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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女当嫁》


第一章 清醒

一条蜿蜒小道看不到尽头,道路两旁歪歪斜斜长着不少杂草,沈元瑶一下一下的往前走,道路在脚下却踩不到土地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往前走,只是有个东西牵引着自己走向这里。

脚步停在一户人家门前,此时已是深夜,屋子在月色下显得十分寂寥,隐隐约约能听到虫鸣声。

一片浓云遮住了澄亮的月亮,一大片浓雾弥漫将沈元瑶环绕住,手上一道绿光闪动,她只觉得眼皮很重睁不开眼,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院子外的公鸡鸣声响起,深夜里发生的事情没人知道,随着黎明的到来再无一丝痕迹。

“三丫呢?”一道尖细的女声在屋外响起,沉寂的院子突然找回了声音。

沈元瑶只觉得头有些昏沉,外头的声音又特别的刺耳,正准备出去看看,就被眼前的架势给吓到了。

半尺高的床榻挂着一床看不出颜色的床帐,身上盖着一张厚重的棉被,素蓝色的床面洗得纸余下一丁点的颜色。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就一张成人高的桌子,加上靠在墙角处整整齐齐的书籍。

她明明是加班回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而不是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这明显就不是她那三十多平方的公寓,这里脏乱甚至是古老的地方,泥土地四方砖砌的老房子。

正当她还在想着怎么一回事,房门被人从外边推开,一道人影就站在门口,那人身后的阳光就照进屋子,破口对着她喊道:“你爹你哥都下地去了,你怎的还在床上窝着!”

一屋子的阴凉驱散开来,带进一大片的暖阳,沈元瑶听着这人说话不吭声,呼吸一阵急促,脑袋里一片絮乱。

贾秀丽站在光明之处,打量不到屋子里人的面色,听着声音古怪,想起昨个自己将小姑子关在门外,气势汹汹的气焰一下子浇熄了,讪讪道:“怎的就挨雨淋了点身子就病怏怏的,就你身子骨弱!”

她越说越得理,心中没多大点的愧疚一扫而空,嘴皮子上下一动就是一顿不中听的话。

沈元瑶熟知打人不打脸,然眼前的一切打乱了她所认知的,理智被现实撕扯得厉害。抬手一掀被子,套上靠在床榻边上的鞋子,一股湿凉的寒气从脚底传来,活生生的转化成一股怒气,大步上前一把推开堵在门口的人。

贾秀丽被推了个踉跄,眼睁睁的看着门板在面前关上,双手一插腰就对着屋子破口大骂:“你个小贱蹄子,成天就偷懒,什么活都不干!归家还带个拖油瓶,脸皮甚厚!”

现在的沈元瑶可顾不上她,把门关上了才感觉呼吸顺畅不少,脚步踉跄回到床边上,看着老旧的窗棂上,屋外的光线在窗棂前投下浅淡光斑。脑海中翻滚的记忆都在提醒她,这不是熟睡之后荒唐的梦,她现在就在这具身体里,结结实实的踩在这片土地上的人。

沈三丫在家排行第三,前头两个哥哥,五年前为了给大哥凑钱娶媳妇,原主的母亲覃花又是个重男轻女的,原主父亲又是个糙汉子,对女儿倒觉得无所谓,毕竟家中少一张嘴吃饭倒也不错,同意覃花把原主卖给了个老大夫。

老大夫常年居住在深山老林中,嫌沈三丫这名字不好听,给取了元瑶两字留了沈姓。老大夫对沈元瑶不好也不坏,教会了她不少的医术,从药草的辨认到把脉看病都一一学了。

当初老大夫买个丫头的原因是想将来离世,也有个人能给自己收拾身后事,不曾料到这丫头是个有天赋好学的,他的衣钵算是全给了这么个丫头。回想自己一辈子到头这段时日里,还能把这一身所学传授于人,也算不得白活了。

一个月前老大夫逝世,留下个四岁大的孩童柳安逸,为了生计只能带着柳安逸归家,离家将近十年的沈元瑶,对亲人的记忆模糊。

沈元瑶从一开始的忐忑犹豫,到归家后的现实,给沈元瑶来了个响亮的耳光。

小姑子这一归家更是让大嫂贾秀丽不爽,闹得沈家鸡犬不宁,天天都四处找小姑子的茬。就是昨个,身子本就不好的原主被贾秀丽关在门外,挨了两个时辰的雨水,风寒了也没人发现,一觉睡下去人就没了。

这个家中倒也有个疼原主的人,但也是原主还没被卖出去前的记忆了。那少年夏炎蝉鸣时带她满山野找野果吃,冬寒时往她怀里塞热乎的窝窝头,但这人在她离家的第三年便离家而去,至今未有半点消息。

沈元瑶呆坐在床边,扯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任谁一下子都无法接受自己一觉醒来,时间回溯到古老悠远的几千年前,还是一个陌生的时代,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的朝代。

这时柳安逸正好端着个瓷碗从厨房出来,看到站在门口大骂的贾秀丽,手下一颤,险些拿不住手里的碗。

“你端的甚?又偷偷从家里拿吃食了不是!”贾秀丽看到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的柳安逸,一个大步上前,扯住柳安逸白嫩的手臂,撇见瓷碗里黑糊糊的药汁,脸上带着嫌弃,松手甩开柳安逸的手臂。

柳安逸还是个五岁不到的孩童,怎么能抵得上一个干惯了农活的成年女人,手臂被甩开连带着刚刚熬好的药汁,一同被打翻在地上,药汁散了满地都是,还有不少直接泼到了柳安逸身上。

沈元瑶是被柳安逸的哭声惊醒的,混乱的脑子像是被一桶冷水浇下,脑子清明不少,一打开门就看到柳安逸跌坐在地上,裸露在外的手臂一片红痕,胸前的衣襟也沾满了黑糊糊的药汁。

顾不上责问一旁的人,上前去将人抱起来冲到井口去打水,一下下冲洗着柳安逸红肿的手臂,一边焦急的问怀里的人,“还有哪里被烫到了?给姑姑看看。”

柳安逸的哭声在见到沈元瑶之后就小了不少,现在早就止住了眼泪,脸上全是哭过后剩下的泪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看,像是没听到沈元瑶的话。他刚刚之所以哭,不只是泼在身上的药汁,也有怕姑姑像阿爷一般永远睡着了,不能抱着他念三字经。

贾秀丽开始也觉得心虚,现下看到两人在井口处打水冲洗,想着柳安逸估计是没什么大事,心中刚刚升起的这么点心虚就被冲散了,转念想起这小姑子刚还推了自个一把,火气比沈元瑶还要大,开口臭骂俩人。

“半大的伢子就学偷东西,果然没爹没娘的就一肚子坏水!”

她只要一想到,几天前小姑子偷偷给这伢子带了鸡蛋,自个家的俩个亲儿子都没得吃上一口,就全喂了这伢子就觉得一阵火大,接着骂道:“小时偷鸡蛋,大了就一赖子!”

“我没有,药草是姑姑带回来的,我没偷东西。”柳安逸眼眶里含了一圈泪水,倔强的让人心疼。

贾秀丽也没想到这伢子还敢顶嘴,正要开口直接被沈元瑶一个眼神扫来,吓得直接噎住。

沈元瑶冷眼一眯,轻启唇道:“要不是因为我大哥和俩伢子,我还叫你声嫂子,你要真觉得欺负个伢子很得意,那我也顾不上这脸皮和你说上一番。”

这边见贾秀丽被自己的话噎住,还是觉得不放心,将柳安逸里里外外都翻看一遍,发现没什么大碍了才放下手来。

虽说不太能接受自己到了这么个地方来,但对这个小孩是真的放心不下。当初原主把他带归家,为的是沈家能让他有个户籍,再加上这个孩子真真是让人不能放心。

父母未知从小是爷爷带着,现在唯一有血脉的亲人也逝世,这孩子可以说是孤儿了。要是沈元瑶再不管就真的没人管了,可以想象柳安逸将会面对的是什么。

沈元瑶带着他归家,再苦再累都自个咬牙撑着,就算是村里的流言蜚语也装作没听到。即便是这样,这些人还是不愿放过这么个善良的人,家里亲人的排挤,外头人的冷嘲热讽,都是打垮这个姑娘的原因。

贾秀丽冷眼看着姑侄俩,眼珠一转,转身回屋去了。等今个沈家人都归家来,还不能给她点颜色瞧瞧!

她真就不信了,她还治不住这小姑子了!

第二章 家人

暮色西垂,下地往家来的人多了起来,家家都开始热闹起来。

走在前头推门而入的两名男子,俩人身材高大相貌相似,浓眉大眼的看着一股子精神气貌,年龄较大的是沈厚牛,落后半步看着还年青的则是沈弘光。在俩人身后跟着个身材娇小挎着菜篮,面容些微憔悴的妇人是覃花。

沈元瑶不漏痕迹地打量着家来的三人,依着记忆力的口气一一喊人吃饭。

饭桌上沈永见、沈永宗俩兄弟扯来扯去闹个不停,覃花累了一天见俩大宝贝孙子闹腾,舍不得冲宝贝孙子发火,转头看到吃得正欢快的贾秀丽说道:“在家啥活都不干,先别吃了,喂了伢子再吃。”

“娘说的这话,小姑子躺屋里歇息,这家里家外还不是我忙活,累得不行。”贾秀丽嘴里的一口饭都还没咽下,一开口说话几粒饭就喷到菜盆子里。

覃花视线一转落在女儿身上,想到她今天也没下地,“今个怎的没来地里帮忙,你嫂子照顾俩伢子,你怎的这般不懂事!”

贾秀丽见炮火转到小姑子身上,心中暗笑,看她准备怎么说。沈元瑶正被沾到米粒的菜膈应得不行,听到贾秀丽这话更是抬不起筷子,“嫂子这话说得,劈柴烧火我可没落下,昨个挨雨水淋了,头晕得厉害没早起,嫂子愣是站我屋前骂了半晌。”

“那家姑娘家身子骨像你这么娇气的,沾点雨水就起不得身。”贾秀丽被她这么回嘴也是一愣,这小姑子按平时可是半声不响就认下了,现在怎的就回嘴了呢。

沈三丫一直跟着老大夫在深山老林里,一年到头见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归家碰上这么个嫂子哪能应付得来,像现在这种事儿几乎是天天都来一次,每次都是她一声不吭就忍下来了。

爹娘、大哥都以为真是贾秀丽说的这般,对她这个女儿、妹妹更鼻子不是鼻子的。

“这风寒可不是小病,传给你们可不好,特别是伢子们。”可现在的沈元瑶可不是原来的沈三丫,贾秀丽自然想不到沈元瑶这壳子没换,内里却换了个人。

覃花听她这么说没再纠缠这话头,“他媳妇别吃了,先照顾俩伢子吃饭。”

沈元瑶被贾秀丽膈应得厉害,光吃饭填肚子筷子都没往菜里夹,等放下碗筷才看到柳安逸学着他没夹菜吃,一口一口的把碗里掺了粗粮的饭吃完。

她看着都觉得心口泛酸,在她看来沈三丫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在沈家毫无立锥之地,更别说带了个孩子归家。养大一个孩子本就不容易,就算是现代的她要养这么个孩子还要掂量掂量,也不知道沈三丫答应老大夫时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晚间村里一片漆黑,淡淡的月光打在石砖上,草丛中蟋蟀鸣叫。

沈家为了省灯油钱,用完晚饭天一黑就各自休息了。四周一片寂静,沈元瑶仰躺着身子,视线落在床帐上,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什么。

白天为了不露出破绽强打着精神应付过去,夜深人静了沈元瑶脑海一片翻腾。享受过二十一世纪新时代教育的她,现在能感受到在这种时代的压抑和崩溃,以前课本上的内容变成了现实。新时代在男女平等上有着不小的差异,在这个时代女性地位更是低等,特别还是出生于贫农家庭的沈三丫。

她想回去,回到那个思想开放、科技发达的时代去。

柳安逸伸腿蹬了下被子,翻了个身子,“热......”

沈元瑶被这动静给打断了思绪,看着缩成一团靠在自己怀里的人,拿过蒲扇一下又一下的打着。食指传来丝丝刺痛,停下打扇的手,光线太暗看不清手上有什么,摸索着食指疼痛的地方。

手指上的皮肤不算光滑,但也没有明显的伤口,就在她想着怎么回事时,手上拿着的蒲扇不见了。沈元瑶一脸骇然,四处摸索着扇子掉那里去,蒲扇又突然出现在手中,仿佛自己一直拿在手中。

不用照镜子她都能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表情,心中暗想着,不会这么走运得了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手下摸到柳安逸身上盖着的被子,手下的东西一下子就不见了,念头一转,被子又出现在手里。

现在她是知道了,是随身空间!

沈元瑶抱着激动又惆怅地心情躺回原位,本以为今天发生的事情会睡不着,哪想不过躺了半刻钟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天色还没亮全,院子里圈养的公鸡鸣叫,沈元瑶脑子还有些混乱,还是睁开了眼,映入眼里的是灰白的床帐。心中那股侥幸还是落空了,她真的回不去了,至少现在是回不去了。

沈元瑶幽幽的叹了口气,帮柳安逸掖了掖被角,认命的从床上爬起来。院子里一片寂静,其余两间屋子的人都还没起,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早上吃食比较简单一点,沈元瑶做好后单独匀出一份拿到屋里去,这是单独给柳安逸留的。按照沈三丫的习惯,每天天不亮就起身做早饭,然后背着竹篓上山采药,中午时分才会归家到沈家地里去帮忙,所以她也不会特地给柳安逸留上一份吃食。

沈元瑶通过沈三丫的记忆和昨天的接触,以贾秀丽的性格估计是吃完了也不会给别人留上半点,沈三丫想不到这点,但是她不得不留一手防着,怕真如自己想的这般。

天边光线刚刚亮起,沈元瑶已经走到经常采药的山脚下了,别看沈三丫身板瘦小,但这身子骨却是结实得很,走了这么一大段长路半点汗意都无。

顺着上山人踩出得痕迹环山而行,虽说有沈三丫的记忆留存,但要辨认药草还是比较生疏,以往走上一圈都能摘到不少药草,今儿只装了半竹篓。

沈元瑶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穿过树林落下细碎的光斑,已是正午时分,再不家去贾秀丽还能说上一顿难听的话。正要转身顺着来路下山,就听见草丛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

山林中凶猛野兽到是少见,毒虫毒蛇倒是不少,沈三丫身上一直带有驱赶毒虫毒蛇的硫磺,但也不是万无一失。想到这沈元瑶手指一紧,攥紧手中半尺长的药锄,细细听着草丛中的声音,准备等毒蛇一现身就一锄头下去。

顺着声响往前移动,脚步在一处长势较高的草丛停住,沈元瑶自己给自己打气,哆嗦着一只手掀开浓密的草丛,另一只手高高举起药锄就要往下砸去。

没等药锄砸下去,沈元瑶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

第三章 救人

浓密的树林遮盖住大部分的烈日,树林里时不时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树摇枝摆带来不少的凉意。

半山腰一处草丛惊出一只野兔,后腿一蹬就窜进灌木丛不见,沈元瑶放下拖拽的人,深深缓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额间的汗水。眼睛扫到一处被疯长的草遮盖住的洞口,再次半拖半拽着的人往山洞里走去。

她拨开灌木丛里的不是毒蛇,是个满身血污昏迷在陷阱坑里的男人。沈元瑶在家去和救人之间犹豫了好半刻,还是把人给带到了这里来,家去迟了挨顿骂和见死不救比起来就不算是事儿了。

沈元瑶把人带到山洞里,一一检查完裸露在外的伤口,就此停在了男人胸前,两手抓住被划破的衣,用力往两边一扯,刺耳的声音响起。

男人胸前被划了一长道口子,伤口处的皮肉泛白往外翻,沈元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山洞里血腥味浓重起来。

她是第一次直视血肉模糊的伤口,以往一道小伤口都能哀嚎上半天,哪怕一直强装镇定的面容有了裂痕。强忍着喉间翻涌起的酸意,颤抖着身子去竹篓里翻找东西。

本昏迷着的人也被她这一粗暴的动作给拉扯到伤口,下意识地咽下喉间溢出的呻吟,眼皮一转竟是幽幽的转醒。

半开着眼看到自己跟前半蹲了个人,他躺着的位置迎着洞口的光线,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和一束齐整垂下地长发。

沈元瑶丝毫没发现男人已经醒过来了,专注地看着男人胸前长条的伤口,这男人也是命大,还知道要给自己止血,要不今天她看到的就是一句凉透了的尸体。

男人鼻尖满是血腥味,浑身使不上力气,长发的主人从水壶里倒出大半干净的清水水,小心的冲洗伤口。本还想忍上一忍不发出声音,但清水一碰到伤口,那种刺痛的感觉就像洪水般袭来,再不能忍。

“嗯哼。”沈元瑶听到声音抬眼看去,撞进一汪深眸之中,手里动作一抖,男人又是一声闷哼,眉头一皱,眼角泛起一丝水意。

沈元瑶佯作镇定的转回头,视线落在他胸前,闷声道:“忍着点,等会还要上药。”意思就是清理伤口还是小疼,等到上药还要更疼。

男人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胸前的疼痛导致耳朵里鸣声一片,喘气声急促,心下觉得时间漫长。

等伤口包扎好,沈元瑶再次抬眼望去,男子胸口起伏正缓缓归于平息,缓声道:“你的伤口太大了,要缝合才能好得比较快。”

男人半阖眼皮,脸色苍白将近透明,嘴唇干燥起皮,整个人看着狼狈得不行,但沈元瑶知道他一点都不狼狈,当他双眼睁开静静看着你的时候,要不是她上一世的阅历深,都会被那一眼给蛊惑。

“缝合?”男子这次听清楚她说的话了,单薄的嘴唇上下一动,带着疑问看向她。

沈元瑶脑壳一疼,想起来这时代应该还没有缝合伤口的说法,面色却丝毫不变,说道:“我师父教的,把大伤口缝合,能让伤口好得更快一些。”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手掌合什让老大夫包涵了,等解释完又觉得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些,是不是画蛇添足了。

好在男子没多想,听过后随意点了点头。

沈元瑶找到一块干净的纱布,往上边到了点水就要上前去,男人下意识地侧脸躲开她的动作,眼里带着锐利目光看向她。

“你嘴唇太干了,用水给你沾沾。”刚刚看着下意识地动作,不用他开口,沈元瑶也能想到这男人要问什么,转手把纱布放到他手中,没再管他能不能动弹。

“公子家里还有人吗?要不要通知人来寻你?”

虽说男人身上的长衫破烂不堪,满是泥土混着血迹,但从长衫袖口花纹上能看出,比她身上穿的便宜货要贵重上不少。

人她也救了,送佛送到西,遂才开口询问。

“在下季文南,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家中自会有人来寻我。”

季文南从受伤到现在已过了一天一夜,估计家中仆人就在附近搜寻,只是沈元瑶比他的仆人跟早的碰上自己,他只要在这里多等上些时间,仆人自会找寻到此处。

男人见眼前女子坦荡的神情,犹豫半晌,挪动手臂把手中的木牌给她,“无以为报,若有事所求,带着这木牌到鸿福客栈寻我便可。”

“沈元瑶。”沈元瑶接过木牌没多说什么,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把水和干粮都留下给他,背上背篓转身离开。

季文南目睹沈元瑶走远的背影,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尽,半阖上眼皮歇息,手中攥着一块沾满水的纱布,掌心一片清凉。

沈元瑶刚走没过多久,山洞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季文南眼皮都没抬一下。

“公子,恕属下来迟!”来人一踏进山洞就感觉到浓重的血腥味,看到仰躺在石床上的男子,焦急上前查看。

日头堪堪西垂,暮色已经渐渐染上天边,沈元瑶放缓脚步,一瘸一拐的往家中走去。

远远看到沈家烟囱升起炊烟,刚走到沈家院子前,就听到沈元瑶的大嫂贾秀丽骂道:“没爹没娘的小兔崽子,啥活都不做就等着吃。”

“秀丽,嚷嚷个甚。”覃花今儿也在家中,“三丫准备归家了,听到了还不知怎的想。”

“随她怎的想,地都不下,就带着个小兔崽子成天捣鼓个药草,像什么样子!”贾秀丽一直看小姑子不顺眼,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诋毁小姑子的机会,说完犹不解气,对着柳安逸翻了个白眼。

覃花听这话也不再吭声,她软弱了半辈子,心中不满贾秀丽这么说女儿,但这大媳妇怎么说都给沈家生了俩大孙子,特别是老二沈弘伟一走就没了个音讯,更是看重这俩个宝贝孙子,看在她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

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不搭理就是,比起女儿沈元瑶,自然是大儿子和俩孙子比较重要。

沈元瑶就在门口站了半刻,缓了缓胸口的气息,推门走进院子。

“姑姑!”柳安逸见院门推开,看到沈元瑶一甩手里的树枝,噔噔噔地跑了过去。

覃花正蹲在院子前边拾捣晒干的稻梗,看到沈元瑶进来,眼睛就落在了她手中提着的野兔,“怎的这么晚才家来?”

“今儿上山采药,为了抓这两只野兔崴着脚了。”这还是她下山看到山林里逃窜的野兔想的法子,她现在还不好做过多的变化,万一被人察觉出来,想逃都是一件难事,她还是多忍些时日罢。

覃花听女儿这么说,才发觉女儿走路的姿势奇怪,上前去接过沈元瑶手中的野兔,心疼道:“抓甚的野兔,还把自个给伤着了,多不值。”

沈元瑶看她一扫之前的恼怒,心里算是知道这两只野兔值不值得了。

柳安逸视线本也落在野兔上边,但见两只野兔被阿奶提走,乖巧地扶着沈元瑶手臂往堂前走去。

贾秀丽听到院外地动静,从厨房转出来,看到沈元瑶就开口讽刺,“沈大小姐舍得家来了?怎的不多玩会再家来?”

沈元瑶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对覃花道:“阿娘,明个杀个野兔给爹和大哥补补身子。”

覃花笑着点点头,提着野兔就往笼子走去,关上笼子还特地检查几遍不会轻易给弄开,才放心地回去收拾稻梗。

“这野兔看着瘦不拉几,能有几两肉,也不多抓几只家来。”贾秀丽又刺了她几句才转身回厨房。

夜深人静时分,沈元瑶一下又一下的扇着蒲扇,鼻尖满是药草传来的清香。

沈家屋子占地不算大,沈元瑶笼统就三间屋子能住人,这间屋子本是沈弘伟的屋子,沈弘伟离家而走正合了贾秀丽的意,差点没跳起来放鞭炮,想着等沈永见沈永宗俩兄弟大点就搬过来,没想到小姑子突然就归家了,很是让她气恼。

沈三丫每日采药已经成了习惯,唯一坚持的也是为了养父这一身医术不没落了,哪怕一直被大嫂冷嘲热讽,累死累活都不愿放下。

为了不给贾秀丽抓着理由说三道四的,这段时间晒好的药草全都搬到这间屋子里了,本就不大的屋子瞬间逼仄起来。

但这么摆放着也不是法子不是,药材囤着有什么用,没人用再多也是废物一堆,想着明儿打听看看有无人收药草罢。

第四章 药草

这两天地里的农活不多,覃花和贾秀丽都留在家中,沈元瑶也不用被嫂子吆喝这下地,但也没好到哪儿去,时不时就叫她劈柴提水,活像地主家的小丫鬟,地主家的小丫鬟也不用劈柴挑水罢。

“也不知道山上那个季文南,有没有人来找他,见他这么坚定,应该也被人接走了罢。”沈元瑶心想,装聋作哑没理会贾秀丽的喊话,就蹲在院子里翻晒着药草。

覃花受不住贾秀丽那道大嗓门,转身对沈元瑶道:“听你嫂子的,到外边拾点柴火回来。”沈元瑶只能把手里的活一放,对柳安逸叮嘱了几句便挑着担子出门去了。

贾秀丽就坐在堂前的凉席上,得意的挑挑眉头,瞧着小姑子出门去拾柴火,想来前儿还是高估了这小姑子,这不,她一说话还不得乖乖的出门去干活。

沈元瑶可没空理会大嫂的心思,也不是她怂了,而是突然想起有个人可能会收自己手上的药草。她正好找了机会去找人谈谈,等她手头上有钱了,还用得着这么憋屈么。

村外不远处就不少柴火可以拾,但她没往那处走去,顺着村口一处小道走到一户人家门前。院门没关上,院子里还有人在说着话。

“娘,你别拾捣这些,让娟秀来拾捣就好了。”柳大牛上前拦住柳大娘,从她手里接过劈柴刀。

“你是不是嫌弃你娘不中用了,我还没老呢。”一道中气十足女声响起,但抵不过儿子坚持,只能讪讪的回堂前盘腿坐着。

沈元瑶上前敲门,院子里响起声音,“谁呀,院门没关上。”

柳大牛见推门进来的是个姑娘,满脸疑惑看向一旁拾捣柴火的媳妇,“人找你。”说完又低头劈柴。

沈元瑶见人都误会了,立马摆手解释道:“柳大哥,我找的是你。”这下拾捣柴火的娟秀停下了手,抬头望着柳大牛,院堂前盘腿的柳大娘大眼一瞪,就要开口骂人。

看在场人的眼神不善,沈元瑶知道这下误会更大了,只能再次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有事找柳大哥,我是沈家的三丫。”

现在村里最大的八卦就是沈家三丫了,带了个伢子归家,哪怕他们没住村子里也听了不少八卦。她这么一解释,三人的脸色才好上不少。

不怪他们这副表情,说来也是柳大牛的爹做的不是人事,柳大牛还没学着说话,他爹就带了个黄花大闺女跑了,房子也被他阿爷给收了回去。留下娘俩生活,一个伢子没了爹,一个女人没了夫君,在这个时代是受人诟病的,后来连遮风挡雨的房子都没了。

好在柳大娘看得开也做的好,早早离了村子到城里讨生活,等柳大牛大了点,送到医馆当了药童,娘俩的生活才好过起来。现在来个大姑娘说是找儿子的,能不变了脸色吗?

柳大牛放下斧头,擦擦额间的汗水,“什么事,说罢。”

“不知道城里收不收晒好的药草?我采了不少的药草,家里晒着呢。”沈元瑶也是因为贾秀丽碎嘴才知道柳家这些事的,所以今儿就一直想找机会过来问问。

柳大牛听这话,正眼打量了沈元瑶几眼,问道:“收是收,但成色一定要好,不好也不敢给病人入药去。”

“我带了点过来,成色都是一样的,柳大哥可以先看看。”沈元瑶把药包拿出来递给柳大牛。

柳大牛把药包拆开,拿起一些细细察看,接着又碾碎了放到鼻尖轻嗅。沈三丫跟着老大夫这几年可不是白学的,药草采摘翻晒都是一丝不苟的完成,这药草的成色不会差的。

“你这药草不错,但医馆不随便收别处的药草,你......”

“药草没问题就帮帮人家,你说些有的没的作甚?”柳大牛还没说完脑门就挨了柳大娘一掌,她最知道沈元瑶现在的处境,先不说那伢子是不是她的,带着个伢子就村里人传得那个难听,她听着都觉得怪难受。

“别的没学会,就学会那些个装模做样。”

柳大牛被亲娘这么一拍,想中间赚点利润的念头都被拍飞了,对沈元瑶讪讪道:“常用的药草都收,但价钱不会太高,野参之类贵重的也收,你看着有多少送过来,我明个进城去。”想了想,接着道:“沈家妹子要不信我,和我一块进城也可。”

沈元瑶一听有戏,兴奋带到脸上来,“怎么会呢,我信得过柳大哥。”说完又朝柳大娘娟秀道了谢,乐颠颠地告辞了。

柳大娘看着沈元瑶走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丝笑意,只是眼眶渐渐泛红,怕被儿子和儿媳妇看见,立马背过身去叹息。柳大牛怎的会不知自己阿娘想的什么,当年遇到好人了,他娘才能咬牙挺过来的。

看来对生活还是要抱有希望的,既来之则安之罢。

这兴奋劲一直持续到回到家中,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嫂子的晚娘脸,脸上的表情硬是收了回来。将挑着的柴火放好,又转身回去拾捣这堆药草。

“就一堆杂草,有甚好拾捣的。”沈元瑶现在才懒得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这些药草可是白花花的钱,不管多少也是一份收入。

不论在哪里,有钱才是硬道理。

贾秀丽窝在厨房来伸头探脑地看着院子,看那姑侄俩都在拾捣药草没空看这里,从锅里捞出两条兔腿给沈永见和沈永宗,压低声音道:“赶紧,趁热吃了。”

沈永见和沈永宗接过兔腿低头就大口吃了起来,贾秀丽转身从锅里捞出一块兔肉塞进嘴里,含糊对俩伢子道:“快吃,别浪费了。”

俩兄弟吃得又快又急,差点没把骨头给嚼碎了吞肚里,吃完还舔舔嘴角问他娘,“阿娘,兔肉好香,我还想吃。”沈永宗也在一旁点头,也要再吃一块。

贾秀丽一瞪眼,刚要开口骂俩伢子,想到自己这是带着俩伢子偷吃,只能压低声音道:“等会阿爷阿爹家来了才能吃,现在就出去罢。”见俩伢子都出去了,转身拿出一个瓷碗打满兔肉还添上汤汁,藏在碗柜最下层。

沈永见和沈永宗不情不愿地被赶了出来,一抬眼就对上了沈元瑶地目光,咧嘴就笑开了。伢子还小,哪懂偷吃什么意思,更何况是他们阿娘让他们吃的,都不算是偷吃。

沈元瑶也就瞥了一眼,沈永见俩兄弟嘴巴都没抹干净。柳安逸根本没发现俩兄弟的异样,认真的帮她翻晒药草,脸颊都晒得红彤彤的,感觉到姑姑看着自己,还仰起脸给她来了个笑容。

沈元瑶摸摸他脑袋上的发髻,伢子还小她不愿计较,但她这大嫂还真是占便宜占上瘾了,就几块兔肉都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她现在心情好懒得计较,总有能让她吃亏的时候。

“等姑姑有钱了,安逸想吃甚?”

“可以买笔墨吗,我想写字。”柳安逸一脸认真,回答得小心翼翼。他已经很久没能摸过笔了,每天捡了树枝就在地上比划着。他知道现在不一样了,家已经不是以前的家了,没有抱着他念三字经的阿爷,有一个很凶很凶的大伯母,还多了两个爱扯他发髻的哥哥,一切都不一样了。

柳安逸现在只有姑姑,只有姑姑一个人陪着他。

从他们身后路过的贾秀丽冷笑一声,“就你还写字,能养大你都难。”

沈元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偷吃都不会抹嘴。”贾秀丽下意思的去擦嘴,嘴边一片干净,才知道这是被沈元瑶诈了,气得要跳脚就见婆婆往这边走来,只能生生压下火气,冷哼一声走开了。

第五章 第一桶金

趁着暮色还未全落下,沈元瑶背了一竹篓的药草去了一趟柳大牛家,柳大牛付了一半的药钱给她,说是后面的等医馆决定之后再补上。沈元瑶怎么会反对,感谢一番就转身离开了。

沈元瑶手里拿着沉甸甸的半贯钱,强压住上扬的嘴角。

这一笔钱算是沈元瑶到古代的第一桶金,不知是不是因为手上有了钱,感觉空气都格外的清新。走到无人之处偷偷把钱放到空间里,脚步轻快的往家中去。

今儿难得加餐,一锅兔肉一上桌就捞空了,沈永见沈永宗两眼就盯着兔肉,要不是沈元瑶手脚快给柳安逸抢了几块,姑侄俩估计也只能喝口兔汤。

就连一向话多只针对小姑子的贾秀丽也顾不上说话,筷子一下去就夹了几块肉,两颊塞得满满当。

晚饭过后没多久天就黑了下来,洗漱过后姑侄俩都躺在床上等着睡意。

沈元瑶轻摇手中的蒲扇,带来一阵凉风,脑子里还想着今天拿到的钱。

柳大牛那边算是一条比较稳定的生财之路,保证能有药草给他就有了稳定的收入。今天她卖的药草是沈三丫归家一个多月来采的药草,家中还剩一些没晒好的药草,但也不剩多少了。

沈家起了这处房子和给大儿子娶媳妇已花光了积蓄,住的房子是不错,每日吃食却是简单到节俭。沈元瑶归家知道不能白赖家人混吃,所有能做的重活累活都包完了,再加上性子比较软和,受欺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可现在的沈元瑶怎么会忍得住,上一世的性格注定了她不会是个仍任拿捏的软柿子,现在妥协也不过是暂时的。

现在的她则是在温水煮青蛙,一个人的变化不能太过巨大,这个时代的人都普遍迷信,有点不对头都要烧香拜佛的,难保不会有人怀疑她,一把火给烧了个了事。

今儿柳安逸说得话一直在脑海里环绕,沈三丫曾答应过老大夫会供养柳安逸到成年,一个爱学习还天赋极高的孩子。

上学堂的花费就不会小,再加上沈家人对她的态度,怎么可能会出这笔钱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去学堂。

她现在用不上钱,但是需要钱,能搭上柳大牛这条路也算是幸运了,但也这些钱远远不够。

比起沈元瑶的满腹心事,柳安逸就着凉风缓缓入睡。

贾秀丽今儿起了个大早,听着院外关门的声音,心中惦记着昨儿偷偷藏起来地兔汤,平时懒床的劲一扫而空,沈厚牛还没起就披散着发往厨房走去。

灶台上盖着沈元瑶早起做好地早饭,丝丝香味飘散而来。贾秀丽心中惦记兔汤,那还想喝没滋没味的咸菜白粥窝窝头。

蹑手蹑脚地打开柜子,白瓷碗分毫不移地放在原处,想来没人知道自己还藏了吃食,心中窃喜。

等拿起白瓷碗一看,牙根就狠狠的磨了几下。这哪里还有什么兔汤,就一碗随着颤抖的手荡漾的清水。

根本不用想就能知道是谁,除了早起做饭的小姑子还能有谁。

贾秀丽气得差点摔碗,想到摔碗的动静还不把睡着的人都给吵醒了,恨恨地把碗拿出来放好,生生咽下了这闷亏。

“弘光媳妇你在作甚?”覃花昨儿吃得好睡得早,想野兔还是女儿抓回来,起身想帮女儿搭把手做个早饭,没想到女儿早出门了,一进来就看到半弓着身子的大儿媳妇,一脸疑惑。

“没甚,听到这儿有声音,怕遭了耗子。”贾秀丽面上恨恨,也不敢把自己偷偷藏了吃食的事情说出来,只能随口扯了个慌。

覃花一听就急了,闹耗子可是大事,这些耗子都一窝一窝的,能把吃食都给吃个精光,急忙道:”弘光媳妇,别傻站着,赶紧找找,别让这群耗子给闹了。”

贾秀丽面色更加不好看,没吃上吃食就算了,还挨婆婆给拖着抓子虚乌有的耗子,张嘴道:“那能有甚得耗子,迷迷糊糊的睡昏了,听岔了。”说完脚底抹油就溜了。

贾秀丽睁大眼盯着床帐顶,早早起来白忙活,现下肚里一阵雷鸣难受的紧。翻来覆去的再难睡过去,沈弘光也被她这动静给闹醒了,眼皮都没开,怒斥道:“睡着不舒爽就去拾柴火去。”

“这不是被永见永宗的事儿给闹的。”贾秀丽眼珠一转,目光落在一处隔板上。

沈永见沈永宗俩兄弟也在屋子里,和沈弘光俩夫妻就隔着一块隔板。前两年俩伢子的年纪还小,住着倒也没甚的不方便,这两年渐渐的大了,就显得不方便了。

沈弘光听见媳妇说到儿子,火气也没再上来低低应了一声,贾秀丽眼睛一亮,“老和我们住一个屋子也不是个法子罢,他们都这么大了,老和爹娘住一块外头人怎的说?”

“家就这么大,你还想怎么着,你这婆娘就爱唧唧歪歪。”沈弘光半点没听懂自家婆娘话里的意思,只当她是嫌弃沈家穷,本来还有八分的睡意现在一分都不剩了,掀被就起身。

贾秀丽被这么一怼,半撑起身子看着沈弘光的背影,气得恨不得捶穿身下的床板,肚里又是一阵雷鸣,只好愤愤地爬起来。

院外天光一片,院外传来沈永见沈永宗嬉笑打闹地声音,柳安逸迷糊从床上坐起,单薄的被子盖在身上,身边的人早没了人影。心情瞬间就往下坠,鼻尖传来一股香味,拉回了他的视线。

窗棂前桌上放了一个瓷碗,边沿有不少大大小小磕破地痕迹,这香味他昨天才闻到过,赫然是昨儿晚饭吃的兔汤,想着这几天姑姑出门前都会给他留吃食,开心地起身洗漱偷偷把汤给喝完了。

舔舔嘴角,真香!

沈元瑶一大早上山,昨儿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再加上今儿出门还给贾秀丽摆了一道,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山路蜿蜒杂草丛生,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路,心中还想着能不能碰到点野山参之类贵重点的药草。

很显然不可能心想事成,一早上下来除了平时常见的药草,其余的半点都没给她碰上,就连上次的野兔都没看到半只。

下山的路上想起了山洞里的季文南,心知人可能早就被接走了,还是不放心的去看上一眼。

山洞里湿气重重,之前的血腥味也消失了,里边什么都没剩下。

“也不知道伤口好了没,这么大的伤口也不知能不能养好。”沈元瑶心想。

要是在新时代这些伤没什么大问题,伤口太大缝上几针,失血过多输点血,打了破伤风就没甚的问题了。在这里就不行了,这里什么都没有,靠的就是体质和运气,以及大夫的医术水平了。

沈元瑶这胡思乱想了一大通,只觉得背后的山洞凉飕飕的,脚步加快往山下走去。

耀州城城门一开,几道快马从城外奔驰而来,马蹄下扬起的灰尘半尺高。

城门外的人纷纷避让,怕下一秒马蹄就落在自个的身上,和脚下的黄泥混为一体。

等人骑马走远,背影消失不见,有人愤愤道:“急着投胎去呢!”

马上的人确实很急,但不是去投胎,一心想着城中几位出名点的大夫。

这一插曲很快就过去了,飞扬起的灰尘又再次回归大地,平静而匆忙。

第六章 流言

午间的日头很大,不少下地耕种的人在树荫下乘凉,几个妇人手里拿着几片大点的树叶扇风,等身上的燥热消去,又扯着话题闲聊起来。

其中一个妇人远远看到一道身影走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昨儿我看到个不得了的事儿!”

她这话一出,几个妇人扇风的手停了下来,眼里带着八卦的兴奋,只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沈家那丫头,可真真是个了不得的,上柳家门去了!”这话一出就像晴空里的闷雷,震得几人脑中想出好几个不同的大八卦。

“我就说那半大的伢子就她的,还说甚的养父的孙子。”坐在最靠近树根处的妇人冷笑一声,悠闲的扇了扇手里的树叶,心中更是确定了什么。

沈元瑶不急不缓地往沈家走去,路过一片树荫僻盖处,几道不同的眼神就往她身上扫来,有嘲讽的、不屑的和看好戏的意味。

一般姑娘家被这么一看,早就加快脚步走开了,沈元瑶自问心无愧,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转头就往这些人脸上扫过。

这群人也没想到沈元瑶这么镇定,等人走远后,有个妇人忍不住先开口道:“这脸皮甚厚啊!”目光转到最靠树根处的妇人,接着道:“这种儿媳妇可不能要。”

树根处的妇人勾起嘴角,没吭声,脑中却是闪过好几个想头不说。

这边日头还没落下,整个村子都知道了这么一回事,至于当事人沈元瑶根本没想到村里传开的流言,也没下地帮忙,直接在家中翻晒药草。

到傍晚下地归家的人多了,沈厚牛和沈弘光走在前头进了院子,面色很不好看。

走在他们身后进来的贾秀丽,脸上带着明显的兴奋和得意,“我就说小姑子不是个好的,你们偏不信,还说我混说,你看看现在那个人家不知道的!”

贾秀丽说的每句话都像是黑墨,一段话下来沈厚牛沈弘光的面色都黑到能滴水。她这话是对着沈弘光说的,但每说一句话都撇一眼沈元瑶,眼中满是看好戏的意味。

覃花今儿没下地,留家中看着俩伢子,她出来的时候没听完全,但见沈厚牛面色黑沉,对着大儿媳妇讪讪道:“都累一天了,洗把脸就吃晚饭了。”

“娘,你都不知道外头人说得多难听,你要听了都觉得火气上头。”贾秀丽假意没懂婆婆话里得意思,还好心得解释一番。

覃花正准备开口,就被一阵巨响给砸回了肚子里。沈厚牛手中的锄头往矮篱笆上一弹,摔回地上,就连不怀好意的贾秀丽也吓了一跳,脚步一转躲到沈弘光身后。

“沈家怎的就有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你听听外边都传成什么样了!”沈厚牛像是一口准备爆发的火山,眼里跳动着两簇火光,直往沈元瑶身上去。

沈厚牛从来没觉得这么丢人过,被一个妇人指着脸面斥责教女无方,趁着夜色到柳家去,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当时地里的人也多,远远都有人仰着头观望,就连大儿媳妇也是一脸好奇看戏的模样。他那一刻黑的不只是脸,心都黑完了,他只想拎着锄头家去,好好问问这个女儿,也想让眼前这个妇人闭上嘴。

这念头也是一转而过,眼前这个妇人和沈家关系不浅,她儿子还和自家女儿有婚约。这不是随口说说的,两家人还是当着里正的面下了文书的。

沈厚牛活了大半辈子,最丢脸面的事就是沈三丫归家带了个伢子,那时他还能勉强听下女儿的解释。这事儿还没过多久,又来了个私会有妻子的男人,他现在听到这话都觉得耳廓如雷鸣。

他的面子算是在全村人面前,丢了个一干二净。

沈元瑶对上这眼神,背脊依旧挺直如青松,丝毫不惧怕眼前怒火冲天的男人。要她怕这个男人还真的一点也不会,也许过去的沈三丫会惧怕,硬生生扛了下来便是。

“爹说的是甚么,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但她不是,沈三丫的魂魄离体这么多时日,给她留下的就只有一份记忆,苍白到无力的指控。

年少的父爱未曾有过半分,为了盖新屋子给儿子娶媳妇,丝毫不念一点血缘亲情转手把人卖给了老大夫,一句不问一句不说。

沈厚牛在她看来真担不起爹这个称呼,她甚至没办法理解眼前这个人,怒气翻天所欲为何?

“你还好意思说,我都要被你给气死了,归家带个伢子,现在还让人瞧见你到个有家室男人家中去,你就说说,你这脸面还要不要了,沈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沈厚牛气息如牛喘,见沈元瑶没有丝毫要认错的意思,更是气上加气。

覃花见沈厚牛气得不行,立马上前去扶着人,一下下地给他缓起,对着沈元瑶劝道:“你就和你爹说个不是,别让你爹气坏了身子。”

沈元瑶就站在厅堂前,和其余人隔了两尺来宽的距离,对面的人脸色不同,沈家的阵势一下子就明显了。

沈厚牛能想到的是,沈元瑶私会男子被人看到了,让他在村子里丢了面子,但没想到自己女儿会不会是被冤枉的。

“爹说的这话我就不认了。”沈元瑶挑挑眉梢,感觉到手心塞进来个柔软的小手,心下了然。

“我是到了柳家找了柳大牛没错,但是我是有正事找的柳大哥,我屋子里的药草都卖了出去,不过让柳大哥帮个忙,你们真要不信可以问问柳大哥,当时柳大娘和柳大嫂都在,一问便知。”

沈元瑶话说到这里顿了顿,强忍住了眼里的锐利,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委屈,“你们都是我爹娘哥嫂,怎的外边说点甚的,你们就回来责问我,难道我就不是沈家人了吗?”

邻近的几家人都竖着耳朵听八卦呢,没料到这当爹的教女儿,变成了女儿诉委屈来了。这下更是聚精会神地竖直耳朵,确保不能听漏了半个字眼。

贾秀丽哪能让小姑子这几句话给带过去,随手又浇了把火,“万一你和柳家人都商量好的,一起来糊弄我们呢!”

柳大娘是厉害不过,若不是有这么个丈夫,也不至于会搬到村外边去。村里人敬佩是敬佩,也不少人爱说三道四,两三句总会带出柳大娘来。

“嫂子,你这话甚的意思,难道我就不要脸面的吗?我是沈家人,怎的会这么没脑子给沈家抹黑?”沈元瑶差点没给这嫂子气笑了,这嫂子别的不会,火上浇油倒是做得熟练至极。

“你大哥自会去问清楚,你也别想着糊弄我们。”沈厚牛脸色稍微好了点,他是爱面子不是个傻的,沈元瑶要真说假话,往柳家问上一问就甚么都清楚了。

覃花见家里气氛和缓下来,立马张罗着吃饭,对躲在大儿子身后的贾秀丽瞪了一眼。

她眼没瘸,贾秀丽那表情明显是要说点什么,这气氛刚刚好点,再让她说话,这屋顶估计都要掀翻了。

今儿晚饭吃得沉闷,沈厚牛这边是为了面子,吃得异常沉重。沈元瑶觉得她现在是应该委屈,吃饭的动作不宜太过欢快。

柳安逸见姑姑受了委屈,也跟着怏怏,沈永见沈永宗则是被阿爷刚刚一通火气给吓着了,不敢再闹腾。

第七章 婚约

天边的光线刚亮起来,沈厚牛想着昨儿的事让沈弘光往柳家跑一趟,自己带着覃花下地去了,别的不说先把面子给兜住了。

沈元瑶今儿也没上山去采药,不是怕羞躲家里,而是柳安逸这边出了点小问题。

昨儿的事确确实实吓着了他,半夜突然惊醒往沈元瑶怀里钻,这么一闹沈元瑶也醒了。

半大的孩子还不会隐藏情绪,声音低落的问她:“阿爷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这阿爷说的不是老大夫,说的是沈厚牛。

沈元瑶静默半刻,在想着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柳安逸接着说道:“姑姑,我不要念书写字了,我会很快长大的,我会保护你的,你不要怕。”

上一世读书是沈元瑶的出路,有份不错的学历找份不错的工作,全心全意的往高出走,这是她的出路。柳安逸的也是如此,沈三丫带着他归家就是为了户籍,再找个好的夫子启蒙,做自己想做的事。

沈元瑶收紧手臂,将人搂进怀里,手指头点点他的鼻尖,低声道:“安逸只有好好念书,才能保护得了姑姑。”

柳安逸又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才沉沉睡了过去,沈元瑶被这一闹一时没了睡意,只能盯着灰暗的床帐顶发呆。

农田地里的沈厚牛听了儿子带回来的话,心放下不少,假意没听清楚儿子说了甚么,让儿子再大声说上一次。

“柳大娘说了,三丫是要提供药草给城里的医馆,她那时候也在院子里。”沈弘光顿了顿,沈三丫这件事丢了脸面,那沈家也没甚的脸面。

遂加大音量,让周围竖着耳朵人听清了,“她还说了,就一些村里的八婆爱嚼舌根子,混说甚的。”

“我就说三丫不是这种人,当家的,你就不听三丫说道。”覃花一听吊着的心总算落到实地上。

其中不少在这件事传播出去做了巨大贡献的人,脸都五彩缤纷,还开口附和,“成天胡咧咧的,活生生毁了这么个好亲事。”

前半句沈家人听着知道面子算是保住了,但昨儿上来闹的妇人大家都看到了,沈元瑶小时候定下的亲事算是闹没了。

沈元瑶现在带着个伢子,哪家人还敢娶这么个媳妇进门。

沈家人之前还觉得无所谓,毕竟沈元瑶小时候是有亲事的,男方家一直没上门提亲事,但覃正康三五不时的到沈家问候,遂沈家都认为成婚也是这两年的事。

覃正康对沈元瑶带伢子归家没多大的意见,但不代表覃正康的娘亲李春华没有意见,这不这“私会”的事儿一出,人就直接到地里找事儿了。

就在大家猜忌纷纷,见沈家人面色转了好几个色调,才觉得心情好上不少。

他们口中的李春华正在往沈家走去,手里挎着个篮子,遮遮掩掩的走出自家不远处,才动作自然利落起来。

李春华没想到覃正康今儿归家,拿着文书准备上沈家去就见儿子站在院子里刷漆,随手把文书塞到篮子里,扯着上边的布料遮盖住,随口糊弄了儿子几句就往外走。

覃正康见李春华面色奇怪,也没多在意等把手上最后一处打磨平整,手指上传来尖锐的刺痛,丝丝血迹从指间冒出。

他脑中念头一转想到了甚么,随手在衣摆上擦了擦,快步往屋里走去。

沈元瑶此时手里捏着支干枯的树枝,柳安逸板着小脸,严肃认真地检查她写的字,“不该先写这一笔,应该这样!”

说着就着她写的字旁写了个新的字,写完后还用认真的眼神看着她,意思是让她跟着再写一个。

沈元瑶被他严肃的表情逗笑,一把把人抱进怀里,坏心眼的用脚把两个字都擦了。

“姑姑!”柳安逸在她怀里挣扎,“我们在练字,要端正姿态。”他还这么小。对端正姿态止于要严肃认真。

李春华站在沈家院门外,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嬉笑打闹,心中更是替儿子觉得不值,沈家不止穷得厉害,做人也甚是不要脸面,做了亲家更是没甚的面子。

柳叶村里住的人大多不是当地的,从各个地方迁移过来的,村子里也是各姓混杂。

覃正康的爹和覃花是远房亲戚,当年覃家受了沈家的恩惠,覃正康的爹想着两家结个亲家也无不可,再加上他是说一不二的主,李春华就算是心中不太爽气也不敢当面反驳,两家人带着儿女到里正定了这一门娃娃亲。

前两年覃正康的爹去世了,覃正康承了他爹的手艺,悲伤之余也能撑起整个覃家来。

覃正康一年到头都很忙,家中只有寡母一人身子骨弱干不得重活,家里的田地也租给了别人家,每年收点粮钱。

覃沈两家的关系突然冷淡下来,多半是因为李春华对沈元瑶这个儿媳妇不满意。

她打量着沈元瑶身材瘦弱,面黄肌瘦,一看就知道以后也长不圆润,覃家就只剩下覃正康这么个独苗,娶媳妇甚么的都是冲着能多生儿子的去,怎的会满意沈元瑶。

李春华自从丈夫没了之后,儿子对她事事言听计从,唯独在和沈元瑶的亲事上不肯妥协。她听村里人说沈元瑶归家后,这一日一日的吃不好睡不好,就怕有一天沈家人上门来让儿子娶了沈元瑶。

月余前沈元瑶带着个伢子归家,在加上这几天村里传来的消息,她念头都转了好几个来回。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儿子不愿让沈家难看,那她这个做娘的就亲自来!

李春华给自己找了一连串的说词,一仰首踏进沈家院子。

柳安逸正被沈元瑶无赖行迹给气得脸面通红,听到动静纷纷转头看去。

沈元瑶见有人登门,带着柳安逸起身,“请问,您找哪位?”

一大一小脸上都带着疑惑,看着面前这个趾高气昂的妇人,眼神一对上沈元瑶就来回扫了好几遍。

“就找你,你是沈三丫吧?”李春华打量这面前的人,肤色光滑皎白透露淡淡粉色,眼眸干净透亮。

面相已是在她见过地姑娘里一等一的,往下一看这瘦弱的身板,不由嗤鼻。果然当年自己看的没错,这丫头胸前平坦,腰细屁股小的,就不是能生儿子的身子。

沈元瑶离家前还很小,记忆也有一部分的模糊,再加上和李春华的接触并不是很多,哪还记得住这号人物。

“我是覃正康的娘,今儿就来和你们沈家退亲。”李春华个子不高,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沈元瑶都要抬着头,气势上打了个折扣。

沈元瑶听这名字还觉得耳熟,脑子一转,想起覃正康在沈三丫归家后时不时给沈家送东西的男子。

沈三丫当时年纪还小,对定亲的事情一知半解的,看沈家人对他都不像是外人,再加上覃正康这人憨厚老实,一直拿他当哥哥对待的,导致影响了沈元瑶的判断。

等听到“退亲”俩字,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心道:难不成沈三丫小时候还订了娃娃亲?

沈元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李春华见她这副模样,眼神往一旁撇去,“怎的长辈来都不会给搬个椅子,一点规矩都不懂。”

赫然就一副婆婆的神情,沈元瑶也是被这人的脑回路给气笑了,嘴上说着“退亲”,姿态却是十足十的婆婆样。

“家里简陋让覃大婶见笑了,您先上厅前歇会。”沈元瑶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李春华上门还不知外头多少算眼睛看着呢。

这人不来还真不知道有个亲事在身,既然说了退亲,那也正合了她的心。

李春华从鼻子发出个音节,大步就往厅前走去,挑了张还算不错的椅子坐下。

贾秀丽刚强摁着沈永见沈永宗午休去了,听到院外有动静,转身出来看到坐在厅前的李春华,眼珠一转就知道她来是作甚的了。

第八章 母子

屋里一片乱糟糟,立于窗前的柜子大咧咧的展开着,里面一个老旧的木匣子也被翻了个彻底,垫在下边的布料也露出了大半。

覃正康僵硬着动作上前,里面的纸张早已不见,他顾不上收拾东西,一个转身就往外走去,步伐越来越快,最后还跑了起来。

沈元瑶手里捏着一张略微泛黄的薄纸,上头的字眼一个个往眼里撞来,看完后又顺着折痕把纸张折好。

她面上看着还算平静,但心里早转了好几个念头。

李春华见她细细看完,也不收回这张纸,开口道:“当初正康他爹还买了这上好的宣纸给里正写的婚约,我也不和你算这陈年旧事的帐,这份婚约我还给你们沈家,你们把正康的那一张婚约还我便作罢了。”

沈元瑶正求之不得,但这张婚约她还真不知道在哪里,刚要开口,就被贾秀丽给抢先了。

“亲家母说的这是甚么话,这婚约是覃沈两家到里正那儿订下的,就算是退亲也要等两家长辈在的时候,一同到里正那儿去退,才算得了数。”

贾秀丽这一开口就让李春华噎了个正着,沈元瑶也对这嫂子投去奇怪的眼神。

她这张嘴爱得罪人,心中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她是看不惯这小姑子,一旦小姑子被退了亲,这一年两载的也嫁不出去,到时候还不是要留在沈家?吃的还不是沈家的口粮?

别的事情上还能犯糊涂,在对着自己利益前,谁来说道都没用。

“你混说些甚,这亲事结了的是覃沈两家,我们两家私下里推了也无事。”李春华一拍桌子,震得手心一阵酸麻,还是强忍住气势说道。

“我可没混说,婶子你这事做得可不地道,凭啥退我们沈家的亲事,你要真想退,找了里正来。”贾秀丽怎的会被她这纸老虎的气势给吓到,说出的话让李春华脸色都不好起来。

“覃大婶,这婚约没在我这儿,要不你在这儿歇着,等我爹娘回来再说?”沈元瑶也不想要这亲事,只能开口解释道。

李春华指着贾秀丽又指指沈元瑶,气都喘不直了。

在她看来沈元瑶就是故意这么说的,昨儿她也到沈家的田地里闹了,见沈厚牛黑沉着脸,怕他手里的锄头会往自己脑袋来一下,不敢多说就转身家去了。

想着今儿沈家家里的男人和长辈都下地去了,直接过来哄了沈元瑶把婚约给了自己就没甚的事儿了,却没想到沈家牙尖嘴利的大媳妇也在。

“你沈三丫甚么姑娘就想我们家赖,今儿你不把婚约拿出来,我李春华就给你们好看!”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院外冲进来个身材挺拔的男子,满脸通红,嘴唇半开喘着气,赫然是急匆匆赶来的覃正康。

“娘,你随我家去罢。”覃正康顶着三人的视线,等把气喘匀了开口道。

“正康,你来的正好,我们覃家不要这种媳妇,娘给你挑了个好人家姑娘。”

李春华见到儿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连串话就脱口而出,等话说完了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沈元瑶没多大反应,倒是贾秀丽瞪大了眼看着她,“敢情是找好了人家,急着上来退亲呢。”

“你们沈三丫甚么样的人,怎的配得起我覃家,赶紧的把婚约给了我们。”李春华见说漏了嘴,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道。

覃正康见他娘说话,上前两步扶着她,低声道:“娘,你别说了。”

李春华一把甩开儿子的手,环顾沈家的屋子一圈,语气带着讽刺道:“沈家卖女儿盖了这屋子破破烂烂的,下次卖的还不知是甚的,这亲家可不能做,是要拖累你的。”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覃正康更是低垂着头不敢往沈元瑶身上看,再次去拉着自己的娘,低声劝道:“娘,这亲事是我爹订下的,断没有退亲的理,要不你让爹来退,我是不会退的。”

李春华还想开口说话就被覃正康带着往外走,手劲极大到挣不开,只能大声呵斥儿子:“正康,沈三丫都给你灌了甚么迷魂汤,她前儿还去私会男子,这亲事说什么都要退了。”

“娘,你混说甚的,元瑶不是你说的那种人,随我去罢。”

覃正康被自家娘亲说的话臊得慌,他昨儿家来就听娘念叨了两句,但也没想到他娘会真的到沈家来退亲,脸上憋得通红,嗓音大到把他娘都给唬住了。

贾秀丽见拉拉扯扯地人都走了,撇撇嘴嘀咕了句甚么转身进屋子去了。

柳安逸偷偷探头出来,见人都走了才出来,刚刚人来的时候他就被沈元瑶哄着回屋去了。一声不吭地走到沈元瑶身边,白嫩地小手往沈元瑶手掌里塞去。

这边覃正康和李春华回到家中,气氛凝滞,两人都不曾开口说话。

李春华觉得最惬意的生活就是在覃正康他爹去世之后,虽说覃正康他爹也没给她受甚么罪,但也不太得劲,甚么事都说不上话,只要他爹说了就是定下了。

这几年覃正康一人赚钱养家,对她也是言听计从,偶尔觉得寂寞儿子这么贴心也就过去。

今儿在沈家被一直老实听话的儿子给驳了脸面,现在更是觉得气恼。

主要是一想到儿子为了沈元瑶不肯退亲,这帐就往沈元瑶身上算,毕竟儿子是因为她才给自己没的脸面。

“娘你要真闲得慌,就到梁大婶家去。”最后还是覃正康先开口说了话,毕竟是他母亲,但想到沈家还加上一句:“这亲事退不得,就算是爹也不会同意的。”

李春华见儿子服了软,作为母亲还能和孩子翻脸不成,火气刚消了大半,这后一句话就像浇了把油。

“我们覃家欠的早还了,他们沈家凭甚么还要你娶那丫头,你要不退亲我也不乐意这丫头进门。”

覃正康知道他娘不会说出甚么好话,索性不听,拿回那一纸婚书转身就回了屋子。

留李春华一人在厅前胡咧咧。

覃正康回屋收拾东西,把他娘给翻乱的东西一一收好放回原位,老旧的木匣子就摆放在桌上,一时出了神。

那年冬天很寒冷,他娘受不得天寒未曾起身,他爹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正家中去。

里正就坐在柳叶村祠堂前的高椅上,寒风吹拂垂至衣襟上的胡须。那时沈元瑶还是个奶娃娃,而他已经能帮她娘烧火了,沈元瑶圆滚滚的身子在沈大婶怀里转来转去,他看着就觉得眼热。

他娘身子骨不好,生了他后也差点没了,修养了大半年,后面也没能给他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看别人家兄弟姐妹成群的都觉得眼热。

“这是覃家哥哥。”覃花见覃正康一下下往这头看,拉起沈元瑶的小手点点他,逗着怀里的奶娃娃,“让覃家哥哥抱抱,来。”

他感觉身子里的寒气一扫而空,伸长手臂就要把人抱怀里,屋外又进来一个和他年岁差不多的伢子。

沈弘伟飞快地上前把沈元瑶抱住,不顾覃正康伸出地手臂,对覃花道:“怎的不给妹妹多拿个袄子?”

覃花还没来得及惊讶二儿子突然出现在这里,就被他这话问得哭笑不得。

覃正康就站在一旁看着沈弘伟逗着沈元瑶,半点都没能插上手。

他爹颤抖着粗糙的手接过里正递过来地宣纸,大人说的话他都听不懂,但从那天过后,总会有人胡咧咧的问他,怎的没带小媳妇出来玩耍。

时间过得很快,沈元瑶被沈家卖了出去,从小与他不对盘地沈弘伟一走了之,父亲也因一场风寒没了,中间空白地时间能把记忆都磨损掉。

但不懂为何,他死死守住这匣子里的东西,等着她家来。

覃正康把手上的婚约放回去,老旧的匣子在他面前慢慢合上,半吊着的心才落到了实地。

李春华上沈家退亲的事还没来得及传开,村口又来了人。

这马车看着不显眼却又华贵异常,拉车的马皮毛光滑线条流畅,村里人打眼往这一瞧就知道是有钱人家,就连坐在前头赶车的小厮都有种说不出的气派。

“大伯,可知沈元瑶家住何处?”

第九章 寻人

烈日炎炎,马车就停在一处阴凉处,村口处集聚不少的人观望。

被小厮拉住的人也是一脸懵,“我们村子没人叫这名的,倒是有姓沈的。”

小厮一听正打算掉头离开,又被那人一把给拉住了,对着一处虚点了两下,说道:“诺,就是那个,沈三丫。”

小厮顺着大伯点着的地方看去,距离有点远,但那人正好往这边走来。远了看不清是个男子还是姑娘,走进了才发现给他这种错觉原因。

那人上身一件浅色束手的衣裳,下身配着同色宽松的长裤,小厮不懂得要怎么形容这身装束。

沈元瑶正挎着菜篮准备到地里给沈家人送饭,见村口人有点多,便打算绕过这群人。

“沈元瑶!”小厮见人瞧都不瞧这边,也不知这人是不是公子要找的人,心下一急就喊了出声。

沈元瑶步子一顿,转头看向人多的地方,看到小厮一脸热切的瞧着自己,想来刚刚确实是这人在喊自己。

小厮见沈元瑶看过来,心下确认自己是唬弄对了,还真是这人。

立马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躬身行了个礼,急切道:“沈小姐方便随我走一趟罢?”

沈元瑶眼神一凝,确认眼前的人和她没任何的关系,开口拒绝道:“我还有事,对不住了。”说完就要离开。

那小厮好不容易找到人,想着公子还在等着救命,急忙上前拦住她的去路,语气略显霸道,“沈姑娘无论如何都要随我走一趟,我们家公子还等着你救命。”

沈元瑶见小厮的神色不像作假,说到救命就想起山洞里重伤的男人,“你们公子叫什么?”

“我们公子姓季字文南,沈姑娘快快随我去一趟罢。”小厮见沈元瑶态度转变,心知有戏,脸上带出几分讨好。

“那你稍等会,我送吃食给家里人先。”

小厮那还能等得了,一把拿过她手中的篮子,顺手从怀里掏出几文钱连着篮子给凑热闹的伢子,“给沈家送去,这钱就赏你了。”

那伢子得了赏钱,拎起篮子就跑的没影了,沈元瑶都没来得及拒绝,那伢子都跑远了。

见小厮真心着急,只能随着人上了马车。

围观的村民见沈元瑶上了马车,转眼就驶离村口。人走了但留了看了一整件事情经过的人,沈家人刚拿了饭菜,转身就听到有人说了。

千书和千海把季文南带到附近的庄子里疗伤,季文南的伤势过重昏迷不醒。请了城里不少有名的大夫,伤势也不见好上几分隐隐有加重的迹象。

也不怪别的大夫医术不精,只是伤势太重再加上耽误了不少时间,看过的大夫都只能摇首叹息。

昨儿昏迷的季文南梦呓几个字眼,守夜的千书听得吩咐仆从出来寻人。

千书和千海寻到公子时,打量他身上的伤就知已被人包扎过了,只是那人早已离去。他们从小就跟随在公子身旁,此时说出喊出的名字,那就只能遇袭时发生的,除了那位大夫就不做他想。

死马当活马医,他们万万不能放过任何机会,不论是为了昏迷不醒的主子,还是为自身着想。

天还未亮,不少小厮从庄子出去,主要寻人的地方就定在了山下几处村子,还特特让人上山寻去。

季家庄子就在柳叶村附近,小厮一边驾车,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清楚,远远瞧见庄子更是奋力而去。

沈元瑶扶着车壁稳住身形,听了小厮说的话心中不由升起担忧。

俩人不过萍水相逢算不得有交情,她若不知季文南伤势这么重倒也没甚的负担,只是现在知道了,心中也不免会觉得担忧。

小厮将马车直驶入庄子,千书急急迎来问道:“可是人寻着了?”

“沈姑娘,我们到了。”小厮跳下马车,躬身回道:“是的,就在车上。”

千书终日无甚表情的脸也露处几分喜色,也不管车里人看不看得到,就对着车厢行了个礼。

沈元瑶抚了抚胸口,忍住喉间涌上来的酸水,掀开车帘就看到行礼的千书。

“太客气了。”沈元瑶双脚踩在结实的土地上,才觉得胸口的酸意淡了不少,好不容易才说了句话。

千书见沈元瑶面色不太好,开口询问:“沈姑娘是否要歇上半刻?”

他现在着急是没错,只是看沈姑娘的面色不太好,等会要出了甚的问题,更耽误公子的伤势。

沈元瑶知道季文南的伤势绝不能拖,挥挥手示意不用,开口问:“事不宜迟,先带我看看季公子伤势如何。”

“沈姑娘请随我来。”千书放下心来,走在前头带路,往庄子一处院子走去。

屋子里满是浓重的药味,气味苦涩凝滞,和外面的阳光普照不一样,这屋子里像低垂的暮色。

沈元瑶心下一惊,她能想到季文南的伤势会比较危险,但没想到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她快步上前,单手扶在季文南的脉搏上,时间一分一分过去,千海侯在一旁,时不时打量脸色微沉的沈元瑶。

“我先看看他的伤口。”沈元瑶收回手,把季文南的手臂放回原位,出口询问道。

千海怕她羞于给公子解衣裳,快速上前把里衣解开。沈元瑶自然没想到他会自动脑补这么多,只是出于礼貌问询一下。

季文南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唇色透露出暗色的青紫,胸前缠绕一大片绷带,血水渗过晕染了一大片。

沈元瑶手下快速地解开绷带,伤口处比她上次包扎是看到的还要刺激眼球,有部分肉已经算是腐肉,血肉模糊。

喉间翻腾着酸水,马车颠簸加上这一幕的刺激,沈元瑶再顾不得形象,推开挡在身前的千海,往院子里跑去。

千书没进屋子里,见她狂奔而出,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查看一番,就听到她呕吐到激烈咳嗽的声音,心下一沉,大部分是为了公子的伤势。

沈元瑶直到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完,胃不舒服引起连续咳嗽,胸腔隐隐作痛。想起上一世好友说的话,学医就是个折磨自己眼睛和胃的工作,以往还觉得好友矫情,现在她是万万不敢再说了。

也没机会说了。

没等千书千海过来寻人,沈元瑶已经吐完回来了,一一吩咐他们准备好要用的工具。

“对了,找个人给我打打下手。”沈元瑶想到自己一人必不会那么轻松,还要多找个人帮忙才行。

一个时辰没到,工具集齐了大部分,小部分需要的短期也不能准备好,趁着天色还亮早点把伤口给处理了。

千书和千海就候在屋子门外,屋里不易人多走动,他们只能在外面等着屋里人吩咐。俩人面色都不太好看,只因为沈元瑶进屋前留下的那句话。

她说:我尽力,但不一定能成功。

沈元瑶这句话说得艰难,她上一世不是专业的医生,沈三丫留下的医术她现在运用起来还不是很熟悉,再加上缝合手术,更是难上加难。

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她不能做任何的保证,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屋里的手术已经进行到收尾的时候,沈元瑶额间细密的汗水往脸颊滑下,一旁的人立马用干净的纱布擦干。

沈元瑶眼眶酸涩难耐,颤抖着手把最后一针给缝上,身上的衣裳被汗水给打湿了,黏黏糊糊的。

“同安,把配好的药上一遍再包扎。”沈元瑶移动脚步到一旁的座椅上歇息,时不时看着同安手脚伶俐得包扎伤口。

屋外的光线比之前低沉不少,等人坐着歇息才感觉肚子里传来的抗议。她今儿吃得东西全吐完了,硬生生挨着进行两个多时辰的手术,但现在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沈大夫,伤口包扎好了,还有别的吩咐吗?”同安把东西都收拾完才上前禀报,比起手术前恭敬不少。

第十章 缝合

同安是季家的大夫,年纪轻轻医术精湛,这么个年轻气傲的人始听到千书传话,要给沈元瑶打下手还觉得心中不满。

看沈元瑶年纪轻轻就敢使唤他打下手,别说是他,就算是别的大夫也会心生不满。可真的看完她全程缝合伤口的架势,就知道是他浅薄了。

甚么叫人外有人,这就是典例。

沈元瑶不在乎同安对自己转变的态度,缓了好一阵,感觉手脚有了气力,对他说道:“让他们进来罢。”想了想接着道:“别让太多人进来。”

同安立马走到门边开门,千书千海立马走进屋子,也不敢太靠近季文南,离床有两尺来远细细看了下公子的面色,和之前并无异样。

千书见公子还在昏迷,顾不上千海给自己的眼色,沉不住气开口询问道:“沈大夫,公子为何还不清醒?”

“这不是还有气吗?我又不是甚么华佗在世,麻醉时间还没过去,等他知道疼了就醒了,要是还不醒,那就没救了。”沈元瑶现在只觉得两眼冒星星,忍住翻白眼得冲动直接道。

千书被她这么一噎倒说不出甚么来,千海扯了一把千书的衣袖,对着沈元瑶躬身道:“千书只是着急,并无冒犯之意,在下带沈大夫到别处去歇息会。”

沈元瑶理解他们的心情,再加上筋疲力尽也没空搭理,给同安留了注意事项便随着千海出去,千书则留在屋内照看季文南。

暮色西垂,今儿午时出现在此处的马车又停在了原处,路过人纷纷侧目。

沈元瑶歇了半个时辰,还是让千海唤人送她家来。心中惦记家中的小拖油瓶,再加上今儿她上了马车,不少人都看着。

一个姑娘家夜不归宿的,够村里人嚼好一段时间的舌根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归家一趟。

她走前细细给同安说了一番该注意的地方,季家的庄子离得不远,有甚的突变也来得及。

“沈大夫,到了。”小厮恭敬地掀开车帘。

沈元瑶轻快地从马车上下来,柳叶村的人或明或暗地看着这边,她丝毫不受影响,颔首道谢就往沈家走去。

“姑姑!”柳安逸一见人就冲了上来,差点没把沈元瑶撞个仰倒。

“小心摔个狗吃屎!”沈元瑶半蹲身子搂住扑上来的柳安逸,轻拧他的脸颊道。

柳安逸轻哼两声,他不懂狗吃屎甚么意思,下意思的知道不是甚么好话,就像他昨儿耍赖的行径一样可恶。

“哎哟,小姑子家来了呀,赶紧的洗把脸吃饭。”贾秀丽一直注意着院门处的动静,见柳安逸比自己动作还快,脸色不好看也只能强忍着。

沈元瑶抬眼看去,沈家人都家来了,团团围着饭桌正准备的吃饭的样子,心下一愣,该不会是在等她吃饭罢?

心中纳闷也没问出口,就见贾秀丽扬着讨好地笑意,就差上来帮她洗脸了。

一家人安静吃饭,贾秀丽殷勤地给柳安逸夹了好几次菜,还招呼沈元瑶多吃点。

只是今天的刺激太大,沈元瑶除了扒拉碗里的白粥和青菜,看到炸得金黄油腻的猪肉就不舒服,筷子都没往那边伸一下,气氛一时诡异到无法言说。

覃花肚里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见没人问就想开口:“三丫,今儿是有甚么事,那辆马车是怎的一回事?”

她说的话颠三倒四,沈元瑶听得也是一团雾水。

贾秀丽见她那副模样,接过婆婆的话说道:“阿娘问的是,今个接你出去的是那户人家?是伢子的父亲不曾?”

覃花本意不是如此,可贾秀丽一开口就问到所有人心坎上。

沈家人以及村里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不然怎的会由这么好的马车来接她,一个柳叶村乡下丫头怎的会认识有马车的富人家。

沈元瑶含在嘴里的白粥差点没喷出来,闷咳了两声才缓过来,哭笑不得,“说的甚么混话,不过去给人看病,安逸爹娘祖父早逝,你们不要再混说甚的。”

看来不只是现代人脑洞巨大,这古代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就别在唬弄我们了,就你那三两下,上山采药都还嫌小,怎的人家还特特上门请你。”贾秀丽满脸不信,毕竟没真看到,怎么会相信这小姑子的话。

“以往我都在山上,一年半载不下山一趟,哪得认识这种人家,嫂子你要不信我也没甚么好说的。”沈元瑶轻描淡写回道。

“一天到晚就会混说。”贾秀丽小声嘀咕,也没再继续问。

毕竟事实就这样,说了人家也不相信,说多了还以为她故意呢,索性就不搭理了。

覃正康陪着李春华用完晚饭,这边就有人趁着夜色过来。

梁大婶往院子一瞧,看到正往井里打水的覃正康,亲热的打了声招呼:“正康阿,你娘在家不曾。”

覃正康点头,想到梁大婶可能看不到,出声回道:“屋里头。”说完就不再说话,继续手里的活。

梁大婶走过时还特地看了好几眼,越看心里就越开心,脚步轻快地往李春华地屋子走去。

“怎的这么晚还过来。”李春华见到梁大婶也是一愣,随后热情地迎了上去。

“哎呀,这不有事儿要跟你唠嗑两句不是。”梁大婶顺着李春华地手往椅子上坐。

梁大婶这椅子还没坐热,手指往沈家的方向指了指,低声道:“我今儿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地,那丫头就跟着人上了马车,这会刚家来呢。

多半是伢子父亲耐不住了,上门认亲来了。”

梁大婶另有私心,怎么会说好话,只要眼前的人相信,是不是事实就无所谓了。

“我就说这丫头是个不安分的,真要进门了还不知怎的作妖。”李春华遮掩不住满脸地厌弃,厌弃后还觉得气愤。

她沈三丫和自家儿子的婚事还没了了呢,就迫不及待地到处勾搭人。

梁大婶细细打量了李春华地脸色,知道她的厌弃做不得假,又轻轻热热的上前耳语道:“我今儿可是问了那家人,那家人真真乐意,也觉得正康人踏实,就看你怎的想的了。”

李春华眼里迸出欢喜,想到儿子还在院子里,强压住兴奋激动,压低声音问道:“真真是乐意?”

“那是自然,正康这伢子多老实,还有你这么个和善好相与的婆婆,哪个人家不上赶这来。”梁大婶咧着嘴笑,话里话外都是恭维。

“只是正康和沈家的亲事......”

“我还没死呢,沈三丫说什么都别想进门。”

李春华手指渐渐收紧,想着要用甚么法子让事情闹大了才好,这样就不用委屈儿子娶了沈三丫。

梁大婶得到满意的答案,不再多坐起身家去了。

第十一章 童语

夜风清凉舒爽,距离柳叶村不远处的庄子里,一处院子里灯火通明。

正屋里放了一盏烛火,烛火摇曳低暗。千书和千海在正堂里守夜,同安正在屋里的塌几上和衣而眠,屋外也留了两个帮忙的仆从。

除了正屋光线低暗,院子其余屋子都亮如白昼。

同安睡得昏昏沉沉,似睡非醒地听到床上有动静,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急急冲到床前查看。

季文南脸色不似早些地苍白,透出一抹不正常地红晕,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胡话。

同安立马呼声喊人进来,千书千海听到声音也往正屋跑来,想到沈大夫走前说地话,让其余人都守在正屋外。

“公子有发热地迹象,沈大夫说让提问降下去,熬过今晚人醒了就无性命之忧了。”同安嗓子干涩,没想到沈大夫说得话还真验证了。

“让人把东西搬来!”千海有条不絮地吩咐下人。

沈元瑶走说的话千书千海都在场,现在公子夜里发热也没急得手忙脚乱,东西也是早就准备好的,以防真如沈元瑶说的半夜发热。

同安按照沈元瑶吩咐的,手脚快速地帮公子擦身子,待体温降下不再反复,在场三人都松了口气。

屋外天还没亮,静悄悄的能听到有鸡鸣声,三人相视一眼,这夜过得漫长无比。

相比他们,沈元瑶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整晚都能梦到血肉模糊的伤口,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被吓醒,村里鸡鸣响起,沈元瑶才感觉心中安定不少。

她再次醒来已是正午时分,隐隐约约能听到有人在院子里说话。

“三丫昨儿累了,还在歇息呢。”贾秀丽高声解释着,眼睛定在覃正康手上拿着的东西。

“没事没事,我就想着进城前来送点东西,我这就走了。”覃正康憨笑着摆手,把手里的东西给了贾秀丽转交,声音带着些许的失落。

他这次接到个不错的生意,立刻准备进城帮忙,不知到甚么时候才能家来,收好上次准备送到沈家的东西就往沈家来了。

没想到沈元瑶还在歇息,没能见到人,心中有些许的失落。

转念一想,往后成亲了天天都能见到人,这些日子见不上也不能改变他们有亲事的事实。

贾秀丽提着手里的东西,见人走了转身提溜着回了自个屋子,篮子里装着一块肥瘦掺半的猪肉,还有两支用布料包裹住的木簪。

她随手拿起一支木簪往头上比划,发现这东西还不错,心里美滋滋的决定留下,又忍不住酸溜溜地想着,怎么不见沈弘光对自己这么好。

小心地收好木簪,看着篮子里地猪肉转了转眼珠,今儿覃正康来过的事儿谁都不说。

至于这块猪肉,偷偷问问别家有人要不,换点钱藏着用。

贾秀丽把东西放到屋子里藏好,心情极好的去拍沈元瑶的房门,“还不起身送饭去!哪家姑娘像你这么娇气的!”见人起来了,心情不错的晾晒洗好的衣裳。

沈元瑶走过她身旁,随口问道:“嫂子,今儿谁来过?”

“隔壁婶子来借点糙米。”贾秀丽拿衣服的动作一顿,想着小姑子应该没听到,不然怎的会连出来见一面都不肯,头也不回的撒谎。

“顺便喊伢子们家来吃饭。”

沈元瑶眯着眼打量了她几眼,也没继续问话,拿起菜篮往外走去。

她能不知道贾秀丽是什么样的人?要真是隔壁有人来借米,她这嗓门还不得让方圆四五户人家听见不可,就怕人家不还回来偷偷昧了。

现在不知道,往后她总能知道的。

贾秀丽见小姑子走远,动作快速地晾好衣裳,急急回屋拿起篮子,严严实实地盖住猪肉往外走去。

沈元瑶顶着烈日往田地走去,路过好几家人都在忙活,都坐在田埂边上扇风等着家里送饭。

她提着饭菜路过,香味扑鼻而来都纷纷侧目,但又不好直勾勾的盯着看,只小声的嘀咕着。

“沈家的三丫头,看着伢子都半大去了。”

“瞎说甚,那人是养父的孙子,怎的就是她伢子了。”

“就你会说话,村里人可都这么说,那还能有假?”妇人睨了一眼男人,话里带着浓浓的嘲讽。

“就上回还说她私会男子呢,这不,昨儿停咱们村口那马车,你是没瞧见......”

这话说得不算小声,沈元瑶都听到了用余光认了人,脚下不停往沈家的田地里走去。

沈元瑶把饭菜递给了覃花,看了看日头,回头对她说道:“伢子们出去玩耍还没归家,我去找找让他们归家吃饭去。”

覃花一听立马开口赶人走了,“伢子们这会估计在山脚河边玩耍呢,你赶紧去找他们,别饿着了伢子。”

大人之间的恩怨不会影响小孩子玩耍的心情,难得贾秀丽没看着沈永见沈永宗,哥俩就带着柳安逸出门找伴玩耍去了。

四五个孩子就跑到河边抓小虾小鱼去了,衣裳湿了又干不知多少回了。

柳安逸抓了一早上的鱼,半条都没抓上,这回好不容易抓上了,兴高采烈的对沈永见说道:“大宝,我把鱼带家去,让姑姑给我们炸小鱼干吃去!”

沈永沈永宗俩人见柳安逸抓着鱼了也高兴得不得了,团团上去把他围在中间,一起看着他手里的鱼儿。

平时他们也不是没见过鱼儿,只是这一早山下来,除了他们三个没能抓上鱼,别人都抓了好几条了。这下子抓上一条鱼,三个半大的伢子能不开心吗。

别家的两个孩子见他们这么开心,就忍不住开口道:“你们家小姑就是那个沈三丫吗?”

“是呀!”柳安逸听到有人问他姑姑,高兴的点头回道。

“你们小姑是不是带了个伢子归家呀?”其中一个伢子甩着鱼篓,水滴四处飞溅,神秘兮兮的对着三人说道:“我娘说不让我和你们家伢子玩耍,因为你们家姑姑不要脸!”

沈永见三人呆愣在了原地,柳安逸听了这话就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手里的鱼一跳就往小河里去了。他顾不上掉下去的鱼儿,拳头紧握的上前一步,对着说话的伢子就喊道:“你才不要脸,姑姑是世上最好的人!”

第十二章 软柿子

柳安逸从记事起就是沈元瑶带大的,可以说是最亲近的人,自从他阿爷去世以后,就只剩下姑姑和他,他年岁还小不代表别人说话会不懂。

“茂子,混说甚!”茂子身边的伢子拉扯住他,想让他不要再混说。

“我娘说你就是个小拖油瓶,就是外头带回来的没人要的伢子!”茂子不顾身旁人的拉扯,对着柳安逸道:“我娘说你们就不是什么好人!”

柳安逸在顾不得其他,直接上去拉扯茂子的衣襟,两眼带着愤怒,“你混说!”半大的孩子扭成了一团,其他三人立马上去拉开俩。

茂子衣襟让柳安逸扯了个半开,身上倒是没受什么伤。反倒是柳安逸发髻凌乱,脸上带了几道抓痕,比起茂子狼狈不少。

沈元瑶从下游走到上游,找了半晌才看到这几个半大的伢子,才走近就把这场面看了一清二楚。

“怎的让你们出来玩耍,还打起架来了。”沈元瑶说话带着温柔,看着这群人闪闪躲躲的样子,开口对他们道:“谁能告诉我,你们这是怎么了?”

小孩面对大人都带着敬畏,毕竟大家都是半大的伢子,沈元瑶年岁虽说不大,怎么都比这群伢子要大上不少。

年岁比其余人都要大的牛娃站出来,磕磕绊绊把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安逸,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沈元瑶囫囵听完,对柳安逸沉了沉脸。

虽说半大的伢子之间的争闹只是小事而已,在她看来小时候的性子会影响以后的性格,先动手就是不对的行为。

柳安逸偷偷看了几眼沈元瑶,眼眶里憋着一圈的眼泪,转头看向得意洋洋的茂子,小声道:“茂子哥,是安逸的不对,不应该动手打人。”

这话一说完,柳安逸再憋不住眼泪,稀里哗啦的就掉了下来,委屈的揪着沈元瑶的衣摆。

沈元瑶将柳安逸搂进怀里,看着嘴角高高扬起的茂子,神情温柔却带着责备道:“安逸小茂子不少,安逸动手有不对的地方,但你不应该口无遮拦的就骂人,这也是你的不对了。”

没管茂子能不能听懂,沈元瑶带着仨伢子就走了,留下一脸懵懂的茂子和牛蛙。

柳安逸白嫩的手臂圈主沈元瑶的脖颈,一下又一下的抽睇着,小声辩解道:“是他们先说姑姑坏话,我、我受不得。”温热的眼泪滴在沈元瑶脖颈上,也温润了她的心。

她上辈子将近三十岁,没男友也没交心的朋友,和上司同事关系处理的很不错。

一觉醒来,年代变了身份变了,身边还带了个小拖油瓶,说不惊慌是不可能的,也一直没能把柳安逸放在心上。

小孩子的最能察觉一个人的喜欢与不喜欢,二十一世纪的沈元瑶不是原主,自然不能和原主一样带着爱意,也克制的保持距离不让人察觉。

但也就是天真无邪的小孩,最能抚慰心中的慌乱。

沈元瑶轻抚柳安逸的发髻,轻声道:“姑姑知道。”

天色渐晚,沈元瑶刚盖上锅盖,就听见院外传来砸门声,以为是沈厚牛他们家来了,一出去才发现不是。

院门大开着,一个用布包裹着额头的妇人站在门口,手里还半牵着个伢子。

那妇人一看到家中有人,还是沈家的三丫头,气焰一下子嚣张起来,指着沈元瑶破口大骂:“看你家几个混子干的什么好事!”

茂子被梁大婶往前一推踉跄地站住脚,顺手拉了一把被扯开的衣裳,怯生生地打量了沈元瑶一眼不吭声。

“我这伢子好生生地和你们家伢子出去,回来就成这副模样,你们不给个交代我今个就在你家待了!”梁大婶手劲不轻,茂子本就破烂地衣裳被这么一扯,更是看不出原样。

沈三丫归家也有一个月了,村中只说她性情好,口角都不会与人还。

梁大婶估摸着这个点家中有人也只能是沈三丫,趁着家中没什么说话硬气的人在,才这么大咧咧的上门找事。

“婶子说的什么话,午间我喊几个伢子家来吃饭,还没见茂子这副模样,怎的一下午不见就这样了。”沈元瑶听梁大婶这话有点摸不清头脑,这种黑锅可不能随便背了,背了就脱不下来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家茂子这一身衣裳可就是铁证,你们别想抵赖了去。”

梁大婶可不听沈元瑶的解释,她今个就是来找麻烦的,怎么可能会对沈元瑶好声说话,接着骂道:“看你带的伢子,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要脸,打了我们家伢子还想抵赖,你们伢子动手打人还有理了!”

梁大婶撇见摆放在院子里的药草,手臂一挥把簸箕打翻,药草四处飞散落了一地,做完这些才觉得解气不少,还得意洋洋的挑着眉毛看着沈元瑶。

沈元瑶看着一地的药草,第一个念头就是,怎的受罪的都是这些药草。

抬头见到梁大婶的眼神,哪能还不懂这讨要交代的是假,来闹事的心倒是满满的。

“梁婶,你这话我就不能应了,你问问你家茂子,这衣服能是我们家伢子弄得?”沈元瑶微挑眉眼神一收。

她本就站在堂前的阶梯上,高了梁大婶不止一个头,这么一看让梁大婶有种不好欺负的念头,硬着头皮说道:“不是你们家伢子还能有谁!”

“梁婶,你心中有把秤杆呢,知道别人家的伢子不好欺负,这是带伢子上我们沈家找事罢。”沈元瑶最后一点客气都收了起来,话语都带上了嘲讽的意味。

梁大婶一听这话脸一下子就变了,后槽牙磨了磨,现在大家脸面都没甚好看了,大不了撕扯着面皮说话得了。

手指头恨不得戳到沈元瑶鼻尖,“你也不看看你什么人,就带个野伢子归家,这邻近的哪个村子不知道你这么点破事,没脸没皮的倒好意思,我们柳叶村的面子都让你们丢光了!”

说完往转身拉扯着茂子往院子外走去,走到院门还回身呸了口唾沫。

梁婶估摸着没人看到,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沈厚牛几人的身影,半拉着茂子就往家中走去。

覃花刚看清人想打招呼来着,梁婶已经健步如飞的走没影去了,一脸郁闷的跟着沈厚牛走进院门,嘴里还小声的念叨:“怎么走这么快,招呼都不打一个。”

贾秀丽出去了一下午,也刚好这个点到家门,看到健步如飞的梁大婶心下也纳闷。

梁婶平日里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家,经常能带着伢子来家中找婆婆讨说法,她在家还能回个嘴不吃亏,今个能出现在自家院门估计也没甚好事。

现下跑这么快一句招呼也不打,这就奇了怪了。

待她回到院子里看到一地的药草,三个伢子就半蹲着身子捡着药草,小心得拍干净沾着泥土的药草。

梁婶到家中来的事沈元瑶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明白,沈厚牛和沈弘光倒觉得无所谓,就觉得是几个婆娘闲得慌找事干。

反倒是覃花和贾秀丽磨了磨后牙槽,算是知道这梁婶上门来打的什么主意。

上次沈永见沈永宗也是到小河边抓鱼去了,晚间梁婶也带人上来讨说法,覃花还赔了一篮子的鸡蛋给她,俩兄弟差点没给沈弘光打折了腿去,今个要不是沈元瑶在今晚这俩兄弟还得讨顿打。

第十三章 似曾

周围一片漆黑,季文南浑身湿漉漉的站在湖边,一阵清风袭来,身子打了一个寒颤。

远处的光亮渐渐往湖边走来,隐约能听到人声和细密的脚步声.

炎热的盛夏夜晚,季文南感觉的一股凉气从头顶到脚心,一路凉了彻底。

有人大声惊呼般冲过来,季文南被撞了个趔趄,扶着身旁地假山才稳住了身子。

随着声音吵杂,原本模糊的面孔渐渐清晰起来,一一呈现在他面前。

傅家家主怒不可遏,季文南张口欲言,脸上挨了沉重的一巴掌。

季文南被这一巴掌打歪了脑袋,视线落在被婆子们围在中间,浑身湿漉平躺着地女子身上。

屋内寂静,同安趴倒在一旁的塌几上,床上的人指间一动,呼吸间急促,闭阖的双眼缓缓睁开。

季文南眼皮颤抖,睁开眼看到昏黄的光线,温暖和润的感觉迎面而来,和睡梦中冰凉的湖水,漆黑的夜晚不同。

他再次闭上眼,身体上的触觉一一回到体内,周身无一不痛,胸口处的痛觉更是清晰。

“水.......”嘴里一股苦涩的中药味,喉间一片干涩。

同安半睡半梦间听到声音,一个机灵就清醒了,眼睛往床上的季文南看去。

“公子,你醒了!”确定自己没看错,同安从茶蛊里倒出半杯水往床走去。

季文南就着同安的搀扶喝了一杯水,口中的干涩消了大半,还想再要上一杯,却被同安制止了。

“沈大夫说了,公子刚醒不能多喝水,缓上一刻钟才能进食。”

同安小心地扶着人往引枕上靠,知公子心中疑惑,也没等他开口问话,接着道:“柳叶村沈大夫,沈元瑶。”

季文南脸上的疑惑消失,想起山洞里给自己包扎伤口的人,就是同安口中说的沈大夫。

“公子。”

千书千海察觉到屋里的动静,悄无声息地进了屋,低垂首侍候一旁,待季文南视线落在俩人身上躬身行礼。

季文南半阖眼皮,视线落在床帐低垂的丝絮上,听到千书千海的声音回过神来,低声问道:“我昏迷这几天可曾有人来打探消息?”

“季掌柜多次派人来催公子回城,都被我和千书给挡了回去,要是公子......”还不醒,公子受伤的事就瞒不下去了,迟早会被季掌柜给知道的。

季掌柜不是甚么心慈手软之人,他年轻时的事情他们无法探究,现任的傅家家主儿时就伺候到前些年,待儿子成事了就退下到南方颐养天年。

现在傅家家主左膀右臂正是此人的儿子,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他们在季掌柜眼皮子底下勉强能瞒上几日,长久下来却是不可行的。

千书千海低垂首并不敢抬眼直视,待季文南扬手示意知道,千书千海半吊着的心落到了实地,躬身行礼退出屋里。

同安见公子神色疲惫,半靠在引枕上闭目,不再出声悄悄往门口退去。

“沈大夫还在此处不曾?”

季文南突然出声,床帐半垂看不清床上人的神色,同安垂首回道:“沈大夫不曾在庄子里,只叮嘱小的好生照顾公子。”

“可是让沈大夫过来一趟?”同安回话后见公子未曾发话,小心翼翼地说道。

屋内寂静,半刻过去,床帐中的人说道:“罢了。”

公子都这么说了,同安自然不会坚持把人找来,躬身行礼往屋外退去。

同安按照沈元瑶的嘱咐,也不敢随便让下人进来服侍,待他少进了些食才悄然退下。

屋外月色静谧,凉风徐徐,比起两天前的气氛,今夜算是和缓不少。

同安漫步往一旁地屋子走去,心道:今夜能安眠了罢。

翌日,沈元瑶同往日一般,天未亮就上山采药,正午时分背着背篓下山。

她想着回家前往柳家走一趟,这几日晒好的药草也能卖了,不比上次多,但也能卖点钱。

沈元瑶刚走到柳家附近就碰上了熟人,这人正是昨天上门捏软柿子的梁大婶。

虽说不愿和这种人打交道,可她又不能真的摆着脸不搭理,不然等她转身走了,那头又能说些难听的。

“梁婶,上哪去?”沈元瑶这么想着,遂扬起笑脸,大方地同臭着脸的梁大婶打招呼。

梁大婶可没有要搭理沈元瑶的意思,瞧见笑得一脸和熙的人儿,想起昨个的事儿脸色更臭了。

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径直往村口走去。

沈元瑶没得好脸色,也没在意,见梁大婶走远了抬步往柳家走去。

沈家院子里静悄悄的,这几天柳安逸同沈永见沈永宗俩兄弟的关系好了起来,一大早几个大人出门后,他们也就跟着出门撒欢去了。

沈元瑶打量着日头,洗了把脸拿起菜篮子就往外走去。

田地不远处树荫下坐着一群妇人,时不时的来个半大的伢子送饭,饭菜香味四溢。

贾秀丽呼吸间都满是饭菜香味,克制不往别人饭碗里瞧去,只能时不时地望着村子地方向,肚子饿得难受得紧,又时不时的被别人饭菜的香味骚扰。

简直就是一种凌迟,她这人一难受就管不住嘴,冲着覃花就道:“小姑子都哪耍去了,怎的还不见人?”

“多半在路上了,迟上片刻饿不死你。”

贾秀丽这话一出,不少妇人都看了过来,覃花被这目光看得也不自在起来,心中气恼大儿媳妇嘴上没个门把,对女儿也有些许抱怨。

下地本就劳累,都是等午间时分缓上一会,有女人的地方就少不得八卦,虽说大家嘴上没说点甚么,这不是还能眼神交流不是。

覃花被他们似有似无,又相互“沟通”的眼神看得难受,要不是这么大块地儿就这里有树荫,她还真不想过来受这些人打量。

比起覃花的难受,贾秀丽就根本没甚么感觉,她现在就觉得肚子饿得难受,其他人爱怎么看怎么看,只要不把水泼她身上,甚的都好说。

“阿娘,饿了吧,今个来得迟了。”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被这声音给拉了回来。

她们之前顾着打眼神官司,现在回神看去,才发现树荫下多了个提着菜篮子的姑娘。

一袭淡粉上衣,下半身着嫩绿绣花裙子,发髻间插了支银亮的簪子,树间缝隙落下点点光斑,脸上带着温和浅淡的笑意。

覃翠花见众人都看了过来,非但没感觉羞怯,利落大方地把饭菜一一拿出来。

翠花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覃翠花把筷子塞到手里,才想起来这姑娘是自己的女儿。

其实这也不怪翠花娘生疏,当年沈三丫被柳大夫挑中带走以后,翠花娘转头就把女儿给送到人伢子手上去了。

毕竟一个女娃子养大了出嫁了,还不是别人家的人了,还不如就送去大户人家里去,每个月有月银添补家用不说,还不花家里的米粮。

前儿沈元瑶家来,没多久覃翠花就家来了,和沈元瑶比起来,覃翠花就体面到让家家户户都羡慕。

覃翠花得了主子得夸奖,这不给配了个婚事,那人还是主子眼前得用地人。

这不,得了吩咐家来待嫁,村子里谁人不羡慕的。

覃花见众人转移视线,悄悄松了口。

“越大越标志,翠花娘可是要享福了。”

“那不是,看我家那闺女,真恨不得换上一换。”

众人纷纷夸赞翠花娘养了个好闺女,锦上添花不过就嘴上抹点糖,谁人不乐意加上几句。

覃翠花在他们看来是了不得了,现在打好关系,将来有点甚的事儿还能厚着脸皮上门求一求。

贾秀丽远远瞧见沈元瑶走来,怕沈元瑶找不着她们,忍不住站了起来喊道:“三丫,这边,我们在这儿!”

沈元瑶顶着烈日走来,后背冒了不少的汗,双颊也被晒得通红,一走进树荫底下就接收到一道目光。

比起村里人的八卦好奇的目光,这道目光就比较难形容,有释然和清高,更多的是说不出的嘲讽。

她抬眸顺着目光看回去,女子衣着光鲜,在一群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乡下人里,就是一道美丽地风景线。

第十四章 相识

沈元瑶身着一身暗灰色的束手衣裳,长发抓成一把束起,这份干净利落在覃翠花看来就是落魄。

以往没见着心中还惦记着,现在见着了,过往地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

沈元瑶转回视线,她对覃翠花没什么印象,也不好开口说什么,把饭菜拿给覃花和贾秀丽。

俩人不过一瞬间的对视,覃翠花脑中转了好几个念头,在她看来,沈元瑶眼神的退避是一种认输。

她在城里的大户人家里得了脸面,还配了一门好婚事,村里谁人不羡慕几分。

沈元瑶如今不过就是一个乡野丫头,一个如天上云彩一个地上烂泥,和她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三丫,这么多年不见,还记得我不曾。”覃翠花脸上带着笑意,率先开口打了招呼。

沈元瑶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子,想了半刻钟,语气认真,“太久没见了,不太记得您哪位了。”

覃翠花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周围暗暗注意她们说话的人听她这么一说,瞬间安静了下来。

覃花怕场面太过难看,只能出来打圆场,“这是覃家的丫头,翠花,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耍过呢,怎的就不记得了。”

覃翠花脸色依旧难看,见沈元瑶神情如此认真,还真有可能是不记得她这个人了。

但她怎的受得了这种态度,毕竟她一直都记得这个人,现在这个人丝毫没把自己放在心上,这一拳就像是打在了棉花里,憋屈得厉害。

好事者一边看着这边气氛不对,一边大口吃着饭菜,像是把这场热闹当成了下饭的好菜,吃得正欢喜。

“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翠花刚配了婚事,到时候记得来喝上几口喜酒。”翠花娘不知女儿心中想的什么,这都快大婚了闹出点口角也不好看,同覃花一般出声打圆场。

翠花娘的话点醒了覃翠花,现在只是订了婚事,还没成婚,万一传出甚么难听的话来,这婚事要黄了不说,到时候她的脸面要往哪里放。

覃翠花强忍着到嘴边的话,缓和着神色,“到时记得来喝杯喜酒。”

沈元瑶颔首表示知道,拿起篮子往沈厚牛沈弘光的位置走去。

其余人见没甚的热闹可看,专心对付着手里的饭菜,等会还要接着干活,快些吃完还能歇上一段时间。

覃翠花就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手里还拿着篮子,指骨间泛着用力过度的淡白,轻声呢喃:“我就是不甘心……”

当年柳大夫到村里来时,一群伢子里就沈元瑶干干瘪瘪的,似是一阵风来就能把她刮走。比起其他伢子,覃翠花不算壮实但也比她好上不少。

覃翠花一直盼望着能被挑走,她很小的时候跟着阿爹到城里,城里人的屋子是石砖堆砌的,屋顶也是瓦盖叠起来的,屋檐上还雕刻了精美的图案,比起家里的黄泥混着稻草的不一样。

她回家后一直忘不了那精致豪气的房子,她想逃离这个破旧的家,住上城里好看的房子,不用受阿娘阿爹的责骂,不用早起到山上去拾柴火,这些才是她想要的。

柳大夫到村子里来的时候,她知道这就是一个机会,她表现得同别的伢子不一样的安静沉稳。

其他伢子没被挑上,她很开心地以为自己有机会了,结果是沈元瑶被带走了。

她娘带她回家后还被打了一顿,送到人伢子手上辗转了好几个大户人家,才得来的今天。

她无法释怀当初躲在被窝里嚎哭的日子,她现在还需忍上一段时日,她总有机会把这种感受让沈元瑶给体会一遍!

“你这丫头想甚么呢,篮子还要不要了。”翠花娘喊了她还几句也没得个反应,伸手推了她一把,夺下快要被捏变形了的篮子。

覃翠花手中一空,没了东西给她捏着,力道松懈下来才觉得手指泛酸,许是刚刚用力过猛。

“没甚么事儿,我就先家去了。”覃翠花和缓僵硬的表情,一如之前被夸奖的模样,嗓音温和。

待人走后翠花娘才想起来,这碗筷没让她一块带回去,但也不好现在喊人回来拿。

不懂为何,她总觉得和这个女儿亲近不起来,虽说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覃翠花能七八年不回家看上一眼,要不是订了亲事要家来待嫁,估计这辈子都见不上。

他们中间缺失多年的亲情,让覃家人待她如客人,而不是当年随意呵责打骂的女儿了。

翠花娘心中惆怅了一会,想起家中的孙子孙女,没再多想这个女儿的事情,转身投入八卦大军团的队伍中。

村子里总少不得要八卦,万事都要有个对比,覃翠花准备办婚事了,那同龄的姑娘都要被问上一遍。

其中一个妇人吃饱喝足了,冲着覃花挤挤眉眼,拉高了嗓音问道:“人翠花和你们家三丫同年,这婚事啥时候办呀?”

村子不算大,哪家有点什么事儿不过半点时间就全村皆知,她也就是顺口这么一问,但听到的人都觉得此人是故意的,故意膈应沈家人呢。

覃花刚咽下一口饭,要不这会真能喷这女人一脸,“三丫这不还小呢,当家的打算留上几年。”

梁婶正满腹心事地坐在一旁,听到覃花说的话,眉头挑了挑,手里的蒲扇扇了几下,“什么舍不得,人家不愿要这婚事也难说。”

沈元瑶现在在柳叶村算是半个红人了,时不时的就来点热闹看,现在只要一说到她,谁人都能说上不少的八卦来。

梁婶平时就和李春华关系好,时不时就能看到两人串门说话,现在她都这么说了,在座的人怎么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视线在覃花和贾秀丽脸上扫了个来回。

贾秀丽也被这视线扫得心烦,好好的吃饭不得,一说到沈元瑶就不会拉下沈家任何一个人。

“梁婶这话说得倒是好笑,人家覃正康前儿还送东西到我们家来,怎的就不乐意这门婚事了?”贾秀丽丝毫没发觉自己说错了什么,接着道:“咸吃萝卜淡操心。”

梁婶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怎的和李春华之前说的不一样?

坐在梁婶一旁的妇人听闻也看了她一眼,眼里的问询更是让她觉得燥热。手中蒲扇越扇越热,恨不得把蒲扇扔到贾秀丽的脸上去,再到李春华面前问个一清二楚。

贾秀丽见梁婶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来,转头看到覃花疑惑的眼神,才恍然想起覃正康送东西来的事儿说漏嘴了。

“不就上回,您和公爹都在家里的那次。”贾秀丽仗着没人知道覃正康送东西到沈家,面不改色随口道。

覃花见她这么说就没再开口询问。

她是糊弄过了覃花没错,刚给沈厚牛他们送完吃食回来的沈元瑶却是听全了。

“嫂子,我来收个碗筷。”

贾秀丽一听这声音身子就僵住了,差点拿不住手里的碗,对上沈元瑶似笑非笑的神情更觉得难堪。

这嫂子昧了小姑子的东西,说出去又是糗事一件,要传出去村里又能说上一阵子了,沈家更是没甚的好脸面。

好在沈元瑶并未多说什么,她还没傻到在人多口杂的地方多问,至于晚点归家会不会说就是一回事了。

众人见沈元瑶在也不再多问,纷纷拿起工具往田地里走去。

人都走了大半,贾秀丽放下手里的碗,不敢再多说什么,跟着众人拿起工具先走一步。

“地里的活干得差不多了,日头这么大,让伢子们早点家去,别晒坏了。”覃花想起家里的几个伢子,估计不知到哪里玩耍去了,还特地嘱咐了她一句。

第十五章 九尺山

柳大牛今个趁着天微亮从城里往家里赶,到家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大牛,怎的今个回来了?”

柳大娘看到儿子家来也觉得诧异,只见柳大牛眼圈青黑满脸疲倦,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按摩太阳穴。

“昨儿没睡好呢吧?”柳大娘倒了杯水递给儿子,满眼心疼地道。

柳大牛连灌了两杯水,才觉得嗓子好上不少,简单道:“昨个没得睡,这几天城里不少人来看病,夜里还有人上门来,这哪能睡?”

耀州城患病地人突然多了起来,一开始还是孩童患病,到后来连年轻人也纷纷来看病,城中大夫都以为是寒症,给拿了药还是不见好转。

病人迟迟不见好转,家里有病人地家属都快急疯了,都纷纷到医馆里闹事。

管事深思了几日,还是私下招了他去吩咐到九尺山上寻人,管事心里焦急但也知道他三四天没休息好了,让他先带人上山去寻人,寻到便把人请到城里,若寻不到......

“你先去歇会吧,身子再好也熬不住这么疲累。”柳大娘见儿子不愿多说也不多问,余下地便是心疼。

柳大牛等疲倦缓和不少,挥手拒绝了他娘的建议,沉声道:“我还有事儿出门一趟,晚些时候再归家。”

他等得,可那些患病的人可等不得。柳大娘就眼睁睁看着他像一阵风似的,来回停留不过片刻。

等人走得不见影儿了,才想起来有事还没告诉儿子。但人都走远了,她就算是想追也追不上了,等晚点儿子家来了再说吧。

九尺山距离柳叶村不远,驾车也不过是一个时辰便能到了。只是这座山周围环绕了别的大山,想要上到九尺山就必须翻过几座山才能过去。

这也是管事的想让柳大牛前来的原因,柳大牛小时与人来过此处,其余人则是听都未曾听过九尺山的名儿。

九尺山四周的杂草浓密,柳大牛循着记忆走到一处,虽说年月过去了许久,四周景象的轮廓还是对得上的。

柳大牛顿住脚步四处打量,一处被杂草遮盖住了小道就在面前,他几个大步上前,顿时觉得还是有希望的,一扫之前想要碰运气的颓靡,顺着蜿蜒的山路走去。

地里忙得热火朝天,沈元瑶也不知怎的想到了要他们牵手一起走,三个伢子也觉得有趣,按照她的要求,手牵着手来回摇晃着往家里走去。

“来来来,跟着姑姑念。”沈元瑶看着三个伢子被晒得通红的脸庞,想到以前小时候背的古诗,“锄禾日当午。”

沈永见沈永宗没念过书,一头雾水的愣是没开口念,还是柳安逸比较上道,沈元瑶话音刚落,他就跟着念了一遍。

“姑姑念什么我们跟着念,多念几遍就记下来了。”柳安逸接到沈永见沈永宗疑惑的眼神,小身板挺得笔直,赫然就是一位小先生。

沈元瑶冷俊不禁,柳安逸认真的眼神转过来,她只能强忍着笑意念道:“汗滴禾下土。”

柳安逸下意识地跟着念下去,这样才转移了他的视线,没继续纠缠被笑了的事情。

他开始还念得磕磕绊绊的,几遍下来就背下来了,转头看着沈元瑶满是求表扬的神情。

沈元瑶偷偷笑完,对他比了比大拇指表示夸赞。看着他板着的稚嫩的脸颊,心中更是确定了要把他送到学堂的念头。

一行四人顶着炎炎烈日往家走去,碰上往地里走去的柳大娘。

天色渐渐低落,晚霞点缀天边。

柳大牛身上沾了不少的灰尘与枯枝,失魂落魄的出现在蜿蜒的山路中,比起上山的振奋,现下只剩下难言的颓败。

步伐宛若千金重,踩下的脚踏起不少的灰尘,一步步往停放牛车的地方走去。

沈元瑶用完饭后,和沈家人说出门消食,贾秀丽还奚落了两句,“能吃上饭都不错了,你还吃饱了没事干去消食,真是一顶一的败家。”

今儿送饭柳大娘刚和她说了柳大牛归家了,让她晚点带着药草到柳家一趟。遂她顾不上和这嫂子计较,带着柳安逸出门往柳家走去。

“姑姑,你今个还没给我说那诗的意思。”柳安逸一下下摇晃着沈元瑶的手臂,声音清脆好听。

“姑姑讲解就没意思了,你要自己学会去理解。”沈元瑶被他缠得厉害,见缝插针的就要问。

柳安逸似懂非懂的点点脑袋,紧紧牵着沈元瑶的手掌。

沈元瑶悄悄地松了口气,没想到他这么好打发。也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她不记得详细的解析了。她小学毕业到现在都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还记得住。

她总不能就瞎说吧,待柳安逸大了,学的东西多了起来,一回想到这首古诗,那多毁她在他心目中的高大形象。

遂只能一本正经的忽悠还年幼的柳安逸,保住自己的形象。

他们这边才走到柳家附近,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崩溃地嚎哭声。

“大牛他娘,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家茂子还这么小,他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梁婶整个人都快巴拉到柳大娘身上了,要不是估计着怀里抱着地伢子,估计真能上去纠缠一番。

“你今个还跟我说喝了这药就能好了,怎的不见我们家茂子好起来,你一定是偷偷加了别的东西在里头。”

柳大娘被她这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谁愿意背个害人地名声,再说她也未曾说过这番话。

“梁家的,你倒是能乱说话。”柳大娘顾及她怀里的伢子,拉人也不敢使劲,还被逼得步步后退,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堂阶上。

“今儿你上门来求份治寒症的药,我不给,你就死乞白赖的嚷嚷。我也未曾说甚的一定会好,你当这是神草呢?”

柳大娘动作不敢太过,又不是甚么哑巴,哪能梁婶说甚么就是甚么,遂声音大到能冲破屋顶。

“大牛他娘,你别想赖了,就是你给的药草出了问题,我家茂子才越来越严重的,你们柳家不给我个交代,我们梁家也不是甚么软柿子!”

梁婶急到双眼通红,她就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成亲这么多年就得了这么个男伢子,小儿子还没能娶上媳妇。

茂子是梁家的大孙子,梁家人下地了就让她在家里带孩子。平日里她就爱四处和人聊天八卦,茂子又是个顽皮的,经常趁着她不注意就溜到别处玩去。

昨儿在沈家那没捞到好处,家去的路上还念着要怎么给沈元瑶点教训,遂未曾在意茂子有甚的不适,谁想到半夜茂子就发热哭嚎,直到天亮才堪堪睡着。

梁家人几乎是没得睡上觉就下地去了,梁婶也怕茂子有个甚的,只能偷偷到柳家寻了份治风寒的药草回去。

梁婶午间喂茂子喝了药,这边日头还没下来,茂子又烧了起来,整个人都快烧糊涂了,顾不上别的就抱着茂子,直奔柳家来。

她今儿无论如何都要到柳家讨个说法,不止要他们柳家帮茂子治好了,还要赔上一笔银钱才能了事!

在外边听了个完整的沈元瑶总算是听懂了,她都要被梁婶新奇的脑回路给气笑了。死乞白赖的问人家要了一方药材,宝贝孙子出了问题就来找人家麻烦。

无论是现在,还是几千年后的时代,所谓的“碰瓷”,也就是这种人了。

“梁婶这话就说得好笑了,柳家怎么就欠你们梁家甚么了?”

沈元瑶带着柳安逸跨进院子,径直往被梁婶逼到一处的柳大娘走去。

柳大娘见是沈元瑶也松了口气,梁婶更是死死地盯着沈元瑶,昨儿上沈家门被

第十六章 疫疟

梁婶还想上前拉扯,茂子被她抱得一颠一簸,再加上生病不好受,直接大哭了起来。

“哎哟,怎的就哭了起来,快别哭了。”茂子这嗓门着实洪亮,梁婶那还顾得上何人纠缠,连声哄着伢子。

茂子本就难受,一哭起来哄都哄不住。昨儿又哭了一宿,声音听着略微沙哑干涩,梁婶又急又气。

沈元瑶本就站得近,瞧见茂子得脸色不太对劲,又多看了几眼。

“看甚的看,还没见过风寒?”梁婶心中有气,察觉她得视线又是一阵嘴快。

“三丫咱们这边坐着,别跟她闹。”柳大娘也是被梁婶给气得不行,拉着沈元瑶就要往堂间走去。

“大娘你先去坐着,我给茂子看看。”沈元瑶心中觉得奇怪,伸手向梁婶怀里探去。

梁婶搂紧怀中的茂子,闪开了沈元瑶的动作,往地上唾了口唾沫,“你会看个甚的病,少来糊弄我!”

“大牛他娘,你们家大牛啥时候家来。”

沈元瑶没能把到茂子的脉象,但手指还是摸到了茂子的手臂,指间还遗留丝丝凉意。

茂子面色苍白,,沈元瑶刚刚碰到的手臂冰凉得厉害,风寒引起的冷感不会如此强烈,也不会是现在看到的症状。

沈元瑶脸色微沉,眸色渐变。

茂子早哭得声嘶力竭,时不时的还咳上两声,呼吸渐渐急促。

抱着他的梁婶一听到咳嗽声又搂着茂子颠一颠,丝毫没看到伢子险些喘不过气来。

沈元瑶在犹豫,要不要提醒一下梁婶茂子的病情,还是借此给梁婶一个深刻的教训,至少以后不会动辄就上门找麻烦。

她从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人,她知道茂子绝不是风寒这么简单,心中还是记得梁婶咄咄逼人,拿孩子作伐找事儿的性子。

“姑姑,茂子哥看着很难受的样子。”柳安逸扯了扯沈元瑶的袖子,声音清脆好听。

沈元瑶微垂头看向才到她腿根的人儿,声音低沉问道:“那你会帮他吗?”

柳安逸想都没想就点头,“阿爷说过医者仁心,我们能帮自然会帮上一把。”

这话分量很轻,几乎被轻微的晚风吹散,可落在沈元瑶心上却如千金般。

孩童心思最单纯不过,即便是打过架吵过嘴,第二天就能把昨日的不愉快忘到脑后。

茂子有何过错?不过是梁婶爱拿他作伐子找事罢了。

她要让梁婶吃教训,也不该从茂子身上下手,她要是这么做了和卑鄙小人有何区别。

“梁婶,茂子不只是风寒那么简单。”沈元瑶下了决心也不再拖沓,就像当初决定救季文南时一样,坚定果断。

梁婶刚想开口拒绝,茂子就被沈元瑶抱走了。

她自然是不想相信沈元瑶的,毕竟柳家还有个当过药童的柳大牛。她就算是花点银钱到柳枝村去找大夫,也好过让沈元瑶来给她孙子看病。

茂子的身子骨一直都很好,从小到大都未曾有甚的大毛病,只是这段时间风寒好了又来,经过上一次的风寒,这一次就没太在意。

上回她到柳枝村的大夫那拿了包药就花了两个铜板,心疼得厉害,今早就跑来柳家求了个药就家去了,压根没想要带茂子去看大夫。

要不是怕当家的和儿子儿媳家来看到不好交代,她也不会上这个门来闹。

可如果茂子的风寒沈元瑶没医好,那她问柳家和沈家要银钱不就更便宜?她这么一想也有道理。

梁婶甚至想好了要怎么向柳家和沈家要银钱,把孙子的康健全抛到天边去了。

“柳大娘,你这有空屋子不曾。”沈元瑶哪顾得上梁婶的心思,抱着茂子转头就问道。

柳大娘也被沈元瑶这架势给惊到了,转念一想沈元瑶能辨识药草,自然是有些医术的。她不愿搭理梁家的,却是不忍心看孩子受苦的,立马领着沈元瑶进了自己的屋子。

梁婶跟在她们身后喋喋不休,吵得沈元瑶太阳穴突突跳,她把茂子安置在床榻上,回身把梁婶赶了出去,用力把门甩了上去。

“沈三丫,我家茂子要给你要医出甚的问题,你们沈家都要倒大霉!”梁婶差点没一脸磕在门板上,恼怒地瞪了几眼门板,讪讪地走开了。

柳大娘没过多久也出来了,脸色一片苍白,看着冲上来地梁婶动了动嘴唇还是止住了。

“你们都在里边做甚么,我们茂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吃不了兜着......”

“是疟,不是风寒。”柳大娘移开视线,轻声道。

“你,你说甚么?”梁婶目光愣了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颤抖着手指指着紧闭的屋门,“你和沈三丫在骗我,对不对?”

院门被人推开,柳大牛正站在院门处,厅堂前地两个人心里都不平静,再加上夜色太暗,压根没人注意到他回来。

柳大牛回到家门才发现家里灯火明亮,以为是他娘特地给他留的灯,谁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他娘在厅堂前,另一人死死地拉着他娘的衣领。

“你在干甚么?”柳大牛一个大喝迈开步子冲过去,一把拉开梁婶的手臂。

梁婶被这股力气给扯了个踉跄,腿一软直接摔在地上,愣是半天都会不过神来。

“娘,你没事罢?”柳大牛见梁婶没有再起来的意思,转身仔细看了几个来回,发现没有任何的伤口才放下心来。

“娘,这是发生了甚么不曾?”

柳大娘也没想到儿子会在这个时候家来,任由他四下打量,说到梁婶时脸色变了变。

“茂子得了疫疟,这种病会传染的。”

说起这个病那些人不觉得惊恐,柳叶村外来姓氏的人多也是有原因的。

有的人家是因为战乱南迁,有的便是因为战乱过后的瘟疫,而有很小一部分是因为疟。

这种病传染得厉害,一开始被传染还没发觉,等开始发病了才会知道。柳大娘当时还年幼,可她永远都忘不了当年城里燃起的大火,大火周围满是绝望和哀嚎。

柳大牛听清了他娘地话,脑中闪过一丝思绪,扶着他娘的手一僵,手指微颤,嗓子一阵阵干哑,“确定是疫疟吗?”

柳大娘还沉浸在回忆里,没察觉到儿子的异样。

梁婶却是被他的话刺激到了,一个挺身爬起来,往沈元瑶屋子里冲去,“我不信,一定是沈三丫故意胡说。”

一定是沈三丫对她怀恨在心,所以胡说八道,就为了报复她!

还没等梁婶拍门喊人,沈元瑶就打开了门,眼里神色复杂,对她道:“茂子现在情况不理想,先把人带回家去罢,在柳大娘这里不方便。”

老旧的木门半开着,屋里光线低沉,茂子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仍是张嘴呢喃着冷。

梁婶这一刻才是真的天崩地裂,得了疫疟的后果不用别人说,她心中有数,别人家得了这种病,她都要小心翼翼地躲开去,可现在得了疫疟的人是她的孙子,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曾经一个村子因为有一人患疫疟,一整个村子都让人把守起来,下了准进不准出的死令。

“你怎么能确定茂子一定是得了疫疟?”柳大牛将柳大娘安抚好,让她在一旁休息,茂子现下的情况他也看在眼里,见沈元瑶一脸坚定,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急骤发病,首先表现恶寒战栗,面色苍白,肢体厥冷,虽盖厚被而不觉温。”

沈元瑶一字一句说完,柳大牛心口上宛若压了块巨石,他无法开口辩驳。

他见过的不只是茂子,还有耀州城里不少的人,那些人有小有大,有年幼有年迈,他今早离开医馆时,知道的就有十来位症状同这一般。

那时候医馆管事是怎么说的呢?

第十七章 失踪

清风徐徐,遥遥望去村子早已一片漆黑,些微亮光忽而闪现,很快又沉寂下去。

柳大牛想不起别的,但他记得是:“这病或许只有一人能解得了......”

他知道这病不简单,无非是比较严重些得伤寒,可见管事语气郑重如此,也不敢轻视一分一毫。

可是天下之大,能人辈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病例甚么没有,但那种能人或是高官厚禄,或是行走于山野的神医。

他们这个破落的小村庄能听到有一人也是万分惊讶,现如今

“现在,怎、怎么办?”梁婶掩不住慌乱低声呢喃。

“大牛哥,你帮忙把茂子送回家去。”

“不行!”柳大牛反应过来,出声提醒道:“疫疟会传染,不能再送回去了,这是要隔离的人!”

梁婶第一个不同意,嗓音尖细能穿破屋顶,“为甚么!这是我家伢子,我带回我家有甚么不对?”

“你是要害死整个村子的人?别说村子里的人,我们四个人都要隔离!”柳大牛面色暗沉,担忧的看了一眼柳大娘。

“这屋子不曾有人住过,可以暂时留在此处。”

他在耀州城早已接触了类似于这种病例的病人,难免已经沾染了,好在他媳妇这几天回娘家了,就是他娘现在也不能独善其身了。

柳大娘知道儿子担心自己,可她都这把年纪了,早些年受的苦楚都咬牙硬撑过去了,她儿子也都娶了媳妇。她不担心自己,万一他们真染上了疫疟,就哭了大牛媳妇了。

沈元瑶犹豫半晌,还是点头答应了。

“我现在回家一趟,拿点东西就回来,茂子这边大牛哥,你帮忙照看一番。”沈元瑶抬眼看到眼神空洞的梁婶,缓和音调,尽量不刺激她。

“梁婶,你现在回家拿点东西就立刻回来。”想了想还加上一句,“不想传染给家人就别说太多,我们现在随时都会被当成病人烧死。”

梁婶空洞的眼神在听到“烧死”两个字,浑身一颤,渐渐回了神,一一看过周围的人,压着嗓音,“你确定,我们还有救吗?”

“我可以尽力一试,为了活下去,你们现在只能相信我。”

沈元瑶音调不高不低,语气却十分坚定。

梁婶深深看了她一眼,深呼吸缓过情绪,顾不上整理撒泼弄乱的衣裳,一步步走出柳家。

柳安逸半靠着椅背一点一点脑袋,他平时也是这个点就要歇息了,时间一到就忍不住打瞌睡。

沈元瑶见他困顿的样子,决定不吵醒他自己偷偷回家一趟,把东西都拿好了就过来。

夜深人静,柳家的灯火一直亮着,因着地方偏僻没人太过注意。

第二日天色微微亮,沈元瑶给茂子喂了一次药,走出屋子迎着清凉的微风,风深吸一口气,闭眼缓解干涩的双眼。

柳家人口不多,但空置的屋子却有不少,平时两间有人住,其余两间一直都空着以备亲朋好友的上门,现在柳大娘收拾一番就能住了。

茂子就安排在其中一间空着的屋子里,沈元瑶和柳安逸一间屋子,柳大娘、梁婶自然一间屋子。

昨夜大家似乎都很平静的接受了事实,心中所担忧的也只有自己知道。唯一睡得着的就是疲累不堪的柳大牛,和一无所知的柳安逸。

柳大娘觉得无非就是一个死字,心中还是惦记着儿子和在娘家的儿媳妇,眼睛一闭上就会看到漫天的大火和穿破天际的哭嚎。

她实在是睡不着,也就不再勉强,睁着眼睛,觉得困顿了再闭上,反反复复的睡不踏实。

柳大牛将近一天一夜都未休息,哪还能熬夜照顾人,沈元瑶让他休息好了白天再接手。

遂一夜未回屋子,整夜都在熬药和照顾昏睡的茂子,天快亮了正准备回屋歇息会,就看到了隔壁推门而出的柳大娘。

“天都快亮了,你赶紧休息会罢。”柳大娘眼里带着淡淡的血丝,精神也比不上平时好。

柳大娘轻手轻脚的掩回门板,她一晚上没睡好,继续躺着也睡不着,还是决定起身做饭去了。

沈元瑶颔首示意知道,没出声说话。

柳大娘动作小心轻快,一直侧着身子面向床榻里面的梁婶察觉她起身,动作快速的起来了。

梁婶昨夜也未曾歇息好,她昨夜家去收拾东西,在门口碰上了准备出门的大儿媳妇,平时趾高气昂的气势因为心虚而心惊胆战。

也好在大儿媳妇没多问甚么,她随便扯了几句拿着东西就跑了出来。

人多说话的时候还觉得心里好受不少,夜深人静,屋子里没人出声说话,她就会想起生病的茂子和被蒙在鼓里的梁家人。

沈元瑶若能治得好这病,便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他们就不得不面临死亡。

柳大娘也是一愣,她没想到梁婶会这么早醒来,她昨夜没睡好动作也不敢太大,现在一瞧,就知道没睡好的不只是她自己。

梁婶面色平静到毫无波澜,眼底泛起淡淡的青色,眼里也满是血丝,柳大娘和沈元瑶一瞧,心下了然。

“我刚给茂子喂了药,一日三餐喂一次,灶头里温着药,让大家都喝上一碗,可以预防。”沈元瑶强忍着睡意叮嘱一遍,见他们都记下了才走回屋子去。、

沈元瑶和衣躺下就对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醒了?”

“嗯,姑姑你快睡,我去给大娘帮忙。”柳安逸眨眨眼,他一醒来就躺在这里了,一看就知道不是沈家。

姑姑他们在外说的话他都听到,想着姑姑昨晚应该是没能睡觉,也不再缠着说话。

沈元瑶扬起嘴角笑了笑不再多说,沉沉地睡了过去。

柳叶村梁家天还未亮就四处寻人,等天完全亮透后整个村子都找遍了。

梁婶大儿子梁琦满脸忧愁地从外边回来,身后一人也无。

“阿娘她到底上哪去了,我可怜地茂子!”梁琦家的见他一人回来直接哭成了泪人。

梁叔端坐厅堂见儿子一脸愁状,眉头紧蹙。梁叔的小儿子梁骏半靠着椅子,轻飘飘道:“找都找遍了,娘多半是到别人家玩耍去了。”

“小叔这话甚么意思,茂子不是你伢子你自然不担心。”梁琦家的现在伤心到不能自已,最见不得别人说点甚么,少见的气愤。

“你就想着茂子,我娘呢,说不定就是为了你们伢子才没家来。”梁骏无端生了恼意,无所谓的抬抬嘴皮子就说道。

在没有茂子这大孙子之前,梁婶最是宠爱梁骏这个小儿子,即便是后面有了茂子后宠爱就分成了两份,大多时候他都觉得他娘对茂子更好,有时候也会带出几分来。

梁婶哄完一个又去哄另一个,简直乐此不疲。

梁骏媳妇觉得这小叔子多大的人了,还和个伢子较真闹气,但也不敢去触婆婆的霉头。

“闹甚的闹!”梁叔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小叔子和嫂子吵嘴怎么都不好看,一拍桌子呵斥道。

“你娘都多大的人了,早晚要回来的。”

梁叔一语落定,梁骏媳妇低声悲戚,有意见也不敢再闹,抬眼瞪了自己夫君一眼。

比起柳叶村里的热闹,柳家就像是与世隔绝了,村里遍寻不到人也没想到要去柳家问上一问。

再睁眼时,屋外太阳正烈,光线极强。沈元瑶脑子有些昏沉,盯着帐顶半刻钟后才缓过神来,起身收拾好自己走了出去。

梁婶和柳大娘顶着烈日,细细地翻晒着药草,听到脚步声都抬眼看来。

“起身了先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身子。”柳大娘一手挡在额前,语气亲切地道。

第十八章 信件

梁家这边急得冒火,沈家则是沉静到无任何动作。

“小姑子怎的饭都不做,上哪玩去了?”贾秀丽站在冷清空荡的灶房,心中满是诧异。

“这下看你怎么说!”贾秀丽也没想要动手做饭,转身往沈元瑶的屋子走去,想着给这小姑子点好看。

门没关紧实,她用力一推就开了,想象中的偷懒赖床没有出现,屋子里没有人。

“一大早的站这里做甚么?”覃花刚打屋里出来,就看大儿媳妇就站在闺女门前不动。

贾秀丽转头看着她,手指指着屋里,“娘,小姑子不再屋里。”

“三丫估摸上山去了,有甚么好大惊小怪的,赶紧吃了下地去。”覃花不以为意。

沈元瑶每日早早起身上山草药都是常态,不在屋子里不是常事么,怎的这大儿媳妇大惊小怪的。

“不是,那伢子也不在。”贾秀丽咽了咽口水,接着道:“人不见了,东西怎么也都没了。”

覃花一听心下震惊,挤开贾秀丽直接探头去看。

屋里床铺书桌都还在原位,只是之前堆满了的架子上的药草全没了,就连一些摆放的东西也不见了。

“小姑子这是离家出走了?”

“瞎说甚么!”覃花正想着会不会遭贼了,但贼没事偷些不值钱的东西做甚,听到贾秀丽说的话直接就打断了。

她怎么都不会往沈元瑶离家出走的方面想的,在这个时代女人离开了爹娘兄弟姐妹是远远不能立足的,加上她一直觉得女儿和自己性格相似,她不相信女儿真的会离家出走。

“你快看看你那儿少了甚么东西不曾,三丫这多半就是遭贼了!”

贾秀丽听这话还是回屋看看去,小姑子离家出走事小,她藏着的银钱不造了贼就是大事了。

里里外外都看遍了没发现少了甚么,只除了沈元瑶屋子里的东西不见了,其余都好好的在屋子里藏着。

“当家的,三丫怎的就离家出走了?”覃花不得不开始怀疑沈元瑶真的离家出走了,脑子乱作一天,看到坐在一侧吃早饭的沈厚牛,下意识地向他征询意见。

沈厚牛一早起来看着婆娘跑前跑后的查看东西丢没丢,现在听婆娘这么一说脸都沉了下来。

他二儿子一直记着他们把三丫卖了的事,日日对着他们都没个好脸色,他送二儿子到城里学手艺,大部分原因是想让儿子有个好前程,小部分自然还是觉得心虚。结果二儿子一去就了无音讯,现在沈元瑶也学着离家出走。

他能有什么好脸色,鼻子里哼出个音节,“走了便罢,少养两张嘴。”说完手背一抹嘴巴,催促道:“赶紧吃了下地去。”

贾秀丽也在一旁,听到这话想着屋子空下来了,改天就让沈永见沈永宗俩兄弟搬进去,不然等哪天小姑子受不住外面的幸苦又家来那就迟了。

心中美滋滋地打着如意算盘,一口气把粥喝完,打算等会就找个机会跟公婆说上一声。

柳大牛从外头回来,额间满是细细密密地汗珠,看到沈元瑶这会也在院子里,上前小声问道:“茂子会好起来吗?”

“我也不知道,所以尽力试试。”沈元瑶看着一旁玩耍地柳安逸,语气淡淡道。

梁婶竖着耳朵想要听听奈何他们交谈太小声,什么都没听清楚,手中晒干的药草都捏碎了。

“耀州城出现不少这些症状的病人,估计也是疟疾。”柳大牛面色沉痛,带着惆怅长叹一声。

他刚刚出门给人传了信,一份送往耀州城,说明未曾寻到柳大夫;另一封则是送到了他媳妇娘家,没说别的就让她在娘家好生养着。

沈元瑶静默半刻,把视线从柳安逸身上转开,看着他低声道:“这病不能痊愈,茂子得了病村里的人就不得而知了,但我让你们喝的药也能预防。”

柳大牛抬眼看了看沈元瑶,面容平静冷淡,但眼神纯净明亮,他突然明了她话里的意思,心中升起不可名状的喜悦。

她是让他给村子里和城里还没被传染的人送药,那这药不能治愈患病的病人,却是能给没患病的预防被传染。

柳大牛没再多问,这边转身又往外走去。

耀州城医馆秦管事手里捏着一张薄纸,指骨指间发白,等把纸上的字眼看完,眉间拧着的疙瘩更是久久不平。

他让柳大牛上山寻人,柳大夫已然离世,山间小屋什么东西都没留下。信件后头还隐晦的提了一下耀州城里病人的病情,不是什么简单的风寒。

他也知道不简单,可现下能求医的人都离世了,这些病人迟迟不见好转,医馆的名声毁于一旦不说,少不得还会沾上些无头官司。

“管事,门外又来了不少的人。”小厮急匆匆得脚步传来,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

秦管事把手中得薄纸收好,满脸不赞同的呵斥几句才问道:“那些人又来医馆闹事了?”

小厮本被呵斥得焦急都忘了,现在他一问,话语急切回道:“不是,是那些人,是来看病的。”

他说得颠三倒四的,秦管事眉头拧得更厉害了,起身就往外面走去,听不懂那就出去看上一看。

医馆外围了不少的人,之前医馆被人给围起来砸东西,医馆这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两拨人直接就混战成一团,最后还是秦管事出面拦下混战的两拨人。

“秦管事,你一定要救救我娘。”秦管事一出面就有人冲了上来,比起上次的凶神恶煞,现在只有百般的乞求。

秦管事被人一把扯着袖子,心中着恼却还是扬起笑意,“医者仁心,放心罢。”

壮实男子一听松开了手,往地上猛地磕了几个头,又回身看着陷入昏迷的老妇人。

这老妇人前段时间就抱着男童上门求医,吃了几天的药还不见好转,就让她儿子上医馆来闹事了。前儿刚闹了事现在老妇人病倒了,还是求到了他们医馆。

秦管事眼里带着讥讽,慢慢收回视线,转身走出药堂,面容一扫之前的淡然大气,眉头紧蹙。

风寒能传染是真的,只是这病不是风寒,那还是据有传染的特性,那他们这些曾接触过病人的人,是不是都已经被传染了!。

想到这里秦管事的脸又沉上了几分,没什么东西会比命还重要!

屋外阳光正烈,屋内却是死气沉沉。

“秦管事,大牛又来信了!”小厮一掀布帘冲了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控制着身子才没撞到秦管事身上。

秦管事接过封好的信封,没避讳等候在一旁的人直接撕开,一行行字看下来,喜悦上头,眉眼越挑越高一扫之前的愁容。

“你去唤黄齐到我书房一趟。”秦管事顿了顿话头,想到了什么语气略显严肃道:“切记不可声张!”

小厮也是一脸诧异,刚刚瞧见秦管事还是愁容满面,现在看了个信就生生转了心情。他生生愣了好几秒,察觉到秦管事又沉下来的脸,立马躬身应是。

医馆这边忙忙碌碌,城里的病人越来越多,今天还进来了个”熟人”,秦管事虽没和大家明说这病严重,但来看病的人迟迟不好,大家心里都像悬了个巨石,这绳子一旦松开,砸下来的场面谁都不能幸免。

“秦管事,您唤我有何事?”黄齐之前还在医馆后院配制药方,听到秦管事有急事寻他,扔下手头上的东西就过来了。

“天大的好事!”秦管事再掩盖不住内心的震惊,双眼迸发出强烈的激动。

第十九章 流言再起1

相距柳叶村不远处季家爱的庄子里,季文南端坐书案前执笔,手臂悬挂半刻也落不下一笔,豆大的笔墨从笔尖滑落,晕黑了开头的几个字迹。

季文南看着洁白宣纸上的黑色墨迹,心中烦闷,终是将笔搁回笔架上,扬声唤人。

同安此时正被千书千海拦在门外,听到公子的声音那还顾得上他,推门而入,同安紧随着他们进去。

屋里光线明亮,窗棂边上的阳光里漂浮着微小的颗粒,书案前地上全是揉搓成团的宣纸。

千书千海躬身行礼,眼观鼻鼻观心,立于一侧等候吩咐。

“公子,沈大夫说您要多到外头走走,晒晒太阳。”同安躬身行礼,比起千书千海的恭敬,他显然自在些。

季文南抬起眼皮扫了一样同安,思虑片刻后起身往外走去。

千书见公子往外走,也不知是听了同安的话还是回屋,紧紧跟了上去,千海则是留在书房里收拾东西。

同安也没想到公子会听他的,从公子伤势稍缓能下床后,他一直谨听沈元瑶的嘱咐,要多带病人出去走走晒晒太阳。无论他说多少遍,公子半个字都听不进去,每日除了卧床歇息,便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千书千海习以为常,同安不一样,他是大夫,总是公子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去念叨,整日和千书千海纠缠,连同公子多说几句的机会都没摸到。

现在公子这么听话的往外走,同安简直是受宠若惊。

庄子里仆人不少,由于季文南不喜外人伺候,千书千海便吩咐庄子里的人轻易不出现在他面前,现在走过哪里都没见到人,四周空荡荡的。

季文南人高腿长,几个大步就走到了另一头,千书随后跟上,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同安身材矮小,小跑着跟在他们身后略显狼狈。

“公子不可如此剧烈运动,走路应该慢慢走动,不可焦急。”即便是落在身后,同安的嘴总是关不上,不说季文南觉得聒噪,就连千书都觉得耳朵疼。

季文南忽地顿住了脚步,“沈大夫人在哪里?”

“公子,身子是否哪里不适?”

季文南挥挥手示意没事,回头看着追得满头大汗的同安,明显问的不是千书。

“沈、沈大夫在家里呢,说过阵子再过来。”同安胸口起起伏伏喘着粗气,见两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立马回道。

季文南转身看着檐外的日光,精致的眉眼眯了一瞬,胸口处将将愈合的伤口还带着痛觉。

“千书,让人上门请沈大夫来一趟。”

千书得了吩咐下去,季文南就着长廊的光想起那一束漆黑的长发。

小厮驾着马车熟门熟路地停在柳叶村村口,上次也是他到这儿来寻到的人,这次自然还是他过来请人。虽说跑腿比较烦累一些,可是怎的都算是在千书面前得了脸面。

“哎、小哥怎的又到这儿来了?”

小厮刚跳下马车找人问询沈元瑶家在何处,就被一个扛着锄头的中年男人喊住了,瞧见他熟稔的语气,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你是来找沈三丫的罢?”中年男人丝毫没发觉小厮异样,很是热情的上前攀谈,顾不上要下地干活的事。

“沈三丫这会可不在村里,她带着伢子不知跑哪儿去了。家来还带着个伢子,一看就知道不是甚么好人家的大闺女,多半是和野男人跑了,你说要不怎的半夜就悄悄跑了。”

中年男人吧嗒嘴,突然问了一句:“哎,你们这是找沈三丫做甚么啊?”

“家中主子传唤,也不知是为了甚么事。”小厮听中年男人说了这么多话,愣是半句都没插上,现在终于能说句话。

他从一开始的无奈到后来的诧异,主子的事不能随便乱传,自然不能把主家的事儿说出来。

中年男子悄悄看了看四周,见村口处的人不多,上前附耳道:“要真说好闺女,我家中就有两个丫头,你们主子这是?”

虽说男人不爱听八卦,怪他家中有个爱打听的婆娘,听完就算了,还整日的在他耳边念叨,他今儿见到这小厮一下就想起今儿他家婆娘说的八卦。

至于会提到自家闺女,还是因为覃翠花的影响,就算嫁不得主子,加个得脸面的下人也无所谓,只要能补贴家里就行了。

小厮一脸震惊,心想这男人还真是不要脸面,公子那样的人还需要这些乡村山妇,又不是什么天仙似的女子。

“莫要混说,既然沈、沈元瑶不在家中,那我这便回去向主子复命了。”说完也不顾中年男人诧异的神色,直接上了马车驾车离去。

中年男子见人带马车走远,才知道自己这是被人拒绝了,面色难看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见四周还是有人在,低声骂道:“狗奴才,就你眼界高!”说完抡起锄头就往地里走去。

要说沈元瑶不在家中的事儿除了沈家人自然没外人知道,无奈人家家里有个管不住嘴的媳妇。这不,只要一个外人知道,柳叶村里还有谁家不知道的?

奇怪的还有梁家人,梁婶平日最爱午间休息的时候到田外的树荫下乘凉说八卦,这下子各家的婆娘都想听听梁婶怎么说的,结果梁婶今儿也没下地来。

就连梁婶家那低眉顺眼的大儿媳妇也在家中歇息没出门,这些人心中都像藏了头巨大的猛兽,一聚在一块儿就少不得叽叽喳喳的八卦起来。

“阿娘怎的不走了?”贾秀丽跟在覃花身后,未料覃花突然顿住脚步,要不是她动作停得快,就要撞到婆婆背上去了。

覃花本还想到平日常歇息的树荫下吃个午饭,她人还没到就能感觉到不同的视线扫来,她实在是厚不起脸皮过去了。

“去甚么去,这么多人挤在一块有甚么意思。”覃花转身瞪了一眼贾秀丽,要不是她今儿嘴快,现在也不用受这种罪了。

“平日又不见你说甚么挤得厉害!”贾秀丽张口就要回话,转念想到今儿自己说的话,偃旗息鼓跟着覃花走了。

等两人走远了,树荫下的婆娘又打开的话头,一个人接着一个人就叨叨不停。

“我就说沈三丫不是甚么安分的人,你看,这才多久就和人跑了!”

“那不是,我之前也这么觉得,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树荫下说闲话的人都眉开眼笑,一脸八卦相互比着谁说得难听,越是难听他们就越是兴奋。

覃花不愿意上前来听一耳朵的难听话,有一人就坐在角落里,每听一句面色就沉上一分。

“春华,怎的都不说话,沈三丫不是你们家正康的媳妇?”有人嫌事儿还不够热闹,转念想到刚刚来寻梁婶的李春华,直接开口就问。

李春华躲在角落不吭声也被这么问话,心中着实气恼,她又不是甚么忍得住嘴的人,“这么多人就你嘴碎,人家家事你都掺和,你怎么不嫁到沈家去?”

那妇人被李春华这么一针对,怡然笑意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嘴巴张了好几下又不懂要怎么怼回去。

“哎,大家就贪个嘴爽,又没说你们家正康。”李婶见李春华着实被气着了,立马挺身上前去帮着说话,“你可别多想,咱们都知道你们家正康和沈家那丫头清白着呢。”

“我可不敢让我儿子娶这种媳妇,真娶了还不懂要怎么闹腾。”李春华从来不是什么受人欺负的性子,要是别人说这番话她保不准还要怼上一两句。

见给支着台阶的人是李婶,李春华怎么可能不顺着下来,毕竟比起和人斗嘴她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第二十章 流言再起2

李婶见李春华脸色好上不少,心下松了口气。

要说她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这次能帮李春华说话,一小部分是因着梁婶,一大部分是因着她们家可能会和覃家结亲。

李婶又是个精明的主,两家人要结亲的事儿就梁婶和他们俩知道,毕竟覃正康和沈元瑶还有婚约在身。

她早早就看中了覃正康宽和憨厚的性子,覃家家中人口简单,李春华又是那种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人,她闺女只要不傻就不会哄不好这婆婆。

有沈元瑶在前面顶着李春华的不喜,她女儿嫁到覃家的可能就大大加大了不少。李春华可是她闺女的未来婆婆,现在不打好关系,以后两家还要不要来往了?

李婶拉着李春华到角落里,贴耳道:“你们家和沈家的婚事啥时候能解决?我家闺女可等不得那么久。”

“我们正康要不得这种媳妇儿,偏偏梁婶这会也不在这儿。”李春华只要一想到沈元瑶就觉得气恼,说话都带着刀子,一想到梁婶不在没人给她出主意,心下又急又无奈。

“这事儿现在整个村子都知道了,沈三丫那丫头回不回来还不知道呢,万一三四年才家来,你说正康到时候都多大年纪了?”李婶状若不经意的开口,李春华听了心下更是骇然。

当初覃正康坚持要谨守这门婚事,说什么都要等沈元瑶回来,现在人回来还跑了,李春华这次说什么都不会这么罢了。

“你莫要多心,再等上两日,我定会给你个交代。”李春华这边算是下决心了,转身就安抚李婶起来。

“咱们俩什么关系,还用得着说这种话。”李婶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作用了,笑容渐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

李婶见李春华离开的背影消失不见,想起现在“不知所踪”的沈元瑶,并无半点的愧疚。

毕竟李春华这未来婆婆也不满意她这个儿媳妇,那自己不过是投了两家的好结亲,算不得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想到这里,这才笑眯眯地坐回八卦团队里。

“你们说啥悄悄话呢?还躲到那边去。”其中一个婶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不是梁婶没来呢,我就告诉春华一声。”李婶丝毫不提她说了什么,随意扯了个话题就把这问话带开了。

柳叶村里关于沈元瑶跟人跑了的消息越传越烈,这边前来请人的小厮驾着马车飞奔回到庄子,千书就侯在侧门等人。

小厮率先跳下马车行礼,“沈大夫并不在家中。”

千书眉头皱了起来,小厮犹豫半晌,将村口遇到的中年大叔说的话转述了一遍,隐下了中年男子要给公子身边送人的那一段。

听了一长段话千书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这种流言虽说不能全信,但也有半分可取之处,沈元瑶可能真的不在家中。

这样一来就不好回话了,不知公子今儿怎的就突然要见沈大夫,现在人没请到,还是无厘头的失踪了。公子的身子也没好全,沈大夫突然失踪了,那可是如何是好。

千书心中焦急又担忧,面上挂着老实憨厚,从兜里拿出一块碎银给侯在一旁的小厮,“我这就去给公子回话,辛苦你了。”

庄子庭院外传来阵阵呦呵声,千书脚步匆匆走去。

庭院里两个人纠缠在一块,你一拳我一掌,两人额间冒着细汗,脸色带着猛烈动作后地红润。季文南半依靠在文椅上,悠闲地点着食指,面色憔悴但又极有精神地看着对打地两人。

同安没侯在旁侧,庭院里就对打地两人和看得津津有味地季文南三人。

南礼迎着千海的脸虚虚打出一拳,千海身体本能地往旁侧一躲,南礼带着雷霆急速往季文南的方向冲过去,手指呈鹰爪就向季文南的脖颈抓去。

千海反应过来冲上去挡了这一爪,衣袖被南礼给扯掉了一般,堪堪能遮住胳膊肘。千海捏着南礼的手腕翻身一绕,南礼就动弹不得,只能受着千海的力道跪在没铺地砖湿润泥泞的土地上。

南礼浑身挣扎不得,脸上满是疑惑地看向笑意沉沉的季文南,“公子,千海这是在作甚么?”

“我就说,怎的走到哪都有人追杀,看来我这米缸里还有只大老鼠!”

季文南手指一顿,悠闲地换了个姿势,脸上弥留着看好戏地笑意,眼神却像是冬日里地冷箭直往南礼身上招呼。

这话一出三人心里再明堂不过,季文南不再说话就等着南礼自己招了。

“公子,南寻自小跟随您身侧,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千书千海能随你左右,而南寻却被关在深不见天日的地牢里!这都凭什么?”

南礼面若癫狂,额间青筋根根立现,嘶吼的声音带着绝望和痛苦。

季文南动作快速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南礼,一股子冰凉从头顶传到脚心,苍白地嘴唇开开合合终是没说什么话。

千海也被这话点住穴脉定在原地,察觉手下的南礼挣扎越来越大,死咬着牙关才没让人挣脱,等着公子发话处置。

千书走进庭院最先看到的是公子的背影,随后看到被千海丝丝钳制住的南礼,心下震惊,上前行礼。

“带下去罢。”季文南被千书的声音唤回神,犹豫片刻,“莫要让人知道了。”

千海封了南礼几道穴将人提溜走了。

千书瞥了眼狼狈不堪的南礼一眼,躬身回道:“公子,沈大夫不在家中。”

“据说是突然离家,不知到何处去了。”

季文南听着眉头一蹙,刚刚的事情给他的打击不小,现在连要见沈元瑶的心都小了不少,终是没再问什么,背着手离开了湿润的庭院。

李春华回家直奔覃正康的屋子,四处翻找都没找到那一张婚约书。她能想到的就是儿子把那婚书给藏起来了,上次她贸贸然到沈家去退亲,亲事没退成,两母子还闹了不欢喜。

现在她就想趁着儿子不在家中,拿着婚书去逼着沈家退了亲事便罢,现在看来还是要到里正家中去一趟才行。

覃正康自从上次他娘闹了那么一次,一直把那婚书贴身带着,就怕他娘又偷了婚书去退亲。他怎么都想不到,即便是没了这婚书,他娘只要想着退亲,就不是没有漏洞可以钻。

里正家院门大开着,里正孙子正半蹲在院子里玩泥巴,玩得正开心眼前的地面被黑影笼罩,他快速的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陌生面容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他佯作镇定的站起身子,满是泥巴的手往干净的衣裳上一抹,“婶子,你找谁?”

覃正康自懂事以来就没再玩过泥巴,就喜欢挑些树枝雕雕刻刻的,更别说玩了泥巴还往衣裳上抹,覃正康从没让李春华操过心,现下看到玩泥巴的虎子哪能不对比一下。

李春华强忍住嫌弃,扬起笑意地对他道:“虎子,你阿爷在家中不曾?”

虎子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婶子有点可怕,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就像是看着路边的狗屎,不乐意地撅起小嘴,往里屋地方向跑去,边跑边喊道:“阿爷,有个很凶的婶子找你。”

最先出来的不是里正,而是在厅堂前拾豆子的虎子娘亲,起身探头出来看到拎着篮子的李春华,“虎子怎么说话的,这是李婶子。”

虎子一头撞进娘亲的怀里,挨了他娘的一顿讲,气喘吁吁的不说话。

“李大姐,这是有什么事上门来了?”

第二十一章退亲

李春华以为虎子还小不懂事,她就露出点嫌弃的样子就被这伢子给看出来,没来得及说话又被虎子他娘给看到了,现在也是尴尬不已。

见虎子他娘没太在意虎子说的话,立马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了过去。

“还不是为了我们家正康,给里正带了点鸡蛋,家里养的鸡生的。”

虎子他娘听到这话,心中知道她为何上门来了。像是没看到李春华脸上的尴尬,毫不手软的就手下了一篮子的鸡蛋,“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李春华见虎子他娘手下了鸡蛋,心中的尴尬少了不少,连忙问道:“里正在家不曾?”

“在的,就是不知起身不曾。”虎子他娘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拍了拍虎子的脑袋,“今晚给你煮蛋吃,你去看看阿爷起身了不曾。”

虎子听到有鸡蛋吃,乖巧地点点脑袋往屋里跑去。

“李大姐,别愣站着,找地儿坐着歇会。”虎子他娘热情地招呼着,转身拎着篮子放进了柜子里。

李春华看着被东西占满了的椅子,客气的道:“不了不了,就这么点路,算不得多幸苦。”

里正虽说不是什么了不得地人物,可只要在村子里地村民对他还是敬上几分,哪家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都会往这走一趟。

覃翠花家来时,还特地让她爹往里正家里送了不少的礼。李春华现在上门为的的是儿子的婚事,那篮子鸡蛋怎么比得过儿子,遂心疼不已还是带着鸡蛋上门来了。

虎子噌噌噌地跑了出来,定住脚站在他娘面前,胸口起起伏伏,“鸡蛋鸡蛋!”

“就知道吃。”李春华心中嫌弃却不敢再带出半分来,堪堪扫了一眼就看到大步走出来的里正。

里正端坐在厅堂前,他年纪不算大,却因脸上深刻的法令纹给人不符年纪的老迈,听着李春华声泪俱下地说完,额间的纹路更是深刻。

“这婚事当初是我们当家的订下的,可是那时伢子都还小,怎的知道性子怎样,谁曾知道沈三丫不是个安分的,这会人都不见了。

这要是三年五载的不家来,我们正康还能等个几年?真是苦了我家正康了,拖到这岁数都没成亲。”

十五六岁成亲都是常事,只是覃正康到这年纪还没成家就引人侧目了,也因这原因在内,里正本可以用覃正康他爹当借口回了她这要求。

里正抬眼看了站在一边的儿媳妇。

虎子他娘收了李春华的一篮鸡蛋,也知道公爹这眼神的意思,当即开口回道:“确是有这么一回事,现在村子里都传遍了。”

里正一听心下也有些许的气恼沈家,怎的个闺女都不看好,无端的就惹了个妇人上门来哭哭啼啼。

“这亲事当真是要退了?”

“里正你就心疼我们家正康罢,这人都不见了,我们正康这些年都等着沈三丫家来成亲,她倒好,说不见就不见了,我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这才上门来求您见证覃家和沈家退了这门亲事。”

“这不是你们覃家一家的家事,还要沈家人在场,我才能给你们两家退了这门亲不是。”里正也烦了这么个婆娘的胡闹,转头对虎子他娘道:“去唤沈家人来一趟。”

李春华抹抹眼角的眼泪,忽略大腿内侧的痛意,只要是为了儿子,这点痛都不算什么大事。

沈厚牛一个人跟着虎子他娘过来的,心里还纳闷里正寻自己作甚么,看到李春华也在也没想到是什么事。

“覃家要退了覃正康和你们家沈三丫的婚事,所以唤你过来问问你们沈家有什么想说的不曾?”里正的话总算是让沈厚牛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把自己喊过来了。

“这亲事是当初覃家提出来的,现在说退亲,让我们沈家把脸往哪里搁?”沈厚牛面色铁青的开口,虽说这里就四个人加上个半大的伢子,也觉得万分丢脸。

“你们沈家现在还有什么脸面,有沈三丫这么个闺女。”李春华见沈家那泼辣儿媳妇没跟过来,知道这事成了一半了,只要沈厚牛点头同意退亲了,那就没任何回旋的余地。

“这都带着伢子跑了,那不是和野男人跑了还能有甚么别的?”

沈厚牛听这话刺耳至极,虽说他不在意沈三丫这闺女,可现在她每被说上一句难听话,都是往沈家的脸面上划一刀。

李春华这姿态似是被他给欺负了,他碰上这么个能说能哭的婆娘,半天才挤出一句:“三丫这几日进城去了,那能说什么和野男人跑了!”

“你少在这儿糊弄人,别以为覃家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就欺弄我们,那可是你儿媳妇亲口说的离家出走,你就在这里当着里正的面给句话。”

李春华见沈厚牛半天都挤不出句话来,接着道:“我家正康等了沈三丫这么多年,硬是拖到这把年纪都每成亲,谁知道你们家沈三丫甚么时候家来,你等得,我们覃家等不得。”

这话一说完又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赫然就是一副慈母的样子。

“阿爹,现在村子里谁人不知沈三丫,要我说李大姐这话也在理。”

虎子他娘也不太看得过眼了,要是将来她家虎子也有这么个妻子,在这儿哭着退亲的人就是自己了,侧身拿了个手巾给李春华。

沈厚牛人老实嘴又笨,被这俩婆娘一唱一和给憋得半天说不出个字来,前儿那一句谎话说完就不敢抬头看端坐着的里正,现在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甚么的话来。

“那覃家和沈家这亲事便退了罢,各自婚嫁便是了。”里正沉思片刻,看沈厚牛那呆愣地样子还是问了他一句:“沈家可有甚么意见不曾?”

沈厚牛看了看一脸端庄郑重地里正,再看看不停抹眼泪的李春华,心中可惜了覃正康这么个女婿,又愤怒沈元瑶偷偷离家,咬着牙点了点脑袋。

“那这亲事就这么便罢了,至于那婚书,你们两家互相换了,销毁便作罢了。”里正说完就起身走了。

李春华等里正走了才抬起头,抹掉眼角挂着的眼泪,哪还有半点刚刚的哀泣,喜形于色地对沈厚牛道:“我跟你家去,你把那婚书给回我。”

虎子他娘见这事儿解决了,收回给李春华擦眼泪的手巾,装作没看到她假哭的事情。

沈厚牛也被李春华这变脸的技能给气了个正着,大步往前走出里正家往沈家走去。

李春华手里拿着写了覃正康名的婚书,心中的巨石算是一下落到了实地,不管沈厚牛黑沉的脸色,和一脸呆愣的覃花打了招呼,飞也似地跑出沈家院门。

耀州城大宅子内,一处院子里散落了一地的木材,靠墙的地方放了雕刻打磨好的木头。

“正康,过来歇会罢,你都忙活一整日了。”靠墙坐着歇息的人看不过眼,摘了草帽一边扇风一边说道。

“不了,早点把活做了早点家去。”覃正康抬手用袖子抹了把脸颊滑落的汗珠,扬声拒绝道。

“我说你这小子,有还没成亲,怎么整日就想着回家。”

这人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一人一句的打趣起来。

“现在没有,也快了!”覃正康心中暗暗道。

看着完成了一半的工程,想着这次完工回去给沈元瑶带点甚么小玩意,胸前紧贴着里衣的荷包隐隐发热,手下的动作更是快速。

柳叶村村外的柳家里。沈元瑶细心的把茂子嘴边的药汁擦干净,掖了掖被子,抬眼看了看窗外西沉的日头,隐约能听到院外柳大牛劈柴的声音。

沈元瑶收拾了一下东西推门而出,柳安逸一看到她就扔下了手中的树枝,噔噔噔的就飞奔过来,“姑姑,茂子哥怎么样了?”

“茂子会好起来的,你今天都看了什么书呢?”沈元瑶摸了摸他脑袋,亲切的转移了话题。

沈元瑶连夜回家收拾东西,那时怕被沈家人看到,往桌上留了张字条,急匆匆地把她和柳安逸的东西都放到了随身空间里。等偷溜出来才想起来,除了她和柳安逸的衣物,她放在空间里的东西不能随意拿出来。

柳安逸喜欢念书,柳大牛屋里从启蒙时用的书都还在,只是带后来就全成了医书,这些启蒙书也够他看到茂子病痊愈。

等这事情过后,送柳安逸去学堂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比起沈元瑶学堂启蒙怎么都会比较好。

梁婶一来一回地把今天晒好地药草往屋里搬,柳大牛停下劈材的动作,走到井边打水洗手洗脸。

“吃饭了。”柳大娘摆放好碗筷,看到还在忙碌的众人呦呵道。

吃过晚饭后沈元瑶和柳大牛一同到屋里看包好的药包,他们这两天除了照看茂子以外,还特地采了不少的药草,晒干后一包包分拣好。

“明儿你就把这些药包给村里人送去,只要没发病都能预防。”沈元瑶随意拿起一份药包,拆开细细看了一遍药草,查看分量没有错又顺着包扎痕迹包回去。

“临近秋日,这种时候最有可能会传染,这段时间都注意点。”

柳叶村村里的人口不算多,但也不少。这些药草除了这几日新采的,加上沈元瑶之前藏在空间里的,最多每个人能拿上两包,其余的就不能再多。

柳大牛点点头,示意明白。

第二十二章施药

翌日,天微微亮,秋风袭来,鸡鸣不断声。

院外的地上一片湿漉漉,昨夜一场秋雨迎来了初秋,不少村民都在短衫外头加了件衣裳。柳大娘和柳大牛一人拿了一大篓的药包侯在村口处。

路过的村民都算清了家中人口给药包,拿到药包的人都直愣愣地,“城里救济难民都发粮食,怎么你们都发药包啊?”

“最近天气转凉,怕村里有人不适应得了风寒,遂这边就发点药包给大家。”柳大娘笑呵呵让这人自己从箩筐里拿,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在不受人怀疑的前提下能遮住的部位都遮住了。

“不要银钱的,我便多拿两包罢。”有人笑着就想多拿几个,柳大牛一个动作拍下他的手。

“我们都数过数的,你要多拿了,后面的村民可就没得拿了。”柳大牛板着脸说道。

那人感觉手背上被拍的地方火辣辣的,还想多说什么。感受到其他村民的眼神,心下讪讪,拿着属于自家的药包转身离开,低声嘀咕道:“不就俩药包,说得我贪多似的。”

这是明目张胆的的想多拿,心思多的则是说家中多了人口,要多拿上几个。

也好在柳大娘俩母子都是做好准备出来的,哪户人家几口人还是了解得清清楚楚的,村民见这种空子钻不得,只能老老实实的拿这么多的量。

满满的两箩筐发了一早上还余下十来个药包,柳大娘还在算着还有哪家人没那,拉拉扯扯的两个人远远的走来。

梁琦媳妇一手抹着眼角,梁骏在一侧细细安抚着她,她一手挥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掌,声音沙哑低吼道:“你有空在这说这些话,还不如快些把你娘找到,我可怜的茂子。”

这话一说完,眼泪更是汹涌而来,梁琦又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低声安慰道:“我娘都多大地人了,带着茂子走亲戚去了,你就爱多想。”

抬眼看到柳大娘和柳大牛都往这边看来,心想是在看热闹,忙道:“有人在呢,爹都说了不用担心的。”

梁琦只能强收了眼泪,嘴角扬起一道僵硬的弧度,打招呼:“柳大娘这么早,在这儿作甚么呢?”

柳大娘和柳大牛心里亮堂着,他们口中的梁婶和茂子都在柳家。柳大娘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一旁的柳大牛抢先开口道:“这不天气看着转凉,给大家伙发点药包。”

梁琦接过柳大牛递过来的药包,眼睛定在他媳妇身上,心不在焉地感谢了一顿,显然没把柳大牛说的话放在心上。

茂子是村子里这段时间第一个得了疫疟的人,梁家的人都很危险,再加上这天气一天天的都在变,难保真的会被传染了。

柳大牛只能拉住抬步要走的梁琦,隐晦地暗示道:“城里这几日有不少的病人,所以我也是防患于未然,谁家都不想家里人有个甚么病病痛痛不是。”说完还用力地拍了拍他地肩膀。

梁琦直愣愣地看着柳大牛严肃郑重地神情,点点头肯定道:“我晓得了,一定会煮药喝。”

这话说完看到他媳妇走远了,手里拎着药包大步追上去。

“娘,这事绝对不能透露出去。”柳大牛见四周没有人,压低嗓音嘱咐道。

柳大娘刚见小两口不太忍心,差点就把梁婶和茂子的事说了。疫疟这种顽疾还能传染,就算是上头的人有慈心,也要为更多未患病的人考虑,牺牲的只能是得了病的人。

沈元瑶说有法子治病,心中定是也怕更多人的人患病。柳大牛现在还是不太相信沈元瑶真的能医治了茂子,天天泡在灶房里配药煮药,也没见茂子真的能好起来。

日头渐渐明亮,耀州城秦记医馆前围了不少的人。

医馆里的小厮从医馆里鱼贯而出,将长案摆在医馆前面,一包包药包一一摆上,等东西都整理好,顿住脚步站在长案周围。

秦管事见外头的人比一开来的还要多,站起身轻弹长衫衣摆,大步跨出医馆。

“秦管事,你们这是要做甚么呢?”人群中有人对着走出来的秦管事发问。

“最近城里患病的人日渐增多,医馆这边有很好的预防方子,所以我们医馆为了大家着想,特拿出方子配制了成药。”黄齐站在秦管事身侧,浑厚的声音传到所有人耳里。

“这药不会没用吧?”

“我们医馆的人就是最好的例子,我们成日接触不少的病人,每日都是喝这一方药。”

围起来的人纷纷点头,成日接触病人的大夫最易受传染,既然医馆里的人都是喝这些药,那他们喝应该也是可以的。

“那这药怎么卖?”

“我们想着送药不是甚么好的兆头,特只能买,也不算贵,一两银子两包。”

听到这价钱,人群哄地又议论起来,眼见有大部分地人就要走人地姿态,为了留住人黄齐往前一步,解释道:“这药算不得贵,其中掺杂了好几种药材,我们医馆不收任何地银钱,可药材贵重我们也并无办法。”

人群寂静半刻,迟迟没人愿意上前去买药,此时却有人第一个上前,拎起两个药包,抛下块银子,“我信得过医馆,便买上两包试上一试,毕竟银钱哪有任命重要。”

这人便是之前混在人群中,第一个发问地人,其余人见他都买了,家境宽裕地也上前去拿了两包,至于装扮较之普通的还是舍不得这银钱,看上几眼就离开了。

秦管事一直没开口话语,见场面都让黄齐的话给收拢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转身回了医馆。

而医馆不远处的一处转角,手里拎着两个药包的男人一离开人群的视线,就松松垮垮的倚在墙上,似乎在等着甚么人。

医馆后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医馆服饰的小厮从里边出来,四处探头查看有无人在,男人三分无赖七分悠闲的看过去。

“怎么就穿了这身衣裳过来。”小厮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眼,话里话外都带着不满意,“要不是今儿管事心情好,直接就不搭理你了。”

“我衣裳怎么了,事情也办了,怎么就不搭理我。”男人脸上挂着耍泼无赖的神色,“再说了,我这样的人都能买了药,不是能让更多的人买么。”

男人说完就伸出手,拇指轻搓着食指,不去看小厮脸上地恼怒,“我的报酬呢?”

小厮不情不愿地掏了个荷包扔给他,他抛起荷包掂量着荷包地重量与之前答应给地一般,笑嘻嘻的要把药包还给小厮。

“你留着罢,也不值几个钱。”小厮说完转身就走了,没发现自己无意中说漏了甚么,余下男人在巷子里低头深思。

“不值几个钱啊。”男人看着手中的药包低声呢喃,“既然不要了,那就是我的东西了!”

济仁堂季管事在堂前来回走着,他今早听到秦记医馆摆长案卖药还觉得纳闷,派人出去打听,听了之后只觉得愁上眉头。

这简直就是行医之名,动赚钱暴利的念头。

济仁堂是几十年的老店,名声上不输于任何一家医馆,一直独霸耀州城,济仁堂敢说第一就没别的医馆敢说第二。

几年前秦记医馆开门就给了济仁堂压力,多稀奇古怪的病都能医治。济仁堂秉持保守,医人讲求徐徐渐进;秦记医馆则是讲求快速根除。

现在城里的人都喜欢到秦记医馆去求医,济仁堂就像被人给遗忘在角落里,只有捡秦记医馆的漏,再没有出头的时日。

“季管事,还在伤脑呢?”季文琪从外头进来,就见到皱着眉头来回踱步的季管事。

季管事一见到他就更头疼了,这人是他们族里分支的一小家,爹娘早逝只余这么个独苗。没家人庇护的孩子可想而知以后能活下来都是一句命大,季管事于心不忍,带他到济仁堂来当药童。

可这人也是气得他想动手打人,让识字背书,他能把书书扔灶台里烧了,还一脸天真告诉他:“这东西引火最合适不过了。”

这种事情小时就当他不懂事,可大了更是了不得。拿着杂草到街上逗小孩,说是甚么人参,唬了人伢子的糖葫芦吃。等人家人带着伢子上门,季管事真是既丢脸又痛心,索性不再管着他。

季管事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持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清茶,“还不是因为秦记医馆。”

“就这事?你看这是什么?”季文琪把手上的药包扔到桌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

季管事拆开药包,一一分辨里边的药材。极其简单的几个药草混在其中,季管事想起仆人回来传话说的,两包药就卖上一两银子。

太多人都不识药草,就算是说有人参估计都信以为真,就是不懂的人被蒙在鼓里,懂得的人都要被气到跳起来。

“这药包你从哪拿来的?”季管事气急问道。

季文琪一愣,想起那小厮说的话,无所谓道:“人家送的。”看到季管事眼里快要喷火的火苗,“我可真没撒谎,我怎么有钱去买这药。”

第二十三章师承

季管事一拍桌案站起身,“他们这事在骗钱!我要去拆穿他们。”

季文琪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带着慵懒散漫,语气确实从未有过的严肃,“这么做不妥当,而且,我听说这药是一位世外神医所写,很多人喝了确实管用。”

他自小不爱

季管事满脸震惊,见他如此正经的模样,嘴皮上下蠕动,升起的那一股怒气被他这话给泼了盆冷水。

“那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这简直是想要病人家破人亡。”他手中拿着的药包,虽说药材简单卖得贵了,但也不是假药。

可哪有人能一直吃得起那么贵的药,吃上一两次还无所谓,如果长期吃下去,那就是家都让吃没了!

季文琪拇指轻擦杯沿口,眼神落在杯中微微荡漾的茶水上,漫不经心道:“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就看堂伯你敢不敢和秦记医馆对着来了。”

说完也不看季管事满脸的震惊,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

贾秀丽前一天跟沈家人说把空出来的屋子给俩伢子住,沈厚牛黑沉着脸不说话,沈弘光则是无所谓的吃着饭,覃花张口欲言,使劲给她打眼色,她都装作没看见的模样。

一桌子人都不说话,贾秀丽悄悄地掐了一把沈弘光,“你是伢子他爹,怎的就关顾着吃。”

“三丫人都走了,你问了爹娘地意思便是。”沈弘光持筷地手臂一抖,差点没让菜给飞出去,“就你这婆娘事多。”

贾秀丽得了话,看婆婆那副摸样定是会拒绝,把屋子空着给沈三丫呢,遂直接冲着公爹就道:“爹你怎么看,俩伢子都这么大了,老和我们挤着一间房也不是事吧,大不了等三丫家来我再让俩伢子搬出来便是。”

前一句贾秀丽说得十分真实,那家人这么大地伢子还和爹娘一间屋子的?至于后半句,她可就不是嘴上说的那么好了,毕竟到她嘴里的肉,怎么可能会轻易撒嘴。

沈厚牛现在最听不得别人提沈元瑶,一提就脸黑,语气厌恶至极,“她既然离开我们家就不算我们家的人了,给俩伢子住便是。”

“当家的......”覃花开口欲劝,沈厚牛黑沉的眸子就落在她身上,生生就止了开口说话念头。

覃花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把屋子给空下来给沈元瑶,一开始确实和沈厚牛一般接受不了她带个伢子归家。那伢子多乖巧啊,吃饭又不闹腾,让干什么活都乖乖地去干了。

说不得过几日沈元瑶就家来了,她知道沈厚牛有多要面子,遂只要他发话了她是怎么都不敢再多说。

贾秀丽见自己地目的达到了,不再扯着沈元瑶出来说事,安心地吃饭了。

今儿一大早等沈家人下地收稻谷去了,立马指挥着俩伢子收拾东西,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霸占地盘,宣誓主权才得。

仄人的屋子漂浮着微小的颗粒,几日没住人就能囤积一曾灰尘。

沈永见一个快步冲进屋子,随后嫌弃的撇撇嘴角,转身和贾秀丽嫌弃道:“屋子太小了,我们还是和娘一块住吧。”

他年岁还小,加上一直都是和爹娘住一个屋子,突然说要搬出来和弟弟一块住,加上这屋子比起他爹娘的看起来小多了,自然不太乐意。

“赶紧收拾收拾,擦干净桌案,管你乐不乐意,以后你们兄弟俩就住一块。”贾秀丽见屋子灰尘有点多,警告了沈永见一句转身找抹布去了。

要不是因为沈永见和沈永宗要搬进来住,别说打扫了,贾秀丽她看都不多看一眼。

“哥哥,姑姑和安逸都不回来了吗?”

沈永光比起哥哥更瘦弱一些,想到很久没见到的姑姑和小玩伴,他之前也有问过家里人,其余人都静默不语,唯有贾秀丽的回答就暴力十分,直接对着他屁股就是一巴掌,现在趁他娘不在忍不住问了哥哥一句。

“肯定要回来的!”沈永见肯定地回答,突然想起姑姑和安逸之前就住在这里,心情一下就开心起来,“等姑姑回来,我们就能和姑姑还有安逸一块住了。”

以往住在他爹娘地屋子里,要是动静大了吵到他爹娘任何一个,少不得都要埃顿骂。他们姑姑就不会这样子,安逸晚上睡不着都会讲很多小故事,他们从安逸那里就听了不少的。

经由沈永见这么一说,沈永宗的情绪好上了不少,他也喜欢听小姑事,特别是小红帽。

窗棂都一一打开了透风,桌案上吹落一张纸,飘到沈永宗脚边,他弯腰捡起来,上面的字他只识得一个沈字。

“还不快收拾,呆着干什么?”贾秀丽拿着东西进来,看到沈永宗背对她半蹲着,没太注意他手上的东西。

沈永宗立马把纸揉成一团塞到衣袖里,沈永见过来拉了他一把,把抹布递给他,“你擦一下桌案,我来擦别的。”

等母子三人把灰尘擦干净,贾秀丽把兄弟俩的东西都搬过来了,走出屋子那一刻才松了口气。万一沈元瑶真的回来了,她一个要嫁出去的大闺女,凭什么还赖着沈家,这屋子她说什么都不会让出去的。

成日待在柳家不出门的梁婶无聊至极,沈元瑶一开始教她煎药,控制火候把握时间,到后面只要沈元瑶说一遍她都能做得很好了。

现在两人就在庭院前晒药草,看到一株和路边杂草无异的药草问沈元瑶,“这种药草不就路边长的哪种杂草么?”

柳安逸又跑到柳大牛的屋里看书去了,沈元瑶也有些无聊,给梁婶细细讲解了这药草和杂草的区别。比起一开始梁婶的争对,现在两人相处的非常和谐。

同时茂子的身子越来越好了,只要这几日不再发热或发寒,过上几日就能痊愈了。因这梁婶这几日算是比较煎熬,比起一开始知道茂子得了疫疟的绝望,到现在的心中害怕又觉得充满希望。

对这件事最为吃惊的便是柳大牛,他知道只要茂子真的能痊愈了,城里那些久病不愈的人算是找到医治的方法了。

他现在每天都用惊奇和敬佩的眼神看着淡然的沈元瑶,不知她是不是摆了甚么世外高人为师,就连疫疟都不惧怕。

有时候也会想起九尺山上的柳大夫,特别是在知道柳安逸的身世以后,他更是怀疑沈元瑶是不是柳大夫的后人。

柳大牛站在厅堂前,看着梁婶一脸认真等待解疑,沈元瑶解释药草的熟稔,柳大娘在喊他他都没听到。

直到他眼中看着的两个人都纷纷转头看着自己,一股燥热从头顶传到脖子根,特别是梁婶赤裸裸的在沈元瑶和他身上来回打量时,燥热的脸颊更是加中了几分。

柳大牛这么直咧咧地盯着姑娘看本就没有礼貌,在梁婶眼神地发酵下,更是觉得丢脸。

梁婶则是以为柳大牛在这段时间地相处下,对沈元瑶生出了甚么想法,只是单纯地看热闹地念头,没想到把柳大牛给看了个大脸红。

“娘,你喊我作甚么?”柳大牛掩饰地挥挥鼻尖地空气,心虚地看着他娘道。

“我就想问问这药渣要不要扔了。”柳大娘满脸疑惑地看着她儿子脸上地红晕,转头看到梁婶看热闹地笑意,突然想到了甚么,一个巴掌就拍到柳大牛的后脑勺上。

“发甚么愣,要有甚么问题问元瑶就开口,傻愣愣地谁知道你想问什么话。”

柳大娘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样地人,绝不会让他媳妇在娘家休养时,又悄咪咪地去勾搭别家姑娘,遂她说话直接又坦荡,更不是为了给儿子遮掩。

沈元瑶眼里溢出淡淡地笑意,她真的就喜欢柳大娘这股坦荡地性子。柳大娘她有儿子儿媳,算是大半辈子地苦难都过去,越活越坦荡。而她现在还没到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时候,柳安逸还有沈家人都是她要忌惮地原因。

柳大牛憋了许久,终是问了出口:“元瑶师承何处?”

“我也不知。”沈元瑶心下诧异,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也不是它不想回答,而是她使劲回想更多地记忆,发现一片空白。

“冒昧了。”柳大牛见她这么回答,并无遮掩地意思,表明不是故意掩藏师承之处,多半是世外高人不愿透漏罢。心下失望道,但还是道了谢。

“不过,我们一直住在九尺山上,义父姓柳。”沈元瑶见他真心问询,犹豫片刻道。

柳大牛只觉得耳廓一阵,疑似听错了,磕磕绊绊地问道:“九尺山地柳大夫?”

等沈元瑶点头称是,柳大牛脸上的红晕相续冒出,比起之前地窘迫,这次是激动得无以复加。以秦管事那样清傲的人提起柳大夫都恭敬不已,可想而知柳大夫是有多厉害。

而作为柳大夫义女的沈元瑶,就算不能全承了柳大夫的医术,疫疟却是不曾放在眼中,必定也是医术了得。

他一想到这个怎么可能不激动,茂子有救了,城里患病的人也都有救了。

第二十四章祁笙

从沈元瑶的记忆力,柳大夫是个不苟言笑之人,但你不能说他不温柔。

早先柳大夫还爱板着脸教沈元瑶认药草,沈元瑶也被他板着脸给吓得兢兢战战,作什么都十分认真刻苦。

柳大夫到后来被沈元瑶的认真刻苦和天赋给打动了,带她比对以往带出来的徒弟都要花费心血,好在沈元瑶不会让他失望。

至于突然抱回来的柳安逸,柳大夫只说是孙子,其余的半句都不多说。

他待沈元瑶和襁褓里的柳安逸的态度相同,未曾因为柳安逸与他有血缘关系就关爱上几分,反倒是半大的沈元瑶比柳大夫细心,从柳安逸的吃食到尿布上都做得十分妥当。

“想的都什么?说来我们也高兴一下。”柳大牛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柳大娘一掌就拍上去,无奈问道。

柳大娘和梁婶都都听懂了一句句话,可不懂柳大牛激动个什么劲,就连沈元瑶也是一脸无奈,不懂他兴奋的是甚么。

“娘,怎么总拍我。”柳大牛捂着后脑勺,无奈地控诉道。

柳大娘直接一个眼神上去,潜台词就是:你是我儿子,不打你还能打谁?

柳大牛讪讪地收回脸,对着沈元瑶喜悦更甚几分,“我之前曾到九尺山寻柳大夫,怎知柳大夫已然逝世,本以为这病在无人能医治,谁知碰上了元瑶你。”

这么一说又想到最初对沈元瑶医术的不信任,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医者仁心,举手之劳而已。”沈元瑶淡淡地笑着,心里却是最能感受到说这句话地深刻。

新时代地沈元瑶最能体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精髓,小学时老师耳提面命的教导他们,过马路要扶着老奶奶。可是现实总是十分受打击,你想扶他们过马路,他们想的则是怎么从你的口袋里拿钱。

她知道茂子病情不对劲,心中率先闪过的念头是,是否要给经常给她找事的梁婶点教训,她没别人想的仁慈。

可人性都是纯真善良的,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没办法真的看茂子就这么没了,柳安逸也时常到屋里找茂子讲小故事,她不能控制别人怎么想怎么做,现在的她只要无愧于心便是。

“城里的病人也多,有些甚至比茂子病得还要严重。”柳大牛每说一句都偷偷看沈元瑶一眼,眼中的期盼和恳求都满满地要溢出来,“不知元瑶可否随我到城里走一趟。”

沈元瑶静默片刻,终是点头答应了,“等茂子好了,我便随你到城里一趟便是。”

午间地日头明晃晃,清凉地秋风带着落叶飘飘洒洒。

季文南腰板挺直地半坐在塌几边上,待同安把绷带缠好,手指抓着里衣一拢,白皙地肤色严严实实地遮盖住。

“公子伤口痊愈的不错,过阵日子便能好了。”同安细细地将东西收回药箱,顿了顿话头,“只是沈大夫不在,我也不好妄下定论。”

“到时再去寻上一寻便是。”季文南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话,也不用仆从伺候,动作快速地整好衣裳。

季文南的态度无所谓到同安都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不是季文南当时昏迷不醒,同安在一旁帮忙打下手,不然怎么知道他们家公子胸前缝了细细的线,那都是线啊,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现在只要想起那时候的血肉模糊,就忍不住胃里的翻腾。

这时千海突然叩门,“公子,城里来人了。”

季文南平淡的眸色一转,脑中流转几个念头,才缓和情绪平淡道:“那就请吧。”

季文南至半月前说要出城散心,便一直都不曾回城过,季管事见他散心的时间过长,这段时日也没见季文南要回城的消息,再也坐不住了。

祁笙一早受季掌柜的吩咐,马不停蹄地就前来,也不懂这位季公子是否愿意随他回城。心事重重地由着千书牵引往堂屋。

“公子稍缓便来,你现在这儿喝点茶水歇息片刻。”千书和蔼地笑了笑,没有一丝主子身前人的孤傲清高。

“千书放心便是,我怎会计较这些。”祁笙脸上挂着浓厚的笑意,熟稔的回道。

待千书转身离去,仆从纷纷上茶倒茶,低垂着身子退出堂屋。祁笙脸上的笑意渐渐转淡,眸色变换不知想着何事。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季文南从长廊处转出来,祁笙立马把手上的茶杯放回桌案上,起身行礼。

季文南视线落在躬身行礼的祁笙身上,祁笙是季掌柜到南方来时收的义子,他面相上看着清隽,骨子里透着一股子直接,毫无商人所说的市侩。

当初季文南刚到耀州城时,两人算是除季掌柜以外能说得上话的人。知道他外出散心的人不多,一出了耀州城的城门,随之而来的就是大批人马的追杀。

哪怕他带的随从功夫够高,也经不住这么多次的追杀。

吃了这次的教训,季文南不止性子大变,还对陌生不知家底的人多了一份戒备,没有人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祁笙半弓腰身,视线落在文椅扶手上指节分明的手上,大拇指上套着天青色的斑指,食指并着中指微抬,示意他不必多礼。

“季掌柜让我来问问公子何时回城。”祁笙从不在外直接称季掌柜为义父,再加上他在季文南面前一向如此。直接道明来意,半丝迂回的念头都没有。

季文南细细打量着他,轻轻拨动茶盖,漫不经心道:“等我何时想回去了,自然就回去了。”

祁笙听着这话有些恍然,半阖眼皮掩住眼里的诧异。

这和他第一次见到季文南时大相径庭,那日他义父到城门外接季文南,行架简陋不说,等到了季府见到季掌柜口中的季公子,更是觉得震惊。

那时的季公子落魄消沉,与现在可谓是相差极远。

“季掌柜那边要如何回话?”

“如实相告便是。”季文南悠闲地换了个姿势,也不在意祁笙的直接。

季文南之前之所以和祁笙交好,除了在别的方面有着相同的爱好,祁笙说话直接这一点也大合他的胃口,等交情渐渐加深更是日日能有话说。

“若无它事,就先回罢。”基季文南语气客气疏离。

这是直接就逐客了。祁笙张口欲言,等触到季文南眼中的冰冷和防备,最终还是咽回肚中。

“还请公子保重身体,我这便回城复命。”

等人走后,仆从上来收了祁笙用过的茶杯,给季文南空荡荡的茶杯里加满茶水,躬身退下。

侯在堂屋暗处的千书走了出来,躬身道:“看不出有习武的样子。”

门外的绿翠随风微动,落在地砖上的光斑随之变动。

季文南眸色深沉,看着不远处的光斑,轻轻转动拇指上的斑指。

“祁管事,你说季公子放着好好地季府不住,跑到这庄主住着算什么事?”跟在祁笙身侧地仆从忍不住开口道。

“是啊,真想不透。”另一仆从苦着脸,手指不经意地指指脑袋,“也不知怎么想的。”

他们仗着祁笙在前面,看不到他们地小动作,两个人只能这么憋着笑愉悦一下自己。

三人从早上出城到现在,就中间到庄子时能歇了一小会,一路都是在马背上。祁笙不爱和别人多说甚么话,但这俩仆从却是一张嘴就爱说不停。

祁笙不知他们在身后做的小动作,但还是斥责道:“主家的事你们少扯嘴皮子,到时候我也保不了你们。”说完一挥马鞭往前跑去。

一路疾驰回到耀州城,直奔季府大宅。

此时天还未全沉浸成墨色,季府里早已点上了烛火,光线瞬间照亮季府周围,在整条街上成了独具一格的亮点。

仆从在大宅小径上走动,碰上行色匆匆地祁笙立马躬身行礼,“祁管事。”

祁笙随意挥挥手,也没回话,一个大步往堂屋走去。

“公子可是这么回话的?”季掌柜背对着门,仰头看着书架上的书籍。

“确实如此。”祁笙恭敬回道。

“那便罢了。”

祁笙见季掌柜没多问,也没开口让他走人,定是还有别的话要问上一遍的,身子便定在原地不动。

季掌柜目光落在其中一本书上,静默片刻,缓缓开口问道:“公子......身上可有何处受伤不曾?”

“这就不曾看出甚么来。”祁笙心下大惊,脸上表情却未动半分,依旧恭恭敬敬疑惑地问道:“义父可是发现甚么不曾?”

季掌柜没回答他的问题,直接挥手淡道:“你今儿也幸苦了,下去好好歇息罢。”

祁笙自然知道他不愿多说,就算想说也会再他面前多透漏半个字,毕竟他只是个外人,知道得越多就越有可能被灭口,遂也恭恭敬敬地行礼退下了。

夜深,屋外月光浮上月稍,季府里各个主屋的烛火都熄了,只余小径上巡夜侍卫手里的灯火。

草丛蟋蟀虫鸣声声,祁笙脑子里回旋着季文南那冷清疏离的摸样,更是觉得心头烦躁,一个打挺从床榻上翻身而起,一丝声响都未曾发出,动作利落干脆,与他清隽的面容相维和。

第二十五章病愈

祁笙感觉现在的季文南很奇怪,就连季掌柜对这公子的事缄口不语,以往何事都会和他说上一二,唯独在这件事上一点口风的都不曾露出半点。

他估计是让季文南怀疑了,心中升起一股烦躁,这么长时间悄悄建立起季文南对他的信任,算是全被自己这一次的疏忽给败坏了。

罢了,接下来只能接着与这季公子打好关系,悄然行事。

院子外走过一队侍卫,灯火亮过一瞬又飘远。

翌日,正午时分,院外日头正烈。

柳大娘从外头回来,怀里抱着个包袱,面上浮上多日来难得瞧见的喜悦。

“娘,你怎么出去那么久?”柳大牛就站在屋檐下,一看到柳大娘进门,立马迎了上去。

“哎哟,这不是正好赶上时辰了吗?”柳大娘有些无奈他这副急切的模样,“这种时候弄这些东西,让人看着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掰扯清楚。”

梁婶听到院外说话的声音急急走出来,问道:“都拿到了吗?”

柳大娘把包袱往前示意,绕开拦在身前的柳大牛,把怀里的包袱递给梁婶。

梁婶喜冲冲地接过东西,脚步不停顿地往灶房走去。沈元瑶也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牵着同样兴高采烈地柳安逸。

“茂子哥今天吃了好多吃食呢。”

柳大娘见他这可爱模样,想起再过个大半年说不得也要抱上孙子了,脸上笑开朵花。直接上手抱起了他,调笑道:“要不就直接住我们家吧,我可舍不得安逸你了。”

也不怪柳大娘疼柳安逸,比起小时候上蹿下跳的儿子,乖巧听话的柳安逸才是别人家伢子的代表。

柳安逸也被柳大娘这动作给吓到了,沈元瑶也挺久没这么亲热的抱他了,脸上升起两团红晕,偷偷睨了眼静笑不语的沈元瑶,小声道:“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让大娘抱着了。”

“好好好,我们安逸是大伢子了,不能随便抱了。”柳大娘直接被他这小模样逗笑,把人放了下来。

柳安逸脚尖触到地板站稳后,噔噔噔地小跑几步到沈元瑶身边,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袖子对柳大娘道:“大娘抱不动我,姑姑力气很大,能抱着我。”

柳大娘被他这句话给逗笑得更厉害,“敢情是想让元瑶抱你呢。”

沈元瑶也被柳安逸给逗得不行,顺着柳大娘的话头,一把把他抱了起身,“是呀,姑姑力气大,安逸再多吃点,姑姑也能把你抱起来!”

柳安逸脸上的红晕更甚,虽听得懵懵懂懂,但也知道他们是在笑自己的小心思,小脸往沈元瑶脖颈一埋,不愿再说话。

柳大牛被他娘这疼爱地话给腻到了,他小时候都没受过他娘这股子宠溺劲,怎么等他大了更是夸张,不是一棍子抡过来,就是一大巴掌甩后脑。

“发什么呆呢,还不把火盆拿出来。”柳大娘逗完柳安逸,见柳大牛一副神游的模样,她最见不得儿子这副呆样。

柳大牛还在神游他娘怎么对待他和对待别家伢子的不同,后脑勺上又挨了一巴掌,转身往灶房走去,低声嘀咕:“真是亲娘哟。”

还好他声音不大,不然这后脑勺还要挨上一掌。

待柳大牛把火盆点好,梁婶烧好了热水出来,柳大娘纷纷招呼大家来跨火盆。

茂子走在最后边,长时间待在屋里,整个人白了好几个度。但比起之前还生病时憔悴苍白的模样,病愈之后除了肤色比之前白,精神却是好上不少。

“跨了火盆,病痛统统不见。”柳大娘待茂子跨过火盆,一脸严肃地念了话。

梁婶带着茂子直奔屋子,跨了火盆还要洗个澡。用柚子叶加上少量的杂物一起煮好热水,直接洗浴就能扫除晦气,这是流传了几百年的习俗。

自茂子生病之后,梁婶更是虔诚地求菩萨供天地,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

新时代还有些人保留着这份习俗,在这个年代更是看重,沈元瑶自知劝不动梁婶,只能随她去了。

柳大牛将茂子病中用过的东西都扔到火盆中焚烧了,拿沈元瑶的话来说,就是虽说茂子病好了,但这些东西难免会沾上不少的病菌,一不小心还会传染给别人,一把火烧了了事。

等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天色还不算黑,这种时候出门难保不被村里人给看到,只能等晚些时候出门才最为保险。

“元瑶,你明天可否动身到城里一趟?”

柳大牛身子挺直,虽说之前沈元瑶也有应了他待茂子身子好了,会随他到城里去一趟,但他心里还是不太安稳,就怕沈元瑶临行前反悔。

“大牛哥,这些时日,我怎么配的药你也全学了,城里的病人只要是疫疟,这般医治便可,我在不在都无关紧要。”

五个人里除了沈元瑶和会点医术的柳大牛,其余人也学了一星半点的辨别药草,沈元瑶则是非常之认真的交了柳大牛。

但见柳大牛确实是十分紧张地问自己,只能开口应道:“若是不放心,我可以随着去一趟。”这话顿了顿,接着道:“不知诊脉费......”

“这事由我和秦管事说去,自然不能亏待了你。”柳大牛忍不住激动道。

柳安逸年岁虽小却是十分聪慧,以他这几日对沈元瑶的了解,她必定不会让这份聪慧被埋没的。

上学堂的花费不小,更无奈的是沈元瑶没有银钱。他知道沈家为了给沈弘光娶媳妇把她给发卖了,得的银钱盖了屋子娶了新媳妇,还能剩下什么银钱,就算是有得剩下,也不可能会给沈元瑶花用在外人身上。

沈元瑶别的都不需要,但银钱却是十分紧缺的。虽然答应他一同前去,但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柳大牛放心之余,也要为她讨些本该属于她的报酬。

“对了。”柳大娘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沈元瑶的神情,犹豫道:“我今儿听人说,覃家和沈家退亲了。”

梁婶一听脸色都变了个样,柳大娘也是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柳大牛没听懂覃家和沈家是谁和谁,除了听不懂话外音的伢子,面色都十分平淡。

“我爹答应了?”沈元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面色平静地问道。

“据说是李春华到里正家里闹去了,里正受不住就答应了,这亲事就这么给退了。”

“哎这谁家的姑娘?这样以后还有人家敢要不。”柳大牛待他娘一说完,八卦一起头就停不下来,开口问道。

柳大娘和梁婶因他这句话脸色变了变,柳大娘恨不得脱下脚上的木屐塞到自家儿子嘴里,不懂什么原因就不要乱说话。

梁婶一听到这话就觉得心虚,手臂下意识搂紧了怀里地茂子。茂子被她这动作给勒得难受,开口惊呼:“阿奶,我难受。”

“哪里难受,是不是又发热了。”梁婶再顾不上心虚,关切地连声问道。结果发现是因为自己动作太大,伤着了茂子。

这一动静在场的四双眼睛都看了过来,柳安逸还天真的眨了眨眼睛,梁婶更是心虚得厉害。

沈元瑶收回视线,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

她这趟离家,虽说有给沈家人留了纸条,但也不知他们看到没看到。要是没看到,那她就是离家出走。现在覃沈两家还退了亲,多半是因为她的”离家出走”,覃家才得了机会到里正面前退亲。

沈元瑶虽说也在寻思着怎么把这门亲事退了,她甚至想过私下里去寻覃正康把亲事退了,这样便不伤两家的脸面。现下事情不止闹大了,两家算是没什么脸面了。

她这一突然回去,沈家,可以说是沈厚牛的怒火是如何都避免不了了,只是,她这么“离家出走”要怎么圆过来。

柳大娘见沈元瑶一副垂头沉思没抬头的意思,直接伸手掐了柳大牛一把,夸张地张嘴做口型。

这种时候气氛突然地沉静,柳大牛就算是再傻都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对着她娘的示意。那个沈家的姑娘,八九不离十的就是沈元瑶了。

他现在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梁婶张口欲言,最后还是闭上了嘴,低头心不在焉地逗弄着精神极好的茂子。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这个时辰大多数人家都在准备吃晚饭,自然不会有人这个点在外头乱走动。

梁婶一手抱着茂子,一手拿着简易的包袱,急匆匆地出院子与夜色混成一体。

梁家没有点灯,四周光线暗沉。

梁婶舍不得孙子受累,身子骨也不如年青时健壮,就这么抱着茂子一路回来,等到了家门口把人放下来,才感觉到手臂的酸麻胀痛。

茂子双脚一触到地面,小身子如离玄般的剑飞奔而去,“爹,娘,阿爷,我回来。”

围着大桌案吃饭的人都以为听错了,这么些日子,梁婶和茂子半点消息都没有,他们都快死心了。

梁琦媳妇才不管是真是假,一听到茂子的声音,直接抬眼往院门看去,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真的快撑不下去了,茂子要再不回来,她索性就回娘家去了。哪有哪家的婆母带着孙子离家出走的?

梁琦总是让她安心在家中静候,茂子难道就不是他儿子?

第二十六章悲哀

梁家今夜算是阖家欢乐,梁琦媳妇心中不满在见到茂子之后好上不少,直接把茂子往怀里带,别人半点手都插不上。

她以往看不惯婆婆对小叔子的偏心,时不时地就把茂子往婆婆那儿推,这次她那还顾不上这些醋劲,恨不得就当着众人的面亲上几下。

“怎的就瘦了这么多?”梁琦媳妇心疼地摸摸茂子的脸颊。茂子之前虽说不算胖小子,但也不似现在般消瘦。

“娘,我要吃肉。”茂子板着脸躲开他娘的手,指着桌案上菜盆里的肉块说道。

“好好好,娘给你夹。”

“大夫说茂子现在还不能吃这些。”梁婶忙上前阻拦,一边轻声同茂子道:“你忘了大夫怎么同你说的不曾?”

梁婶同家人说的是到妹妹家去,由于茂子患了风寒,不敢强带人回家,怕茂子病情转重。这番话还是梁婶绞尽脑汁给想出来的,因这茂子这病情万万不能随意说,也为了不把沈元瑶给带了出来,所以这话的疑点和漏洞极多。

梁家人因着两人都平安家来,哪有多纠缠这其中的细节,人回来就好。

茂子垂头撇了撇嘴,想起温柔同他讲小故事的沈大夫,终是点了点头对他娘道:“那我还是不吃了,等我好了再吃。”

不说茂子他娘惊讶他的乖巧,就连梁叔持筷的手都缓了缓。

茂子大小就是家里宠到这么大的,虽说做了错事还是会挨顿打,在吃食上却从不亏待他。以往不能吃也要撒泼打滚地让梁婶给他吃,现在一抬出这大夫就能让他乖乖听话,真是难得一见。

他们心中惊讶,以为茂子这是长大了懂事了,却没往别处多想。

梁婶放下心来之余,脸上僵硬的神情和缓下来。坐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梁骏意味不明地看了他娘一眼,心中疑惑渐生。

沈家今儿早早吃了饭,沈元瑶一手牵着柳安逸顺着小道走回家。

村里的道路不宽敞,还坑坑洼洼的,两人的步伐不是很快。

自从今早让柳大娘笑话了,即便是没人在旁,只要自己还能走就不会主动要求沈元瑶抱。

沈元瑶无奈,但也知道小道走不快,就随他去了。

等两人回来沈家门前,一伸手推院子的门栏,才发现这门是落了锁。沈元瑶也是一愣,沈家夜间从不会锁院门,把各自屋子的门关紧便可。

自上次沈元瑶“离家出走”,覃花一开始还以为招了贼,结果发现不是,却提醒了沈家人这夜间夜深人静的,把门锁上才行。

“谁在外头。”

覃花刚从灶房转出来,听到院门处有声响,心下慌张,想起她刚刚才落了锁,就算是有贼人这一时半会的也闯不进来,动静大了当家的和大儿子自然会出来。

“娘,是我。”沈元瑶听到喊话,立马回了一句。

“是三丫?”覃花也是一愣,也听出这声音是谁了,抹黑往院门处走去。

沈弘光正准备躺下,贾秀丽听到覃花的喊话,正纳闷谁这么晚了还到家里来。眼皮子半阖不阖的,脑子里闪过个人影,不会是沈元瑶回来了吧?

贾秀丽刚浮起的睡意一扫而光,立马推搡着沈弘光起来,“似乎有人来了,你到外头看看去。”

“你怎么不出去看看,推我作甚么?”沈弘光不满道。

贾秀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掀了掀身上的衣裳道:“我这副模样怎么出去,你先去看看,我打理好就出去。”

沈弘光不知道这婆娘发哪门子的疯魔,只好披着一件外衫出来,院子里透着淡淡的月光,他视力还不错,正好看到他娘要去开院门。

“娘,你在作甚么呢,谁敲门你不问清楚就开门。”

“是三丫,三丫回来了。”覃花听到大儿子的声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视力不如年青时那么好,院外是站了个人没错,却模模糊糊地看到个人影。

“阿奶,是我和姑姑回来了。”沈元瑶摇了摇手上牵着的柳安逸,他立马知道她的意思,开口对隔着一道木门的覃花喊道。

覃花这下不再犹豫,直接把院门上的锁打开,门外站着一大一小的就是沈元瑶和柳安逸俩人,眼眶有些许的湿润。

贾秀丽找了间衣裳往身上一披,走出屋门就看覃花走在前头,后头就跟着牵着柳安逸的沈元瑶,气恼瞬间上头,“怎的离家出走还有脸回来?”

“混说甚么?”覃花给了个眼神大儿媳妇,回头同沈元瑶解释道:“别听你嫂子混说,安逸饿了吧?”

“要我,我还真没脸回来。”贾秀丽那还顾得上覃花的眼神,语气难掩气愤和嘲讽。

沈元瑶一回来她的算计就竹篮打水一场空,沈永见沈永宗俩兄弟虽说搬进去了,要是这小姑子厚脸皮赖在家中,那还白收拾了那屋子给小姑子住。

“嫂子说的都甚么混话,我怎么就离家出走了。”沈元瑶眼里闪过疑惑。

“你一个没出嫁的大闺女几天几夜不归家,你说你不是离家出走是甚么?哪有好人家的闺女似你这般。”贾秀丽好似抓住了沈元瑶的错处,一字一句说得极快。

她只顾着自己能达到让沈元瑶躲羞,不敢再赖在沈家,全然忘了沈元瑶是沈家的姑娘,她这么直接就说沈元瑶,点名了沈家的教养问题。

别说覃花这个当娘的脸色难看,就连一直不把沈元瑶当妹妹看的沈弘光都觉得这话难听。

“混说甚么有的没的。”沈弘光语气难听,要不是觉得今夜打了这婆娘,明日她就要收拾东西回娘家告状去,他还真就一巴掌抡过去,让这婆娘闭上这张嘴。

“我有给你们留字条,你们都不曾看到?”沈元瑶也不愿和这嫂子多费口舌,直接道。

“我可听不得你这话,我收拾屋子时,可不曾看到你留了甚么字条。”

贾秀丽记得打扫屋子的时候确实没看到甚么字条,直接就认定了沈元瑶在撒谎,转头对沈弘光道:“你看你这妹子,离家出走还不乐意承认。”

“你们都少说两句。”覃花上前来拦住话头,想到现在屋子确实是收拾出来给俩孙子住了,也是一阵为难。

沈元瑶对着并排的屋子,看到从屋里走出来的人,平淡地开口喊了句:“爹。”柳安逸礼貌地跟着喊:“阿爷。”

沈厚牛在屋里听到大儿媳妇这嗓门,本已经躺下了不愿起身,这动静确实吵得不行,走出来问问这么晚了还闹腾甚么。

一出来就看到“离家出走”的沈元瑶,一开始时对她的怒火虽散了不少,但看到这个女儿还是沉下了脸。

“你还有脸面回来。”

沈厚牛这番话一出口,在场的人纷纷变了脸色,覃花还要开口劝说,被沈厚牛打断:“你别说话,沈家出了你这么个女儿,简直丢脸!”

贾秀丽的腰板瞬间挺直,看来公公对脸面的事儿迁怒于沈元瑶,心中得意洋洋还要再开口说话,被沈弘光一把扯住,眼里示意她闭嘴。

“女儿当不起爹的这番责骂,我并非无故离家,也给家里留了字条,算不得离家出走。”沈元瑶双眼迸发出愤怒,被沈厚牛这番话给点起了这些时日的憋屈,语气冷淡不带感情。

覃花心下诧异,没想到一向温和好说话的沈元瑶会这般回嘴,直接呆愣在原地。

沈厚牛气急反笑,“那你倒是说说,你的原由是甚么,今天你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沈家还真容不得你这尊大佛。”

沈元瑶心知疫疟之事不能说,虽说被沈厚牛这态度给气得不行,脑子却是十分冷静,“耀州城这几日病人多,我不过是到城里帮忙罢了,字条我也留了,怎知你们看都不看,就随意下定论,给我个离家出走。”

“小姑子这口气倒是蛮大,你成日捣鼓你那些药草,也不曾见你给村里人看个病,城里厉害的大夫多了去了,你怎的就能下这般海口。”

贾秀丽怎么会看得管沈元瑶这番得意,不顾沈弘光那不善的眼神,硬是插.入到这对父女之间的战场中。

“闭嘴!”沈厚牛爆喝,眼风都不曾给贾秀丽一下,耳里却是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眼里冒出两簇怒火,“就你这两下岐黄之术,你便当你神医了不曾?编谎话都不曾像样。”

“当家的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可能三丫说的不假,不然也不会无原由的离家。”

覃花虽说也怕沈厚牛这火气,可对着这火气的人是沈元瑶,虽说算不上特别疼爱,可怎么都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怎么样都要出声维护。

沈弘光接到覃花飘过来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打量着他爹的脸色,最终还是当作没看到他娘的意思,眼神转到贾秀丽身上,示意她不要再开口火上浇油,静默地立在一旁。

“我五岁开始识药草到如今,已有十载,别的病症或许我不曾会,但小病小患我都不曾让人失望过。”沈元瑶眼神冰凉悲哀,有对“沈元瑶”的,也有对他们这段父女情的。

第二十七章梦境1

沈家院子里一时间剑拔弩张,沈厚牛和沈元瑶气场不输彼此,各不相让。

沈厚牛满面怒容,双眼瞪得圆溜,她怎么都想不到沈元瑶如此硬气,别说覃花怕他发怒,就算是大儿子都不敢出言顶撞。

他从不觉得亏欠过沈元瑶半分半毫,当初覃花生下她,沈家穷得快揭不开锅了,要不是覃花和沈弘伟苦苦哀求,早将她这个赔钱货给送人养了。

现在大了,翅膀硬了就不听爹娘教导,还敢顶撞他。这是一种对沈厚牛这个一家之主的挑衅,他又怎么好声好气的说话。

“我们沈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爱上哪去上哪去!”

沈元瑶那双相极了沈厚牛的眸子冰凉刺骨,似看待外人般的冷淡,“即便是走,属于我的东西,我也要一并带走。”一字一句清晰可闻。

“别和你爹倔,给你爹认个错就是了。”覃花双眼瞪大,沈厚牛在家中的地位不可挑衅,只能拉着女儿劝道。

在沈家属于沈元瑶的东西不多,覃花这个当娘的心下疼痛,但还是不赞同女儿说的这番话。一个没有父兄关照的女子,以后该怎么活下去都是一个大问题。

贾秀丽乐得看俩父女闹翻,他们关系好不好于她来说没多大影响,沈元瑶若被赶出沈家,那屋子的事就不用她多费口舌。

“你们当初将我卖给柳大夫的银钱,还有村子里分下来的地,这些都还是我的东西。”

柳大夫给了银钱是众所周知的,这个不得不算。村里头的田地很多,最后一批分配田地时是男女不论,家中人口几多就分上几亩田地。

柳叶村的规矩是哪家姑娘出嫁,田地就留给爹娘,嫁妆上添点银钱便可。沈元瑶眼下还未出嫁,田地自然还是沈元瑶的。

沈家人明显都想到了这些,贾秀丽也反应了过来,那还顾得上沈弘光的劝阻,扯着嗓子就骂道:“你这小贱蹄子,心思都打到田地上来了,你怎么不去抢呢?”

“早知道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女,就该扔河里淹死了事。”沈厚牛黑沉着脸都快滴出水来,气息急促道:“你说的银钱半点都没有,至于田地你也不会种,给你就浪费了这些地。”

沈元瑶也知道沈厚牛说的在理,但总不能她被赶出沈家,却没有片可以遮风挡雨的屋檐,“我也不愿算这笔糊涂账,银钱你们都花用了,田地也可以都给沈家,但这屋子怎么说也是我的。”

沈家本不在这块地上盖屋子,以前住的屋子都破烂得差不多了,修葺好花的银钱都能盖个新的了,沈厚牛直接舍弃旧屋,拿着银钱起了新屋子。

有了柳大夫给的银钱,沈家的日子好过起来,从未想过这些东西都是沈元瑶的,现在她一一摊开来说,别说是贾秀丽着急,其余人都慌张起来。

贾秀丽脑中想得更多,她只想多腾出个屋子来占点便宜,怎么现在说不得他们都要被赶出去,急急开口反驳道:“空口无凭,这地,这屋子,你可曾有地契,你要拿得出来,那我也别无他话可说。”

是的,沈元瑶没有地契!

沈厚牛也被沈元瑶的话给说得心虚,但地契确确实实是在他手上,到哪里都是占了道理的。

“这屋子你别想占了去,你也别说沈家无情,沈家村尾处还有个旧院子,你那份田地就换这个院子。”

沈元瑶眸色一深,“那便如此罢。”见好就收。

村尾处的院子不算大,沈元瑶记事起便是在那儿长大的,沈家人有了新屋子哪还愿意住旧屋。

沈元瑶口中的陈年旧账都算不清了,再加上空口无凭她也拿不出证据来说明,现在能让沈厚牛把旧屋给她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贾秀丽天大的不乐意,那屋子旧是旧了点,可怎么都还能住,就这么让给小姑子了。比起沈家现在这间屋子,她更不乐意把旧屋给了小姑子。

“你们深更半夜的嚷嚷甚么呢,还让不让人歇息了。”隔壁院子有人喊话。

沈家院子瞬间寂静下来,沈厚牛是不想再开口说话,转身离开堂前回屋去了。沈元瑶则是达到了目的不愿多说甚么,贾秀丽还想开口说话,被沈弘光推搡着回屋去了。

覃花想追上沈厚牛让他把话收回去,但又怕他那脾气,站在原地踟蹰,安抚还站着不动弹的女儿,“你爹说的都气话呢,明早起来准消气了。”

沈元瑶扯了扯嘴角,好在夜色深沉没让覃花看到,轻声道:“无碍,我明日走便是,只是今夜......”

“哎你这倔脾气。”

覃花今儿见到沈元瑶这股毫不掩饰的倔脾气,心中有个念头,沈元瑶说要走必定是不愿再留在这里,只能无奈道:“我让俩伢子到弘光屋子住一宿,明儿......明儿再说罢。”

沈元瑶看着覃花去把沈永见沈永宗喊起身,俩伢子见到她和柳安逸,睡眼迷蒙地喊了句姑姑,又对柳安逸道:“明儿我们还去小溪边耍吧。”

覃花怕他们俩伢子说多了话,等会找不着睡意,立马赶两人回去歇息。

沈家院子渐渐静了下来,虫鸣声渐渐加深。

沈厚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覃花也不大睡得着,轻声问道:“还没睡呢?”

“还不是你生地好闺女。”沈厚牛幽幽地叹了口气,躺平身子,“弘伟因着这事儿一直恼着我,家都不愿回来一趟。覃家急匆匆地和我们退了亲,大儿媳妇又是这般人。”

沈厚牛确实是气恼沈元瑶,从沈弘光到覃家退亲的事上,每次夜深都要念上几句。覃花早已习惯,这也是她一直试图调和两人之间关系,偏偏都不能如意。

一个就像炮竹,一点就着;另一个又不爱说些好话。以至于两人一旦有了矛盾,家里的屋盖都能掀翻了去。

“这般也好,省得见了火气大。”沈厚牛把话说出来了,心中缓和不少,睡意渐渐上头。

覃花见他睡着了,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看着漆黑无光地床帐瞪眼想,明天还是和三丫说上一句,父女俩哪能有甚么隔夜仇。

沈元瑶和柳安逸摸黑洗漱完,回屋躺下,空间里的东西都没拿出来。明日就不住这里了,把东西拿出来惹人眼还要再掩饰,再加上也确实累了,实在不愿动弹。

夜幕昏暗,路灯顺着道路蜿蜒而下亮起,道路上的车流渐渐多了起来。

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揿了开光,漆黑的房间一下亮了起来,沈元瑶虚脱般换下鞋子,钥匙放在玄关处的鞋柜上。

打着摆子挪到沙发前,半边身子靠在沙发上休息,太阳穴处一跳一跳的,伸手揉了揉缓解着疲惫。

今天平安夜,别人都趁着这时间请假过节了,没有请假的她就被抓壮丁了,一个人就包揽了一整个部门的工作。平时还算轻松的工作一下子叠加起来,就加班到这个点。

整个人都累到说不出话,早知道之前也请假说有约会得了。

沈元瑶还想着稍微休息一下就起来做饭,结果一躺下就睡着了。

梦里带着一大/片的浓雾,前路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张口大喊了几句。声音似乎被眼前的浓雾吞噬了,没有一丝声响,心中升起寂寞和慌张。

就像她毕业那年,接到叔叔的电话,通知奶奶去世时的情形一般,感觉到天地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突然眼前的浓雾渐渐淡去,她看到了一个老人出现在眼前。

他半弯着身躯,向瘦弱矮小地她伸出右手说:“走罢,跟我走。”

这话音刚落下,周围的人多了起来,大多穿着老旧复古衣饰,有大有小的将男子围绕在中间,七嘴八舌的就说个不停。

“柳大夫,看看我家娃儿吧,长得可比他们家的好得多了。”

“我家的娃儿壮实,比沈家的好使唤。”

男子丝毫不理会周边的人,说出来的话就像拂过耳边的清风,消散于空气中。

沈元瑶感觉到身后有一把推劲,身子一个趔趄就向前倒去,瘦弱的手掌就搭在了男子手中。男子使劲扶了一把她,等她站稳,开口道:“就她了,各位就散了吧。”

围着他们的人都一一散了,有得大婶只觉得不满,拉扯着手上的女孩,狠狠的掐了几把,再不管之前遮掩的情绪,骂道:“养你这丫头有什么用,还不如送到富贵人家当丫头。”

被妇人拉扯着的小孩抿着嘴唇,匆匆回头看了一眼沈元瑶,眼里含着委屈和怨恨,要哭不哭的不敢吭声,只能受了这顿掐骂。

沈元瑶再回头时,看见一个衣着样式相差无几的女人,讨好的看着这边。她知道刚刚推了自己的就是眼前的女人,还知道着讨好的笑意也不是对着自己。

中年男子从怀里拿出个小钱袋,递给女人,就在她快要接到手中时。男子手指一收,女人接了个空,尴尬的抓了抓衣摆,问道:“柳大夫这是?”

“我不与你们签卖/身契,但你们不能随意上山找孩子,就是打听也不可以。”

男子声音低沉,女人脸色一变,但也还是点点头,保证道:“都听柳大夫的。”

第二十八章分家

怀里一重,钱袋已经落在怀里,女人这时却愣在了原地,看着两人远走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忍了下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窜出来个男孩,看到一大一小远走的背影,两眼通红犹如困兽般暴躁,直接就要冲上去。

女人眼疾手快地将男孩拦下,暗金色地钱袋摔在地上,瞬间被泥沉打脏。

“二娃,你作甚?”女人将男孩困在怀间抱住。

“娘,那是三丫!”男孩一阵气急,身子不断挣扎,还是脱离不了腰间的手臂,嗓音里带着困兽般的哀鸣道:“怎么能把三丫卖了?”

女人听到这话浑身颤抖,险些困不住怀里的男孩,直接一掌拍到男孩的屁/股上,嗓音颤抖道:“二娃,娘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一大一小的背影消失在村口处,男孩不再挣扎,整个人滑落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已经走远的沈元瑶听到哭声,下意识地回了头,只能看到村口处的两棵槐树,在阳光下更显岁月的茁壮。

画面一转,沈元瑶突然跪在了床前,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布帘,简陋的房间里空荡荡的,耳边是绝望的哭闹声,嗓音尖细还带着丝丝沙哑。

“阿爷,你不要睡了,我们今天还没读书呢。”小孩哭得满脸通红,脸上满是泪痕,半个身子就趴在床/上。

他知道躺着的人不会再醒过来,但心中还是满怀着希翼,只要祖父舍不得自己,就还会醒过来。

小孩的身量还不够,整个人你就像是挂在床边,沈元瑶觉得滑稽搞笑,想笑时才发觉,自己脸上有两行温热的液体滑落,心中哀戚更甚。

从一开始的安静沉默到现在的深刻感触,想着多年前的自己,在冰冷的冬夜里,接到年迈的奶奶去世的消息。那时候的自己,迈着僵硬的脚步狂奔到火车站,最后还是没能见奶奶最后一面。

生离死别,总是一道难以跨过的难题。

沈元瑶上前将男孩抱起,男孩顺势靠在她的怀里,一下又一下的抽噎着,仰着头满眼希翼道:“姑姑,阿爷只是睡着了,对吗?”眼里含/着一大泡的眼泪,只等着她回答。

“没关系,义父只是暂时离开了。”沈元瑶只觉得喉间干涩,避重就轻道:“瞳瞳不是还有姑姑吗?姑姑会一直陪着你。”

男孩还是没忍住眼泪,两行清泪滑落,明亮带着哀伤的眼睛,直直看向沈元瑶,轻声问道:“等我长大了,我会等着祖父。”

沈元瑶不记得说了什么,周围的东西似碎片般打破,一片片化成了粉末消失。她立马低头往怀里看去,小孩也化成粉末,往手臂间隙里滑落,与其余的粉末混为一体。

周围再次被白雾笼罩,白茫茫一片,无前路可进,也无后路可退。

覃花在鸡鸣声中睁开了眼,眼角传来湿润的感觉,她猛地侧头看向身边的沈厚牛,呼吸和缓还没醒。

她一直梦到十年前沈弘伟嚎啕大哭的场景,甚至回家后把堂屋里的东西都砸到地上。沈厚牛拧着他跪在院子里,身后的衣裳被藤条抽得凌乱不堪。

“知错不曾?”沈厚牛大声问道。

“我没错!我没有错!”沈弘光低垂着头,声音沙哑如轱辘碾过沙砾。

“那我今日就让你认个错!”沈弘光扬手一藤条抽下去,沈弘伟半点反应都未有,只垂头闷哼。

此时覃花想上去拦藤条,沈厚牛持起手里的藤条怒道:“谁来我就一起打!”

沈弘光半伸出的脚收了回去,躲在门板后探头看,每次藤条落在沈弘伟身上吓得闭上眼不敢看。

院外天气灰蒙蒙地亮,鸡鸣了好几回,沈元瑶睁开酸涩地眼皮,睡了一觉醒来全身都觉得疲累。

灰扑扑地床帐呈现在眼前,她知道自己这是醒了,她没有回去,还是停留在了这里。

沈元瑶走到灶房,看到背对着她躬身往灶台塞柴火的覃花,“娘。”

“怎么不多睡会?”覃花直起腰板,左手微微扶着腰道。

“习惯了。”沈元瑶上前去接下她手中的火钳,把人拉到灶台旁侧的小凳几上坐下,“你就别做这些活儿了,以后让大嫂早点起身做饭。”

覃花看着背对着她忙活的沈元瑶,想到昨夜做的梦,眼眶一热,马上偏头用衣袖沾沾眼角,接话道:“我省得,难不成还要我这个老婆子给她干活呢?”

沈元瑶将掉落到额前的长发拂回耳后,装作没听到覃花声音里的哽咽。她与覃花不同,覃花嫁到沈家必是不能离得太远,她还未成亲没有夫家,不用遵从丈夫。

沈厚牛昨夜也说了,让她到旧屋去住。她听话,自然就是搬出去单住也无碍。离开了沈家,离开这么多认的眼里,她还能轻松不少,也不用作甚么事都遮遮掩掩的。

灶房里炊烟升起,一坐一立的人都不再有话语。

沈厚牛吃了早饭,便让沈弘光和贾秀丽先去地里,一个人往里正家中去了。

贾秀丽被沈弘光推搡着出门时还老大不乐意,她想起昨夜公公当着全家人说的话,还想留在家中劝上一劝,一个终归是要嫁出去的大姑娘,要屋子作甚么?

“你别拉我,我不去!”

“不下地,你想做甚么?”沈弘光沉着脸,不情愿贾秀丽掺和到这件事上。

“这不是俩伢子还没起身不是,怎的都要等他们起身。”贾秀丽胡扯一个理由。

沈弘光也懒得和她扯些有的没的,拿起工具出门。

过不了大半时辰,沈厚牛手里拿了张东西家来。

沈元瑶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地把地契给她,语气生硬道:“旧屋我让里正改了名,以后你就从沈家分出去了,有什么事都不要再来找我们。”

这话一说完就扛着锄头出门去了。

沈元瑶打开手中的纸张,墨迹还未干透,沾到边边角角的地方,落款里沈元瑶三个大字上盖了鲜红的章。

覃花出来看到沈元瑶手中的纸张,第一次能真真确确的明白了她在想什么,“我给你整床被子,还有些你定能使得上手的东西。”

沈元瑶点头,回屋去喊柳安逸起身。

柳安逸用手揉了揉迷瞪地双眼,奶声奶气道:“姑姑,我们上哪去?”

“以后我们俩就住一个院子,地方宽敞不少!”沈元瑶帮他把发髻扎好,笑眯眯的回道。

覃花就帮着沈元瑶拿上东西,寻思着还拉下什么东西不曾。

贾秀丽则是站在屋子门口,看着两大一小忙活着,手里拿了个面盆道:“屋子俩伢子还没起呢,就不帮你们忙活了。”说完把面盆里的水往院子一泼,转身回屋去了。

“你嫂子就为了俩伢子,你别想多,娘帮你拾捣拾捣。”覃花早就习惯这儿媳妇的态度,转身就宽慰起女儿,手下动作加快,想着赶紧把东西收好,趁着天还早早些回来做饭。

沈元瑶之前把东西都收到空间里,留在沈家的东西也不多,三人走了一趟就拿完了,覃花也没帮上什么忙,归家去做饭了,剩下两人拾捣屋子。

这边贾秀丽看三人都走了,不乐意地从鼻子哼出个音节,想着婆婆不会那么快就归家,准备回屋再睡个回笼觉。

院外来了个人,贾秀丽眯着眼看去,见人眼生还以为是路过的,没多在意什么。

那人却开口问话:“请问,沈大......沈元瑶在家不曾。”

“你找她作甚么?”贾秀丽咋一听还想说不知道是何人,突然想起这不就是她小姑子的名字,

小姑子突然离家多日,这才家来多久就有人找上门来,还是个男子,她心下诧异,面上却不显露半分。

这找上门来的男子自然是柳大牛无疑了。

柳大牛一阵语塞,男子上门找人本就引人侧目,加上疫疟的事不能随意同外人说,一时找不到由头接话。

院里院外一阵寂静,贾秀丽等不到回话,自以为自己没想多,多半就是小姑子的姘头找上门来了。

“你这人好不要脸,你同我小姑子甚么关系?”贾秀丽没等柳大牛想好借口,直接开口发问。

村尾处沈家的屋子荒废了好一段时间,院子里长了不少的杂草,两间占位不大的屋子,屋子整体看起来还行,比起沈家现在住的院子老旧不少。

灶房在左边靠近院门处,上头盖着的瓦盖有些许的破漏,估计拾捣一整天都弄不过来。

等两人收拾好东西,已经是正午时分,沈元瑶就就站在屋子里检查屋顶的瓦盖,打量着有没有漏光的地方,不然哪天夜里下雨,屋里也跟着下小雨。

“安逸,你先把你的书都整理好,姑姑去把屋子拾捣整好。”

柳安逸笑着点点头,小短腿噔噔的就往另一间屋子跑去。

沈元瑶看着他走远,手腕一转从空间里拿出不少东西,小心的放在干净的地方。

每次一使用空间就觉得心虚,因为柳安逸总会发现家里突然出现的东西,他现在还小,再过个一两年就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使用了。

第二十九章胡搅蛮缠

俩姑侄还没把院子拾捣完,隔壁的院子有人归家,看到沈家放着不住的院子有人,也是满脸惊奇。看到在院子里拔草的两人,隔着不高的篱笆打招呼:“你是沈家的三丫吧?”

沈元瑶抬头,看到有人说话,站起身子颔首回道:“是的婶子,下地归家了呀?”

“归家做饭。”婶子满脸好奇,问道:“怎的就搬到这地儿住着了,多少年没个人住了。”

“家里地方不大,搬到这儿住还方便宽敞,婶子这么一提,我也要去生火做饭了。”

婶子一听她这么说,转身回自家院子里,心里直接就演变出一场大戏,一脸兴奋的做饭去了。

沈家院门此时围了不少的婶子在看热闹,贾秀丽心中觉得公爹把那屋子给了沈元瑶还没处找话说。

果然村子里的人说小姑子更人跑了,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多嘴说错了话,现在姘头都上门来了,真是想甚么就来甚么。

柳大牛被个妇人死死拉着衣袖,也不知这妇人吃得甚么长大的,怎么甩都甩不开,气恼地同时苦着脸解释道:“我找沈元瑶确实是有急事,你先将我的袖子松开!”

“你少来些花言巧语糊弄我,你一个男子上门找个大闺女安的甚么心,你今儿不把话说清楚了就别想走。”贾秀丽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还不忘同围观看热闹的人说:“麻烦让个人到村尾处把沈三丫喊过来,就说......就说旧友上门拜访。”

贾秀丽后面说的话文邹邹的,主要还是想让沈元瑶能过来,怕漏了口风给她,到时人不过来,这场戏还怎么唱下去。

人群里有人应了一声,也憋足了劲要看这场热闹,立马挤出人群往村尾处奔去。

沈元瑶还纳闷哪来的旧友要见自己,又怕自己是不是遗漏了甚么,直到看到院子里被贾秀丽扯着衣袖不让走的柳大牛,才想起来昨天答应的话。

“大牛哥,你们在作甚么?”沈元瑶率先开口,眼睛一一打量着四周,看热闹的人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村里知道村外住了个柳大牛,由于柳大牛很少和村里人打交道,除了柳大娘同村子里的人来往比较多,其余人都很少见到柳大牛。

沈元瑶这话一出口,大家都知道这男子是谁家的,特别是一想起之前传的流言,心中的八卦都快破壳而出。

“我就说,你们关系没那么简单。”贾秀丽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初沈元瑶怎么回话的,现在就有多打脸。

整个人明显地兴奋起来,对着沈元瑶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光天化日就将姘头带回家中,我看你就是有爹生没娘教的小贱人!”

周围都响起不小的吸气惊呼声,惊讶之余还带着兴奋。

柳大牛也被这话给惊到了,满脸的呆愣,实在想不清沈元瑶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般德行的嫂子。

他这副表情在贾秀丽看来就是心虚,被人抓到还被说破了的心虚,脸上更是兴奋,话头对着柳大牛张口就一阵骂:“你是缺女人还是怎的,连我们家小姑子都不放过,看我不闹到里正那儿去,看你怎能抬头见人!”

沈弘光今早没来得及吃早饭就出门了,等日头一上来,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想到贾秀丽在家中,遂想着回家吃点东西再把人带到地里来干活,省得成日就想着偷懒。

还没走到家门口,就见家中围了不少人,围观的村民看到他明显兴奋不少,自动让开一条道。

沈弘光背上背了一大捆薯叶,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院门,差点没被这一声骂话给吓到。等看清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怒气上头,薯叶往院门边上一扔,砸到院子里得架子上。

“哐当”一声,院子里的人都齐齐看了过去,贾秀丽看到沈弘光要杀人的眼神,才惊觉自己拉着个男人的手臂,下意识地手指一松,转念一想,自己这是在抓奸,腰板硬的很!

沈弘光见媳妇非但没松手,还用了几分力气,只觉得又是一阵怒火上头,大步走到贾秀丽面前,一把扯开她地手臂,扬手一巴掌上去。

沈元瑶就睁大了眼看着贾秀丽挨了一巴掌,心下直呼爽快,还是快速地上前去拦阻着,“大哥,别动手,别动手。”

贾秀丽就直愣愣地看着沈弘光,右脸上一片麻木,直到沈元瑶上来拦人才清醒过来,尖细着嗓子喊道:“沈弘光,你发地哪门子邪乎,你还打我!”

“打你怎么了,你看你,和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算哪门子婆娘做的事!”沈弘光也是气红了眼,拉扯着贾秀丽往一边去。

他干了一早上地活归家,肚子饿的直打鼓,这一归家就看到婆娘和个男人拉拉扯扯,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围观的人都是听到贾秀丽那大嗓门才过来看热闹的,一打眼就看到她和柳大牛拉拉扯扯,比起怀疑沈元瑶,他们觉得贾秀丽更有可能和男子不清白。

“娘,他们怎的打起来了?”伢子扯了扯妇人的衣摆,满脸懵懂的看着院子里的人。

“他们家婆娘偷人呢,你这伢子怎的这么多事!”妇人嗓门不小,话里带着责骂,脸上满是八卦的表情。

贾秀丽一下子反应过来,敢情是沈弘光误会她偷人了,这么一想立马松开了拉着男子的手,打量着沈弘光的脸色,回身看着站在一旁的沈元瑶骂道:“光天化日的怎的有男子上门寻你,你是不是做了甚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嫂子这话就好笑了,我怎么就偷人了?”沈元瑶哪能不知道这嫂子想的什么,见她大哥脸色不好,炮火就往她身上来,柿子总要挑软的捏不是?

“我都听到了,柳大牛就是上门寻你的,我不过是要问清楚你是不是和柳大牛不清不白!”贾秀丽见沈弘光还要发火,心中憋屈,憋着的话脱口而出。

一旁的柳大牛见事情越来越大,院外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额间起了一层薄汗,小心翼翼地对沈弘光夫妇开口道:“大哥嫂子误会了,我今个是有事来找沈元瑶的。”

“你看,我就说是找你妹子的吧,你还打我!你个死没良心的!”贾秀丽现在气红了眼,本还想抓奸结果还挨了一巴掌,她还没吃过这种闷亏,怎么能不气愤!

“嫂子当众把人拉住出言伤人,这就很不妥当了。”沈元瑶对贾秀丽着实气恼,“嫂子三番五次的闹这等事,以前的不与你计较,我同沈家已然分家,往后再这般毁我名声,那我可要到里正处讨个公道。”

贾秀丽脸上顶着鲜红的巴掌印,被沈元瑶眼里的冷厉一震,半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牛哥,稍等片刻,我回家拿点东西,一回便与你进城。”沈元瑶换了和缓地语气同柳大牛说话。

柳大牛再受不住这些人的八卦,颔首表明知道便离开了沈家。回家的路上都觉得惊奇,竟有如此胡搅蛮缠地妇人,实属少见。

围观的村名见没什么八卦可看,也都纷纷散了。

覃花这时刚到好回到家门,她从沈元瑶那出来碰上了梁婶,两人聊了好一会,这才想起要回家做饭,立马结束越聊越烈的话题往家来。

“这是怎么了?”贾秀丽想藏住半边微肿的脸,还是被覃花眼尖瞧见了。

“没什么,不小心摔了。”贾秀丽解释。

覃花怎么会信,就这形状和力道,怎么可能是摔的,转眼看到沈弘光在家中,这伤怎么来的不言而喻,也没在多问什么。

沈弘光连个眼神都不给贾秀丽,撇下众人直接往里走去。贾秀丽讪讪的站着,手一下又一下的抓着衣摆,想要跟上沈弘光又怕生吃一顿教训,只能转身回屋里去。

等沈弘光解决肚饿问题出来,发现贾秀丽不在院子里,径自走到屋子门前,一边拍门一边喊道:“在屋里作甚,出来下地去!”

贾秀丽呆坐在床榻边上,想着等沈弘光下地去了再出门吃东西。门板被拍得梆梆直响,上前开门想说不下地的话,看到面色好不上多少的男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讪讪的拿上东西跟着出门了。

沈元瑶回家收拾了些许工具,带着柳安逸去了柳家。她进城去给人看病,少不得要接触病人,柳安逸人小抵抗力本就不强,带他去难保会被传染,还不如把他留在村子里。

沈家是不会乐意的,她那嫂子少不得要欺负伢子,所以只能拜托柳大娘了。

“这般再好不过,我一人在家中也闲得厉害,有安逸陪我还能打发时间。”柳大娘乐意得不行,连连答应。

“还有件事要拜托柳大娘。”沈元瑶将准备好的钱袋拿出来,“可否帮我将安逸送到学堂去。”

沈元瑶拿出来的正是前次卖了药草的钱,还有柳大夫去世前留下的银钱。

她进城一时也用不上银钱,等疫疟的事儿过去了,还会再有银钱入袋,当务之急便是让安逸进学堂,这事确实是不能在耽误了。

沈元瑶本想亲自送柳安逸去拜师的,偏偏这段时间什么事都赶到一起了,现下不能不拜托柳大娘代之。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这就包在我身上便是,你们早去早回。”柳大娘爽快地答应,瞧见儿子频频往院子里看来,知道儿子这急性子立马赶人。

“快去吧,别等天黑了。”

第三十章进城

沈元瑶上了牛车才想起她还有个病人,立马告诉柳大牛,让柳大牛先进城,她则是在一处路口下了牛车,往季家的庄子走去。

结果一去到门口的仆役告诉沈元瑶,季公子回城里去了,扑了个空。

沈元瑶只好往城里走,一边等看看有没有过路的牛车。

柳大牛独自一人进了城,城里热闹境况依旧。

前脚刚踏进医馆,小厮就热情的涌了上来,“大牛,你怎么这时候才到。”说完还特意看了看他身后,空无一人,笑意一收不冷不热地传话,“秦管事让你直接到他书房去。”

柳大牛颔首,本想些微解释一下,见小厮的态度转变,也没了要解释的意思,脚步不停的往书房走去。

秦管事端坐在书房,手里持笔练字,时不时地就要问上一句:“柳大牛回来不曾?”

黄齐也满怀期待,毕竟昨天柳大牛来的信件是这段时间最好的消息,但也经不住不到半刻就问上一问,激动都要被消磨掉了。

柳大牛前阵子传来的药方果然让秦氏医馆的名声更上一层楼,老百姓人家那个不怕死,即便是药包贵也还是买上一两包回家。

只是没过上两日,城里也传出其他医馆卖药的风声,一开始秦管事还冷笑着道:“不过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们那些东西管用不曾?别到时候闹出人命了徒惹是非。”话语间全是嘲讽的意味。

黄齐暗自心惊,还使人去几家医馆查看,特地带回了一两分药包,拆开来看全是和他们秦氏医馆所出一般。

他知道如果真有人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事态便严重了,立马向秦管事汇报。

秦管事当时把手中的笔都给抛掷地上,胸前一起一伏剧烈,显然是气急了,怒道:“一群无耻之人!”

片刻后,秦管事将胸口闷的一口气出完,面无表情吩咐道:“让人把价格放低了,就说是有人把药方泄露了。”

黄齐想着事,等有人敲门,才恍然回神。

柳大牛一人走进书房,给书房里的两位管事问好。

秦管事收起手中的笔,轻声问道:“幸苦你了,沈大夫可在外头?”手下动作一顿,接着道:“直接请进来便是,不然显得我们屋里了。”

“沈大夫不曾一同前往。”书房里光线充足,刺耳的纸张撕裂声响起。

柳大牛抬头回话瞬间,能看到秦管事本清贵脸面变得难看,急急道:“只是慢上一步,稍后便到。”

“那便好,大牛你也累了,先歇会罢。”秦管事状若无事般把撕坏的宣纸折叠好,玩笑道:“这年纪大了,手就拿不稳东西,日后还是你们这些身强力壮的人来做才好。”

黄齐自是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忙上前去劝道:“秦管事请勿这么说,论起经验我们还是不如你,”

柳大牛正心中暗喜,连连道是。

秦氏医馆大管事是秦管事,二管事便是身为他义子的黄齐,如若秦管事不再继续当大管事,而是回到本家去,那黄齐升上去,他也可以跟着上去当个二管事。

书房里一阵和乐融融,秦管事眼中更是闪现出得意的神色。

只要沈大夫给秦氏医馆打出名声,压得耀州城各医馆无翻身之地,他能再升上一升也并不是无可行之处。

从柳叶村一路颠簸到耀州城不远处的凉亭里,沈元瑶觉得下半身没了知觉,向赶车的人道了谢才下车。

不远处的道上驶出一架马车,速度快不说还十分的稳,就连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沈元瑶都觉得艳羡,毕竟再这个时代马车都是一种奢侈品。

没人注意到刚刚驶过的马车掀起了帘子,一个身着靛蓝下人装的小厮甩下帘子,回头说道:“公子,刚有个土包子直愣愣地盯着咱们的马车,看得眼睛都直咯!”

季文南慵懒地靠在引枕上,似听非听的点点案几,也没兴趣往外头看。

另一个小厮将茶点摆好,一个眼神扫向那小厮说道:“公子没空闲听你这话,这天怪热乎的,你给公子打个扇罢。”

那小厮不再吭声,偷偷给那小厮一个白眼,心想着,你不过也同我一般,怎么还使唤我来了。心中这么想,却还是小心的从马车暗格处找到扇子,一下又一下的打着扇。

这会季文南身边伺候的小厮都面生得很,他都叫不出名字来,千书千海一早被他安排去办事了,遂让这两个人跟着伺候。

多话还眼高的小厮算是不能用了,这个少话严谨的倒是能好好栽培。季文南这么想着,就着凉风靠着引枕半阖上眼。

这时候的沈元瑶已经随着人流进了城,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成了一个小厮口中的土包子,要真听到估计会气得用半吊子医术给那人扎成个木乃伊。

天色已经不早了,城里不少店铺都开了门,沈元瑶按照大牛给的位置,慢悠悠的一个个店铺看着。这一长条街道都是店铺,虽说天色还很早,但也有不少人进店了。

“客官里边请,今个上了不少的新货,看看也不打紧!”走在沈元瑶身后的男子被人引进了店铺,那些店铺的掌柜小厮都笑眯眯的,让人看着和气地很,眼神也犀利地很,至少她走了这么长段路,那些掌柜都没给她半点眼风直接忽略了。

瞧见医馆的招牌立在不远处,沈元瑶加快脚步往医馆走去。

医馆门前摆了长案,上面摆着散乱地药包,外头地日头渐大也没人看药包,全都跑回医馆躲凉去了。

沈元瑶掀帘而入,躲在里头的小厮看到来人,上下打量了几眼,“医馆不招人,别上这儿打秋风。”说着就要上前将人赶出去。

“柳大牛可在医馆不曾?”沈元瑶闪身躲开小厮的手,没多在意他的态度。

一路上不都看习惯了不是,毕竟她现在确实是没钱。

“嚯,你算哪颗葱,上来就敢寻人。”小厮冷笑,准备动手让这个听不懂人话的人滚出医馆大门。

还没等他动手,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慢着。”一道身影从内堂走出,身材挺拔,走路毫不拖泥带水,虎虎生风。

“黄管事,这人一来就往里头闯,小的拦她她还不乐意,要动手打我。”小厮听到呵斥回身行礼,见来了人也丝毫没有往外赶人的错意,反而理直气壮地说起沈元瑶地不是来。

沈元瑶也没想到她不过就问了个话,怎的还成了她要抢劫医馆似的,可见这家医馆做这种事见怪不怪。

“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黄齐的话笃定,小厮也傻眼了,没想到这么巧,一脸不甘愿的退下,还偷偷地给了个眼风沈元瑶,明晃晃地找到机会定不会放过。

“这位姑娘想必就是沈大夫了罢。”黄齐不同于小厮那般没眼见,“让沈大夫受委屈了,是医馆的不是,望沈大夫勿要怪罪。”

沈元瑶本可以因为这个一甩衣袖就能走人,但眼前这黄管事说的每句话都十分敬重,对她更是礼数周到,哪家店铺没个眼高手低的仆役不是。

怪不得有的人能一路高升,而有的人只能守着脚下一小块土地。

“黄管事严重了。”沈元瑶一直秉承着对事不对人的态度,那人也吃了教训,转眼便释怀。

“沈大夫请随我来。”黄齐心下松了口气,见沈元瑶坦荡大方的神情,必是不会计较这般小事。

他也曾向秦管事说过仆役这番眼高手低,时常得罪人的状况,秦管事压根不放在心上,还同他说:“秦氏医馆自是凌驾于众医馆之上,何须在意这些人的嘴碎。”

黄齐心中不同意这番说辞,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今日差点就得罪了沈大夫,要沈大夫真负气而走,耀州城的任何一个医馆都巴不得沈元瑶过去呢。

书房里只有秦管事一人,听到敲门声,将手中的笔放回笔架上,捋了捋宽袖,“请进。”

“秦管事,沈大夫到了。”黄齐走在前头,沈元瑶后脚跟上,“沈大夫,这便是秦管事。”

沈元瑶短褂长裤,马尾高束,面容整洁靓丽,气质上有着和面容不同的成熟稳重,对着秦管事一拱手,行的是男子间的礼数。

秦管事看到沈元瑶下意思地一愣,毕竟柳大牛在信中没详细说明什么,只道是柳大夫的关门弟子,在性别上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是个男子,现在来了个女子说是沈大夫,心中诧异的同时,几十年的经验更是让他反应快速。

“劳沈大夫一路辛苦。”秦管事一扫以往的清傲,脸上笑意融融,一派清隽中年人模样。

“不曾。”沈元瑶间接说道。

还好沈元瑶视力一直不错,她可没错过秦管事那一闪而过的错愕,但也能理解。

一时间,两人相向无语,秦管事虽说不迂腐,也被这一突如其来的事实给惊道,侧头对黄齐道:“先带沈大夫去看看病患罢。”

“沈大夫随我来。”黄齐应声,知道秦管事是不知要如何同沈大夫说话才好,这边引着沈大夫往外走。

比起秦管事的震惊难掩,黄齐几乎是飞快地就接受了沈大夫是女子的身份,因此沈元瑶对黄齐的好感比秦管事还要多上一分半点。

第三十一章相看

这边沈元瑶进了城,那边覃正康正随着匠人的牛车出城,车轱辘碾过凸起的石子,手掌下意识地贴近衣襟,摸到突起的物件形状,嘴角轻轻勾起弧度,心中像是装满了蜜糖。

一路颠簸着回到柳叶村村口,利落跳下牛车,和驾车的人聊了两句才离开。

覃正康想着能快点见到这几天心心念念的人儿,陡然想起这么大咧咧往沈家去不太妥当。

其实最在意的还是他现在这副模样,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上工,虽说每日都有洗浴,可现在胡子拉渣的确实不好见人。

覃正康这么想着,只能放下这段时日来不可名状的思念,大步往家中走去。

此时覃家正有人在,梁婶应了李春华的话,邀了李婶到覃家里玩耍,实际上还是给覃正康相看李婶的闺女。

“好姐姐,你前几日都上哪儿去了?”李春华笑意满溢,嘴上问着梁婶,眼神不断往端坐在李婶身旁的女子。

梁婶十分上道的接了话,解释了一番为何无故离家的事,话题一转,“倒是李妹妹家的姑娘都这么大了,可谈了好人家不曾?”

坐在李婶一侧的便是她闺女季月,桃心面丹凤细长眼,鼻子嘴巴都小巧玲珑,听到梁婶这么直白的就提到了她的婚事,面颊瞬间如桃花面般夹着淡红。

“瞧梁姐姐说的什么话,当家的还说舍不得这孩子,遂还没说上亲呢。”李婶的话一出口,李春华的笑意更是加深。

“这么好的姑娘,我看着就觉得欢喜。”李春华拉过李婶闺女的手,和蔼地拍了拍,看到她面上地羞意浓,却是大大方方地。

她就喜欢在这样的儿媳妇,虽说容貌是真心比不上沈元瑶,她看重的还是季月的懂事和乖巧,不如沈元瑶那两面三刀的小家子气。她一看季月那相貌那身材,必定是那种容易生儿子的。

毕竟她只有正康一个儿子,万般无奈都是为了这个独子。转念想起儿子执意要娶沈家三丫,心中难免有些怨恨,但一想到季月准备要进覃家门,这股子气如烟尘般消散。

李婶是有和这个女儿说过两家要结亲的念头,不得不说李婶眼神好,看中了个好女婿,就连她闺女都不反对,看来是十分中意覃正康这个男子作夫君。

梁婶见这两家人都笑眯眯地,心中已是明白了,两家若无什么变故,这两日定是能结两家之好。

要是在茂子生病之前,那她乐享其成,她看不惯沈元瑶,绞尽脑汁地怂恿李春华去闹事;现下沈元瑶对茂子可是有救命之恩的,那可就是梁家的大恩人。

疫疟毕竟不是小病,不能随意说出去,所以村里人人都不知道。虽说覃沈梁家退亲也赖不到她身上,可当事情如她之前所想那般进行,这心里还是有丝丝的愧疚和不忍。

就在四人怀着三种心情,气氛和乐融融之时,覃正康已回到覃家院子外。

“娘,你在做什么?”覃正康快走到院子里,才看到家中多了两个生面孔,发现还有个姑娘,立马背过身去,“失礼了。”

覃正康背着身子,自然瞧不见堂屋里几人满意的神色。他想的是,他已经和人有了婚约,自然不能同以往一般,看到未曾出嫁的姑娘,还是要回避。

不论现在还是以后同沈元瑶成亲了,这事儿都不能拿出来说事的。

“莫要呆站在院子里,你先回屋去,晚间客人都走了,我再唤你便是。”李春华遮掩住嘴角勾起的得意,话里行间的骄傲却是满满的。

李婶侧头同季月说了句话,季月的脸更是绯红,偷偷抬眼去看庭院里挺拔的身影。

覃正康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梁婶故意清了清嗓门,却没开口说话。

“今日打扰了,瞧着天色也不早了,我和季月便先家去了。”李婶率先开口道。

今日受了梁婶的邀前来,抱着同样试探的心过来,不想还碰上了正归家的覃正康。看闺女这副娇羞模样,哪能不知道闺女想的什么。

“怎的说话这般客气,就我们的关系,你说这话故意臊我呢。”李春华一张嘴说话,口气亲昵,“季月得闲就到李婶家里来玩。”

李婶得了这话笑开了花,心中大定。虽说来之前也知道这事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心中还是不太安定。

比较意外的还是覃正康家来,这般也好,让女儿看过眼了,心里也能有个底。

覃正康这般懂礼,人也不算是丑的那种,再加上梁婶那张嘴说的好话,季月哪还有不满意的,之前没见过覃正康本人,她在应对别人的逗弄时,都能落落大方地应下,这下是真的一提就娇羞。

回到自己屋子的覃正康从怀中拿出一块锦帕,方方正正的包装齐整。以往他送给沈元瑶的木簪之类小玩意都是用干净方巾包一包,而这次特地用锦帕包着,必是不是那种小玩意。

覃正康送过不少木簪给沈元瑶,虽说平日里不是经常碰上,但他还真没看沈元瑶佩戴过一次半次。他以为沈元瑶是不喜欢这些不值钱的玩意,不知那些木簪都未曾到过沈元瑶手中,更别说什么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还在想着沈元瑶看到这个银簪会不会欢喜,这是他这短时间做木匠赚的银钱买来的。一想到沈元瑶那白皙冷清的侧脸,万一她不喜欢这支银簪又该怎么办?

“正康?”李春华喊了覃正康好几声没见应,推门进来就看见他呆坐在床边,看着手中的锦帕。

覃正康眼前出现一只手,拿走可他手中的锦帕,抬眼看见是他娘,“娘,你怎么进来了?”

“看什么呢,这么着迷?”李春华今儿心情好,自从上回覃正康在沈家没给她面子,他进城之前都不愿搭理他。女方那边默认的态度,儿子的婚事算是订下了,能不开心么。

“娘,你小心点。”覃正康见他娘心情不错,也不想因为那银簪和她闹,低声无奈道。

”我就看看,你着急什么呢!”

李春华又不是眼瞎,平时衣裳都用普普通通的布料,现下手上这个用锦帕包起来,说不得什么贵重物,但也不会便宜。

锦帕缓缓打开,银色的簪子带着亮光十分惹眼,李春华心中暗喜,觉得覃正康是对自己上回做的事儿补偿她呢,喜滋滋的道:“怎的就挑个这么贵的,你娘都多大的人了,这就该给小姑娘闷戴。”

嘴上虽这么说着,手却十分诚实地捏着簪子在发髻上比划,边摆弄边问覃正康:“好看不?”

“娘。”覃正康顿时觉得脑大,瞧见他娘这欢喜劲,心中十分犹豫,还是嚅嗫道:“这不是给你的,你......还是先还我罢。”

李春华捏着簪子的手一顿,觉得没面子,还是忍不住要问:“这一看就是小姑娘的,我就看看。”心中有个不好的念头,接着道:”不会你准备要送给沈三丫罢?“

覃正康一听面色不变,耳根还是泛起红晕,不好开口说是,含蓄的点点头。

李春华见儿子点头,手指一僵,指间捏着的簪子直接摔落地上。撇见儿子那泛红的耳根,确定自己确实没想多,这簪子还真是给沈三丫那丫头。

覃正康听见清脆的落地声,银两的簪子落地沾上了些许灰尘,心疼的上前捡起簪子,细细看着银簪有没有划痕。

“覃正康,你以后莫要再想着沈家那三丫。”李春华语气十分少见的强硬。

“娘,你混说什么?我和沈元瑶......”

“你莫要再提她,我已经为你们退了这门亲事,往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李春华未等他说完,语气急切地打断了。

“娘,你说什么?”覃正康手指僵硬,原本小心翼翼擦着地银簪,瞬间捏在了手掌心,簪子被捏弯曲了也没察觉。

“婚约书还在我这里,里正怎么可能会答应退亲?”

“你那张纸顶什么用?覃沈两家已经退了亲事,你莫要再想着沈三丫这丫头......”李春华俞说俞小声。

覃正康双目瞪圆,额间青筋暴起,呼吸声渐渐加重,嗓音如车轮碾过砂石般尖锐,“为什么不和我说上一声?我是你儿子!”

“就因为你是我儿子,我才事事为你着想。”李春华本来被覃正康这副模样给吓着了,可转念一想她这都是为了他,瞬间理直气壮起来。

“她那身板,能给咱们覃家生大胖孙子不成?他们沈家这副穷酸样,活生生就是要拖累你,娶了回来还不是给沈家养家?

还有前儿,她带着那半大的伢子离家出走十几日不归家,柳叶村村里哪人哪家不知道的,这么败坏家门的女子不能要!”

“住嘴!”覃正康再听不下去,太阳穴突突猛跳不停,“这亲事绝不能退了,我亲自去找里正,还有沈家我也会上门赔罪去。”

覃正康说着就要往外跑去,李春华在他跑出去的下一秒反应过来,立马追了出去,苦苦拉着他道:“你莫要再执着,我给你相看了个更好的,你莫要和我拧着性子!”

李春华就算是再劝阻,说话的强硬分毫不少。

“我自会去问个清楚,你要还心疼你儿子,莫要再拦着我。”覃正康轻轻扯开李春华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第三十二章看病

黄齐边引路边给她介绍医馆里的各个位置,沈元瑶脸上用丝巾蒙住口鼻,露出整洁光滑的额头,眼睛随着黄齐的话一一看去。

远远走到一处长廊,黄齐语气不由加重几分,“前面便是病患暂时居住的屋子,因为这病来的突然,所以......沈大夫莫要嫌弃。”

黄齐事先说明也是为了给沈元瑶个提醒,不要被吓到了。沈元瑶眉头挑了挑,脚步未曾停顿。

沈元瑶普一踏进屋子,一股子药味夹杂着各种酸臭味猛然袭来,下意识地蹙眉。

秦氏医馆内堂不算小,只是这几日不少病人都搬到医馆里来了,不少东西都要挪位,给人空出位置摆放塌床。

“黄管事,神医来了不曾?”男子看到来人,眼里迸发出光芒,在一群人里散发着不同的光芒。

沈元瑶被黄齐挡在身后,透过门框和黄齐中间的缝隙看去,床榻与床榻间隔半尺多的距离,一群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病人,整个屋子显得仄人昏暗。

“阿达,你莫要着急。”黄齐快速上前两步,可以压低了嗓音道。

她每次看到阿达都于心不忍,阿达是难得的孝子,阿达他娘突感风寒,阿达大兄为了独占家中的田地,特寻了个由头让阿达把名下的田地转到他自个名下,给了二十两的银钱便把二人赶了出门。

阿达带着他娘求医求到秦氏医馆来,这一看病便一直没能好起来,阿达他娘病情反反复复,二十两银钱也花得七七八八了,这病也没见好上一份半点。

走投无路的阿达回家求他兄长,请他兄长帮上一帮,日后再把银钱还上,他兄长非但没给银钱,还将阿达赶了出门,说是从此断了这份血亲,日后不能再上这门。

阿达气急之下,弃了姓,留了名,再不愿提及此人一字半句。

“黄管事,我等得,可我娘等不得了,家里也等不得。”阿达胡子拉杂,衣裳没了以往的整洁干净,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看着颓废不堪,眼里有着不愿放弃的光芒,如杂草般的坚韧。

“阿达,你莫要如此,沈大夫是神医的弟子,定能让伯母好起来。”黄齐往旁一站,让阿达看到他身后的人,开口劝解道。

阿达顺着黄齐的视线看去,原本满怀期待的念头在看到沈元瑶时,眉头皱了皱,愣是直接开口问道:“黄管事,你确定她能医好我娘的病?”

黄齐简直要被他这话的直接给气到,差点没给他脑袋来一掌,“莫要说这话,你可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番道理。”这话不只恭维了沈元瑶,还悄悄地让阿达说话注意点。

阿达听了这话,懂了黄齐话中有话地意思,手掌往后脑勺一放急促地挠了挠,“我识字少,沈大夫莫要见怪。”似模似样地学文人般赔了礼。

“无妨。”沈元瑶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阿达,却没打算怪罪于人。

别人不过质疑了她的医术,说上几句话,她何必斤斤计较,人命关天,这种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的事,她若只在意别人嘴碎,那何来医德之说。

“虽说在这屋子站了好一会,沈元瑶还是觉得屋里的气味呛鼻,转头询问黄齐:“除了此处这屋子,可还有别的屋子能用不曾?”

黄齐对她这问题一下没能转过弯来,但想到她一进门那蹙眉的模样,面上依旧板着,心中忐忑却如实答道:“还有一间,沈大夫这是?”

“这屋子暂时住不得了,都换个地方罢,不过还要准备点东西才能动身。”沈元瑶经过茂子这件事,对照顾病人的流程更是熟练。

之所以要换个屋子,和她一进来闻到的气味有大半的关系,这不算大的屋子,摆了十来个床榻,走进走出的先不说病人不好受,这疫疟还有能传染的特性,更不能随意处理。

黄齐说是有空闲的屋子不错,之前病人慢慢多起来的时候,他也曾去请示过秦管事,秦管事一点也未曾放在心上,被济仁堂几个医馆摆了一道,心中气急,更别说顾得上这等在他看来不算事的事情。

“黄管事?”沈元瑶迟迟没得到回答,转身看了他一眼。

黄齐心中犹豫着要不要直接答应了,一抬头就看到一双圆溜溜地眼睛,其中有得不到回应的疑惑,更多的是胸有成竹的笃定,压下差点被吓得呛到口水的诧异,特地拉低了身高的差距,“秦管事说了,一切听沈大夫的安排。”

沈元瑶得了答案不再抓着黄齐,也没问为什么会突然走神,这毕竟和她没多大的关系,何须在意呢?

阿达本还纳闷为何大费周章的换屋子,这病人经不住劳累奔波,病人听到这消息脸色都不大好看,毕竟他们没有阿达这么个孝子守在身侧,现在又还在病中,手脚无力动弹不得,只能靠医馆里的仆役帮忙搀扶着。

这些仆役虽没听人多说什么,但每日喝着苦涩的药汁预防过了病气,而在医馆里的病人没有痊愈的,谁人心中能没个数。这些人阿谀奉承惯了,不情不愿的过来帮忙,手重脚重没个轻重之说。

病人在病中,被这么一对待,脸色更难看几分,心中对这沈大夫更是没什么好感。

待他们从那边屋子搬出来到另一间屋子里,空气清新不说,空间也大了不少。这屋子和之前那间差不多大小,但这边却没那边那么仄人,一躺下真个人都舒服不少。

比起其余人的好奇,加上对沈大夫的性别问题,只能憋在心中,暗暗观察能不能看出其中的窍门。

“沈大夫,为何你这么一摆弄,空间就打了不少?”比起其余人,后面来找沈元瑶的柳大牛更是仗着之前的情谊,直接就问了出口。

“没什么,你刚刚上哪去了?”沈元瑶不达反问,这是引用了新时代的一些技能,不过就是小聪明而已。

“刚到后院歇了会,想着你应该也到了,没敢再耽搁。”柳大牛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对沈元瑶的为人还是比较清楚的。

就像他问的这个问题,沈元瑶不回答,那过后他一定能看出门道来,由本人解释又太过麻烦,遂没坚持要继续回答。

沈元瑶颔首示意知道,“还像之前一般,不过我们这次要更谨慎些,病人比我想象中的多。”也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不少。

黄齐安排好事情过来,沈元瑶背对着他,没察觉到他走过来,沈元瑶和柳大牛说得话他都听进了耳里,看来柳大牛之前在书房所说必定不假。

柳大牛经过茂子那趟事,对要做什么都顺手不已,但也有些许的问题。之前只有茂子一个人,现在却是十来个病人,做事不利索就会非常麻烦。

耀州城里不只是秦氏医馆中有病人,也有不少家底深厚的人被接回家中修养的,那出于对这份人的考虑,还是要整理出药材给这些人。

“大家往后全听沈大夫和柳大牛的指示,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有怠慢之处,别说我不给大伙面子。”黄齐招齐医馆里的仆役,一一扫过低垂着脑袋听训的人,视线重点关照了其中的几人,话里话间都带着敬重和警告。

本还有些心思活跃,想从中钻空子的人被这视线扫过都不敢动弹,他们成日不上进,只想着要如何让自己更潇洒快活。但这事儿非同小可,绝不能任由他们胡来。

“沈大夫,可要说上几句?”黄齐见那几个刺头低垂着脑袋,不敢吭声的模样,转身朝沈元瑶问道。

“既然黄管事这么说,那我说上几句便是。”沈元瑶结果话头,她本就不笨,哪里能不知道黄齐这是在帮她,心中感谢,也暗中记下了黄齐话里话外警告的几人。

“我虽为女子,但医馆如此之看重小女子,那我也不拐弯抹角地说话,我这就直说了罢,省得到时候大家说我没交代清楚。”沈元瑶一改之前地和善,眼神渐渐犀利庄严。

“我吩咐下去的事,大家就按照我吩咐的来做,若是有疑问,问我或柳大牛都可以,但是,若是有人背着我做些不着调的事,那么别怪我;

外头商铺客人便是第一位,那我这里便是病人是最大,他们病中难免有心情郁郁之时,你们若不能忍受,你们躲开也得,到别出去也得,那也不可出言伤人;

其余的我不便多说,大家只要知道,按照我的话来做,我便无处可挑剔,但要是我上面说的话你们做不到,那我可不管你是家中有什么关系,都要离开我的视线。”

沈元瑶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院子都噤若寒蝉,没人敢出言反驳,等沈元瑶走了,他们才觉得气氛好上不少。

别说他们这些仆役心中诧异,就连黄齐都难以相信,刚刚沈元瑶那股气场和秦管事比起来,两人简直不分上下。

黄齐见人都走了,让仆役都散了各自回去准备,也莫要耽误了沈大夫给病人看病。

第三十三章排挤

医馆里病人大多为男子,之前也有不少女子上门来,但顾念着女子的名声,没人愿意让人住在医馆里,草草拿了些药又走了。

阿达这人虽说大块头,憨头憨脑的只知直来直往地说话,却是出了名的孝子,怎么会在意别人的嘴碎。别人明里暗里的都劝他把人带回家去,他就能直接拒绝这么做。

沈元瑶来这么段时间,别的没听到,阿达的事情倒是听了不少。

处于这份考虑,屋子由沈元瑶做主,从之前的男女混搭住没做什么多余的隔离,这次单独给阿达他娘弄了个角落。

沈元瑶此时就在角落里,半垂着头给阿达他娘把完脉,把手收回。

“沈大夫,我这身子......”阿达他娘面色苍白还强撑着要说话。

“莫要多想,吃了药会好的。”沈元瑶侧脸落下一层光,脸上带着安稳人心的笑容。

阿达他娘一直受病人的排挤,医馆里的仆役更是不把她放在心上,要不是她儿子坚持,或许早就收拾东西回家了。现在突然来了个神医的弟子,还是个女子,距离一下拉近了不少。

平时除了能和儿子说上几句话,其余时间就一人静静躺着不吭声,现在见到沈元瑶,到嘴的话突觉这么说又怕唐突了沈大夫,嘴唇张阖几下还是每说。

沈元瑶见她欲言又止,知她担忧拖累儿子,也没多说什么安慰的话,手掌拍了拍她的手背,坚定又温暖不少。

恰巧阿达从外头走了进来,一掀开帘布看到沈元瑶不急不慢地收拾着东西,脑门上的汗珠往下掉,气息略微急促道:“沈大夫,我娘怎么样?”

阿达在医馆里照看他娘,只能弃了码头上搬货卸货的活,黄齐知道这事还特地给了个方便,让他到医馆里帮忙做点重活,也能缓解些许银钱上的压力。

“同其他病人一般,接下来希望你们能配合我们工作。”沈元瑶说的每个字阿达都能听懂,只是组合在一块就难以理解。

沈元瑶将最后一个东西收回箱子,没管阿达那副愣仲的模样,拿起一本簿子掀帘离开了这角落。

“辛苦我儿,来,娘给你擦擦汗。”沈元瑶还没走出几步就能听到阿达他娘心疼的话语,她甚至不用回头看都知道他娘脸上的心疼。

沈元瑶将这对母子的话语抛掷脑后,边走边翻看手中的簿子。这是她亲手做的记录本,这时代的本子她用着不太放笔那,她现在手上的这本四四方方的比巴掌大上一点,还用炭火细细磨了一支笔出来。

这本子上的记录除了沈元瑶能看得懂,其余人别说看懂,甚至从哪里开始看都局的困难。

秦氏医馆中的病人各种各样症状都有,但毫无意外都是疫疟的症状。她心微微安定下来,经过茂子这一例子,也许会有较为顽疾的,但差异应该不大。

秦管事从书房出来,小厮正往内院处走去,眼风瞧见秦管事的身影,想着昨日再内院受的气,脚步踉跄就往秦管事身上撞去。

秦管事被人拌了个踉跄,差点没摔地上去,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训斥,小厮就先开口求饶道:“秦管事莫怪,是小的眼瘸。”

“还不扶着点。”秦管事也不好发火,眼神不善地看着小厮指挥道。

小厮低垂着头暗暗叫苦,想着为了告状撞了秦管事,现在要是不能把怒火引到那柳大牛身上,那他就要准备着收拾铺盖滚出去了。

“秦管事内院都要乱套了,您再不管管都要翻天去了。”小厮将人扶起来,硬着头皮凑到秦管事耳边悄悄道。

“内院怎么了?”秦管事果然更关心内院地事,那还纠缠着小厮撞了他的事,急急开口问道。

小厮将内院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秦管事在听到他说沈元瑶让病人搬进了另一间空屋子里,眼里的怒意再掩盖不住。

“真是好大的胆子!”秦管事没发现小厮垂下的眼帘里闪躲的意味,气势汹汹地就往内院走去。

小厮待秦管事走了,偷偷探了个头出来看,见人真的往内院去了,心中侥幸地笑开了去。要不是有这回事,估计现在就要挨顿训斥。

这时,柳大牛围了面巾从另一处屋子出来,恰好碰上了来探看的秦管事,柳大牛扯下面巾打招呼,“秦管事。”

沈元瑶听到柳大牛的声音,顿住脚步,比起她一个不相熟的人来打招呼,柳大牛作为秦氏医馆请来的工人,更方便和秦管事这边接触,于是就没打算上去凑热闹,就着游廊边的日光,看着手中的记录本。

秦管事几步走到柳大牛面前,探头往柳大牛身后得屋子看了几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语气一下严肃起来,“为什么我对这事一点都不知道?”

柳大牛本还愣仲着,不知秦管事说的什么,再想起他刚刚的动作,才知道秦管事这话说的是什么,恍然回道:“沈大夫交代的,这样能让病人的病情更快缓解。”

“那为何不和我说上一声?”秦管事皱着眉头责问道。

他对柳大牛的话将信将疑,但心中还是确信有道理,人们都对听不懂或听起来高深莫测的话深信不疑。

柳大牛也是因为沈元瑶常常说这种听不太懂得话,久了慢慢就懂了其中得道理。现在他将沈元瑶说的话一字不漏的搬出来,就算是秦管事有意见,但从这话中也挑不出能攻击的漏洞。

“这是我们的不是,但事有轻重缓急,人命关天,还请秦管事原谅则个。”柳大牛垂头道。

“你们......”秦管事怎么可能会原谅这个,指尖点了点柳大牛,还没把话说出来便被打断了。

“秦管事。”沈元瑶缓缓从游廊转角处踱步而出,拿在手里的薄子收回袖中,“这事倒是在下的不是,心系病中人于心不忍,未先向秦管事请示,还请秦管事胸怀广阔,原谅则个。”

沈元瑶本还想置身事外,先不说柳大牛有什么大功劳,但在秦氏医馆工作了这么多年,在秦管事面前也能有个脸面,不至于被责备的太过。

哪成想,听这秦管事的话,不论是何人这面子说不给就不给。

秦管事这股不被人放在心上的气还没出,沈元瑶出来一通话下来,他更是憋着难受,偏偏又不能像对待柳大牛那般对沈元瑶。

她现在可是秦氏医馆的福星,要是这屋子的人都能在她手下活过来,那不用他多做什么,秦氏医馆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沈大夫这话见外了。”秦管事僵硬着嘴角,语气也略微不够流畅道:“就怕沈大夫在医馆里受了人期满,遂才问上几句关心关心......进程。”

“医馆里的病人问题都不是很严重,但......”沈元瑶笑笑,带过了这话题,转到病人身上,“也不是全都能痊愈,我只能尽力而为。”

“我只沈大夫本事,我们请了沈大夫过来,沈大夫只管放开手脚去做,我们定会配合沈大夫。”秦管事听这话那还计较这屋子什么事,只要能给秦氏医馆带来好处,这会忍着憋着又何妨。

沈元瑶得到满意的答案,秦管事也不再多逗留,也没心思在纠缠换屋子的事,转身沿着来路走远了。

耀州城里这边忙个不停,城外的庄子里也彻夜不熄灯。

“公子,你莫要用力,轻轻地挠一挠便罢。”同安急得脑门直冒冷汗,又不得不上前去劝阻。

今日不知怎么地,季文南突然觉得胸前伤口处痒意不断,越是去挠就越痒。要不是同安见时间到了给公子送药,这会估计伤口都要被挠破了。

“让我不动手,那你倒是给我个不痒地法子?”季文南半倚在文椅上,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往伤口地地方去。

千书进来瞧见了也是吓得一头汗,这伤口隐约能看愈合之处有血丝溢出,要真是这么挠下去,那刚好地伤口也经不住这么挠。

“同安,你倒是想想法子!”千海看不去,对着同安低吼道。

“我也不知何处除了问题,按理来说,不会如此之痒。”同安完全听不进去,似乎还在就纠结公子伤口愈合地问题。

本来伤口不出血以后就是愈合时期,那时候伤口有痒意是好事,可之前怎么也不会像是这般痒到要挠破皮。

“公子这般,就像是中了痒痒粉似的。”千书看着也着急,又不敢上前去拦住公子的手,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千海,你说什么?”同安听到一个词,脑中有亮光一闪而过,太快抓不住手。

“我是千书,不是千海。”千书被同安一把拉住,无奈的甩甩手。

千书和千海是双胞胎不错,但也没相似到让人区分不出,但同安就是永远都区分不出两人之间的不同,从来没有喊对过两人。

“千海,快告诉我,你刚刚说了什么?”同安固执地拉着千书,对千书的纠正没听到耳里,直愣愣的问道。

“痒痒粉,我说的痒痒粉。”千书也懒得理管这喊对喊不对了,把话说出来,大步上前去拦住了公子要掀桌的动作。

同安犹如被人定在了原地,脑中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公子,我知道了。”同安一个大步往外跑去。

第三十四章相克之物

同安如一阵风往外奔去,季文南也被他一动作给惊到,伤口处那股痒意稍缓不少。

“你,你去看看他发的哪门子疯。”季文南那惊讶一过去,伤口处的感觉又回来,急急虚点了几下千海,一时没能叫上名字。

千海也同一阵风飞奔而出,追着同安的脚步而去。

千书就留在屋内,老实憨厚的面容多了几分焦急,要不是十几年养成的喜怒藏于心间,这会他也原地打起转来。

季文南难受得紧,眼风扫到桌案上的茶壶,拿起就要往伤口处浇去。

“公子,莫要沾水。”千书瞪大了眼,动作快于脑子的转动,一把将茶壶夺下,死死护在身后,“大夫说了不能沾水。”

“我才是主子!”季文南眼眸微阖,锐利的眼神往千书的身上扫去。

这话刚落下,他就后悔了,气息急促地闭上眼,不让伤口的感觉影响了自己的理智。

千书千海跟随他多年,说是主仆更胜似兄弟。季文南从不用谁主谁仆来定位他们,现在他被这种感觉扰了理智,人易发怒,脑子就会不清醒。就像那壶差点泼到自己的身上的茶水,他少有这么不理智的时候。

千书像是没听到这句话,紧抓着手中的茶壶不让季文南碰到,“公子莫要着急,同安在配制汤药。”

同安走之前那句话,多半是知道哪里出问题了,这缓解伤口痒的药也有了思绪,现在只不过就是等着药好了,服下便没事了。

季文南闭上眼,黑暗的视线里,一直藏在深处的画面一一浮现,越是藏得深的越是清晰可闻。

千书见季文南没有要来夺茶壶的意思,心里悄然松了口气。刚刚那句话他听见了没错,可他不会放在心上,毕竟他们一直都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上,一直都非常明白。

即便公子待他们二人不如别人那般随意,但他们从未有过一丝半点逾越的念头。

有时候信任是相互的,为他人使用,又何尝不是一种相互间的信任。

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千海走在前面,同安迈着短腿跟在身后,追着前面人高腿长的千海,气喘吁吁唤道:“等、等等,你倒是慢点。”

千海倒是听话的放慢了脚步等着他上来,眼里的意思却也赤裸裸的说:“你怎么就不走快点,腿这么短。”

要不是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同安会真的一甩头不搭理此人就走,可现在公子都等着他手中的药,实在是不能再疏忽一丝半点。

同安进屋时差点没被门槛给拌倒,好在千海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不然就要摔个四脚朝天,到时候他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想到这里,同安给千海个感激的笑容,“多谢。”

要不是怕同安这么一摔,他摔傻了就算了,这刚配制好的药岂不是就没用了?那公子还要再等上一个多时辰,他们可见不得公子受这份无妄之灾。千海心中面无表情的这么想着,脸上依旧挂着老实地笑意,接受了同安这份感激,

“公子,药、药好了。”同安自知身子素质不是很好,一旦进行这么赶命似的运动就会喘个不停,虽故意放缓了说话速度,但还是断断续续道。

千书上前就要拿下同安手中的匣子,同安没再坚持要自己拿着,只开口道:“公子快快把这药服了。”

季文南半阖眼帘,看了眼千书端到面前的药汁,止了他要喂药的行径,修长如玉的手指捏着碗沿,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入口的第一感觉是醇厚,到喉咙就是苦辣的味道,越是喝到后面味道就越重,他强忍着这股味道,将最后一口喝下肚。

千书接下空空如也的瓷碗,吊着的心一下就放了下来,“公子觉得如何?”

季文南斜睨千书一眼,没打算开口。

同安站于一侧听了这话,哼了一声道:“你这什么脑子,这药才刚过了喉间哪有那么快就见效。”

千书也觉察自己过于紧张了,没有急着还口,反而问道:“同安,公子的伤口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发痒?”

季文南也等着听同安解释一二,伤口愈合会发痒再正常不过,只是刚开始还能忍受,到后面却是要挠破整个胸膛的姿势,这就十分令人费解。

“我特地去翻了用剩下的药渣,药渣里面多了一份当归,当归性甘,有活血补血之功效,只是......”同安这话说得犹豫,千书千海垂头顺手,看不到是何表情。坐在文椅上的季文南双眼微微眯起,周身带着危险的气息,双眼紧紧盯着同安不放。

“只是这活血补血的功效却不能让公子服用,公子受的刀伤,同一般跌打损伤有很大的区别,别人服用了那伤自是能好,公子服用会造成愈合伤口再次渗血,甚至会引发血肿,延长伤口愈合的过程。”

千书千海听到最后一句话说完,再傻都能想到,药渣里多出来的当归绝不是什么为了补血而放的。

拿药的是同安,煎药的则是千书千海轮流着来,其中很难有人混进来。

屋内一时寂静,千书千海是不敢贸然出声,而主子季文南则是在想着这次又是谁的手笔,他大难不死总招人眼,一计不成又来一计。

除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人,这南方的小城里还有那人的手下不成?

“也好在这次公子误食了与当归相克的东西,不然难以发现这药中乾坤。”同安再次开口,似乎发现药渣里的当归,比那要挠破胸膛的痒意更为重视。

季文南食指轻磕扶手,伤口那处的痒意缓解,脑子不受身子的影响,快速地运转起来。

“同安,你说还有谁能调换了这药包?”

季文南这话惊呆了同安,同安还没来得及多想,下意思的质问道:“公子这是怀疑在下?”

“我这不是怀疑,我觉得这事便是你所为。”季文南丝毫不惧同安的怒气,直言道:“我们主仆三人不懂医术,药材更是半点也看不懂,而整个院子里就你懂医术,你说,除了你还能有谁动手脚?”

千书千海垂手不言,这种时候也不用他们出声,公子自会问个清楚,要杀要打也是等问清楚之后他们再动手。

“公子这番话实在无理,仅凭我会医术便诬陷于我,恕在下不能认下这罪。”

同安被这么冤枉又急又气,急的是自己不曾做过的事,背了这谋害的罪名;气的是季文南仅凭他会医术便诬陷与他,谁能不动此怒。

“你认与不认都无所谓,人证物证俱在,便是走官府,也由不得你抵赖。”季文南如玉般修长的指间收回,眼皮半阖,轻飘飘的话语间带着满满的威胁。

同安也从一开始被激怒中缓过神来,细细的回想了两人之间的对话,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弯曲膝盖,赴于地上,“在下愿为公子效劳,愿公子原谅同安这段时日的逾越。”

季文南见他伏跪,脸色没之前那般阴沉,心道这人还不算耿直到无可救药。

他本就不是季文南身边的人,不得信任也实属正常,但他也不是季府里任何一位的人,他不过刚到季府没几日就被送到季文南身边。

季文南受伤之事没多少人知道,就连耀州城里的季掌柜那边都瞒着,但同安作为大夫给他疗伤,对这事再了解不过。加上后头的大事小事,就算季文南主仆三人有意隐瞒,同安有眼有耳,怎么都能从其中猜到一丝半点。

同安既然是无主之人,那就不能保证他能一直闭嘴,虽他一直说医者仁心,但难保会被人钻了空子套了话。

只有死人的嘴是最严实的,季文南不是没想过就此把人偷偷给人弄没了,但想起那个山洞里的沈大夫,终还是不忍心。

“我知同安不情不愿,只有站在我这边的认才能得到我的信任,为了你不受这牢狱之苦,只能这般。”季文南笑得斯文,比院外将要凋落的花枝更美。

同安这一跪,虽说是认了主人,但没似别的仆役签了卖身契,那就还是自由之身,但以后便只为一人效劳。

“喝了这药,伤口倒是不痒了,这困意就上来了。”季文南被这伤口闹了一番,困意上来便道:“先下去罢。”

“公子,你今日还未出去晒日光。”同安自知现在身份不如以前自由,但作为一个大夫,还是忍不住要唠叨。

季文南面无表情,起身就往里屋走去,丝毫不搭理同安。千书千海也是一愣,敢情这人不只是耿直,心还忒大,都被公子这么威胁了,还敢这么说话。心里这么想着,两人动作利落地夹着同安就往外走。

三人出了里屋,同安一把甩开两人钳制的双臂,“你们怎么都不劝劝公子,这刀伤拖得越久,往后就越难愈合。”

千书千海统一加快脚步踏上游廊,他们还要再去查谁对公子的药下了手,还是少和同安这种爱唠叨的人走一起。

同安还在喋喋不休,转身那两人都走到游廊另一头了,还想去劝说二人,再看看自己的腿和他们的脚速,想想还是下回再说罢。

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随从。

同安完全没有想到,现在的自己同他们的地位身份一般。

第三十五章被拒

天灰蒙蒙地亮,柳家四周一片静悄悄。

柳大娘和柳安逸早早便起身了,柳大娘还特地拿了件新衣裳出来,“来来来,试试这衣裳合身子不。”

柳安逸抬眼看了一眼,瞬间笑开了眼,“谢谢柳大娘,我自己来就好。”

柳大娘满脸笑意,看柳安逸笨拙地套上衣裳,思绪早就飞到了柳大牛小时候。这衣裳是柳大牛小时候的,柳大牛也只穿过一次,她嫌柳大牛老爱弄脏衣裳,等柳大牛懂事后这些衣裳已经不合身了,也不再执着于穿新衣裳,毕竟旧衣裳穿着干活更便宜。

“大娘,你看。”柳安逸穿好衣裳,局促地扯扯衣裳,忐忑不安地等着柳大娘说话。

“安逸穿着真合身。”柳大娘被他一喊,回了神,夸赞了一句,心里确实暗叹老了,总爱回想起以前的事。

“我们先把早饭吃了,然后到学堂去。”

柳枝村离柳叶村不远,柳叶村没有学堂,柳叶村的伢子们上学堂都只能到柳枝村去。

学堂里只有一名夫子,夫子姓柳名文正,原是城里人家的教习先生,后不知何原因到了柳枝村,开了学堂教书。

两个村子里的人都十分敬仰柳夫子,哪家哪户要送伢子到学堂,都按着他的要求备下拜师礼,方可踏入学堂。学堂无什么过大的要求,进了学堂一心读书,出了学堂怎么调皮捣蛋都可。

柳大娘受了沈元瑶地嘱托,细细地打听清楚了,一一准备妥当。

日头渐高,柳大娘拿着之前备下的拜师礼,带着柳安逸往柳枝村走去。

学堂位置较为偏僻,不在柳枝村内,占地不是很大,但比周围人的屋子要气派不少。屋子周围是一人高的砖墙堆砌,从围墙外看不到里面,却能听到孩童朗朗念书声。

门前有衣冠整洁地小童候着,看到拎了不少东西带着柳安逸的柳大娘,麻溜地上前问话:“大娘可是要送伢子上学堂。”

柳大娘这会看到半大的小孩都觉得喜庆,笑眯眯的点头说是,“不知夫子这会可有空闲?”

“有的。”小童面色庄重,语气一丝不苟。

小童的衣裳整洁,他将柳安逸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开口道:“二位请随我来。”

柳大娘早些年在城里大户人家干活,有时也会碰上府里下学的小姐少爷。虽说这比不得大户人家讲究,这瞧着还是很有派头,不愧是大户人家里的夫子。

“大娘稍坐片刻,我这就去请夫子过来。”小童给柳大娘上好茶水,转身出去。

柳大娘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可这回是送柳安逸上学堂,比不得以往,虽说不是他们家的伢子,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柳大娘对柳安逸可是真心的疼。

“待会夫子问什么便答什么,莫要紧张。”趁着夫子没来,又怕柳安逸会紧张回答不了夫子的问话,先下偷偷地再叮嘱一遍。

“大娘,我不紧张。”柳安逸面色严肃庄重,在柳大娘看来是紧张,可他只觉得心中的激动快要漫溢而出。

他越走近这里,悠悠远远的读书声传进耳里,心中的激动更是难以平息。他也想在学堂里念书习字,还可以像姑姑说的那般,认识更多的小伙伴。

柳夫子没让他们等太久,本就让孩童们念书,见小童去请,知道有客上门,便让小童帮看着他们念书。

“你们继续念书,莫要停下。”

柳夫子留下话慢步离开,学堂里的孩童们见夫子走开了,有几个跳脱些的立马放下手中的书,和前后桌交头接耳,念书声顿时少了许多。

“茂子,这夫子好生无趣。”其中一孩童说道。

茂子抬了抬眼皮又垂下看着手里的书籍,没吭声回话。

“茂子你越来越像夫子了,今儿下学我们去抓鱼罢。”那孩童抱怨,但还是想着要一块去玩耍。

“好呀,这时日河里鱼虾可多了。”坐于另一侧的沈永见也开口赞同道。

茂子这会终于不看书了,难掩孩童天性,四下瞧夫子没回来,开口道:“那我们下学便去罢。”

位置稍远的沈永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说话,周围的孩童都在念书,想听也听不清楚。

“你们小声些,景安看过来了。”年岁比较大的牛娃压低声音说道。

三人终于止住嘴,一同往景安站着的方向看去,确实是在看着他们的位置,立马坐正身子,小声念书。

景安见他们都不再说话,不再看着他们,静静地就等着柳夫子出来。

柳文正衣裳整理得一丝不苟,束起的发髻也整整齐齐,他进门第一眼落在柳安逸身上,也似刚刚那小童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柳大娘没敢先出声,见柳夫子忽地一蹙眉,心下更是紧张,还好也就一下便松开了。

“柳夫子。”柳大娘将拜帖递上,待他接过拜帖心知第一关过了。

孩童不能小与四周岁,毕竟学堂不是家里,四周岁的孩童不勤学也是受罚的;大于八周岁的孩童也是不收用,若是天资聪慧便可学成后换夫子,年龄过大也不招收进学堂。

柳夫子这怪脾气和要求没人敢驳,虽他在耀州城里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到了这种乡下农名较多的地方,可以说是有名气之人。

哪家哪户都有伢子要上学堂,好点的学堂没银钱送去,能选择的就是柳夫子这里,没人有意见,那就成了规矩。

柳夫子收子弟有三要求,一是无论何人,要进学堂就要先递拜帖;二是问询家世;三则是问孩童是否愿意入学堂识字。

只要前面三条都过了,立即将拜师礼奉上便可入学堂。

柳大娘还特地找人写了拜帖,虽说不是很好,但有拜帖总好过什么都没有。柳夫子也不是什么人的拜帖都收,还是要看上门来人的衣裳是否整洁,不洁不允收入学堂。

第三条的要求柳大娘觉得完全是没有问题的,柳安逸那股聪慧和喜爱书本的劲,她觉得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就是中间那一条,柳大娘就觉得心中忐忑。

但愿柳夫子不似村中那三姑六婆八卦,不然以沈元瑶在村里的名声,真的传到他耳里,多半是要回绝了这拜师礼。

柳大夫将拜帖看完,顺着皱痕拾折放于桌面,拿起茶盏喝上一口,润了润喉开口问道:“家居何处,家中几许人口?”

柳大娘刚要开口回答,见柳夫子未曾看向自己,便知不是在问她,只能缄默不语。

“家居柳叶村,家中两口人。”柳安逸语调平静,就像平时说话一般,但话语间满是柳大娘未曾见过的端肃。

柳大娘想起某一日与沈元瑶闲聊时,说到柳安逸的乖巧和温顺,那时沈元瑶静默了许久,看着远方潜伏于深夜的山林,幽幽叹了口气道:“他就是太过乖巧温顺,我才不知要怎么与他说话。”

“大娘,你见过哪家的伢子在这年龄会忍住天性?他们应该无忧无虑,爱哭爱闹,可他不是,所以我想给他最喜爱的,那样或许会有用。”

柳大娘还要再问,柳大牛却来喊沈元瑶去帮忙,也只能作罢。后来也没能想起来,今儿在这里,破天话的就想起来了。

柳夫子听了柳安逸的回答,心下一愣,“另一人是你何人?”

“是我姑姑,沈元瑶。”柳安逸答道。

柳夫子面色一下子变了,柳叶村只一户人家姓沈,至于那家人,名声真的传遍了柳叶村,距离不远的柳枝村自然也传遍。

他前儿刚收了沈家地两个孩童,贾秀丽怕柳夫子也听到村里的流言,不愿收下沈永见沈永宗,将村里的流言尽数交代了一遍,还什么坏话难听话都往沈元瑶身上推,还说了沈厚牛将沈元瑶赶出了沈家。

柳夫子想着是小姑子的问题,怎么能连累两个不懂事的伢子,收下了沈永见沈永宗两人。

柳叶村沈家沈三丫,几月前归家带了个伢子,不用多说也知道,眼前这伢子便是那些人口中所说的伢子。

柳夫子心中略微惋惜,这伢子看着性子就沉稳,比学堂里那十多个还要沉静,假以时日必是能学到东西来。

只是这沈家的名声都不好听,村里的流言纷纷,几月过去都没消停。流言也并非空穴来风,必是这沈三丫的为人有问题。

“你们便家去罢。”柳夫子沉声道。

他能接受已然不同家的沈永见沈永宗,就是不能接受柳安逸这个来历不明的伢子,他真是可惜了这孩子,但还是不愿收进学堂。

柳大夫拿起桌上的拜帖,亲手放到柳安逸手中。

一直没能插上话的柳大娘满脸心疼,忍不住上前开口劝道:“夫子,你就看在这孩子乖巧听话的份上......”

“不用多说,家去罢。”柳夫子没听柳大娘的劝,说完便走出堂屋。

柳大娘心知劝不住,心疼地将柳安逸抱进怀里。柳安逸低垂着脑袋,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地砖上留了浅浅的水痕。

“我们家去罢。”柳大娘道。

过了许久,柳安逸才闷闷地回了句嗯,将拜帖妥帖地放好,任由柳大娘牵着走出堂屋。

柳大娘牵着柳安逸离开学堂,柳安逸听到有人嬉笑地声音,回头看去。学堂门前空荡荡无一人在,眼眶再次红了起来,猛地回转头不愿再看一眼。

此时学堂内,茂子看着屋外地长廊出出神,后头窜来一人,拍他肩头问道:“你在看什么?”问完也探头看了看,没发觉人,又说:“我们找永见他们玩去。”

“我好像见到柳安逸了。”茂子呆呆道。

“想甚么呢,就算是他来了,夫子也不收他。”那人嬉笑,推搡着茂子,“走吧,走吧,你看错了。”

第三十六章指教

日暮西垂,天边肚皮带着火红的霞光,远方的山林如火光般。

柳大娘手里拎着拜师礼,柳安逸则是提着一尾活鱼跟在后头,两人说说笑笑地往柳家走去。

柳安逸咧着嘴看着手上的鱼,时不时又拨弄一把鱼张阖的嘴,余晖印在他白皙软嫩的侧脸上,笑得天真浪漫。

柳大娘心瞬间就放下了,今早被柳夫子拒收,现在瞧见他孩子般的心性,多半是忘到脑后了。

村里升起袅袅炊烟,村外柳家院门大开着,炊烟也从烟囱升起,柳大娘心中诧异。

等走到家门,看到娟秀微微扶着腰身站在院门,远远看到她瞬间扬起笑脸,看到跟在她身后的柳安逸满脸笑意转为诧异。

“娟秀,你怎么回来了。”柳大娘也是一愣,喜上眉梢,特别是看到娟秀那微微凸起的腹部,更是开心得不行。

“阿娘说我成天在娘家,哪有我这么当媳妇的。”娟秀轻笑着着撒娇,要不是她知道她婆婆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会多半会想多。

月余前娟秀的娘摔了一跤,躺床上起不得身,她心中担忧,加上身子也还康健,她便和婆婆说了声要回家看上一眼。结果这一回去就是月余,要不是柳大牛给他传了信,她早就疑神疑鬼地回来了。

“那你也多注意点身子,赶巧大牛这几日忙得厉害,不然我早让他去接你回来了。”柳大娘将手中的东西放好,扶着娟秀往屋里走。

柳安逸提着鱼跑去井边,打了水将鱼放进去,鱼入了水尾巴拍打着水,溅得他满脸的水渍,逗得他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柳大娘听到笑声回头看去,“安逸别玩了,过来歇会,今儿大娘给你炖鱼羹。”怕他弄湿了衣裳,夜晚的风比白日的凉,就怕他着了凉。

“娘,这是哪家的伢子?”娟秀忍了好一会,现在问出来也不由忐忑。她也不是不信任柳大牛,只是这些问题憋在心里也不好受。

“哎呀,这倒是忘了和你说了。”柳大娘一听,脑子里一转就知道她儿媳妇想的什么,忙解释道:“这是沈大夫的侄子,沈家的沈元瑶。”

娟秀一听还没想到是哪位,但是前不久有个沈三丫上门找过柳大牛,这才想起来。这事情一弄清楚,她倒是先红了脸,为自己不信任柳大娘母子俩而羞愧。

正巧柳安逸过来,柳大娘还是顾着儿媳妇的,拉着柳安逸岔开话题,介绍道:“这是你大牛叔家的,叫婶子。”

柳安逸恭恭敬敬地问好,娟秀顺着话道:“看着乖巧极了,今日可是上学堂去了?”

她这话一出,柳安逸抿了抿嘴唇没吭声,眼睛往柳大娘看去,柳大娘尴尬极了,“安逸,你婶子身子不便宜,帮大娘烧个火罢。”

娟秀见婆婆突然岔开话题,不愿多说地模样,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心中虽觉得纳闷,但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柳家吃过晚饭后,院子里屋一片静谧,柳大娘还特地过来看了一眼柳安逸,她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毕竟沈元瑶走前托她照顾他,见他盖着被子睡着了才放下心来。

屋门轻轻合上,盖着被子已经睡着地柳安逸挣开了眼,他翻了个身子看着投射在窗棂上浅淡的月光,眼里浮起一片水雾,他想姑姑了。

同时耀州城秦氏医馆内,月光在院子里投下淡淡印子,本来这这点也该休息了,只是心中觉得不踏实,只能披着外衣在院子里散散步,试图找点睡意。

游廊上也有一人看着月色,医馆里男子居多,现在也不是新时代,在这种时候和男子说话都不合规矩,沈元瑶刚想转身离开,“沈大夫,你也还没睡么?”就被喊住了。

沈元瑶还在犹豫,那人一出声她就知道是谁了,只是这时代的礼法,她不得不顾及。

“我们同为大夫,为医馆里的病人聊上几句,不算逾越。”黄齐见沈元瑶头也不回,心知这时候男女见面不合规矩,但今夜发生的变故,实在是让他忘了她的性别,更是越多交流一番。

那时夜幕刚降,阿达他娘突然发起了热,沈元瑶提着药箱赶过去,他同阿达关系不错,心中焦急想上前帮忙,沈元瑶回身看了他一眼,“你在旁边先看着,让大牛哥来帮忙。”

他想反驳,沈元瑶看着他地眼里严肃沉重,给他不能开口质疑地强硬,他只能让开由柳大牛来帮忙。

用布帘隔开的角落不是很大,里面就留了三个人,沈元瑶用家人亲属不能观看为由,将阿达赶出去。由于气氛紧张,这角落也显得仄人,呼吸都带着急促。

阿达在外头不断踱步,声音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众人耳里,就连同屋子里要歇息地人都没了歇息地心思,时不时地往布帘处看来。

黄齐在旁边看完了全程,沈元瑶做完一切不过半刻钟,转身吩咐他:“让人拿些酒来。”

他本还要问上一句,难不成要拿酒喝?沈元瑶没空闲给他解释,倒是柳大牛告诉了他:“降温,发热的程度太高了。”

黄齐听不懂降温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事后再问就是,当务之急便是照沈元瑶地吩咐来做,利落地让人送了酒进来。

屋里小厮不断进出,手里端着不少酒坛子,酒味瞬间在屋里弥漫。

“我说,怎的还喝上了呢?”有人看着纳闷,嬉皮笑脸地问道。

屋内多是同样忧心的人,只是不是在担心阿达他娘,而是在担心自己。怕有那天自己也会同阿达他娘那般发热。

阿达他娘不是第一个发热的人,发热的人都撑不过一晚,通常第二日人便没了。嬉笑问话的男子算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他们都说沈大夫医术高明,他们并不是全信,没见过怎么可能会相信。

“你莫要混说。”阿达抬眼往那人看去,牙关紧咬腮帮子鼓起,强忍住要动手地念头。

那人看着瘦不拉几,身上没几两肉,阿达这身板和力气,一拳下去,不死也能病上加伤,不敢再开口混说。

“我娘怎么样了?”黄齐出去让送东西,被守在外头的阿达拉住,“我娘会没事的对吧?”

阿达眼里血丝遍布,强忍着焦急。黄齐看着于心不忍,却不敢保证,拍了拍阿达的肩头,劝慰道:“你别急,沈大夫还在里面,必是没事的。”

夜已深,屋外凉风渐起,沈元瑶头也不抬地道:“让人煎个药送来。”

柳大牛先松了口气,整个人比之前紧绷着的好上不少,疲倦的神态渐上。

“现下如何?”黄齐这才找着机会开口问道。

“热感退了,待会把药喝了,只要今夜不发热便无大碍。”柳大牛回道。

柳大牛的声音不大,阿达距离布帘的位置最近,听到这话抬头往布帘方向看去,目光灼灼。不只是阿达如此,屋子里不少的人都关注着这里,这话一出没人说话,但都像是看见了黎明的曙光。

夜色静谧,沈元瑶想着因今夜的事,大家都忙活了许久,这会也没人回到这里来,不再坚持,“黄管事想聊什么?”

黄齐愣住了,他也是一时冲动喊住了她,夜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她现在倒是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沈大夫医术高深,唤在下黄齐便是。”黄齐思索着要说点什么,实在想不出只能说点废话。

“算不得医术高深,我也不能保证是否能医好,只不过尽我所能。”沈元瑶淡淡回道,也没同黄齐那般拉近关系。

“沈大夫何必妄自菲薄,今夜之事众人有目共睹。”黄齐就站在原地,特地让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游廊下的风有点大,沈元瑶吹了好一会的风,没了心思和他说些无聊的话,正要告辞走人。黄齐又开口道:“我五岁识字,到如今熟读医书,却什么都做不得......”

黄齐顿了顿,想着要怎么说道,才不会让人觉得唐突。沈元瑶没开口说话,还在等着他的下文。

“不知沈大夫可愿指教在下一番,若是不愿,我在一侧帮忙也可。”黄齐说这话真心真意,也在等着沈元瑶的回答。

像很多工匠师远收徒也不愿带人,其中不少的秘技不愿外人学去,而医术就不同,看个人天赋和勤奋,毕竟人命不是物品。受益没学到家也无不可,可行医有时错断便是一条人命,本就该慎之又慎,不能有半点的疏忽。

秦氏医馆一直剑走偏锋,为了名声更是什么都能做出来。但这次即便是秦氏医馆也不敢随意医治,毕竟这是十几条人命,在没有把握之下,也只能安抚和放任着。

在这些病人没好之前,别说是他要敬着沈元瑶,就算是秦管事也不敢得罪她。他能说出这番话也是真心的,无半点虚假。

黄齐的面容隐在黑暗处,沈元瑶就着昏暗的月光看过去,看不出是何神情,院子瞬间静默。

“你若要学,多看多问便是,何来指教之说。”沈元瑶心中诧异,想不透他说这番话是真是假,但她也不是不愿,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秘技,若能学个完全也是为了更多的人。

第三十七章惊吓

夜风徐徐,沈元瑶双臂环胸,缓解了手臂上的凉意,困意渐上,“若无什么事,我便先回屋了。”

黄齐见她应了自己的话,方觉两人说话的时间有点长,“叨扰沈大夫了。”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头,黄齐抬起脚往另一侧走远,院子再次寂静,凉风吹起掉落的叶子,也吹走两人曾一同对话的痕迹。

柳大娘一大早起身,路过柳安逸暂住的屋子时还特地看了几眼,屋门紧闭。她心中疑惑,照平时这个点她起身了,柳安逸必定也已经起来了。转念一想,伢子年岁还小,多睡上一会也不是什么大事。

随即将这疑惑抛掷脑后,直接走去灶房。

早饭做好,柳安逸的屋子还是静悄悄的,也没见他出来吃早饭,柳大娘心中一梗,忙上前去敲门,“安逸,起身不曾?”

屋内屋外静悄悄地,除了她的拍门声,屋里没有一丝回应。

娟秀听到声响,挺着肚子走出来,“娘,怎的了?”

“你莫要走动。”柳大娘心中焦急,看着大肚子的儿媳妇,怕她摔着磕着,又怕屋里的人出了什么事。

“你刚刚可有瞧见安逸出门?”柳大娘想她起的早,也没见柳安逸出门,多半是她去灶房时出了门,遂开口问道。

“没瞧见他出来,怎么了?安逸不在屋里?”娟秀也是一惊,手扶着沉甸甸地肚子不敢有太大地动作。

她昨日听了她婆婆解释了一番,从她回娘家到昨日回来,都一一讲了个清楚。特别是在听到茂子得了疟疾和柳安逸拜师被拒时,心情起伏犹大。

茂子的疟疾好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好了往后也就无甚么大碍。但是一想到她在不知道柳安逸拜师被拒这事儿,贸然地说了这么一番话,真心是伤人,而那人还是个四岁大点的伢子。

柳大娘将她的愧疚看进了眼里,她性格豪爽利落,对儿媳妇也是好到挑不出错。她儿子本还想瞒着娟秀,毕竟沈元瑶也是赞同这般做法,毕竟这中间还关联了梁家的茂子。

可她怎么都要为儿子儿媳妇考虑不是,不和娟秀i说清楚了,大家心里都有个坎儿跨不过去,以后难受的还是他儿子。遂她索性说了个完整,给娟秀将清楚其中厉害便是。

疫疟不是甚么小伤小病,得了这种病地人,十个里面都不一定有一个能活下来,很多大夫发现这种病况都会拒诊,远远的避开。

娟秀敬佩沈元瑶的医者仁心,也感谢她变相地救了柳家,这也是娟秀今天对柳安逸态度转变的原因。

“会不会是晕倒了?”娟秀急急问道。

“那我撞门进去看看。”柳大娘答道。

柳大娘心中焦急,真的怕柳安逸出了什么事情。她觉得柳安逸应该是在屋子里,她的动作那么大都没能把他惊醒,那有可能是晕在里面了。

在顾不得其他,推门时用上了五分力气,一推之下,门板吱呀地开出了一道缝隙。

屋里空荡荡地,被子七扭八歪地叠着,里面空无一人。

柳安逸不在家中,那他能去哪里?柳大娘呆站着脑子里来来回回想了许久。

柳大娘和娟秀心中担忧不已地柳安逸,此时真偷偷地躲在学堂里。

他将近一整晚没睡着,姑姑又不在他身边,就连想哭诉的人都没有。

院外鸡鸣,偶尔有风吹过的细细簌簌的声音,柳安逸一个咕噜从床上爬起来,他决定了,他要到城里去找姑姑。

等他穿好衣裳,蹑手蹑脚地推开屋门出来,又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门关上时还发出轻微的彭声,柳安逸被这动静给吓一跳,一溜烟地跑到院门。

直到出了院门,躲在院子篱笆下,偷偷地大喘了几口气,心中慌张不已,又有小小的窃喜。

待胸口那股气舒缓不少,他迈着小短腿往村外的小道上走去,他曾见过有人在这儿等着去耀州城的牛车。

路过不少驾着牛车路过的人,侧头瞧见他站在小道上,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问他,甚至是头也不抬地就走远了。

天色又还早,日头都没露出半点,柳安逸只觉得还有点冷。

柳安逸等着腿脚酸麻,无聊地拔着杂草,他身前地一小片杂草都让他拔秃了,露出黄哟哟地泥地。

就在此时,小道上再次扬起了灰,一架牛车缓缓驶来,牛车后面装满了东西,用一块黑色的布料盖的密密实实,随着牛车的颠簸一颤一颤,摇摇欲坠。

驾牛车的男人丝毫不在意,看到蹲在半道中玩着杂草地柳安逸,还特地喊停了牛车,开口关切地问道:“可是要到城里去?”

立马将手中的杂草扔到一旁,柳安逸瞬间来了精神,“阿叔可是便利带我一程?”

那中年男子犹豫半晌,见道路上除了这伢子并无别人,遂开口问道:“你是哪家的伢子?家人可知道你独自出门?”

由于高度不够高,牛车板都到他胸口处,柳安逸刚想开口回话,瞧见牛车后面的布料下边露处一块东西。

“看啥呢?问你话呢!”男子瞧见柳安逸看着牛车后面盖住的地方,面色一变开口喝道,眼神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依旧是密密实实的布料,心下松了口气,再次开口时没了之前的好脾气,“你还去不去?去我可以捎带你一程。”

柳安逸呆呆地看着男子,像是被男子这语气吓到了,说话磕磕巴巴道:“不、不用了,我娘让我在这儿等我爹,我要家去了。”

话刚落下,也顾不上去看男子的脸色,顾不得礼数,抬起小短腿就往另一方向跑去。

男子低声喝骂一句,收了牛鞭就要追上去,小道处突然传来马蹄声,他面色一沉,顾不上去追人,扬鞭驾车就走。

“让开,让开!”马蹄声转眼就到了面前,看到男子驾着沉甸甸地牛车,遂开口喊道。

男子听话地牵着牛往一侧让出路来,等着这群人过去,等这群人过去,马蹄声渐渐消失,心中突然松了口气。

心中不无侥幸,还好刚刚没有去追那伢子,不然和这群人碰上了,若是心硬冷血的路过也就罢了。若是碰上看不过眼的,他还真的没处躲,这一车的东西要是出了问题,上头还不要弄死他。

还是赶紧把这东西给送走,省得夜长梦多。男子这么想着,扬起手里的鞭子,赶着牛车走上小道。

柳安逸跑出一段路,见后面没人追着,这才放缓了脚步。

突然小道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柳安逸脑中的神经又再次紧绷起来,扬起短腿顺着小道跑。

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从他身侧经过,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甚至是在经过他身侧,说了一句:“你这孩童跑什么,我们又不追着你。”

这人还觉得纳闷,人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不都因该往一侧躲开,这孩童非但没躲开,还跟着一起爬,这孩童不会以为自己这短腿能跑得过马罢?

他语气中的无奈足以令人发笑,话一落下,跟着的随从也哈哈大笑起来,似一道疾风而过。

柳安逸缓下脚步,胸口起起伏伏喘着粗气,面色带着惨白,不知是不是因为跑动而不舒适,眼神一直跟随着骑着马扬尘而去的人。

神思不属地走着,等他缓过神来就走到了柳枝村。

“安逸!”

突然有人喊他名字一声,柳安逸恍恍惚惚地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飞奔而来的茂子,脸上满是兴奋地神情。

“你怎么了?”茂子见他不回话,又说道:“你可是要一起上学堂?我昨儿说瞧见你了,他们还说我看错了。”

“我不去学堂,你去罢。”柳安逸这才真的缓过神来,面色苍白,语气轻若游尘道。

眼神落在茂子身上,衣裳整齐干净,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没了以往的跳脱胡闹气。

“为什么?我还想着和你一块念书,然后将小故事。”茂子一脸疑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不可以一起去学堂,他还一直念着柳安逸讲的小故事呢。

“我没有小故事了。”柳安逸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家去了,你去学堂罢。”

说完就要转身走,茂子一把拉住他道:“你走错了,你要走这边才能回村里。”

柳安逸任由他说着,没回话,照着茂子指的路就走。

茂子满脸疑惑看着柳安逸的背影,想到他不去学堂,小故事也没有了,要上学堂的兴奋激动瞬间又淡了下来。

“茂子,你在这干什么呢?还不走。”沈永见沈永宗两兄弟慌慌张张的就往学堂跑去,看到呆站着的茂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上什么学堂,我们去山上玩吧。”又来了一个伢子,恰好听见沈永见的话,立马怂恿道。

“我可不敢,我爹知道了能打断我的腿。”沈永宗灵活地回了一句,见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不去我们就先走了。”

沈永见也跟着一起走了,他们现在还真不敢不去学堂,他娘知道了还没什么,顶多挨个骂就是了。可若是他爹知道了,他们这腿还真的不用药了。

那伢子还在对茂子挤眉弄眼,嘴里小声地嘀咕着:“那些什么字的,我都不会,真没意思,还是去河边玩有意思。”

第三十八章出走

村间小道窄小蜿蜒,坑坑洼洼不平整。

柳安逸神色恍惚往前走,等他停下脚步,才发现周围的屋子一片陌生,家家的院门紧闭。

他抬头看看天,再看看前后的小路,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走过来的。

柳安逸抿着嘴角,打算自己走走看,看看能不能走到熟悉的地方。

“你,你是安逸吗?”有人突然问道。

柳安逸回头看去,觉得这人眼熟,但不知道要喊他什么,嘴唇紧抿不说话。

覃正康见他回头,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正上前几步,柳安逸敏感的退后两步,地面不平整,被绊了个踉跄差点摔倒。

“小心。”覃正康惊呼,半张着手臂护在柳安逸周围。

“你是谁?”柳安逸眼神里的防备特别明显,站稳脚跟还特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脑子现在如浆糊一般,一片混乱,他觉得自己能想起来这人是谁,可是只要一动脑就想起今儿看到的东西。

“我......”是你姑姑的未婚夫,要在几日前,覃正康说这话不算是对沈元瑶的冒犯,而是事实。

可他们的婚事已经是过了明面的退婚,两人各自婚嫁互不相干,要是他还这么说话就是冒犯,对沈元瑶的名声也有所影响。遂他犹豫了,但他并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

“你有见过我的,那时候你在沈家,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覃正康笑着说道。

柳安逸依旧不吭声,但经他这么一说,还真的就想起了这么一个人,束起的防备一下在他面前卸了。

“你是找不到路回家了吗?”覃正康见他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防备,接着轻声道:“我送你回去罢?”

柳安逸再次四处看了看,终于点头,“好,我要回家。”

覃正康见他脸色苍白,发丝凌乱衣裳也不如之前看到那般整洁,想他应该是累了。经过他刚刚那防备的姿态,不敢贸然去抱他,遂开口问道:“要不要我抱着你?”

“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走。”柳安逸还是忍不住要坚定自己的立场,哪怕他现在确实很累了,还是拒绝了。

“那好,你就跟着我走罢。不过,你现在住在何处?”覃正康那日回来知道他娘自作主张退了亲,也上沈家门去赔礼道歉过。

可沈厚牛并不是很想见他,只说覃沈两家没了亲事,往后不便再这么亲密往来。就这么一句话,把他拦在了门外。

这几日城里没什么活要做,他日日都会到沈家一趟,哪怕沈厚牛不是很愿意搭理他,他还是日日都去上一次,他觉得只要自己坚持,总会有机会挽留沈家这么亲事。

正巧他这刚出门去沈家,转了个弯就看见了柳安逸。他从村里人口中得知沈元瑶从沈家分了出去,他也曾偷偷去看过,虽说没有要上门去,但不见到沈元瑶,心中都不是很踏实。

不料,他去了好几次都没能见到沈元瑶,就连院门一直都是紧闭上锁的。

“村外,柳大牛叔叔家里。”柳安逸说完这一句,其余什么都没再说。

覃正康并不知道沈元瑶进城了,心中疑惑,沈家村尾的屋子虽说老旧,但也不是不能住,为什么要住到柳家去。

一大一小,一高一低的两人慢慢走在村道上,覃正康走在前头时不时地回头看柳安逸,就怕他慌神给走丢了。还时不时地说上点什么,逗着柳安逸开口说话。

“为什么不回家住呢?”覃正康犹豫很久,还是问了出口。

脚步越走越慢,柳安逸额头微微冒着热汗,见周围地环境越来越熟悉,说的话也多了起来,“姑姑进城去了,带着我不便利。”丝毫不知道自己是被套了话。

覃正康闻言,总算是弄清楚了为何他去村尾处那么多次,都没能见到人的原因,人家压根就不在柳叶村。

虽说从一个不懂事的伢子口中套话的行为很不齿,但这是能知道沈元瑶现在在哪里最便利的方法。

柳大娘现在急得团团转,她知道柳安逸不在家中之后,立马出去找人了,娟秀就侯在家中等着柳安逸回来。

先是到沈家去,沈家人也是一脸纳闷,丝毫没有曾见到过柳安逸的样子,柳大娘也觉得柳安逸不会回沈家,没停留多久也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接着去的是沈元瑶在村尾处的院子,院子的门用锁锁住,没有打开过的痕迹。透过半高的篱笆看,屋门也是紧闭着的,没有人在家中。

这两个地方都找过了,没找到人,柳大娘心中比之前的更要焦急,这段时日,常听村里人说有人家的伢子忽然不见了,到处去找都没能找到人。

“哎哟,这是上哪去了。”柳大娘急得不行,一人嘀嘀咕咕得不行。

“大牛他娘,你上哪去呢?”梁婶没想到会碰上柳大娘,见她这副模样还觉得诧异。

自从那件事过去后,两人没私下见过,为了不让人看出来,两人还同之前一般,见面就打个招呼说上两句,平时也不见得多好,遂未曾有人怀疑和发现什么。

现下并无他人在,也不用和之前一般藏着掖着,两人说话随意不少,又略显熟络。

“梁琦他娘,你今儿有见到安逸么?”柳大娘眼前一亮,想着柳安逸可能找茂子玩了也不一定,“茂子可在家里?”

“我刚送茂子去柳枝村学堂。”梁婶顿了顿,笑道,“我们家茂子天天念叨着安逸,话说安逸怎么还不去学堂?”

梁婶现下对沈元瑶只能说是感激居多,比起以前那副泼辣样,那十多天的想出不能完完全全改变一个人,但也唤起了几分和善的天性。

“安逸不见了,我今早一起来就没见到人了。”柳大娘本还满怀期待,心存侥幸,等梁婶的话说完,她一脸苦涩地道。

“怎的会这样,这了怎么办哟?”梁婶一排大腿,本还乐呵呵地模样,一下就同柳大娘一般。

“我同你一块去兆找,最近这片地儿不太平,好多村子里的人找伢子找我们这来了。”|梁婶这么一说都觉得浑身难受,这些伢子多半是挨人给拐走了,要真的被拐走了,这一辈子算是断了再见的可能。

南方的孩子卖到北方去当丫鬟小厮,更有可能是送到青楼里去,这些人真是挨千刀的。

柳大娘和梁婶一路找到柳枝村去,也没见到柳安逸的人,两人都累得厉害。

日头渐高,柳大娘只觉得嘴唇干干的,一舔嘴唇就尝到苦涩的铁锈味,她知道嘴唇裂了,却比不得心中的担忧。

“你也莫要着急,先回家瞧瞧去,说不得已经回到家中了。”梁婶也累,特别是这种时候日头大,后背火辣辣像似在油锅上,出声安慰道。

“今儿麻烦你了,快家去罢,你们一家子还等着吃饭呢。”柳大娘挤出一丝笑,僵硬又苦涩道。

梁婶心中绝望,哪里都找遍了都没找到人,若是她昨夜能多关注柳安逸,就不会又今日发生的事情了。

回家的路上,梁婶还是将各个角落旮旯给找上一遍,就怕错过了什么地方,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娟秀此时就侯在家中,等待的时间漫长难熬,虽说柳安逸和她没多大关系,但以沈元瑶与柳家的关系,她也不能不着急。

她扶着肚子在堂屋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又看看院门。

“怎么样?”娟秀看到柳大娘回来,急急地上前。

柳大娘疲倦地摇摇头,嘴里满是苦涩和无奈,“都找遍了,我等会递个信给大牛,让他们注意点,安逸多半是到城里找沈元瑶了,只是......”

娟秀心中一跳,忽然想到了什么,“最近不少人家的伢子不见了,安逸才多大点?”

“安逸......”柳大娘不愿这么想,在她看来柳安逸这聪慧模样,但又想到他才多大点儿,就算是跑也跑不过年青人的腿。

“请问有人在家吗?”院外传来男子的声音,打住了柳家两人的胡思乱想。

“有人在。”柳大娘诧异地回了一句。

柳家是村外边,鲜少有人会上门来,加上柳大娘并没有交好的妇人,遂现在突然来人,实为少见。

覃正康一手抱着柳安逸,一手拿着不少的东西站在院外,看到柳大娘要上前来抱人的模样,立马小声说:“他刚睡着,我抱着他进去罢。”

柳大娘心中激动,闻言收回了手臂,这人说得没错,她要是接手说不得就要闹醒了柳安逸。

“这边,安逸的屋子在这边。”柳大娘主动带路。

娟秀扶着腰身,见到覃正康怀里包着的人,吊着的心瞬间就落地了。

覃正康放缓着动作将人放在床榻上,柳安逸伸了伸手脚,寻了个好点的姿势,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今儿真是感谢你,要不我都不懂要怎么和元瑶交代。”柳大娘利索地说着话,带着人就往堂屋走去,“来来来,我们坐着喝口茶。”

这话正好和覃正康所想相符,他正想知道沈元瑶此时在何处,耀州城说不得大,但也不小,他过几日也要进城帮忙,说不得还能见上一面,当面说清这婚事的前因后果。即便二人已退亲,说不得还能挽回。

第三十九章梦魇

光线昏昏沉沉,路边的杂草茂密的生长着,隐隐约约能听到车轮轱辘碾过碎石发出的声音。

柳安逸眼前出现一架牛车,牛车后头沉甸甸的货物严严实实地盖住,他抬头看向一处角落,一只瘦弱地手臂露了出来,随着牛车地颠簸一上一下。

车架边沿上有一行深色地水滑落,青青草地上溅出细微地鲜红,不过片刻,草地上汇聚了一滩水,鲜红鲜红地血水。

脚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驾着牛车地男子忽然转身,扭曲狰狞地脸出现在他面前,“你瞧什么呢?”

声音里夹杂着凉飕飕地寒意,说完一只手就要向他抓来,柳安逸睁着眼看着越来越近地手,张嘴喊不出话来,腿脚酸软动弹不得。

柳安逸双腿一抽,眼前光线渐渐亮了起来,他眨了眨干涩地双眼,白净地窗帘在眼前变清晰起来。

窗棂外是热烈刺眼的阳光,素白的窗纸被照得透亮。他一个咕噜从床上爬起来,顾不上把鞋子穿好,套上就往屋外跑去。

由于男女有别,娟秀见有外男在,觉得不适宜回屋躺着了,除去睡着的柳安逸,堂屋里只有柳大娘和覃正康二人,两人隔了一个备份,故不用再恪守礼规。

茶杯里热气袅袅,覃正康这才觉得口干,一口喝了大半杯,放下手中的杯子,听着柳大娘说话。

柳大娘刚开始觉得这男子眼熟,后来才发现这人是覃家的覃正康,也正是之前和沈元瑶有婚约的男子。

开始还要估计两人之前的关系,但见覃正康坦坦荡荡的模样,心中好感渐深,说话也不再似之前那边拘束。

“大牛带元瑶到耀州城里去帮忙了,安逸就暂时住在我这儿,也是我大意了,没注意到这伢子的心思,今儿一早就不见了人,我这找了一早上都没找到,刚想这要怎么和元瑶交代,你这就把人给送回来了。”

柳大娘说得口干舌燥,喝完杯里的茶水,给覃正康的杯子装满水,又给自己的茶杯倒满,“真的是谢谢你了。”

“无碍,我也是正巧碰上了,担不得这声谢。”覃正康笑笑道。

“哎哟,真是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男子,柳大娘生生止住了话,差点就说过了。

“大娘,我就想问问,沈元瑶这是在哪个医馆,我想当面与她解释一番。”覃正康说这话,语气里的无奈是真心的。

柳大娘闻言,哪里能不知道他的意思,以她看人的眼,知道这人不错,在加上他说的这番话,多半是他娘李春华闹出的幺蛾子。要是她多个儿子,她还不火急火燎的上门求娶去,怎能任由村里人这般编排。

“秦氏医馆,你若去寻元瑶,顺便把这事给说上一说。”柳大娘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告诉他,至于柳安逸的事,虽说人找回来,但还是要说上一句,看沈元瑶是把人给接过去,还是留在柳家让她照看着。

“我会如实转告。”覃正康一口气把茶水喝完,起身告辞要走。

忽闻门板重重撞到的声音响起,柳大娘和覃正康纷纷往声音的地方看去,柳安逸小小的身影从屋里冲了出来。

入眼的是他憔悴惊恐的神情,覃正康正要张臂接住柳安逸,不料他如一阵风经过,跑到了柳大娘那里。

他虽然在回来的路上和覃正康聊的很好,甚至还是覃正康抱着熟睡的他回来的,可是比起柳大娘,覃正康的分量就不够看了。

柳安逸一头撞进柳大娘怀里,“我看见了,我看见有红红的血,还有人的手,还会动的。”

柳大娘感觉衣裳瞬间湿热起来,怀里的人瓮声瓮气地控诉着,心知柳安逸定是哭了,心疼之余,又见他说的这一番话,更是被震得回不过神来。

覃正康还觉得纳闷,怎么说些血啊手的,见柳大娘脸色变了,立马追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是人贩子。”柳大娘心疼地将柳安逸抱起来,柳安逸满脸泪水心中惶惶,那还记得自己那番长大了不要人抱的言论。

“最近好多村子里人在找伢子,都说伢子出去玩了一趟就不见了,男男女女的有。”柳大娘说话时气愤不已。

手臂渐渐用力,将人搂得更紧。她压根没想到柳安逸还真碰到人贩子,感觉现在还能把人抱着都是菩萨保佑。

覃正康闻言,也知道柳安逸经历了什么,难怪他见到他时那股防备的姿态,和苍白憔悴的脸色。

“看来还是要到里正家里去一趟,这事不是小事。”覃正康提议道。

这样一来柳安逸算是死里逃生,那就坐实了有人贩子这件事,虽然柳叶村还没有伢子不见,可难保有人把注意打到了这里,这件事还要去和村里正说上一声。

覃正康走了许久,柳大娘才将哭得不能自已的柳安逸安抚好,昨日被柳夫子拒绝,今日想跟车进城去找沈元瑶,怎奈碰上了这等凶狠之人,柳大娘今夜说什么都不敢让他独自一人睡了,还有院门各个地方也要锁上。

柳家现下只有他们三人,一老一小便罢了,还有一个有了身孕的女人。而且他们还住在村子外头,若是在村里头,有什么事喊上一嗓子,家家户户都该知道了。现在,怎么瞧着都觉得危险。

“大娘,是安逸的不对,不应该一个人出门。”柳安逸一边打着哭嗝,一边道歉,模样好不可怜。

“大娘知道的,哎哟这小模样。”柳大娘心里疼得厉害,还是想着要逗他。

比起昨日那副什么情绪都没有要好上不少,至少知道难过和害怕。一个伢子本就该有个孩子样,这么老成懂事怎么成。

“为什么柳夫子不愿意收我进学堂,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柳安逸瘪瘪嘴,止住的眼泪又有要落下的感觉。

“哪能呢,柳夫子......”柳大娘本想哄一下,一对上他那湿漉漉圆溜溜的眼神,这还真是个聪慧的,你说什么年岁不够,或者是柳夫子眼神不好,对其他伢子来说已经能蒙混过去了。

但对上柳安逸明显是不够的,毕竟今早能如此快捷反应过来逃跑成功。说这种话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安逸适合更好的学堂,若是你姑姑知道了也不会同意你去的。”柳大娘斟酌一番,觉得这么说比较能让人接受。

柳安逸一听到姑姑瞬间就不说话了,把玩着手指头,犹豫地问道:“不是安逸太蠢笨,夫子看不上眼吗?”

“怎么会呢,你姑姑都如此聪慧,更何况是你呢。”柳大娘闻言,觉得好笑又心酸,如此聪慧地伢子,自幼失孤由一个还未成家的姑姑带着,两人都坚强的活着,但世间总有人看不过。

这边覃正康人高腿长,不似方才那般小步子走着,不过半刻钟就到了里正家中。

“里正可在家中?”覃正康见院门开着,还是礼数周到的喊问道。

“哎哟,在的。”回应他的是一个女子,直接招呼着他进去,“快进来坐着,歇上一会。”

招呼人进来坐着,里正儿媳妇就往后院去喊人,等里正应声后也没再出面,不管怎么说都是外男,还是年青人。

“这是有什么事?”里正喝了口茶水,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微抬眼皮看着覃正康。

“听闻不少村子里伢子忽然不见了,遂这过来说上一声。”覃正康把柳安逸给隐了下来,只说说自己无意间看到的,觉得奇怪还特地回去看了一下,那人已走远。

心中难以安定,还是决定要上里正家门说上一句,让家家户户的伢子都注意点,不要随意出门去玩。

里正闻言沉思,哪家的伢子不是金贵的,之前隐隐约约就有人传出这等消息,他当时还觉得是妇人闲聊混说的,谁料还真有此等事情,那就不得不重视一番。

“这不是小事,我这边知道了,我会告诉村里人的,也谢你此次来传话。”|里正笑了笑道。

覃正康犹豫,到喉咙的话不知要如何说出口。

里正似乎知道他要说的话,直接开口道:“这婚事当年我见证立了婚书,如今你们覃家要退了这门亲事,我也解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这事儿已不是我能管的,你心里有个数便是。”

“还麻烦你到地里去唤我家几个郎君回来。”

覃正康闻言,得了想问的答案,利落的应了声就走。

堂屋只剩下里正一人,手中的茶水已无半滴,他放回桌上幽幽地叹了口气,“难。”为尽孝道,无奈之事如此之多,哪能件件都做到十全十美,四角俱全。

柳叶村传消息的速度很快,里正儿子往地里一喊,除了伢子和在家中的人不得而知,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里正还特地让人给柳枝村传了消息,两村距离不远,两村结亲家的不在少数,还有伢子在柳夫子那儿上学堂,更是不能漏了。

柳叶村的人听了都急了起来,村里家家户户中都有一两个八岁不到的伢子,你说能不害怕吗?

地里的农活都停了下来,哟呵着就要去找伢子。

沈家田地里,覃花一听心就砰砰砰直跳,感觉不太好受,手上的活都停了下来,看着另一边忙得满头大汗的沈厚牛。

“当家的,你说我们也去学堂接那两伢子家来罢。”说完又怕沈厚牛不放心上,接着道:“你看里正都这么说了,定是做不得假。”

第四十章人心惶惶

沈厚牛闻言停下动作,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再看看这日头,点头应道:“那你和弘光家的去接俩伢子。”

覃花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贾秀丽早就竖直了耳朵听两人的对话,现在得了话立马把手里的活一放。

沈弘光只觉得肩头一重,脚下一歪肩上扛着的笸篓就脱手而出,刚拾捣好的稻谷全撒了出来。

“你做什么呢?”

贾秀丽呆呆看着散落一地的稻谷,平时的牙尖嘴利被沈弘光这一吼也不由瑟瑟,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覃花本还火急火燎的要走人,不想出了这么个意外,只能帮忙收拾了才动身。

“你也顺路到三丫那儿看看去,别养了那么大就丢了。”沈厚牛突然开口道。

覃花诧异地看了眼又埋头回去继续忙活的人,她刚刚都没想到要去看看沈元瑶,反而是这个被沈元瑶说成冷血的男人提醒。

一个未嫁的姑娘家和个伢子,还住在村尾这种地方,确实不能放心。

梁婶在家里挑水洗东西,突然有人探头进来说了句:“梁婶,你家的让你去学堂接伢子。”

那人说完就要走,不料梁婶动作神速的拦住了要走的人,“怎的回事?”

“还不是怕伢子们贪玩,被人给拐走了不是。”那人本还急急切切,现在见有人要问话,反而不着急了。

摆正了姿势,细细说道:“前儿不是说下柳村那儿有人家的伢子不见了,那家人找了个十天半个月,什么都没找着。接着其他村也传出伢子不见了,你说这伢子我们都是随他们怎么闹怎么玩,他们上哪里玩去了也不是没有,但是这种什么东西都没留下就慎得慌,哎哟。”

那人说着还搓了搓手臂,多半被自己说得起了鸡皮疙瘩。

“哎,我不和你多说了,我还要到别家去说声。”

那人走后,梁婶整个人都呆站在原地,想起今早在村里碰见柳大娘,这早上柳安逸刚不见了,这下午村里就传来这等消息,该不会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罢?

梁婶将洗到一半的东西放下,带着东西就往柳枝村走去。她打算接到茂子后,亲自到柳家去一趟,就希望不是她想的那般。

茂子一踏出学堂门口就见不少人围着学堂,有几个一见到家里人,脸都垮了下来,因为不少伢子都约好了要去玩耍的,现在直接等在门口接他们,算个什么事?

人群中也看到了来接他的梁婶,走上去开口问道:“今儿怎么了?我自己可以家去。”

茂子觉得奇怪,有疑问就直接开口问,哪会管什么别的。

“我们先不回家,先到柳大娘家里去。”梁婶见没人注意到他们,特地等周围的人少了些才开口说道。

茂子闻言眼睛瞬间亮晶晶,语气兴奋:“那我就可以找安逸玩耍了。”在他看来,柳安逸姓柳,家就是在柳家,再加上那段时日大家都住在柳家住,更觉得柳安逸便是在柳家。

听到要去柳大娘家,那就是去找柳安逸玩耍了。

“安逸估摸着不在家中,你莫要随便说话。”梁婶想着柳安逸多半是出事了,未免茂子不懂事乱说话,还低声叮嘱了一句。

“怎么会,我知道他在家中的。”茂子可不管,柳安逸没上学堂,除了在家中还能去哪里?再加上他今儿还见到人了呢。

梁婶带着茂子到柳家时,柳大娘正在灶房里做饭,柳安逸帮忙烧火,比起一开始的手忙脚乱,现在看着都有模有样的。

“梁婶,你怎的来了。”娟秀站起来招呼着。

梁婶扫了眼她鼓起的肚子,想着柳大娘应该还没有同她说,便不好多说什么,“你婆婆在家吗?”

“在的,在灶房做饭呢。”娟秀细声细气地回道。

忽地,止住了要往灶房走的脚步,还是改不了那爱说人的性子,开口直接道:“我肚子九个月的时候还劈柴呢,你这才多大?”说完带着茂子走向灶房。

娟秀被梁婶说了一脸的愣愣,她怎么了?她婆婆让她多多休息怎么了?又不是她主动要休息的。

进门都没见着柳安逸,梁婶想着这定是出事了,半只脚跨进灶房,冲柳大娘道:“你莫要难过,事已至此......”

“安逸!”茂子直接打断了梁婶的话,直接往灶头处走去。

梁婶这才看过去,柳安逸就睁着大眼看着她,眼里的疑惑慢慢。不知为何这脸就在他的目光下,隐隐有发烫的迹象,掩饰性地解释道:“怎的你们这灶房这般热?”

柳大娘哪能不知道她那一嗓门要说的是什么,直接挤兑她道:“热你不也天天要用?”

梁婶讪讪地笑了笑,没接着话,看着安静同茂子说话地柳安逸,低声问道:“这是哪儿找回来的?不会撞到人贩子了罢?”

“覃家那覃正康送回来的,说是安逸迷路了刚巧碰上了。”柳大娘犹豫了半晌,接着道:“人贩子也还真的遇见了,还好安逸机灵,一个劲的就跑了,哎,我听着都觉得心慌慌,何况是这么个伢子。”

梁婶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碰上了人贩子,然后还能全身而退跑了,都要怀疑这伢子是不是真的只有四岁。

说完话,还偷偷朝柳安逸和茂子的方向看去,两人说话也十分和谐。

“安逸,为什么你的小故事没有了?”茂子惦记了一整日这话的意思,现下直接就问了出口。

“姑姑不在,我的小故事都要讲完了,我也没有了,所以就没有了。”柳安逸白净的脸上沾了不少的黑灰,黑一块白一块的看着特喜感。

茂子捏着干净的袖子,毫不犹豫地就帮他擦脸,小声嘟喃问道:“那你怎么不上学堂,我等了好些时日。”

柳安逸看着茂子抿着嘴,见他衣袖沾上了黑灰,犹犹豫豫开口道:“柳夫子不愿收我入学堂。”

“为何会这样?”茂子手臂一歪,刚擦干净的脸又沾上了灰痕,急急转头对梁婶喊道:“阿奶,你骗人,我不去学堂了,我可以来找安逸一块识字念书。”

梁婶被这么一喊都愣住了,一听清楚顿时就恼火了,“混说什么,送你上学堂还能有错了不成?”这小兔崽子要翻天呢?三天不打还真的上房揭瓦?

这么说完,撸着袖子便要上去收拾茂子,茂子见这阵仗非但不怕,还脆生生地喊回去,“你们都说安逸会上学堂,我要回去告诉我娘去。”

哟吼还会找帮手了呢?

梁婶真是要被气到了,刚要上去揪着这小子揍,就被柳大娘给拦住了,“莫要上去,他们俩的事,让他们解决去。”这才半信半疑的收了动作,就等着他们要怎么解决。

“茂子,你这般是不对的。”柳安逸再次恢复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相极了柳大夫那副面孔,语言稚嫩地教训道:“我们上学堂是为了识字念书,不是为了一起玩耍。”

“我会一直在家中,你可以下学堂以后来寻我玩耍,你也可以教我夫子今天教了什么,你瞧这样好不好?”柳安逸话中没有一丝劝解地意思,但也让茂子改了念头,拼命的点头说好。

看完全程,一脸震惊的梁婶转头看向一副应该如此表情的柳大娘,低声问道:“这该不会是那位菩萨转世罢?怎的这么乖巧懂事。”不止自己做得好,还能让别人家的伢子改了念头。

别看茂子年纪小,脾气倔到五头牛都拉不回来。要他真闹起来,挨顿打还是小事,大事是他是不会改了这念头。这柳安逸才说了这么两句话就让他改了念头,还这么乖巧地去上学堂。

真是奇了怪了,梁婶觉得心中酸涩又欣慰,她宠他疼他,她说的话要能真听就好了。她也本以为茂子是孩子心性,过段时日就把柳安逸抛脑后去了,结果现在还记得,还能这般开心。

这边两小的嘀嘀咕咕说个没完,这边梁婶看了看日头,一开始直奔柳家就是为了来看看,既然柳安逸没出什么事,也是时候要回家做饭了。知道不能再逗留了,带着茂子离开了柳家。

柳家今日吃饭吃得早,天还没全黑就吃完了饭,柳大娘带着娟秀和柳安逸到院子走上一走。

院门传来脚步声,隐约还能听见狗吠,柳大娘正一脸奇怪,外头的人先开口:“柳大娘在家吗?”

声音有些耳熟,柳安逸反应快速,“是正康叔叔。”

柳大娘半信半疑,开了院门发现还真是覃正康,“这么晚了,怎么还出门呢?”

“这不是最近不太平么,你们再家中也没个能帮忙的,遂送只狗过来。”覃正康脚边正好趴了了只狗,皮毛黄灿灿的顺滑极了,察觉到众人的视线还吐了吐舌头。

“哎哟,这真是好极了。”柳大娘笑开了,还想着今晚要怎么防着,这人就松了个好东西上门,转念想到他家中的李春华,“那你娘那边?”

“我家也有一只,我想着过几日进城去,怕我娘一人在家中害怕,遂弄了两只。”覃正康笑了笑,瞧见柳大娘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的柳安逸。

见他脸色比今日早看到的要好上不少,也放心不少,开口逗他:“安逸可要随我进城去找姑姑?”

柳安逸也是一呆,没想到他会问自己,他想立马答应下来,但还是抬头看看了柳大娘。

第四十一章深夜回府

耀州城进入深夜寂静,城里一处的秦氏医馆彻夜灯明。

仆役甲手上端着木盆,将里边的污水倒掉,偷偷放下木盆躲到枝叶密盖阴影重重地角落里,想着没人瞧见还能歇上一时半会,脚步声渐渐靠近,感觉到后边来了人立马抓起木盆,“哎,是你啊,吓我一跳。”

那人也是医馆里的仆役乙,瞧见他这副慌张模样,咧开嘴就笑话他,“怎的了,慌张个什么。”

“哎,能不慌么?这沈大夫简直就是......”仆役甲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好的形容词,卡顿得仆役乙大笑。

“这么多条人命,能好起来便是医馆的本事,好不了,那就是沈大夫的医术欠缺。”仆役乙将水倒掉,往仆役甲身边一走去,一同蹲在阴影下,瞧着后院里枯黄的落叶幽幽道。

“我管他们呢,我自己都顾不过来。”仆役甲无所谓,他上无老下无小,一人吃饱全家饱的,哪里用得着操心别人。

仆役乙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没再说话,半晌独自一人站了起身,“我先过去了,外头忙得不行,人手都不够用了。”

仆役甲听他这么一说,急急站了起来。他比他先出来地,反倒是他先回去,别人还能不清楚?心中抱怨,但还是随着一起走了。

沈元瑶和柳大牛分了两个班,病人身边离不开能主事的人,于是就分成了白日到傍晚的班和傍晚到天亮的班。不只是他们两个分班,就连医馆里不是主事的仆役也跟着分了两拨人。

晚上是沈元瑶的班次,因为晚上温度下降,病人很容易着凉,加上柳大牛的不自信,沈元瑶不得不熬夜照看病人。

现下比开始的前几日要好上不少,比起一开始的到深夜总会有几个人发热或发冷,现在每日喝中药控制,病情好转不少,病人不出意外都能好好睡上一觉。

沈元瑶巡逻了一遍病房,发现没什么突发情况,到一处角落点了一盏烛火,细细地翻看病历本。

白天柳大牛也会详细的记录好,就等着晚间沈元瑶交接的时候查看。病历本从一开始崭新到现在的厚重老旧,突然目光滞留在一处上,心中诧异,却没发现任何异样,就翻看到下一页去。

“沈大夫,可要加点灯油?”开口说话的是仆役甲。

沈元瑶抬眼看了看烛火,发现灯油还够用,见面前的仆役疲倦模样,心知他们守夜也是无聊至极,不同她还要查看病例本,遂开口道:“你们先找个地儿歇息会,有什么事我再喊你们。”

仆役甲故意上来询问就为了这句话,他们都知道沈大夫人好说话,只要不太过分都会答应,比起说一不二的秦管事更是好到没话说,等人走到沈元瑶看不到的角落,立马传了话下去。

他们能歇上一时半会,但不能离这屋子太远,但大家都是大老爷们,深夜风凉穿厚点,随便哪里一坐都能眯上半晌。

沈元瑶再次埋头在病历本中间,突然翻到其中一页上面,感觉刚刚也曾看到过,立马又翻回去查看。

李年黄和李春莲病例上的资料几乎一样,除了年岁不同,性别不同。这一发现,沈元瑶坐直了身子,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是,李年黄是第一个到医馆看病的,也是一屋子病人中最为严重的一个,而随后隔了不到半个月,李春连也到医馆来看病。

而其余人的资料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关联之处,她还在想着是不是纯属巧合,毕竟疫疟很容易传染,遂才令人害怕。

疫疟在新时代算不上什么恐怖的传染病,有人研究出新型药以后,这种病怎么会放在眼里,不过就花点钱接受治疗便可。可她现在处于的时代,是得了风寒都能要人命的时代。

她还特地去查看许多古籍,也知道为何当初柳大娘和梁婶那绝望的神情。只要有一人发现有这种传染病,必是以一村子的人来隔离处置的,再加上这个年代没有人发现置于疫疟的药,只能全部烧了用泥土来掩盖事实。

秦氏医馆在情况不明之下,为了名声收留了这群身患疫疟的病人,秦氏医馆就再脱不得身,这是一人有病,一村陪葬的惯例,无论是谁来都只能如此做。

所以,沈元瑶每接触一人,便会沉重一分。不止是为了医馆里的病人、医馆里所有的人,还有和这些病人所牵连在一起的村子。

若是上面的人狠得下心来,这些本就如草芥般的人更是不会放在眼里,直接就是隔离烧死。

沈元瑶只要一想到古籍上那些记录,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是要赔上多少人的姓名。

再次细细看了两人的记录,觉得应该只是巧合,便没多在意其中的问题。

但出于沈元瑶的习惯,还是想要记录下来。四下查看一番,并无别人,手中突然多出一本本子,将这一事情记录好,手腕一转本子又消失不见。

秦氏医馆这边灯火通明,同样有一处宅子忽然亮起了烛火。

千海驾着马车往季府侧门去,季府的门深夜被叩响,守门小厮一脸被吵醒的恼意,门也不开地对外头喊话:“外头何人?府中早已落钥,若要进府明日再说。”

“季公子回府,你们还不开门,等着吃板子呢?”千书扬声喊道。

他这一声可是嚣张无比,洪亮如平地一声雷,这下不少人都醒了。

“小的这就开门。”守门的小厮也是一震,心里暗道倒霉,怎的一到他守夜就碰上了这祖宗。

门缓缓打开,千海驾马车直驱而入,半点眼风都没给守门的小厮。

待车挺稳,车帘处伸出一只指节修长的手,缓缓掀起车帘,季文南清冷俊秀的脸出现。

“公子回府,我这就去给季掌柜禀报。”管着门房的管事急急赶来,衣裳还未穿戴整洁躬身说道。

“深夜回府罢了,何须惊扰了季掌柜。”季文南笑意连连,话里说着拒绝的话,脚步却是往堂屋处走去。

管事冷汗瞬间就上来,脊背再挺不起来,眼风扫向一侧的小厮。

早在千书那一吼,就有人往季掌柜的院子跑去禀报。

果不其然,季文南刚走到堂屋,季掌柜已端坐在文椅上,等着他过来了。

“公子深夜回府也疲累了。”季掌柜同季文南说话客气,可对他身边伺候的人就威严无比,“你们怎的不知劝劝公子,深夜赶路怎会舒适。”

“季掌柜莫要责怪,心血来潮便想着回府。”季文南还是见不得身边人被斥责,开口维护道。

季掌柜一对上季文南便收起了脸,满眼笑意道:“这便是公子的家,回家那用分时辰,回来便好,我也能放心了。”

季文南眼眸深沉,心中早已转过几个念头,最后还是作罢,只说让季掌柜担忧了。

“你们还不快伺候公子下去歇息。”季掌柜脸上依旧挂着笑,那是对着季文南才会有的,眼中深沉的凌厉却是对着千书千海两人。

季文南打了个哈欠,疲倦立马呈现在脸上,季掌柜直让人好好伺候着送出了堂屋。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远,祁笙这才从一侧出来,站着等待季掌柜吩咐。

堂屋静悄悄,季掌柜保持着姿势未动,半晌后叹了口气,“果然着急了。”

祁笙听进耳里,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想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上次他到庄子里传话,季文南非但没回城,还是在庄子里悠哉游哉的住了一段时日,上回回城了也不过坐了一小会又走人。

自那次深夜谈话过后,季掌柜也没再吩咐他作甚么,他心中疑惑也有担忧,这次季文南突然回府,季掌柜还说了如此无头无尾的话。

“你也先回去歇息罢。”季掌柜的话轻的四夜里的风,清凉直接。

“是。”祁笙躬身应道,现在他还不合适多问,毕竟不知从何问起,说多便错多,还不如甚么都不问,甚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季文南回到清涟院,摒退要上前伺候的下人,只留下千书和千海在屋里。

“果然,不愧是老狐狸。”季文南眼眸深沉,看着窗棂上的花绘,半晌才接着说道:“一点痕迹都不露。”

“公子,接下来如何是好?”千书不如千海沉的住气,再加上本性如此,直接开口问道。

“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做。”季文南收了收宽袖,往文椅上一坐,半点高贵清冷的姿态也无,竟似家中不懂事的孩童一般。

千书不料公子来了这么一句,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给季公子的药里加了当归的小厮被千书千海给揪了出来,一开始还嘴硬不愿承认,关柴房里饿了三天三夜,气若游丝地把知道的都给交代了。

但那人供出的只是季府里的一个小管事,他也是见钱眼开,不过动动手脚便能有一百两的银子,他怎么会不愿意去干。

他口中的管事季文南一分一毫的印象也无,季文南一开始怀疑的是本家那边的人,可是转念一想也不对劲,毕竟他是毫无防备的喝了好几日的药。

同安说那当归不过是让他伤口较难愈合,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若是本家的人根本不可能这么仁慈,只是在药里加个当归。

本以为是要回府兴师问罪,结果却不是,还被人给挡了回来,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第四十二章神医弟子

“千海你怎么看?”季文南点着文椅上的扶手,清脆的似水滴激起的响声。

千海沉吟片刻,比千书沉稳万分地回道:“静观其变便是。”

季文南一瞬间笑开来,“好一个静观其变,果然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这话落下,屋里一片寂静,坐着站着的人都笼罩在烛光下,千海的沉默,千书的急切,季文南一脸若有所思。

季掌柜别看他现在离了本家,但和本家的关联却没有切断,当年的事情发生,季文南直接就被发送到这里。

他那时落魄狼狈,但他仍是主子,季掌柜还是要敬着供着他,没有半分的逾越。他受伤的事没传出半分消息,季掌柜还是知道了,没能瞒过去。

以往他确确实实是将季文南护在臂弯之中,只是,这次季掌柜突然出手,又是为了甚么?

季文南也是想不通其中的缘由,遂深思苦想了好几日都没捋清,这才打算大摇大摆的深夜回府。半是为了震慑季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半是将自己置于隐于暗处的危险之中。

好的方面就是鱼儿上钩,坏的便是死在这些阴谋之中。

但季文南还会害怕?他不会!

从被本家遗弃至今,一直没能从漩涡中走出来,一直活在以往那种吟诗作对的日子。

没有面临死亡的人是不会知道想要活着的渴望,他曾濒临死亡边缘,所以他想活着,即便没了以往的肆意潇洒,春游湖秋赏花的日子,他仍是季府的季公子。

他在耀州城也能肆意潇洒,不用费尽心思去迎合何人的喜好,夸赞何人的行为,简直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但,这些都必须将季府收搂在手心才可,现在他要面对的是季掌柜,这个比狐狸还要狡猾,比野狼还要凶狠的人过招。

季文南眸色渐深,似深夜里的深潭,表面平静无波,里间却是波涛汹涌的暗流。

“哎,可不能浪费了我这阵仗才是。”季文南收起一瞬间流露处地情绪,嬉笑道。

千书千海见公子这副模样,心里也没底,但作为随从的他们,即便是心里焦急也不会随意出声。

季掌柜称季文南为公子,却不是全心全意为他。上回遇刺虽然是身边人出了问题,但是季府里估计也有本家安插进来的人。

至于为何会怀疑季掌柜,还要说回那药中的当归,既然不是让季文南的命,那便是要拖延时间不回城里。

他本是为了隐瞒伤势不愿回城,可就算是严防死守也挡不住有人做小动作,那他迎难而上,见招拆招便是。

他的伤势既然瞒不住,那场刺杀自然也是瞒不住的。

季掌柜怎么能容忍季府里的眼线存活的机会,多半已经铲除了一干二净。只是季掌柜为何要拖延时间,不让他回城?

既然想不透彻,那还不如将自己置于其中,总能看透其中一二。

“也让我看看季掌柜的心。”季文南直起身子,困意上头,打了个呵欠道:“到底是放在哪里。”

磨练是一种非常好的肥料,季文南一扫清高矜贵,蠢人会留恋以往,聪明的人终是要往前走的不是?

此时城外季府的庄子里,同安卷着被子呼呼大睡,丝毫没发现自己被某个无情的人给抛弃了。

天色灰蒙蒙亮,沈元瑶将手中的水珠甩干,抱着脸盆往院子走去。

秦氏医馆后院的门口处站了个人,那人转头看了看四周,赫然是昨夜和沈元瑶说话的仆役家,他发现没人才动作轻快地打开一个缝隙,飞快地闪身而出,把门从外头扣住,丝毫看不出被开过的模样。

他绕过医馆的后墙,,飞快地走进一条小道,那里早有个人在等候着。

看着他行色匆匆还带着惶恐地模样,出声喊道:“做贼呢?”

“就你这小子混说。”仆役甲小骂一句,把藏在怀里的东西用衣袖挡着递给了那人,“诺,就这个。”

“谢谢了啊,改天请你喝酒。”那人微微侧脸,露出嬉皮笑脸的表情。

“你说你怎的这么霉,这样都让你给碰上了。”仆役甲还是忍不住要抱怨,“喝酒还不知要等到甚么时候。”

“说得也是,这都几日都未曾见你出来,可是出了甚么事了?”季文琪不漏声色的打听。

他和秦氏医馆的人接触最多的便是此人,此人嗜酒如命,又是个圆滑至极的人,季文琪能和此人交好也是一种缘分。喝着喝着酒便成了好友,这不,他都敢偷偷从医馆拿药出来给他。

季文琪借着家中老母生病,家里银钱又困难,得了仆役甲的帮忙,从医馆里顺了一份药出来,两人之前便约好了今日在这儿碰头。

这事要被秦管事给知道了,被赶出秦氏医馆还是小事,若是斤斤计较那种人,还要送你去官府。

仆役甲犹豫着要不要说,一想到过上几日便能自由出入了,还是忍不住倾泻的情绪,“这不是医馆里的病人不是,秦管事也是厉害,不懂上哪儿请的神医弟子,这不,原本都抱着要死的心的人,现在都好了个七七八八了。”

“看来不用多久便能同你好好喝上一场,这几日可没把我给憋死。”仆役甲还惦记着季文琪要请喝酒的话,一扫之前的苦闷,喜笑颜开。

“那是,你见我何事骗过你。”季文琪沉思片刻,状若惊讶道:“这神医的弟子怎么这般不开明,酒都不让大家伙喝。”

“何止,我要不说你绝对猜不着。”仆役甲哼笑一声,卖关子掉着季文琪的胃口。

季文琪怎么猜得到,面上显露出八卦的神色,就差要在加一顿酒菜,你仆役甲还笑骂他没出息。

“这不诚心吊人胃口不是。”

“这沈大夫啊,是个女子。”仆役甲鼻尖哼出一个音节,接着道:“开始大家伙怎么会听个女子差遣,这不,人可是有管事撑着腰,人医术精湛,我们这些个打杂的,还不是要乖乖的听话。”

“不过,这女子还真是个厉害的。”仆役甲半是艳羡半是不满地说了一遍,瞧见季文琪被这话震得回不了神,要不是经历过,估计他也会是这副模样。

两人又随意聊了两句,仆役甲见天色快亮了这才回了秦氏医馆。

而季文琪手里提着药包,面上挂着以往地泼皮无赖样,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这神医的弟子是个女子?别说他听着震惊,估计他回去同他叔父说,也是这般呆愣模样罢。

这个时辰准备到和柳大牛换班的时候,她为了止住困意,特地出来洗把脸清醒清醒。

昨天夜里无甚么病人发热发寒,一夜无事。但还是时刻保持清醒比较好,毕竟世事无常。

沈元瑶拿着面盆从后院经过,恰好仆役甲刚把门关上,一回头便瞧见沈大夫的身影,心中慌乱还是极其镇定地开口打招呼。

“别出门去,我们现在还不好出去。”沈元瑶打量了他几眼,发觉没任何疑点,还是忍住嘱咐一句。

沈元瑶怕医馆里的人出去,把病气过给了外人,这样可不行,直接就让黄齐吩咐了众人不得随意出门,遂很多人都不太满意她这做法。

秦管事现下恨不得的病的人多起来,这样他才能赚更多的银钱。可沈元瑶那冷清犀利的眼神,似乎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就能上来堵住他的嘴,他更怕的是沈元瑶撂摊子不干了。

遂只能笑得风轻云淡地颔首答应,心中早转了好几个念头。

仆役甲看着沈元瑶走远,吊在胸口上地气瞬间吐了出来,吓死他了,还以为被抓了正着,还好只是路过,也没瞧见他从外边回来。

脚底抹油立马跑离院子,往同他一般守夜地人跑去。

秦管事在沈元瑶休息地时候,像模像样地去“巡逻”了病房,沈元瑶他不敢多说甚么,但是柳大牛和黄齐他也是说得的,毕竟两人还是医馆里的。

自他得知这种病较为严重,全身包裹得比沈元瑶这个接触病人的还要严实,医馆里的仆役想笑话,但又不敢以下犯上,就偶尔私底下说上几句。

秦管事只要不是在沈元瑶面前,姿态和威严瞬间就回来了,开口便斥责道:“这都多少时日了,怎的还没见好?”

“秦管事,这已是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沈大夫顾及到复发,遂还要等上几日。”黄齐在秦管事身边时日最长,虽说不能全然了解此人,但比起其余人还是要多上不少。

心知他不敢找沈元瑶话头,遂直接就拉着沈元瑶来挡。

行医虽说不能像商人那般市侩,可也是能赚钱的,病全好了还有甚么赚头?

秦管事心中这么想着,细长的凤眼一扫,见黄齐柳大牛都毕恭毕敬,想来不敢唬他,也没再纠缠着这话题。

柳大牛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等秦管事“巡逻”完,带着人走了,才抬起头来。

疫疟的事情只有沈元瑶和柳大牛完完全全的知道,他本也有要和秦管事全盘托出的意思,被沈元瑶拦了下来。

因沈元瑶说:“我能医治茂子,但不一定能保证所有人都能救回来,你要是和秦管事说了,那我们这些人都活不下来。你自己心里也知道疫疟是种多恐怖的病,一人得病,陪葬的可是全村的人。”

第四十三章计谋

也是因为沈元瑶这番话,他生生止住了要全盘托出的念头,他也没自信秦管事会不会为了自己,把整个医馆的人都抛弃。

就算是要说也不是现在,若是这些人都能好转,那对秦氏医馆是件好事,他也就能顺利顶了秦氏医馆的二管事。

黄齐也在跟着柳大牛学习中,知道了些许的关键之处,他一直跟着秦管事,失利时第一个承受秦管事怒火的是他,得利时也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夸赞,这不是他所要的。

他的醒悟来得太迟,也就在那夜和沈元瑶谈话时改变的,他看淡了这些,比起跟着秦管事他更在意那些躺在床榻上看不到希望的病人。

这么多年来,他曾迷失过自己,但现在也不晚。

遂一直觉得自己精明不已的秦管事,被他信任的义子和他觉得憨厚老实的柳大牛给蒙在鼓里。他除了每日的巡查,其余的一律不干涉。

所以他也无从知道其中的秘密,也不曾发觉一直信任的人都与他离了心。

季文琪带着这包偷偷拿到的药包回道济仁堂,季管事此时正在柜台前配药,看到那吊儿郎当的侄子,心中复杂渐深。

他一筹莫展之时,也是他这侄子出了个主意,联合了其他几个医馆,让秦氏医馆下不来台,还狠狠的给他们一个教训。

接收到自家叔父那复杂的眼神,季文琪只觉得后背脊梁泛着凉意,“季管事,你那眼神甚么意思?我可是当街调戏姑娘了?”不正经惯了,即使是在季管事面前,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

“今儿怎么有空闲过来。”季文琪收起那份复杂,语气无奈,他就觉得一定是眼瞎了,才会觉得这侄子还有得救。

“诺,给你看分药包。”季文琪将手中的药包往柜台上一抛,慵懒地靠着柜台抬抬下巴。

季管事拿起那药包,上头秦氏医馆地标记显眼地呈现在眼前,“这你又是哪里来的?”

“以我的本事,不就一个药包的问题,算得了什么事。”季文琪笑得开怀,眼里闪过丝丝笑意。

他要等他这叔父把药包的药材弄清楚之后,再给他扔个重磅消息。

季管事面上嫌弃,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分辨里边的药材,等所有药材都罗列出来,脸上的诧异愈加明显,“这也是专治寒症的药?”

秦氏医馆对外也是宣称为寒症,遂很多人都这么称呼疫疟,毕竟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也没人会往哪方面想。

季文琪见季管事面色不对,不由正经起来,也不似开始时懒懒散散,“可是有甚么问题?”

“问题是没有,但是这里边的药材有些微的不一致。”季管事轻轻拿起其中一味药材,就要给季文琪解释,岂料人家压根不在意。

“你莫要同我说这些个,说了我也不懂。”季文琪语气间的无赖尽现。

季管事无奈的收回要教导的话,“两者根本相同,只是所医治的症状不同,多加或少了一味药都会改变整个药性。这一份更改了其中不少的药材,但是和之前的不同。”

这话说完,还不放心,“你确定这药也是医治寒症的吗?”

季文琪眼睛微微眯起,眼里闪过亮光,似乎抓住了又一闪而逝。

季管事话中的质疑意思极重,他毫不犹豫,甚至是十分笃定的道:“那人不可能骗我,他也没这份心思。”

他本就没甚么身份,无父无母的孤儿,不过是季管事好心收养他,加上他也不爱学这些东西,成天就在外头游荡混迹,遂没多少人知道他和济仁堂有关系,这也是他能在暗地里给季管事弄来这份药包的原因。

季管事盯着这药包想得脑子都疼了,半点思路都没想到其中的问题。

“你说秦管事这么大方卖药,不怕其他医馆学了去,那定是有所依仗。”季文琪脑子转的快,一个念头直接就蹦了出来,犹豫猜测道:“会不会是药方不同的原因?”

“你想甚么呢?”季管事闻言,差点没把手上的秤砣砸他脸上,“这药方哪能随便更改,每个人生病所服用的药都有所不同,何况还是这种久病不愈的寒症。”

季文琪耳尖一跳,“季管事,你刚刚说的甚么?”

“你看着味药就同其余的......”季管事再次拿起那一味药材,以为他侄子想通了,要好好了解。

“不是,你最后一句说了甚么。”季文琪一脸严肃,打断了季管事即将开启的念叨。

“何况还是这种久......”季管事张口道。

“不是这句,再上一句。”

“每个人生病所服用的药都有所不同。”季管事见他一脸严肃,态度也慢慢转过来,多半是他想到了甚么问题。

“对,就是每个人病情不同。”季文琪眼神亮了起来,抬眼看着季管事,语气急切:“我记得你之前曾说过,得了这种寒症的病人,有身体发热不退的,也有盖着棉被还浑身寒意的症状。

秦氏医馆能这么大方地任由何人都买药,必是认准了我们猜不透其中的原因,那便是对症下药。”

“你说这病是有两个药方?”季管事被这话砸得晕头转向,但也听懂了他话中得意思,“每个人症状不同,吃的药也是不同的。”

季文琪心中升起一丝庆幸,若不是今日仆役甲给了他这一包药方,也不能发现这其中的问题,也没想到那所谓的神医弟子有如此之精湛的医术。

秦氏医馆使人卖这种能医治寒症的药时,也是以天价卖出。季管事听了他的劝,让人也去买了一份回来,准备同上次一般,再给秦氏医馆一个教训。

他那时还在想秦管事是不是脑子缺了,怎么受了教训还这般做,不料,人家这是等着他们上钩呢。

等着他们卖出去给不对症状的人服用,发现其中不同,不但不能医治好病,反倒是加重。他可以想象到时济仁堂门前围了多少的人,也给秦氏医馆送上一波好名声。

真是好计谋,好狠毒之人。

只是这神医弟子,对这事儿是清楚的还帮着秦管事,还是受托帮忙并不知其中的原由。

“季管事,我们这药作罢。”不能给秦氏医馆教训,固然遗憾,心中庆幸却是满满,“我们再等上一段时日,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季管事半信半疑,但又只能就此罢手。季文琪虽没同他明说,见他那副严肃的模样,心知这事只能就此作罢。

季文琪再季管事叹息间,脑子里转过了好几个念头,眼中锐利尽现其间。

这几日季管事愁上心头,只因为他那侄儿又出去混迹,成天成日的不见人影,到今日已有三四日未曾归家了。

那日没头没脑的说了让他停下,他便把那药给放好了,这几日突然有别的医馆开始卖药,不少客人都被带走了。

季管事愁得眉头都皱成了疙瘩,也开始怀疑还要不要听季文琪得话。

幽幽地叹了口气,就着靠椅一摇一晃地快要睡着了,耳边传来戏谑地笑声:“季掌柜睡这地儿,这是不怕着了风寒?”

季管事睡得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幻听了,知道身上盖上一件衣裳,他猛地惊醒,眼前便是季文琪放大地脸。

身子往后一仰,差点没从靠椅上翻摔出去,坐稳了身子骂道:“这是要吓死个人呢你?”

“我这好心给你盖个衣裳,你倒好,一瞧见我就没个好话。”季文琪语气委屈,脸上还是那副不正经模样,眼里地笑意浓郁。

哪有他口中说的那般委屈,季管事知道他就这般,开始那被吓到的情绪平缓下来,倒也懒得和他生这气。

气坏了自己,那人又没任何损失,反倒是自己得不偿失。

“舍得回来了?这几日又到哪里瞎混了?”季管事虽然操心这侄子,但也知道他这人除了小时候调皮捣蛋,大了便没让他再出面摆平事情过。

“打听消息去了。”季文琪似笑非笑,见季管事眼里闪过亮过,戏谑的心再起,忍不住开口逗他:“那几家卖了药,可是赚了不少,哎,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你!”季管事忍不住瞪大眼,说话都说得不太利落起来。

那他之前那一本正经的让他不要配药是在逗他玩?

季文琪忍住要喉间的笑音,一本正经地道:“也好在我们没同他们一般,那不就惹秦氏医馆的眼呢。”瞧见他叔父身子都快气得颤抖起来,不再逗他。

“那些药是不同的,对症下药才有效用,我们连症状都没弄清楚,贸贸然就这么卖药,万一出了甚么事,秦氏医馆可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搞垮了我们,到时还不知要怎么开心呢。”

季文琪说这话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瞧着就像是秦氏医馆派来嘲笑的仆役。

季管事喘了口粗气,还好这侄子发现得早,脑子也转得快,不然接下来可不知要如何收场才是。

吃死人的药那就是假药,可没人愿意听你那甚么未对症,若是有人吃出了命,那官府是要过问的。

“那其余几家医馆要如何?”季管事忽然想起已经卖药的那几家医馆,心中不免担忧。

季文琪知道自己这叔父心软,只是要是那些人没有私心,当初说好要看济仁堂的动作来表示。

济仁堂还未有动作,他们那几家医馆倒是忍不住先行动作,那也不能怪到他们济仁堂身上不是?

第四十四章见招拆招

秦氏医馆这几日平静得厉害,除去在后院忙于病患的沈元瑶,秦氏医馆时间长一点的,上至二管事黄齐,下至最低等的仆役,都能感觉到平静之下的暗涌翻腾。

这日一早,有人直往秦氏医馆里走,也不用仆役通传,直接走进秦管事的书房中,顺手把开着的门给关上。

秦管事端坐于书案前,身前铺了张宣纸,有条不絮地沾上墨水,抬手就往宣纸上落笔。

“秦管事,已有不少医馆当街摆卖药。”来人低头顺手,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自己脚下地地砖。

秦管事眼皮都未抬半分,低低的嗯了一声,“继续。”手中的毛笔未曾停下,写出来的字迹带着几许的锋利。

“唯独......济仁堂未曾一同卖药。”那人顿了顿,接着继续答道。

秦管事动作一顿,洁白宣纸上划出一道黑墨迹,犀利眼神往那人身上一扫,“可是有人将这事给泄露出去了?”话语间浓浓地质问。

他从那次吃了大亏就一直耿耿于怀,前儿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这下没能一网打尽还让这么一条大鱼给跑了。

“小的也是这么怀疑,只是我带去的人都在我眼皮底下,自然未曾泄露半句。”那人语气笃定。

秦管事将笔一收,眉头渐渐收紧,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就他们这次留的后手,只要不是知道内情的人,和写药方的沈元瑶,很难能参透其中的玄机。

怎么就那么简单的让济仁堂给跑了呢?究竟是谁在后面泄了密。

同样有怀疑的自然是秦管事书房里的人,他直言道:“知晓此事的人不多,可是秦管事身边的人?”

黄齐他是有亲口说过,因为沈大夫在医馆里,虽说一心救治病人,不闻窗外事,可难免会听到风言风语。而他觉得这沈大夫不是甚么蠢笨之人,万一猜到了他的作为,难保沈大夫会继续留在秦氏医馆。

这便是他放任黄齐到沈元瑶身边帮忙的其中一个原因,其二便是要黄齐偷师,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

只要学会了这其中的关键,那秦氏医馆必会名声远扬。所以他特地把黄齐喊了过来,细细交代了一番。

至于柳大牛同医馆中众人一般,他可是半分消息都未曾透露,怎么就泄露了消息?

不得其解的秦管事将怀疑的目标落在黄齐身上,即便心中觉得万分不可能,还是让人把黄齐请了过来。

黄齐大步踏进书房,见到一个陌生的面孔,愣了愣,还没等他开口,秦管事率先开口。

“黄齐,你知平日我最信任的便是你,你可知错?”秦管事不管对错,一上来便是一顶黑锅下来。

“黄齐未曾做任何对不起秦氏医馆之事,更没有对不起秦管事,其中必是有甚么误会。”

黄齐也是一脸震惊,他最近都跟在柳大牛身后行医帮忙,怎么才过了这么几日,一顶黑锅就从天而降。

侯在一侧的人挑了挑眉,冷淡的面容露处一丝冷笑,“不是你还能有谁,我瞧你这几日跟着柳大牛乐不思蜀,多半是说漏嘴了。”

黄齐抬眼看向那人,脊背挺直,受了这等污蔑还是一身正气,“你这话有欠考虑,我每日都在医馆里,何来泄密的机会,你若是空口无凭,我也是不依的。”说话调顺理顺,更没有半点心虚。

“那看来并不是黄管事。”那人语调一转,还帮着说了话。

秦管事非但没觉得庆幸,眉头皱的更紧,低声呢喃道:“难不成这济仁堂这般走运?这都没能坑到他们。”

他们离秦管事有段距离,并未听见他所说的话。

黄齐见这阵仗心中有所思量,再联系到前段时日,秦管事将他唤到书房里吩咐地那些话,现下算是一一明白了。

看来是秦管事对城里的医馆动手了,那人不露痕迹地抬眼,打量了几眼黄齐那若有所思地神情。

“既然无事,那你便先回去罢。”秦管事冷着脸,没有任何冤枉了人的歉意。

黄齐躬身告退,快速地离开了书房。

书房里再次只剩下秦管事和那面生之人,“你看如何?”

那人笑笑没说话,要是他真觉得有问题,黄齐就算有秦管事护着,也不一定能踏出这书房半步。现在人都快走到后院去了,那就是无任何问题的意思。

“算济仁堂命大!”秦管事语气阴凉,上次丢的脸面,这次没坑到他们,那还有下次。

“这几个也能收拾了,这样也好。”

那人抱拳告退,几个大步便走出了书房大门。

就在秦管事满心想着过上几日,城里几家医馆被官府封了铺面的消息时,今早刚来过的人又再次出现在书房里。

“秦管事,那些医馆的药让官府带人来收了。”那人不再似早间那般悠闲,额间渗出细密的汗滴。

不应该的,秦管事计谋中,应该是有人上门买了药回家服用,结果对症不对药的服用,还有可能导致病情加重。这样一来,一家两家......到十几家的人服用出了问题,那官府必定不会坐视不管。

一旦查出这些药确实出自各个医馆,那铺子被封了是迟早的事,到时,城里必定是秦氏医馆一家独大。

“你亲眼所见?没看错?”秦管事再次问道,今早知道济仁堂没入坑,他都快气死了,现下官府却受人举报,早早跑去把人家医馆的药都给收了,别说卖出去,能不能拿回来都是个问题。

那人颔首便是没错,秦管事瞬间愣愣地坐会文椅上,鼻尖地热气一下又一下地吹起他唇边留着地长须,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绝不是巧合,绝对是有人在身后动了手脚,不然他们地计划定能顺利实行。

黄齐若有所思地回到后院里,正好碰上迎面而来地沈元瑶,他下意思地垂头顺手,不抬眼去看她。

这两日秦氏医馆的禁令渐渐解封,因为不少的人都痊愈归家了,阿达也将他娘给接走了,说是在城里一处租了个半大的屋子,贵是贵了点,但还是要有个能落脚的地儿。

之前由沈元瑶制定的两班的规矩也撤下了,也不用人再守夜看护病人。

所以黄齐没想到会碰上沈元瑶,但也不算的吃惊,大家不用白日夜间交班,见面的机会自然就多了起来。

沈元瑶见他这副姿态颇为无奈,她也曾同他说了好几回,让他不必如此,但他就像是没听到一般,每次都如此。说多了也累,就再也没说了。

“沈大夫。”就在沈元瑶身影快要消失在游廊尽头,黄齐转身追了上来。

等他站在沈元瑶身前,刚刚的一时脑热又冷静了下来,那他这憋在心里话到底要不要说。

“可是有甚么话要同我说?”沈元瑶见黄齐站在她身前,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沈大夫,日后莫要再来秦氏医馆了罢,这里的人都不是良善之人。”黄齐说完这话转身便走人,没给沈元瑶题问的机会。

是的,秦氏医馆正如济仁堂所说的那般,行医之名掠人钱财。而他帮秦管事做下的事更是数不胜数,早已忘了行医之人的医者仁心,只想在耀州城立足,不得不用卑鄙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沈元瑶也被他这状若临终遗言给吓到了,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本就不蠢笨,这几日医馆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她能想到的是上头的管事有大动作,不然不会连下面的仆役都感到紧绷。

她一直都知道秦管事算不得甚么好人,但不得不说这人舍得冒风险,就像新时代里的一种人,一念之间家财万贯,一念之间就倾家荡产。

不料黄齐这个看着精明,实则有些老实的人来提醒她要注意,这种感觉她真觉得一言难尽。他这般同她说话,就不怕他义父秦管事的责怪么?

秦管事对手下人狠得下心来,对自己更是不会手软,沈元瑶越是和他接触越是了解,这人很有可能会过河拆桥,将功劳全归到自己身上去,只是,那还要看她乐不乐意让他占了这便宜,不然,她也不是甚么好相与的人。

季管事半躺在摇椅上,姿态慵懒清闲,不知是这几日季文琪日日到这儿报道的原因,带着他也成了这副模样。

“哎,秦管事这会真要被气得喘不过气来。”季文琪用脚尖点着地砖,一晃一晃地舒适万分,语气轻飘飘地似鸿毛般,“真是对不住秦管事了,人这还没捞着好处,还费时费力地忙活着。”

要不是季管事知道自家地侄子甚么性子,都要以为他这是帮秦管事喊冤呢,半哼了句:“你这是猫哭耗子呢?”

季文琪呵呵直笑,季管事被他这一笑给笑懵了,“你这是发哪门子的疯癫。”

“没,我还是出门去罢,外头那么热闹,我却和你在这里过这种日子,不适合我。”说完一起身就走人,半点招呼都没和季管事打。

季管事早就习惯他这副作态,半身再次靠回摇椅上,悠闲悠闲地又睡了过去。

季文琪本也想给那些医馆点颜色瞧瞧,他狠得下心,但他这堂叔却是个心软好说话的。结果还是磨得他给出了个注意,要不然再过上几日,便能如秦管事所想那般,耀州城又少了不少家医馆。

从后院出门,穿过逼仄的小道,街道上的热闹迎面而来,他收起了那些小心思,“罢了罢了。”身影混入人流之中,片刻便不见了人影。

第四十五章心意

城里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小摊贩都有,哟呵更是声声不绝。

柳安逸脸上带着一路颠簸地苍白,即便被覃正康护在怀里,难免因着年岁还小的原因,一时没缓过来。

他是第一次进城,若不是柳大夫突然离世,估计这会还在山上抓野兔子,这会看得人来人往的人,哪怕自小懂事乖巧,这会也不由地张大了嘴,看着这花花绿绿地砖墙和行人。

他瞧见路边小贩插在的泥人,瞬间有点抬不动脚步。覃正康感觉他越走越慢,不由的顺着目光看去,“可还喜欢?叔叔给你买一个。”

“不了,我看着也不是很欢喜。”柳安逸像是被人点醒,连忙摇头拒绝。

覃正康见他拒绝也以为是不欢喜,也没再强着给他买,带着他穿过人影憧憧的街道,柳安逸只能半仰头看着周边,来来往往的人脚步不停。

有一人隐在街头暗处,眼神落在柳安逸身上,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才缓缓收回视线。

热闹街道过后转进另一处小街道里,比起之前熙熙攘攘的热闹,这儿明显安静很多,人也不见得比之前那儿要少。

“前面便是医馆了,等会你就能见到姑姑了。”覃正康远远瞧见秦氏医馆的牌匾,不忘回身同柳安逸说。

柳安逸一一看过去,只是他现在识的字还不多,认不全字,也就不知道是哪一间商铺。

可这也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毕竟很快就能见到姑姑了,一开始进城看新奇的兴奋,变成了要见到沈元瑶的兴奋。

秦氏医馆的牌匾越来越近,覃正康手心就开始冒汗,黏黏糊糊的难受的紧,也如他现在难受的心里。

他要怎么开口说,难不成说退亲是他娘的自作主张,和他没关系,然后把他娘推出来背锅?这样做又有违孝道。

“大牛叔!”柳安逸突然出声。

覃正康这才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秦氏医馆门前,柳安逸眼里闪着激动。

柳大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就见一个男子牵着柳安逸站在面前,“怎么进城来了?”

“我想姑姑了。”柳安逸没再牵着覃正康,声音降了一个音调,又变回了那个知礼懂事的小大人。

“这位是?”柳大牛心中好笑,但还是要问上一问。他娘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随随便便把柳安逸给人带着进城来。

“我们同村,覃家的覃正康。”覃正康笑笑,老实憨厚的模样。

柳大牛这才明白了这人是谁,他还记得自己那时一时嘴快,心下还觉得尴尬。脸上带着笑意,心中却还嘀咕着:现在这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赶路也累了,进来坐着说话。”柳大牛招呼着人,转身一把把柳安逸抱起来。

“我长大了,不用你们抱。”柳安逸还待挣扎,却被柳大牛的大掌摁了回去。

沈元瑶今日还在指挥着人消毒病房,最后一个病人也在昨天“出院”了,这屋子空了下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着仆役收拾一番。

秦管事这两日脸上的笑意从未淡过,这些人前脚刚出了医馆,上门来求医的人更多了。前几日的恼恨一扫而空,再次挂起那副淡然矜贵的姿态,见人都带着笑意。

仆役们更是开心,还约着好些时日出去喝酒寻欢,见着沈元瑶也一改之前的怨愤。因着她,他们好些时日连医馆的门都不能出,要不是黄齐在后头看着,他们随便弄个小动作都愁死她了。

沈元瑶将最后一个角落收拾好,走出屋门就有仆役前来寻她,说有人找她,她心中纳闷,还是礼貌回了话:“我去收拾一下,等会就过去。”

柳大牛陪着覃正康说话,柳安逸坐在椅子上,频频往堂屋的门处看去,就差抓耳挠腮的冲进去寻人了。

沈元瑶没想到一出来就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那人就像一颗炮弹似的冲过来,差点没把她撞倒,还是往后走了个踉跄。

“哎哟,怎么又重了。”沈元瑶一把将人捞到怀里,还坏心眼的掂了掂重量。

柳安逸羞红了脸,埋在沈元瑶肩窝里不愿抬头。显然忘了自己刚刚还同人讲过的说辞。

柳大牛十分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柳安逸害羞之余还抬头瞪着他,摇头笑笑,这伢子只有在沈元瑶面前才会显露孩童天性。

覃正康早在柳安逸冲过去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站了起身,见那一大一小地打趣,愣是半天没能开口说上一句话。

“覃家大哥,麻烦你了。”沈元瑶被覃正康那热切的眼神看的浑身难受,还是要迎着目光笑着感谢,“我们家安逸麻烦你了。”

“三丫,我......”覃正康犹豫,见柳大牛还在场,又不好意思出言赶人。

沈元瑶知道有些话当着人的面不好说,也能猜到覃正康要和他说些甚么,若是柳大牛走了,他们俩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的思想并不古板,却不能不在意外人怎么说。

遂当作没懂他的话里的犹豫,先开口说道:“我一直将你当成哥哥,既然我们两家退了亲事,再私下见面便逾越了,还请覃大哥原谅则个。”

她把话说得坦坦荡荡,一丝私情的意思也无。

“那婚事并不是我本意,我愿娶你为妻。”覃正康见她说得如此清楚,心中一急,那一大段翻来覆去的说辞,一瞬间就简化成一句话。

柳大牛只觉尴尬,毕竟用沈元瑶的话来说,就是个大灯泡,瓦亮瓦凉的。他没想到覃正康看着这么老实的一个人,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实属不简单。

沈元瑶在新时代听过很多种告白,没想到这个时代的人说话也如此直接,心中有一瞬间的晃神,“覃大哥,我本不是你良人,日后必定会遇见更适合你的良人。”但也只是晃神,该说清楚的事情还是不要拖拉的好。

覃正康垂下的手指蜷缩成拳,再开口时满嘴苦涩。“若是未曾退亲,你是否愿为我妻?”问完这句话似乎花光了所有的气力,眼神紧紧地盯着沈元瑶。

“我也会到里正那退亲。”沈元瑶一字一句,知道这么说很伤人,但是不得不这么做。

她能清楚的知道沈三丫和覃正康过往,不过是儿时一起的玩伴,比之他人多了一份娃娃亲的身份。分别多年,那时候的沈三丫才多大点人,后面连面都见不着,更别说甚么培养感情。

所以她觉得,覃正康之所以会问出这番话来,不过只是多年的执念罢了。

覃正康闻言,抬眼看沈元瑶的表情,她脸上带着生疏冷清的笑意,知道这番话是实话。

心中几种滋味繁杂,他不知何时,以前软糯甜笑的女童,如今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了。比起他想象中被拒绝的那种心痛,更多的是陌生。

柳大牛装聋作哑,半声不吭地低着头喝茶,似乎茶杯里泡地不是茶,而是人参茶水。

覃正康深吸一口凉气,手掌碰到一处凸起的物什,终是止住动作,“我还有事,便先走了。”话一说完,抬脚顺着来路就走远了。

柳大牛还想说送上一程,结果人家动作利落,几个大步就走出了堂屋,追出去也不好看,便罢了。

“哎。”柳大牛叹息。

沈元瑶挑眉,觉得他这副佯作忧郁的表情略微搞笑,心知柳大牛在等着她发问呢,故意不接茬,也装聋作哑得顺当。

抱着柳安逸手臂有些酸软,怕等会自己撑不住把人给摔了,几步走到椅子前,将人放下。柳安逸嘟嘟小嘴,见她下意识地揉了揉手臂,知道自己重了,姑姑抱久了累得慌,也帮忙伸手帮她揉手臂。

柳大牛见一大一小都没空搭理自己,幽怨的眼神就往两人身上去。人家半点眼风都不给他,这俩人还真是小机灵鬼,看透了他想听八卦的心。

柳安逸许久没见到沈元瑶,这会正黏得紧,那还顾得上柳大牛这等无关紧要的人。

沈元瑶把事情都处理完了,要不是柳安逸突然进城来,她今日赶不回去,明日也该回柳叶村了,她心中还是惦记着柳安逸这小豆丁。

两人就在堂屋里说小话,直到柳安逸再撑不住困意,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而中止。

她将人抱回自己住的屋子,转身又出门去找秦管事。

沈元瑶到书房时,书房里只有秦管事一人,抬眼看了看进门的她,复又低下头去,不知看着何物。

她也不急着说话,只等秦管事将手上的东西看完,也等着看谁的耐心比较好。

“让沈大夫久等了,还请坐下,我们喝杯茶满满说道。”秦管事一脸的歉意,似乎因为太过认真而忽略了书房里的人。

沈元瑶也跟着笑笑,“秦管事日理万机,我等无名小卒等上一等也无妨。”这话说得要多大方就有多大方。

顿了顿,接着说道:“秦管事用得着在下,也是在下的荣幸,只是事情已然解决了,不知秦管事这边是何表示?”

秦管事半句话都插不进去,还险些被沈元瑶给噎死,这几日的好心情也渐渐的平静下来。

第四十六章跟踪

“沈大夫这话说得可不中听,神医弟子可是我等能随意差遣的不成?”秦管事面无表情说道。

沈元瑶心中再次暗叹这人的变脸技术,还真是上一秒待你如菩萨,下一秒杀人不眨眼呢。之前还诚诚恳恳的请着你,这不,过了桥还不忘把桥给拆了才甘心。

秦管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沈元瑶,“你不过一乡间村妇,你还想和我们秦氏医馆作对?”眼里的俾视浓溢,“怕是你还承受不起。”

“拿了这银钱,早点走人便罢,何须与我们硬碰硬?”秦管事将早准备好的银钱摆出来。

手指一挑色泽暗沉的桐木盒子,银亮亮的光泽,沈元瑶终于知道为何电视里,遇到这种场景还特地加个后期,现在才知道这光是闪瞎眼的那种。

她也在犹豫,毕竟秦管事说的没错,以她现在这身份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和秦氏医馆硬碰硬只能是找死。

“秦管事说得有理。”她语气平淡,听不出起伏,只眼皮微低遮盖住渐深的眸色。

秦管事绷住的脸瞬间笑开,“我一见沈大夫,便知沈大夫是个聪慧之人。”见目的达到,他又何必冷着脸说难听话。

待沈元瑶拿着那一盒子的银子走出书房,秦管事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还真是好哄,也就看着聪慧。

柳大牛见沈元瑶从书房出来,瞧见她手中的盒子,便知是里面装的是什么,“今日天色不早了,回去也不便利,再住上几日?”

“不了,事情办完了,我还是先走了罢。”沈元瑶笑了笑,拍拍怀里的盒子,“我现在有钱了。”以刚刚那情形来看,继续住着还真闹心,她现在怀里抱着的都是银子,找个客栈住都不是问题。

当初进城到现在沈元瑶便一直在医馆里,都没能出去逛过,柳大牛自然是觉得遗憾的,难得进城一次,这么急着走算什么事。

他还要再劝,无奈沈元瑶坚持,便不再强留,毕竟他也不知秦管事是个什么态度。

沈元瑶当初来的时候,就带了几套衣裳,现在多了个柳安逸,来得轻便走得也毫不犹豫,也不想再去和秦管事那种人打交道,带着人直接就走了。

柳大牛送到门口,看一大一小顺着街道走远,直至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

“人都走远了,还看呢?”同样在医馆门口处的仆役打趣。

“就你这嘴能说。”

柳大牛人本就好说话,比起秦管事和黄齐那说一不二的主,他同医馆人相处得比较来,遂这些人开口打趣也不怕被责骂,反而更似一起玩乐得兄弟。

秦氏医馆铺面地位置很有眼光,周围是文房铺面,也有不少零零散散地小店铺,周围没有任何一间酒楼。所以这条街安静是真的,蹲点地就非常难受了,季文琪隐在背光处地阴影中,偷偷让自己换个姿势,顺手揉了揉僵硬的小腿。

就在他要怀疑是不是套的话出了变故,就看到这几天守着的人出现了,毫不犹豫地跟在他们身后,瞬间混入人群中。

沈元瑶和柳安逸逛得乐不思蜀,见哪里热闹就到哪里去,一圈下来手上挂了不少的东西,果然无论是在什么时代,逛街都是女子最喜爱的活动,没有之一。

这也是她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最为惬意的一天,以前在柳叶村要应付的人太多,操心事都没少过。现在混入不认识的人群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用去估计别人的眼光和看法。

季文琪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眼里一直紧紧盯着前面笑得开心的一大一小。若不是他知道沈元瑶是什么人,现在都会以为她就是个正值花期的小姑娘。

虽说对沈元瑶的医术敬佩,可心中还是忍不住腹诽:怎么就那么能逛!而且专门挑些热闹的地方去,要不是他眼神好,这会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人。

这跟踪之旅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柳安逸累了。

沈元瑶要不是顾及年幼的柳安逸,估计这会还停不下来。柳安逸半睁着眼,困得厉害还是不愿睡,说话断断续续:“我、还不困,我、我还要看。”

他这副死命撑着要接着看人捏泥人的倔强,让沈元瑶忍了许久也没压制住笑,一边笑还一边劝他:“我们今晚还出来,我们先去客栈罢。”

柳安逸闻言,再抵挡不住猛烈袭来的睡意,直接趴在沈元瑶肩头睡着了。

怀里抱着个伢子,手里还拿着不少的东西,只好在附近找了间看着还不错的客栈,大步进去开了一间房间,忍住手臂上酸软的感觉,总算是在撑不住的时候进了房间。

将熟睡的人放到床榻上,沈元瑶放低脚步往窗棂处走去,透过窗口的缝隙往外看去,看了半晌觉得没人跟着,这心才放了下来。

之前就有感觉有人在跟着他们,她故意绕了不少热闹的地方,每次回头也未曾发现有人跟着,到了客栈还是再看上一番才能放心。

她怎么都没想到跟着自己的人,此时就在客栈下面。

季文琪点了几样小菜,就着酒水一人吃吃喝喝起来。这还是他今日的第一顿饭,今早天微亮他就到秦氏医馆门口候着了,就怕一迟了等不到沈元瑶。

沈元瑶不敢保证秦管事是不是真心放她走,毕竟他不是什么好人,难保不会在后面搞动作,为保万无一失,这几日确实还走不得。

一想起秦管事那副鄙睨的眼神,心里就觉得不舒坦。过河拆桥,她索性就不去过这条河便是。

贵重的东西和银钱她都偷偷放进空间,那装着银子的盒子她也留在医馆里。那东西拿着不方便还现眼,不说是新时代不敢带这么多钱出门,到了这里更是不敢拿到明面上来。

她虽说不是以前沈三丫那般良善好心,但也不是什么小气吝啬之人,她会的医术只要黄齐柳大牛愿意学,那她也未曾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哪能想到她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这秦管事必定还会有下文。

哼,她就看看秦管事这次能整出什么幺蛾子,见招拆招,她还能怕了不成。

沈元瑶没有丝毫的困意,见柳安逸睡得正香,想着午间吃得那顿饭,这会也消化完了,换了身便利的衣裳便下楼。

季文琪动作快速,三两下就将桌上的东西全扫进了肚子,再抬眼时正好看到下楼的人。

沈元瑶身着短褂长裤,手脚都用布带紧紧扎住,这身衣服看着有些怪异,穿在她身上倒还觉得正常。高束的头发,整她个人看着几清爽利落,又如灰扑扑的路人。

只不过,这身装束还是掩盖不知那张绮丽的脸。

若是她不抬头,季文琪都要看走眼去。心中再次庆幸起来,要不是眼神好,之前没跟丢,这会估计也会让沈元瑶给蒙混过去了。

沈元瑶还没下到下面,就见到角落里狼吞虎咽的男人,还待多看几眼,那人已吃完东西抬眼往这边看来。

立马收回视线,就要往一处空的的桌子走去。

“沈大夫,可否与在下说上几句话?”路过她刚刚还看得吃惊的人面前,那人突然开口问道。

沈元瑶脚步一顿,不知这人是不是在喊自己。毕竟她进城这么多时日,她连医馆的门都未曾出过,更不可能会认识人。

这人她明显没见过,可一来就喊沈大夫,这人也不是秦氏医馆的人,多半是知道些微的实情。

“在下并不认识,你可是认错了人?”她经过季文琪身边时,还是忍不住要看上几眼,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人。

“沈大夫医术精湛,别人不知,在下还是知道其中一二。”季文琪凤眼微微眯起,语气里带着丝丝熟稔。

沈元瑶闻言,终是回头看着同自己说话的人。

“公子可是有话要说?”沈元瑶面无表情,吐出的字更是冷漠。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看起来就不简单。

季文南见沈元瑶不再装傻,脸上挂着泼皮嬉笑的味道,“小酌一杯?”

看来方才她的感觉是没错的,真的有人在跟着她,这人跟着一个大姑娘也不怕被发现,还直接给说了出来。

沈元瑶颔首,率先坐到季文琪对面的位置上。她一直信奉着,坐对面能更好的观察一个人。

这里人多口杂,但在两人看来,这般再合适不过。只要控制音量,就算是有人暗中偷听,也难以听个完全。

“沈大夫这是准备归家了?”季文琪先是如对年好友似的,将各种问题都问了一遍。

他懒懒散散不愿坐直身子,沈元瑶自然也不会顾虑这人怎么想怎么看自己,动作看着随意却隐隐带着大方。

“有话直说便是,拐弯抹角的话,恕我愚笨听不懂。”沈元瑶一改冷淡,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季文琪见她直接,拿起桌上的茶水,小小喝上半点,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沈大夫是神医的弟子,医术自然精湛,只是你们选错了东家,秦管事本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更何况你还是个女子。

你这人一走,正合了他的意,他便能找人顶替了”神医弟子“的名头,再大肆宣扬一番,沈大夫这儿可是什么都没得到。”季文琪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笑笑。

第四十七章被拐

客栈里人不多,掌柜在前柜垂头打瞌睡,寥寥几桌食客解决完桌上地吃食便匆匆离开。

唯有靠近角落的那桌食客未曾有所动作,自季文琪那话出口,沈元瑶便没再说话,可以是在想着他说的话。

说是不甘心也不是,只是不能忍受秦管事那威胁,和过河拆桥的招数。

“你一定还不知道罢。”季文琪说话肆无忌惮惯了,微微扬起嘴角,毫不犹豫地插刀道:“秦氏医馆这次可是准备让耀州城里的医馆都活不下去。

他们卖的药一两银子一包,可能这次给你的银钱也不过就是九牛一毛,他们以行医之名,赚老百姓的血汗钱。”

沈元瑶这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显现于脸。她得到地银子也才三百两,可这药并不是什么贵重药材,一两银子卖出去,赚的必定不少,那可怜地便是生了病家境还一般地老百姓。

她知道秦管事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做这种事也太不是人了罢。

这次也就罢,那上次她让柳大牛给的方子呢?又卖到了何等的天价?

季文琪看在眼里,放在心中,心知沈元瑶还不是心肠冷硬之人,至少还知道其中地严重性。

“你说的话也不全然能信,我考虑考虑再说。”沈元瑶脸色恢复平静,语调平静到让人怀疑她刚刚地色变只是错觉。

“沈大夫好好考虑便是,若有需要到青石巷济仁堂寻我便是。”季文琪说完便起身离开,过犹不及地道理他还是懂的。

毕竟秦氏医馆的名声在外,只要用点心思还是能打听不少。虽说药卖得贵,可那药有用,人们心中不满却不得不买,也实属无奈。

沈元瑶待人走了,回想那人口中说的那番话,心中翻滚着怒意。季文琪既然敢光明正大的找上她,还说了这么一番话,那必定是不假的。只是不知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还是要寻人问上一问才行。

脑子一停下来,肚子空荡荡的感觉瞬间回到身上,当务之急还是把肚子填饱。

沈元瑶吃完东西,先去找客栈掌柜的唠嗑了。从耀州城城里的风情风貌都了解了一遍,再到城里的哪家医馆最好。

掌柜犹豫半晌,赫然开口道:“我自认为是济仁堂不错,只不过这段时日秦氏医馆的名声渐高。”

客栈掌柜是一个面相祥和的男人,脸上的皱纹很多看着年岁不小了,说话也慢悠悠的,看着也没有别的商人那般干脆利落。

但这种人说出的话却比那些说话夸张浮夸的人,更能让人信服,至少沈元瑶觉得和他说话十分舒适。

“秦氏医馆怎么了,我也是慕名而来求医的。”沈元瑶眸光一闪,没想到掌柜犹豫了这么久,给出了这么答案。

她是借着进城给病重的阿娘求医的名头,才特地跑来询问掌柜的。

客栈掌柜本还不想与她多说,可耐不住沈元瑶这张巧嘴,也有可能是见她可怜,这才松口说了这么一句。

“济仁堂是百年老店,而秦氏医馆这近两年才出现的,可是名声好坏参半。”客栈掌柜说完后有些后悔没管住嘴,一对上沈元瑶那迷茫的眼神,还是忍不住要多说点话。

“药是好药,只是卖了个天价,时不时的就能闹个满城皆知,多少人家吃不起药只能在家中等死。”掌柜说着就叹了口气。

他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他也生病到吃不起的药的时候,那时候最知道那种渴望活着,又被贫穷给逼迫的感受。

祥和平静的眼神瞬间转变,浑浊的眼里带着几分难以辨认的沧桑,也就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走神了,哎,人老了。”客栈掌柜状若轻松的笑了笑。

沈元瑶自认不会看漏那份沧桑,装作懵懂无知的点点头,笑着和客栈掌柜道谢告辞,还另外点几个菜给柳安逸。看这个点柳安逸也应该醒了,等会见不到自己还不知要想多少。

果然,她刚推门还没进去,柳安逸光着脚丫就跑了过来,嘴角翘得比天还要高。

沈元瑶半搂着柳安逸软乎的身子,心中一直很纳闷,为什么感觉柳安逸越来越黏人了。

“你怎的没有上学堂?”沈元瑶终于想起来这个事情,她记得自己走之前有拜托柳大娘送他上学堂去的。

柳大牛和沈元瑶一直在耀州城里,柳叶村也没个信送来,两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至于送柳安逸过来的覃正康身份不对,柳大娘更不会同他说。

柳大娘的本意是等沈元瑶回去了再细细说道,知道他们在城里是有正事要做,再加上柳安逸从家中跑出去,半道遇到人贩子的事情一起,柳大娘也要等她回来当面说才行。

怀里的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半刻又软软的靠回她怀里,小声道:“柳夫子不愿收我进学堂。”

“这是为何?”难怪这次柳安逸这么黏人,沈元瑶总觉得怪怪的。

以柳安逸这份聪慧,柳夫子怎的就没收进学堂?其中必定还有别的原因,要不是因为她不懂如何带孩子,她还不乐意把人送学堂去呢。

“我不知道。”柳安逸闷闷地回道。

柳安逸都说不知道,那柳大娘应该是知道的,看来还是要回到柳叶村问柳大娘才行。

沈元瑶见他情绪不高,连连换了话题,只说让他吃了东西,然后一起去逛夜市。没半会柳安逸就把这件事给抛到脑后,叽叽咋咋地说着要去哪里哪里。

夜幕降临,沈元瑶带着柳安逸出门,还特地问了客栈掌柜哪儿热闹。

夜晚的街道倒是比白日的人多,处处灯火点缀,哟呵声声不息,柳安逸更是开心得厉害,不同于今早的哪里热闹去哪里,而是处处都不放过。

沈元瑶紧紧地跟在身后,就怕他小小一个人给人流给带走了,丝毫不敢松懈。

柳安逸蹲在一个摊子前,等着卖糖画大爷给他画个兔子,沈元瑶就在旁边看着,手里拿着一个小钱袋,等着画好之后给钱。

突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回头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大婶,那大婶也是一脸迷茫,显然刚刚拍她的人并不是她。

只是她身后除了这个大婶,就无其余人在身后,心中疑惑,还上上下下地将人打量了一遍,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再回头时,原本守在摊子前的柳安逸没了身影,来来回回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确实是人不见了。

“刚刚那小孩呢?”沈元瑶脑子里轰鸣,上前揪住卖糖画的老人。

“我、我不清楚啊。”卖糖画的老人家也被这动作给吓到了,结结巴巴地回话,“他拿了糖画就走了。”

“往哪个方向去了?”沈元瑶双眼急切。

“那边,就那边。”卖糖画的老头指了个方向。

那是这条街衍生出的小道,从这里看过去漆黑看不到一丝亮光,沈元瑶得了回答,直接往那里跑去。

原本围在糖画摊前的人群都散了,卖糖画的老人看着空空荡荡的摊位,凄苦幽怨地叹了口气。觉得今晚应该做不了什么生意了,这都算什么事?

动作快速地把摊位地东西收拾好,佝偻着背,挑起扁担,脚步缓慢地往一处漆黑小道走去。

夜间冷风习习,老头前脚刚踏进小道的一边,身后的东西别人给拉住了。

回头看到的是沈元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脸部肌肉一跳,最后还是松弛下来,哑着嗓子问道:“姑娘怎么还不去寻人。”

“你怎知我没有找到人?”沈元瑶眉毛一挑,刚刚剧烈运动过后,肺里一片火辣辣。

“老大爷,怎么不继续做生意了?”

她往那里跑去的时候,就觉得心中不踏实,还有点奇怪。大家都是做小本生意的,一手交钱一手给东西,可这老大爷见人拿了糖走了也不吭声,也没追着要钱。

这些种种都觉得很奇怪,而且以柳安逸的乖巧,是绝对不可能不同她说就乱跑的人。所以,要么是老大爷说谎,那就是看错了。

还有那个拍她肩膀的大婶估计也是一起的,那大婶显然不是买东西,毕竟她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若是说给家里的伢子买也不可能,这种糖是放不久的,一直拿在手里就会融化;而成年人对这种甜甜的需求变小,也不可能是买了自己吃。

看来那人就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然后将人偷偷掳走。

她掉头回去卖糖画的摊子时,摊子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怦怦直跳的心直直往下坠。

这老头有问题!

沈元瑶也没往远的地方去找,就走那种接近小道的地方去,以那人的脚程绝对走不快。

“客人都被你给吓走了,还怎么做生意。”老大爷一脸沉痛,眼里还带着责怪。

这老大爷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戏精,沈元瑶一呆,要不是之前已经想清楚了其中问题,都要被眼前的人给骗了过去。

“大爷你莫要再和我打马虎眼,我知道人就在你这两个竹篓里。”沈元瑶懒得和他虚与委蛇。万一她想错了,每浪费一分钟,柳安逸的危险就多上一分。

她话说完,不等老大爷反应过来,一把把竹篓给打开。

昏睡的柳安逸就静静的蜷缩在竹篓里,沈元瑶伸手就要把人抱出来。突然,她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整个人都从竹篓边擦身而过。

等她扶着地板站直身子起来,那个从她身后拍她的婶子站在面前,怀里抱着昏睡的柳安逸,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状若小声地哄着孩子:“不闹不闹。”

第四十八章拐卖团伙

沈元瑶此时眼神危险,开始急切和怒火在看到昏睡地柳安逸时,归于平静。

对面一老头一年青不少的女子抱着个熟睡的伢子,满脸的凄凉哀苦。

街道上人不少,有人察觉到这边剑拔弩张,气氛大觉奇怪,开始还远远的观望,无奈人越来越多,慢慢地围了过来。

眼看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那老头和婶子对视一眼,相互交换视线,知道此事不能再拖延了。

相对他们的紧张心虚,还要强装做无所谓的姿态,沈元瑶这边看着毫无动作,脑子却是飞快地转了起来。

这根本就是团伙拐卖儿童,一计不成。又来一人帮忙,就是不知道这些看热闹的人里边,有多少又是他们团伙里的。

沈元瑶也不敢轻举妄动,就静静地盯着对面的两人。

“你莫要再跟着我们了,你这人怎么一路跟着过来,我们招你惹你了?”大婶终于还是先开了口,毕竟大家都站在这儿怪独特的,等晚点宵禁他们可怎么办。

对面这姑娘看着穿着古古怪怪,年纪又轻,多半也是怕丢人,一直站着不说话。所以他们想着速战速决,这小姑娘也不是个什么厉害的。

“你把我家伢子还我,我便走。”沈元瑶根本不带怕的,上前就要去强婶子怀里的人。

婶子腰身一扭,利索地躲开沈元瑶地手,眼泪说来就来,“我带着伢子上街,怎么就碰上你这么个无赖,跟在我们后头就算了,现在还要抢伢子。”

围观看热闹地人瞬间议论起来,对着冷脸的沈元瑶指指点点,婶子抱着人哭的抽抽噎噎,脸埋在柳安逸的衣裳上,时不时地偷看周围的人,满脸义愤填膺。

“小姑娘,也不知我儿媳怎的惹着你了,你就大方点原谅则个。”老头佝偻着背,一边说话一边咳嗽,看着就惹人可怜。

“我也不曾知,我不过买个糖人,你就把我家伢子给迷晕了。”沈元瑶半点眼风都没给指指点点的人,眼神犀利的扫向那个抱着人的婶子,“也不知婶子敢不敢把人给喊醒了,我们面对面认个认。”

那婶子怎么敢把人喊醒,柳安逸已经不是一两岁不会说话,把人给喊醒了,那不就是自寻死路么。她半天憋不出句话来,只是哭声渐大。

老头此时更是皱起眉头,面上不显露半分,却是偷偷咬紧了牙根,“伢子年幼贪睡,这会已经睡着,你这么要求岂不是过分了。”

沈元瑶冷笑一声,“我看你们不是舍不得把伢子喊醒,你们这是怕伢子醒了,把你们给拆穿了,是与不是?”

围观看热闹的自然不怕事大,这么多认都再看着,“拖拖拉拉算什么事,把伢子喊醒,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闻言老头老脸瞬间抽了两下,大婶见这人这么不要脸面,止了哭声就要破口大骂。

突然有人从人群中冲了进来,大掌就要往沈元瑶身上搭。沈元瑶一个侧身就让那人给搭了个空,踉踉跄跄地摇摆几下,差点没摔了个狗啃屎。

“彩霞,你莫要再胡闹了,跟我家去,爹娘都快担心死了。”那人收起尴尬,话语诚恳道。

那人说完就上来要拉沈元瑶。

沈元瑶挑眉,怎么会让他来拉自己,嘴角不由溢出丝丝冷笑,这些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简直要把各种大戏都上演一遍?

“你们,这是准备上演什么大戏呢?”沈元瑶要看着老头和那大婶,一遍又要躲着这个男子的动作。

“我可没长相如此丑陋的兄长,还有你们在没弄清事情之前,最好不要有任何动作。”这前一句是在和那突然出来的男人说的,至于后一句就是对老头和大婶说的。

闻言,人群中突然有人哄轰笑,也不知是不是有了第一声,那笑声就接连而来,一时间这里都成了杂耍的场地。

那男子眼眶一睁,面上一瞬通红,想也不想的就反驳道:“我是你夫君,你莫要胡搅蛮缠,快随我家去。”就算知道自己长相不尽人意,可怎么也受不住人这么说。

“我爹娘可瞧不上你这等人。”沈元瑶毫不留情。

“你爹娘怎么就不满意我了,我瞧见你爹娘可欢喜了。”男子鼻尖气息家中,一字一句就像是从牙缝间迸出。

“那很好。”沈元瑶突然扬起笑,明眸皓齿,那人只觉眼前一亮,相似被迷惑了一般,下一秒就如掉进冰窟之中。

只见沈元瑶轻飘飘的说:“我无父无母,那侄儿便是我义父的伢子,你这是谈的哪门子的亲事?”

人群目光瞬间移到男人身上,男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难看得紧,待别人指指点点时,才发现自己这是掉坑里去了。

男人还待反驳,忽觉全身酸软使不上劲来,冷汗瞬间从额头冒出。

沈元瑶手指一撮将一抹药粉挥散于尘土里,半点眼神也没给这脸色难看地男人。

“大家在场那边做个见证,这三个人你们就好好看着。”沈元瑶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这里多的是爱看热闹的,非常给面子的回了句好的。他们确实是想看看清楚,到底是那边能有理,哪一边才是真的家属。

“常言道,母爱大于青天,那今日我们就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沈元瑶说话语气轻飘飘,手里不知何时拿了把小匕首,银两锋利地刀锋闪过一丝亮光。

脚步一刻不停地就往老头和大婶地方向走去。

大婶也一时回不过神来,对上沈元瑶那阴仄仄地眼神,手臂下意识地一抖。待她瞧见沈元瑶往这边逼来,毫不犹豫地将怀里地人给抛了出去。

老头见有东西飞出去,心道不好,佝偻地身子就往前飞去,要将这抛出去地东西给接下来。

但他毕竟老了,那能有年青人那么快速。沈元瑶身子轻快,上前一捞便把柳安逸给接住了,只是被这抛出来的力劲给带了个踉跄。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自家伢子的?”沈元瑶站稳身子,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大婶刚刚那抛伢子的动作,大家伙哪还能不清楚。自家的伢子不都是捧在手心疼着,这个能把人毫不犹豫的抛出去,必定不是什么好人。

一时间,在座的人都纷纷讨伐这个自称是伢子娘亲的人。

大婶抛伢子的动作做完,才惊觉自己不该这么做,等人都纷纷骂她,她不得不慌张,“不是,不是这样的。”她的声音哪里大得过十几、几十人的声讨。

沈元瑶那里会管别人怎么说,只要不是说她,她哪用得着管这些人的死活。

从怀里拿出一个陶瓷小罐子,放在昏睡不醒地柳安逸鼻尖下,不过片刻柳安逸就幽幽转醒。

“你们看,他们在干什么!”老头发出一声爆喝,待众人都纷纷转头,佝偻着身子的人往阴暗地小道里一窜就消失不见,那个下软了腿的婶子来不及逃,就被众人给死死摁住在地上。

“姑姑。”柳安逸一醒过来就搂住了沈元瑶的脖子,还将脑袋往她怀里埋了埋。

“来,这是你的兔子。”卖糖画的老人和蔼地笑了,将精致好看地糖画递给他。

“谢谢。”柳安逸喜滋滋地结果糖画,刚要喊姑姑给钱。卖糖画的老人先开口说道:“吃吃看,甜不甜。”

柳安逸毫无防备,心中虽然舍不得,却还是耐不住卖糖画的老人期待的眼神,听话的含进嘴里。

吃完还舔了舔嘴唇,笑道:“很......”

柳安逸记得睡着前最后一幕,是卖糖画老爷爷扭曲的笑脸。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会那么困,想回头喊姑姑却没了力气,

这下子真相大白,本来那老头扔下伙伴就跑的行径已然表明了一切,还是同之前一般,满脸义愤填膺的模样。只是一开始对的是沈元瑶,现在则是对着这两个被众人抓住的人。

后面官府的衙役把面色难看地一男一女给带走,由于临近宵禁,所以沈元瑶暂时也不能离开耀州城,要等明日做了口供才能自由来去。

衙役带着人走后,沈元瑶正要带着柳安逸回客栈,不料,牵着的柳安逸忽然浑身发抖,眼睛直直看着一处。

沈元瑶立马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背影隐入黑暗,瞬间不见踪影。

“你认识那人?”沈元瑶不放心,开口问道。

“那个是坏人,我都瞧见了。”柳安逸犹豫半晌,待身子不再颤抖,“我看到牛车后面有血,还有手。”

沈元瑶眸色一凝,这件事忽然不简单起来。拐卖这种事情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发生,只是还要看人来动手。

像在人多热闹的地方,想要当众抢孩子,自然是要找那些年幼不会说话的孩子,谁抱在怀里就是谁的孩子。

这也是沈元瑶不着急,也不害怕的原因。

只是这件事发生的太奇怪了,柳安逸年岁不小了,已经是记事的年龄,为何会大费周章的来抓他。万一柳安逸没有昏迷,那他们这些人都要折进去。

第四十九章躲起来

男子一袭黑衣混在夜色之中,往城里最偏僻最安静的地方走去,一路寂静静悄悄,空荡荡地道路留下急促地脚步声。

这里的屋子随意乱建,道路窄小仄人,一条条小道不走到尽头看不到另一个路口。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黑衣男子猛地转头看去,那人佝偻着背走来,待看清来人的面容,满身的防备卸了下来。

“是我。”佝偻着身子的人赫然是那摆摊卖糖画之人,“没想到那丫头如此机灵。”

一想起沈元瑶,那老人瞬间惊怒,要不是他趁机跑得快,今儿进去的人可就不止是那两个了。

“还不是你们蠢。”黑衣男子嘴唇微翘,说出的话却似冬夜里的冰水。

老人瞬间没了怒气,他能逃出来都是万幸,那两人既然被抓了,那就是不能用了,还不如背了这黑锅,省得他也一同挨责罚。

两人不再说话,脚下步子加快往前走。

不知绕了多少的小路,终于在一处破烂窄小的屋子前停下脚步,老人乖觉地上前去敲门,等敲完门这才把路让开,让黑衣男子先进去。

两人相续进去,黑漆漆地小道再次安静下来。

屋里烛火微亮,四人的面容在灯火下显现。

老人半坐在靠近门口地位子上,老人过去是个身材丰腴的女子,还有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缩在角落里,黑衣人则是在屋子正中央的位置。

“现在可怎么办?”魁梧男子先开口说话,眼神直勾勾地看向黑衣男子。

“哼,若不是你不小心,我们也不用折进去两个人。”身材丰腴地女子脸色难看,瞧见那男子开口说话,更是恨从心中来。

“这怎么能全怪到我身上来,若不是下面的人这么不听话,我也不会暴露。”魁梧男子出言反驳。

一想到今夜差点也要折进去,老人冷哼一声:“若是那时候你狠了心,将人一起抓回来,我们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魁梧男子被两人说得半句话都反驳不了,胸口起伏剧烈,“大哥,接下来怎么办?”

黑衣男子背着手看剥落的砖墙,见三人不再争执,这才开口道:“这几日躲着罢。”

本来城外的几个村子都不安宁,必定会向城里递了消息,只是这耀州城知府不是个能管事的人,所以城里混进他们这等人也不得而知。

魁梧男子欲言又止,他是有些不甘心,可又不敢反驳黑衣男子。

“你们也莫要再去招惹那人,那小孩可是人得你们。”黑衣男子声音清浅,但其中之意再明确不过。

“我们怎么咽的下这口气。”丰腴女子第一个不同意,“我们这两人就白白折了?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就这么怕了?”

老人心中本不乐意就这么放过了沈元瑶,但今夜此事失败不说,还带着两人被官府给抓了。他不敢出声可不代表别人会答应,魁梧男子一向都听黑衣男子的话,只能由另一个人说话。

“莫妈妈这是对我的话有异议?”黑衣男子背着的手收回来,转身看着愤愤的丰腴女子。

烛火受了一阵细风,忽地一颤,照亮了黑衣男子的脸,这人长得和魁梧男子一模一样,若是光线充足细看之下还能瞧见他眼角处的黑痣。

莫妈妈感觉落在身上的视线阴冷寒凉,身子下意思的一颤,但怒火大过恐惧,顶着黑衣男子视线的压力,直言道:“若是怕了这丫头,我们以后还怎么混下去?”

“你还想名扬四海?那怎么还在花楼里当个妈妈?”黑衣男子眼睛微微眯起,眼里带着浓浓的警告,“你非要去寻死,我也不拦着你,还可以送你一程。”

这下莫妈妈才真的感觉道害怕,一阵阵凉意从脚底心往上,脑子这才冷静下来,讪讪道:“我没这个意思。”

黑衣男子冷冷一笑,视线转向一侧的老人,“田六可是还有什么意见?”

田六见莫妈妈都服了软,那还有半分意见,只是心中的怨愤更是加深不少。

“你们这几日都给我安分点,若不想等我动手,便听我的。”黑衣男子这话显然是和田六莫妈妈说的。

转身看向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道:“岑安,明日出城去,让下边的人安分点,别撞人眼里,你也躲上几日别出现在外人面前。”

岑安得了话,心下安定不少,即便他脑子不是最好使的,但他有一点是别人都比不上的,那就是听话,对他大哥岑平的话言听计从,作甚么都一五一十的。

“那今夜那两人?”莫妈妈心中慌乱,但也还算镇定的开口问道。

“那两人,最好能守住了嘴。”岑平冷笑,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阴寒,“就怕还没等他们供出我们,他们就先闭上了嘴。”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

他们不死,那接下来便是

确实,他们拐卖孩子不是甚么好事,要被抓住必是严刑逼供,再加上今夜这事。

田六本就是一个卖糖的小贩,常年都在同一个地方卖糖画,只是这身份不能再用了,毕竟认得他的人不在少数,再出去那岂不是招摇过市惹人抓的份。

岑平扫过莫妈妈和田六的脸,见二人都无话再说,一把吹熄桌案上的烛火。

等屋内平静下来,莫妈妈裹了衣裳先行离开了屋子,随后便是岑平岑安两兄弟,这屋子只留下田六一人。

沈元瑶心中存着事,特别还是发生了这等事情,更没了心思继续逛。街上人少渐渐少了,沈元瑶也不敢再让柳安逸下来走路,现在不紧紧抱着还真不能安心。

客栈的门半开着,灯光有些暗沉,沈元瑶走进去,柜台前只有一个打着瞌睡的小厮。特地放缓了脚步,尽量不把人吵醒,慢慢地上了阶梯。

不料脚下地木板老旧,一个动作都能发出声响。

小厮被这声响给吵醒,瞧见沈元瑶抱着柳安逸上楼,这才绕过柜台去关上客栈地大门。

沈元瑶见状还有些不好意思,让人在这儿等了许久。

翌日,柳安逸还在床榻上睡觉,沈元瑶已经起身,站在窗棂旁,留着一小条地缝隙,偷偷观察着楼下和临近街道的情况。

昨夜发生的事情,若是她那时候没能及时掉头回来,那今日柳安逸不知身处何地,以后也不知会怎么样。

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

也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的人终于醒了,白嫩的小手揉着眼睛,“姑姑!”

沈元瑶应了声,回身去帮他把衣裳穿好,这才出去喊了小二送洗漱盆上来。

柳安逸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让人帮忙洗漱,若是放在平时,他早就该说什么我长大了,可以一个人来。

只是今日看着神情恹恹,没了昨日的精神,想来应该是昨日吃下去那药的问题。睡的时间长不说,身体还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

柳安逸自然没想到是自己吃了药的原因,只觉得自己是太累了,也有可能是不习惯的原因。

沈元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吃完早饭,沈元瑶开口同他打着商量道:“今日姑姑有事,同姑姑走上一趟?”柳安逸强撑着精神点头说好。

本来也可以拜托客栈掌柜帮忙看着,出了昨日的事情,沈元瑶也害怕自己不在还会再出什么事,只能幸苦了精神不太好的柳安逸。

柳安逸不知姑姑心中的想法,若是知道也是闹不乐意的,他进城来就是为了找姑姑。要是进了城还不能和姑姑一起,那他进城来是干什么?

沈元瑶今日打算再去一趟秦氏医馆,昨夜的事情还没个头绪,就算是想查也没那能耐,只能等官府那边出了结果再说。

至于医馆那边是怎么都要走上一趟,她要亲自问上一问,就算见不到秦管事,怎么也要见上柳大牛。

她可没让他们用她的药方来赚钱,更何况是在没只会她的前提下,就算是同她说了也不会同意。

沈元瑶带着柳安逸往秦氏医馆的方向走去,远远的看见一群人围在医馆附近。

她刚穿过人群上台阶,一道人影就从医馆里冲了出来,沈元瑶动作利索的闪身,还是低估了这人的身板,没能撞实了也被带了个踉跄,连带着柳安逸也站不住脚。

医馆的牌子不是很大,门前挂了素白的门帘,两边掀开的布帘合成一个大大的医字。男人被人从医馆里扔出来之后,又有人抬着个木板直接走到男子身旁放下,又起身走回了医馆里。

男子丝毫不在意自己狼狈的衣着,一个扑身上前趴在木板上,抖索着手用一层麻布盖住躺在木板上的人,低声问道:“娘,你没事罢?有哪里伤到了不曾?”

此时医馆门前围了不少的人,开始是排着队要买药的人,现在多了一些来看热闹的。医馆台阶上也站了几个着仆役服的男人,其中一个指着那狼狈的男子说道:“管事让你们滚,再让我看到你们娘俩来医馆,我们见一次打一次!”

这嚣张的气焰可以说是非常高,沈元瑶在人群里看着都觉得不爽。

“这都第几个了,没银子就直接把人给扔了出来。”挎着菜篮子的妇人小声说着话,一边说还一边睇着医馆门口的人。

“那不是,先不说这诊断的钱罢,这药钱都比别处贵上不少。”另一个妇人附和,想了想叹息道:“但这药的确是管用,要不是这人病得厉害了,怎会到这黑心医馆来看病。

第五十章狼狈

沈元瑶此时就在人群里,身边两个大婶的对话劝进了耳朵里,她看了看守在医馆门口的几个仆役,面生得很,不是她那段时间常见的人。

这些人说的话她也听了个全,敢情她背篓上的药还卖得比别家贵,收的价钱却是和别家的一样,她也能理解商家从中赚的利润,但这药钱都能让平凡人家吃不起就不同了,这是赚了多少银子才能得了个黑心医馆的名称啊!

男人脸色苍白,眼睑下青黑一团,嘴皮干燥裂开,衣裳也是一副脏乱模样,整个人看起来颓败不堪。他现在顾不上和医馆的人理论,也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他眼里只有躺在木板上的人,动作温柔的给人盖上麻布,穷酸的麻布在他手中温暖不少。

沈元瑶不忍再看,收回目光落在医馆门口处的小厮,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门帘从里掀开,走出个沈元瑶的熟人——柳大牛。

“大牛哥!”

“你们还没回去?”柳大牛站医馆门前,等看到从人群里出来的人,没想到沈元瑶还没回柳叶村,忽然想起刚刚医馆那番作为,讪讪道:“你这是来找秦管事?”

沈元瑶想点头,瞧见守在门口的仆役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便改了主意,“是有些事忘了和你说,你现在有空闲么?”

“那......”柳大牛刚想让沈元瑶到医馆里面说话,就被人给喊住了,“柳大牛你还在做什么?”

沈元瑶顺着声音看去,一名男子站在医馆台阶上,微微抬起下巴,一副鄙睨的样子看着柳大牛和沈元瑶。他先是看了看柳大牛,视线停留在沈元瑶身上。

“秦二管事。”柳大牛瞧见来人,回身喊了一句。

被他这看物品的眼神看的浑身难受,不冷不热的回了一道视线,她也知道今时不同于往日,也就刚离开了半日,医馆这边就像大换血一般。

“想必这位就是你老乡了。”秦二管事冷峻的面容挤出一丝笑意,话是对着柳大牛说的,可眼神一直落在沈元瑶身上。

“是的,这位就是之前在我们医馆的沈......”大夫。

柳大牛还想说什么,被秦二管事似笑非笑地给打断,“那既然是老乡,我给你半日空闲,你们也可叙叙旧,我这边会同秦管事说上一声。”

秦二管事说完便掀了门帘进去,脸上冷笑连连,不再管外头的人。

秦氏医馆怎么会让他把话说完,说完了那之前做的功夫不就白费了。

柳大牛拳头紧握,低垂着头颅不知想着什么,但也只是片刻又抬起头,对沈元瑶熟稔的道:“我们找个地儿说道说道。”

沈元瑶闻言颔首答应,她可没错过柳大牛那变换的脸色,多半是秦氏医馆里出了什么问题。

临走时还回头望了一眼那男人,等走在前头的柳大牛奇怪的喊她,这才回过头跟上柳大牛的步伐。

随意找了个距离医馆不远的小酒楼,柳大牛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动作粗暴地仰头干完,连续三四杯才被沈元瑶给止住。

“大牛哥待我极好,若是不介意,有什么难言之处也能同我说上一番。”沈元瑶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两人同村不说,玩闹也可一起,特别是柳大牛从未将沈元瑶当成一个平凡地女子,她足够聪慧,也有值得骄傲地精湛医术。

所以柳大牛沉默片刻,还是开口说道:“昨日你走之后,秦二管事就过来了,接了黄齐的位。”

柳大牛知道自己得空的时间不多,三言两语便讲完了,沈元瑶暗暗理了一遍其中的关系。

秦二管事是秦家那边的人,见秦氏医馆名声出来,这不就急急塞了人过来。人黄齐做得好好的硬是被这人给挤了下来。

果然如沈元瑶之前的猜想一般,现在秦氏医馆多了不少的人,却都是这位秦二管事的人。那些面生的,当众把人给扔出来的,估计也就是这秦二管事带来的。

柳大牛眼里愤怒和无奈交织,他不过就是一个小人物,之前还能靠着秦管事的青睐,能往上坐的机会,可这秦二管事一来,什么都变了,别说是坐上医馆的二管事,现在连个打杂的都不如。

这些都因昨夜秦二管事让他去找沈元瑶,让沈元瑶把更多柳大夫留下的药方拿过来,还说这都是为了医馆。

这番下作的想法硬是让他说得天花乱坠,仿佛那些东西本就是他们的。

沈元瑶眼眸渐深,心中有所思量,遂开口道:“这秦氏医馆未免也太过分了罢,这样子下去,你们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她这话算是说到了柳大牛的心坎,今日便有不少仆役说不干了,纷纷要走,只是秦管事都拿捏这份契约。

秦氏医馆的银钱高,而且还清闲,谁人不想进去。只是进去前都签了一份契约,同卖身契不同的是,这一份是以年限签下的,一旦有毁契约上的条例,靠着这一纸契约就能让你赔钱,还可以把你送官府去。

大家都是顾及着这份东西,不敢轻举妄动。

“那柳大哥?”沈元瑶也是一愣,没想到这古代还有这种东西的存在,不会是哪个穿越大佬留下的罢。

“我倒是不曾签下这份东西。”柳大牛知道沈元瑶担心的是什么,遂也还是轻松。

他勤勤恳恳这么多年,从小药童到今日这秦氏医馆里的第三位,怎知道来了个秦二管事,就给挤到没边去了。

“大牛哥,我就想问问,之前我让你送到城里来的药方和现在治疗寒症的药方,秦管事是不是卖的特别贵?”沈元瑶心中还是不太安定,虽然外头人都这么说,但她还是抱着一丝的希望。

柳大牛闻言,脸色突变,僵硬着点头,“我之前也不曾知道,也是昨日秦管事告知我。”声音带着沙哑苦涩。

沈元瑶这下脸色都变了,还真是好心办了坏事。那药草什么的不值钱,柳叶村她都能施药,半分钱没要,他们倒是能卖到天价去。

场面瞬间冷凝,柳安逸本还喜滋滋地吃着东西,察觉到不对劲,小心地扯了扯沈元瑶地衣袖。

沈元瑶安抚地摸摸他的发髻,想起昨日那人说的话,“秦管事这般做事,你将来也未必能安生,还不如换个地儿。”

“这些年,秦氏医馆不知得罪了多少同行,我就算想走,除非离开这里。”柳大牛笑容苦涩,他不可能离开耀州城,他老子娘媳妇都在这儿,怎么可能说走就能走的。

“大牛哥若是有意愿,我可以给大牛哥说上一声。”

柳大牛没同人签署契约,那他随时都可以走,济仁堂的人既然能找上她,她要是与他们合作,必定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收了柳大牛。

眼眶不由地一热,柳大牛看向沈元瑶的眼神复杂,可以说是他带着沈元瑶进了秦氏医馆这个坑,现在把人给看清楚了想走都困难,不料沈元瑶都给他想好了退路。

“我在观看上几日,若是不行,到时便麻烦你了。”柳大牛一口干尽杯中的酒水,他还是不甘心不愿意相信。

沈元瑶没再劝他,就算她说破了嘴皮子,柳大牛也不一定会放弃。那不如等他撞了南墙,知道疼了自己放弃。

柳大牛本想同沈元瑶告辞,一人回去便可以了,不料沈元瑶说顺路,可以一起走。

“医馆门口是怎的一回事?看着怪可怜见的。”沈元瑶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柳大牛瞧她一眼,那漫不经心地样子,绝对不是他所看到的那么简单,斟酌着说:“那人一穷二白,秦二管事怕他们交不起诊疗费,所以直接就赶出去了。”

沈元瑶眼神一定,看来着秦二管事还真是个冷血心硬的,秦管事虽说两面三刀,但人家好歹还做做样子,等夜深人静时再把人给赶出去,可这位可不管人家怎么看,直接就把人给扔出了。

柳大牛看见沈元瑶那一脸讥讽地模样,觉得还是要劝上一劝,“你都还小,怎的懂这些人的花花肠子,以后见了这种事有多远走多远,别沾上了便是。”

这话不知说的是秦管事还是那个看病的男人,沈元瑶直接笑了,“你自己现在都是个问题,你还不如多想想自己往后怎么办。”

柳大牛被她这么一挤兑,要不是心中存着事,这会还能顶上一两句。

医馆外边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守在医馆门前的几个小厮也没了人影,街道变回之前的人来人往,丝毫没有那狼狈男子留下的痕迹。

沈元瑶沿着街道往前走,边走边看店铺的招牌,还没走多久就看了那个托着木板的男人,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跟在男人身后。

这路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男人脚步停在一处杂乱的巷子处,小心的把木板放在门前,打开院门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往屋子里走去。

“跟着在下这么久,是有什么事吗?”沈元瑶站在院子转角一处,心中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听到这话便不再犹豫地走了出去。

男子就站在院门处,看到沈元瑶走出来,脸上除了惊讶别的表情都没有。他能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却没想到会是个姑娘,以至于表情一下收不住。

沈元瑶见他惊讶,就知道他没有认出她来。

第五十一章叙叙旧

“我今个到医馆送药去了,看到了不少的事情......”沈元瑶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开口打断了,“要没有别的事,在下就不奉陪了,姑娘早些归家罢。”

谁都不喜欢话说一半就被人打断,沈元瑶本还觉得此人无礼之极,听到后面一句话又觉得没甚好生气的,强顶着男人的不爽开口道:“我会点医术,能给你娘看看,但不一定能医治好。”

男子一听这话正要开口拒绝,沈元瑶接着开口道:“那医馆不少的药方都是我师父留下来的,不说学全了,但病能看药方能写。”

沈元瑶挺直了腰板等男子回复,按照现代的话来说,她现在就是个小黑医,三无产品一个。但人的心肠一开始都是柔软的,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狼心狗肺的,她眼里看到的苦难,能帮便帮上一把,何乐而不为。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时的施予援手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帮手。

院子不大,总共就一间里屋,一间露天的厨房,沈元瑶随意打量了几眼,跟着金玉奇进了里屋。里屋的光线不是很强,哪怕是正午十分也带着几分湿冷幽暗,金玉奇的娘亲就躺在里屋唯一一张床上。

柳安逸一直安安静静地跟着走,半句话都未曾说,若不是沈元瑶还牵着他,都要以为他不见了。

听到屋门推开的声音,昏迷中缓缓转醒的金大娘问道:“奇儿,是你吗?”金玉奇听到声音,大步走到床边回道:“是儿子,怎的不多睡一会?”

“睡多了身子泛软,醒了也好,省得我儿担忧。”金大娘枯瘦的手指往金玉奇脸上摸索着,一大串话说下来已是气喘吁吁,话语带着自愧道:“都怪娘没用,生了病,还连累我儿吃苦受罪。”

“怎的说了这些,儿子能和娘在一起便欢喜,说不上吃苦。”光线幽暗的屋子里,金玉奇声音低沉暗哑,偷偷垂下脑袋不让人看见他掉下的眼泪。

屋外阳光明媚温暖,里屋的光线昏暗阴寒,沈元瑶将写好的药方拿给金玉奇,宽慰道:“伯母身子骨太虚弱,我开的方子较之温和,你先这么配着用上一段时间,若是伯母身子有所好转,我再换个药方给伯母。”

金玉奇面带犹豫,踟蹰着开口,“若是娘的身体好转,要到何处去寻沈姑娘为好?”

“我这段时日会在济仁堂,若是寻不着到柳叶村也便宜。”沈元瑶说得坦荡也是因为对金玉奇的信任,她前世将近三十年的阅人经历也不是白来的。

金玉奇家中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再加上金大娘的脉案,这病说什么也有三四年了,他也就陪了金大娘这么久。

常言道,久病床前无孝子。能真的做到这份上,沈元瑶觉得日后,自己必定不会后悔伸出的援手。

金玉奇将药方揣进怀里,回身看了眼再次陷入昏睡的金大娘,带着沈元瑶往屋外走去。

“今日之事,多谢沈姑娘了,金某无以为报,待日后只要沈姑娘需要在下,只需说上一声,金某绝不推辞!”金玉奇腰板挺直,长衫上的补丁多到不能再缝补,这些补丁非但没能把他的脊梁压碎,反而带出不一样的颜色。

沈元瑶看着眼前的男子,轻笑道:“我不需要你报答什么,只是看着眼里难受,但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最后一句话话如鸿毛轻飘飘的落下,落在金玉奇耳朵里,却像是一把巨大的石锤锤在心上,一下又一下的把心口外厚重的铠甲砸开,直接到血肉模糊。

待他回过神来,院外哪还有沈元瑶的身影,地上遗落下日头投下的光斑,明亮耀眼也同样的让人心生温暖。

沈元瑶回到热闹的街上,胸口团起的气息平息了不少,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每个人到人世间都有意义,无论贫穷与富贵,美貌与丑陋,其实不过就是一碗五味俱全的浓汤,喝下去的人才能体会。

路过一家糕点店时,沈元瑶明显感觉到柳安逸脚步顿了顿,心知这是想吃呢,却又故意地装作不知道。

沈元瑶带着柳安逸走出了好远,也没见他吭过一声,心中顿感无奈,“怎么不说想吃糕点?”

柳安逸眨眨眼,本还低落的心情一下高涨起来,他还以为姑姑没发现,又不敢开口说要。他觉得自己已经时个懂事的孩子,怎么还能同以前一样吵着要吃糖。

“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只有说出来,姑姑才能知道。”沈元瑶知道一时半会改不过他这性子,只能一点点来,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想在告诉姑姑,你想不想吃那糕点?”沈元瑶郑重其事的问了一句。

柳安逸嘴唇张阖,声音轻到快听不见,“姑姑,我想吃糕点。”

沈元瑶听到了,脸上挂满了笑意,满是鼓励。就算是再轻再淡,他愿意说出声便好。

待二人调头走回到糕点店铺门口,沈元瑶只觉得怀里揣着的钱袋隐隐发烫。

沈元瑶上一世就很节俭,也不是从小就听话节俭,而是被舅舅舅妈逼出来的节俭,没人会喜欢一个寄人篱下还想着吃零食的孩子。

糕点店的牌匾看着就很高大,门前进出的都是些头戴金钗的丫鬟婆子,走进走出的丫鬟婆子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沈元瑶和柳安逸,活脱脱就像是在看着乞丐。

柳安逸不安的扯扯沈元瑶的手,想说什么又不大愿意。沈元瑶怎么愿意这么放弃让他说话的机会。

她也有要放弃进去的念头,只等柳安逸开口,再寻一家普普通通的店铺就行了。

“别站门前碍路,到别地方守着去。”沈元瑶诧异的看过去,门前不知何时走出个姑娘。

柳安逸抬眼看了看那女子,扯着沈元瑶的手更是用力。沈元瑶想着这人来得真巧,她还怕自己在这里站一整天,柳安逸都不愿意说走的话。

那姑娘头上带着支银亮的花簪,脸颊圆滚滚的十分可爱。此时她脸上满是嫌弃和厌恶,糕点店开了多久,这门前就来了多少批寒酸的人。

刚开始东家为了和气,省的开个店铺都闹个脸黑,来的人买不起东西也送上半匣子的糕点,这么一来,上门的人是多了,更多的就是脸皮甚厚的穷人,吃不起还要来凑个热闹。

在她看来,这些人都是一群兜里没几个钱,蒙混着骗吃食来的。

这姑娘看到沈元瑶回头,眼神越发不善,“说的就是你,买不起吃食就往别出去,别站门前碍了生意。”说完还摆摆手做出驱逐的姿势。

“姑姑,我们走罢。”柳安逸终于说话,脸早已涨红得不像样子,手渐渐收紧。

要不是他现在还是小不点,估计他都要拉着沈元瑶飞速逃离。

“开门做生意,怎的还不许人看,不许人上门了?”沈元瑶握紧柳安逸的手,只觉手心一片湿意,“姑姑给你买好吃的。”

圆脸姑娘眼里的鄙睨更是显眼,她就极烦这种兜里没几个银钱,还不愿承认的人了,直接就笑道:“你这穷酸样能有几个钱板,别站这费口舌,要真没银子,我赏你几个铜板到城角喝杯茶水家去罢。”

这几句话的功夫,附近不少人都投了视线过来,沈元瑶对这种目光还真不陌生,除了看热闹的心还真没别的意思了。

这种时候,认怂可不是她的性格,再加上她身边还跟了个小豆丁,这样就认怂还不得在他心里留下不好的影响,开口说道:“谁说姑奶奶没钱了,还不把门让开。”

圆脸姑娘脸色一下子不好看起来,直接呆站在门前,气得跺了跺脚跟还要开口说话,被人从身后打断,“樱红,把客人迎进来,我们开门做生意,怎的能把客人往外赶的说法。”

这女子一出来训斥了樱红,满脸歉意的看像沈元瑶道:“客官莫怪,樱红这孩子还小不懂事,闹了个笑话,里边请就是。”

女子说话的姿势不卑不昂还让人觉得舒服,樱红也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静静侯在一处。

沈元瑶就受着这份邀请,挺直腰板大步走进店铺里。

离糕点店不远处的就楼上,季文南手持扇子,一下又一下的摆动着,微微侧脸问道:“这女子看着怎的这般眼熟?”

隔间里除了男子还有两个小厮,明海听见男子的问话,憋不住开口道:“回公子,这人就前些时日,一直看着咱们马车的那个土包子。”

明海一眼看到沈元瑶就认出她,他们从这土包子站在糕点店门前就注意到了,再加上她的装着着实引人瞩目,那看着马车一脸渴望艳羡的模样。

看现在她这副理直气壮走进店铺的模样,嘴角挂着讥讽地意味:“多半是上门骗吃骗喝呢。”

沈元瑶为了方便一直都穿着短褂长裤,比之其他这面容看着又艳丽非常,只是年岁还小,面容还未张开,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个容貌姣好的男子,细看才发现是个女子。

季文南回头瞥了一眼明海,目光转到一直安静不吭声地平安身上。

眼睛虽然盯着人,却是出神沉思着什么。半刻钟过去,季文南手指一动,划开指间的扇子,轻声道:“请沈姑娘过来......叙叙旧。”

明海还觉得纳闷,张口就要问,平安一个动作便让他憋回了肚子里,恭敬地退出隔间带上门。

心中暗暗腹诽着:公子这脾气怎的越发奇怪起来。

第五十二章济仁堂

店铺里飘着一股糕点的香甜味,柳安逸进了店铺还是拘谨得不行,紧紧的拉着沈元瑶的手,她不由的好笑。

“不知客人可有喜欢的口味。”绿绮便是刚刚出来说话的女子。

“平时也不是有特别喜欢的,店里可有推荐的不曾?”沈元瑶这人都是别人态度好,她也不给人脸色看,再说了,刚刚那个樱红不是也被斥责了不是。

绿绮愣了愣,脑海里回转着“推荐”是个甚么意思,半天也没弄明白。

沈元瑶说完才想起来要问问柳安逸,“可有喜欢的?”

柳安逸立马摇头,绿绮看着沈元瑶对这伢子关心,突然脑子一亮,知道她之前说的甚么意思,立马说道:“这里有几样糕点,不会吃坏了牙。”

沈元瑶笑笑,就着绿绮的推荐给卖了几样,就在付银钱的时候,有人大步上前把银钱给了。

平安将荷包收好,回身给沈元瑶行了个礼,“沈姑娘,季公子请你过去叙叙旧。”

沈元瑶挑挑眉,这人口中的季公子莫不是季文南。她这段时日忙过头了,都把此人给抛到脑后去了。

一听到这名字就会想起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他那伤口似乎也到了要拆线的时候了。想到这里沈元瑶就不由的心虚,看来自己还是不合格,忙起来倒是把这人给忘了。

遂也不再想着要把银钱还给平安,这糕点虽说没卖得太贵,可以不算便宜,看季文南那样子也不像是缺钱花的。

季文南一人在空荡的隔间里,他没坐在靠窗的位置,而是回到桌前,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门板被人敲响,平安那沉稳地声音响起:“公子,沈姑娘到了。”

季文南换了个姿势,门就从外推开,进来一大一小两个人,手里还拎着几包糕点。

等平安再次把门关上,隔间里只余下三人。

“季公子,身子好些没有。”沈元瑶也搞不懂季文南为何请她喝茶,他们两人能有所牵连地便是,她是大夫,而他是病人。

“无甚么大碍。”季文南抬下巴,示意沈元瑶坐下。

沈元瑶也不和他客气,先把柳安逸安置在椅子上,这才在季文南地对面落座。

季文南的视线落在垂着头,看着桌上花纹的柳安逸身上,“不知沈大夫看着如此年青,这伢子这般大了。”

本来作鹌鹑状地柳安逸闻言,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季文南,眼里溢出紧张地神色。

“季公子莫要说笑,这是义父的孙子。”沈元瑶似笑非笑地回道。

柳安逸别看这还小,脑子里想的什么,有时候连沈元瑶都猜不出来。季文南这话可能是开玩笑,可柳安逸听了难免不会多想。

这人还是昏迷了比较好,这伤好了,嘴巴就像没了门把,什么都敢说。

“是在下唐突了,不知沈姑娘何事家去?”季文南自上回回了耀州城便没再出去过,一直都在城里。

他那狰狞的伤口里还带着线,若不是同安说未曾见过有人如此缝合伤口,他估计就直接让同安把线给拆了。

今日能见到沈元瑶实属巧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也正好是他将千书千海遣出去办事的时候。

“这几日还会在耀州城。”沈元瑶见他转了态度,不似之前的慵懒模样,“只是今日还不能给公子拆线,明日罢,明日可以到济仁堂去寻我。”

季文南挑了挑眉头,颔首示意知道,隔间里瞬间寂静下来。

柳安逸一直在听二人说话,虽说不太听得懂,但一停下来便能察觉到怪异,这才抬头飞快地看两人一眼。

沈元瑶也觉得这般坐着尴尬,搜刮着肚子里地话题,结果话题没找到,肚子倒是先饿了。

咕噜声不算大,隔间里又安静得紧,沈元瑶还想骗骗自己,她与对面的人离得远,不一定能听得到这声音。

“平安,让人上菜罢。”声线低沉还带了些许的暗哑,隐隐约约还有着丝丝笑意。

沈元瑶觉得脑袋轰地就热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本来就觉得尴尬,现在则是觉得丢脸了。

“劳烦了。”沈元瑶淡笑,这种时候自然是厚脸皮的应下。

这顿饭在沈元瑶尴尬,季文南若无其事和柳安逸懵懵懂懂之下吃完了,筷子放下那一刻,沈元瑶的尴尬才缓解不少。

“看沈姑娘应该还是有事,那在下便不打扰了。“季文南等沈元瑶将最后一口茶喝完。

这应该是逐客了,沈元瑶也是礼貌一笑,带着柳安逸告辞。还特地留了一份糕点给季文南,礼尚往来,人家请她吃饭,她送一份糕点。

她似乎忘记了,这份糕点还是季文南小厮给的银钱。

沈元瑶瞧柳安逸离开酒楼后,整个人自然不少,精神也比早上出来时要好不少。

济仁堂的门很大,高挂的牌匾不如秦氏医馆的贵重,可沉甸着岁月留下的厚重古朴。

里面人不多,一踏进去便有淡淡的药香传来。小厮瞧见有人上门,立马迎了上来,“可是来拿药?”

“你们管事可在?”沈元瑶也会以一笑。

这里的人素质比起秦氏医馆的好上不少,至少不是斜着眼看人。

“管事在的,只是,你们寻管事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小厮见来人不是拿药,而是找管事的。见她还笑意连脸好说话,犹豫半晌,回话也恭恭敬敬。

这么问沈元瑶又顿住了,那人走了也没留个姓名,也没留下别的暗号之类的,这可要怎么回答。

也不等她想着要怎么回话,济仁堂门口又走进一人,瞧见站在堂屋皱着眉的沈元瑶,刚开始还没认出来,这才看清楚人。

“沈姑娘?”季文琪虽然没有喜颜于表,可也难掩语气里的欢喜,“杜仲,你先去忙,我带她去找季管事。”

他也没想到沈元瑶这么快就想通,本还不抱希望沈元瑶会过来,还想着要怎么去和沈元瑶搭线,不料这前脚刚踏进大门就见到了人。

济仁堂就地宽敞,再加上百年传承,这宅子有些年月了,季管事还特特去找人修葺了一番,遂看起来底蕴深沉也不显破旧。

此时季管事正半蹲在几分药草前面,一一辨认其中的药草,是不是地又和手上的方子对上一对。

发现没错之后,忽地叹了口气,他怎么就没想到这其中的问题。

突然听见走廊传来身影,两个人从拐弯处转了出来,一男一女迎着日光而来,季管事忽觉眼睛干涩。

闭眼缓和半刻,在睁眼时,那女子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孩童,三人往这边来,让他晃神了好一会。

等视线落在那男子身上,一瞬间瞪直了眼,手指指着那男子,颤声道:“你个不孝子!”

他一直以为这个侄儿平时不太正经,可也没往坏处去想。现在不止带了女子回来,两人的伢子都这么大了。

是谁看到了都要气炸了,这娶妻生子怎么都要有家族出面,这人不止每说,这还把人给带回来了。

简直要翻天去!

季文琪也被季管事这瞪眼发怒的表情给吓到了,上上下下把自己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接下来那一句不孝子更是被钉在了原地。

同样一脸莫名其妙的还有沈元瑶,为什么感觉这季管事同季文琪说的不一样,那一脸扭曲是怎么回事?就连柳安逸都偷偷躲到了她身后,就差来一句:“姑姑,这里有怪阿爷。”

“季管事,我这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就这么来了句不孝子。”季文琪一脸郁闷,说话仍改不了骨子里的流里流气。

季管事眼眶又大了一圈,不由痛心疾首道:“事已至此,你也该收收心,回来帮帮我罢。”不然要怎么养媳妇和伢子。

“季管事,你都在说些什么?我都让你说糊涂了。”季文琪更是无奈了,现在都没想清楚季管事这是发什么神经。

“这是沈元瑶,沈大夫。”季文琪受不住季管事这越来越诡异的眼神,直接就把沈元瑶推出去挡刀。

沈元瑶也礼貌地回以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季管事一时没反应过来,觉得季文琪这推人出来的动作半点责任心,直接开口大骂:“你这混小子,有这么对自己媳妇地吗?你还是不是人?沈大夫......沈大夫?”

这名字在嘴里过了两个来回,这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开始的愤怒淡了下来,还带着淡淡的忧伤,为什么不是媳妇呢?

不过瞬间又满血复活,因为沈元瑶便是之前季文琪说起的大夫,一扫那淡如泉水的忧伤。

只是季文琪和沈元瑶瞬间就石化了,什么媳妇?他们怎么就成了夫妻了?

沈元瑶脸上强笑着,心里却是吐槽:“这究竟是什么脑洞,大到没边去了。”

“季管事忘了?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沈大夫。”季文琪尴尬地掩了掩脸面,他没想到季管事会想这么多,“秦氏医馆里的沈大夫。”

季管事赫然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东西往身后一藏,“久仰沈大夫大名。”他刚刚还在偷偷研究人家的药方,还误会了人家与季文琪有些什么关系,现在见到人家自然是尴尬的。

“不敢不敢,”沈元瑶嘴角一抽,她什么时候那么出名了,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她心里这么想着,被季管事那突兀地动作给吸引,不着痕迹地往季管事身后看去,一一看过去,发现和她配制疫疟地药方相同,心里有了个底。

第五十三章合作

隔间门开了又合上,沈元瑶带着柳安逸走后,季文南还在隔间里坐了许久。

平安和明海就侯在门口,季文南没有吩咐自然不敢随意进去打扰。

明海不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想着周围也没人,隔间估计也听不到外头说话,给平安递了个眼神,谁知就像抛了个媚眼给瞎子,半点回应也没有。

“你说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不喜女子靠近,为何还请了沈姑娘来叙旧?”明海压低嗓音说道。

平安半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没听到一般,明海嫌弃地撇撇嘴,暗道平安装模做样,但还是忍不住要拉人一起说话。

“你说公子成日来这里作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每日不就这么些人来来往往。”

季文南无论去到哪里都是千书千海贴身照顾,千书千海不在便是他和平安一同伺候,听季府的下人嚼舌根,说是季文南不近女色。他怎么都不相信,这不,今日还和沈姑娘一同吃了饭,什么不近女色都是掩人耳目罢了。

那沈姑娘看起来姿色姣好,是个男人看到如此姿色怎么会不动心,这更加验证了明海心中的猜测。

季文南就是个伪君子,嘴上说着不近女色,实际上就是个道貌岸然之人。

明海喋喋不休,声音有越说越大的意思,平安垂着头皱了皱眉,低声道:“公子的事莫要混说。”这是提醒,就看这人懂不懂了。

“你是不是也这般觉得?”明海根本听不进去,觉得平安也是想一同唠嗑,比开始时还要兴奋。

“我就说公子......”明海的话音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平安眼前出现一双鞋子,上面沾满了杂草和黄泥,他心中一跳。

“公子可在里边?”这声音是千书。

平安还没出声,隔间里的季文南已然听见,“进来罢。”

千书推门进去之前,顿了顿脚步,“把这人给带下去,莫要污了公子的耳朵。”眼里带着锐利。

平安在他进去许久都没回过神来,他抬眼便看到斜靠在隔间上的明海,双眼紧闭,胸口还有些微起伏。

他只觉得庆幸明海没事,陡然又紧张起来,这时候没事不代表以后能没事。

季文南背对着门口的位置,正如明海所说那般看着窗外的街道,听到门板关上的声音,轻启薄唇:“可还顺利?”

明海在外面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一句不落的全都进了耳朵。让他还觉得欣慰的便是平安的沉默,看来自己的眼力还没全然坏了。

想到这,眉眼瞬间暗淡下来。若是他知道不论他退让与不退让都会落得如此下场,当初就该拼上一拼,而不是现在这种被动的局面。

街道人来人往,没人会无故抬头往楼上看,路过了便是错过,何须伤感懊恼。

季文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然恢复之前的平静,似乎那一瞬间的复杂未曾出现过。

“已经按照公子的话吩咐下去了。”千书躬身回话。

季文南轻笑,转身会到位子上,“我还以为是千海先回来,没想到会是你先回来。”话语间的亲昵显然易见,身子想往后靠着舒服些,忽然想到这里不是季府,椅子都是没有靠背的。

“这椅子坐着可真不舒坦。”季文南可惜地叹了口气。

平安将明海带到酒楼下边,交给季府带出来的小厮,半句话都没交代便回了楼上,继续守在门口。

他也不必多说什么,明海同他不过就是季府里的小厮,要不是季公子身边没人伺候,也轮不到他们来。现在明海这副模样,多半以后也不能道公子身边伺候,他又何必多说。

季文琪听到季管事的声音就觉得脑大,每次想出声走人都被季管事不软不硬给挡了回来。

为了季文琪,季管事算是操碎了心,一心像栽培他接手济仁堂,可这人浑不吝的似听不懂。他一逼得急了,季文琪就能好几日不回家,你就说,季管事能不气么。

若是一直这副混荡的模样,季管事失望失望就习惯了,就不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去。只是前段时日,那个混荡子弟的模样一扫而空,转而变成运筹帷幄之人,季管事哪能不知道之前都被他给骗了。

也导致这次季文琪说什么都没用,硬是逼着他来学这学那。

沈元瑶就在一旁乐得看戏,特别是这种毫无伪装,真实的小打小闹都成了满满的笑。

季文琪撇见沈元瑶那看好戏的模样,灵光一闪而过,拉过一旁的柳安逸,“我瞧着这伢子困得不行,我先带他下去歇息。”

柳安逸闻言,打到一半的呵欠瞬间止住,“我还不困。”他嘴上说着不困,可眼睛都快合上了。

“怎的就不困了,我带你下去,你莫要怕我是坏人。”季文琪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偷溜的好机会,死死扒拉着柳安逸不放。

柳安逸也不懂为何这人如此自来熟,知道他不是坏人,也没了之前的拘束,抬眼看着沈元瑶。

“那就麻烦你了。”沈元瑶顶不住两双盯着自己的眼睛,特别是看到柳安逸那困顿的模样,只能就这么放过季文琪。

季管事恨恨地盯着季文琪脚底抹油,跑得飞快地背影,转向沈元瑶时又正经起来。

“季管事,你那方子可能给我瞧瞧?”沈元瑶率先开口道。

季管事犹豫,下意思地把衣袖里的纸张塞了塞。他这掩耳盗铃的动作让沈元瑶好笑不已,开口劝说道:“我既然会来,必定是站在济仁堂这边。”

沈元瑶昨日对秦管事的所作所为半猜测,经过昨日的事情以后,却是能猜出十之八九。无非就是想让秦氏医馆成为耀州城里的唯一,寒症的病过于严重,若不是有她在,可以说一时半会是没得救的。

可若是有人学会了就不同了,比如义子黄齐,和同她一个村的柳大牛,只要两人学会了,再给点好处收留,那就无后顾之忧。

这也是秦管事为何坚持要和沈元瑶划清关系的原因,他也是看沈元瑶这一穷二白的身份,才敢如此光明正大。

可她从来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既然算计她,那她就敢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别说学会了的柳大牛,就他们这过河拆桥的做法,柳大牛若不是个傻的,也知道不能继续给秦氏医馆做牛做马。

所以,沈元瑶一点都不担心,只要等她把事情都处理完了,回家都是早晚的事情。

既然沈元瑶的话都说得那么清楚,季管事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利落的把那张药方拿了出来。

沈元瑶一一看过去,将其中几个地方点出来,“这个,还有这个,分量错了。”

季管事一一记下,等着等沈元瑶看完之后就改过来。

“这病的药方共两份,这只是其中之一。”沈元瑶将药方还给季管事,“而且,这要还需对症才能下药......”

沈元瑶顿住,见季管事疑惑,把其中顾虑说了出来,“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我能给你药方,这诊断一时半会也难教会。”

“那沈大夫的意思是?”季管事听出了其中之意,语气急切道:“沈大夫可是有什么难言之语?”

“也不算是难言之语,过几日我朋友可能会上门来寻你,到时候你再考虑要不要留下他。”沈元瑶的话说得季管事一脸迷茫,不知她提到这朋友是为何,下一句沈元瑶便解了他的疑惑。

“此人尽得次病症得诊断过程,所以到时还请季管事多多考虑。”沈元瑶笑得一脸狡黠,“若不是我这段时日不得空闲,不然也是可以教季管事。”

虽然有季文琪这人在,柳大牛若是同秦氏医馆闹翻,也担心季管事估计这秦氏医馆而不愿接受柳大牛,那可就白费心思了。

所以,济仁堂既然想反将一军就要承了这份压力,不然人家怎么说,胆有多大,田地就有多少亩。

她也不能白帮了济仁堂罢。

季管事闻言,眼里闪过沉思。早在一年前,秦氏医馆与济仁堂矛盾摩擦渐多起来,现在更是势同水火,谁也容不下谁。

想清其中的厉害关系,季管事笃定回道:“沈大夫的朋友便是我们济仁堂的朋友,何须多考虑。”

沈元瑶得了想要的回答,这边随着季管事去了书房,将那一份药方给留了下来。

天色渐渐下沉,沈元瑶直了直酸痛的背脊,瞧见季文琪还在逗着柳安逸玩耍。

柳安逸哪里会搭理他,特别是在有人在场的时候,一张小脸死死的板着,不露一丝笑意。

“来,你给叔叔笑一个,我便送你糖葫芦怎么样?”季文琪一看见柳安逸这板着的脸,就忍不住要逗上一逗。

毕竟难得有如此好的机会,而且还特别的有趣。

沈元瑶想着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客栈比较好,昨日的事还历历在目。他们一个女子一个半点大的伢子,要不是昨日那街道人多,沈元瑶估计自己都会一同被带走。

季文琪遗憾的收回手指,理了理衣襟道:“我送你们回去罢。”话语顿了顿,想起了最近的事情,皱了皱眉道:“最近城里不太安生。”

特别是在城里得了寒症的人多了起来,不少人打着看病的名头入城,但这些人入城后便同消失了一般。要不是他混迹于各个大街小巷,还听不到这份消息。

这事也不是没有人说,耀州城这位知县不是个有才能的,只要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什么事都能当作没听见。

第五十四章借钱

清晨的青石巷寂静,路口处有油条豆浆摊子,这个点出来吃的人少。

沈元瑶带着柳安逸坐下,点了豆浆和油条,柳安逸则是睡眼朦胧等着沈元瑶点东西。

一瞧见他这副模样就觉得好笑,昨夜回去时还不是很晚,特地跑去买餶饳吃,一不小心两人都吃多了。

沈元瑶倒是还好,柳安逸有些睡不着,一直吵着要和她说话讲小故事。每次这种情况都忍不住叹息:要是柳安逸在外人面前也这么活泼就好了,还有自己那时候是被什么给踢了脑子,给他讲什么小故事?

后来沈元瑶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自然也不知道柳安逸什么时候睡的,只是今早起来瞧见两人那凌乱的睡姿,再看他那副模样,也知道昨晚她睡着之后,柳安逸必定是还没睡着。

“以后还要不要吃宵夜?”沈元瑶逗弄柳安逸。

柳安逸虽然困顿得厉害,但是见有外人在,硬是装作一副我不困的模样,“要吃的,柳大娘说我还小,要长身体。”

沈元瑶见他一本正经说话的模样,噗嗤地笑了出来,还想多逗弄一会。卖豆浆油条的老板拿了吃食过来,她也就作罢,静静地吃起早餐。

吃到一半,沈元瑶察觉到柳安逸的动作停了下来,疑惑地看过去,“怎么不吃了?”

“姑姑,我好像看到大舅了。”柳安逸眨巴了下眼睛,语气里也不太确定。

由于他们是对立着坐着,沈元瑶顺着他的视线往身后看去,空荡荡的巷子里哪有什么人,回头又逗他:“你这是想回家了?城里不好玩吗?”

柳安逸再次眨巴了下眼,一脸认真的回答:“城里好玩,可是我想柳大娘和茂子了。”

城里确实是好玩,比村子里有趣多了,只是住在城里是要交钱的。他印象里,姑姑是个穷人,怎么交得起那么多的钱。

沈元瑶自然不知道他是这么想的,被一个五岁的小孩说穷,怎么都有些伤自尊,只以为柳安逸真的是想柳大娘和茂子。

一想到这个,沈元瑶眼神暗了暗,她回去还要亲自到柳夫子哪儿去一趟,无论何种理由都说去上一趟,不问清楚怎么可能会甘心。

沈元瑶这里只当柳安逸看错了,柳安逸还往巷口处看了好几眼,没想清楚便没再继续想。

巷口转角一处,沈宏光靠着斑驳的墙壁,急促的呼吸缓了缓。他衣裳凌乱,面上还有未洗漱的脏乱。

昨夜一晚上都没睡,看着就憔悴难掩。

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沈元瑶,还好刚刚他特地看了看四周,沈元瑶又背对着他,不然他这么径自进去就碰上了。

想到这里沈弘光情绪一下暴躁起来,脑子瞬间清醒不少,眼眸颜色渐渐深沉。

覃正康一早起来忙活着搬动东西,偶尔晃神想起某些画面,心中懊恼却知道难以回到从前。

突然外面走进来一个男子,看到面色沉郁的覃正康,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正康,外头有人找你。”

覃正康自从家里出来,这几天来都没见他露过笑脸,就算是笑了也带着一股苍凉的笑。男人那像女子那般八卦,看在眼里也藏在心里,不问也不打听。

今日有人招上门来,说寻覃正康,想着这几日谭正康的反常,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来人什么身份。

沈弘光也没料到这人会这么问,想着覃正康和沈元瑶退亲是过了明面的,那他该用什么身份来寻覃正康。

愣了愣神,脸不红心不虚厚着脸皮说了句:“我是他大舅子。”

那人明显也是一愣,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遂说道:“稍等,我去给你喊人。”

说完转身回去,心中嘀咕这人是不是骗人,但还是要说上一声。

谁知道这人刚这么说了,覃正康面色一变,把手上的活放下急急往外走去,显得迫切不已。

那人见他这幅急切样,心道:还好没瞒着,看来这人还不是骗子。

可覃正康想的不是这个,他想的是,不会是他娘趁着他不在家中,和女方那边率先定了亲事。那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果然,最懂儿子的是娘亲,最懂娘亲的也是儿子。

先不说这上门的人不是想象中的人,可李春华在家里却是准备好了聘礼,趁着儿子不在家中的这段时日,把两家的亲事给定了,等覃正康回来,除了乖乖听话成亲,别的都做不得。

“沈大哥?”覃正康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确实没看错人。

眼前的人确实是沈元瑶的大哥,沈弘光尴尬的扯扯衣袖,但瞧见这身皱巴得不成样子的衣裳,索性放弃了要体面这个词。

“这么早来寻你,没打扰你干活吧。”沈弘光瞧见现在的人不多,率先开口道。

覃正康对这大哥没什么好印象,只是因着沈元瑶还是要客气一番,遂道:“怎么会,不知大哥来寻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不知正康这会身上可有银钱?我昨日进城......寻三丫,结果钱都被偷了,这会......”沈弘光忘了之前的窘迫,特别是在这个差点成为自己妹夫的人面前。

他现在丝毫想不起,两家已不是亲家,说话都带着一副大舅子的模样。

覃正康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直言道:“有是有,但是算不得多。”他的银钱大部分都是给了李春华,说是存着娶媳妇的。之前还和沈元瑶有婚约时,几乎是全部上交给他娘,身上就留着几个铜板。现在虽说也给,但没以前那么多。

“那你想给我个三四两,等过段时日再还你。”沈弘光见覃正康还如之前一般,问人要钱还理直气壮。

“三四两太多了。”覃正康只觉不对,留了个小心眼,“我身上只有一两银子。”

沈弘光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语气比之前的还要难听,“拿来吧,怎么你成天忙死忙累的,就挣这么点钱?”心道:这么个穷鬼还想娶沈三丫。

覃正康把银钱给了沈弘光,沈弘光拿了银钱半句谢的话没说,掉头就走人。

他这么急切不为别的,就想着回赌场去把昨日输的钱都给赢回来。

覃正康在沈弘光走后,一直皱着眉头想事情,那传话的人见他回来,眉头比之前还要皱上几分。

“正康,你这几日怎么了?”那人还是忍不住要关心几分,遂上前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覃正康只要一想到沈弘光那副模样就觉得奇怪,自己想不通想问问别人,遂开口说:“那是同村的人,他问我借了些银钱。”

那人闻言一惊,忽然想到了什么,急急问道:“那你借了还是没借?”

“借了,只是不多,我也不敢给多。”覃正康不是小气的人,但不是傻子,借钱也要看人借。

虽说和沈家的亲事退了,但沈元瑶这人他还是相信的。至于对作为大哥的沈弘光的人品他就不太敢相信,遂只借了一点,没全借了出去。

传话的人一脸懊恼,“早知道就不同你说了,那人看着就想从赌场出来的,满身奇怪的味道,还胡子拉杂的,多半整宿都在赌场了罢。”也还好没借多少,这种钱借出去多半拿不回来的。

他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他也借过一两次,虽说不是很多,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都要去问上一问,结果没有一次是能要得回来的,后面他也看淡了,就当花钱买了个教训。

覃正康闻言脸色一变,第一时间想到了沈元瑶,不知道她是否知道这一回事,要是不知道他还要不要去找她?

传话的人就看他脸色变了几变,遂想起那人来时说的那番话,要是那人还真是覃正康的大舅子,那他这是办了好事还是坏事?所以没敢再继续多说,到一边干活去了。

沈元瑶自然是不知道的,就连看到沈弘光的柳安逸都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他不在柳叶村,村里的田地谁来收?沈厚牛虽说还能做不少,但沈家的田地又多,往年紧赶慢赶都能收完,少了沈弘光那不就少了一份力。

想想都不太可能。

他们在这边想着不可能,沈弘光此时已经拿了钱,肚中的饥饿瞬间消失不见,大步跨进赌场的大门。

赌场同外面的安静简直是两个世界,里面光线昏暗哟呵声翻天,沈弘光怀里揣了银钱,显得腰板都挺直了。

“嘿这边。”忽然有人拍了沈弘光肩膀,熟稔得像是多年好友,“这是拿了银钱了?”

此人一副尖嘴猴腮样,眼神贼溜溜的就往沈弘光怀里看去。

“我都说我有钱,你们还不信。”沈弘光大笑,想起今早输完钱之后,这人那副模样,现在想想都觉得火大。

“是小弟眼挫,还请沈大哥莫要怪罪。”男人说着就赔起罪来,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今天沈弘光输的还剩下几个铜板走人,他猜着这人应该不会再来,故意嘲讽了几句。谁知这人就出去半个时辰又回来了,看来还是有点家底的。

这赌场不是很大,有钱没钱的人都想来赌个运气,那个好吃懒做的不想运气好发大财。

第五十五章羊入虎口

赌场里喧嚣漫天,一群又一群的人围在桌子前,到激动时刻喊声几乎冲破整个赌场。

突然,围着人最多的地方轰的爆笑,沈弘光疑惑地看去,赢了钱的人捧了一兜子的银钱从人群中出来。

路过沈弘光和那男子面前,沈弘光看过去的眼神都带着火。那一兜子的银钱都有一百多两,他能不眼热吗?

尖嘴猴腮的男子见沈弘光那副模样,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又强压了下去,凑到沈弘光耳边说:“这人你走没多久就来了,就半两银子就赢了这么多回去,真是好运气。”

沈弘光闻言,眼眶都红了,“走,我们也看看去。”头也不回的就往人多的那里走去。

他先是在外围处看着,等几个回合过去,沈弘光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站在他左前方的男子无论把钱放在那里,那里就会中。

不用那男子说话,就不少人跟着他一起下注,看着那一笔笔都中的筛盅,心道邪门还是跟着下了注。

“买定离手。”开盅的人喊完,一开筛盅,不少人跟着欢呼起来。

庄家身边的人一一把钱给下注的人,下一轮的押注又开始了,沈弘光跟着开了好几次,越玩就越兴奋,胆子就越来越大。

尖嘴猴腮的男子也跟着下注,此时赢了不少,悄悄在他耳边说:“我觉得这是个回血的好机会,干脆全下了,赢他个够本。”说完就把怀里的钱全放了下去。

沈弘光心中也有这种想法,前面跟的得上的都很稳,不少人都越下越大,想着自己的运气不会那么差。

“跟罢!”他一咬牙,把钱都放了下去。

沈弘光听着庄家喊话,眼睛死死盯着即将打开的筛盅,心跳得飞快,已经想着赢的钱要怎么花用。

“一三四,小。”庄家唱点数。

不少人哀嚎起来,沈弘光盯着眼前的筛盅眼睛充血,这下是一个铜板都不剩了。

“他娘的,怎么开的小。”尖嘴猴腮的男子骂了一句脏话,小眼睛看到沈弘光一脸不相信的模样,还开口劝他:“想开点,这把运气不好,我们还是走罢。”

沈弘光怎么甘心,看着庄家身边的人收钱,一把推开劝说的男子,“你们出老千!”

这下所有人眼神都看了过来,庄家摇筛盅的手一顿,直接搁置在赌桌上,语气严肃略带锐利的扫向喊话的沈弘光,“这位小哥,你说我出老千,可有证据?”

沈弘光喊完就觉得后悔了,可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哪还能把说出去的话收回来,硬着头皮重复道:“你们出老千!”

“之前我下注次次都能中,怎么这次就不中了,你们赌场出老千。”沈弘光越说越觉得有理,说话也理直气壮起来。

“我们赌场开门迎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见有人说我们赌场出老千,你倒是第一个。”庄家微微勾起唇角,不再搭理胡搅蛮缠的沈弘光,“下一轮准备开始,买定离手。”

庄家的话在明白不过,若是赌场出老千,哪能瞒的过一些赌钱老手,只能说输了钱是运气,赢了钱也只是运气的问题。

其余人都在看着面红耳赤的沈弘光,唯有那个男子一直没转头,筛盅再次打开,男子又中了。

这下子哪还有人搭理沈弘光,继续围住赌桌下注。

尖嘴猴腮的男子眼珠一转,立马推搡道:“我也觉得奇怪,就算老手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你看那人又中了。”说着又朝那男子撇了撇嘴,“我这找人借个钱去,我就不信了,还赢不回来。”

沈弘光僵着身子,闻言抬眼看向尖嘴猴腮的男子,“可有什么办法也让我借点?我也不信!”

鱼儿上钩了,男子心道,面上却带着担忧和劝说:“我也是不甘心,你莫要借了,不然你回家不好交代。”

沈弘光见他如此为自己考虑,瞬间有些感动,“你莫要再劝了,我意已决。”他原是带着赚一把的心过来,现在血本无归怎么会甘心。他现在回去也无法交代,还不如趁现在那人还在赌场,再堵上几把,说不定就回本了。

男子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下来。

柳叶村里一无所知的沈家人还在地里忙活,沈厚牛直起身子看了看日头,想着沈弘光怎么还没回来。

覃花用瓷碗倒了杯水,拿过去给沈厚牛,“当家的,来喝口水。”

“弘光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见回来?”沈厚牛将空空的碗递回给覃花,终是开口问了一句。

覃花只觉得他是想太多,沈弘光都多大的人了,还怕被人给拐走不成。

沈弘光紧紧盯着眼前的筛盅,眼眶充血,嘴里跟着喊:“小,开小。”汗水从额头汇聚成一道水线,从两腮滑落。

“三六六,开大。”庄家面无表情的说完。

沈弘光目眦欲裂,不敢相信眼前的点数,红点在眼前变幻成模糊的血红。

“不可能,你们出老千!”沈弘光嘶吼出声,一掌挥向筛盅,预想中的筛盅落地没有发生。

手腕传来痛觉,被人摁着往后一掰,五分力都没用上,就被人摁跪在赌桌前。围着赌桌的人纷纷让开,就怕惹了人来收拾自己。

沈弘光感觉整个手臂都不是自己的,膝盖也火辣辣的疼,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欲挣扎起身,身后的人一使劲就死死的摁住了他。

“输了便是输了,既然输不起那还是请出门罢。”庄主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冷淡平静。

赌场里什么人他没见过,你要厉害,闹事也没关系,但你没钱没势,那就不该怪赌场无情了。

“扔出去。”

压着沈弘光的人一使劲,牛高马大的的沈厚牛就被提溜起来,往赌场门口走去。

“下一轮下注。”

沈厚牛晕乎乎的被人提着,耳边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买定离手,在没力气挣扎,人有人拖着出去。

那人用力把沈弘光扔出去,沈弘光整个人就面朝土地趴在地上,身子摔的无一处不疼,这还不算完,那人站在门口处。

从高处望着半趴着的沈弘光,眼里带着讥讽,嘴唇开开合合道:“你借了五十两,限你三日之内还清,不然别怪我们到你家里去闹事。”

那人说完转身走进赌场,仍由沈弘光一人趴在地上发愣。一回到赌场里头,尖嘴猴腮的男人窜了出来,“怎么样,我做的可还行?”

那男子似笑非笑的撇了一眼他,“自然少不得你的。”那也是能把钱要回来再说。

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何况是欠了赌场的钱,就算你的砸锅卖铁也嘚把这钱给还上。

路过的行人早已见惯不怪,这种事在赌场时常发生,能被人从赌场扔出来,多半是把钱都输完还闹事。路人怕沾了沈弘光身上的衰气,远远的绕着走路。

沈弘光半趴在地上,刺眼的光线让他觉得晕眩,静静趴了半晌才摩挲这从地上爬起来。

他本就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肚中饥饿不说,被人从里面扔出来,现在全身酸痛。

搜刮了全身上下,摸出了两个铜板,先不管要怎么和沈厚牛交代,倒是先去买了碗粉,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最近城外可不太平。”坐在沈弘光隔壁桌的两个男子小声说起话。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另一个自然会追问。

“你当然不知道,最近路上有人守着抢劫,不论什么人,碰上了都要把银钱给拿出来,没钱的就把货留下。”

“最近都怎么了,先是寒症,药都吃不起,现在还有人在路上抢劫,这都什么世道。”其中一个男自感慨了一句,继续吃碗里的面,再不吃就要坨了。

沈弘光一边吃一边竖着耳朵听,特别是听到路上有人抢劫,眼神亮了亮,想到了回家要怎么和沈厚牛交代。

赌场说是三日期限,那能拖一时是一时,反正先家去再说。他只要一想起那人阴冷的眼神,就忍不住浑身打颤。

沈弘光在天黑之前回到柳叶村,路上遇见了不少村里的人,瞧见他那浑身脏乱的模样都纷纷上前去问。

“路上遇到了打劫的贼人。”沈弘光完全可以等天黑了再进村,但这样做的话那还怎么闹得人人皆知,那后面就不好说了。

有人在路上打劫也是真的,他不怕被人说破,接下来就看沈家人到底看不看中他了。

覃花得了消息,连饭都不做了,东西一扔就往外奔去。还没走多远就瞧见一瘸一拐地往家中来的沈弘光,看他这走路都走不稳的样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哎哟,这是造了什么孽。”覃花恨不得把伤了大儿子的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上一遍。

“娘,我没事,就是、就是拿钱都被人给抢了。”沈弘光满脸悲痛,声音还带着丝丝沙哑。

覃花此时都心疼死了,心疼那被抢了的钱,还有儿子这一身的伤。钱被抢了也就罢了,怎么还动手打人呢。

“没事,没事,才多少钱。”覃花见沈弘光自责,还带了一身的伤,这都心窝窝抽抽地疼,立马安慰他。

沈弘光得了想听的话,偷偷压下要上翘的嘴角,时不时的闷哼两声。覃花听了更是心疼的要掉眼泪。

第五十六章五十两

沈厚牛急匆匆的回到家中,锄头刚放下,就见覃花一个劲的在抹眼泪,没发现他回来。他隐隐约约觉得出了什么事,“没事哭什么哭。”

“不知哪个挨千刀的,抢了弘光的银钱,还打了一顿。”覃花哭红了眼,说话也带着哭过后的哽咽。

覃花把沈弘光同她说的都说了出来,说着还夹杂着几句骂人的脏话。

沈厚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饱含咬牙切齿:“伤得可严重?”

他就两个儿子,一个离家多年杳无音讯,沈家人都不抱希望他能回来了。现在沈弘光被抢劫还被打了,这让他怎么不气急。

别说覃花想骂那人的祖宗八代,他还想把人揪出来狠狠教训一番。

“那脸都肿了,你说严重不严重?”覃花一想到沈弘光身上那伤,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现在在哪?我去看看。”沈厚牛沉着脸道。

“在自个屋子里。”覃花抹着眼泪道。

沈厚牛大步往沈弘光的屋子走去,身上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覃花也被他这沉着脸的模样吓到,但想到他也是关心儿子,这才些微敢靠近。

沈弘光这边躺在床上养伤,贾秀丽带着俩伢子就在一旁哭得不行,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沈厚牛阴沉着脸大步走进来,沈弘光心里发颤,下意识就要起身,却被贾秀丽给拦住,“你伤得都多重了,你还起身,嫌不够重是不是。”

贾秀丽这大嗓门把沈弘光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小时候调皮挨揍的场景历历在目,瞧见沈厚牛这脸色就忍不住要起身认错,还好贾秀丽的话给她打了个醒。

“爹。”沈弘光低垂着眼唤道。

沈厚牛撇了一眼贾秀丽,知道自己这幅模样吓到了沈弘光,只能强压下气息,关切地说道:“既然伤了,躺着便是。”

沈弘光见他这幅模样,自然就猜到覃花这是把自己的那套说辞说给沈厚牛停了,这下心算是放下了一半,想到那张五十两的借条,心又再度提溜起来。

他这转换不定的脸色在沈厚牛看来,却成了另一种意思,看来沈弘光确实碰上了劫匪,还被吓得不轻。

本还觉得有疑点的沈厚牛,现在也打消了疑惑。

“你先好好养伤,这两天就不要下地了。”沈厚牛本就不会说话,平时除了必要都不会多说话,这次因着沈厚牛受伤,这才多说了几句,实属难得。

覃花跟着沈厚牛出去,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一看就觉得心里难受。

沈弘光见沈厚牛走了,这才挪了下僵硬的身子,换了个好受点的姿势。

沈家今夜吃饭略微沉默,就连沈永见沈永宗也不敢再胡闹。贾秀丽吃完就端着夹出来的饭菜回屋去给沈弘光。

沈弘光一拿到碗筷,那还记得自己是伤员,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他就中午在城门吃了碗面到现在,怎么可能不饿。

屋里顿时全是沈弘光咀嚼的声音,贾秀丽看着奇怪,频频看了好几眼,也没开口的问话。

沈弘光大口吃东西,时不时地牵扯到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嘶嘶地叫唤。

他身上的伤是真的,只是没严重到不能干活走路,他脸上青青紫紫的伤是他自己打的。要是不这么做,今晚的谎话就园不回来,这伤就要由沈厚牛来添了。

沈家同往日一般,早早便歇下了。只是今日发生的事,除了沈永见沈永宗两人,其余人都烦躁地没有丝毫睡意。

“当家的,你说我们要不要报官去?”覃花想了想,觉得以他们家的实际情况是不可能只身去寻仇,但是可以报官,让官府的人来管。

“要官府能管,弘光也就不用受这等罪了。”沈厚牛轻哼,要能考得了官府,这会那拐卖伢子的人早就抓到了。

可就是没有半点消息,遂说明了官府的无用和冷漠。

“那可怎么办?弘光就这么白白挨了打?”覃花一说就觉得鼻头酸软,眼泪也跟着要落下来。

“你就知道哭,都让你给哭衰了。”沈厚牛低喝道,知道沈弘光出事到现在,她这眼泪就没停过。还吵的他头大。

”不这样还能如何?你可知道那人是谁?有那些劫匪是光明正大的动手的?”沈厚牛劝她死了这份心,“还不如想想怎么给他养伤。”

覃花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心中难受又不能不硬是吃了这亏。

“要是三丫在家就便利多了,她不是懂些医术么,还能省点药钱。”

沈厚牛就放她一个人嘀嘀咕咕也不搭理,要不是沈元瑶这时候不在村里,不然大半夜的都能上门去。

覃花见沈厚牛没搭理自己,以为他睡着了,也停下喋喋不休的嘴,努力让自己睡着。

贾秀丽睡在沈弘光外侧,以防沈弘光半夜口渴起不得身喝水。等她呼吸渐渐舒缓平息,身旁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确认贾秀丽睡着了,沈弘光小心翼翼地从床榻爬起来,怕动作过大吵醒贾秀丽,一不注意拉扯到伤口,只能暗暗将痛哼咽回肚子。

屋子里角角落落都被翻找了遍,半个铜板都没找到,沈弘光四处看看,最后停留在床脚一处位置上。

光线太暗,沈弘光捏着刚刚翻到的东西,转头要对着月光看看,不料看到了一双脚,沈弘光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嘴里冒出一句尖叫。

覃花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尖叫还以为是听错了,翻了个身子就接着睡了。

此时沈弘光已经被贾秀丽扶了起身,任谁大半夜被这么一下,手脚能不软的。

“当家的,你半夜再找什么东西?”贾秀丽扶着沈弘光回到床榻,忍不住就问道。

“没什么。”沈弘光刚刚虽说被吓到,但捏在手里的东西没松手,屋里光线又不好,贾秀丽自然是没看到。

贾秀丽见沈弘光那心虚的模样,哪里不知道他在瞒着她,一扯嗓子就要说话。

沈弘光一个手掌盖住她的嘴,低声道:“我同你说便是,你莫要嚷嚷。”

半刻钟之后,贾秀丽整个人僵硬地呆坐在床榻边上,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没睡醒。不然任谁知道就一天的时间,沈弘光就背了五十两的债,谁乐意接受这个事实。

“沈弘光!你这个败家的,你......”沈弘光一把捂住她的嘴,轻声低喝:“闭嘴,你想让全家人都知道吗?”

贾秀丽眼里蓄满了泪水,一半是被这债务给吓的,一半是为自己以后的日子感到绝望。

沈家一年的收成,除了自家要吃的,拿出去卖的也就几两银子。这五十两银子,沈家全家不吃不喝都要还上二十年。

贾秀丽一想到眼泪又出来,哽咽着骂沈弘光,“你这个死人,你是想逼死我们娘仨是不是。”

沈弘光烦躁的一抹脖颈,早知道就不说了,这婆娘非但没给他出主意还骂他。

“你娘家能借点吗?”沈弘光觉得贾秀丽知道了,那怎么也是要一起分担,不然到时候人家追上门来。

他不被那群人给打死,也会被沈厚牛给打个半死。沈弘光只要一想到他爹那黑沉沉的脸上就止不住颤抖。

沈厚牛真的会打死他。

“我娘家能有什么钱?不来找我要都不错了。”贾秀丽也是慌了,别看平时那泼辣劲,到这种时候还是忍不住脑子发懵。

“那你现在还剩多少?”沈弘光问道,看着贾秀丽的目光在夜里发出一种亮光。

贾秀丽心在滴血,但也知道不是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咬着牙说:“还剩十两银子。”她平时就喜欢占小便宜,一半是偷偷拿家里的肉去买,还有些是坑沈元瑶的。

所以她能有点钱也是应该的。

沈弘光闻言,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贾秀丽会有这么多的私房。他想起那天沈厚牛给他拿钱的时候,那里面的银钱都没他媳妇的那么多。

“在哪呢?”沈弘光追问道。

“就在床榻底下。”

沈弘光身子一动就要去翻床榻,贾秀丽连忙去拦住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这么大动作,爹娘该听到了。”

沈弘光也觉得是这样,知道还有十两银子,总好过一分都没有要好。也就顺了贾秀丽的意,不再想着去翻床榻。

贾秀丽心中干干的发涩,她拦着沈弘光自然不是怕吵着沈厚牛和覃花,而是舍不得这钱,能迟上一段时间便是一段时间,至少心里好受点。

覃正康一整天心不在焉,好几次差点没把手给割伤了,有人见他这状态不行,就让他在一旁歇息。

他这次不是想着沈元瑶,而是想着沈弘光,特别是在有人给他说了,沈弘光可能是赌场赌钱。

赌钱的人是改不过来的,输一次就想要赢回来,赢了便会觉得自己运气好,无论输赢都不会罢手,这种赌徒往往是闹得家破人亡。

覃正康一坐下来就忍不住多想,即便是再不愿现在去见沈元瑶,还是要去告知一声。万一因着这事,沈元瑶还会正眼看自己一次呢?

覃正康这么想着,就火急火燎地往秦氏医馆跑去。

第五十七章失望

秦氏医馆外头求医的人还很多,长长一条队都排满了人,忽然有人站的位置不对,仆役眉头一挑,走上前就把人从队伍里拉了出来。

“你干什么呢?”被拉出来的人心生不满,被人这么对待,任谁都不乐意。

谁知那仆役嗤笑一声,“若是不满,我也没求着你来,我看你打哪来的回哪去。”态度桀骜,没觉得自己有何不对的地方。

被拉出来的人也没想到这仆役会如此嚣张,瞪大了眼站在原地,声音打着颤:“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众人纷纷侧目,却没要上前帮着说话的意思,见那仆役转头看过来,又纷纷移开视线。

仆役冷哼一声,没再搭理这人,直接走回医馆门口处。原本站在被拉出去的人身后的人,飞快的往前一步占了空出来的地儿。

覃正康站在一旁等着柳大牛,与这长长的队伍显得格格不入。他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素闻秦氏医馆的小厮仆役都不好相与,现在瞧见了也觉得是过于高傲了。

那人被如此羞辱了一番,那还愿意继续等,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仆役瞧见了又是冷哼一声,眼神落回到排着长队的人身上。

覃正康等了好一会,才瞧见柳大牛掀帘出来,他心中诧异为何不是沈元瑶,但也立马迎了上去,怎料其中一个仆役将柳大牛拦了下来,“你这是要上哪去?”

柳大牛被拦下来,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老乡寻我,我便出来一趟。”

仆役一听,眼神落在覃正康身上,上上下下来回好几次,才收回目光,语气不善道:“既然如此,那也不无不可,只是你只有半刻钟时间。”

柳大牛脸色难看,带着覃正康走到不远处,在仆役的视线之内,开口问道:“寻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若不是来人传话说覃正康有急事,隐约还提到了沈元瑶,不然他也不愿出来受这等气。他以往在医馆里,不说全都敬着他,可也不曾受过这等对待。

“我就长话短说了,沈元瑶现在可在医馆里不曾?”覃正康瞧见刚刚那情形,知道柳大牛也不是很有空闲。

“沈元瑶大哥今儿来找我借了银钱,我有些疑惑他借钱做什么,我们那儿有人说他可能上赌场去了,遂过来想寻沈元瑶说上一句。”

柳大牛满脸惊讶,看着情绪不是很高的覃正康,“沈元瑶已经不在医馆了,就是不知她有没有家去。”

覃正康闻言也是一惊,他本以为沈元瑶没出来见他,必是存了不愿再见的意思,不料是自己想多了,沈元瑶并不在医馆,那她能去哪里。

“所以,我这边也无能为力了。”柳大牛见仆役频频往这边看来,心中压着一股火气,隐忍不发。

覃正康也感觉到那不善的眼神,既然柳大牛也不得知沈元瑶在何处,只好作罢。

仆役见覃正康走后,柳大牛还在原地站着,直接上来请人,“还请刘大夫先行回去。”

柳大牛却不再像之前那般隐忍,直接冷笑道:“也就你那主子当回事,我还真是长见识了。”说完抬脚走进医馆。

要不是覃正康上门来寻他,他估计还在医馆里头忙死忙活的,压根没想起昨日沈元瑶说的话。现在想起来,那还能平静下来。

既然秦管事不能看重他,那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念头。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不过一个时辰,柳大牛收拾好东西,再次站在医馆门口。门前排队的人还是很多,看到柳大牛挎着个包袱,换下了医馆的衣裳,整个人都像换了骨骼,同之前有天与地的区别。

柳大牛还记得他走进秦管事书房时,提出不再在秦氏医馆做事,秦管事眼皮不抬的就问他:“可是对我们有何不满?”

“我以为秦管事心中明白。”柳大牛直言道。

他本就不再抱希望,现在就想弄明白,自己究竟是输在了哪里。

秦管事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手指轻弹几下,指尖几滴水渍瞬间消失与空中。这回终于看向一脸坚毅的柳大牛,口气轻飘飘道:“秦二管事比你更有手段,能让秦氏医馆更上一层楼。”

柳大牛瞬间如坠冰窟,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心,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多谢秦管事教诲。”

秦二管事听此一言,嘴角勾出一丝笑,眼里却无半点笑意,“你可知,你踏出这个大门,城里哪家医馆都不敢收你。”

“既便如此也改不了我要走的心。”柳大牛不愿多说,他这也算是打了招呼,往后与秦氏医馆再无半点瓜葛。

柳大牛大步走下台阶,连头都不回。只能说是对秦氏医馆的心如死灰,一切希望都成了灰,那还有何好留恋的。

沈元瑶在药房里忙活了一天,除了中饭曾踏出门口,其余时间便没再出来。暮色西陲,点燃天边的云彩。

柳安逸惦记着药房里的沈元瑶,等人说吃饭便噔噔噔地跑来喊人。沈元瑶将东西放下,也没让他久等就出来了。

在济仁堂沈元瑶便放心的让柳安逸四处撒野,只要不是出门,问题都不是很大,盖因济仁堂的人都很和气,有时还会同柳安逸一起玩耍。

柳安逸本来还撑着那一丝丝“大人”的皮子,结果不到半日就被季文琪给逗得半点不剩,到后来就自然而然的玩到了一起。

沈元瑶见他玩的乐不思蜀,便也随他去了。

晚饭时没看见季文琪,季管事满脸嫌弃地说:“不用担心他,他这人就算是扔到荒山野岭也不怕被饿死。”

遂沈元瑶也没再多问,两人吃完饭,觉得天色不早了,便也打算回客栈,若无别的事情,过两日也该回柳叶村。

突然杜仲从外面疾走而来,先是看了看沈元瑶,对季管事道:“外头有个人要见季管事。”

季管事眉头一挑,显然不明白为什么和他说话之前,还要看看沈元瑶。

还没等他问出来,杜仲接着开口说道:“那人说是沈大夫让他过来的。”

沈元瑶这下才反应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柳大牛,眉眼带上丝丝笑意,对满脸疑惑的季管事道:“等会可要好好谢谢我,我给你找了个好大夫。”

“让人过来罢。”季管事显然还没明白她那笑是什么意思,但见沈元瑶也在,那见上一见也不是不行。

柳大牛没想到沈元瑶还在城里,进来看到她就坐在一侧喝着茶,瞧见他还扬了扬手打招呼。

刚开始他对这动作百思不得其解,有一次终于忍不住问了她,结果她就说是在打招呼,可哪有人这么打招呼的,见沈元瑶一本正经,他也就半信半疑的接受了。

“季管事。”柳大牛没急着跟沈元瑶打招呼,而是对主位上的季管事作揖。

“我同沈大夫是好朋友,何须多礼。”季管事本就不是拘礼之人,还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这段时日见不到你了。”沈元瑶见柳大牛将礼数做完,笑嘻嘻的开口道。

柳大牛不知为何,除了在病人面前,沈元瑶能稍微维持认真的态度,私下却是什么想法小动作都有。现在他都被她带得不太一样,心累的同时也觉得有趣。

特别是喜欢上她讲的各种小故事,想到这里,柳大牛侧首看了看坐在她身边的柳安逸一眼。

柳安逸回以一个疑惑地眼神,柳大牛心虚的收回了视线。

季管事将三人的神情动作都看在眼里,正看得津津有味。沈元瑶一转头就看着他道:“有一事要告知季管事,我们曾是秦氏医馆的人。”其实只有柳大牛一人是,她顶多就是半个。

季管事眉头一皱,沉思片刻,“你们知道秦管事本就不是个和气人,他知道你们到我这里来,可会善罢甘休。”

“何须怕他们,我们又不是纸片人。”不知何时回来的季文琪大步走来。

若是不看他那身装扮和走路姿势,还会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遂季管事每次见着他都要被气得跳脚,十几年来都不变。

而沈元瑶则是看多了习惯了,自然无比地托起茶杯喝水。她又不是季管事是他的谁,他爱怎么走路穿衣裳都无所谓,只要柳安逸不这样便可。想着就往柳安逸看去,顿时危机感渐浓。这小人儿的眼睛紧紧盯着季文琪,根本没发现沈元瑶看着他。

柳大牛没有同季文琪打交道的机会,自然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听到声音也以为会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结果看到了一个衣裳穿戴混乱,走路流里流气的男子。

他甚至要怀疑刚刚听到说话的人不是这人,但现在除了他们也没别人了。

季文琪看都不看季管事,直接忽略了他眼里的那两簇火苗,直奔一本正经假装我没看你的柳安逸身边。

柳安逸一巴掌把季文琪的手给打下去,白嫩的脸蛋浮气两个红印子,沈元瑶看着都觉得心疼。难得见柳安逸这么活泼,索性当做没看到。

两人就像两伢子似的,你打我一下,我还你一下。当然有一个是真的伢子,另一个则是心态年轻。

即便柳大牛不愿意相信,这人这番作态会是那个说话的人,但也不能不接受。

第五十八章底蕴

书房里一片寂静,秦管事手里托着茶杯,脸色端凝肃立,秦二管事也在一侧,看到来人没多大兴趣。

来人躬身回话:“我一路跟着柳大牛,直到瞧见他走进济仁堂,我在附近守了半刻钟,也没见他出来过。”

秦管事眉头紧蹙,秦二管事闻言笑开:“我就说他怎么这么大口气,感情是找好了下家。”说完眼神往秦管事看去。

秦管事将茶杯放回桌上,挥挥手让人退下。

“何须再顾虑,这般作为不给他们一个教训,还真当我们是软柿子呢。”秦二管事不等秦管事回答,自顾自道。

书房一时寂静,秦管事确实是在犹豫,也觉得此事棘手。

济仁堂不是那些个小门小户的医馆,济仁堂美名传扬之时,秦氏医馆都还不知道在那里。这也是为了秦氏医馆虽然一时风光,但也不能凌驾于济仁堂之上的原因。

济仁堂这代的管事是个软和光明磊落的,秦管事就是因为知道这个,遂一开始敢大大方方的在耀州城施展身手。这下柳大牛从秦氏医馆出去,济仁堂那边若是光明正大的收下了,那就是同秦氏医馆撕破脸皮。

两家的对立便摆到了明面上来,若是之前秦管事倒觉得可以搏上一搏,但现在他们最大的依仗不在他们这边,谁输谁赢还不知,只是现在的赢面没之前那般大。

“秦管事,你还犹豫什么?济仁堂不过是苟延残喘,何不就此出招,让他们济仁堂关门去。”秦二管事最见不得身边人犹豫不决的样子。

最近他在秦氏医馆作威作福,说一不二,除了秦管事最大,谁人不停他的差遣,现在更是连秦管事都敢说。

“我自有打算,你逾越了。”秦管事抬眼皮看了一眼急躁的秦二管事,突然有些后悔,怎的就为了这人,将柳大牛给逼走了。

这都什么事,秦二管事觉得自己厉害,哪还把旁人看在眼里,之前见着秦管事都恭恭敬敬的人,现在已然变成了嚣张跋扈。

秦管事暗自后悔,秦二管事则是觉得他没了血性,犹犹豫豫地没个决策,要是他坐在大管事的位子上,济仁堂那还能在哪蹦哒。

季文琪逗弄完柳安逸,衣襟散乱也没搭理,随意一撩衣袖坐在椅子上。

季管事蹙眉沉思,还在犹豫要不要和秦氏医馆对着干。两家同行之间不对付倒是真的,只是从没撕破过脸皮,就连上次卖药也是好声好气地说话。

柳大牛觉得浑身难受得紧,季管事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大、麻烦,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尴尬,可也别无他法。

季管事沉思的时间越久,柳大牛的苦涩就加重一分。他不后悔离开秦氏医馆,毕竟在那做也不自由,还要收秦二管事那颐指气使的姿态。

堂屋前静悄悄,季管事一人蹙眉深思,柳大牛像是等着一个答案,而其余两人则是悠哉悠哉地喝茶。

沈元瑶喝下第三杯茶水,柳安逸无聊得直打盹,小手揉了揉眼睛,一抬头就看到沈元瑶那笑眯眯看着自己,脸颊瞬间爆红。

她看得正是得趣,也知道他是真的困了,抬眼看了看还在沉思的季管事,今日下不了决定,那就明日再说。

“季管事既然还没想好,那我还是先走罢。”沈元瑶起身便要告退。

“慢着。”季管事在这关头突然醒悟,“身为医者,何须在意那些无中生有的刁难。”

济仁堂不想与秦氏医馆撕破脸皮,但秦氏医馆不见得就能放过济仁堂,他们眼里瞧不上那些小医馆。若是能把济仁堂挤出耀州城,秦氏医馆就是一份独大。

沈元瑶也没想到季管事会这么快应下,忽然觉得她这要走的样子,像极了以前同商家讨价还价的小把戏。“老板,我就出这个价,你不卖我再去别处看看。”

半步都没走出到,商家就开口喊人:“哎,卖给你了卖给你了。”

沈元瑶嘴角微勾,眼里满溢笑意,“季管事可是下了决心了?”不只是收下柳大牛,还是和秦氏医馆对立过了明面的意思。

她觉得季管事收下柳大牛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早点收下,那秦氏医馆那边有什么动作,他们也能做好准备反击。不然,这合作的人相互不信任,最后输了就算了,还要互相埋怨,那可亏大了。

“我意已决,我们也不能一直躲着他们。”季管事想起秦管事那咄咄逼人的作态,更是觉得心中泛着苦涩。

“季管事,我们这不过是为了百姓们,家中再多家财,也不够秦氏医馆那天价药这么卖的。”沈元瑶知道一个医者最看不惯这种人。

行医之名,满足自己的私欲。这种人最为可恶,也是所有医者最厌恶的人。

“既然季管事如此,过两日,我给季管事送个大礼。”沈元瑶笑意满满,天色渐黑,“我这便先告辞了。”柳大牛的事情落实到位,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翌日,沈元瑶不再泡在药房里不出来,反而是柳大牛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沈元瑶能知道柳大牛现在激动地心情无语言表,她这个来自新时代的人都被其中的壮观给震慑,更何况是柳大牛呢。

济仁堂不愧是百年医馆,药房除了罗列齐整的药草,最让沈元瑶吃惊的是那几书架的书籍。可以说是各种病症记录,一一归列整理好的书籍。

她想起秦氏医馆里,除了药草就没别的东西,有一次她去熬中药的时候,看见一本撕了一半的书籍,封面已经不见了,只余下薄薄的几张纸,依稀能看见几个字眼。很显然,这本书籍是让人给拿来引火用了。

也不知道秦管事是否打听好济仁堂的家底,这么几年的肆无忌惮让他们都以为济仁堂不过是苟延残喘,明面上前来挑衅。

这一屋子的东西就静静地罗列在屋子里,若不是季管事热情的带她进去,估计她也不知道济仁堂的底子有多厚。这是沈元瑶鼓动季管事同秦氏医馆对着干的原因,他们这底子,有什么好怕的。

沈元瑶眼里流露出几分嘲讽,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沈大夫,有人找你。”杜仲急匆匆地跑进来传话。

这两日上门的人多,但多半都不是来看病的,他倒不是觉得累,难免要嘀咕两句:这沈大夫究竟是什么人,怎么那么多人找。

沈元瑶不用看来人就知道是谁,昨日没上门来,那必定是今日了。

果然,她一走出门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那小厮见到沈元瑶还十分熟稔地喊道:“沈大夫,公子让我来请你。”

小厮看起来眼熟,想起之前到柳叶村寻过自己,那多半就是他了。

沈元瑶点头,上了马车坐稳,小厮扬鞭,马车缓缓动了,速度不是很快。比起上次的着急赶车,这次总算是没了晕眩的感觉。

马车从季府侧门进去,掀开帘子看到的是身材矮小的同安。同安见到沈元瑶眼睛一亮,喜不自胜,“沈大夫。”

同安是昨日才回的季府,之前季文南回城里没带上他,就已经让他念叨了好几日。昨日进城还没来得及抱怨。

“沈大夫在城里。”季文南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同安堵了个正着。

同安知道后哪里还记得自己被抛弃的事情,他最近整理了不少疑问要问沈元瑶,这下好了,一次问完所有的问题。

沈元瑶迎着同安的目光,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好久不见。”

同安笑得更真诚,显然忘了一开始那高傲的姿态,“公子正等着沈大夫。”

沈元瑶这次坐马车,没上次晕车那么严重,但脚踩到地上还是软了一下。同安没发现她的踉跄,眼里只觉得沈元瑶形象高大。

刀伤本就容易发炎,伤口过大的还难以愈合,可沈大夫这么缝合伤口,不止让伤口好得比平时快,还没有发炎脓肿的症状。要不是有人在季文南的药里加了当归,也不至于伤口好得如此之慢。

沈元瑶自然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件事,要是知道还要喊声好,毕竟她前段时间忙得睡觉的空闲都没有。还类似于被软禁在秦氏医馆里,季文南就算是要找她也找不着。

季府比城外的庄子更大,也更美观。沈元瑶跟着同安硬是走了一刻钟,才走到清涟院。

同安一路走来嘴巴就没停过,沈元瑶都要怀疑同安是不是换了个内里,之前那个高傲鼻孔看人的同安去哪里了。

若不是他一直说的都是有关医术上的问题,沈元瑶不得不回答这么个勤学好问的人,只能走了一路就回答了一路。

沈元瑶瞧见青涟院三个大字时,悄然松了口气,说了一路口干舌燥得厉害。

季文南没露面,沈元瑶已经喝了两杯水,同安就等着她把水喝完再接着问问题。还好千海出来的及时,打断了同安那好问的话,带着沈元瑶去季文南的屋子。

一路走过的游廊和花园都美不胜收,外头看着不显露半点,可进来才知道季府不只是占地大,里边的一花一木都是种艺术。

第五十九章季府

青涟院自成一处风景,这院子虽说也是在季府中,但与季府其他地方都显得格格不入。若说别的地方是风景美如画,高贵大气,青涟院便是其中冷清僻静的一处,就像万花丛中混入了一支不愿屈折的青竹。

沈元瑶也被自己这奇怪的形容给逗笑了。

季文南见到沈元瑶便瞧见了她嘴角上扬,还有未消失的笑意。眼神一转,看着同安那有些冷清的面容,心道:两人不愧是同行,看着还是相与得来。

其实他本不想带同安回城,他身前千书千海身上都有功夫,保护他是刚刚好的。至于同安这个腿短跑得慢的,医术还不如沈元瑶的好,就显得十分鸡肋,索性就扔下他带着千书千海回城。

忽然想起,上回沈大夫给他缝合伤口时,是同安在一侧帮忙,不知这次所谓的拆线是否复杂,想想还是遣人去庄子把同安接进城。

同安没想到自己的地位如此之低,要是知道了还不要闹翻天去。

沈元瑶这是第五次见到季文南,每一次见都有不同的感觉,这次看起来较之随和很多,上次那尴尬的情形她历历在目。

在沈元瑶看来,两人不算熟悉,顶多就是病人和大夫之间的关系,随意问候身体如何便作罢。

这次拆线的房间是在院子一侧屋,里面工具都准备齐全。沈元瑶不由暗叹同安的心思,这次根本就不用她吩咐,前期准备工作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她来拆线。

季文南将贴身的里衣掀开,从胸口到腹部的刀痕已经愈合得很好,没了之前的血肉模糊,也没受感染而发炎脓肿。

沈元瑶不知道季文南怎么对待,但伤口愈合得如此之好,多半是同安在一旁照顾的原因,遂一个鼓励赞赏的眼神给同安。

同安受宠若惊的回以一笑。

季文南仰躺在床上,里衣半开着,就等着沈元瑶动手,他也想看看沈元瑶是怎么拆线的。没想到他微微侧头便看到两人之间的互动,眉头微蹙却没说话。

沈元瑶带上自制的口罩和头罩,只露出一双水润的眼睛,专注认真的看着裸露的伤口。

刚开始还未觉得疼,等沈元瑶第二次动作时,额间冒出细密的汗珠,唇色渐渐发白。

眼神因着痛觉渐渐溃散,他又想起了那日在山洞里给他清理伤口,还有高高甩起的发丝。

沈元瑶注意到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知道哦他疼得厉害,遂再次开口问他:“要不还是上麻醉散罢,你这样我不好拆线。”

她之前也说过让季文南用麻醉散,毕竟上回缝合伤口时,他还在昏迷中,一觉醒来伤口都包扎好了,自然不知其中之通。

若是那些痛觉灵敏的必是要疼得醒过来,在疼晕厥过去。

季文南疼得眼神溃散,听到这话,眼神渐渐凝聚,看见沈元瑶收起动作,看向他的眼底有着一丝丝温柔。

“不必。”他确实很疼,但不是不能忍受。

沈元瑶见他拒绝,不好再劝,加快手上的动作。这种疼痛不是动作慢就能缓过来,反而是动作越慢,痛感就会越来越严重。

等线拆完,季文南苍白的唇都咬出了痕迹,就连沈元瑶在放下道具,才手软的松了口气,让开位置给同安。

同安快速的上前包扎伤口,而沈元瑶则是坐在一旁休息。

季文南觉得身上的衣裳湿漉漉的,等胸膛处的伤口没那么疼了,只觉得浑身黏腻腻难受得紧。

千书早已让人备好热水,就等着他吩咐沐浴。

沈元瑶见同安包扎好,便没在多待,径直到另一个屋子里。里面备好了热水,和换洗的衣裳,沈元瑶再次暗叹大户人家就是不同。

没急着沐浴,而是走向面盆洗手,洗完后用干净的布巾擦拭双手,细到指缝指甲壳都一一擦干净才罢休。

她再出来的时候,季文南已经收拾好在堂屋喝茶,边等着沈元瑶出来。

沐浴后的季文南舒服不少,再加上伤口没那么疼了,脸色也比之前好伤不少。

沈元瑶没想到看着瘦削的季文南身材那么好,皮肤如羊脂白玉一般,简直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她脑子里混思乱想,面上却一本正经,根本让人无法猜着她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

“伤口愈合得很好,不用多久便能痊愈。”沈元瑶也不用招呼,直接选了个位子坐下。

“劳烦沈大夫。”季文南淡淡道,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时间气氛像是凝固起来,沈元瑶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在酒楼那次不愉快的见面。遂也不愿多说话,多说多错这道理她还是知道的,还好他们两人也没尴尬多久,同安一个大步跨进来。

“沈大夫,我还有些不解之处,可否给在下讲解一番。”同安手中拿着一本书,兴冲冲道。

沈元瑶还想着要怎么缓解一下尴尬,现成的缓解法宝来了,立马颔首答应。

季文南借着喝茶的手,撇了撇嘴角。不知为何他觉得这气氛不好相与,但又不想走来,还没等他想到话题,同安就来了。

沈元瑶和同安一问一答得认真,本开始还觉得拘束,等真的认真起来根本想不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人。

千书千海此时守在门口,时不时能听见同安和沈元瑶的一问一答,眼角抽搐几下又归于平静。比较让他们纳闷的是,公子怎么还不出来,坐在旁边看着两人一问一答不觉得无趣么?

这个自然没人回答他们,季文南现在也没想清楚自己坐在这里是为什么,同安明显陷入了求知若渴的境界,压根没想到他还在这里。

天色渐渐昏沉,天边浮起明艳的彩霞。

沈元瑶说得口干舌燥,想给自己再倒上一杯茶,谁知茶壶里也空了,这才看向屋外的天色。

“天色也不早了,这些你留着下次再问我罢。”沈元瑶也收了要继续的心。

抬头看见某人还坐在原本的位置,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眼看来便撞进一汪秋水之中,生平第一次先行移开了视线。

“我让人送沈大夫回去。”季文南说完便起身走出屋子。

千书千海见季文南终于出来,急急跟上。忽的,前面的人又顿住了脚步,招手让人上前来。最为积极的千书凑了上去,“公子。”

“让人把沈大夫送回去。”季文南说完又顿了顿,“还有诊金一起给。”

这话说完就不再停留,几个大步跨上游廊,千海撇了一眼呆愣的千书,急急跟上前面的人。

千书有些犹豫,忽然猜不透公子的意思。人是他们请来的,自然会好生送回去,诊金自然也不会少。但是公子还特特吩咐一遍,那是几个意思?

他没想清楚,但也放在了心上,特地把诊金给翻了一翻,本来的两百两变成了四百两。

沈元瑶捏着手中的银票,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有钱人。秦管事给的三百两加上手上这四百两,她现在可是有七百两了。别说沈元瑶没见过那么多钱,就算是沈家人都没见过那么多。

果然上天还是十分眷顾她的,有了这笔钱,她在柳叶村也能安安稳稳过上一辈子。

是的,沈元瑶不是个功利心强的人,特别是在这个时代,周围都是陌生的。她没有里面那些发家致富的大志愿,只想着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可。

只要没人来招惹她,她也不爱搭理人。

现在沈元瑶想做的便是,把眼前的事情给解决了,然后带着柳安逸回柳叶村。把柳安逸养到成年懂事之后,便一人游遍山海林间,逍遥自在。

季文琪不知为何,就喜欢逗小老头似的柳安逸,特别是在沈元瑶出去以后,整个人都不太精神,整个人恹恹的提不起劲来。

他看不过眼,硬是带着他去后院爬树玩。

柳安逸一开始是抗拒的,等季文琪抱着他三两步爬到树上,空荡荡的不平衡让他死死抱着季文琪不敢松手。

“你要是害怕,我就带你下去。”季文琪气定神闲地逗柳安逸。

柳安逸抿着嘴,半句害怕都不说,眼睛紧闭不愿睁开。

季文琪见他这倔强的小模样,叹了口气,点点他的鼻尖:“怎么像个小老头似的,就像季管事一样。”

说完兀自大笑起来,寻了一块比较平整的树叉口放他下来,还身后把他环着自己脖间的手拉下来,让他的手扶着树干。

“你看,这里高不高。”季文琪道。

柳安逸本来闭着眼不敢睁开,感觉到季文琪把自己放下来,心中害怕他把自己放在这里就走了,勉勉强强地睁开眼。

“我要下去。”柳安逸一看到离地面的高度,又害怕的撇开视线,面色苍白。

“下去做什么,在这里不挺好的么。”季文琪笑道。还动手给柳安逸调整姿势,让他能舒服点。

柳安逸被拒绝第一次便不会再说第二次,心中害怕却还是倔强的不说话。

”来来来,别看下面,我们看上面。”季文琪看破不说破,第一次内心觉得如此柔软。

他幼年失孤,自小便在季管事的身边长大。知道柳安逸同沈元瑶并无血缘关系,但还是带着他一起生活。柳安逸比起自己还是孤单无助,所以,就算是他都忍不住心软。

第六十章百年老树

济仁堂后院有棵上百年的老树,百年前还没有济仁堂之前就已经在此处,那时舍不得砍伐了便一直留着,百年岁月漫长,祖先熬不过时间,这棵树却可以。

枝叶茂密地遮住了耀眼的日光,有些许透过缝隙穿透出来,带出不一样的颜色。

季文琪半靠着树枝,脸面朝上缓缓闭上眼,呼吸着清新的枝叶气息,“怎么样,美不美?”

“嗯,很美。”柳安逸按照他说得这么做,感觉像是到了另一个地方。

满眼的深绿上带着光亮,丝丝光束像丝线,偶尔有风拂来带着枝叶摇摆不停,丝线连成大片的光斑。

季文琪得到回答,缓缓睁开眼,看着这一大片的深绿,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他曾可怜卑微的时日,他只能在受伤难过时爬到树上去躲着,就怕在被人发现。

他记得有一次在树上躲了三天三夜,他最后饿得手脚发酸,没环住树枝从上面摔了下去。他非但没死,还被季管事接到济仁堂里来。

那时新生活的开始,他有时还是会害怕,还会爬到树上来躲着。季管事找了一两次就懂了,以后他再不见,就站在树下喊他。

他不知道前面几年怎么过来的,后面的日子却记得清清楚楚,从不曾忘记过。

“好看就行了。”季文琪侧过脸看着柳安逸满是肉的脸。

柳安逸看见他眼里闪烁的亮光,瞬间忘记了这人逗弄他时的恶劣。

“你们在干什么?”季管事不知何时站在树底下,仰着头看上去。他是来找季文琪的,杜仲说没见他出去,四处找找都没见到人,念头一转,这本院子里的老树来。

果然,这人就躲在这树上。最生气的还不是他时不时上树的行为,这么多年过来都习惯了。这次不止他一个人上树,还把柳安逸带上去了。

季文琪都习惯季管事时不时的来吼一顿,倒是柳安逸被吓了一大跳,好在季文琪动作快速扶稳了他,不然就一头栽下去。

“怎么了,我就偷会闲,这都不给呀。”季文琪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抱着柳安逸下去。

“你,你自己上去就算了,怎么还把柳安逸带上去了,吓着了怎么办?”季管事见人下来,哪还管得住嘴。

不用仰着头说话还舒服不少,说话也快了几分。

季文琪听得耳朵生茧,但这么说下去还不给唠叨死,“找我什么事呢??”飞快的岔开话题。

“喊你下来吃饭,还能有什么事。”季管事没好气。

季文琪摸摸鼻尖,讪讪道:“也是时候吃饭了,沈大夫还没回来呢?”

“还没见着人,也好在人家还没回来,不然看到你到这人家伢子上树去玩,还不被你给气死。”季管事一提到沈元瑶又想起刚刚的事,又絮絮叨叨起来。

季文琪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绕开的话题又回来了。

“姑姑不会怪你们的。”柳安逸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季管事顿住嘴,季文琪则是眼含笑意。

季文琪抱着柳安逸大步走,肩膀宽阔不似女子的肩膀,柳安逸小心翼翼的靠了靠,又蹭的挺直腰板,假装刚刚做那动作的人不是自己。

看破不说破,季文琪也就笑了笑。

沈厚牛总觉得沈弘光回来之后不太对劲,常常对着他欲言又止,现在更是经常出门去。贾秀丽知道沈弘光欠的那笔银钱,整夜睡不着,就怕那天夜里那群人会破门而入。

他们这两日凑死凑活就凑到了二十两银子,贾秀丽想让沈弘光同沈厚牛交代了,也好凑钱把债给还上。

赌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有些欠的钱不多可是利息高,拖上几日都能翻一个翻去。借了钱赌钱的人家有那些能善了的?根本就没有,这些混子多得是让你还钱的法子,没钱还不上也可以,把老婆孩子买了都可以。

那些人无所及其不用,就算是跑也跑不了,家在哪里人家都能翻个底朝天给你。

沈弘光不是没想过和沈厚牛交代了,可是一想到他爹那阴沉沉的脸色,儿时调皮挨的打历历在目,实在是不敢说一个字,就怕他爹真的会打死他。

贾秀丽成日心不在焉的,覃花见她这幅模样,趁着午间歇息那会问了句。贾秀丽哪敢说实话,只说是身子不爽利。

覃花狐疑的看了她几眼,身子不爽利什么的,要搁平日早就闹着在家里歇息了。现在她问了也不说,那只要不是要在家里歇息,随她怎么不爽利去。

好在这会人多,八卦也随之而来,覃花顾不上怀疑儿媳妇闹什么幺蛾子,反倒是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

“听说隔壁镇上那江家的又没了。”这话一出,好些知道的人都纷纷附和。

这户人家着实是有钱人家,几百亩地田地都要顶一个村子的那么多,每年靠着收租钱都不少了。

他们说的没了媳妇的是江老爷的小儿子江伟,这人最受江老爷的宠爱,前头四五个儿子都比不过他去。就是这命太硬,这月里头死的这个已经是第三个媳妇了。

“这有什么,江老爷这么有钱,这还是最疼爱的么子,将来江老爷去了,这小儿子说不得还能分多点。”外头传的话不好听,但也艳羡人家家里头有钱。

同样艳羡的还有覃花,要是沈家也这般有钱,那当初就不会把沈元瑶卖了。

“那你怎么不把你家姑娘送去?”有人看不过她那副艳羡的嘴脸,直接道。

“我姑娘没这命,就不白白送去招人眼了。”那人丝毫没影响,“你要是有意思,我还能给你搭个线去。”

贾秀丽本还愁容满面,闻言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这个说得口沫满天的是黄家的,尖嘴高颧骨,看着就觉得刻薄,可无奈人家家中有钱,自然不会巴巴送个姑娘去死。

可沈家没钱,日子一日比一日清贫,现在沈弘光还欠这么多银钱,那些人绝对不会让沈家有清闲日子。本来就穷,接下来可能卖房卖地都不一定能还的上这笔钱。

贾秀丽脑子转了好几个念头,偷偷看了几眼黄家的,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只要沈元瑶嫁过去,就冲江家这么子的名声,配沈元瑶是绰绰有余的,到时候聘礼是一大笔钱,嫁过去后江家必定会补贴沈家。

这些都可以后面在想,当务之急便是把沈弘光欠赌场的钱给还上,不然那群混子要怎么对待沈家人都是未知。

贾秀丽一想到凶神恶煞的混子在沈家打砸的画面,浑身打颤,眼里的决定就更是坚定几分。

眼见大家伙都休息得差不多了,贾秀丽喊住覃花开口道:“娘,我先回家一趟,看看那俩伢子有没与偷溜回家,待会再过来。”

覃花听了个大八卦不疑有他,只让她早点回去早点出来,别赖在家里休息。

黄家的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不多做停留,往村里边走去。贾秀丽偷偷尾随在她身后,等人走到少人的地方,立马上去喊人。

“黄婶子,慢些慢些。”贾秀丽三步化作两步,急急上去把人给拦了下来。

黄家的看了好几眼,没想起来这人是谁,还是贾秀丽开口解释:“我,沈家的。”

“哦,原来是你呀。”黄家的恍然大悟,沈家的那就是沈弘光的媳妇了,之前看着人也没现在这么憔悴,“这么了这是,一下子还没认出来是你。”

贾秀丽这两天心惊胆颤的都没休息好,再加上心情郁闷之下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不敢对外说沈弘光去赌钱了。要是在赌场那群混子上门前被沈厚牛给知道了,不用赌场的人动手,估计沈厚牛就能先打死这个儿子,

“没,没什么事儿。”贾秀丽不自然地笑笑,怕等会有人过来瞧见她拉着黄家的说话,直接开口:“黄婶子,不知江家那边可有看好的人家了?”

黄婶的眼神一变,将贾秀丽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你问这个做什么?”

“黄婶,你这话问得,我就来替人打听打听。”贾秀丽被黄婶那眼神看得十分难受,要搁平时早就破口大骂了,要不是要求着黄婶给搭个线,她还真不想来受这个罪。

“那你倒是给我说上一说,这人是哪家姑娘,我也好给你们中间搭线不是。”黄婶笑了起来,接着道:“我什么人你还不懂吗,我是那种嘴上每个门把的人不曾?”

那个妇人不爱八卦,只是相对于其他人来说,黄婶算是嘴巴最严实的。她这次可是给江老爷家办事,事情没定下来,她也不敢乱嚼舌根不是。

贾秀丽见她嘴巴这么严实,又担心等会有人过来,到时候她想否认都惹一身流言。

“还不是我那小姑子,这不是和覃家退了亲事,我婆婆怕三丫以后找不着个好人家,这不让我来问问。”贾秀丽说着还陪着笑笑,多了个心眼,把覃花也带了进来。

黄婶闻言喜上眉梢,别人还不一定能讨个好的,这沈三丫虽说名声不是很好,但江家的也好不到哪儿去。覃花既然舍得让儿媳来问,多半也是乐意的。

第六十一章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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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闹剧

日幕半垂,晚风带着雨后的湿润,树叶摇曳带下些许的雨滴。沈元瑶提了提背上的簸箕,步伐加快往家里走去。

远远看到沈家烟囱升起炊烟,敢走到沈家院子前,就听到沈元瑶的大嫂贾秀丽骂道:“没爹没娘的小兔崽子,啥活都不做就等着吃。”

“秀丽,嚷嚷个甚。”覃花的声音随后响起,“三丫准备归家了,听到了还不知怎的想。”

“随她怎的想,地都不下,就带着个小兔崽子成天捣鼓个药草,想什么样子!”

覃花听这话也不再吭声,她软弱了半辈子,贾秀丽怎么说都给沈家生了俩大孙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不搭理就是,比起女儿沈元瑶,自个的大儿子和俩孙子比较重要。

沈元瑶就站在院子外听了个完整,简直是要被她这嫂子给气笑了。她一个月前从这具身体里醒过来,没发生之前,怎么都想不到穿越这种事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回到古代就无所谓了,还带着个小拖油瓶,唯一值得安慰点的就是附赠了一个空间戒指。

她从归家至今都会给点银钱贴补沈家,她不过上山采药,回来听了这么一兜子的话,要不是今天听了个正着,还真不知道她嫂子就这么说话的。

沈元瑶还就不信了,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白领,还搞不定这么个掉钱眼里的嫂子了。

院门从外被推开,门板磕在篱笆上声音巨响,贾秀丽猛地一抬头,看到沈元瑶半只脚跨进院子,另一只脚稳稳踩在院子里,心下讪讪,开口道:“三丫,今个怎的这么早归家?”

“不早点归家,怎知嫂子就这么说我家伢子。”沈元瑶勾起唇角,要笑不笑,眼神直接往她身上招呼,“我还久不懂了,嫂子自个偷拿猪肉卖给梁大家,怎的就说我家伢子偷吃。”

贾秀丽脸上一阵红一阵黑的,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覃花见儿媳妇脸色不大好看,上前拉着沈元瑶的手就要往里走,边走还边道:“别说你嫂子了,今个上山没摔着吧,我这心老不安生,见你没事就安心了。”

“娘,我没什么事。你要多管管嫂子,我现在更没事。”

沈元瑶不露痕迹的甩开了覃花的手,她归家时间不算太长,但这一个月她也算是看清这母亲的心,简直就是偏到没边去了。

眼里就是大儿子和俩长孙,今晚要是贾秀丽训斥的是她那俩大孙子,还不跳起来开骂,见是沈元瑶带回来的伢子就放任不管,这种事情发生多了,哪怕是亲生女儿都会寒心的。

“姑姑!”柳安逸看到沈元瑶归家,从院子里铺着的凉席上蹦了下来,直接挂在了她身上。

沈元瑶看着满眼慕孺和委屈的柳安逸,一股子火气生生往下压了一半,般抱着他往院子的凉席走去。

“娘,还不做饭,等会爹归家没吃上饭,又该说了。”

贾秀丽讲小姑子不是还被人抓了个正着,现下心里还虚着,见婆婆帮着她说话,小姑子连个眼角风都没给自己,没有抓着她刚说的话,心下一阵暗喜。

这小姑子果然也是个和婆婆一样软乎的人,好欺负。一个大姑娘带了个伢子归家,说是养父的孙子,谁知道这几年都发生了个甚。

她这么一想,心里还理直气壮起来,越看这小姑子越不顺眼。

沈元瑶帮着覃花打下手做晚饭,饭菜刚上桌,沈厚牛和沈弘光刚好归家,一家人团团坐着吃过晚饭。

“姑姑,今天下大雨,药草都被淋湿了。”柳安逸睁着湿漉漉的大眼,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扣着垫坐的凉席,心虚道:“我收不完,就被淋湿了。”

沈元瑶看了他一眼,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发髻,眼神直接挂在贾秀丽身上。她非常清楚的记得,今早出门前知道有人在家里,特地拜托了贾秀丽帮忙看着点。

“哎呀,我这不是还要看着俩跳猴么,哪得空去看你这些药草。”贾秀丽丝毫不怕沈元瑶,顶着这目光尖着嗓子回道:“那药草湿了也就湿了,明个的日头一定很好,再晒上一天也能用。”

沈元瑶被这么句话给噎住了,就连柳安逸这么小的人都知道,这药草被雨水淋了就没用了,她这一个月来的忙活就全报废了了。

“嫂子这话说得就没道理了,这谷子挨雨水淋了还能用不?这药草也就同一个道理,你说没空就没空,我这一个月来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不就些药草,能有什么用,我劝小姑子还是安心在家得了,女人家终归是要嫁人的。”说到这里贾秀丽还停顿了好一会,讥讽道:“说到嫁人,小姑子,你这还带着个伢子,嫁人那也是难了。”

贾秀丽这话刚落地,院子里纳凉的几人面色都不大好看起来,沈弘光直接一巴掌甩到她脸上,气道:“就你这婆娘嘴甚多,怎的有这么和小姑子说话的婆娘!”

覃花的脸色一片铁青,直接被气得浑身颤抖,“外头人说便罢了,到家里头你也来嚼舌根,规矩大了你了!”她是偏心大儿子和孙子,但也不代表就不心疼这个女儿,怎么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平时看在俩孙子的面上不吭声,现在可是关系到女儿的名声,怎么能不在意。

“沈弘光,你儿子你就不管了?外头人这么说,你家伢子往后是要上学堂的,这么给人嚼舌根,有哪个夫子愿收我们俩伢子!”贾秀丽挨着这一巴掌,倒是不管不顾起来,直接冲沈元瑶嚷嚷:“小姑子怎的就不为我们家想想,不想着俩外甥的名声,直接搬出去住倒省的!”

沈元瑶搂着柳安逸的手渐渐收紧,她倒不是第一次被贾秀丽挤兑,也不想和这嫂子针锋相对,毕竟这不是二十一世纪,提倡男女平等的社会。贾秀丽嫁到沈家就是沈家的人,而她终归是女儿泼出去的水。

本还抱着能避开就不吵嘴的情况,她的忍让倒是助长了贾秀丽的威风。

“嫂子这话倒说得好笑,凭甚是我沈元瑶搬出去住,而不是你搬出去!”沈元瑶冷笑着,一一扫过在座的人,“就凭你今个说的这话,嫂子娘家就这么教嫂子三从四德的?”

“三从四德,你也好意思说,你带着这么个伢子归家,谁知道这伢子是不是你偷偷生的,也不想想我们沈家怎的被人戳脊梁骨!”

贾秀丽平时是泼辣没见识,但这每句话都点到了点上,沈厚牛的脸色更是难看,比墨汁都要黑沉。

“公公,你倒是给个准话,是沈弘光带着我和俩伢子搬出去住,还是小姑子出去单住适宜,今个我就等个准话!”沈家大小事不过就沈厚牛一句话的事,自古以来就没有公公教训儿媳妇的份,这话直接问沈厚牛就很合适。

沈厚牛黑沉着脸,眼神扫到一脸平静的沈元瑶,语气僵硬道:“就听你嫂子的吧,村尾处还有个小屋子,是我们家的房子,修上一修还是能住人的。”话一说完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放,,起身往屋子里走去。

覃花犹豫了半晌,打量着大儿子和儿媳妇的脸色,对着沈元瑶轻声道:“你爹都这么说了,明个得空我带你拾捣拾捣去。”说完就跟上沈厚牛的脚步进了屋子。

贾秀丽一脸得意的看着沈元瑶,嚣张里带着讽刺道:“赶紧拾捣拾捣,明个就搬走,也省的外人说我不厚待小姑子。”

她就顶着硕大的五指印,拉扯着沈弘光和俩伢子回屋去了。

柳安逸见人都走完了,轻轻的拉着沈元瑶的手,问道:“姑姑,我们要搬出去了吗?”

四岁多将近五岁的孩子都开始记事了,柳安逸本就比一般孩童要聪慧几分,别人说的话中都能听出几分好赖,今晚这一连串的事情,早晚都会这么闹起来。

“以后我们俩就住一个院子,地方宽敞不少!”沈元瑶笑眯眯的回道。

之前想着归家为的就是给他弄个户籍,为着能送他上学堂去,现下搬出去单过也不算不好,也不用成天忍着这么个嫂子。

柳安逸打量了沈元瑶半晌,也跟着笑起来拍手道:“那婶婶不会再骂瞳瞳了吧?”

沈元瑶眉眼一冷,“怕她作甚,骂回去就是!”也是她之前想错了,忍让还忍出了尊大佛!

现在这样也好,她们搬出去单过,谁也不干涉谁的生活。

第二天一大早,沈厚牛和沈弘光刚挑着锄头出去,覃花就帮着沈元瑶拿上东西往村尾去。贾秀丽则是站在屋子门口,看着两大一小忙活着,手里拿了个面盆道:“屋子俩伢子还没起呢,就不帮你们忙活了。”说完把面盆里的水往院子一泼,转身回屋去了。

“你嫂子就为了俩伢子,你别想多,娘帮你拾捣拾捣。”覃花早就习惯这儿媳妇的态度,转身就宽慰起女儿,手下动作加快,想着赶紧把东西收好,趁着天还早早些回来做饭。

第六十三章还债

柳叶村沈家门前挤着不少人,村里不少人指指点点看热闹,五六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站在一侧任人打量。

沈厚牛面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沈弘光面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渗出丝丝血迹,贾秀丽哭得肝肠寸断,覃花慌乱的抱紧沈弘光,嘴里一直喊着沈厚牛。

场面一时混乱凄惨,而赌场的人见过家破人亡的不少,拳头硬心肠更硬,不还钱那就打,打了再逼人卖地卖房,倾家荡产也不过如此。

领头的男子顶顶上颚,慢悠悠地开口道:“我们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你们呢,有钱便还钱,没钱就把这地房给卖了。”催债的事儿最为麻烦,也懒得看着群人哭来哭去的,腻烦得很。

沈厚牛闻言,脚下不由打摆子。人他们也打了,打了才说不想闹得太难看,现在能好看到哪里去。

五十两银子这笔债,就算是把屋子田地卖了也不值那么多钱,再加上剩下的钱,加起来也还不上。

“可以再宽限几日吗?”沈厚牛喉间干涩,说出的话艰涩,“我们暂时凑不出那么多银钱。”

“我们之前说过,给沈弘光三日期限凑钱,如今已是第三日,若是还不还,明日开始我们就算五成利息,一日一翻。”男子的话一落下,周围的人都轰的炸开了。

这利息如此之高,还一日一翻二十五两,怎么可能还得起。

贾秀丽闻言哭得更厉害,这不是想要人命不是。就算是把他们都卖了也还不上这一笔钱,“你们欺人太甚!”

赌场的人早腻歪了,哪还和他们瞎扯,“你们就是还不上也得还,卖媳妇儿子你们也要还了。”

沈元瑶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有人瞧见她过来,满脸可怜和看好戏的意味。卖媳妇儿子都还要犹豫,要是姑娘就不用犹豫了,毕竟以后出嫁了也不是自家人,现在欠了这么一笔债,怎么想都觉得把姑娘卖了值当。

来人直接跟沈元瑶说了个大概,她被子都来不及收拾,叮嘱柳安逸几句便匆匆出门。

沈元瑶也真没想到那日柳安逸见到沈弘光不是眼花,而是真的就在城里赌钱,现在欠了一屁股的债,人家现在都找上门来了。

他们目光如炬的让开一条道,沈元瑶半分不愿搭理,眼睛将沈家人都看了一遍,目光落在五六个来者不善的人身上。

领头人也随着看过来,瞧见沈元瑶那姣好的面容也是一愣,随后笑开来:“你们沈家倒是有个好姑娘。”言中之意再明显不过。

可以拿沈元瑶来抵债,毕竟沈元瑶实属貌美。

沈家人闻言心中皆是一震,个人念头都不同,沈弘光贾秀丽则是眼睛一亮,觉得此举可行,一个沈元瑶就能把这债给抵了,本还要犹豫江家那边的消息,但轻重缓急,远水解不了近渴。

沈厚牛面色沉上几分,也不管沈弘光和贾秀丽什么脸色,毫不犹豫的开口拒绝道:“沈元瑶已经同沈家分出去了,并不是我们家人。”

一句话撇开了关系,在场的人瞬间震惊了,这么好的机会不要,宁愿背上这么多的债。

沈元瑶没想到沈厚牛会拒绝,他不是从来不在意这个女儿的吗?怎么到如今却还是拒绝了这么个好办法。

领头人也是一愣,笑意不达眼底,“你们既然这么说,那就那银钱罢。”他给了沈家人机会,既然被拒绝了,那也不强求,毕竟怎么还都是要还的。

覃花这下才发现这群人不是开玩笑,见沈厚牛拒绝了他们,那要是沈元瑶自己愿意帮沈弘光还债,那沈厚牛说的就没用了。

这么一想,她立马扑上去抱着沈元瑶,哭道:“三丫,弘光可是你的亲哥哥,你就帮帮忙罢,救救你哥哥罢。”

沈元瑶被这么一扑,差点没站住脚,心中纷乱更甚,她一直以为覃花好歹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亲情,结果都是她自己想多了。

“是啊,算嫂子求你了,你就救救你哥哥罢。”贾秀丽哪会落于人后,也跟着上去求沈元瑶。

看着紧紧拉着自己手臂的人,沈元瑶一时间,心中绪乱如麻。这些人对她没有半点的亲情,一丝一毫的都没有。

一出事就求她,一无事就各种欺负。

领头的身后有人想开口,倒是沈元瑶一把拉扯开覃花的手,出声打断:“沈弘光欠了你们多少银钱?”

“哟,你不是沈家人,你这是要帮沈家还钱?”领头身边的男子戏虐般笑,看来沈元瑶是要帮沈家人还钱。

沈元瑶这身段看不出来什么好的,可瞧这那面容还算不得亏了,到时候先让上头的人尝了,最后还不是他们这些人的?

“你只需要告诉我多少。”沈元瑶半点面子也不给。

“五十两!”领头身边的人恼怒沈元瑶不给自己面子,恶狠狠的道:“这就算是你这辈子也见不到那么多的钱。”

沈元瑶面色冰冷,眼里带着嘲讽:“不管我怎么还,能把钱还上就是,这辈子没有这么多钱,不保证我下辈子没有。”

“那你要怎么还,用身子还?”男子见不得沈元瑶嚣张,说话再不顾及人家还是个姑娘,拿出逗弄青楼女子的调调。

领头身后的人再看不过眼,“阿齐莫要再说了,曾哥还没说话。”

阿达说完话就退回到后面,眼睛静静的看着沈元瑶。他从沈元瑶一出来就看到了,那是秦氏医馆的沈大夫,也是他们这次来催债的人的妹妹。

他万万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遂阿齐说的这番话再听不下去,出来说了一句话。

领头人不露痕迹地扫了一眼阿达,心中不由纳闷,难不成他们认识?阿达也是刚到赌场帮忙,一直很听他们的话,要打人绝对不手软,他们说什么都没意见。

这下出来帮着说话,他怎么可能不奇怪。不然以阿达这不爱说话的性子,绝不可能会出声。

沈元瑶也看见了阿达,只是现在两人的立场不同,也没要打招呼的意思,但也没想到他会帮忙说话。心中感激,却半分不露。

“就算是借钱,也要把钱还上了,只不过......”沈元瑶顿了顿,接着道:“我今日把这钱给还上了,以后沈家的事我也不再管,以后是生是死都不关我沈元瑶半点事。”

沈元瑶总算是看清了这一家子人,沈弘光和贾秀丽夫妻俩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别说什么亲生妹妹,要是有可能连亲爹亲娘都不要。

覃花更是让她觉得失望,本还以为在沈家最疼沈元瑶的是她,结果那是沈弘光没出事的前提,要是说排列沈元瑶绝对是是最后一个,她只是习惯了对人友善而不是亲情。

反倒是一直对沈元瑶不冷不淡的沈厚牛,不知是愧疚还是悔恨,哪怕是其中一点,对沈元瑶确实最大的关怀了。

沈元瑶对这大哥和嫂子时不时的来一下事腻歪了,要是这两人是个知恩图报的那也便罢,可这两人就像是白眼狼,你给他们的好,他们受得理所当然,还觉得你私藏了好。

她没必要因为生恩就无怨无悔的对哥嫂好,她也不想再背着这么些个累赘,能让她清闲几日都难,那为何还要强求自己。

所以沈元瑶觉得这些人不是上门催债,更像是及时雨,送来了顶好的机会。就算是他们后面反悔,那也有众多村民作证。

沈元瑶的话再次给柳叶村的人一个闷雷,但也觉得有道理,这五十两对他们来说就是巨款,忙活一辈子都未必能有这么多钱。

没想到,十年前沈家把沈元瑶卖了,得了一笔银钱,今日因为沈弘光的赌债,又要再出五十两银子。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这么多银钱,也可以买一个闺女了。

“你莫要意气用事,你哪来的那么多银钱。”沈厚牛突然出声,沈家有多少钱他一清二楚。

沈家就算是把田地屋子买了也没有五十两,更何况把田地卖了那就连吃饭的生计都给卖了。反正沈家也没剩多少脸面,找亲近的人家借上一些便是,东拼西凑怎么也能把钱凑齐了还上。

可沈元瑶还是个姑娘家,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对上沈厚牛那不可置信,还隐隐带着愤怒的眼神,沈元瑶下意识的撇开了视线,“我可以找人借着,慢慢还上便是。”

沈元瑶自然不会说自己有那么多钱,只能说是找人借的,最合适的人便是柳大娘。秦氏医馆给的那笔钱,柳大牛多半是知道的,那柳大娘也必定会知道,那还不如就说是找柳大娘借的。

“你们不是要银子吗,跟我走罢。”沈元瑶丢下一句话,径直往村外走去。

赌场的人疑神疑鬼般犹豫不绝,阿齐突然对曾哥耳语道:“会不会是这丫头忽悠我们?”

“怕什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曾哥看着那副大摇大摆走远的身影,脚步没有丝毫犹豫的跟上。

一群人呼啦啦的就跟着沈元瑶走了,只留下乌云压顶的沈家人。

村里人见人走远了还在接头交耳的说着,沈厚牛身子僵硬的站在原地,隐约还能听见他们说。

“沈家还是有福的,有三丫这么个闺女。”

“那不是,要是我还真是舍不得。”

“十年前那不是也同这般,为了沈弘光这么个儿子。”

沈厚牛似乎还能听见有人叹息,他现在是懊恼,也有无可奈何的绝望。

第六十四章划清界限

赌场的人拿了银钱不再纠缠此事,沈元瑶也拿到了那张摁了手印的欠条。

“怎么沈弘光还惹上这等事。”柳大娘见人都走了,这才忧心忡忡的说道。

她见沈元瑶到这人过来,一开口就说要借银钱,她若不是看到沈元瑶眨着眼示意,估计都要露馅。

“怎么知道,想一飞冲天的人多了去了。”沈元瑶也不愿多说,这人都很复杂,谁知道人家怎么想的。

柳大娘见她不愿多说,那边没再开口,转念想到柳安逸一人在家中,立马催着她回去。

沈元瑶把人带走之后,沈家人没跟上去,沈弘光被打成这幅模样,贾秀丽和覃花都哭成了泪人,而沈厚牛则是无言再见这个女儿。

贾秀丽多半是觉得沈元瑶还不上这钱,这些人也不会再来找沈弘光,毕竟这债是她自己开口说要还的。

直到有人来说那群人已经离开柳叶村,贾秀丽惊喜过望,松了口气的同时忽的想起了什么,对覃花急切道:“娘,你去找三丫,把那借条给拿回来。”

“为什么?这钱不是还上了吗?”覃花愣了愣,想不明白钱已经还了,为什么还要那借条。

贾秀丽咬牙,压低嗓音道:“万一三丫,捏着这张借条,让我们一块还钱可怎么行?”

她想的是沈元瑶不一定能把这钱给还上,那到时候人家拿着借条上门来要沈弘光一块还钱可怎么办。

压根没想到这钱本就是沈弘光欠的,只想着怎么防着沈元瑶。

贾秀丽的声音不大,可沈厚牛却是听了个正着,直接上去就是一耳光,“就你这婆娘能搬弄是非。”清脆的巴掌声异常响亮。

脸上挨了一巴掌的贾秀丽也愣了片刻,脸颊火辣辣的疼起来,“你打我?”

沈弘光双眼瞪大,看着身子止不住颤抖的沈厚牛,眼里升起一丝丝恐惧。

“打你怎么了,沈弘光舍不得教训你,我还教训不得了?“沈厚牛越说火气越大,指着沈弘光骂道:“你这混子,进赌场把钱输光了回来骗我和你娘,你这心肝怎么长的。”

沈厚牛撸着袖子就要上去打沈弘光,沈弘光吓得不断往后退,可一身的伤,覃花扶着走路都疼个半死,现在要躲开动作自然不快。

一把拉住沈弘光的后衣领一拖,沈弘光在跑不得,沈厚牛随手找了个棍子,往沈弘光身上招呼。

场面一时混乱,覃花也是在沈弘光哀嚎声想起扑了上去,死死拉住沈厚牛持棍的手:“当家的,你莫要动手,弘光知道错了。”

贾秀丽红肿着半边脸上去拦人,“爹,都是我的错,你莫要再打人。”死死地把沈弘光护在身后。

沈厚牛哪还听得进去,一把扯开覃花的手,大步往沈弘光方向走去。

沈弘光心悸步步后退,拉着贾秀丽挡在身前,“爹,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去赌场了。”嘴里苦苦哀求,眼里恐惧不减反增。

“你敢进那地儿一步就敢进第二次,我今天不打你你都不长记性。”沈厚牛黑沉着脸,咬牙切齿的震怒不已。

说完就把贾秀丽一把扯开,抓着沈弘光就是几棍子。

贾秀丽被扯着甩出去几步种种摔在地上,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覃花看着拦不住,扯着嗓子就开始哀嚎:“杀人了,要杀人了。”

她这么喊也没人愿意来帮忙,刚刚那场面谁人不知沈弘光是进赌场了,人家老子教训儿子关他们什么事。看沈厚牛这模样定是气急了,保不准上去还会一同挨打。

沈元瑶过来时正好看到这幅模样,她也不愿进去受这份罪,就站在门口等着看沈厚牛收拾沈弘光。

“三丫,快来劝劝你爹,你爹这是要打死你哥啊。”覃花慌里慌张,正好看见沈元瑶,立马上前求救。

沈弘光听见覃花的声音,看到沈元瑶在出声求救,“三丫,你快劝劝爹啊。”一分神背上又挨了一棍子,疼得他脸都扭曲了。

“爹,你也别打了,打伤了还要话钱去看大夫。”被人看见了不出声那就说不过去了,只能一同劝着点。

沈元瑶说完,沈厚牛动作一顿,也不再喊打棍子甩到一旁角落里。

覃花见他不再打人,立马上去把快虚脱了的沈弘光扶起来,贾秀丽也上来帮着把人扶稳,要往屋子里走。

“等会。”沈元瑶喊了句,扬了扬手里的纸张,“借条我拿到了。”

贾秀丽眼里泛着亮光,腆着脸说:“那就把借条还我们吧,我们还以为你忘了拿了。”

沈厚牛撇了一眼贾秀丽,眼里的凌厉让她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嫂子,这借条可不能给你,我还要留着。”

沈元瑶可不管他们这眉眼官司,反正她是不乐意受着他们这群人的脾气,早点撕扯开来早点轻松。

贾秀丽没想到沈元瑶会拒绝,以前只要她说什么,沈元瑶都会听之任之,怎么这会都不一样了,也顾不上扶着沈弘光,上前两步道:“这是沈弘光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还给我们?”

说这就要上手去抢借条,沈元瑶身子一闪,躲过她的动作。

“那这五十两是不是大哥欠下的?”沈元瑶面露讥讽,“怎么不见你们把这钱给还上了,现在我把钱还了,那这借条理应是我的。”

贾秀丽还想要上去抢,瞥见沈厚牛那更加黑沉的脸,瞬间把动作收了回来,讪讪道:“那不是怕你小,被那群赌场的人给骗了不是。”

她也不要求把借条拿回来了,只要那群人不再来找麻烦,那这借条也就是没用。就算沈元瑶最后还不起这五十两,那她也能赖了去。

沈元瑶看着贾秀丽那变幻莫测的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她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觉得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借条你就留着,要是还不上你就同我们说一声,就是把屋子给卖了也要还你。”沈元瑶不知道贾秀丽想什么,沈厚牛却是知道的,对这个女儿有愧疚,但也割舍不下这个儿子。

一起还债是最好的决定,可贾秀丽怎么情愿,沈元瑶借的钱怎么就和他们拉上了关系。

“这是三丫去借的钱,怎么就要我们一起还?”

贾秀丽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还在探头探脑看笑话的人都笑了起来,这话说得这钱是沈元瑶欠下的,沈元瑶不过好心找人借了钱,现在没事了又不愿还钱,还真是一个天大的奇葩。

要是贾秀丽她娘听见了,不用别人动手,她就能打死这个女儿。这可就是贾秀丽家教的问题,他们家里还有个小女儿没出嫁,她大哥那几个伢子长大以后可怎么找人家。

“嫂子你这话就没道理了,这上面一笔一划签的是沈弘光的大名,凭什么好处你全占了,吃亏就我来。”沈元瑶冷笑,她着嫂子想得还真是美。

“这欠条我也不会给你们,我们分了家,以后我的事不算是沈家的事,沈家有什么事也不关我的事。”

贾秀丽本还觉得无所谓,听到沈元瑶不把借条还回来,面色又难看起来,想说点什么觎见沈厚牛那阴沉的面色,一个字也不敢说。

沈元瑶将借条收好,以防贾秀丽还要上来抢。

覃花心疼儿子忽然想起沈元瑶懂点医术,忙出声道:“你哥伤的那么重,那给他看看罢。”

沈元瑶上上下下看了几眼沈弘光,除了脸上的伤严重一些,瞧他刚刚躲沈厚牛棍棒的样子,看来骨头什么的都没什么大碍,那其他地方只能说是皮外伤。

看来赌场的人下手还是有分寸的,还专门挑不是致命的地方动手,毕竟把人弄死了,钱要不回来还是小事,弄出了人命还惹了一身骚。

“瞧大哥刚刚那利索的模样,多半没什么大碍,擦点跌打酒便好了。”沈元瑶说完转身就走了。

沈厚牛等人走了才动了动身子,撇了眼狼狈不堪的沈弘光,终还是叹了口气回了屋子。

哪怕有一丝能选择的余地,他也不会就此放过沈弘光,他真的只有这么个儿子了,要真没了,百年后要怎么和沈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沈家的大戏就这么落幕了,柳叶村的人又多了一份可以说叨的八卦。

李春华特别紧张,听到沈家这等事反而比欠了钱的沈家还要紧张,她还记得覃正康对沈元瑶念念不忘,万一沈元瑶掉头回来找覃正康怎么办。

她现在从对沈元瑶的不满变成了对沈家的嫌弃,毕竟这欠下的债算不得什么小钱,这要还多少年才能还清去,还好她机灵,早早的把着婚事给退了,不然挨沈家这一家吸血虫给黏上了,可怎么好。

“还真是万幸。”李春华越想越觉得自己幸运,转念想到了什么,瞬间又笑开了。

“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过了沈元瑶这么个人,还给我家正康找了个好的。”李春华不知自己用错了词,但难掩心中的喜悦。

桌上摆着一个红色绸布盖住的篮子,这是今早梁婶送来的鸡蛋,同时送来的还有李婶家姑娘的生辰八字。

这要这一环不出问题,那么两家结亲算是摆到台面上了。

第六十五章再次拜师

屋外天光大亮,各家出门去田地里收割稻麦,沈元瑶和柳安逸带着拜师礼出门。

“三丫,你这是上哪去呢?”隔壁的婶子见两人也要出门的样子,热情的问上一句。

昨日柳叶村算是热闹了,沈家的事一下子传遍了整个村子,别说他们村的人知道,这会估计柳枝村也知道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最后是沈元瑶把债都给还上了,沈元瑶和沈家也算是真的分家了,就冲那五十两银子也算是还完了这么多年的恩情。

他们这些人看着不知是该羡慕还是嘲笑,沈元瑶就算是借钱也能借到这么多,实属厉害的人物了。

“去柳夫子那儿去,伢子也要上学堂不是。”沈元瑶深谙与隔壁打好关系的道理,毕竟不少时候还能求人家帮忙什么的。

再说了人家这么热情,一句不搭就觉得没道理了。

“难怪呢,我说你们俩这行头,怎么也是要有正事。”婶子笑笑接着道:“那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忙去罢。”

沈元瑶难得穿上正正经经的女子装,身上那女子气息满满;柳安逸也是一身干净新衣裳,衬得整个人乖巧机灵不少。

婶子也上道不再多说,把东西拿上关好远门便走了。

沈元瑶见婶子走远,带着柳安逸就往柳枝村走去。

快到学堂时还碰上了梁婶,梁婶是送茂子上学堂,见到这两人愣了愣神,还没来得及出声说话,茂子已经挣开了她的手。

“安逸,你们是要来拜师吗?”茂子噔噔噔地就跑到了两人面前,面上的欣喜跃然于表。

他知道要上学堂是要拜师的,不然是不能进学堂的,遂有此一问。

“嗯,姑姑带我来拜师。”柳安逸一扫之前的颓丧,和茂子说话都带着几分喜色。

柳安逸不会在外人流露太多情绪,可有沈元瑶在他就没了顾虑,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一直觉得姑姑是最厉害的人,能给人看病治病,有她在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之前遇上人贩子再加之被拒绝,心神恍惚什么都不敢说,这次有沈元瑶在,他一点担心都没有。

“我之前拜师被柳夫子给拒绝了,这次不知道柳夫子能不能答应我进学堂。”柳安逸说着又抬头看看沈元瑶。

沈元瑶回以一笑,就等两个半大的伢子说话,也不打断他们的话。

梁婶此时也走了过来,拍了拍茂子的肩膀,语气略带责备道:“怎么不先和沈姑姑问好。”

也不知道茂子都是和谁学的,以前她怎么摸头都没关系,就这段时间她想摸都被茂子给拒绝了,说什么男人的头不能随便给人家摸。也不知道这伢子都学了些什么,但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又觉得欣慰,遂也随了他了。

“沈姑姑好。”茂子见到柳安逸太开心了,一下子想起来还没和沈姑姑问好,小脸满是懊恼。

“你好呀!”沈元瑶半点没放在心上,还有点惆怅。

她之前还想着有茂子这么个爱跳爱玩的带着柳安逸,这样还能开发一下他的天性,现在看着茂子正正经经的模样,甚至有点怀疑是柳安逸给带的。

沈元瑶对他们这古板的性子惆怅,可梁婶一家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觉得茂子这般也好,有读书人的天赋,送学堂是送对地儿了。

“你们还要去见柳夫子,我们就先走了。”梁婶见差不多时辰了,不好让茂子这么拉着人说话,耽误了柳安逸拜师。

“等柳安逸进了学堂,你们还有很多话能说,我们先去学堂等着罢。”梁婶见茂子不太乐意的模样,遂又开口安慰一番。

沈元瑶笑笑,真没想到梁婶的变化如此之大,要知道她之前可是那个时不时上别人家捏软柿子的人。

梁婶不知沈元瑶笑什么,但也知道她没有恶意,遂也回以一笑,带着茂子先行离开。

还同上次一般,是个小童领着他们进去,喝着茶等着柳夫子过来。

柳夫子这次坐下却没有喝茶,眼睛在沈元瑶身上一扫而过,落在柳安逸身上。

柳安逸上次来过一次,先不说后面被拒之门外,但那时心中确实是忐忑紧张,这次不知怎么的,半点紧张感都没有。

但也知道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上次被拒绝他心中疑惑,但也知道柳夫子拒绝必定有他的道理,这次来没带上上次被拒的心态,对柳夫子恭恭敬敬的。

“上回我本就拒绝了柳安逸入学堂,不知你们还要过来?”柳夫子沉声道。

柳夫子这个人古板苛刻,对别人是对自己更是。柳安逸在他心中已然拒绝,那便是来多少次都没有用,该拒绝的还是会拒绝。

沈家的事在柳叶村人人皆知,柳枝村也有不少人家知道,柳夫子不爱与人打交道,当然是不知道昨日发生的事情。他现在知道的便是沈元瑶名声不好,有损闺誉,还带着个来路不明的伢子。

他授书于人几十年,从来未曾破例。

“夫子就算是拒绝,那也要有个原由,在下不知那点不符合夫子的要求。”沈元瑶曾经在社会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不说别的这看人还是有七八分的。

自打柳夫子进来就大概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至于更准确的,那就要看接下来的谈话了。

“家有劣迹或名声受损之人不收。”柳夫子也没料到沈元瑶这么直接问话,那人家问了,又不是他丢脸,直接说了便是。

不然这人一日日的带着人上门来,他都没个清闲日子可过。

“夫子说我名声受损,这话我可不认,流言止于智者,我想夫子并不是那种听信于流言之人。”沈元瑶说得义正言辞,引来柳夫子诧异的眼神。

沈元瑶本就问心无愧,没做过的事怎么都不可能承认,要是就这么认了,她都成了什么人?柳安逸以后还能听到什么好听的话?所以她既没做又何必心虚,义正言辞都是可以的。

柳夫子闻言脸色一变,这人是在说他听信流言,被外人所说的言论蒙蔽双眼,气急道:“流言止于智者,但流言一贯来并不是空穴来风。”

沈元瑶眉头微挑,“夫子莫要着急,我并无说夫子不好,我这不过是在解释其中原由。”

“柳安逸是我义父之孙,年幼失孤,我已然是他最后一位亲近之人,我若不将他带回家中,那岂不是成了不仁义之人,到夫子这里倒成了不安分之人,我也是有苦难言。”

“此事沈姑娘也是仁义所至,那其余事情又是何原由?”柳夫子面色难看,沈元瑶所说的他确实不能反驳。

要是他反驳了,那他不就成了不仁不义之人?关于沈元瑶的风言风语还是很多,何须纠结于此。

“那也不过是流言罢了,在下别的也许不行,可我有一手算不得精湛的医术,医者仁心,救人于水火,也是有人所求这才有此之说。”沈元瑶回道。

“沈姑娘所言不虚,那便是我的错了。”

柳夫子脸色稍微好转,既然那些流言也不过诋毁,那也没什么值得去深究的。他性子古板苛刻,本是不愿再接受柳安逸,可难免心疼这么个好苗子,受沈元瑶的缘故不得上学堂。

既然沈元瑶也解释了,那他别的不说,就是看着柳安逸这份聪慧于心不忍。

“景安。”柳夫子扬声唤道,“上茶吧。”

景安恭敬的退下,往茶水间走去,面上无何异色,心中难免诧异,这是接受柳安逸的拜师了。

柳夫子什么样的人他不敢说全然了解,可柳安逸这名声,柳夫子怎么就接受了呢。

沈元瑶闻言,心中便是一松,这事儿算是成了。看来她的话还是说对了,只要拿出仁义之说,柳夫子反驳不得,那就能成一半。

另一半则是柳安逸的原因了,柳安逸自幼便聪慧异常,别说她看着欢喜,就算是柳夫子见了也少不得欢喜,这也是柳夫子还愿再见他们的原因之一。哪怕柳夫子多坚持半分,柳安逸可就进不得这学堂了。

柳安逸就在沈元瑶欣慰异常的眼神下行了拜师礼,柳夫子虽然还端着脸,眼里的欢喜却是做不得假的。

沈元瑶最后一点顾及也没有了,毕竟一个得师长喜爱的人,在学堂说什么都会好过不少。

因着今日敢拜了师,明日才能上学堂,沈元瑶便带着柳安逸先家去,这事也算是件好事,沈元瑶想着给柳安逸加个菜。

昨日能这么的顺利的把事情给解决了,也多亏柳大娘的机智,要是一不小心给漏了馅,那可就麻烦了。以贾秀丽那贪婪的性子,还不把她的钱都看作自己的。

村里人也会认为你一个做妹妹的,发了财不说别的,怎么也要孝敬孝敬老的不是,这么闷声发大财可算什么事。

沈元瑶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事算是做对了。

反正柳大娘和娟秀也是两人,两个人吃怎么有四个人一块吃热闹,干脆一起做饭吃顿好的,也算是谢谢柳大娘昨日的帮忙。

茂子觉得眼前的字都看不下去了,总想着柳安逸能不能进学堂,沈永见沈永宗偷偷给他打眼色都没看到。

直到有人搬着一张桌案进来,摆在最后端的位置上,本来还想着是谁拜了师,忽然想到今日就只见到沈元瑶带着柳安逸过来。

那张桌案是谁,不言而喻。

茂子面上的喜色显露,忽然回头看了眼坐在新桌案前的人,心里打着小算盘。

沈永见沈永宗一脸纳闷的看着茂子偷笑。

第六十六章大礼

翌日一早,柳安逸比沈元瑶还要早起,沈元瑶心里着实好笑,又怕伤了他的积极,憋着难受得紧。

送完柳安逸去学堂,沈元瑶也没直接回家,而是上山采药草。成了习惯就改不过来,更何况采药不是什么坏习惯,还可以打发时间。

有时候沈元瑶会一个人静静地想着,她回到这个时代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完成,可她发现那只是自己想多了。她回到这个时代只是几亿分之内最小的概率,那句话来说就只是个巧合罢了。

她不能像里那些男女主那么逆天,那是不是现实。

山间树林画画作响,沈元瑶对着隐约透露的光斑微微笑了。

秦氏医馆此时乌云压顶,秦管事面沉如水,秦二管事脸色也不好,语气略带沉重,“你在说一遍!”

“秦二管事,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他们现在放话出来了,说那不是风寒,而是疫疟。”仆役哆哆嗦嗦地重复了一遍。

他一直照着秦管事的吩咐守在济仁堂附近,最近寒症......不对,是疫疟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进去看病的人都住下了,他也是拉着得病的亲人出来打听到的。

不确定的问了两遍,得到的回复一致,他哆嗦着腿走回来,整个脑海里都那人说的话。

“什么风寒,秦氏医馆都怎么诊脉的,怎么疫疟就说成了风寒,这下子可怎么办才好。”

“大夫说是疫疟,疫疟可是要害死人的,怎么就得了呢。”

“可是没关系,前段时间秦氏医馆不是治好了吗,济仁堂这边也有大夫,必是还有救。”

是疫疟,不是什么风寒,难怪久病不得医治,还要特地请了人来看,那人心中想着,愣是打了个彻底的寒战。

忽然屋里一阵巨响,秦管事衣袖沾着茶水,地上一片狼藉,砸碎的茶杯碎片四处飞溅,秦二管事瞪大了眼,看着面色铁青额间青筋迸发的秦管事。

“这是瞒着我们呢?”秦管事喘息渐大,带着浓厚的怒意,“真是好样的,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

这病除了这次沈元瑶的帮助,只要得了这病必定是要被烧死的,可秦氏医馆曾收留过那么多的人,要是他们早点和官府说了,要怎么处理就是官家的事。

他们作为上报人,加上秦家本家在后面助力,那倒也能把秦氏医馆从中摘出来,现在不是秦氏医馆主动,那他们就只能接受官府的查检了。

想到这里秦管事怎么能不气不急,本以为这是个好机会,怎料到会成了个烫手山芋,怎么脱身才好。

“秦管事,这事,你要怎么做?”秦二管事让人下去,转头问道。

秦管事双目圆瞪,“要不是你把柳大牛给气走了,我们也不用落的如此地步。”

“秦管事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可什么都没做,是你先把沈大夫给赶走的。”秦二管事嗤笑一声,“再说了,这件事和我关系不大,我也是在最后才过来的。”

秦二管事这是要为自己脱身了,秦管事气了个仰倒,指着秦二管事手指颤抖,半天没说出句话来。

屋里一阵静默,秦管事被气得想要怎么把秦氏医馆从中摘除,而秦二管事则是在等着秦管事下决心。

秦二管事这么说多半是为了自己,而另一个想法则是,这倒了秦管事一个,总好过把他也给带进去了吧。若是秦管事真真出了什么事,那秦氏医馆还有他在,怎么都不能就因为这事给关门了不是。

“你给我滚,你既然如此说,那秦氏医馆和你无半点关系。”秦管事气了好一阵,转念想清楚秦二管事的意思。

若是本次命好,能顶的过秦家本家的人,那秦氏医馆的大管事还是他,回头再找秦二管事算账便是;若是撑不过去那还有秦二管事在,倒也没了后顾之忧。

只是这事,也在秦管事心里种下了个种子,两人关系必定不如之前要好。

相对于秦氏医馆的气氛沉凝,济仁堂的也好不上哪里去。

季管事在前厅来来回回踱步,时不时的就往门口处看去,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

柳大牛看着都觉得晕得慌,开口劝他:“你也别着急,事已至此,此法更为妥当。”

季管事闻言回头瞪柳大牛,一看见他就憋不住火气,“你们还知道严重?这种事情也敢瞒着我们,这可是关乎多少人的性命。”

沈元瑶走的时候有说留了一份大礼,季管事还以为是什么珍贵的医书,结果那人走了才让柳大牛说了实话。

季管事差点没被吓晕过去,季文琪在这边却是笑开了眼,“终日打雁终被燕啄瞎了眼。”

季文琪这才惊觉沈元瑶是个聪明人,至少不会被秦管事这个笑面虎给骗了,还留了后招。也一面庆幸当初没真的做什么手段,全是以诚待人。

沈元瑶知道了也会一笑了之,她帮着济仁堂也过是使良心好过些,之前没了解秦管事和秦氏医馆所行之事,现在也不算迟,还好她任何事都留上一番余地,不至于让自己孤立无援。

她借着济仁堂的手来收拾秦管事,不过就是相互利用罢了,也好在季管事和济仁堂的人不黑心,刚出狼穴又入虎口,受磨难的还是老百姓们。

这消息流露也是季文琪的手臂,早些秦管事受到消息,这会整个耀州城的人都该知道了。

官府里郡县差点从文椅上摔下来,连声追问:“你确定是疫疟?而不是风寒。”

官差哪能苦着脸,“确确实实是这般,我还问了不少人,绝不是什么风寒那么简单,而且现在得病的越来越多了。”

罗正志一丝侥幸也无,脸色难看起来,连身吩咐人,“快快快,快去请宋先生。”茶都顾不上喝了,现在他正处于紧要时候,哪还有心思喝什么茶。

宋先生也在罗正志知道以后接到了消息,面无表情的面容更是冷硬了几分。他之前得知城里风寒的人越来越多,心中有不祥的预感,特地同罗正志上诉一番,结果他压根不放在心上。

心中倦怠之余,往事更是一幕幕接踵而来,除了无力与无奈更多的是悔恨,当初怎么就听信了父亲之言,决定跟着这么个人。

“宋先生,快快,大人请你过去一趟。”来人是罗正志身边的人,平日里就爱挑宋先生的错处。

小聪明不少,但智慧却是半分没有,更多的是奉上踩下的眼力见。

宋先生冷笑了一声,但也知道现在还不是闹内讧的时候,还要等这件事过了再说。

这下也不用准备什么,直接往罗正志的书房走去。

宋先生刚踏进书房,罗正志一脸焦急的迎了上来,“宋先生,你可听说了?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疫疟不是什么小伤小病,这是只要有一个病人出现,秉承宁愿错杀,也不愿放过一个的做法,现下最好的做法便是封城,然后将病人都隔离到一处地方去。

若是此事再严重一番,那便是全部人都要死。

耀州城里的人口不少,还有很多人家是惹不起的,比如城里的季家,怎么都是不能动的。他们得了消息,估计不久就要上门来问话了。

所以只能暂时安抚了这些人,然后再安抚平民百姓。

“封城,准进不准出。”宋先生沉声道,对罗正志这火急火燎的模样更是瞧不起。

要不是罗正志还知道自己是郡县,这会第一个逃跑的绝对是他。

“宋先生,这般做可妥当?”罗正志见宋先生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焦急缓解了几分。

“这般只是防止有人趁着城里打乱生事,现在还有更多事情要做,一样样来,这般也急不得。”宋先生回道。

罗正志松了口气,随后怒道:“下面的人也太猖狂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也不向我禀报一声,现在可怎么好。”

“大人,这事是我的错,我曾和大人说过,只是大人没放心上罢了。”宋先生轻飘飘道。

罗正志一股火气憋在了肚子里,人家曾给他禀报过,是他自己没放心上,就顾着吃喝玩乐,这还能怪到谁身上去。宋先生现下也不怕他,只因为罗正志这会能问询的就他一人,别的人吧,只会把他往坑里带去。

但罗正志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承认这是自己的错,指着垂头顺手的站在一侧的人就训斥道:“都怪你等小人,成日寻些杂事扰我。”

那人被说得一脸惊恐,哪能不知道罗正志是在找台阶,这么大的事情他可没本事摆平,只能硬生生应下了这罪名,扑通一声跪着求饶:“大人,都怪小的,都是小的扰了大人处理事务。”

书房里啪啦啪啦的巴掌声响起,罗正志心中暗自开心这人上道,转脸看着宋先生。

一个郡县大人要上哪里划船游湖还不是简单,要做什么都有人给准备着,吃喝玩乐无论到哪里都玩上一遍,别的没学会,就这些都学了个齐全。

宋先生就看着两人一唱一和,不愧是看人脸色行事,自己可不就输在了这上面,掩下了眼底的嘲讽。

“大人我们还是谈正事罢。”他就再信上一次,这次要还不能给罗正志一番教训,那就当这几年的时间浪费了,也不能让他如此逍遥随性。

第六十七章混乱1

宋先生单手点着桌案,罗列出几个地方,“大人看这样做可还算妥当?”许久不见应答,抬眼看去。

罗正志靠着文椅打起瞌睡,宋先生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才好,这人心是有多大。这事情要是处理不好,他这官职多半是要被撤了。

谁想这人一开始紧张过后,还能有心思睡着,也真真是没谁的心能这么大。

“大人。”宋先生拔高音调,罗正志一个激灵跳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有人来了不曾?”罗正志一脸惊慌,刚刚打了个盹,梦里他被耀州城的百姓给围在一起,就算有侍卫拦着也不管用,一波又一波的涌来。

还没等他醒过来,就被宋先生这一喝给吓到,最先想起的是梦里的场景。等缓过神来,看到是府里的书房,这心才落下。

“大人,这是我写的步骤,你就照着这上面的来行事便可。”宋先生不再抱有希望,掩下眼里的无奈。

“既然宋先生都写好了,那边这般行事便好。”罗正志满心壮志,他就知道宋先生不会让他失望,招来人吩咐下去。

耀州城城门忽然多了不少人,拖家带口的都要出城去。城中有快马疾驰而来,看到城门围着不少的人,一拉马缰,高声喊道:“关城门。”

熙熙攘攘要出城的百姓忽然暴动起来,一个劲的往城门外的地方涌去,城门一下子混乱起来。

被堵在道路上的官差心道不好,立马重复了几便关城门。城门的守卫这下子听清楚喊话,立马拉着城门要关上。

几个身子瘦小的百姓趁着城门即将关上,顺着缝隙出去,厚重的城门在身后关上,城里城外一瞬间分割开来。

成功出城的人听到着动静,都暗自庆幸自己走得快。城里的人见城门关上,瞬间觉得不只是耀州城城门关上,而是希望都没有了。

“天杀的,为什么不给我们出去。”有人高声道。

他们都是得了消息要出城的人,不论自身有病没病,但耀州城有此例,那整个耀州城都危险起来。疫疟传染性极强,这病可不管你有没有钱,家事深厚与否,只要有一人患病,那必是整个家族要跟着一同隔离。

这话一出来,堵在城门里边的人有的忽然哭了起来,还有人哀嚎起来,甚至有些人往厚重的城门板撞去。

城门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撞动,只有撞上去的哀嚎着,城门纹丝不动。

报信的官差看着城门混作一团,额间青筋暴跳,大喝道:“你们这是扰乱秩序,等会把你们都带回牢里去。”

城门处有片刻的寂静,但也只是片刻,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忽的站了出来,回应道:“我们在城里也不一定能活着,我要和你们这些人给拼了!”

不少人闻言也觉得是如此,既然怎么都是一个死字,何不拼上一拼,可能还赚了不一定。

这下城门跟是混乱,官差被人给逼着步步往后退,惊恐渐上脸。

城门守卫见情形不好,有人想往外传递消息,让多点人来震住这般刁民,无奈前面有人挡着,后面是关上了的城门。

孟兴平是城门守卫中的一个,眼见官差快要被逼着落马,挤开前头慌乱不已的百姓,出声喊道:“大家莫要换乱,受了刁民的蛊惑。”

“郡县大人还在城里,说什么都不会抛下大家,遂稍安勿躁,莫要闹事。”

官差挂在马匹上要掉不掉的姿势,见有人这么说,立马稳住身子同意道:“是的,这人说得没错,郡县还在城中,必定不会独自一人逃走。”

众人闻言瞬间窃窃私语起来,也没在往前逼着官差。对呀,郡县大人还在城里,他可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命不说特别值钱,可比他们的高了不少。要是耀州城真的出什么事,这郡县也必定跑不了。

官差坐稳马匹,顺着刚刚出声的方向看去,同孟兴平点了点头示意感谢。

孟兴平本在躁动发生的时候安抚众民,只是死亡的气息太过强大,没人愿意听他的话,只想逼着官差给个说法。

现在见人躁动渐小,心中也松了口气。

城门这边的百姓被安抚了,官府的人接着也上了秦氏医馆的大门,进去没多久,秦管事便跟在官差身后出来,往官府的方向走去。

罗正志心中正急着,在堂屋前来回踱步,想到耀州城里复杂纷乱的关系脑子就疼得厉害,实在是想不清楚了,回头问道:“秦氏医馆可是秦家的,这人我们就这么请过来要秦家那边找上门来可好?”

“大人,我们只是秉公办事,而这事儿已不是什么小事,就算是秦家上门来又如何?”宋先生放下手中托着的茶杯,接着道:“要是季府的人上来要个交代,大人打算如何应答?”

罗正志瞬间脑袋更疼了,秦家厉害是不错,可季府的人更是彪悍,先不说季府的主家的地位,关是在耀州城他这个郡县还要给三分薄面。若是为了秦家得罪了季府那就得不偿失,而季府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多半人家的消息要灵通不少,就算是想瞒着也无用。罗正志脚步一顿,叹了口气,只能就此作罢。

宋先生接着喝茶的遮掩,眼神往罗正志的方向看去,见他一脸颓败,心中的嗤笑更是浓烈。

他虽然不受罗正志的重视,可怎么也有自己的法子打听消息。这罗正志别的确实不出彩,可收小妾的手从未停过。

罗正志这次能帮秦家说话,无非就是看中了秦家庶支的一个姑娘,这人还没送到府里来怎么可能罢休。遂才想着帮上一帮,只是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以往他怎么胡闹都可以,现在可不行。

谁想为了美色,送上脖子上的脑袋不是。

秦管事这边刚被带走,秦氏医馆被官府的人勒令关门,秦家便使人上门来问话,还是打着那秦姑娘的名号来的,可这人刚说了秦家,官府这边就把人给赶了出去。

气得来传话的婆子脸一阵黑一阵白的,果然这男人都一等货色,没出事就花言巧语,出了事半点脸面都不给。

婆子心中气恼,又怕误了大事,到时候还挨责罚,顾不上搭理那些看笑话的人,这慌慌张张的就走了。

秦家主事人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杯砸出去,脸色比起回来的婆子好看不了多少。心中暗骂着罗正志的狡猾,说话不算话。

转头看到束手候在一旁的秦二管事,心中另一股火气上来,“秦维都怎么办事的,给人钻了这么个漏洞,亏我还对他抱以重任。”

秦二管事攥紧拳头,脑中闪过几个念头出声道:“也不怪秦管事,这件事医馆里的柳大牛和那神医弟子太过狡猾。”

秦家主事人一听更是克制不住恼怒道:“不怪他怪谁,这么两个下里巴人都管不住,这下可好了,秦家的名声都要毁于一旦。”顿了顿接着道:“现在郡县也不愿帮忙,还能靠着谁去。”

秦二管事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垂头不再说话,等着秦家主事人吩咐。

“这事也就算了,要能活着回来便罢,这秦维不能在用了。”秦家主事人看着秦二管事道:“接下来秦氏医馆就先由你来管着,莫要再给我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秦二管事得了吩咐,离开了秦家大宅。

秦氏医馆在秦管事被带走之后,瞬间混乱成一团,他们也是在官差上门之后才得知此事,现下秦管事都不在了。秦二管事也早早带着人走了,不少人心中惶惶,收拾了行李就要跑路。

有几个仆役早一步收拾好东西,往医馆后门跑去,刚转过游廊便瞧见站在游廊处的黄齐。

“黄、黄管事。”仆役把包袱往身后藏了藏,还是出口喊人。

现在医馆里何人不慌乱,主事人都被官差给带走了,只剩下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不害怕,看到黄齐才想起医馆里有这么个管事。

黄齐在秦二管事来了之后就被撤了,医馆里除了秦管事便是秦二管事最大,黄齐就算是想说话也没半点用。

秦二管事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就连他带来的小厮都比医馆里的仆役高上一等。

黄齐看着混乱不堪的仆役们,心中空荡荡的。他没收拾东西,也没打算离开秦氏医馆,瞧见他们也当没瞧见。

仆役见黄齐没有要管他们的意思,拿起包袱就要往后门走去。

“你们签了契约,你们这么跑了,秦氏医馆若是关门了还好,若是没关门,你们便是逃奴了。”黄齐最终还是开口道、

仆役闻言心中一震,对呀,他们还有契约在秦管事手上,只要秦管事没定罪名,那他们还是秦氏医馆里的人,要是跑了那就是逃奴,不说秦家会不会计较,他们也是官府上的逃奴之人。

有人想通了其中之理,放下了要逃走的念头,拿着包袱就离开了游廊。也有人不甘心,就怕秦氏医馆被定了罪名,那到时候也不好看,还不如现在先逃了,日后还要看情形再考虑回不回来。

有人率先走出了后门,陆陆续续也有不少人跟着走了。

后院瞬间安静下来,除了有些还有脑子的人留下,其余人都逃了。

黄齐看着落败的树叶铺满了泥土地,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第六十八章混乱2

相对于秦氏医馆被勒令关门,济仁堂算是人来人往,买药看病的人多到挤不进大门。

“各位莫要着急,请往这边来,喊到号数的请过来。”杜仲看着挤得满满当当的堂屋,满额间的汗水都来不及擦拭。

被一个刚拿到排号的妇人给拉住了衣襟,妇人举着手中的小木牌问:“小哥给看看,这是上面写了什么。”

杜仲降下音调,扫了眼上面的号数,细声回道:“婶子这是一百四十二号,你可记住了,等会喊号的人喊到这个号数,您就到前面去。”

见那妇人还是一脸迷茫,又解释了一番,等解释完那妇人走后,杜仲只觉得嗓子一阵干燥,轻咳两声走到一边去。

济仁堂在堂柜前摆了两张桌案,柳大牛坐在其中一张面前,另一张则是一张生面孔,据说是季家比较出彩的年轻人。

两人主要就是诊脉看病,排除有没有得了疫疟的人。耀州城里不少得了风寒的人家,早间城门被封了之后,秦氏医馆关门无人看诊,只能到济仁堂来。

“看下口舌。”柳大牛细细看了一番诊完一个,发了一张黄牌子,让这人到一旁的药柜拿药。

他腰背酸疼得不行,伸了个腰身往旁边的人看去,恰好瞧见季家明拿了张红牌给那人,心下不由叹息。

黄牌和红牌的意思各有不同,黄牌只是普通风寒,严重者多拿几份药回去喝便好,可红牌就是疫疟的意思,其中注意事项便比较多。

这种黄牌红牌的分辨来自沈元瑶,之前在秦氏医馆沈元瑶便是用此来辨别病情等级,柳大牛也接着这种方法来辨别病情。

牌号的用处也是沈元瑶提供的,也不知沈元瑶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季文琪面前提了这么一茬,季文琪又是个脑子灵活的人,就这么给生生弄出了个排号。

季家明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一侧头便瞧见柳大牛走神的眼神,知他只是在想着这些病人,也未觉得有冒犯,等着下一个病人上来看诊。

他是家中最为出彩的子弟之一,之前季管事到族里求助力,很多同他一般的人一听到疫疟这种病都纷纷避开,无论季管事说什么话都没用,甚至是季家族长都觉得季管事是在痴人说梦。

疫疟是传染病,百年来无任何一个染病的人能幸免,现在季管事求到族里来,那不是把季家放在火上烤么。治好了是美名,治不好便是人命。无论病人还是大夫都要被隔离,严重还要被烧死。

季家族长不说别的,就季管事口气大,想要族中培养好的子弟给送到绝路上去。

季家明这人性子冷清,特别是年岁越大便越冷淡,族长怎么安排便怎么做,可这次反常的反驳了族长的安排,甚至不惜代价的力挺季管事。

季家族长不想季家明会落了自己的面子,一时气急把季家明塞到济仁堂里,冷笑着留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怎么治好这病。”

说完甩袖头也不回的离开,季家明丝毫反应都无,只问季管事要如何行事。

季管事一脸复杂,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还是季文琪上来带着季家明到柳大牛身边学习。

遂这也是济仁堂来看病的人多,却没几个能坐堂的大夫的原因。

济仁堂人虽多秩序却是十分的好,罗正志同宋先生踏进济仁堂大门时就瞧见这一幕,心中不由的一惊,缓了片刻才掩下面上的震惊。

济仁堂堂屋里来来回回好几个小厮,都是在给看病的人讲解什么,丝毫没人注意到郡县大人的到来。

他们在门口处站了好一会,也没人上来招呼他们,面上带着几分难看。罗正志何时受过如此冷待,而济仁堂此时的生死还捏在他手掌心,他们这小小的医馆就敢这么忽视自己的存在。

罗正志是没想到他进来这么好一会了,也不见有个人来招待。宋先生则是真心钦佩济仁堂这番处理人多的法子,看了好半晌。

宋先生突觉罗正志身上一股不悦的气息,微微扭头朝面色难看的罗正志,手掩着嘴清咳两声,低声劝道:“大人我们这番是有事上门,不同于秦氏医馆。”

这提醒点到了点子上了,罗正志瞬间收起难看的面色。济仁堂的生死确实是捏在他手中,可他这郡县的一时疏忽,疫疟的感染也没能发现。这济仁堂可能会因为他关门,这也是关上了他唯一希望的大门。

这疫疟还要靠着济仁堂来挡在前头,他这郡县躲在身后才是最安全的法子,这一来就把人给得罪了,哪有这么要合作的。

宋先生见罗正志的面色好上不少,也不想做什么斯文人般的作态,等着济仁堂里的人察觉他们的到来。他现在可是和罗正志一同来的,这不亚于一个不定时的危险。

万一这人觉得不爽了,一时脑热甩手走人,那他又该如何做。

“小哥,可否帮忙传上一声,郡县大人到了。”杜仲被人喊住,瞧见两人着装不似平民百姓,遂也毕恭毕敬的停了下来。

待宋先生说完,没想到他身边这不算得高,面容平庸,眼里滴溜溜地转着之人会是郡县大人。

“还请大人随我来,这儿病人较多,怕大人给染上了。”杜仲行完礼这才说道。

罗正志闻言,立马抬袖掩鼻,满脸的不情愿急急问道:“可有别的路可走?”这一屋子的病人,虽然不全是得了疫疟的人,可这些都是病人。

杜仲就似没听到罗正志话语间的嫌弃,“自然是有别的路,毕竟得病不是什么好事。”

宋先生简直要被罗正志这副姿态给气着了,之前他劝着罗正志一同前来,是为了给罗正志树立亲民爱民的形象。可这人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他全都想好准备好,只是没料到罗正志这人性子。

他抬眼看了几眼在前头带路的杜仲,又看看罗正志那副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心中不免叹息。还好济仁堂的人都不计较,不然这事儿可就不好处理了。

杜仲走在前头,自然不知身后两人眉眼官司。对于这种人他见过的碰上的都很多,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见惯不怪。

不说此人的态度如何,他自小便知道自己分量,一介草民怎么能与官府争理,在这种不算大的地方,官家说得话语便是天理。所以他从不会同人争辩这些,顺着大人的意思来便是。

杜仲将二人引到书房,将茶水细细给上好了,确认无任何失礼之处,这才默默地退下。

“这济仁堂的人倒是会看眼色。”罗正志将桌上的茶杯拿起,轻轻喝上一口随后嫌弃道:“这都什么茶叶,怪怪的好不难喝。”

罗正志平时爱吃喝玩乐,但也不是个真的蠢的,也能想到刚刚那姿态不对,小厮不过就是个下人,何须多在意。就是这济仁堂的茶水不太好喝,难道他一个郡县大人还不值得他们备点好茶招待。

宋先生闻言也拿起茶杯喝上一口,一股苦涩的味道卷上舌尖,这是一种不同于茶叶的味道,估摸半天也没弄清楚是什么茶叶。

“罗大人,在下失礼了。”季管事急匆匆进来,一开口先陪了礼。

季管事忙活了一早,衣裳说不得特别整洁,因为来人传话的时候杜仲已经把贵客给带到书房了。让人在书房等候过久本就失礼,他哪还能顾得上回屋整理仪容,一路上急匆匆的赶来,用手捋平褶皱的地方。

“季管事严重了,医馆人如此之多,怪不得。”罗正志这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心中也有一份秤砣,既然是带着目的来的,那面子还是要给的。

宋先生在这方面上最为放心罗正志的言行,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什么底子还是知道一二的。

季管事见罗正志如此之好说话,一时也有些讪讪,之前季文琪也曾提醒过他注意着点,不日郡县大人必会上门来。

见罗正志一脸温和可亲的模样,也不似耀州城里传言的那般,心下也算松了口气。不是蛮不讲理之人,那就有可说道之处。

三人就此落座,罗正志顺手刚要拿起桌上的茶杯,忽然想起那股奇怪的味道,遂又放了回去。

季管事眼尖瞧见了,犹豫半晌,开口道:“这茶叶里边掺了几种药材,不说强身健体,也能防止风寒入体。”

宋先生闻言,心中了然,济仁堂这管事还真是机灵,这种法子都能想得出来。

季管事要是知道他这么想,必定要闹个大脸红。堂屋前那排号和红牌黄牌之分都是沈元瑶的主意,这茶自然也是沈元瑶的主意,没人会想到要在茶里加药材。

这年代的茶叶都是生茶煮着喝,生茶里边加点磨碎的药材,药材的量不多,加到茶叶中有些微的苦涩,刚开始喝还觉得不习惯,但喝久了就觉得比单调的茶叶要有味道。

其中除了解渴还能防病,季管事也是坚持喝了一两日,这习惯了就觉得便宜不少,没想到喝茶还能有这种用处。

罗正志也没想到这其中的关联,想到堂屋前不少的人,瞬间觉得这在茶叶中加药材的主意很好,刚收起来的手又拿起了茶杯,轻轻喝上一口,“果然越喝越有味道。”

第六十九章来者目的

季管事得了郡县大人的夸奖,心里喜滋滋面上也带了不少的笑意,“不知大人这次是要如何处置。”

罗正志抬眼撇了宋先生一眼,沉吟片刻,“我知季管事仁济,只是这病不寻常,这病还是济仁堂这边给传出去的......”犹豫半晌接着道:“济仁堂这边贸然流露风声,现在全城人心惶惶。”

潜台词便是说济仁堂不先向官府禀报,这消息一流露便满城风雨,想出去的人都挤在城门处,罗正志的意思也是在怪济仁堂,这话直接是把责任推给济仁堂了。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济仁堂本也是想先把人给留下,再给官府递个话,谁知那人并不是我们济仁堂的人,不但把人给放了,还把消息给传出去了。”季管事一脸难堪,这话都是季文琪特地瞎编的,这么睁着眼说瞎话,着实脸红难堪。

宋先生细细将季管事的神情尽收眼里,在季管事觉得是难堪的紧,看在罗正志和宋先生眼里便不是这个意思了,只觉得是心中自责。

罗正志偷偷看了眼宋先生,见他轻微的点头,这才清了嗓子道:“季管事无须再自责,此事已然发生,当务之急还是想想如何解决。”

季管事这才抬起头看向罗正志,提着的心瞬间落了地,看来他演的还不错,知道这位郡县大人并没有发现破绽。

既然罗正志没有继续计较此事,那便是有商量的余地。

“大人说言极是,大人这边是......”季管事忐忑问道。

“季管事就给我们一个准话,这疫疟是否正的能医治痊愈?”罗正志作沉思郑重状,心中却是暗喜。

看来济仁堂这位管事还是好说话的,在来之前宋先生便同他说过,这事儿只要顺利,别说是被参本丢官,他能更上一层都不是什么大事。

遂他才这般耐着性子上门,不然这会他应该是先逃跑的人。

宋先生见双方商量的方向还在掌握中,便没出声干涉两人的谈话。

季管事闻言更紧张了,“这疫疟确实棘手,我们季家有文书记载,加上有高人相助,不能完全有把握却是可以试上一试。”吞吞吐吐半天才把话说齐整了。

罗正志眼里闪过一缕精光,话语间带着试探,“那高人可还在城里不曾?”

“那高人没多停留,这会已经不在耀州城里了。”季管事面上带着几分遗憾,对沈元瑶的离开也带着几分无奈。

沈元瑶不愿出面,而留下柳大牛在城里,带着柳安逸施施然的就回家去了。他无可奈何,人家不乐意那他也做不出强迫人的行径来。

罗正志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结果,就连宋先生都带着几分诧异,他们除了解决这件事以外,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这位高人而来。

季管事自然没错过两人面上的变化,讷讷开口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只是季管事对这高人可曾了解?”宋先生急不可待的开口道。

季管事自然是知道的,那人是柳叶村人士,身边还有个五岁的伢子,最不敢相信的是那人会是个女子。他心中暗暗说道,却半个字都不会告诉眼前的人。

“不曾了解,就有一日到济仁堂来,第二日便偷偷的走了。”

季管事语毕便瞧见罗正志呆愣的眼神,心道还好之前季文琪曾交代过,不然他还不知要怎么回话才好。

看来他们的目的有半分是为了沈元瑶而来,看来沈元瑶也知道这事,遂不愿抛投露面。与官家沾上关系,那就会牵扯到社稷,到时候深陷泥塘,只会越来越深。

“我们只是问一问,并无它意,季管事莫要多想。”宋先生很快便整理好表情,瞬间把话给转了回来。

季管事这才讷讷的点点头,顺着宋先生的意思转了话题。

罗正志与宋先生没多说什么,把情况问上一番便告辞离开了。宋先生上了马车后一直在沉思,没注意到罗正志奇怪的眼神。

待他回神后罗正志立马开口问道:“宋先生这下子可怎么做才好?”

宋先生之前确实是有要这高人出面的念头,这样子更能安抚躁动的百姓,至少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支撑着他们,这样他们官府的压力便能减轻不少。

“无妨。”宋先生语气笃定,“你看,即便是没有那高人,济仁堂也能医治病人,那高人在与不在也无所谓。”

季管事愿意权利配合官府,可也是有要求的。这得了疫疟的病人他们全权负责,可官府的人也不能中途插手,不然还不如一开始便不合作。

罗正志怎么可能不答应,这本就解决了官府要插手的麻烦,现在顺势而应便可以了。

“宋先生那还有何好担忧的,这事儿也就这么定下了,要济仁堂真不能医治好这些人,那便一同烧了便是。”罗正志无所谓道。

在他看来,这整个城里的人命加起来都没他一人的重要,一直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观念,即便是最后这事不成,那他也还能活下来。只要不取他性命,其他的都不是最重要的。

“先回府罢,在这儿要沾上病气可不好。”宋先生比罗正志要有远见,可不愿和罗正志攀扯这什劳子。

秦管事现下便在官府中,宋先生出来之前就曾见过此人,此人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还没动手段,就把知道的都说了完全。

他明显记得秦管事说的是,“那人与我医馆中的一人是同乡,遂我才让此人进了医馆医治得病的人。那人一手精湛的医术,只是,此人是个女子。”

也因秦管事说这高人是女子,这也是宋先生犹豫的原因。行医之人虽说不乏有女子,可比起男子更难有天赋,这突然说是个女子,他哪能那么容易就相信了。

可今日瞧见的同秦管事所说相符十之七八,那个同神医弟子同乡的柳大牛也确实在济仁堂中,可季管事却持着不同的答案出来,那他到底应该相信那一边才是?

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着,宋先生顿时觉脑壳有些胀痛,想要弄清楚其中问题也只能等下边的人查清了,回来禀报才能一一做判断。

宋先生再回神时,便瞧见罗正志斜躺靠着引枕睡着了,另一个冒起的念头再压制不住。比起之前罗正志故意漠视,这种不得不屈服的心,精神上的折磨简直比肉体上的折磨还要难捱。

季管事目送罗正志的马车走远,一阵凉风过来,后背被汗水沾湿的衣裳瞬间贴上温热,季管事生生打了个寒战,这才发觉后背一阵汗湿。

“季管事,可还有别的事不曾?”杜仲瞧见季管事回过神来,这才上前说道。

“无妨,你先去忙吧。”季管事挥挥手示意无事。

杜仲也没发觉有何不同,心中还惦记着堂屋里那拥挤的病人,急急地就往屋里走去。

季管事也迈着步子走在后面。

季文琪在天擦黑的时分才踏进济仁堂的大门,瞧见堂屋前横七竖八的躺了几个小厮,瞧见有人进来,抬起眼皮瞧见是他,又软软的跌回原位,半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季管事在书房里。”杜仲不同于其他小厮放肆,虽然觉得全身酸痛难受,但还是起身上来说道。

季文琪听着杜仲这沙哑的嗓音,本还未反应过来,瞧见他们这副累晕的模样,瞬间就懂了。

“你也不用管我,济仁堂里我还比你熟悉。”季文琪挑眉,大步走开往书房的方向而去。

杜仲见季文琪越走越快,本还想着引路过去,但真的累的恨了,那里能赶得上季文琪那双腿,见人都走没影了,只能作罢。

季文琪刚推开书房的门,一方镇纸便砸在窗棂上,哐当一声又摔在了地上,声音巨大。

镇纸离季管事要砸的目标很远,要不是季管事故意的,就算是手抖也不可能避开那么远的距离。

要寻常人听到这声音都要被唬着,季文琪依旧挂着泼皮的笑容,大步走了进去还不忘把门给关上。

“季管事这是生哪门子的气?”季文琪笑道,当做不知道季管事那难看的面色是为了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做下这等事。”季管事指尖指着季文琪,想到今儿做的事就觉得气急,但事关重要又隐了其中重要的话。

“季管事,这是最好也是最便宜的方法,要不这么做可就麻烦了。”季文琪按下季管事的手指,亲飘飘道。

季管事本还气急,一转念想起沈元瑶和柳安逸,这心虚的劲儿便少了大半。

现下出门做生意的女子不在少数,可那些女子都是不痛不痒的小生意,可现在牵扯的不止是钱财,还有耀州城众多人的性命,一不小心赔上的便是整个耀州城。

只是他前半辈子都未曾同人说谎,这一开口便同耀州城的郡县撒谎,这撒谎的起点是不是太高了?

季管事脑子顿时愣住,他之前是在自责自己说了谎,为什么突然蹦出来这种奇怪的念头。

第七十章江家消息

乡间小道带着秋雨的湿润气息,这边雨刚停下村里的村民纷纷往田间走,今年的天气比起往年要好很多。

田地里金黄的稻谷全收得七七八八,覃花因田地里的农活多,这边让沈元瑶过来一块帮忙。

贾秀丽瞧见这小姑子鼻子不是鼻子的态度,只要一想起那张借条就觉得气的慌,既然银钱都还上了,为何还要留着那欠条,一把火烧了不是更好么。

比起贾秀丽的愤愤不平,沈弘光则是无多大态度,只要一想起那群煞神,浑身都觉得难受的紧,只要他们不上门来,他就觉得万事皆可。

贾秀丽弯着腰割稻谷,这雨停了田地里全是积水,口中一阵干涩,抬起身子到一旁去喝水。

一口喝完瓷碗里的水,眼角撇见有道身影在田地另一头探头探脑的,贾秀丽刚想开口问沈弘光这人是谁,突然看到那人朝自己招手,眼角一阵颤抖,瞬间想起这人是谁。

“当家的,我去去就来。”贾秀丽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瞧见沈厚牛同覃花离这里有段距离,埋头苦干。

沈弘光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见她急促的模样,以为她是坏了肚子,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贾秀丽小心翼翼的避开人,往那人的方向疾步而去,眼见快要走到了,小道迎面走来一个女子。

沈元瑶手里拿着给沈家人带的放菜,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小道一旁,赫然是她那大嫂。

“大嫂这是上哪去?”沈元瑶不想落人口舌,小姑子同嫂子打招呼再正常不过。

贾秀丽闻言,手指抖了抖,想着沈元瑶这么大方的同自己打招呼,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可瞧着也不像是知道的样子,不然也不会这么平静的同自己打招呼。沈元瑶是什么样的人?沈弘光瞧见那群凶神恶煞的人都忍不住打颤,沈元瑶就这么对着几个牛高马大的男人,都不曾感到害怕,可想而知沈元瑶也不是什么善茬。

贾秀丽心里过了好几个念头,僵硬着唇角扯出几个字来,“去解手。”急着离开这里,开口催促沈元瑶离开,“爹娘还等着你呢,你先过去,我解手好了再过去。”|

沈元瑶心中觉得疑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沈元瑶这嫂子心思活络,她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看透人家想了什么,加上也不想多管闲事。

贾秀丽这人最会的便是倒打一耙,可能你上去帮忙,她还能反过来咬你一口。

沈元瑶转身就走远了,贾秀丽没想到沈元瑶这么好打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过去。

黄婶之所以没开口喊贾秀丽也是为了掩住消息,江家那幺儿虽说克妻,可多的是人想要嫁到江家去。不说去了江家不用干活还有丫鬟婆子伺候着,一进去就是主子的命,不少人家私底下都来探口风。

黄婶远房亲戚也托人来问过了,对自家人还是要存点小心思的,她要是从中和了这好事,打着亲戚的名号,往后来往多点,也算是给他们家留了个后路。

哪个不是靠着大树好乘凉的,三四家都被她一一糊弄过去了。

现在她来找贾秀丽也是打算同那几家一般,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这村里乡间的小心点,也无甚么大问题。

黄婶眼见贾秀丽越走越近,忽然顿住脚步不动弹,她还想上前去迎上一迎,身边忽的走过一个女子。

乡间的风不大,头顶上是下过雨之后的艳阳,那阵风拂来带着淡淡的清香,扫去泥地里的土腥味。

黄婶下意思地朝那女子看去,女子背对着黄婶走过,看不见面容,乌黑的长发扎成一束垂于脑后,深色的布鞋在素色的裙摆中若隐若现。

虽看不见面容,但这背影已是这田间一道风景。

黄婶在村里见过这般气质的女子不多,一个是覃家的翠花,另一个就这个连面容都没见到的女子。覃翠花的气质甚至比不得这位女子,这究竟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之前都没见到过。

也不怪黄婶认不出沈元瑶,每次都巧合的错过了。

她心里暗戳戳的想着,等啥时候有空闲了去打听打听,这哪家的姑娘,说不得能成一段好姻缘也不是不行。

黄婶这么想着,那女子忽然在贾秀丽面前停住脚步,两人说起话来。黄婶离的地方有点儿远,没听到两人说了什么。

她能看见贾秀丽的面容不太自然,不会两家有什么关系吧。贾秀丽同沈元瑶说完话,朝黄婶的地方走来。

黄婶看着沈元瑶越走越远的背影,贾秀丽走到身边才回过神来。

“我们换个位置罢,这儿日头有些大。”黄婶笑眯眯道。

等会说得话可能让贾秀丽不太满意,遂这会态度好点,等会就算贾秀丽心中不满也不能怎么样不是。

贾秀丽也觉得这位置不好,太扎眼,要是有心人看过来,有机灵的瞧见黄婶难免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

两人寻了一处背风的死角,黄婶先开口歉然道:”也不知江家怎么想的,说是还要想上几日,这是还要再看看别家的姑娘。“

贾秀丽神色平静,似乎并不在意江家怎么回话,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黄婶面露异色,没想到贾秀丽会这么平静,之前那几家一开始还要追问,到后来甚至是破口大骂,这贾秀丽怎的这么沉得住气。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平常人家,这可是小有田地银钱的江家呀,谁人不想来探探口风,万一走了运不是。

贾秀丽也十分眼热江家,之前瞧见黄婶过来,心中难掩那份激动。打眼瞧见沈元瑶走来,还有那一声大嫂,瞬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沈元瑶现在不是她能拿捏的,就冲她那脾气,她怕到时候江家真瞧上了沈元瑶,事情暴露出来,沈元瑶到时可不会心慈手软放过她。虽说她嫁到沈家,怎么都是沈家的一份子,可她和沈元瑶没半点血缘关系,要收拾她可以一分面子都不给她。

不知为何,贾秀丽一想到沈元瑶就想起那群凶神恶煞的人,心中就是一股凉气。

“不过。”黄婶也不愿在江家这件事上多攀扯,既然人家不介意,她也不想多说什么。

忽然想起刚刚同贾秀丽说话的女子,还是掩不住小八卦的心情,“敢同你说话那姑娘是哪家的?”

“看着总觉得面生得厉害。”黄婶又加上一句,注意到贾秀丽忽然僵硬的面容,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沈家三丫小时候看着就觉得清秀,小小的人乖巧得不行,只是身子瘦弱得不行。沈家贫穷在柳叶村不算什么秘密,哪家哪户不知道的。

沈家把沈三丫卖了之后,家里瞬间就好过不少,还起了新屋子。谁知半年前沈三丫忽然家来,带着个半大的伢子,自那时起,柳叶村从未平静过。

黄婶成日听这沈三丫的八卦都要听不过来,前段时间赌场上沈家门来要债,据说有上百两去呢,沈家这么个穷了吧唧的人家,怎么可能还得上。

黄婶能想到贾秀丽冲着江家的钱财来的,这也是她犹豫要不要给贾秀丽这个机会的原因,万一沈家人把姑娘嫁进去了,翻脸不认人了怎么得了。

谁能想到,最后还是沈三丫找人借了钱,把赌债给还上了。

可是这钱欠下了,怎么都要还的,怎么沈家忽然就不着急了呢?

这也是黄婶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既然想不清那就不想了,也没人同她远房亲戚争这江家儿媳妇的位置了。

“那,那是沈三丫。”贾秀丽犹豫半晌,心中想着事,没看见黄婶那八卦的神色。

“我就说,沈三丫那......沈三丫?”黄婶音调突然拔高,带着震惊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是沈三丫。”

黄婶忽然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想起刚刚沈元瑶确实同贾秀丽说话了,那两人看着就不像关系好到能说话的样子,这下子才真的心了贾秀丽这话。

贾秀丽半晌不少话,觉得江家的事情成与不成同她都没半点关系,她现在可不敢去招惹沈元瑶,就算是沈弘光为了银子站在她这边,可沈厚牛就不会同意。

第一个挡沈厚牛怒火的人就是她了,想着都觉得和黄婶多说几句话都是罪过。

贾秀丽出声告辞,留黄婶独自在角落里,看着贾秀丽面无表情走开的背影,讷讷的说不出什么话来。

黄婶知道那女子是沈元瑶念头转了好几个,比起她那远房亲戚,沈元瑶这人更容易入了江家么子的眼。她在中间作保,那沈家必定赖不了去,说不得江家见她办事这般利索,还给挑了个这么好的儿媳妇,那银钱多半还能加点。

沈元瑶忽然觉得被挤一冷,像是被什么人给盯上的感觉,猛然回头看去,满田地的稻谷七七八八的散开着摆放,村里的人都弓着腰身割稻谷,哪有什么人看着她。

攥紧手中的食盒,继续往沈家田地的方向走去,没在把这件事发在心上。

贾秀丽在沈元瑶到田地里没多久就回来了,沈弘光以为她去解手,沈厚牛和覃花不知她去哪儿,但见她没走多少时间,便没多想。

还有不少的稻田没收,等会再下雨就收不得了,得赶着时间来割稻谷。

第七十一章封城

柳大娘站在村口处,神色焦急四处张望着,想到今早听人说起的事情,怎么还能做得住。

对这事最为清楚的是沈元瑶,只能上门去寻人,她去村尾沈元瑶住处时,家中无人,想到沈家田地里寻人,又怕自己想错了错过沈元瑶,只能在村口处等着沈元瑶回来。

路过的村里人都忍不住招呼,“柳家的,你在这儿干啥呢?”

“这不是有事找沈元瑶呢。”柳大娘将心绪收了收,扯了扯唇角回道。

村民见她没多说,忽的想起前段时间沈家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银钱不够花用?”

柳大娘愣了愣,知道这人是想多了,以为她这是要找沈元瑶要债呢。这也是沈元瑶想要的效果,至少有她这么个“债主”在,沈家人不会以为沈元瑶有钱。

沈元瑶拎着空了的食盒往家里走去,瞧见站在村口处同人说话的柳大娘。她知道柳大娘必定会上门来寻她,遂也准备好了说词。

柳大娘心不在焉的同人说这话,眼角瞥见沈元瑶的身影,这忽然开口打断了眼前人的话,“沈元瑶回来了,我还有急事,下回有空闲我们再聊。”

说完也顾不上这人回话,就朝沈元瑶走去,脚步带着几分凌乱之意。

沈元瑶跟着柳大娘往柳家走去,一路上二人都不曾开口说话,毕竟附近还有路过的人,还是等回到家中再询问便是。

秀娟也候在家中,虽然柳大娘没给她说耀州城里的情况,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中只觉不安稳。特别是早些时候柳大娘魂不守舍的回来,半句话都没说,急匆匆地又出门去了。

柳大娘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娟秀心中一紧,她能想到能让婆婆这么着急的事情,除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那便是许久不曾归家的柳大牛。

柳大牛以往十天半个月都会回家一趟,就算是再累在忙都会给家中来信。她最后受到的信是半个月前,这怎么可能不让她担心。

娟秀手掌轻拂着凸起得厉害的肚子,望着院子一处角落发起愣来,直到柳大娘从外头推门进来,身后跟着神色平静的沈元瑶。

不知为何,娟秀瞧见沈元瑶这般神情,提起的心算是落下不少。沈元瑶不是那般忘恩负义的人,特别是在她和柳家关系那么好的情况下。她能如此之淡定,那必是问题不大。

娟秀想上前去迎两人进门,只是一起身,眼前便黑了一黑,身子一晃就要往后仰倒,柳大娘瞧见娟秀身子那一晃,眼睛瞬间瞪大。但两人之间有段距离,柳大娘动作再快也没办法止住一个人摔落的速度。

就在沈元瑶要冲上去接住人,柳大娘目呲欲裂之时,好在娟秀起身的动作不算太快,下意识地护着肚子,一手撑在椅子上。

待娟秀稳住身子,柳大娘早已大步跑到她身侧,扶着她坐会位子上,语气中带着责备道:“你都双身子的人了,怎么还不小心些。”

别看柳大娘这话责备,娟秀知道她这是在担心自己,只笑笑着安抚她道:“没事,别看我要摔倒,我只是想换个动作坐下而已。”

柳大娘瞬间说不出话来,娟秀那一晃怎么看都不像是换动作,这人不过就是为了安抚她。

忽然想到耀州城,几分悲哀从心间来,又要强忍住不能流露出来,就怕娟秀给看了出来。

柳大娘考虑到娟秀现在是双身子的人,沈元瑶也没忘记此事,就等着柳大娘下决定要不要避开娟秀。

柳大娘是个坚强的女人,无论是年轻的时候还是现在,她都能接受任何令人绝望的现实,遂沈元瑶并不想瞒着这位担忧着儿子的母亲,至于娟秀,也是怕她听了会受不住,毕竟她肚子里可是柳家的血脉。

沈元瑶手里托着茶碗不说话,柳大娘频频给娟秀使眼色,让她先回屋休息,娟秀头一次拒绝了柳大娘,避开了那道眼色,就是站在堂屋中不愿动弹。

“元瑶,你老实同我说,耀州城里现下什么情况?”柳大娘担忧娟秀会受不住,但也知道此事不能瞒住多久,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让她知道了,有个心理准备。

沈元瑶见柳大娘放弃了要娟秀避开的意思,她自然也不会拦着她,斟酌着说词,尽量不要太过。

娟秀也是在等着柳大娘开口说话,这话音刚落,娟秀脑子也同柳大娘刚听到之时一般,半天回不过神来。

“耀州城现下应该是封城了不错。”沈元瑶不露痕迹的关注着娟秀,她是个大夫,就算是娟秀一时情急昏死过去,她也好快些上去把人给接住。

沈元瑶这话一落下,柳大娘手指瞬间握成拳。

柳大娘今日听到的便是耀州城封城的消息,耀州城封城是这几十年来都未曾有的。几十年前的瘟疫蔓延曾封城过,那场大瘟疫过后,耀州城城门除了宵禁时刻,其余时候都是大开着的。

这节骨眼上封城的原由,不少人暗自揣摩,可柳大娘对疫疟的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看来是耀州城里得了疫疟的事给官家知道了。

他们平民百姓的对着官家就是死路一条,有些人家的妻儿老小都还在城里,但也只能苦苦等着消息,毕竟城门不是什么人都能闯的。

柳大娘听完险些站不住脚,要不是骨子里的坚强还支撑着,她估计两眼一翻就能昏死过去。

等这冲劲给缓了过来,柳大娘向传消息的人道了谢,这边脚步凌乱的往家中走去。娟秀那边她是不敢透露半个字眼,她恍恍惚惚间想起了沈元瑶。

是呀,对这件事完全了解的便是沈元瑶,要是从她那里打听,必定能知道不少的消息。遂顾不上同娟秀交代,脚步匆匆地往村尾沈元瑶的远走走去。

“那大牛他......”柳大娘喉间一阵干涩,问出的话带着几分希翼。

“柳大娘我不敢完全保证,但我知道大牛哥必是无碍的。”沈元瑶笑了笑,放下说中的茶碗,一只手拉着柳大娘蜷缩成拳的手。

沈元瑶能感觉到手心的冰凉,知道柳大娘这是抱着最坏的打算,真是天下父母心都一样。

“这封城有封城的好处,城门关上了,外面的人出不去,里边的人自然也出不来。”

确实是这样没错,封城的好处在于,城里的人必定还无什么大碍。按照以往行事来看,寻一偏僻之处把得了疫疟的人隔离开来,然后再......

柳大娘感觉到手背上的温热,这才些微松了松紧握的拳头,对上沈元瑶那双黝黑的双眸,平时的冷清静然一扫而空,里面是淡淡的宽慰。

“大牛哥在城里必定是无碍的,疫疟这病不算好医治,但不是没可能医治痊愈。”

柳大娘想到梁家的茂子,她昨日还同梁婶说了大半天的话,茂子就在梁婶身边,瞧着精神和身子都很好,没半点病态。半大的伢子最容易夭折,茂子都能在沈元瑶的医治下活下来,那必是完全没问题的。

“那元瑶你怎么还不回城去?”柳大娘想到当初也是沈元瑶医治痊愈的,那必定是有法子。

遂柳大娘以为沈元瑶会在这紧要关头回城去,一想到沈元瑶会进城去,瞬间又安心不少,不料沈元瑶下一句又让她觉得不可置信。

“我不会进城,我便是趁着这件事发生之前,特地从城里出来的。”沈元瑶知道不能再瞒着柳大娘,索性一次性说完。

“我身为女子本就不易抛头露面,而且如今我出现并不是必要的,大牛哥已能独当一面,我全然信任他能处理好此事。

我如今进城的话,对我,对大牛哥都不算最好的决定,遂我只能自行先家来。”

这个朝代确实有女子经商没错,可那都是极少数存在的,而这些女子经营的也不过是一些女子关顾较多的行业。

有哪家的医馆是愿意招女子做大夫的,名声较高的也是高门里从小培养好的女大夫。她女子的身份限制了她,也给了她能躲藏的理由。

秦管事现如今必定是在官府中,那必会把她给供出去,既然如此,她一旦离开那便是秦管事说了谎话,济仁堂也能多上几分赢的几率。

柳大娘震惊之余,还满是对柳大牛的欣慰。转念一想,沈元瑶不便出面,若这疫疟的事情完全平息下来,那出名的便是柳大牛了。

看向沈元瑶的眼神又复杂了几分,沈元瑶这女子是多少男子不可匹配的。任谁看到即将到手的名声和银钱,有几人是能拒绝。

就算是柳大牛,柳大娘也不敢保证自家儿子会拒绝,她的儿子她再清楚不过。别看柳大牛成日笑呵呵的同谁都没个脾气,可这骨子里男子的念头却是半分都不会少。

“遂柳大娘莫要多忧,大牛哥过段时日便能归家。”

沈元瑶安抚完柳大娘,转头看向发愣的娟秀,关切道:“嫂子可要注意身子,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到沈家寻我。”

娟秀被沈元瑶一喊,回过神来勾起僵硬的唇角,道了声谢。

沈元瑶抬眼看了看天色,这时候该去柳枝村接柳安逸了,遂告辞离开了柳家。她能说的都说过了,也算是平了柳大娘和娟秀的心,至于城里,她对柳大牛的医术是认同的。至于这一波隐于阴影的战争,就要看济仁堂是否狠得下心来,同她就无多大关系了。

她能做的就这么多了,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第七十二章指环

耀州城内也确是同沈元瑶那般,官府四处查患了疫疟的人,济仁堂则是被隔离开来,官府还特地圈了一块地出来,给疫疟的病人住下。

城内局势慢慢紧张起来,罗正志此时正在堂屋前踱步,眉头皱成一团,时不时的看向门口的位置,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宋先生回来不曾?”罗正志出声问道。

候在一侧的小厮垂头回道:“还未曾有消息传来。”

罗正志猛的抬头朝那小厮看去,气急败坏骂道:“你站在这能有什么消息,不去看看就回我话?”说完还抬脚上去踢小厮。

小厮不料罗正志会这般动作,被踹了个正着,回过神来脚下踉跄往外院奔去。

罗正志出了口闷气神色好上不少,倒是可怜了受气的男子。

“难怪那些个人跑那么远,倒是我蠢。”刚刚挨了一脚的小厮嘀咕,脚步丝毫不减的往外院跑去。

小厮还没到外院门房去问话,宋先生就出现在眼前,小厮立马迎了上去,“宋先生,大人在堂屋呢。”

宋先生蹙眉也不过一瞬间,立马恢复了原先的神情。小厮在前头引路,宋先生便跟在身后。

罗正志生怕得了病。同济仁堂那边的接触都交给了宋先生,至于安抚耀州城里的人也不见做得来,结果还是给宋先生去办。

宋先生这段时日忙得脚不沾地,歇息都是在马车上歇的,一下车便有大大小小不少事情等着他。

这郡县大人甚至连脸都不曾露过,就躲在官府或府中不出门,哪有这般作为的郡县。宋先生同罗正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少不得要给罗正志掩饰一番。

遂罗正志也是面上瞧着焦急,而宋先生这段时日的来回奔波,整个人都憔悴得不行,小厮想到罗正志那油光满面的模样,再看看宋先生都于心不忍。

罗正志一直等着消息,有眼色的小厮早宋先生一步到堂屋去传消息,还得了银两的赏。原先挨了一脚的小厮瞧见那人拿着赏钱笑得合不拢嘴,心中更是郁闷。

“宋先生可回来了,我等了好些时候了。”罗正志迎了上去,脸上带着几分急切。

宋先生扯着嘴角见礼,这才随着罗正志往堂屋走去。

两人坐下,宋先生顾不得以往的矜持礼节,拿起桌上的茶一口饮尽,缓缓了心神看向罗正志。

“济仁堂那边可还成?”罗正志按耐着焦躁,待宋先生喝完茶这才开口,“可还顺遂?”

“济仁堂那边尚可,得了疫疟的病人一天天都在好转,不用太过担忧。”宋先生语调不高,语速确是快了几分。

罗正志只关心自己关心的,根本就没发现宋先生的变化,宋先生也不曾发现自己的变化。这段时日忙得转不过神来,以往那慢条斯理的作态改了个完完全全。

罗正志闻言脸上浮现几分笑意,这也算是这段时日得的不错的消息。耀州城城中有不少他不敢招惹的人家,比如季府的人。

季府同上京的大人物有不少的牵连,他这般小人物也只是听了个一二,反正他一个郡县不敢招惹。

季掌柜遣季府的人到官府中,罗正志都要毕恭毕敬的请进来喝个茶,小心翼翼的说完话,又把人安安稳稳的送了出去。

罗正志下令封城是不得不为,可季府若是有半丝不满,这城门就关不上了。没想到季掌柜是个好相与的,季府的人回去过后,半丝异议也未曾有过。

“这要是再无进展,城门也关不上了。”罗正志叹了口气,手摸到自己粗壮的腰身。

他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打个寒战都要请大夫上门,原本粗壮的腰身都少了一圈。暗中自喜瘦了不少,但一想到是为什么瘦的,又不由郁闷几分。

“大人莫要多想,我先走一步。”宋先生说完话便告辞离开。

罗正志也不留人,毕竟结果还不错,那便可以了。

季掌柜不曾给他压力,不代表别家的会给他面子,时不时的就请人上门,吵吵嚷嚷的就让他下令开城门,半点道理都不讲。

罗正志冷笑,人家季府什么话都没说,他们这些不过跳梁小丑就要上来献丑。以往的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是那种讲道理的人。

耀州城城里的此起彼伏和外人无关联,从这场风波中脱身而出的沈元瑶更是悠哉悠哉。

每日早起送柳安逸到学堂,午间到时辰便送饭,一天天下来过的充实而悠闲。

要不是沈元瑶每日都能听到人说耀州城里事,那在秦氏医馆里的时间是上辈子的记忆了。

“姑姑!”沈元瑶精神一震,眼前画面一转,回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阳光有点刺眼,沈元瑶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看着眼前的药草。

“我来帮姑姑吧。”柳安逸就蹲在她身前,鼻尖微微皱起,带着被日头照晒出的汗珠。

每月中旬学堂都会有一天休息,这日便不用再去学堂上学,没到这一日柳安逸便会跟着沈元瑶身后采药。

时不时都会蹦出一两个词语,然后仰着脸等着沈元瑶夸他。

“不用安逸帮忙。”沈元瑶压住表情,勾起一抹微笑,“你最近不是在学千字文了吗?你就拿个小凳几在屋前给姑姑念书吧!”

柳安逸本就聪慧,柳夫子一扫之前的嫌弃和厌恶,比对其他伢子还要关心柳安逸,时不时就能留他多上一个多时辰的课。

索性柳安逸也愿意听讲,遂沈元瑶也便随他去了,现下对沈元瑶的拒绝还不太乐意,等听到后半句又开心起来,“噔噔噔”的跑回屋子里,没过多久就搬着凳几出来,找了块地儿坐下,开口念着书。

沈元瑶见他听话的坐着念书,悄悄松了口气。

她抬起白皙纤细的手指,她之所以晃神便是因为食指上的指环。这指环颜色深沉带着丝丝古朴,让人看着就觉得不值钱,看过一次便不会再看第二眼。

而这指环的神奇之处,好好利用就行了,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了。就是在现代会引起纷纶,更别说是古代了,要真让人知道了,还不要当妖怪烧死了。

天色渐渐昏暗,沈元瑶和柳安逸吃了晚饭,两人一起把晒好的药草收进药房。等着天完全黑了下来,细微的虫鸣声渐渐传来。

柳安逸几乎是一躺下就睡着了,呼吸声轻缓绵长。

沈元瑶隐于黑夜中的手指一动,意识便进到指环里面。指环里依旧灯火通明也不知光线从哪来,就是一片光明。

她之前一直没来得及了解这个指环,除了放银钱便没再用过,趁着现在也能好好了解下。

沈元瑶四处打量着,早间翻晒的药草就散落在地上,簸箕便在药草不远处没动。心想着,这么乱糟糟的也不好看。这么一想,药草突然就自动跑到簸箕里面去了,一点残渣都没留下来。沈元瑶就目瞪口呆的看完全程,看来真的是捡了个宝贝。

她现在是知道自己的意识能进来,身体还留在外面,进来的方法找到了,只是这从里面把东西拿出去,要怎么做。

念头一想,沈元瑶感觉到自己手里一重,本来还在空间里的簸箕出现在了手中。

沈元瑶手里拎着簸箕,人还躺在床榻上,也是一脸的尴尬,画面一下子就滑稽起来,谁睡觉还抱着个簸箕睡的。手里拎着个簸箕,放轻脚步不吵醒还在睡觉的柳安逸,蹑手蹑脚的走出屋子。

这东西比高科技还要好用,脑中一想,东西就能出现在手中。突然想起自己进不去,可能是因为空间不容活物,脚步一转就直奔后院。

后院不是很大,散散的摆放了几个不用的东西,院子角落里圈了个围栏,养着几只鸡专门下蛋用的。

指环能不能装活物,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所以半夜出现在后院抓鸡的沈元瑶,表示这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手中拎着鸡翅膀,半分钟过去了,鸡还是在手上,不像中午那样,念头一想就能进去。

看来这指环只能装没有生命机体的东西,像有生命的活物就进不去,也能解释,为什么自己也进不到里面去。

还没等她把鸡放回鸡笼里,院门处传来了细微的声响,沈元瑶脑子突然想到以前看过的恐怖故事,手臂上直冒疙瘩。

手中的母鸡一个振翅就挣开了,满院子的蹦跶带翻不少东西,“哐当”的声音连响不断。

等把鸡抓回笼子,后院里一片狼藉,简直看不下去。

这么一闹还真提不起害怕的心,抓鸡还真是个体力活,本来还觉得无聊睡不着的沈元瑶,一回到房间躺下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柳安逸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后院,掉头就往房里跑去,小心翼翼地摇了摇沈元瑶地胳膊。

沈元瑶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着一脸严肃地柳安逸,含糊地开口问道:“是不是饿了?”

“姑姑你快起来,我们家遭贼了!”柳安逸摇摇头,小声道。

“什么?”沈元瑶一个激励从床上爬起来,连声急问:“你没事罢?”说着就要看柳安逸身上是否有受伤。

沈元瑶这么紧张不是没有理由的,毕竟上回柳安逸就曾遇到过,可能那些不要命的要上门找柳安逸也不是没可能。

第七十三章上门

黄婶昨日归家后,想到江家又想到沈元瑶,愈想愈不能睡,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黄婶身侧的人原本睡意渐浓,被她这番动作给闹得没了睡意。

“你都想什么呢,明日还要早起呢。”黄良吉抬手想要扯扯布衾,手臂瞬间染上一层寒意。

黄良吉终是叹了口气,扯着布衾往黄婶身上盖去,“夜间寒意这么重,还不好好盖着布衾。”

黄婶还在想要怎么和黄良吉说这江家的事,见他这么关心自己,之前还顾虑着的烦恼一扫而空,侧过身子看着黑暗中的黄良吉。

“江家那事,我同你说过吧。”黄婶压低嗓音。

黄良吉之前确实听自家媳妇说过,现下就是点头,点完头才发现屋子里太暗,点头黄婶也瞧不见,随后轻轻“嗯”了一声。

“江家幺儿可是个喜爱颜色的,你们家那远房亲戚,我想了这么段日子,也实在是难下决定。”黄婶悠悠地叹了口气。

说来这便宜亲戚也是难缠得厉害,不远千里来投奔黄家,黄良吉老子娘是个耳根子软的,被这这两母子给哄了个正着。

知道黄婶是村里有名的媒婆,这边就爱缠着黄婶给自家闺女找个好婆家,黄婶本还滑溜的应下却不作为。黄良吉的老子娘知道后,还特特训了黄婶一顿,黄婶有苦难言,好在黄良吉还是个疼人的,知道她难做,帮着挡了黄大娘不少的棍棒。

黄良吉挨了一顿揍,转头同黄婶道:“你莫要搭理他们,我娘腻歪了就遣出去了。”

可黄大娘不知怎么被惯灌了什么汤,都住了快两个月了,对着两母女像是对待女儿似的。黄婶也受不住这两母女的磋磨,江家这边传出消息,她转身就同这蒋家两母女说了。

蒋家两母女子是喜不自禁,听黄婶的话头,那是个有钱人家,往后嫁进去了那便是正经的主子,吃喝玩乐都有人伺候着。

想着都觉得这种日子才是他们该过的,这边得了话转身就跑黄大娘跟前去了。

“老姨,我要是嫁到江家去,我第一个就孝敬您。”蒋蜜笑颜如花。

黄大娘听了这话更是笑开了去,满脸的皱纹紧紧褶皱在一起,咧开嘴应道:“好好好,我们蜜儿最为孝顺。”

正好进来的黄婶掩了掩眼底的轻蔑,面上扬着笑意没吭声。

蒋蜜她娘就笑着看着黄大娘和女儿,淡笑着看着这两人的互动,也不插话。

黄大娘却是先开口对黄婶喊道:“你可要照顾下蜜儿,你看蜜儿多孝顺多好的姑娘啊。”黄大娘说着又搂着蒋蜜喊亲亲。

“娘,这我可说不准,江家那幺儿可是个挑剔的。”黄婶还想再说点什么,瞧见婆婆那忽的沉下的脸,立马改了口:“蜜儿这姿色自然是不用担心的。”

黄大娘又恢复了笑意,“这话极是,我们家蜜儿最好不过。”

黄婶陪着笑,点头说是。

蒋蜜她娘见黄婶已然应下,忙出声对黄大娘道:“天色也不早了,姨妈身子不好,我便带蜜儿先回屋去了。”

蒋蜜听她娘这么说,也跟着起身,还不忘同黄大娘撒娇道:“老姨,您先歇息,我晚些时候再来寻您。”

黄大娘笑着应下,待蒋家两母女出去,对着黄婶没了之前的笑意,语气硬邦邦道:“过来做什么呢?”

黄婶一口气差点没噎死自己,这边是黄大娘对她的态度,轻易不笑言,无外人在更是懒得多说一句话。

“娘,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您。”黄婶干巴巴道。

“我身子好着呢,没事就别过来了。”黄大娘说完扶着拐杖巍巍颤颤的起身,黄婶下意识的伸手要来搀扶,黄大娘连搭理都不愿搭理,直接错过这伸出一半的手,径直回了屋子。

黄婶站在堂屋前,只觉得双脚僵硬,难以移动半分。

黄家人心知肚明,黄大娘为何这般对她,无非就是因为她的肚子不争气,而黄良吉又愿护着她。

黄大娘对黄良吉这儿子没法生气,只能把这股气撒在儿媳妇身上,常常见着她就没个好脸色。

至于为何对蒋家母女为何那么好,开始时是看中了蒋蜜,她偷偷给黄良吉提了一回,谁知黄良吉给她挡了回来,她只当是黄婶又在儿子耳边吹枕头风,只能就此作罢了,但这笔帐又记在黄婶身上。

黄大娘身影消失在堂屋,黄婶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本还想着帮蒋家母女一把便也罢了,就当是讨了婆婆的欢心,怎知婆婆非但没个好脸色,蒋家母女俩也没帮个忙说一两句好话。

还真真是,帮了这两人,可保不准还会被反咬一口。

黄婶眸色渐深,也如同那突然升起的念头般坚定。

这日一早黄婶急匆匆起身,先是往蒋家去上一趟,见了当家主母,两人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黄婶婉拒了江家主母留饭的话,日头正烈时分出了江家。

沈家人在田地忙活着,黄婶到的时候正巧碰上沈元瑶送饭过来,眼里瞬间冒起几缕精光,迎着沈元瑶就上前去。

“这不是沈家的三丫吗,都这么大了。”黄婶瞬间搭上沈元瑶的手臂,带着几分热络,“这脸蛋愈长愈标志了。”

沈元瑶也是一脸诧异,想挣开这人的手臂,无奈手里还拎着食盒。不知这人葫芦里都卖什么药,只能仍由着此人拉着自己往沈家的田地走去。

“元瑶,今儿怎么那么迟。”覃花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瞧见黄婶还觉得诧异。

“黄家的,你怎么过来了?”

贾秀丽听见覃花喊沈元瑶也抬起头来,主要是觉得沈元瑶今日来得太迟了,肚子空如雷鸣。等她瞧见挽着沈元瑶的黄婶,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实在没想清楚怎么回事,黄婶前几日还那般同她说沈元瑶没了机会,那今天一同前来是做什么?该不会是被沈元瑶给知道了罢?

贾秀丽自认为没露半点问题,眼睛忍不住去看沈元瑶,正好对上沈元瑶那冷淡的眼眸中,瞬间像是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洞中。

沈元瑶早在贾秀丽色变之时发觉了,特别还是那心虚的对视,看来这人还真是和贾秀丽认识,遂开口道:“婶子说寻嫂子有事,我们就一同过来了。”

黄婶没想到沈元瑶知道贾秀丽找过自己,心中暗自猜测:难不成贾秀丽同沈元瑶讲了江家的事?心中这么想着,又不露痕迹的看向沈元瑶。

沈元瑶回以一笑,手中的东西放在草垛上,反手挣开了黄婶拉着自己的手臂,指尖划过黄婶的手腕之时,察觉到脉搏跳动不太正常。

划过的手指刻意放缓了几秒,心中的疑惑确定了几分。

“婶子要是寻嫂子,那边去吧,我嫂子等会还要干活呢。”沈元瑶装作一无所知的笑道。

黄婶手腕间的温热早已消失不见,有小半刻的发愣,被沈元瑶这话给拉回了神思,“这事儿不只是要同你嫂子说,还要同你爹娘说上一句。”

“这儿日头这么烈,站着可不好说,我们寻个能喝茶的地儿好好说说。”黄婶眉开眼笑,满脸洋溢着喜悦。

沈元瑶微微眯了眼,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直关注着沈元瑶的贾秀丽瞬间觉得不好,连忙踏出来拦住众人道:“黄婶有什么事先和我说说,就不用打扰我爹娘了罢。”说这便上前拉着黄婶要走。

黄婶怎么乐意就这么走了,嫂子虽说也有话语的机会,可哪家姑娘定亲出嫁还不是要同岳家商量。沈元瑶虽说同沈家分了家,可怎么都是沈家的人,比起贾秀丽这嫂子,沈厚牛同覃花的话更要重。

沈家人连同黄婶,一行六人往沈家走去。这结果还是沈厚牛说的,黄婶说是大事情还替沈家传话,那怎么都要请人到家中喝个茶水才是。

沈元瑶再次看了眼黄婶同贾秀丽,实在是猜不出二人有什么关系,不管这些人肚子里装了什么水,不过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黄婶再次把视线落在沈元瑶脸上,心中忍不住赞叹:沈元瑶真真长得极好,眼角眼尾微微翘起的杏仁眼,琼鼻樱桃小嘴,恰到好处的瓜子脸,再加上那一身说不出来的味道,整个搭配起来就是一个大家闺秀。

也不知沈厚牛同覃花是怎么生养的,怎的一店都不像这俩亲生的伢子。那李春华也是个蠢人,这么好个儿媳妇都让她给退了去。

黄婶这么想着,掂起茶碗便喝茶。

“我这是要传件喜事,天大的喜事。”黄婶一想到就觉得激动,在场的人神色各异。沈元瑶的平静冷淡,就算是天大的好事,同她多半也没什么关系,若是坏事,那多半就是关联到她的。

贾秀丽则是脸色骤变,脑子闪过几个念头,这时候把黄婶的嘴堵上拉出去还来得及不?要是她这么做了岂不是不打自招?到时候还是瞒不住沈家的人。

余下的沈家人则是一脸迷茫,沈弘光生生受了贾秀丽几个捏掐,手臂估计都红肿一片了还不知收敛。他早已忘了江家的事,对于贾秀丽的示意怎么可能会瞧不懂。

贾秀丽险些没被这个榆木给气晕,打算等会死都不承认,抬眼又对上沈元瑶的眼神,本能的瑟缩了一下,但想到等下要做的事情,瞬间又理直气壮起来。

第七十四章拒绝

“江老爷准备给幺儿寻个媳妇,这不是瞧这你们家闺女好么,这不上门来说上一说。”黄婶笑道。

覃花是听说过江家的事,这江老爷的幺儿确实是没了好几个媳妇,可江家可是有钱人家,不说贴补沈家罢,进去当个奶奶也是享福的命。

贾秀丽心跳如鼓捣,黄婶还真是为了江家的事上门,还不等其他人有反应,她率先上前去拉着黄婶往外送,“婶子,莫要说这些个,三丫这还小,爹娘还想多留她几年。”

黄婶被贾秀丽这么一扶,身子就要离开椅凳,不由纳闷道:“你前儿还说是沈家......”她还没说完就被贾秀丽给打断了。

“黄婶你混说什么呢,我们沈家可没这么说。”贾秀丽呼吸急促,说话愈见泼辣起来。

“弘光他媳妇,你做什么呢,怎么能这么赶人出去?”覃花说着就掀开贾秀丽的手,将黄婶又扶回椅凳上做好。

贾秀丽急着要把人给送出去,以掩饰自己曾背着人去寻人说项的事情。覃花则是没想到沈元瑶名声这般难听,都有人愿意上门来说项,她不知道还好,知道了那还会轻易让人给走了,毕竟以沈元瑶这名声,哪有那么容易嫁出去。

沈厚牛沈弘光则是从头到尾都听不懂,只能看着几人混做一团。

“你们这是闹哪门子事,我怎么都没听懂。”沈厚牛沉声道。

“我还要问你们呢。”黄婶见众人神色各异,刚被贾秀丽这般对待难免不会生气,话中带气道:“你们沈家都怎么做人的,之前还说得好听,这会我上门来,你们还要赶我出去,有你们这么做人的吗?”

沈厚牛有种奇怪还夹杂着丝丝不详的预感,每次只要事关沈元瑶都不会有什么好事,而且还是有人作妖。

沈厚牛脑子清醒,将堂屋里的人都看了一遍,心中有了定论,“弘光他家的,你这是又做了什么事?”

贾秀丽身子一颤,没想到还是被知道了,心中又急又怕,讷讷道:“我没做什么啊......”

黄婶忽的站了起身,指着贾秀丽道:“你上回寻我可不是这么说的,想不到是你擅作主张来寻我说项呢。”

贾秀丽脸色瞬间大便,颤抖着嗓音辩解道:“我,我没有这么做,我什么都不知道。”

现下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说沈厚牛气急,黄婶也是被气恼得不行。

黄婶想着不给蒋家母女便宜占,怎么也要把沈元瑶给推上去,这些事情的要建立在两家人都愿意的基础上。没想到她今早跑前跑后的安排,谁曾想到沈家这边除了贾秀丽,其余人都是不知情的。

沈弘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贾秀丽确实是同他说过这番事,他想上前去帮着说话,眼角瞥见沈厚牛黑沉沉的脸色,脚步又顿住不敢往前。

贾秀丽眼睛往沈弘光的方向看去,想他帮忙说上几句好话,她现在也特别害怕沈厚牛黑沉沉的脸色。

屋内一时寂静起来,黄婶是外人不好插话,再加上她现在也快烦死了,哪还顾得上贾秀丽的死活。

覃花讷讷的要开口,又被沈厚牛一个眼神给挡了回去,对踟蹰不敢上前的沈弘光怒道:“你现在可是愈来愈有主意了,小姑子的婚事你也敢伸手,将来我和你娘老了不中用了,你们夫妻俩是不是也能把我们往老屋一扔就了事。”

沈弘光被这么一责备,心中怯懦,瞧见还有外人在又觉得丢脸至极,想都不想就冲沈厚牛大声道:“我是她大哥,就帮忙打听婚事又怎么了,再说了,一个大姑娘了老赖在家里算什么事。”

沈元瑶挑了挑眉,简直要被她这大哥给逗笑了,似笑非笑道:“如若我不满意这个嫂子,那我是不是也能替大哥休了她?”

沈弘光一下子被噎住了,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朝她看去,沈元瑶也回他一个眼神,漫不经心道:“我们早分家了,别说我的婚事你们俩做不得主,就算是爹娘应了下来,我不乐意,我想走便走,与你何干。”

黄婶也能感觉到沈元瑶身上那股气场,她瞬间想起江家的主母,沈元瑶这气场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本还收敛得文文静静的感觉瞬间消失,更多的是桀骜不驯的强大气场。

不知为何,黄婶相信沈元瑶便是那种,只要她不想屈服那便是谁来也无用的人。

“这是你们沈家的家事,我这边就不多停留,若是有意那边到黄家寻我便是。”黄婶也懒得看别人家的家事,再加上沈元瑶那迫人的气场,多待无意。

本还以为会是件好事,谁曾想就只是贾秀丽同自己的想法,这下子可怎么做才好。这还要继续想想法子才是,难不成真要便宜了蒋家那对母女?

黄婶满脸不郁的起身,她走了也好,沈家才好打开天窗说亮话,好好处理这番家务事。谁知沈元瑶忽的喊住了黄婶。

“婶子身子似乎不太好,若是有需要可上门寻我。”

沈元瑶的话让在座的人满脸疑惑,唯有黄婶忽的变了的脸色,干笑着道:“那日后有事必上门叨扰一番。”

说完也不在停留,一人匆匆地走了出去。

“三丫,你这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身子不好,人家看着健健康康齐齐整整,你怎的说出这话来。”覃花也没料到沈元瑶会这般说话,等人走了才开口。

沈元瑶没里覃花的话,面向她那哥嫂俩人,开口道:“这件事,你们怎么都要给我个解释,不然村里人可怎么看我才好。”

“要什么解释,我们也就这么一想,可什么都没做。”沈弘光对沈厚牛不敢说,对这妹妹可没什么好害怕的,理直气壮的道。

“你这孽子,还好这次没什么事,要有什么事,你让你妹往后可怎么办。”沈厚牛爆喝,吓得沈弘光一个哆嗦。

“就小姑子这名声,要不是我愿意去问人家,哪家人瞧得上她。”沈弘光害怕沈厚牛,可贾秀丽见不得人欺负沈弘光,心中害怕还是上前去顶了一句。

这话也不无道理,现下村里村外有到成亲年纪男子的人家,都不敢提一句沈家。沈元瑶的名声一直都不好,一开始是因为柳安逸,到后来的二三件事情传出去,即便沈家人解释了也没人愿意相信。

这年头好看能赏心悦目,但给自家伢子娶妻可不能就看这一点,毕竟美貌不能当饭吃,再加之沈元瑶这身板,也不是能干农活的样子。

哪家婆娘哪看得上这点,李春华之所以瞧不上沈元瑶便是因为这点,瘦瘦条条的一看就知道干不得重活,娶回家三天两头的不舒坦,难不成还要她这个婆婆去照顾她不成。

沈元瑶想起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将近三十岁了,她本就没什么亲人,爷爷奶奶去世之后谁都不管她。催婚什么的更是没有,她身边的同事朋友都抱怨被家里催婚烦,那时候还觉得孤独,现在可是切身体会到了。

新时代的人风气开放,换对象能像换衣服一半,不同于这里,只要定下那便是一辈子。

沈元瑶接受过新时代的教育,怎么都不能苟同这种封建思想和做法,她拒绝这种包办婚姻的做法,可也没想到自己名声会如此不堪。

你可以拒绝婚姻大事,可不能抹除他人对你的看法。

这些人都不能理解自己,给她戴上一层又一层的锁链,逼着她要低头屈服。这些都不是她所想要的生活,她想离开这种逼仄的环境。

沈元瑶忽然升起一种想法,她要逃离柳叶村,逃离这种禁锢着她的地方。

沈家人不知沈元瑶心头转了好几个念头,覃花愈想愈觉得贾秀丽说的话有道理。柳叶村哪家人家的女伢子不都是早早看好了,然后两家人下亲然后到了年岁便成婚。

现下沈元瑶看着还早,但长远来看也不早了,沈元瑶出生在寒冷的冬夜里,覃花险些生不下沈元瑶,要不是迷迷瞪瞪的听到老二在门外的哭声,可能就要一尸两命去了。

沈元瑶今年过生辰后便是十六周岁,冬季生辰的伢子都要多算上一年的周岁。

现在这么一想也觉得是挺有道理的,覃花开口劝沈厚牛道:“眼看着三丫年龄都大了,再不出嫁可怎么好。”

覃花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要去问沈元瑶乐不乐意,在她看来沈家还是沈厚牛做主,遂也不在意沈元瑶在场,只要沈厚牛答应下来,那沈元瑶怎么不乐意也要答应的。

沈元瑶闻言冷笑一声,她现在别说是十六周岁该嫁人,就算是十年后二十六周岁,只要她不乐意谁来决定都没用。之前她初来乍到,不好表现太明显,现下她要钱有钱,要户籍有户籍,只要她想走便能走。

“你混说什么,这事儿我不同意,你也不看看江家是什么人家,就算是不看这些,你也要问三丫的意思,我可做不得她的主。”沈厚牛毫不留情的就驳了覃花的意思。

沈厚牛这番话没有讽刺和嘲讽,只是单纯的觉得沈元瑶同沈家分家,那关于她的事情,那便是她自己想着解决,他就算是她爹也插不了手。

“我不乐意。”

第七十五章拒绝2

沈厚牛侧目而来,沈元瑶也回视以他,眼里的抗拒再明显不过。

覃花闻言先惊后气急,“你这孩子说什么混话呢,你瞧人江家多有钱,要是你能嫁进去那就是正经的奶奶了,有人伺候着,有什么不好的。”

她这么说也是正理,谁人不想脱了这身贫民的身份,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娘,你这么说是等我嫁进去,能帮着沈家把。”沈元瑶丝毫面子都不给,直说道。

“你这伢子,怎的说话,我是那种人么,你怎么都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娘这是心疼你。”覃花更急了。

沈元瑶说的话确实也对,她是有这么一点小心思,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是能帮沈家一把也不是不可为的。一个女人出嫁之后,还是要同娘家相互扶持的好,要是在夫家不好受还能回娘家找兄弟撑腰。

这也是为何人家都说,男婚女嫁门当户对更为事宜。

沈元瑶嫁过去,能给沈家带来便宜,可沈家却不能为沈元瑶撑腰。要江家里都是和气人那还好,要是不好讲话,那她嫁过去面对的便是来自婆婆的磋磨。

“对啊,小姑子,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归宿可怎么行。”贾秀丽就是个心思灵活的,覃花都这么说了,她怎么可能不帮着说上一句。

现在沈家人都在想着沈元瑶的婚事,没来得及追究她同黄婶说项的事,现在多加把火,烧得越旺越好,那就没人能想起她来。

贾秀丽暗自侥幸,沈厚牛不干涉沈元瑶愿不愿意,但还是能记得沈弘光这媳妇做的事。

“弘光他家的,你先把黄婶这事儿给说清楚了,你怎么就找上人家去了。”沈厚牛的话转到贾秀丽身上。

“爹,我们在说小姑子的事,你怎么又说这事来了。”贾秀丽没料到公公会突然发问,愣了愣接着道:“这不是为了小姑子好么。”

“小姑子的婚事不是你说得算的,瞒着我们俩人去寻人说项,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沈厚牛一点也不相信她能有那么好的心为了沈元瑶,沈元瑶归家这么段时间,她就找了多少次茬,他都看在眼里却没说话。

也好在沈元瑶一开始的软弱变了,贾秀丽多次找茬都没能讨了个好。

贾秀丽瞧公公这咄咄逼人的样子,瞬间有些慌乱,眼神往沈弘光的方向扫去。沈弘光低垂着脑袋不吭声,拒绝帮着说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厚牛看着他们夫妻俩的眼神来回,眼神由开始的平淡转为犀利,爆喝道:“你们不一五一十说了,你便先回娘家去吧。”他本以为只是贾秀丽一人的主意,沈弘光完全不知情,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俩人多半是商量过的。

贾秀丽满脸惊恐地看着沈厚牛,她知道公公不是说笑的,沈弘光怕他这个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以往都是看在沈永见沈永宗俩伢子的面上,她爱怎么作妖都不干涉,可这次不知怎么的就要帮着沈元瑶说话。

“爹,我错了,您别让弘光送我回娘家。”贾秀丽惊恐道。

“这都是为了弘光啊,他欠了这么多钱,我们哪有那么多钱还债啊,我就同黄婶说了那么两句,怎知人家就看上了小姑子。爹,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沈弘光怎么都没想到贾秀丽会把自己也带去了,“你混说个什么,就你自个的主意。”他自然是不敢承认的,沈厚牛这黑沉沉的脸色,他要是认了那又是一顿好打。

上回受的伤这才刚好不少,要真再来一顿,就他娘那性子,他爹语气再重上几分都不敢说话,沈元瑶要知道他也有掺合,那谁都救不了他。

沈元瑶一直就旁观着沈厚牛逼问,既不插嘴也不插手,她就等着听个结果。她那大哥反驳的话,说什么她都不信他会不知情。

原来是怕还不上那笔赌债,还打起了卖妹妹的主意,十年前沈家一穷二白,差点连饭都吃不上了,还想着要给沈弘光娶媳妇,这念头的结果便是牺牲了还不懂事的沈元瑶。

她忽然觉得当初不该那般豪爽,冷着心肠让沈弘光多吃几顿打,这般也能记得清楚点,也让贾秀丽安分点,别动不动就动歪脑筋。也有些庆幸,自己用这五十两买断了这份债。

“在你们看来我究竟是亲人还是物件,需要了就随意发卖了,要我说啊,当初还不如就这么死了吧。”沈元瑶语气平静甚至还带着丝丝笑意。

贾秀丽却被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子止不住要颤抖。

覃花更是惊骇,语不成调道:“三丫,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我们......”还要说什么话却被沈元瑶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嘴唇张阖着却再说不下去。

“你们啊,只有你们才是一家人,而我不过就是你们贫穷的理由。”沈元瑶冷笑,面无表情继续说道:“以前娘就爱说,让着点给大哥,这样才能好好干活,我才多大的人,碗里的米粒数都能数清楚。

大哥哭着脸回来说村里人笑他以后娶不到媳妇,你们就能毫不犹豫的把我给卖了,就为了那份彩礼钱。”

“现在呢,我又回来了,你们因为大哥那笔赌债就想着把我嫁到江家去,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沈家人,我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

“三丫......”覃花见沈元瑶一字一句说得风轻云淡,心中慌乱,那不知被抛到哪个犄角旮旯的心疼冒了出来。

“别,你这句三丫我还不知道要受多久,我分家了还要操心你们的事,我也受不住了。”沈元瑶硬着心肠接着道:“以后还是唤我沈元瑶吧。”

沈厚牛一言不发,就等沈元瑶一人说完,覃花是想挽留沈元瑶的决绝,可她已下定论便没商量的余地。沈弘光和贾秀丽一致觉得,只要这火烧不到自己身上,沈元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那赌债的钱也是沈元瑶借的,怎么也是沈元瑶自己还了去,同他们没什么关系。

沈弘光和贾秀丽这么想着,沈元瑶扭头便对上二人,“大哥嫂子往后借了哪家的银钱,也同我没关系,你们砸锅卖铁也罢,卖地卖房也罢,都和我没了关系。”

“那五十两的欠条还在我手上,你们要敢上门来找事做,那我也不怕你们,道理在我手上。”

沈弘光和贾秀丽瞬间懵愣,是啊,他们不想还钱也可以,往后不去打扰沈元瑶便是,要是敢上门来,那欠条上面可是写了沈弘光的大名。

“三......”贾秀丽想喊沈元瑶,被她一个眼神扫来,瞬间改了口:“元瑶啊,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之前不是怕还不上债不是,你看你大哥也吃了教训,一家人何必如此。”

确实是何必如此,怎么都是一家人。可沈元瑶不是什么慈善家,没办法供着一群吸血虫,她也手不知他们三天两头的来一次事。

一家人这样怎么可能过得下去,还不如趁早就断了。沈三丫怎么想她不知道,但她现在是沈元瑶,说什么都不会再这么仍由他们欺负了。

“这事便这样了,我也早就分家了,我的婚事往后没我点头,你们也别瞎操心了,我自有主张。”沈元瑶说完便不愿再多说,她要说的已经说清楚了,接下来便是他们沈家的家事了。

沈厚牛沉着脸等沈元瑶离开之后,之前的忍耐瞬间爆发,抡起手边的椅凳便要朝沈弘光砸去。

沈弘光早在暗中观察着沈厚牛的动作,见他抡起椅凳那必是要砸自己了,立马扯过贾秀丽便往身前挡去。

椅凳险些要砸到贾秀丽,沈厚牛瞬间又收回了手,椅凳往院子飞去,砸倒立在院子里的架子。

“轰隆”的便是一声巨响,隔壁人家急急忙忙冲出来,瞧见自己没什么问题,朝沈家的院子看去。

沈家院子的架子到底,架子周围散落一地的干菜,不远处是断了半条腿的椅凳,邻居看着这院子的模样,咽了咽口水,讷讷喊道:“沈家的,你们还好不曾?”

覃花往院子走去,扬起一抹僵硬的笑回道:“没事,当家的手滑,这是吵到你们了不曾?”

怎么可能没吵到,这巨响别说他们家能听到,别家估计也都听到了,也是自己憨得厉害才会上来问这种话。

还有沈厚牛力气大大家都知道,可手滑能从堂屋里滑到院子里,你骗人不是。

“没事便好,看着天还不错,你们家的田地都收完了不曾。”这人只是想提醒覃花这天说变就变,变相的告诉他们快下地去收稻谷。

覃花倒好,还以为这人是在试探自己呢,为了不让沈弘光这么丢脸的事给影响了,就这话头聊了好一会。

堂屋里的沈厚牛没搭理想歪的覃花,沉声对面无血色的沈弘光道:“你也就这么点本事了,净会窝里横,我便饶了你这一回,下回你还这般,也别怪我手重。”

说完又扫了兢兢战战的夫妻俩,这话明显就是警告两人安分些,转身出了堂屋拿起东西出门去了。

贾秀丽见沈厚牛走远,一直憋着一口气没松,这会倒是喘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往日也不见他着急,这会发哪门子的疯。”

这人就是记吃不记打,沈厚牛人一走,仿佛那个犯怂的人不是自己,瞬间又嚣张起来。

第七十六章老成

沈元瑶说到做到,自那日以后便没再去沈家帮忙,就同以往一般每日上山采药,晚点就到柳枝村接柳安逸下学。

沈元瑶每次都到点等着柳安逸出来,柳安逸小身影出现在学堂门前,沈元瑶还没走上去。

柳安逸身后便有人冲上去把他桎梏在臂弯间,沈元瑶见此便没走上前去,在她看来不过是小孩子们间的亲密罢了,还特地往角落缩了缩,静观柳安逸要怎么处理。

那个上前揽着柳安逸的人便是沈永见,兴致勃勃的同他道:“我们到小河边玩耍罢,再过段时日天气转凉我们可就不能去玩了。”

这事还是沈永见他们商量了好久才决定的,大家在同个学堂识字学习,怎么说都有同窗情谊,再加上柳安逸来了以后,柳夫子主要管着的人便是柳安逸,他们这些人只要不是太过分,柳夫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之前人贩子的事过去好些时日,又是秋收的大忙时候,村里人都不再来接伢子回家。大家都开心得不得了,没人看着就能同以往那般到处玩耍了,只要饭点按时家去便是,家里人也都不会知道。而且,有柳安逸在回家也好交代。

柳安逸静默片刻,最终还是把沈永见的手给拉了下来,语重心长道:“夫子今日还给让我被文章,我就不同你们去了。”嘴上这么说这,心里还是有些气闷。

但他最为乖巧听话,柳夫子让背的文章比他学的还要难,他不敢确定自己去玩完回来还能完成柳夫子的布置,遂只能拒绝了。

沈永见知道柳安逸比较特殊,但也没知道柳夫子会这般严厉,心下庆幸又遗憾,还想要坚持问问要不回早点家去背书也不是不可。

“哎,哥他不去就算了,我们去吧,等会天黑了又不能玩多久。”沈永宗见柳安逸拒绝,还不等沈永见继续劝道,便出言催促道。

“是呀,是呀,他本就不爱去玩耍,就书呆子一个,我们还是走吧。”也有伢子跟着沈永宗起哄。

柳安逸是学堂供认的书呆子,这时候的伢子只觉得柳夫子其中的人便是念书好的人,遂敬畏之余还是选择远远走开,遂柳安逸拒绝也在意料之中。

“你真的不同我们一块去?”茂子不理那些起哄的人,越过沈永见又问了一句。

柳安逸犹犹豫豫起来,实际上他真的挺想一块去玩,可柳夫子的话又在耳边环绕,半天下不了决定。

有个个头比茂子高不少的伢子上前拉住茂子,眼神都没给柳安逸就带着人往另一边走去,边走还边劝茂子,“你也甭问他了,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们去玩便好了,你们还磨磨唧唧的,不想去玩了不是。”

茂子被人桎梏住身子,还是要想回头同柳安逸说话,无奈力气比不过此人,只能作罢。

沈永宗欢呼一声,几人快步上前跟着茂子他们。

“我们走了,你早些归家罢。”沈永见见人都走了,还特地嘱咐柳安逸一句才跟上前面的人。

学堂门前瞬间走得干干净净,只余下柳安逸一人呆站在门前,看着一行人的背影。

“你放开啊,我还没说完话。”茂子欲要挣扎,还没来得及动作便顿住的脚步。

那人见他站着不动,奇怪的问道:“怎的不走了,发什么呆愣。”

“沈姑姑。”茂子冲站在转角处的沈元瑶喊道。

沈元瑶刚刚就站在这里目睹完全程,之前她还是太粗心没发现这等事情,她一直都以为柳安逸每日在学堂开开心心的上学呢。

没想到下学之后真正好玩之处便是在这里,同学堂的同窗们一块去玩。

很多年前她也同柳安逸一般,只顾着学习,真正玩的来的朋友却是寥寥几人,现下看到柳安逸孤单又固执地眼神,心底难免会泛酸水。

“姑姑。”沈永见沈永宗也看见沈元瑶,上来问好。

沈元瑶笑着点点头,“你们上哪玩去?”

那个揽着茂子的伢子也站直了身子,他自然是知道这人是谁,不就是柳安逸的姑姑么。虽然他野惯了,在大人面前难免会拘束不少,心中不耐烦但也不敢放肆,只能等着他们说完话。

他听到沈元瑶这么问话,心中就是一紧,家中的大人都不怎么同意他们到河边去玩耍,柳安逸这姑姑要是知道了,万一同他家里人说了,那回家岂不是一顿好打。

“去小河边。”茂子避开强子扫来的视线,老实的告诉了沈元瑶。

在茂子看来,沈元瑶是特别的人,她同村子里的大人是不一样的,不然柳安逸也不会这么爱她。

“哦,念了一天的书累了吧,出去玩也好。”沈元瑶笑眯眯的回道,没搭理那个脸色难看的伢子。

强子闻言脸色还是不好看,大人都很奇怪,上一秒还和颜悦色的哄你说实话,待你说完了他们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他可是在这上面吃了不少次教训,遂这次他觉得沈元瑶也同这些人一般,不过是口蜜腹剑罢了。

“怎么不带上安逸一块去?”沈元瑶又问道。

“是安逸不愿同我们一块去玩耍。”茂子心知沈元瑶同他人不一样,但不免有些忐忑,知道柳安逸最听沈元瑶的话,接着道:“沈姑姑你便让柳安逸同我们一块去罢。”

沈元瑶最近也觉得柳安逸越开越古板了,衣襟穿得一丝不苟,时不时的就要拂下鬓角,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凌乱,快要同学堂里的柳夫子一般,这可怎么行。她想着让他上学堂一是为了能读书识字,二是为了和更多的人接触,改改这少年老成的性子。

这下不但改不了,还与同窗们这般疏远,那怎么可以。

柳安逸看到沈元瑶到了,心里激动却还时刻记着柳夫子说的话,不慌不忙的往这边来。

“安逸,同他们玩去吧,不然天冷了可就没地儿玩了。”柳安逸下意识便要拒绝,沈元瑶笑了笑鼓励道:“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玩乐的时候玩乐,你现在才多大啊,有得时间去想去学。”

在场的伢子们闻言都是一脸艳羡,要是他们家中的大人都这般讲理,别一回家就逼着他们读书识字那该多好啊。

强子也是一脸诧异,没想到沈元瑶会是这般人,瞬间觉得自己这么想人家太过分了。

“我们一块去玩吧,天色还早着呢,回家再背书也不是不可以。”强子也跟着劝道。

柳安逸还要犹豫,茂子脱了强子的桎梏,立马上前拉着柳安逸的手,“走吧走吧,沈姑姑都这么说了,你不是最听沈姑姑的话的吗?”

“好好去玩。”沈元瑶扫了一眼这群半打的伢子们,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对强子说:“那安逸就麻烦你们了。”

伢子们面面相觑,沈元瑶再次开口道:“快些去吧,不然天色黑了可就不能玩耍了。”

强子也是这么想的,似模似样的同沈元瑶作揖转身离开。其余伢子都纷纷学着作揖,一个两个的相续走远。

“姑姑,那我们就走了。”最后是沈永见,欢天喜地的跟着跑远了。

一群人渐渐走远,沈元瑶对着亮堂的天空叹了口气,怎的沈弘光与贾秀丽两人就生了俩这般可爱的伢子,也好在这俩伢子没给养歪了。

天将将黑,沈元瑶正准备下最后一道菜,院门外就听见了响动,沈元瑶知道是柳安逸回来,高声喊道:“安逸先喝点水,等会就能吃饭了。”

“好的。”柳安逸兴冲冲的回道,接着便是噔噔噔的脚步声,“姑姑。”

柳安逸探个脑袋进来,看着沈元瑶忙碌的身影,“天已经黑了,明天可怎么和柳夫子交代?”

“多大点事。”沈元瑶笑笑,背对着门口下菜进锅里,“呲啦”的油煎声响起,也掩住了跟在柳安逸身后的脚步声。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你每日起那么早整理衣裳,还不如用来念书,可比你下学来念书要强很多。”

沈元瑶说完这番话,柳安逸许久不曾说话,疑惑地回过身看去。

灶房门口站了三个人,柳安逸茂子还有那个比较大点的强子,三人见沈元瑶看过来,瞬间拘束起来。

“姑姑......”柳安逸讷讷道。

“傻站着做什么,洗个脸和手,准备来帮姑姑盛饭。”沈元瑶一扫诧异,毫不在乎的说了一,似乎对家中多出来的人成了习惯。

等三个伢子转身离开灶房,沈元瑶不由奇怪。茂子会过来不觉得奇怪,他与柳安逸的关系很好,偶尔能在柳大娘家中见到梁婶也能说上几句话。那强子又是怎么一回事,跟着来就难免不让人觉得奇怪了。

她今日见强子同柳安逸算不得关系好,反而同茂子关系更好些,现下两人都到自己家来了,难免不会多想些有的没的。

看来待会等人走来,再细细的问问柳安逸才是,她不介意人家上门来玩,又是这般大小的伢子,怎么可能不欢迎,只是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问清楚的。

而那三个要去洗手的伢子,则是洗完手蹲在院子里窃窃私语。

“怎么样,我就说沈姑姑不会的介意的罢。”茂子同强子的关系好,开口安慰道。

第七十七章强子

柳安逸将最后一勺水倒出来,点头如捣蒜的附和茂子的话,刚洗了手没找到布巾来擦手,茂子不介意的甩起手来。

溅起来的水花撒到柳安逸强子两人身上,引来两人的侧目怒视,茂子笑嘻嘻的又甩了一次。

这次明显就是故意的,强子一个带水的手掌上去,茂子半边脸都是水渍,“你故意的呢。”

“就是,他就是故意的。”柳安逸也被甩了一脸水渍,跟着一块起哄。

茂子故意得更明显了,又甩了甩手上的水,下巴扬起嚣张道:“故意怎么了?”

“那就让你也尝尝这滋味。”强子湿着一双手去摸茂子的脖子,茂子怎么会坐以待毙,飞快的闪开,怎料还有个同强子一个阵营的柳安逸。

“强子快来,我抓住他了。”柳安逸大喊。

茂子被柳安逸拦腰抱住,想挣开又怕伤到柳安逸,眼见强子已经靠了过来,急中生智喊道:“沈姑姑,你怎么来了。”

柳安逸和强子立马站直身板,茂子得意的挤眉弄眼,嘲笑两人被他骗了个正着。他站的地儿背对着灶房,自然没发现身后走出来的人。

“茂子喊我做什么呢?”沈元瑶的声音犹如远方传来的清泉回响。

茂子瞬间垮下脸,强子和柳安逸憋着笑不说话,茂子讪讪地转身同沈元瑶道:“这不是想问问啥时候能吃饭不是。”

沈元瑶眼里闪过了然,正了正神色道:“赶紧进来收拾下吃饭了,都什么时辰了。”

三个伢子瞬间成鹌鹑,低垂着脑袋走进灶房。

在柳叶村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沈元瑶本也不太在意这方面,而她现在还要问问他们怎么回事,今儿全来这儿吃饭了。

“茂子你不在家中吃饭,同梁婶说过不曾?”沈元瑶给茂子夹了一块肉,看着他笑着问道。

茂子扒着饭,看着沈元瑶放到碗里的肉,点头如捣蒜,“说过了,阿奶让我吃完饭早点家去,别扰了你们歇息。”

他说话的时候,几粒米饭从嘴里飞出来,沈元瑶置若罔闻仿佛没看到,反而是茂子不好意思起来,将口中的饭咽下再重复了一遍。

柳安逸从小河边回来必定会露过梁婶家,茂子本来还想着直接来沈家不回家了,还是柳安逸同他说了一番,不然天都黑了他还没归家,梁家人一定会着急。梁婶同沈元瑶关系还可以,说上一句算不得什么麻烦事,也省得大人操心。

也因为柳安逸这么一说,强子才觉得柳安逸不是同柳夫子那般古板,要是柳夫子直接就是一句:“胡闹!不请而去算不得礼数。”

柳安逸聪慧灵敏,却不同柳夫子那般古板,之前许是害怕柳夫子责骂才如此。

强子闻言忽然有些走神,拿着筷子的手瞬间收紧,问了茂子下一个必定就是自己了,等会要怎么说才好。

他脑中现在成了一团和了水的面团,一脑子浆糊。

“喜欢吃什么菜自己夹,不要客气,多吃点。”沈元瑶对着强子说了这么一句,便没再问话。

转身夹了快肥肉特别多的肉给柳安逸,笑着哄他:“这种肉最能补脑子了,你要多吃点。”

柳安逸懵懵懂懂的点头,对这种油腻腻的肉不厌恶也不喜欢,既然姑姑这么说了,那就多吃点吧。

茂子闻言信以为真,那块肥静往哪块夹,引来沈元瑶一次次的侧目而视。他想着为什么柳安逸那般聪慧,多半就是这种肉吃多了,那他多吃点也能同柳安逸一般了吧。

他自己一个劲的夹肥肉吃,还连连招呼强子一块吃,强子不可意也不行,怎么都要多吃几块。

沈元瑶不由诧异,这孩子都怎么了,她想着这两伢子来做客,怎么吃点肥瘦参半的便好,这怎么就尽是吃些肥肥的。

她要是知道是因为自己那番话,估计会笑得说不出话来。

吃完饭天彻底的黑了下来,想着也该送两人回家去。

“安逸,我们先把茂子和强子送回家,顺便消食。”沈元瑶拿了件长衫给柳安逸披上,夜间的风不算大却还是有些凉,还是给柳安逸带了衣裳。

强子瞧见这一幕,眼里亮光闪了几下,特地背过身去当做没看到,想想抬起脚步往院子走去,还没走出两步,沈元瑶便喊住了他。

“强子,别走那么快,披件衣裳挡挡凉风。”沈元瑶追上去给他一件衣裳,转身又往茂子的方向走去。

沈元瑶这么做不是没原因的,强子吃饭的时候小心的掩住了袖口处,沈元瑶看了好几次发现哪里磨破好几处。那衣裳任何地方看起来都没磨破的痕迹,唯独袖口处是难以遮掩的。

半大的伢子这么小心翼翼,沈元瑶看着都觉得于心不忍,那衣裳也算不得新,还是柳大牛以前穿的,柳大娘送过来的,她收下一直放在柜子里没动,今儿正好能用上了。

一行四人往梁家的方向走去,刚吃了饭不好快步走,再加上小路的光线太暗不敢走快,四人便一边走一边说话。

当然这其中还是环绕着沈元瑶来的,柳安逸一面夸沈元瑶的好,茂子就会嘲笑他只会夸姑姑,强子则是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偶尔笑上两句。

再慢的速度都还是先到梁婶家门,茂子同三人道别,还没上前去敲门,梁婶家的远门“吱呀”的打开了,赫然就是梁婶。

梁婶想着怎么这个时辰茂子还没回来,虽然知道同沈元瑶在一块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忍不住要出门看看。这不刚开门就瞧见一行四人站在门前。

“元瑶啊,多谢你今儿照顾我家这皮猴了。”梁婶将茂子带进怀里,摸摸他的脸颊,发现温热没刺手,便知道沈元瑶照顾得还不错,连连出声道谢。

“梁婶客气了,有空闲到我家喝茶罢。”沈元瑶笑笑没在意。

谁家的伢子谁家疼,一眼瞧不着就东想西想,见到了自然是上上下下要看个遍去。

“强子,你也在啊,怎的没回家去。”梁婶看完茂子才发现强子也在,一时嘴快问完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强子随意应了一声,隐在黑暗中的神色晦暗不明,一时不知他在想什么。

梁婶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连补救道:“快回去吧,你娘该念着你了。”

这回强子连话都不说了,转身兀自一人走了,沈元瑶没想到强子会这般做,梁婶脸上的讪讪明显,知道这是无意的,来不及多说带着柳安逸就追了上去。

“强子走慢些。”沈元瑶越喊强子越快,沈元瑶无奈只能喊道:“强子走慢些,不然我可就要摔了。”

强子闻言脚步一顿,远远站直身子半扭头看着沈元瑶,两人在这路上走得歪歪扭扭,怕踩到坑坑洼洼扭到脚,姿势有些搞笑。

“沈姑姑不必跟着来,我懂路回去的。”强子声音悠远,带着分辨不明的音质。

“你才多大,再怎么熟悉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吧,”沈元瑶在强子顿住脚步的时候走到了他身前。

他眼前的人瘦弱却很高,话语间带着浓浓的温柔,不知不觉就想等着她过来。他从今晚到现在都一直在想着,为什么自己不是柳安逸,有这个疼爱自己的姑姑,就算是没有娘亲又如何。

“那走吧,我家就在前边。”强子强忍着心中的酸涩,伸手遥遥指着一个方向、

沈元瑶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随后点点头跟着强子的脚步走。

三人停在强子家的院门前,强子刚要告辞,门板悠悠的打开了,走出来的人没想到自家远门站了人,好生生被唬了一大跳。

“你都上哪去了,这个点才家来。”女子定睛一瞧,看见自家伢子出声责骂道。

沈元瑶将眼前的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面容不算出众,唯独那算水汪汪的大眼好看极了,其余的部分看着就觉得尖酸。她甚至有些为强子庆幸,还好他不像这娘随了他爹的长相,不然就没这么好看了。

女子瞧见自己伢子在,之前被吓到的气势一下又回来了,转头对着沈元瑶就质问道:“你们什么人,深更半夜的到我家门前干什么呢?”

沈元瑶没想到强子他娘是这么个人,愣了愣还是好声的回了一句:“瞧着夜深,怕强子不安全,这才送人回来。”

“强子这么大的伢子,怕个什么。”强子他娘冷笑一声,扭头对强子冷冷道:“这么晚家来,可没给你留吃食,你先饿着吧。”

那女子说完再不看在场的人,转身离开了。

沈元瑶被强子他娘的话给噎了个半死,又被她对强子这幅模样给气个半死。这人真的是强子的娘亲?不关心就算了,连饭菜都不留半点。

耐人寻味的是,她自己都说了深更半夜的出门是要干嘛去?

强子拳头紧握,呼吸急促片刻忍了下去,转头对沈元瑶道:“多谢沈姑姑送我归家,我就不留姑姑多坐了。”

说完话就转身进了远门,还同沈元瑶柳安逸笑了笑才和合上院门。

时辰不早了,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弄清楚的,现下还是先回去罢。

沈元瑶也知道这时候问话不是好时机,也同强子笑了笑,等院门合上便带着柳安逸往来路走了回去。

第七十八章楚家

梁婶素来知道茂子同强子的情谊好,半大的伢子能懂什么人情世故不是,玩得来就是玩伴了。他们这些住的近些的人家,谁人心中没个秤砣,只是强子家的事太过复杂也可怜,遂沈元瑶这些人都是不懂的。

她想着要不要到沈家去提醒一番,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沈元瑶迎着午间的烈日回到家中,刚坐下歇息了半刻,梁婶就站在院门外。

“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沈元瑶将梁婶迎进来,拿出晾干的茶盏给她倒茶。

梁婶接过茶盏,喝了两口润润嗓子,“也没什么大事。”

平日里梁婶不会上门来寻她,今日倒是罕见的上门来了。沈元瑶诧异的挑了挑眉,难得见梁婶这般犹犹豫豫的模样。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吞吞吐吐,同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沈元瑶道。

“哎,不是我说,我也要捋一捋才能给你说。”梁婶叹了口气,半晌过后接着道:“强子那伢子,哎,也是可怜见的。”

沈元瑶闻言便知道梁婶这是要告诉她强子这伢子的家事了,以往沈家人也没有同她说过强子家的事,遂昨日也不敢贸贸然的开口问询,这梁婶上门来说,那也便宜了她不用拐弯抹角的打听。

“强子他娘也是个混账的,现在我说着都觉得气的不行。”梁婶只要一想到那个女人就生气,气得脑仁发疼的那种。

沈元瑶眉毛挑的更高了,没有想到还有人能把梁婶给气成这副模样,看来强子他娘却是混账得不行,实属难得不是。

楚家的事沈厚牛他们这些大些的人都知晓,开始都爱八卦上那么几句,毕竟楚家夫妻俩本恩爱难移却是惹眼,谁知有一日却是变了。

柳叶村曾一度最为有钱的便是楚家,只因楚劲是个行商之人,比不得江家那般有钱,但也还算是小有银钱之人。遂常年不在家中,时常走完一个城镇又是下一个地儿。

楚强都少有能见到父亲的时候,又因他当时还年幼而楚劲又没个正真落脚的实地,遂也让母子两留在柳枝村里。

楚劲有一日归家没见婆娘在家中,而楚强则是被楚家的关在屋子里,楚强饿了许久不曾进食在屋子里嚎哭不已。楚劲闻见哭声将门打开,见自己伢子哭得满脸涕泪嗓子都哑了,心疼不已。

闻讯楚强他娘上哪去了,刚止住的眼泪又噼里啪啦的往下掉,那时候的楚强哪懂事,只是他爹问到了伤心事,又是一番哭诉。

楚劲这才晓得,自己离家有多久,自家媳妇就这么对伢子多久。邻里邻居的也怕扰了人家的家事,遂也只是偶尔嘴碎说上一两句,这日子越来越久,本还是猜测的事情一时间变成了真事。

楚强他娘想着楚劲常年不归家的性子,这才行事越发难看起来,深夜出门不少村里人都撞见了,白日出门嫌弃楚强麻烦直接往屋子里一关便了事。

村里人看在眼里却是帮不得,成日路过楚家都能听见楚强那哭嚎,想帮着说话楚家婆娘只说是楚强不听话,再说多了直接一句家事莫管堵了回去。

村民这下真的爱莫能助,当家作主的常年不在家中,楚家婆娘说什么便是什么,谁人能反驳了去。

这次楚劲也是事出有因才归家来,现下见伢子这番模样,问清那婆娘在何处,直接带着伢子过去了。

这一上门便是一场闹剧,楚家婆娘正躺在他人床榻上,前见闯进来的人还以为在梦中,脸上挨了一巴掌才唤回心神。

那时在屋内的人算不得多,床榻上的男人和她,还又站在门口气得双眼赤红的楚劲,还有便是在门外怯生生的往里探头的女子。

楚劲上门来心觉不好,让楚强在院子里坐着,一人往屋里冲进来。一脚踹开门瞬间气涌上头,过去直接就是一巴掌。

“当、当家的,你怎的回来了。”齐娇吓得不由往床榻角落躲去,一手撑到还在酣睡的人。

酣睡的人被踹门的巨响给闹着却没睁眼,这下被齐娇给压到,气恼一下子上来了,一掌挥出去,“闹什么闹,没瞧见还在睡么?”

齐娇被男子的大掌一推,整个人直接往前扑去,想往后躲开却被这一掌给推得更往前了。

抬眼便瞧见楚劲那目呲欲裂的模样,吓得浑身打颤,“当家的,这都是误会,你莫要生气......”

“难不成我是眼瘸了?这我还能看错不成?”楚劲简直要气笑。

这都抓奸在床了,这人还要解释,他怎么会听信她的辩解。

床榻上的男子明显也回过神来了,这是齐娇丈夫楚劲找上门来,慌里慌张地摸索到床榻上的长裤就往身上套,一边套一边顺和齐娇的话急道:“真是个误会,楚大哥莫要生气。”

楚劲双眼赤红,眼前这对狗男女的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刀锋往他身上招呼,一个大步上前扯住男子,一把抡在地上。

男子被他这么一番动作给抡到地上,初始还不觉得疼痛,不过瞬间全身要碎了的感觉袭来,倒在地上不断地哀嚎。

齐娇见状要上前拦着楚劲,又怕他反手来收拾自己,再想到自己身上不沾片缕,踟蹰着不敢有动作,只急急忙忙的找着衣裳要穿。

楚劲也不管齐娇这慌乱的模样,等回了家他有的是时间教训这婆娘,现在还是要处理眼前这个男子。

毕竟他婆娘有错是逃不了的,可这男子也好不到哪去,就一对jian夫yin妇。

“你站在哪儿傻站着干什么?”齐娇将衣裳穿好,正好看到有人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就是不进来,开口喝道。

那女子便是这男子的妻子,她算是恨毒了齐娇这女人,上了她夫君的床榻也就罢了,次数还一日日多了起来,对她更是对待仆从,呼来喝去的好不威风。

她一日日忍着就等着这一日,等着他们东窗事发的时候,到时候还不是要被收拾。想到这里她眼里闪过丝丝恶毒。

现下齐娇喊了她要不上去帮忙,等她家的反应过来还不知怎么收拾她,想着就扑了上去拦在楚劲身前,死死地将男子护在身后。

“楚大哥,你莫要再动手了,当家的知道错了。”女子哭嚎得万分凄厉。

隔壁几户人家早就探头探脑的看着这边,这会听到这般哭声,急急往这儿赶,看好戏的人多,八卦的人更多。

楚强见人越来越多,想着他爹还在里边,也跟着一块上去看他爹有没有出事。

他进去便看见眼前飞来一块东西,他当时便被飞来的东西给吓得挪不动脚步,只等着拿东西咋过来。

楚劲一直被人拦住,那男子见他被拦住一个咕噜从地上爬起来,顿时见人越来越多,面子一时挂不住,出口威胁道:“我告诉你,你那儿子指不定还不是你的种,这般不给我脸面,那我也不必估计情面。”

村民闻言皆是在心中腹诽:感情你睡了人媳妇,还是给人家面子?那同楚劲说强子不是他的种,这是闹的那样?

楚劲怎么会听他这一面之词,见此人愈来愈不要脸面,撸了袖子便要上去打人。那男子随手抓过一样东西便砸了过去。

围着的人忽然闪开去,刚从外边挤进来的人正好给撞上了,楚劲闪过了东西却没料到拿东西朝儿子砸了过去,忙冲上去抱着强子护在怀中。

面盆砸在楚劲的肩膀上,还没等他把楚强放下来就被一股力给掀翻在地,脑袋正好磕在了门槛上。

楚劲只觉得眼前瞬间发黑,一时缓不过神来,身上好几处地方都挨了几下,村民见楚劲躺在地上起不来,全都上来挡着男子踹过来的脚,要把人给扶起来。

男子见之前自己被楚劲那般对待,也不见有人来帮忙,顿时恶向胆边生,拾起不知谁人的锄头就往楚劲抡过去。

“爹。”楚强听见楚劲疼到嘶吼的声音,眼泪瞬间上来,眼前模糊一片。

楚劲最后是被村民抬着去找大夫的,虽然不伤及性命那腿却是没救了,本来这伤情还没这么严重,只是没了银钱医治,这辈子都不可能正常行走。

楚劲这次归家是打算问齐娇要些银钱周转一番,他有些货物被官府给扣押,要些银钱赎出来,不然放置久了就没用了。他以往赚的银钱都是放在齐娇哪儿,谁知齐娇把那银钱给了奸夫,这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至于齐娇那女人,也不知楚劲怎么想的,死活不愿休妻就这么过活着,相看两不厌。

齐娇开始还厚颜上前去伺候楚劲,可楚劲失望透顶直接不理会,她这么几次也被气急了,直接就不管了。特别是知道楚劲不能行走以后,行事越发肆无忌惮,当着楚劲两父子的面就出门去。

有时好几日不曾归家,放任着两父子就这么在家中。也是那时候起,强子不再爱那般嬉笑,他到了年岁要上学堂还是楚劲不知从何处借来的银钱供的。

梁婶说完又是一叹气,“真不知楚家造了什么孽哦,有这么个婆娘。”

第七十九章劝

院外阳光正烈,光线刺眼得难受,沈元瑶下意识的眯了眯眼,人心不是磐石,海誓山盟不过都是一句话,想变心也不过是漫漫长夜和胡思乱想。

新时代的节奏很快,每一次恋爱都如同快餐,心悸的感觉一旦消失那便是感情的尽头。很多人能说出不喜欢了不爱了,但永远都知道那是爱过的证据。

“倒是可怜了强子这伢子了。”沈元瑶许久之后才说了这么句话。

听梁婶这么说便知道强子过得并不是很好,而楚劲如今颓败的模样都是齐娇引起的,齐娇怎么都是他娘亲,他就算恨极恼极也不能抛弃孝道,对自己的娘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一个人夹在中间,可想而知是有多痛苦。

梁婶也是无可奈何,确实这都是人家的家事,“而楚劲也是个倔强的,也不知怎么想的,这种婆娘都这样了何不直接休弃了。”

“虽说不愿搭理齐娇那婆娘,可楚家一大一小,残的残弱的弱,我们住的近的时不时就帮点小忙,但也只能做到这地步了。”

梁婶这话说得没错,每次家中有点什么多出来的,都会给楚家送去一份。

楚家本还剩余不少的银钱全给齐娇管着,齐娇不知怎么想的,拿去养了别家的男子,楚劲之前生意失败,身上更是没了半点银钱。因着连药都吃不起了,再加上齐娇给的打击太大,别说振作成天就在床上躺着,也就对强子这个儿子要正常很多。

对啊,沈元瑶也是如此想,“可能还在等一个不确定的人吧。”

楚劲许是没想到多年的爱变成过往云烟,可能是在等最开始那个人许下诺言的人,只是他算是等不到了。一个不知悔改的人,你就算是一同绑在一起,她也不会回头瞧你一眼。

“天色也不早了,我这就先走了。”梁婶唠嗑了许久,瞧着天色也该归家去做饭了。

沈元瑶起身要送她到院门去,梁婶说着不用只好作罢。

人走后四周都安静了下来,院子里架子上还晒着不少的药草,沈元瑶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把药草都分好一一装好。

等她做完,眼前赫然装了不少的药包,药材功效都是治腿伤的,瞬间愣在原地。

要是新时代的自己绝不会多管这种闲事,毕竟多的是人觉得你爱管闲事。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了什么事情都要负责任的,不是说你想帮忙人家就愿意接受。

梁婶上门来的原因,一开始她还没琢磨出来,现在却是能猜到了。这是要我帮楚家一把呢,不说齐娇这女人怎么样,可楚劲和强子着实可怜得厉害。

特别是强子,要继续生活在这种家庭环境下,身体健康无法保证,心里健康却是一定会存在问题的。

沈元瑶纤细修长的手指顿在半空中,最后还是将药包一一包扎好,想着要怎么把东西送到楚家去。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楚劲的腿不说别的,这种天气也够他难受好久了。

楚家远门大开着,齐娇用手理着鬓角的发丝,想着同人约好今夜过去的事情,娇笑着不能自已。

路过楚劲的屋子时,听到楚劲那低低呻吟的声音,齐娇眼里的娇笑瞬间散去,嘲讽显露无疑。

她想着什么,毫不犹豫的伸手将门推开,迈着小步子盈盈进去。

楚劲额间满汗水,全部感知都聚齐在残了的右腿上,酸疼如刀刺刺进骨头缝隙中,这种痛觉从一开始折磨得他大喊大闹,到现在的小声呻吟。

耳边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这时候能在家中的也只有齐娇和他,可想而知这人是谁根本不用多想。

“一时没想起来,这种时候,腿应该疼得厉害吧。”齐娇也不管他看没看自己,兀自开口讽刺道。

楚劲半阖着眼不说话,腿上的刺痛瞬间飘远,不愿搭理这人却还是安静的等着她说话,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瞧这可真是小可怜哦,你要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早原谅我不就得了,现在也没那么痛苦,说不得我还能伺候你不是,你看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我了,我都还愿意陪着你。”齐娇见他不愿搭理自己,小脸瞬间板成一块砖石。

齐娇最恼最恨楚劲这幅模样,自那件事发生以后,开始的楚劲疯狂暴怒,每当如此她都要有楚强在才能见他一面。她向这人下跪说错了,他都置之不理,但也没将她休弃。也是因为这个,她觉得楚劲还是舍不得自己的,结果全然不是。

“我不休弃你不过是为了强子,我干不得活,你就必须养着强子。你也别想对强子动手,邻里邻外的都是知道我们,你敢动手我就敢让他们收拾你。”楚劲双眼赤红,带着疯狂和残忍,说完话便不再看她一眼,仿佛瞧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齐娇失魂落魄的走出屋子,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楚劲常年在外,那床榻天天换,陪着他的人说不得也天天换,那她在家中等着他是为了什么?后来她不知怎的就生出一种念头。

他楚劲在外那就是别的女人的,那他不在家中她自己也就不是他的了,那她也能同他一般,换个人来处着也一样。

这念头一出来就像是止不住一般,终于有一日,她哄着楚强睡着了一个人出门去了,天微微亮时才从外头回来。

楚强那时候已经醒了,眨巴着迷糊的眼睛问她,“娘,你上哪去了,我都起来好一会了。”

齐娇觉得自己哪里都没去,因为她是舍不得楚劲和楚强的,只要她瞒的好那便不会有人知道她做了什么。那她也不会离开他们爷俩,他们三个人还是一家人。

“娘,没去哪儿。”齐娇将人搂紧怀里,脖颈隐隐露出深刻的痕迹。

齐娇的卑躬屈膝没的到楚劲的好眼神,心中的恼怒比楚劲更甚,再不到他眼前去晃悠,又开始了以往那种偷着来的日子,每日娇笑着出去,带着一身浊气妩媚的归家。

她算是知道了,无论她怎么做都得不到原谅,但也不会管着她不让她出门。也是,楚劲现在腿都废了,那也就不能给她什么了,自己为什么还要想着他原谅自己呢。

齐娇见楚劲没搭理自己,还想着多说上几句难听话,院外有人敲起了门。

收起那副刻薄的模样,细腰一扭就往院子走去,齐娇打开门看到梁婶,心下诧异,“梁婶怎的上门来了?”

梁婶睨了一眼装扮好的齐娇,没回答她问的话,反而开口赶人道:“这是急着去野呢,那就赶紧出去吧,我找劲子有事。”说完也不再搭理齐娇,径直往楚劲的屋子走去。

她现在对这女人可是没个好脸色就对了,对这种人不值得给面子,给她面子还真以为自己脸大呢。转头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楚劲这父子俩。

齐娇脸色铁青,她最厌烦同梁婶说话,村里谁人见着她不都好声好气的,就她嚣张。每次见着自己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挤兑自己一番,她又没亏欠谁的,就算是楚劲她都觉得没欠什么,她不是还给楚家生了个儿子吗?

“老虔婆!”齐娇知道梁婶的厉害,自然不敢上前去挑衅,等人走远听不见了才小声骂了一句。

眼瞧着天色也到时间了,齐娇拂了拂鬓角,将零散下来的碎发拂回脑后,身子一扭就出门去了。

梁婶半只脚踏进楚劲的屋子,楚强瞧见有人进来,微微侧脸看过来,梁婶见到他的瞬间就说不出话来。

楚劲以往强健的身材早已不见,以往的意气风发全然不见,现在面黄肌瘦,嘴唇透着淡淡的青紫,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盖在身上的衾被也薄的能看见下面的骨头。

梁婶在肚子里骂了齐娇百八十遍,这一次是恨不得齐娇早死了,强忍着心酸上前去,“怎么不盖厚些的衾被?”伸手帮楚劲掖了掖被角。

楚劲也没想到会有人上门来,愣了愣,随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和气,“这天气还不算冷,这衾被还能盖。”

梁婶闻言更是愣住了,楚劲这模样明显就是齐娇的问题,半点不把他这个夫君放在心上,这种天气盖这么薄的衾被,以前的楚劲能不能撑住她不懂,但现在的他是绝对撑不住的。

她刚给楚劲掖被角的时候,感觉不到被窝里任何一点温暖,你说他不冷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梁婶最为无奈的地方,他们这些外人想着帮他,而楚劲也只当做是笑话,听着笑笑而过。

齐娇也没半点愧疚,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似毫不受影响。

梁婶真的是心酸极了,也无奈极了。这都是他们跨不过的坎,也帮不得楚劲的愿意。

“婶儿上门找小侄可是有什么事?”楚劲率先开口问道。

梁婶动作一顿,在脑中想了半晌,终长叹了口气,“楚劲,你这样可不行。”

楚劲闻言,原本掩在衾被下的手蜷缩成拳,片刻后又松开,不甚在意回道:“婶子此话怎讲?”

“我们都看不过眼你们爷俩这么过活,你又爱拿家事来掩我的嘴,可这么下去可不好。别的不像想,你怎么也要替强子想想不是?”

第八十章教诲

梁婶说完将东西放下后便离开,留下楚劲一人静默不语。

当年那事情发生,齐娇本应该是被村里人给浸猪笼的才是,楚劲一时不能接受,拖着伤腿去见里正,才求得饶了齐娇的一时错念。

虽然楚劲帮着齐娇求情,可这种被人背叛的隔阂哪是那般容易就消除,也就这样一直消磨着两人之间仅有的那份情谊。

他都在想什么呢?齐娇已是不能回头之人,而他又何必死死纠缠着不放手,现下两人都是相看两相厌。

何不就这么打住,就此作罢了罢。

屋子再次寂静下来,楚劲眼神落在放在桌案上的东西,下意识地动了动腿,那酸胀刺痛地感觉将他拉回现实。

梁婶留下的便是沈元瑶送来的药包,因为不知道楚劲的腿伤如何,听梁婶那意思必是严重不说。再加上拖了那么久,完全治好的可能性不大,可出入便利许能试试。

楚家的事着实让人觉得可怜之余,更多的是楚劲的不作为和颓废。若是楚劲觉得这番也无意义,不估计尚还年幼的楚强,那她们这些外人说再多,做再多都是无用功。

沈元瑶送来这药包,不为别的,就为了试探楚劲一番,若是还想好生活着,愿意跨过齐娇这么个坎,放过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那治腿便是这一切的前提,能尽最大的努力,得个最好的结果。

天色隐隐黑下,柳安逸提溜着小书袋回来,沈元瑶想要接过他的书袋,还被他往后缩了缩。

沈元瑶不甚在意,这还是她想着他没个东西装着他那些个心爱的书籍,突发奇想给他缝制的书袋。柳安逸拿到的时候高兴得要跳起来,想到柳夫子的教诲又急急压下,差点整夜都没睡好。

“姑姑,我今儿不饿,就不食晚饭了。”柳安逸将手背在身后,低垂着头不敢看沈元瑶的神情,要不是沈元瑶的教诲,这会他早就跑进屋子里躲着了。

“为何?”沈元瑶心下诧异,见柳安逸那急匆匆就要逃跑的模样,眉毛微挑,不知为何还觉得有些开心。

“还、还不饿。”柳安逸变扭的撒着谎,脚尖一下又一下的点着地面。

“这样啊,你这是在谁家食过晚饭了?”沈元瑶装若不在意的道。

“在茂子家食过了。”柳安逸急急道。

话刚落下,柳安逸脑门就挨了一个弹指,沈元瑶悠闲地睨着他,“撒谎都学不会,还是老实交代了罢。”

柳安逸被沈元瑶拆穿,这才发现自己太疏忽了。这个点回到家中是正正合适的,只是要是说到茂子家食过晚饭才归家那就不对了。茂子家说不得这会才能食饭,他这么顺着沈元瑶的话来说,岂不是落入了她的圈套中。

这么想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扭扭捏捏的说出个所以然来。

沈元瑶这才觉得今儿的柳安逸不太对劲,一般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洗个手洗把脸,然后到她跟前问上一句有何要帮忙的。今儿不说乖巧,还透露一股子做贼心虚的模样,着实奇了怪了。

“把手伸出来。”沈元瑶想着柳安逸老把手背在身后,那必是不想自己瞧他的手,那手能有什么问题,多半就是受伤了。

柳安逸还没出声拒绝,身体下意识的就做出反应,那就是特别听沈元瑶的话,乖乖的伸出手来给她看。

平日里白净透红的手掌心,今儿满是红红的伤痕不说,其中几道还泛着血丝,瞧着都觉得疼得厉害。

“你这手怎么回事。”沈元瑶急切将人带进屋子里去,便走便问道。

“夫子用戒尺打的。”柳安逸嗫嗫道,略带几分心虚。

沈元瑶瞧这伤口便知道是何物打的,只是柳安逸一向听话懂事,怎么就挨了柳夫子这顿好打。

“我说的是因何打你?”沈元瑶虽说心疼柳安逸,终是要问清楚了才知道要怎么解决此事。

“我,我今日逃课了,柳夫子用戒尺打的。”柳安逸小嘴瘪着,见沈元瑶不可置信的模样,隐约有要发怒的征兆,急急接着道:“我是同强子和茂子一块逃课的,不是故意不去上学堂的。”

沈元瑶听到柳安逸逃课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柳夫子打的那一顿不算什么,她这边还要再来一顿才能解气。见他说出强子和茂子,那一股气便松懈下来,看看柳安逸还能不能说出点别的来,不然这顿打说什么都跑不了。

“那你们又去小河边玩了?”沈元瑶沉声问道。

“没,我们没去玩,我们跟着一个婶子走的。”柳安逸犹豫半刻,瞧见沈元瑶那副你不老实交代还能收拾你的模样,瞬间不敢再隐瞒。

“强子说那是他娘亲,我们就跟上去看看她去了哪里,那人进了屋子就不再出来了。强子都哭了,我们也害怕,才回了学堂的。”柳安逸断断续续说完。

沈元瑶脑子一转便知其中原由了,看来强子是瞧见了他娘上门去了。这对一个半大的伢子多大的伤害,两个亲人都不靠谱,甚至是再互相折磨。他们好不好受沈元瑶不好说,但夹在中间的强子绝对不会好受就是了。

想到这里沈元瑶没在多问,从柜子里找出伤药,给柳安逸清理伤口,吹上一层细细的伤药粉。初始柳安逸还觉得没啥感觉,清清亮亮的甚好,到后来火辣辣的感觉起来,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姑姑。”沈元瑶将药粉放好,转头便瞧见柳安逸那溢满泪水的眼眶。

“还顽皮不顽皮,什么事儿你都敢掺和。”沈元瑶伸出手指点了点柳安逸的鼻尖,带着几分调笑,“先忍一忍罢,不然这几日你都拿不起笔了。”

“不疼,我只是沙子迷了眼。我们是好朋友,强子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柳安逸还记得茂子哄他一同逃课的话,这死死咬住嘴唇不说疼的模样,瞧着甚是客人。

沈元瑶这么瞧着他方才觉得顺眼不少,不然总那副老成的模样,还以为自己是养了个父亲,而不是个伢子。

只是不知道柳安逸同强子关系这般好,是幸事还是倒霉。不过也好在强子不是个坏心眼的,被父母这么磋磨着还能好好生活,也实属不易。

但愿楚劲也能为楚强这么个儿子好好想想,也成全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父子情。

沈元瑶也不愿同柳安逸多说这般腌臜之事,带着柳安逸就要到堂屋去,眼角扫见柳安逸那犹犹豫豫不愿走,吞吞吐吐又不吭声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怎么了这是?”

“茂子和强子都挨了戒尺,他们、他们一定也很疼罢。”柳安逸羞涩道。

“你这小鬼头。”沈元瑶瞬间笑了出来,看来这顿打还建立起他们这渺小的友谊,这也是她之前送他到学堂的初衷,也不知该笑还是该骂。

“我们先食饭,过会就让你送药过去。”

柳安逸得了沈元瑶的回答,怎么还会有与,兴冲冲的就往堂屋走去。早点食完饭就能送药去了,但他高估了自己受伤的手,这食饭的速度比平日要慢了许多。

沈元瑶便是想着他受伤食不快,等送完药回来也不知到什么时候了,到时候肚子还撑着也难睡得着,遂才说要等食完饭再出门去。

茂子回家也想藏着自己的手,怎料梁家的人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再加之梁婶那护短的模样,茂子有个什么不对劲她会瞧不出来?

梁婶一把拉过茂子紧握的手,上面的伤痕一道又一道,瞬间心疼的直喊小乖乖,谁下这般恨的手,这模样就好想茂子说出那人是谁,她就能上门理论去。

“是我们不听夫子教诲,这戒尺我们受得应该。”

茂子挨了一顿板子心中委屈,归家之前柳安逸还特地说了一番话,也知这是他们有错在先。再说了,这顿戒尺又不是他一个人受了,柳安逸受的责罚还要重,他这手伤成这般,笔都拿不起了,柳夫子还让柳安逸归家抄书了,那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你们?不只是你一人受罚?”梁婶耳尖,一下听见茂子话里的漏洞,抓着便不放,硬要茂子说完全去。

茂子无奈,只能把事情原原本本给说了出来,这下心中更是难受几分,想着等会上沈元瑶那儿那点伤药用用便罢。

楚强蹑手蹑脚的回到家中,先是去灶房生火做饭,等打开米缸瞧见里边薄薄一层的米粒。掌心的感觉刺激到心口,瞬间晕红了眼眶。

瘦弱挺直的腰板瞬间佝偻起来,呆呆的立在灶台前动弹不得。

“强子。”楚劲听见强子回家的动静,想着梁婶今日过来说的那番话,心中实属不好受。

他们夫妻俩的事情,夹在中间最为难受的便是强子,特地要和儿子说几句话。

一来便瞧见强子呆站在灶房中,身前是那空荡荡的米缸,那颗冰冻成石块的心瞬间扭曲成团,难受得紧。

“爹,你怎么过来了,你身子还未好。”楚强抬眼望去,楚劲就站在灶房门前看着他。

以往瞧着能撑起一片天的身影不再强健,这会只能倚着门板站直身子的楚劲。瞬间又扭转脸,伸手一擦眼,把未曾落下的眼泪擦干净。

几个大步上前扶着楚劲,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毫不在意的说道:“家中米不够用了,我到茂子家中借些,你身子不好别站着,我扶你回屋子去。”

第八十一章楚劲

楚劲闻言瞬间想落泪,想想他前半生都怎么过的,强子才多大的人,怎么能同他一般。梁婶说得不错,就算不为了他自己想,也要顾及强子不是。

“去罢,爹能自己走回去。”楚劲挣脱强子的手臂,背过身持着拐杖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楚强心知劝不住楚劲,不再强求扶着他回去,出门往梁婶家的方向走去。

楚劲一人回到屋子,空落落的屋子带着满眼的寂寥。他一直以来都在躲避已成事实的现状,一直想着齐娇能回头。可是他已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现在不过就是一个残废,想着齐娇能认错回头,自己又不愿原谅她所犯下的错。

他给自己划了个圈,一人在内瞧不见外面的天,也瞧不见自己这幅鬼样子。世事无常,万一他那天去了,强子可怎么办。

齐娇那人必定不会把他放在心上,到时便是强子一人独活于世。

想到这里,楚劲的眼眶不由得泛红,眼神撇向放于一侧的药包,终是要靠自己才能了无遗憾。

沈元瑶同柳安逸食完饭,拿着伤药粉上梁家来,梁婶瞧见沈元瑶惊喜道:“还想说上门寻你拿点药才是,没想你自个倒是过来了。”

“这不是瞧见他们三个患难兄弟么,不送来安逸今夜是睡不着的了。”沈元瑶调笑,睨了一脸急促不安的柳安逸笑道。

“哎,也真是......”梁婶也觉一言难尽。

刚刚楚强还上门来借米了,可见楚家现下是什么状况。她今日也上门去劝说了,沈元瑶的话说的不错,他们这些外人看在眼里,心中自有定论,可还是要看楚劲这人怎么个想的,不是他们想这般便能这般行事的。

沈元瑶不再接话,楚家的事情确实让人觉得可怜。若是这般还不能从自固封畛之中出来,别人说再多道理也无用。

梁婶捏着手中的药粉,终是叹了口气,她已然知道沈元瑶的意思。

楚强在灶房做饭,楚劲听见有院门处有动静,以为是齐娇归家来了,他本不欲出门却听到了梁婶喊楚强的名字。

他杵着拐杖挪着步伐出去,瞧见梁婶拿着一小罐的东西给楚强,还小声地叮嘱了什么。

楚强伸出手的那一瞬间,那掌心的红印瞬间印入眼眶,气息微颤问道:“这是什么东西?”那明显就是被打出来的痕迹,心中急切导致声音有些许的沙哑。

楚强和梁婶听到声音转头看去,没想到楚强会走出来,楚强下意识的捏紧手中的瓷罐,将掌心的伤痕掩盖住。

“没事。”楚强掩饰般的笑笑。

楚劲眼底的悲哀渐浓,杵着拐杖想上前看看他的手,忘记了自己腿伤了的事实,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楚强顾不上其他的,上前去就要扶楚劲起来。

他的手被楚劲一把拽住,颤抖着手拂着楚强手心的伤痕,终是忍不住酸涩,“怎的就被训了。”

楚强没办法掩住心底泛起的酸意,他不爱同楚劲说自己受了什么委屈,最重要的是不愿让他太过操心自己,遂他不爱同楚劲说。

可说不说是一回事,当别人问起时,难过的情绪怎么都掩盖不住。

“是我顽皮,柳夫子责罚。”

梁婶看着眼底泛酸,见楚强还是不愿说出实情,怎么都不忍他这般委屈,遂将事实都说了个完全。

楚劲面上悲哀,心中的念头却是再坚决不过,他这般作为已然称不上是一位父亲该做的事了。

梁婶见事情也说完了,不再逗留,只望楚劲这次能真的醒悟过来,不要再为了齐娇这人放弃自己。

夜色渐深,楚家院门一直未有响动,楚劲的屋子漆黑一片,只屋中的人未曾入睡,眼里迸发着神采,一扫之前的颓靡。

翌日大早,沈元瑶送柳安逸上学去,手掌裹着薄薄的绷带。柳安逸本是拒绝的,奈何沈元瑶坚持要这般做手才能好快点。

沈元瑶这般说也是在唬柳安逸,这般作为也是为了给柳夫子看的,虽说柳安逸有错夫子责罚是应该的,可这下手也太惨了些罢,打了也就算了,这还罚抄书那就是在过分了。

她昨夜强忍着扔了柳安逸的笔,今日说什么也要给柳安逸裹着绷带,不然今日柳夫子还气恼,又给他来个抄书,那伤还用不用好了。

目送柳安逸的身影消失在学堂门口,正巧碰上梁婶带着茂子过来。

茂子一瞧见沈元瑶眼睛亮了亮,噔噔噔就冲上来喊道:“沈姑姑。”喊完发觉自己少了什么,又补上作揖。

“手好些没有。”沈元瑶还是喜欢茂子这般活蹦乱跳的伢子,多活泼啊不是。

“不疼了,谢谢沈姑姑的药。”茂子笑眯眯的回道,似乎不把这伤放在心上,一夜过去伤口也没初始那般疼痛。

“快进去吧,安逸先行进去了。”沈元瑶摸了摸茂子的发髻。

茂子小跑着进了学堂,梁婶还想让他慢着点,又顾及是在学堂附近不好高声喧哗,这才随着他去了。

两人相携往柳叶村走去,沈元瑶本意在梁婶家门前再分开,却不料瞧见意想不到的人。

那男子杵着拐杖站在梁婶家门前,沈元瑶本以为是梁家的好友,正要开口告辞,一侧的梁婶早认出了此人,开口唤道:“楚劲,怎么不进去坐着歇会?”

梁婶说着就上前去搀扶楚劲。

楚劲初始还拒绝,“不牢婶子费心,我自个可以走。”

“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个。”梁婶想起昨日他那一摔,也怕再来一次,哪里会搭理他这拒绝的话,直接把人给扶了进去。

“元瑶,你也一块来吧。”梁婶忽然想起了什么,把要走的沈元瑶给唤住了。

楚劲一时没弄清楚为何还要叫上沈元瑶,看了站于身后的女子几眼,想着等会他们说完话再开口也可。

沈元瑶早在梁婶出声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是谁了,她没注意楚劲的看自己的眼神,而是把注意力落在了楚劲的腿上。

梁家人都下地去了,只余三人在堂屋,因着有梁婶在也不怕孤男寡女的落人口舌,遂沈元瑶也不用顾及太多。

茶盏水务袅袅升起,沈元瑶透过刚刚观察楚劲那行走的姿态有了些底,这会倒是不再盯着楚劲的腿看了。

沈元瑶看向楚劲的脸,他以前生得高大健硕,这几年的不问世事的颓丧带出几分消瘦。不说这身材的原因,这脸还真是拿得上台面。沈元瑶甚至能想到楚劲以前意气风发时的模样,风华必定不落于多数人之下。

楚劲拿起茶盏小酌一口,遮掩住眼神望沈元瑶看去。他不是没感觉到她的打量,只是默不作声罢了,奇怪为何沈元瑶一直瞧着自己,心中难免有几分不喜,可人家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这么直咧咧的明说会折损姑娘家的颜面。

对上姑娘的眼神,只觉眼底一片清明,没要揣摩于人的试探,那几分不喜消散几分。

“姑娘为何一直看着在下。”楚劲知道同沈元瑶这般大量人都一片光明磊落之人,他这么问话对方也不会觉得唐突,遂有此一问。

“自然是看看你的伤可还有得治。”沈元瑶笑笑直言道。

她也知楚劲这人以往行商,能有如此之多的赞誉,那必是个胸怀广阔之人,那又何须遮遮掩掩的,把话说实了,大家也不用相互猜忌。

楚劲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没想到沈元瑶会是个大夫,要是猜的没错,那梁婶昨日送来的药包也必是从此人这拿来的。心中虽然震惊,面上却没带出半分。

梁婶去灶房摆弄了些吃食,出来时见二人说着话,上来就笑道:“楚劲,这是沈大夫,不是那些等闲的庸医,你这......身子有盼头的。”

这话顿了顿还是把腿伤给咽下了肚子,也是怕说错了楚劲会伤心。她今日看到楚劲出门,多半是昨日自己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这番过来必是要治疗腿伤了。

“有劳婶子为小侄操心。”楚劲这话带着满满感激之情。

前些年还有人劝着他,可也只是劝了那么一段时日便再无下文,唯有梁家一直关照着他,时不时的就找由头上门来送吃食。这份恩情不低于雪中送炭低,也是梁婶昨日那番话,他才幡然醒悟。

这份恩情说不得轻了,毕竟那是比任何吃食衣裳来得珍重。

楚劲既然已做好要治疗的准备,自然不会在意梁婶说的这番话,不论好与坏他都做好了接受的准备,一切还是要看沈大夫这边给的定论不是。

正巧沈元瑶也在,来得早不如来的巧,也好让沈元瑶先看上一番也妥当。

“沈大夫。”楚劲因着腿不便利,也就这坐姿拱了拱手问候。

沈元瑶和梁婶都知道楚劲的情况,怎么会在一这等虚礼,沈元瑶同是回了个不伦不类的拱手礼,既然大家都半斤八两那就谁也别笑谁。

“我方才瞧了你行走动作,你腿伤拖着有些年岁了,恐怕痊愈难,但不会同如今这般难以行走。”沈元瑶本为大夫,事实如此那便也就这般直言。

第八十二章是非

梁婶面上难掩几许难过,沈元瑶的意思便是,即便医治好了了,这辈子也只能坡脚行走。心中更是怨气将楚劲害成这般的人。

楚劲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这肌肤伤了少不得要留疤,更何况是骨头,断了能接回来还是要看伤势轻重。自知不能好完全,但行走自如便可。

“劳烦沈大夫了。”楚劲郑重的拘礼,忽的想起了什么,难掩窘迫道:“只是这疗伤的银钱......”这话本就让人觉得难以启齿,犹犹豫豫的还是要讲好。

“元瑶和我熟得很,这么点钱赊着也不碍事。”梁婶知道楚家的境况,能让他这般难以启齿的事情,那便是银钱了。

楚家穷得揭不开锅,楚劲多年经商本还有些积蓄,谁知全让齐娇那婆娘给拿去让姘头了。不用多说都能知道楚劲这银钱上面还真是窘迫,但能如此之直白说出也算是明说了的。

沈元瑶现下有不少银钱傍身,这楚劲医治的费用说不上太能打动她,只是说不愿强子就这么被拖累了。

可也不好说自己不在意,梁婶抢着接了话头,那必是暗自贴补或是让沈元瑶记个帐便好,那她也不用另找由头。

“既然梁婶都这么说了,安心医治伤腿便是。”沈元瑶平静道。

楚劲不想欠人太过多,只是以他自己这副模样,不想欠也不可能的,又是万分感激于言表。

“今日没带器什,不便给楚大哥看伤,待明日我再同梁婶上门叨扰一番。”沈元瑶这么说也是给自己准备的时间,也考虑到楚劲腿脚不便这才想着上门,这也带上了梁婶一起,那倒也合适。

楚劲点点头应下,就这茶盏又喝上一口茶水。

沈元瑶见楚劲没要走的意思,那便是还有事情要同梁婶商量,那便先行告辞。

她这边离开了,楚劲将茶盏放下,肚子里的话来回几次,想着如何措辞比较好,梁婶倒是先开口。

“你可是想着齐娇那婆娘?”梁婶只要一想到齐娇语气便难听起来,她以为楚劲完全想通透了,这犹豫的样子就像是要维护齐娇。

“不是婶子想的那般。”楚劲不知是自己犹豫的模样让梁婶想歪了,急急开口解释道:“我昨夜书写一番,只是腿脚不便利,可否劳烦婶子,把这文书送到里正处可好。”

楚劲将一直置于怀中妥贴之处的纸张拿出来,这纸笔都还是偷偷上楚强屋里拿来一用,许久不曾书写,这文书写的不是很好,有几处都沾染上了墨渍。想着重写一份但家境节俭,实在不能浪费了。

遂也只能这般拿出来一用,乡里巴人怎么会在意这文书好看与否,能懂文书上的意思便可,何须太过注重台面。以往家境贫穷的不想过下去的夫妻俩,别说准备文书,衣物包袱一卷就走人,再到里正家中说上一句,那全部人都知道这家和离了便是。

至于楚劲这大费周章的书写文书,还是因为柳叶村出了齐娇这么一趟事,村里人都嚷嚷着要将齐娇关了笼子沉塘去,楚劲求到了里正跟前去,才能就这么给堵了话头回去。

齐娇做下这等丑事躲在家中不敢出门,也只是平静了一段时日,再来时更是肆无忌惮的出门约会男子。这等事楚劲知道也不放在心上,村里人都知道这人的行事,柳叶村的声誉都要被这婆娘给败光了,可带着绿冠的人一句话都不曾说,他们这些外人又有何好说的。

“这是下了决定的?”梁婶识字算不得多,可文书上的休字还是能懂的,瞬间知道自己误会了楚劲。

楚劲点了点头没说话,其中的失望是无法言语的,只是两人都这般了,何必这般一直纠缠不清,不知悔改的人终是不会回头的。

他想清其中关节,自然不会再苦苦纠缠过往的风花雪月,昨日话如同灰烬,就这般烟消云散便罢。

梁婶将文书细细折叠收进袋子,想着等下空闲时便送到里正家去,文书盖章的程序不多。这文书送到里正家中盖上章,往户籍里一登上,那楚劲同齐娇便是两家人了。

也省得齐娇那婆娘知道了又要闹,齐娇本就没甚么脸面可说,可村里的人还是要脸面的,特别是楚强那边,闹到柳夫子面前去被遣出学堂算不得好看,到时大家伙的脸面都难看。

齐娇这边刚将黛眉修好,眼前黄澄澄的铜镜印出一张姣好的面容,面容旁边是个小眼睛的男子,正眉眼猥琐的瞧着她。她勾起唇角,也没回身,就着铜镜递上一个眼神,那男子瞬间眼神更是迷离。

见男子如此模样,齐娇抬起秀腕咯咯的娇笑起来,室内旖旎渐起,丝毫不知前头有什么再等着她。

第二日一早,沈元瑶将收拾好的药箱带上,牵着柳安逸就往梁家的方向走去。

“姑姑,你带着药箱上哪儿去?”柳安逸盯着吊挂在沈元瑶肩上的药箱,疑惑地问道。

柳安逸人小,脑子却转的飞快。姑姑自从耀州城归来便没再开过药箱,今日特地拿上药箱便是有事要忙。

“自然是行医救人呗。”沈元瑶最近爱逗着柳安逸玩,特别是在他一本正经的说话之时。

“姑姑讨厌。”柳安逸弱弱的控诉,也知道沈元瑶这是在逗着自己,最近常爱这么说沈元瑶,一股子伢子心性的话脱口而出。

“今儿姑姑还有事,你待会同茂子强子上学堂去,万不能再逃了课去。”沈元瑶见他羞恼,自知不能再逗着他玩,只能这般嘱咐。

上回逃课的教训还是很深刻的,柳安逸虽说心中好奇,却也知道不能这般鲁莽逃学。上回是情有可原,这回要还真来一次,说不得姑姑都要撸袖子收拾他。

遂也不敢多起异心,只能等晚些下学堂后再问个一二。

平日里三人上学堂的时间不一致,能碰上的可能也是在学堂门前,这会让他同那二人一块去学堂,那必是要到梁家去的了。

等三个伢子都上学堂去了,梁婶便带着沈元瑶往楚家走去。

沈元瑶掀起楚劲的裤腿,一一查看那伤口。伤口表面肌肤已然愈合,留下难看的疤痕,这伤不是照着大夫所医治那般好的,遂伤口还有些难以平整之处,就连腿型都有些扭曲。

这状况比沈元瑶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几分,眼里渐上几分沉重。

紧闭的杏眼在外间的光亮下抖动两下,徐徐睁开,印入眼帘的是不甚熟悉的床帐。齐娇侧过脸打量四周,屋内摆置齐整,比起楚家要颇好几分的家什,忽然想起来自己已有三日不曾归家。

腰间盘着一条短肥的手臂,齐娇只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一把掀开这只手。将置于床边的衣裳一一穿好,施施然的坐在床边系衣裙襟带。

而被她那动作吵醒的男子一睁眼,便瞧见齐娇坐于床边系衣裳,心知她这穿衣是要离开,色心渐起,手臂从齐娇腰间搂过,低声道:“且再歇上半晌罢。”

齐娇芊指将最后一个结打好,转到男子的手臂上轻抚几下,轻声拒绝道:“我已然三日不曾归家,这还是归家瞧上一眼,不然外头人可怎么说。”

男子心中想的什么齐娇怎会不懂,只是三日未曾见楚劲那人,忽然有些想念,这般想着还是家去一趟,万一那父子俩死了可怎么得了。

“那无用之人,还理他作甚?”男子嗤笑,怎么都舍不得这娇娘,直往自己怀中拉扯,“快来让爷香一个。”

齐娇力气比不过他,娇笑着左右闪躲,“三日还不够你享乐么。”她再怎么闪躲还是被亲了好几下,衣裳凌乱不堪。

“那怎么都要给爷个实话,今夜还出来寻爷不是。”男子想起这三日的日夜颠倒都未曾离开这床榻,火气瞬间上来。

“你都这么说了,怎么好拂了你的意。”齐娇这话便是应了下来,随后接着道:“不过我这还是要家去一趟,可不好再这般胡闹,衣裳都乱了。”

男子得了齐娇的应不再追着讨要,毕竟这不要钱的上门娇娘他可不能给搅和了,等会这娇娘一个不爽利到别个家中去暖被窝,那他还不要孤枕难眠。

齐娇见男人不再纠缠,这才施施然的起身,将凌乱的衣裳拾掇齐整出门去。

屋外的阳光正烈,要是平日齐娇怎么都要等晚间日头小些再归家去,只是今日醒过来就一直惦念着归家。她从来不是什么压抑之人,只要有这念头便照着心去做,这也是她想同楚劲好生过日子,却还出来招惹男子的原因。

齐娇迈着小步子往楚家走去,腰肢来回摆动妖娆,村里大有人在,女子见着她都躲开去了,有些家中有婆娘的心中不耻此等人连眼神都没给半个,倒是有几个还未成家的浪子频频投去目光,无非就是看看胸前又看看那臀。

对这种打量见惯不怪的齐娇怎么会搭理,这等有色心没贼胆之人,她从不搭理,省得沾惹了麻烦不说,还丢脸。

齐娇就这么昂胸抬头的走远,回避开去的妇人自然不会遗漏那些个浪子的眼神,直往地上唾了口唾沫,“不要脸面的小女表子。”

“我们村的名声都要被这人给搅没了。”另一个婶子也跟着说话。

第八十三章是非2

“这人在我们村子里,别村的哪家好姑娘乐意上我们村子来,都怕搅了一家的安宁。”那婶子难掩话语中的苦涩。

也不知这个齐娇是怎的人,村里好几个男子有妻有儿的硬是被这女子给勾了魂去,成日只想这女子,更是让这人在家中吆喝妻儿干活。

家里有些个长辈耳提面命的不让家中小辈同这等人来往,生怕家中也出了这等人,遂整日看得紧紧的,就怕一转眼,那女子就往家中来。

这俩婶子家中有适龄的年轻人都不好谈婚论嫁,知道的不愿嫁姑娘过来便罢,这家中待嫁的姑娘也难定亲,你说愁不愁人。

“真是发愁,楚家怎的不收拾了这婆娘去。”

村道逼仄难走,齐娇丝毫不理会身后那些人嚼舌头,兀自走得摇曳生姿,自己过得惬意快活不是么。

齐娇回到楚家院子门前,楚家院门大开着。平日里楚劲不会出门,楚强出门之后便会把门关上,至于她就更不用说了,自己三天没归家。

这楚家的院门开着,那必是有客而来。

楚劲刚受伤那会还会有些许客人上门来探望,上门的拜礼说不得丰厚也不算差劲,那段时日,齐娇就专心扮演贤妻良母接下那些许东西。客人走还要随上一份礼,有来有往才是正经,可楚家都这般落魄了,怎么还拿得出东西,楚劲起不得身送客,她也是厚脸皮的,把人往门前一送搭上一个笑脸便了事。

那些人也只当楚家穷迫,未曾多计较些个,当从外人口中得知楚劲落此下场全是因为齐娇,前来劝慰的人都被楚劲那不软不硬的态度给气走了。

遂这两娘也无人再上门来探望,齐娇也是气急,心中暗自骂这群狼心狗肺的人,同楚劲称兄道弟怎的这下连门都不上了。

这那怪的上这些人,有妻儿的都怕沾染上她这等人,以往有多艳羡楚劲这娇妻的,现下都只觉得心有戚戚不能言,而楚劲非但不听劝还一意孤行,在深厚的情谊都被磨没了去。

齐娇心中疑惑,想着上门来的人是谁,迈着小步子放轻声音往楚劲的屋子走去。

还没走进就听见有女子的声音,心下顿时大骇,这是当她齐娇死了不成,她才离家三日就找好了姘头,当真是一对狗、男女。

“楚劲!”齐娇一个大步进门,正巧就瞧见半俯身要起来的沈元瑶,登时怒气上头,“你们这对狗、男女,在这儿做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梁婶位置较之沈元瑶要靠门一侧,遂齐娇进来未曾瞧见梁婶也在屋内,加之被眼前这两人的亲密状给气急了。

“我就说你怎的不爱搭理我,原来是找好了娇娇娘,楚劲你还是个人不曾?”齐娇这一顿如野狗般乱吠,话语间的怨恨更深一层。

齐娇也没想到楚劲做出此等下作之事,还说甚么不愿瞧见她,看来这是找好了娇娇娘,等着她外出就唤上门来,要不是她今日赶巧回来了,还要被蒙在鼓里。

沈元瑶放于一侧的药箱同那手上拿着器具,都能让人看出两人必定不是齐娇所想的那般,可齐娇怎么都气不过,她只觉得这两人有不为人知的女干情。

梁婶也被齐娇这理直气壮地模样给气笑了,三天三夜不曾归家在外厮混的人,归家见着女子就这般大呼大喝,也不自省自身是否欠妥,就能上前来找晦气。

就算是好性子的沈元瑶都被气得唇角紧绷,就等着齐娇再说出何等难听的话,便将手中的东西尽数塞进齐娇的嘴去。

“闭嘴!”梁婶直气得要同这等人互骂,那头楚劲已然爆喝出声。

“你还有脸面回来,你在冲谁大呼小叫!你还有和脸面来说此等话,你说的那话,我自当奉还于你!”

楚劲此人性子好是没错,就连齐娇犯下同人私通这等大事都想着她,可齐娇已然不是经年之人,已无回头之意。

而他也想清了这些年来自己的愚钝,迟迟不能从齐娇给的打击中走出。昨日将那休书写好,往日时如过眼云烟,终是再无一丝往日的疼惜。

“楚劲你混说甚么?”齐娇也被楚劲这话给震惊了,他出事时也未曾这般同自己这般说话,现下为了眼前这个女子就同自己大呼小喝,这是被人给迷了心窍不是。

齐娇一时恨极了沈元瑶,眼神阴毒地紧盯着沈元瑶。却不料这女子容色这般好,年岁瞧着也不大,就着装怪异雷同男子那般,可怎么看都是一名容色姣好的女子,也难怪清心寡欲的楚劲会这般做,果然还是年轻貌美的勾人。

“你可还有些脸面不曾,我同楚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这不要脸的小蹄子,看我不撕破你的面皮。”齐娇说这就往沈元瑶身上扑去,蓄留着的长指甲就要往沈元瑶脸上划去。

她就不信了,等这小蹄子的脸皮被抓花,还能收了楚劲的心!

梁婶也被齐娇这癫狂的模样也被惊到了,动作一滞,没能拦住齐娇飞扑上去的身子。

齐娇尖利的指甲堪堪落在沈元瑶上头,就被人给死死桎梏于半空,她愕然抬头看去。那抓住齐娇手的赫然是沈元瑶,她使劲挣扎都挣脱不得,只出言骂道:“你这小蹄子放开我,不要脸的......”

当时清脆的巴掌声想起,齐娇那半段话就堵回了肚子里,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我劝姑娘莫要满口喷粪,别说是在你家中,就是在外头我依旧这般做。”沈元瑶见齐娇那没回神的模样,也不怕她再奋起来抓自己,桎梏着她的手一松。

齐娇就如那破了的布袋般滑落在地,地面冰凉的触感让她一激灵的回了神,她自知打不过沈元瑶,眼眶滑落两行清泪,对着端坐在床边的楚劲就哭。

“楚郎,看你找的娇娇娘,她竟如此之粗鄙。”齐娇越哭越厉害,更是觉得心中委屈。

她知道楚劲最爱的便是她这般较弱无力之状,以往无论她怎么胡搅蛮缠,只要她抽噎着哭了,楚劲都会败下阵来哄着自己。她觉得楚劲还会同以往那般,百般维护自己。

沈元瑶挺直了腰板等着楚劲怎么处理,先不说她动手打的人是谁,在楚家动手就很不应该,可她不曾懊悔,这等欺负到自己头上来的事,说什么都忍不下去。

她这也是等着看楚劲怎么处理,毕竟齐娇可是楚劲放在心坎上的人,被人给带上绿冠也不曾休弃的女子。若楚劲昨日那番话不过是在坑骗她,那这腿不治也罢。正巧梁婶也在,也好让她收收心,莫要为了此等人给伤心伤神。

楚劲略微收了收伤腿,将身子坐直挺了,眼神落在齐娇身上,眼里还有一丝丝的痛楚,但不再是为了齐娇,而是为了这些年来荒唐颓废的自己。

“你莫要再到楚家来胡搅难缠,我昨日将休书送里正那儿去了,从此你不再是我楚家之妻。”

齐娇半坐在地上,刚同沈元瑶动手未遂,这发丝凌乱衣裳难整,听闻楚劲之言,瞬间如遭雷劈般,也顾不上继续哭诉,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凌厉冷漠的男子。

“你说什么?”齐娇呆呆地问道。

“你的东西一律带走,我就当未曾有过,但是,从今往后莫要再说你是我楚劲之妻,也莫要再上楚家门。”楚劲知道她听清楚了,接着将后头的事也一并说了清楚。

齐娇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衣袖上全是灰土也估计不上,歇斯底里低吼:“楚劲!我不信,你怎么敢这般做。”

楚劲不愿再搭理,只转过脸不再看齐娇那狼狈模样。

沈元瑶诧异的挑挑眉梢,既然楚劲这般说了,那与她便没半点关系了,遂挪了半步到一侧去,不掺和这楚家的家事。

梁婶在楚劲出声那刻便收声,她也是要看楚劲是否会心软,里正那还了回来的休书还在她身上,她不是不知道楚劲对齐娇那股执念,也怕他不过是一时之意,现下楚劲的话说完了,那就到她了。

“楚劲哪里是对不起你了,在外拼死拼活赚钱养家,你倒好,在家偷人不说还虐待小儿,你这等人别说我厌弃,再深厚的情谊也受不住你这般磋磨。”梁婶早就看不过眼齐娇的作为,现下两人之间再无之前那份山盟海誓,她少不得要说点话。

齐娇没想到还有一个人在,她还想着磨着楚劲收回这番话,现下瞧见梁婶也在,那两人之间便无天回力。

事已至此她也不在掩饰,猩红着眼等着眼前三人,吐出的话恶狠狠,“老虔婆,都怪你在我同楚郎之间挑拨,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你想怎么的?我这般年岁有家有家人,你先下还剩下什么?”梁婶冷笑,将放置许久的休书拿了出来。

休书轻飘飘的落在地上,齐娇僵硬着手臂将薄薄的纸张拿起。纸张上的每一个字都映入眼眶,越看手指越颤抖不已。

将最后一个字看完,顺着纸张的折痕折叠,手指相互交错,屋内响起纸张撕裂的声音。

“这般,这休书还能用不曾?”齐娇笑得娇媚,将碎片扬于半空,化作冬日的雪花纷飞而下。

第八十四章深夜上门

屋内散落一地的纸屑,些微落在沈元瑶肩上,侧头轻吹一下,纸屑轻飘飘纷飞起来落在地上,与之前的纸屑混作一团。

齐娇微挑杏眼,带着挑衅看向梁婶,语气嚣张至极,“不过就是一张纸,你觉得一张纸便能让我们分开么?”

“这......”梁婶还待开口,楚劲率先抢了过去,“这纸休书不过凭证罢了,里正已然登记在册,我们已不再是夫妻,你也莫要再死缠烂打。”

齐娇这下才明白过来,原来这纸休书不是才写好的,而是已登记好返还的凭证。这就代表从此以后,她同楚劲再无任何关系,就她做下的那番事,别说让强子跟着她,甚至还要被赶出柳叶村。

“你好狠的心,你就不想想强子了?他才多大,怎么能没了娘亲。”齐娇上前两步要拉楚劲,结果被楚劲一甩袖给摆开。

“我一人也能将强子拉扯大,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强子的娘亲,你这般作为可有尽到一位娘亲该做的事。”楚劲眼神逐渐冰凉,语气更是冷硬,“过往之事不再同你计较,你这收拾东西离开楚家便罢,若要闹大我也无所谓,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走出村子!”

楚劲的话不假,若不是有他在护着齐娇,别说好生生的出去勾搭男子,恐怕现在早已是村外池塘里的一具枯骨罢了。

也因着齐娇给柳叶村的声誉给抹了一层黑,昨日梁婶拿着楚劲的休书上门,里正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就批了。以往是楚劲脑子不清楚,硬是要护着这婆娘,现下楚劲也死心了,那还有人敢护着这人,只要再犯事儿,可就没人护着了。

齐娇也想到了,活生生的打了个寒战,她永远忘不了那日村民们捆着她,拖着往村外池塘走去的场景,那些人凶神恶煞,再多的便是看热闹的人。

若不是,若不是楚劲,她早已沉下那池塘中,成为一缕无人得知的游魂。心内满是悔意,这日子虽不同以往,但是怎么都有楚劲在前头顶着,要是真被休弃了,她要上哪去才好。

“楚郎,我错了,我不该这般作为,我以后再不敢犯。”齐娇从不会同自己过不去,现下知道能求的只有楚劲,那还顾得上外头的花世界。

她只要楚劲原谅她,那甚么事情都好说,对,楚劲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沈元瑶在新时代见过不少变脸神速的人,在齐娇身上更是挥洒得淋漓尽致。知道自己已无退路,那股嚣张桀骜的脸面瞬间收回来,换成楚楚可怜惹人疼惜的模样。

果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楚劲半点眼风也没给哭得梨花带雨的齐娇,转头恭敬的对梁婶道:“还请婶子帮个忙,把人给请出去了。”

梁婶笑着应下来,她这可是瞧齐娇不顺眼许久了,一把把人从地上拎起来,“你赶紧收拾了东西从楚家滚出去,不然别说收拾东西,我就这么把你给扔出去。”语气半分都不客气。

“放我下来!”齐娇也没想到梁婶如此之粗鲁,还想着同楚劲扮可怜,梁婶直接半拖半拎着齐娇走出去,再不给她机会喊可怜。

梁婶见齐娇磨磨蹭蹭不收拾,作势就要把人给拎出去,齐娇顿时大骇,手脚利落的把东西给收好。

齐娇也没什么能带的东西,不少东西为了过活都拿去典当了,也就几身还瞧得过去的衣裳,随便卷成一个包袱就收完了。

她被梁婶半推出门,还待说甚么,一回身那门板差点没拍到她脸上,顿时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个面朝地。

门板另一边的梁婶松快的拍了拍手,想着楚家往后该清静了,不然总有这么个婆娘拖着楚劲的后腿,现下把人给赶出去了,那好日子必是不远了。

这般想着,转身就往楚劲的屋子走去。

齐娇站稳脚跟,隐约能听见有人嗤笑的声音,猛的转头看去,几个婶子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还指了指自己。

她下意识的把包袱抱紧,比起回来前那副高傲的姿态,现在显得狼狈不堪。

那几个婶子是不知道楚家发生了什么,可齐娇被梁婶提溜着扔出来的样子他们都瞧见了,再看她抱着个包袱站在门口回不来神,用知道楚家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能猜得到。

齐娇被楚家赶出来了,那就是在无人庇护着。

顿时柳叶村的人都算高兴了,楚劲真真把这不要脸的婆娘给休了,那就不是他们柳叶村的人了,那家中几个年轻伢子的婚事不用愁了。

这么想着也不再看齐娇这狼狈模样,只各家各户的奔走告知。

齐娇见没人再看着自己,想着这么下去可不成,搂紧怀中的包袱就往今早出来的那户人家走去。

先不管齐娇那人上哪去,沈元瑶见楚劲的家务事处理好,给楚劲说了他腿的情况,开了一份方子给他。

“沈大夫开药便是,我这就不用细看了。”楚劲笑着拒绝沈元瑶递过来的药方,沈元瑶什么人他不懂,但是有梁婶在中间,再加上沈元瑶不似那般难说话的人,遂也不再要看药方。

沈元瑶笑笑收回了药方,既然人这般信任,她又何必太过认真。

“晚些我会将药送来,一则外敷用,二则内服调理。这般一段时日,后面我再上门来复诊。”

沈元瑶说完就开始收拾药箱,梁婶正巧走进来,那一脸畅快舒爽的模样,那定是把齐娇给赶了出去。

“人已经走了。”梁婶瞧见沈元瑶在收拾药箱,以为她被齐娇那女人给吓到了,急忙道:“这是看完了?”

“看完了,晚些我把药送来,将养着便是。”沈元瑶那能不知道梁婶那性子,说实把人送走了,多半是把人给扔出去了。不然以齐娇那种人,怎么会这般轻易就走人。

对付这种人,就要让不讲理的人来才能有点作用,要是沈元瑶估计也会头大。

沈元瑶这么想着,忽然想起齐娇的前夫,她下意识的往楚劲的方向看去,正巧碰上他看过来的眼神,似乎知道她会这般,遂奉上一个淡淡的笑。

沈元瑶收回视线,皱了皱挺翘的鼻子,这是想看人家的反应,还被人给抓了个正着。

楚家的事算是告一段落,沈元瑶又恢复之前的样子,只不过现在还多了一项事情,那便是楚劲的那伤腿的治疗方案。

药书经书都看了一遍,虽说沈元瑶之前的记忆力非常好,可还是不放心,怎么都要看上一遍才能安心。

这几日的温度猛然降下,夜晚的风更是呼啸一阵晚。

沈元瑶早几日便将柳大牛特地帮忙弄的棉被给拿了出来,两人就窝在一个被窝里睡觉。柳安逸早早便睡了,沈元瑶一时没睡意,就一下又一下的拍着柳安逸的后背。

柳安逸这要人拍着后背才能入眠的毛病,还是在刘大夫去世以后有的,有时候半夜醒来见不着沈元瑶还是会害怕。虽说这段时日好了不少,段时间内还是离不开。

沈元瑶想着柳安逸这岁数也该有自己的屋子,沈永宗沈永见岁数比柳安逸大不了多少,人家也从贾秀丽同沈厚牛的屋子搬出来了,要柳安逸还与她布衾同寝,怎么都不合理数。

她也和柳安逸提起过,柳安逸嘴上说着都听她的,可那脸上的不乐意可是满满的。遂只能作罢,等过了这个冬日再说,怀里有个小暖炉也是不错的。

这么想着,拿起床边的手帕给柳安逸擦了擦鼻尖的汗珠。

沈元瑶眼皮渐渐重了起来,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沈元瑶那睡意瞬间消散。

外头的声音又停了下来,沈元瑶还以为是自己被梦魇了,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那拍门声又响起来。

“姑姑。”柳安逸也被这动静给吵醒,揉着眼睛就要喊人。

“你想躺着,姑姑出去看看。”沈元瑶套上厚衣裳,还给柳安逸掖了掖被角,不让他起身才走出去。

一开门便看到好几个人,最前面敲门的是柳大娘。沈元瑶还没开口问,柳大娘便焦急道:“可否让人先进屋。”

沈元瑶连忙让开位置,让几个人先进去。前头是个男子,怀里抱着个鼓鼓的东西,只是裹在怀中看着不真切。

“往我屋子去罢。”沈元瑶忽然开口道。

跟在男子身边的女子满脸焦急,但还不忘给沈元瑶一个笑意,这才护着男子怀里的人往亮着油灯的屋子走去。

沈元瑶将院门关上,柳大娘又冷又急,拉着她就往屋子走去,语速快速的就把事情给讲了一遍。

这对夫妻是路过这儿,眼见天色渐黑不好赶路,想着找户人家留宿一夜,怎知半夜伢子发热起来。那户人家就带着夫妻俩找到柳大娘家中,只是伢子这般小,一不小心就会夭折。

但要这么仍由伢子发热,今夜都熬不过去,想着沈元瑶也在村子里,她没法子医治伢子,可沈元瑶说不得能行,遂这深夜来敲门了。

沈元瑶囫囵听完,知道了个大概,没再问下去,先救人再说。

第八十五章深夜上门2

柳安逸见有人进来,还是不认识的人,卷着衾被就要跳下床,沈元瑶就跟在身后进来,连忙喝住,“在床上躺着,莫要着了凉。”

见到沈元瑶进来,柳安逸竖起的尖刺收了回去,卷着被子坐在床边看着来人。

男子将怀里的布团放在床上,“大夫再哪?”他们一路进来就见到这女子,以为大夫还未起身,这才出声发问。

“我就是大夫。”沈元瑶早将药箱带了过来,听见男子有此一问,便知道柳大娘在来时的路上未曾说清楚。

“你这伢子是治还是不治?”

男子怎么都想不到沈大夫会是个女子,之前就奇怪为什么不将他们带到沈大夫那边去,反而来了这女子的闺房。当时情急也未曾多问,现在才知道,原来沈大夫就是眼前这女子。

这沈大夫瞧着年纪尚幼,怎比得过那些行医多年之人,一时之间也有些犹豫。

女子见男子犹豫,直接推开夫君走上前去回道:“治,我们治。”他们能受的住冷风去寻另一个大夫,可襁褓里的孩子不行,他们走到这边都已是冒险。

她无法想象,若是还要再到别的地方去寻大夫,她的孩子还能不能撑下去。

男子嘴唇抿紧,现下这种情况只能这般决定,只是这大夫到底可不可信。

沈元瑶不搭理男子那深沉猜疑的眼神,拎着药箱走到床榻前,解开裹在外头包着的厚绒衣,刚想伸手探温度,瞬间想到了甚么又收回手来。

女子就再一侧看着沈元瑶动作,却见她伸出手又收回来,将双手相互搓着,等手掌的温度上来,这才继续刚刚的动作。

看见这一幕的女子鼻尖一酸,眼眶里的泪水滚滚将落,脸面贴上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眼泪终是忍不住滑落,点点滴滴沾湿了男子的外衣。厚大的手掌拍在女子削瘦的肩膀上,半垂着脖颈将人搂紧怀里。

沈元瑶一一检查小孩的各个地方,最后查看一番孩童的口舌,将那素白的手套给摘了下来。

“无甚么大碍,只要控制着温度熬过今夜就好了。”沈元瑶将襁褓细细掖好,不受冷风。

“大夫,怎么降温。”女子闻言将脸颊上的泪水抹干,脱离夫君的怀抱走向沈元瑶。

“我准备些东西,你们莫要让孩子受了冷风。”沈元瑶也不多说,就让他们看着孩子,虽说还在发热,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受了冷风便是。

“这般大的孩童......你们也该心中有数。”沈元瑶走前想起了什么,又说了一句。

女子闻言眼眶又红了起来,其实不用沈元瑶说,他们也知道孩童夭折不少出于这发热。不是大夫无能,而是孩童本就脆弱,身子健壮也不一定能逃过此劫。

若不是当真事出有因,他们也不愿冒险,现下也别无他法。

柳安逸见沈元瑶要走便想要跟着一块走,手臂一掀便要下床,沈元瑶也怕他着凉了,明日染了风寒,出声制止,“你莫要下来,帮着叔婶照看一下。”

柳安逸听此动作一顿,眼神落在包裹严实的孩子身上,最后还是乖巧地点头应下了。

沈元瑶只是找个理由不让他下来,毕竟那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会让半大的孩童帮忙照顾。

夫妻俩就围在襁褓面前,柳安逸得了沈元瑶的话,就在一旁看着他们,板着脸似极了学堂里的柳夫子,柳大娘看着他这模样,自觉好笑又憋了回去。

柳大娘同柳安逸极熟悉,但这时候不是说笑逗弄的时候,这对夫妻的孩子还病着,这时候太过也不好。

沈元瑶捣鼓了好一会,手里提着个食盒进来,屋内的人纷纷侧目,那夫妻也让开襁褓前的路让她过来。

虽说灶房到这的距离不算远,这汤药要热的功效才更好,也怕端来的路上沾上什么脏东西,遂用个食盒稳稳的装着。

沈元瑶刚刚给这孩童诊脉,因年岁还小,全身发热,时不时有清涕流出。多半是伤风引起的的风热,瞧这夫妻俩风尘仆仆的模样,心中便有了些许的定论。也因着这襁褓里的孩子还小,不敢用什么急药。

将食盒里的汤药拿出来,刚想上前喂着喝药,忽的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一脸焦急着看着她的女子,“夫人可有喂孩童吃食?”

女子一脸的焦急,听沈元瑶这么一说,反应过来上前一步点头应道:“华儿一直都是我带着的。”

这么说沈元瑶便了解了,将手中的药碗递给她,“你来喂,我抱着孩子。”

男子不露痕迹地扫了一眼沈元瑶,以及她手中破旧的白瓷碗,最后还是没出声说话。女子小心的揩拭手心的汗水,稳稳的接过了沈元瑶手中的碗。

开始的第一口药怎么喂不进去,女子急的手都颤抖起来,焦急地看先一侧的沈元瑶,“喂不进去,这可怎么好。”

“平时都怎么喂食的就怎么来,开始难喂很正常。”沈元瑶这么说女子逐渐缓下心神。

那一勺凉了的药倒了,换了一勺热的,女子试过温度后接着往孩童嘴边递过去。

孩童难受被人抱在怀中本还欲挣扎,张嘴喝到水,瞬间就把药给喝下了。女子心下一喜,接着这般喂着喝。

两人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将药给喂完,女子将最后一口药喂完,持着碗的手有些微的颤抖,这屋里的不算热,因着紧张后背的衣裳都沾湿了。

“夫人莫要着了凉。”沈元瑶将襁褓置于床上,摆了个合适的位置,见她只顾着床上的孩子,还是出声提醒了一句。

男子闻言将身上的长衫褪下,披在女子的肩上,“莫要紧张,华儿药也喝了,明早也该好些了。”

许是长衫上还遗留着男子身上的温度,女子心中只觉好受不少,但眼睛还是不离襁褓里的孩童。

“这身上的热度下来了便无大碍了,莫要担心。”沈元瑶说道。

这发热的情况得到缓解,那么就无大碍;若是降不下来那就较为紧张,今晚在看守上一日也好。

谁知柳安逸不知是不是睡过一段时间了,后面沈元瑶在帮忙喂药的时候一直没睡,现在更是精神抖抖,见她忙完了忽然开口。

“姑姑,我小时你不是也给我喂食吗?”柳安逸的话带着疑惑。

沈元瑶听此一问,忽然就愣住了。柳安逸自襁褓被送到柳大夫身边,柳大夫算不得粗心大意,可照顾柳安逸最多的还是沈元瑶。柳安逸没多想,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安逸都这么大了,姑姑都要忘了。”沈元瑶随口敷衍,不敢再让柳安逸继续问下去。

“你先坐着别乱下床,小心染了风寒。”

沈元瑶同柳安逸的对话那守在一侧的夫妻都听见了,满眼诧异,他们本还以为柳安逸是她的孩子,谁知只是姑侄而已。

女子这才空出心思来打量拾掇器什的沈元瑶,惊觉她的面容姣好,一身装扮随意又不随便,也可能是他们深夜上门随意披上的衣裳。

因着人多倒是不用避讳什么,再加上事出有因,女子在打量着沈元瑶的同时,男子大量起这不算大的屋子。

沈元瑶的屋子没请人修葺屋子,只简单的修补了一下屋顶的漏洞,现下在他人看来便是穷困。在加上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身边还带着半大的孩子,怎么看都像是无人家敢问津的姑娘。

方才的急切下来,女子看着沈元瑶都觉得可怜万分,男子也同妻子有一样的感觉。

两人都想着要是华儿好了,走时多给点银钱沈元瑶,别的不说,这么个姑娘平日过得一定也不是很好。

柳大娘年龄上了,不同于年轻人能熬着不睡,这会沈元瑶喂完药,浓厚的倦意席卷而来。但又顾及着这两夫妻,遂上前道:“两位可还是要回去歇上一宿?”

“不了,我想看着华儿。”女子开口回道。说完想起这屋子的主人是沈元瑶,“不知沈大夫这儿可还便利?”

沈元瑶将东西一一归置原位,听到女子问的话,抬眼看了看他们,犹豫半晌道:“若是不嫌弃,可暂且在这儿歇上一晚,待孩子的热度下去了再走也不迟。”

华儿刚服了汤药,无论如何暂且不能出去吹风,再这么出去一趟,那汤药可就白喂了。而女子更觉得有沈元瑶再会便利不少,毕竟今夜华儿会不会好还是未知数,就是不知道沈元瑶这边可否便利。

沈家这屋子不大,另一件屋子本是拾掇好让柳安逸住的,只是柳安逸离不开沈元瑶,便一直空置着。沈元瑶将那间屋子拾掇一下还是可以住人的,只要他们愿意那倒也还好。

只是柳安逸明日还要上学堂,今夜怎么都要睡下的。

“柳大娘今夜还是麻烦你了,可否让柳安逸到你那儿住上一宿?”沈元瑶想了想这般比较好。

“哎算得上什么麻烦。”柳大娘那会觉得麻烦,这都许久没见着柳安逸了,再说了之前也不是没一同住过,遂乐呵呵的就应下了。

柳安逸就这么被沈元瑶安排到了柳大娘家里,乖乖的穿好衣裳跟着柳大娘家去,临走前还特地回头对沈元瑶道:“姑姑明日记得上学堂接我。”

沈元瑶心内好笑,这段是日柳安逸都是一下学就同强子茂子四处撒野,现下这么说是怕她不接他回来呢。

第八十六章来信

翌日,日光透过窗棂直射进屋里,落下一地的光斑。

女子半趴于床边,浓密的睫毛颤抖几下,在光线下宛若彩蝶的翅膀,缓缓睁开双眼。沈元瑶微微转动脑袋看着四周,眼里有一瞬间的迷糊。

这时,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沈元瑶听见这声音抬眼看去,印入眼帘的是个陌生的女子,还带着初醒时的迷糊一扫而空。

这是昨夜上门来求医的女子,唤作魏雨绮。她的夫君姓甚名谁就不大得知,毕竟有一人同她说便可,那人姓什么名什么都不是重要的。

“我还想着你没起身,没想到还是把你给闹醒了。”魏雨绮略带歉意的说道。

魏雨绮微微一笑里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昨夜夜深沈元瑶也没多看,再加上她夫君也在,不好意思多说什么话。

此时见她一人过来,便知道他们这是避讳着,昨夜是事出有因无伤大雅,今日就不能同昨日那般行事。遂只有她一人进来,留了她夫君在外头。

“无碍。”沈元瑶直起身子,左右摆动着伸了个腰身。

昨夜柳大娘将柳安逸带走后,沈元瑶便安排两人在隔壁间住下。沈元瑶是大夫自然知道要如何照顾病患,甚至比他们夫妻都要熟悉,再加上魏雨绮的夫君不方便进出沈元瑶的屋子,也不再强求留在屋内照顾华儿。

虽说沈元瑶让他们俩回去休息,孩子的病还没好,魏雨绮作为亲娘怎么睡得好,要不是一连几日赶路的疲累,估计连眼皮都盖不上。也就这么半梦半醒地歇了一晚上,精神好了不少,可难掩眼底那一团青黑。

沈元瑶抬眼瞧见魏雨绮那眼底的青黑,也不多说什么话,毕竟生病的是自己的亲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魏雨绮怎么可能睡得安稳,心下便是一片了然。

魏雨绮笑笑致谢,飞快走到床边看孩子,满脸的怜惜。

“天亮之前热度便降下来了,等会再喂上一方药便可。”沈元瑶伸了个懒腰,四肢的僵硬缓解过来,开口同魏雨绮说道。

魏雨绮闻言送来一个笑意,比起刚进来时的紧绷,现在看着更是温柔似水。

沈元瑶想着她不仔细看上一番也不会罢休,便道:“你们还未吃东西罢,我起做点吃食。”

瞧着夫妻俩的模样便知同自己是不一样的,估计连灶台都不会用,更别说会做吃食了。

想着这两人怎么都是在她家中,少不得是要她动手,不然这小的病好了,这俩大的饿坏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劳烦沈大夫了。”

沈元瑶无所谓的挥挥手,转身走出屋子把门带上,给他们让出屋子。

魏雨绮的夫君此时正在院子里,身材挺拔如松,耳边听见关门的声音,抬眼望这边看来。

看见是沈元瑶出来,还是昨夜瞧见的那一身装扮,没见到魏雨绮也无意外,破天荒的同她点头打了个招呼。沈元瑶回以微笑,没在继续看这个在院子里的人,转身往灶房走去。

等吃食做好,沈元瑶正准备唤那夫妻俩来吃,柳大娘也正好上门来。

“昨夜可是麻烦你了。”沈元瑶见那男子不在院子里,也没多在意,迎着柳大娘进门来。

“说什么呢,我还想着昨夜半夜上门麻烦你了,你这倒好,还同我这般客气。”柳大娘满脸喜气,话语间都带着不同往日的笑意。

自耀州城封城以后,柳大娘便少了几许笑意,要不是娟秀也在身侧,还有个能一同说话的人,估计都要进城去看柳大牛。

“这是有什么好消息?”沈元瑶能想到的便是城里发生了什么,见柳大娘这副喜滋滋的模样,绝对不会是什么坏消息,遂有此一问。

“那不是,今早来得消息,还带了大牛给写的信。”柳大娘从怀里拿出封漆好的信封。

沈元瑶面露喜意,看来济仁堂那边行事极为顺遂,前些日子别说书信,进城的人都不能出城来,现下还让人给递了信件出来,那便不是什么坏事。

“大娘不再家中看信,上门来做什么呢。”沈元瑶虽说对疫疟的事极为有信心,可柳大牛一天不归家,柳大娘心中担忧,沈元瑶又何尝不是,就怕其中出了什么意外。

柳大娘将信给沈元瑶,笑着开口道:“我知道你也不放心,这不,拿了信件就过来了,也让你帮我看上一看。”

柳大娘识得几个大字,只是读信件就略微困难,以往柳大牛都是让人递上几句话给她,这次忽然来了一封信间。村里能读完的,同柳家关系好的便只有沈元瑶一人,柳大娘想着这多半是柳大牛让她寻了沈元瑶一块看信件。

遂她拿了信件便直接来了沈元瑶这儿,一时兴奋倒是忘了沈元瑶家中还有上门求医的一对夫妻。

“看信的事不急,待我把五脏六腑给填饱了再说。”沈元瑶昨夜看护了一宿,今早见孩子的热度下降,这才趴在床边眯了会,现下除了困顿以外,便是击鼓喊饿的肚子。

“你看我,都高兴坏了,我到堂屋坐会,待你填饱肚子我们再看信件。”柳大娘笑呵呵的道,也觉得事情再怎么糟糕也糟不到哪儿去。

再说了,传信的人不是也说了么,城里一切都好,估计柳大牛不久后便能归家了。

沈元瑶唤了魏雨绮食饭,魏雨绮先挑拣了一部分拿走,没过多久便回来了,同沈元瑶面对面的端坐着。

魏雨绮食饭也是一副斯文模样,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几分矜持和端庄。沈元瑶不得不说,这些人家无论是大家还是小户都很注重女子的教育,魏雨绮或许不是大家之人,可同自己的方式和动作就是不一样。

将最后一口饭食咽下,魏雨绮也不用沈元瑶招呼,就这茶壶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轻轻几下漱了口。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沈元瑶看在眼里,心里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句。

果然,人都是不同的。

先不说沈元瑶出身于这般家庭,就算是新时代的生活习惯,她都无法做到这般。先天不是原来的人,后天补回来也不是不可,只是她不乐意。

之所以忍着村里的风言风语留在这里的原因,不就是为了,同别处相比较,这种环境才能无拘无束般的生活。

“沈大夫为何一直看着我?”魏雨绮通过昨夜的接触,知道沈元瑶不是什么拘礼的人,遂开口便直接问道。

沈元瑶这种不受礼节所束缚的人,坦诚相待便是,不耍小心思那是很好相处的。比她以往接触的人都要直接,也更容易相处,遂她说话也直接简洁,觉得疑惑便开口询问,算不得是冒犯。

沈元瑶也是这般人,别人性子怎么样同她关系不大,只要不把小心思用在她身上,那便无伤大雅,若是有人故意来挑衅,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仍人拿捏。

“倒是唐突了。”沈元瑶勾了勾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两人不再多说什么,食完饭沈元瑶到堂屋去寻柳大娘看信件,魏雨绮则是到沈元瑶的屋子里看孩子。

日渐的温度渐渐升高,扫去昨夜遗留下来的寒意,沈元瑶将最后一个字收进眼底,柳大娘一直看着她将信读完。

沈元瑶笑了笑,把信件递给柳大娘,“耀州城不用过多久便能恢复以往的便利,大牛哥准备归家了。”

柳大娘还没看信,听沈元瑶这么说瞬间开心起来,只要是沈元瑶说的那便是对的。想到好几个月没见到的儿子,心疼的同时又觉得骄傲不已。

柳大牛在耀州城可不是浪费时间,可是帮了郡县大人不少,不说赏赐不赏赐,光是那名头听着都觉得好听。

这么想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嘴角勾起淡淡笑意的沈元瑶道:“这本不是大牛的本事,怎能抢了你的功劳?”

“大娘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功劳,那在耀州城里给人诊脉看病的人可不是我,也不是我要行医救人,那怎么能说是我的功劳呢?”

沈元瑶笑着讲最后一口茶喝完,岔开话题道:“大娘今日有空闲不曾?”

“我在家中也无事,怎的没空闲。”柳大娘前面还说着儿子的事情,现下沈元瑶一问也跟着转了话题。

“那边好。”沈元瑶松了松紧绷的肩膀,朝自己的屋子做了动作,“帮我招待一番,我这还要出门一趟。”

今日她同梁婶说好到楚家给楚劲看腿,也不知拿药楚劲喝了可否有用。她一个未嫁的女子也不好这般放肆,虽说这是自个家里,但还是避讳些比较合适。

这事也只能拜托柳大娘来了,毕竟柳大娘与她来说不是外人,这夫妻俩也识得柳大娘。

沈元瑶这边拎着药箱施施然的出门去了,也不用同那夫妻说什么,她早些时候就给魏雨绮交代了要怎么照顾孩子,这下出门也颇为放心。

就在沈元瑶出门之时,一队人马驾马骑行往这方向过来,干燥的小道上扬起不少的灰尘。

第八十七章来人

一批人马疾驰而来,远远瞧见柳叶村村门,这才拉着马缰停下马蹄,领头的人朝身边的人问道:“你确定少爷是到了此处?”

随从微微侧头看向身后,原来这人身后还有一个人。身着靛蓝色小厮服的人一路过来脸色白了几度,想着领头之人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这才堪堪忍住上涌的酸意。

小厮感觉身下的马匹停下,领头人的问话,这才缓过神来,恭敬的回道:“便是这儿。”

他跟着公子的车到了这处,想着不能在天黑之前进城,再加上少爷少奶奶还带着小少爷,说什么都不能继续赶路,遂少爷找了一户人家落脚,随后便让他先进城一步通知府上的人。

这一路说来可算是奔波劳累,四处隐藏行径,加之小少爷还年幼,拖延了不少时间,后面时间越来越赶,再不快些怕交不了差事。

眼看再行不远便是耀州城,可说什么都不能继续赶路,遂有了他进城去寻人来接。

领头人得了话,一松马缰挥着马鞭便往柳叶村村门奔去。他们这段时日也是吊着心等消息,谁知等来了人,少爷却没跟着一起。

想着这儿也快到耀州城,何须再顾人眼线,出城接应才是正理,不然少爷出了什么意外,不说他这小命要搭上去,跟着他的人也落不着好。

事不宜迟,寻着人才是目的。

柳叶村有不少人被眼前一齐而来的人给吓着了,想起沈家前段日子有人上门催债,纷纷让开一条路供人进出。

“该不会又是上门寻沈弘光的吧?”见十多人骑着马走远,有人憋不住开口问道。

“我想着不是,那赌债沈元瑶不是还上了么,沈厚牛这段日子可是紧盯着沈弘光,就怕他还回赌场去快活。”有人回了一句。

“那怎么今儿那么多人?”

“你这话怎么问的,我要知道不早说了不是。”两人嘀嘀咕咕的说完,觉得有热闹看,但一瞧这群人的装束,想着还是不要凑上前去,不然误伤了他们可怎么好。

小厮被身下的马颠了一下,差点没给颠下去,好在他一直抓着随从的衣裳,不然这会必定摔了个面朝地。

这些人可真不客气,等接到少爷少奶奶他可要好生说上一句。小厮心中这么想着,还是恭敬的给领头人指了指路。

村里的小道逼仄得厉害,这群人骑术再好也不敢快马掠过,毕竟施展空间太小,发挥失常自己倒是没什么问题,要是撞上了什么人可就不好了。

遂他们保持同领头人的速度,心下更是谨慎万分。

领头人在小厮的指引下拐了不少的弯路,最后停在一人家院门前。小厮双脚接触到土地差点没给软瘫了,提了提自己的胆子,上门去敲门。

来开门的人瞧见小厮,不是村里人,眼角扫到不远不近站着的一大波的人,瞬间想把院门给合上。

好在小厮眼疾手快的用脚顶住了门板,村妇都干惯了农活,手劲不是一般的大,小厮差点没被这一动作给痛得跳起来。

“婶子,是我,我昨日送我家少爷夫人来过你们家中。”小厮忍着疼痛,挤出几分笑意说道。

婶子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疼痛挤出个扭曲笑容的男子,脑子转了转,想起昨夜上门那对夫妻,再仔细看了几眼眼前的人,想起了那男子身边跟着的人。

她之所以一时忘记了,便是因为小厮后被吩咐到城里请人,后面没见到他人,遂一时给忘记了。

婶子没想到昨夜那对夫妻的来头这般大,想躲着便算了,怎知人家都上门来了,想躲也躲不到哪里去便是。

“昨夜那孩童发热,我带着他们上柳家求医去了。”婶子兢兢业业的说道,眼神一下又一下的打量这那阵仗不简单的人。

“怎么回事?可是小少爷发热了?”小厮大惊,他离开柳叶村之前,小少爷都还好好的,怎么他一走就得了病。

这一路过来都是小厮照顾着少爷和少奶奶,也好在少奶奶贤淑不计较太多,小少爷别看着还小,这一路过来都乖巧听话,怎么才一夜就染了病。

“忽然就发起了热。”婶子生怕眼前的人误会,得罪了他还有他身后的一群人,心中更是后悔,昨夜怎么会为了银钱收留了那夫妻。

也是她倒霉,收留就算了,那小儿不知怎么啼哭起来,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不得已带着他们上柳家去了。

婶子昨夜也是把人送到就归家了,遂她不知道那夫妻俩在沈元瑶家中,只说了昨夜送到柳家去了。

“柳家在村口处,不用我带你们去,你们一出去就能瞧见了。”婶子现在恨不得洗清自己,就怕这伙人瞧她一个不顺眼就动手,遂现在也不敢贪功送人出去。

小厮听着婶子说得话,心内火急火燎,顾不上道谢同领头人说了一声,交代清楚婶子说的话。

领头人听完,眼风往躲在门板后头不敢说话的人一扫,上下看了几眼,也没说话便跨上马。

小厮的领子被人从后头提起,瞬间就坐在了马背上,心内再次吐槽一遍这群人的粗鲁,但又顾及着少爷少奶奶,终是忍了回去。

他们到柳家,只有娟秀一人在家中,开门瞧见风尘仆仆的一群人,诧异的问道:“你们寻何人?”

“我们来找少爷和少奶奶,他们可在屋子里不曾?”还是小厮出面同人说话。

小厮见娟秀挺着肚子,还特地隔了一段距离才开口说话。就怕自己冲突了有身子的人,见血可不是什么好事。

娟秀见人多也无害怕之意,见他们站得不远不近,瞧着不算事坏人。把柳大娘深夜把人送到沈元瑶家中的事儿给说了,小厮一脸震惊,还特地往院子里看了眼。

真没瞧见自家少爷的影子,这才收回了目光,待娟秀把门给关上了,这才回去同领头人说道。

领头的人见娟秀把门关上,小厮又一脸诧异的走回来,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你脑子可没记错把?”

这连续找了两家人都没见到少爷和少奶奶,不说别的,再好的修养都要磨没了,更何况他们一群习武之人,有什么说什么,表情神态也不会特意去控制。

小厮听他这么一问,以为他火气上来了,这身子抖了一下又将娟秀的话给说了一遍。瞧见领头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就怕他手上的马鞭下一刻就甩到自己身上来,忍不住要往后挪上半步。

“最后一家,要见不着少爷少奶奶,惟你是问。”领头人没想到小厮这般不经吓,他就语气重了一下,就给吓得要往后退去。

他想着要是自己手下有这般胆小之人,早就是一顿操练。要是这人是自己手下,自己也瞧不上眼。虽然瞧不起他的胆小畏惧,但他还是不得动此人,毕竟这人不是他的手下。

“走吧。”

一群人再次上马走人,留下被马蹄踩踏过的泥地,和扬起来的灰土。

小厮第三次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个年岁较大的大娘,他堆起一脸的笑意,开口问道:“这儿可是沈大夫家?”

柳大娘疑惑地点点头。

小厮见她点头,随即更高兴,连忙道:“沈大夫,我家少爷少奶奶可是在你家中?”

他瞧这眼前这人必定是沈大夫,一个女子能被称呼大夫,那年岁也该大点,眼前的人正好符合,遂有次一喊。

“不是。”柳大娘开口解释,“我不是沈大夫。”

小厮瞬间傻眼,他这是看错人了?

领头人也在一侧,听见他这准备没完没了的蠢样,终是忍不住上前来。

“我家少爷少奶奶可在屋里?我们是来接他们家去的。”

柳大娘上下打量了此人几眼,刚要开口便被人给先说了去,“进来罢。”

小厮同领头人顺着声音看去,站在院子中的人显然是自家的主子,这也顾不上同柳大娘多少什么,一个侧身走了进去。

“少爷,小的来迟,请责罚。”领头人手脚明显比小厮的好,他这边刚进了院子,人家已经到了少爷跟前请罪了。

“少爷。”小厮行礼。

男子挥挥手让他们免了,转身就要带着两人去书房,忽的想起这不是他家中,顿了顿脚步。

柳大娘一直观察着几人,虽然心中知道这夫妻不是什么平头百姓,却没想到这两人不是什么平常有钱人家。

有钱人家虽然也请得到院护,可那些人家的院护怎么都比不上眼前这十来个,透过衣裳隐约能瞧见那手臂下头的鼓起。特别是这个行礼的领头人,那种一靠近就让人觉得危险,这种感觉不是想忽视便能忽视的感觉。

柳大娘知道这儿不是自家,但这些人来头不小,以沈元瑶那性子,想必是不会介意的,遂开口同那男子说。

“去堂屋罢,没人靠近倒是无什么大碍。”柳大娘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男子,这下顺着台阶就能下的时候,再傻也没人能拒绝吧。

男子带着两人往堂屋前走,柳大娘转身进了灶房烧水,烧好之后又犹豫要不要送过去。大户人家吃喝用度都十分讲究,说不得送上去还没人乐意喝,再加上他们估摸着是在谈着什么大事,她这么贸贸然的上前去也不好。

就在柳大娘左右为难的时候,有人走了进来,“大娘可有烧好的水,我给他们送点茶水。”魏雨绮便是静静站着都觉得美,更何况是这般善解人意之人。

魏雨绮这么一说倒是解了柳大娘的犹豫,那烧好的热水给了她倒也合适。

第八十八章胡闹

林安半弓着身子等林海哲说话,那小厮也垂手侯在堂屋门前伺候着。

“耀州城现下是个什么章程?”林海哲沉声问道。

“城里还算太平,只是封城太久,不少百姓都在闹着出城。”林安一五一十的禀报。

他们这批人马能出城也是过了明面的,特地去郡县大人那儿拿了令牌,不然也不可能出城来,不少人见着他们出城也不知过了多少人的眼里。

“我们已然行至此处,何须怕人看见,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无妨。”林海哲面色暗沉,带着几分肃立。

他这次带着妻儿上路便是让人放松警惕,随后又找了另一波人马假扮成他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更安全一些。若不是昨夜华儿发热,这会他们应该在城里巡查。

想到这里还是不由的担忧,魏雨绮同他说华儿热症退了,只是还不方便动身,那必要的便是把他们放在这村子里。

林海哲还想着,魏雨绮这边端着茶便走了进来,见他一副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夫君这是为何伤脑。”

林海哲没回答,只是没想好要如何回答,眼神落在这破旧还算得上整洁的屋子上,想着真要将妻儿留在此处不知妥当与否。

魏雨绮见他不曾回话便不欲多言,给他们倒了茶水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堂屋。

她一个女子确实不能打听朝堂上的事,这次出行来的突然,别说收拾行李,就连丫鬟婆子都不曾带一个,便这般随着他出来了。

开始还算是不适应,到后来已然习惯,虽说想问但林海哲半句话都不愿说,那便是不适合同她多说。

“夫人,防着我来便好。”柳大娘见魏雨绮出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魏雨绮被柳大娘唤回心神,略带歉意的笑了笑,把手中的东西给柳大娘,但脸上郁色不减丝毫。

柳大娘觎她神色不算好,多半是因为她那夫君的原因,她是不懂什么大道理,看着两人都是大户人家的人,多的是说不清的纠葛在其间,遂也没必要多言语。

魏雨绮回屋看着孩子,柳大娘想着沈元瑶还为归来,便一直在沈家等着沈元瑶。也不知林海哲同人说了些什么,最后从堂屋出来找了魏雨绮说了什么。

不过片刻便同林安等人走了,本还欲留下小厮伺候人,观沈元瑶这儿的地方算不得大,留下来也不便利,遂也跟着一同走了。

这群人一走,沈元瑶这院子瞬间空荡起来,柳大娘见人都走远了,这关上门回身,正好瞧见魏雨绮站于屋门看着院门的方向,面色沉凝不知想了什么。

“大娘。”魏雨绮回过神来,先开口喊了柳大娘,“不知沈大夫这儿可否便利?”

这话的意思便是要留在沈元瑶这儿了,若是没有华儿生病的原因,魏雨绮还是会回到最初留宿的那家人那里,只是考虑到华儿,觉得在沈元瑶这儿倒是较为便利。

“元瑶向来好说话,你不用担忧。”柳大娘以为她担忧的是这个,遂让她安心下来,等沈元瑶家来问上一句便好。

魏雨绮担忧的不是自己,而是走了的林海哲,他们妻儿不跟着走留在小村子里,就算有什么事情也沾染不到他们,只是林海哲要面对的是城里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危险等着他,遂忍不住要担忧一番。

沈元瑶确实好说话,回来听柳大娘说了一番话,便留下了这两母子,只是说好他们留宿,而她也不是伺候人的丫鬟,不管他们的生活起居。

魏雨绮也应下了,“我知沈大夫何人,我这边定不会打扰到沈大夫的。”

沈元瑶见她这般应下,便不再多说什么,等着晚些再去接柳安逸归家。

这边学堂临近下学的时辰,因着柳夫子有事不在看着这群伢子,不少伢子都按耐不住要往外冲。

“强子,今儿可还去玩耍?”茂子小声问坐在自己斜后方的强子。

楚强收拾着书册,听到这话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茂子,遂又低下头来,心情极好的回道:“就不同你们去玩耍了,我这几日要早些家去。”

楚劲这几日都在吃药敷药,他一个人手脚不便利,楚强怎么可能会让他一人在家中,遂拒绝了茂子一同玩耍的心。

“那安逸呢,要一同去吗?”茂子见楚强拒绝,知道他这般说了,那便是不会再同自己去玩耍。

楚强不去,不代表柳安逸不去,遂把目光落在了安静看着书籍的柳安逸身上。

柳安逸看着离下学时间不远了,也收拾好书册,听到茂子问自己的话,犹豫了片刻,也一样拒绝道:“我也不去了,我还要回家帮姑姑收拾药草呢。”

这下茂子也傻眼了,楚强不去玩他可以理解,怎的楚强不去柳安逸也不去了,闷闷地转过身子去,想着自己这还要不要出去玩耍。

柳安逸拒绝茂子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昨夜没同沈元瑶一块,今早也是柳大娘送他来学堂的,那他同姑姑便有一日未见了,下学可不能再去玩耍了。

要沈元瑶知道柳安逸这般想法必定苦笑不得,担忧与无奈参半来的那种。她以为只要对柳安逸好,便能缓解了他那无原由的焦虑。

可她并不知道柳安逸这人年岁虽小,却经历了多次亲人离开的现实,这种无奈惶恐的感觉,一个小人怎么可能消化得完,也造成了他现在粘人的性子。

楚强几乎是一下学就飞奔而去,柳安逸同茂子慢悠悠的走在后面,茂子也不打算去玩耍了,乖乖回家便是。

怎知一出学堂便见到楚强在不远处,还有个女子拉着他的手,不停地说着些什么。

不少人瞧见了也都纷纷避开去,茂子本还有些郁闷怎么有人这般,柳安逸也是看了片刻才认出这人是谁,“那不是强子的娘亲吗?”

茂子这才认出人来,心中惊讶柳安逸的记忆力,脚步往强子的方向走去。

“强子,娘来接你下学,怎么都没个笑脸。”齐娇尽量扬起和善的笑意,手紧紧抓住楚强的手腕,生怕一松开这孩子就给跑了。

楚强也没想到一出来就碰到了齐娇,想着平日别说送他上学堂,就算是前段时间有拐子出没的消息也不见她舍得送自己,这会能在学堂等着他下学实属奇怪。

“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楚强低声道,第一次把柳夫子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齐娇满眼不可置信,以往楚强都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现下怎么就这般说话了。多半是楚劲把他们和离的事儿说与楚强听了,梁婶那老虔婆多半没少说自己坏话,把强子都给说动了去,一见到自己就没个好脸色。

“我是你娘,你怎么这般说话的。”她这么想着,脸上不免带出几分来,手上的力气也加重了几分。

楚强虽说是男孩子,可年岁尚幼,齐娇那算不得大的力气着实让他挣脱不开来。

“你松开我。”楚强怎么可能知道齐娇想什么,她现在看着他都觉得是被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你学的书都到狗肚子了吗?就这么对你亲娘的?”齐娇忍住怒意,想着她想回楚家就必须讨好了楚强,不然楚劲那副狠心的模样,断不会让她进家门的。

楚劲这命根子就是楚强,只要楚强帮她说上一句半句好话,她回楚家不都是小意思吗。

“你松开强子!”茂子性子里就不是什么安分的,见强子这隐约有怒气的样子,直接便跑过来掰扯齐娇的手。

齐娇以往那白嫩的手被茂子扯得生疼,下意识的就推了茂子一把。茂子被推了个踉跄,站不稳身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干什么?”楚强也想上前去扶茂子起身,无奈被齐娇拉住了,遂低吼了一声。

柳安逸赶忙上去要把人扶起来,谁知后面上来了一个身影,低声说了一句:“快哭,别停下来。”

茂子也是呆滞了片刻,这才往大腿拧了一把,哭嚎起来:“打小孩算什么人啊。”

柳安逸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止了要扶人的动作,虽然不知道沈元瑶这是做什么,可听话是他最大的优点,要是能少问点问题那就更好了,沈元瑶如是想着。

“我是你娘,你怎么这般说话。”齐娇也没料到这人这么不经得推,就这么毫不在意形象的在地上坐着哭嚎。可想到楚强这朝自己吼的模样,更是气急。

“那你这把人给推了还有道理了不曾?大家伙都看看,这甚么人!”沈元瑶见齐娇明显难看的脸色,立马站了出来。

这要是齐娇经不起这一遭,反而动手打了强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能是我推的,强子这不是手劲大呢。”齐娇听见有人这般给自己婆污水,想都不想就往楚强身上说。

沈元瑶要谴责齐娇的话瞬间就噎住了,这人还真是不要脸,自己错手还把责任推自己儿子身上去,想起梁婶说这人的所作所为,她现在是半点都不怀疑。

“强子同茂子什么关系,强子怎么可能会动手,反倒是你这个当娘的,都做了什么事。”沈元瑶都要气笑了,说话毫不留情面。

第八十九章胡闹2

林安半弓着身子等林海哲说话,那小厮也垂手侯在堂屋门前伺候着。

“耀州城现下是个什么章程?”林海哲沉声问道。

“城里还算太平,只是封城太久,不少百姓都在闹着出城。”林安一五一十的禀报。

他们这批人马能出城也是过了明面的,特地去郡县大人那儿拿了令牌,不然也不可能出城来,不少人见着他们出城也不知过了多少人的眼里。

“我们已然行至此处,何须怕人看见,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无妨。”林海哲面色暗沉,带着几分肃立。

他这次带着妻儿上路便是让人放松警惕,随后又找了另一波人马假扮成他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更安全一些。若不是昨夜华儿发热,这会他们应该在城里巡查。

想到这里还是不由的担忧,魏雨绮同他说华儿热症退了,只是还不方便动身,那必要的便是把他们放在这村子里。

林海哲还想着,魏雨绮这边端着茶便走了进来,见他一副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夫君这是为何伤脑。”

林海哲没回答,只是没想好要如何回答,眼神落在这破旧还算得上整洁的屋子上,想着真要将妻儿留在此处不知妥当与否。

魏雨绮见他不曾回话便不欲多言,给他们倒了茶水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堂屋。

她一个女子确实不能打听朝堂上的事,这次出行来的突然,别说收拾行李,就连丫鬟婆子都不曾带一个,便这般随着他出来了。

开始还算是不适应,到后来已然习惯,虽说想问但林海哲半句话都不愿说,那便是不适合同她多说。

“夫人,防着我来便好。”柳大娘见魏雨绮出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魏雨绮被柳大娘唤回心神,略带歉意的笑了笑,把手中的东西给柳大娘,但脸上郁色不减丝毫。

柳大娘觎她神色不算好,多半是因为她那夫君的原因,她是不懂什么大道理,看着两人都是大户人家的人,多的是说不清的纠葛在其间,遂也没必要多言语。

魏雨绮回屋看着孩子,柳大娘想着沈元瑶还为归来,便一直在沈家等着沈元瑶。也不知林海哲同人说了些什么,最后从堂屋出来找了魏雨绮说了什么。

不过片刻便同林安等人走了,本还欲留下小厮伺候人,观沈元瑶这儿的地方算不得大,留下来也不便利,遂也跟着一同走了。

这群人一走,沈元瑶这院子瞬间空荡起来,柳大娘见人都走远了,这关上门回身,正好瞧见魏雨绮站于屋门看着院门的方向,面色沉凝不知想了什么。

“大娘。”魏雨绮回过神来,先开口喊了柳大娘,“不知沈大夫这儿可否便利?”

这话的意思便是要留在沈元瑶这儿了,若是没有华儿生病的原因,魏雨绮还是会回到最初留宿的那家人那里,只是考虑到华儿,觉得在沈元瑶这儿倒是较为便利。

“元瑶向来好说话,你不用担忧。”柳大娘以为她担忧的是这个,遂让她安心下来,等沈元瑶家来问上一句便好。

魏雨绮担忧的不是自己,而是走了的林海哲,他们妻儿不跟着走留在小村子里,就算有什么事情也沾染不到他们,只是林海哲要面对的是城里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危险等着他,遂忍不住要担忧一番。

沈元瑶确实好说话,回来听柳大娘说了一番话,便留下了这两母子,只是说好他们留宿,而她也不是伺候人的丫鬟,不管他们的生活起居。

魏雨绮也应下了,“我知沈大夫何人,我这边定不会打扰到沈大夫的。”

沈元瑶见她这般应下,便不再多说什么,等着晚些再去接柳安逸归家。

这边学堂临近下学的时辰,因着柳夫子有事不在看着这群伢子,不少伢子都按耐不住要往外冲。

“强子,今儿可还去玩耍?”茂子小声问坐在自己斜后方的强子。

楚强收拾着书册,听到这话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茂子,遂又低下头来,心情极好的回道:“就不同你们去玩耍了,我这几日要早些家去。”

楚劲这几日都在吃药敷药,他一个人手脚不便利,楚强怎么可能会让他一人在家中,遂拒绝了茂子一同玩耍的心。

“那安逸呢,要一同去吗?”茂子见楚强拒绝,知道他这般说了,那便是不会再同自己去玩耍。

楚强不去,不代表柳安逸不去,遂把目光落在了安静看着书籍的柳安逸身上。

柳安逸看着离下学时间不远了,也收拾好书册,听到茂子问自己的话,犹豫了片刻,也一样拒绝道:“我也不去了,我还要回家帮姑姑收拾药草呢。”

这下茂子也傻眼了,楚强不去玩他可以理解,怎的楚强不去柳安逸也不去了,闷闷地转过身子去,想着自己这还要不要出去玩耍。

柳安逸拒绝茂子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昨夜没同沈元瑶一块,今早也是柳大娘送他来学堂的,那他同姑姑便有一日未见了,下学可不能再去玩耍了。

要沈元瑶知道柳安逸这般想法必定苦笑不得,担忧与无奈参半来的那种。她以为只要对柳安逸好,便能缓解了他那无原由的焦虑。

可她并不知道柳安逸这人年岁虽小,却经历了多次亲人离开的现实,这种无奈惶恐的感觉,一个小人怎么可能消化得完,也造成了他现在粘人的性子。

楚强几乎是一下学就飞奔而去,柳安逸同茂子慢悠悠的走在后面,茂子也不打算去玩耍了,乖乖回家便是。

怎知一出学堂便见到楚强在不远处,还有个女子拉着他的手,不停地说着些什么。

不少人瞧见了也都纷纷避开去,茂子本还有些郁闷怎么有人这般,柳安逸也是看了片刻才认出这人是谁,“那不是强子的娘亲吗?”

茂子这才认出人来,心中惊讶柳安逸的记忆力,脚步往强子的方向走去。

“强子,娘来接你下学,怎么都没个笑脸。”齐娇尽量扬起和善的笑意,手紧紧抓住楚强的手腕,生怕一松开这孩子就给跑了。

楚强也没想到一出来就碰到了齐娇,想着平日别说送他上学堂,就算是前段时间有拐子出没的消息也不见她舍得送自己,这会能在学堂等着他下学实属奇怪。

“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楚强低声道,第一次把柳夫子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齐娇满眼不可置信,以往楚强都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现下怎么就这般说话了。多半是楚劲把他们和离的事儿说与楚强听了,梁婶那老虔婆多半没少说自己坏话,把强子都给说动了去,一见到自己就没个好脸色。

“我是你娘,你怎么这般说话的。”她这么想着,脸上不免带出几分来,手上的力气也加重了几分。

楚强虽说是男孩子,可年岁尚幼,齐娇那算不得大的力气着实让他挣脱不开来。

“你松开我。”楚强怎么可能知道齐娇想什么,她现在看着他都觉得是被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你学的书都到狗肚子了吗?就这么对你亲娘的?”齐娇忍住怒意,想着她想回楚家就必须讨好了楚强,不然楚劲那副狠心的模样,断不会让她进家门的。

楚劲这命根子就是楚强,只要楚强帮她说上一句半句好话,她回楚家不都是小意思吗。

“你松开强子!”茂子性子里就不是什么安分的,见强子这隐约有怒气的样子,直接便跑过来掰扯齐娇的手。

齐娇以往那白嫩的手被茂子扯得生疼,下意识的就推了茂子一把。茂子被推了个踉跄,站不稳身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干什么?”楚强也想上前去扶茂子起身,无奈被齐娇拉住了,遂低吼了一声。

柳安逸赶忙上去要把人扶起来,谁知后面上来了一个身影,低声说了一句:“快哭,别停下来。”

茂子也是呆滞了片刻,这才往大腿拧了一把,哭嚎起来:“打小孩算什么人啊。”

柳安逸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止了要扶人的动作,虽然不知道沈元瑶这是做什么,可听话是他最大的优点,要是能少问点问题那就更好了,沈元瑶如是想着。

“我是你娘,你怎么这般说话。”齐娇也没料到这人这么不经得推,就这么毫不在意形象的在地上坐着哭嚎。可想到楚强这朝自己吼的模样,更是气急。

“那你这把人给推了还有道理了不曾?大家伙都看看,这甚么人!”沈元瑶见齐娇明显难看的脸色,立马站了出来。

这要是齐娇经不起这一遭,反而动手打了强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能是我推的,强子这不是手劲大呢。”齐娇听见有人这般给自己婆污水,想都不想就往楚强身上说。

沈元瑶要谴责齐娇的话瞬间就噎住了,这人还真是不要脸,自己错手还把责任推自己儿子身上去,想起梁婶说这人的所作所为,她现在是半点都不怀疑。

“强子同茂子什么关系,强子怎么可能会动手,反倒是你这个当娘的,都做了什么事。”沈元瑶都要气笑了,说话毫不留情面。

第九十章胡闹3

齐娇怎么会让人离开,那端着最后一点的矜持也不再顾及,直接冲上去就要拦着楚强。

沈元瑶一直防备着齐娇的动作,见她冲上来一个回身便把人给拦了下来,默默注意着齐娇的动作,转头对柳安逸说道:“先同强子和茂子回去,我迟些再回去。”

她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不想同这种人多接触,但又不得不解决了去,不然拖累的还是自己的名声。

等柳安逸三人走远,沈元瑶一手抓着齐娇的手臂往另一处走去。齐娇一开始孤勇瞬间消失匿迹,她也知道动起手来自己绝对会输,虽然沈元瑶没做别的动作,她心中有种奇怪的预感。

沈元瑶把那三个伢子支开,多半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好听的话难听的话她都听过了,只是对于沈元瑶沉着的脸,心里还是不免打鼓。

齐娇被沈元瑶抓着手臂,力气大到挣开不得,心中着急,嘴上却丝毫不示弱,“你把人支开算什么,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

“怕不怕你心里有数,我也没打算对你做什么。”沈元瑶笑笑,半拉半带着把人带到一处少人的地方。

齐娇见人越来越少,心中转过好几个念头,这人该不会把自己带到角落里收拾一顿吧。她从嫁给楚劲除了意外以外,楚劲从不会动她半个手指头。

“你这般死死纠缠不过就是不服气。”沈元瑶松开手,齐娇一个劲收不住,往后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我从未做过对不起楚劲的事,那一次不过就是个意外,他为什么死死纠缠住不放,我也同他认错求过,他就是不愿意原谅我。”

齐娇在沈元瑶冷淡的目光下,会想起过往的种种,比起楚劲常年在外,不知有多少莺莺燕燕的投怀送抱,她可闹过一次?有说过半个不同意的话?

为什么她只是一时糊涂,楚劲就不能在原谅自己,不愿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先不说楚劲有没有在外面花天酒地,你同人这般作为便是不对,即便你心生不满,也不该这般对待强子,强子有何做错的,你可尽到你做母亲的责任。

比起责怪自己,你更爱惜自己,按照自己所想的去揣测一个人。你自私自利,做错了还给自己找理由。”

沈元瑶不可怜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子,就算是心中生疑,而又没证据证实自己所猜所想,反而陷入了这种毫无廉耻可言的事情里,半点都无悔过的意思。

就算是圣人也原谅不得这种人,她既然爱惜羽毛,那便戳破她给自己的假象,只有这般才是最致命的位置。

“你半点都不可怜,可怜的是那个爱你的人,和视你如天地的孩子。”

沈元瑶顿了顿,见齐娇还没缓过神来,“你也莫要再丢人现眼,没人觉得你这般作为是对的。”

四周忽地安静下来,齐娇低垂着头颅没吭声,不知想着甚么。

一直跟着沈元瑶过来的黄婶便躲在一处,偷偷听着沈元瑶说的话。不得不说沈元瑶说得很对,他们每一个人觉得齐娇这般作为是对的。

她甚至再沈元瑶这番话中听懂了什么,只是还没想过来。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黄婶往旁边一躲,转身离开这处角落,装作只是路过的模样,时不时的就往身后看去。

也不知沈元瑶后面说了什么,两人相续从角落里出来。

黄婶就慢慢的跟在沈元瑶身后,犹豫了半晌还是上前去喊住了人,“沈姑娘。”她本是要喊沈大夫,但又还是觉得不合适,遂改了个口,喊了沈姑娘。

沈元瑶一直觉得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只是没戳破而已。她刚同齐娇说了那一番话,不知齐娇能不能转过弯来,也不太搭理跟在身后的人。

要是找她有事自然会现身,没事那就当自己被个跟屁虫盯上了。没想到一回头看到的是黄婶。

“婶子找我可是有事?”沈元瑶扬起一丝笑意,没了之前对齐娇说话时的冷淡。

“也没什么大事。”黄婶深谙人情世故,见沈元瑶没有要说齐娇的话,她自然不会贸贸然的提起此人,毕竟蹲墙角不是什么正经行为。

“上回你同我说的话,可是有什么别的涵义?”黄婶说道。

沈元瑶想了一番,自己同黄婶见面说话的机会也就上次,上门说亲的那一次。忽然间知道黄婶话里的意思,看来还是十分在意的。

“有病看病,无病便保养身子,婶子想问些什么,直说便是。”

黄婶也是一愣,没想到沈元瑶这般直接,一想伶俐的口舌瞬间顿住,略带积分急促,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婶子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也无妨,我住在何处你也知晓,直接上门来寻我便好。”沈元瑶见她这般犹豫,也知道她不好意思,遂这般说道。

黄婶就站在原地看着沈元瑶走远,忽地觉得不好意思,怎么就贸贸然的说了这等话。她以前也求了不少的医,也没见能好上半点,这沈元瑶就算是有点医术也不一定能有法子。

心中不免有些后悔,这样急病乱投医可不好。

黄婶带着一肚子的懊悔家去,一进门便对上了婆婆那板着的脸,冷冷的看着自己,“你上哪去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做饭去。”

“这不是给人相看去了么。”黄婶低眉顺眼的回了一句。

“成天管别人的事,肚子没半点消息,我黄家的香火都要断在你身上了。”黄大娘看这媳妇,怎么看就怎么不顺眼。

最不顺眼的还是她没能给黄家生个伢子,再多银钱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也不知道自家儿子怎么就这般死心眼,没孩子就算了,还死活不肯和离了去。

黄大娘这话说了不少,黄婶每次听都觉得戳心窝子,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抬眼间看到蒋家母女就在一侧看着,脸上带着意义不明的笑意。

黄婶不回话,黄大娘明显是看不惯这儿媳妇,场面瞬间凝固起来。

蒋蜜看热闹看得正开心,这黄婶前儿应下了她的话,转头就往沈家传话去了,她可一直都急着呢,就是个看不惯他们母女的人。这热闹也看得尽兴,也好杀杀这人的威风,省得她总应了话又不做事。

不料蒋蜜她娘在身后撞了一撞她,她疑惑地看着她娘,“娘,你干嘛呢?”

“还不去帮忙去。”蒋蜜她娘不可能没看到蒋蜜眼中的幸灾乐祸,她也看得身心舒爽,只是这忙还是要帮的,不然他们怎么进江家大门。

蒋蜜没她娘想的多,可她一向听她娘的话,就算再不情愿也还是上前去拉着黄大娘的手臂,微微摇动带着少女的娇气,“老姨,莫要气着自己了。”

“外头风大,省得得了病还难受得紧,我们还是进去吃果子吧。”蒋蜜笑意绵绵,半掺半带的把黄大娘带进了屋子。

黄婶看着一老一幼往屋子里走的背影,指甲都掐的掌心微红。她要是敢同黄大娘说这番话,绝能得她婆婆的一顿好骂,说自己不安好心,咒着她生病自己好当家作主。

她这婆婆还真是看人下菜,别人说了是体贴关心,她说了可不就是咒着她呢。

不知什么时候,蒋蜜她娘走到黄婶身边,神情带着几分怜惜,“姨母这是着急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说完话也不等黄婶回话,在她看来,黄婶这是有一肚子的苦水没处倒,她要等这苦水越来越多才好接下来,不然可不就白费了她这番作为?

黄婶看着走进去的人,暗自咬了咬牙。

这蒋家母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等着她被休弃了好顶了自己的位置。还以为她眼瘸看不见她那婆婆的意思?

百般对蒋家母女好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她那婆婆觉得蒋蜜她娘的肚子争气,比起她这个不会生孩子的要好多了。就算是命硬克夫又怎么了,总好过断了黄家的香火不是。

靠着别人终是不能靠得住的,这也是她一直想着的问题。明儿她还是上沈元瑶哪儿看看身子,急病不能乱投医,那死马当成活马医也不是不可以。

柳安逸同茂子和强子去了梁婶家,梁婶见到三人还觉得纳闷,见强子身上被拉扯得凌乱的模样,还以为是同谁打了架。

“梁婶,我先家去了。”强子把人送回来,没再继续多待。楚劲还在家中等着他,快些回去帮忙也好。

楚强走后,梁婶问了茂子,茂子半点不遮掩,把学堂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梁婶听完后气得直咬牙。

这人还真是不要脸,这姘头不要她了,还好意思掉头回来祸害人。还不顾楚强怎么想的就纠缠,这种人可真是难得厚脸皮。

“还好沈姑姑来得快,不然强子就要被欺负了。”茂子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柳安逸认同的点点头,就是因为有沈元瑶在场他才不害怕,要是她敢打姑姑,他也要上去咬人的。

梁婶听到茂子的话瞬间放心了不少,别的不说,沈元瑶愿意帮着强子那必是不用担心的。

第九十一章求医

沈元瑶直接往梁婶家走去,果不其然,柳安逸就在梁婶家中。梁婶面带感激的看着她,看来茂子把刚刚的事情给梁婶说了。

“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再找我。”沈元瑶说完便牵着柳安逸回家。

翌日天亮,黄婶见天色还不算晚,七拐八拐的走到沈元瑶家院子,院门紧闭像是没人在家的模样。

此时太阳还没全出来,冷风一阵又一阵的吹来,黄婶冷得直跺脚,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敲门。也不知道沈元瑶的医术值不值得相信,人到门口反而犹豫了起来。

就在黄婶还在犹豫要不要敲门之时,沈元瑶院子有人开门的动静,黄婶闪身往一侧的围栏躲去,透过稀疏的围栏杆子看过去。

梳着妇人头的魏雨绮从屋子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木盆子,她没发现外头的人,径直往灶房走去,显然已然习惯了没人伺候的日子。

事事自己动手倒也还好,唯一比较担忧的是进城去的林海哲,不知情况如何。

黄婶瞧着魏雨绮那模样便觉得不是小户人家,虽说住在此处也不像是一般人,可怎么就到了沈元瑶家中。

忽然屋里传来一阵孩童的啼哭声,魏雨绮端着木盆快步往屋中走去。黄婶也瞬间想起来这女子是何人,不就是前段时间到村子里来借宿的人不是。

那魏雨绮本就不是平常人家,看着身上的衣裳料子,还有那个陪同气宇轩昂的男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平常人家。

听说那人不是早离开村子了吗,怎么跑到沈元瑶家中来?

黄婶心中存着疑惑,更像是找到了理由上门,就算沈元瑶不在同这等贵人说上几句话也不是可,黄婶这么想着就上前去敲门。

魏雨绮刚将华儿哄着止了哭声,也不知是不是发热过后的原因,这两天都特别的粘人,要是跟前没人说话就要哭,所以趁着华儿还没醒去打个水,没想到还是闹醒了他。

这边摇着怀里的孩子,外头院门被人敲响。

平日里上门来的人不多,她在这儿几天也没见着几个人上门来,今儿有人来敲门倒觉得奇怪。魏雨绮看了看怀里的孩子,想了想还是抱着他出去开门。

“沈家三丫可是在家中?”黄婶往魏雨绮身后看了看,没瞧见沈元瑶出来,便知道她这会是不在家中,但为了掩饰自己在外面躲着,这才多此一问。

“她出门去了,不知婶子这是有何事?”魏雨绮大大方方的回了话。

入乡随俗,这种有事直接上门寻人的方式着实不多,以往就算有人来府里都要过多少层的人眼,过多少道门槛才能进来。这下子别说人眼了,就连出门都不过是跨个门槛的问题。

“你们是?”黄婶接着问道,似乎现在才发现魏雨绮不是村子里的人。

“我们不过是上门求医借宿的。”魏雨绮拍了拍华儿的后背,换了个姿势,“你可以晚些上门来,沈大夫这会还不在家中。”

魏雨绮想着这人多半是上门求医的,沈大夫不在她也不好代为招呼,再说了,华儿还没食东西,等会多半是要饿了,也没空招呼这人。

“无妨,我在这儿等着便是,你不用管我,忙你的吧。”黄婶看了看她怀里的孩童,一副了然的模样,和气的说了一句。

“那婶子自便。”

黄婶看着魏雨绮哄着孩童走回屋子,脸上难免有几分艳羡,要是她肚子争气,说不得也这般抱着孩子。

转念一想,看来沈元瑶还真是个大夫,那看上一看也不是不可。这般一想,黄婶瞬间放下心来,兀自到堂屋里坐下,等着沈元瑶回来。

因着天气越来越冷,能摘采的草药所剩无几,遂也没多久便归家来。看到坐在堂屋里无聊的看着院子的黄婶,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上门来了。

“婶子久等了。”沈元瑶此时还背着竹篓,同黄婶打招呼。

“也没等多久。”黄婶等沈元瑶放好东西,笑着回了一句话。

魏雨绮一直在屋里照顾孩童,再出来时沈元瑶已经在堂屋中,给黄婶诊脉,她想了想还是没去打扰两人。

“夜间时常惊醒,醒后难以入眠,手脚常年冰凉?”沈元瑶收回手指问道。

黄婶想了想,点了点头,“时常如此。”

沈元瑶在黄婶身上几处点了点,“可有疼痛之感?”黄婶点头说是。

“可是有何不妥当?”黄婶也被沈元瑶这严肃的神情带动,开始还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

在沈元瑶说中了好几处地方,现下也不敢再抱着轻视的态度对待,就怕沈元瑶下一秒说出什么话来。

沈元瑶收回手回到原位,斟酌着要如何说,见黄婶那如临大敌的模样,也知道紧张是难免的。

“婶子近日可有吃了什么忌口的吃食不曾?要好好想想。”

“不曾,同往日一般。”黄婶仔细回想了一下,“可是吃错了东西不曾?”

沈元瑶闻言也是一愣,沉思片刻后同她道:“我先给你开个药方,你回去先喝一阵子,只是......”

“只是什么?”黄婶急急追问。

“只是这药你要自己煎煮了喝,不能让他人给你煮,不然可就没效果了。”沈元瑶故作高深的说道。

黄婶也是一愣,敢情这沈元瑶还迷信?不然怎么说这般疑神疑鬼的话,还要她亲自动手煎煮,这沈元瑶该不是唬着她玩呢?

“你要不信,那你便不做,只是你要不这么做了,往后也不用来找我看病便是。”沈元瑶哪能不知黄婶的内心活动,她这般做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黄婶带着药草半信半疑的走了,她问沈元瑶多少银钱时,沈元瑶说:“要是无用,黄婶给我银钱岂不是欺骗了,等你觉得有用了,再拿钱来给我也不迟。”

听沈元瑶这般说,黄婶也没再坚持,这怪里怪气的模样,喝上一段时日,若是没用也不用花钱,那何不试试看。

黄婶这边走了,魏雨绮刚把孩子哄着睡下,见沈元瑶在收拾东西,忙着上来搭把手。

若是别人会让魏雨绮一边坐着休息,沈元瑶可不这么想,谁和谁不是一样的人。就算魏雨绮出生于高门人家,那也是人不是。再说了,这人现在在她的地方借宿,帮忙搭把手都是很正常的事。

魏雨绮默默地帮着忙,又不见说点什么,沈元瑶将最后一个东西归位u,终是受不住这沉默的气氛,遂开口道:“可是要说点什么?”

“就想找人说说话。”魏雨绮收了收手,看着沈元瑶把盒子盖上,“就一人在家中有些闷。”

沈元瑶直起身子,抬眼睨了一眼她,语气带着几分调笑:“这是担心你家那个罢?”笑了笑又接着说:“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大大方方的说了便是。”

魏雨绮忍住要低头的动做,也不知是被沈元瑶这大方的模样影响,也不在扭扭捏捏,“也不知他此行可否顺利,晚间有没有人伺候着,这天也该多穿点衣裳。”

沈元瑶听着她絮絮叨叨,瞬间就后悔了,这一说起来就是停不下来的节奏了,要真这么絮絮叨叨下去,还怎么了得。

“你听是不是孩子醒了?”

魏雨绮还要说的话瞬间顿住,虽说自己没听到华儿的啼哭,又怕自己没听到,顾不上拉着沈元瑶继续说,转身回往屋子走去。

见人走远了,沈元瑶才松了口气,心中暗自感慨,这不就是典型的夫君不在身边,不是被饿死便是被冷死的案例。

柳叶村一片宁静和谐,而封城准进不准出的耀州城却是一点也不宁静。

“这下可怎么办?”郡县在厅堂前来回踱步,眉头越皱越紧。

前儿得了信说人还在千里之外,怎么刚把信件收好,便有人上门来求令接人,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这些年留下的证据销毁得差不多了,可还是有不少的漏洞,要真的追究起来,他这项上人头也不用留着了。

宋先生端坐一侧不曾言语,只看着眼前的茶盏不吭声。

还能怎么说,他也没想到罗正志这人心大胆也大,不知怎的瞒着他偷用了官银。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家则无徒,可罗正志这次不只只是贪了一些,官库里大半的银钱都被他挪出去放印子钱。

这印子钱利益大,可放出去的钱这一下子也不能收回来,这一大笔亏空可挪不回来,就算是郡县也贴补不齐全。

“宋先生,你倒是说句话,这下该怎么办?”罗正志就算是转晕了头也想不出如何补上,转头看先一侧不吭声的人,“宋先生,你可要帮帮我。”

宋先生现在是半句话都不愿说,早知道这样会被查究,可还是这般做了,早干嘛去了,现在才知道着急。这不是小事情,人家拿着账本一处处的查,这不是他一个幕僚就能解决的。

“大人,事已至此,在下也别无他法。”宋先生只能这般回道。

“先生,今年我可就满期回上京去了,要是这事被查了出来,别说回去,恐怕性命难保。”罗正志这下真的着急了,以往无论什么事情宋先生都有对策,可现下这要是被查了出来,大家都会被问责。

“大人,你这般可是在威胁在下?”宋先生怒极反笑,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错,可他坐下这等事情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寻他说上一说?

第九十二章好友再见

现下出大事了,这才全盘托出。宋先生别说只是个小小的幕僚,即便是大罗神仙过来,也未必能保得住他。

罗正志便是知道宋先生不会同意他这般做,才瞒着他挪用了官银放印子钱,早知道会这般,他也不敢这般行事。

宋先生这幅姿态便是不愿再帮着他,多半是有了不为人知的退路,遂才这般风轻云淡的说出这番话来,

罗正志想到这他又是一阵气急,“我敬着你,喊你一句宋先生,你还同我这般拿乔,到时可别说本官心狠手辣。”

“大人好自为之便是!”宋先生额间青筋迸发,强忍着才没以下犯上,拘完礼袖子一挥,转身离开前厅。

没想到宋先生会走得这般干脆利落,罗正志只想着他定是有了全身而退的法子,不然怎么会走得这般决绝。丝毫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有事便是宋先生,无事便连个小厮都不如。

谁人受的住这般上家,恨不得一走了之。

而本该在查账目的林海哲却不在官库里,此时正在耀州城的一处酒楼上。

酒楼二楼的隔间里,林海哲就着大开的窗棂往外看去,跟着的林安就守在门外边。

过了片刻,楼道处传来脚步声,季文南一行三人走了过来。

“公子。”林安低垂着头问安,看着眼前那双看着不显眼,用料却极其贵重的靴子。

季文南将手中的把玩的物件一收,“你家少爷在里头呢?”

“是的,就等着公子。”林安恭恭敬敬的回话,快速的伸手将身旁紧闭的门板推开,半分不损坏自身的利落。

“许久不见你,怎的感觉你还是老样子。”季文南同林安说笑间,半只脚踏进了隔间。

门板在身后合上,季文南抬眼往林海哲站立的方向看去。

林海哲听到身后的动静,将提着的最后一口气松了出来,回身看着许久不见的人。

那人褪下了以往那浅淡的颜色,以往那种风轻云淡的感觉全都消失匿迹。季文南一身奢华惹眼的长袍,配上他那挑眉浅笑的模样,要是他此时还在上京,真是迷晕一大片上京的少女。

“我就说这几日怎么的心神不宁。”季文南笑着开口。林海哲那诧异的模样他看得一清二楚,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也不多解释什么。

“敢情还是我的错了不成。”林海哲张了张口,半晌才憋出这么句话来。

以往的季文南哪还会这般说话,一丝不苟的少年老成。当年季家发生的事他略有耳闻,只是内子里的详情却是一概不知。

季文南在他们这群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派遣到了南方来。他本次除了来巡查,还有些微的心思便是来看看他,就怕他那身傲骨受不住磋磨。

怎知这次一来就见着了人,震惊之余还带着几分怜悯,当年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怎么现在变了个人。

“你真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上了身?”林海哲脑子有些混乱,难以接受自己看见的事实,忽然破口而出。

季文南也是被他这话给问地好笑,“混说什么呢,我还是我,何须多疑。”他的笑声带上了几分豪爽。

林海哲想了许久,觉得他这般笑开怀的模样像什么,像那成日在江湖上混的人,豪爽利落。

心中这么想着,不免有些想念以前那个季文南,那时的他们是同窗。可年岁却小他们许多,这就不得不服气了。一个人的天资是有定数的,或许他们都一样背书到深夜,可在年岁上却是差了不少。

那几年上京谁人家不知他,后来更是名声远扬。只是这么个人,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真真是,世事无常。

两人又闲闲地聊了一番话,酒坛子空了不少,就算是这几年应酬惯了地林海哲都觉得微醺,而季文南则是不同,那模样瞧着就像是越喝越精神。

林海哲纳闷极了,怎么以往还在学堂时便比不得他,怎么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比不得。这么想着心中难免带着几分不服气,不知怎么的这种许久未曾有过的情绪来得太快。

半支着身子往一旁倾斜,手往一坛还未开封地酒伸去。还未摸到酒坛子就被人抓住了,林海哲眯了眯眼看去,季文南正扣着他地手腕,被他看了半晌,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就你这酒量,莫要逞强。”

林海哲被他这么一说,更觉得不服气,“我还就不信了,怎么什么都比不过你。”

季文南也不生气,就任由他胡言乱语,冲着外头说:“送个解酒汤进来。”

外面低低的应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离。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林海哲想挥开季文南的手,也不知是真醉了还是看岔了,一次又一次的挥错位置。

季文南对上他那略微迷离的眼神,忽然有种要照顾酒鬼的感觉,轻笑出声。

林海哲已然顾不上问他为何发笑,只觉得这酒继续喝还得,只是一停下来就要撑不住了。这会那还顾得上开酒,只想找个好点得姿势,让自己好受点。

又过了个把时辰,林海哲才从那股晕眩种清醒过来,略带几分说不出的窘迫,怎么就在季文南面前失了礼。懊恼之余又灌了忌口浓茶下肚,掩饰那几分尴尬。

“不想今儿见了你,一时忍不住。”林海哲笑着带了过去。

季文南看了看他的模样,嘴角勾起几分弧度,漫不经心道:“技不如人便认了便是,何须此言。”

这下林海哲真的是愣住了,怎么感觉一段时日不见,此人说话怎么就变了样。以往无论他怎么受夫子夸赞都会谦虚几句,对他们这些玩得来的人也这般。

这是受打击了不曾?变化如此之大。

“差不多便回去罢,被人瞧见了可不好。”季文南可不管他怎么想。

想到他这次南巡的目的,也不想给他喝酒误事,给人瞧了去。这人在他面前怎么出丑都成,只是出了两个人的地方,那林海哲便不是他的好友,而是朝廷的巡抚史。

季文南这番话也是在提醒林海哲,早日把事情办了,免得夜长梦多。他这次出巡都是掩人耳目般,想必不是什么好解决的大人物,不然也不用这般小心翼翼的行事。

这酒什么时候喝都成,但是公事怎么都不能耽误。

“下回......我再来寻你。”林海哲走到门边,回头看着悠哉游哉的转着酒杯的人,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季文南抬眸看去,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终是笑着颔首应下。

人走远的脚步声消失门外,将一直捏在手间的酒杯放回桌上,起身多不往窗台处走去。林海哲被小厮扶着上了马车,车帘落下车夫扬起鞭子,驾着马车离开酒楼。

季文南靠着大开的窗台,不知想着什么。

夜深时分,林海哲暂住的院子亮着幽幽的烛火,桌案上落下一团影子,桌面上敞开的是今日查检的账本。

这份账本是郡县府上送来的,上面的账目十分清楚条整,要是不一一仿佛查验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林海哲从酒楼回来后直接进了书房,一下午都在查看这份账目。

若说他在这儿动了罗正志,那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或许不等他回京,多的是人在等着他送上门去。

这罗正志可真能专营,不知怎么就同上京的人牵扯上,这不,知道他要巡查,还派人在半路拦截。

他们一路走来躲躲藏藏,人手也不敢多带,就怕走漏了风声。华儿生病发热,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请大夫,他连妻儿的性命都搭了上来,怎么可能会轻易罢手。

想到这里,林海哲冷笑一声猛地将账本合上。他们也不是全无准备,就等着把罗正志给挖了出来,上京那处才好动手。

此时深夜未曾熄灯安眠的还有济仁堂,柳大牛几人团团围着桌子坐下,每个人的表情沉凝带着几分郑重。

就连一向吊儿郎当的季文琪也端正了表情,他深夜从外头急匆匆的赶回来,第一件事不是洗漱歇息,而是把人都给喊了起来。

“封城令郡县大人那边还没给答应。”季文琪环顾众人,突然开口道。

“这是为何,疫疟的病情不是好多了吗?为何还封城?”最先开口的是柳大牛。

这段时日的病人比之前的少了许多,一开始那忙到顾不上收拾自己,成天就胡子拉渣的邋遢的不行,这几日松泛下来,终于想起自己的仪容面貌。

他这般着急着问话,是想着等封城令解除后,第一件事便是回家去看看老娘和娟秀。算算日子,娟秀这段时日也该生了,哪有他这么做人夫君的,妻子有孕还离家这般久。

遂他也是着急,就怕娟秀生产出了什么问题,他又不在家中坐镇,就怕柳大娘和娟秀受人欺负。

“不知是怎么了,最近郡县府......有些不好说。”季文琪打探的消息不说全准,但也不是空穴来风的流言,遂有空闲的时候他都会到市井上转一转,就听听小道消息。

巡抚史到城里来的事情也不知真假,可瞧这段时日郡县府那凝重的样子,多半是出了什么事。不能排除那消息是不是假的,但这段时日正是紧张时候。

第九十三章小道消息

季文琪知道的事情并不算多,只是略微知道一点点风声,郡县大人这会儿都在应付上京来的钦差,说是封城令没解除,他们也甭想从城里出去。

只是封城的原因不知是因为城中的疫疟还是别的,但这段时日说什么不能轻易出门便是。万一惹了人的眼他们就成了头锋,说什么都不得善了。

这下柳大牛也不再说话,就等着季文琪将话说完。

“这段时日我们就哪儿也别去,别惹了人去,说不好还有人看着我们呢。”季文琪话里的人包括了不少的人,比如秦家的人,秦管事之类的人还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就等着他们做错了什么,群起而攻之。

季管事先是叹了口气,让其余人都散了,看着神色沉闷的柳大牛道:“你莫要担忧,怎么说沈大夫也在身侧照看着,你......放宽心便是。”

柳大牛的担忧他们济仁堂亲近的人都知道,这世事难料也只能安慰一番,毕竟郡县那边不下令,他们就算是闯出去也不可能,毕竟这般多的重兵把守着。要真做了什么上脑的事,官府一查就牵扯到了济仁堂。

济仁堂这么多人,可不能只顾着自己,而不想想别人。不少人家中也有妻儿老小,这命赔不起的。

柳大牛也知道他的意思,沉重的点头,算是应下了。

“天色也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季管事起身离开厅堂前。

厅堂只剩下柳大牛和季文琪两人,外间的冷风呼呼吹着,季文琪以为柳大牛还想着心事,没出声打扰只看着摇曳的烛火。

“你说,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柳大牛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季文琪闻言,愕然地转头看着柳大牛。柳大牛低垂地头,从他地角度看不出什么神情,季文琪斟酌了一番,还是想问上一句:“何出此言?”

“身为一个儿子,成日忙得不着家,照顾不了老娘亲;身为一个丈夫,将人娶回家,放置于家中不管不顾,成日在外奔波,让亲娘妻子在家中等着我,我这般还配为人儿子为人丈夫?”柳大牛双手撑着额头,语气带着几分沉重。

柳大娘一直一来都很坚强,比一般女子地心智更要坚韧,不然也不会一个人拉扯他长大。可他长大后,时间越来越少,陪着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他真的怕有一日,真如他人所说的那般,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对娟秀更是愧疚满满,娶了人回家,除了要照顾丈夫还要照顾婆婆。现下她人都快生了,他也不能陪在家中,这丈夫算不算失败。

“他们知道现下什么情况必定不会怪你,再说了,沈大夫也在身侧,你莫要多心便是。”季文琪从记事以来便是一人,他不能体会柳大牛怎么想的。

他没妻儿老小,不过孤身一人。最为重要的人便是季管事,他没办法切身体会柳大牛的感受,自然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最大程度上来安慰他。

柳大牛半晌没说话,最后就着一股冷风,直起身子抬起头来捋了一把脸,声音干涩道:“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季文琪不知道这人是想开了还是没想开,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走远,无奈的耸耸肩,看着外头黑漆漆的院子,一个人把茶盏里凉透的茶水喝干。

天还没亮透,黄婶趁着黄家人都没起身,一人悄悄的往灶房走去。将藏在角落里的药罐子拿出来,忙着生火煎药。

黄婶一边生火一边想着,“这般做是不是太小心翼翼了,怎么看着都像是做贼心虚的。”

她忙着想事,自然没注意到灶房门口的人。

蒋蜜是被三急给憋醒的,她想着外头太冷不想起身,直到听见外头传来的动静。她想着这么早怎么还有人起身,好奇心过大也跟着起身了,打开门缝便看到小心翼翼的黄婶。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跟上去看看。

结果跟到灶房,发现黄婶就是为了煎药。怪不得这阵子总能闻到一股子苦涩的药味,又见没人说喝中药,便以为是自己闻错了。

现下是真相大白了,原来是黄婶在偷偷煎药喝呢。煎药就煎药,为何还要偷偷摸摸的,必定不会安什么好心思。

蒋蜜这么想着,又蹑手蹑脚的回了屋去。她要把这件事告诉娘亲,娘亲必定知道她这事打什么小主意。

“娘!”蒋蜜推搡了几下沉睡的娘亲。

蒋蜜她娘迷迷瞪瞪的醒过来,瞧见眼前是女儿那放大的脸,有几分被吵醒的不乐意,没好气的问道:“这天都没亮,你吵我做什么?”

“娘,我发现了个大秘密。”蒋蜜要是在平时哪能瞧见不见她娘的不乐意,现在这幅模样就像是等着被夸赞的小孩,“我瞧见那人,早早起来煎药。要不是我......”

“你在说一遍!”蒋蜜她娘的表情不再和善,那一份不乐意变成了震惊,略到几分惶恐。

蒋蜜被她娘给打断了话,有一瞬间的愣愣,以为她也觉得黄婶有什么小心思,立马贴了上去附和道:“是吧,娘你也觉得奇怪是不,为何煎药还要背着我们来?这儿是她家,怎么煎药还要偷偷来,她一定是想害我们。”

蒋蜜她娘听她的话,越听脸色越发苍白起来,那蠢妇该不会是知道了她做了什么事?这么想着手下渐渐蜷缩起来,指节捏的泛白。

“娘,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蒋蜜推了推发愣的人,话里带着几分不满:“哼,我等会就去和老姨母说,我看她怎么解释去。”

“闭嘴!”蒋蜜她娘忽然喝道。

蒋蜜没想到她娘这般吼她,有一瞬间的愣愣,呆愣过后更是不可置信,“娘,你怎么能吼我?”

她一直都不满黄婶那拖拉的劲儿,久久不给他们母女俩回音,不然现在她就是江家的奶奶了。还用得着这般去讨好人?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怪她,她就是嫉妒她的姿色,所以暗中作梗,别的都是假的。

“你莫要心急,我们慢慢来,这般莽撞可怎么能成事?”蒋蜜她娘也知道自己这是着急了,立马转头去安抚女儿,不然这愣丫头指不定要露馅了,先安抚好她先,再想想要怎么处理那蠢妇。

蒋蜜她娘安抚好蒋蜜,让她不要同外头的人说,这才想着接下来要做什么。

“蜜儿,你也知道那人一直看我们不顺眼,老觉得我们是穷亲戚上门来打秋风。”蒋蜜她娘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沉痛对她道:“都怪娘,不然我们蜜儿怎么会受这般苦日子。”

蒋蜜也被她娘这话说得泪眼汪汪,心中更是恨极了黄婶,一定是她娘想到了她要做什么,不然也不会这般说话。

“她一定是要对你老姨母不利,往后你可是要注意些,不能让她挨了老姨母身边去。”蒋蜜她娘见蒋蜜的神情,觉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

蒋蜜她娘这是在害怕,就怕自己做下的事情被人给发现了。若是黄婶不管不顾的跑到黄大娘那儿去,那黄大娘是帮着这个儿媳妇还是帮着她这个远房亲戚?

这些都不好说,她也是在害怕,万一自己失策了,那这种免费吃喝的日子可就要到尽头了。他们母女俩要上哪儿去寻这般好说话,耳根子还还软的亲戚去。

黄大娘这人不知怎么的,虽说对蒋蜜好,可对她却是冷冷淡淡的,也不多说什么话。比起黄婶她的态度还好很多,遂什么事情她都让蒋蜜去打头锋,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她早些罢手也可以。

而以蒋蜜这受疼爱的程度,她想黄大娘也不会太过责备。

蒋蜜丝毫没想到她娘会是这种人,只要一想到黄婶那人,她就忍不住要磨牙。这是眼红她受老姨母的疼爱呢?想着弄死了老姨母,黄家就她说话做主了不是?那她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她一定要死死的防着这人,说什么都不给她靠近老姨母的机会。

黄婶没想到自己按照沈元瑶的吩咐,偷偷煎药能引出这么多事情。她也顾不上多想什么,她不知道沈元瑶为何让她偷偷煎药,但是这药喝了还真是有点用。

这几天手脚没那么冰凉了,就连黄良吉都说她这两日的脸色好了不少。

她把药给喝了,药罐子偷偷藏起来,又把火烧好,准备做早饭给这群“祖宗”做吃食。

她这刚把火给生起来,灶房就来人了。

蒋蜜她娘一脸歉意的看着黄婶,“这段时日辛苦嫂子了,若不让妹妹来吧。”

她这话一出来,黄婶脸色就不好看了,她就是听不得这人说什么姐姐妹妹,那种高门大户里面的那些妻妾便是这般称呼的。只要一这么想她就觉得恶心,别说好脸色了,直接一个白眼就过去。

黄婶是看在黄大娘的面子上,也存着收留两人,让黄大娘对自己的态度改观,结果没什么用,该讨厌的还是讨厌。

之前人家住进来时,她没什么意见,这会再把人给赶出去,说什么都不好看,这才没真要把这打秋风的两母女给赶出去,要是真是惹了她,她怎么说是黄家的媳妇,这两人算什么。

第九十四章顺利生产

“这倒不必了,我这都动手了。”黄婶斜睨她一眼,早不说现在来,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呢。

蒋蜜她娘神情有一瞬间的难看,很快又收起了表情,仍旧亲切道:“以前都是妹妹不懂事,这不是知道姐姐幸苦,来分担一二。”

若是往日她这般主动,黄婶早就答应了,可这会见她这般殷勤模样,感觉不太对劲,说什么也不想让她上手,直接推搡她一把。

“你莫要过来帮倒忙,我动作快,就不用你帮忙了。”

黄婶这拒绝的模样更是让蒋蜜她娘觉得不安,这是知道了她私自做的事不成?还不打算闹大,准备以牙还牙?那怎么可以!

这般想着,见黄婶伸过来的手,借着力道就往地上摔了一跤,直接哎哟出声。

这一幕真好被进来的黄良吉给看到了,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半趴在地上的人,语气冷淡道:“表姐,莫要在地上躺着,天气冷着凉了可不好。”

说完再不给半点眼神,看着一脸震惊的黄婶,“做饭吧,今儿饿得厉害。”

黄婶这才回过神来,感情这人是故意的?还想陷害自己呢?想到这里更是恨的咬牙切齿。怎么会有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包吃住就算了,还要在她丈夫面前上眼药呢?

以往她还不觉得这女人对自己丈夫有意思,今儿这事一发生那哪是觉得,八九不离十的就是有这种心思。看她那眼巴巴的等着黄良吉的怜惜的模样,看着就不好受。要不是黄良吉还真的相信她,这会被训责的就是自己了。

真真是白眼狼一只,还有那个蒋蜜也是,还真是一腔好意喂了狗。

莫莲也没想到黄良吉不帮着自己,灰溜溜的起身离开灶房。一路回自己住的屋子的路上都在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表情做错了,没表达得清楚?

她确实对黄良吉抱有私心,蒋蜜这么大了,嫁到江家去是无奈之举,要是她丈夫还在世,哪里看得上这等暴发户人家,怎么说也是到大户人家去当官家奶奶去。女儿出嫁之后便能照顾她了,可这样她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怎么说也要再找一户好人家不是。

黄良吉这人她看了那么久,真心觉得是还不错的,唯一不能让她称心如意的便是,他已然娶妻了,十多年无所出也不愿休妻,这边是难处了。

这种人配她也不算亏了,怎么说她要样貌有样貌,要情调有情调,不过就是个寡妇,那等他休妻那不也一样,谁都别笑谁。

莫莲不害怕被人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在她看来黄婶便是个在家中没说话的位置,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怎么就不懂点事儿,自求和离便是。只要哄好了黄大娘,就算黄婶在不乐意也是铁板钉钉上的事儿,到时她再委屈点嫁给黄良吉,再生个胖娃娃。

什么日子不是过,主要是看要怎么过。

她莫莲便是要这般过,看不惯这等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了。黄澄澄的铜镜倒影出一张冷笑的脸,不过片刻又换回了平日里的模样。

柳大娘这一日午间上门来寻沈元瑶,别的大事没有,就是觉得娟秀生产时间准备到了,想着要不要把她请过去帮忙看着点。

沈元瑶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转念想到还在自己家中住着的魏雨绮,直接把母子俩也带上了。

魏雨绮这么个弱女子在她家中住,说什么都不能放心,再加上柳大娘家中的屋子多,也不是住不下那么多人,干脆一块住得了。

日子越来越近,柳大娘就越紧张,时不时的就看着娟秀散步,就怕下一秒就要生了。

这一日头正好,柳大娘在灶房摆弄吃食,娟秀自从肚子大了以后腿脚浮肿得厉害,这会魏雨绮扶着娟秀在院子里散步,沈元瑶则是怕自己手脚笨拙,把娟秀给摔了,直接躲到一边去了。

沈元瑶将最后一个箩筐收好,娟秀刚要同魏雨绮说两句话,下身一阵胀痛袭来,眼前有一瞬间的漆黑。

魏雨绮感觉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瞬间收紧,侧目看去,娟秀额间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是准备要生了!

“元瑶,快来帮忙。”魏雨绮生过孩子自然知道现在什么情况,立马喊了沈元瑶来帮忙。

沈元瑶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同魏雨绮把人给扶进屋子。

院子里的动静柳大娘都听到了,满是面粉的手也顾不上擦,直接冲去寻接生婆子去。

娟秀整张脸都苍白起来,含含糊糊的说了几个疼字。

“你莫要紧张,这会你可不能耗费太多精力。”魏雨绮找来干净的帕子给她擦汗,手指尖都在颤抖,还不忘安慰人。

沈元瑶看过的病人不多,她没生过孩子也不是接生的,虽说有些许的印象,但一想到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接下来的痛会越来越大,我先给你找点吃食。”魏雨绮也是紧张,安慰着人却掩饰不住自己紧张的事实。

娟秀耳边一片嗡嗡声,只能盯着魏雨绮那张张合合的嘴,等疼痛降了一些,思绪才回来。

魏雨绮找了吃食给娟秀吃了一些,柳大娘带着接生婆进来,因着沈元瑶还未出嫁,看这些也不好。魏雨绮是贵人,沾上这等晦气的地方也不好,遂都被请了出去,只留下柳大娘在屋里帮忙。

他们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也难免紧张,一直在院子里踱步来回。

正午的日头渐渐西沉,沈元瑶匆匆去接了柳安逸回来,正巧赶上了孩子落地的那一声清亮的嚎哭。她那颗一直吊着的心瞬间落了地,这是母子平安了。

柳安逸被这嚎哭给震住了,过了片刻才缓过神来,小心翼翼的问沈元瑶:“姑姑,是弟弟吗?”

这两天柳大娘的神经紧绷,柳安逸也有所查,问沈元瑶得知情况,这段是日都不敢太靠近娟秀,就怕冲撞了她。

沈元瑶看了看天边的天色,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估计是弟弟。”

娟秀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就昏睡过去了,柳大娘抱着襁褓,眼眶微微泛红,这是柳大牛第一个伢子,也是她的孙子。

今晚晚饭是沈元瑶掌厨,娟秀那边还要人照顾,她就自动请缨解决大家的肚子。刚开始柳安逸还没多大感触,柳大娘为了逗他,特地把襁褓塞到他怀里,让他抱着。

襁褓里的小孩忽然怒了努嘴,吐出一个小小的气泡,柳安逸整个人瞬间僵硬起来。柳大娘看着好笑不已,又怕他人小气力不大,抱久了把孩子给摔了,这才笑着把襁褓给接了过来。

“大娘,弟弟也能同我一般大?”怀里软软的襁褓被抱走,柳安逸瞬间放松下来,凑过去看了几眼。

“对,但时候还要和安逸一块上学堂。”柳大娘颠了颠襁褓,满脸的满足。

“那我带他习字,”柳安逸瞬间开心起来,为了让柳大娘放心,还听了听胸膛,小大人般说道:“夫子夸我了,我可以带好弟弟!”

柳大娘瞬间大笑起来,想着要是柳安逸带着孙子也不错,你瞧这伢子多乖巧啊。

娟秀这边的事儿落定,沈元瑶也不多打扰柳大娘,到着人也回自己家去了。

一日风和日丽的早晨,沈元瑶已经不到山上去采药了,没日在家里就拾掇药草,就怕天气冷了药草堆在一处坏了。

黄婶这次没在沈家门前探头探脑,直接就走进了沈家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个篮子,上面用靛蓝的布严严实实的盖好。

“沈大夫,今儿有个事麻烦你。”黄婶将手中的篮子往前递了递。

沈元瑶没回话,单手接过篮子,鼻间满是煎煮好的中药味。

“这是有什么问题?”

“你先看了,我也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黄婶犹豫了片刻,但觉得对沈元瑶隐瞒对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黄婶今早起早了,想着今日要换一包药草,想着不能给人知道了,只能忍着懒意起身。她刚要出门便看到一道影子往灶房走去,当时不知怎么想就跟着上去了。

结果看到莫莲在灶房找出可她熬中药的罐子,往里面加了东西,黄婶差点忍不住要上去教训这恶毒女人。

院子里的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不少,强忍住心底的躁动,见她放了东西要藏好药罐,她也闪身往一处躲着。

莫莲走出灶房还特地四处看了看,觉得各个屋子里的人都没醒,这才放下心来,急匆匆的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黄婶将那莫莲加过料的药渣一同装好,趁着没人注意便上门来寻沈元瑶了。虽说知道莫莲那人绝对不会放什么好东西,但还是忍不住要看看这里面都是什么东西。

沈元瑶挑起篮子上的布,修长的手指捏出一点点药渣,放到鼻尖下细细嗅,一一分辨其中的药材。

片刻过后,她将捏起的药渣扔回篮子里,看着沉着脸不说话的黄婶道:“和我开的药方没什么区别,只是后面加了一些药材。”

只是要等沈元瑶查看一番才行,不然她那一番胡思乱想就做不数。

第九十五章多加一味

黄婶听沈元瑶这话,心中那压制住的怒气瞬间爆发,先不说加进去的是什么东西,反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特别是想到今早发生的那一幕,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沈元瑶见黄婶这幅咬牙切齿的模样,想来是印证了她之前所怀疑的事情。之前给黄婶诊脉,发现黄婶身体上些微的问题,这也是她所顾及的地方。

如果黄婶只是误食了别的东西,那问题也算不得大,别再继续食用便能了事。若是有人从中作梗,那就不好说了。沈元瑶毕竟没有千里眼,时时刻刻看着黄婶喝药不是,只能玄之又玄的同她说那番话。

这次黄婶上门也是有所解答,果然是有人从中作梗。

“婶子既然心中有数,那我也不必多说了。”沈元瑶说道,不过还是要看看最近服药有没有效果,接着道:“婶子还是给我把把脉。”

黄婶闻言才从对莫莲的怒火中回过神来,略微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若不是沈元瑶的原因,她也不知道莫莲这人会坐下这等事情。

沈元瑶给黄婶把完脉,便让她这段是日继续服药,不用换方子。黄婶离了沈家,回去的路上都暗自思索着,要怎么才能把这两人给抓个正着。

莫莲午间见黄婶出门,也没多在意,往院子处探头看了看。今儿黄良吉似乎没出门去,黄婶这时候出去不正好给了自己机会不是。

她暗自窃喜,想着怎么同黄良吉来个巧遇。

黄家的院子就这么大,有什么动静,她一听到就冲出去。以自己这般姿色,怎么都比黄婶那不下蛋的母鸡好,有眼的人都能知道两人没可比性。

黄良吉忽然想起前儿自家那个一直念念叨叨的,说是院子里的架子塌了一个角,等他什么时候有空闲了就把那架子给拾掇好了。忽然想起这么个事,他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先弄好了,省得老让自家的念念叨叨去。到时黄大娘知道,还不知怎么说黄婶的不是。

这么想着,黄良吉找出工具往院子走去。

莫莲一听到院子的动静,这哪还按耐得住,偷偷躲在一旁,等黄良吉扶着架子放倒在地上,她扯了扯衣裙就往院子走去。

“哎哟!”一声娇滴滴的叫唤在身后响起,黄良吉刚想回头看去。

忽然想起黄婶刚刚从院子出去了,这会在家中的人还能有那些人不言而喻,而这声音也不是他亲娘的声音,剩下那两个人说什么都不是他能贸贸然上去帮忙的人。

遂即便是听见了惊呼,也依旧半蹲着没有丝毫反应。

莫莲一只手撑在泥地上,另一只手虚虚的扶着自己的脚腕,似乎真的伤着了脚踝。若是不看她那赤裸裸的盯着黄良吉背影的眼神,或许还有人信她。

她今儿便也是这番姿态摔在灶房中,黄良吉别说来扶她,就连半个眼风都没给她。这一行径让她觉得这是受到挑衅,遂这次还是用这招式来唬人。她想,一定是今早黄婶也在的原因,黄良吉怎么放得下面子来扶自己起身,现下黄婶不在家中,怎么说都该动手扶自己一把了不是?

可莫莲也没想到黄良吉会这般沉得住气,以往她这般摔一跤,多得是人上来献殷情,怎么到了这儿反倒没用了?

她还真就不信了,这世上就没有不沾腥的男人了。不过还是要看女子怎么把人给收住,她今日还真是要勾上这么个人才行。

“表兄,我脚受伤了,可否上来扶我一把?”莫莲半咬嘴唇,即便黄良吉没回头,也依旧要保持自己那妩媚勾人的模样。

这般姿态若是在莫莲年亲那几年做倒是有用,现下她这般岁数,还做这等清纯稚嫩的模样,实在是恶心人的行径。偏偏此人半分不觉得自己这般做有什么问题,以为自己还同以前一般。

“男女授受不亲,表妹还是自己起身便罢。”莫莲都出声喊人了,黄良吉在装作不知便不好了。

话是回了,却是拒绝了莫莲的要求。

莫莲这下也被惊到了,半咬着的嘴唇一用力便渗出丝丝血迹,有种说不出的痛感。

“表兄,我们怎么都是远房亲戚,何须这般见外。”莫莲被黄良吉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调整了片刻绪乱的呼吸,柔柔弱弱的说道。

黄良吉手下的动作一顿,有些着恼这远房表妹这般不识趣。今早她也是这般摔跤,那是不还是起身走人了,这会怎么就不能自己起来呢。

还不等他开口拒绝,黄婶这时正好回来,看到院子里这一幕,那消了大半的怒火瞬间被挑了起来。

莫莲也没想到黄婶这时候会回来,还以为她又是上别家门说媒去了,自己还特地算了算时间。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她会这时候回来,还是在这种尴尬的时候回来。

她眨巴了下眼睛,柔弱的姿态做了个十成十,眼里像是藏了一腔情爱,只等着黄婶问话就全盘托出的模样。

黄婶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院子中的两人,最后落在莫莲身上眼神更似锐利的刀锋,一下又一下的扫着莫莲。

“表妹这是怎么了?”黄婶强忍着要打人的冲动,亲切地问了一句。

黄良吉也没想到黄婶会这个时候回来,因他背对着莫莲,正脸对着院门的方向。黄婶一走进来就看到了她。

“表妹崴了脚,你扶她回屋里去。”黄良吉说道。

黄良吉这副坦坦荡荡的模样让黄婶安心了不少,至少他没想着要当着她的面扶一个女子回屋去。别说是远房亲戚,隔得近的表兄妹也有成亲的情况,她不得不防着这种人,特别是在她知道莫莲往自己喝的药里加东西的情况下,说什么她都不会忘记这件事。

黄婶上前去半搀扶着莫莲起身,阴阳怪气道:“表妹怎么就这般不小心,今早在灶房可也摔了一回了。”就算是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从中抓住莫莲的小尾巴,可这人一在眼前,说什么都不太忍得住。

“这边先谢过表嫂了。”莫莲觉得黄婶性子不好,阴阳怪气的说这话还算正常。

再加上她来的时候,自己同黄良吉可是什么都没做,要是真做了什么,破罐子破摔便是。可偏偏又是这不上不下的情况,黄婶就算是想说自己勾引人,也没得证据来说嘴。

闹大了,黄大娘帮谁都不得而知,而这般闹腾的媳妇那家男人会喜欢?多半还是要遭到黄良吉的厌弃,到时候得利的还是自己。

莫莲这般想着,理不足气却极其顺畅,无论怎么样同自己都没什么损失,为什么要怕了这人去。

黄婶不知莫莲想着什么,但从那渐渐舒缓下来的神情里,看到了不少的志在必得。这下她更是觉得这女人脑子有问题,心中更是火大,故意让手一松。

“哎哟。”莫莲又是一声惊呼,整个人结结实实的坐在泥地上。

这下莫莲可不是之前那装模作样的表情,这回是真真切切的摔在地上了,下半身算是又疼又麻,眼里含着几分泪意。

“表妹,都是我的不是,没想到这手怎么的就抽了一下。”黄婶看她倒霉,这心才顺畅不少,立马假惺惺的上前去扶人。

“无......无妨,怪不得表姐。”莫莲这一跤算是摔得重了,黄婶那小心翼翼抱歉的模样更是让她有苦说不出。要真是手抽那怎么都不会摔得这般严重,只能说黄婶是故意的。

黄婶这副样子更是做实了失误的模样,她还能说得出什么话来。她还不是黄家说得上话的人,那便是寄人篱下,说什么都不能同黄婶撕破脸皮去。

黄婶见她这般忍气吞声的模样,瞬间舒爽不少。这人这般不要脸,趁着自己不再家中就勾引自己丈夫,要不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她刚刚就扑上来撕了这小贱、人的脸。

两人便这般和谐的一同进屋,黄良吉听见脚步声越走越远,这才继续手下的动作。

夜幕渐渐降临,柳叶村陷入黑暗里的沉静。

耀州城这一夜却不似之前那般平静,街道上满是巡逻的士兵,瞧见相携而走的男子还上前查看一番。

“今儿怎么就这般多官兵?”有人瞧见这等气势汹汹的官兵,瞬间把头缩了回去,带着几分愤愤问道。

与男子同行的人半点不奇怪,小声地同他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几日说是有什么江洋大盗到城里来了。”

男子说着甩了甩衣裳宽敞的袖子,带着几分高深莫测接着道:“就在昨日,郡县大人带着重兵把人给缉拿归案,只是不知怎么的让人从狱中给跑了,你就说这事儿严重不严重。”

这下男子也知道了其中的原由,也觉得郡县大人这般做也是合情合理,“这般也好,不把人给抓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怎么过?”他们可不是那些高门大户人家,有着重重护卫护着。

他们这等平民百姓能抓个小贼都是不错的了,遇到这等名声大的江洋大盗可就行不通了。

到时就怕被收了钱财,连着小命都搭了进去。

第九十六章贼喊抓贼

郡县府一夜灯火亮到天明,眼见天边浮起鱼肚白,一直高坐的人蹭的从椅子上跳起来。

“怎么一夜过去了,什么人都没抓到?”罗正志狠狠的踹了一脚桌案,一夜未睡的疲倦瞬间浮起,更多的是对手下这群人办事不利给气的。

“大人,我们去的时候,屋子早就空了下来了。”侍卫嘴里泛着丝丝苦味。

他们这些人也是听命行事,就连今夜这般发动人手抓人,也是大人直接下令的。这次要抓的人是钦差,就算想问也不敢多说。

“一群废物!”罗正志一个回身,将桌面上的茶盏扫落,清脆的瓷器砸地的声音响起,飞溅的碎片落在侍卫脚边。

罗正志喘着粗气,脑子混乱成一团,眼前隐隐有泛黑的迹象。

“大人,可是要将宋先生请过来。”小厮上前说道。虽说他也怕极了罗正志发怒,可现在这种情形,不得不上前提醒一番。他怎么说都是罗正志的人,若是大人出了什么问题,那他们这些下人的下场也好不到那里去。

别的人下场会不会好他不知道,但自己教唆大人做下的事情,说什么都是难以逃开的,现下只有大人安好了,他才能有活路的机会。

“对,把宋先生请过来。”罗正志被这么一提醒,想到还有这个幕僚。

罗正志这人本就心狠,自被宋先生拒绝出谋划策之后,便不再搭理此人,还特地找人将他看管起来。就这借着名头发难的计划也没同他说,其实也是怕宋先生拒绝,还走漏了风声。

这下事情闹出来了,口口声声说的江洋大盗也没能抓到,这怎么给城里的人交代/这些事情还是要同宋先生说,不然他一人真是撑不下来。

仆人脚步匆匆的赶往宋先生的院子,经过昨夜的兵荒马乱,加上罗正志的吩咐,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处的院子。

而院子里的人也似没听到昨夜的动静,别说出来问询一番,就连门都没打开过一次。

“宋先生可在?”仆人来得时辰尚早,没见到院子有人起身。

但想到罗正志那副着急的模样,说什么都耽搁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进来了。仆人等了半晌也没见到有人出来,心下着急,又喊了一声,比之前的要大上不少。

这院子似是已无人居住一般,半点回应都没有,仆人脊背窜上丝丝凉意,厚重的衣裳沾上了冒出的冷汗。

罗正志在厅堂前不断踱步来回走动,每次出了什么事情,宋先生都会帮上一把,只是他这次因为气恼着宋先生说的那番话,才没告知他要做的事情。

现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能帮着他也只有宋先生了。

谁知,前去传话的仆人跌跌撞撞的跑回来,带着满脸的惊惧,一个踉跄跪倒在罗正志面前,断断续续道:“小的刚刚去宋先生的院子去,院子里没人......”

罗正志见传话的仆人回来了,唯独没瞧见宋先生的身影,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更是听不得这仆从断断续续的回话,一把揪起跪着的人。

“说清楚些,宋先生为何没来?”

仆从被这么一揪,惊惧地眼神对上罗正志瞪大了眼地脸,手脚颤抖得更厉害了,“宋、宋先生不在院子里。”

“什么?”罗正志手指瞬间一松,想不通宋先生为何不在院子里,讷讷道:“别处可曾寻过?”

罗正志完全想不到宋先生不在院子里,那不在院子里多半是在别处。他这么想着,心中更是清明,宋先生不在院子里,那也不会在郡县府里。

仆从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脖颈间那窒息的感觉好了不少,对罗正志这话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而罗正志正在找的宋先生,此时正在一处别院里。

宋先生也是一夜未眠,比起罗正志那烦躁憔悴的模样,他倒是好很多,只有熬夜弥留的疲倦,其余的却是一丝痕迹也无。

“宋先生怎得还在此处?”同样是一夜未睡的林海哲从书房出来,看到还在厅堂前的宋先生,眼里闪过丝丝惊讶之意。

林海哲记得自己昨夜拿了东西之后,便让此人回去歇息了。没想到他把东西整理好出来,还能瞧见此人在此。

“在下实属睡不着,别无它意。”宋先生作揖回话。其实说是担忧罗正志,还不如是说在担忧自己。

宋先生自那次被罗正志那般对待,那本还冒着热气的心瞬间掉入冰窟,他在罗正志身边做幕僚不是短时间了。罗正志怕被人反驳,明知不可行偏偏还是这般做了,事已至此,他也别无他法。

可这人心就是难以琢磨,宋先生怎么都没想到罗正志会找人看守着自己,就怕他给他惹上什么麻烦。

也是这个原因,宋先生也不愿再帮着他了。昨夜趁着府里混乱,除了基本账目,其余的什么东西都没收拾便逃了出来。

宋先生早就做好的路线,一出来便寻到林海哲暂住的府上,把一直护在怀里的东西给了林海哲。这算是证据,也算是投靠的信号。

林海哲对宋先生这种送上门来的证据不是全信,只能等他看过之后才能决定要不要收了此人。罗正志那边发动全城的侍卫来寻自己,他这会也只能找一处安身的地方,躲了这一场无缘故的灾祸。

在他看来,罗正志这一招不过就是狗急跳墙,如跳梁小丑一般,最后还不是要乖乖地俯首认罪。

宋先生送来的这本账本更是直接应证了罗正志挪用官银的罪名,只是没想到此人的胆子也是大到没边去。竟然寻了个由头便要抓人。

还真当他是软柿子呢?哪是谁想捏便能捏的!

宋先生看了看天边的光亮,这是真的困倦了,这便起身告退了。

耀州城自那日抓拿贼人后不久,便下令开了城门。

最为激动的还是柳大牛,这边城门还未开启,他就守在城门口处。不止是他一人心急着回去,不少人早就在城门处候着了。

“大牛?”覃正康也不知自己看没看错,只出声唤了声。

柳大牛回头瞧见他,眼里闪过丝丝诧异,没想到他也没能在关城门之前走人,也同自己一般被困在了城里。

“倒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你。”柳大牛会以一笑,想起他之前还帮着沈元瑶给自己递话。

先不说沈元瑶对覃正康什么态度,但是那事儿也算是欠下了。

覃正康特地看了看柳大牛周遭,没见到想见的人,情绪又低落下来,不好让柳大牛看出来,强撑着笑同人说了一番话。

等城门开启的时间漫长,柳大牛不为别的,就想路上寻个伴一块回去,遂开口道:“我们一同走吧。”

“也好,一路上算是有伴了。”覃正康点头应下。

覃正康的话落下,城门便在眼前慢慢开启。

二人回到村里也就正午时分,两人在村口处分开,各回各家去了。

三个月未曾归家的柳大牛,看到近在眼前的院子,眼眶瞬间湿润起来。

脚步越靠近便越沉重,忽然院子里传来孩童的啼哭声,接着是柳大娘哄着孩子的声音。

娟秀在院子里洗漱,等着收拾完自己进去给孩子喂食。

再抬头便瞧见自家院子门前站着个人,看清那人的面容,眼泪就似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往下掉,喉间哽咽着喊道:“大牛,家来了啊。”

柳大牛即便是在能忍,也忍不住娇妻这般模样,眼眶微红着回道:“是啊,家来了。”

柳大娘还再屋子里哄孩子,没发现离家三月的儿子归家了。一边拍着怀里的孩子,一边低声念叨:“你爹这个小没良心的,你看你都等多久了,他还不家来。”

怀里的伢子吧嗒了一下小嘴,没听懂柳大娘说什么,但有人抱着就不哭了。

“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柳大牛一只脚踏进屋子,便将他娘说得话给听了去。心中愧疚更甚,可还是忍不住要和他娘这般说话。

柳大娘瞪大了眼回头,瞧见了日日夜夜念着的儿子,身子都僵硬了起来。

“早知这般能把你给念回来,我天天就念上个十几遍。”柳大娘嘴巴子也硬,被柳大牛这般一说还是忍不住要说这番话。

柳大牛这时瞧见她怀里抱着的襁褓,身子瞬间僵硬起来,甚至有种不知手脚要往哪里放。

“还不过来抱抱你儿子。”柳大娘怎么不知道他这样是为何,直接催促他过来抱孩子,“也让你受受带伢子的难,甚得你老不归家。”

“娘,那不是说抱孙不抱子么。”柳大牛想着自己这糙手糙脚的样子,怎么都不敢抱这么个软绵绵的伢子,“你是我娘,他可是你孙子,您就多担待点吧。”

柳大娘心知他是怕摔了孩子,还是被他那话给气着了,直接把襁褓往他怀里塞去,“你成天就学这么些话来气我,你儿子你不抱着怎么成。”

柳大牛结果这软绵绵的襁褓,身子僵硬得动弹不得,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娟秀进来看到的便是,柳大牛僵硬着身子半点不敢动的模样,眼里的满足感直接满溢出来,“你托着点便是,不用这般僵硬。”说着上前去帮柳大牛调整了个姿势。

柳大牛觉得这般顺手不少,往娟秀递上一个感激的眼神。

第九十七章下药被抓

娟秀回以一笑,温柔看着他怀中的孩子。柳大娘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对这夫妻俩的相处放心下来。她就怕娟秀因柳大牛许久不归家心存怨念,这般下去伤了夫妻间的情分。

此时见他们没什么隔阂,这才放心地笑了起来。

柳大娘不知何时出门,留下小两口说话。

莫莲正陪着黄大娘说话,今儿黄婶和黄良吉都出门去了,偷偷给蒋蜜打了个眼神。

蒋蜜接受到她的眼神,立马拿过桌上摆着的茶盏,“老姨母,这茶我喝着觉得味道不错,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茶?”

莫莲见黄大娘的注意力被拉走,这施施然的就往外走去。她上回偷偷往药罐里加了东西,也不知道黄婶有没有继续喝药。

但是今早发现那药渣被倒了出来,那就是要换新的药材来煎药。至于黄婶有没有发现自己的药被做了手脚,她觉得必定是不知道的。若是黄婶知道有人往自己的药里边加东西,那必定不会这般淡定。

这会换药那必定是没发现其中的问题,她松了口气的同时,想着也为自己的往后的日子,不得不这般做。

想到这里,莫莲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四顾一番,见周围没什么人,步子往灶房走去。

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裹完好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倒了一些进去,又怕被瞧出来,伸手搅拌了几下药渣。

“你在干什么?”黄大娘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黄大娘身后跟着不知所措的蒋蜜,显然没想到莫莲会在这儿。

莫莲做这等下作的事情没告诉蒋蜜,她本是想等蒋蜜定亲之后再告诉她的,遂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做这等事。

“娘,你这是在干嘛?”蒋蜜面带惊慌。

“我本以为你是个心善的,没想到你会做这等腌臜事。”黄大娘没打算给莫莲解释的机会,手拄着拐杖狠狠的猛磕地面。

若不是离的远了,这拐杖估计就能砸到莫莲身上去。

“老姨,你听我解释。”莫莲满脸惊慌,怎么都想不到会被人给抓了个先行,嘴里说出这番话,脑子却是混乱成一团。

“哼,别同我解释,等我儿回来再说!”黄大娘难掩脸上的气愤,她身子不是很好,走路都要抓着拐杖。要是换了年轻时候的她,早就上去抓人了,那会这般说话。

“老姨,这不妥当,我是有原因的。”莫莲连忙上去要把人拦住。

黄大娘鼻孔出气,怎么会搭理她,就连下意识要上来扶着她的蒋蜜都没搭理,背着身子往外走去。

蒋蜜第一次被黄大娘这般拒绝,一时间不知所措,手臂被莫莲掐了一把,险些没喊出声来。

莫莲对疑惑看着自己的蒋蜜做了个口型,手指指向巍巍颤颤走出门去的黄大娘。

蒋蜜瞪大了眼,她看懂了莫莲的口型,手心的汗水猛的冒了出来。她娘是要她推老姨母,可这怎么可以?

莫莲将蒋蜜那犹豫的模样,又猛的推了她一把,让她快些动手。现在黄家除了他们母女俩,没主事的人在家中,那这腿脚不便利的人,出了什么意外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她和蒋蜜再认错,说是没照顾好黄大娘。

若是黄大娘命薄就这么去了,那更是死无对证,谁能知道是她们母女做的手脚。

莫莲眼里闪过一丝狠毒,黄大娘可是看见自己往药罐里加了东西的,她要是同黄良吉或者黄婶说了,下场就是被黄家人给赶出去,那她们就无别处可去了。

蒋蜜见莫莲逼迫得厉害,刚刚她娘做了甚么自己也瞧见了,也知道要是让人知道了她娘是什么样的人,在黄家是住不下去了。

难道他们又要变回之前那般,流浪街头日日奔波不停。不行,就算是她娘撑得住,自己可不能再忍受了,她不想过回那种日子。

这么想着,蒋蜜往黄大娘走的方向追上去,口中喊着:“老姨母,您慢些走。”就在离黄大娘还有一步,假作崴了脚往黄大娘的方向摔去。

蒋蜜算不得强壮,可活生生这么一个人往身子不好的人身上撞,摔个跤不说,特别是黄大娘还上了年纪,怎么可能受的住这一撞。

莫莲站在灶房门边,看着蒋蜜的身子向黄大娘撞去,下意识的蜷缩成拳头。就等着意外发生,她再......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早出门去了的黄良吉猛的出现,用力拉了一把要摔下去的蒋蜜。黄大娘感觉到身后的动静,瞧见黄良吉也觉得纳闷:“你不是出门去了吗?”

“娘!”黄良吉也不顾蒋蜜有没有站稳,就松开了手。

“今儿就把这母女俩给赶出去罢,我们黄家庙小,可容不下这等人物。”

黄良吉的声音低沉平静,神情看着没什么太大的起伏,说出的话带着丝丝冷意。黄大娘闻言也是一愣,想起刚刚瞧见的那一幕,知道儿子这是下决定了,还想要帮着说话道:“莫莲留不得,可蒋蜜还小,怎么能这般对待。”

黄大娘对莫莲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可蒋蜜就不一样了,这段日子自己可是被哄的开心极了。把莫莲赶出去她没什么意见,只是蒋蜜怎么说都还小,这般对她可不太妥当。

“娘,你莫要心软,他们母女都不是什么好人。”黄良吉只要一想到蒋蜜刚刚的动作,心肝瞬间就硬了起来。

蒋蜜见黄大娘好好的站着,心底忽然升起一丝侥幸和后悔,她怎么就做了这般事情,要是黄良吉知道自己这是故意的,那他们还是要从黄家滚出去。

莫莲早在黄良吉出现身子一软,顺着门框瘫坐在地上,她怎么都不会知道事情变成这般,他不是同黄婶出门去了吗?怎么就回家了呢?

“你都知道了啊!”黄大娘以为黄良吉说的是莫莲下药的事情,不知道蒋蜜要做的事情,接着道:“莫莲性子不好,可蒋蜜这般乖巧......”

“娘!”黄良吉极为孝顺,虽然在黄婶的事情上反驳过她,但在其余事情上都是言听计从的,这次罕见的恼怒,就算是黄大娘都一脸愣愣。

“有什么样的娘就教出什么样的女儿,你说她刚刚要是撞了你,这会在这儿哭的人就是我了。”

黄大娘闻言更是一脸不可置信,眼神从儿子身上转到了蒋蜜身上,双眼圆瞪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黄良吉见他娘不再说话,回身看着半坐在地上的蒋蜜道:“等会你们收拾了东西就走人,别再来黄家了,趁着天色还早。”

说完也不再嚎啕大哭的蒋蜜,甚至连眼神都不给莫莲,半扶着黄大娘往屋子走去。他娘这边他会好好解释一番,可这包藏祸心的母女俩说什么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往后有得是他不在家的时候,到时候他娘还不得被这母女俩给磋磨死。无论如何,他都不敢尝试。

黄良吉头也不回的回屋去了,那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把人给赶出去了。

其实他出手时,黄婶也在场,这会黄良吉和黄大娘都走了,也该她出来说两句话了。

黄婶从蒋蜜身边走过,径直往瘫坐着的莫莲走去。

“怎么样,自作自受的感觉如何。”黄婶说着还笑了出声,“我们供你吃供你住,你倒好,白眼狼都比不得。”

莫莲抬头朝黄婶看去,往日那温和的眼神不见了,怨毒和恨意满满的看着她,“你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笑什么呢?就你这样......”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我可不是什么男人,瞧你这小脸就下不去手。”黄婶甩了甩手,“就你这种人活该这般,不知感恩便罢了,还恩将仇报。”

“话说蜜儿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我这还有好几家死了原配的农户人家,不知你怎么想的。”黄婶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改口道:“你这还没个着落呢,要不给你牵个线怎么样?”

这话翻来覆去怎么听都不是什么好话,莫莲何曾受过这种亏,气得咬牙切齿,想要给黄婶点教训,又觉得自己不自量力。

瞧黄婶这体格不大,可怎么都是乡下人,最多的无非就是力气。莫莲一直都瞧不起这般女子,平日里多走几步路都觉得累的慌,要是同黄婶动手,想要赢那都是不可能的。

黄婶说完直起身子站了起来,从高处睥睨的看着狼狈的莫莲,“赶紧收拾了东西从黄家滚出去,不然莫要怪我不客气。”

蒋家母女这次算是无翻身的余地,黄婶胸口堵着的一口气松了出来,感觉这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

黄大娘经过儿子那般解释,更是被气得不行,莫莲下药不说,怎么自己那般疼爱的蒋蜜会有这种心思。就为了她娘这是人命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想着要是接着把这母女放在身边,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蒋家母女就抱着破旧的包袱从黄家走出去,不少人家都瞧见了,暗地里的窃窃私语都让两人难堪,那还顾得上以往的矜持,恨不得飞也似的逃走。

第九十八章上门道谢

那两母女的离开没人搭理,黄大娘都被气得扶着额头说不出话来,黄良吉更是不愿搭理那两人,黄婶就在一侧班忙侍奉婆婆。

黄婶这次能这般顺利解决了这两母女还是颇有心机的,她先是同黄良吉说了一遍,还忍着黄大娘的臭脸在跟前说了好一番话。

黄大娘可不管黄婶吃不吃药,但黄婶说是给黄良吉煎的药,她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只是其中说话的技巧更是小心。见黄大娘上心了,她这边便把黄良吉带出门去。

莫莲也是心急了,更多的是对黄婶的不以为然,不然黄大娘怎么会对她半点好脸色都没有。若是以往莫莲怎么会犯这般低级的错误,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陷阱还真害了她。

越想越觉得黄婶此人卑鄙,耍这等小心机,莫莲暗自咬牙。

身边的蒋蜜更是哭得厉害,吵得她脑子疼,在不过以往的风度骂道:“哭什么哭,若是你动作快些,我们也不用被赶出来。”

莫莲这话便是在怪蒋蜜的犹豫,若是她在快些,说不得黄良吉根本来不及,现下大难临头的便是黄婶。没照顾好婆婆,她还不被村里人给唾弃。

蒋蜜被她娘这么一吼,甚至忘了哭,愣愣的看着一脸凶煞的莫莲,被吓得不敢继续哭讷讷道:“我们要上哪去?”

“找个地儿留宿。”莫莲没好气的瞪了蒋蜜一眼,“莫要再哭了,我可没钱给你买脂粉。”

莫莲说得直白简单,他们确实是没什么钱了。若不是有黄家的好心收留,这会他们还不饿死在街头,只是这下被黄家给赶了出来,往后的日子还不知要怎么过才好。

“娘,你等等我。”蒋蜜把面颊上的眼泪抹干,小碎步追上走在前头的莫莲。

莫莲想着怎么也要离柳叶村远点,不然黄家传出来的话,他们到哪里都不受人待见,还不如走远些,这样就算是有人心软收留也便利。

他们母女俩抱着包裹,那吃过这般苦楚,走一段路就歇上一番,这会也没走出多远的距离。

忽然身后传来齐整的马蹄声,莫莲带着蒋蜜往一侧躲开。听着马蹄声速度必定不慢,要是被撞了可不就是找死么。

一群人从小道上驰来,莫莲用宽大的袖子半掩脸颊,只留一双眼在外头,等着这群人过去。

领头的是个年轻的男子,本没注意到路边站着的人,只是那一抹嫩色的衣裳实在是惹眼,下意识的投去眼神。

蒋蜜虽说跟着她娘四处奔走,可少女的矜持还是余留了半分,见有骑马露过的男子,更是把脸遮掩得严严实实的。

少年一拉马缰让马停下来,马跟着往前驰骋了好一段路,就算停下来也跑出了好几丈远。

随从见少年停下来也跟着停下来,眼角瞧见路边站着的两个姑娘家,这会倒是心领神会,跟在少年身后,半个字都不说。

他们公子也是可怜,这新婚的娘子不知怎么就没了,这要是再娶不是不行,只是名声不好了,就连家里困苦些的都不愿意进门,主母成日为这事给忙得焦头烂额。

这会见公子停下来必定是看中了这俩小娘中的一个,路边的人来路不明,可难得公子喜欢,又不好上前劝阻,就等着看公子要怎么个下决定。

“两位姑娘可是家去?”江林驾着马走到两人面前,开口问道。

这般贸贸然同姑娘家搭话不合礼数,可现在就这荒无人烟的小道上,除了他们还能有什么人。

蒋蜜没想到这群人会忽然停下,还上前来搭话,心里想着这群人这般没礼数,还想开口训斥。莫莲怎会不知女儿所想,拉了蒋蜜一把不让她出声说话,身子盈盈一动同打头的江林行礼。

“公子这厢有礼,我们这是赶路,谢过公子问询。”莫莲的话里带着几分愁苦。

她的脸被袖子遮挡了大半,只露出一双风味十足的双眼,里边波光荡漾着几分楚楚可怜。

江林见她这般有礼,态度比起一开始的好上不少,“那你们这是到何处去,可要我们送上一程?”

莫莲早在行礼的时候把来人看了一遍,这少年看着不算大富大贵,可身上的衣裳配饰可不是便宜货。

“此番一言难尽,不好同公子多说,日落之前能找到留宿的人家便好。”莫莲心下有了计较,“公子还是先走吧,我们二人这边走上一段还是能遇上人家的。”

这话说到这里算是拒绝了江林的好意,可江林停都停下来问询了,更何况眼前可是两名弱女子,若是天黑了还没寻到人家留宿,可就不好说了。

“姑娘可是要跟我们一同走上一程?这路罕见人烟,同我们一块也还便利。”江林这话一出,身后的随从想要上前劝说一番,想想还是没上前来。

“我们这等弱女子不会骑马,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番便不麻烦公子了。”莫莲扫了扫他们一群人,都是骑马的根本没有马车,他们母女俩都不是会骑马的人,怎么个章法都不妥当。

江林身边的随从见莫莲出声拒绝了,这心算是松下了大半,这下公子应该也知道其中的不妥了。他们做下人的,这时候扫了公子的兴可不是什么好做法,只有等莫莲自己拒绝才能劝说。

“公子,他们都这么说了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随从可不管这俩人的死活,但是江林是主子,要是这一趟出门主子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回去也是要受责罚的。

“这样吧,我让几人先行回去,架了马车过来,这样便可了吧?”江林似乎没听见随从说的话,径直同莫莲说道。

莫莲没想到江林会这般说,这下更是感激的不行,眼里蓄了一汪清水,将落不落的感激道:“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蒋蜜也没想到江林会这般好说话,本侧着脸不愿看人,这下哪还忍得住心,偷偷的朝江林那边看去。

她眼神一扫到江林,小脸瞬间红了起来。想着,果然心底良善之人,面相都长得不赖。

随从也知道主子性子一上来,别说他们这些下人拦不住,就连老爷来了也未必有用,遂给身后的人打了个眼色,“你们照公子说的去做,我们留在公子身边便好。”

这般折腾到天将降黑下来,莫莲母女俩才上了马车。

江林在前头骑马,马车跟在身后,轱辘在泥地上行走,一行人越走越远,消失在小道上。

黄家的事情沈元瑶不清楚,这没过上几日黄婶又上门来了,比起上回那阴沉的脸色,今天看着笑容满面,还挎着一个篮子上门来。

黄婶今儿真的觉得心情极好,先不说蒋家母女被赶出去,黄大娘看见她脸色少见的好了不少。

她这次上门来可是要好好谢谢沈元瑶,要不是有她提醒,自己也发现不了莫莲的动作。到时候吃亏的是自己,还找不到原因在哪里。

“安逸玩啥呢?”黄婶瞧见柳安逸心情极好的问了一句,没等柳安逸认出她来又开口问道:“你姑姑可是在家不曾?”

“在屋子里呢。”柳安逸将手中的树枝放下,起身老实的回答。

“哎,那我先进去了。”黄婶笑着说道,抬脚就往柳安逸指着的方向走去。

沈元瑶也没想到黄婶今儿会上门,将身上的衣裳拍了拍,略带歉意道:“黄婶到外头坐会,我给你上个茶水。”

“怎么这般客气,我还要谢谢你呢。”黄婶结果话,看着沈元瑶就觉得顺眼。

丝毫不记得之前是怎么在背后说人的,这会更是拿沈元瑶当好人看,怎么看怎么顺眼。

黄婶将事情说了一遍,这事儿也就当笑话说说,毕竟她现在也无了后顾之忧。莫莲那母女俩是不可能再回来的,也不知是不是放下了一件心事,这两天睡觉都觉得安稳不少。

少了这两人,黄婶自然睡得好。

这事儿算是了了,黄婶把之前欠下的药钱和诊脉费留下,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轻轻地吹了吹茶水,升起的水雾将沈元瑶的面容隐于期间。

“江家那边,你还真不想要?”黄婶还是忍不住要说上一番话。

这江家还真的不错,听说江林此人样貌还是不错的,家中也算是有钱的,嫁进去还不就是享福的。这阵子江家没给个准话,那就是还有得商量的余地,要真这么错过了就没有这么好的了。

也因着沈元瑶这次帮了她的原因,她才会再次提上一提,就怕沈元瑶到时候会后悔。

可黄婶真不知道沈元瑶心中所想,只当她是姑娘家的羞涩,或者听江林不是头婚的原因,心中膈应。

“婶子莫要再劝说,我现在还不想谈婚论嫁。”沈元瑶将茶杯放下,脸上没有黄婶所想的羞涩,落落大方的似乎两人说的不是自己的婚事。

沈元瑶只要一想到她现在才多大,着急谈婚论嫁未免也太早了。在新时代,就算是三十岁结婚都不在少数,按照新时代的领结婚证的标准,她可是连年龄都没到。

在加上还有柳安逸夹在中间,要是真的嫁人,也要找一个能接受得了柳安逸的人家,或是一辈子不结婚也不是不可。

黄婶得到的答案还是同之前一样,难免有几分失落。她觉得不只是自己瞧着沈元瑶顺眼,若是江家主母瞧见了也是赞一声好的。

只是沈元瑶这边怎么都不愿意,那也就罢了。

第九十九章百日宴

因着柳大牛回来,柳家商量着要给伢子办场百日酒,也算是柳大牛的慈父心肠。也不知柳大娘最后是怎么劝说的,柳大牛又打消了念头,该成约着几人一块吃个饭就好。

沈元瑶带着魏雨绮和柳安逸,一大早就往柳家来了。天气越来越冷,愿意出门的人也不少,但都是行色匆匆的就走过了。

“大牛哥。”沈元瑶将早准备好的东西递给柳大牛,柳大牛毫不含糊的接过东西,还故作客气道:“怎么上门还带着东西来。”

柳大牛这话也是在逗沈元瑶玩,就算沈元瑶不带东西上门也无关紧要,人来就好。

沈元瑶知道柳大牛只是打趣,也故作瞪大眼道:“那你把东西还我,我好给人补身子去。”

“这哪能,我都接过来了。”柳大牛把东西往身后一藏,半点不给机会。想着门外冷,立马招呼人进去坐着喝茶。

沈元瑶一行三人笑着进去了,柳家没什么人,前前后后都要柳大娘张罗着,好在也没多少人上门喝酒。

至于柳大牛一些朋友也都在耀州城里,等到时进城了再请人喝个酒便是,那计较那么多有的没的。

沈元瑶还想到灶房去帮忙打打下手,柳大娘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哪里还用得着帮忙,坐着等吃的就好。

柳大牛这次除了请沈元瑶吃饭,主要还是要同她说一说城里的情况,之前一直没找着时间,再加上城里的情况已无大碍,只是还要同她说上一说。

魏雨绮见两人的样子,似是有什么要紧事情要说,这边抱着华儿就要走来去,谁想沈元瑶喊住了她。

“就随便聊聊,你要不介意也不用特地走开。”魏雨绮现在还抱着孩子呢,出去吹冷风算什么。再说了,这事情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魏雨绮夫君都进城那么久了,现在估计比谁都要迫切知道城里的情况,这下柳大牛刚好回来,听上一听也好安了心。

“城里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之前有些许人家不敢出声,这会也出来抓药吃。”柳大牛见沈元瑶不介意,那也不管在场的人是谁,一五一十的把情况给说了。

想他说的这种情况不是没有,郡县大人那边虽然也在帮忙,可城里那么多人,也不一定能面面俱全,把所有得了疫疟的人找出来。甚至有些就算是躲着等死,也不愿意出去受人指指点点。

济仁堂做的最好的便是人人平等,不论你家中有钱巨富,还是贫困潦倒一无所有,都一视同仁。在他们眼里,你得了病那便是病人。

有钱的给钱治病,没钱的赊账治病也没关系,所以不少人见医治有效果,这不少人都纷纷出来看病吃药。

这也是稳定病情的一项关键,沈元瑶想着要是自己来做这种事,不少人可是要拿她当神经病来看。

“那应该用了多少时间,怎么迟了这么久才回来?”沈元瑶想完其中的关键,忽然撇了一眼坐在一侧的魏雨绮,忽然开口问道。

魏雨绮半垂着的头,没人看清她在想什么。其实她心中早已惊涛骇浪,想着柳大牛刚刚说的话。

若是说她此次同林海哲上路的原因,是为了查检各地的银钱,另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疫疟的原因。

耀州城爆发疫疟的情报早就传回了上京,上面那位一面压住消息,一面着手准备让人南下解决此事。毕竟这种病非同小可,不可轻视。

就在上面准备下令之时,又来了一份情报。只说是城里出现一位神医,疫疟这种病有得医治的办法。上面的人深思熟虑了一番,虽然不太敢相信,但耀州城连着南方一大片地区,一个地方出现病情,那别的地方绝不能幸免。

这下来就是许多无辜老百姓的性命,这种事情下决定不得不慎重处置。

于是便有了林海哲这番南下的事情,魏雨绮知道的不少,可难免还是能听到不少的风言风语。这也是林海哲执意要把她和华儿留在此处的原因,不只是防着有人下手,更是害怕离疫疟越近,染病的可能越高。

可柳大牛这番话出来,以魏雨绮的聪慧怎么会想不到其中的关键。只是,她疑惑地是,如果柳大牛是医治疫疟病人的大夫,那为什么还要把城里的情况同沈元瑶说上一遍?

她在沈元瑶家中住了有些日子了,城里的事情没有解决,她便还要住上一阵日子。这段时日,她也没瞧见有人上门来看病,除了那日上门来的黄婶。

其余时间沈元瑶都是在家中整理药草,像极了一个帮着大夫整理药草的药童。所以柳大牛这话出来,她不得不震惊。

魏雨绮也在想着沈元瑶可能是那家大户人家的姑娘,这是耀州城城里疫疟的原因才躲了出来,可怎么说都不像。村里的人她几乎都认识,少说也是住了个两三年,怎么都不像外人。

就算是她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出其中的原由,毕竟沈元瑶一看就不像是神医。神医应该是年迈老矣的大夫,脸上的褶皱能夹死苍蝇的那种,怎么都和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扯不上关系。

魏雨绮还想着,忽然听到沈元瑶问起了城里的事情,这下抬起头来看过去。

柳大牛刚要开口,瞧见魏雨绮这反应巨大,一时卡词了说不出来,缓了好一会才开口道:“病情是压了下来没错,也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个江洋大盗,罗大人不得不下令封城,于是就晚了好几日。”

魏雨绮闻言,眼睛瞬间瞪直了看着柳大牛,“那可是抓着人了不曾?”这封城的令少不得是因为别的原因。

南边这种算不得富庶的小城,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只有话本上才有的人来。就算是有这种人,一般都不敢招惹官家,毕竟你人少人家人多。

而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这么个人逃到山野去,也只能躲躲藏藏一辈子。

“这倒是没听说,因着这事,城里不少人都闹了起来。”柳大牛见眼前的人摇摇欲坠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又加了一句:“多半是没抓着人,不然也不会这般平静。”

魏雨绮指甲都掐进了掌心,等柳大牛说完,这才松了手去。掌心泛着淡淡的刺痛,她顾不上去看掌心就对上了沈元瑶的眼神。

沈元瑶与魏雨绮对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平平淡淡就像是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就像平时对视一般。

她一直觉得林海哲不是什么小人物,特别是在听了柳大牛的话,再看了魏雨绮那巨大的反应。看来她想的还是对得上的,都不是什么平凡人家。

不过,魏雨绮平不平凡同她也没多大的关系,她不过就是乡野的人罢了。就是不知道他们这次来是为了甚么,还让郡县大人下令封城,一夜的搜查都没找到人,那可就不是有点本事了,简直是天大的本领了。

这般也好,怎么说同她都没半点关系。

“你们还聊啥呢,准备开饭了。”柳大娘从外头进来,她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可就算是有甚么要说的,也要填饱了肚子不是。

也因着柳大娘的到来,堂屋里的气氛瞬间又好了起来。魏雨绮扶了扶鬓角,带着几分歉意看向沈元瑶,像是再说失礼了多担待。

沈元瑶回以一笑,没多说什么有的没的。她这人就这点做的好,你不愿说那我就不问,像是很久以前,有人就爱拿着“我和你什么关系,怎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这种无非就是道德绑架。

人家愿意不愿意说都是一回事,你这么逼着人家说出来,那就让人难以接受了。

所以沈元瑶不爱问,但是不少事情她都能从其中,猜出个一二三来。

一餐饭除了魏雨绮,其余人吃的都十分尽兴,也不是道是不是人多,两个小的都时不时来一句牙语,逗得在座的人都欢笑不已。

覃正康是同柳大牛一块回来的,这会看着桌面上冒着热气的饭菜,顿时没了要吃的胃口。

“快些吃罢,莫要同我呕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李春华见他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这开口劝道。

呕气这种事情早在覃正康他爹没了以后,也更着一块走了。他只是没了要进食的胃口而已。覃正康刚要说同她没关系,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覃正康刚回到家里的时候,李春华许久不见儿子,思念更是如泛滥的洪水,见着他就是一阵眼红心疼。

你说这么大一个人出门这么久都不曾归家,可怎么都是自己的伢子,再大都是她儿子,怎么可能不担心不挂念一番。

这事情不说以后还有没有,但是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她可就真的孤苦伶仃的活着了。他这次回来怎么说都要把亲事给办了,早点给覃家留个香火。

不然百年后她怎么去见覃正康他爹,想到这里,李春华胸口就是一阵闷疼。

若不说有个沈三丫在中间从中作梗,挑拨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她何必这般低声下气的同儿子说话。

不都说,婚姻大事,媒妁之言,怎么都要她这个当娘的管着不是。

第一百章小古板

“你说你和我倔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李春华知道硬压着覃正康应下不是办法,她能定下这门亲事,还能压着他洞房不成?

万一覃正康还真是倔着脾气,那她何年何月才能抱上孙子?说什么都要劝覃正康把那沈三丫给忘了。

覃正康见惯了李春华的强势,特别是在他爹去世以后,对他更是掌控的越来越厉害。就算他有时不满也是憋在心中,就怕说出来让他娘多想。

也就是他这种不管暗自忍耐的性子,让李春华更是不管不顾起来。

“娘,你莫要再提,我现在还没想成家。”覃正康嘴里一片苦涩,心中难受,但又不忍心对李春华说什么残忍的话。

“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你爹都走了这么些年了,我一人在家中也是闲着,就想着趁着身子骨还好,能给你带带伢子,你怎么就不为我想想。”李春华说着就要抹眼泪,哽着嗓音接着道:“你倒好,就这般来气我。”

覃正康只觉得脑壳疼,最怕的就是李春华这般,说什么之前都要哭一下,若是达不到自己所想,哭得更是大声。

“你就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沈三丫,你都等了这么些年了,现在亲事也没了,你说你这般等着有什么意思。”李春华越说越有道理,怎么退亲了还拖着自家儿子不放。

李春华绝对不会在覃正康身上找原因,她觉得就是沈三丫那丫头勾引了自家的儿子,不然怎么会这般顶撞亲娘的。

“娘,你莫要混说,我同沈元瑶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这般混说,是要毁了沈元瑶的名声。”覃正康同沈元瑶退了亲,可怎么也不想李春华三番五次的拿沈元瑶的原因来说,他自己知道是没什么,要是他娘出去同别人家说上几句,那沈元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李春华最恼怒的便是覃正康这般维护沈元瑶,都不是沈家的准女婿了,还这么帮着沈元瑶说话,人家可是记得他半点好不曾?

反正不管怎么样,沈元瑶是绝对不能进覃家门的,不然她就撞死在外头。

“先食饭罢。”李春华也不想再说沈元瑶,再说这饭怎么吃得下去。

覃正康见她面色不虞,知道这时候劝说不成,还招了她的记恨,只能这般作罢。

天气一天天冷了起来,外头日头在大也驱赶不了那一股潮寒。

柳大牛这段时日都在家中歇息,不知是因为城中有人帮看着,还是因为城里的不安宁。若不是还有点事情要请教沈元瑶,这柳家的门估计是出都不想出的。

魏雨绮自从听了柳大牛的话,这几日精神都不算很好,有时候喂着华儿就发起愣来,若不是华儿吃饱了她都没会过神来。

柳大牛也不在沈家多待,一般问完事情就起身离开,毕竟他一个大男子这般频繁到沈家来,也不是什么好动静。

只是这日他问完话,看着沈元瑶那平淡的面容,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元瑶可有要到城里去的念头?”

“嗯?”沈元瑶没想到柳大牛有此一问,心下纳闷,面上也不掩饰,直接了然的看着柳大牛,“何出此言?”

“这小村子里不适合你,你终是要出去见见世面的。”沈元瑶直接,柳大牛也不隐瞒心中所想。

医者仁心,这天下坏人是不少,可怎么都是善心人多过坏人。沈元瑶更不是那种硬心肠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也见不得苦难。

这也是她一心想躲着,躲到乡间村里来,就怕有人知道她这个人。

若是沈元瑶不过是一个平庸的小大夫,那在这儿存货无可厚非;可若是那种厉害人物,特别还是神医的亲传弟子这种名头,就算是想躲着,也有人能从茫茫人海中将她找出来。

还有上回她想出来的排号看病,这些想法别说是他想不到,就算是季文琪这个满脑子奇怪想法的人也不一定能想得出来。可她就这么轻飘飘的说了几句,季文琪觉得不错便记下来,确实轻省了不少。

柳大牛细细的回想了一遍自己同沈元瑶处事的日子,这些不过是平平凡凡的小事,堆加到一块就不能不让人心中一震。

沈元瑶有精湛的医术傍身,在加上这些看似无厘头的想法,实则很为实用。怎么都不该蜗居在这乡间,只要她想往更高的地位走,那缺少的不过是一个机会。

“我......”沈元瑶也被柳大牛这一番话给震住了。

若是以前的自己,那便是抓着机会就往上走,可现在她不过就是一个乡间村姑。这世间的规矩限制了女子太多,就算她拿出了神医的名号,也不见得有人愿意上门找她看病,更多的是对女子身份的轻视。

这是她不愿意出现在他人眼里的原因,她已经是尽力再掩藏自己,不让人发现。

可身边的人不说了解自己,可日子久起来,说不得完全了解,却是能有个七七八八的心知肚明。

沈元瑶也想改了自己这心软的毛病,可这种仁心说是想改也难,更似刻在骨子里的名言警句。就算现在是沈元瑶而不是沈三丫,也不是一日能更改得了的,除非剔除这一块骨,才能真的改了。

“这话我也就同你说,你莫要担忧。”柳大牛怎么会不知道沈元瑶的担心,他今日能说出这番话也是觉得沈元瑶的医术不能被埋没。

不然就算关系再好,说出这话,沈元瑶感到了威胁,那事情可就往另一个方向发展,再不是他所想的好心。

就在堂屋里一片静默,气氛似乎凝固在空气中,堂屋外走进来一个人。

“姑姑。”柳安逸刚刚把柳夫子布置的课业写完,想着今日还没同沈元瑶说话。

这念头一起,就忍不住要见到沈元瑶,径直到堂屋来寻人。只是他没想到柳大牛这会会在堂屋里,看两人的样子必定是在说着话。

“倒是安逸无状了。”柳安逸红着脸说道。这未出声问人便贸贸然进门,这是无礼的一种。

平时他在沈元瑶面前随意惯了,可在除了她之外的人面前,却是机器注重自己的礼数。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该被教育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姑姑。

柳大牛见到柳安逸还松了口气,至少这是来缓解气氛的,可柳安逸那端端正正赔礼的模样又把气氛给拉高了。

“你这伢子,怎么这般见外。”柳大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带着要掩饰的意思开口。

“夫子说了,不能以礼待人便是失礼,这般不合适。”柳安逸一板一眼的说道。

柳安逸在沈元瑶面前不是这般知礼术的人,这要是柳大牛在这儿,她都不知道柳安逸这模样越来越正经了。

怎么她之前想让柳安逸同同龄人多接触,能沾染几分孩童的天真烂漫,也不用耽误他爱学习的心。这下见到柳安逸这模样,忽然觉得大受打击。

为什么就越来越古板了呢?说好的天真烂漫去哪里了?

沈元瑶可不想养出一个同柳夫子那般古板的柳安逸,这么想着几分忧虑便浮现在面上。

柳安逸还不能清楚的分辨一个人的脸色,只看到沈元瑶变了脸色,以为她也觉得自己这般失礼了,心下更是焦急不已。

沈元瑶注意到柳安逸那躁动的样子,若不是他一直记得柳夫子的教导,这会早就扑上去问询了。

“安逸今日有把书看了?”沈元瑶掩下面上的表情,恢复之前的神情,笑着问道。

“今日......还未曾看过。”柳安逸眼里浮现一丝丝疑惑,难道自己刚刚是看错眼了?听到沈元瑶这般问话,犹豫着还是说了实话。

“那先去把书给看了,我同你大牛叔说点事。”

柳安逸就算是在不情愿也不敢驳了她的话,只能应了下来,不情不愿的往外走去。

“安逸怎么越来越没个伢子样,这般老成可怎么成。”柳大牛这话也是随口一说。主要是想到自己同柳安逸这般大小,算不得不懂事,知道柳大娘带着自己幸苦,可心里还是有那么几分要玩耍的心思。

怎么到了柳安逸这儿变了个样子,别说是去玩耍,不用沈元瑶多说什么便乖巧的把事儿给做完了。

柳大牛心下纳闷不已,但也为以前贪玩的自己感到赫然。同样是孩童,怎么别人家的都这般乖巧。

“我也是这般觉得,这下去可怎么好,我家里不会又多个柳夫子罢。”沈元瑶这话带着几分玩笑的意思,可其中的担忧也确确实实是有的。

柳大牛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堂屋里的气氛不再凝固。他要说的话也说了,只是还要等沈元瑶下决心,不然外人说再多也不过雨滴打在屋瓦上,过了也就过了。

沈元瑶等柳大牛走后,坐在堂屋前许久未动。想的不是柳大牛那番略带惋惜的话,而是作风越来越像柳夫子的柳安逸。

虽说人人都夸赞柳安逸乖巧,可她不是这么想的。这么正紧古板的人,万一真学到了柳夫子那一派正直的作风,那她还不要哭死去。

沈元瑶不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人,有时候还会连柳安逸都欺负,在柳安逸看来就是个“无赖”,可这么个人怎么就养了个小古板出来。

第一百零一章纠结

沈元瑶便沉浸在柳安逸教育失败的情绪中,这几日一见到柳安逸面上就是几分挫败,怎么就成了个小古板。

魏雨绮不知沈元瑶愁什么,日子久了发现她忧伤的源头在柳安逸身上,开始心中还打了个咯噔,该不会是觉得柳安逸成了负担罢。

时间久了,沈元瑶忧伤的情绪还在,只是并不是她所想的原因,她觉得纳闷,也起了要帮忙的心。

“这几日是怎么了?”魏雨绮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哎,真是看着都难过。”沈元瑶叹了口气,略带几分忧虑。

“还不是因为安逸,你说我怎么就养了个小古板出来,这怎么得了。”

魏雨绮听她说这话,早已见惯不怪了,这种听起来古怪,意思上却表达的十分清楚,开始还觉得奇怪仙子啊毕竟习惯了。

她也没想到沈元瑶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柳安逸这种看着乖巧温顺的孩子,确实就是别人家张口就夸的。他们也都希望这样子好,毕竟这样看起来成熟不少,可柳安逸才多大,这般成熟懂事算不上是什么好事。

很多时候,撒娇讨巧的孩子更惹人心疼。这并不是说柳安逸懂事沈元瑶就不疼他,而是一种我家的孩子怎么就和别人家的不一样的忧虑。

“特别是上学堂之后更古板了,这可怎么成啊?”沈元瑶越说越忧伤,是不是她哪里做错了不成,怎么就这样子了。

魏雨绮看着眼前这个脸上带着些许稚嫩的女子,心中难免有几分感慨,还真是贫困家的孩子早当家。沈元瑶这都没成婚就当了“娘”,她多少也是听了一点,心中也有些微的了解,现下更是心疼她。

“柳夫子文采不错,给伢子启蒙算是不错的,只是启蒙之后的教习却是慎之又慎,不然性子太过古板耿直不是什么好事。”

魏雨绮斟酌一番说道,这给孩子教习的夫子也是不能马虎,若是小时没教好,影响的可是往后的一生。也不是说柳夫子不好,只是,这为人过于耿直古板就不太好,毕竟以后不一定就甘心于教书育人,而不是往更高处走。

所以,像他们这些人家,都十分注重孩子先生的品德,都是慎之又慎的择选最好的,孩子不能从根子上被教坏了。

沈元瑶听了魏雨绮的话也在想着,是不是有些原因确实是柳夫子。

柳安逸开始的行为习惯还不是这般的,只是她天天看着他,这种细微的习惯变化便被忽略了。等真的发现了问题回首,才发现什么都变了、

“要不看着给柳安逸换个夫子?”沈元瑶在这个方面不是很懂,只能小心的问了一句。

“这个还是要看是不是有更好的夫子,而这里能有柳夫子这么个夫子也实属不错了。”魏雨绮笑了笑直接说道。

沈元瑶也想过这个问题,古往今来都是物以稀为贵,这几个村子连起来能有这么一个学堂都是奇迹了。哪家哪户的不都是挤破头了要把伢子送进去,之前她也是这般想的,只想着把人给送进去了。

现在启蒙是不错,可这性子说什么都不能就被带走了吧,万一变成了那种“君子远庖厨”的类型,心累的还是她。

这么一想都觉得之前太大意了,这种乡里还能有什么教习先生,就算是有的也只单单请到家中来教习,那怎么和别的伢子相处?

若是不闻不问,那将来毕竟是个古板,那可怎么是好,她还想着趁着他小不懂事,多逗弄上几年。

沈元瑶愁的眉头都皱成了疙瘩,这怎么办都不顺,可不能就这样子下去罢。

“这儿地小没的什么多的选择,可耀州城城里选择还是不少的。”魏雨绮想了想建议道:“安逸这会只是启蒙,现在改过来并不迟。”

这下,沈元瑶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之前柳大牛也是这般说的,耀州城城里是不错,只是在这些地方真的合适她一个外来人吗。

“我再想想。”沈元瑶道。

魏雨绮话都说完了,也没再继续劝下去,沈元瑶不是脑子不灵活的人,这其中必是有自己的顾虑。她一个外人说多也不好,只是有些许个建议说上一说,做决定的还是沈元瑶,她无法做过多的干涉。

沈元瑶自同魏雨绮聊过之后,心情更是忧伤了,简直是说不出的纠结和忧伤。她想着把自己藏起来,可柳安逸还要成长,同她不一样,看着还年轻稚气,内里却是住了个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和独立行动的能力。

若是为了自己的原因不顾及到柳安逸,那有一日她走了,柳安逸一人可要怎么生活,也要同这些山里乡人一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那他那份聪慧可真是给错了人。

许是沈元瑶的情绪波动太大,就连年幼的柳安逸都感觉出来了。

这日日光不错,柳安逸每月的歇息日撞上了好天气,沈元瑶特地从屋子里抬出了个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有种要将一身霉气给驱赶的感觉。

“安逸,把鸡给喂了吧。”沈元瑶坐着不太想动,瞧见柳安逸的身影,直接就喊了他去干活。

柳安逸犹豫了片刻,想了想柳夫子挂在嘴边的话,又看了看在晒太阳没看他的沈元瑶。最终还是小跑着去拿起东西干活去,这可是他姑姑,不听她的话还能听谁的?再说了,现在也不在学堂,听姑姑的就是对的。

小身子往灶房跑去,沈元瑶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晒了太阳的好心情瞬间没了,长长的叹了口气。

平时这种事情,柳安逸哪里用得着人来提醒,他早就急冲冲的跑去喂养了。这会就算是她的话都要犹豫一番,前后相比较谁说的对。

这可怎么好,估计过上不就就是“君子远庖厨”了。

明亮的太阳挂在上头,沈元瑶微微仰首,尖锐的光亮瞬间刺进眼里,眼睛受不住的半闭合起来,眼眶沾上些微的湿意。

真的要这样子不闻不问?

沈元瑶在心中问自己,实在是自己不愿意,万般不乐意。

虽说柳叶村这也算不上安宁,可比起耀州城城里那些人,那个不都是有着自己目的的人,她若是真的去了,能习惯了去么?

柳安逸不知何时走出来了,拿着吃食逗着院子里鸡,咕咕咕的冲过来要吃食。柳安逸不知是被哪一只给逗着了,也跟着“咯咯”的笑了起来。

沈元瑶换了个姿势,装作无意的看了过去,之前那般冷血心肠瞬间融化了,过果然还是晒太阳让人头脑清醒。

哎,还是在看看吧。这般想着又半阖起眼,悠哉悠哉的晒太阳。

贾秀丽在院外探头探脑看了许久,特别是柳安逸那欢快的笑声,眼睛落在被修葺得不错的院子上。

之前怎么就不觉得着院子这么好,早知道还这么好,她同沈元瑶这个小姑子争什么呢,直接要了这处院子,分了出来单独过不是挺好的么。

这段时日不用干活,贾秀丽那一身的懒病又出来了,覃花让她去拾掇点柴火她都不乐意,磨磨蹭蹭的就是不出门去。就算出门去了,也是到外头转悠着几圈,空着手回来说没找到就好了。

也不知道外头冷的,这么冷那还有人出去拾掇柴火的?

这般想着,那眼神往院子那堆积得老高的柴火看去,这下更是觉得这院子不错,怎么就有那么多的柴火。

贾秀丽看着眼红极了,她这次来沈元瑶这儿也没事,纯粹就是路过。这一路过就忍不住看上几眼,这一看更是觉得咬牙切齿。

这么好的院子沈厚牛那个糊涂的,怎么就把这儿给了沈元瑶,一点都不想想沈弘光。

这么想着,那羡慕也换成了怒气,手掌往院门一推,大步跨了进去。

沈元瑶和柳安逸纷纷侧目,还想着谁这会会上门来,一看才发现是贾秀丽。

这人看清楚了,沈元瑶不由的换了个姿势,半点没有要起来招呼人的意思。这人招呼不招呼都没意思,这上门来没事最好,要是有事也不是什么好事,有好事也轮不到贾秀丽来报信。

“小姑子这日子过得不错啊。”贾秀丽略带几分嘲讽道,她见沈元瑶没招呼自己,更是觉得气急,这小姑子这些日子不见怎么还是这般没礼貌,话都不说一句。

沈元瑶要知道她这么想,还不笑坏了去。也不见你贾秀丽对自己好说话过,她算是看清了,有些人占了便宜还说是自己应该得的,那还不如不搭理呢,省得惹了一身骚。

“还可以,也不是很难过。”沈元瑶就着挥洒下的阳光,就这么咧开嘴,露出一排白花花的牙齿,笑着回道。

“你!”贾秀丽见沈元瑶这坦荡得像是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更像是一拳头打到了棉花里头。

“安逸怎么见了人也不问好?”贾秀丽想着,大的不好惹,那就从小的身上挑点毛病好了。再说了,这辈分上柳安逸见了人也不问一句好,那就是没礼数。

柳安逸也是一愣,刚要补救,沈元瑶那边施施然起身了,替他开口道:“是在是嫂子大变样了,安逸这都认不出来呢。”

贾秀丽也被沈元瑶这话给说愣了,这小姑子这是为了柳安逸夸自己一番不成?要是这样,那等会她好说话点也不是不可能。

沈元瑶说了前半句,没说后半句,就等着贾秀丽自我想象,见她还真以为自己要夸她呢,有接着说了一句。

一百零二章宁静

“这冬日到了怎么比以前更显老呢?”

贾秀丽那翘起的唇角瞬间僵住,更本没想到沈元瑶这般不给面子,自己怎么说都是她嫂子,这般没礼数的话就这么说出口来,真真是要被气死。

“你、你这人......”

沈元瑶见贾秀丽被气得话都说不直了,直接开口打断她的话头道:“也是,这种日子就该在家中歇息,嫂子过来是有什么事不曾?”

贾秀丽闻言也是一愣,她不过就是路过,眼热沈元瑶住的这院子,一时头脑发热的就进来了。这么一想,她看了眼环抱着双臂的沈元瑶,这模样像是她不给个好些的说法,就要动手的收拾人了。

“你大哥让我上门瞧瞧你过的可好,这不就过来了。”贾秀丽含糊的笑了笑,解释般说道。

她不敢拿覃花的名头来说,因着别人不爱到沈元瑶这儿来,可覃花这个做娘的怎么说都要来几次。也不是常来,可比起沈家其他人算是常来往的了。

“嫂子现在也看到了,还是先回去罢,不然等会天黑了,这可就要冷着了。”沈元瑶见她这犹犹豫豫的模样,知道这次上门必定没什么好事。

你这人看也看了,那就是过得还不错了,遂这逐客令下得也干脆。

贾秀丽也没想到沈元瑶这般直接,差点没被噎住,但想着那堆积了老高的柴火,还是装作没听到,脸上带了几分笑意接着说。

“你看安逸都这般大了,改天到家里玩耍呀!”贾秀丽笑眯眯的就要柳安逸。

柳安逸往沈元瑶身后一躲,连头都不肯探出来。他在学堂同沈永宗沈永见兄弟俩的关系被不错,可同贾秀丽这个舅母就真的没什么好感。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时常被嫌弃,还是各种指桑骂槐,这种事情发生多了,在小的伢子都知道自己被嫌弃了。这会他们不住在一起,也不用害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被赶出来,那怎么还会怕贾秀丽。

贾秀丽的手顿时摸了空,脸色难看起来,“还是这般没教养!”

沈元瑶好看的眼眯了眯,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清清淡淡的问道:“怎么就没教养了?”

“长辈同他说话,不问好就罢了,还这般躲开了去,不是没教养是什么?”贾秀丽抓起人的错处来是半点不给面子,还略带几分洋洋得意。

“我喊你声嫂子,你就没脸没皮的给应下了,你这是没看准地儿,你这是在那儿呢?”沈元瑶嘴巴从来没输过人,更何况是和贾秀丽这种人。

“借条我可是还留着呢,嫂子要这般找我晦气,那不就是逼着我做些龌鹾事不是?”

贾秀丽闻言瞪大了小眼睛,里面满是不敢置信,“这都多久的事了,你还拿出来提。”

“过去多久都是事实,我这儿可是有证据的,你莫要糊弄我不懂事”

别看沈元瑶平日里风轻云淡的不爱计较,可这种人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你要真对不起她,她就能让你悔不当初。这些都是小看了她,瞧不起她该有的惩罚。

贾秀丽差点没被沈元瑶那一句“不懂事”给气了个正着,这人心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孔呢,七窍玲珑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这下她也不敢再摆大嫂的谱,毕竟眼前这个可是帮沈弘光还了债务的小姑,要不是有这一出,这会还不是要老老实实的听她的。

“都是一家人,这般生分怎么都不是。”贾秀丽这人能曲能伸,就算别人不乐意,为了自己的目的,配个笑脸贴个冷屁股又怎么样呢。

“时辰也不早了。嫂子先行回去罢。”贾秀丽先攀扯,沈元瑶可不乐意浪费时间,第二次下逐客令。

贾秀丽也知道沈元瑶这般说了,就算自己不想走也要走的,这下也不隐瞒上门来的原因,讨好的笑了笑道:“我瞧着你院子里的柴火不少,不如匀些给我带回去罢。”

沈元瑶闻言往院子里的柴火看去,瞬间有些哭笑不得,这嫂子贪小便宜了是成了习惯。这么些柴火外头树林山林那儿不多的是,她上山采药时顺手就带回来了,这么顺手个半个月,就囤积了这般多,拿回来晒一晒就能用了。

贾秀丽这还特地上门来要,你就说这人怎么就那么爱贪小便宜呢。

“外头多了去,嫂子出去转悠一圈必定能瞧见不少,一晒干几能用了。”沈元瑶带着几分了然,看得贾秀丽也有几分讪讪。

她怎么会不知道哪里有柴火,不过就是懒性而已,懒得受着冷风出去拾掇。这拾掇回来的还要晒干才能用,多麻烦啊不是。小姑子家里这么多柴火,两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匀点给他们怎么了,不过就是几个柴火。

“怎么都是一家人,这点事儿怎么还计较起来了。”贾秀丽脸色更难看了,都是一家人,小姑子的东西不就是沈家的吗?怎么还这般难说话。

“你莫要同我胡咧咧这些,分家各过各的,你要不走我可就拿着借条上门去了。”

贾秀丽知道沈元瑶做的出来这种事来,要她真上门去,那沈家人不就知道自己这事上沈元瑶的门要柴火了。要是沈弘光知道了,还不要动手收拾自己一顿。

想到这里也顾不上占便宜了,那还敢和沈元瑶胡扯,转身便走人。

沈元瑶看着贾秀丽离开,心里难免嗤笑,这人就是记吃不记打,不威胁几句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柳安逸见贾秀丽走了,这才从沈元瑶身后探头出来,半仰着脑袋看着她。沈元瑶笑着摸了摸他的发髻,“还不快去把东西收收,该做饭了。”

柳安逸闻言,飞快的去把之前拿出来的东西收好。

人都说物与类聚,人与群分。沈元瑶只要还在这里,什么样的人以什么样的借口上门来的人都有,要么就直接走人住到山林里去,不然避世什么都是无稽之谈。

这下子,她心中的天枰倾斜的更厉害了。

魏雨绮也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她只是个外人,帮不得沈元瑶说什么,而沈元瑶那嫂子也着实是泼辣无赖,就这么上门来要东西,她对上这般不讲道理的人,也没半分胜算。

所以她一直在屋子里,不曾出来看上一眼。

这时候难免会想到这么久都没点消息过来的林海哲,他此行可还便利不曾。

耀州城城里一片风平浪静,但不少人这会都不敢怎么出门,不少人都嗅到其中的问题,这几日都安分不少。

这看着是风平浪静,可怎么知道这片平静下酝酿着什么汹涌。

郡县大人前几日又关城门搜寻人,上回是逃狱的江洋大盗,这次是郡县大人身边的幕僚宋先生。

听消息是宋先生伤了郡县大人,连夜从郡县府里逃了出来。这次也同上次,搜寻是搜了,第二天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这般作为也是没抓到人,郡县那边没个公告,那便是事情还为真的平息下来。

此时林海哲的书房里一片光亮,书房里候着不少的人,而被称为逃跑的宋先生也在其中。

气愤一时凝固,林海哲皱着眉头思虑着什么。

许久过后,“此事不能在拖延了,不少人马正在赶往这里。”林海哲的话像一把巨锤捶在众人心上。

这消息还是今日才收到的,别看耀州城这地儿不算重要,可就是不重要的原因,就算是做了什么也传不出去,天高皇帝远的。

所以不少人都盯着这一块,特别是每年都享受着罗正志供奉的银钱,更是不忍心失去这么一块银钱的丢失。

“我们现在多少人手?”林海哲出声问道。

一直候在靠门最近的林安回道:“不过三千人。”这三千人还是这段时间乔装打扮进城来的侍卫,不然刚靠近城门估计都被人给抓了。

罗正志这个郡县的官职算不得高,可怎么也是管辖了一整个城的人,只要他一声令下,城里的官兵都听令而行。他占据了地利的好条件,在加上城里的官兵也比他们这些人人的要多了多。

这也是罗正志想着铤而走险的原因,不就一个钦差而已,或许在路上遭遇不测死了也无可厚非,到时上面的人最多责罚一个失职。可若是林海哲拿着证据回京了,那下一次南下的绝对不是什么钦差了,而是夺命的官兵了。

所以他绝对不能林海哲活着走出去,就算出去了,也要把证据和尸体给留在南方。

灯火在空中炸出一个火泡,也不过一瞬间,低沉的声音响起:“照计划行事,随机应变。”

林安闻言躬身领命,直起身子就往外走走,带起一阵阵寒风。

书房里留下的人无异议,宋先生垂下眼帘,眼神落在鞋子上头,脑子飞快的转动着。

今夜必定不安稳,可不管成事不成事对宋先生来说,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就算是死,也不是昧着良心包庇罗正志那种人,这般跟着林海哲一同上路,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就算是面临险地,也有转危为安的机会。若是一颗心都被污垢腐蚀了,那便是怎么洗涤都回不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翠花

第二日中午,沈元瑶扛着椅子就摆到院子中间去,还要像昨天一样晒会太阳。

村里这时候最清闲,日子一日日冷起来,就算想种点东西都养不活,只能一群人围在一块闲聊。

自从上次沈元瑶给沈弘光还了债以后,这三姑六婆的嘴都收敛不少,这会都不好说她什么不是。再加上天气冷,这段是日很少有热闹看,只能聊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知是哪家婶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身边的人手,眼睛落在离自己不远的人身上,大声说道。

“哎,翠花她娘,你们家那门亲事可还成?”这人嗓门极大,这不过是平时说话的音量,但周围的人都听清楚了。

不少人经过这一提,忽然想起这件事来。之前初秋时候说得亲事,怎么到这天气都凉了,也不见有个影子来。

他们也不过就是好奇,但也有平时同翠花她娘不对付的人,这被一提醒,怎么可能不说上几句难听的,“多半是黄了吧,初秋到这初冬,别说稻子黄了,这婚事要黄了也不是不可能。”

其实村里人都不知道这婚事怎么样,就连翠花她娘也不甚清楚,你让她给你炫耀一番,那当然是专门捡些好听的来说,你真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覃翠花也是个爱面子了,这亲事还没真落下,就先回家来同她娘炫耀一番,不过几日的光景,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比起之前经常进进出出家门,这日子越久她就不怎么出门了,平时有人问也是说天气冷了受不住,再说说在大人家里都怎么过活的。

翠花她娘也没想到这人忽然问起这件事情来,心中不免有几分后悔,早知道就不出来唠嗑了。这会她要不说出点什么来,那这些人准备要唠嗑自己了。

她仔细想了想,开口道:“这天气不是冷吗?我家翠花可受不住冷,这会成亲还不难受呢,想着可能会推到开春,到时候你们来喝杯酒。”

翠花她娘说这话也是覃翠花教的,就因为之前炫耀的太过了,这会迟迟没有动静,她怎么可能不着急,找了个机会就去问覃翠花。

覃翠花也是这般同她说的,翠花娘也是个心大的,觉得女儿都这么说了,那必定是这般的。

她不知道的是,覃翠花在她离开屋子以后,那一桌子的东西都被她拂落于地,整个人面目狰狞得不行。

一开始问话的人见翠花娘都这般说了,那必定是真的,这亲事定下了那便是定下了,退亲不是不可以,只是怎么都伤了两家的面子。这会翠花娘说得这般笃定,那便是推迟了婚期,也就不再多想。

“那可不一定,人家怎么都是好人家,怎么都要挑挑拣拣一番不是,怎知人家都怎么看儿媳妇的。”

可那听翠花娘不对付的人怎么可能就次放过,只要没成婚那便是有问题,平时仗着女儿的名气说话都嚣张不少。

特别是那洋洋得意的模样最让人看不过眼,你女儿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闺女,怎么就还眼角瞧人去了。

那婶子心有怨气,说完犹觉不过瘾,接着出声道:“再说了,你们家翠花那样貌还比不得沈家三丫呢?也不知道得个什么意。”

翠花娘这下脸色都变了,要说村子里未婚的姑娘家,就数他家翠花姿色最为好,可沈元瑶回来以后就不一样了,变成了沈元瑶姿色最甚。有人这么说不奇怪,翠花娘可不是这么想的,无论怎么样,自家的孩子最好看才是。

开始那些谣言传的那么厉害,里边可少不了她的帮忙,虽然平时也有人这么说,可那有人当着人面就说的。

这真的是一点面子都没给,翠花娘脸色直接沉了下去,瞪圆了眼盯着那婶子看。要不是硬生生忍着,这会早就扑上去撕扯了。

“婶子说的什么呢?”清脆婉转的女声响起,众人纷纷侧目瞧去,覃翠花接受目光也不怯怯,笑着一一看去,最后落在同翠花娘吵嘴的婶子身上。

“我娘嘴巴不利索,还请婶子多加担待,不然我不在家可没人护着我娘了。”覃翠花这话开始听没什么问题,要是多听几遍就知道其中的意思。

这会那个婶子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嘴唇动了几下刚要回嘴,覃翠花眼神一转,看着她娘。

“娘,那边来信了,说这婚事不能仔拖着了。”覃翠花轻描淡写的说着,眼里带着几分得意,“这不就出来寻我娘回去,这事儿还要我娘来办最合适了。”

覃翠花这段时日的忧愁烦躁在受到书信以后,瞬间就扫了个一干二净,她这出门来寻她娘也是为了这事,刚巧就听到了这些人般说话。

之前她不敢这般笃定,这会再不给这些人些颜色瞧瞧,真是对不起她这会的好心情。

翠花娘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好消息,刚刚那股火气瞬间就消失匿迹,恨不得这会就能飞回家去。这成亲不能马虎,特别还是和这等人家结亲,怎么样都要重视一番。

只要覃翠花站稳了脚跟,以后还不是照拂他们家的,到时候,他的儿子就不用那么幸苦了,翠花这个做姐姐的说句话,就能安安稳稳的赚钱了。

在场的人哪里看不到翠花娘的诧异和狂喜,看来之前那事确实是要黄了,这会人家婚日都出来了,那多半是订下来了,这人也真是走运。

怎么什么好事都成了人家的,自己也不见能这般好过。

不少人有这种想法,就连一直都不见说话的覃花也是这么想的。怎么就他们家过得困苦,有个儿子不知在何处是死是活,有一个在家里也不成事,至于沈三丫......她是真的管不了了。

你说沈厚牛这人到底是护着沈三丫,还是真的厌恶至极,怎么不给贾秀丽欺负就算了,还把人从沈家给分了出去。

想到这里覃花都觉得脑壳疼,实在是想不通这人怎么想的,做事没个头尾。

覃翠花早就看到了愣神的覃花,这会见其他人都没什么好说的,那就不用搭理了。只是覃花可是沈元瑶的娘,说什么都是要请人喝杯喜酒的不是。

“沈家婶子,到时可要来吃杯酒,我以前同三丫的关系可不错。”覃翠花的话带着几分笑意。

听在覃花这么个没心机的人耳里便是这般,同样是村里的人家,怎么就单独喊了覃花,若说真是有什么情谊在那倒是可以理解,但是沈元瑶都离家多少年了,别说那么小的孩童了,就算是覃花同沈元瑶的关系都没那么好。

遂这话在脑子过了一圈,不少人都听出了言外之意,就等着覃花要怎么回话才好。

“好的,我这边会告诉元瑶一番。”覃花非常自然的道了一声喜,还接着说了一句:“看着没多大的伢子,这会都要成家了。”

这话里的感慨之意满溢而出,覃翠花那挑衅的意味被堵了回去,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狐疑的看了覃花好几眼,这人究竟是故意的还是真诚实意的?

不过覃翠花可不管她真的假的,只要沈元瑶答应要上门吃酒,到时候她可是有份大礼要送给沈元瑶,到时也算是这么多年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她可是要享福的人,只是心中一直想着要怎么报复沈元瑶,这样子怎么可以,要是这一辈子都围绕着沈元瑶,那她还要不要活下去了。

所以,这一次就一笔带过,从此就各走各的。

覃翠花好几个想法在脑中回转,走之前还特地给覃花上了眼药,“我觉得三丫这般做可不合适,怎么也该找个人嫁嫁了,也好为自家打算一番......”

覃花听着话更是觉得愁上眉梢,那不就是,覃正康多好的人家,怎么就被李春华给退了呢。

覃翠花两母女走了没多久,覃花也再坐不住,起身急急往家里走去,临到家门又拐了个方向,往沈元瑶的院子走去。

院子里拾掇得整整齐齐的,半点没占用位置,这个算不得大的院子瞬间宽敞起来。覃花每次来都要看上几眼,各个位置放的东西,就连鸡圈里的鸡都要数上一数。

这次以来看到沈元瑶就在院子里晒太阳,那股难掩的忧愁又上来了,沈元瑶这等姿色怎么就无人家问津呢?

“阿奶!”沈元瑶不是没瞧见覃花上门,只是这次眼神和脸色看着就不对劲,感觉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未免等会覃花会说出什么来,她直接假装闭眼假寐,等覃花那股子说出的感觉消散了,她自然会上来喊她。

只是没想到柳安逸这么个不会看情况的,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喊了人,着嗓门比平时大了一个度,沈元瑶就是想装作没听见,那之前就该装成一个聋子。

不知道坏了沈元瑶的事的柳安逸还很开心,他真以为姑姑睡着了,刚巧阿奶上门来,要是被阿奶给看见了那就要挨一顿说。好心的他没想到这次做错了,还特别高兴地看着沈元瑶醒过来。

“元瑶啊,你这都多大了,怎么就......”覃花见沈元瑶看过来,一时忍不住就开口了,说道后面又停了下来。

一百零四章决定

沈元瑶一听到这话就觉得头大,就连柳安逸都知道她不喜欢说这种事,悄悄的拉着她的手。

“?”沈元瑶偷偷递了个眼神给柳安逸,他做了个表情,她就明白了,点点头表示可以。

“阿奶,我们去喂鸡食吧。”柳安逸说着就去拉覃花的手,见覃花没有要走的意思,眼珠子一转心疼的道:“阿奶,你不来,它们都被姑姑喂瘦了。”

覃花闻言瞬间忘了要逼婚的事情,立马跟着柳安逸去看“瘦了”的鸡。

这些鸡还是覃花送过来的,说是送给沈元瑶养着加餐,后面沈元瑶还是给了银子她。也不知怎么的,小时候喂鸡极其顺手的沈元瑶,大了反倒不知要怎么喂的。

前几次来都觉得同自家不一样,瘦的她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她每次来都先关心那几只鸡仔,这也是柳安逸能把覃花带走的原因。

见两人都走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沈元瑶抬起脚就要跑人,结果覃花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

“你要敢跑,我今儿就不走人了,等你回来和你说。”

沈元瑶那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转身坐会椅子上,还是等着看覃花说什么吧。

两人虽说是母女,沈元瑶因为不是愿主,不得不尽到做儿女的责任,但心中还是觉得膈应得厉害。覃花那边则是觉得分开住了,怎么都要关心一番,自我感觉同这个女儿的关系好了起来。

覃花和柳安逸转了一圈鸡圈,鸡仔都没瘦多少,这才真的放下心来。一开始上门来的焦躁瞬间平息下来,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说上一番。

“这女子都是要嫁人的,你这般年龄也该准备了,之前我说你不爱听,这都多久了,怎么都要考虑考虑了吧?”覃花一本正经的开口道。

沈元瑶难得见她这般正经,心下纳闷这都和谁学的,还学得有模有样的。

“之前覃家那事不能怪你,人家眼高瞧不上咱们家,那我们可以相看别家,何必在意这件事不是?”

覃花觉得沈元瑶是因为覃正康的事情伤心,哪个姑娘家被这般退亲能高兴起来,虽然沈元瑶之前也有说要退亲,她觉得女儿说这般话多半是觉得亏欠了覃正康的。

之前她也被气得不行,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她也算是想清楚了。这覃正康的娘这么看不上沈元瑶,要真的嫁过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受磋磨,那还不如找个家里婆婆好点的,总好过成日受气不是。

她想的是挺好的,可是每次一提到沈元瑶的婚事,她都不太乐意。

以往觉得随她便好了,过个一年半载拖不下去了,自然会自己着急,到时候也算不得晚。今日还真的是瘦了覃翠花的影响,这不,直接往沈元瑶这儿来了。

沈元瑶这姿色到哪儿不是上等的?你瞧那覃翠花,都能嫁了个这么好的人家,他们家沈元瑶怎么就不行了,不说做什么奶奶吧,但是也不能太差吧。

若是要挑个好人家,那就趁早打算了,年龄大了好的男子就轮不到沈元瑶了,也正是因为想到这个,覃花这才火急火燎的上门来了。

本来子女的婚事本就该听父母的话,可是沈元瑶可不管这些,就冲她敢和沈厚牛顶嘴那硬气的模样,覃花这胆子说什么都不敢自作主张。

到时候沈厚牛不乐意不说,还惹了沈元瑶的厌烦,所以她只能上门来,苦口婆心的说上一番话。

“娘,你莫要操心,我这还不想成婚,我还......小。”沈元瑶本还想说年轻,想着自己内里的年龄,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改了口。

“我说你还想着什么,你不小了,该谈婚论嫁了。”覃花怎么都没想到沈元瑶会这般说,想起今儿的覃翠花,“你说同你同龄的翠花都订下来了,你怎么就还小了?”

沈元瑶听到了意外中的人名,在看覃花那隐约带着羡慕的神情,瞬间就知道这根源出于哪里了。

看来是在外头听了人家的八卦,这才来急冲冲的跑来了,难怪柳安逸把人带走了还不管用。

“虽然娘你说得有道理,只是我这还不能成婚。”沈元瑶强忍住跳动的太阳穴,一本正经的说着话。

“那你倒是给我个说法。”覃花也是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眼沈元瑶,见她不像是说笑的模样,还真的有些动摇了。

“我正准备和你们说呢,我过年后就进城去了。”沈元瑶实在是找不到好的理由了,直接就拿了这个话来顶替了。

覃花闻言更是愣住了,“你一个姑娘家进城做什么?”他们全家人都在村子里,就算是进城也是有事才去一趟,沈元瑶进城是干嘛去。

“城里济仁堂说要我去帮忙,我已经答应人家了,过往年我们就进城去了。”沈元瑶低头轻咳了两声,将溢到喉咙间的笑意咽了下去。

覃花本还是来逼婚的,没想到得了这么个结果,你说操心不操心,可就算是进了城也不能不成婚不是。

只是这人都要离开了,就算是着急你也念叨不到人,这可怎么办才好。

覃花最后的神情恍惚的回了沈家,一半欣喜一般忧愁的,差点没把贾秀丽给吓到,还想着是不是这两天偷懒的事情被知道了。

覃花怎么可能不欣喜忧伤,你说这么个女儿有出息了,这都能到城里去了,最重要的是人家都没嫌弃她是个女儿身,那赚的银钱必定不少,那就不用担心日常生活的;忧伤的自然是没结果的婚事了,怎么每次都有这么些事发生,连这么点机会都不给她。

“阿娘,你莫要吓我,是不是哪儿受气去了。”贾秀丽讷讷的上前问道。

真怕是自己偷懒被知道,知道之后还被气到了,要是沈弘光知道还要挨一顿骂,遂这才上钱来问话了。

覃花抬眼看了贾秀丽一眼,见她怯生生的模样,瞬间回神过来,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因为元瑶,人家覃翠花都订下来,她到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来啊。”说完还叹了口气。

“娘,你是为了这事啊。”贾秀丽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的说道:“娘你不知道吧,人家覃正康也要定亲了。”

这事情覃花还真是不知道,不少人都知道沈家和覃家的事情,平时覃花也不是什么得罪人的人,那也不会有人像今儿一样,特地去她面前说上一番。

这下她真的是被吓到了,顿时觉得牙疼的要命,“还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早就有打算了。”也不知道这牙疼是被酸到了,还是被气到了。

这人啊都是奇怪的,以前那二十四孝的准女婿样,这才多久就定了亲事,就算是已经看开了的覃花都觉得难受。转念一想到沈元瑶,要真是因为覃正康才不肯松口的,那要真是听了这话,还不知道要怎么难过呢。

“这些话你莫要拿到你小姑子面前说去,不然我可就告诉弘光了。”覃花这是为了沈元瑶,就怕贾秀丽这个嗓门大的说到她面前去。

贾秀丽摸了摸发髻上的木簪,撇撇嘴道:“我自然是不会去说嘴的,您莫要多想了。”她还真是挺想看好戏的,但是这会上门去看好戏不是找打么。

再说了她可是顺了覃正康不少好东西呢,要真被小姑子认出来了,那可就难看了,遂她怎么都不会说到沈元瑶面前去的。

“你知道就好。?”覃花这话说完。

忽然想起沈元瑶同自己说的话,这做了要进城的准备,该不会就是听了这等话吧?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沈元瑶怎么突然就做了这么个决定,真真是要被这等无耻的人给气死了。

覃花这边因为沈元瑶转了不知多少个念头,沈元瑶这边则是觉得把覃花送走了,这心才放了下来。

“姑姑,我们要去哪里?”柳安逸在一旁听了不少,特别是沈元瑶同覃花说的那句,进城去。

“姑姑决定待你进城去,吃香的喝辣的,想吃什么吃什么!”沈元瑶挑眉笑道。

在村里人都看着呢,想吃点什么都难,就算平时嘴馋了想吃点肉都要偷偷的来,不然这周围邻居都要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这样也着实难受得紧,还是到城里去吧,至少没人再管着他们了。再加上,去了城里柳安逸能见识更多,这样决定也挺好的。

就是可惜了自己那想要躲到深山老林的心了,怎么就这般难办呢。

“那我怎么上学堂去呢?”柳安逸没想到还是真的要走,忽然想起板着脸教训人的柳夫子,他怎么上学堂呢?

“还有,鸡圈里的鸡仔怎么办?我们不看着,它们会变瘦的。”柳安逸说着说着眼里带着几分迷茫。

忽然,眼前一片黑暗,宽大的掌心带着舒适的温热,沈元瑶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姑姑一直都在,不要害怕。”

对呀,他身边还有姑姑。

柳安逸眼前的黑暗撤离,带着日光的明亮再次重现。

“元瑶这是下定决心了?”魏雨绮不知何时出来了,平时沈元瑶这儿来人了,她就会在屋子里待着。

这会人走了,她倒是出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讨主意

这会的日头没正午时分时候的耀眼,这会又有些微风吹来,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惬意。

阳光落在沈元瑶白皙的脸颊上,透出几分剔透之意,魏雨绮不露痕迹的看了她几眼,在被发现之前转会了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沈元瑶半阖着的眼缓缓睁开,有一瞬间的被光亮直射得难受,“也只能这般了。”

沈元瑶着话里透出几分无奈,更多的还是那一瞬间的松乏,在这儿也难过得清闲,那何不往更好的方向走去,一直想着躲躲藏藏也不是她沈元瑶的作法。

“这般也好。”魏雨绮知道沈元瑶不是短视的人,之前不过是不情愿罢了,这会想清楚了,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不过。”沈元瑶打了个呵欠,没半点女子的姿态,转过头看着微微笑着的魏雨绮,“你那丈夫什么时候来接你,这都多久了。”

魏雨绮也被问得一愣,她在沈元瑶家中叨扰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是不是这次的事情太过棘手,这会别说没有书信,就连话都没传来半句。

这下她可没心思在管沈元瑶如何,反而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沈元瑶大摇大摆的起身,把椅子搬回了堂屋去,她这么说也是故意的。自己这心情不是很爽快,怎么也要别人难受一下吧。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这种恶趣味呢?

这夜覃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隔上半会都要叹息一下,沈厚牛听着也不吭声,就等着她自己开口同自己说,

过了半会也没见身边人有个反应,这下覃花怎么都忍不住了,翻了个身子面对着沈厚牛。

沈厚牛闭着眼,四周一片黑漆漆的,若不是她十分了解他,还真以为这人睡着了。

“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怎么了!”覃花压低了嗓门说道。

“你要说便会说,怎么还需要我问?”沈厚牛也换了个姿势,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覃花差点没被噎到,也就这时候嘴巴子最为厉害,平时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着实让人害怕。

“还不是为了元瑶。”覃花也不啰嗦,她是在是心烦得厉害,你说这么个姑娘家怎么就成天想着往外跑呢。

这么个年纪了还没个归宿,这让她怎么能不烦闷。

“又怎么了?”沈厚牛也是一愣,没想到会是因为沈元瑶。虽然他平时对这个女儿没什么好说的,可覃花每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同他说上一番,就算是不特地去关心,也还是能知道不少的事情。

沈厚牛最为了解覃花,这会能愁到睡不着,多半是受了什么刺激。今儿一块吃饭的时候没有说,那多半是大事了,等着他来拿主意呢。

“今儿发生什么了?怎么又说到了沈元瑶。”沈厚牛纳闷道。

覃花见他这么一问,立马把今儿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就连沈元瑶准备进城的事情也说了一番。

之前沈元瑶不是没有进城过,只是这次是直接就在城里落脚了,不是短时间的进城。

这会连沈厚牛都是一脸诧异,瞪大了眼看着覃花。覃花半分没感觉他看着自己,自顾自的说:“你说这怎么成,一个姑娘家的,这么进城还是去医馆帮忙,怎么受得住?”

覃花想沈元瑶到医馆帮忙多半就是帮忙捡药煎药,这种活在哪儿都不过是个药童,一个女子这般抛头露面可不好。

“还有,你瞧瞧覃家的翠花,得了这么一门好亲事,我不过就是同她多说几句,我现在提到婚事,她就不耐烦,当家的,你说我这都是为了谁,还招了她的不爽气。”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委屈起来。

说了这么多,沈厚牛都半句话都不吭,这下不只是为了沈元瑶烦心,就连对着他都恼怒起来。

“你怎么就不说几句,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伢子。”

沈厚牛没想到这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来,知道今晚自己不表态,这觉都睡得不安生,沉默的片刻开口道:“沈元瑶有自己的想法,我这都分家了,你这般说她她怎么会乐意听了。”

“分家怎么了,我们还不是她爹娘了?你说这都什么事。”覃花也就这时候说话硬气,“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就不多管管,你说是不是因着覃正康的原因,还没想通其中的根源呢?”

覃花这猜想也是琢磨了很久,一个女子不成婚的原因,她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了,不然怎么就死咬着不松口相看人家呢。

特别是一想到覃翠花,更是觉得沈元瑶能寻个好人家,不然她也不会这般上火。

“我劝你莫要多管她了,她怎么想我们都不懂。”沈厚牛不想多说这事,特别是关于沈元瑶的事情,还略带几分郑重道:“你要真能劝服她我这当家的也让给你,可是,你有哪次能真的劝了她的?”

沈厚牛这番话说完,覃花认真思虑一番觉得也是这样,这火还没烧起来就被一盆冷水给浇熄了。

想来也是他说的这般,就连当家的都劝不住,更何况是她了。这下更是觉得愁人,“那进城的事情,这可怎么办,真让她去了不成?”

“我刚都和你说了什么,她都这么说了,那必定是下了决心的,你也劝不住的。”沈厚牛说完不愿再多说,翻了个身子,“早些睡吧。”

覃花见他这番作态,便知道是不愿再多说,这下心里还觉得难受得紧,可又别无办法。就连他都这么说了,那就是不愿再管的了。

沈元瑶要知道沈厚牛这般说自己,那还真是觉得冤枉了,她本没想好要进城去的。只是覃花这边催婚太过频繁,终是不能一绝永患,那还是早点收拾了东西跑人。

不然老这么不是个办法,可真是愁死自己了。

翌日一大早,沈元瑶醒来后没瞧见柳安逸,等人收拾妥当出来,才看见他蹲在鸡圈旁边,一个人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你们可要多吃点东西,不能再瘦了。”柳安逸顿了顿,“姑姑不在,你们必定不会再瘦了。”

悄悄靠近的沈元瑶差点没被这话给气得仰倒,敢情她这是养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伢子?怎么就不知道说点好听的。

柳安逸身上盖下一片阴云,他手脚僵硬的伸着,清了清嗓子道:“也不是这么说的,我就没有瘦哦,一定是你们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沈元瑶那被气得仰倒,这会更是被逗笑了起来,拍了拍眼前人的脑袋,“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放过你了,还真以为我听不到呢?”

柳安逸这下也不敢再装了,转身一本正经的看着沈元瑶道:“夫子说了,男人的脑袋不能随便乱摸,你这样......”

这鸡圈里的鸡嘀咕嘀咕的叫着,这边就来了个小古板,沈元瑶最见不得他这幅模样。她的魔掌直接伸过去,把柳安逸整洁的发髻给揉搓乱了,看着满意了才罢手。

“这般才好看,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了呢,姑姑很伤心的。”

柳安逸早就习惯了沈元瑶这番作为,只要她想这么做,无论怎么躲都躲不过去,还不如安静的等她闹完,然后再整理。

“姑姑,我饿了。”柳安逸怕她再动手,立马岔开了话题。

这小人精,也不知道和谁学的,平日里看着古板得不行,要是对上她那可真是什么法子都有。

魏雨绮这时候也起身了,出门便瞧见姑侄俩在闹着玩,也不出声打扰,就静静的看着他们耍闹。

她想着这般相处也不是不可以,比起自己以往接触的规矩,这简直就是一种新的生活模式。

若是以后华儿同自己也这般亲切,那也不枉自己拼着命把他给生了下来。

今日便是在这欢乐的一幕开始,一直到傍晚余晖渐渐落下结束。

晚间,三人刚吃完饭食,这边想着要做点什么事儿消消食。

村间的小道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沈元瑶的耳朵敏感的动了动耳朵,认真的听着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近,沈元瑶把表情一收,同魏雨绮道:“你先带着华儿进去,别点灯也别出声。”

魏雨绮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沈元瑶,顾不上同她多解释,只能略微说上一点,“有人往这边来了,人不在少数,你先进去。”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冲着魏雨绮来的,可这会小心点也不是不可。

就算是真是来抓魏雨绮的,这人躲在屋子里,就算是要搜人她也能挡上一挡。若是别无他法,只能将村里人都招来了。

现下是和平天下,就算是上门抓人也要讲理,更何况村民都不是聋子。村子里的人不敢随意招惹是非,可现在可是别人先上门来找事的,说什么都要帮上一把的。

魏雨绮还想说什么,一对上沈元瑶那眼神,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转身急匆匆的往屋子里走去。

那一行人的马蹄声在沈元瑶这院子外头停了下来,沈元瑶那一丝丝侥幸算是一点也没剩下。这些人还真的就是来寻魏雨绮的,至于是好是坏,也要看等会她要怎么试探了。

沈元瑶家的院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动作简单粗鲁还带着几分急躁,远门开了犹不解气的踹了一脚。

这木门平日哪曾受过这般重力,直接往篱笆上一撞,一边直接塌了下来。

一百零六章上门寻人

“也不知是我这院门惹了几位,还是在下惹了你们,这般暴力动作可不好啊。”沈元瑶声音夹杂着几分怒意传来。

那踹门的人直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着女装的姑娘家站在堂屋前,若不是听着那声音清脆悦耳,这会看去还真是个女子没错,还真要以为这人是个男儿。

他们这些男人什么场面没见过,还真没有被一个女子给吓到的前例,这会回过神来就觉得脸上过不去,一张脸涨红起来。这会儿天色不算早,光线不足的情况下看不清楚这人的脸面,不然必定闹得他身后的人都笑话了。

“你算什么东西,我们上门来是寻人,你乖乖把人给交出来,不然你也同这门板一般。”男人眼神望门板上一看,那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还是看在沈元瑶是个女子的份上才这般说话,也是他们做事的规矩,除非伤及性命否则绝不对女人孩子动手。

可沈元瑶则不是这般觉得,这男人一上来就给了个下马威,比起那句“来寻人”这动手的架势,怎么都像是上门来抓人的。

她这么想着,脸上满是诧异的看着来人,“你们要寻的可是那贵人?还带着个伢子上门来的那个?”

男子见她这模样,便知道眼前这人是害怕了,见她说出了要寻的人的样貌,便知道他们这是找对了地方。

“对,就是他们。”

“可是,他们......”沈元瑶犹豫,男子见她说了这么个可是,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连连追问道:“可是什么?”

“他们人早就走了,你们可是来迟了。”沈元瑶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可对,可瞧见男人那一脸诧异的模样,瞬间有点搞笑,若不是强忍着这会都要笑出来了。

“你糊弄老子呢?”男子怎么可能会相信,想着要真是寻不到人,这可要怎么回去交差。

想着就要上前去找沈元瑶问清楚,“你可别过来,,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要逼死我呢?”

男子要上前来的脚步顿了顿,眼睛一眯,带着几分狠戾道:“你今儿不把人交出来,就算你是女人又如何。”

比起回去交不了差,他这会都急疯了,怎么还想得起那句警言,这些人真是不见黄泉不落泪的人。他动手收拾一顿,还怕这人会不说?

沈元瑶见男子那魁梧的身材往这边走来,心里算计着要不用药粉迷倒算了,可是想到除了他之外,外头还候着不少的人呢。

弄倒了这么一个,这后面还有一大批的人。

“着火了!着火了!”沈元瑶忽然扯着嗓门喊了起来。

男子也因着她这一喊给顿住了动作,还没等他想清楚沈元瑶要做什么。离沈元瑶着院子近的几户人家都推门出来,那动作不轻,门板被砸的梆梆响。

“怎么回事?”

“哪儿着火了?”

“可不能烧到我这儿来啊!”

这下男子终于知道沈元瑶这是要做什么了,知道对上自己没有胜算,这是打算把人都给招来啊,这人脑子还真是转得飞快!

沈元瑶见男子之前这般动作都没人过来看上一眼,那必定是没有放在心上,若是真被这些人给闷声处置了,那可怎么行,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兜里的银子还没用完,怎么可能就这样认命了。

“你个混蛋!”男子这下可不能任由沈元瑶混乱喊话,这真把人给招来了,他一个人是不怕这些只会扛农具的人,可若是真落到人眼里,他们就算是说来寻人,也没人愿意相信吧。

男子动作比脑子转得快,手掌抓着鹰状便向沈元瑶袭去,现在要把这女人的嘴给堵上了。他想着对付这么个弱女子,怎么都不用太伤心,谁知他一爪下去没抓到人,迎面撒来一层灰白的粉。

另一只手臂立马护在眼前,可动作还是慢了一瞬,那粉有不少撒到了眼睛里,因着回防时气息有瞬间的不调,不少粉也进了鼻子。

男子胡乱的抹了一把脸,这下真是被沈元瑶给气到了,他一个习武多年的人这会在这阴沟里翻了船,这怎么能忍得住。

沈元瑶此时早躲了远远的,看男子一抹脸就要冲过来,又是一嗓子喊道:“杀人啦,有人要杀人啊!”

喊完这话还不算完,知道眼前这男子不会放过自己,一开始的急切瞬间都没了,悠哉悠哉的看着眼前的人。

比起喊话的沈元瑶,这会悠哉悠哉的就像是在散步的她更像是挑衅,男子提气往沈元瑶的方向奔去。

“我劝你不要剧烈运动,我这药粉可不是好说的。”沈元瑶丝毫不惧怕这人,眼见这人都要抓着她的脸了,这还轻描淡写的劝人。

男子闻言,心中更是恼怒,今日不给这人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他这几十年的功夫是白学的吗?再说了那药粉不足为惧,刚刚从鼻子进去的药粉有不少掉到了嘴里,那药粉根本就没什么味道。

他觉得眼前这女子不过是在糊弄自己,不然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

可男子失策了,沈元瑶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她最看不过眼的便是自大的人,都这么劝着了还半点不信,那怎么行呢?还是要吃点苦头才能学乖的。

那男子就在距离沈元瑶还有半臂的距离,一个扑通就坐在了地上,那沉重的声音闷闷地就像是一个巨物砸在了地上。

沈元瑶光是听这声音都觉得疼,满脸心疼的蹲下身子,看着一脸震惊的男子道:“我都劝你不要剧烈运动了,怎么就这般不听话呢?”

她这幅宛若老母亲的模样让男子恨的牙根痒痒,想着要给眼前的人一点厉害瞧瞧,只是那抬起的手都软绵绵的。

“你都做了什么?”男子吼了一声。这音量放在平时也不算什么,可是沈元瑶这会离他挺近的,这真的被吼得耳朵都要聋了。

因着沈元瑶那着火的喊话,这会离得近的几家人都跑过来看了。本瞧见沈元瑶家门杵着几个魁梧的男子,本还打消了要看热闹的念头回家去。

院子又是一声:“要杀人了。”这下大家可待不住了,这沈元瑶一个姑娘家家的,被这么几个男子给守着,那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怎么还忍得住,就算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对一个女子动手,算什么男人。几个村民气得直接就往院子走,根本顾不上害怕这群凶神恶煞之人。

他们前脚刚刚踏进远门,便看那魁梧男子要对沈元瑶动手,眼里满是看不过眼。

“你们这是干什么?”终于有人出来了。

他们可没看错,刚刚那男子抬手是要打人,虽说平时他们也有打婆娘的人,可沈元瑶可是没出嫁的姑娘,怎么受的住这些人的羞辱。

男子确实是抬手想给沈元瑶个教训,只是那抬起的手酸软无礼不说,全身都软绵软绵的,比掉进河水里更为无力。

“这些人不管不顾的闯进来,不问缘由的就要动手,大家伙可要好好评评理,这官家的抓人都要看证据,这般闯进来的那能是什么好人。”沈元瑶装作被吓到了,身子往后仰倒,手臂扶到东西才堪堪止住往后倒的身子。

村民听完沈元瑶这番话,眼里更是怒火滔天,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理,官家上门抓人都要给里正说上一声,你们这些也不是官家人,怎么就直接上门寻人来了。

他们平日同沈元瑶没多大的接触,可怎么都是一个村子的,怎么就眼睁睁看着柳叶村的人受了欺负。这下不只是男子来出头,不少婶子也都对着这些人指指点点。

这瞬间的画面极其难看,一边是凶神恶煞的男子,一边是柔弱无助被吓到哭泣的沈元瑶,谁看了都知道要帮着谁。

几个婶子率先去吧沈元瑶扶了起身,男子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沈元瑶被扶走。沈元瑶掩在袖子下的脸露出了一个角,飞快的朝男子眨了眨眼睛。

男子眼神极好,若不是这会有心无力,不然这会早就追了上去。

“几位今儿不给个交代,我们虽然不如几位功夫好,可我们人多。”这话一出,那几个跟着来的人脸色都沉了下来。

这不过就是手脚不行的村民,就算是他们人多那也不够他们塞牙缝,只是若真对平民百姓动了手,回去要怎么交代才好。

“我们不过上门寻人,还是这位姑娘给误会了。”那群人中忽然走出一个人来,说话也比之前踹门的男子好听多了。

沈元瑶不露痕迹的看了那男子一眼,虽说比之前那个说话好听,可怎么都是一起来的人,那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一进门就把我院子的门板给踹坏了,大家说有这么上门寻人的道理吗?”沈元瑶捂着脸就要哭,那哽咽的声音搞的不少婶子要跟着抹眼泪。

众人都往院子那斜挂着,要掉不掉的木门上,果然是踹门进来的。要是这会他们没赶来,这些人可能要把沈元瑶往死里打。

“你们这些人太没道理了。”不少人都这么想的,这会扶着沈元瑶的婶子恨恨地来了一句。

她这会扶着沈元瑶,可没感觉错她那害怕到浑身发抖的样子。这可怜的伢子,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群不讲道理的人。

第一百零七章上门寻人2

沈元瑶偷偷看了眼说话的男子,这人看着同刚刚那个差别太大了,刚若是这人来说话,现在也不会这么难看。

“你莫要怕,我们都看着呢,怎么能让外人随意欺负你去。”那婶子还在安慰沈元瑶,就像是护着自己的伢子一般。

“大家真的误会了,我们真是上门来寻人的,并不是要来闹事。”男子见这阵势也觉得头大。

现在还有不少的村民归来了,手上还拿着锄头农作工具。刚刚怎么就同意了让王莽来喊门了,本还想着小心行事莫要声张,这下好了,全村的人都快出动了。

林奇这会肠子都快悔青了,还要同这些人好好的解释一番。

“那你倒是说说,你这是寻谁?”带头说话的男子问道。

“在下听少爷之令来接夫人进城的。”林奇被这么多村民围着,丝毫不畏惧,不卑不亢的说道。

那男人这下瞪大了眼,面色古怪的转头看向沈元瑶。这不会真是来寻人的吧?寻的还是沈元瑶?

沈元瑶对上那人的眼神,瞬间惊呆了,立马摆摆手解释道:“阿叔,我可不认识这些人。”

林奇刚开始也没想到这人会想歪了,他还说这人怎么忽然就变了脸色,原来是误会了什么。

“不是这位姑娘,是在姑娘家中留宿的夫人。”

这下两人都解释了,那阿叔的脸色瞬间缓了缓,“那既然是寻人,这般阵仗还以为你们是来闹事的。”话是这么说没错,这还是要看沈元瑶怎么说。

不然等会他们散了回家去,这群人把人给掳走了那就不好说了。

“你们可有什么信物不曾?”

阿叔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沈元瑶本还怕他们见林奇这般好说话就散了,那万一他们还留有后手,那可怎么办才好。

“这个......”林奇犹豫了片刻,这里说到的信物他们还真的没有,这得了吩咐就赶着过来了,那还记得要带什么信物。

见他这犹豫的神情便知其中的内情,阿叔刚要让他们离开,林奇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们可以让夫人出来,夫人曾见过在下。”

林奇之前跟在少爷跟前办差,虽说内妇不能见外男,可毕竟是跟前的人手,魏雨绮怎么都是有点影响的。他这么说已经是无奈之举了,不然这些人也不愿意相信他。

沈元瑶闻言也是一顿,这会不会是个计谋?等会魏雨绮真的出来了,生生把人给掳走了可怎么办?

“这办法也可行。”沈元瑶这般没个回答,那阿叔也知道这事不小,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暂时也只能按照林奇说的来,不然大家伙今夜不用歇息了。

“你就唤人出来看上一看,若不是我们也不会让他们动手动脚的。”

既然都有人这么说了,沈元瑶也别无他法,只能往魏雨绮躲着的屋子走去。

一进屋黑不隆冬什么都看不清楚,魏雨绮抱着华儿躲在桌案一侧,听到有人进来,那一瞬间心都吊了起来。

这是没能把人给拦住?

“出来吧。”沈元瑶的生硬在黑暗中响起,“你就偷偷看上一眼,认认是不是你夫君身边的人。”

魏雨绮本还觉得绝望,做好要拼死一搏的准备,这话来得太突然,差点没把怀里的华儿给摔了。

“沈姑娘?”魏雨绮喊了一声,沈元瑶也在黑暗中回应了一声。

这下心才真的放下了,林海哲在城里没有给她半点消息,这会来人也不知好坏。若不是有沈元瑶在前面扛着,她这会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若是换了别人见到这阵仗,这会多半都妥协了。、

在这漆黑不见光亮的屋子里,魏雨绮没先去认人,反而像沈元瑶投去感激的目光,虽然她也看不到,可这份好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魏雨绮透过半开的窗棂往外看去,外面的人很多,光线不是很清晰。有好几个人被围在其中,她一个个面孔看去,最后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这个看起来有些熟悉。”魏雨绮再次看了一番,“这人是夫君跟前的人。”

沈元瑶闻言也松了口气,那确定是来接魏雨绮的。

“那你今夜要同他们走吗?现在这个天都黑了。”

沈元瑶这话也提醒了魏雨绮,都这个时辰了那必是要赶夜路的,可怎么都没看到林海哲,她这边也不敢贸贸然的同人走了,到时候出了点什么问题,那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那明日再走,这些人可怎么安排?”

魏雨绮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沈元瑶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就算我想收留也没这么大的地方,他们一群男人,爱上哪里去就去哪里,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奇几人等了半晌,还是没能见到魏雨绮,心下诧异,“这是?”

“这时辰了,你们走夜路我也不放心,各位还是等明日再来接人吧。”沈元瑶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话里话外都是关心他们几人。

可林奇听了这话脸色却是一变,他确信夫人是认识他的,只是这其中沈元瑶说了什么,劝服了夫人不同他们离开。

“我的还要接夫人回去复命,姑娘这是否能同夫人说上一番。”林奇这般让沈元瑶当传话的实在没礼貌,可现在也没办法,他们这些人不能随意见夫人,也只能这般了。

沈元瑶笑了笑,坚定的拒绝道:“你们夫人便是这个意思,有什么事情也要等天亮了,光明正大的来把人给接了。”

林奇身边的人还待说话,却被林奇给拦了下来,“那我们明日再来接夫人,今儿是我们无状了,请姑娘多担待。”说完一拘礼算是赔礼了。

那些人见他都这般说了,两人将全身酸软的男子驾着,几人便推出了院子,这事情算是解决完了。

走出院子没多远,林奇身边一个人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就这般回去复命?”

“不,让一个人回城递个消息,我们今夜就找个地方歇上一宿,明日再接夫人回城。”林奇也为难,可沈元瑶说的也有道理。

“这可怎么好回话?”那人还是忍不了这憋屈的气,面上带着几分狠戾,“若不是那女子,我们何须这般麻烦?”

“闭嘴!”林奇眼神瞬间犀利起来,之前那掩藏起来的情绪瞬间暴露,“等回城之后,自行领罚罢。”

他这话刚落下,感觉投在身上的眼神不太和善,甚至被压迫得头都不敢抬起来,想要辩解的话也没敢说。

他们一来一回的说话的时候,村民都没说什么,他们不过就是来给沈元瑶撑腰的,也是要看这些人要做什么,这下那些人都走了,他们也都纷纷散了。

之前扶着沈元瑶的婶子还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心有余悸的说:“你们今晚可要把门关好了,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喊大声点。”

沈元瑶笑着应下了,还连连说:“今夜算是麻烦各位了,谢谢大家。”

将最后一个人送出门,沈元瑶看着那半搭着的院门,也放弃了要修门的意思,直接就不搭理了。

今晚魏雨绮睡得不是很好,就算临睡前沈元瑶还特地来看了她一番,想起那上门来得人,还是忍不住要想林海哲在城里怎么样了。

既然都派人来接她了,那多半是成事了,可这心里还是不踏实。若不是沈元瑶说的有理,这会她也同那些人走了。

今夜也同往日一般,也有睡不着的人翻来覆去的。

天微微亮着,昨夜那群人这时候都候在院子外头,那半搭着的门还是原来的样子。等沈元瑶起来,一推开门就瞧见远门那些人,差点没吓个踉跄。

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病,若不是昨夜看着他们都走了,这会都要以为他们这是守了一晚上。

林奇要是知道她这么想,一定会来一句,“同守夜没什么两样。”

沈元瑶尽量忽略这群存在感极强的人,只是她走到哪里,那些人的眼神就跟到哪里。这种做什么都被人看在眼里的感觉,实在是难以忍受。

“你们能不能找别的地方站着?”沈元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这院门关不上,就算是想装作看不到这些人都做不到,就这么几个牛高马大的男子堵住门口,就算想装都装不出来。

林奇见沈元瑶问话了,这才如同在路上偶遇的人般,笑着同沈元瑶拘礼道:“没想到沈姑娘也这般早。”

若不是翻个白眼的神情实属不好看,沈元瑶现在就能免费赠送几个给他们。让他们也尝尝那种尴尬的感觉,这么盯着人看还不知收敛。

林奇直接忽略了沈元瑶那嫌弃的神情,厚着脸皮接着道:“不知沈姑娘能否行个方便,让我等几个洗把脸。”

他们昨夜随意找了个没人的破房子落脚,他们就靠着墙眯眼歇息,天不亮就过来了。

虽说他们这些糙汉子不用注重什么,可是这满脸污垢的模样确实不能见人。洗浴换衣裳就不奢望了,但是洗漱一番算不得过分吧。

想到昨夜沈元瑶喊人的阵仗,他们现在说什么都不敢贸贸然的进门了。那个踹门的兄弟这会还软着呢,万一惹急了沈元瑶,也给他们这群人来一下,到时候算是丢人了。

第一百零八章婚宴

食过早饭之后,魏雨绮在这些人的护送之下走了,昨夜被沈元瑶撒了药粉的人还不忘瞪着她,做了几个口型。

沈元瑶笑了笑,伸出食指勾了勾,那男人没想到她会有这般动作,直接愣住了。身边的人拉了他一把,这才急急回头跟上前面的人。

魏雨绮走了院子忽然空荡下来,冷风在院子里转了个来回,有种说不出的萧瑟。

这一日有人忽然上门来,来人满脸的喜气,手里挎了个小篮子,里面是一张张红艳艳摆放齐整的请柬。

那人在见到沈元瑶更是高兴,“哎呀,三丫可记得要来喝杯喜酒啊。”翠花娘这笑意这段时间都没松懈下来。

特别是在那户人家让人送来了聘礼,这事儿比之前帮的顺利多了,这婚事说什么都等不到来年了,所以紧赶慢赶的弄完琐事,这会就挨家挨户的送上门来。

本来送请柬不用这般麻烦,翠花娘觉得这可是长脸面的事情,说什么都要亲自来送这个。覃翠花还特地说到了沈元瑶,一定要让她收到这份请柬。

这时候吃喜酒很为讲究,这请柬你亲手接下了,那必是要到场去的。遂这边翠花娘才会上门来,主要还是要给那些经常挤兑自己的人送,你平日里总爱说闲话,现在她女儿可是许了一户好人家,怎么也要让你们这些人好好看着。

“婶子怎么上门来。”沈元瑶也笑了笑,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

沈元瑶可没想到这婶子上门来就是为了给她一个好看,也不知道这请柬亲自接了就必须要去。

“哎,怎么都是自家的事,亲自上门来还安心些。”翠花娘从篮子里拿出一份请柬,“呐,这是给你的。”

看着这递到眼前的请柬,沈元瑶犹豫片刻,“也不知婶子去可沈家不曾?”

“去过的了。”翠花娘没想到她会这般问,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只能老实的说了出口。

“那我这份就不用拿了吧。”沈元瑶可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发请柬的,可每家每户一张请柬是应该的,那为什么还单独给她准备了一份,怎么说都觉得有些奇怪。

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不是原主,在做事上面还是要注意注意,万一让人看出了马脚可不好。

翠花娘这下真是僵住了,难不成沈元瑶这是知道其中原由,又撇了眼她,发现没什么异样,还是决定要探探口风。

“你们这不是分家了吗?怎么还是给你送个请柬才是。”翠花娘笑得风轻云淡,

还是翠花说了一句,不然我这可没想到。”

沈元瑶想了想,最后接过了那张请柬,想着人家这么贴心收下便是了。

翠花娘见她收下了,立马就说还要往别家去,转身就走人了。那模样像极了有人在身后追赶,这下沈元瑶都觉得奇怪了。

等晚间上柳大牛家问柳大娘时,柳大娘一脸诧异的看着她:“你该不会受了请柬吧?”

“有什么不妥?”这下沈元瑶也觉得奇怪了,这请柬接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这请柬也没什么问题,按道理来说,每家每户给一张便可以了,有些分家了的人家就是单独门户了,请柬也是要送过去的。”柳大娘顿了顿,抬头看了眼沈元瑶。

“还有一种便是未成婚的姑娘家,若是接了这请柬,那天说什么都要上门去喝喜酒,不然便是对那户人家的不满。”

沈元瑶闻言也是一愣,敢情这是挖了坑给自己跳?可她怎么都想不起以前有得罪过此人,就算是沈三丫的记忆力也没有,这怎么就来了个无缘无故的坑?

“元瑶可是惹了人家了?”柳大娘也同样纳闷,这两人看着就没什么关联,怎么还特地上门送个请柬呢?

“并没有。”沈元瑶也仔细想了想,便是还真没有,就上次说了话有印象以外,便没什么接触了。

“那可能就是比较贴心了吧。”柳大娘也觉得没那么简单,可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安慰沈元瑶道。

沈元瑶眉头皱了皱,说什么都不相信会这么简单,可也同柳大娘一般甚么都想不出来,索性就不想了。

冬日的日子过的很快,天亮的晚,天黑的也早,白天的时间变短了,也就觉得日子变快了。

覃翠花也是这么觉得的,院外的鸡都没叫,她就被人喊了起来。她昨夜因想着今日要出嫁了,这想要歇息都没歇好。

等天外大亮之时,她脸上的妆容刚好了一半,别看现在冬日天气冷。那绞绒毛直接疼出了一身冷汗,这会一上妆更是觉得难受。可这会只能强忍着,这会可不能耍什么小性子。

这么多年她都忍下来了,这会不过就是疼了点,忍住便可以了。

覃翠花暗自咬牙,想着过了今日,往后的好日子长着。忽然门帘被人从外掀开了,进来的是满脸喜色的翠花娘。

新妇的换装的屋子是不能随便进的,就怕新妇那喜气被泄了出去,那喜娘看到是她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笑着颔首。

反倒是覃翠花不乐意了,她可是听喜娘说过的,这门帘不能随便掀开的,就怕福气给泄露出去。

“娘,你这是干嘛呢?动不动就进来,我这福气都让你给弄没了。”覃翠花想到自己为了今天做出的牺牲,这会更是不能理解她娘这作为。

“哎呀,我这不是乐晕头了吗,新妇生气可不好看。”翠花娘一贯脾气好,这会见自家女儿生气,哪有不哄着的道理,今儿还是她的大好日子,说什么都不能出什么事情。

覃翠花也是今儿起来忙到现在,困乏不说还难受,不过是找了个出气的原由。这会翠花娘都哄着她来了,怎么可能还是发脾气,勉勉强强的就消火了。

忽然想起甚么,她拉着自家娘的袖子悄声问道:“娘,沈元瑶可来了不曾?”

她是让自家娘把请柬送过去了,确实是怕沈元瑶不一块过来才想出了这一招。可若是沈元瑶猜到了她不怀好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直接不来可怎么得了,她可是为了接下来的事情这般花费心肠,真不来的话,那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话题转得有些快,翠花娘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会还没见到人,多半也是在路上了。”

她真想不懂这女儿在想着什么,起先让她往沈元瑶哪儿送请柬,自己以为只是女子间的炫耀罢了。直到这会才发现不是这样的,特别是见到翠花脸上那意味不明的笑,更是确定了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可覃翠花怎么都是她女儿,就算是知道了也只当不知道。沈元瑶不过就是个同村人,水管得了那么多有的没的。

“娘。“覃翠花想了想,出声喊道:“等会记得让她进来,可别把人给挤兑走了。”

只要主角到场了,这好戏才能开锣不是么!、

沈元瑶是同覃花他们一块来的,她们男女都是分开坐席的,就怕等会喝酒喝高了,这男子没个分寸的闹起来。

“哎呀,三......元瑶这可是来了。”翠花娘一瞧见沈元瑶眼睛都亮了,差点没喊错名字。

覃花就这看着翠花娘从自己手中接过了沈元瑶的手,一边拍着她的手一边夸赞道:“姐姐这可是生了个好闺女啊,这模样标志得。”说完又看了沈元瑶几眼,那模样像极了瞧见什么贵重物品。

沈元瑶尴尬的挣脱翠花娘的手,还想说点什么回话,覃花那边却是先接过了话,“哎呀,怎么比得上你,相了这么个好亲事,以前我看翠花就知道是个享福的,你看这不就应验了不是。”

关于这种互夸别人家孩子的事情,沈元瑶以前还是经历可不少的,正要趁机脱身离开,那翠花娘不知背后是不是长了眼睛似的,一把把她给拉住了。

“元瑶可别先走,等会到屋子里看看新妇罢。”翠花娘丝毫没发觉自己这话怪异,“翠花那丫头说以往同你关系最好了。”

沈元瑶满脸疑问,还想要说点什么,翠花娘哪会给她机会,带着人就往屋子里走去。

“翠花,看看谁来了。”翠花娘把沈元瑶带过来了才算松了口气,直到屋子里的人都看到了沈元瑶,这才悄然走开了去。

屋子里不少的人,有成婚的和没成婚的,这也算是柳叶村的习俗,就是来送新妇的最后一程。

“这是?”有人看到沈元瑶进来,确实是觉得眼生,这才开口问道。

“这是沈家三丫,你们都不记得了吗?”离覃翠花最近的一个女子先开口说了话。她和覃翠花的关系最好,以前就爱一起玩耍的,这会她出嫁怎么会少了她。

这是她觉得奇怪的是,翠花今儿同她说的话。她这会这么回答也是照了翠花的话来说的。

“沈家三丫?”有人惊呼了一声,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元瑶,“怎么连这种人都请来了,这可怎么好?”

覃翠花听到有人这般说,那红艳艳的嘴勾起来,带气几分说不出的妩媚。

“以往都是一块玩的伙伴,怎么都要请一请。”

第一百零九章不满

屋里的人闻言也觉得是该这般,在覃翠花身旁的姑娘却不是这么觉得的,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听翠花说了不少事情的。

从小时的忍气吞声,到现在的嫁了这么个好人家的扬眉吐气,她一个听翠花讲述的人都觉得爽快。现在见到沈元瑶本人,更是觉得愤愤。

“这么个私德有损的人,请来做什么,平白让你掉了身价去。”

女子这番话更是勾起了在场人的思绪,沈元瑶确实名声都不好听,这么一想也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龌鹾,在看说话的人那气恼的模样,必定是沈元瑶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情。

“请问你是?”沈元瑶微微挑着眉头,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人。

那女子听到她这么问更是觉得气恼,“我是柳叶,你自然不记得我,那你怎么都记得翠花吧?十年前......”

“柳叶,莫要说了,都多久的事情了。”覃翠花恰到好处的打断了女子的话。

她这番大度的模样更是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看来还真是沈元瑶的问题了。

在人群中的一个女子目光有几许的微光闪过,刚沈元瑶进来的时候她特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得不说沈元瑶确实长得很美,就算是覃翠花都稍逊几分。她连翠花都比不上,这会对上沈元瑶更是没有可比性。

这会见沈元瑶被人这般说,心情说不上好,但瞬间好上不少。她有这般想法不是没原由的,这几日他们家和覃正康有定亲的意愿,只是覃正康一直没松口到今日。

“今儿可是翠花的大喜日子,若是这般闹嘴可怎么好。”李曼云往前走了一步,对上一脸疑惑看来得沈元瑶。

这下对着沈元瑶的可是三个人了,其余人这下对她都没什么好脸色了。毕竟比起沈元瑶这三人都是村里人,关系都比这个半路归家的陌生人要好,现下更是觉得这人怎么就那么厚脸皮,怎么还敢上门来了。

覃翠花看着情形有种要大笑的感觉,这一日可是要把这些年来的怨气都发完了。李曼云在这儿也是她请来的,自然不是因为关系好了,不过是知道她要同覃正康订婚的原因,这才放了点心思在这上面。

沈元瑶对这些事情都不了解,这会突然被这般对待更是觉得奇怪。怎么被人请来喝喜酒,还惹上了这么一些人。

“我还真不知什么时候惹了你......”沈元瑶食指轻点覃翠花,接着往屋子里明显没好脸色的人身上划拉一下,“们了,这不解释我还真愿背了这罪名。”

柳叶没想到沈元瑶的脸皮这么厚,这么多人的指责都没给她半分影响,这会更是大大方方的问了出来。还真是半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不说点难听话还真是收拾不了这人了。

“十年前,你害翠花姐回家挨打,更是被送到大户人家当了下人,现下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得了份好姻缘。你现在还来这碍人眼,你说你这是安了什么心?”

覃翠花也是没能拉住柳叶,柳叶哪管她的劝阻,直接把话全都说完了。这下不只是沈元瑶满脸疑惑,就连覃翠花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若不是这会人多,覃翠花保准能把柳叶给扔出去。这下子不只是沈元瑶丢脸了,连她现在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沈元瑶经过柳叶这番解惑还是有点纳闷,“她挨打那是因为她爹娘的原因,与我何干。还有也不是我送她到大户人家当下人,这怎么也能怪到我这儿来了,要怪你可以怪她爹娘去。”

紧张的气氛瞬间就没了,甚至还有些人忍不住笑了出声,觉得沈元瑶说得也是很有道理。

你挨打那就是不听话的原因了,那你被送去当下人也是你爹娘的原因,怎么就怪到人家身上去了。这霸道的道理也是搞笑,之前怎么就听她几句话觉得沈元瑶不是什么好人呢。

这下有几个人往旁边走了几歩,特地和覃翠花拉开了些微的距离。覃翠花注意到这动静,嘴角的笑都快挂不住了,怎么就得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话不说完就算了,还闹了笑话。

“这些......”覃翠花还要给自己辩解一番,哪知被沈元瑶给打断了话。

“敢情今个是个鸿门宴呢?”沈元瑶笑了笑,把话接着说下来,“我就说怎么还特地送了请柬过来,你们这是准备对我讨伐呢?”

本来还以为沈元瑶是厚着脸皮来的人都震惊了,眼神望覃翠花身上扫了个来回,这会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李曼云见情形有变,也想跟着别人快走开,沈元瑶从来不是在受委屈上面是大度的人,直接点着她说:“还有你呀,你也是翠花的好友不曾?”

跟着沈元瑶动作看来的人瞬间就明了了,李婶虽然想瞒住消息不让人知道,可村子里多的是眼睛好的人,看那两家来往这般频繁,暗中猜测一番便知道了。虽然这事情没过明面,可村子里多的是人知道了。

李家不是和覃家正在谈亲事么,那人正好就是李曼云和覃正康。这下更是知道她为什么帮着覃翠花了,敢情是一致对外呢。

“你还不知道吧。”有人不忍心了,直接对沈元瑶道:“李家同覃......正康家谈亲事呢。”

那人本还想说覃家的,又怕沈元瑶不知道覃家是哪家,还特地把名字给说了出来。

沈元瑶现在是弄清楚什么情况了,一个是积怨已久的人加好友,还有一个前未婚夫的准媳妇。忽然间有点心疼自己,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得罪了这么多人。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先走了罢,省得大家眼睛都疼。”知道其中原因的沈元瑶也不愿意多待了,这一屋子除了看戏了,就没人帮着自己了,那不就是等着给人看笑话。

沈元瑶这人是走了,屋里的气氛也回不到之前的喜庆了。李曼云更是受不住那些人的打量,话都不说就掀帘子走了。这下也有人开口告辞,跟着就走人了。眼见屋子里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还愤愤不平的柳叶,覃翠花掩在红嫁衣下的手握成了拳头。

怎么就成了这样?覃翠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怎么就不能给自己舒坦点呢。

“这些人怎么都走了,这不是不给你面子呢?也不看看翠花你......”

“出去。”覃翠花冷着脸打断柳叶的话,也不看柳叶愣愣回不过神来的模样,指着门口再次开口道:“出去,从我这里出去。”

柳叶也是第一次见到覃翠花脸色这般难看,看她那冷着脸的模样,那要劝说的话愣是说不出来,听话的往外面走了。

覃翠花这是怕自己忍不住要给眼前这个蠢货一巴掌,本来这么好一个局势就被她给搅和了,她怎么可能不生气。这还是想着今日不能生气,不然这会她就要把桌子给掀翻了去。

后面婚宴怎么样沈元瑶不知道,她从覃家出来直接回家去了,走回去的路上还有点说不出的郁闷,本来还想着要多出一份份子钱,这会那钱还是没有给。

覃翠花屋子里发生的事儿在婚宴结束之后就传遍了,她人是嫁出去了,可爹娘还在村子里呢,每日接受村子里那种异样的眼神更是难受的厉害。

也好在这会是冬日,少出门也不奇怪。覃家这是等着风头都过去再出门活动了,不然那些人可不会放过自己,半句就能问上一问。

李家这会也好不到哪里去,李婶之前见女儿难看着脸回来,等问清楚其中原由之后,差点没给这女儿一巴掌。你说人家怎么闹都是人家的事情,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去插嘴做什么。

插嘴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怎么就和沈元瑶闹起来了呢?这亲事要是订下来了,村里少不得要那这事儿来说嘴。

“这亲事还是算了吧!”李婶这话说得异常困难。

她为了李曼云可是操碎了心了,自己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嫁到有钱人家是不可能的可。这千挑万选的看中了覃正康,也好不容易盼着人家退了亲事。就因为李曼云一时嘴快,这千挑万选的女婿怎么就没了呢?

李婶也是气恼,但是别无他法,只能退了这亲事了。不然等李曼云嫁过去了,村里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说自己的女儿,这么想着都得难受的紧。

李曼云闻言更是瞪大了眼,一开始难看的脸色也变了,“娘,不可以,我不要!”

她只是想让沈元瑶出个丑,说什么她都不想退了这门亲事。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事情,特别是那次见到覃正康之后,更是下定了决心。

覃正康人好又老实,和别人家的必定是不一样的。而且这还是自己看中的,这会说什么都不可能再放手的。

李婶也没想到李曼云会这般说,半天都回不过神来,指着她颤抖着嗓子说:“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要真嫁过去,村里人都要怎么说你,你心中有没有点底?”

“娘,我知道。”

第一百一十章过年守夜

“他同沈元瑶再无可能,那我怎么能就这般放手了。”

李曼云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重点,只是比起脸面她更想嫁给覃正康。不说芳心暗许,只是觉得覃正康这人靠得住,看他愿意这般对待沈元瑶,那要是这般对自己也好了。

“你就扭着性子吧。”李婶暗自咬牙,当初想着让闺女自己乐意覃正康,这下是乐意了,还乐意到不愿要脸面了。

这事儿也不是对大,就是李婶好面子,李曼云也好面子。既然她都不要了,那也就这样了。两家人也已经到了要谈聘礼的时候了,就算是覃正康不乐意,李春华也要他满口应了下来。

不然这婚事没成,那是两家人的面子都没有了。

沈元瑶这边回到家中更是加重了要离开这儿的心思,到时候在城里就没人会压着自己相看人家了,有好也有不好,但怎么都先决绝了覃花那嫁女儿的心。

覃翠花出嫁之后村子里渐渐宁静下来,那日在翠花的闺房里发生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所以也有人说上几句,可人家怎么都出嫁了,说什么都怪没意思。

这一年慢悠悠的到了年尾,小年的那一日,沈元瑶带着柳安逸到沈家去吃晚饭。

柳安逸比半年前长高了不少,原本不算圆润的脸蛋也被沈元瑶喂养圆溜起来。沈元瑶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那细嫩的手感简直舒服极了。

“姑姑!”

他之前还没觉得自己胖了,被沈元瑶来了这么一下也觉得自己这是胖了,略带几分羞恼和兴奋。

“哎怎么了?”沈元瑶笑眯眯的,装作不知道柳安逸的意思,还反问了一句。

“你不要捏我脸了。”柳安逸小声地说道。

虽说沈元瑶捏的动作不是很大,可他一贯正经古板,对她这一上来就捏脸的动作羞恼不已。

“果然养大的伢子,别人家的小宝贝。这都不给姑姑捏脸了。”沈元瑶故作难过的叹了口气,略带几分难掩的低落。

“也不是不给你捏了,姑姑......”

沈元瑶惯常用这一招来对付柳安逸,见他有低头的意思,立马哈哈大笑起来。这下他才知道这是又是被耍了,气恼的跺了跺脚转身出了门去。

小身影往门外走,沈元瑶站起身追了上去。

他们去到沈家的时候也还早,沈元瑶也想着早些过来帮个忙也好,省得她那嫂子见她不帮忙,还不知道要说点什么难听的话来。

贾秀丽在院子里拾掇东西,远远听见沈元瑶同柳安逸说笑的声音,动作一下子慢了下来。这么早过来那就是帮忙来了,那她就不做了,等他们来了好让他们姑侄俩干。

两人同步踏进院门,贾秀丽直起身子就喊他们:“快来帮忙收拾了这些东西。”

沈元瑶牵着柳安逸停下脚步,扫见贾秀丽身前那一队乱七八糟的杂物,那还未收起来的笑淡了下来。

“嫂子可等会,我还没和我娘说话呢。”

这话的意思就是拒绝家秀丽了,贾秀丽又怎么肯,“娘还在忙着呢,你们先把这些给收拾了再去。”

这些杂物都是从屋子里收拾出来的,只是其中还有不少能用的东西,这会还要一个挑拣出来。虽说不是什么苦活,可耐不住这般琐碎,拾掇半天都没挑拣好。

贾秀丽不是什么又耐性的人,这不就直接让这姑侄俩来干了,平日他们挑拣药草不也是轻快的很么,就这些东西还不是简单。

“那好吧,我们来。”沈元瑶想了想应了下来,也不用贾秀丽催促,直接走到那堆东西面前。

柳安逸见她都应下了,便也一块过去帮忙。

贾秀丽见沈元瑶这般听话,嘴角勾起个弧度。果然还是老实听话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覃花从灶房里走出来,还想看看沈元瑶过来没有,就怕她忘了要过来。结果出来就看到贾秀丽腰板直挺的站着不动,就看着沈元瑶俩姑侄挑拣东西。

她知道这儿媳妇喜欢钻空子偷懒,这会更是气笑了,他们都忙成什么样了。她倒好,这站着看人干活,活像使唤人的主子。

“弘光他家的,你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过来帮忙。”

沈元瑶低垂着头,听到覃花的话就忍不住笑了。这挑拣东西还是小事,接下来的活还不知怎么样呢。

贾秀丽更是没想到就这么一小会,赶巧碰上覃花出来,本还想着使唤小姑子干活,然后躲到屋子里去歇息。这下别说想歇息了,还不知道要被覃花喊去做什么。

她心里不太乐意又不敢表现出来,同婆婆顶嘴可不是什么好听的。

等覃花把人给带走了,柳安逸偷偷看了沈元瑶一眼,见到她那微微勾起的笑,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也跟着一块笑了起来。

今儿小年夜的饭吃的还算正常,至少没有之前的吵闹,就连沈永见沈永宗都规规矩矩的,也不知是不是上了学堂的原因。

眼见天快黑了,覃花想着沈元瑶两人回去不便利,便让他们先行回去了。反正这天黑了也没什么能娱乐的,他们等会早早的也要歇下了。

大年三十沈元瑶和柳安逸也是在沈家吃的饭,今晚还要守夜,沈元瑶便也没回家去。覃花将柳安逸安排到沈永见哥俩的屋子,就怕他们年岁小受不住夜,让他们凑到一块去了。

其实也是她想同沈元瑶说贴己的话,知道自己劝不了她,那就只能叮嘱一番。

除了三个小的先回屋子去了,沈家一家人算是在分家后第一次这般齐整。

沈元瑶难得见覃花一本正经,瞬间有些坐不住,这屋子就这么大,就算是想跑也跑不掉,只能先听听她说点什么,到时候再岔开话题便是。

“你主意大,我劝不住你,只是你怎么也要对自己上点心。”覃花叹了口气说道。

要是在前两日,覃花怎么可能想得这般剔透,恨不得突然出来个人上门提亲。结果这两日算是想通了,这人要走你管不住的,就像沈厚牛之前说的,她是真是管不住这个女儿。

“我记住了。”沈元瑶只能应下。她是不知道覃花怎么想清楚了,这样也好,也省了她不少事情。

这段时间她还想着要怎么大笑覃花的念头,要不就算她进城去了,这婚还是会催到城里去的。

“你别关顾着应我,转头把我的话忘脑后根去,你看我到时收拾你不!”覃花见她应下还觉得不满,又嘱咐一句道。

贾秀丽听了个来回也没懂这话的意思,偷偷给沈弘光递了个眼色,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沈弘光也没听懂,只给她回了个懵懂的眼神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贾秀丽还想说他两句,结果被覃花接下来的话给震住了。

“你进城也要注意些,一个女子在外可不容易,你就受点脾气不要得罪人去。”覃花这真是关心她。

耀州城城里不少平民百姓,可更多的是有钱人,这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沈元瑶那说话直白的劲,等会刚去就得罪了人,那可就不好办了。

他们种田半辈子,别说和这等人争论,就算是银钱都没多半点。那有什么本事同人家攀扯,只能让沈元瑶多注意点,城里毕竟不是村里,得罪了人打折胳膊腿都还是小事,要人命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村子里闹出什么事来丢脸便丢脸了,得罪的也不过是村子里的人,闹不出要人命的事情来。

贾秀丽这是真的没想到,小姑子这是要到城里去了?怎么之前半点风声都没听到?这会人多,她可不敢对婆婆耍脸色,只能盯着沈元瑶那平淡的脸看,就等她感觉到视线给自己解释。

“那娘你跟我走吧,这般不放心那就跟我一块。”沈元瑶笑了笑说道,装作没看到贾秀丽那眼神。

覃花是不放心,却不能跟着她走,家里的地还要种,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就算是她想一块去,沈厚牛父子俩说什么都不可以。

这家还是要靠着她帮忙呢,大儿媳妇那懒骨头,能偷懒绝对不会勤快的性子,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心的。还有那半大的孙子俩,一两日不在跟前还好,要真的进城了那就是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说什么她都不会答应跟着走的。

沈元瑶也知道覃花不会跟自己一块走,遂也只是随口一说,也是为了堵住覃花的嘴。

“那你这是要去哪家医馆去,等弘光......”覃花还想着等沈弘光有空闲了去找她,可一想到上回的赌债,硬生生的把话给掰了回来。

“等你爹空闲了去寻你。”

“就济仁堂,你们要寻我直接过去便是。”沈元瑶回道。

沈弘光这下可憋不住了,急急地开口问道:“耀州城里的济仁堂?”

他爹娘是不懂这些医馆,可他却是知道的。这医馆在耀州城很多年了,其中的名声可是极好的。村子里有不少是进城去干活的,这段时间济仁堂算是出名了。

还有柳家的柳大牛可不就是从秦氏医馆到济仁堂去的么?这会知道沈元瑶也是要去济仁堂帮工,那怎么忍得住。

第一百一十一章过年守夜2

“小点声!”覃花差点没被沈弘光这一声给吓到,这突然来一句还真是有些被吓到了。

沈厚牛就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见他这副模样面露诧异,不过就是个医馆怎的就这般模样。

沈元瑶平静的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沈弘光见她点头了,这下真是被惊到了,舔了舔嘴唇才开口说话。

“那疫疟便是济仁堂中的大夫医治的,这医馆可不普通啊。”沈弘光越说越兴奋,有种这是自家的医馆般自豪。“这可是有上百年时间了,若不是有济仁堂在,这会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还有这种事?”覃花忍不住开口问道,话里的惊奇还真是满满的。就连淡定惯了的沈厚牛都不由顶着他看,就等着他多说点。

“我也是听外头人说来的,那柳家的柳大牛不也是济仁堂里边的人么。”沈弘光说到这顿了顿,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沈元瑶,“该不会是柳大牛给引荐的吧?”

这话也提醒了在场的人,沈元瑶也不知怎么的同柳家人关系好了起来。开始的时候沈家人都是知道,那时候沈元瑶是让柳大牛帮忙卖点药草,这怎么卖着药草还引荐到城里去了呢?

沈元瑶对上这四双八只眼的注视,丝毫不慌乱,含糊的应了一声。

得到答案的众人都了然了,原来是这样的,看来柳家人还是不错的,有这么好的工还引荐给了沈元瑶。

只余含糊其词的沈元瑶也是有原因的,柳大牛都是她引荐到济仁堂的,现在就算说出来也没人相信。谁会相信她,就算是沈家人都要笑话她异想天开。

沈家人对沈元瑶有几斤几两不清楚,但是怎么说都不是什么厉害人物,怎么可能会相信这其中的原有。见她都应下了那便是这样的,这下那一份疑惑也一扫而光。

沈弘光对于自家妹子到城里上工也是不敢相信,看来沈元瑶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就这么好的事情都让她给碰上了。

“元瑶,你说医馆里还需要打杂的不曾?这冬日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沈弘光这话也是随口一提,主要是知道城里的酬劳可不少。若是沈元瑶这边也能把他给带着一块,那能赚一些也是一些。

贾秀丽还没从沈元瑶要进城去的事情回过神来,听了这话心中一喜,没想到小姑子还有这般能耐,这都能进城去帮忙。那要是小姑子肯帮忙说上点话,那沈弘光不也可以一块去了吗。

“这我也不知,这还要问下柳大牛。”沈元瑶有些庆幸刚刚没把事实都说了,要不这会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拒绝。当面拒绝那沈弘光夫妻俩的面子挂不住,不拒绝那也是一个问题。

这下把话都推到柳大牛那里去还真是合适了,也不用沈元瑶来拒绝。就光是那五十两的债务,沈厚牛说什么都不会让沈弘光上门去求人的。

而沈弘光也从一时激动中回过神来,讪讪的摸了摸鼻尖不再说话。

反倒是贾秀丽没想到其中关键,见沈弘光不再说话了,眼看着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弃了,越过在场的人就开口说。

“你怎么也要想着你哥哥把,这么好的事情,要带着哥哥才好。这不还能帮着你,小姑子你说是与不是?”

场面瞬间凝滞,这贾秀丽是不是脑子有坑了?不止是沈元瑶这么想,就连不爱动心思的覃花都是这种念头。

那五十两还是找柳家借的,说难听点,人家害怕你沈家没钱还,这才给你介绍的活。你这一人去就算了,还准备拖家带口呢?

她贾秀丽丢得起脸,沈家可没那么大的连给她随便丢。再说了,贾秀丽现在嫁到沈家,那就是沈家人,他们可不能给她做这种事。

“你一个妇道人家话怎么那么多,还不去看看那三个伢子睡没睡下。”沈弘光的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当下便开口训斥道。

沈厚牛脸色同样也不好看,也不好越过儿子训斥儿媳妇,见儿子也训斥了,这才没出声说什么话来。

堂屋这边说了什么柳安逸几个小的是不知道,三人就躲在被窝里小声说这话。

平时沈永见沈永宗两兄弟没那么多话说,要他们看书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是过年的时候。若不是今晚不好出去玩耍,这会还不知道上哪儿捡炮子扔着玩了。

这会有柳安逸加入他们,忽然间说话就停不下来了。

“安逸,夫子给布置的课业,你写好不曾?”沈永宗见没有大人在,刻意压低了嗓音问道。

“已经写好了,你们写了不曾?”柳安逸笑脸瞬间挂不住了,还有些微难过的回道。

沈永见见他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还觉得郁闷这是怎么了,一旁的沈永宗则是一把跳了起来,激动的问道:“那你写了多好时日?”

沈永宗想的不多,就像问问他写了多久,到时候在开学之前空出时间把课业完成了,这样还能接着玩耍一段时日。

“四五日这样罢。”柳安逸记得是这么多天,但那时候并不是一整日都在写课业,还同姑姑一块晒了日头。

他也不确定用了多久,就大概给了一个时间出来。

“四五日,那不多,刚刚合适。”沈永宗闻言一喜,看来课业也不是很多,到时候把这时间空出来,一边玩耍一边写课业便好。

“你什么手程你要知道,你同安逸能相提并论?”沈永见也不是故意打击弟弟,接着说:“你至少要加上四五日才能完成,不然可就要吃板子了。”

沈永见和沈永宗都是一块住一块玩耍,可他比弟弟有觉悟多了,弟弟在家里胡闹的时候他就写了一些课业。这会听他这么问柳安逸其中的原因不用猜测,他都能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沈永宗闻言,整张脸都垮了下来,柳安逸那一丝丝难过瞬间消散了不少。

正好贾秀丽这会过来看伢子们,看到柳安逸被自己俩个夹在中间,那脸瞬间就沉了下去。

“混闹什么,吵得人耳朵疼。”

沈永见三人没想贾秀丽来就是一顿好说,立马拉过衾被往头上盖,没人愿意回她的话。

贾秀丽也不想撒气在自己儿子身上,随便看了几眼,哼哼两句就走人了。

躲在漆黑的衾被里,圆溜溜的三双眼睛里是闪烁的亮光,柳安逸喜欢这种感觉,但是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沈永宗一把把衾被掀开,新鲜的空气涌入鼻子,略带几分不敢置信的看着柳安逸道:“你不会是在逗我们吧?怎么就不上学堂了呢?”

即便是他们不想承认柳安逸比自己聪慧,可从柳夫子那越来越深刻的笑意中,也知道柳安逸是真的比他们要勤奋聪慧。

这下听到他说过完年后就不去学堂了,他们怎么可能不震惊,这般受柳夫子看重的人都不去学堂了,那他们是要做什么?

“不是,不是这样的。”柳安逸还没说完,沈永宗那冲动直白的人直接就把衾被给掀开了。

“那可怎么好,要不我也不去学堂了吧。”沈永宗也不管柳安逸要解释的意思,一个人念念叨叨来了,“要不被柳夫子给盯上了可怎么好,我还不想天天对着柳夫子的脸......”

一人硬是能想到以后的日子了,沈永宗也是怕极了柳夫子了。那放在桌案上的戒尺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戒尺下来看着没什么伤痕,可肉是真的疼得不行。

沈永见也没想到柳安逸会这般说,可弟弟的反应这般大,也让他觉得好笑。见真的拉不回他,只好看着柳安逸问道:“为何不去学堂了?”

他也觉得柳安逸这是在说什么笑话,这么爱看书识字的人不上学堂,说什么他都不愿意相信。只是他素来了解柳安逸的为人,轻易不同人说玩笑话,那这其中还是有些原因在内。

沈元瑶怕沈永见兄弟俩被带歪了性格去,因为他们俩真是调皮,怎么都管不住。也就柳夫子那戒尺能让他们安分一下,这还真是要看人来教导。

沈永见同沈永宗不一样,怎么都是先问清楚了其中原由再说吧。

“我要同姑姑进城去了,所以不能一个人留在村子里了。”比起舍不得柳夫子,可沈元瑶在他心目中更要重要,他自然是要一同离开的。

本来还一个人神神叨叨的沈永宗听见“进城”两字,瞬间转头过来问道:“为什么?”

“姑姑要去帮忙,所以我要跟着一块走。”

“完了,我们要被盯上了。”这下连沈永见都忍不住要念叨起来。

他只是比弟弟好点,并不是不害怕柳夫子。以往有柳安逸在前面挡着柳夫子,这下他要走了,他们这些人可就是要直面柳夫子了。

听闻此等“噩耗”的兄弟俩瞬间觉得过年一点都不好,怎么就迎来了这么个晴天霹雳。

柳安逸被他们兄弟俩那苦闷的表情给逗笑了,忽然间觉得离开也没那么难受了。姑姑过年之前就同他说过了,过完年就进城去,柳夫子那边的学堂是不用去了。等进城前几日再上门拜访一趟,把事情都给说清楚了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再次进城

过完年的小道上还不多人,天光大亮时才有人陆陆续续出门。

这会沈元瑶和柳安逸已经坐上了进城的牛车,这也是柳大牛提前安排好的人。他们还没奢侈到要做马车,牛车是别的村子的顺路进城去,带着沈元瑶也是顺手而为。

沈元瑶小心的挪了个位置,给柳安逸让出更大的空间来,“坐过来些,姑姑觉得有些冷。”

柳安逸立马坐过来,还微微前倾给沈元瑶挡风。看他这动作沈元瑶忍不住想要笑,就这小身板还给她挡什么风。

“我以后一定会给姑姑挡好风的。”柳安逸对上沈元瑶那略含笑意的眼,板着小脸说得一脸严肃。

这下她真的是笑不出来了,反而更多的是叹息。这是有多不安才能说出这番话来,这进城的决定不能再更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感到不安了吧。

牛车一摇一晃的走在小道上,转了个弯在看不到牛车的身影。

到城门时正好是正午时分,牛车不到城里去,沈元瑶与柳安逸在城门外就下了牛车,柳安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也没了精神让沈元瑶抱在怀里。

沈元瑶抱着柳安逸便要到一旁的茶水亭里吃点东西,这会他们都有些饿了,也好缓一缓一路的疲劳。

不想还没走到茶水亭,便有人喊住了沈元瑶,她回头看去。季文琪就站在城门一处,见她回头扬起一丝笑意。

季文琪从柳大牛那里知道沈元瑶应下了,这特地到城外接人来了,见这时辰刚刚好。

这下沈元瑶也不多问什么,看他这姿态便知道是特地来接自己的,直接抱着柳安逸往季文琪那里走去。

“可是久等了。”沈元瑶笑着打招呼。

“也就刚到就见着你们了。”季文琪笑了笑,见她抱着柳安逸顺手就把人接到自己手上,“先回济仁堂,这时候回去正好到食饭。”

沈元瑶将柳安逸给他抱着,她抱着人也不好上马车。哪知季文琪刚把人接过来,柳安逸就醒了,见到不是姑姑抱着自己,挣着身子就要往地上去。

“哎哟,这才多久没见就长胖了?”季文琪笑着打趣柳安逸。

柳安逸这才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又想到这人说自己胖了,瞬间把那让人抱着的丢脸事给忘了,回嘴道:“姑姑说我还在长身子,算不得胖。”

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还真是一点都没该,季文琪心中笑着,却迎合道:“是,那快上马车,我们该回去食饭了。”

两人都上了马车,季文琪就坐在马夫旁边也没进去。沈元瑶怎么说都是未出嫁的姑娘,怎么能和男子同车。

这一插曲算是过去了,一行四人往济仁堂处驶去。

季管事早就盼着沈元瑶过来了,还大发了季文琪去接人了,这会说什么也该到了。

这刚想完,那四人就驾着马车过来了,从侧门进到济仁堂的院子里。

“若不是知道你这会才到,我都要觉得季文琪带你们玩去了。”柳大牛也在等着他们,这会见到沈元瑶安全到了才放心下来。

虽说顺路的人是熟人,可这一个大姑娘和孩子的怎么都不放心。这下见到人了,那还忍得住要打趣的心。

季文琪也懒得搭理他的打趣,将人接过来了便好,那有什么要说的。

“我这都饿了,你们做饭不曾?”

季管事闻言才想起来沈元瑶他们赶路也该饿了,这急急让人送饭到厅堂里。

食饭过后,沈元瑶见柳安逸还没睡醒的模样,让柳大牛带着他去歇息。她没跟着走是因为季管事,看他那快要憋不住问话的模样,想着这段时日没能找自己盖因太忙了,这会见着了自己,怎么可能放过。

这样也好,她也有话要同季管事说上一说。

......

“沈大夫,你看这样写可还对?”季管事将改好的地方递给沈元瑶过目。

这本不算厚的账本上记得不是别的,就是疫疟治疗的过程。这也是沈元瑶给提议的,她自己就有一本这般记录的本子,虽说没给人看过,也可以提醒别人这般把病情记录下来。

季管事想要把这本治疗过程给完善好,以供后人能传阅,这般也便利不少。再说了,济仁堂也有不少是记录好的病情。

沈元瑶接过本子细细看了一番,没发现其中还有错的地方,把本子还给季管事,“就这样了。”

这下季管事可真的放心下来了,想着今夜把这份东西给整理好,到时候也一同放到药房里去,给季家的人传阅也无大碍。

之前没有沈元瑶过目说什么都不能给人看,就怕其中有错误导了人,现在沈元瑶也说没问题了,那就可以了。

“季管事,有件事我想先说上一说。”沈元瑶沉吟了片刻。

季管事被沈元瑶一喊,这才从手中的本子上抬起头来。这下他看沈元瑶,怎么看就怎么顺眼,别说是让他去端茶倒水都没异议。

“我可能不会在济仁堂久住,我想着出去做点生意。”

沈元瑶也是最近才有这想法的,这小病小痛的济仁堂实在是有能力解决,她也不想就在济仁堂里混吃混喝。若说是开医馆也没这心思,有济仁堂在也不怕贫民百姓买不起药吃,那她在这儿的意义不大。

她现在身上也有钱,生活上节俭一些也够用不少日子了。只是这城里的消费同村里不一样,柳安逸这边还要交点学费什么的,七七八八下来还是不够看的。

所以她想着比起在济仁堂,还不如另寻巧径做点生意什么也好。也正是因为有这念头,这边也同季管事说上一句。至于做什么她还真的没想好,只等着进城来了解过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沈大夫可是有什么不满?”季管事觉得是不是那里让沈元瑶不爽利了。

“和济仁堂没关系,只是我的想法是这样,就同季管事说一说。”沈元瑶没想到季管事会这般说,解释道:“济仁堂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可来寻我,只要我还在耀州城城里。”

季管事闻言也是一愣,他真的是想请沈元瑶到济仁堂来,她也应下了要进城来,没想到她还有别的想法。

“沈大夫若是有什么需要大可来寻我,我不熟悉,我那侄儿却是把耀州城都走了遍的。”

季管事见沈元瑶坚持,也没再多加挽留。沈元瑶这边也给了他个定心丸,有什么事情还是愿意帮忙的,那剩下的就要看沈元瑶的意思了。

确实如季管事说的那样,别人不熟悉耀州城,可他却是再了解不过了。毕竟之前可是游荡了大街小巷,只要说出一个地,他都能把人带过去。季文琪现下也知道了沈元瑶的意思,同她约定好明天带着她四次转转,看看她有什么想法。

第二日一早,沈元瑶同柳安逸说了话便出门去了。这次他们没有坐马车,这是要看耀州城店铺的分布,坐在马车里可怎么看,遂两人便这般出门去了。

沈元瑶想着自己一身女装不太便利,这又换上了之前那束手束脚的衣裳,比起衣裙来的俊丽美艳,这身衣裳看起来清爽便利不少,半点也不损她的容色。

走到一出略微多人的街道上,沈元瑶看来看去,问季文琪:“这附近住的都什么人?”

“住的是一些一般人家,像是大户人家不会选择在这儿买屋子。”季文琪知道沈元瑶问的是什么。

“若是卖吃食在这儿还好,人多热闹生意也好做。”

沈元瑶了然的点点头,这儿人多大户人家确实不会在这里居住。毕竟都是做商铺的,若是人多一整日都不会清静,那些人家会想到这儿来。

若是她想买屋子也不会选择这里,反而会寻一处同济仁堂那清静的地儿。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下去,每到一处季文琪都会介绍一番。眼见日头渐渐大了起来,沈元瑶这一早走的地儿不算少了,寻了一处酒楼就进去坐着歇息。

“可是有看上的地儿了?”季文琪先给沈元瑶倒了一杯茶水,才给自己的茶杯里加水。

沈元瑶接过季文琪推来的茶杯,拿起茶杯一口气喝完,想了想今早看过的地方。

“人多的地儿就不错,只不过那么多商铺,若是每个特点也难做下去。”沈元瑶觉得热闹的地方人多,那来买东西的人也多。

只是这店铺没点特点,那上门来买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再来了。而那些商铺五花八门的把有看头的生意都做完了,这下也很是纠结要做什么才好。

“不着急,还有好些地方没看呢,等晚些再看看。”季文琪也就是问问,看看她这一早有没有点收获。

他这还是挑着来给她介绍的,有些地方看着就不合适开门做生意,他索性就略过了。沈元瑶看了两眼也没多问什么,他带着她走哪里,她跟着看就是了。

只是看看又不会亏本。

他们在这边坐着歇息,对面酒楼上窗台大开着,有人走到窗台边随便一看。

第一百一十三章践行

“你在看什么?”林海哲见季文南许久没应答,跟着走到窗台边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对面酒楼里坐了不少的人,一时间难以确定他这是在看谁。

“没什么,刚我们说到哪里了?”季文南收起心神,把话题给转了回来。丝毫不在意自己走神的瞬间,要不是林海哲了解他,这会都要被他那平静的态度给糊弄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究根问底的时候,林海哲更在意的是本次来的目的。

“我就问你要不要同我们一块回上京,那事儿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这会回去正好合适。”林海哲想把季文南劝回去,这也是上头的意思。

傅家不过也是一时震怒,现在上京的局面越来越紧迫,有他在林海哲更放心,上头的人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傅家也不是无动于衷,只是碍于他不得不把心思给压下了。

“我不过就是庶子,帮不得你们太多。”季文南丝毫不为所动。

林海哲看着他静默片刻,以往那隽逸清秀的模样实在变了太多,这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似乎觉得他说的是什么天方夜谭,心中不由有些气馁。

他这心思在季文南面前根本不够看,以往是因为二人熟悉,这分开不过一段时日,他完全看不透眼前的人。

林海哲或许能将人强行带走,可那是以前的情况,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是不可能的。

“元齐莫要意气用事,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元齐是季文南的字,可这两字代表了的意思可不少。

“你莫要再劝!”季文南不想听他说下去,出声打断道。

“你我现在身份不一样,我现在不过就是一平民百姓,你那番劝解就莫要再说了。”

林海哲真不知自己哪里戳着他的点了,可他知道“元齐”这字寄予可多少的希望。季文南也没辜负这份希望,只是一时落了有心之人的圈套,至此流放于南方。

这一流放更是给他不回京的借口,整个人性格大变,若不是从某些惯常有的动作间能看出以往的痕迹。其余的算是半点都不剩一点,他看着都觉得不可置信。

若是自己把这些告诉上头的人,说不得还要以为他在骗人,可事实就在眼前,无可更改。

林海哲长长叹了口气,终是没在劝说下去。

季文南似是没听见这昂长的叹息,抓过桌上的酒壶就给林海哲把酒满上,“这本是给你践行,说这些话是做什么。”

“也是,倒是我着像了,元......文南莫要见怪。”林海哲结果他递来的酒杯,两人碰了杯子仰头饮下。

季文南将酒杯置于桌上,两人没再多说话。

林海哲也算是把劝说的心给放下了,他不愿回京,若是需要自然会有人前来劝说,他说多了反而不好。多年的情谊还是忘不得,就给多点时间便是。

这次南巡查检也是抱着目的来的,这其中季文南也有插手帮忙,不然以他这些人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事情给解决了。不过季文南到这儿来也没多久,怎么就能帮着他查到那么多的事情。

可以说季文南不是什么平庸之人,只不过看他想不想。以往是想着那几本圣贤书,现在天高地远的谁能管得住他?

季掌柜掌管了南方不少的生意店铺,傅家送他过来不就是为了能学点东西,至少不会像上次那般被人坑了都不知道。可他们也不会知道季文南现在的藏在暗处的人手,这次帮了林海哲也是用了季掌柜不知道的势力。

本来同季管事说上一说,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事情,到了季文南这里就成了大动干戈。这也是林海哲知道他不简单的一个原因,其中最为明显的是,猜不到身边这人都在想着什么。

比起那个意气风发,惹上京不少女子倾心的公子来说,现在的他已经不能随意打量了。若是现在的他同那给他挖坑的人比,这会被流放南方的人也不可能是他了。

上头听闻季文南被流放犹觉不甘心,只要想帮忙说上几句好话便可。只是那时候没人知道季文南离开后不想回去了,这下子人心都野了。你让他回去那也是难了。

上回匆匆见面也没能说什么,想着这两日便要回京复命,这会在不多说点话,以后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遂两边都不停,就讲了一些往事和以往的好友,这场践行也算是到这里。

沈元瑶同季文琪歇息了半晌又继续去看商铺,毕竟能给她一口定下来的铺子,这会还没找到。那就只能接着看看,若是不行,那之前有过考虑的也可以看看。

夜幕降临时分,沈元瑶同季文琪才回到济仁堂。

刚进门就瞧见守着门口的柳安逸,他看到两人回来,一扔手上的东西就要去拉沈元瑶。

半路被手长脚长的季文琪给截胡了,一把把人拦住了,“安逸这是在等着我回来呢?怎么就这么贴心呢?”

这高大的身材直接把沈元瑶挡的严严实实的,他不过就是在逗着柳安逸,柳安逸则是想到了什么。

他长大了也要这么高大,也能把姑姑护在怀里!柳安逸在心里道,脸上确实十分的嫌弃季文琪,怎么会有这般无赖的人。

杜仲也在济仁堂门前,之前便是他同柳安逸玩耍,两人还一个个药草的辨认过来。这会见他们说完话了,才开口转述季管事的意思,“季管事说他们等不得你们就先行食饭了,你们回来了也快些食饭,不然冷了还浪费柴火热饭菜。”

季管事平时都是这么对季文琪的,今儿也不例外,他们今儿走了不少地方,看了不少的铺子也没见能入了沈元瑶眼的地儿。

耽误了一小会,回到济仁堂天都快黑了,一般这个时候也该关门了。只是想着两人还在外头,便没那么早关门。

他们这边还说着话,小巷子传来踢踏的脚步声,急促慌乱的往这边来。

沈元瑶听力好,听到这声音往外看去。季文琪和柳安逸在拌嘴,唯有杜仲发现沈元瑶奇怪的动作,忍不住要问道:“沈大夫这是?”

济仁堂上下都喊沈元瑶为沈大夫,不为别的,就是一种尊敬。之前是以大夫的身份出面,那现在也就是大夫,在加上沈元瑶的医术还是有的,这称呼不算什么。

“有人过来了。”杜仲也是微微一愣,见她似乎是在听什么,也静下心来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听到。

还没等他听到什么,那一群人直接冲了进来,大大咧咧的一群人显得有些恐怖,若不是瞧见他们中间还扛着一个人,杜仲都要以为他们是来打劫的。

沈元瑶没细看受伤的人,但光看那低落在地上的血迹,就知道不是什么小伤口。

“快,把人送进去!”沈元瑶的话喊醒了发愣的杜仲。

杜仲连忙把人给带进去,让人平放在床榻上。沈元瑶就跟在身后,见人放下来也顾不上戴手套,往那人身上几处血迹较为深刻的地方查看

伤口处有简单的包扎过,只是没能把伤口的血止住,沈元瑶飞快的往这人身上几个穴口按压,一边指挥杜仲道:“快去找止血药草过来。”

这伤口看着就很狰狞,沈元瑶也就上次救了季文南见过一次,这次一看还是有些受不住。血肉模糊的看着眼前一片猩红,皮肉微微往外翻着,不少血从里面冒出来。

沈元瑶若不是强忍着,这会也要跑到外面吐了。看了这伤口,这段时间是无法正视猪肉这种东西了。

柳安逸半抱着医药箱跑过来,沈元瑶飞快的将箱子接了过来。里面的东西很多,除了沈元瑶本人其余人是根本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她正要动手,忽然想起围在一旁的人有些多。

“请你们先先出去。”季文琪看沈元瑶停下来的动作,瞬间知道她要说什么。

虽说他不懂药草药材,可那些甚么工具还是懂得,只是沈元瑶箱子里面的东西他确实看不懂的。现在人多口杂的也不好问,只能把人都请出去了再说。

杜仲也把柳大牛喊来了,季文琪见有人帮忙也往外退去。虽说他不怕这伤口的惨况,但你看到有人拿着刀子割肉,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悸。

这不是猪肉,而是人啊。他看着都觉得刺激,就不知道动手的沈元瑶是什么想的。

沈元瑶开始还觉得手有些抖动,这下平静下来,动作也快多了。柳大牛在一旁给她递东西,看着她动作飞快的处理腐肉。

“让人送个补血的药来。”沈元瑶将最后一块腐肉扔进盆里,将止血的药细细敷上再包扎好。

外头不少人都等着消息,沈元瑶一出来他们就围了上去。

“大夫,可有大碍?”

“这么大个伤口,怎么会没有大碍呢?”沈元瑶头都不抬的反问道。

那人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这又接着开口问道:“那还能医治吗?”

沈元瑶这下是真的不愿意回答了,这种伤口命大的自然能活下来,特别还是在这种没有破伤风,也没有专业设备的地方。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命大不大了。

第一百零四章上门求医

一直躲在人群后面的人走了出来,“沈大夫,你可要救救他,要不是我他也不会受伤。”

沈元瑶动作一顿,看向说话的人,赫然是之前在秦氏医馆照顾年迈亲娘的阿达,这下她才觉得这些人看着眼熟。其中几个都在柳叶村见过,就是上门催债的几人。

这下有好几个人都尴尬起来,想起来那时候确实是到沈家催债去了,他们那嚣张跋扈的模样,现在老大受伤了还送到人家眼前来了。

“要不,我们换个医馆吧。”有人小声说道。

主要是沈元瑶要记恨之前的事情,那必定不会出手救人,这伤势说什么都不能再拖延。

“伤势不能再拖,万一......”自然有人要拒绝,这一路来流的血已经很多了,说什么都不能再拖延。

阿达一直不出面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老大那伤势说什么不能再拖延了。若是在转到别的医馆给耽误了,那可怎么好。

“欠债还钱很正常,我们把钱还了就没甚么瓜葛了。”沈元瑶听力比别人好,怎么不知道他们说的话。

她这话是为了划清自己的立场,但是这也不是她不愿意救治的原因。若是像医术上那般医治,那在伤口愈合的过程中感染,或者因为伤口恶化,这些都是要考虑的。

“他那伤势不是不能医治,若是要我医治也可,途中出现什么问题,我概不负责!”

那群人瞬间说不出话来,这伤势他们心中都有些底。不说别的,就那伤口这般大,愈合还是后面的事,流失了这么多的血,还能不能撑住都是问题。

有人沉默自然就有人反对,“我们还是换一处医馆吧。”这个是不知道他们与沈元瑶有纠葛,就怕沈元瑶真的会有什么私心。

“不行,我们过去都要些时间,这路上出了问题谁来担着?”这也是他们顾及的地方。

这群人瞬间各持意见,一时也争论不下。他们有时间在这儿犹豫,可里面躺着的人可等不得。

“你们快下决定,你们时间多,里面的人可等不得你们犹豫。”

“我,有什么问题我来承担!”阿达最为自责,见他们争论不下,无非就是谁都不愿担责任。

他除了家中有个老母就孑然一身,他没什么好顾虑的,可别人不同。既然老大是因为他受伤,那他来担责任也是应该的。

比起别人他反而更相信沈元瑶,他娘的疫疟便是她医治好的。她也只是说不敢保证,那还是有办法医治的。那他相信她又有何妨,就当做那命来赌上一把。赢了那就皆大欢喜,输了也不过是没了自由。

所以他选择相信沈元瑶,也愿意押注在她身上。

其余人见阿达应下了,不少人都松了口气,有些还欲要劝说的也只能作罢。阿达不应下,那他们呢?他们也不敢应下这话。

沈元瑶见他应下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对杜仲说道:“带他们去歇会,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杜仲一直静候在一侧,闻言便把人都带走了,包括一脸沉凝的阿达。

柳大牛他本以为沈元瑶是要拒绝这些人了,那伤势看着医治都难,他没见过沈元瑶动手,但是她应下了那就是能救治。

就算最后人没有医治好,也有人应下了担责任,那沈元瑶丝毫不需要有负担。这就还是要看命了,听天由命便是。

他只等着沈元瑶吩咐便好,到时在一旁帮忙,也好看着她要怎么医治,对自己的医术也有帮助。

阿达静坐在堂屋,手里抓着一杯凉透的茶水,半天都不喝上一口。眼神时不时的就往里面看去,但里面是白布隔绝的隔间,什么情形都看不清楚。

“阿达,你莫要害怕,若是这人救不回来,我们就把济仁堂的招牌给砸了。”那人往阿达身边一靠,见没有济仁堂的人偷偷说道。

阿达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角,一股子酸涩的味道充斥舌头。

“我还是相信沈大夫,我们这是上门看病,听天由命罢。”阿达只能拒绝回道。

之前沈元瑶也说了,出了什么问题谁都没保证,这后果要有人来承担,这话也说得清清楚楚的。要是不信任她大可把人给带走,现在阿达也应下了,那出了什么问题就是阿达来善后。

他们不是没做过霸道的事情,可现在可是老大的一条命,说什么都大意不得。他前面应下了,现在这人说这话不就是要不讲理了。

此时早是深夜,不少人都昏昏欲睡,唯有阿达一人挺着腰板看着里面的动静。

直到白色布帘被人从里面掀起,柳大牛从里面走了出来。阿达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急急往那儿走去。

“怎么样了。”阿达拉着柳大牛的袖子问道。

柳大牛眼眶里充斥着血丝,带着满脸的倦意,开口回道:“止血了,伤口也......缝合了。”

阿达听不懂他说的什么话,就一直盯着柳大牛看,也不说话。

“就是要看伤口接下来的愈合。”柳大牛受不住他那目光说道。

听了这话的阿达算是放心下来,他就说他的运气不会这般差,这一把算是他赢了。接下来的情况就要看老大了,也只能等着伤口愈合。

今夜这么多人还是没能闹到季管事是不可能的,只能是有人同季管事说过了,那人除了季文琪也没谁了。

季文琪早在沈元瑶答应救人时就带柳安逸走了,把人带回屋子里,转身往季管事的屋子走去。

那些人也累了一日,这会柳大牛说话也没把他们吵醒。沈元瑶做完收尾工作,这才从隔间里走出来。

“沈大夫,多谢!”阿达一直等着沈元瑶出来,这会一见到她更是激动。

沈元瑶身上的衣裳沾了不少的血迹,这伤口缝合出来,离开那充斥血腥味的隔间,鼻子瞬间好受不少。

听见阿达这声饱含感激的话,终是没多说什么,还是要和他把后面的事情交代一番。

“就等着他醒过来,若是伤口愈合没受别的感染,那就没什么大碍了。”沈元瑶说到这顿了顿,接着道:“你也做好心里准备,不是谁都命大。”

柳大牛出来的时候说过了,阿达心里也知道什么都没说,只能鞠躬的说感激。

堂屋里有蜷缩着睡着的人,也有阿达这么个精神极好的人。沈元瑶让杜仲给昏迷中的人找了个屋子安置,至于其他人那就这般睡着吧,毕竟济仁堂也不大,他们也没受伤,那就不用搭理了。

翌日,季管事一早起来,想着季文琪昨夜来找自己说的话,知道有人上门来看病,本还觉得不放心,但见他说沈元瑶在接待,比起这侄子他更相信沈元瑶,便没特地去看一眼。

这下醒来终于想起来这是自己的医馆,怎么能不去看看什么情况。

季管事刚走到堂屋便被吓到了,好几个人就蜷缩着身子窝在椅子里。若不是看着希尔呢没有半分要清醒地模样,都要以为济仁堂这是来了贼人。就这么静静看了一会,还是想不通这么多人怎么来的,四处找杜仲的身影。

恰好杜仲正拎着扫帚往这边来,季管事看了那几人一眼,抬腿往杜仲那儿走去。

“这些人什么情况?”季管事抬手往堂屋指了指,脸上挂着几分焦急。

“就来看病的病人。”杜仲不慌不忙的回道,拎着扫帚就要去洒扫。

季管事闻言也是一愣,这么多人来看病?还是觉得奇怪,拉着杜仲不让他走,“那怎么不安排个屋子住上一宿?”

他知道昨夜那时分是走不得了,那会已经是宵禁时候了,那时候在街上走动是要进监牢的。可就这么把病人给扔在堂屋算什么事,这些人要是出去了到处乱说那怎么可好。

“这些不是病人,病人已经搬到西厢房去了。”杜仲被拉了一把,也受了要去洒扫的心。

这要是不给季管事说清楚了,那他也别想去干活了。

季管事现在是一脸的疑惑,怎么一下是病人一下又不是病人?这都什么情况,怎么感觉一夜过去,这杜仲也变了个模样似的。

“这些人昨夜送病人过来,沈大夫说不用搭理他们,就让他们在这儿歇上一晚便是。”

这下季管事终于是弄清楚了,也不在拉着杜仲不放手。那病人在西厢房,他还是看看去吧。

阿达就在屋子里照顾人,其实也不用怎么照顾,这人还在昏迷中别说说话了,就是动作都没有一下。只是心中挂念着事情,这一夜算是没歇息好。

直到门被人从外头推来,走进来一个眼生的中年男子,阿达似乎被惊到了,一个直挺就坐直了身子。

“你是?”阿达昨夜没见到季管事,只能出声问道。

“我是济仁堂的管事,你唤我季管事便好。”季管事面带和善,接着道:“你再歇会,我就过来看看。”

季管事说着便走到床边来,看了看昏迷的人的脸色,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苍白。衾被盖住那裸露的上半身,洁白的绷带从肩膀处穿过,包裹了好大一片肌肤。

第一百一十五章上门求医2

看这男子脸色苍白失血过多加上包扎的样子,多半是刀伤,加上这架势伤口必定不小。

季管事见过不少伤势严重的病人,可那些人很少能真的活下来的。昨夜要是他接到伤势这般严重的人,就算是有济仁堂在也不敢轻易接下来。

这种刀伤他们能做的不多,把血用药止住,然后用火炙过的刀子把腐肉割下来。这过程其中的艰辛难以想象,那麻醉散用量不好的话,在割腐肉的时候疼醒过来,这般剧痛平常人难以忍受。

等到把伤口包扎好之后,还要看病人身子如何,若是其中染上别的病症,那就难以保证活下来。还有些便是伤口迟迟不能痊愈的,这些都是不小的原因。

现下看到男子躺在这儿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对沈元瑶如何医治的好奇。这般伤势她都敢接下来,就是不知这人能不能熬下来。

季管事想着就觉得忧愁,也不知沈大夫对这有没有信心,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万一这人没熬过,那济仁堂可要怎么办。

这才扬名没多久,就碰上了这等事。要不是季管事不爱猜测,这会都该想这些人是不是故意来打济仁堂招牌的。

阿达不知季管事在想什么,这脸色变来变去的停不下来。人不说话他也不知如何开口,这会保持静默便好。

柳大牛昨夜也没歇息好,天未亮便到灶房煎药去了。眼前的药罐变成了血肉模糊的胸膛,接着便是一双白皙的手落在上方,有条不絮的翻动着什么。

柳大牛本想着沈大夫医术精湛,应该没见过这种伤势,刚要说让他来就好,哪知沈元瑶拿起用火炙过的刀子就动手,

那动作极其顺畅流利,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一片血色中衬出不同的颜色来。若不是柳大牛知道这会她这是在割除腐肉,他都要赞叹一句动作流畅。

这么一晃神,忽然想起沈元瑶应该没处理过这种伤口,怎么这动作流利的就像是一直有练习过的。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伤口上的腐肉算是割除完了,接下来便是包扎伤口,让伤口自己慢慢愈合。

到这里柳大牛不由得叹息,这般处理便是可以的了。若是要想活下来就要看这男子的命了,接下来谁都帮不了。

他转身要去拿绷带,沈元瑶忽然开口道:“先不包扎,把伤口缝合了。”

缝合伤口?柳大牛脑中只想着这是什么意思。这话一个个字拆开来他都懂,只是这连贯在一块就听不懂了呢?

沈元瑶也没多解释,“你先看着。”她这话就是要教柳大牛怎么缝合伤口,先不说他会不会懂,但是他要是想学她也不会介意。

接下来便是翻动不停的手指,那细如发丝的线在肉与肉之间穿过,针头带出血丝。柳大牛看得目不转睛,胃传来不太舒适的感觉。

他要是真没点斤两,这会就该跑出去呕吐了。

杜仲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柳大牛盯着药罐发呆,他喊了几句都没见有反应,直接伸手去拍他肩膀喊道:“大牛哥?”

柳大牛被这一动作给吓了个哆嗦,那翻飞的手指变成了土黄的药罐,转头看向拍自己的杜仲,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后背有些凉意。

“你这是怎么了?”杜仲纳闷道,他鲜少见柳大牛这般出神,不过是拍拍肩膀还被吓得打哆嗦,这都怎么了?

柳大牛自然不会告诉他这是被吓到了,昨夜强撑着说没事,只有自己知道有没有事。这还是第一次见人在伤口上动针线,忽然想到,这线在伤口愈合之后要怎么处理?

“你的药......”杜仲见柳大牛又要出神,立马提醒一句。

“哎哟,我的药......”柳大牛瞬间手忙脚乱的把火给扑灭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什么针线。

这个药还是沈元瑶昨天吩咐的,看她那疲劳不堪的模样,今儿必定是起不来身煎药的。这事儿只能落在柳大牛身上了,这不,一大早睡不着了就过来煎药了。

正午时分,窗外的光线十分明亮,沈元瑶用手臂挡了挡刺眼的光线,看着洁白的床帐唤回神思。

昨儿接了个棘手的病人,也不知这会清醒喝药不曾。想到这儿又叹了口气,要不是之前接触过,多半还是要再吐一次。

肚中传来雷鸣般的响声,忽然想问问今儿吃点什么。若是有猪肉什么的就不要让她看到了,这会她也真的吃不下什么肉的。

不巧今儿还真的有肉,还是红烧猪肉。柳大牛上桌看到那颜色瞬间就忍不住了,这怎么和昨儿那伤口那么相似。

柳大牛捂着嘴差点没干呕出来,在场的人都递来诧异的眼神,杜仲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是有喜了?”

这话一出,柳大牛差点没一筷子过去给他,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喜。瞪圆了眼看着杜仲不说话,主要是怕一张嘴就忍不住吐出来。

“多半是这样没错了。”季文琪看来看去,终于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柳大牛气急又不想开口,只能自动忽略了那一碟红烧肉,专心的看着眼前几个素菜吃饭。

柳安逸可不管什么,季文琪给他夹什么菜他就吃什么,吃得满嘴是油。之前杜仲说得话他听得不是很懂,这会见柳大牛不吃肉还很贴心的问道:“大牛叔,你怎么不吃肉呢?可好吃了。”

柳大牛那口没咽下去的饭差点喷出来,经柳安逸这么一提醒又想起那红烧肉,胃部有些翻腾,忍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我吃好了,你们继续吃吧。”

说完扔下筷子飞快的跑了,他就怕等会仍不住了,真要是有点什么就太丢脸了。

柳安逸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身影有些不解,疑惑地眼神看着季文琪,明晃晃的就在问: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季文琪好笑的拍拍他的脑袋,没有解释也没有嘲笑的意思,让他好好吃饭就是。

沈元瑶收拾好出来时,他们刚好食完饭,季文琪眼疾手快的把那一份没吃完的红烧肉给收了起来。

“你等会,让人热了菜再食饭。”季文琪见沈元瑶没发现自己的动作,等那红烧肉被收拾下去,这才走过来说道。

没发现季文琪动作的沈元瑶笑了笑道:“我自己下个面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她也是怕看到肉食,这会虽说没什么问题,等会要是看到肉还真是会忍不住要反胃。

季文琪挑了挑眉,嘴角有笑又憋了回去,“今儿的肉都吃完了,下次可早点起身。”

沈元瑶不露痕迹的松了口气,没有肉就好,这下也不再坚持自己动手了。

昨儿送人来的人都走完了,昨儿没办法在堂屋的椅子上睡了一宿,这睡了跟没睡一般。想着阿达还在这儿守着,他们也没多停留,各回各家歇息去了。

男子是在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见他没继续昏迷不少人放心下来,就连沈元瑶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放的麻醉散多了。

有沈元瑶时不时的诊脉看伤口,这伤口缝合之后也没发烧发热,更别说是伤口恶化,就是迟迟不醒让人比较焦急。

她这还是按照上回季文南的情况来下的麻醉散,季文南就是中途有疼醒的迹象,这次她特地加了一些。量不是很多,但人就是迟迟不醒。

“我这是在哪儿?”男人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满眼的陌生,和缓了好一会才想起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我们这是在济仁堂。”阿达见男子醒来哪能不激动,回答了话就跑去找人了。

他这两日都守在这里没动,他娘亲的身子还行,未免被她看出什么来,他也不敢回家去。怎么都要守到男子醒过来,这下人醒过来也放下了一半的心。

“是我对不住你。”阿达眼脸下满是守夜和焦虑熬出来的青黑,胡子拉杂的也没时间和心思整理。

男子刚想坐起来说话,胸膛连着腹部的伤口被牵扯到,那一瞬间的疼痛到说不出话来。

“沈大夫说先不要挪动,再过几日先。”阿达立马过去把人扶住,小心的让她躺回去。他这下可是不敢不停沈元瑶的话,不然伤口不好愈合,那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阿达喂男子喝了些水,等着沈元瑶过来看看在说。

这人能醒过来就好,剩下的便是好好养伤,只是暂时不能挪动位置,不然牵扯到伤口也不好。

接下来两日不少人来探望男子,男子也只能静静的躺着说些话。这同人说话的时间还是有限制的,一到点了杜仲就过来赶人,说什么不能打扰病人养伤。

其实杜仲也是满肚子疑问,怎么沈大夫来了什么奇怪的规矩都有。可济仁堂能说上话的几个都没意见,他这么个还要学习的人能说点什么。

就算是奇怪也只能憋在肚子里,自己瞎琢磨一下了。

沈元瑶这几日又接着出去看商铺了,不到暮色降临都不愿回来。她也是听季文琪说有不少商铺要卖,这会去看看也好。

要不是知道这是有正事,季管事都要怀疑自家侄子是不是带着人瞎逛去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游夫子1

这次出去比之前漫无目的的瞎逛要好多了,沈元瑶有了要动念头的方向。那就是做点心铺子,这种小生意容易上手也好做。

上一世的沈元瑶不爱同人出去聚餐,可喜欢在家里做点小点心自己吃,可能是因为平时休息的日子太无聊,这做点心小吃的手艺可是不错的。

特别是今日看到那高档的点心铺子,这才有了要这念头来。

往小了说就卖给平常百姓家也是可以的,往大了说出售到高门大户去也不是不行。前者是有盼头的,后者就要看怎么经营了,若是经营妥当也不是不可以。

比起那起点较高的铺子,沈元瑶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遂也没有要一争高下的意思,只是有了这么个念头。

至于店铺的位置也选好了,就是之前人较多的店铺。今儿有想法之后又回去看了一眼那儿的位置。除了人多比较吵闹以外,其余的都还不错。

季文琪一直陪着沈元瑶东走西逛都没怨言,在挑选铺面上也给些看法。其实他是不太满意那一排的店铺,也劝说了一番,说是不着急还可以再看看,不用一下子就定下来。

沈元瑶也是这么想的,可能接下来会有更好的也不一定。

现在比较着急的还是给柳安逸找学堂,这几日沈元瑶都出门去了,比起一开始的新鲜,这会反而有些焦急起来。虽说也不是没有自己看书,可看了书也没人给他讲解。

季管事比较忙,他也不好意思去打扰,想问别人人家也不是很懂,再见柳安逸那正经的模样,就怕自己讲解错了还不知道。沈元瑶是看得懂,可更多的是新时代的教学,浅薄点的还能给他讲解,往深处讲就比较困难了。

所以还是要给柳安逸找个学堂送去上学比较好,不然沈元瑶讲解不出来都觉得略微尴尬。

季文琪给她介绍了几个还不错的学堂,比起村子里的柳夫子也是可以的,她也略微问了问夫子性子如何。看来看去都是同柳夫子差不多的,这下她更是惆怅了。

“就没有稍微不正经......是特别点的夫子?”沈元瑶也是无奈道。

季文琪闻言,挑了挑眉头看着她。人家给孩子寻夫子不都是成熟稳重的比较好?怎么到了她这儿就要特别点的?

不过她这么一说,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是有一个,不过安逸不太合适这般启蒙吧?”

“你看安逸这样,要真找一个正经夫子,这以后可怎么办?”沈元瑶无奈回道。

沈元瑶怎么都没想到季文琪这么厉害,这都能有推荐。刚刚她还想着要是没有就找个好点的送去吧。至于怎么把性子改过来就考季文琪了,这么多人就他最不正经了,多在一起玩说不定也有用。

季文琪脑中想了想柳安逸平时的行径,确实是太过正经直接了。虽说现在还小,看不出多大的问题来。可是这正经不算坏事,若是正经到不知变通就算不得什么好事了。

说来这夫子同季文琪有些渊源,初相识还觉得是个正经夫子,等相识久了才发现不是这样的。季管事为了他可是各个学堂都得罪了一遍,最后还是送到了这个夫子这里来。

这夫子姓游,名四方。

季管事也是着急,除了这位姓游的夫子他没拜访过,其余的都摆手不愿接收季文琪。他只好找到游夫子那儿去了,也不知是他求菩萨摆各路神仙有用了,还是季文琪懂事了,这会倒是没有再气着夫子了,难得的安稳了一段时日。

“这夫子怎么特别了?”沈元瑶还是忍不住要问一问。她想着要给柳安逸找个“特别”点的夫子,可不是要找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万一这一颗小苗被带歪了,到时候她哭都没处哭去。

“喜爱游四方,各种......有趣的话,他教书还是很不错的。”季文琪改了改措辞说道。

“沈大夫莫要别骗了!”季管事不知何时走到二人身后,听到季文琪给沈元瑶推荐这夫子,脸色顿时就不好看起来。

虽说游夫子怎么说都是季文琪的启蒙师者,可带坏了季文琪一个就可以了。他见柳安逸这般乖巧懂事,之前送他去游夫子那是不得已为之,可柳安逸多听话的一个孩子,有别的学堂可以选择,为什么要去游夫子那儿去呢?

沈元瑶被吓了一跳,毕竟这么突然的冒出一个人来,说话又这般怨气颇重,怎么都被吓了一下。

“季管事怎么来了。”季文琪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

这是他尴尬时候惯有的动作,季管事见他这般也就哼了一声,别的没再说下去,这也是对游夫子的敬重了。沈元瑶看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瞧见季管事这怨念挺重的样子,多半是因为季文琪了。

他脾气一直都很好,无论是对谁都不错。可只要对上季文琪这个侄儿就真的忍不住了,从小到大就没给他省心,即便这次能给济仁堂帮忙了,平时撇开正事就忍不住要气恼。

这次听到游夫子怎么都要劝上一劝,这也是之前对季文琪有所期待,可现实总是给人致命一击。特别还是季文琪这个重量的人,怎么可能没点意见呢。

别的不说,哪有夫子教学子用杂草骗人的?

季文琪也知道季管事一直耿耿于怀这事儿,即便是后面他解释了季管事也听不进去,还把他从学堂里带回来了。他的心本就不在学堂上,即便有游夫子这般有趣的夫子也不能让他想要学习,季管事把他带了回来自己也松了口气。

季管事觉得把侄儿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也好,那游夫子可不正经了,什么唬人的招数斗殴教给孩子,那怎么行,要再学下去这侄儿可不就成了骗子?

“季管事,这游夫子我有意要拜访一番。”沈元瑶觉得可以见上一见,看看这人人品如何。

季管事闻言转头就瞪着自己的侄儿,眼里明晃晃的意思是:“你又说什么了?”他觉得是侄儿在私底下夸赞了游夫子,怎么都想不到是沈元瑶自己要求的。

“忽然想起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季文琪知道现在他说什么都没用,脚底抹油的溜之大吉。

再不走人,接下来就是长达几个时辰的思想教育了。沈元瑶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坑了他,见他落荒而逃的模样略微有些搞笑。

第二日沈元瑶带着柳安逸出门了,季文琪昨儿算是跑得快的了,今儿出门还特地躲着季管事出来的。

沈元瑶他们走到巷口才看到靠在街边的季文琪,昨儿要不是季管事同沈元瑶不算熟,那多半是要教育一番的。

季文琪见到沈元瑶他们也没在靠着墙壁,直起身子跺了跺脚,自顾自的说了一句:“这天还有些冷。”说着还夸张的搓了搓双臂,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沈元瑶也不会故意提起,人家不想说了,自己再把话题转回来,那人是有多蠢啊。她绝不是那么蠢的人,可她忘了身边还有个柳安逸。

“叔叔,我一点都不冷。”柳安逸拉着沈元瑶的手臂,心情极好的说道:“昨儿怎么没见到你呢?”

这不是忙着逃命呢?不然怎么会连晚饭都不出来吃呢?

季文琪那一本正经的脸瞬间就垮了,他忽悠孩子不是不可以,可是一看到沈元瑶在一旁,以往那厚脸皮的姿态半点都没有。

“今儿我们去见第一个夫子,开心不开心。”沈元瑶连忙把话题给岔开道。

季文琪走在两人前面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反正只有他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以往他可不是什么要脸皮的人,别说沈元瑶在场,就算是怒目而视的季管事在一旁也无所谓,该忽悠的还是会忽悠。

不知为何,他这次只觉得臊得慌。

这路程不算远,带着柳安逸这个小短腿走路也就两刻钟的时间,走进了能看到这院子的原貌。

等三人停留在门前,沈元瑶才知道这是到地方了。那门板上贴了个老旧的门神。上半部分贴着门,下半部分有风出来就不住的飘动,有种只要动一下手这门神就能掉下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对的,季文琪刚敲了敲门板,那门神就这样滑落下来,摇曳的掉落在地上。三人瞬间就沉默下来,就连柳安逸都不再兴奋的说话了。

“哎谁呀?”先是听到脚步声靠近,门板吱呀的就打开了。

游夫子先看到的是季文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手臂半抬起来就要拍他。等眼神落在他身后的人身上,那手臂顺势一拐,做了个轻挥手的动作。

“怎么得闲来看我了?”游夫子这斯文有理的模样甚是自然,活生生把动作给顺了回来,还做出一副稳重的模样。

“......”季文琪哪能不知道游夫子要做什么,只是这会有沈元瑶和柳安逸在场,怎么也不能给教导过自己的夫子下不来台不是。

游夫子也不用他回答自己,自然的把三人都迎了进去。有什么事情坐下好好谈谈便是。

第一百一十七章游夫子2

游四方看着不过中年的样子,可那放荡不羁的发髻就能看出一人的灵魂来。沈元瑶看着都觉得这是个很有自己思想的人,还好别的都还算不错。

四人坐在堂屋里,游夫子还是秉承给人留个好印象的原则,这会真是一本正经的没边。

沈元瑶在来的时候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见到人之后终于知道季管事那般恼怒的原因是为何了。这乍一看还真是有点为人师表的模样,估计是等人把孩子送过来了,便变成了不正经的模样。

她本想着给柳安逸找个特别点的,也可以说是有趣点的,这会看到游夫子也不由的有些不放心。

季文琪见沈元瑶盯着面前的茶盏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但他知道游夫子那不正经的模样全被她看了去,就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等他拿起茶杯要喝水的时候,正巧同游夫子对上了视线,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游夫子确实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他转头看了看安静的柳安逸,瞬间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是罗敷有夫准备开演的戏剧?而且人姑娘的孩子都这般大小了,那准是没戏了。

他这边天马行空的想象着,还想着要怎么安慰安慰季文琪。那边季文琪则是被他那奇怪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这是沈元瑶,沈姑娘。”季文琪受不住这眼神,只能先开口给游四方介绍道。

“这是游夫子。”

季文琪没说柳安逸,这还是要等沈元瑶是否满意游夫子这人,这其中还留了点余地发挥。

游四方端着脸,庄重而郑重地颔首道:“沈姑娘。”这般简洁的话语更是能骗人,他深谙其中的技巧。

这多说不一定好,少说也不一定对。但是这般庄重简洁就是一代名师的变现,他以往就是这般忽悠人的。

也不是说自己的教学不好,只是他这性子说不得稳重,送孩子上门不就是为了多学习么,要是看到为人师表这般不正经,哪家哪户愿意把孩子送来?这其中的道理还是多年的经验所得,就连季管事那眼睛都被蒙蔽了,可见他的演技是多么高深。

沈元瑶不全知道游夫子的底细,只是一想到季文琪的老师是眼前这人,就忍不住想要发笑的意思。以季文琪那跳脱的性子,季管事那般好性子都被气得不行,那些古板正直的夫子更是不能忍受了。

游夫子能把季文琪接下来,那就不该是现在看到的这副模样,不然说什么都不会接受季文琪这么个学子的。

而一旁的季文琪是真的扶额不敢再看,他们心知肚明游夫子是怎么样的人,只有他不知道自己的底都漏了,还要装模作样着实是有些搞笑。

“游夫子不用这般,我同季文琪......是多年好友了。”沈元瑶顿了顿,寻了个好听点的词说道:“我们可以坦诚一些,我对他还是很了解的。”

这话说的就很明显了,那就是我认识季文琪很多年了。游夫子你作为他的老师,她说什么都不相信你会是这般古板的人。至于坦诚便是字面上的意思,谁也不瞒着谁。

季文琪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他也是刚发现沈元瑶也能这般委婉地说话,以他同她相处的这段时间,说什么都是直来直往的那个。特别是在说到柳安逸的夫子的时候更是直接,就哪一个“特别”就让他很震惊了。

游四方这下眼睛都瞪圆了,这是真的没在装模作样了,不然就算再震惊也不会有这种表情出来。

“既然如此,还请沈姑娘多担待了。”游夫子还要文邹邹的说上一句,那肩膀瞬间就垮了下去,那动作表情都随意起来。

“我们就随意谈谈,不用太过郑重了。”他说着一口气把茶水给喝完,利落的模样都让人以为这是在喝什么美酒。

“安逸,你到院子看看,我似乎看到小兔子了。”沈元瑶这是要把柳安逸给支开,这才好说话不是。

柳安逸看了看他们,听到兔子还是有些兴奋,见他们都没出声制止便走出去找兔子了。

“沈姑娘还真是好眼力,这兔子躲着你都能看到。”游四方见柳安逸走了这才开口道,语气里满是敬佩的意思。

沈元瑶不知他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只能笑笑不说话,将茶盏拿起来轻轻喝了一口。

“夫子这儿有几名学生?”沈元瑶想让柳安逸多接触同年岁的孩子,她看游夫子这儿不像是孩子多的地方,要是这儿只有柳安逸一个学子,那还有什么好玩耍的。

“不多,也就四五个,今儿歇息一日,遂没有人来上学。”游夫子回道。

“你看我家孩子适合读什么书较好?”沈元瑶沉吟片刻问道。

游四方看了沈元瑶一眼,毫不犹豫的开口回道:“少说千字文也该学完了,至于他学到哪里了还要等我看看吧。”

沈元瑶这下是没有问题要问了,别看游四方算不得正经,可这回话却是丝毫不露底风。能开门户教学的人怎么都是有些底的,现在她也了解了一些,接下来在看看柳安逸吧。

游四方没想到就问了两个问题便没有了,他也不会上赶着去让人问问题吧,也没在出声多说什么。

沈元瑶出去寻柳安逸的时候,见他抱着一个通体雪白的兔子在怀中,手里还抓着一把青菜喂食。感觉到有人走进,这才抬起头来,“姑姑。”

游四方见只有他和季文琪在,这会是忍不住了,话语间带着几分怜悯道:“你说你怎么就这般想不开?”

不明所以的季文琪:?

“你也别瞒着我了,你这般是不行的,人家怎么都成婚了,你这般横插一脚对自己对她都不好,还不如......”

游四方还要苦口婆心的劝解他,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说得更是来劲。季文琪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想歪了,直接开口大断游四方的喋喋不休。

“混说什么呢?我同沈大夫可没你想的这般。”季文琪顿了顿,觉有有必要解释一下道:“这不是沈大夫的孩子,只是侄儿。”

游四方这人听人说话总是能听出不一样的意思,话题一转就道:“没想到她还是个大夫,该不是济仁堂里边的吧?”

见季文琪说是,那眼神又变了一个味道,只差明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了。

季文琪觉得他要是在和这人待在一块绝对会被气死,起身就要去出去透口气,谁知身后的人又来了一句:“就这么点时间也等不得了吗?”

若不是这人是他老师,他这会就该回去来个大不敬的动作了。深呼吸几下缓解翻涌的气,转身又坐回椅子上。

这次游四方不在开口了,他还没眼瞎到看不到季文琪要忍不住要动手了,这时候再说点什么多半是真的要被收拾一顿了。

沈元瑶是一个人回来的,看到两人都看向自己,她不急不躁的同游四方道:“夫子可要去同安逸说点什么?”

游四方本还觉得不需要,毕竟沈元瑶不一定会让柳安逸来,可若是她要求那还是有点机会的,这才点了点头往院子走去。

“可是有什么问题?”季文琪忍不住问上一句。他在这里差点没被气死,这会游四方走了脑子才冷静下来。

“又不是我上学,怎么也要上学的人满意不是?”沈元瑶笑了笑,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两人有一下没一下的说这话,经常一个话题跳来跳去的说不完。

不知过了多久,游四方这回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手里还牵着柳安逸进来。沈元瑶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心里算是有了个答案了。

上回柳安逸拜师她没在,这回是她亲自来的。比起她想的为了柳安逸好,他觉得这游夫子好不好更为重要些。

所以她想让游四方同柳安逸接触,若是能接受那必是可以的。柳安逸是个在学习上十分认真的人,知道游四方是夫子怎么都要问点学业上的问题。这回答的标准谁都没有,那就要看柳安逸的意思了。

至于一大一小聊了什么除了他们也没人知道,只是柳安逸这愿意让人牵着手进来,那必定是不排斥游四方这个夫子。沈元瑶不觉得一个人只有一种态度,只是在别的地方他们都没看到罢了。

再加上有季文琪这么个天然的担保人,怎么说都不会害了柳安逸,他既然介绍了那必是有些水准的。

沈元瑶最后问了游四方拜师要带什么拜师礼,游四方这么多娘来教书还真的没收过什么拜师礼,就连季文琪也是直接跳过了拜师礼,这回被人这般郑重地问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既然下了决定那就没多停留,三人就告辞先回去了。

虽说游四方不看中什么拜师礼,沈元瑶也不是很在意,可是柳安逸就不同了。一路上都在说着上回同柳大娘准备的拜师礼,敢情还是要准备一份才行。

游四方不介意,可柳安逸介意。沈元瑶最疼他了,怎么会不准备。只不过是不知道游四方有没有特别的习惯之类的。

柳安逸上学的事情算是完成了,等过两日带着拜师礼过去拜师便可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准备工作

季管事知道季文琪还是带着他们去游四方那儿,本还以为沈元瑶会拒绝,谁知道这都要准备拜师了。这下别说对季文琪摆脸色,对沈元瑶更是一言难尽。

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元瑶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柳大牛这个看客都觉得好笑。

沈元瑶最后没定下之前看中的地方,反而是季文琪较为看到的地段。有一家店铺正好要出卖,店铺的面积不算大要价也算不得高,只是比之前她看中的那儿翻了一倍的价钱,一百两银子连带着里边的一些家具什么的包了。

接下来是店铺装修的问题,季文琪还想给她介绍一些师傅,结果沈元瑶拒绝了,等她把图纸准备好再请人来帮忙。

季文琪也不知道她要弄点什么,这是她要做生意,既然她有自己的想法那就不过分参与了。

柳安逸这两天上学堂都非常兴奋,也不知道是真的喜欢游夫子还是别的,每日回来都兴高采烈的不行。他不愿多说,沈元瑶也不会过问太多,这几日都在想着怎么装修店铺,对他的关注就少了一些。

等沈元瑶画完图纸出来,季文琪就看了一眼,上面的线条都很纤细,他翻来覆去的都看不懂着图纸,最后还是放弃了。

直接让沈元瑶给那些老师傅说要求,老师傅看起来年龄不小了,好在身体还不错,也不知道她怎么解释的,老师傅模糊了片刻就弄懂了这图纸。

“就按照图纸上的来,其他的不用该太多,若是有甚么看不懂的就来问我。”沈元瑶让他把图纸给收好。

这图纸就这么一份,还是她每天改来改去画的,要是弄不见了就该难办了。

老师傅见她这般郑重也不敢随意,他帮很多人修葺屋子,还真没见过那么细心的东家。角角落落的地方都考虑到了,听她那话知道这东家会每日都来,那就要更小心了。

这装修什么的放到一边去了,她这还有不少工具要另外做,还想着要季文琪给介绍几个手工好点的师傅。

季文琪带着她去找人,这一找还碰到了熟人。

覃正康这次进城也是师傅说有活做才过来的,谁知那边的东家说暂时不要人帮忙了,这一趟算是白走了。想着来都来了那就看看能不能接到点散活,他这边与同行的人说着话,那边就来了人。

“活来了。”覃正康身边的人撞了撞他的胳膊说道,起身就往那两人跟前走去。

“这是要做点什么呢?”小伙扬着笑脸,和气的样子让人看着都觉得舒爽。

“准备做点小工具,你们接不接?”沈元瑶没想到才走来就有人招呼,还是这么个年轻的小伙。

季文琪之所以没直接给她介绍人,主要是沈元瑶说这些都是些小工具,那些做木活的人都不愿意接这种活。工期短不说价格还不一定高,遂不是很多人愿意接活。

那小伙听到沈元瑶的话正要拒绝,身后的覃正康就开口道:“我接。”他本想着今儿要是没有活接,趁着天还黑就归家得了。

谁知道这么巧的就看到了沈元瑶,陪在她身边的是个年岁差不多的男子,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这脑子一热一番话就脱口而出。

“正康?”那小伙奇怪的看着覃正康,这种活他们一般都是拒绝的,这是怎么了就答应了。

“没事,我们认识的。”覃正康顿了顿,本来想说这人是谁还是改了口道:“我们是同乡。”

沈元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只是愣了一愣,见他这般说便也点了点头说是。季文琪本还觉得这人奇怪,见他这般解释也知道他们认识了,遂没在多出声。

“那我们找个地儿聊聊吧。”沈元瑶也不见得尴尬,她觉得他们之间早就说清楚了。之前覃正康对沈三丫多加照顾,那她等东西做完之后给多点银钱,算是还了之前他的好意。

她把要求都同覃正康细细说明,季文琪就在一侧喝茶不语。

这坐着的地方就是街边的小摊里,谭正康看看没什么表情的季文琪,再看若无其事的沈元瑶,那一肚子的话瞬间又讲不出来了。

“我想起我还有点东西没买,你们在这儿等等我。”季文琪何等的机灵,看覃正康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有了些猜测。

看两人怎么都不只是同乡的关系,之前多半还是有点什么关系的,只是沈元瑶这边他还真看不出甚么来,反倒是覃正康这边能看出端倪来。

他这么说便是给了覃正康同沈元瑶说话的机会,见季文琪人走了,这要说的话还是不懂怎么开口才好。

“私事和公事不能混为一谈,你要说什么便说。”沈元瑶想了想也知道季文琪这是给他们说话的空间,也不像拖着什么都不说。

“我娘给我相看了一家姑娘,我不是很乐意,就想问问你怎么想的?”覃正康收了收手臂,眼神也不敢对上沈元瑶的。

“要是人不错,你娘喜欢便好。我又不是你娘,你来问我就不合适了。”沈元瑶听他这话还觉得好笑,怎么这种事情还要来问自己。

她之前同覃正康说清楚了,只是她没想到他还没有放下,敢情这还是拖着不答应要问自己呢。这一刻要是沈三丫的话,她都要劝着自己答应算了。可她不是原主,也不想就这样过完一辈子。

这不是过家家,在新时代就算结婚了也有离婚,可在这儿和离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既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何不一直坚持自己的立场,就算是最后逼不得已也不能这般随随便便就是了。

覃正康闻言,终于舍得抬头看着沈元瑶。对面的人眼神清澈,对上他也不转移也不躲避,就这么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看着自己。

那一刻,他知道眼前这人是真的拒绝了自己。就像之前一般,没了那一纸婚约对她来说更是一种解脱。若不是有他娘先去退亲,沈元瑶也会上门找自己退亲的吧。

不知为何他有种错觉,似乎他一直都在等着这句话。更多的是一种执念消散的感觉,比起那么多年来漂浮不定的婚约,这话就像是一句谜语,轻飘飘的就击散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执念。

“东西做好了送到济仁堂给我便好,天色也不早了,我先走了。”沈元瑶见他恍恍惚惚的模样,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话都说完了,也没必要继续停留,还是给他留点空间,自己琢磨一下便好。

当初这婚事是两家定下的,若说他对沈三丫有什么情爱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中间有十年未相处的空白,你说这情爱怎么会凭空出现。不过就是自己的臆想罢了,现在说清楚了,能不能走出来就要看自己了。

就算是当事人沈元瑶也帮不了忙。

季文琪离开小摊子也没走远,就在一旁的小道上等着。沈元瑶要是回济仁堂必定是要走这边,遂他候在这里等着便是。

他也不怕她知道这是故意给两人腾空间,只是见沈元瑶没拒绝,那就是有必要谈一谈。既然两人都要谈一谈的意思,那他何必那般不长眼的挡在中间碍事呢。

季文琪也没等多久,就等到了沈元瑶。一个人往这边走来,身后也没有跟着覃正康。

他不由得挑了挑眉,这般快速?他还以为要好一会呢,这也没等多久。

沈元瑶看见等在道上的季文琪也没意外,他们是两个人出来了,回去不是两个人一块的,季管事能念叨季文琪好几个时辰。

他故意给两个人腾地方说话她也心知肚明,也就没拒绝他的好意。

覃正康不知自己做了多久,沈元瑶走的时候他也没上去拦住,因为他没办法分辨心中那种轻松的感觉是为何。

他不是一直都等着沈元瑶吗?为什么等把话说清楚了,自己还觉得轻松不少呢?恍然间想起了父亲,那是他说的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夜的风很大,他只觉得自己很冷。

“小伙子,可方便让我收个碗?”小摊子的老板忍不住问道。

他瞧见这人就呆坐在这儿不动,该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谭正康这才回过神来,让老板把碗给收了,还问道:“多少银钱?”

“不用啦,那姑娘给过了。”老板挥了挥手说道,你这吃也吃完了怎么也该走了吧,老占着这位置算什么道理。

覃正康踏着夜色往住所走去,昏暗的烛火在他背上落下光点。这般也好,至少不用夹在中间两边难做人。

至于他怎么想沈元瑶也不在意,新时代的年轻人多得是和平分手的,虽然他们也没谈什么恋爱,这婚约解除了也等同于和平分手,谁都不亏欠谁的不是。

吃完晚饭沈元瑶还要回屋里整理些东西,她才走到桌案旁就看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这是一个木块削成的东西,这东西也不是很奇怪,只是沈元瑶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而感到奇怪。

第一百一十九章开张大吉

沈元瑶还想着这是个什么东西,门口忽然探进来一个脑袋,悄悄的看着她。

“怎么不进来?”沈元瑶笑着说道。难得见到柳安逸这般小孩子气的模样。

“姑姑。”柳安逸本来只是想悄悄的看一眼,被发现了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了进来,沈元瑶还想着这是怎么了,见他的眼神一直落在那个木头上班。自己稍微联想了一下也知道是为什么了,看来这还是他特地放进来的。

“这......木头雕刻的还不错,安逸知道谁放的吗?”沈元瑶最近不是常在屋子里,遂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柳安逸别扭的说道,顿了顿又问道:“好看吗?”

这下沈元瑶真是破功了,一下没忍住就笑了出来。这偷偷摸摸的样子丝毫不像是送东西的,但是柳安逸的性格本就这样,可爱又扭捏。

逗了柳安逸觉得心情还算不错,这才让他自己去洗漱歇息。

这段时间都是季管事带着柳安逸,其中教会了他不少事情。第一件事就是不能和姑姑在一个屋子。一般孩子这般大小都要分房住,只是柳安逸一时接受不了,沈元瑶也不着急纠正。

季管事不是爱管闲事,只是沈元瑶没时间管,他就帮忙带一下孩子罢了。

覃正康将动作做好送过来,这次没再找机会同沈元瑶说话,也不知道是真的放下了还是别的什么。这种态度对沈元瑶来说要好很多,至少不用想太多,也不用估计太多别的什么。

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沈元瑶想着找个天气好的时候开门就好了。季管事怎么能答应,硬是自己翻日历选了个好日子,怎么也要沈元瑶听他的,若是不听就让济仁堂里的人来劝她。

沈元瑶也是哭笑不得,只好听季管事的安排。怎么都是长辈,走过的路比他们吃过的盐还要多,听一听还是没问题的。

初七是个好日子,季文琪特地去帮忙开门放鞭炮,这算是庆祝开张大吉了。

街道上的人还挺多的,听见这动静都纷纷看过来。比起别家的糕点店,这家的店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们觉得这是一家小糕点店不错,可从外面看去就觉得没那么简单,至少这眼里看见的东西都觉得舒坦。不过这家店铺开张得随随便便。

被人家恨不得多少几条鞭炮吸引视线,这家就不一样了,一条烧完就算了事了。

他们纷纷惊奇,就连季文琪都觉得沈元瑶的想法与众不同,他也这么问过她,结果她来一句:“烧鞭炮对空气不好,对人身体也不好。”

这是被药草给塞了脑子了?季文琪觉得他们两人中间绝对有一个是脑子进水了。为什么她说得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只是连贯在一起就不太懂了。

沈元瑶才不管季文琪和别人怎么想,这该表示的表示了,也算是给开门来了个程序,接下来就是等着人上门买东西。

只是这会人虽然多,对这家新开的店铺不是很了解,遂没人愿意上门买东西。沈元瑶么多在意这些,刚刚想着烧鞭炮不好把东西摆出来,现在倒是可以拿出了。

小碟子将之前准备好的糕点一一摆上,这些糕点都不算什么稀罕东西,山珍海味虽然吃不上,可这些街边小吃还是能吃得到的。不少人看到这些东西也没要看的心思,直到沈元瑶将最后一样东西摆到桌面上来,这下才真的将目光顿在上面了。

那糕点金黄金黄的蓬松着,上面撒了一些白白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就那一开笼的瞬间,街道隐隐约约飘来浓郁的香味,不少人都盯着拿东西转不动眼珠子。

季文琪闻着都觉得很香,开始还不确定这能不能行,只是沈元瑶坚持要这般,他也没再多劝话。

看现在的情形感觉还是不错的,至少现在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总会有人忍不住要上来买的。

这第一个客人是个小女童,她磨着阿爷给了银钱就过来了。她可是闻着这个味道一早上了,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吃,她娘一直不给买。等她娘人转身走开,她立马就跑去找阿爷要了银钱。

“我要一个那个香香!”女童还不够柜台那么高,高高举着手把手中的铜钱给沈元瑶看。

沈元瑶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么个小女孩过来买,见她手中的钱不多,但还是收了过来,给她装了一个糕点,还从一旁的马糕上面割了一小块下来。

“来,拿好了!”

从女孩手中拿过铜钱,沈元瑶忽然有种生意难做的感觉。想着还是当个大夫比较合适,毕竟不用买店铺什么的。

也好在季文琪之前劝住了自己,不然她可能都要请个人来帮忙,现在看着应该暂时用不到。她今早起早做的这些糕点还不一定卖得完呢。

小女孩拿着糕点走了,那些人有些蠢蠢欲动,但还是做观望的态度不愿上前来。

季文琪看着都觉得这些人不识货,这么香的糕点都不上来买点,他又看了看沈元瑶无所谓的样子,觉得自己这就是瞎着急。

人家出钱出力的人都不着急,他怎么就那么着急呢?

从早上到正午,除了那个小女孩上门来买了,街道上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的就是没光顾过沈元瑶这家小店铺。

“要不你先去吃点东西吧,你也该饿了。”沈元瑶见时间也不早了,季文琪今早一直陪着自己在这儿看店铺,怎么都该饿了。

再说了现在也没什么人上门来买东西,干脆让他先去吃点东西,“下午你就回去歇着吧,现在也没什么人来买东西。”

季文琪笑了笑,也没拒绝沈元瑶的关心。但是,等会吃了东西他还是会过来的,第一天开张这般冷清也是正常的。他也是怕沈元瑶受打击,这做生意就是你情我愿的,不能像医馆那般不得不去。

沈元瑶是真的无所谓,也不知道季文琪会想多了,见他走了便没多在意,拿过放在一旁的书看了起来。

这本书是乡野怪谈,就是古代版本的奇闻异事。也不知道怎么就从济仁堂书房里找出来的。她把济仁堂里的人都过滤了一遍,觉得能把这种书夹在一大堆医术中间的人,也就只剩下季文琪这么个不靠谱的了。

遂她也没多问季管事,就连季文琪都不记得自己看过这本书。他无意中看到她在看这种书还关心的问了一句,那样子就是不记得有没有这本书。

于是她想着等自己看完了,再告诉季文琪好了。

这一边还是酒楼上,最近季文南就爱出来瞎逛一下,等到了点又回到季府里去。千书千海都不知道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只是主子吩咐什么,照办就是了,不用多问就是本职工作。

这次季文南身边带着的人是同安,还有一个千书也在跟前,千海不知被安排去做了什么。

在路过一处糕点店的时候,坐在马车前面的同安突然看到了什么,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还特地擦了擦眼睛。

“公子,我好想看到沈大夫了。”同安忽然开口道,在擦了几下眼睛之后,他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人是谁。

“嗯?”季文南慵懒的尾音打了弯落下。

同安见公子有了回应,这才接着道:“就刚刚那个糕点店里边,我没看错。”最后那一句更是加重了肯定。

“寻个酒楼歇会。”季文南换了个姿势,还是慵懒的靠在引枕上道。

千书找了一家最近的酒楼,同安自觉地先下马车,让掌柜给安排一个包间,等季文南下马车就往楼上走去。

季文南也不知道自己这几天是怎么了,就是想出来逛逛,一圈圈逛下来也无聊腻歪得厉害。今天觉得无聊透顶,第二天还是要出来转上一圈才罢休。

同安刚刚说见到沈大夫更是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几日一直在这儿乱转就是为了点什么。

那日在酒楼瞧见对面的沈元瑶,就当着林海哲的面瞒下这个人来。他说不出其中的问题,自然也不知道这几日的行径是为了哪般。

“你也许久没见沈大夫了,你上门去看看吧。”季文南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其中更是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毕竟他自己没上门去见人,也没把人请来一同喝茶。他只是为了同安着想,让他上门去问个好,也是打个招呼也好的意思。

同安这次真的是呆住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觉得季文南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他这还忐忑着要怎么和这主子说点什么,就算是上去打个招呼也好,这自己还没有说公子就说了,那不就是善解人意是什么呢?

他动作快速的就要告辞往下面走去,谁知又被季文南给叫住了。

“等等。”季文南顿了顿,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你看看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一并带回来吧。”

他应该没听错吧,沈元瑶一个大夫怎么还开门做生意了?就算是做生意不应该是开医馆么?怎么还......改行了?

第一百二十章奇怪

季文南思来想去也不懂沈元瑶怎么就转了个念头,难不成这大夫不好做了,所以转行了?

同安这边直奔糕点店,自上次一别之后便没再见过,特别的跟在季文南身边之后,根本找不到机会单独出门。难得公子愿意松口让他出来,这机会说什么都不能错过。

唯一觉得懊恼的是,没把那本子给拿出来。

那本子也没写什么,都是些他没琢磨透的问题。以往都是随身携带,今儿怎么就忘了拿出来呢。

沈元瑶趁着空闲把一些工具给收了收,再抬头就看到了一脸懊恼的同安。

“沈大夫!”同安一扫懊恼,带着见到恩师的激动。

沈元瑶生生打了个寒战,不是冷也不是别的,就是觉得这态度也太热情了吧,还有,这人叫什么来着。

“好久不见。”沈元瑶也不去问他什么名,主要是问出来大家都尴尬,还是装作稳重的打了招呼。

“是有段时日没见了。”同安自然是激动的,沈大夫的脾气一如既往的好呀。

“你这是?”沈元瑶也没想到会被他认出来,只是看他药叙旧的样子比较郁闷。就怕等会自己说多了,暴露了自己的底子。

“公子让我来看看有什么新鲜的吃食。”同安经沈元瑶提醒才想起公子说的话。

让他来看看有没有新鲜的吃食,那就是平常少见的,还有就是比季府里还要好的东西。

“沈大夫这是做得什么吃食,闻着怪香的。”同安也不拿自己当外人,这话说得也比较直接。

特别是在上次给季文南治伤,有种给他和沈元瑶划分到同一个阵营的意识。大家都是公子手下的人,那说话就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地了。

他在季府过的也不是特别随意,有时候难得的出门一趟,有时候同季府里的人多说两句话都能被千书千海教训,这下更是羡慕沈元瑶了。

这般逍遥自在的多好,自从到公子手下就没这么惬意的过活了。

其实同安不知道季文南也是为了他好,他之前是季府请来的大夫,这同季府的关系就不一般。若是有心人从他那儿下手,查探公子的事情,这没被发现就还好;被发现了那就不是赶出季府那么简单了。

季掌柜从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季文南在这儿一段时间也隐约猜到一点点,季掌柜更像是父亲请来的师父,教会他的更是不少。

不然这会他还该是在季府里念书专研,他现在这般也同季掌柜脱不开关系。

至于为何不把沈元瑶收到自己身边来也是有所顾及,季文南对沈元瑶确实有几分欣赏,欣赏的也是她那一手医术,还有敢说敢做的气势。至少他还没听说有谁能这般缝合伤口的。

女子在这世间处于弱势,沈元瑶除了医术精湛以外,对他来说没什么多大的用处,而收于羽翼之下更会引来一波舆论,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沈元瑶的身份他也让人去查了,确确实实就是个乡间村人,你要说有人从中做手脚也不可能。她虽说有十多年未曾回家,可一回来就带着半大的孩子,若是有心人必定不会这般拖累沈元瑶。

季文南以往是不屑于算计,一心只读圣贤书,结果便是从云端摔落泥间。这些人恨不得他就此被打倒,谁让他风头过盛。

这也是真的到了这般境地才能体会到的感觉,以往不屑一顾,这下是真的不能不这么做。

沈元瑶闻言也是奇怪,她觉得自己同季文南不算关系好,不过就是大夫于病人之间的关系。心中虽有疑惑,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开门做生意,哪里有把客人往外赶的意思。

她挑拣了几样吃食,不敢多挑,便用油纸细细包起来。

“一起半两银子。”沈元瑶知道季文南有钱,也不像之前一般半送半卖,毕竟对有钱人还是有点仇富心理的。

同安接过来也没多问什么,他对银钱的概念不是很高,再加上对沈元瑶的信任,半句话都没问就掏钱。

这东西都买了,沈元瑶想着他该走了,谁知他扭扭捏捏的不愿走,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她秉持着不招惹事情,就算是看出来也不问。

同安看起来不像是心思重的人,可是,他们的关系在季文南伤好的时候就划清了,毕竟人家给了银钱。

沈元瑶也装作没看懂他脸上的表情,同安只好心有戚戚的拿着糕点走人了。

同安来时走路飞快,就怕沈元瑶凭空消失了。现在没得到沈元瑶关心的他更是低落,速度比来时慢了不少。

“看什么呢?”季文琪的声音忽然出现,纳闷的顺着沈元瑶看着的方向看去。

“没看什么。”沈元瑶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她刚刚一直看着同安的背影,直到消失了也没收回来,比起有心思的沉吟,这次反倒是什么都没想。现在看到季文琪反倒想起来什么。

“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怎么还过来。”

季文琪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到桌上,也没回答沈元瑶的问题,“快些吃吧。”

小店一时安静下来,沈元瑶安静的吃着东西,季文琪则是坐回今早的位置,看着店铺外人来人往的路人。

同安提溜着东西回来,把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叠好端过去给季文南,这才一脸愁容的走到一边去。

季文南眼角撇见他那忧愁的模样,半点也没在意,拈起一块卖相还不错的糕点送进嘴里,细细的品尝着。

他这斯文的动作顺畅无比,同时也很是赏心悦目。同安见他这般悠哉游哉的模样更是忧愁了,怎么就没人愿意开口问问自己怎么了呢?

同安不是什么藏得住的人,特别是自认为不合理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一个暴躁的宠物。

“公子怎么都不问问我这是怎么了吗?”就算是在季文南面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表情。

这也是季文南对他信任的一点,不用自己开口问,同安终是忍不住要找人说上一番才罢休。

“你说就是,怎么还要人问。”季文南其实也很是好奇,只不过比起同安,他更能忍,也更能不动声色。

同安见公子接了自己的话,这下怎么可能忍得住,直接就把经过说了个完整。其中,更是表达了自己那激动的情绪被沈元瑶给忽视了的低落。最让他觉得懊恼的就是没把本子带出来,一时间也不懂要怎么请教沈元瑶的懊恼之意。

季文南就静静的听着他说完,比起上一次的偶然遇见,想着身边还有外人便没上前去请。这接下来就是想不经意的巧遇她,他都这般兜兜转转了几日,其中的烦闷也只有自己知道。

这会听同安絮絮叨叨的一番,这心中焦虑感觉好了不少。至少不是知道她在城里,却见不着人来好得多了。

想到这里,季文南明显的顿了顿,他为什么要见沈元瑶?还有为什么要故意去遇见她呢?

同安说得正是激动的时候,自家公子的反常他根本察觉不到,只顾着一个人絮絮叨叨说完。

“我们走吧。”季文南觉得这样很奇怪,更没了要继续听的心思,一起身就往外走去。

“公子!”同安也没想到公子这突如其来的话,愣了一愣才跟着走,忽然想起自己刚去买回来的糕点。

“那糕点不要了吗?”

同安这话让季文南顿了顿脚,头也不会的道:“不要了。”身影往楼下走去一转弯就瞧不见了。

同安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想着那糕点的香味,怎么说都是沈大夫自己做得。可能吃起来同别人家的不一样也不一定。想着就转回包厢把那糕点给收了起来。

公子不吃,他留着吃不就得了。

谁知道他刚上了马车,公子那眼神一扫过来,他就老实交代了,“我这是舍不得浪费,再说了,这可是沈大夫做的吃食,怎么都要给点面子。”

季文南在心中冷笑一声,不过就这么几块糕点,用的着给什么面子呢。

结果同安也没能吃上沈大夫做的糕点,就因为季文南一句送到我桌上去。他作为下人的怎么能违背了,乖乖的就送过去了。还忘了公子之前说的话,不然也不至于什么都感觉不到。

晚间关门的时候,沈元瑶算了算卖出去的银钱,同安走后也有人上门来买吃食,都是抱着尝一尝的念头,买的东西不是很多。

这还是开张的第一天,人少再正常不过。

麻利的把东西都收拾好,关了店门两人就往济仁堂走回去。

夜色渐浓,他们走回济仁堂的路上就经过不少人多热闹的地方,沈元瑶看着人越来越多的街道,有些感慨。

这个时辰在柳叶村早就安静下来了,可在人多繁华的耀州城就不同了。这正是好活动的时候,怎么可能安静的在家中待着,不到宵禁的都不想归家。

路过一处时,沈元瑶耳朵动了动,似是有什么感应似的回头。她看去的地方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这是忙晕了头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田七

躲在暗处的人缩了缩身子,静候片刻才敢探头出来看,沈元瑶和季文琪身影混进人群中。

老人这下才靠着墙深喘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没对上沈元瑶的视线,可那感知却是十分灵敏。这段时间他们什么动作都没有,就只能守在家中静侯时机,等耀州城真的平息下来再出来活动。

今儿不过出来走动走动就看到了沈元瑶,他不过觉得眼熟多看了两眼,谁知人家一下就感觉到了。也好在他动作迅速,不然就被看了个正着。

老人深深觉得沈元瑶绝对不简单,加上上回他们有过照面,这下子别说出面,就算是出门都成了困难。

看来回去还是要说上一声,不然他们也别想做这勾当了,金盆洗手得了。可这勾当说什么都是十分赚钱的,这么放弃了也不可能,那就只能把人给收拾了。

这么想着,也不知谁给的勇气,那杀人灭口的念头都出来了。

身影往暗隐的黑夜中消失,往来时的路走回去。

“怎么了?”季文琪见沈元瑶忽然回头,还以为是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了,还想多问几句,就被沈元瑶给打断了。

“没事,看错了。”沈元瑶笑笑,似乎没把自己忽然回头的异样放在心上。

其实她比谁都在意,在心中不断排除人选。

沈元瑶将人都一一排除了,最后人选就定在了人贩子上面。她刚来没多久,要说结仇的人无非就是秦管事了。秦管事现在怎么样她不用多想,毕竟她给人家这么个“大礼”,不记在心上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般派人偷偷摸摸的来也不像是秦管事做的,那般高傲的一个人,说什么都不像,可还是要留点心思在这儿上面。

比起秦管事她更怀疑那个人贩子的老头,这也是感觉到的。那老头敢当街掳人就代表了有恃无恐,后面果然有人出来帮忙,那就不是什么担任行动之说。有人帮忙那就是有团伙相助,比起秦管事下黑手对付自己,这些躲在黑暗处的人更让人忌惮。

两人一路回去没多说话,主要是沈元瑶想着事情。而季文琪见她自刚刚那奇怪举动之后就没说话,多半就是在想着什么,他也不好开口打断她沉思。

这边一路沉思静默着走回到济仁堂。

柳安逸最近就喜欢在门口等着沈元瑶回来,远远瞧见两人的身影就迎着出去了。

“姑姑!”柳安逸兴奋的喊道。

柳安逸自从去了游夫子哪儿学习,这性子越来越活泼了,沈元瑶觉得欣慰不少。不管游四方有没有才学,但是带孩子还是有一手的,柳安逸这被教得多好呀。

沈元瑶一扫之前得肃立,带着几分笑意道:“怎么还跑出来。”顺手拿绢子帮他擦了擦汗水。

季文琪也觉得柳安逸这般好些,比之前少年老成得样子好多了。孩子天性总是比较能吸引人的,只是心中不由得纳闷,怎么都是游夫子带得学子,怎么自己就这般了呢?

其实也不怪游四方,季文琪本就不是什么懂事的孩子,柳安逸这是碰上了互补的夫子。季文琪同他就是臭味相投了,读书识字是半点不愿意多学,可是游四方那稀奇古怪的念头却是学了个十成十。

这也是两者之间的区别,怪不得别人的。

柳安逸的小脸粉嘟嘟的,看着可爱极了。要是平日里沈元瑶早就逗着玩了,现下却没了半点心思。

一想到那些躲藏在暗处的眼睛就觉得烦躁,怎么样才能保证柳安逸的安全才是必要。

这边东躲戏藏的回到家里,想想还是觉得不把沈元瑶给收拾了,他在耀州城可就待不下去了。

这么想着,老旧的门板“吱呀”的被人给推开了,那人迈着小步子,脂粉香味瞬间充斥屋子。

“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田七回头看了一眼来人,靠着墙的椅子坐下,佝偻着背就要点水烟。

“这不是见这几日风声没那么紧了么。”莫妈妈掩了掩嘴鼻,她最受不得这水烟的味道了。

一口烟雾喷出来,屋子里瞬间就飘渺充斥着白雾,莫妈妈更是嫌弃,挥了挥手中的绢子。

“他们人呢?”

“他们?”田七笑了笑,不知在想着什么,“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还一段时间没回来了。”

说到这田七还带着几分气急,那两个没什么问题,出入都和之前一般。那像自己,因为上次的事情不得不东躲西藏的,今儿还遇见了沈元瑶,这才回来了。

莫妈妈也听出他话里的不满,嘲讽的撇了他一眼,“那能怪谁呢,还不是你没用。”

“你懂什么!”田七哪里受的住莫妈妈的嘲讽,拿着水烟就磕在在桌案上,不过就是个青楼里的妈妈,这还给说上自己了。

莫妈妈平日也这般说话,没想到田七反应这般大,想着以后还要一起办事,怎么也不能伤了和气。

“这不是楼里没了货,我这嘴就不上把,田爷莫要见怪。”莫妈妈说多了好话,怎么不知道男人的秉性,张嘴就是一段好听的话来。

田七见她服软便没了气,将水烟递回嘴边抽了一口,吐着烟雾道:“若不是上回那女子,我们何须这般。”

说到这儿还顿了一顿,“今儿还见着了。”

“她也在城里?”莫妈妈惊呼,这般一来可就不好办了。比起他们,田七这番模样最容易让人相信,若不是上次被抓了个正着,这会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上次折损了两人进去,罗正志刚被押解回京,他们就算是想找人疏通都没门路去。也不知道准备来上任的郡县大人何种人,若是不同罗正志那么好色贪财,那就真的难办了。

他们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来,也好在罗正志不是什么好人,有钱有美女就认不出东南西北来,这样的人还好贿赂,不过就是一点点甜头,还算不上是损失。

屋里瞬间寂静下来,除了田七的吞云吐雾,莫妈妈也在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她能搭上这么一条线也是托了田七的福,那些小的女童放在青楼养着,等大些可就是赚钱的好来路,要是没了这一渠道往后可就没那么好的便宜了。

特别还是拐来的孩子,最好处理了,不听话就是一顿鞭子下去。难免有不听话的,这多大几次便是了。加上这些人的来历算不上清白,买回来的价钱也不算高。她再从中赚上一笔钱便是,这样便利的事情谁不愿意来做。

这下没了田七可就难说了,莫妈妈也是一阵着急,想着若是不行要早些脱身才行。

“不过。”田七顿了顿,带上几分满意道:“那女子确实有几分姿色,不过是个有人家的。”

田七这突然说的话让她愣了愣,莫妈妈的青楼说不上绝色都有,可确实是耀州城里姿色最好的。别的青楼没一个能比的上的,男客也是最多的一个地方。

对于田七的话她是不在意的,甚至是嗤之以鼻,这地方还能有莫愁姿色好的,说什么都不相信。

田七见莫妈妈许久没反应,知道她这是在怀疑自己说的话,瞬间有了要吹牛皮的心。

“你还真别信,那姑娘长得真有些姿色,别那你那莫愁来比了,这都不是一个阶层的姿色。”田七这骄傲的模样像是在说自己孩子一般,“就她孩子那伶俐的模样,长大了必定是个好姿色的。”

莫妈妈这下不得不怀疑,就她家的莫愁他看在眼里都觉得一般般,这女子长得是有多好才能这般夸奖。夸了那女子便罢了,还带上了那个男童,着实罕见稀奇。

“改日也给我指指。”

莫妈妈不过就是随意说说,田七听了却是沉思了起来。那日若不是人多,以他一贯来的做法便是连大的也一块带走了。不过就是孤儿寡母的,他们这些人想带走也不是不可能。

特别是,那女子还看见了他,以后难说会在路上碰到。以防万一还是把人给解决了比较好,这样他才能安心的睡个好觉。

“这不是黄花大闺女可还能做生意?”田七将手中的水烟放下,话里带着几分狠毒。

既然有人不想给他好过,那他又何必顾虑太多,毕竟别人不好过都比不上自己的舒坦。

“自然可以,不过这价钱还要减一些。”莫妈妈一副有话好说的模样,见他这般说那就是想要对那人下手了。

以往他们只做未成家的女子的生意,毕竟这些价钱高,手段和脑子也比不上他们这些老手,不过就是几句话的意思。田七以往的做派便是小心在小心,有什么不对第一个跑人的也是他。

这下估计是被逼急了,别说是拐人了。你要给他机会给把刀子都能去把人给弄没了。

不过田七那般夸赞,她还真有些好奇这女子是有多好看,才能得这个糟老头的夸赞。若是真如他说的那般姿色,这生意可不算亏本,还比嫩的女子要便宜,怎么说都是自己赚了。

“那到时候你可是要帮着我点。”田七沉声道。

莫妈妈笑眯眯的点头应下,不过就是一句话的意思。

第一百二十二章错综复杂1

月上梢头,夜色空寂无声。

沈元瑶桌前还点着灯,身子前倾在写着什么东西,只见她动作时不时的停顿沉吟一番。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放下手中的笔,带着倦意看着这刚写好的东西。

写的时候太投入,现在停下笔就觉得累的不行。但这件事不能拖延,就怕那些人忽然出手,到时候可就不好解决了。

她想到好几种解决方案,第一个是躲起来,第二个是装作不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第三个是主动出击,让他们都进牢里去。

第一个是将危险伤害降低到最低的一个,去另一个这些人找不到她和柳安逸的地方,这样就不可能有报复的可能性。这是最好也是最不实际的办法,她怎么能保证别的地方会是安全的,在耀州城至少还有认识的人,离柳叶村算不得远,在别的地方就不一样了。

第二个办法她刚想到就打消了,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能把人掳走拐卖的人能好到哪里去。别看那卖糖画的老人一脸和蔼,可那将人塞进篓子里的心可不软。他们就算是想装作不知道,也要是躲在暗处,而不是现在这样处于光明的位置,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得透透彻彻。

第三个办法是最难的,也是一绝永患的办法。他们不会放过沈元瑶的,毕竟她认得那卖糖画的老人,还害他们折损了两个人进去,无论怎么说怎么想都是结下仇的,除非她下决心离开这块地,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不然都是躲不过去的。

想到这里沈元瑶眉头皱了起来,手在第三个办法上圈了个圈,算是给自己下定了决心。

这些人不给她好过,那她也不会就装聋作哑。若是成了那就当做了一件好事,保的这一小块地儿的清静。

将手上写满了东西的宣纸折叠好,不过一瞬间就消失在手上。

翌日,沈元瑶看着柳安逸穿戴好,把他腰上挂着的荷包解了下来,换了一个崭新的荷包上去。新的荷包是沈元瑶之前做好的,早想着要给柳安逸换一个了,最近事情太多,加上自己的手工活还真好不到那里去,拆来拆去改来改去的划了不少时间。

虽然有了新的荷包,柳安逸还是舍不得旧的荷包,眼巴巴看了一会,看着沈元瑶忍不住要发笑。

“这个你想拿着放好,不扔你的。”沈元瑶将旧的荷包放在柳安逸手上,轻笑着说道。她想起自己以前是没能力换好的东西,一直都是用旧的,即便这样还是想要把用旧的东西好好收藏着,这念旧的情绪谁都会有。

遂也不多说什么,把东西给柳安逸,要怎么处理也是看他怎么做罢了。

柳安逸接过荷包立马跑去放好,他的东西不多,全都归纳到一块去。他们进城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就一点东西随便收拾就没了。到了这里就用的东西都是现成的,毕竟沈元瑶还是挂名的大夫,季管事对他们还是十分上心的。

这几日沈元瑶早些去开店,季文琪便送柳安逸去游四方那里,等到下学的时候也是季文琪去接人回来。

糕点店的生意不是很好做,沈元瑶也没多在意,这日季文琪有事没空闲送柳安逸。

沈元瑶把柳安逸送到学堂去就回了济仁堂,杜仲见着她还觉得纳闷,“沈大夫没去开店?”

“今儿有点事。”沈元瑶回了一句,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喊住了杜仲。

半盏茶过后,杜仲见到一个清俊的年轻男子从屋子出来,半张着嘴说不出什么话来。

“怎么了?”沈元瑶看了看自己,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没事,没事。”杜仲也是震惊得回不过神来,怎么沈大夫穿这衣裳和自己的不太一样呢?

杜仲觉得自己穿就是老实本分,沈元瑶穿在身上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要说点什么夸张的话还真是说不出来,但是那感觉就是和自己不一样,至少是比自己好看就对了。

沈元瑶找杜仲借衣裳也是想着方便,若说她同季文琪的关系要好不少,只是季文琪的身材比她要高大许多。她要借了过来穿多半不会合身,杜仲就不一样了,那身材也就比她大点,衣裳边边角角收一收就合身。

“那我先出去了。”沈元瑶拍一拍袖子就往外走,杜仲则是看着她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悲愤。

怎么沈大夫比自己还要像男子呢?

其实是沈元瑶在脸上动了点手脚,眉毛画粗了一些,在鬓角处也做了处理,整体的容貌也修理了一番,和之前的自己有些微的不同,至少不是很熟悉的人不会都一眼认出自己来。

她这下还真的像极了翩翩少年郎,若是不细看,没人会知道她是个女子。

沈元瑶这也是为了万无一失,那卖糖画的老人是认得自己的,她也怕自己这一趟出门会被人认出来,这才做了这些,不然她还没做好准备就让人给认出来,那不就白费心思了么。

沈元瑶不管杜仲怎么震惊,她现在就想去踩点看看是不是和自己想的那般。

她昨夜不止做了计划,还特地把几块地方给圈了起来。耀州城不算大,但是不能保证每一个角落都是光明的。

耀州城城里就有那么几个小地方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可以说是能蕴藏无数黑暗污垢的角落。不是官府不愿意清查,而是每次都无功而返。那里的人鱼龙混杂,都是相互依赖相互生存的,若是有一块被清查了,那别的地方也快要被动。

这也是官府也不愿意沾惹的原因,罗正志刚到耀州城时也想过要清查一番,可怎么耐得住那些人银钱的贿赂。直接就让侍卫罢手,每个月就等着他们把钱送到郡县府来,特别是印子钱都是他们帮忙牵的线。别的不说,这看在钱的面子上,怎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罗正志这会被革职处理,他们这会不太敢出门动作,是因为比起罗正志这个贪财好色的,这暂管职务的钦差大人不是什么耳根子软的,半点门路都找不出来。

他们在等风声,等新的郡县到了他们再找门路去。这时候说什么都是不敢有动作的,这一动作犯到钦差面前,那他们可就能和罗大人一样,坐着囚车一同押解进京去了。

耀州城这个时候的人不算多,特别是这一条条拥挤逼仄的小道更是少人。沈元瑶一路走一路看了一遍,同乡下的村子里差不多,比不得别的地方的整齐,不少屋子都看得出有些年岁了,破破烂烂的还比不上沈元瑶家里的屋子。

沈元瑶比起另外两个地方,她之所以第一个选择这里是因为她来过这里。那个叫做金玉奇的男子便是在这一块地方,她也是忽然想起这人来,自上次给他娘看病便没再见着他,这会来踩点也顺路能看上一眼。

她这么想着,没注意到一旁的小道,那边也有人走出来。堪堪撞上的时候,沈元瑶快速的往后退了一步,生生躲开了两个走过来的人。

“你走路不看路?”其中一个男子恶声恶气喝道。

沈元瑶这堪堪站稳身子,抬眼看过去,略带几分歉意道:“是在下着急了,不好意思了。”

那出声的男子还要开口,他身边的人拦住了他,“没什么的大碍,也好在小兄弟动作灵敏,不然这会可就撞上了。”

比起之前的男子,这人说话温和不少,其中能听出几分礼貌来。

沈元瑶往两人的脸上看去,不由的一愣,随后便是赫然的一笑,“也是在下在这儿转晕了,一下子没找着路。”

“小兄弟可要好好认路,这儿最多的就是小道了,莫要走错了。”岑平,也就是较为和气的男子说了一声,算是提醒一声。

这里错综复杂的,人多的地方小道也就多了起来,特别是这种还不明显的小道多的很,一不小心走错道了,不熟悉的人能在这儿打兜圈转上个一日半日的都是有的。

沈元瑶也客气的道谢,不在多说什么话便先走人了。

“大哥!”岑安没想到自个大哥这般和气,见沈元瑶这儿都要走远了,还想要说点什么就被岑平一个眼神扫来,瞬间憋回了肚子里。

二人就站在原地等沈元瑶的身影不见,岑平那脸上的和气一扫而光,更多的是看不透测的含义。

“怎么就让人给走了,这人一看就是故意的。”岑安在这一带可是出了名的,这里的人那个不认识他们。只有站在高处的人看不见下面的人,哪有下面的人看不到站在高处的人。

“这倒不是故意的,多半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岑平撇了弟弟一眼,若不是岑安是自己的亲弟弟,这会他早就一掌上去了。

“怎么说?”岑安也是一惊,都不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他也是被这段时间给逼急了,本来好好的生意这会难做了,你说他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气。本还没处发的一肚子气,碰上了这么一个送上门来的出气筒,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制止了,他怎么可能不郁闷。

第一百二十三章错综复杂

那小个子的男子看着本就眼生,在这儿看着眼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唯一让岑平感觉到奇怪的是,这男子真不认识他们。那就不是这片地儿的人,有可能是外边的人。

耀州城不少人都知道这一块地儿不能随便进来,有人带着还好,认得路就能出去了。他们也不是那种罔顾王法的人,但是惹到了他们那就不好说了。

所以不少人都不会随便来这儿,毕竟意外还是有的,谁敢随随便便就拿命来说笑。

岑安是个眼瘸的,特别是最近这脾气也渐长,他不在身边看着那可是管不住的。这也是这段时日为何一直带着他走动,上哪去都要带着才放心。

上回让他带个“货”都能出娄子,要不是没出什么问题来,这会他就该给这个弟弟收尸了,还能让他在这儿发什劳子的脾气?

“你也不看看人就动手,这会你还要惹什么事。”岑平眼睛一眯静静看着他,一字一句都带着一股寒气。

岑安被这么一看瞬间就老实了,那一肚子的火气被寒水给浇得一干二净。岑平见他老实了,这才迈开步子大步往前走。

沈元瑶步子走得不快,等转了一个弯身后的人瞧不见自己才停下脚步。脊背靠着灰白的墙壁,手心一阵湿润,心跳有一瞬间的加快。

她之所以会这般不是因为被岑安吼的那一声,而是被他身边的岑平给吓到的。这人越是能装便越危险,岑平便是这般的人。

特别是看到两人长得一模一样的,那就更是让她感到危险。岑安那霸气嚣张的模样就知道在这儿是有点话语权的,可他身边的那个气势比起来更甚。比起岑安这个喜怒易露的,她更相信岑平才是发话人。

这下沈元瑶是真的相信这片地儿着实复杂,这小道错综复杂就算了,这里面的人更是凶恶复杂。

她来之前也打听好了,这里什么人都有,差不多都是耀州城里最为阴暗的角落。这里有没钱的穷人,也有藏身此处的逃犯,所以比起其他地方,她觉得在这些地方更容易查出些什么东西来。

谁知道这么一来就碰上了这么两个人,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沈元瑶屏息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走远,这才摸了摸额间的冷汗,还要避开自己化了妆的地方,不然这还没走出就被人给认出来,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人都到这儿了,沈元瑶还是要去看看金家母子如何了,毕竟来的时候想好的。再加上,可能从金玉奇嘴里听到些什么也不一定。

金玉奇本来在煎药,单手给小火炉扇风,一边记着时辰。灶房里浓郁的药味他已经习惯了,这会煎药的动作更是流畅。

院门被人敲响,他在灶房里听得不是很真切,反倒是在屋子里歇息的金大娘听见了,她想着儿子多半是在煎药没听见。

金大娘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穿好鞋子就往外走去。她这身子早些年便伤着了,前段时间更是卧床不起,这会倒是能下床活动一下,但也不是很利索。平时都是金玉奇扶着她随便走走,算是听了沈大夫的话了。

老旧的门板“吱呀”的被拉开,金大娘看着门外面生的男子,“小哥是走错道了?”

“并不是,我是来找金玉奇的,不知他这会可在家中不曾?”沈元瑶细细将金大娘打量了一番。

看来她之前写的方子还是有用的,只是她没想到金玉奇没上门找自己换药方,这下直接上门来也是事出有因。

金大娘只见过沈元瑶一面,再加上那是她昏昏沉沉的没意识,自然是不记得沈元瑶的。只记得儿子说过上门来的大夫姓沈,就连是男是女都还不曾知道。

“他在忙着,先进来坐会罢,”金大娘说一句话就要咳嗽一声,那样子是没好完全的样子。

“大娘我扶着你回去,莫要再说话了。”沈元瑶大步走进来把门给关上,上前搀扶着金大娘往屋子走去。

金大娘这般岁数了自然没人说男女授受不亲,而沈元瑶更是不在意了,毕竟她自己就是一个女子,这之间何来授受不亲之说。

沈元瑶将金大娘扶着回屋,等人躺下了才把手指搭在金大娘的手腕上,细细的把脉。

金大娘也是一脸纳闷,“小哥是?”

“在下姓沈,是个大夫。”沈元瑶把脉好把手给收了回来。

“原来是沈大夫啊,倒是没认出来。”金大娘虚弱的扯起笑来,更多的是感激不尽。

他们孤儿寡母本就困难,没能给金玉奇享福便罢了,这会还生病倒成了拖累儿子的根子。也是这一份对儿子的亏欠和心疼,到了沈元瑶这儿变成了感激。

家中没有值钱的东西,为了给她看病这钱都花光了,还是儿子到处去做苦力勉强能度日。遇见沈大夫这么个好人,更是觉得是自己的福分。

金玉奇将药煎好端过来,发现屋子多了一个人,差点没被吓得打翻了瓷碗。这人看着眼熟有点像是沈大夫,可沈大夫是女子,眼前这个根本就是个男子!

“玉奇,这是沈大夫,站着做什么呢?”还是金大娘先说话了,毕竟儿子这番模样是不记得沈大夫了,这是有多失礼。

人家帮了你们家,现在却没认出恩人来,这场面要说是有多难看。

沈元瑶见金玉奇这模样心里满意极了,看来自己这女扮男装还是很成功的。这也能保证了自己的安全,“是我,沈元瑶。”

这下金玉奇真的被吓到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先让大娘把药喝了,我们等会再谈。”沈元瑶瞥见他手上的药,知道这是要给金大娘的,只出声让他先忙着。

沈元瑶不知道等会要多少时间,可这药过上一时半会就要凉了,到时药效可就没那么好了。

金玉奇瞬间回神,小心翼翼的喂金大娘喝药,这才带着沈元瑶走出去。

他不知道沈元瑶上门来是为了什么,他近几日见他娘的身子差不多了,也该去寻她换药方。没想到他这么想着,她自己就上门来了。

“我正准备去寻沈大夫,没想到沈大夫倒是先过来了。”金玉奇对沈元瑶的态度是很好的,毕竟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

若不是沈元瑶心地善良,这会他还不知是什么模样的。

“这次过来是有事,顺路看看大娘怎么样了。”沈元瑶也不隐瞒直接就说了。

金玉奇不是什么傻子,等会沈元瑶像他打听事情,那多半是能猜测到的。这会实话实说了比较好,大家都坦诚相待,那就少几分猜忌。虽然金玉奇不是那般忘恩负义的人,怎么都还是要说一说。

“沈大夫只管说,只要我知道的,必定不会隐瞒。”金玉奇一想就知道其中的原由,这下对沈元瑶更是敬佩。

他对这儿不算事特别熟悉,可怎么都是住在这一片地儿,就算他不刻意去打听,但是这有什么传言都会听到不少。

只不过就怕自己说多了得罪了人,他是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他娘身子还没好全,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能不会原谅自己。

“之前得罪了一些人,我这也是随便来打听打听,你也莫要紧张。”沈元瑶也是考虑到金大娘才没真的逼着金玉奇,只是想听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这片地儿可有做......贩卖人的生意?”沈元瑶将声音压低了一个调调。

她主要是想起之前碰到的那两个人,也怕这么点地方鱼龙混杂的被人给听了去,她现在可是一个人,比不得人家人多。

金玉奇也是一惊,沉思片刻,“这倒是没听说过。”太多的消息不是金玉奇这些人能知道的,他们之所以住在这里不过是这儿租金便宜,勉强能有个落脚之处。

沈元瑶闻言便没再多问,既然金玉奇住了这么久都没点风声,那多半是没有的。就在她准备放弃可,金玉奇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了一句话。

“不过倒是有些奇怪。”金玉奇仔细想了想,接着道:“之前我瞧见卖糖画的人在这儿出现过。”

那一日也不过是巧合,他买了药急着回家去煎药,没想到迎面撞上了一个挑着扁担的老人家。他想着这一撞估计不会善了了,毕竟住在这儿的人都不是什么和善的人家。

这和他撞上的人还是个老人家,说什么都不会轻易让他走人的,他都已经想着要赔多少银钱了。

那老人家也不知道怎么躲开的,反倒是他差点没给崴了脚。

“小哥好好看路。”那老人家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便挑着东西走远了。

金玉奇还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那老人家肩上的扁担都要被压弯了,这是挑着什么东西这般重量。

过后他也没多想,毕竟他还急着回家去煎药,那还顾得上这么件小事。

接着耀州城里有流言说卖糖画的老头是个拐子,被人给当场揭穿了,这老头也没被官府给抓到。看来是逃跑了,那一段时间耀州城里都不得安宁,金玉奇知道的事情不多,但也是能听到一些。

现在沈元瑶一问起来,他忽然想起这么一件事情来,觉得奇怪也就说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犹豫

沈元瑶走出这一片乱房子时,没来时的轻松和随意,每走一步都觉得像是踩在沼泽地上。

等人真的走出来才觉得自己活在阳光下,她脑海一直循环着金玉奇说的话。

金玉奇微微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房子,“那老人家我在闹市见过,他那篓子里装的东西算不得多,后面出事也有人来问过,可是这里的人都不平凡,也不好打交道。”

这片慌乱的房子下藏了不少的秘密,不是说想要清查就能帮到的。就算沈元瑶在这儿认识人也不是全能帮忙的。济仁堂不过就是一个医馆,想要帮忙也帮不上,万一后面还被这些人记恨上了,少不得要上门报复一下。

这些常年混迹在黑暗中的人,若是不能一举歼灭,那接下来的就无穷无尽的打击报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舒舒服服的过日子的。

阳光洒落在肩上,沈元瑶却没觉得温暖,反倒觉得浑身发冷打颤。

“沈元瑶?”

沈元瑶听到有人喊自己,回头看去。

一早便出门的季文琪就站在不远处,见到她回头这才走了过来。他今儿确实有事,没想到在这儿见到她。

这一身的装扮看着眼熟,看到面容时还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一开始还真不确定喊她,见她真的回头了才确定下来。

只是这儿离沈元瑶的店铺有段距离,她怎么都就走到这儿来了。

“等会再说,我们先走吧。”沈元瑶见季文琪走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

季文琪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这么说了那必是有自己的道理,便没多问什么,跟着她走开。

沈元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觉得站在这不好说话,特别是在知道一些事情的前提下。现在最怕的便是有人跟在身后,这里还不算完全的安全,若是有人听到了什么,他们就走不了了。

两人快步走了一阵,等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沈元瑶才觉得温度回来不少,放缓了脚步。

“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沈元瑶送柳安逸去学堂之前吃过了东西,这会也没到午饭的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儿运动量过大,或者是被吓到了,瞬间就感觉到了饿意。

季文琪不置可否,比起吃东西,他更在意的是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这会为什么没有去开店。

两人在酒楼坐下,沈元瑶还在想着事情,季文琪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也不出声打扰她想事情。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百无聊赖的打量外边的人。

“我......”沈元瑶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难不成告诉季文琪她准备做的事情?

今天走了一趟才发现是自己天真了,这些人更本就是穷极凶恶的人,她这么个人还想着弄翻这黑船,是谁都觉得这是异想天开。

沈元瑶不想拖累别人,可也知道自己什么都算不上,现在就连住的地方都是季管事给提供的。她除了那不能说出来的空间,就和这个时代平凡的人无任何的区别。

“你该不会招惹了什么人吧?”季文琪难得见她犹豫的模样,联想到她刚刚出来的地方,有种不祥的预感。

沈元瑶知道瞒不过季文琪,他算是在城里瞎混的人,怎么都会有点别的小道消息,来路也是不明确的。

“算是吧。”沈元瑶也不想拖累别人,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有心人只要一查就知道自己的根底,如果胆子再大点,直接把她和柳安逸给掳走便了事。牵扯到济仁堂里的人就麻烦了,她因着这个也不好同季文琪多说,知道的越多就越容易被人盯上。

季文琪也知道沈元瑶的顾虑,以前对付秦氏医馆还好,毕竟人家那边还不一定瞧得起他们这些混迹大街小巷的人。可这下沈元瑶要对上的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那片地方包裹了多少阴暗的秘密他不了解,可也知道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

他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孑然一身,他还有季管事季家一众家族人。这些人都是些麻烦,麻烦小解决了便是,可这些麻烦多到数不清,甚至是无法抑制的麻烦。

“我自己会看着处理的,不拖累你们便是。”沈元瑶笑着安慰道。

她不想拖着谁下水,特别还是这种攸关性命的事情,若是人情便罢,毕竟她也欠了不少,往后还上便是了。

现在是柳安逸单方面被盯上了,说什么都不能再连累济仁堂。

沈元瑶已经想好了,这段时间就搬出来,这样行动也方便不少,可危险的程度便加大不少。

季文琪没劝阻也没同意,他还要回去同季管事说一说。沈元瑶要不要走都还要看季管事的意思,帮不帮忙也不是现在的他能决定得了的。

两人安静的把茶水给喝了,看着天色还算早,沈元瑶晚些还要去别的地方,便没一同回济仁堂。

季文琪走后,沈元瑶整个人都放空思绪,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直到有人在她对面落座,才恍然回过神来。

“季公子。”沈元瑶看清来人,才发现是季文南。

“我都来了好一会了,你现在才看见我。”季文南无所谓的笑笑,接过千海新拿来的茶杯,也不用沈元瑶招呼就倒上茶水。

这酒楼也是季家的商铺,他也是暂管过来查看账簿,本来他还真没认出沈元瑶的,毕竟化妆技术过高,这也是盯着看了好一会才确认的。

他身旁的掌柜都急的冒汗,也不知道季公子这是要做什么,老盯着人家客人做什么。

没等掌柜出声劝说,季文南就坐到人家对面去了。现在见两人熟稔的说话,便知道二人是认识的,这才悄悄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以前也不见这公子来查看账簿什么的,怎么一来就来到他这儿了。

季文南会来这里也是有小心思的,这里离沈元瑶的糕点店比较近,接着查账簿的名头过来,说不准还能碰上沈元瑶也不一定不是。

这次还真没让他失望,这才刚进门就见到人了。只是这装扮看着略微有些奇怪,今儿没开店铺?

“想事情出神了,公子莫怪。”沈元瑶道。

季文南见她客气,也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算是罢了,见沈元瑶说完又要继续想事情,那怎么可能就这般放过。

这难得的遇见,怎么都要说点话才是。

“你这是没开门做生意?”季文南上回能让同安去买吃食,算是告诉她自己知道了,现在忽然问起来也算不得突兀。

“今儿有点事,没顾得上开门。”沈元瑶见有人在也不好继续想事情,只是奇怪怎么就那么巧的碰上了。转念一想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耀州城不算大,能碰上算不得稀奇。

季文南自然不会错过她皱着的眉头,想着她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沈元瑶没料到他会这般直接的问,季文琪也算是她较为信任的人,这事情非同小可她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说出来,“也没什么事情。”

季文南也知道她不会直接告诉自己,刚刚的话也不过是为了试探一番,这下更是好奇能有什么事情会难倒她。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的牌子么,那可是能让我帮你一件事情。”季文南将把玩的茶杯放回桌上,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蛊惑道:“什么事情都可以。”

沈元瑶闻言也是一愣,那牌子还放在她空间里,季文南不提醒她还真的没想起自己有过这东西。

千海站在季文南身边,掌柜也别千海赶到柜台去了,这会他们身边的人除了千海便没有别人。沈元瑶说话也控制着音量,算不上大声尽量控制到季文南能听见的程度。

沈元瑶抬眼看着季文南,他身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矜贵,由内而外的清高的感觉。不会让人觉得有攻击性,也不能让人忽视他与身俱来的高傲。

沈元瑶便是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小,身后也没有强大的靠山,济仁堂不过是一个医馆,真的能帮助的也不是他们。遂她没把事情告诉季文琪,也有要保护他们的意思。

“无论什么都可以?”沈元瑶轻轻地问道。

季文南嗤笑一声,“我既然敢说那便是真的,你说出来便是。”

沈元瑶看了他一眼,心里却是在争执,到底要不要相信眼前的人。这季家同季文琪那不是同一个,一个是百年流传下来的医馆,一个这是后台强大的商人家。

季家能做到耀州城一霸少不得别人的帮助,沈元瑶之前也听季管事说过,罗正志这个郡县大人对季家的人都要恭恭敬敬的。那就能知道他们身后是有多少人撑腰,也难怪会在耀州城这般嚣张。

商人讲求的便是利润,可沈元瑶是救了季文南的命。再多的银钱都比不上性命来得重要,若是她真的求助于他,多半是能成事的吧?

即便知道季文南的背景很深,可还是忍不住要犹豫一番,这般做是否合适。

第一百二十五章满日楼

沈元瑶走后大堂这儿便没什么人了,千海见自家公子还呆坐着没动作,也不敢上前说话,只静静的站着等公子回过神来。

一旁的掌柜可受不住这安静的场合,见沈元瑶走了马上凑了上来,“公子可要查账?”

季文南也没想到沈元瑶会拒绝自己,一下子没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他可是特别怕麻烦了,看到都要绕道走远点。

特别是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别说是见了麻烦要走远,就连女子都要远着点才行。

“查,怎么不查!”季文南没好气的说了一声。

候在一旁的千海算是松了口气,他便是见公子这会心情算不上愉悦,加上被沈大夫给拒绝了,他都不敢上前去说话,这掌柜的心也是大得厉害,这样都敢上前去说话。

掌柜也被季文南这语气给吓到了,刚公子进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如沐春风的感觉瞬间消失匿迹。他不露痕迹的撇了一眼千海,难怪刚刚他都没说话,果然还是身边人比较了解主子的想法。

季文南接过几本账簿随便翻看了一下,也是有留心看了一眼,可这怎么看就怎么火大。想着自己凑上去还被拒绝了,是谁心情都愉悦不起来吧。

这看了几眼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便一把合上,起身就要走人。

“没什么问题。”季文南丢下一句话便往外走去,千海见装也急忙跟着走了。

掌柜这是捧着那账簿久久回不过神来,这都是怎么一回事,随便翻看两页便了事。这东家也太便利了吧,要真都这般来,季家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季文南那会理会一个小掌柜怎么想,只想着自己被气着了,这口气怎么都顺不下来。

“公子可要回季府?”千海在外问了一句,这会可真的要问上一问,不然等会挨说的还是他们。

“回......不,溜达一会。”季文南本就是为了查账出来的,这会账查完了,瞬间也不想回去了。

马车在道上行驶了一会,季文南敲了敲车壁,“到满日楼去。”

千海的动作瞬间僵住,满日楼不是春楼吗?公子怎么忽然想起要去这地儿了。公子不喜女子在身侧转悠,这忽然要去青楼是准备把女子都给骂一顿?还是说去点小官?想到这里他浑身打了个寒颤。

自从公子受伤回来以后就不太一样了,更多的是看懂公子在想什么,以往他们还能琢磨个一点两点的,这下是真的看不懂了。

马车往满日楼的方向驶去,速度说不上快,到那儿的时候人已经不少了。

季文南看了一眼,心中想着,这些人可真得空,天都没黑就来逛青楼了。他赫然是没想到自己就是其中一个。

沈元瑶是慢悠悠的转到这儿来的,这一条街都是挥着手帕招揽客人的人。她四处看了看,见那儿的人多便往哪里去。

最后停在满日楼前,微微抬头看去,那灯红酒绿的酒楼传出丝丝乐声。

“公子可要进去玩玩?”有一个妈妈早就注意到沈元瑶了。

沈元瑶走过别家的青楼可都是头也不回的,唯有到了他们这儿才停下来,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虽然看不出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可看那气质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

青涩稚嫩的模样就像是第一次来,经验老道的他们一看就知道其中根底。只是经验老道的他们也没看出来这个男子是个女的,只能说眼睛都放在钱上面了。

沈元瑶冷不丁被一个妈妈给拉住,有一瞬间的慌乱,更多的还是被吓到的感觉。

“我就随意看看。”沈元瑶不露痕迹的把妈妈的手给扯开。

妈妈也不在意,只一个劲的劝道:“公子不进去怎么知道里边好玩不好玩,你站这儿可什么都看不到的。”说着又用绢子掩着脸笑,“公子若是第一次来,我给你找个温婉可人的,包公子满意到下次再来。”

满日楼比起别的青楼可是好得很,里面各种各样的女子都有,这也是他们能这般大方的原因。客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更多的还是后者,毕竟里面花样多得很。

沈元瑶也是这么想的,在外面确实看不到什么,要真的打探还是要进去看看。顾虑的就怕被人给看出来自己的女儿身。

妈妈见沈元瑶有被劝动的意思,她觉得这公子怎么说都是第一次来,多半是不好意思。她见多了这等人,这下更是把人往里头带。

一进去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气息,喧嚣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糜烂暖茸的气息让沈元瑶忍不住掉头走人,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是忍住了。

“青菊带公子去去楼上。”妈妈把人给带进来了,接下来就要看楼里的姑娘们用什么手段把人留住了。

其中一个招呼客人的女子看了过来,特别是看到徐妈妈拉着的沈元瑶,那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这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来这种烟花场地,也是这种人最好糊弄了。

青菊闻言就靠了过来,沈元瑶被这么一扑,脂粉味瞬间就涌了上来,她皱了皱眉强忍着才没拉开这人。

包间都是给一些客人的,徐妈妈也是见沈元瑶第一次来,还担心她不好意思,特地给开了个小包间。大堂这儿还有不少没钱开包间的,只能在大堂这里喝喝酒搂搂姑娘。

沈元瑶犹豫了一下,对热情的青菊道:“我就不去包间了,在这儿就好了。”她想着自己不过来看看,又不是什么嫖客,要真上去了那来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青菊也是一愣,没想到这公子第一次来还这般奔放,直接就在大厅了?可徐妈妈不是这么说的,她瞬间也有些犹豫要不要带沈元瑶上去。

“公子莫要害羞,徐妈妈都让我带你上去了,你就跟着奴家走便是。”青菊最后还是选择听徐妈妈的,比起自己的眼光,还是徐妈妈比较老辣。

这公子看着也不像是付不起银钱的人,往好了招呼便是,若是赊账......青菊又看了看沈元瑶俊秀的侧脸,心中暗道:赊账她也认了,这可比那些没几个钱还要充有钱人的要好多了,这不过就是春宵一度的佳话罢了。

季文南也在这儿,半倚着茶几桌案,手里捏着一个半空的酒杯。包间中央是一群跳着舞的舞女,边跳边给他抛几个媚眼。而这媚眼却没人愿意看,季文南兀自想着什么。

“公子可要喝上一杯?”坐在季文南不远处的姑娘举着酒杯开口道。

季文南闻言侧脸看了一眼,并没有回话,指尖依旧玩转着酒杯。莫愁,也就是邀酒的姑娘脸色都变了,好在这儿除了这群跳舞的舞女没有别的外人,不然她这样都要被嘲笑死了。

莫愁也不知怎么记被喊来了这里,季文南同那些男人不太一样,既没有一上来就东摸西摸,也没有用灌她喝酒。这也就算了,她这么一个标志的美女站在这儿,他都像是没看到一般。这些都不像是一个来喝花酒的人,反而像是过来打发时间的。

千海就候在包间外面,这里的位置能把楼下大堂的位置看得一一清二楚,特别是看到沈元瑶被徐妈妈带进来,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不过沈大夫不是个女子吗?怎么女子都跑来喝花酒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同公子说一声,可之前二人可是不欢而散,不过这不欢的估计只有他家公子一人。

千海要要犹豫,包间的门打开了,里面跳舞的姑娘纷纷而出,他默默地数了一遍,多少人进去的,就有多少个人出来。

这么一数忽然想起来,这么久以来,能近公子身旁的也就沈大夫一个女子。他不知道公子想什么,可照这状况来看,沈大夫在公子心中必定是不一样的。

沈大夫一个女子到青楼来,他亲眼看到了也不同公子说一声,若是公子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这说还是要说的,看公子怎么处理便是。

莫愁还想找季文南说话,千海直接推门进来,走到季文南身边,凑近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但是能看到季文南脸色忽然变了。

“她!她怎么敢!”季文南差点没把手里的酒杯给扔出去,特别是这一声喊的特别大声。

千海就负责告诉季文南,至于他什么态度就不懂了。见公子这失态的模样,便知道自己这是做对了。

莫愁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直到季文南朝她招了招手。她立马提着裙子就要往季文南身上靠去,千海直接伸手把她给挡住了,等她不在前进这才放下手来。

“你去把沈......公子请过来。”季文南这语气压根就不客气,特别是千海这动作也着实不礼貌。

莫愁差点没把千海给骂一顿,怎么这主仆看着像是有病,来这儿打发时间还不好色,这什么都不要就算了,说话半点面子也不给。这会还把她当成仆人使唤了,怎么会有这种人。

季文南怎么会管她怎么想,现在满脑子都是沈元瑶逛青楼的事情,她怎么敢进这个门?

沈元瑶这边也不愿意上去,两人看着要陷入僵持,楼上忽然有人开口道:“青菊,把沈公子请上来罢。”

第一百二十六章当街动手

这声音的主人沈元瑶不知道,可一旁的青菊却是在熟悉不过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起来。

莫愁可算是满日楼里的一绝色,他们这些小角色根本比不得,就算是满心不欢喜也不敢反驳。这下可由不得沈元瑶拒绝了,青菊直接把人给带上去了。

“沈......沈公子。”千海还要喊沈姑娘,立马改了改了口,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沈元瑶还要走人,等看到包间门口站着的人,瞬间就知道包间里面的人是谁了。这分开才多久,这会又在满日楼里瞧见了。

这下知道包间里的人是谁,沈元瑶也没什么好顾虑的,直接就往包间里面走去。

若不是沈元瑶这次是有事情要办,这会都要赞一声:公子好姿色。着实是让人善心悦目,可她现在可顾不上去赞赏。

“季公子我们又见面了。”沈元瑶大大方方的道。丝毫没有被季文南发现的窘迫,更有种说不出的清军淡雅。

季文南见她这幅模样都要以为这是个男子了,若不是他知道她的底细,这会都要一同称兄道弟了。一个女子逛青楼怎么就那么自然呢?自然的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

季文南敢肯定自己没认错人,毕竟今儿还是见过面的,虽然被她给气的不轻,但这会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比起这些行走的脂粉味,季文南更好奇沈元瑶到这儿来是为什么。今儿被拒绝而伤害的小心思又回来,“沈大夫这可是要寻人?”

沈元瑶闻言,皱了皱眉头,“不过过来长长见识。”这同她也很合理了,这合理也是在外人看来。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来青楼长见识了?”季文南差点没喊出声,特别还是知道她最近有事情,这一本正经的说胡话也真的没有别人能做的出来了。

莫愁在两人之间看了个来回,这季公子看着是个有钱人家的,只是对她确实是不感兴趣。这会来了个样貌还不错的公子,看着青涩稚嫩不少,她忽然不想去扒着这季公子了,眼前这个沈公子也不错。

“沈公子,我们来喝杯酒吧。”莫愁见季文南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倒了两杯酒就往沈元瑶走去。

这人还没走倒跟前,莫愁就被自己的裙摆给绊倒,整个人往沈元瑶扑去,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期待。

这番美人送抱的姿态着实让不少男子兴奋,若是别的男子早就张开双臂接受美人恩。可现在却是一个不喜欢女子靠近的,另一个则是货真价实的女子,你说这场面能好看么?

沈元瑶瞧见莫愁这姿态就知道不好,这真撞了上来还不暴露了自己是女子的事情,身子一扭就往一旁闪去,丝毫没有要接住美人的意思。季文南也在莫愁要扑向沈元瑶的时候蹦了起来,在沈元瑶闪开之后还帮了一把手,等两人站住脚的时候,莫愁已经摔倒在地上。

那闷声重击就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莫愁更是被这一变化给惊到了。特别是看到沈元瑶那手脚飞快的闪开的动作,这一下摔倒了也回不过神来。

她今儿都是遇到了什么脑子有问题的,她这种投怀送抱的他们都避之不及。这种人来青楼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故意来看笑话的?

莫愁狼狈的从地上起来,虽然心中不好受但还是强撑着笑同他们道:“这一摔倒是不好见客了,容奴家下去收拾一番。”这话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便走出去了。

她决定,这两人没走之前,她不准备出来见客了。人家一天倒霉都是倒霉一次,她今儿遇见一个脑子有病的就算了,这下子又来了一个不正常的,这还能不能好好接客了?

沈元瑶见莫愁走远,这才发现季文南的手扶在自己腰上,不露痕迹的把他的手挣开,找了一处自顾自坐下。

“我倒是想不到季公子这般急性、”沈元瑶也没想到这么巧还能碰上,不甚在意笑道。

“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就逛青楼来了。”季文南说到这儿还特地压低了声音,还有说不清的咬牙切齿,不知道是在气恼什么。

“这是有规定女子不能逛青楼?凭什么你们男子能逛,这会倒要求我们女子来了。”沈元瑶也是气不过季文南这质问的语气,反问的话倒是噎得季文南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你简直无理取闹。”季文南说不过她,但又觉得有些气恼,特别是在沈元瑶这“我什么都懂”的眼神下,更是觉得难堪。

不过沈元瑶也不是故意找茬的,这隔间里干净的不得了,特别是刚刚进来的时候只见到莫愁一个姑娘,那必定是没什么战况激烈的场面。

沈元瑶可没要继续和季文南吵嘴,她这次逛青楼还是有正事的,“这儿能看到下面不曾?”她想的是,若是看不到那还如下楼去,不然在这儿季文南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呢。

季文南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往一旁走去,那看着像是装饰的东西上一推,一个小窗户就这么打开了。沈元瑶看着惊奇,在心里又赞叹了一番这神奇的时代,简直就是艺术手工的巅峰啊。

沈元瑶走过去,就站在窗台边往下看去。下面大厅都是些亲亲我我腻腻歪歪的男男女女,她看了一会就觉得眼睛疼的厉害,这些画面还真是辣眼睛。

季文南不知道她到底想要看什么,也就跟着站在一旁跟着看上几眼。不说沈元瑶看着辣眼睛,他看了一会也看不下去了。

这场面简直看着就恶心。

沈元瑶觉得在这儿多半是看不到什么,兼职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想想接下来要做点什么。

这么想着,她起身便告辞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多谢季公子款待。”

沈元瑶这么说也是客气客气,哪知季文南是个听不懂话里的意思,接着话就回道:“那沈大夫下次可记得请我喝酒。”

“小问题!”沈元瑶也是一愣,知道他是故意的也没办法,直接应下了。

沈元瑶走了季文南又喝了几杯酒,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直接将酒杯放到桌案上,起身往外面走去。

千海不懂公子今儿怎么了,这来得突然,走得也很突然。心里这么想着却也知道不能说,只能匆忙跟上。

沈元瑶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忽然身后传来喧哗,而却在她身后越来越近,她回头看去。

一个浑身破烂的姑娘往这边跑来,身后是几个强壮的男子,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像是要把这姑娘抓着生吞活剥了。

眼看那些人越来越靠近,那姑娘往沈元瑶的位置扑过来。

沈元瑶身体素质确实比一般女子的好,可怎么都比不上这几个彪悍男子,还想就看看戏就好了。怎么都没想到这姑娘会直接往自己身上扑过来,下意识的就把人给接住了。

接住人是真的,那些彪悍的男子也追到跟前来了。

“公子,你救救我吧,他们要把我往死里打。”姑娘吓得瑟瑟发抖,身上的短褂被拉起一块,鲜红的鞭痕就出现在手臂上。

沈元瑶眼眶瞬间缩紧,这些人真的是不把人当人看,这些伤痕不止是最近的,还有不少陈年的旧疤痕。

她小时候看电视剧,特别是看到还珠格格里面,小燕子被人拐走虐待的那几集,她都想冲进电视里面暴打恶人。现在看到真实的那种冲击比看电视的更要深刻,手臂下意思的就把这姑娘护在身后。

“公子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彪悍男子凶神恶煞的道。

他是真的瞧不起眼前这个男子,瘦不拉叽的没几两肉,这种爱逞英雄的人最容易收拾。要是不把人交出来,那就收拾一顿,一顿不行就来两顿,总会把人给收拾了听话去。

“你们这是要动手吗?”沈元瑶故作淡定的问道。其实她比谁都要紧张,之前还能仗着村里人嚣张嚣张,这会真的直面对上这些人还真没什么把握。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把人交出来,我们便不同你计较。”这些人都是青楼里请来的打手,比起那些好声好气的说话的姑娘,这些人可不这么好说话,为了把人给带回去更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会能同沈元瑶好声好气的说话,还算是脾气好的了。

“这人我看还是不方便交给你。”沈元瑶决绝道。

沈元瑶手指一动,手上便多了点东西,眼神盯着对面的人看,就等着他们有什么动作就将手上的东西扔出去,让他们尝尝这东西的滋味。

“那你别怪我不客气了。”那人大喝一声就挥着棒子过来,说什么都要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点教训。不然还真以为他们好说话。

就在他们有动作的前一秒,沈元瑶手指一挥便把手上的东西砸了过去,那东西砸在男子身上炸开一层白雾,男子瞬间睁不开眼找人。

周围看热闹的都议论起来,其余几个见这个讨不着好,直接就一块冲上去,沈元瑶捏着东西就要砸出去。

有个人直接往这几个人面前落下,紧紧的挡在沈元瑶前面。

“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有多嚣张跋扈。”男子清浅的声音随后响起,渐渐从人群中走出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抢人

这时街上的人还很多,特别是这个时辰,多得是出来游街玩耍的,最不缺人的便是这一条街道。这儿都是青楼,夜夜笙箫都是正常的。

这儿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或多或少的都看这边来,他们看这阵仗都知道是为什么了。毕竟这还是因为一个姑娘引起的,多少视线都归拢到浑身破烂的姑娘这儿来。

女子也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下意识的往沈元瑶身后躲了躲,沈元瑶出声安慰道:“莫要害怕。”其实她自己也紧张,这儿人多是没错,可会出手帮忙的人却是没有的。

谁愿意招惹这等事情不是,毕竟不是自己的事情,谁都不愿意沾惹。

沈元瑶也没想到季文南会出手帮忙,这下也放心不少。季文南就站在她身侧,她那温柔安慰人的话语自然是落入耳里,不露痕迹的看了她一眼。

他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只转回视线看着千海和对面的三个男子。

有一个男子被沈元瑶扔出的暗器困扰着,这会还狼狈的捂着眼睛,若不是看不清楚沈元瑶在哪里,这会也该扑上来要沈元瑶的小命了。

沈元瑶安慰完女子,这才看着对峙的双方,对面的人看着季文南又看看拦在他们身前的千海,瞬间有些犹豫。

他们都是满日楼请来的护院,也是从那儿出来的,季文南也刚刚从满日楼出来,这下这场景就僵持着。

一个是楼里的客人,还热心肠的管闲事。他们这些人只管听话做事便是,动脑子的事情也用不着他们来做,只是现在还是要看上头的人怎么说。

“你们......他一个人能行吗?”沈元瑶见对面的人没动手,知道这还是看在季文南的面子上,只是等会主事的人出来那就难说了。

她本想问他们两人能不能挡住这些人,看了看在自己身边没打算要上手帮忙的季文南,说什么都不相信他会功夫,只出声关心一下挡在前头的千海。

“自然是可以的。”季文南没想到被沈元瑶给怀疑了,他就算是在这里说个名字都能解决事情,现在被她这么一问说什么都要动手才行,不然被一个姑娘家怀疑可不可以就很难看了。

“季公子,你这是要帮着他们?”满日楼主事人出来了,是一个妈妈。

只是这个妈妈同别的妈妈不一样,这个是专门管教不听话姑娘的妈妈。躲在沈元瑶身后的女子一听见这身影浑身颤抖起来,那种从骨子里的惧怕是不能掩饰的。

沈元瑶往前一步把人严严实实的给盖住,算是一种对女子的保护。女子就紧紧贴着沈元瑶的后背,手指攥紧了手中的唯一一颗稻草。

她像很多人求救过,可没有人愿意帮她。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跑出来了,可每次都会被抓回去,抓回去就是一顿毒打,那种感觉她一辈子都不想尝试,可还是想要逃跑,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妈妈这话说得,你们这阵仗对我......朋友,可不太好看。”季文南没想到自己也会当街同人争执,也不知道是不是脑门挨马蹄给踢了,这上赶着来帮忙的。

之前还被沈元瑶给拒绝了,这会转头气消了还来帮忙,这算是哪门子的事情。

“公子若是喜欢带着便是,不过这可是我们买回来的丫头,怎么都要看满日楼的面子吧。”这妈妈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也因着这脾气才当上了满日楼的管事妈妈。

妈妈除了听东家的话,这满日楼的任何一个妈妈都抵不上她一个,她现在出面也算是难得的。

“我,我不是你们买的。”沈元瑶身后的女子忽然往外看了一眼说道,声音算不得大,可不少人都听见了。

沈元瑶身子一僵,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听信别人的话,可这下由不得她了。这女子她是要护着了,就冲她这么一句话,她今夜上青楼的目的有一个就是因为这个。

季文南往沈元瑶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收了起来。

“妈妈这人值多少钱,我给便是,说这话多伤和气。”

季文南笑着说道,他瞧沈元瑶这样是真的要把人护在身后了,他帮都帮了,那何不再多说几句。

妈妈在女子说话的瞬间脸黑沉下来,早知道这人留不得就不该这般心慈手软,直接把人弄死了丢外头去。这会大庭广众之下的说出来,他们满日楼可真难看了。

几个彪悍的男子下意识的看了看她,心中估摸着妈妈的意思。妈妈藏在袖子下的手动了动,这几个男子瞬间知道意思,转头朝沈元瑶的方向扑去。

这事没办法善了了,沈元瑶捏着手中的东西,就等他们再过来一点就扔过去。

千海一直防着这些人的动作,妈妈那藏着的动作他也看在眼里,在他们动手之前就上前去拦下了两个人,有一个不顾那两个人怎么样就往沈元瑶这里冲过来。

他们瞧着沈元瑶着小胳膊瘦弱的样子,说什么不过是一个动作罢了。把她身后的人给抓回来才是任务,这一下动作更是迅猛。

眼看就要伸手抓着沈元瑶了,季文南动作迅速的把那人的手打落下来。彪悍男子这才惊讶地后退了一步,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季文南受伤的扇子。

季文南笑意连连的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男子,那扇子在受伤转了个优美的弧度,冲站着看他们动手的妈妈道:“讲理没用,那就抢人吧。”说完还叹了口气。

那妈妈没想到季文南这般不讲理,可一开始要动手的是他们,怎么都不能往理的上面靠了。只能在心里给这几个人加油了,不然这人是真的要被带走。

这女子着实让妈妈苦恼了好一阵,虽说买回来算不得多贵,可想这自己耗费了多少心血在上面,就这么看着她被带走也不行。要是把这暗藏的阴司给说了出去,接下来是什么人上门来就不知道了。

现在虽说真正的郡县还没到,可他们也没同那边接触,万一是个和罗正志不一样的,那可给东家带来祸事。

她在满日楼这么多年了,被夸赞多了,怎么都不能忍受这被下了面子的事情。今儿说什么都要把人给抢回来,不只是为了面子,还为了给那些阴司盖上遮羞布。

然而是她太自信了,千海没用多少时间就把那两人给收拾了,回身把同自家公子动手的人也给收了,这才站到季文南身后。

“你看,这我们也收拾了。”季文南笑得好不开心,看着这三个躺在地上哀嚎的人还真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这人现在是我的了吧。”

“自然是这般。”妈妈咬牙切齿的回道。这亏怎么都是要吃下了,她现在只能祈祷那女子不会同人多说什么,不然没等她想好法子就晚了。

妈妈转身走人,连看都不看躺在地上哀嚎的人。心中暗骂:没用的废物,这下还要挨一顿训斥是肯定的了。

沈元瑶见人都走了,这才真的放心下来。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了,这才纷纷走人。

女子扯了扯沈元瑶的袖子,眼里满是感激道:“多谢公子相助。”说完又看了看季文南,没等他看向自己又收回了目光。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比起沈元瑶,季文南不会有这种善心。若不是她运气好遇见的是沈元瑶,若是季文南直接就让千海把人给赶走了。

季文南就是那种不关自己的事,便是看都懒得看上一眼的人,他也是因为这般性子,给吃了一个大亏。这没让他把性子给改了,反而更不相信人了。

这下人是救下来了,沈元瑶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安排这人。她现在是暂时住在济仁堂,也有可能要被赶出来了,这下又多了一个人来,这可怎么好安排。

沈元瑶瞬间觉得脑壳疼,眼神往季文南身上看了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季公子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吧,这人你先带回去吧。”

季文南真心有种不好预感,这下还真的是想到了,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管了她的闲事。这下还要把这人往季府带,这算是什么事?

沈元瑶自然知道自己这算是强人所难了,可她现在连自己的保不住,这把人带回去还不就是给人家一窝端了,还不如放到季府去,这样子还安全许多。

她可是去过季府的,就拿阵仗说什么都没人敢半夜私闯,她这也是考虑的周全了。

季文南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保着这个女子,可是想到她今儿逛青楼,加上听了女子说的话更是上心。他着实不愿意帮忙,但是沈元瑶缄口不言的事情他又特别感兴趣,就像是挖掘别人的秘密一样。

他以前是没有这种毛病的,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对别人的隐私感兴趣了。

“那我可是有条件的。”季文南高深莫测的看着沈元瑶,压低了嗓音接着道:“我想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既然不需要他帮忙,那他还是想知道这都是为了什么。是什么原因让她换了男装混迹于四处,还敢上青楼去。

别的事情他不想搭理,可事关沈元瑶就不一定了,他的好奇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重。

第一百二十八章思绪

沈元瑶忽然有些看不懂眼前的人,季文南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爱管闲事的人,可这人就真的帮了她。帮忙之后还一个劲的要知道别的事情,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真的不好说。

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她就很被动了。特别还是现在她没什么能力的情况下,今儿要不是有季文南在,她连对付那三个男子都觉得困难,跟别说同她对立的那边是有多少人。

她不想拖累别人,哪怕季文南是个不怕拖累的,对他来说算不上是拖累。

“你要不说,那这人你自己带回家便是。”季文南见她犹豫说道。这人要是犹豫了,那便是有自己的顾虑,同时也是在想这件事能不能说出来。

他这不是不帮忙,而是在逼着沈元瑶做决定,对他来说不算吃亏,对沈元瑶要来说就不一定了。

季文南就是想知道,就是想等着沈元瑶告诉自己,不用自己去找人查。这也是他今儿郁闷的原因,但又不知道自己在郁闷什么。现在见到沈元瑶纠结的模样更是好受不少,至少自己这是赚回来了。

“你把人带回去吧,明日你到店里来寻我便是。”沈元瑶还是想季文南的逼迫妥协了。她这样顾及也不过是怕连累了别人,她觉得季文南还真不怕被连累,那说给他听又怎么样,只要他保密就好了。

再说了,她可是有他之前给的牌子,说什么也用得上的时候。

既然说定了,季文南也也没再继续纠缠,反正明天就知道了。他还特地送沈元瑶回到济仁堂门前。

马车在门前停下,沈元瑶利索的从车里出来,看到等在济仁堂门前的人。

季文琪一直在等着沈元瑶回来,看着时间越来越晚这心就越紧张,若是她再迟点回来估计都要出去找人了。

沈元瑶怎么都没想到季文琪在等着自己,这下倒是有些尴尬起来。

“不用特地等我,我认得路回来。”沈元瑶说道。

季文琪不露痕迹的看了眼那驾马车,笑着说:“就怕你认不得路回来。”他今儿也是心中慌乱,独自一人先走了,也顾不上去想沈元瑶什么时候回来。直到她一直不见回来,这才知道着急了。

柳大牛对沈元瑶还是很放心的,以前她可是经常一个人上山的,再说了他不知道沈元瑶招惹了什么,只知道普通人对她可是占不了便宜的。而且他之前可是见过沈元瑶给柳安逸准备的东西,说是什么防狼道具,看着她解说都觉得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东西。

季文琪着实着急,又不能对他们全盘托出,他今儿说回来同季管事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想要帮着沈元瑶,也不想她一个人面对这么多。可不说的话,对济仁堂和季管事就不是善心了。

他一个人纠结着,一边担心着沈元瑶什么时候回来。

沈元瑶同季文琪一边说一边往济仁堂里边走去,两人背对着的马车车帘忽然被拉开,季文南便看着两人走进医馆的背影。

等人都看不见了才放下车帘,敲了敲车壁。车夫小心的挥起马鞭,驾着马车驶离这儿。

回到季府的季文南感觉有些倦意,千海吩咐人给公子准备洗漱歇息,同安听到动静也一块走出来。

“公子,你上哪带了个姑娘回来。”同安嚷嚷着说道。这真的是难得一见啊,这院子别说什么女子了,伺候的也都是清一色的男子,估计被这么一安排,他都要觉得这院子的蚊虫都是公的。

现在破天荒的见他带个女子回来,谁见了能不惊奇?

季文南闻言脚步一顿,同安不说他还真没想起来。千海想着公子要是不记得了便随意安排了,毕竟这院子可不能有女子在公子眼前转悠。

这院子之前有没有女子千海不知道,但是,公子搬进来以后就没哟见有女的进来。对了,除了沈大夫,那真的就没有女子来过了。

千海一想到沈元瑶就觉得气氛,女子姿色好那是在正常不过的,可这女子着男装还比他们这些男子要更像男子,这就真的让人咬牙切齿了。

你说你一个女子不好好的在家中,学医术便算了,这还上青楼长见识去了。这要什么人才能收了这么个女子,估计管都管不住了。

千海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情绪,看来不只是公子受到了沈大夫的影响,这下连他都觉得有些气恼。

“你找个地儿随便安置了。”季文南随口说道,若不是同安说还真的给忘记了,但是又想到了沈元瑶那郑重其事的样子,又顿了顿接着道:“找人照看着,可别把人给弄没了。”

同安也在一旁,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还以为公子这是开窍了,虽然他自己都没懂多少,可怎么都有作为男子的自觉。对比起来季文南真不像是公子,身边连个贴己的人都没有。

千海早就习惯了,接了吩咐便带着人走了。可不能给公子碍眼,到时候受苦的还是自己。

青涟院的活最好也是最无聊的,毕竟有什么事情都是千海吩咐下来,比起别的院子这儿算是最清静的,没有什么喧闹不休。

季文南今儿怎么都算是一整天没歇息了,这会躺着倒是没了要睡的感觉,只想着沈元瑶这般隐瞒还不让他帮忙的原因是什么。

这么好的帮手都不用,也不知道她这人是怎么想的。也就这么想了一会,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翌日,季文南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一丝丝迷糊,他昨儿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他动了动帘子,候在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公子可是醒了?”

季文南坐着应了一声,外头的小厮连忙拿着东西进来给他洗漱。等洗了脸整个人清醒不少,这才想起今儿要去找沈元瑶,等她把事情给自己说一遍。

这敢换上的衣裳不知怎么就觉得不大好看了,又让人送了一套过来,这么来回折腾了好一会,这才梳洗齐整了。

他敢这般耽搁是想到沈元瑶让他到店里去,多半就是不会去别的地方,那他多耽误点时间也算不得什么。这般想着就要出门去。

“公子,你这是上那去?”同安这般说话成了习惯,加上季文南也不同他计较,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还真的改不过来。

“去找沈大夫,你要一起出门吗?”季文南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同安,他知道自己这么一说,同安一定会一起出门的。

这样也好,没话说了也可以让同安来。

“我找沈大夫有事情,你要等我们说完了才到你。”

同安这会可激动着,只顾着点头应下,想着上回后悔没带本子出去的事情,这会怎么都要去问个清楚,“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来。”说完就撒腿往自己屋子跑去,这是要回去拿自己的本子了。

季文南也不催促,就静坐着等着同安。

等他们到糕点店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季文南觉得这个时候来的正好,吃了午饭就顺便聊一聊事情。

沈元瑶怎么都没想到季文南这会过来,不早不晚的卡在中间吃午饭的时间。今儿还是季文琪一块来糕点店开店的。

他们开门的时候不少人都看着他们,那样子像是沈元瑶这店开不下去要关门的样子。沈元瑶看着好笑,季文琪却是真心的无奈。

他还真以为沈元瑶会好好做点生意,没想到这还没几天就关门了一天,也难怪那些人会这么看着他们。

最让他吃惊的是昨儿送沈元瑶回来的人又来了,季文南没下车,看那马车的车架他就认出来了。他念书记不住什么之乎者也,对这些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季文琪不动声色的看了沈元瑶一眼,“这是昨日那人把?”

沈元瑶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马车上蹦下一个男子,看到沈元瑶特别的激动道:“沈大夫,我们来了,我今儿带了本子了。”

有了同安这么个不矜持的前提,季文南出来就是公子哥的做派,就给季文琪一个眼神便落在沈元瑶身上。

“找个酒楼吃饭吧,也可以边吃边聊。”季文南不介意有什么人在,要说的事情也是看沈元瑶想不想让人知道。

季文琪也不贸然说话,就等着沈元瑶决定。他感觉到季文南对自己不是什么好态度,可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人了,除了昨夜见过他的马车,其他时候还真没见过了。

季文琪没见过季文南是真的,感觉到季文南的不善也是有些。之前季文南见过他同沈元瑶走在一块,这会还在店里帮忙。他同沈元瑶的看着不像是请来帮忙的,更像是朋友之类的。

季文南认识沈元瑶有一段时间了,可有也不敢说自己了解沈元瑶。现在看他们一起收拾东西,甚至不用沈元瑶提醒,季文琪就能知道把东西放到哪里去。

这些都是季文南不懂的,这也是他们之间显而易见的差距,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烦躁。

“还不快去帮忙。”季文南对呆站着的同安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商议1

这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沈元瑶点点头说是。

季文南就看着他们把东西都收拾好,这店铺刚开了一个早上就关门,沈元瑶也不好意思让季文琪帮自己看店。

季文琪帮忙收拾好东西便走了,他知道他们有话要相谈,便没跟着一块过去。季文南见他这般识相,知道自己先走人,那脸色也好看不少。

酒楼这会正是人多的时候,时不时的能听见有人唤小二上菜,那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跟是连绵不断。这是酒楼的常态,楼上的包间隔音不是很好,但也比外面的清静不少。

沈元瑶将筷子放下,吃了个八分饱便没了要吃的意思。季文南本也吃饱了,跟着将筷子放下。

“不多吃点?”沈元瑶见他落筷忍不住问道。也没见他吃多少东西,大概同自己差不多,这就能饱了吗?

“算不得少了,今儿还是吃得比较多的。”季文南挑了挑眉道。他这是多没有存在感,她都没注意到自己是添了多少饭。

沈元瑶笑了笑,没再多问什么,拿起茶水喝上几口过过嘴里的味道。季文南一直看着沈元瑶,视线半分都不曾移动。

“耀州城城里有拐子,你们知道吗?”沈元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众所周知的,还是一小块肮脏污垢,这两者的区别很大,也决定了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拐子?”季文南沉吟了片刻,有些不太确定。他真没有留意过这些,不是事关自己的事情他是不太听的。

耀州城城里闹得再大,只要他不乐意不会有人在他面前说什么,就算是千书千海都不会轻易告诉他。这下沈元瑶问起,只能是摇头说不知。

沈元瑶看着他那沉思的样子,知道可能同自己一般,什么情况都不太了解。

“安逸,便是我侄儿,他差点就被拐走了,若不是我找回来了,这会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我还他们的人折损了两个,这些人多半还记恨着我。”

沈元瑶说这话还是保留了余地的,所以不敢咬死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会不记恨自己,这种事情风险大,来钱也容易便利,谁人不喜欢。

只是胆子不够大,或者是三观还算正常的都不会起这种心思。这些人明显就不是正常人,能做这种事情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做这等事情见不光,想要找帮手都是困难的,有人想做都不敢随便让他们加入,主要是不熟悉和不信任。这下因为沈元瑶折损了人说,他们怎么可能不记恨。

沈元瑶话是这么说,可季文南也知道人心是有多恶毒。他们这种活在背光的地方,怎么会吃了大亏还闷不吭声,多半是在想着怎么报复。

季文南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忽然想起林海哲来,早知道怎么都要拖着他一阵子,等把这些也都处理好再走也可以。

林海哲这人正直干硬,加上家族背景深厚,可以说接下来的仕途是一帆风顺。这种人最见不得这种肮脏的东西,只要是知道了都不会放过。他又是钦差,为民除害简直就是举手之劳。

只是这人走得太快,若是沈元瑶早点进城来,这会也不会自己烦恼。

“我前几日感觉有人在跟踪我,这让我觉得很不踏实。我和安逸都处于明亮之处,他们这些躲在黑暗的人可不会放过我们。”

沈元瑶不知道季文南在想什么,只是着脸色看着也算不上好看。多半也是知道这些人有多可恶,每年都有人家丢失孩子,这一时失误造成的是一个家的破裂。以后就算是把人给找回来了,还有几个是能好好过日子的?

这个时代的人无非就是将人卖到各个地方当苦力,姿色好些的卖到青楼去。至于新时代便是花样百出,特别是科技在进步,那些人把器官割除拿去卖钱,或是将少女妇女卖到山区去给人做老婆,穷处不断的手段简直令人发指。

所以不只是新时代的人痛恨这些人贩子,就算是几千年前的时代也不能容忍。

沈元瑶是躲过了一次,往后的无数次却是无法阻止的。她可以肯定那天夜里看着自己的人便是他们,她可是能认得出那个卖糖画的老人,怎么都算是目击者,他们不会放过自己的。

季文南闻言也是这种想法,若是他也不会这般轻易就放过沈元瑶,比起那些街坊间的流言,沈元瑶可是亲眼目睹了拐人的场面,还对峙了不说。

他们不把沈元瑶给收拾了,估计这觉都睡不好了。

岑平也是这么想的,他坐在屋子里,看着田七那阴狠的面容,更是觉得烦躁。他们做这个有些时候了,特别是田七这个老货,简直就是个老泥鳅,瞧见什么不对撒腿就跑。

他们犯事儿也是看时间地方,有时候近距离的便是柳叶村哪一块地儿,远的可以到别的县去。这些都不能妨碍他们办事,还越来越上手了不是。

这儿拐来的孩子就卖到别的地方去,别的地儿拐来的就带到这里来。他们怎么也还是有点脑子的,这不过就是一点迷药和骗术就能赚钱的本事。也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越来越大胆,做事越来越过分。

他们之前还忍着不在城里下手,后面同罗正志那边打好关系以后,别说不在城里下手,就算是下手了查不到他们头上来。这一片地儿的人都不敢招惹他们,敢上门来就收拾一顿扔出去,这地区的一霸他们算是稳坐了,逍遥的日子简直是越来越好。

谁知道这人运气一旦不好起来,做什么都难办,一件一件的坏消息接踵而来,停都停不下来的那种。岑平岑安两兄弟之前不在耀州城城里便是因为别的地儿出问题了,他们的人不止是在这里,接应的人更是遍布好几个县。

岑安先是想要动手被一个半大的孩子给跑了,这件事情还是因为有人忽然出现,那是怪不得这些。可一向老手的田七也失手了,还折损了两个人进去,最后封口的事情还是他动的手。

这一件件的事情迎面扑来,还真没给他半点缓冲的机会。

耀州城封城之后谁人都不能出入,这也让他同别地儿的人断了联系,也是因为这样他才带着岑安去看上一趟。谁知那些相互帮助的人都当他死了,这生意做得好不好不说,有好几都被抓了个正着。

这些都是让他觉得烦躁的事情,那些人可是花费他不少时间和精力安置下来的,现在变故一生,折损的利润更是多。他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只是他这人擅长隐藏情绪,便面看不出什么来,岑安就不行了,那天撞到的小兄弟差点没打起来,也好在他在身边拦着。

岑平最怕麻烦,也不喜欢身边的人招惹麻烦,就算是亲弟弟的岑安也不能忤逆他的意思。

“说什么都要把那人给弄回来。”田七发狠道。特别是一想到沈元瑶那犀利的眼神,说什么都不能仍由下去了。

他活了这么大都没怕过什么,这么个是十来岁就敢同自己叫板,这勇气可嘉是没错。只是这没点根基的人,也敢这般嚣张,他说什么都看不过眼。

看不过眼的后果便是,弄死了,或者是弄到别的地儿去。

岑平对田七这想法没个反应,既不点头也不拒绝,实际上也是在想着要不要冒这个险。这耀州城还没郡县来管理,说是乱也乱不到哪里去,却是比之前还要好下手。

罗正志这个贪财好色便罢了,还是个好名声的。城里有小孩被拐了,都会找人来传话算是敲打一番。他也是警告罢了,毕竟被拐走的不是自家的孩子,别人家的被拐走就拐走了。他也是不耐烦这些人老拿这件事上门投案。

这算是一种默许,既然都这样了,只要报案了那孩子算是回不来了。罗正志在这中间可是帮了不少的忙,所以这都是从无一例外的结果。

岑平是真的要犹豫,后面没有人撑腰说什么都感觉不踏实,比起田七说的现在动手,他反而更想等新的郡县上任之后动手。

“岑老大,这人说什么都不能留下来。”田七知道岑平一旦犹豫,那想法就偏向了另一个答案,这下也不敢再隐瞒下去,把之前的事情全盘托出。

“那女子已经感觉到我在看着她,她这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善茬,我们不先下手为强,那后面可能是我们输了。”田七这人一向嚣张,只要不是在外人面前,其他时候都是眼高于顶的人。

平时也难得见他唤岑老大,这一声称呼出来算是郑重其事的说事情。

岑平眼睛有一瞬间的瞪大,没人发现之前便收回了这诧异。这下他更是要想不清了,他这人谨小慎微惯了,你给他两个选择,他就能把选择后的过程和最后的结果都想上一遍。

也正是他的这习惯,他们这会才能这般逍遥自在的做这等事情,简直就是无本的买卖。只要胆子勾大,那这钱就有多少。

第一百三十章商议2

“我之前不是让你不要出去吗?”岑平这人喜欢抓着别人的小尾巴同人谈条件。

这会对上强硬着逼迫自己的田七,更是不客气。他需要好好想想怎么决定,可田七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沈元瑶给弄回来。

田七被他说得窒了一窒,直到他在想着,他也不在咄咄逼人的说话。只要结果是这个便好,其他的便让岑平来烦恼便是。

岑平对沈元瑶是真的恼火,这会耀州城的风声小了,那也是到了他们出动的时候。特别是田七说的那一句话,更是坚定了要把沈元瑶给解决了。

“过两日,我们做好准备在动手。”岑平这是决定要听田七的话,这已经不是甚么小事了,眼神望田七看去,语气略带几分寒冷,“这次可别出幺蛾子了,不然我连你也送进去。”

田七听到前面一句,知道岑平这是松口了,那满脸褶子还没来得及笑开,听到最后那一句,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上回的事情岑平还记着呢,这次只能万无一失,不能再出漏子了。

不然他这话放在这里便不是什么开玩笑的,只要说了那就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边在商议这要怎么动手,那边沈元瑶把事情都说了一遍,季文南指尖捏着茶杯,有种说不出的悠闲淡雅。

“这件事你怎么看?”沈元瑶之前把计划给说了一遍,也不是说自己完全信任季文南吧,可是他也不是那种肠子黑坏的人。

“我觉得你一个人......未免也太危险了。”季文南没对计划做出评价,这计划听着真的很好,只是这中间还要估计沈元瑶的人身安全。

她要面多的可是穷极凶恶的人,不是那些还有善心的人。这些人说动手便不是会手软的。

“我能确保我的安全,只是......”沈元瑶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自己顾虑的说出来,“他们人多,而我只有一个人,我身后没有人帮我。”

所以她才会这般投鼠忌器,即便想得计划很完美,也不敢轻易的打草惊蛇。毕竟人家那边人多势众,一人帮一下都能把着计划给搅混了去。

季文南真没想到沈元瑶的思绪这般清晰,就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他本以为她应该是一个好大夫,为了世间疾苦而来的代表,可现在明显不是这样的,

她脑子的里到底是有多少东西,就这样一次次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甚至是惊吓。也好在他们认识的时候没有嚣张跋扈,而是他欠下她一条命。他才没有真的错过这么一个欣赏她内里的机会。

“我不就站在你身后吗?”季文南勾唇笑了笑,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弹了弹指尖,“这些不过就是乌合之众。”

以前的他便是这般嚣张矜贵,毕竟他名声在外。现在落魄了也不是一无所有的人,即便他现在还能完全掌握季家,可是帮沈元瑶布置这个计划却是完全够用的。

季文南现在是真的要拿沈元瑶当朋友看,聪明人总是要和聪明人一起玩,这样相处起来才会更轻松。人与群分,物与类聚也是这般用的。

沈元瑶闻言便是一喜,昨儿她是真的没打算要季文南帮忙的,她觉得对别人来说是一种拖累。但千海那功夫气势,加上季文南那矜贵睥睨的模样,可能她所害怕的不过只是人家的举手之劳。

季文南一句话或者是一个眼神就能解决的事情,但是她也不完全是要去求助于人,这计划里少了自己是怎么都不可能实施得了的。

“你确定你要自己来吗?”季文南还是不确定的问道。他觉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就算是为了把这些人给抓了,也不能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没有我在,他们怎么可能会出来。”沈元瑶知道他这是关心,但也知道这其中若是没有自己在,那些人怎么可能冒头出来呢。

沈元瑶不舍得柳安逸出来冒险,对于自己还是比较放心的,她手上还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用的,只是都到这种地步了,用上一用也不是不可以,就当做拿这些人做试验,看看这威力如何。

季文南见她坚持,也不在劝说。在他看来,沈元瑶敢这般直接那必定是心里有底的,他只要帮忙配合就好,其他的就等着她来做便是。

“千海!”季文南唤道。

声音刚落下,包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千海进门后躬身等着季文南吩咐。

“你这几日便听从沈......”季文南忽然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沈元瑶,顿了顿试探的道:“听沈元瑶的吩咐。”

季文南见沈元瑶对他说的话没什么反应,那就是同意这般唤她,便没别的多余顾及。

“是。”千海应下,对着沈元瑶就是一鞠躬道:“请沈姑娘放心,在下必定尽心尽责。”

千海不知道公子为何把自己送到沈元瑶身边,但见他们之前那架势就知道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主子的事情不用多打听,等候吩咐便是本分。

而公子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让他听沈元瑶的吩咐便是。

千书也是今日或者明日回来,这会倒是不用担心公子,既然公子吩咐那就照办就是了。他手中管着的人,这多半都是要给沈元瑶一同使唤。

“多谢相助。”沈元瑶想起那快牌子,“我明日便把牌子送到府上。”

季文南眼皮抬都没抬便开口道:“这次不算,那牌子你留着把玩吧,等下次有事在寻我便是。”

这事情也说完了,季文南感觉有些困顿,这起身便告辞要走人了。

“对了,季公子,昨日救下来的那姑娘,你可否回去帮我问点事情?”沈元瑶忽然想起昨日那姑娘,想着她能说出那番话多半是知道点什么的。她愿意出手相助除了那一身的伤痕,也是因为她那不顾一切的勇气。

这人苦头吃多了,那一开始的勇气就会被消磨点。她那一身的伤更像是一种勋章,为了自由的光明的勋章,无论如何都要逃离的勇气。

“那你同千海说吧,到时候我让他问完之后直接去寻你。”季文南说着就揉了揉额头,这下还真的觉得有些困了。

沈元瑶就让千海问几个重要的问题,至于别的就没再多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还是要好好了解的,就怕他们给自己留了后路,而把她往死路上逼迫。

千海上了马车后,马夫扬起马鞭驾车便驶离了。沈元瑶就站在窗台上看着马车走远,忽然察觉对面小路上有人影闪过,打眼看去又没看到什么。

最近她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眼花的感觉正在加剧,特别还是心中有事的时候。现在就算是自己眼花也要注意,她几乎不走人少的地方,就连回济仁堂都要东拐西拐的走上不少的路,就为了看看身后有没有跟着自己。

沈元瑶这般谨小慎微也是为了自己,她不能因为一时疏忽导致不能承受的后果,有了季文南的帮助,这会心情算是好了不少。

这边马车直接往侧门进去,同安和千海先下车,季文南差点没在马车上睡着了,这般强撑着也是想到马车上没有床榻舒适,说什么也要等回来了在睡。

同安便跟在季文南身前伺候着,他自己也没想明白,他一个好好的大夫怎么成了伺候人的小厮了?这顺手顺畅得就像是做了十多年似的。

季文南可不管同安怎么想,他用的顺手便直接使唤了,千书千海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也不用做什么,就是比起那些不能近身的小厮做的好些,其他的他自己也能做了,又不是三四岁的孩童了。

千海也不用公子吩咐,自行往昨天给人安置的屋子走去,一路上都在想着沈元瑶要问的几个问题,虽然不多但还是怕自己给忘记了。

“千管事。”千海在公子跟前当差,怎么都能是个管事。春桃今儿可是问了好些人的,现在见到千海也不怕没了礼数。

季府的人不会同她说太多,毕竟他只是公子从外面带回来的外人,只是对于一些忌讳的事情也说了一些。

“我来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了便可。”千海板着脸,一丝不苟的说道。

他可不管这人的来历和身份,只要没有要对公子下手的意思,那就算是那里人对他来说都不重要。而且公子身边不能有女子,那他就更不用担心这人有什么坏心,毕竟这是连机会都没有事情。

“管事请问。”春桃知道总会有人来问的,不是今天也该是明天了。见到千海过来也猜到七七八八了,她就等着什么时候就告辞归家去,但是外面那些人可都还看着,就怕她前脚刚踏出去,后脚就能被人给带回满春楼去。

那是她这一生一世的噩梦,成日干不完的活,和各种各样的谩骂辱骂。这种日子她不想再过了,她就算是死,也不想回到那个肮脏到令人作呕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一章计划

“家住何处?”千海问道,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张纸,就等着她回答好记上。

“临县,就离这儿不算远。”春桃老老实实的回答,她的命都是沈元瑶救的,这会能有一块避风的地儿,说什么都是感激不尽,怎么还会对他们有所隐瞒。

“你是怎么被拐走的?”

“是冬至那日,我在街上买东西,有个婶子同我说了话,然后我就晕了过去。”

“你一醒过来是在哪里?”

这下春桃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梦,我记得我一醒过来是在牛车上,我们被大大的布料给包住。我看不到是不是牛车,可那一摇一晃的我觉得就是牛车。”

“你可看到过拐卖你的人不曾?”千海细细记录好,又开口接着问道。

“我没见到过......”春桃在这儿又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你觉得什么该说便说什么,没什么关系,我们就了解一下。”千海立马说道。

沈元瑶之前也这么说过,只要是她觉得想说的都可以说,特别是她觉得有用的都说上一遍也没关系,这样也能有不少的蛛丝马迹。

这样对沈元瑶也有帮助,至少还能知道一点什么呢。若不是不方便过来,沈元瑶也想自己来问上一问,可是现在说不得有人看着自己,若是见到她进出季府,那就该有所防备。

或者是接着等候时机,可她等不下去,毕竟这些人不被抓住,那柳安逸和她都不算安全,连带着她身边的人都会有危险。

“我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说了一句,岑老大,差点没认出你来,我差点都要以为你是岑老二了。他们说完之后都笑了起来,还有一个女子也在,她的声音很舒服很轻柔。”春桃知道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若不是那时候浑身酸软,那时候早就被吓得浑身打颤了。

“他们不是经常在家里,他们还抽水烟......”春桃就这么断断续续的补充,说得不是很多,但是还都是有用的。

千海见她说完了,没有在要补充的意思,便起身头也没回的就走了,就连最基本的告辞都没有。

他平时也不是这样,主要还是因为这一份记录,他还要去沈元瑶身边守着,怎么都哦不能耽搁。

沈元瑶接过千海带来的东西,她正要低头看一看,见他还是杵着不动弹,“麻烦你了,累了吧,你找个地方坐着等我。”

千海还想说不用,他一个习武之人,这什么都没做怎么可能会觉得累,但是沈元瑶一转头就盯着手中的东西看,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济仁堂这时候人不算多,沈元瑶就着窗棂投进来的光线写写画画,把上面有用的信息都归类整理好。特别是有不少春桃话里面说的东西,都一一挑选出来,画上重要的标记。

她在其中一个地方重点圈了好几下,这两人是长得有多相似才会让人说那般话。特别是那话里熟稔的样子,看着不像是忽然才觉得那两人长得想象,多半是某个时刻让人分辨不出谁和谁。

有些亲兄弟之间也不见得长得相像,要长得特别相像还能让人分辨不出来,不是那么容易坐到的。那有一种可能就是双胞胎,这种是最容易解释的答案。

沈元瑶手指一顿,忽然想起那天碰到的人。那两人长得十分相像,但是能从中区分的便是两人的性格。只是......怎么会那么凑巧呢?她就去探探风,那天就碰到了这两个人,可能是春桃话里的那两个人。

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运气,这究竟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呢,就这么碰上了。沈元瑶甚至能想起那些人的长相,只要再见面都能认出来。

沈元瑶简直要怀疑他们是故意的,闭了闭眼,算是给自己的眼休息一会,在挣开的时候,里面一片清明,似乎没被刚刚自己的想法给混淆。

“今儿谢谢你了,只是你能躲起来吗?你不好出现在我身边。”沈元瑶说出这番话也是挺尴尬的。千海要是真在她身边守着,那些人怎么可能会出现,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他们做这种勾当这么多年都没被抓,那肯定有计谋过人的人在帮忙,更有可能是小心谨慎的。这种人走错一步便是悬崖万丈,那每一脚每一步都要走稳了,不得不小心。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后果,他们为了钱卖命,可不能真的把命给弄没了不是。

千海点头,等沈元瑶再出来的时候,那人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沈元瑶过了一遍手上的材料,今儿再收拾整理一遍,着计划就要开始布置了。

翌日一早,沈元瑶帮柳安逸请了一天的假,游夫子那边半个字都没问就同意了。比起柳夫子那边,这儿简直就是佛系学堂。

季文琪感觉很奇怪,那种感觉是没有根据的,就是那种风雨欲来的感觉。特别是在知道沈元瑶一些事情以后,他整个人都不太平静。

他没有把沈元瑶的时候告诉季管事,就像是之前一下子打消了念头一般,后面也再也找不到几乎告诉季管事。说是这样,可他知道自己这是不想说。

季文琪知道自己帮不上沈元瑶什么,就尽量不拖累济仁堂,在一定的程度上也帮沈元瑶瞒着这些事情。

“今儿不上学堂?”柳大牛难得的见柳安逸没去学堂,那孩子心性一下上来了。

柳安逸躲着柳大牛的手,一边笑嘻嘻的说是。这性子也不知道游夫子怎么给掰过来的,这会别说是开玩笑了,那孩子天性还真的开发不少。

沈元瑶就看着他们瞎闹,也不出声制止,柳大牛怎么都是个大人,做事也有分寸。只要不受伤,其他都不是大问题。

季文琪想了想见没人看过来,还是开口问道:“这样做真的......好吗?”他不知道沈元瑶还有什么后招,但是昨天看到千海他着实是惊到了,没想到那人会这般好说话。

“不好也没办法。”沈元瑶冷笑了一声,看着外头的天,“我不这样做,他们也不见得会让我好过。”

现在的局面便是这样,他们也是想着沈元瑶没什么根基,这才肆无忌惮的要把人给除掉。那有人千日防贼的,这就是蛀虫一样的人,不彻彻底底的铲除了,沈元瑶就算是躺在床上也睡不安稳。

柳安逸没想到沈元瑶会带自己出来游街,还是在天黑了之后。自从上回被拐了一次,他觉得姑姑对这事情特别的敏感,就连白日上学堂都要季文琪送过去。

等真的出来了,柳安逸整个人都要高兴坏了,赫然是把之前那事情给忘记了,看到那里人多就上哪里去看,蹦蹦跳跳的逗得沈元瑶一直在笑。

季文琪看她笑得开心,今早那奇怪的感觉消失了不少,在加上柳安逸那天真无邪的笑,更是在心里松了口气。

有人混迹在人群中,不着痕迹的看了看沈元瑶和季文琪,还连带着柳安逸也看了好几眼。他们也只是随便看看,看完之后又顺着人流走远了。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季文南这时正好也在这条街的酒楼上,他用手中的扇子一下又一下的点着窗棂,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同安也是好奇的上前看了看下边,“公子数什么呢?”要不是他走上前来,还真不知道公子是在数数,只是酒楼下面除了人就是人,不会真的在数人数把?公子真的有那么无聊吗?

按照季文南平时的习惯,这会就在书房里看着书籍呢,这会出门来还真是难得。出来了也不去人多的地方玩,反倒是在这儿数着人玩。

同安真的是越来越猜不到公子想什么,之前好歹还能知道他乐不乐意做这么一件事情。这下他觉得无聊的事情公子都做了,那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沈元瑶接住拿着吃食跑回来的柳安逸,见这里的人越来越多起来,沈元瑶带着他们就往人相对少点的地方走去。

“姑姑,我要那个!”柳安逸指着那翻滚的油,里面起起伏伏的是白白一粒粒的鹧鸪蛋。

沈元瑶看了看,还是带着柳安逸过去买了一小份,一根竹签上面串着四个鹧鸪蛋,不算大也不算小。估计等他都吃下去也该揉肚子说撑了,沈元瑶也不管他,喜欢就给他买。

“怎么感觉这儿的人......越来越少了?”季文琪感觉到奇怪,立马把柳安逸抱了起来。

相对他的紧张,沈元瑶则是淡定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只是她扯了扯季文琪的袖子,压低嗓音道:“等会你就带着柳安逸走,不要管我。”

也正是这话落下,周围好几个人都围了上来,季文琪还要拉着沈元瑶一起走,只是沈元瑶动作比他快,一用力就把两人斗殴推了出去。

“你们要干什么?”沈元瑶忽然高声大喝起来,那些人怎么会给她继续喊话的机会,直接就上去抓沈元瑶。

季文琪抱着柳安逸,被这么一推差点没摔在地上,勉强站稳脚跟,沈元瑶早就消失在原地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被掳

沈元瑶最后一眼看的是季文琪,还有就是他抱着的柳安逸,接着便是一块带着气味的手绢蒙了上来。

其余人见沈元瑶被迷晕,走出一个男子将她往肩上一扛,便走进了阴暗漆黑的小道里,瞬间不见身影。至于他们这些人则是飞快的混入人群中,转眼便找不到任何痕迹。

围绕着这里的几个地方都站着人,特别是在沈元瑶被带走之后,整个人都放心下来,只要过了今夜,那就万事大吉了。

田七他们都是分开的,他距离沈元瑶的位置最近,见到她被人带走的时候,那脸上勾起难以捉摸的笑。

你看,只要我们出手,管你怎么防备又如何,还不是死死的被我们掌握在手掌心。这下我看你怎么办!

唯一让他有些遗憾的便是柳安逸,这么好的机会都没能把那孩子给一块带走,若不是忽然多处一个男子,这会估计两人都可以带走,不过能把沈元瑶给搞定了也很好。那孩子看着也没多大,别说认人了,估计在大点连沈元瑶都要忘在脑后了。

以后他就不用这般东躲西藏的,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些街道了。这一瞬间他似是嗅到了甚么,像是自由一样让人感到愉悦。

另一个角落站着两个人,那两人的气息控制的很好,比起田七那惊喜异常的神情,这两个明显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是有人经过都不一定能发现二人。

两人一模一样的神情带着几分难看,本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就这么给解决了,还让他们带了这么多人来。岑平在心里早就骂了田七好几遍,感觉自己只是被田七给忽悠了。

岑安则是走神了,特别是看到柳安逸以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看了好一会,比起他们都看着沈元瑶,他则是看着笑得天真的柳安逸。

这孩子不就是岑安之前在路边遇到的那个吗,差点还害他被发现。他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今儿一瞧见柳安逸便认出来了。

“大哥,把那个小孩也一块带走!”岑安忽然开口说道。

这是正好有个人走过,转弯忽然看到两个人,瞬间被吓得不轻,张口就骂了一句:“深更半夜的躲这儿打劫呢?”说完之后才看清眼前这两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脚步加快就往外跑了去。

“还好我不爱对男子下手。”岑平看着那落荒而逃的男子笑着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对那男子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为什么?”岑平没耳聋,自然听到了弟弟说的话。

他们今夜行动的主要目的是沈元瑶,把这个看到他们的人给抓了,然后杀了或者别的都行。怎么都不能让她把他们的事情给说出来,不然倒霉的还是他们。

“那小孩是......”岑安犹豫了片刻,但想到岑平不是外人,可是他亲哥哥,就算说出来了也没什么。

“是上回害我差点被发现的小孩。”

岑安这么一说岑平就懂了,嘴角忽然勾起一丝丝笑意,“这母子俩怎么都爱招惹人呢?”他们一直都觉得沈元瑶同柳安逸是母子,今晚一同出来的季文琪便是丈夫了。

可是即便是丈夫又如何,这会也别无他法了不是,人都不见了,即便是报官也不一定能把人给找回来了。

只是这会季文琪早不见人影了,不然他们两人去抢一个小孩也是可以的。

“下次吧,怎么都不能放过他们。”岑平脸上还带着笑,说出的话却寒冷无比。

“我要......咯......姑姑,你们......把姑姑还我。”

柳安逸这会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说着话,这会又特别想打喷嚏,一个喷嚏打完,鼻涕也跟着流出来。这模样看着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季文琪拿出一块绢子给他擦鼻涕。

看着他这样,季文琪还特抱歉的看了一样面色淡然的男子,这模样真像极了这孩子的父亲。

季文南撇了一眼便没在看,同安最是心软,早在柳安逸进来之后就一直看着,真怕他哭到背过气去,他也好冲上去把人给救回来。

沈元瑶被人带走以后,柳安逸愣了片刻,忽然喊了一声:“姑姑!”有人从身边走过,纷纷侧目看来,却没有一个人应话。

季文琪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沈元瑶推开他们之后,被逼到一个角落去。这会角落也没能在见到人。

季文琪本来抱着柳安逸就要直奔官府,这会报案可能还有把人找回来的机会,若是迟了可就不好说了。他对沈元瑶是放心没错,可她怎么说都是一劫弱女子,他这心还真是放不下来。

就在这时,同安出现在两人面前,“公子跟我来,我家公子等你上来一叙。”

季文琪这会着急着,怎么会答应,再说了这人他也不熟悉,这会还是先报官再说。

“沈姑娘不会有事,你这样去报官就是害了沈姑娘。”同安也不知其中原由,他刚刚在包间无聊到被佰草集,根本就没看到沈元瑶被掳走的那一幕。

若是他看到了,这会指不定怎么着急呢。沈元瑶可是他佩服的人,就这么被人给掳走了,说什么都要上去把人给抢回来不是。

所以他这会才会这般平静,甚至是不知道季文南让他传话的意义何在。

特别是这个哭得好不可怜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心疼。

季文琪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跟着同安走。之前沈元瑶可是同季文南商议过的,这件事怎么看都有季文南的手笔,不然这会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赫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柳安逸也被突然出现的人给惊到了,瞬间忘了自己要哭的事情,等他们说完话往酒楼走去,这才继续哭了起来。

他觉得以前都没哭得那么多,鼻子难受,嗓子也难受的厉害,特别是眼睛涩涩的,看什么都看不到沈元瑶在。

......

沈元瑶被人扛在肩膀上,正好顶到她的胃,那种感觉难受又不敢动弹。她这会应该是晕着的,怎么能随便挪动位置,不然可就穿帮了。

男子走得奇快,那风从沈元瑶的垂下的耳边吹过,瞬间又转了个方向去。

早有人在等着他回啦,看到他扛着的人才微微放下心来,轻声问道:“没抓错人吧?”这次他们可是全盘出动,为了这么个女子就这般动作,只能说他们是有多看中沈元瑶,怎么都要把人给抓回来。

“自然是没错的。”那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边走,开门的人还特地四处看了看,没发现有人才把门关上。

那人扛着沈元瑶往屋里的床上扔去,半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他们只负责帮忙,至于这女子最后会被送去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特别是这种被他们拐来的人,只能称作是“货物”,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怜香惜玉之说。又不是他们家婆娘,管你难受不难受。

他们也没想到为了这么个女子,今夜可是出动了不少人手,这么轻轻松松就把人给掳走。扛着沈元瑶的男子冷笑了一声,这岑平究竟是有多没用,这么个人就能让他把人手都给喊出来。

接应的男子也觉得这些事儿没必要,他们住在一块地儿,岑平若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都会喊上他们一块,也就是帮帮忙而已。但这帮忙的报酬可不低。虽然嫌弃他们大张旗鼓,可还是受不住这报酬的诱惑,乖乖听人安排。

扛着沈元瑶回来的男子找了找屋子里的东西,想找个麻线把沈元瑶给捆起来。那些人用了多少迷药他不知道,可若是沈元瑶忽然醒过来,要在喊几嗓子,把周围的人给闹醒了可就不好打发了。

就在他拿着麻线靠近,沈元瑶手指一动,一层稀薄的的药粉辉散在空气中,男子瞬间无助口鼻,可还是吸了些微进去。

男子面色难看的盯着沈元瑶,既然都把东西给撒了,那装着可就没什么意思了。再说了看着就不像是他们的大本营,更像是一个居住的地方。

接应的男子看着缓缓坐起来的沈元瑶,吓得差点没蹦起来砸穿自己家里的屋顶,“你、你怎么......醒过来了?”

他们下手从来不会轻,更别说那些心狠手辣的,只是这迷药难道没有用了吗?这才多久就失效了。

即便是这样,接应的男子可没想过要害怕沈元瑶,身子一弓就要上去把沈元瑶给收拾了。肚子顺脚绞痛起来,他别说要收拾沈元瑶了,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要没了。

“怎么样?我新作的药粉,这么有用吗?”沈元瑶这药是加了三倍的药量,以前想着省钱,没把质量给整好,这会她可是有点钱的人了,直接在药效上边加了三倍的量。

她想着怎么都要好一会时间,没想到她只是撒了点在空气中,他们两个都吸入肚中,这会肚子疼也是应该的。

这两个人男人看着不像是卖糖画的老人那种人,可他们怎么都是帮忙了,这让沈元瑶更是用药半点不亏欠,一样的人罢了。

沈元瑶笑眯眯的再开心不过,这些人简直就是送上门来试药的,看着都觉得爽快不已。

“阴沟里翻船了,看你们还敢不敢嚣张!”现在嚣张的人变成沈元瑶了。

他们两个人还真的是不敢动,特别是接应的男子,动作快上一点点牵扯到肚子就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痛。

扛着沈元瑶回来的男子面色铁青到说不出来,也带着几分警惕的看着沈元瑶。

“你们现在可是在我的手掌心里,这么嚣张可不好看。”

第一百三十三章捕获1

扛着沈元瑶回来的男子脸色铁青的不成样子,比起大柱他还要聪明,知道静观其变。而接应他们的男子大柱就不会这么想,他现在动一下都觉得疼。

“你这是什么东西?”大福开口问道,沈元瑶现在可不是他们能摆布的,毕竟小命还在沈元瑶手上。

“大福我们不会死吧?”大柱看着大福嚎道。他真的怕极了,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悄无声息的就中招了呢。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动一下全身都疼,特别是连大福都不敢轻举妄动,这小娘们不会要他们的命吧?他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你们就安静的待着,再过半个时辰,我就让你们走。”沈元瑶悠闲道。

沈元瑶忽然庆幸自己的慎重,对上这两人她是游刃有余没错,可若是对上人多那就吃亏可。今夜出来的人可不少,她以身作饵把这些人都给引出来,接下来就要看那些人的动作了。

“我们不过就听人吩咐的,姑娘可否给条生路?”大福忽然开口说道。

“你们?”沈元瑶点了点大福和大柱,笑着说道:“你们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人,帮着做了那么多坏事,要我放过你们,怎么可能呢?”

沈元瑶想的是,这两人虽然不是主犯,可怎么都是从犯。特别是大福,看他那掳人就跑的动作,绝不是第一次这般做。

“可我们也是有苦衷的,大福她娘......”大柱还要卖惨让沈元瑶心软,这怎么说都是个小娘皮,最是容易心软的人。

多半他多哭上一会,沈元瑶就放过他们了也不一定。

“闭嘴!”大福喝道,生生止住了大柱要卖惨的行径。就算是卖也不能在沈元瑶这里,这人能以身犯险那就不是耳根子软的人,说再多都是废话,无辜添了笑料给人看。

大福这一声过后,大柱再也不出声说话,他不知道大福为什么不给自己说话,只是他一向听话,大福不让说那就不说了。

沈元瑶在这儿也是无聊,还等着大柱说点什么,结果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大柱眼神渐深,沈元瑶竖起手指放在唇上,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是让他们最好不要出声,不然这毒她可不会帮他们解开。

来人正是田七,佝偻着背推开门便进来,当看到巧笑嫣兮的沈元瑶时,脑子有一瞬间的愣神,再看到站着不动弹的大福和大柱,“你们这还有客人,我来得可不是时候。”

说完身子就往后退去,眼神锁定在一侧的矮墙上,直奔墙头就要跑人。

大福冷笑了一声,这人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游说的不知道多厉害,这会跑得比谁都要快。他现在也是认栽了,遇到沈元瑶和听信田七的游说也是。

大柱也没想到田七会这般,别说是救他们,这逃跑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

田七从这边翻过来,见沈元瑶没追出来,那吊着的心算是落下了。谁知身后忽然冒出一个人来,想也不想的就一脚踢过去,那人躲都不躲,直接捏着他的衣领提起来,手脚快速的就束缚住他。

这下他知道自己这是跑不掉了,人家后手在这儿,一路跟着他到这里才动手。

这次输的真不是侥幸,不少逃窜的人都被跟踪了,岑平岑安两兄弟也是差不多回到住所才发现身后跟着人,等真的要逃跑的时候,已然是无力回天。

田七被人提溜着回到沈元瑶面前,被人用力往前一扔,直接摔倒在沈元瑶脚下。

“有这么对待客人的吗?”沈元瑶笑道。

她也没想到田七这般狡猾,瞧见不对劲,头都不会的就跑了。若不是早安排了人跟着,这会他早就跑到天边去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田七知道无力回天,但还是要赌上一把,或许有机会也不一定。

“我干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沈元瑶弹了弹手指,“你在要对我们动手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下场吧。”

这话说得田七没法反驳,他们也是观察了沈元瑶好一段时间才下定决心的,谁知道人家这是早有准备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简直就是千古名句。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直到各种各样的人被提溜到这里,人数渐渐多了起来。田七看着瞪大了眼睛,这是准备把他们的老底都翻了起来?

“田七,你!”有人看到同自己一般被抓起来的田七,瞬间气恼起来。

他们这些人还存着心思,若是田七他们没被抓到,那他们还有翻身的机会,谁知道田七会是第一个被抓到的,这下更是绝望到无以复加。

他们显然是不了解田七这人,但是大福和大柱可是见过他那逃窜的姿势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救人的样子。只怕他真的逃命成功了,他们这些人的死活可就不重要了。别人的命再精贵也没自己来得重要,有什么事情别人来挡着就是。

这人越来越多,屋子里都要塞不下去了,他们便放到院子里,也不用担心他们逃跑。这会外面可是围绕了不少人,沈元瑶现在主要是等着,把最后三个人都带来了,那就好好收拾一顿。

岑平被眼前的人给一掌掀翻,岑安早被人给抓住了,衣襟上还沾着丝丝血迹。这血还是为了帮他挡的,岑平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甚至是冷酷的男人,心中的恐惧更是加剧。

这人功夫在他们之上,收拾了岑安不说,还有余力来对付他。他次次想要找机会逃走,都不得机会施展。

“我与你们并无瓜葛,你们出手伤人可是为何?”岑平还是不死心,小心对峙着问道。

他们之前也问过,只是这些人都不愿意应答,他也有要知道答案的意思,不过就是要让他们分神,自己好找机会逃走。

“还能有什么,为民除害罢了。”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那纤尘不染的衣裳在暗处显得耀眼。

季文南一出来,同岑平对峙的人忽然有了动作,再不敢保留实力往岑平扑去。

岑平终是敌不过这人,直接被摁着跪倒在地上,泥地上的石头不少,岑平这膝盖一疼便没了声响。

“走吧。”季文南风度翩翩的甩了甩衣袖说道。

季文南没带季文琪一起,反而是让他们去官府报官了,他反倒是想看看今儿的成果,也想看看这到底是有多少人。

漆黑的道路被旁边的屋子的火把给照亮,院子里外都是被捆绑结实的人,原本就怨念横生的人都静默不语。

直到季文南把岑平岑安两兄弟给带进来,这下一点都不平静了。他们开始说话求饶,什么好话都说了出来。

“放了我们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不过就是帮忙而已。”

岑平岑安两兄弟落网就代表着没有来救他们了,这时候还死挨着不求饶做什么。他们都是为了活下去,活下去的条件无非就是钱,现在连被救的机会都没有,他们那还顾得上什么。

“就他们俩?”沈元瑶挑了挑眉道。

“还有一个在过来的路上。”季文南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把那个人带过来可是查了好一段时间。

莫妈妈今夜就觉得心里忐忑的厉害,在看到有人来满春楼来,那种感觉越发强烈。直到真的被人按着走出青楼,她才真的后悔没有先跑了,心中还惦念着什么沈元瑶。

这下别说跑人,想走都觉得困难。

“几位,轻点轻点!”莫妈妈一边哀嚎着被人推出去。周围不少客人都看着她被带走,没一个愿意出来帮忙的,心里更是骂着这些人,以往都是妈妈、妈妈的喊,这回真的需要了,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忙。

其实这也不怪别人,就算是满日楼里的管事都不敢上前来帮忙。管事妈妈在知道那日同自己起冲突的人是季家的人,这满腔的怒火都被浇了个冷水。

这耀州城城里哪里不是季家的生意,有那些人敢真的上前去找晦气?那不就是找死吗?自己找死就算了,省得后面还拖累了东家,这生意要想做好就要看要不要脸面了。

管事妈妈平时是严格谨慎,这会还真的不敢吭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莫妈妈别带走,心中还暗自庆幸。

她一直都很奇怪莫妈妈带回来的姑娘们,虽说她钱没少给可月月都能买来那么多姑娘,这心中还是有些疙瘩。

今夜看到这些人来把莫妈妈给带走的强硬,这下心中还不由的打起鼓来。这些事情该不会影响到东家吧?真要是这样,她这个管事妈妈也不用做了。

满春楼的客人看完这热闹又继续喝酒寻欢,这不过就是一个小插曲,不打扰了他们就好。

季文南前脚走进院子,后脚便有人把莫妈妈给送来了。着院子堪堪能把人都装下,在沈元瑶看来是主要头目的人都带到屋子里来,院子外的都是帮忙的人。至于护卫则是看这些人没了影响这才守到院子外去。

沈元瑶正坐在桌子前,这桌子缺了一个角,看着破烂不堪,但却是这屋子里最好一样东西。她也不嫌弃这桌子破烂,只是季文南看着嫌弃的要命,半点不愿意靠近。

季文南坐在椅子上离桌子好一段距离,沈元瑶看他这嫌弃的模样觉得好笑,“要真嫌弃,往外面坐着吧。”

“我这还要看点好东西,怎么能到外头去。”季文南好整以暇说道,半点没在意她话里的打趣。

第一百三十四章捕获2

沈元瑶也就打趣一句,没在继续说他。转头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看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你们这些人也是厉害,这么有组织有纪律。”

沈元瑶多看了岑平岑安两兄弟,还真是那天她碰上的那两人,从他们脸上则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反观一旁一直在挣扎的田七,一边要挣脱桎梏一边喘着粗气道:“有什么你就找他们兄弟俩,他们是我们的老大,其他的什么我都不知道。”

他从被抓住到现在说了不少的话,无非就是要给自己脱罪的言语,沈元瑶才懒得搭理这么个老昏头,只专心的看着这两兄弟和莫妈妈。

“这是满日楼的莫妈妈吧?”沈元瑶手指点了点莫妈妈,莫妈妈身子一颤,带着惧意喊道:“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田七这可是找到说话的由头了,冷笑一声,“她这人可就是蛇蝎心肠,我们只对半大的孩子下手,她这人给岑老大吹了风说姑娘家也值钱,这青楼大半的姑娘都是她买来的。”

莫妈妈被田七这么一说害怕的心少了不少,更多的是对他的恼怒,开口就骂了回去,“还不是你见钱眼开,不然岑老大怎么会答应下来,你这老鳖公说什么浑话呢?”

她可是嚣张了半辈子,即便是在青楼里都没人这么说话,这火气一上来就消不了。谁来就咬谁,更是不肯罢休。

“还不是你记恨被人识破了骗局,这才对人家姑娘上心,这件事要不是你煽风点火,这会我们会这般?这能怪谁?都怪你这个老糊涂的。”

可不就是老糊涂,还以为沈元瑶是个弱女子,这么大的声势下来还被人给一窝端了,你说这能不起吗?

季文南被这两人给吵得脑壳疼,略带不满道:“吵死了。”

莫妈妈和田七还要怼上几句,季文南一说话直接就噤声,在不敢多说。他们的命这会可就搭在这儿了。

沈元瑶就看他们狗咬狗一嘴毛,这些人口水对就让他们吵够了在继续问话。毕竟现在难受的也不是自己。

可季文南对这些人可没什么好耐心,特别是看这些人吵架更是无聊至极,直接就让他们闭嘴更好。

“岑平?岑老大?”沈元瑶见他们都不吭声了,这才起身蹲在岑平面前看着他。

季文南则是在一旁看她要做什么,其实他也很奇怪,这人都抓到了直接送官府不就好了,要问话也是等官府的人去问。她这倒好,还要问个爽快?

岑平没搭理沈元瑶,甚至没看她眼神落在一旁的墙壁上。成王败寇的道理他还是懂得,再说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会被人给抓了个正着,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算是要说也是等官府的人来,这会他是半个字都不愿意说的。

“哎,好吧。”沈元瑶也不坚持,转头看着田七道:“去点点人把,看看你们一伙的人都到了没有,不然你们被抓了,他们还在外面潇洒快活,你们怎么愿意看着呢。”

沈元瑶这是要确保人都被抓获了,不然还留个后患在这儿可不好。特别是今儿,她准备送一份大礼给新上任的郡县大人才是。

季家的消息十分灵通,季文南在知道新册封的郡县正在来的路上,不出意外也是今日到了。他本意是要劝沈元瑶等官府来办,可沈元瑶怎么都不乐意。

她这不是不相信官家,只是事关自己,这心怎么都放不下来,不管怎么说都要自己动手,把这些人都给揪出来才是道理。

而且沈元瑶这可是为民除害,新的郡县大人可不熟悉耀州城,若是等他真的熟悉下来,那是要等多久?沈元瑶现在可等不了那么久。

岑平也是想着不快些动手,等新任郡县大人来了,那变故可就大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把人给安排齐整了,就等着沈元瑶什么时候出门。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沈元瑶这等小人物会认识季家的人,甚至可以说是结识了季文南这人。季家不说商路极广,在上京还有撑腰的后台,他们这些混迹于黑暗中的小人物都不敢轻易招惹。

若是他不那么心急,着急要把沈元瑶给处理了,那怎么都能查出她和季文南交好的事情。这会他们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输了的是他们。

换个位置来想,如果今夜事败的是沈元瑶,那么明日天未亮,沈元瑶这人可能都成为乱葬岗里一具弃尸;或者是青楼里新买进去的姑娘。

这些都是有因必有果的,无非就是要看今夜成事的人是那边。

他们输了便是输了,特别是沈元瑶并没有要放过任何一个人的念头。

田七不愿意也只能愿意,沈元瑶旁边还有两个护卫看着,那挨打的苦头他可是尝过的。他人狡猾机灵也是因为怕死,比起这些死犟着嘴的人,他更在意自己。

他不听话就是一顿打,别人忍得住他可忍不住这般对待,遂只能乖乖的听话了。

岑安见田七真要去点人数,气得就要站起来打人,他们都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这都没站起来就被人给压了下来。还没等他挣扎又是一个重力下来。

田七也被他这动作给吓到,往后躲了两步,见他被人给压制住了,才直起身子来,“你以为你是谁呢?”他还记得上回的事情,这会大家都是阶下囚,能嚣张一会便是一会。

“我劝你善良点。”沈元瑶轻飘飘的话从后面传来。

田七那要伸出去踢岑安的腿瞬间收了回去,心有余悸的往外走去。

这屋子里的人不多,可没一个是善茬的,这种拐卖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田七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够那么多人了。”有他这话,沈元瑶的心算是放下来了。

接下来就是等着郡县大人来拿大礼了,毕竟新上任,打好关系才是正常的。

“我们,我们怎么办?”大柱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他和大福可是中了沈元瑶的毒,就算是被抓了也不能活活疼死吧?

大柱可是体验过这疼的感觉,只要动一动,这肚子里的东西就跟着一块绞痛。他怕他们还没等到官府的大刑,在被押解回牢房的时候就疼死了。

沈元瑶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同是中了毒的大福。大福一直都没吭声,就算是疼也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这种人怎么就跟着一块堕落了呢?沈元瑶这话也是在心里说说,她可不是圣母,无论他们因为什么走上邪道都不应该。特别是大福看着就是有力气的人,就算是帮人上货卸货都能赚钱,为什么还要同这些人鬼混。

“这会也该不疼了,不用吃药了。”沈元瑶半点解释都没有,就这么说了一句话。

大柱也没想到沈元瑶会这般说,他们不是中毒了吗?中毒了怎么不给解药?没有解药那算是什么毒?大柱就直愣愣的看着沈元瑶,大福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下意识的动了动身子。

之前的疼痛半点都没剩下,就是肚子又些涨涨的,那种疼痛确实是没有了。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震惊,有些不敢确定这是毒药吗?那疼痛是做不得假的,这会怎么就没有了?

季文南也跟着看了他们一眼,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沈元瑶对他们下毒,问询解药的时候又不疼了。这到底是怎么了?那不成医术又精湛了一些?

他忍不住朝沈元瑶那儿看去,眼里满是疑惑。正好沈元瑶也看着他,两人视线对接上也没传说中的羞涩,眼里的平静在正常不过。

“你要是想要我能给你些,吓唬人还是够格的。”沈元瑶笑着说道。

季文南笑了笑,“不用了,我可是个好说话的,怎么忍心让他们受这种苦。”说道这儿顿了顿,接着道:“没用就扔了,不然我那儿还不成了废物场?”

沈元瑶摸了摸鼻子,暗自在心中道:“也是,今夜来帮忙的护卫,怎么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难怪会这么瞧不起自己的好意。”

既然人家不要,那总不能上赶着给人家送去吧。沈元瑶也没在多说,就安静的等着官府的人过来。

柳安逸在酒楼上就不哭了,因为季文琪保证会把姑姑找回来,他心中虽然忐忑,但自己刚刚嚎哭的样子还是难看至极,这会想起来那该刚继续哭。、

季文南走后,季文琪带着柳安逸就往官府去,还特别记住了季文南说的那个地方,就等着把官府的人都带过去。

季文琪之前还紧张担忧,但在季文南那平淡的神色下安稳不少,这一去衙门就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官府的人也不敢耽搁,直接带着官兵就往目的地冲去。

耀州城城里的人不知道新任郡县到了,他们这些人却是知道的。郡县今儿刚到耀州城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虽说责任不全在他们身上,可怎么都想给大人留点好影响,这以后有什么好处有好开口讨要点不是。

官差这么想着,那动作算是快了一倍,也根本不需要人来提醒。

季文琪和官差们到到地方以后,第一个动作便是揉揉眼睛,确保一下自己有没有看错。

这一院子被捆绑结结实实的人,在看到官差的标志时,瞬间像是看到久违的亲人,热泪盈眶的喊道:“快把我们带走吧,我们保证听话。”

带队的官差又掏了掏耳朵,难不成耳朵也出问题了不成?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只是这哀嚎似的更是让人纳闷。

第一百三十五章新官上任

官差很负责任的带着人来了,领头的官差在耀州城好些年了,比起其他人都要了解这块地儿都是些什么人。

这里就是没人管的地方,不是他们不负责说这种话,而是想管都管不了。他们接触到的人都知道这些人相互帮忙的性子。

你这带着人来搜查,那他们就家家户户的藏起来,别说是找着人,你不被这些人赶出来都算是好说话的。

领头的官差来的路上是想着做做样子可以了,毕竟怎么忙活都抓不到人的。可到了这里才发现不是这样的,满眼皆是呆愣。

这院子算不得大,乌压压的蹲着那么多人,感觉像是集合在一块商量什么大事。官差都瞪大了眼看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还不快来,我都要受不住了。”

“终于有人来了。”

官差现在在他们眼里就是大好人,进了衙门至少还能松快点,比现在这样被捆成粽子动弹不得要好多了。

以往他们看到官差那身标志掉头都要跑人,这会看到他们都要热泪盈眶了。这些人真不客气,说上两句话都能招惹一顿打,他们真的是受不住了。

“你确定你们这是报案?”官差忍不住问了一句,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些人真的都是拐子?

哪有这么多拐子集合在一块的,还被人给捆成这样子,这见到他们如同见到了亲生父母亲,真的不是要怀疑,这场面看着都震撼。

“我们真是报案的。”季文南也真心无语,一开始的焦急这会是半点不剩了。

这都是怎么回事,季文南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么多人都是拐子?

官差也不过就是问一问,没有真要怀疑的意思。他反而有怀疑自己带没带够人手来,这么多可要怎么带回去。

“你们可来了。”沈元瑶听见外面的动静,从屋子里走出来。

沈元瑶身边是季文南,两人悠哉悠哉的样子看着就像是上哪儿喝茶了,同这一院子的人没半点关系。

季文琪看着更是觉得郁闷,他这火急火燎的报官带人过来,结果?结果这是来收拾残局的?

这么操心操肺的直奔过来,然后有人同你说,没你甚么事了。这种感觉就是这么的直接。

一直安静的柳安逸则是扭了扭身子,转头看着沈元瑶委屈的喊道:“姑姑!”

沈元瑶笑着上前去把人给接了下来,柳安逸在她面前一直都很懂事,这会就算是懂事也不能阻止他要粘人的心。

“麻烦官差了,这些人都是一伙的,屋里的几个都是主犯。”沈元瑶说这话更是无所谓,只顾着安慰柳安逸这弱小的心灵。

“里面还有?”官差瞪大了眼,有种说不出话来的感觉,年年都有怪事,怎么这段时间特别多呢?

先是疫疟封城,接着是罗正志被革职押解回家,现在是拐子集体聚会?不对,是集体落网。

沈元瑶也不管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官差,抱了抱柳安逸道:“接下来的就麻烦你们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加了一句:“若是人手不够,可以借点给你们。”

官差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目送着沈元瑶抱着人走出去,季文琪见她走了,也跟着说了一句:“辛苦了。”追上沈元瑶的脚步也走人了。

剩下的季文南更是便利,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千海见事情都办完了,自然是要回到公子身边的。走之前还让其中几个人留下来帮忙,这才施施然的一块走人了。

这些人都走了,院子里的人都哀嚎起来,“吓死我了,怎么现在才走。”

千海还留了几个人在这儿,见他们要说话,过去就是一个教训,这下别说哀嚎了,连动作都不敢多动一下。

深夜的风不大,官差们都觉得自己在风中凌乱不堪。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严重看管,其余人你现在让他们跑也不敢,出了这一片地儿就碰上巡查的官差。季家的几个护卫见有官府的人帮忙,也不在多停留,直奔季家而去。

柳安逸今晚受惊不小,沈元瑶给他备了一份安神药,看着他喝下去才让他去睡觉。

今夜不用在提心吊胆的睡不着了,沈元瑶是这么想的。可郡县府却是彻夜通明,新上任的郡县大人看到这么多的犯人,没有罗正志那不耐烦地头疼,眼中更是有几分说不出的激动。

虽说他今日天快黑了才到的,一路奔波应该早就歇下了。这会送那么多拐子来,本也是先歇息一番,等明日再审问的。

可他没有,从官差来报这些人都都是拐子的时候,郡县大人怎么还能忍,这些人虽然没有杀人放火,可这罪行与杀人放火无异。这种让人骨肉分离的事情,更是让人深痛恨绝。

这烛火一点就是一整夜,那牢里的审问一审问就一整夜,无轮谁来都拦不住这郡县大人的一把火。

新官上任一把火,一烧就是烧掉了一块地儿的肮脏污垢。

郡县大人对沈元瑶送的这份大礼表示满意,虽说没让人寻沈元瑶去官府,却让人备了一份礼上门。只说是给沈姑娘安神,别的什么都没多说。

这安抚百姓也是郡县大人的责任,这点回礼可以说是送的很小心。没人能从中揪出什么错来。

沈元瑶对这礼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反而觉得这不是郡县大人的手笔。这新任的郡县可能正直,也比罗正志这个监守自盗的要好,可还想着给沈元瑶送礼来的,绝对不是他们这些男人能想到的。

她猜想,这多半是郡县大人家中的夫人的手笔,她略微看了看就知道是个夫人准备的。

沈元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可还是要记在心上的。这夫人手笔这般了得,那简直就是个贤内助。别的人不用多在意,但这是聪明人都懂的道理。

郡县大人趁着这群被抓的拐子还在受伤,直接让官差去把那一块的地儿也整理了一番。这人都抓了那么多,整治一番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这个新来的郡县是个厉害的,手腕强硬到令人发指,直接就是搜查,回来之后就连住在那儿的人的三辈之内都打听清楚了,整理成一本册子归到档案中去。

沈元瑶的糕点店还是不好不坏的开着,比起一开始的门庭空荡,这会的还会有几个人上门来卖吃食。

季文琪每次都欲言又止,想要说点什么又不好多干涉,他是真的要注意一点。那天夜里的画面他可没忘记,他们关系还不错,可要是真说了甚么过分的话,他还是有些怕沈元瑶对他动手。

沈元瑶就这么不好不坏的开了一阵子,终于发现自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季文琪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像多问罢了。

这糕点店,除了商铺的钱比较贵,其他的东西都还能接受,就这样不亏不赚的挨着也不是办法。沈元瑶当初可不是这么想的,就算不能暴富,也不是这么不死不活的守着这个店铺。

她这样还不如回济仁堂帮忙去呢,至少出诊还能赚点钱。

“你要说什么?”沈元瑶见季文琪还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要问了。

要是一两天这样沈元瑶还能忍不住不问,可是这都好一段时间了,季文琪那样子还真是让人看着都难受。

“你这么做生意可不对。”季文琪还想着她能忍多久不问。

他也真的是看不下去了,沈元瑶做生意的态度就是,赚不赚钱不要紧,反正我就是有钱。

有时候隔壁王大爷的孙女过来买吃食,她半卖半送就算了,人家多说点好听的话她就忍不住把店里的糕点都送给人家吃。

还有就是那些乞丐,她看着实在是不忍心了,又给人家送上一点。你说偷偷给也没什么事情,结果沈元瑶就是光明正大的来,搞的现在都是乞丐过来讨吃食,还成了耀州城里的一大壮举。

人家季家都没开门开店的施舍吃食,她沈元瑶倒是先做了这种事情。

这其实也怪不得沈元瑶,她这人看着就觉得眼睛不好受,要想好受点还就只能帮着他们点。这下子就更多人来了,当然来的不是客人,而是买不起吃食的人,或者是讨吃食的流浪汉。

沈元瑶也知道这生意不能这样子做,可还是忍不住。若是小事季文琪也就不说她了,可这是做生意。钱都没赚到就要往外挥洒了去。

这要是季管事知道了都要瞪大了眼,骂沈元瑶一句败家子,怎么就这般做生意的。

“那你说要怎么做?”沈元瑶也不是那种骄傲自负的人,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子不对,可就是忍不住,只能向季文琪讨教一番。

“你做的糕点挺特别的,好奇的人都爱凑热闹,若是你这儿老围着一群乞丐,闹得大家都不上门来买吃食。”季文琪慢慢说道。

沈元瑶就在心里记下来,但是这点真有些难该。难不成也让她像之前那家点心店一样?一看到破破烂烂的人就骂走?她觉得自己是做不到的。

“你就算是看不下去,也要好好的控制一下。”季文琪见她纠结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比起沈元瑶,他算是经验老道,这会一说真的就停不下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传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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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生意

“你们要喝点什么?”沈元瑶赫然是不想谈论这个问题,直接就当做没听到。

这么明显的岔开话题季文南怎么不懂,沈元瑶越是不说,他就越是好奇这中间有什么。可他这人就是耐心不错,等会再慢慢套话就是了,这会问了她也不一定会说。

“茶水便好。”季文南道。

糕点店外头看着不大,走进里面看就显得还不错,中间放了一扇布帘隔开,里面还摆了一张不大的圆桌,并着几张椅子一块,看着也不是很逼仄。

季文南落座之后便不动声色的思索着要怎么套话,沈元瑶以为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转身就去泡茶了。

沈元瑶把茶端上来,然后找个能一边说话也能看着店铺的位置坐下,同安一看她坐下就把本子拿了过来,“沈大夫快帮我看看。”

同安这一本正经的问问题,沈元瑶每次都以为自己这是在学校,前后桌来问问题的同学。

沈元瑶结果本子看了看,也给他解释一遍。等说完了同安便迫不及待的把本子拿回去,慢慢思索着沈元瑶说的话。

沈元瑶说得口干舌燥,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润润喉,看季文南那悠闲的样子,“今儿怎么过来了?”

季文南看了她一眼,随意道:“还不是他一直念叨着要过来。”其实是他觉得许久没找沈元瑶了,带着同安就出门了。

比起其他什么原由,有同安在什么原因都不用找了,直接出来就是了。

沈元瑶了然的点点头,也不知是不就相信了。

“你这儿怎么还是那么少人?”季文南想到他们来了好一会了,都没见有个人上门来买东西。想起季文琪离开时说得话,不由得开口问道。

“一直都这样。”沈元瑶对这种开门做生意,却鲜少有人上门来买东西的状态已经习惯了。别人问起也不觉得有什么,开口就回答。

季文南明显的愣了愣,看着沈元瑶那无所谓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笑。这人别的都聪明,怎么在这上面就不太开窍呢?

其实不只是季文南觉得奇怪,要知道沈元瑶这么做生意的都觉得奇怪。看着也不是傻愣愣的,怎么在这上面不开窍呢?就连沈元瑶自己也要问一下自己,也可能是别的地方太聪慧了,在这上面就吝啬到一点也不给。

“要不要我帮你一把?”季文南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说。开门做生意不过就是为了赚钱,沈元瑶会开店也是为了赚钱,这朋友在这方面不开窍,能帮也帮上一把。

自从那一举将拐子都抓获的事情以后,季文南对沈元瑶有了新的认识,这般有谋略又果断的人,怎么说都是能结交的人。

更不说她之前还救过自己的命,这救命之恩季文南还是记着的,不然那次给了银钱也就两清了。

沈元瑶也是在季文南给了银钱以后,便觉得两人两清了。这会能愉快的交谈也是因为谈得来,谈得来的朋友还是可以常来往的。

她也是不是什么思想迂腐之人,但也保持着这个时代有的道德,男女见面都会有第三个人在场,谈话的内容也是一些平常的话题。

“要怎么帮?”沈元瑶对这话感兴趣。

季府的生意遍布各地,在耀州城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一顶一的,季文南是季府的少东家,那就是真的有法子帮忙。

这样沈元瑶怎么可能会不感兴趣,毕竟她生意都做了,怎么也要显得尽心尽力不是,要不这成天的开门做什么,还不如留在柳叶村里采药。

自从沈元瑶得了两笔算不得少的钱以后,这生计就没了烦恼,可以说不花钱大手大脚的,这一辈子靠着这些银钱也能活下去了。

但是沈元瑶还要考虑到柳安逸,她总不能就靠着这些钱活下去,那柳安逸长大了那娶妻生子都是要钱的。她可舍不得他受苦,这才想着能不能做做生意,找点来钱的门路。

这下她还真是大受打击,她已经在努力了,可钱就是没有赚到一点。

“你做的事吃食,那可以送到酒楼里试试看,说不定销路还不错。”季文南轻飘飘的说道。

季文南这般熟稔的教授沈元瑶生意的门道,其实以前的他可没想到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前的他确实是风光无限,到哪都有人捧着说话。现在换了个地儿一样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季文南的父亲以为他是对人毫无防备,对外说是发配到南边来,实际上是给他机会接触世事。不然一个只会读书识文的人进了朝堂也是一个笑话,四处都是盯着他的视线。

那次意外也是一次好机会,是对他的保护,也可以说是一个好机会,直接把人给送了出来。

季文南一开始还心灰意冷,到后面知道父亲的用心良苦才接受这般安排。可真的等他懂得了更多,他反倒是喜欢上了这种生活。

即便身边没有熟悉的人,没有一块谈天论地、风花雪月的人,他也能过的很好。比起在上京的拘束,这儿简直就是天堂。

特别是在知道自己身边不少人都抱着目的存在,这更是让他觉得抗拒以前的生活。那简直就是一种说出不的束缚,而现在的他是真是脱离那些阴谋诡计,一个人逍遥自在。

这种日子过久了会上瘾,他已经很少回想以往,更多的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洒脱。

沈元瑶也在想着季文南说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了一番也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样方便吗?”

“方便,不过,你这中间可是要给我抽一层利益,不然我可不给你这销路。”季文南笑得好不开心。

这办法简直就是互惠互利,这耀州城出名的酒楼就季府的,这要是真的放到酒楼里去,只赚不赔。可能还会赚不少,不然季文南也会说要从中抽取利益。

沈元瑶只要一想就能知道季文南这是在帮着她呢,不然之前怎么不找人这般做。而他说要从中抽利那就不是单纯的帮忙,沈元瑶就不用想那么多,直接答应下来就是了。

季文南确实是想着帮忙,这季府的生意比起沈元瑶这点利还真是纯粹的帮忙。能这么轻易说出来也是因为这儿的糕点比较特别,若是那种常见的糕点,那也不用上酒楼了。街上随便一逛就能买上不少,为什么还要上酒楼去吃呢。

这话题说完就过了,沈元瑶也不会这么把机会给推出去。

同安还在思索,丝毫没发现他们两人已经说了一个来回了,脑袋连抬都不抬一下。

这时店铺外头站着一个衣裳破烂的乞儿,沈元瑶看着他,他也看着沈元瑶。乞儿张了张嘴要说什么,但又觉得不好意思垂下脑袋。

沈元瑶还是于心不忍,直接走了过去问道:“几日没吃东西了?”

乞儿伸出两个手指,小心翼翼的看着沈元瑶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之前不是给你吃食了吗?怎么就没有了?”沈元瑶对他是有印象的,其他乞丐都会说点好话给沈元瑶,就为了多拿点吃食。

可这个乞儿就不会,她开始也以为他不能说话,到后面其他人拿了吃食就跑了,只有他还会说声谢谢。所以沈元瑶对他是有印象的,比起其他人还多给了一点。

那些吃食怎么都能撑一段时间,这么快就没了,她倒是觉得奇怪了。这些乞丐毕竟是没家没根的人,有时候会集合一起出动,可若是无可奈何了可就会欺负一起的同伴。

所以沈元瑶也在怀疑是不是他的吃食都被抢完了,若不是饿的厉害了,也不会之前被吓走之后还回来。

“我可以给你劈柴烧火,我不白要你的吃食。”乞儿的嘴唇开开合合,说出的话带着一股子的沙哑,听着就觉得他喉咙不舒服。

“把手伸出来。”沈元瑶说道。

乞儿不知道沈元瑶要做什么,犹豫片刻还是把手伸出来,沈元瑶想也不想的就给他把脉。

片刻后沈元瑶收回手,给乞儿把脉也没把出什么问题来,那这嗓音估计就是天生的了。看他这般打小,怎么都没到变声的时候,所以沈元瑶怀疑就是嗓子出了问题。

乞儿就这般直接的看着沈元瑶,他其实也很害怕问人要吃食,那是在被人嫌弃和教训之后带上的麻烦。他也是受到了教训才知道人其实不是全都善良。

沈元瑶是他第一个遇见善良的人,在她眼中不会看到嫌弃,也不会像有些人给了你吃食转身就开口骂人。这些都是沈元瑶不会做的,他能掉头回来也真的是恶极了。

之前沈元瑶给的吃食都被其他乞丐给抢走了,很多地方和阶级都有弱幼强食的情况。越是底层这种情况就越明显,他就是这个底层里的弱者,他打不过他们就只能看着他们对自己的食物下手。

他没办法,在没有实力之前,他只能忍气吞声、忍着饿到难受的感觉。

沈元瑶想直接给他吃食算了,这么小一个看着就是饿多了,再加上想到今儿来的那几个乞丐中,最为瘦小的就是他了。

她刚要动手又顿住了,季文琪走之前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她要真这么做,季文琪知道了还真有可能会给他上一整天的课。

沈元瑶心里真的很纠结,想给又找不到理由要怎么给。

第一百三十八章想法

就在沈元瑶犹豫的时候,季文南从身后的布帘子走出来。乞儿没想到里面还有人,瞬间被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就等着季文南有别的什么动作掉头就跑。

“既然想劈柴烧火,那就做吧。”季文南看了一眼便没了其他动作。

“你确定你能劈柴?”沈元瑶不由的怀疑道。这乞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这种活的人,她还真怕他斧头都拿不起来。

“你别小看他,要真担心就给他吃饱了在做。”季文南淡淡道,顺便看了看她摆在桌上的糕点。看到之前吃过的一种,在上面点了点道:“这个给我来一份。”

沈元瑶没想到他转移话题这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见季文南又笑着说了一句,“还怕我不给钱吗?”

沈元瑶这下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等会给你装。”说完就不搭理一旁的人,看着忐忑不安的乞儿道:“你先进来吧。”

乞儿没想到这么顺利,从沈元瑶掀起的一块地方走进去,只是这一进去就觉得拘束不已。特别是看到四处都干干净净的,那忐忑的心情更是加剧。

“你先坐着把东西给吃了吧。”沈元瑶拿出一些好下肚的糕点给他,让他坐着吃饱先,干活什么的就等会再说。

乞儿四处看了看,拿着东西没有上桌子上面坐着,而是寻了后门的地方走去,蹲在地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沈元瑶看着都觉得心酸不已,只是这种心酸也只能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就沦落到流浪街头地步,其中很多东西都很难看出来。

乞儿吃的快要被噎到,眼前出现一杯水,他犹豫了片刻才接过来,又是一口喝干。

等他吃饱喝足,也没片刻的迟疑出声道:“柴火在哪里?我能干活的。”他这种还知道要帮忙的人,比那种只会要吃要喝的人来得好多了。

沈元瑶带着他走到后边的小院子里,指着一些劈得查不错的柴火道:“就那些,你劈完就可以走了。”

乞儿抿了抿嘴唇什么都没说,脚步却像那些柴火走去。一手将木柴放稳在地上,双手抄起柴刀就劈下去,动作不快但是能干活,也不会伤到自己就好了。

沈元瑶就这么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走开了,不再一直看着他。看多了人家还不好意思,她这么想着。

等沈元瑶回到店铺里,季文南有开口催着她拿吃食出来。

季文南吃了点东西也没多待,带着同安便回去了。沈元瑶则是等那乞儿把柴火劈完,又另外给他拿了点吃食装好。

乞儿满脸汗水,将脸上的泥尘化了不少,沈元瑶让他把脸洗一洗,他也不肯,拿着吃食道谢之后就走了。

沈元瑶看着他走远,这才转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店铺,想了想还是关门收拾东西回去了。

这个点也到了要去接柳安逸的时候,沈元瑶任性也就只能在这上面任性。

翌日一大早,沈元瑶刚送了柳安逸去学堂,店铺门口早就有人候着了。

那人一看到沈元瑶就迎了上来,“这就是沈姑娘了吧?”

沈元瑶点了点头,那人接着道:“我是来福楼的管事,我姓王。”

王管事这么一说沈元瑶就知道了,看来是季文南安排过来的。她还想着什么时候在同季文南讨论一下,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这过程,直接就让人过来了。

沈元瑶一时不知道怎么想,只能把店门开了引人进去坐着,上茶上糕点。

“少东家和我说了,我这就过来看看,沈姑娘这边只用给我们供一家的糕点,其他酒楼就不用了。”王管事就是听吩咐做事,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家酒楼算不得出名,平时也就是一般般,因着少东家的吩咐才过来的。其中的原由王管事不清楚,就照办就是了。

沈元瑶同王管事定下了每日要送的量,酒楼会照着给钱,这是一份账目。至于季文南说要抽一层利王管事这边是不知道,这账目就是季文南自己的账目,他一个小小的管事也不能干涉。

季文琪在王管事走之后便过来了,见沈元瑶在记着什么账目。心中实属纳闷,这是经过昨天的教导,今儿就开窍了不成?

沈元瑶把账目都弄清楚以后,才发现季文琪也在,“来了怎么不说?”

“来就来了,怎么还要说。”季文琪纳闷道。

“来了就给你看个好东西。”沈元瑶喜滋滋的举着手里的账本。

昨儿被季文琪那一番话说下来,沈元瑶怎么都觉得没面子,这会就是为了找回面子罢了。

季文琪一脸郁闷,拿过这账本翻看了好一会,这才一脸震惊的看着沈元瑶。沈元瑶则是得意洋洋的看着他,那模样罕见的让人想上手。

“这是怎么来的?”季文琪忍不住要问。

“这个啊,自然是我的能力和美貌......”沈元瑶拉长了音,就是喜欢这样逗着季文琪,“季文南帮的忙,互惠互利罢了。”

沈元瑶觉得自己还是很老实的,这中间就是季文南帮忙的原因比较多,可还是有些许的得意。这有交情就是不一样,做什么都方便许多。

她甚至要想一想自己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没有的话,那些人她帮过的人有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看来昨日季文南过来还是帮忙来的,毕竟这生意还真是谁都看不下去了,就她那散财童子的做派,哪个做生意的能看的下去。

就连季府的少东家都是这般觉得的,还忍不住出手帮忙了。也是,不然以沈元瑶这不开窍的脑子,怎么可能想到这么好的法子来,还知道要和酒楼互惠互利。

季文琪昨日回去深思了一番沈元瑶说的话来,他觉得这话也是有道理的。这么久以来都混迹于大街小巷,认识不少的人,甚至是其中的小门小道他也知道不少。

比起沈元瑶这个什么都不懂,他实际知道的很多。这也是他在想着的其中一点,还有一点就是,这么多年平平淡淡的过着,还是在季管事眼皮子底下过活,真的是感觉到了腻烦。

沈元瑶这个糕点店他不想接手,这样没什么意义,他就算是要做也是做别的。

“我可以帮你管事,可是,我不接手你这个糕点店。”季文琪说道。

沈元瑶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结果,愣了一愣问道:“那你要要做什么?”季文琪比她有目的有想法,她就连开个店铺都想了许久,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那你自己做不就好了,怎么还带上我一块。”沈元瑶接着问道,她能对季文琪说那话是真的相信他可以。既然他自己都有想法,那为什么还要自己来说。

季文琪难得的尴尬了一下,犹豫了半晌说道:“季管事还看着呢,我能做什么。”

沈元瑶恍然大悟,别看季文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对从小带着自己的季管事还是比较怕的。父母早逝让他更早知道人情世故,他能忤逆世人,但对季管事是真的敬佩。

之前的事情也是因着不能连累济仁堂,他才眼睁睁看着沈元瑶一人冒险,这会说出这原因,沈元瑶也就懂了。

季文琪跳过这个话题不再多说,反而同沈元瑶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和意见,其中还将不少内容简化了转述,不然沈元瑶还真是听不懂。

沈元瑶其实真不是一窍不通,那季文琪那么细心的样子,也真不好告诉他别的,只能等他说完去。

“你觉得怎么样?”季文琪说得口干舌燥,抓起早就凉透了的茶一口干尽。他也不期待沈元瑶能说点什么来,他这么解释给她听也是因为他们要是合作,接下来的关系就不一样了。

这其中的细节还是要说清楚了才好,不然到后面的工作可不好进行。

“我觉得可以,这挺好的。”沈元瑶面无表情的说道。

季文琪这计划做的简直是完整,她这么个生意白痴在他面前还能说什么,只能双手双脚的赞同,并且,给予一定的鼓励和支持就是了。

季文琪闻言,知道不能对沈元瑶做太大的希望,不然这失望的就是自己了。现在得了这么一句没有任何用处的话来,还真的觉得自己是猜对了。

“那你准备要用多少银两?”沈元瑶问了一句最为重要的内容。

有想法有念头想要实施,那接下来要考虑的便是银钱了。季文琪没什么积蓄,加上他以前也没要自己做生意的念头,这会忽然被沈元瑶说动有了想法,奈何手上还真的没银钱。

这是除了季管事之外的原因,那就是手头没有银钱。

这城里有银钱的来处,只是这代价也极大。季文琪只要敢借这种利滚利的银钱,下一秒要面对的便是季管事家法。。这说什么都不是一个可取的办法,所以他想着和沈元瑶合作也不是不可。

“五百两左右。”季文琪这个没钱的,说到钱也没半点没好意思,其中的底气更是足足的。

“那怎么分利?”沈元瑶对他这狮子大开口简直没意见,接着又问了一句。

第一百三十九章想法2

前来的脚步顿了顿,眼睛一眯,带着几分狠戾道:“你今儿不把人交出来,就算你是女人又如何。”

比起回去交不了差,他这会都急疯了,怎么还想得起那句警言,这些人真是不见黄泉不落泪的人。他动手收拾一顿,还怕这人会不说?

沈元瑶见男子那魁梧的身材往这边走来,心里算计着要不用药粉迷倒算了,可是想到除了他之外,外头还候着不少的人呢。

弄倒了这么一个,这后面还有一大批的人。

“着火了!着火了!”沈元瑶忽然扯着嗓门喊了起来。

男子也因着她这一喊给顿住了动作,还没等他想清楚沈元瑶要做什么。离沈元瑶着院子近的几户人家都推门出来,那动作不轻,门板被砸的梆梆响。

“怎么回事?”

“哪儿着火了?”

“可不能烧到我这儿来啊!”

这下男子终于知道沈元瑶这是要做什么了,知道对上自己没有胜算,这是打算把人都给招来啊,这人脑子还真是转得飞快!

沈元瑶见男子之前这般动作都没人过来看上一眼,那必定是没有放在心上,若是真被这些人给闷声处置了,那可怎么行,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兜里的银子还没用完,怎么可能就这样认命了。

“你个混蛋!”男子这下可不能任由沈元瑶混乱喊话,这真把人给招来了,他一个人是不怕这些只会扛农具的人,可若是真落到人眼里,他们就算是说来寻人,也没人愿意相信吧。

男子动作比脑子转得快,手掌抓着鹰状便向沈元瑶袭去,现在要把这女人的嘴给堵上了。他想着对付这么个弱女子,怎么都不用太伤心,谁知他一爪下去没抓到人,迎面撒来一层灰白的粉。

另一只手臂立马护在眼前,可动作还是慢了一瞬,那粉有不少撒到了眼睛里,因着回防时气息有瞬间的不调,不少粉也进了鼻子。

男子胡乱的抹了一把脸,这下真是被沈元瑶给气到了,他一个习武多年的人这会在这阴沟里翻了船,这怎么能忍得住。

沈元瑶此时早躲了远远的,看男子一抹脸就要冲过来,又是一嗓子喊道:“杀人啦,有人要杀人啊!”

喊完这话还不算完,知道眼前这男子不会放过自己,一开始的急切瞬间都没了,悠哉悠哉的看着眼前的人。

比起喊话的沈元瑶,这会悠哉悠哉的就像是在散步的她更像是挑衅,男子提气往沈元瑶的方向奔去。

“我劝你不要剧烈运动,我这药粉可不是好说的。”沈元瑶丝毫不惧怕这人,眼见这人都要抓着她的脸了,这还轻描淡写的劝人。

男子闻言,心中更是恼怒,今日不给这人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他这几十年的功夫是白学的吗?再说了那药粉不足为惧,刚刚从鼻子进去的药粉有不少掉到了嘴里,那药粉根本就没什么味道。

他觉得眼前这女子不过是在糊弄自己,不然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

可男子失策了,沈元瑶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她最看不过眼的便是自大的人,都这么劝着了还半点不信,那怎么行呢?还是要吃点苦头才能学乖的。

那男子就在距离沈元瑶还有半臂的距离,一个扑通就坐在了地上,那沉重的声音闷闷地就像是一个巨物砸在了地上。

沈元瑶光是听这声音都觉得疼,满脸心疼的蹲下身子,看着一脸震惊的男子道:“我都劝你不要剧烈运动了,怎么就这般不听话呢?”

她这幅宛若老母亲的模样让男子恨的牙根痒痒,想着要给眼前的人一点厉害瞧瞧,只是那抬起的手都软绵绵的。

“你都做了什么?”男子吼了一声。这音量放在平时也不算什么,可是沈元瑶这会离他挺近的,这真的被吼得耳朵都要聋了。

因着沈元瑶那着火的喊话,这会离得近的几家人都跑过来看了。本瞧见沈元瑶家门杵着几个魁梧的男子,本还打消了要看热闹的念头回家去。

“你说你和我倔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李春华知道硬压着覃正康应下不是办法,她能定下这门亲事,还能压着他洞房不成?

万一覃正康还真是倔着脾气,那她何年何月才能抱上孙子?说什么都要劝覃正康把那沈三丫给忘了。

覃正康见惯了李春华的强势,特别是在他爹去世以后,对他更是掌控的越来越厉害。就算他有时不满也是憋在心中,就怕说出来让他娘多想。

也就是他这种不管暗自忍耐的性子,让李春华更是不管不顾起来。

“娘,你莫要再提,我现在还没想成家。”覃正康嘴里一片苦涩,心中难受,但又不忍心对李春华说什么残忍的话。

“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你爹都走了这么些年了,我一人在家中也是闲着,就想着趁着身子骨还好,能给你带带伢子,你怎么就不为我想想。”李春华说着就要抹眼泪,哽着嗓音接着道:“你倒好,就这般来气我。”

覃正康只觉得脑壳疼,最怕的就是李春华这般,说什么之前都要哭一下,若是达不到自己所想,哭得更是大声。

“你就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沈三丫,你都等了这么些年了,现在亲事也没了,你说你这般等着有什么意思。”李春华越说越有道理,怎么退亲了还拖着自家儿子不放。

李春华绝对不会在覃正康身上找原因,她觉得就是沈三丫那丫头勾引了自家的儿子,不然怎么会这般顶撞亲娘的。

“娘,你莫要混说,我同沈元瑶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这般混说,是要毁了沈元瑶的名声。”覃正康同沈元瑶退了亲,可怎么也不想李春华三番五次的拿沈元瑶的原因来说,他自己知道是没什么,要是他娘出去同别人家说上几句,那沈元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李春华最恼怒的便是覃正康这般维护沈元瑶,都不是沈家的准女婿了,还这么帮着沈元瑶说话,人家可是记得他半点好不曾?

反正不管怎么样,沈元瑶是绝对不能进覃家门的,不然她就撞死在外头。

“先食饭罢。”李春华也不想再说沈元瑶,再说这饭怎么吃得下去。

覃正康见她面色不虞,知道这时候劝说不成,还招了她的记恨,只能这般作罢。

天气一天天冷了起来,外头日头在大也驱赶不了那一股潮寒。

柳大牛这段时日都在家中歇息,不知是因为城中有人帮看着,还是因为城里的不安宁。若不是还有点事情要请教沈元瑶,这柳家的门估计是出都不想出的。

魏雨绮自从听了柳大牛的话,这几日精神都不算很好,有时候喂着华儿就发起愣来,若不是华儿吃饱了她都没会过神来。

柳大牛也不在沈家多待,一般问完事情就起身离开,毕竟他一个大男子这般频繁到沈家来,也不是什么好动静。

只是这日他问完话,看着沈元瑶那平淡的面容,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元瑶可有要到城里去的念头?”

“嗯?”沈元瑶没想到柳大牛有此一问,心下纳闷,面上也不掩饰,直接了然的看着柳大牛,“何出此言?”

“这小村子里不适合你,你终是要出去见见世面的。”沈元瑶直接,柳大牛也不隐瞒心中所想。

医者仁心,这天下坏人是不少,可怎么都是善心人多过坏人。沈元瑶更不是那种硬心肠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也见不得苦难。

这也是她一心想躲着,躲到乡间村里来,就怕有人知道她这个人。

若是沈元瑶不过是一个平庸的小大夫,那在这儿存货无可厚非;可若是那种厉害人物,特别还是神医的亲传弟子这种名头,就算是想躲着,也有人能从茫茫人海中将她找出来。

还有上回她想出来的排号看病,这些想法别说是他想不到,就算是季文琪这个满脑子奇怪想法的人也不一定能想得出来。可她就这么轻飘飘的说了几句,季文琪觉得不错便记下来,确实轻省了不少。

柳大牛细细的回想了一遍自己同沈元瑶处事的日子,这些不过是平平凡凡的小事,堆加到一块就不能不让人心中一震。

沈元瑶有精湛的医术傍身,在加上这些看似无厘头的想法,实则很为实用。怎么都不该蜗居在这乡间,只要她想往更高的地位走,那缺少的不过是一个机会。

“我......”沈元瑶也被柳大牛这一番话给震住了。

若是以前的自己,那便是抓着机会就往上走,可现在她不过就是一个乡间村姑。这世间的规矩限制了女子太多,就算她拿出了神医的名号,也不见得有人愿意上门找她看病,更多的是对女子身份的轻视。

这是她不愿意出现在他人眼里的原因,她已经是尽力再掩藏自己,不让人发现。

可身边的人不说了解自己,可日子久起来,说不得完全了解,却是能有个七七八八的心知肚明。

沈元瑶也想改了自己这心软的毛病,可这种仁心说是想改也难,更似刻在骨子里的名言警句。就算现在是沈元瑶而不是沈三丫,也不是一日能更改得了的,除非剔除这一块骨,才能真的改了。

“这话我也就同你说,你莫要担忧。”柳大牛怎么会不知道沈元瑶的担心,他今日能说出这番话也是觉得沈元瑶的医术不能被埋没。

第一百四十章动作

日幕半垂,晚风带着雨后的湿润,树叶摇曳带下些许的雨滴。沈元瑶提了提背上的簸箕,步伐加快往家里走去。

远远看到沈家烟囱升起炊烟,刚走到沈家院子前,就听到沈元瑶的大嫂贾秀丽骂道:“没爹没娘的小兔崽子,啥活都不做就等着吃。”

“秀丽,嚷嚷个甚。”覃花的声音随后响起,“三丫准备归家了,听到了还不知怎的想。”

“随她怎的想,地都不下,就带着个小兔崽子成天捣鼓个药草,想什么样子!”

覃花听这话也不再吭声,她软弱了半辈子,贾秀丽怎么说都给沈家生了俩大孙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不搭理就是,比起女儿沈元瑶,自个的大儿子和俩孙子比较重要。

沈元瑶就站在院子外听了个完整,简直是要被她这嫂子给气笑了。她一个月前从这具身体里醒过来,没发生之前,怎么都想不到穿越这种事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回到古代就无所谓了,还带着个小拖油瓶,唯一值得安慰点的就是附赠了一个空间戒指。

她从归家至今都会给点银钱贴补沈家,她不过上山采药,回来听了这么一兜子的话,要不是今天听了个正着,还真不知道她嫂子就这么说话的。

沈元瑶还就不信了,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白领,还搞不定这么个掉钱眼里的嫂子了。

院门从外被推开,门板磕在篱笆上声音巨响,贾秀丽猛地一抬头,看到沈元瑶半只脚跨进院子,另一只脚稳稳踩在院子里,心下讪讪,开口道:“三丫,今个怎的这么早归家?”

“不早点归家,怎知嫂子就这么说我家伢子。”沈元瑶勾起唇角,要笑不笑,眼神直接往她身上招呼,“我还久不懂了,嫂子自个偷拿猪肉卖给梁大家,怎的就说我家伢子偷吃。”

贾秀丽脸上一阵红一阵黑的,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覃花见儿媳妇脸色不大好看,上前拉着沈元瑶的手就要往里走,边走还边道:“别说你嫂子了,今个上山没摔着吧,我这心老不安生,见你没事就安心了。”

“娘,我没什么事。你要多管管嫂子,我现在更没事。”

沈元瑶不露痕迹的甩开了覃花的手,她归家时间不算太长,但这一个月她也算是看清这母亲的心,简直就是偏到没边去了。

眼里就是大儿子和俩长孙,今晚要是贾秀丽训斥的是她那俩大孙子,还不跳起来开骂,见是沈元瑶带回来的伢子就放任不管,这种事情发生多了,哪怕是亲生女儿都会寒心的。

“姑姑!”柳安逸看到沈元瑶归家,从院子里铺着的凉席上蹦了下来,直接挂在了她身上。

沈元瑶看着满眼慕孺和委屈的柳安逸,一股子火气生生往下压了一半,般抱着他往院子的凉席走去。

“娘,还不做饭,等会爹归家没吃上饭,又该说了。”

贾秀丽讲小姑子不是还被人抓了个正着,现下心里还虚着,见婆婆帮着她说话,小姑子连个眼角风都没给自己,没有抓着她刚说的话,心下一阵暗喜。

这小姑子果然也是个和婆婆一样软乎的人,好欺负。一个大姑娘带了个伢子归家,说是养父的孙子,谁知道这几年都发生了个甚。

她这么一想,心里还理直气壮起来,越看这小姑子越不顺眼。

沈元瑶帮着覃花打下手做晚饭,饭菜刚上桌,沈厚牛和沈弘光刚好归家,一家人团团坐着吃过晚饭。

“姑姑,今天下大雨,药草都被淋湿了。”柳安逸睁着湿漉漉的大眼,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扣着垫坐的凉席,心虚道:“我收不完,就被淋湿了。”

沈元瑶看了他一眼,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发髻,眼神直接挂在贾秀丽身上。她非常清楚的记得,今早出门前知道有人在家里,特地拜托了贾秀丽帮忙看着点。

“哎呀,我这不是还要看着俩跳猴么,哪得空去看你这些药草。”贾秀丽丝毫不怕沈元瑶,顶着这目光尖着嗓子回道:“那药草湿了也就湿了,明个的日头一定很好,再晒上一天也能用。”

沈元瑶被这么句话给噎住了,就连柳安逸这么小的人都知道,这药草被雨水淋了就没用了,她这一个月来的忙活就全报废了了。

“嫂子这话说得就没道理了,这谷子挨雨水淋了还能用不?这药草也就同一个道理,你说没空就没空,我这一个月来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不就些药草,能有什么用,我劝小姑子还是安心在家得了,女人家终归是要嫁人的。”说到这里贾秀丽还停顿了好一会,讥讽道:“说到嫁人,小姑子,你这还带着个伢子,嫁人那也是难了。”

贾秀丽这话刚落地,院子里纳凉的几人面色都不大好看起来,沈弘光直接一巴掌甩到她脸上,气道:“就你这婆娘嘴甚多,怎的有这么和小姑子说话的婆娘!”

覃花的脸色一片铁青,直接被气得浑身颤抖,“外头人说便罢了,到家里头你也来嚼舌根,规矩大了你了!”她是偏心大儿子和孙子,但也不代表就不心疼这个女儿,怎么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平时看在俩孙子的面上不吭声,现在可是关系到女儿的名声,怎么能不在意。

“沈弘光,你儿子你就不管了?外头人这么说,你家伢子往后是要上学堂的,这么给人嚼舌根,有哪个夫子愿收我们俩伢子!”贾秀丽挨着这一巴掌,倒是不管不顾起来,直接冲沈元瑶嚷嚷:“小姑子怎的就不为我们家想想,不想着俩外甥的名声,直接搬出去住倒省的!”

沈元瑶搂着柳安逸的手渐渐收紧,她倒不是第一次被贾秀丽挤兑,也不想和这嫂子针锋相对,毕竟这不是二十一世纪,提倡男女平等的社会。贾秀丽嫁到沈家就是沈家的人,而她终归是女儿泼出去的水。

本还抱着能避开就不吵嘴的情况,她的忍让倒是助长了贾秀丽的威风。

“嫂子这话倒说得好笑,凭甚是我沈元瑶搬出去住,而不是你搬出去!”沈元瑶冷笑着,一一扫过在座的人,“就凭你今个说的这话,嫂子娘家就这么教嫂子三从四德的?”

“三从四德,你也好意思说,你带着这么个伢子归家,谁知道这伢子是不是你偷偷生的,也不想想我们沈家怎的被人戳脊梁骨!”

贾秀丽平时是泼辣没见识,但这每句话都点到了点上,沈厚牛的脸色更是难看,比墨汁都要黑沉。

“公公,你倒是给个准话,是沈弘光带着我和俩伢子搬出去住,还是小姑子出去单住适宜,今个我就等个准话!”沈家大小事不过就沈厚牛一句话的事,自古以来就没有公公教训儿媳妇的份,这话直接问沈厚牛就很合适。

沈厚牛黑沉着脸,眼神扫到一脸平静的沈元瑶,语气僵硬道:“就听你嫂子的吧,村尾处还有个小屋子,是我们家的房子,修上一修还是能住人的。”话一说完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放,,起身往屋子里走去。

覃花犹豫了半晌,打量着大儿子和儿媳妇的脸色,对着沈元瑶轻声道:“你爹都这么说了,明个得空我带你拾捣拾捣去。”说完就跟上沈厚牛的脚步进了屋子。

贾秀丽一脸得意的看着沈元瑶,嚣张里带着讽刺道:“赶紧拾捣拾捣,明个就搬走,也省的外人说我不厚待小姑子。”

她就顶着硕大的五指印,拉扯着沈弘光和俩伢子回屋去了。

柳安逸见人都走完了,轻轻的拉着沈元瑶的手,问道:“姑姑,我们要搬出去了吗?”

四岁多将近五岁的孩子都开始记事了,柳安逸本就比一般孩童要聪慧几分,别人说的话中都能听出几分好赖,今晚这一连串的事情,早晚都会这么闹起来。

“以后我们俩就住一个院子,地方宽敞不少!”沈元瑶笑眯眯的回道。

之前想着归家为的就是给他弄个户籍,为着能送他上学堂去,现下搬出去单过也不算不好,也不用成天忍着这么个嫂子。

柳安逸打量了沈元瑶半晌,也跟着笑起来拍手道:“那婶婶不会再骂瞳瞳了吧?”

沈元瑶眉眼一冷,“怕她作甚,骂回去就是!”也是她之前想错了,忍让还忍出了尊大佛!

现在这样也好,她们搬出去单过,谁也不干涉谁的生活。

第二天一大早,沈厚牛和沈弘光刚挑着锄头出去,覃花就帮着沈元瑶拿上东西往村尾去。贾秀丽则是站在屋子门口,看着两大一小忙活着,手里拿了个面盆道:“屋子俩伢子还没起呢,就不帮你们忙活了。”说完把面盆里的水往院子一泼,转身回屋去了。

“你嫂子就为了俩伢子,你别想多,娘帮你拾捣拾捣。”覃花早就习惯这儿媳妇的态度,转身就宽慰起女儿,手下动作加快,想着赶紧把东西收好,趁着天还早早些回来做饭。

第一百四十一章解释

窗棂外的阳光明媚,乞儿微微侧着头看去,满眼的春光明媚,忽然有种想要停留在这时刻里。不用去想怎么讨好人,也不用受人的白眼和谩骂。

外头传来脚步声,乞儿瞬间惊醒,眼神紧紧的盯着闭合的门板。想着门外头的人是谁。

“杜仲,这么早。”

这是乞儿熟悉的声音,糕点店的东家。看来真的是东家救了她,那时候能想到的人也就只有她了。她跌跌撞撞的跑到糕点店后院时,忽然想着自己为什么不就这么死了算了,反正也没人期待着自己活着。

那种觉得自己孑然一身的活在世上,还不如去死的感觉实在难受。以前还有那些欺负她的人让她觉得不甘心,这次真的觉得不行了,为什么不就这么顺其自然的死了呢?

其实自己心中也有些期待,期待着糕点店的东家会在意自己,能伸出来来帮她一把。所以她最后还是到了这里来,与其说是受伤了要帮助,更多还是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结果也是如此,她被沈元瑶救了下来。所以她感激着自己这般走运,还能遇见那么好的人。

“我一直都这个点。”杜仲看着端着药的沈元瑶,想了一晚上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一大早的就等在这儿。

“那人什么来历?为什么......不给我进去。”杜仲问得坦坦荡荡,他心思单纯,不想很多人那般喜欢专研什么,对于不解的地方也敢直言问询。

沈元瑶意外的挑了挑眉梢,知道他问的是里面的病人。杜仲性子单纯是真的,特别是还跟着季管事这么个正经人,不少事情都以杜仲还年幼不愿多说。至于季文琪就是意外,他这人本就有自己的想法,季管事不愿多说,他也能从别的地儿知道答案。

可杜仲就是听话的那一个,季管事不多说他就不多问,所以对沈元瑶这么个奇怪的行径还是保持着好奇。若是沈元瑶拒绝回答那他也不会多问,转身就能忙自己的事情去。

像是季管事经常同他说的那般,别人不愿意告诉你,就是你还没有到要知道的时候。所以杜仲这人正经没错,同时也单纯的要命。

沈元瑶犹豫了片刻,想着要不要告诉杜仲,也觉得季管事对杜仲这般保护也不算是好事。该懂的事情也该懂了,不然以后真的一点也不懂可怎么好。

“她是街边的乞儿。”沈元瑶笑着,看着杜仲那一脸的惊讶,接着说道:“男女有别,可不能逾越了。”

沈元瑶也说到这儿了,杜仲怎么可能不懂,开始沈元瑶说带回来的人是街边的乞儿还是满脸的震惊。接下来是“男女有别”这话,这下是完完全全的知道了原由。

济仁堂也有不少上门看病的妇人,可这些都是正常的诊脉,所以他没有往别处多想。礼义廉耻杜仲还是学过的,更不会上前冲突了人。

不料,这人是街边的乞儿,还是个姑娘家。

杜仲现在真的是羞臊得厉害,那脸颊飞上两抹红霞,“我、我还有东西没带,我、我就先走了。”说完这话直直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往另一边走去。

这平坦的青石板地都让他打了个踉跄,手臂挥舞了两下稳住身子,这才加快脚步离开厢房。

沈元瑶看着杜仲这落荒而逃的背影,瞬间忍不住笑了出来,受伤端着的药汁差点没撒出来。

厢房间的距离不愿大,加上乞儿也醒了过来,这会是把两人的话都听了个完全。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女儿家的身份,她下意识的拉了拉被子掩盖住自己。

比起杜仲的单纯,乞儿显然知道的不少。她从沈元瑶的话里听出了不少的意思,自己女儿家的身份算是暴露了,昨儿是沈元瑶在照顾自己。

虽说医馆里的都是大夫,大夫和病人之间并不需要太多的戒备,可在知道是糕点店东家给自己换的衣裳和包扎的伤口,这羞臊的感觉才渐渐缓了下来。

沈元瑶推开门板进来,才把药放下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沈元瑶也不出声说话,就板着脸看着她。

乞儿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嗫嗫的开口说道:“昨日还谢东家救命之恩。”

“我这也不过是顺手,你这命也还真硬。”沈元瑶见她不好意思,这脸还是板着,没像之前一般和善。

乞儿犹犹豫豫的,还要开口说什么,沈元瑶找了个椅子坐下,拿起那药看着她道:“先把药喝了,有什么等会再说。”

沈元瑶就看着她动作艰难的爬起来,也不说搭把手,就等她坐直了身子把药给她。乞儿结果这碗药汁,那苦涩的药味似有若无得飘来,那味道怎么说都不会好。

可药就是药,哪有什么好闻不好闻的。

乞儿憋着一股气,一口气把那药汁给灌了进去,等碗见底了才放下来。

这嘴里还一阵阵的苦涩,对上沈元瑶那尖利的眼神,这心儿就跟着颤了颤。

屋内寂静下来,两人相对无语。乞儿还感受着这经久不散的药味,苦涩涩的,喉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要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

“等会有人给你送吃食过来,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沈元瑶就看着她,见她没有要开口说什么的意思,也不想再等下去了,直接开口说道。

“我、我爹娘都不在了。”细小而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乞儿手揪住衾被,第一句话说出来,吊着的心瞬间就放下来了。

接下来的话,似是要倾述,更多还是对沈元瑶的信任。

“我爹娘都被我克死了,家里的长辈都害怕被我害死,都不愿意收留我。他们说要送我去烟花场所当个小丫头。”

乞儿缓了缓气息,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嗓音干涩难受道:“我不愿意,他们绑了我就送去,我趁他们松懈的时候套了出来。我怕他们找到我,我只能四处流浪。那些乞丐都以为我同他们一样,便带着我一块乞讨。”

“我吃不饱肚子也不敢回去,我怕他们还要送我去那种地方,我不敢,我真的害怕极了。我就这样子也不能这么听了他们的话,我不能回去。”

她不懂事的时候天真烂漫,有高大的父亲慈爱的母亲在身边,懂事以后爹娘都没了。家里的长辈都以为她不懂事,话里话外都是为了她好。他们那肮脏的心思她不用多想都猜到了,所以为了自己她只能这般做。

沈元瑶背对着乞儿,听了这番话没在多说什么。有些人的苦楚不用人安慰,只要给她空间和时间,她半能自我消耗,给自己安慰的好起来。

所以她不会回头,就等她自己平复下来。

“别想太多,先在这里好好修养。”沈元瑶说完便走了,没有安慰也没有什么多的话语。

乞儿也不在说话,她再决定要告诉沈元瑶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在自揭伤疤,可她相信沈元瑶,所以才愿意说出来。

从厢房出来,沈元瑶特意去找了杜仲一趟。杜仲这时候已经缓过来了,看到沈元瑶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厢房里的病人你照看一下,我要出门去了。”沈元瑶说道。

杜仲手里拿着抹布,没想到沈元瑶会因为这件事来找自己。想到她之前说的“男女有别”还是犹豫起来。

之前他不在意这些的,只是沈元瑶给他上了一课,这会还真的不可能不会想多。

沈元瑶见杜仲带着几分犹豫,瞬间又笑开了,对他循循善诱道:“她就是个病人,就同你之前照顾的病人一般,不用太在意甚么男女有别之论。”

杜仲也被沈元瑶带过来了,但是忍不住问道:“那为何之前不让我去帮忙?”

沈元瑶见他问得一脸认真,别看他一直都很听话懂事,但在一些事情上难免有些固执。既然拿那乞儿当病人看待,那昨儿包扎伤口怎么不让自己进去帮忙,这也是他难以划清所谓“男女”的界限。

沈元瑶第一次忍不住要骂季管事几句,你说你教就教吧,教了一般又不教完去。这会一知半解的杜仲抓着她就要问个明白,你说她是教还是不教呢?

杜仲就看着沈元瑶这变化莫测的脸色,又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闻错了什么,可心里的求知欲比愧疚来的更多,就想知道一个答案,这不过分吧。

“昨儿是因为我也刚刚知道她是女子,她身上有伤口,要包扎才能好起来。有我在,你再进去自然是不好的。”沈元瑶斟酌了一番,才这般不甚顺利的解释道。

“现在让你照顾是因为她行动不便利,不得不麻烦你来看着。我还要去开店呢,你说是不是?”

沈元瑶找了几个比较合理的词语,勉强的解释了一番。见杜仲脸上带着几分恍然大悟,这才松了口气。就怕杜仲还是不懂,一直拉着自己一直说话。

“我会照看几分,沈大夫去忙吧。”杜仲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解释,这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不迫,还满口应下了照顾人的活。

第一百四十二章跟上

乞儿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沈元瑶想着她也没地方去,加上她还是个姑娘,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在回去当乞丐。

沈元瑶得了空闲找了季管事一趟,说让乞儿在济仁堂帮忙,医馆里除了沈元瑶其他的都是男子,有些时候也不太方便。

季管事本还觉得要犹豫,但想着乞儿也真是可怜,便同意了。于是济仁堂又多了一个帮忙的,还是没有户籍的黑户。

还给乞儿起了个好听的名字——桂枝,在季管事和杜仲看来都觉得不错。季管事觉得不错是因为自己取的,至于杜仲则是觉得,用中药来命名都是不错的,这下又多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

沈元瑶随他们去,毕竟这济仁堂可是季管事的地盘,怎么都由着他说得算。特别是在柳叶村受了影响,自己也取不了什么好听的名字来。

桂枝每日就跟在杜仲身后学习,不识字的她每天都很勤奋,柳安逸有时休息她也过去学习。无论是什么,能识字就好。

柳安逸那当师傅的劲儿一下子上来,也不在缠着沈元瑶要一块看书。季文琪那边的事情也差不多忙好了,就等着沈元瑶过去看上一眼。

至于糕点店沈元瑶算是就这样子了,毕竟开门生意不怎么样,倒是和王管事那边的合作不错。糕点一上来就能直接卖出去不少,那也不用沈元瑶成天开着店铺做生意。

季文琪要做的只是一个中等的车马行,这和他之前的想法查不错,比起中规中矩的办事,他对这种来来往往的生意比较容易上手。

你真要他去开个什么酒肆是不太成,他比沈元瑶懂得多,那也只是好上那么一点。若是一开始的起点太高,季文琪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做好,所以量力而为。

季文琪这边瞒着季管事做事,成日早出晚归的,看着同之前无什么差别,可比之前要好上不少,每日回来都是精疲力尽忙晕头了样子。

季管事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问了季文琪,他也不会全盘托出,只能私底下找过沈元瑶探话,想知道这侄儿都在做什么。

“这个毕竟是季文琪的时候,你要真想知道还是问问他自个吧,我也不好多说。”沈元瑶含糊的说道,对于季管事来问自己这件事情只能说是保持中立。

这季管事要真知道季文琪跑去做生意,那这态度她还真不好拿捏,不然季文琪也不会瞒着季管事来办事。她只能说自己是知道这件事,但是呢,想要知道季文琪在做什么,还是让他自己去问才好,或者是季文琪自己告诉季管事。

万一真是季管事不同意,季文琪都已经开始做了,那局面可就不好看了。再加上自己在中间也是有责任的,季管事这边还是让季文琪来解释吧。

季管事还真的怀疑的好一段时间,发觉他这段时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特别是那种虽然很累但还是精神满满的,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他心里有了个念头,既然他们都不说,那我就偷偷去看好了。

抱着这念头的季管事一点也没发现,自己似乎变了不少。

先是接受沈元瑶这么个女大夫,接着是连黑户的桂枝都收留了,这只是为了知道季文琪整日做什么而做了这么决定,要是以前的自己必定会唾弃不已,这会倒是半点感觉都没有。

第二日一早,季文琪急匆匆的出了门,接着是沈元瑶送柳安逸去学堂。昨儿季文琪同沈元瑶说今日车马行开张,其他时候不去没关系,但是今儿怎么都要去一趟才是。

沈元瑶也答应下来,季文琪还很小心的让沈元瑶晚点在过来,一块出门可不就要招了季管事眼不是。

想着这些的他丝毫没有发现季管事已经在关注着他了,这奇奇怪怪还偷偷的说话,季管事看着就觉得奇怪。若是别的人早就怀疑季文琪同沈元瑶是不是私相授受,只能说对二人太过信任了,就算是现在紧盯着二人也没有多想。

他们这样子必定是商量着什么,不然怎么还要偷偷的说话?以前都是光明正大的,就算是季文琪教训沈元瑶也不会这般小心,要是真想说大大方方的就说了。

季管事同平常一般,等沈元瑶出门了,立马往自己的屋子直奔去,不过片刻就换了一番打扮出来。

杜仲满脸诧异,“季管事这是要上哪儿去?”他也实在是好奇,这才开口问道。

季管事这一身装扮实在是不可能不让人诧异,全身上下都包裹的紧紧的,头上还特地为了一块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头。平时也只有出门看诊才会出去,就算是出去看诊也不会把自己包裹得这么严实。

看着就不像是做正事,杜仲心里想着。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多问。”季管事心里焦急,就怕沈元瑶走远了,一下子没跟上去。

杜仲郁闷的撇了撇嘴,想提醒季管事这样子太惹眼了,看他这焦急地样子还是憋了回去。

季管事急匆匆的就出门去了,杜仲看了看还是叹了口气,想着还是拿起抹布继续擦柜子,专眼一看这抹布不见踪影,反而是季管事用来包头的布巾留在了这儿。

杜仲:“......”这下他要不要送过去?

桂枝出来正好瞧见季管事顶着一块抹布出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季管事就不见人影了。

她满脸郁闷的走上来问杜仲,“季管事怎么出去了?”她在这儿没多久就知道了济仁堂里众人的性子。

特别是对济仁堂的季管事更是关注,平日里轻易不会出门的人,在着装上更是力求整洁,这会怎么顶着一块抹布出门去了?

这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关系在其中?想着这些就上来问了杜仲。

杜仲:“......”

杜仲被这么一问,忽然觉得柜台上的布巾瞬间惹眼起来,他伸手就要把布巾拿过。桂枝眼神极好,瞧见这动作,没等到答案的她又忍不住要问。

“这是谁的东西呀?”桂枝满脸天真的看着杜仲,又想起急匆匆出门去的季管事。“这该不会是季管事的吧?”

桂枝也是随口一说,杜仲那脸以眼见得速度变幻起来,他想说点什么话来遮掩一下。不然季管事在众人心中那高大的形象可就要崩塌了,那要季管事知道了还不要郁闷好一段时间去。

“这是我的。”杜仲顶着桂枝那求知欲极强的眼神下,红着脸说道。

桂枝轻轻拿起那布巾看了几眼,又看了看杜仲红的快要滴血的脸,瞬间明了的点点头道:“其实也不是不好看,只是不太适合你。”桂枝觉得杜仲这是不好意思了,可能别的人都说难看吧。

她想起之前受伤都是杜仲在照顾自己,等她好了,也是杜仲教自己忍中药识字。这人对自己多好啊,怎么能说难听话打击他呢。

杜仲没想到桂枝这么就相信了,有些不敢相信的震惊,也有说了谎话的愧疚,也不多说什么,等脸上的热意回归正常,他十分自然的拿起那布巾走人了。

“这抹布怎么不见了?”桂枝冲着杜仲的背影喊了一句。

杜仲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这桂枝怎么这么多事。”

杜仲头也不回,桂枝没得到答案更是疑惑了,但是干活比较重要,等找了机会再问问吧。

季管事这边直接往游四方家中走去,沈元瑶送柳安逸上学堂,这路一定是走着边。在沈元瑶去到游四方那儿之前跟上,那等会就能知道季文琪最近都做什么去了。

他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躲着人走,也没有发现自己拿错了东西。直到看到前边出现一高一矮的两个人的身影,这下才放慢了脚步跟着两人。

沈元瑶将柳安逸送到学堂,转身就往另一边的小路走去。这同她回糕点店的路是相反的,也是为了季文琪才过去一趟的。

本来她也想说季文琪觉得能开门了那就可以了,可季文琪说什么都要她去上一趟。她这甩手掌柜做得是到位,可怎么也要放点心在上边才行,不然季文琪还真的会不乐意。

沈元瑶走了好一段路,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脚步加快了一点,后面的人也跟着加快了脚步,她在前面的路口顿了顿脚步,后面的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下真的能知道是有人跟着自己了,怎么岑平那伙人都被抓了,怎么还有人跟着自己?

季管事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被人发现了也浑然不绝,只知道沈元瑶这记性可真不好。时不时的加快脚步,又时不时的停下来看看有没有走错路。

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她有这种毛病呢?季管事在心中抱怨道。

沈元瑶瞧见前面有一处拐弯,想看看这跟着自己的是谁,特地走错了一个路口又转回来。

季管事眼见沈元瑶拐弯了,加快脚步跟上去,哪知沈元瑶转头又回来了。季管事抓着布巾就往脸上盖着,还装作着急的往路口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季管事一脸镇静,半个眼风都没给沈元瑶,只装作是个过路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车马行

两人就这么擦肩而过,季管事就真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步子半点没有凌乱的样子。等过了好一会才悄悄回头,看沈元瑶没有发现自己的样子,这下真的放心下来,更多的还是对自己伪装的满意。

沈大夫这都没认出他来,那简直就是自己的发挥超过了预想,不然以她那鬼机灵的样子,说什么都会发现自己的。

季管事一边暗暗自喜,一边调头又跟上沈元瑶的脚步,怎么都没发现前面的人的异样。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沈元瑶从布巾的缝隙中看到季管事那面容,她有一瞬间的愣神。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也想过不少有可能跟踪自己的人,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跟踪自己的人会是季管事。

季管事还特别谨慎的换了一身衣裳,一扫以往的严谨,整个人有了一种从内到外的突变。在沈元瑶看来是这样的,在季管事看来就是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做了这种尾随姑娘家的事情,这事儿虽说是有原因的,可是被人知道算不上什么好听的话。

所以他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但还是被沈元瑶给看出来了。当事人却没发现自己早就暴露了,还以为自己的伪装特别成功。

季管事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头上顶着歌抹布,尾随于人的行迹让他羞耻不已,又不得不这般做。这才迟迟没发现自己的装扮,沈元瑶突发奇想,若是这时候转头回去告诉季管事,季管事会是什么反应?

沈元瑶觉得自己差点没憋出内伤来,若不是不能让身后的人知道,这会早就捧腹大笑起来,她还真没想到季管事能做到这种地步。

她感觉到了身后的人跟了上来,这才放心下来。季管事有心知道事情的真相,那自己这被跟踪了也不是自己的原因,只能说自己粗心大意了。

沈元瑶觉得自己夹在中间很是为难,季管事同季文琪是血脉亲情,同她的话,说好听点那就是为了她的医术的原由。若是季管事在她和季文琪之中选择一个的话,这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很可能还会因为这事情迁怒于自己。这是沈元瑶打的最坏的念头,真要是到了这地步,她也无话可说,也只希望季管事能理智对待季文琪的选择。

一路上沈元瑶没在同之前一般拖拖拉拉,顺着小道就往车马行的地方走去。

季管事这么个不称职的跟踪人,在沈元瑶故意为之的带领下,也跟着走进了车马行。

这儿的喧嚣瞬间热闹起来,这儿走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季管事见人多了起来,也有些犹豫要不要跟上去,这会这么多人,人多口杂的很容易就被人给发现了。

若是被人给瞧见了,季管事觉得自己的脸也不用要了,可是不跟上去鸡不知道季文琪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了。要季文琪同自己坦白那是不可能的,季管事的倔犟季文琪可是学了个十成十,自己认为是是值得的就不会放手。

就像是季管事力排众难的收养自己,也不过是顶着一头的倔犟,让季家的人都睡不出话来,便没有人再阻止自己收养季文琪。

也是因为在他身边长大的原因,季文琪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都是随性而为,可若是在原则上触犯了自己,那是说什么都不会松口和放手的结果。

季管事就是因为知道季文琪的性子,这才不敢硬来。毕竟季文琪是真的很喜欢这做这件事情,他又怎么能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说些难听话来。

季文琪既然想要瞒着他,短时间内是不会说出来的。

眼看着沈元瑶就要走远了,季管事咬牙就跟了上去,想着:自己包裹成这个样子,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

沈元瑶远远的瞧见了季文琪站在门口,看那样子是在等着自己,她脚步顿了顿。季管事跟在身后,可没心思看周围的人,这时候见她停了下来,也跟着站住了脚步。

季管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不算大的铺子前站着一个人。

季文琪这时候正在和谁说着话,两人看着十分熟稔,那种不是公子之交的熟稔,而是市井间好友的见面。两人拱手问好之后,便是相视一笑的好友。

季管事的目光锁定在同季文琪说话的人身上,这人穿着利落的短褂,下身也是紧紧束起的绑脚。这一看就知道不是良善之人,可同季文琪交谈和动作间知道,这两人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季管事愣神的看着季文琪,有一瞬间会不过神来。沈元瑶也看完了这一场来自好友的寒暄,她下意识的往身后看去,也看到了季管事那不可置信的眼神。

“哎!”沈元瑶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转回头去,没在看跟在身后的季管事。

接下来便是季管事同季文琪的家事了,季管事若是坚决不同意这一行径,那还要看季文琪的态度。这怎么都是将自己养大的人,沈元瑶忽然有些心慌,万一季文琪被劝了不在帮忙,那自己这可怎么办才好?

季文琪同上门来祝贺的人寒暄了一圈下来,瞧着这时辰也不早了,快要接近吉时了。心中暗自担心,这沈元瑶怎么还没来?

这般想着就要让人去找找看,该不会是被这些小道给绕晕了吧。

仆役听了吩咐就要前去寻人,怎知这才到门口便瞧见了沈元瑶。

沈元瑶了然的颔首,也没有同仆役多说什么话来。

“东家,快来,季管事寻你呢。”仆役急急上前说道。沈元瑶这位东家他们是见过的,这也是为了不在沈元瑶上门的时候被当成客人给赶出去。

他们刚知道这家车马行的东家是个姑娘也是一脸震惊,虽说这时候也有不少女子出来做生意。可那些都是些小摊小贩,这种开了个小车马行的,他们怎么不震惊呢?

沈元瑶大步跨进门槛,季文琪这时候也看了过来,看到她还真的松了口气。这店铺开门东家说什么还是要上门一趟的。不然那家人会把活儿给这个一家店铺,平白给人不信任的感觉。

“我这还要派人去寻你。”季文琪上前两步说道。

沈元瑶见他有要打趣自己的意思,立马把话给接了过去,“我可没迷路,只是这路不太好走,耗费一番时辰罢了。”这还不是为了不让季管事跟丢,这会说什么早就到了,还用得着受这人的奚落。

沈元瑶想着这事儿,不着痕迹的往季管事躲着的地方看去,这会却没在看见人在看。季管事这是看到事情真相之后,不愿意接受的早早立场?

可若是平时,季管事早就上来就这季文琪就走,怎么今儿没见季管事大发雷霆?

沈元瑶心不在焉的想着事情,季文琪见她这心神不在的模样,心中觉得奇怪至极,怎么这一天天的还走神了。

“这是旁边茶肆的东家。”季文琪加大了音调,为的就是让沈元瑶回过神来。

沈元瑶也被这么一句给吼醒了,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故意的季文琪,同茶肆的东家拱手打招呼。

他们这些人见沈元瑶这般利索豪爽,心中更是添了几分好感,这女子能找到季文琪这般的管事,怎么都不是什么傻的人。就算她这个东家是个傻的,那季管事也能把人给管住了。

季文琪刚刚那一声往重里算那就是逾越,若是想要好听点,那就是提醒。

他们刚认识季文琪就想把人往自己店铺里带,可这人还真是难以说服,说什么都不愿意。这次找了这么个东家,还不会是有什么小心思吧?

任何人都觉得季文琪是为了这年轻貌美的东家,才这般愿意被收到披靡下。

这下他们看着沈元瑶的眼色倏的就变了,他们这些人都粗糙惯了,对沈元瑶这么个较弱女子也没有什么好想头。这女子出现在这儿可不是善茬,他们接触了不少女子都是厉害角色,所以他们可没有小巧女子的意思。

季文琪干咳了一声,“吉时快到了,大家先入座。”这男子间隐晦的言语他怎么会不懂,只是沈元瑶在这儿不好多说。

沈元瑶现在可听不懂这些人说什么,要是这些人的意思,她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来。她那些自己研制的药粉可不是吃素的,都是拿济仁堂里的仆役做的实验。

这药量小的用得有效果,她就会偷偷加重药量,其中上中下可是分了三种。沈元瑶要是在这儿发火,那这面子就是真的不给了。

季文琪虽说同这些人交情不错,可其中难免有几个是男子主意比较大的,可不一定会给沈元瑶这么个面子。

他们在这边说得开心,就一开始问好之后便没有再搭理沈元瑶,这明显的态度着实让人不好受。

特别是耳尖听到了那男子说的话,可这会不好闹腾起来......沈元瑶悠悠的看了一眼那说话的男子。这人她才不管那么多,等会找个机会看看。

这么想着沈元瑶也没再多生气,只是这心中的郁闷还是很难受。

第一百四十四章深思

门外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阵喧嚣更甚之前,白烟混着炸飞出来的红纸片,这份热闹吸引了不少人来看。

沈元瑶看着都觉得季文琪比自己更合适做生意,这行多少都是要靠点人脉,加上相熟的人都不回有冲突,这些人愿意上门来就是捧场了。她想起糕点店开张那日,别说是人来人往,就连看热闹的人都觉得少。

待鞭炮声落下,这店铺算是这么开了起来。

季管事在点鞭炮之前就离开了,不少听到动静的人都涌去看热闹了,他在人群中逆流而行。走上几步被人撞了几下,那人急着去看新店开张,这会也是随口道了声歉,季管事也没多在意,只顺着来路往回走。

他现在是真的有些恼怒,对季文琪隐瞒自己的怒意,也有对自己的怒气。这带了那么多年的孩子,还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他。

季管事脑海不断浮现往事,那个他一直当做孩子的人也长大了,这会更是在他的眼皮子下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他对季文琪这个侄儿的感情是复杂的,季管事一直觉得他还小,想要收他在羽翼之下,就怕他会受到什么伤害。上一次疫疟的事情不过只是一个开始,疫疟过去以后,季文琪还同以往一般,无所事事也依旧混迹于市井间。

也是这般行径让季管事以为,这次的事情不过只是碰巧了。碰巧找到了秦氏医馆的问题,也是巧合之下遇见了沈大夫。他焦虑得来不及多想,这其中是有多巧合才能做到这般。就连秦氏医馆都被季文琪算计在其中。

“哎。”季管事越想越糊涂,这时间怎么过得就那么快呢?

季管事在接踵而来的人流中顿住了脚步,转头往他们涌去的方向看去。他看到季文琪那熟稔的招呼人的时候,就该上前去把人给带回济仁堂去了,只是,这念头也是一瞬间闪过的。

他还是不想继续看下去,最后一转头就走人了,没再继续看下去。

这时候在人群中,季管事再次犹豫起来,回去把人带回来,还是......就这般任由他下去?

季管事最终还是打消了要回去把季文琪揪回来念头,他们既然都想瞒着他,那就当做不知道罢。他管了这么多年也真是看不清,那就等他们做好了再来和自己说罢。

沈元瑶寻遍了来看热闹的人中,还是没看到抱着抹布的季管事,心中不由的纳闷:这是自己走了?还是等着回去发作?

“发什么愣?”季文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拍了拍沈元瑶的肩膀,带着几分笑意道:“赶紧把财神送进去了。”

季文琪说完就带着沈元瑶往里头走了,沈元瑶也没想到还有供财神这一件事,瞬间把季管事给抛在脑后。

这可是季家的家事,同她也没多发的关系,最多就是一个怂恿的罪名罢了。这些她还是承受得住,至于这事情对季文琪来说就重要多了。

心里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偷偷来。

那些上门来的人也就热闹了一小会,有些忙的人留了礼便走了。等到午末不少人都离开了,这热闹也渐渐地就散了去。

把这些人都送走了,季文琪那还顾得上形象,整个人就往文椅上倒去。

这文椅是由沈元瑶改良过的,本来只是给自己和柳安逸做来享受享受的,起他们见着了好奇的上手,这一上手可就下不来了。比起平日里多见文椅的干硬和直板,这些改良后的简直就是享受,坐上去舒服不少,若是觉得过于硬板还可以在里面加个松软的垫子。

这下可是造福了不少人,就连季管事都喜欢这种文椅,但也是私底下的偷着喜欢。

季文琪就靠着椅背,仰着头颅给自己放松放松,连日来的疲倦和幸苦就为了今日。今日开门也着实是可以了,同预期的相差无几,接下来就等着生意上门来就是了,其余的就不用多担心了。

这车马行招了好些个仆役,这时候见东家和管事都在屋子歇着,手脚快速的上茶上糕点。

这东西一上来,沈元瑶才觉得自己饿了,就连季文琪都迫不及待的捏起一块吃了起来。两人就趁着没有第三人在,毫无形象的吃了好一会。

等肚子里有了半分饱,这才放下手里的糕点。

“还真是累得慌。”这肚子里有了东西,季文琪的疲倦才缓和不少。累是真的累,饿着肚子还觉得累,那还真是不应该。

“这些日子幸苦你了。”沈元瑶跟着回了一句,也没多看季文琪的动作。

季文琪捏着手里的巾帕,细细的擦拭着捏糕点的手,这一来一回的都觉得赏心悦目得很。

“今儿没什么事了吧?”沈元瑶喝了一口茶,悠悠的开口问道。想着这会也真是累了,又开口道:“你也累了,要回去歇会吗?”

“不了,我在这儿开了几个厢房,随意应付一下便是,等会有生意上门,没个管事看着怎么行。”季文琪淡淡的回道。

季文琪也是真的有些疲累的,这车马行可是自己耗费了心神的,这会身子确实是疲倦,可这心里和脑海里都是活跃着的。这会让他走开是怎么都不可能的,今儿这声势算是落下了,接下来等着生意上门便是。

这第一笔生意说什么他都要在场才行,不然这心里还真是不好受。

沈元瑶见他坚持,也没在多说甚么。

主要还是想到季管事,他今儿可是什么都看到了。季文琪不会去那么快也好,不然季管事没想好上来问话可怎么办。

这家还是和和睦睦的比较好,成日吵起来算是什么事。

沈元瑶这么想着就走出了门,有这么个能干的管事在,她还操心什么呢?不过看季文琪做的这般好,忽然也有加油的想法。

她还真就不信了,这生意还真的这般难做不成?

季管事回到济仁堂的时候,都还在想着季文琪这孩子。桂枝暂时帮杜仲看会店门,这会看季管事眼神放空的走进门来。

“季管事,你这么早是上哪儿去?”桂枝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季管事这才被喊回神来,有些不解的看着桂枝,“你怎么在这儿?”桂枝在这儿没多久,他还让杜仲慢慢带着她认字认药草。

学习这些极其枯燥无聊,但桂枝是吃过苦头的人,对现在的生活再满意不过,怎么可能会不认真。

季管事也不知道是被季文琪给气的还是别的什么,只要一看到勤奋好学的孩子都觉得好。特别桂枝以前的经历更是让他们怜惜,所以杜仲虽说比桂枝要厉害,但济仁堂里的人都比较疼爱桂枝。

季管事看着乖巧可爱的桂枝,忽然想起了季文琪小时候,等回忆完回过神来,才真的觉得季文琪不小了。他也真的老了,不能一直把他护在羽翼之下,这羽翼也有脱落的时候。

到时候可就没有人愿意护着他了,现在懂事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季管事心中还是有些难受,他本是要季文琪过些年接手了这济仁堂去的。不会看诊写方子也没有关系,这济仁堂还是有大夫在的。

沈大夫同自家侄子的关系也好,帮衬的话根本就不需要开口。沈元瑶又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受了恩怎么都是会还上的。

季管事为了济仁堂,为了季文琪是想好了前路,也想好了最无可奈何的退路,这些都是为了季文琪和季家。

现在季文琪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这济仁堂他不可能像以前答应的那般轻快。季管事也不敢保证能磨着季文琪把济仁堂接下来。

哎,这算什么事情?季管事又叹了口气,还是想不清楚要怎么办才好,

要回书房好好想想才是。

季管事这么想着就要往后院走去,忽然被桂枝给拉住了手臂,清脆的开口道:“季管事,你不要把抹布拿走了。”

桂枝见季管事一脸困惑,伸出手指指了指他胸膛,“这不是柜台前的抹布吗?”这明显就是柜台的抹布,怎么就被季管事给带走了呢?

他身上哪里有什么抹布,今儿一早就出门了,怎么有空那什么抹布。只是桂枝这正经的眼神,季管事顺着桂枝的手看向自己。

这抹布露出大半的布料,这料子同他今早拿出来的巾帕可不一样,这明显小了不少,还不是什么好料子做的。直到现在,季管事才觉得巾帕还真的有些眼熟。

这下真的是尴尬极了,季管事下意识的就要掩住这抹布,只是桂枝都看到了还说了出来。忽然要捂住抹布可不就是掩耳盗铃吗?偷盗的还是店里擦桌柜的抹布?

这时候季管事脚底下要是有个洞,他一定会马上装进去,再也不出来丢人现眼了。

难怪他就说,怎么会有些人看着自己,那欲言又止欲拒还羞的模样,那不就是想要提醒他又不敢上前来的样子吗?

季管事越想越觉得自己丢脸,那时候怎么就不注意注意自己,这会还真是丢了不少的脸面。他现在也只能暗自祈祷,这一路上的人都不出自己来。

季管事一把抽出那抹布放在桌柜上面,头也不回的走了。这干脆利落的真是看着爽快极了,但也只有他自己直到这是为了躲羞,那抹布他可是顶在头上转了许久。

第一百四十五章急诊

日子过得不急不慢,初春的寒意渐渐淡去,迎接来的是夏日的炎热。

糕点店在季管事的提议下提了个好听的名字——美味斋,济仁堂众人都觉得这名字不怎么样,但见季管事这兴致勃勃地模样,愣是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季文琪这边则是随之任之,沈元瑶也同他说了那日季管事地事情,他深思了几日没打算去着季管事坦诚。他一开始并不打算告诉季管事,要顾虑地地方太多。

季家不乏一些经商的人,这都是天赋跟不上的人的选择。除了家族的根本之外,他们在意的还是要怎么活下去。季家也不是大户人家,多是行医之人,这些人也不能撑起一整个季家。

所以有人经商是很正常的,可是季管事一开始的想法是让季文琪接手济仁堂的。他的身子自己心中是有数的,比起季家的其他人,他更为关心一直养在膝下的季文琪。

那么多天资好得子弟在,不一定就抓着季文琪不放手,毕竟他少的就是能让人信服的医术。

这下季文琪有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季管事这心里既是欣慰,更多的还是担忧。一心想把人护在身下,结果这人都有了自己想要做的,这心中还是各种滋味,怎么都说不出来。

季管事也想找季文琪好好说上一说,可季文琪成日都忙忙碌碌的,早出晚归,有时候找着机会了,见他依赖你疲倦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季文琪也顺势而为,季管事这边不戳破,那他就当作不知道,季管事这边能慢慢接受是个好事,接下来就要看自己的能力,只要能给季管事看到好的回报,那对这件事便不会太过反对。

季管事也就纠结了一小段时间,济仁堂这么大事情也多,加上心里还是接收得了季文琪私下这行径,渐渐的就放开手去了。

他总不能一直护着季文琪不是,但这护着的人忽然能自力更生了,这心里是有些不好受,但也只是这段时间而已,很快便能过去了。

这不,这会上门来看诊的病人少了,都能开始琢磨着给沈元瑶的糕点店取名字,这心说什么都是大,沈元瑶真这么认为。

对于季管事这要取名字的行径沈元瑶是拒绝的,怎奈何济仁堂的人都是些墙头草,想着济仁堂还是季管事的地儿,他们都在季管事手下过活,怎么会不附和季管事的话。

就连季文琪都点头说好,沈元瑶扫了众人一眼还是妥协了,她也是个俗人,这还寄人篱下呢,怎么能反对不是。

这名字一定下来,季管事就催着沈元瑶去弄牌匾,说什么都要看着沈元瑶把牌子给挂上去。

沈元瑶无奈的应下了,扫过柳大牛那明显看热闹的脸,面无表情的道:“我记得昨儿谁放错药来着?”这名字跑不了了,她可还是想把人给拉下水。

“杜仲,你昨儿的柜台没擦干净。”

“桂枝,你昨儿有一个药草名写错了。”

“......”挨个看了一遍下去,落在半高的柳安逸身上。

柳安逸这性子活泼不少,这次的事情上他也是赞同的。这人大了可就真的管不住了,以往还是沈元瑶逗着他玩,这回他可是能转身来同大家沆瀣一气。

沈元瑶的眼神扫过来,柳安逸还是忍不住要躲起来,可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季文琪,胸膛瞬间又挺了起来,像是季文琪在给他大气一般。

“你,就跟我一块去找人弄牌匾。”沈元瑶看着好笑,心里也有些酸气冒出来。之前还要同自己一个屋子住的,这才没多久就同别人玩的更好了。

柳安逸笑嘻嘻的答应了,沈元瑶带着他就要出门去。

就在这时,济仁堂门外冲进来一群人,看着身上的衣着打扮是仆役们的装扮。

季管事一扫之前的惬意调笑,其余人也收起脸上的笑,看着这一群匆匆而来的人。

季管事匆匆上去同领头的人说话,沈元瑶没听清楚,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知道这不是来找麻烦的便不再多看,带着柳安逸就要出门去。

“好、好,你们稍等,我这就跟你们走。”季管事听他们说明来意,这会也着急起来,转身就要去拿自己的药箱。

“等一下,你们医馆里有女大夫不曾?”领头的仆役又多问了一句,他们也是着急,但是想着夫人是个女子。他也看到了要走人的沈元瑶,心里觉得诧异,但还是出声问了一句。

“是有女大夫。”季管事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那人说的是内宅之人。

济仁堂也有女大夫,这样也便利不少。这群人的来头可不小,季管事是招惹不起的,沈元瑶的医术精湛自然是没问题的。

“沈大夫快带着东西走上一趟,那牌匾我帮你去弄。”季管事急急道。

沈元瑶脚步一顿,这牌匾让季管事去弄还真是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了,可这上门来的人太过着急,让她犹豫了,最后还是回药房去拿了自己的东西,跟着这群人一块走了。

等人都走了,柳大牛好奇的上来问季管事道:“这些人什么来头?”他可没错过季管事那一脸的凝重,季管事能有这副表情,那必是情况有些严重,加上来人那虽然着急,话语间却是十分有理。

这种仆役不是随随便便能调教出来的,耀州城城里也极少有这种懂礼数的仆役,所以才有柳大牛这么一问。

“是郡县府的。”季管事叹了口气说道。

郡县府那他们可就知道了,信任的郡县大人。这人极其低调,除了沈元瑶搞出来的那件事情,接下来就没什么大事发生过。这话也可以理解为,这位郡县大人还是照着罗正志之前的那一套来办事。

只是,这人做得比罗正志要好。郡县大人可是新官上任,这新官上任可不是要三把火烧上一烧才行,可这人非但没有动作,还照着以往的规矩来。

这都是他们都看不懂的行径,济仁堂里的人也就是说上一说,也不会去作什么招惹王法的事情。就是对这郡县大人的行为不太理解罢了。

沈元瑶跟着这些人上了一架马车,她堪堪坐稳外面的车夫便驾马走了起来。这马车的速度着实让沈元瑶感到熟悉,之前季文南受伤的时候也是这般,那一次的经历真是难以言说。

可季府的人驾马车十分平稳,这郡县府的马夫就没那么好的技术了,平稳的道上都要东倒西歪的,沈元瑶坐在马车里是真的不敢走神,不抓紧点车厢里的扶手,这会就该被甩出去了。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就进了郡县府里,马夫直接驾着马车到二门停下。郡县府的管家没多说什么,把刚下马车的沈元瑶交给了焦急不已的婆子。

“沈大夫快跟我来。”婆子来不及多说什么,直接走在沈元瑶前面带路,一路上就时不时的看她有没有跟上。

沈元瑶背着药箱跟在身后,见他们这焦急不已的模样,便知道事情不是什么简单,不然这些人都像是绷紧了神经,半口气都不敢松下来。

这路没走多久,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正院就在前边,这会院门前有两个丫鬟探头探脑的看着这边,看到疾驰而来的婆子瞬间迎了上来。

等他们走进了才看见根子啊身后的沈元瑶,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个男子,这一走进就看见是个女大夫。

“这便是沈大夫,快把人带进去。”婆子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说了沈元瑶是何人便不再说话。

丫鬟们这会也没心思好奇这大夫是男是女,只知道是沈大夫便好。

“沈大夫请往这边来,望见谅。”着嫩绿裙的丫鬟着急,但还是知道礼数,这动作言语上是半点错漏都没有。

沈元瑶颔首跟着俩丫鬟走进院子,看他们着急的样子,她也不好多看什么院子,一路疾驰的跟着进去。

她们带着沈元瑶就到了正屋,他们之前想着大夫都是男子,还在矮塌前架了一扇门帘,这会来的是女大夫,那就没必要了。

丫鬟招呼着人来把架子收不收,沈元瑶也不用他们多说什么,直接就往矮塌奔去。药箱也来不及放下,就这么背在身上,伸出手往郡县夫人的受伤搭去。

翠绿让人收拾了东西便走了回来,站在矮塌前守着沈元瑶诊脉,脸上哀愁是真真切切的。

夫人吃着东西忽然就捂着肚子晕了过去,他们做不了什么,只能一边把夫人扶到矮塌上照顾着,着人去请大夫过府来。

这会大夫是来了,翠绿更是担心了,特别是看沈元瑶这么个女大夫,加上这绝美的侧脸,稚嫩还带着几分沉凝。

翠绿担忧着夫人,这心中还是忍不住骂一下那些上门请大夫的人,怎么不请一个医术精湛点的,这么个小年青来作甚么?

在他们心中对医术精湛的解释便是,越老的越好,毕竟有多年行医的技术,比起一些刚刚出来给人看病诊脉的,他们更相信前者。

第一百四十六章恶仆

沈元瑶自然不知道翠绿所思所想,真不知道自己被这姑娘给看轻了。

屋内有片刻的静默,翠绿见沈元瑶把脉许久没个反应,心里更是着急。还想着要不要再让去请个大夫过来,这么个年青的大夫能有什么用?

夫人忽然昏厥也是突如其来,他们正准备把用过的器什收拾下去,夫人本还笑着要说什么,一下子就没了声息。

翠绿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强压着混乱喊了人去唤大夫。

沈元瑶收回手,因为着急和郑重一下子松了下来,“夫人经常这般昏厥?”

“不曾。”问到夫人的事情,翠绿是半分不敢懈怠,还怕自己记错了,沉吟了片刻接着道:“这是第一次这般昏厥,沈大夫我们夫人可还好?”

“平时歇息可有什么情况不曾?”沈元瑶问道,低垂的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几日夫人歇息的不是很好,晚上翻身的情况多,第二天起来也是一身的冷汗。”

翠绿心中疑惑,但看沈元瑶怎么说都是个大夫,她也一五一十的说了。

“之前请的大夫说是水土不服,配了些药吃了几日。”

她越说越觉得害怕,这水土不服的情况也太严重了吧?这药吃了不管用就算了,现在还昏厥过去了。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这命可比不得夫人的贵重,要真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可落不着好,被发卖了都是轻的,就怕是一顿棍棒下来就没了命。

“沈大夫,你可要好好看看夫人,这怎么就忽然......”翠绿很心慌,特别是想到自己以后要怎么活下去才是,这下也顾不上瞧不起沈元瑶这个年轻的大夫。

“问题不大,我先给她扎几针,这剩下的还要能下决定的人来谈一番。”沈元瑶沉吟片刻,知道翠绿也是着急的慌了神。

他们的命还真的比不起这夫人的,不然她这会也不会昏厥了。而且,接下来的情况还要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来听比较好,她接下来要怎么做都要看家属的意愿。

沈元瑶从药箱找出针灸,细细的将银针消毒之后,在郡县夫人头上的几个穴位扎去。翠绿看沈元瑶这不慌不忙的动作,这心中算是安稳了不少。

看来这大夫还是有点底儿的,不然这会也不敢这般下手。翠绿这下放下了不少的担忧,只是郡县夫人一刻钟不醒过来,也不能放心。

沈元瑶第三针下去,郡县夫人的眼皮动了一动,纤长浓密的睫毛颤抖了几下。沈元瑶见状,将手下的阵转了一转然后抽了出来,接着前面扎下去的银针一并取了出来。

“沈大夫这是?”翠绿见沈元瑶要收东西的动作,按耐不住的上前问道。

心中更是奇怪,这夫人还没醒过来,沈大夫怎么就收针了呢?

“片刻就能醒过来了。”沈元瑶这也是为了郡县夫人好,这几针下去是为了缓解一下晕厥,要真这么把人给弄醒过来,那对身体会有影响。

想到这儿沈元瑶忍不住看了一眼翠绿,这丫鬟怎么感觉这般奇怪?

“你们可是去通知大人了?”沈元瑶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个......”翠绿没想到沈元瑶会这般问道,瞬间含含糊糊起来。“夫人这都没事儿了,就不用这般麻烦了。”

沈元瑶收东西的手瞬间顿了顿,抬眼看着翠绿那含糊心虚的样子,“这还是小事?”

翠绿闻言,脸色瞬时铁青起来,探头往榻上打量了几眼,确认昏厥的人这一时半会的不会醒过来,那几分心虚瞬间一扫而光,微微抬起下巴睨视沈元瑶。

“你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大夫,我可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你要不好好看诊,我有的是手段让你不能活着走出郡县府。”

“就你?”沈元瑶忍不住嗤笑,这人是真把她当成傻子来戏耍了?她还以为这个忠心耿耿的丫鬟,没想到会是个要人命的毒蛇呢。

绿翠冷哼一声,带着几分冷笑。这沈大夫是傻的吗?她就算是个下人,怎么都是郡县府的人,大人和夫人只有向着自己的份,哪有帮着一个大夫说话。

“来人,去请郡县大人来一趟!”沈元瑶可不管这儿是什么地方,这会她还真是被这个丫鬟给气得不行,直接高声喊道。

翠绿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声,就要上前去捂住她的嘴。这手还没能碰到人就被抓着往后扭去,肩部传来的痛觉可做不得假。

“你放开我!”翠绿恼怒道,这手臂还被沈元瑶抓在手里,别说是挣扎,动一下都觉得疼得厉害。

沈元瑶看她这嚣张的模样,加上外面这安静的样子,多半是没人听自己的话。这人还真是把这里的人都给捏在了手心,夫人晕厥了也没人去传话。

她这人就是受不住别人嚣张,这会帮着这郡县夫人也是帮着自己。若是夫人在她来看过之后出了什么问题,接下来等着她也是官府的查办,那还不如给夫人一个人情,在这儿帮她解决了这么个人。

沈元瑶压着翠绿往外走去,被掀起的珠帘在半空中打了个弧落下来,碰触的响声更是清脆不已。

她们往外走,没注意到昏厥的人这会已经醒了,只是头脑昏沉的说不出话来,这能看着两人往外走去。

院子里的人看到翠绿被沈大夫压着出来,那狼狈的样子更是没眼看。翠绿怎么可能服气被人压着,这会看到院子有仆人出来看着。

“你们呆站着作甚么?还不来把这人给抓了去。”翠绿发丝凌乱,本来被沈元瑶压着出来就狼狈极了,说话极其不顺畅,这会只想着让人把沈元瑶给抓了,也让她好好尝一尝这被人欺负的滋味。

她仗着郡县夫人的名头可是作威作福的,趁着夫人对她的信任,直接把整个院子都收到了自己的手下来。平日里不说是夫人的吩咐,只要是她翠绿没有点头的事情,他们这些人也不敢胡乱答应了去。

众仆人也是受翠绿压迫多年,现下见她吩咐正准备上前去把人给解救下来。

“慢着!”沈元瑶见他们的动作便知道他们是要来对付自己,这心中更是震惊,这夫人都养了个什么白眼狼?

夫人这会昏厥不说,这些仆人都当作不知道?可就算是这样,他们怎么就能那么听翠绿的话?

沈元瑶之前喊话没人回应就算了,现在看着翠绿还要上来帮忙?这到底谁是主人,谁是仆人了?

“你们这么听她的话就不怕主子怪罪?”沈元瑶沉声道。她还真是要看看,他们是比较害怕主子,还是眼前这个被自己死死摁住的人。

那群要上来帮忙的仆人顿了顿,也真是在考虑沈元瑶说的话。他们是真的怕翠绿,平日作威作福都算是小事情,可是,要真的得罪了她,那接下来的便是数不尽的折磨人的手段。

他们也是害怕,才会这般听话。

“你们听她混说什么,还不来帮忙!”翠绿看他们都不动了,忽然喝道。她这会真是气到要把这些人都收拾了,怎么就因为这话给下得顿了脚步。

“你们是怕她?”沈元瑶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一边说话还一边提了提翠绿,这样子就像是在说一个物件,根本不值得忌惮的样子。

“你们真的害怕,那就让个人去请郡县大人过来,我帮你们......还有你们夫人,清理门户。”沈元瑶不知道郡县夫人会不会放过翠绿,但是看她应该不是第一天这样了。

若是郡县大人是个明事理的人,这种恶仆说什么都不会留在身边了。沈元瑶想到那些送上门的谢礼,她觉得这郡县夫人不会是什么傻的人,只是这会还昏迷着做不得什么事情,那她就帮个小忙把。

沈元瑶将院子里的人都看了一遍,满院子的仆人,每一个真的去请郡县大人过来。他们是真的怕了翠绿,被这麽多了别说是反抗,就连要告状的念头都不敢有。

因为郡县大人和夫人对翠绿信任有加,做错事情背锅的是他们这些人,做了好事也是翠绿去领赏,比起他们这些洒扫院子的三等下人,同夫人眼前的红人怎么比的起。

若是嬷嬷没有出门去,翠绿还收敛几分不敢这般放肆,可嬷嬷前几天便出去了,他们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沈元瑶还想要开口威胁几句,便听见远远走来的脚步声,这多且齐整的声音听着就不是什么下人,多半是郡县大人来了。

这是有人暗中去传话了?不然以翠绿这小心的性子,怎么可能真有人去传话。

郡县大人脚步不停的走在前面,跟在身后的小丫鬟根本最不上他的长腿。别人走两三步,她都要跟着小跑上去。

她自然不敢让前面的人停下来等着自己,前面的郡县大人可是主子,至于跟在身后的侍卫也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能使唤的,这时候还是乖乖的跟着好了。

这小姑娘是夫人院子里洒扫的丫鬟,她是刚被分到院子里来的,那些被发卖的出去的仆人都是做了错事,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有了机会到正院里来当差。

第一百四十七章家事

脚步声离院子越来越近,翠绿也知道是有人来了,眼神犀利的往院子里的仆人扫去,她倒要看看是谁传了信出去。

等她心中有了定论,这才掩了脸上的狰狞,顺着沈元瑶的手就软了身子。沈元瑶见她不再梗着和自己对抗,就任由她这么滑着摔落在地上。

黄仲年带着人到院子门口时,便瞧见了妻子跟前的大丫鬟摔落在地上,眼神往上一扫便瞧见一个眼生的男......女子。

上身着嫩青色的长褂,下身着再平凡不过的黑长裤,浓黑的长发束成发髻垂落在脑后,五官精致有神。黄仲年有一瞬间的愣神,怎么感觉这般肖像男子。

沈元瑶这一身装扮着实让人眼花,若不是黄仲年没那般愚昧,都要以为这是个年青男子。

大管家的眼睛可没他家大人这般锐利,瞧见这架势也是满脸雾水,不是说夫人昏厥了吗?这个年青男子是何人,怎么就在夫人的院子里。

郡县夫人的院子里出现个面生的年青男子,这人还不是郡县府里的仆人,这是要搞什么?大管家想着这些冷汗忽然就冒了出来。

黄仲年就看了一眼沈元瑶便没在看,眼风扫向站在院子里噤声而立的众人,“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去干活?”

说完这话又看向半瘫在地上的翠绿,冷声问道:“夫人呢?你不在里面候着,出来作甚么?”

比起现在混乱的情形,他更在乎的是昏厥过去的人。问完话也没等翠绿回话就往屋子里走去,袖摆一摆就不见了人影。

翠绿本还一脸的委屈和悲戚,本还以为大人会关心的问自己几句,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更别说是关心她了。

她低垂着眼帘,没人看得见她眼中的嫉妒和狰狞,这种被忽视的感觉比沈元瑶不给面子更令人难堪。

那个跑去传话的小丫鬟此时躲在院门外,探头探脑的看着院子的情形,见院子里聚集了一众仆人,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别看这院子是官夫人的院子,但真正说话的还是翠绿,夫人对她可谓是掏心掏肺的信任。他们这么被打压着,别说出头了,要有点什么小心思都能被掐灭在心里。

翠绿对付下头的人可是很有一手,小丫鬟是刚来不久,也没有要往上爬的心,翠绿自然不会将这种小虾米放在眼里,一心就想着怎么糊弄夫人,怎么给其他有野心的人穿小鞋。

特别是夫人的嬷嬷有事出门以后,翠绿更是嚣张得无以复加,他们都只能缩着脖子当人,就怕招惹了她给小鞋穿。

这么多人都聚集在一块了,谁在谁不在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小丫鬟怎么可能不害怕翠绿。

这院子只要夫人应了翠绿的话,那大人也绝对不会有半句话说。小丫鬟很是纳闷,平时雷厉风行聪慧的夫人在翠绿这儿就像是没了脑子一般?无论真假都是听之任之。

翠绿这会可没心思管这么个胆小的丫鬟,反倒是沈元瑶发现了她在院门哪儿探头探脑的。

看她那害怕的样子,心中有了自己的定论,那郡县大人能这么快的赶过来,多半就是那小丫鬟去传的信了。

沈元瑶本也不愿意多接触这等腌臜事儿,以前她便知道这种高门大户里多得是说不出的冤屈。这人要是厉害些,你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可着翠绿着实是嚣张惯了,直接往她跟前来。

这下别说是不乐意了,沈元瑶能让翠绿吃瘪那就开心极了。她可不管这后院怎么个恩怨纠缠,但是,忍了她那就动手好了。

她不爱招惹事情,可事情找上门来,她也不是害怕的主。

郡县大人可是还欠着她一份人情的,那十几号人贩子可不是什么小事,这会沈元瑶可是有恃无恐。

“黄管家。”沈元瑶也没进去找郡县大人说话,反而唤了一声焦急踱着步子的大管家。

黄管家听这道声音觉得耳熟不已,抬头往沈元瑶看去,有些许的疑惑这年青男子怎么识得自己。

“在下济仁堂沈大夫。”沈元瑶没等黄管事想出个所以然来,又开口说道。

这下黄管事是真的想起来这人是谁了,郡县府送到济仁堂的谢礼还是他这个大管家亲自上门去了。可那时候沈大夫可不是一个女子吗?

沈元瑶坦然的对上黄管事的眼神,见他还是诧然,那笑意更是深刻起来。

黄管事这下拱手冲沈大夫行礼,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年青的男子会是沈元瑶。那时候她还是着女装,知道她是大夫都惊讶不已,这会知道自己眼瘸没认出人来,更是觉得羞愧不已。

“沈大夫可是给夫人诊脉来得?”黄管家这会脑子一转便知道她在这儿的原因是什么,只是没想到那么巧的请到了沈大夫过来。

沈元瑶微微侧身让出翠绿,“大管家可要好好处理内务,这人怎么就到了夫人跟前去。”她这话可是直接就说了翠绿的不是,直接就插手到郡县府的内宅来了。

黄管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怎么这大夫看病救人就算了,怎么还插手到他们地盘来了?这下就算是沈元瑶那帮了郡县大人的忙也兜不住这面子了。

“沈大夫只管顾着自己便是,我们府里自然是由我们来看着。”黄管家直言道。

黄管家这话这是没给沈元瑶面子,这人心也真大,怎么看病救人就算了,还管到人的家务事里来了。翠绿毫不意外黄管家会说出这番话来,若不是黄管家是大管家,这会也该是听自己的话。

冲他怼了沈元瑶的话,她这会反而对他有了好几分好感。这人还真以为能管了这郡县府的事儿不成?翠绿这般想着便扯了扯嘴角,也不吭声,就等着看沈元瑶要给个什么说辞来。

“可是......”沈元瑶撇了一眼翠绿,正好瞧见她那来不及收回去的讥讽,“这恶仆要谋害主子,这我也不能多说?”

这浑水都这般乱了,沈元瑶觉得自己再动手搅一搅,也没什么不好的。黄仲年刚到耀州城她就能送份大礼上去,这可以说是为了城里的百姓好。至于这插手大人的家务事,那也能说是为了百姓。

毕竟内宅不安宁,怎么能掌管一整个城呢?

沈元瑶这么一想,觉得自己这都是为了耀州城的百姓,可不是什么心眼小要报复这个什么翠绿嫩绿的。

院子里一众人都没想到沈元瑶会这般说话,简直激起了一时的惊呼。仆人这下都顾不上规矩,直接往沈元瑶和黄管家身上看去。

躲在院门外边的小丫鬟自然也是听见了的,那一声惊呼直接就从嘴里传了出来,好在这会没人会在意她的惊讶。大家的视线可是都聚集在沈元瑶身上去了。

黄管家这会脸色难看至极,缓缓扫过难以掩饰神情的翠绿,咬牙切齿的开口道:“这是我们府里的事情,你一个大夫莫要多管闲事。”他也被沈元瑶这话给震惊到了,回过神来后更多的还是羞恼。

这翠绿即便是真是个恶仆,欺负的主子还是郡县夫人,这种丑事被一个外人生生的揭开,这场面说什么都不好看。他可是大管家,这种事情被蒙在鼓里不说,还是外人提醒了才恍然回神。

黄管家这会是真的觉得脸颊火辣,丢脸之余还觉得恼怒,你一个外热人凭什么管这里的事情。即便是绿翠真的做了甚么欺主的事情,这会他真要把人给处置了,那就是沈元瑶说得话都是对的。他这么个大管事还能有什么面子,还怎么管着这些吓人,丢人都丢完了。

所以他第一个反应不是处置了翠绿这个恶仆,反而把矛头对准了沈元瑶这个外人。

黄管家顾及着自己的面子,可有人比他的位置还要高,那自然就是黄仲年这个主子了。

“这是怎么回事?”黄仲年的声音从沈元瑶身后传来,音调带着几分冷淡。

这下可没人敢在说话了,就连黄光家的脸色都僵硬起来,“大人,这事儿都是小事,我这正要问沈大夫。”谁能大的过黄仲年去,这会他也只能当一个鹌鹑,缩着脖子避重就轻。

“那沈大夫可否告诉我一番?”黄仲年扫了黄管家一眼,带着说不出的凌厉。这人不说那还有人说,他也可以问别人。

这种不听话的仆人要来做什么?黄仲年在黄管家出来避重就轻就觉得这人不能用了,这种主子问话还敢糊弄的仆人要来做什么?

这恶仆欺主可不是少见的,就以为主子不知道就甚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黄仲年见多了两这种人,对这种恶仆更是没甚么好印象。你敢瞒着我,那我知道真相以后可就能把你给弄死。

沈元瑶朝黄仲年拱手,算是见了礼,一字一句的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其中可没有掺杂甚么个人情绪,只是在翠绿那行为上强调了一番,还有她那口口声声的自己最为厉害的地方,也说了出来。

一百四十八章礼

黄仲年脸色越来越难看,那眼神扫想半瘫在地上的翠绿。翠绿见他这淬了毒般的眼神,背后的衣裳都被汗水给打湿了。

“大人,这人混说的,我没有这般说。”翠绿这会怎么还装的下去,双腿跪着挪到黄仲年跟前,紧紧的拉着他的衣摆辩驳道。

黄仲年额间青筋暴起,想到躺在屋子里昏迷的人,这会那还忍得住,直接飞起一脚踹向翠绿的肩头。

翠绿被这一脚给踹翻,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整个人直接滚到院子里噤声的仆人中去。仆人纷纷躲开去,若是平时他们早就上去把人给扶起来了,这会怎么敢上前去,黄管家这会更是脸色青白。

他们何曾见过黄仲年这般发脾气,大人对夫人院子的人好得很,哪里见过他这般动手的,这次真的惹了主子的眼了,院子里更是没人敢吭声,一个个都成了鹌鹑。

“这等欺主之人留着做什么?”黄仲年点了点挣扎爬起来的翠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平日里见这贱婢对主子好,他才没多干涉什么,这会知道这贱婢是个欺主的,这会那还会想得起别的来。

黄管家闻言招来仆役把翠绿给架走了,这毕竟是家事,黄仲年没有直接开口处置了还是碍着沈元瑶这个外人在。待沈元瑶走了要怎么处置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黄管家也知道这内里。

“沈大夫里边请。”黄仲年见这碍眼的不在了,挥手将院子的人给散了,转头对沈元瑶说道。

“还请沈大夫在给内子看上一番。”

“我刚给夫人看过了,下了针,这会等她醒了便好。”沈元瑶像没事人一样,仿佛刚刚那事情不是自己闹出来的一般。

“开上几贴药慢慢调理便是,只是......”沈元瑶顿了顿,眼神下意识往隔着屏风的床榻上看去,接着说道:“夫人这事怒火攻心才昏厥了去,平日也注意下,这脾气了不能再上来了。”

沈元瑶觉得即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这身子也不可能这般脆弱,特别是这要多恼怒才能活生生的昏厥过去。她现在可是个大夫,自然是要把情况说明白了去,不然出了什么事情还要上门闹事去。

这可是郡县,济仁堂还没有底气和官家闹事情,所以这事情还是要注意一番。

“对了,还要恭喜大人,夫人有喜了。”沈元瑶这人坏着呢,前面说着坏消息,这后面就能给你点好消息听听。

黄仲年也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只呆呆的问道:“有喜了?有什么喜?”

沈元瑶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的看着呆愣的黄仲年反问道:“还能有什么喜?”

这下黄仲年才反应过来,这身子下意识的就要蹦起来,想到沈元瑶还在,只能强压住心中的激荡。端起一旁的茶盏要给自己压压这惊喜。

“来人!”这茶水刚下肚便要唤人赏钱,对他来说,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本还以为要等上一段时间,这一下子就要当爹的消息实在是来得意外极了。

黄管家这会怎么敢走,见大人在里边唤人,直接弓着身子就进来了,“大人有什么吩咐?”

沈元瑶还想说让夫人养上几日再说,这会受了惊吓可不好兴师动众的,可这会黄仲年怎么会听得进去,满脑子都是自己要当爹的事情,这当爹的怎么能不激动。

“你去把官嬷嬷给招了回来,让她贴身照看了夫人。”黄仲年激动是真的,但脑子还是有的。比起这一院子别有心思的下人,他更要相信这官嬷嬷。

官嬷嬷这才出府半日,这些恶仆就能把夫人给气昏厥去,就算同他们没有关系他也不在相信了。只有夫人身边的老人才能相信了。

沈元瑶将方子留下便被人恭恭敬敬的送出府去了,黄管家还是待在黄仲年跟前。这会心里慌乱得厉害,就怕等会被收拾的人就是自己了。

黄仲年冷静下来以后,想到这一院子里的人当真是不像话极了,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看着眼前慌乱的黄管家。

“把院子里的人都唤了过来。”黄仲年想了想,“传话那个小丫鬟呢?让她来照顾夫人。”

黄管家躬身应下,脚步不停的往院子走去。大人这是真的气恼极了,多半是要把夫人院子里的人给换了下来,就是不知道他这个管家能不能幸免了。

他这般想着,心里更是沉重了几分。

马车在道上行走,比起来时的紧张,这会平稳到没感觉在行走。沈元瑶就着这速度好好的歇了一小会,离了那郡县府这会还真觉得有些疲倦了。

马车在济仁堂门前停下,马夫在外头唤道:“沈大夫,到了。”

沈元瑶悠然的下了马车,便瞧见门前还停了另一辆马车,本还觉得疑惑,看到马车上季府的标志便知道是谁来来了。

“沈大夫。”同安看到沈元瑶从马车上下来,立马开口唤道。

同安也是刚到没多久,正准备进去找沈大夫,没想到就见着人了。他对沈元瑶的敬佩可是一直未变,特别是见到人都觉得她同别的人不一样。

只要医术比他好的,他都奉为好友。

“今儿怎么来了?”沈元瑶笑吟吟的看着同安。她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连带着季文南也没见着人。

“前儿同公子出去了一趟,这不赶回来呢。”同安现在在季文琪跟前办事,虽说对沈元瑶敬佩,可有些事情能不能说,这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沈元瑶也没问他们上哪儿去了,他们又不是什么真的好友,自然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也只是笑笑说着幸苦了。

同安见她没多问,更是觉得沈元瑶知道他的难处,直接把来意给说了一番。

季府的人把一个大箱子给搬了下来,同安指挥他们往里头搬进去,沈元瑶心中纳闷怎么出门一趟还带了东西来。

同安把东西送到没多停留,直接上了马车走人。他的纳闷可不比沈元瑶少,这出门一趟,他可没发现公子准备了这些东西,等回来到了季文南说了他才发现这一箱子的东西。

他也不敢贸贸然的去问公子这些是什么东西,就算是问了也得不到答案,这么多次的教训他可是真的学会了。既然不知道答案,那他还多问干什么,千书千海可不是吃素的,等会给他来个什么训练,他可真的是受不住的。

济仁堂的人看着人把东西搬进来,东西一放下就走人了,他们还想问一问怎么回事,沈元瑶便从外面进来了。

“没事。”沈元瑶开口道。

得了准话,他们也没在多问,就围着这箱子看了好几眼。实在是好奇这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他们好奇,沈元瑶也同样好奇得厉害。

沈元瑶也不避着人,直接就让他们帮忙把箱子给开了。

里面就几样小玩意,比较意外的是有几匹颜色鲜艳的布匹。这小玩意已经不是沈元瑶这种人能玩的了,多半是给柳安逸准备的。

沈元瑶心中觉得诧异,笑着说道:“安逸这是招惹了什么人,不是送玩耍的东西便是衣裳料子,看着好是眼热。”

一同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还真以为这真的是给柳安逸的,忍不住打趣起来。

见没人真的在意这些东西是给谁的,沈元瑶也就让人帮忙把东西给送到柳安逸屋子里去。这话都说了,那事情怎么都要做全了去不是么。

柳安逸晚些回到屋子便瞧见了一箱子的玩具,他自认为自己不小了,可见着好玩的东西还是忍不住翻看起来。他还以为这是沈元瑶特地准备给他的,没发现这些东西都不是南边能买得到的东西。

柳安逸这边没有起疑,还玩得很开心,沈元瑶也就这么顺水推舟的什么也不说。

翌日一早,郡县府的人松了谢礼上门来,这次上门的不再是黄管家,看着眼前这个人满面春风的,沈元瑶知道这郡县府是真的换了一批人了。

虽然她对这事情是无心之举,她对这种人可没有什么同情心。人家花钱养活你们,你们这些不好好干活,反而做起了欺主的事情。

比起这一份礼,沈元瑶更在意的是季文南送的那一份是甚么意思,半个字都没给就松了过来。

季管事也没想到沈元瑶这给人看诊还招惹了这等事情,这懊恼之余还想着下回要不要再让沈元瑶去了。

济仁堂里没人怀疑,沈元瑶也是装傻充愣的主,但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比起自己上门去问,还不如等着人家自己上门来说清楚。

所以沈元瑶也就静静等着季文南来同自己说,毕竟礼是他送的。

季文南这边让人把东西送了过去,这才觉得不妥当。他们两人也没什么关系,这般贸贸然的送礼算是什么事情。虽说他也放了不少孩子玩耍的具什在里头,他想要送的不过是几匹布料。

这般掩耳盗铃的样子着实不是他做的事情。

他想这么做便做了,等同安领了差事出门去,这才觉得不妥当。可人都出门去了,那还有什么办法。

季文南这么想着便随之任之了,接下来想想找什么话头来圆了这事儿才是。

第一百四十九章感激

这几日医馆里的病人多了起来,沈元瑶便没有去美味斋,留在医馆帮忙看诊。

柳大牛从外头回来,看到沈元瑶刚给一个妇人写了方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她边上,等着她写完把人送走。

“沈元瑶啊......”柳大牛清咳了一声,对上沈元瑶那疑惑地眼神,还是强忍着尴尬说了下去。

“覃正康同人家定亲了,下月就大婚了。”

柳大牛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同沈元瑶说这种话就是尴尬的不行。覃正康同沈元瑶的时候他知道的不多,可还是知道一些的。

男子心中的小心思他也是懂得的,不然这覃正康不会特特让他也通知沈元瑶。这事儿还真是尴尬,不知道的就是帮忙传个话,可知道的难免会多想些什么。柳大牛现在就是想对了的那个,一句话犹犹豫豫颠来倒去的说了出来。

沈元瑶眼里闪过了然,在他们俩婚约上她是有亏欠的,她也只是随之任之罢了。若不是有李春华在中间,这婚事她也是要退了去的。

“恭喜他了,沈家会准备贺礼的。”沈元瑶脸色半点不变,想了想又接着道:“我在你这儿多加点贺礼,不要说是我送的便好。”

这每家每户给的贺礼都是差不多的,特别还是在村里,这给的还是吃喝用具比较多。沈元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只是想到覃正康以前对她还是赤忱的,在别的地方也十分照顾沈家。她不知道沈家会准备什么贺礼,冲他对自己的好,她怎么也要一起还了回去。

只是这其中的原由还是不要多说了,从柳大牛的手中出去也合情合理,至少没有人会想到她身上来。也算是斩断了以往的情谊,还继续这般犹豫对谁都不好。

柳大牛一直盯着沈元瑶,见她脸色都没变,还要从自己的手送礼出去,这其中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柳大牛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就应了下来。

沈元瑶已经帮下一个人看诊,丝毫没有被覃正康大婚的时候影响了。柳大牛接着回去帮忙,济仁堂瞬间又安静下来。

忙活一天,沈元瑶靠着桌子小歇息片刻,济仁堂门前停了一辆马车。只是许久都没见有人下来,马车一直堵在门口可不好看,杜仲上前去让马夫把车赶到医馆后院里。

结果马夫就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回,马车里响起轻敲声,车夫像是得了命令般,“我们这就走。”

马夫扔下话便驾着马车走人了,杜仲一脸愣愣的看着走远的马车,更是觉得这马夫无理至极,而这里边的主人更是奇怪,来了也不进门,这算是什么事儿!

桂枝见杜仲一脸奇怪的回来,好奇的问上一句。那马车停在医馆门前,她也是看到的,只是这种事情一直都是杜仲来做的,加上她也怕冲撞了人才没上去招呼。

她之间杜仲上前去问候,这马车忽然就走人了,这下谁看了都觉得好奇和奇怪。

“不知道。”杜仲也不知道其中的原由,见桂枝问起也只能这般说道。

桂枝撅了撅嘴,刚想说他是不是故意不告诉自己,可她也是看了好一会也没见有人下来,在加上杜仲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瞒着自己,那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沈元瑶自然是看见了那马车,也瞧见了杜仲上前去问候,只是那主人不怎么给面子的走人了,似乎就是在这儿停个车罢了。

但她知道不是这样的,她还知道这主人是谁,只是这人也没下来,也没人来问自己。这会也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装傻比较好。

沈元瑶将茶杯放回桌上,活动活动忙活了一早的身子,这才走回诊台前坐着,继续给人看病开药方。

济仁堂门前不断进出人,巷口走来两个人,一高一矮的两个男子,矮点的男子脸脸上满是稚嫩的孩子起,手臂高高举起的搀扶着高一点的男子。高一点的是个中年男子,两人一看就知道是父子关系。

“是这儿吗?”挨一点的稚嫩男子问道。

高一点的中年男子看了看这清静的巷子,还是有些许的犹豫,他也不是很确定。

“要不找人问问罢。”

他们看了看这巷子,还是找了个过路人来问路。确定济仁堂就在前面不远处,他们也松了口气。

两人出现在济仁堂门口,看着这牌匾确定没有走错地儿。

杜仲上前去迎着两人进来,“可是有哪里不舒爽?”这话还是问得比较好的。

这人上门来不一定是自己身体不适,更多的还是上门来拿药的,所以杜仲问得这话也不算是冒犯。

“不是,我们是来寻人的。”楚强率先开口,环顾一遍也没见到熟人,这才急急地开口道。

难不成是他们记错了吗?

“这样,你们是要找谁呢?”杜仲问道。

“我们找......”楚强想说是找沈姑姑,只是没等他说完,一直安静不说话的楚劲抢过了话,“我们找柳大牛,不知道他是否在这儿做活?”

杜仲一脸了然,让他们稍等片刻,喊了桂枝去找柳大牛。

桂枝点点头,轻快的往里边走去找人。

楚劲这才放下心来,楚强不知道他爹为什么不直说找沈姑姑,反而是找了柳大牛,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爹。

楚劲自然知道自己儿子在想什么,那疑惑还带着几分焦急,只能压低了嗓音道:“晚些同你解释,你莫要着急。”楚强听话的点点头,没在开口问话。

柳大牛将最后一个字落下,桂枝一直站在他旁边等他忙完,这会见他得了空闲才告诉他外头有人找。他颔首说知道了,下意思的看了眼一旁的沈元瑶,“帮我看会,我去去就来。”

柳大牛桌前还候着不少的人,沈元瑶那儿反而比较少人,那是上门来看诊的妇人不多,而男子们都不怎么愿意给沈元瑶诊脉。

这会见柳大牛没了空闲,这会只好转了位置到沈元瑶面前。

楚劲同柳大牛没什么交情,他这次进城是要找点活来做,不然总是靠着梁婶家算是什么事儿。这不把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就出门来了,他不放次心强子一人在家里,直接就把人给带来了。

楚强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心思在学堂里混日子,知道他爹要进城来也要跟着一块来,茂子知道了还找他说了很多话。

沈元瑶在那里帮忙也是茂子说出来的,楚劲这腿多亏了沈元瑶才能好起来,虽说走路还有些坡脚,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走不路,还要拐着拐杖才能走动。

楚劲已是非常满意的了,既然沈元瑶也在城里,那就顺路过来当面感谢一番才是。这人出手帮忙,他也不能昧着良心来做人吧。

抱着这种思想,他进城第一件事不是找活,而是上门来找沈元瑶。

“楚大哥。”柳大牛从里间转出来,看到坐在厅堂的两人,开始还有些人不出人来,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楚劲要站起来,柳大牛两个大步就走过去,扶着人坐回了位置上,“都是一个村子的,客气什么。”

柳大牛对楚劲的事情略有耳闻,其实就是柳大娘和娟秀偶尔说了两句,楚劲这腿还是沈元瑶治好的,只是自己同他也没什么交情,这会上门来寻自己是做什么?

“倒是打扰你们了。”楚劲也不客气,直接就顺着柳大牛的力就坐回椅子上。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可是见了不少看诊的人,他们这么一来就算是打扰了。

柳大牛笑着说没事,“我都坐了一早上了,这会正好歇一歇,怎么都要放松放松不是。”

楚劲也跟着笑了起来,没想到柳大牛这般爽利,既然如此那就直说了来意。

“我这上门来是要寻沈大夫,谢她帮了我治好这腿,只是这男女有别,怎么都不能直接说要寻人不是。”

楚劲把自己所想所考虑的都说了一遍,这也是一种坦诚。沈元瑶怎么都是个女子,他一个男子上门寻女子,怎么都不好看,只能通过柳大牛来转折一番。

柳大牛听了这解释瞬间笑了起来,直言道:“莫要在意这等俗礼,要寻沈大夫直接说了便是,我们济仁堂都见惯不怪了。”

溜达牛说着就站了起来,“你们在坐上一会,我去帮你喊人。”这话说完半点拖沓的就转身进了里间。

楚劲诧异之余更多还是放心下来,他本就是考虑到男女有别,柳大牛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没问题的。

楚强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会知道能见到沈元瑶,这心里不免雀跃起来,“我们能见到沈姑姑了。”能见着沈姑姑,那见到柳安逸那就不是问题了。

自从楚劲的腿好了起来,楚强的孩子天性算是呈现出来,那是一种由衷的快乐。不用面对不着调的娘亲,也不用担心父亲的身子,虽说照顾父亲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可生活至少充实起来。

这种感觉别人不会懂,可是楚强确实记得一清二楚的,所以他对沈元瑶更多的是感激。

第一百五十章被拒绝

济仁堂正厅没有别人,就剩下楚劲楚强两人,楚强就盯着里间的门扇,想着等会沈元瑶和柳安逸出来了要说点什么。

沈元瑶从里间走出来,见到二人也笑了。关心的问了楚劲的身子,楚强则是没看到柳安逸还一脸的失落。

“安逸这会去学堂了,晚些会回来。”沈元瑶自然知道楚强失落什么,同楚劲说话间歇也解释道。

楚强听了也笑开了,“那我等他下学回来吧。”

沈元瑶笑着颔首,转头看向楚劲,“这番进城是想要做点什么?”

楚家已经没有什么积蓄了,楚劲卧床多年,若不是有梁婶时不时的接济,这会估计都要过不下去了。见他们一进城便来寻自己,也实在是有心了。现在问上一问也是为了关心一下,特别是楚劲还带着个孩子。

“强子听我们说些也该无聊了,出去逛逛后院吧。”沈元瑶出声道。

“无妨,强子也大了,也该学着点了。”楚强知道沈元瑶这是要把强子给支开,可他更希望强子能学点东西。

楚强不爱念书习字,那早点接触这世事,这样对他可能会比较好,这年岁也该懂点事儿了。

“准备找以前一些有人借些银钱,做些小活计便好,别的就不想了,怎么也先解决温饱问题。”楚劲笑着说道。

这话说出来更多的还是心酸,若是没有那件事情,楚家也不会过得这般困苦。沈元瑶点头说可以,“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来寻我,大忙帮不上,小忙还是能帮上一些的。”

沈元瑶完全是可以给钱他们,可是楚劲这人还是有自尊心的,没到山穷水尽都不会轻易拖累别人。楚劲觉得她愿意帮自己医治腿疾已经是天大的好心了。他这上门来也是为了感谢,怎么还能开口让人帮忙。

楚劲含笑说是,这话随意聊了聊,这才带着楚强便告辞了。

两人走后,沈元瑶还坐在原处没动,就静静的喝茶歇口气。来看诊的人更相信柳大牛他们,反而对她这么个女大夫没什么信心。

柳安逸回来的时候沈元瑶告诉他楚强在城里,兴奋的就要去找人一块玩,若不是她拦着估计都要出门了。

“等强子他们有空了我们在上门去,这会他们正忙着呢。”沈元瑶解释道。

柳安逸理解的点点头,强子是柳安逸认识的第一批朋友,虽说不在同一个地方生活,但这听到消息还是很激动的。见沈元瑶说还能见面,现在也能压下心中的激动。

楚劲带着楚强没去住酒楼,而是找了一家价格比较低的酒肆住下,也实在是身上没什么银子了。他今儿同沈元瑶说的法子也不是特别有底,不过就是来碰碰运气。

运气好,人家愿意帮上一把,运气不好,那就是空手而归。他别说是下地耕种,就是长途跋涉的奔波也不能保障。

楚劲以前走商确实很赚钱,只是那时候他可是没受伤,腿也是健全的,这会这脚跛了,去干点力气活都不一定会有人要。至于明天也只能看运气了,能不能成事也要看那些人是否给机会了。

翌日,楚劲花了些钱买了点东西,带着楚强就往以前一块走商的老友家去。

许多年未见,一开始两人相谈融洽,当知道楚劲的来意之后,这笑脸瞬间拉成了棺材板,半点要应下的意思都没有。

正堂里瞬间沉寂下来,楚劲只觉得心中苦闷,这好友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人家愿意帮你是好心,不帮你那是本分。

他也不愿意强求什么,起身便要带着楚强告辞。好友的妻子不知怎么知道了消息,带着仆役就往正堂赶来。

“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识好歹,我们都多少年没来往了,这一来就开口要银钱,这算甚么事儿。”这好友的妻子也是个泼辣的,自从当家的不怎么出门走商以后,这赚钱的头便没了。

好几年下来,这还能有什么积蓄,他们都等着把家中的女儿嫁出去好赚点彩礼钱,这会见人上门打秋风,哪里还忍得住。

楚劲这好友以前走商有银钱的时候,可是挥金如土,这什么楼好看的妓子都往家里带。现在赚不来什么钱以后,这家就是婆娘在管着,那些外头带回来的女子都被她寻了由头给发卖了。

这一波操作他更是半个字都不敢多说,不然就上演的便是厮打了,他可不想再丢这个脸面。

楚劲上门来要他帮忙,不是他不愿意帮忙,只是这银钱不是捏在自己手中。他家这个婆娘也是个厉害的,安排了人守在厅堂这儿,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要赶过来。

“你混说什么,还不快下去。”李启也被婆娘这话给气到了。

以前同楚劲一块走商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这婆娘别说大声说话了,这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楚劲受伤以后,不知怎么的就做不下去了。赚不到钱那就没有了底气,这回家就是一顿吵,厉害点还会动起手来。

李启觉得和婆娘动手还不一定能赢的事情太过丢脸,这忍一时便是一时,这几年下来更是养成了这婆娘的刁钻,有点什么不如意的就折腾他。

这会更是闹到了楚劲面前来,虽说楚劲也落魄的厉害,可他这是实实在在的被下了面子,这脸上一阵黑一阵红的难看极了,几年不曾有的霸气一瞬间回来了。

李启家的这几年脾气见长,见着窝囊废还敢大声同自己说话,这脾气也跟着上来,声音更是拔高了好几个度,一开口就怼了回去。

“你倒是说说你怎么有理了,这几年你可曾有点活计,这都要过不下去了,你还要借钱给别人。感情你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那你怎么就不想着救救我?”

“我这些年赚的不是钱?那你吃喝都是用什么?你别不给我讲理,你看看你都活成什么样子了!”李启也爆发了,顾不上这儿还有外人在,直接开口就骂道。

这婆娘不给自己面子,那他还用的着顾及什么?这会不吵赢了,那往后这婆娘要更嚣张去,楚劲以后也不知道要怎么看自己了。

两人瞬间就吵了起来,楚劲听了一耳朵的家务事,他还是个外人,这脸色还真是干的的厉害。但见两人都吵得厉害,一时没找着间隙要告辞。

“我的东西呢?我今儿不给你看看我的厉害,你倒是有理了!”李启家的转头就要寻东西动手,吵嘴是真的难以解气,今儿不动手,这男人还真当自己是个软柿子呢?

楚劲见两人真要动手,这会更是不能多停留了,拉起楚强也不管两人有没有听见,直接就告辞了。

楚劲带着楚强算是落荒而逃,走出李家大门才松了口气。

而李家里要打起来的两人见他们走了,李启家的这手里找到的物什又放回原位,寻了一张椅子便坐了下来。

“这可算是走了。”李启家的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胳膊。

李启恼怒的神色也瞬间消失,就着身边的椅子坐下,口干舌燥的就灌了一杯茶水下肚,嗓子的干涩才好了起来。

李家早些年走商还是有赚银钱的,只是这些年不怎么出去,赚的钱来路少了些,可怎么也盘下了好几个铺子,算不得特别有钱,可这生活还是比普通人家好上不少。

别人借钱李启可是能借点,这楚劲来借钱他就变扭了,瞧见楚劲那落魄还跛脚的样子,以前那种事事要听他的憋屈就得到了救赎。

楚劲这人可是有点手段和脑子的,就像是路边生长的野草,你给他点土壤就能生机勃勃的活下来。他不帮忙便是不想给这野草机会,他就想看楚劲落魄的样子。

他能寻求帮助的人只有自己,有些好友肯定愿意帮忙,只是都天南地北的,楚劲还能大老远的跑去找人?

今儿这事更是给楚劲一个教训,在自己这里吃了憋,那别处他是不愿意在上门去的。这人就是太讲义气,自尊心也是太强了。

李启就这么翘着腿,悠闲的靠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子,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舒爽。

“爹,他们怎么这样?”楚强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

楚劲嘴角扬起一丝苦笑,这结果也在意料之内,只是这打算是最坏的。这么多好友他也是只能找李启,心中虽然也有空手而归的打算,可这下是真的就这么走了还是难免觉得难受。

这几年的时间何止是自己变了,以前说要一起有难同当的好友也都变了。

刚刚那吵得翻天的样子不过就是做出来的,只是不知怎么给他回话,才做了这种戏给自己看罢了。

楚强见楚劲没有要给自己解释的意思也没再多问,但他也知道他爹这是难过着,也不敢多说甚么让他爹多想。

顺着来路往回走去,一直走到住的地方也没说上一句话。

楚劲身上的盘缠都是梁婶给借的,这钱花了不少了,现在找人借钱做生意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看看城里有什么活能做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美猴王

临行前梁婶还告知楚劲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柳大牛商量,这其中也是柳大娘的意思,毕竟柳大娘同梁婶的关系不错,同样是在耀州城城里互相帮忙无可厚非。

楚劲这人说不上自尊心过强,妻子的事情给他的打击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灵上的,这自尊早就被生活和现实给磨平了。只是他想到的是沈元瑶,若是找了柳大牛帮忙,那沈元瑶必是会知道,这其中的感觉更是难以言喻。

楚劲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这城里这么多人,或许有别的活计能养活他们父子俩。

楚强听见他爹的叹气声,忍不住仰头看着他爹。今儿去那伯父家中,他知道父亲这是让人给没脸了,自己心中着实是不好受。可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爹,更多还是觉得自己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

在柳叶村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他娘天天出门去,他半个字都不敢说。他甚至觉得父亲同母亲闹得这般难看都是因为自己,若是自己帮母亲瞒着,那他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楚强一想到这儿就打了个寒颤,这想法是不对的,他安慰着自己也不敢同人说,就算是楚劲也不行。

楚劲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着不能影响了孩子的心情,“今儿我们游街去吧,城里夜晚可是热闹的。”

这来都来了,怎么都要玩一玩在回去吧。

楚强听到要出去玩,这会也顾不上东想西想,就等着夜晚快些到来。

文庙街是耀州城城里最为热闹的一条街,天色还没全黑就有小贩出来摆摊子,这从街头到街尾都是亮光,热闹非凡。

楚强第一次到城里来,远远的瞧见这热闹的场景,更是按耐不住活跃的心,攥着楚劲的衣袖就要冲进去。

各种小玩意小摊贩都围着人,平日也是这般热闹,人依旧不会少,来来去去都是接踵而至的人。

楚劲就紧紧跟着楚强身后,一是怕儿子走丢了,二是他对这些小玩意不感兴趣,就跟着儿子走上一圈。

楚强一个个小摊贩看下来,每个都是新奇好玩的玩意儿,看到感兴趣的还会停下来看上片刻,只是从来不开口同楚劲说喜欢。

楚劲问他喜欢不喜欢,他一律都是说多看几眼便觉得没多喜欢了。

小孩子这天性都是难以掩盖的,楚劲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喜欢不喜欢。今儿李启若是愿意借钱,这些东西买上一两件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一分钱都没借着,他们的盘缠更是没多少。

这些小玩意算不得贵,可这钱还真是没多少了,他们还真是一件都买不起的。楚劲跟在身后更是觉得心中难受,若是以前何必这般小心翼翼,这一条街的东西说什么都能买上不少。

他不作为害到的还是强子,就这么跟着他活了这么些年。以前忙着走商不着家,强子在妻子的手下过活也不怎么爽利,现在没钱没妻子了,这日子比起以前还要难过。

强子在捏泥人的摊子前站住脚,看着小贩手法飞快的捏着泥人。

小贩这会捏的泥人是孙悟空,摆满一摊子的刀具交换用,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个活灵活现的美猴王就挂在了绳子上头。

强子盯着那美猴王看了许久,楚劲捏了捏荷包,上前走到他身旁,小声地问询道:“可是喜欢?”楚劲想的是,只要强子说一个是字,那买了就买了,钱花了还会有的,不用这么苛刻孩子的。

“不是,我就看看怎么做的。”强子拒绝了,这话说完更是一眼都没再看去。

楚劲在心里叹了口气,嘴角勾勒出一丝嘲讽的笑,“那我们......”

身后忽然挤进来一个人,楚劲话还没说完,差点没有站稳脚跟。

“小哥,这美猴王和白龙马我要了。”稚嫩清脆的声音吸引了身边人的注意。

而说话的人丝毫没注意有人看着自己,低着头就在掏荷包,脸盘低垂只能看见两个发髻。

“爹,我们走吧。”强子见他爹站稳了,攥紧了他的衣袖就要往外走。

那个小孩儿给了钱,手里捏着两个泥人,拦在楚强身前,“诺,这个给你。”说完就把美猴王的泥人伸到强子面前。

强子看着眼前这个泥人,手心痒痒的想要接过来,可是楚劲教过自己的,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特别是,眼前这个孩子看着比自己都要小,他怎么会要一个小孩给的东西。

“谢谢人家,东西就不要了。”楚劲对上强子询问的眼神,虽然知道他是真心想要的,可这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拿比较好。

这孩子看着比强子小不少,独自一人上街来,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大人带着。那些人可能是暂时走开了,万一误会了什么可就不好了。

楚劲也不是要用恶意来揣摩别人,可是这东西说什么都不能收下的。

强子闻言,眼里闪过一丝丝的难过,可还是对那孩子道谢,“不用了。”

那孩子举着手里的美猴王,见自己被拒绝了眼里满是疑惑地看着强子,“我看你很是喜欢,为什么我买了给你,你却不要了呢?”

这话说得直白,强子黝黑的脸庞瞬间红了起来,好在自己的皮肤不算白,这飞霞不算明显。

“我、我不喜欢,谢谢你了。”强子又道谢,只有一直坚持是自己不喜欢才好受点。毕竟买不起是一回事,不喜欢更是另一个原因了。

“我们走吧。”强子拉着楚劲就要往人群外走。

楚劲就着强子的力道跟着走了,他是要看强子怎么决解决,这孩子的事情还是孩子俩来解决比较好,他一个大人就不插手帮忙了。

谁知那孩子见强子不愿意收下,就跟在他们身后一同挤出人群,走了好一段路也没见有人出来找他。

楚劲还是忍不住了,这是谁家的孩子啊?一个人出门就算了,身上还带了不少的钱,这算什么事儿?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强子也是这么想的,这孩子怎么那么烦人,还一直跟着自己走。

那孩子见强子愿意回头同自己说话,又把手中的美猴王往前递了递,“你拿着我就不跟着你们走了。”这意思便是强子不收下这泥人,还是要一路跟着走不曾?

强子:“......”

强子的脸瞬间又红了起来,这人怎么这般没道理的,都说不喜欢了还要赶着送过来,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孩子见强子没有动作,又上前一步把泥人递了递,楚劲轻笑道:“收下吧,好好同人家道谢。”

楚劲瞧这孩子是真的要送东西给强子,这一路跟着过来就是为了给这个美猴王强子,那不收下可能会真的跟着回到茶肆去。

强子得了话,这才便便捏捏的接下泥人,比起一开始拒绝的坦荡,这会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家住何处,我们送你回去。”楚劲终是担心这个孩子,护送他回去也是为了这送给强子的泥人。

“不用了,他们都在,我可以自己回去的。”那孩子见泥人给人了,那一股的执拗瞬间不见。见楚劲说要送自己回去,随手往身后指去。

楚劲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见不远处有几个侍卫装扮的人,这下心下算是了然了。这身后还跟着整齐的侍卫,难怪敢只身一人出来玩耍还带了这么多的钱。

这下是不担心这孩子能不能回到家中,带着楚强再次告辞,见他没有要再跟着的意思,便转身走进了人群中。

孩子就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转头往之前没有去看过的摊子走去。

谁知一直跟在身后的人上前来,躬身道:“大人说时辰到了,请随属下回府吧。”

那孩子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这才多久,怎么可能到时辰了。”看侍卫不为所动的样子,忽然很是后悔刚刚浪费了时间,这条街他都还没完完全全走完了。

“你回去同我爹说一声,我还没走完呢。”孩子不乐意瞬间收了起来,只小心的求着眼前的侍卫。

他若是敢不好好说话,那这些人就敢把自己往肩上一抬就走人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多逛上一时半会服个软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这侍卫最是了解这少爷打得什么鬼主意,无论他怎么说都不愿意退后半步,比起少爷这个小机灵鬼,他更听大人的命令,说是能逛多久便是多久,多上半刻钟都不可以。

“请少爷遂属下回府!”侍卫躬身,恭恭敬敬的道。

孩子这真是要咬碎了牙,这些人怎么就不听自己的话呢?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情。那些人贩子都还在牢房里待着,这会哪里来什么危险。

他想是这么想,半个字都不敢多说出来。

“那我们走着回去吧。”孩子转了转眼珠子开口道。不给他多逛逛,那他就走着回去,这一路走回去同逛街性质一样。

“马车就在街口,少爷跟属下走便是。”侍卫这是半点机会都不给他。

第一百五十二章海商1

夏日烈日炎炎,美味斋外头的日头渐高,店铺里因蒸煮着东西,比外头还要热上几分。

沈元瑶抹了把汗水,把最后一个蒸笼放好,想着今日的分量也够了。吃食的东西不能隔夜,毕竟是要卖出去的吃食,还是新鲜的比较好。

自那日之后楚劲便没再上门来,沈元瑶自然也不知道他们父子俩过得怎么样,就算是有心也不会上赶着去帮忙,这都是人家的事情,她乐意算是什么事情。

季文南回来也有些时日了,送出那些东西以后便没再沈元瑶面前晃悠,季文琪这段时日更是没空闲来店铺里,车马行那儿着实是忙,也分不开神来看着这边。

再说了这糕点还有季府帮忙兜着,沈元瑶就是不开门也亏不了本。

季文南想了好些由头,最后还是出来寻了沈元瑶,他这可不是闲得无聊,而是真的有事要同她说。

自从那一箱子的东西送出来以后,沈元瑶心中有些感觉,但更多的还是无特别感觉,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这装也要看场合。

季文南估计也是被自己这忽然来的手法给怔住了,估计也是没搞清楚这是要做什么。沈元瑶只等他想明白透彻了便好,自知自己是甚么身份,同季府的少东家可是不同的。

这时候的娶亲嫁娶都是要看门户的,门当户对是最合适的。以前在新时代是因为思想开放了,门不当户不对的结合也有不少,但其中艰苦她自然是不懂的。

所以沈元瑶装傻充愣也是为了以后见面不那么难堪,毕竟不是所有悸动都能成就美满,既然如此还不如不知道这感觉。

沈元瑶一直都是理智的人,不论是在新时代还是在这儿,为了生活愿意接受一些不能接受的,可她还是有底线的,说不能便是不能的。

季文南正在酒楼雅间喝茶,手持的竹扇有一下每一下的点着桌子,眼神一直看着一处,心思有些控制不住的搅缠。

那东西送出去之后,说后悔还真是没有的,只是自己这手法做得不好,没给自己想个好些的由头,这些日子没直接找沈元瑶一部分是因为回来有事情要处理,还有一部分的是在想沈元瑶要怎么想自己。

这是他最近一直在深思的事情,这贸贸然的让人送物什上门着实不妥当,那时也是惦记着要把东西送出去,结果送出去之后才想到不妥当的地方。

季文南放下手中的茶盏,就着文椅靠着往后仰头,还是看沈元瑶今儿是什么态度,也只能临时发挥了。

沈元瑶进来的时候态度同以往一般,似乎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季文南见她这般粉饰太平的态度,着实有些气恼,更多的还是暗叹她是个聪慧的。

若她扭扭捏捏的,季文南还真不知要怎么说话才是,这会这姿态反而让人更为放心。

两人就闲聊两句,沈元瑶一字不提那些物什,只问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季文南自然不会主动提起,自己也知道这么做不妥当,提起来不就是给自己没脸么。

“这次唤你来还真是有事。”闲聊了片刻,季文南先开口说道。

“现下码头海关的船只多了起来,我们季府也做了几船只等着出海,不知你有意向投一份?”

季文南今儿找的由头便是这个,他们一男一女私底下不好轻易见面,只能拿这事儿来说事。以往他哪里会管这等男女授受不亲的理,真要有什么事直接上门寻人便是,可这心思变了以后,这万事还是忍不住要为她考虑一番。

而这船商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耀州城这边没有码头港口,要有还是在别的县里。只是这水路着实比陆路赚钱,那些靠这江湖河海的更是赚打发了,比起一些地儿还要繁华。

陆路上有拦路打劫的盗匪,那海路上自然是有拦船抢劫的海匪,这海商只能靠运气来吃饭,有时运气好那就能大赚一笔,若是运气不好那就连本都赔进去了,有些海盗要钱要命的,把船带走了就算了,那命也一块儿给带走,半点怜惜的意思都没有。

近来这海匪被官家派兵来剿了,比起以前这水路上算是安稳不少,不少人都顺着这官家的手开始想着出海,水路也比以前的要好太多。不少人都盯着这一块要上前去咬一口肉下来,就算吃不着肉喝点汤也可以。

季文南便是看重这一点,直奔造船场买了好几艘船,就等着下水之后大赚一笔。他愿意告诉沈元瑶便是要拉着她一块赚钱的意思,这种只要给钱便能赚的生意谁人不喜欢,哪里会有人不乐意赚这种钱。

季文南这段时日出去便是因着这些事儿,这怎么都是一个由头,还真是一阵正经的商量的样子。

沈元瑶听完沉吟片刻,这心中着实是挣扎的厉害。这钱赚的简直再轻松不过,可是这给她机会的是季文南,不是怕被他骗了,可是难免有些犹豫。

季文南看她深思,也不着急催促,看来沈元瑶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要不是因为她这犹豫,还真以为她是对上回送东西没点触动。看来人家是再明白不过的,估计这以后好见面,才这般作态。

想到这儿他差点忍不住要叹息,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想的,他怎么做了这种没章法的事情来。

“快些下决定,我这边的船只可不等人。”季文南催促道。

季文南啧了一声,怎么感觉她连这种送上门来的钱都要往外推,这算是什么事儿?

沈元瑶也是左右摇摆不定,这身上着实没剩下多少银子了,这种海商可以说是稳赚不赔的,她也想多赚点,毕竟下回还有没有这种好处就不得而知了;另一个便是有些苦恼,两人这般下去可是撕扯不开了的。

“你也不用多想,我这命都是你救回来的,这不过是一起赚钱,你这般犹豫可不像是你。”季文南这话说出来这,便是把自己放在较低的位置上了。

这救命之恩往大了说可是天大的恩情,往小了说那就不过是大夫的仁善罢了。可季文南这般把好处往别人手中塞,这还是极为少见的。

沈元瑶这也是下决心了,既然大家都装傻,没把别的事情攀扯进来,那就单单是谈生意,别的什么都做不得数。

“我加一份便是。”沈元瑶应了下来。下了决定那就没必要犹豫了,她想着这会全身家当能调动得了多少。

沈元瑶完全可以找人借点,可是,这海商也不是没有危险的,这船在那就稳赚,可若是运气不好遇到海难,那就是血本无回。

所以这钱还是看自己的有多少来定,不然到时候没钱不说,还欠下一屁股的债务,她还有柳安逸这么个小拖油瓶要养呢。做事不得不谨慎为之。

季文南得了沈元瑶的应,也没再多说什么,沈元瑶想着这店铺还让人帮忙看着,这事情谈完了,那就先告辞了。

“你要找个人来跟船,不然这账不好算。”季文南最后抛出一句话来,沈元瑶愣了愣,还是点头应下了。

“明日我让人带着银两去寻你。”

沈元瑶说完也没多停留,转身走出雅间就下楼去了。脸上表情冷淡似乎不知道自己下了什么决定,可走出酒楼时还是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看来她命还是很好的,这种赚钱的好机会都能被她碰到,全然不去想季文南这般做是为了什么。无论是哪里,手里有钱紧紧捏着,也好过捏着一股风吧。

沈元瑶将帮自己看店铺的人送走,这一转身就把店门给关了。这跟船的人她还没想好,因为她手下能用的人就季文琪一个。

这人还是要季文琪帮忙找找,这些看人的本事沈元瑶可没学会,就是在生意经的学习上进步比较大,不然也不会听懂季文南那一番话来。

午间的温度比其他时候的还要高,正午的太阳悬挂在空中,给人一种要烤焦大地的感觉。沈元瑶不耐烦天热的时候出门,因为盯着太阳在外头走一圈,第二天就能黑上一圈,最烦的还是没有走多少路就出一身的臭汗。

可这会事情紧急,这是一笔大生意,沈元瑶那还顾得上什么黑不黑,热不热的,只想着怎么找出更多的前来。

车马行无论何时都人多,这时候在这些地方的也只能是店里的伙计,或者是一些客户。沈元瑶径直奔向季文琪的店铺,这脚速简直是多年隐藏下来的。

这半只脚踏进店里,那丝丝凉意随风而来,那看着柜台前的小二也跟着上前来,“东家,这大热天的怎么过来了。”

这车马行的店铺虽是季文琪再管着,可这店铺的东家却不是他,而是眼前这个容貌俊丽的女子。

沈元瑶不爱过来这边,一点是不方便,特别是这边的男子太多了,要过来也是趁着人少的时候过来一趟。还有一个,便是美味斋那边还是要开门的,不然成日关门还有什么意思。

第一百五十三章海商2

“东家先喝点茶。”小二飞快的给沈元瑶倒了茶水,期间还特别细心的洗了杯盏。

这车马行多得是大老爷们,这茶水只要能喝就可以了,怎么会计较那么多。可是他这人可是见过季文琪给东家洗杯盏的,他这眼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这会可是有了表现的机会,必是事事俱全。

沈元瑶这会还想着能拿多少银子出来,对小二这明显邀奖赏的动作半点都没察觉,结果茶盏就细细喝了一口。这茶水的滋味都没品出来,小二见她这走神的样子,更是觉得这活儿白做了。

小二往柜台后边走去,留沈元瑶一人在厅堂坐着,也不知道想着什么这般出神。

没过多久,店铺外头走来三个人,季文琪走在前边,身后跟着一高一矮的两个男子。

季文琪看到沈元瑶还觉得诧异,“怎么过来了。”见沈元瑶听见自己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忽然就觉得有些好笑。

“你上哪儿去了。”沈元瑶回神,没注意看他身后的两人,就看这他问道。

“出去找两个帮工过来帮忙,等会事儿多。”季文琪笑笑回道。感觉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怎么不跟着进来。”

进来的两人是楚劲父子俩,他们不能一直住在酒肆里,虽说比起酒楼要便宜更多,可这住的地儿该是比在城里租个屋子住要贵多了。

楚劲想着会村里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还不如留在城里做点力气活,不说存下钱来做什么,但至少不会饿死他们父子俩。

他本想忙着强子出来寻个活计做做便是,怎料强子死活不给他一个人出来,本来是一个人要出来,现在变成了两个人。

他们在车马行附近转悠好一会了,两人分了一个包子吃,着实是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要是找不到活来做,今晚是要饿着肚子过了。

季文琪见他们在车马行来来回回走了好一会,知道这是要找活计,可是大的这个跛脚,不是能干得了重活的人。小的这个看着就很小,看着也不是能帮忙的。但看他们这样子,还是把人给带回来了。

不能一下子完工那就做久点,这些活不着急,就是店里的人手不够了。

楚劲本还高兴今儿不用挨饿了,可当看到蹲坐在厅堂前的沈元瑶,忽然有种想要掉头就走的冲动。他不想上门求人,怎么知道在这儿就遇见了呢?

这其中的缘分可是无法说清楚的,楚劲也不想因为躲着沈元瑶放弃了这份活,他不能保证从这儿出去了还能不能找到活。他少吃一辆顿没什么问题,可强子不行,他还在长身体,这些可不能节省了。

他们又不是去抢去偷,怎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楚劲想好了,也打消了要逃走的意思。

“沈姑姑!”楚强不知道他爹的想法,看到沈元瑶那一刻都愣住了,不敢相信的喊了一句。

沈元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讲到他们父子俩,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二人,这身上的衣裳同那天的不一样,但是都已经很旧了,看来他们这一次还真是不顺利。

“你们怎么也在这儿,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帮忙?”沈元瑶心里忍不住叹息,楚劲没有上门找她帮忙,多半是不像让自己知道,现在就算是看到了,她也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我们是来帮忙的,卖点力气便是,赚点短工钱。”楚劲决定不跑人了,这说话也坦坦荡荡的。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特别是看这店铺的东家同她这般熟,那之后肯定也会说起来的。

比起别人说出来,自己先说明再合适不过。不然撒谎了,最后还被人给拆穿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季文琪看了看沈元瑶,眉梢挑了挑,显然不知道他们是认识的,只是看着两人说话的样子,这关系还是不错的。

楚强还喊沈元瑶做“姑姑”,只是这姑姑的亲疏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楚劲这坦白的样子,沈元瑶就连那句:“有什么事情可以寻我。”的话都说不出来。这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毕竟不所有人都愿意把苦楚摆出来说。

“那你们先喝点茶水。”季文琪见他们说完话才对楚劲道。

“你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儿?”季文琪带着沈元瑶走进里间,这里边是一个小隔间,外头招待人,里间就放了几张椅子,平时累了可以进来小歇片刻。

沈元瑶也将楚劲父子俩的事情放了一放,见没了外人才把事情说了一遍,只将季文南在其中的事情给隐瞒了下来。

楚劲带着楚强坐下,楚强对店里的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忍不住转头四处打量着。

小二给二人上了茶水,这会没有东家在,算是小心思般的开口道:“这是认识我们东家?”

小二这也是好奇,更多的还是无聊,刚刚沈元瑶这个东家在,他可不敢上前攀谈,只好一个人窝在柜台后边,这会管事的都进了里间,特别是眼前这父子俩还认识东家,难免有些好奇的心理。

楚劲则是以为小二说的是季文琪,“不认识,也就刚刚碰上了,我们不过是来帮忙的。”他确实是不认识季文琪,只是个来做短工,赚个饭钱罢了。

小二眉梢高高挑起,语气满是不敢置信,“你这还想糊弄我呢?你这孩子都喊东家姑姑了,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又没有耳聋,强子那句姑姑可是响亮极了,怎么可能不认识。

小二觉得楚劲就是在胡诌了来,他又不是傻的,这会也不想同楚劲说话了,拿着东西就要走人。

“小哥,等会。”楚劲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这强子喊的是“姑姑”是沈元瑶,“那不成这东家是沈大夫?”

“沈大夫?”小二这下眼睛都亮了起来,这八卦的心瞬间就来了,东家这还是个大夫?

小二这会真的是来了兴致,拉着楚劲就要问清楚,见楚劲不想再多说甚么的样子,心中像是被挠了一般痒的不行,可这楚劲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开口了。

楚劲是不想多说没错,更多的还是对沈元瑶的惊讶,他怎么都想不到这车马行的店铺还是沈元瑶的。

季文琪听完沈元瑶的话,沉吟了片刻,“这事儿可行,我这边还有能拿出来的银子,还能给上一些。”

“只是这人,我还没有好的人选,明日就送去就太过仓促了。”季文琪也在想着要不自己去也可行,他认识的人是多,可都是耀州城城里的人,对于海商的接触不多。

对于这事儿也不是十足十的有把握,而这车马行还要自己再才能行。

沈元瑶也觉得太过仓促了,忽然来了这么个事儿算什么,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机会给溜走了?

季文琪暂时也没想到好的法子,反而想起了自己带回来的俩父子,“那父子同你甚么关系?”

“就村子里的人,其余的都是家事,不好同你多说什么。”沈元瑶对于季文琪这话也没多隐瞒,只是对与楚劲家里的私事不好多说。

既然是同沈元瑶认识的,加上她对他们的态度还是好的,季文琪想着平日多关照着便是了。

沈元瑶忽然眼前一亮,这楚劲以前不就是走商的吗?这海商多半也是有接触的吧?

她把这事情给季文琪说了一遍,季文琪也觉得这件事有转折,也不用沈元瑶多说什么,直接走出里间去找楚劲说话。

也不知季文琪同楚劲说了什么,他出去不过片刻便把楚劲给带了进来,沈元瑶这时候也不会开口说什么,等季文琪同楚劲说便是。

楚劲这会看到沈元瑶还是不敢置信,沈家同楚家都在一个村子里,这沈家说富裕时不可能的,甚至可以说为了给沈弘光娶妻花了不少银钱,平日更是节俭,怎么这沈元瑶闷不吭声的就开了店铺呢?

他是想不清其中原由,但是也知道沈元瑶不是什么平庸的人,不然怎么开起了店铺来。

季文琪将事情给楚劲说了一些,不是很全面完整,只是问他对这般可还熟悉,或者说是以前有没有接触过。

楚劲走商可是什么路都走,水路陆路都是有过接触的,只要是没有劫匪匪盗的地方都是有走过。这些比起季文琪和沈元瑶在熟悉不过,他本也是找李启借点银钱,以此慢慢做起来。

季文南那边留下的话便是找个人跟船,别的要求是没有多说的,实在不行找个不熟悉这其中的,能信任的人去便好。现在沈元瑶知道楚劲接触过,那这还能有什么人能比他合适的?

季文琪见沈元瑶沉吟的样子,知道这事情她是下决定了,这跟船的人除了楚劲也没有别人了。这也是变相的帮助楚劲罢了,不然这会也不该让楚劲来,毕竟只是同村子的人。

“楚大哥,我这里有个活计,不知你要不要接下来?”沈元瑶开口道。

楚劲愣了愣,这下是知道这两人为什么问自己一些奇怪的问题了。

一百五十四章远门

第二日一早,楚劲拿着钱和物什上季府。

季文南接过楚劲递上来的银子,微微打量了楚劲几眼,随手把匣子放在桌子上,挥了挥手让千海带着他下去了。

他还以为会是季文琪来呢,沈元瑶不可能一同出海,因为出海的船只最为机会女子上船,这是一种忌讳。她手下大概能用的人便只有季文琪一个,这怎么又来了一个男子。

季文南沉思片刻,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放到一边去了。

明日他还要同这一行人一块出发,不过他们是要出海,过期暂时还没有个定数。他则是去别的地方收账,更多的还是以少东家的身份,将那些不听话的给收拾服帖了,不然他才不乐意出一趟这远门。

沈元瑶将楚强带回济仁堂,比起之前这次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季管事估计脸都要青了,她还真是不把自己当成外人,什么人都带回济仁堂去。

季管事就听沈元瑶说明了事情的经过,也没说收留不收留,这种态度简直是让人难以猜透。但是沈元瑶在心里就当做他同意了,就算不同意,她现在也买不起宅子。

车马行和美味斋能抽出来的钱都拿出来了,这会身上是半分钱都没有了,要真是被季管事赶出来,这真的就是没有地方住。

到时候她带着两个拖油瓶无处可去,沈元瑶想到这儿直接打了个寒颤,要是季管事真要把他们赶出去,那她死活都不会走的。

时间不急不缓的过了三月有余,夏日南方最热的时候到了,村里不少人都忙着耕种,耀州城倒少了些人来往。

这时候美味斋一扫之前的冷清,店铺前面排满了一条长队,就算是烈日炎炎也不离开。

沈元瑶这是被自己给激励了,这身上没有钱直接开发了她赚钱的心,这夏日最喜欢的便是解暑冰镇的糖水。她照着记忆力怎么制作糖水做了好几样糖水,这研制的过程中,最为艰辛的便是济仁堂一干人,每天为了给她试出最好的糖水,每日几乎是没人来个四五碗。

也不是说沈元瑶做得难吃,而是因为这东西吃多了难免会腻歪,但是沈元瑶为了做到最好,最后还是要他们一同品尝,就算你说很好喝也没有用。

济仁堂一众人觉得这个夏日真不会再喝什么糖水了,他们这半个月算是把今年的糖水都喝完了去。

桂枝也被沈元瑶顺手给牵走了,这客人多了起来,美味斋就沈元瑶一个人也不够,直接就把她给掳走了。

桂枝一开始是拒绝的,毕竟是深受那糖水祸害的人,怎么都不想再看到糖水这种东西。结果沈元瑶教会她以后,这对济仁堂一众人下毒手的就多了一个。

对于药材药草这些都一窍不通,有时候杜仲一讲完她就忘了一干二净,不用东西记下来根本就记不住。这糖水就不一样了,全是靠着自己的心意来,想加什么就加什么。

所以对济仁堂试吃的人伤害最大的不是沈元瑶,而是桂枝这个随心所欲的人,这一大把配料下来,不是太甜就是没有味道,济仁堂试吃的人简直苦不堪言,迫于医馆里唯二的女子的威压,不得不低下了拒绝的脑袋。

“我要加花生米,甜一点。”隔壁的小姑娘又过来了,轮到她的时候举了举手中的锅,把钱都放在柜台前。

“好的。”桂枝甜甜的应了下来。

这小姑娘就是美味斋的忠实粉丝,她几乎日日都过来买吃食,有时候不上门来桂枝都要怀疑是不是店里的东西不好吃了。

美味斋的糖水着实好喝,又甜又冰的喝下去简直是一种享受,他们来买糖水总想伴着点吃食一块,这又买了几个糕点。这糖水一出来,连带着糕点都好卖了不少。

等最后一个客人也走了,桂枝和沈元瑶才有时间歇息一下。沈元瑶每次人多都想让人少点少点,桂枝则是忙得开心快活。

“吃点东西吧。”沈元瑶看了眼满脸汗水,心情极为不错的桂枝。

桂枝随手把汗水给抹了一把,接过沈元瑶递过来的吃食,喜滋滋的道谢。

“强子他爹什么时候回来?都多久了。”桂枝忍不住问了一句。

楚强在济仁堂的地位同柳安逸等同,两人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沈元瑶本想把强子也送去游夫子那儿去,结果直接被拒绝了。

比起去学堂读书识字,他更喜欢做别的事情,比如学点手艺以后能养活自己。他可不只是想要养活自己,他更想养活楚劲。

沈元瑶拗不过楚强的决定,托季文琪给他寻了个还不错的木工师傅,当学徒的没有钱,还要送上一笔学费。沈元瑶毫不犹疑的就垫上了,又怕他两个地方来回不方便,还加了点钱让木工师傅包吃,等晚上再回济仁堂吃完饭。

这些事情楚强都不知道,当学徒是要交学费的事情没有人告诉过他,他只以为是没有工钱,直接就只包早、午饭,等他学成出来就能自己赚钱了。

也有他学会不少东西以后,在师傅身边帮忙,这也可以赚钱。

这日沈元瑶同桂枝把店门刚关好,一出来就瞧见季府的马车停在旁边,沈元瑶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去。

“沈姑娘!”千海抱拳问好。

千海这边都说话了,马车里的人愣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就像是没听到千海问好一般。

“你们公子在车上?”沈元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季文南这行径真是幼稚。

没等千海回答,季文南这才掀开马车车帘,“这么巧啊,沈姑娘。”这自然不做作的模样像极了碰巧。

沈元瑶这下真是无语了,这马车就停在美味斋后院门口,这人没事驾着马车走后院做什么?就算是碰巧走了这儿,那怎么还把马车停在这儿了?据她所知,这附近没有季府的店铺吧?

你说这是碰巧,除非她真的没脑子才会信了他这鬼话。

“自然是巧。”虽然知道这不是碰巧,沈元瑶还是顺着他的话来说,既然是碰巧,那没她什么事了。“我这还要家去,不多说了,季公子先忙着吧。”

“我这也要走了,送你们一程吧。”季文南喊住要告辞的沈元瑶,毫不犹豫的就邀请人上马车。

“这怎么好意思。”若是平日里季文南这么说了,她也高兴有人愿意送自己一程,可这会桂枝也在,怎么好意思上马车。

季文南见沈元瑶拒绝,下意识的往桂枝看去,打量不过一瞬间,转回视线落在驾马车的千海身上。

千海想着沈元瑶拒绝了公子,正准备等公子发话就走人,谁知道接着是后背上逼人的视线,“沈姑娘这就见外了,这姑娘可以同我坐在外头。”

这马车着实方便,坐在外头还能吹吹风不是,桂枝不是不心动,见千海这么说了那公子也没呵斥,那便是答应了的。

“沈姑娘,我们就坐马车吧。”桂枝轻轻扯了一把沈元瑶的袖子,那视线却是落在马车上动弹不得。

桂枝想要坐马车是一回事,她这人不会对别人提出过分的要求,这会是真心羡慕得想要做马车,而沈元瑶可以一个人上车悠哉悠哉的家去,可是因为自己她也要陪着自己一块步行回去。

这下见到季文南挽留的意思,这会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些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所以才会一起劝沈元瑶改口,她害怕这主子出来像自己动手。

这是有多想坐马车,这眼珠子都转不动了。沈元瑶心里叹道,不忍心拂了桂枝的意,踩着马架上马车。

桂枝则是喜滋滋的坐在外头,这马车一走动起来,速度不快,晚风微微拂来带着丝丝凉意。

马车里则是静默的二人,你不看我我也不搭理你的状态。季文南捏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这段时日生意可好?”

季文南这话明显是没话找话,这美味斋还和季府的酒楼有合作,这生意好不好也都这样子,好不到哪里去,坏也不会倒闭。

“还行。”沈元瑶轻描淡写的回道,没有要继续谈话的念头,主要是没有什么能聊起来的的话题。

沈元瑶这边冷淡处理,季文南怎么会甘心就说了一句话,他在后院可是候了好一会了。若不是真的想找沈元瑶说上几句话,这会怎么可能出现在她面前。

他心里是这个意思,可怎么都不可能同沈元瑶说都,就怕明说了以后这要再见就难了。

所以季文南这是小心翼翼的做事,慢慢的试探沈元瑶,怎么都要让沈元瑶对自己有深刻的印象。

季文南不停的找话题来聊,沈元瑶这边的回答则是冷淡淡的,说上一句就要来一个“嗯嗯”,这敷衍的态度太过明显。他怎么会不知道,就是不想说太明白了,毕竟怎么都是回答了,好过那种爱答不理的。

挂着季府牌子的马车行走在路上,车架前边做了一男一女,男的严肃认真目视前方,女子则是欢喜的东张西望,看着路过的地方热闹繁华的样子,两人形成了不同的气场,谁也不同谁说话。

马车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路,慢悠悠的就往济仁堂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归来

马车内寂静,沈元瑶接过季文南的茶盏,马车走动起来有些颠簸。沈元瑶睨着这马车里铺设的毛毯,毛毯不同于常见的大红大紫,反而是嫩青的颜色,她要是手抖把茶水给撒上去了,那痕迹就算是想遮掩都遮掩不住,她想着不要把茶水给洒了出来,打湿了这毯子可不好处理。

沈元瑶小心翼翼的捏着杯盏喝茶,时刻注意着这马车的颠簸,一口气把茶水给喝干净了,茶盏往案几上一方,想着这回到济仁堂之前,这茶说什么都不喝了。

季文南自然将她这动作都收到眼里,这蹑手蹑脚的样子着实好笑。这么想着还真的笑了起来,沈元瑶听到气音抬头看向他,撞进他满含着笑意的眼里,如一潭深水的眸子闪烁亮光。

饶是沈元瑶这么个厚脸皮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瞬间火辣辣的,不敢再看他的神情,转过头看着马车外的商铺。几许凉风袭来,待脸上的温度下降不少,这心跳才慢慢回归平缓。

季文南也没想到沈元瑶会觉得不好意,这女子着实是胆大脸皮子厚,就连给他包扎伤口都没什么反应,他不过就是笑了一声,略带积分狭促,这女子倒是脸红了起来。

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这许久不见,沈大夫倒是变了个样。”

沈元瑶缓过神来,这会季文南说什么都没有用,平静的放下手上的帘子,回过头去认真的看着他,“我倒没觉得怎么变了。”

她知道季文南这是说自己刚脸红的事情,尴尬也就这么一时半会的事情,这会该怎么样便怎么样。

季文南没想到沈元瑶这般正经的回了话,还以为这脸红能维持长些时候,这不过是看了看外头就平静下来了。这般快速,他心中还有些遗憾。

“船只准备回来到了,沈大夫可是放心了。”季文南不再想着抓刚刚的事情找话说,反倒说起了沈元瑶一直念着的事情。

沈元瑶听着话神情还算平静,这船只一走,带走的还有她的银子,这心也是跟着一块走远了的。还有楚劲这人,别的不说,这人还是自己派去的,要出了什么事儿,她要怎么赔个父亲给强子。

好在这段时日季府的人都没上过门来,这船只没有出现问题,那就万事如意。

沈元瑶在季文南的话中听到了消息,这心才真的放了下来,这样倒是好不少。有消息回来,还不是坏消息才是。

季文南就静静的看着沈元瑶,什么话都没说,就等着她好好的转心思。

马车不急不缓的在济仁堂门前停下,沈元瑶谢了季文南,直起身子就下了马车。

等沈元瑶和桂枝都走进济仁堂的大门,人都看不见了,千海隔着车帘请示季文南。

季文南在车壁上轻敲了两下,千海扬起马鞭驾着马车离开。马车比来时的速度快上不少,不过一刻钟便回到季府。

门房处的人见到季府的马车,立马大开了门迎着马车进来,等马车全部进来这才把门关上。

季文南也是今儿早些时候回来到的,这一番梳洗之后,人精神了几分带着千海就出门去了。这季府的少东家要去哪里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问的,主子回来了开门候着,主子要出门便把门打开,准备好物什送出去。

千海习武之人身子骨可是好得很,这长途跋涉下来说不得幸苦,反而比较心疼公子这般颠簸。他心疼着季文南身子疲倦,怎料人家不过洗漱一番便又出门去了。

他心中隐约有点底儿,公子这时候出门去能有什么事情,带回来的东西都没休整好就出门去了。等真的到地儿了这心就像是吃了称砣般,敢情自己还真的没有猜错。

他们同公子的情谊是不错,可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提这心里还是有底的。千海半个字都不会多说什么,老实本分的跟着就是了。

季文南这一趟出门归来心情还不错,这东西给千海安排就回屋子去了。这心情好不代表不疲累,这下是真的要去歇息了。

千海领了差事,把事情安排了下去,等差不多休整好了才去看上一眼。

季掌柜今儿也是天日黑了才回来,想着处理点事情再歇息,书房外头便有人的来禀报。

“掌柜的,是季管家来了。”小厮在门外道。他们不能随意进出季掌柜的书房,所以也是站在门外通传一声。

季掌柜放下手上的活计,就着太师椅的椅背靠着歇上一会,听见小厮的通报,直接让人进来了。

“今儿少东家就归来了,只是这人刚到没多久便出门去了。”季管家低垂着头颅禀报,眼神落在不远处的桌案脚处,恭恭敬敬的半点要抬头的意思都没有。

“然后呢?”季掌柜挑了挑眉梢,这眼神犀利的盯着季管家低垂的头。

季管家只觉得落在身上的目光有些尖锐,后背瞬间有冷汗冒了出来。他被噎了一噎,瞬间感觉口干舌燥的难受得紧。他这也是得了吩咐才来禀报的,怎么现在感觉到了不对劲。可他这禀报都说到一半了,接下来的是说还是不说?

“只是公子这般奔波不知身子受的住不,要不要吩咐送点补身子的过去。”季管家真觉得这难办,心一狠便换了说辞。

季掌柜闻言眼神一转没再盯着季管家,“吩咐下去便是,少东家的事情上点心儿。”

季管家这手心全是湿漉漉的汗水,瞬间有种活过来的感觉,还好自己机智的换了说辞,不然这会可就难说了。

“主子的事情少打听,做好你们的事情便是。”季掌柜轻飘飘的抛下一句话。

季管家还以为就这么过去了,果然自己还是太嫩了,这季府里有什么事情是季掌柜不知道的呢?自己这不过说了一句就招来这般回应。他这还是第一次来禀报,结果就撞上刀子了。

季管事恭恭敬敬的退出书房,门边候着的小厮见他出来,直接上前把书房门给关上。

季掌柜等人走了,眼神落在桌案上的东西上,其实季文南回府后又出去的事情他是不知情的。以往或许还会让人特别留意一下,可最近却是没有继续让人看着了。

因为季文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韧,这一叠送到书房来的账本就是凭证,看一个人怎么样不能只靠一人的嘴,他能说得天花乱坠,但做不成事的人都是嘴巴子厉害罢了。

季文南就是能拿账本和他说话的人,这种人到了哪里都能过得很好。这次买船出海都死季文南一个人的主意,这船也走了一遭回来,接下来就看这一趟海商的结果怎么样。

季掌柜叹了口气,把桌上的账本收了起来。他一开始觉得自己恐怕会辜负了上头人的心,怕季文南就此一蹶不振。这下看到他的成果,这心中总算是落了地。

季文琪晚些回到济仁堂后,等到沈元瑶和自己说的消息以后,知道有季府这个招牌在,这趟海商说什么都不会亏,这一路也有消息传回来,只是这人还没有回来,这心还是不怎么放心。

翌日一早,沈元瑶碰上了刚起来的强子,他爹出去好一段时间了,楚劲那边总会隔个几天就来信,正好今天就到收信的时候。

以前楚劲出门在外只会给妻子写信,楚强那时候还很小还不识字,他便没有要给他写信之类的,有时候在给妻子的书信问候几声。这一次他出门就只有楚强等着自己,还有作为东家的沈元瑶等着消息,所以看家书的人变成了楚强。

“你爹还没有来书信。”沈元瑶昨天得了消息之后心情算得上巨好,这会见到楚强忍不住要逗一逗他。

楚强那希翼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勉强的道了声谢就要出门去。

“你爹准备回来了,所以没有信件过来。”沈元瑶没想到他会转身就走,一下更是哭笑不得,只能把事情告诉他。

楚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着沈元瑶那真真确确的表情,知道她没哟骗自己,这低落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雀跃的往外头奔去。

距离耀州城最近的码头上停了不少的船只,这些船只是满载着货物出去的,这会也是满载这回来的。码头上围了不少要提货的人,这喧嚣瞬间大了起来。

楚劲待船只停稳当了,这才让人帮忙把这次带回来的货给搬下来,这好几大箱的东西都是值钱的东西。

别看就只有四五个箱子那么多,这是沈元瑶一趟钱下来赚到的钱,为了这些东西可是真的连本带赚的都砸了进来。

“劲哥儿,可是要走了?”船只上有船员看到楚劲招呼着人搬东西,更是热情的唤了一声。

楚劲回头看了说话的人,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是啊,要回家一趟,家里头惦记着。”

这下船上的伙计都笑了起来,还有人打趣道:“是该回家了,这人可都要惦记坏了。”他们这些人多得是爱开玩笑的,这话一出来,周边的人都懂得什么意思,跟着就笑了起来。

楚劲这下没再说什么,他确实是有惦记的人,可那人是自己的孩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关心

楚劲将带回来的东西都寄存在码头一处铺子里,这些货都是早早有人顶下的,这些货都是商铺付了定金的。等那些人提了货,后面的钱自然就回来了。

他的面子不够用,这船只的东西都标上了季府的名号,这些人要不想往后没得生意做,就不敢做那等言而无信的人。

楚劲把事儿都办全之后,只身一人就往耀州城赶回去,天黑之前是必定要回去的,不然就进不了城里。

傍晚些时候,楚劲随着人一块进了城,拿着物什就往济仁堂赶去。他这一趟走下来,那些货物赚了多少钱,最明白的就是自己这个跟船的人。

季府出海的一共有两艘,其中一艘是季府独自一家的货,其中还分了一小部分给沈元瑶。另外一艘则是其他商人的,不过就是凑够了那么多人一块走,季府也不是吃独食的,这有得赚也照顾一些有合作的商人。

这些人不乏有钱的,只听是季府带的船商,这纷纷就跟着投钱投货物。一路下来货物出售的价钱差距太大,每到一个码头港口就下一次货,再将当地出名的货物带上一些,接着往下走也同这般做。

船只一路回来不可能空着船舱回来,一路上也进了不少的货物。楚劲也给沈元瑶修书告知,沈元瑶想了一宿让他自己决定便是,毕竟跟船的是楚劲。

江海的水匪都被清剿得干净,一路走来再顺遂不过,这些跟船来的人更是赚了个满盆。特别是投钱多的这会真是笑得开怀,就连楚劲都是满脸掩盖不住的喜意。

沈元瑶没有特地等着楚劲回来,他们早些才到码头下船,还要处理不少的事情,赶着回来也该是晚间才能到耀州城。她还要开店铺做生意,特别是在越来越顺手以后,这兴致被提了起来。

虽说每日都幸苦难言,可是这银钱进兜里的感觉着实是好听。

桂枝看了眼天色,转头对沈元瑶道:“楚叔这会也该到了。”她知道楚劲今儿回来,平日里都是听楚强说起他爹,这会要见到人了,她难免有几分好奇。

沈元瑶也探头看了看天色,今儿楚劲回来还是要同自己说点话,早些回去也能早点说完歇息。

这会美味斋前没有人排队,沈元瑶直接和桂枝把门给关了,两人就散步般的往医馆走去。

楚劲这会梳洗休整好了,就同季管事说着话。季管事本是怕他呆坐着无聊,想着找些话来说上一说。

结果这话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楚劲说点甚么季管事都会接上几句,这会反倒是楚劲一人讲述着一路上的见闻。特别是各个地方的习俗着实让人诧异。

季管事一直都在这一片地儿,去过最远的地方都只是别的县里,这会听着楚劲说远在几百几千里外的风闻。

这越听就越来劲儿,比起看医术的劲儿还要高上几分。

“爹!”楚强一直点惦记着沈元瑶今早的话,自从楚劲走了以后他一直在学着懂事起来。

他在很多事情上不愿意麻烦沈元瑶,自己能决定能处理的都不回告诉他们。他同人当学徒也是要听师傅的话,想着他爹今儿回来,想同师傅告个假回家来等着楚劲回来。

“你爹可是回不来了?”冯师傅听了楚强的告假,没有立马应下来,只轻轻拍了一下长裤上沾到的木屑。

“今儿就回来了。”楚强愣了愣,感觉冯师傅这话说得不好听,他不说了他爹今儿会回来到吗?怎么还这般问。

“那你着急什么?”冯师傅给了楚强一个眼神,眼神里的意思就是不答应,“这活还很多,你什么都没写会,见了你爹你要怎么说?”

冯师傅说完这话便不再搭理他,直接俯身继续把木板细细量磨。楚强被这话说得一时回不过神来,直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懵懂。

其他几个学徒看不过眼,直接上来把他带到一边去,装作在教他看量,嘴里说得却是:“今儿的活做完了自然能家去,你这会告假冯师傅是不会应下的。”

楚强这下是知道冯师傅的意思了,有些闹不清这是为什么?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爹了,这不过只是想告假一日,为什么这都不答应呢?

那个来拉楚强的人见他一脸懵懂,知道他还没明白,又压低了嗓音解释道:“这人都回来了,什么时候都是能见到的,你还不如好好做好自己的活。”

这学徒说的明明白白的,楚强就算是再不开窍也懂这意思了,开始还不能理解,转头就往自己的的位置走去,这肚子里还是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

冯师傅时不时的停下动作一一查看徒弟们的手工活,其他好几个人都是比楚强来得早的,这时候都勉勉强强的能接了一些小活计。楚强拜师的时间晚些,这刨木头量尺寸的活计都做了差不多三个月了,这会别说接活计,就连钉钉锤锤的活都没给他。

楚强告假没成,不能理解冯师傅的意思,这会憋了一肚子的恼火,一直做惯了的活都不比之前好。感觉到冯师傅的靠近,为了遮掩之前做的木材,一紧张差点没往自己手上去。

冯师傅站着看了好一会,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你这做的都是甚么活?”伸手拿去那几样下手用的木材,上面的毁了的痕迹再明显不过。

“你心思要真不在这儿,打明儿起你也不用过来了,就这往后走的步子还能有什么看头。”冯师傅说完便把那毁了的木材扔在地上,他不是浪费的人,只是这木材被毁得用不上了,除了扔弃了别无他法。

楚强低垂着头颅不吭声,冯师傅说得句句在理,这些都是是他自己不专心造成的。可让他走人自己是不乐意的,他识字念书不行,这门木工的手艺自己是真心喜欢的。

只是今儿受了楚劲的影响才走神了,楚强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站着愣了片刻,渐渐把心头的烦乱扫了开去,专心对着手上的木材。

这一专心到晚些师兄们来喊自己才知道天黑了,这下是真的下工了,楚强想到楚劲这会也该回来到了,半点不犹豫的就走人了。

其余人见他走的飞快都笑了起来,这急性子真是半点不缓和。他们纷纷同冯师傅打招呼告辞,各个往自个家中走去。

冯师傅等人都走完了,再将手上都东西细细修边,等最后一个动作下去才停了下来。看着周围带的徒弟都走完了,除了自己这一块还有些许的木屑,其他地方都收拾齐整了。

这善后的事情一直都是最后进来的楚强做的事情,今儿着急着见楚劲,也顾不上收拾东西,直接解了围裙就走人了。

这次反倒是师兄们给收拾完了去,冯师傅再次看了看手上的东西,细致活就是耗费时间,可就是细致才能赚钱,这手指的功底就必须要练好来。

他带的徒弟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是楚强可以说是这些人中拜师最小的一个,他也是看在他喜欢的份上才收的。不然这般大小的孩子,送这儿来是想找个照看孩子的不成?

想到这儿,冯师傅终于抬眼看了看外头的灯火,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转身回了屋子去。

楚劲见到楚强的激动不亚于儿子的,若是他还小,这会抱着抛起来都是可以的,可是看着儿子这身板,最终还是将手掌落在他肩上拍了拍。

楚强的事情沈元瑶每次回信都能说上一些,楚强自己不知道这些,楚劲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这几月不见,倒是长成了个小大人。”楚劲看着儿子欣慰道。

楚强激动难以言说,这会听见他爹这么夸自己,这嘴一张开说得却是,“我今儿被师傅训斥了。”他从来不会同人说这种事情,只是见到楚劲就再忍不住了,这话说出来的带着几分颤抖,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委屈。

季管事本听楚劲说得起劲,这会见父子俩还有话要说,这悄不出声的就走人了,也没打扰了这两父子说话。

“谁人不知被教着长大的。”楚劲知道他委屈,这般大就想着怎么生活,也是自己没用。

冯师傅这人沈元瑶说了是个好的,这训斥多半是因了自己,这可能是教导但训斥的可能不大。比起安慰儿子,他更是要教会他明事理。

这别人的安慰或许没用,因为楚强不会同别人道委屈,可在楚劲面前自己就是他的孩子。这心里难受,憋着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只有把话都说了出来才会觉得这生活是真实的。

楚劲就笑着听他说,他一点都不懂得木匠要做什么活,可是听楚强一点点说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是感同身受,说到受伤的时候,忍住了要上手查看的动作,却盖不住眼里流露出来的关切。

两人就这么一说一听的过了大半个时辰,这会沈元瑶才和桂枝踩着晚霞回到济仁堂,看着两父子相对坐着聊天的画面。

一百五十七章思索

日幕半垂,晚风带着雨后的湿润,树叶摇曳带下些许的雨滴。沈元瑶提了提背上的簸箕,步伐加快往家里走去。

远远看到沈家烟囱升起炊烟,刚走到沈家院子前,就听到沈元瑶的大嫂贾秀丽骂道:“没爹没娘的小兔崽子,啥活都不做就等着吃。”

“秀丽,嚷嚷个甚。”覃花的声音随后响起,“三丫准备归家了,听到了还不知怎的想。”

“随她怎的想,地都不下,就带着个小兔崽子成天捣鼓个药草,想什么样子!”

覃花听这话也不再吭声,她软弱了半辈子,贾秀丽怎么说都给沈家生了俩大孙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不搭理就是,比起女儿沈元瑶,自个的大儿子和俩孙子比较重要。

沈元瑶就站在院子外听了个完整,简直是要被她这嫂子给气笑了。她一个月前从这具身体里醒过来,没发生之前,怎么都想不到穿越这种事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回到古代就无所谓了,还带着个小拖油瓶,唯一值得安慰点的就是附赠了一个空间戒指。

她从归家至今都会给点银钱贴补沈家,她不过上山采药,回来听了这么一兜子的话,要不是今天听了个正着,还真不知道她嫂子就这么说话的。

沈元瑶还就不信了,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白领,还搞不定这么个掉钱眼里的嫂子了。

院门从外被推开,门板磕在篱笆上声音巨响,贾秀丽猛地一抬头,看到沈元瑶半只脚跨进院子,另一只脚稳稳踩在院子里,心下讪讪,开口道:“三丫,今个怎的这么早归家?”

“不早点归家,怎知嫂子就这么说我家伢子。”沈元瑶勾起唇角,要笑不笑,眼神直接往她身上招呼,“我还久不懂了,嫂子自个偷拿猪肉卖给梁大家,怎的就说我家伢子偷吃。”

贾秀丽脸上一阵红一阵黑的,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覃花见儿媳妇脸色不大好看,上前拉着沈元瑶的手就要往里走,边走还边道:“别说你嫂子了,今个上山没摔着吧,我这心老不安生,见你没事就安心了。”

“娘,我没什么事。你要多管管嫂子,我现在更没事。”

沈元瑶不露痕迹的甩开了覃花的手,她归家时间不算太长,但这一个月她也算是看清这母亲的心,简直就是偏到没边去了。

眼里就是大儿子和俩长孙,今晚要是贾秀丽训斥的是她那俩大孙子,还不跳起来开骂,见是沈元瑶带回来的伢子就放任不管,这种事情发生多了,哪怕是亲生女儿都会寒心的。

“姑姑!”柳安逸看到沈元瑶归家,从院子里铺着的凉席上蹦了下来,直接挂在了她身上。

沈元瑶看着满眼慕孺和委屈的柳安逸,一股子火气生生往下压了一半,般抱着他往院子的凉席走去。

“娘,还不做饭,等会爹归家没吃上饭,又该说了。”

贾秀丽讲小姑子不是还被人抓了个正着,现下心里还虚着,见婆婆帮着她说话,小姑子连个眼角风都没给自己,没有抓着她刚说的话,心下一阵暗喜。

这小姑子果然也是个和婆婆一样软乎的人,好欺负。一个大姑娘带了个伢子归家,说是养父的孙子,谁知道这几年都发生了个甚。

她这么一想,心里还理直气壮起来,越看这小姑子越不顺眼。

沈元瑶帮着覃花打下手做晚饭,饭菜刚上桌,沈厚牛和沈弘光刚好归家,一家人团团坐着吃过晚饭。

“姑姑,今天下大雨,药草都被淋湿了。”柳安逸睁着湿漉漉的大眼,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扣着垫坐的凉席,心虚道:“我收不完,就被淋湿了。”

沈元瑶看了他一眼,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发髻,眼神直接挂在贾秀丽身上。她非常清楚的记得,今早出门前知道有人在家里,特地拜托了贾秀丽帮忙看着点。

“哎呀,我这不是还要看着俩跳猴么,哪得空去看你这些药草。”贾秀丽丝毫不怕沈元瑶,顶着这目光尖着嗓子回道:“那药草湿了也就湿了,明个的日头一定很好,再晒上一天也能用。”

沈元瑶被这么句话给噎住了,就连柳安逸这么小的人都知道,这药草被雨水淋了就没用了,她这一个月来的忙活就全报废了了。

“嫂子这话说得就没道理了,这谷子挨雨水淋了还能用不?这药草也就同一个道理,你说没空就没空,我这一个月来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不就些药草,能有什么用,我劝小姑子还是安心在家得了,女人家终归是要嫁人的。”说到这里贾秀丽还停顿了好一会,讥讽道:“说到嫁人,小姑子,你这还带着个伢子,嫁人那也是难了。”

贾秀丽这话刚落地,院子里纳凉的几人面色都不大好看起来,沈弘光直接一巴掌甩到她脸上,气道:“就你这婆娘嘴甚多,怎的有这么和小姑子说话的婆娘!”

覃花的脸色一片铁青,直接被气得浑身颤抖,“外头人说便罢了,到家里头你也来嚼舌根,规矩大了你了!”她是偏心大儿子和孙子,但也不代表就不心疼这个女儿,怎么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平时看在俩孙子的面上不吭声,现在可是关系到女儿的名声,怎么能不在意。

“沈弘光,你儿子你就不管了?外头人这么说,你家伢子往后是要上学堂的,这么给人嚼舌根,有哪个夫子愿收我们俩伢子!”贾秀丽挨着这一巴掌,倒是不管不顾起来,直接冲沈元瑶嚷嚷:“小姑子怎的就不为我们家想想,不想着俩外甥的名声,直接搬出去住倒省的!”

沈元瑶搂着柳安逸的手渐渐收紧,她倒不是第一次被贾秀丽挤兑,也不想和这嫂子针锋相对,毕竟这不是二十一世纪,提倡男女平等的社会。贾秀丽嫁到沈家就是沈家的人,而她终归是女儿泼出去的水。

本还抱着能避开就不吵嘴的情况,她的忍让倒是助长了贾秀丽的威风。

“嫂子这话倒说得好笑,凭甚是我沈元瑶搬出去住,而不是你搬出去!”沈元瑶冷笑着,一一扫过在座的人,“就凭你今个说的这话,嫂子娘家就这么教嫂子三从四德的?”

“三从四德,你也好意思说,你带着这么个伢子归家,谁知道这伢子是不是你偷偷生的,也不想想我们沈家怎的被人戳脊梁骨!”

贾秀丽平时是泼辣没见识,但这每句话都点到了点上,沈厚牛的脸色更是难看,比墨汁都要黑沉。

“公公,你倒是给个准话,是沈弘光带着我和俩伢子搬出去住,还是小姑子出去单住适宜,今个我就等个准话!”沈家大小事不过就沈厚牛一句话的事,自古以来就没有公公教训儿媳妇的份,这话直接问沈厚牛就很合适。

沈厚牛黑沉着脸,眼神扫到一脸平静的沈元瑶,语气僵硬道:“就听你嫂子的吧,村尾处还有个小屋子,是我们家的房子,修上一修还是能住人的。”话一说完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放,,起身往屋子里走去。

覃花犹豫了半晌,打量着大儿子和儿媳妇的脸色,对着沈元瑶轻声道:“你爹都这么说了,明个得空我带你拾捣拾捣去。”说完就跟上沈厚牛的脚步进了屋子。

贾秀丽一脸得意的看着沈元瑶,嚣张里带着讽刺道:“赶紧拾捣拾捣,明个就搬走,也省的外人说我不厚待小姑子。”

她就顶着硕大的五指印,拉扯着沈弘光和俩伢子回屋去了。

柳安逸见人都走完了,轻轻的拉着沈元瑶的手,问道:“姑姑,我们要搬出去了吗?”

四岁多将近五岁的孩子都开始记事了,柳安逸本就比一般孩童要聪慧几分,别人说的话中都能听出几分好赖,今晚这一连串的事情,早晚都会这么闹起来。

“以后我们俩就住一个院子,地方宽敞不少!”沈元瑶笑眯眯的回道。

之前想着归家为的就是给他弄个户籍,为着能送他上学堂去,现下搬出去单过也不算不好,也不用成天忍着这么个嫂子。

柳安逸打量了沈元瑶半晌,也跟着笑起来拍手道:“那婶婶不会再骂瞳瞳了吧?”

沈元瑶眉眼一冷,“怕她作甚,骂回去就是!”也是她之前想错了,忍让还忍出了尊大佛!

现在这样也好,她们搬出去单过,谁也不干涉谁的生活。

第二天一大早,沈厚牛和沈弘光刚挑着锄头出去,覃花就帮着沈元瑶拿上东西往村尾去。贾秀丽则是站在屋子门口,看着两大一小忙活着,手里拿了个面盆道:“屋子俩伢子还没起呢,就不帮你们忙活了。”说完把面盆里的水往院子一泼,转身回屋去了。

“你嫂子就为了俩伢子,你别想多,娘帮你拾捣拾捣。”覃花早就习惯这儿媳妇的态度,转身就宽慰起女儿,手下动作加快,想着赶紧把东西收好,趁着天还早早些回来做饭。

第一百五十八章晃神

桂枝说得没错,这些签了身契的人买了回来倒也合适。沈元瑶也想到了另一个事情,她同柳安逸都还是季管事收留的,要是买了人来,那这多了几个人出来就不能再继续住下去了。

就算是季管事不说什么,她反而觉得不太好意思。

果然这事情多了起来,这烦恼也就跟着来了。

沈元瑶看着外头经过的人,瞬间觉得自己就是这世间平平凡凡的人,就算是她知道自己是个“特别”的人,但这些都是死死藏住的秘密,一丝一毫都不能透露出来。

刚到这里来的慌张和惶恐瞬间袭来,日头渐渐西沉遗留下艳丽的晚霞。沈元瑶有种不敢出门的消极感,全身有种轻飘飘的感觉,似乎只要有一阵风来,要飘离这一片天地。

“沈大夫,想什么呢?”桂枝说了许久,没见沈元瑶回应自己,伸手推了她一把。晃神

沈元瑶被桂枝这么一动作,整个人瞬间回了神来,身躯的重量瞬间回到身上。她下意识的回头看着桂枝,眼里有些许的不一样。

桂枝这般动作也是习惯了的,只因为沈元瑶从来不会计较这等动作,规矩这类礼数她也未曾真的学过。猛然被沈元瑶这么一看,眼里全是自己看不懂的恐慌和挣扎。

“沈大夫怎么了?”桂枝犹豫着关心的问道,“可是身子不太舒适?”

这段时日确实是忙多了,早起晚归的,女人家这身子确实不如男子的好,这多半是累着了。

沈元瑶听到这话才缓过神来,转回头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有种还能感受到脉搏跳动,哑着嗓音回道:“没事,一下走神了。”

“不是累着了就好。”桂枝松了口气,她感觉沈元瑶并不是走神那么简单的事情。但这话里有安慰沈元瑶的意思,也有安慰自己的心。

两人瞬间都不在说话,就紧紧的看着店铺外头经过的路人。在最后一点光线要落入黑暗时,才一块关了店铺们往家里走去。

沈元瑶走在前边,桂枝同她拉开了半步的距离落在身后,之前忽然袭来的消极感影响了她,这会没发现自己同桂枝拉开的距离。

走进青石巷巷口,远远的瞧见济仁堂亮着的烛火,沈元瑶顿了顿脚步,才发现桂枝跟在自己的身后。

“想着事情,倒没顾得上你。”沈元瑶回头看着桂枝,放慢了脚步等她上来同排才一齐往济仁堂走去。

“是我顾着看街景了。”桂枝也笑笑回道。

这时候天将将黑,这时候出来的人不多,虽说街边也有摆摊子的人,可哪里有什么能看的街景。左不过就是在劝慰沈元瑶罢了。

“过几日寻个屋子就搬出,我这带回来的人越来越多,可不好再叨扰了季管事。”沈元瑶似是随口一说的话,脚步也不似之前的沉重。

“那我是跟着沈大夫?”桂枝立马问道。

刚刚还带着小心思,这会被沈元瑶的话给带走了。桂枝也是沈元瑶带回来的乞儿,能在济仁堂里住着也是因着沈元瑶的原因,这会她都要搬走了,那自己呢?这回是要去哪里?

虽说沈元瑶托着季管事给自己弄了个户籍,可她身上半分钱也没有,没了沈元瑶帮衬那自己这回又该去哪里?

桂枝平日里看着成熟稳重,可事关自己的去留,这会也难免着急起来。

“这个......”沈元瑶看着越来越近的济仁堂,“你在那儿都是可以的。”抛下这么一句没有明确的话,她一个大步就跨进了济仁堂大门。

这会杜仲正在柜台前,听到脚步声抬眼看来,看到先进门的沈元瑶喊了声:“沈大夫。”然后转开眼珠往沈元瑶身后看去。

桂枝这会被沈元瑶说得话给震得回不了神来,这会哪有注意到杜仲看过来的眼神,紧紧的跟在沈元瑶身后走了进去。

杜仲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但是还没有喊住桂枝,他瞧见她那神情多半是没空闲搭理自己。这心中难免有几分不好受,但也知道不好贸贸然的喊住人。

他因着桂枝不得其解,桂枝则是因着沈元瑶愁眉苦脸。她一直想找了机会同沈元瑶说话,可这一回到济仁堂,沈元瑶明显没有空闲同自己说话了。又不想好大大咧咧的当着众多人的面说出什么来。

毕竟沈元瑶这个当事人都没有说出来,她若是贸贸然的开口了,那就是说了别人的事儿。

等食过晚饭之后,沈元瑶催着柳安逸去洗漱歇息,自己起身就去寻了季文琪。桂枝看着沈元瑶的背影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没有跟着上去。

济仁堂的下人仆从都不能上桌食饭,也是这几个大夫和杜仲能一块同桌,桂枝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杜仲自然收入眼底。从一回来就这般奇怪,虽说他知道不能随意探知别人的私事。

这会确确实实是要忍不住的,有些事情一旦沾惹上桂枝他就不是稳重的人。桂枝一来便是自己带着的人,平日成天在一块做活,有点什么不对劲,杜仲都能猜中个一二来。

现在桂枝到美味斋帮忙去了,白日出门前见上一面,到晚些时候才会家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饶是聪明伶俐之人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杜仲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桂枝愣了片刻才知道杜仲这是在问自己,平日里有什么事情确实是可以问上一问,可现在的事情不是自己的原因,她有心想找人说上一说,心里也知道不能随便开口。

“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屋去了。”桂枝说完就先走人了,怕杜仲再多问上几句就要忍不住说了出来,只好先走了。

杜仲看着桂枝那落荒而逃的姿态,这心中的疑惑更是加大了,隐隐约约还有些说不出的烦闷夹在其中,不得舒缓也不得原由。

沈元瑶自然是不知道因着自己一句话干扰了两个人,她找季文琪便是要说自己要搬走的意思。

她想季文琪在耀州城比较熟悉,这买屋子的事情拜托他再合适不过。季文琪听沈元瑶说了她的意思,这心里已经是有了答案,他也不会多问什么话来。

季文琪觉得沈元瑶搬出去也是个好决定,济仁堂毕竟不是沈元瑶的家,这住上一段时间没有人多说什么,季管事也不是那等小气吧啦的人,可是季家里的人可就不一样了。

上回有本家的人来,看到济仁堂有个女子当大夫都念叨了好一会,季管事可是半点要拐弯的意思也无,半点也不给本家的人面子直接反驳了回去。

本家的人不是经常来,季管事这直肠子可是别人问什么就会回答什么,到时候还是一场说不清的官司。再说了,有自己的屋子也好过寄人篱下。

“我帮你留意,有合适的我在同你说。”季文琪应了下来。

沈元瑶这是下了决定的,特地去和柳安逸打了个铺垫。柳安逸也不知有什么想法,只开口问道:“可是要家去?”

柳安逸还以为沈元瑶说的是柳叶村的沈家,要家去的意思便是回到村子里去。

“我也好久没见柳大娘了,还有茂子他们,回去要和他们一块抓鱼去。”柳安逸见到强子之后更是想见以前的玩伴。

“不是,我们还在城里,只是要从济仁堂里搬出去。”沈元瑶半蹲着看着柳安逸,只有这个高度才能直视柳安逸的眼睛。

“那我们还能见着季爷爷吗,还有大牛叔......”柳安逸沉默片刻,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其中还加了许多人上来。

对他来说,从济仁堂搬走那便是同这些人都断了联系。就像是从柳叶村里搬了出来,柳大娘、阿奶、阿爷、茂子他们都已经见不到了。这要是搬走了不就是许久不能见面了吗?

柳安逸想着还是觉得有些难过,熟悉了一些人和生活就会有些舍不得。

“想什么呢?”沈元瑶不过是给柳安逸说上一说,没想到他会想得这般多,也瞬间知道他心中的敏感处。

“你每日还是能过来玩耍,我们只是不住在一块了,以后还是能见面的。”沈元瑶尽量解释清楚其中的关键,也是为了他这敏感的小心思。

柳安逸听了这解释心情瞬间好了起来,知道以后还能见面,便不在纠结那么多,只说:“有姑姑在就可以了。”

沈元瑶点了点他的额头,调笑道:“也不知道刚刚谁那般难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辈子见不着了。”这话说完想到了什么,往柳安逸的脸上看去。

她忽然想起柳大夫来,他们有好些日子没能想起柳大夫了。柳安逸之前还会想起柳大夫来,那时候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有些变动更改他都会难过一遭,现在看到他的笑脸,沈元瑶这心定了下来。

小孩子心思再单纯不过,在这上头是没有过不去的坎。沈元瑶本还以为柳安逸老成的性子该不过来了,这还不是给摆正来了吗?

既然柳安逸这会好了,沈元瑶自然不会忽然提起柳大夫来,这会还不合适想起这些伤心事来。

一百五十九章闹事1

不过几日季文琪便寻了好几处要变卖的屋子,其中都是靠得住的人传来的话,他没有贸贸然的应下来,等告诉沈元瑶之后让她自己做决定。

沈元瑶得了消息的第二日便要去看屋子,这屋子老旧的话还要修葺一番,这时间怎么都要抓紧起来。若是可以直接入住的倒也好些,不过就是一些家具什么的东西。

季文琪特地空出时间陪着沈元瑶去看屋子,就怕她不会说话被人坑了去。

一早上的屋子看下来,真正能考虑的也就两处地方,一处老旧点的要修葺一番才能入住的,一处是新宅子,因着家里出了变故这才要买了宅子好回乡去。

两处屋子都有沈元瑶考虑之处,老旧点的地儿离青石巷不远,这附近的巷子都安静,在这等地儿是非都能少点,邻里邻外的都是些好说话的人家,这样的地儿是非少。这家人也是要回乡下养老,因才挂着变卖。

较为新的那宅子就在闹市处,周围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商铺,这一整日都是热热闹闹的。主要是离美味斋比较近,这样来回来也方便不少。主要是这儿柳安逸回来倒也便利不少。

两家的屋子要价都差不离,就是青石巷旁边青花巷那一屋子比较着急,今儿看屋子的也不止沈元瑶一人,还有些人在她之后就进门看屋子去了。要是不快些下决定就该被人给订走了,沈元瑶着实是纠结着不好下决定。

“可是想好了不曾?”季文琪笑着说道,“你这要是下手慢了,人家屋子就要被定下了。”他其实觉得青花巷那一处宅子不错,离济仁堂距离近,这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便利。

主要还是邻里邻外的人家,那一巷子里的人都好相与,安静的环境对柳安逸念书也好。若是在闹市那儿可就是从早到晚的都是喧嚣,这样的环境可怎么静得下心来念书。

若是季文琪自己直接就选了闹市那儿,毕竟他也不用念书,再加上又喜欢这等热闹事,可能还会同周围一般开个店铺做做。

沈元瑶也是这么想的,之前犹豫还真是觉得闹市那儿便利些,因着柳安逸不得不慎重考虑一番。现在听季文琪也这般说,顾虑一下子就全都没了。

“就青花巷那一处吧。”沈元瑶说道。

季文琪得了话带着沈元瑶又走回去,直接上门寻了那管事的,这宅子变卖的手续算不得繁杂,可因为看的人多,他们还是找了管事说上一声比较好,不然到时候给别人定下了,沈元瑶还不要懊恼好一阵子。

他们走回青花巷的时候,那家的管事正送走一批人,嘴里还说着:“可要你们主子好好考虑,别看这宅子看着老旧,里边的格局可是真真的好。”

来看宅子的人和气的应和了几句,登上马车就走人了。

那管事的转头看见沈元瑶和季文琪,知道这二人刚离开不久,迎了上前来,“可是落下了东西不曾?”

“这东西没落下,就是回来同管事说一下,这宅子我看着很是满意。”沈元瑶笑意盈盈的说道。

这宅子看着老旧,可里头可真的不小,若是新宅这会指不定什么价格去,等修葺一番直接就能住人了。

管事本对沈元瑶没抱有太大的希望,不少人看了走后多半是没有要买的意思,就算是考虑的人家也是考虑着就没有了后续。随意沈元瑶他们走的时候,这心中可是真的没什么希望了,没想到他们走后还回来了,直接说的就是要买下来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你们东家凭证什么的可齐全。”季文琪在一旁道。他本就是沈元瑶带来看宅子的,这会也要问清楚这宅子的底细,不然等钱给了闹出什么事情来就得不偿失了。

管事欢喜得一来,一连声的说着好话,半点都没觉得季文琪说这话有什么别的意思,老老实实的把事因给说了个完全。

沈元瑶和季文琪这才完全放心下来,两边说定之后,给了一部分的定金,还让管事给写了一份证明,接下来就等着管事到官府去把手续给弄好,明日到济仁堂去寻自己。

这宅子的事情算是定了下来,沈元瑶也放松下来。

沈元瑶直接往美味斋去,今儿是桂枝一个人去开门,就怕人多她忙不过来,这会事情做完了自然要过去的。

远远的走到街头便瞧见前边围了一团的人,沈元瑶正纳闷这是什么情况,等走近了才瞧见是围在美味斋门口。沈元瑶心中一紧,加快脚步往人群里走去。

“你这分明就是放了脏东西,不然我这一喝了就腹部绞痛?”男子爆喝一声,沈元瑶在人群外头都能听见。

这话一出来,沈元瑶哪里不知道这是什么事,敢情是来闹事的。她挤进人群中去,也不先去美味斋那儿,她倒是要看看这人是要做什么。

男子站在柜台前边,因着他来势汹汹不好惹的样子,原本排队的人都纷纷走开了去。他们瞧着这人就不像是要买东西,多半是来寻晦气的。

只有一个女子在店铺里,一个男子气势汹汹的过来,谁敢上前帮忙说话,就围在一旁等着看个热闹。

男子眼风扫过围着看热闹的人,确定这些人不会上前来帮忙,这气焰更是嚣张起来,狠戾的眼神就盯着站在柜台后边的桂枝。

“你们今儿不给我个交代,我就砸了你这店铺。”男子四下探看,店铺里就只有一个女子,对上他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就算是还手也占不了便宜。

他上门来寻晦气不过也是欺软怕硬的,不然怎么不见他去别的店铺寻事儿,反倒是看中了这么个笑店铺。

开始美味斋生意不好,对周围的店铺没什么影响,这段时日忽然成日有人排长队来买东西,落在有些人的眼里就真的眼热了。这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特地寻来的,可这要动手打人的架势可不是假的。

“瞧你这话说得中气十足的,看着就不想是不舒爽的,你这是上门来寻晦气的吧。”桂枝半点不怵这种寻事儿的人,她以前可是个乞儿,什么人没见过。

以前是不得不向人低头讨好,都是为了生活罢了。现在她可不是街上乞讨的乞儿,这美味斋开门做生意,端的是行的直做的正的心,碰上这种人可是半点不落下风。

桂枝瞧见周围那么多人都在看着,要真的就认怂了可不就是告诉人家,美味斋的吃食确实是有问题,那以后还怎么开门做生意?她不知道美味斋赚不赚得钱,可是常见有管事来寻沈元瑶商议的,这可是干系了不少事情的。

上门来寻事儿的半分都不能低了,这些人可都是顺杆子爬的人,有了第一次难免会有第二次。

桂枝念书不多,对这种事儿可是了解了不少的,这会只能比男子强硬。

沈元瑶在人群中都要忍不住赞一声,这桂枝平日里看着不显,这会倒是嘴巴子厉害多了。她更是觉得桂枝合适做这等事情,这份胆量不是任何女子都能有的。

“我就是吃了你们美味斋的吃食才这般,你们还想赖账不成?”男子见她这半点都不怕的样子,这心里更是气的眼红。

“你拿出证据来,我们开门做生意也是讲道理的,不给个证据,谁知道你们是要讹诈还是别个的!”桂枝回嘴道。

开门做生意就不能怕事,桂枝这话里话外都挂着道理,抓奸抓双抓贼拿脏,说吃食有脏东西那就要拿出证据来。

桂枝这话迎来一阵喝好,看热闹的人不免有些血气的,见她说的有道理,加上美味斋的吃食着实好吃,不然也不会排着长队来买吃食。

沈元瑶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人,心里默默的给桂枝点了个赞,看来自己没有直接出头还是好的。这两日一直都在想桂枝的安排,看这样子桂枝还是个有魄力的人。

季管事那边断不会收了桂枝进医馆的,济仁堂里男子居多,平日有杜仲在看着倒是还好,但女子在有便利的地方,自然也有不便利处,沈元瑶要是搬出去了,桂枝倒是不好继续住下去了。

所以沈元瑶那日同桂枝那般说也是为了她好,早些想好了要怎么过才是办法,自己也不能一直顾着她不是。

周围一片嘘唏声,闹事的男子瞬间气恼起来,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娘皮嘴皮子这般厉害。眼睛往柜台上的东西扫去,找找看有什么能威吓一下这些人,嘴上说不过就要动手砸东西。

“你这是拿不出证据来要动手了吗?”看热闹的自然眼利,知道他这是恼羞成怒了,要动手砸东西了。

男子冷“哼”一声,才不管这些人说什么,执气柜台上的篮子就要往地上砸去。桂枝瞥见他这动作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这种人最是混不吝的,这东西保不准就要往自己身上砸来。

“我劝你把东西放下。”沈元瑶一个大步走了出来,喝住要动手的男人。

“沈东家!”桂枝看到走出来的沈元瑶,那慌乱瞬间又消失不见。

男人听见这一声,持着手上的东西转头,看到是个小娘子,嘴角勾起冷笑就把东西往地上砸去。

哐当的声音响起,接下来的是男子的痛呼。

第一百六十章闹事2

男子只觉得膝盖处一阵麻痛,身子往后仰倒,结实的手臂直接砸在柜台上,一声巨响过后是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比起手臂男子只觉得膝盖处的疼觉更是强烈,抬头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看去。

沈元瑶站直了身子在美味斋面前,日光从她身后照射下来,男子有一瞬间的看不清这人是谁,只能从身上的衣着颜色认出人来。

“怎么?闹事还不给教训了?”沈元瑶笑眯眯的看着发愣的男子,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个半跌倒的男子。

男子不知道沈元瑶怎么出手的,看热闹的可是全看了去的。特别是桂枝喊出那句东家以后,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沈元瑶也是个扬着笑的狠心人,上去对着人的膝盖就是一脚,本来这一脚踢在这彪悍男子身上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看那男子半跌倒的样子,着实不像是力道很轻和的样子。

特别是那一手臂砸在柜台上的声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姑娘家能踢出来的力道。

看热闹的人更是兴奋起来,这东家可是个人物,一上来就是一脚,看着还是个有点功夫的人。

沈元瑶有没有功夫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就是借着人身上的穴位动的手,这膝盖上从什么地方下脚最能让人麻痛,她可是全都知道,哪里有什么功夫。

比起收拾这个男人,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柜台,别看这是个小小的店铺,可里面的装修和修葺都是自己的心血,还有这柜台都是特别画图让人做下来的。听到那响声,这心里都疼得要流血了。

男子回过神来,想给眼前这个东家点教训,可这站都站不住脚来,气势一下子就跌了一大节。这场子是找不回来的,可要让他向这个半点大的姑娘说好话是不可能的。

男子强撑着要站直身子,沈元瑶撇了一眼,毫无心意的劝道:“你这腿一时半会缓不过来,省省心吧。”

沈元瑶话刚落下,看热闹的人知道这热闹是没有了,可也有热心肠的人开口喊道:“送官府去吧,这就是来找事儿的吧。”

周围的人都附和说该这般做,男子也听到了这话,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平日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也知道要找软柿子来捏一把,可今儿不知怎么就这般背运,直接踢了个硬石块,没得个好处就算了,这腿还疼得厉害。、

“这倒是不用。”沈元瑶笑着回道,“各位要买点什么吃食,我们开着门呢。”半点眼神都没给这个半坐在门前的男子,转身走进了店铺里边。

生意还是要做的,本来要买吃食的人见这男子整个人都软了,怎么都不怕了,照着之前的队伍又排起队来。

一长排的队伍买着吃食,队伍旁边还坐着一个彪悍男子,这画面看着都滑稽搞笑,两者也相安无事,谁也不去招惹谁。

男子则是觉得丢脸至极,本以为是个软柿子,结果还吃了教训,心中懊恼的要吐血,这面上还强撑镇定的坐在原处。都是这腿还麻麻地,实在是走不的路,不然早就掩着脸走人了。

客人买了吃食便走人了,这会也没多少人在,闹事的男子也灰溜溜的走人了。沈元瑶忽然开口道:“可是想好了今后要怎么办?”

桂枝闻言抬头看向沈元瑶,沈元瑶则是背对着她,问出这话似乎是不经意说出来的。今儿因为有人来闹事,她这一时之间没能继续想,这会沈元瑶说起来,她难免还是有些心思。

“未曾。”桂枝低低的应了一声。这不知的意思包含了很多,她现在在官府挂着的户籍是因为季管事的原因,不然还是个黑户。

沈元瑶不会一直在济仁堂里边住着,其实她都知道这安逸的生活也只是一时半会的,只是不知不觉得就过了这么久。济仁堂里的人都和气好说话,也别是杜仲,别看他那沉默闷骚的性子,这心底其实很是和善。

对她关心最多,在各种各样的事儿都是一点一点的教她,她也有心不麻烦别人,可自己确实是半点实力都没有。想学点岐黄之术结果药材都认不全,也就只能给做点打打下手的活,别的事儿是半点都做不到的。

沈元瑶本就背对着她,本想着用轻松的语气来说道一下这事儿,结果反倒是让桂枝想多了。回头一看就撞上了神游的人,一看她恍惚的神情就知道是自己的话让人误会了。

“你可以考虑做点别的,我这要搬走了,你便同我一道吧。”

桂枝本还在神游,听了这话瞬间回过神来,直愣愣的看着沈元瑶说不出话来。

“应还是不应你也说句话才是。”沈元瑶笑着说道,“你这可是要跟着我好长一段时间呢。”

沈元瑶也是考虑到桂枝只有一个人,不可能再去投奔亲戚,不然早就该走了。可见是没有亲戚可以投奔的,她也不是做慈善的,要她帮忙也是可以的,那难免要有点别的牺牲。

桂枝知道沈元瑶话里的意思,“只要能跟着沈姑娘,去哪我都无所谓。”激动得声音带着颤。

沈元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桂枝瞬间就愣住了,感觉沈元瑶高大的形象瞬间就崩塌了,还是半点都不剩的那种。

两人说完又开始忙碌起来,丝毫没看见商铺对面探头探脑的乞丐门。

年长的乞丐站在对面的角落里看着这边,特别是看到桂枝的时候,眼睛眯了起来,有一瞬间的迟疑,“你确定是那个小兔崽子?”

他身边也在探头探脑的年轻乞丐笃定的回答道:“是他,我可没认错,就是这一身怎么看都不是个男的。”

年长的乞丐得了肯定这下更是气恼,他就说怎么找不着人了,还真的是攀上了大腿吃香喝辣的。以前还以为是两人有什么私情,这下看那小兔崽子的装扮,敢情还是个姑娘。

他狠狠的在地上啐了一声,“我们过几日再来。”这是要找机会给这小兔崽子点教训,既然人都在吃食铺子里了,那天天给他们顺点吃的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吧?

年轻的乞丐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一时半会的还真没想出什么章程来,只能转身跟着他走了。反正跟着头儿走便能有吃食吃,有什么好担心的。

桂枝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还沉浸在惊喜中,手脚更是轻快不少。

没几日那宅子的房契便送到了沈元瑶手上,后面接洽的事儿都是季文琪一手操办的,这房契上面的名字则是沈元瑶的大名。

沈元瑶拿着这一纸房契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虽说美味斋铺子的房契也在她手上,可那也到手很久了,怎么都比不上这个新来的房契。

季文琪看她这市侩的模样,差点没憋住要笑出声来,但又只能强忍住。

“你可是小有钱的人,怎么就像是没钱的一样。”季文琪还是忍不住要说她几句,特别是看到她喜滋滋的样子,着实不像给人看诊时候的正经。

沈元瑶抬头给他个白眼,“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话接的不伦不类的,季文琪这下真是忍不住笑意,当着她的面就笑了出声。

接下来每日都是桂枝一个人去开门,沈元瑶对新买的宅子可是相对的上心,就像是美味斋的店铺一般,找回之前装修店铺的师傅,几张图纸上去就开始修葺宅子。

宅子里边的东西都被搬走了,什么家具都没有留下来,沈元瑶也省了要把宅子清理一遍的心,这里里外外的家具都想好了要弄点什么家具才好。

木工活最好就找熟手的人,沈元瑶想到了覃正康,又不好直接上门去寻他接活,至少转了个弯跑去找了柳大牛。

沈元瑶还特别嘱咐了柳大牛不要同覃正康说宅子是谁人的,只说是朋友的,只要做好的家具交了货便是,其他的便没有什么太大的要求。

沈家人不知道沈元瑶这般有钱,开了商铺不说还买了宅子,要是让她拿泼辣的嫂子知道还不知道要上门来做什么。还有一个是想照顾覃正康的活计,这村里的相亲帮上一帮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不能让他知道是自己的活儿,到时候可是真不好看。

柳大牛按着她说的话上门去寻了覃正康,半个字都不提起沈元瑶,只说是同村的老乡照应生意。覃正康也不做他想的就应了下来,比接别的活还要上心,在价钱上也是用最优惠的来算。

宅子的修葺和家具都在进行中,沈元瑶时不时的就去宅子里看师傅做活,哪里不对也要指点一下,这边忙得热火朝天,桂枝那边则是遇上了麻烦。

那日有人上门闹事的时候,人群中便有乞丐在看热闹,那年亲些的乞丐盯着桂枝就移不开眼,只觉得她眼熟得很。特别还是在美味斋这个点心铺子里,这注意都在她身上。

直到桂枝开口呵斥那男子,那年亲些的乞丐算是想起来这人为何眼熟了,敢情还是个认识的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闹事3

美味斋后院静悄悄的,几个乞丐围着后院门口,或站立或蹲着守在此处不动弹。后院前边的小路有人远远走来,其中一个小些的乞丐瞧见了,跳起来低声喊道:“有人来了。”

他们着实是羡慕这个乞儿,怎么就攀上了这东家的大腿,看那脸颊圆鼓的模样,平日里的吃食一定很好,不像是他们这些乞丐,有的吃也是一两口的事情,没得吃就是面黄肌瘦的。他们怎么会不羡慕这乞儿,羡慕中又带了几分恶毒。

桂枝远远的瞧见有人守在美味斋后院,这后院门口不同于店铺前边,前边人来人往的热闹,可后边就是静谧的一块地儿。她瞧见有人围在那儿,脚步走着走着就顿了下来。

眯着眼睛瞧去,这些人的装扮不用多想都知道是什么人,桂枝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这些都是乞丐儿。

隐隐约约站在前头的都不是她认识的人,那些人见桂枝迟迟不走过来,一时间也按耐不住要上前去。

年长些的乞丐本躲在面生乞儿后边,就等着桂枝毫无防备的走过李爱,到时候再跳出来搞个袭击。计划是美好的,岂料桂枝是个谨慎地,见到人守在这儿就不再走过来。

他朝着地上啐了声,一把推开挡在前头的乞儿,冲着还在打量他们的桂枝喊道:“小兔崽子看啥呢?看到我们还不快过来!”

不只是年长的乞丐,就连躲起来的年轻些的几个乞丐都走了出来,那步子直接就往桂枝这儿冲过来。桂枝对他们不是没有影响的,只是有好长一段距离,她强忍着腿软转身便跑了。

年长的乞丐没有想到桂枝还能转身就拍,这下更是气急败坏,指着身边的乞儿喊道:“快去把人给我拦了下来。”

本来他还有些怀疑这女娃子是不是那个兔崽子,桂枝这转头就跑的动作更是让他肯定下来。就是那个小兔崽子,他就说怎么好些时候没见到人了呢。

身边的几个乞儿闻言便追了出去,动作一个比一个的快,他们比起桂枝还是落了一大截距离。他们小些的乞儿肚子都没能吃饱过,这会还要做这等追人的体力活,怎么能快的过桂枝。只是想到年长乞丐说的话,只要把这人给抓着了,以后天天都能吃饱肚子。

就因为这句话就算是肚中饥饿难忍,也还是鼓着一股气追着出去。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冲出一个姑娘,目不斜视的就往前跑,不过一瞬间后边追出了一群乞儿。街上的人怕这些肮脏的乞儿把衣裳给弄脏了,纷纷躲开让出了一条直路。

桂枝在前边推挤着人群,后边的乞儿追到哪里就有人让开路来,看到越来越近的身影,他们越是兴奋得不行。

桂枝一边在前边推挤人群,一边往后面看去,这一看真是急的跳了起来。她顾着身后追来的人,眼看着就撞上前边的人。

男子觉得这段时日着实是倒霉,去个糕点店闹事儿,结果被人给收拾了一顿。自那以后都绕着美味斋的大门走,谁知道美味斋那东家会不会看他不顺眼又来收拾自己。

不敢招惹美味斋,那别的店铺总是能捞点好处。他这才找好了店铺要上前去闹事,这没看身后就被人给撞了个踉跄。

“谁撞老子?”男子头也不回的就一句喝骂出声。

桂枝也是在撞上男子后整个人就要往后仰倒,她一时情急就拉住男子的衣裳,脆弱的布料洗涤发白脆弱,这么一手用力直接就扯坏了人的衣裳。

男子听见这布料撕裂的声音,一脸恼怒直接变成了铁青色,撞了他不说还把他的衣裳给扯坏了,这算什么事儿?一定要给这小兔崽子点教训才行,这几日真是倒霉透顶。

桂枝这会正忙着跑路,一点都没发现自己把人家的衣裳给扯坏了,站稳身子就要跑人。结果被人给一把拽住了衣领,愣愣的抬眼看向扯着自己的人。

男子凶神恶煞的看着桂枝,双眼瞪得圆溜就差没手撕了她。

“松开我!”桂枝挣扎着喊道,那些乞丐已经追了上来,比起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她更害怕那些乞丐。

他们真的是混不吝的人,为了吃食就能把人往死里打,她可是领教过的,要是被他们给抓住了,一顿打还是小事儿,就怕他们让她做些对不起沈元瑶的事情。

沈元瑶对她有天大的恩情,她一个人也干不过这么多乞丐,除了跑别无他法。

“你看你都做什么好事了,还让我放开你?”男子闻言眼睛又是一瞪,其中煞气极重。想到这人不但不赔钱还想要走人,还真当他田贵是个好说话的不曾?

“我看你怎么跑?”追上来的乞丐见桂枝被人拎着领子,眼里就是一阵欣喜,上前就要把人给抢了过来。

田贵拎着桂枝一闪,领头的乞丐没抓着人一愣,这才注意到彪悍的田贵,欣喜地情绪一扫而光,讷讷道:“这位爷,这人是我们要找的,可否给个方便。”

乞丐结结巴巴的说完,周围早停留了一群看热闹的,一下子哄堂大笑起来。他这话说出来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要看什么人来说。

他们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乞丐,追着一个姑娘就算了,这会还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让人给点方便,哪里有人会给这种面子,直接笑话都还是小事。

领头的乞丐脸皮本就厚,这会非但没有羞意,反而应为这些人笑了说话还直溜不少。

“这人可是个坑蒙拐骗偷的人,我们帮爷收拾她。”领头的乞丐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桂枝。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田贵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里拎着的人,不看还好,一看就认出了桂枝是谁了。

不就是美味斋的小姑娘吗?今儿还真是赶巧了!田贵不懂自己什么感觉,只觉得手上的人瞬间沉重起来。

看那些乞丐咬牙切齿的模样,看着还真像是债主追着催债。可桂枝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和这些人有关联的人,只是这心虚逃跑的样子,怎么不是无辜的。

田贵心想,该不会真的抢了这些乞儿的东西吧?抢吃食?想到这儿他下意识的否定了,吃食这等东西绝对是hi不可能的,那美味斋就是她在看着,吃食说什么都不会缺了的。看穿着也不像是抢来的。

桂枝一路疾跑,这会身上都是热汗,今儿整理好的发髻都散乱了,脸上满是汗水,这模样看着狼狈至极。

那些乞丐看着她恨不得上来动手,可又忌惮着她身后的男人,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只要这男子在,他们就不敢上前来。

桂枝小眼转了转,在听道那领头乞丐说的话,顿时气极道:“你们抢了我东西还打我,你们真不要脸面。”

四五个乞丐闻言反而笑了起来,“我们最不值钱的便是脸面,又不能当饭吃,倒是你,你赶紧同我们走。”说着就要上前抓桂枝。

田贵这会已经放开桂枝的衣襟,领头乞丐以为他不会帮着桂枝,直接上来就要动手把人给带走。

怎知桂枝身子一缩就往田贵身后躲去,眼看着那乞丐的手要沾到自己的衣裳,田贵喝道:“住手!”衣裳虽说被撕扯了个大口子,可怎么都还是干净的,要真被沾上了脏东西。他忽然有些难受,直接出声喝道。

想到衣裳,田贵不着痕迹的撇了一眼躲在身后的桂枝,转头瞪着这群乞丐道:“她扯坏我的衣裳,钱还没有赔给我,这人可不能跟你们走了。”

是的,这衣裳已经坏了,那怎么都要把衣裳钱给拿回来不是?虽说美味斋那东家凶是凶了点,他着实是害怕得紧,这回可是他占了道理,衣裳的钱美味斋的东家是赔定了。

田贵本来是不想出手帮忙的,可是天大地大的,有钱就有希望不是?所以他还是选择有钱的沈元瑶,而不是这些乞丐。

四五个乞丐被田贵的话给震住了,这人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怎么这脸变得这般神速?

田贵撇了哑口无言的乞丐们,转手拎着桂枝的衣领就要走人,人群里又挤进来几个人。

“抓到了不曾?”年长的已经来就急忙问道。等来追人的乞丐给了个眼神示意,他顺着眼神方向看去。

他想要抓的人被人提溜着就要走人,这下可是着急了,这人该不会要把这小兔崽子给带走吧?以后可就寻不到那么好的机会了。

年长的乞丐心中一着急,大步着跟了上去,“这位爷请等等,我们说点话吧。”这一下就拦在田贵身前。

桂枝一看到这乞丐就害怕,身子被提溜着也感觉到难受,但一看到这个乞丐她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她还记得自己被人给驾着,被人冲上来拳打脚踢的,可这个站着不动的人就是发号施令的人。她还能记得他恶毒狠戾的眼神,特别是在被人扯着衣裳露出的白皙,这人更是来回扫了好几眼。

桂枝知道自己要离开,可厉害就是一个死字。

第一百六十二章相助

桂枝想要逃离的心是焦急和迫切的,不只是长久以来的受欺负和压迫,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保护。她的脸每日都是黑灰满面,嘴唇干裂渗血难看至极,这些都不是自己不爱整洁,而是为了保护自己。

身上有多少灰尘污垢,她是女儿身的秘密就有多安全,这些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这些乞丐不能对良家妇女下手,可对同样是乞儿的自己是半分不会手软的。这些她都知道,心中都有自己的数,所以只能这般做。

田贵明显感觉到桂枝害怕的颤抖,直接把人放在地上,冲那年长的乞丐嘲讽道:“你要有钱赔了我这一身的衣裳,我就把人给你,若没有就别再纠缠,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这话一落下,年长的乞丐浑身一个哆嗦,不敢再拦在他们身前。害怕之余,更多的还是不甘心,他不露痕迹的看了田贵几眼,心下思索着用什么法子能把桂枝给要过来。

“你抓着的这个是个乞儿,她在官府里是没有户籍的!”

桂枝闻言瞪大了眼睛,浑身一个激灵,这种心虚下意识的动作着实明显,田贵也是一愣,结合桂枝这动作就知道其中是有问题的。

“大爷你不信可以去官府查一下。”年长乞丐抓着这一点就不放,颠来倒去的就说这这么一句话来。

“我发什么疯症还去官府。”田贵嗤笑一声,已经没有耐心和这些人混闹。衣裳从胸口开了个口子直到下腰处,和这群乞丐攀扯都是丢脸面的,自己还穿着这样在这个站着,这脸还要不要了?以后还怎么上门去闹事?

这么想着就不再搭理这群乞丐,拎着桂枝直接拨开人群就走了。

年长的乞丐恨恨地看着两人走远,可半个字都不敢说出来,他又不是脑子没了的,那男人看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惹恼了他难保要动手的。

想着都觉得害怕,还是等下回那小兔崽子落单了再说。年长的乞丐带着七八个乞丐就这么挤出人群,消失在热闹的大街上。

桂枝被人拎着领子走,脚尖一下又一下的点着地面,就这么走了一段路她挣扎着要下来。

“你这几斤几两的就敢乱动。”田贵以为她要逃跑,手下的劲儿加大了几分。

桂枝越挣扎田贵的手劲就越大,桂枝险些没喘过气来,勉强挤出几个字来,“你、你先松手,我、我不跑。”这话说完都耗费了好些力气。

田贵睨了她几眼,见她这小身板就算是跑也跑不到哪里去,直接松开了手道:“赔钱吧。”

桂枝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将被捏成一团的衣领整理好,这才对田贵道:“那走吧,我赔钱给你。”说完就径直走到前面去带路。

田贵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桂枝感觉到身后的人跟了上来,这心放松了下来。她刚刚还是靠了这男子帮忙,不然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等着自己呢。

她也怕那些人会直接在美味斋守着自己,到时候还一样是不能回去,沈元瑶最近也忙得厉害,压根不知道要找谁来说上一说才好。

男人跟着自己一块走,这心是安定了不少,现在骗了个护卫还是因为要赔钱,可是她哪里有钱赔给这男人。这么胡思乱想走了一路,压根没觉得田贵觉得眼熟。

田贵跟在身后,自然看不到桂枝那变幻的神情,只想着要狮子大开口,讹上一笔钱也好收工。

结果到了美味斋,田贵问桂枝要赔偿的银子,桂枝则是一脸无辜的看着他道:“这不是还没有赚到吗?”他得了这么个答案差点没被气死,瞪着眼凶神恶煞的就要动手。

他这神情一露出来,桂枝忽然想起这个人是谁了,就前儿来闹事的男子!

“你还想闹事?”桂枝撇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不赔钱给你。”

田贵心中还忌惮着沈元瑶这个东家,见桂枝也不是要赖账的意思,这脸色才和缓下来,着脸色也不过和缓了一瞬间,桂枝下一句话着实让他给愣住了。

“你帮下忙,我赚了钱就还给你。”

这话就是借钱不还的意思,就像被人催债那般,“我有钱会不还给你吗?”、“我们都认识多久了,你还信不过我吗?”这些都是借钱不还的惯常用语。

“你赖账呢?”田贵一动手,那口子被扯开了来,直接就是一片凉飕飕,脸色又沉了下去。

“我赚不到钱怎么还给你,东家这会也不在店里面,你在这个还能看着我,不然我跑了你上哪儿找我?”桂枝言之凿凿,一副“我不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只是这还钱还要有个前提,那就赚到了钱才能还不是。

天贵被带进到店铺里,就直直的坐在椅子上半分不动弹,就等着她赚了钱好给自己。这心能沉静下来,这眼珠子却一直转来转去的打量着店铺。

桂枝也不招呼他,就让他一个人坐着发闲,一个人在店铺里来回兜转着忙活。因着今儿开门迟了,她也不敢多做糖水吃食,这些东西过了夜都不是新鲜的了。

有时候卖剩下的东西要么自己吃了,要不就是送给隔壁的小姑娘家里去,反正吃食的东西都不能过夜,也有大家吃东西的安全。

沈元瑶这般做桂枝自然是跟着一起,昨夜还剩下不少的糖水,送不出去就等着今儿来拿去倒掉了。田贵就看着她扛着这些糖水要去后院,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是上哪儿去?”

“把隔夜的吃食给倒掉。”桂枝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她以为田贵这是无聊才问的。

田贵却是瞪大了眼看着那一桶糖水和摆放齐整的吃食,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道:“我帮你拿出去倒了吧。”刚刚还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桂枝的话,这下倒是主动开口要帮忙。

桂枝以为他是看不过去才要上来帮忙的,丝毫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直接松了手让田贵来,还贴心的告诉他应该倒在哪里。

田贵拎着东西走到后院,特地寻了一块店铺看不到的未知,捏起一块糕点就塞进嘴里。糕点过了一晚上也没发硬,还是酥软香甜可口。一口一个的塞进嘴里,接着又喝了一口糖水。

等黏糯的糕点都吞下肚子,肚中有货的感觉让他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又探头看了看店铺,见桂枝背对着院子没看过来,捏起好几块糕点包好塞进怀里,紧紧贴着胸口的感觉好极了。

田贵觉得满足了这才拿着东西去倒,一边倒还一边在心里念叨着:“这般浪费可不好,这是在浪费口粮啊。”看着被倒出来的吃食,要不是已经拿了不少了,这会多半是要把这些吃食都给捞起来。

桂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后院,走进他身边听到他这念念叨叨的话,噗嗤一下笑了出声:“那也好过让人吃坏了肚子上门来闹事儿吧?”这话像是反问,意思却是实实在在的肯定。

田贵之前不就是打着吃坏了肚子上门闹事的吗?其实他压根就没有钱买糕点吃,上门闹事那是以为桂枝这么个小屁孩会好欺负点。

结果却吃了一顿教训,现在听桂枝这般说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将倒完了的碟子和桶都拿回了院子里。

桂枝看着他沉默的背影笑了笑,这人也不是很坏啊。这么想着就喜滋滋的回去了,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呢。

田贵又坐回了椅子里,刚刚要不是看到那吃食,说什么他都不会帮忙的。等会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再帮忙的!

一炷香过后,田贵拎着手里的柴刀劈了好几块柴火,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自己怎么就出来劈柴火了?他看着手里的柴刀有些欲哭无泪,这都怎么了?

午间桂枝才把做好的吃食端上来,她煮了面条也给田贵匀了一份,先不说赔钱的事情,他这一早上帮了自己这么多,怎么都要报答一下的。

端上桌的吃食比隔夜的糕点要香多了,田贵早些时候可是吃了不少的糕点,这吃食美拿上来之前还真不觉得饿,一看到一闻到这香味是真的按耐不住了。

“快吃吧。”桂枝把吃食放下,转身去看了看各个蒸笼里的吃食,最后看下时辰。

田贵不过几口下去,一大碗的面条就没了大半,他看着空了不少的碗愣了愣,这还没吃出什么味道来这就没有了?

等桂枝回来吃东西的时候,就瞧见田贵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面条,心下诧异:怎么一个大男人吃个面还这般娇气。心里这么想却没说出来,她也是要给他点面子的,说出来多不好意思。

田贵舔着嘴唇还没吃饱的叹息了一声,桂枝那面条也只吃了一半,她没继续吃,而是从蒸笼里挑出好几块点心给他吃,还怕他不好意思,解释了一句。

田贵这人惯来的厚脸皮,这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解释道:“这是你赔我的,我是男子不能少吃。”说着就塞了一块糕点进嘴里。

第一百六十三章搬家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美味斋商铺门前的人也越来越多,桂枝忙得没空隙同田贵说话,田贵就稳稳当当的坐椅子里不动弹,见她忙来忙去也不搭理。

人少还好,人多了起来就忍不住看田贵几眼,人姑娘忙得脚跟碰后脑勺了,田贵则是坐着看人忙活。投向田贵的眼神渐渐锐利起来,他感觉到这眼神久了也觉得些许的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起身来帮忙。

桂枝瞧见他要过来帮忙,眼里闪过一丝丝笑意,十分自然的吩咐他去忙活。

沈元瑶知道这会的客人多,特地过来帮忙,一来到就瞧见店铺里边忙活的两个人。那个高个子的男子还有些眼熟,多看几眼才看出来是那天来闹事的人。

前几天还上门闹事,这会怎么就在店铺里面帮忙了?

田贵一上手就停不下来,也没注意到沈元瑶就再外头,桂枝也忙得顾不上外头有什么人,眼里只有顾客了。

沈元瑶看了看还是没有进去,等着桂枝他们忙完了再来同自己说便是。这么想着转身便回了济仁堂。

一回来便看到了楚劲,沈元瑶心下了然,他这是已经考虑好了。

楚劲确实想了很久,以他一人之力想要做大生意的机会很小,海商一路走下来看到的比自己以前学到的还要多,若是几年前或许还能有机会。可他现在可是一分不值,若不是有沈元瑶的相信,这会还是在车马行做点苦力活。

他也反复想了许多,还是觉得沈元瑶给的条件好,有沈元瑶在楚强那边能照顾上几分。所以他决定接受那二分利益,在她手下做活。

沈元瑶将早些准备好的“合同”拿了出来,也不知道这契约书能不能用上,还特地请了季管事来见证,在公平正大的条件下,做一份记录也是好的。

两人的合作就这么定下了,楚劲收了契约书便走人了,过两日下一趟地船也要走了,上回商铺欠下的银钱也要去收一收。

沈元瑶也没多留着他说什么,他们合作之后的事情就楚劲全权负责了,她也不用过多操心。她就算是想操心也是有心无力,还没那个能力真的能全部掌握。

季管事在堂屋里还没有走,一口一口的抿着茶水,眼神放空的不知在想着什么。沈元瑶略微沉思也没急着走人,她觉得季管事是有什么话要问自己。她这会就安静的等着便是了,至于要问什么她也有些微的底子在。

“文琪那边可是帮着你做事?”季管事将茶盏放回桌上,开口直接问道。

“不是,我们也是合作的关系。”沈元瑶正了正身子,解释道:“同楚劲一般,我负责出钱,他们就做自己会的便是。”

季管事闻言便不再说话,眼睛看着庭院外的大树,脸上的神情平静到面无表情,难得的开始走神。

他一直都知道季文琪不适合接手济仁堂,他怎么说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除了对医术不感兴趣,其余的都是可以的。因着年幼失孤比平常人都成熟,可这性子是真的跳脱,聪慧也是有的,只是都没有放在济仁堂上。

季管事一直忧心着自己不在了,季文琪会被季家的人给欺负了去。自从上回知道了季文琪在做什么,他一直装作不知情的,可这心还是吊着的。想让他摔个跤就知道世事不易,又不想他一蹶不振,只能睁着眼装作不知道便是。

车马行的生意怎么样他是不知道,可从他早出晚归的样子,就知道他做这一行是顶顶的好手。可这一直抱有的期望一下子被大破了,这好与不好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罢了罢了。”季管事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是说什么事情,但是那一脸的释然还是让沈元瑶松了口气。

三日后楚劲再次登船里去,楚强也暂时到济仁堂借住。沈元瑶也从桂枝口中知道了那日的事情,为了以防万一还特地到官府里报案了。

桂枝现在是有户籍的人,虽然说是走后门得来的,可这同那些乞丐是不一样的,这追赶平民百姓可不是什么好话,这样一来官府不得不注意城里的治安,那些乞丐也开始东躲西藏的。

青花巷的屋子也修葺好了,就等着沈元瑶从济仁堂搬出来。她和柳安逸的东西也比进城是带的要多,还是济仁堂里的人帮忙走了几趟才搬完。

桂枝也收拾了东西同沈元瑶离开,同时还有借住在济仁堂的强子,一行四人就从济仁堂里搬到隔壁青花巷里。

杜仲看着兴高采烈的桂枝,一肚子的话憋着一句都说不出来。自从她去美味斋帮沈元瑶看店铺以后,他们能说的话少了不少,就连见面也是早上和晚上能瞧见。

这下子可是济仁堂里搬出去,那以后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杜仲觉得心中不爽气,可也知道不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他总不能直接去和桂枝说:“你别搬走,济仁堂也能住人。”

济仁堂里说得上话的人不是他,而是季管事。沈元瑶这边同季管事说了,那就这般决定了,这些事情不是他们这些人能说的出来的。

沈元瑶想起来有些东西要给杜仲收好,她走到杜仲面前,他都没回过神来。她顺着杜仲的视线看去,就瞧见一脸兴奋的清点着东西的桂枝。

她收回视线,忍不住要猜想些什么,来来回回了好几回,怎么想都觉得杜仲是对桂枝有点别的情绪。

“杜仲。”沈元瑶喊了一声,杜仲明显被下了一跳,眼神慌乱的转了回来,断断续续的问道:“沈、沈大夫可是有什么事儿?”他一想到自己看着桂枝出神,也不知道沈元瑶有没有看到。

杜仲动作有些僵硬的接过东西,小心的抬头看了眼沈元瑶。沈元瑶心中似明镜一般,可这面上却是装了糊涂。他悄悄的松口口气,拿着东西收好,等会在同季管事说。

他看着桂枝出神的事情被沈元瑶打断,这会不敢再继续看下去,但又好奇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们,抱着试探的心问上一问。

“沈大夫以后还会到济仁堂来吗?”杜仲嘴上问着沈元瑶,可真想知道的是桂枝会不会来,可又不能说个清清楚楚。他想着沈大夫要是过来,那么桂枝也会来上一两次吧!

沈元瑶笑了笑,装作不知道他这小心思,“我可是济仁堂的大夫,这还是要过来的。”这话里话外半句都没提到桂枝,杜仲瞬间又丧气起来,只能接受了这个回答。

“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沈元瑶笑着走了,还有桂枝等人一块离开了。

杜仲看着桂枝兴高采烈的背影,走着走着还会蹦上一蹦,这高兴地劲儿有眼儿的都能看出来。心中忍不住说上一句:没良心!

青花巷的屋子多是一进的院子,沈元瑶这新买的屋子是由相连的一进院落给修葺成的,也是因着这屋子占地面儿大,价格也比周围的要贵上不少,加上主人家也急着要卖出去,因着这事儿在才卖了这么久都没给卖出去。

也实在是沈元瑶要买屋子的时候好,正巧碰上了这家人要卖院子,不然这一条街少有人愿意把屋子给买了出去的。

这二进的院子虽然没有济仁堂的地儿大,可里头是沈元瑶特别给修葺过的,其中可是加上了不少现代元素在里头。比不得传统的庄重大气,瞧着可是十分新奇。

沈元瑶请来帮忙修葺的师傅们都忍不住赞叹,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没见过的人。济仁堂来帮忙的人也是一边走一边赞叹着进来。

柳安逸几人也是看迷了眼,紧紧跟着沈元瑶后头走。沈元瑶一边走一边笑眯眯的给他们介绍。也夹杂了几分对自己的钦佩,怎么就这么机智聪慧呢?她想着就自豪,自信满满的感觉真是好受极了。

济仁堂的小厮把东西放下就先走了,柳安逸因着有外人在不好表现得太过,等人一走整个院子都给走了一遍。

等角角落落都走完了,这才一脸梦幻的回来问沈元瑶:“这真的是我们的新家吗?”还没等沈元瑶回答他,自己就先开心的蹦了起来,“可大可好看了。”

柳安逸接触最好的院子便是济仁堂了,他住在里面也没把那里当成家,一直想着柳叶村才是自己家。这会见了着院子更是开心,柳叶村那儿是家,这儿也是家,想在那里住就在哪里住。

这搬了家,也该给美味斋寻人帮忙了,总不能就桂枝一个人看店铺,有时候沈元瑶在也忙不过来。

济仁堂有些便是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季管事也认识耀州城城里的人牙子,见沈元瑶问起便找了相熟的人牙子带人上门来。

这人牙子在耀州城城里的口碑绝对有保证,拿沈元瑶的话来说便是:三无产品的不收。所以,季管事才敢放心的给沈元瑶介绍了来。

人牙子上门的时候柳安逸正巧是歇息,见到这跟在人牙子身后一溜的人,着实是好奇得紧。

这人伢子面庞圆滚滚,连带着这眼睛和嘴儿都是圆滚滚的,整个人看起来和气的不行,就连说话都好听知趣。

“这可是近儿刚招来的,人我都看过了,都是些性子好的。”冯婆子扬着笑说道。

“我先看看。”沈元瑶颔首,走到两排垂着脑袋的人面前,一个个的打量过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田贵

选了一男一女,当场交了钱就把人给留下了,冯婆子捏着钱袋说了几句好话,带着剩下的伢子走了。

女的年龄就十一二岁,脸庞圆圆的,还带着圆乎乎的婴儿肥,看着就讨喜,同那些长得伶俐的不一样,沈元瑶看中的就是这一点,家里人不多和气的人看着就舒坦,比起那些有心思的要好多。

男童也还那年幼,就比柳安逸大上一两岁,沈元瑶也是想着有个同年龄的会好些,这么多人中也就这么一个年龄最小的,性子还看不出特别的来,只等着慢慢观察了。

“桂枝,你先把人带去安置了。”沈元瑶笑着说道。桂枝立马带着人下去了,她不是沈元瑶的下人,比起这两个新来的要轻松不少。

柳安逸一直看着不说话,他在外人面前是特别有礼貌的,肚子里有问题都会等没有人了在问。

“姑姑,他们不回家吗?”柳安逸知道这里是他们的家,那个老大娘把其他人都带走了,还剩下两个下来。一直想问那些人为什么不回自己家,要留在他们家里。

济仁堂里也有小厮和仆役,可他不知道这些也是买来的人,只觉得这些人都是季管事的人,在哪儿住也是正常的。

沈元瑶没有特别避着柳安逸来,他就这么看着全程的交易过程。柳安逸没有下人的概念,见他们没有走就觉得他们是要住在自己家里来。

“他们以后都是我们的家的人了。”沈元瑶顿了顿,觉得要解释清楚比较好。

“那个比你大些的男孩就是你的小厮了,你以后上学堂,去玩儿他都会跟着你一块,你有事儿也可以让他帮你做。”沈元瑶轻声解释道。

柳安逸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沈元瑶,略带几分委屈道:“我自己可以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别人帮我做?”

说着还扭了扭身子,接着道:“你喜欢他们不喜欢我了,那可怎么办?”

沈元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直接爆笑起来。柳安逸没等到答案还等来了一阵爆笑,一瞬间有些不满,那两人难道比自己还要讨喜吗?以前她都不这么笑的。

沈元瑶低下头摸了摸眼角的眼泪,整张脸带着笑后的红晕,接着给柳安逸解释这之间的关系。

整整解释了半刻钟,柳安逸这高高撅起的嘴才收了回来,他是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那两人是他们的人,却不是相互平等的地位,但是,就算是主人和仆从的关系,他也不能对他们不好。

沈元瑶也是怕柳安逸被带坏了,小小年纪就欺负人那多不好。虽然知道他不是这种人,难免还是要说上一说。

日子在楚劲走后又归为平静,沈元瑶白天到济仁堂里点个卯,午间时分又到美味斋帮忙。

这日沈元瑶刚到美味斋,发现田贵又到店铺里来了,上回她还特地走人是不想让他多想,还有一方面是见有人帮忙了,那她就不去凑热闹了。

这回还见着人了,沈元瑶可不会想上次一般走开,而是直接就进了美味斋里。

田贵没想到会见到沈元瑶,他上回来就没见到这东家,他还以为沈元瑶是要桂枝一个人开店做生意。桂枝是知道沈元瑶这个点过来,只是忙着就忘记告诉田贵。

这会两人撞面,桂枝上回也告诉过沈元瑶了,可这心里还是有些小心虚,这种感觉不懂要怎么说才好。田贵那上门闹事的厚脸皮瞬间撑不住了,手上的东西一放下就要走人。

他今天来帮忙也是因为没吃食了,想着桂枝这人好说话,就算是不要钱,给点吃食也是天大的好心肠了。

田贵一来也没说是要吃食的,桂枝想着人家来帮忙,留人吃一顿饭也不算什么大事,加上只是一些吃食,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留了就留了。

结果这会沈元瑶过来了,桂枝忽然觉得自己这般做是不妥当的。

“沈姑娘。”桂枝瞧见田贵要走,上前一步就要解释。

“今儿的工钱还没给你呢。”沈元瑶也没管桂枝,直接喊住了要走的田贵。

桂枝之前同她说过,她私下赔了田贵的衣裳,这钱不多沈元瑶不会多计较。再加上桂枝不是说过,田贵还帮忙看店铺了,那就当做请了一个短工。

田贵本还绷着脸要走人,知道这东家不是好欺负的也不敢多说什么,听了这话脸一下子涨的通红起来,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沈元瑶,半晌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这常来帮忙,我怎么也要给你报酬不是?”沈元瑶似笑非笑,田贵也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嘲讽也不是,说可怜也看不出来。

田贵不曾多读书,这会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形容。只是这心里还真不是好受的。他有段时日没做那种上门去闹事儿的活了,这没有了钱进,那怎么吃得上东西。

桂枝本不知田贵这上门来帮忙是为了甚么,沈元瑶说了出来她就知道了。她想起自己之前便是如此,也是想劳动来换点吃食。也是沈元瑶好心收留了自己,不然自己现在还是个黑户。

除去田贵上回来闹事儿的事情,她还是很心疼他的,只是做决定的人可不是她,就算是心疼看不过眼也没出声说话。

“我、我也是想找份活做。”田贵涨红了脸说道,他也是有自尊的,被人这么说通透出来,难免是会尴尬的。

他就知道这东家不是傻的,他上门的原因只是猜测也能猜出来,加上之前的事情,想要糊弄她是不可能的。

沈元瑶看了他片刻,知道他这话不做假,慢悠悠的开口道:“这城里多的是活做,怎么就来我们这儿了。”

田贵的脸瞬间又涨红起来,他之前上门讹人钱的事情不少人是知道的,不少人对他可是恨的咬牙切齿的。他要是说上门帮忙,有哪家人会相信,就怕他趁机偷了钱去。

他也是想了很久才来美味斋这儿碰运气,没有钱那能有些吃食填饱肚子也可以。谁知道今儿就碰上了沈元瑶,简直悔不当初。

沈元瑶见他沉默了许久也没能说出什么来,这心里是知道了些原因,似笑非笑的道:“早知如今,何必当初。”这话是直接就嘲讽田贵了。

田贵这下是听出来了,想要开口反驳却不知要怎么反驳,要紧牙齿就要走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段时日是怎么了,忽然有了要“从良”的心,可没人真的会看到他的决心,他们能想起的都是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情。

“等等。”沈元瑶开口喊道,田贵这会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看沈元瑶,他已经不想看她们的表情了,只等着她能快些把难听的话说完,他也还早些走人,躲开自己的懦弱和难堪。

“你真要找活做便去车马行寻个季管事。”沈元瑶声音不轻不重,也不会重复强调这些话,自己说的这些她觉得田贵已经听清楚了。

田贵走后,桂枝带着几分愧疚,不敢同沈元瑶说话,只是脸上的疑问却是十分明显的。

“要说什么便说吧。”沈元瑶不想猜身边人的心思,这是一件难以揣摩的事情,多想了自己难受,不想又觉得不好受。这样子猜来猜去的多难受,还不如等人自己说出来。

桂枝是想问为什么,明知道田贵的心思之后还是愿意帮助他,那车马行的铺子是季文琪的,她不知道沈元瑶在里面也有一份。这样直接往里面送人,季文琪不会有意见吗?

可是一想到自己同沈元瑶无亲无故的,也愿意收留自己还帮自己弄了户籍,这些都是她的好心。所以,她还是选择了不问。

沈元瑶见桂枝半天都没有要问的意思,她也不多纠结,开始忙活着做接下来要卖的东西。

田贵这边从沈元瑶这里出去,在安静的后院巷子里站了站。因着这里小道逼仄,这个时辰也少人会走动,这会也只有他一个人在。

日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有丝丝凉意,隔了一排房屋商铺的街道热闹喧嚣,田贵听着这喧嚣热闹的声音,心头有些许的烦躁,烦躁也才起了个头,这荫凉的地方又是丝丝凉意。

走前沈元瑶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因着她说了那番话让他不得不逃跑。她这是在帮着自己,他这种人难得有要向上的心思,这种心思来得快也去的快,特别是在别人不认可的情况下。

他想着要是这么连收沈元瑶嘲讽,往后想起来都觉得难堪,更是不会给自己有好好过活的心思。

也好在沈元瑶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她说那番话也是在试探田贵。在新时代她遇到了不少同他一般的人,一旦受打击便没了好的心思。

她也是在试探田贵,有些人被这么一说,就算是好的心思也会被气恼冲昏了头,这种人不适合帮助,现实和世事都没磨平他的棱角。沈元瑶不是神仙,自然也不能给人点化,这种人还是不要帮的好,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反咬你一口。

第一百六十五章田贵2

车马行人来人往,或是行色匆匆或是带着货物走动,田贵磨磨蹭蹭的走到这儿,忽然顿住脚步,神色不变脑子却想了不少的东西。

一开口要怎么说?就说是沈元瑶让自己过来的?这般说会不会给人不好的想法?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

田贵想来想去都没找到开口的话,要不明天再过来?他这么想着,脚步却是丝毫不动,万一错过了今天,明儿人家不要他了又该怎么个办法?

忽然身后被人撞了一下,田贵的手下意识的就往腰间抓去,手掌中捏了一个手臂。

“兄弟,这行迹可不好。”田贵用力将那人的手甩开,脸上挂着泼皮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个男子。

“大哥,我可不是那般人,就是手甩过去了。”男子模样极其猥琐,两条短小的眉毛挤在一块,显然是被田贵的手劲给捏疼了。

他做这行有好些时候了,盯着田贵也有好一会了,瞧见他傻愣愣的站在这儿不动弹,脸上还有难以选择的纠结模样,还以为是个愣头小子。谁知道一上手就知道有没有,这会可真是看走眼了去,怎么就没想到这人也是行家,才出手就被人给抓了个正着,这算什么事儿。

“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少来打搅我。”

田贵懒得去想他怎么解释的,要以往打一顿教训一番都是轻的,他这会也懒得搭理这人,自己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完呢,那有空搭理这等人。

贼眉鼠眼的男子见他没有要计较的样子,弯腰就往后退去,转身一个矮身钻进了人群中去。

店铺里的小厮在招呼人,田贵一脚踏进大门,见这儿人多就要转身走人,一旁眼神利的小厮立马高声道:“客人这边坐,喝口茶解解渴。”

田贵没有客人的意识,自然不知道小厮这是在喊自己,不曾想到那小厮是个伶俐的,直接上前迎着他就往位子上去做。

“客人稍坐会,我先给您上点茶水解解渴。”小厮利索的上茶水,就怕上门来的客人给跑了。

“我来寻季管事,他可曾有空闲。”田贵坐下之后紧张瞬间就没了,也觉得口渴了,拿起茶杯就灌了一口。

小厮见状立马把茶水满上,殷勤道:“稍等,我这就去寻季管事。”

车马行什么人都有,开门做生意的就是要态度好,无论什么人上门来是一样,不能因为人穿得穷酸就不搭理人。车马行一条路下去可是鱼龙混杂,各样路数的人都有。

你别的不会,可这待客的态度就必须要好。

平日里有不少人是直接寻季文琪的,田贵这会这般直接,小厮没觉得田贵有钱没钱,见他一来就要寻季文琪,看来还是个有来头的人,态度自然是要更好。

小厮去寻了季文琪,引着田贵转身进了里间去。

季文琪瞧见跟在小厮身后进来的男子,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这人他还真不认识,且看看这人是有什么事儿。

“季管事。”田贵一番见礼,没等季文琪开口便说道:“美味斋沈东家让我来寻您,说您能给我寻个差事。”

季文琪闻言挑了挑眉头,这是要给铺子里塞人来了?“沈东家可还说了甚么不曾?”

有人顶着沈元瑶的名头上门来,季文琪觉得有必要问上一番。铺子还是二人一块开的,问清楚了来意可是为了自己。

一般往季文琪身边塞人都要怀疑一番,是不是不满意自己全权掌握店铺,这才安排个人到他身边看着自己。可是这人是沈元瑶塞过来的,他觉得没必要怀疑太多。

别的人不能相信,但是沈元瑶他是十分相信的。

田贵把自己的事情和身份都交代了,季文琪的眉头这下挑的更高了。心中不由疑惑,沈元瑶这是什么毛病,怎么就喜欢在街上捡人?这又来了一个可真真是......

季文琪一时半会找不到好的词语来形容,只能就此作罢。反倒是田贵心里越来越紧张,他交代完这么久了,季管事好半会都没回神过来。

季掌柜是不是不乐意给差事?还是觉得自己拿着沈东家的明天来说事儿太冒失?此类等等的念头都转了一遍,最后更是觉得自己能寻到差事的机会不大。

“季管事若是不方便,我便先告辞了。”田贵想着,自己走人总比被人请出去好看多了,这才自己提出了告辞的话来。

“田、田贵是吧?”季文琪被田贵的话喊回了神,“我这儿正好缺人,我等会找个人带你,你可好好学着。”他说完便招呼外头的小厮进来。

交代了小厮一番,便让田贵跟着一块下去。

田贵这人看着痞气挺重的,直接这幅姿态放到厅堂前招呼客人那真是得罪人。可季文琪也同样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他想让田贵好好磨一磨身上的痞气,到时候还是个不错的助手。

只是他还想说一说沈元瑶这奇怪的毛病,要不是知道她心思不会这般单纯,这会他可就直接去找人了。

等晚些再说吧,这事儿也是该说一说了,不要什么人都往自己身边捡,谁知道这些人品行好还是不好。

季文琪简直是为沈元瑶这毛病给磨的没了脾气,三五不时的就往家里捡人,算什么事儿。

田贵这边顺着小厮出门,有一瞬间恍惚,他本以为这一次算是黄了,怎么知道会真的被收了下来。本来前头引路的小厮也放慢了脚步,特别同他平行走在一起。

“季管事人还不错,对我们也很好,你莫要多想。”小厮自然看得到田贵脸上的恍惚,自然以为他这是被季管事给吓着了,还一直安抚他不要多想。

一路过去能看到的人不多,这会人都在前厅招呼人,厢房这边倒是没那么多人。一路走过来田贵也慢慢恢复了正常,那小厮也带着他走进一处厢房。

“哎,你怎么上后边来了。”厢房里有两人,瞧见小厮带人过来,诧异的看了过来,瞧见他身后跟着的田贵。

“这可是新来的?”男子嘴上问着小厮眼神却是看着他身后的田贵。

“这是田贵,今儿新来的,季管事让他先在你们这儿帮忙。”小厮笑着道。解释完又亲热的拍了拍田贵的背,本来是要拍他肩膀的,可田贵的身高他很难动作自然,只好拍他的背部了。

小厮其实心里是崩溃的,但是面上任然挂着笑意。

“那敢情好,我们正说着人手不够,这不,刚说了就来人了。”那人笑着道。

多人帮忙不是坏事,人手多就轻松不少,瞧田贵这身板体格力气绝对不小,这就更好了。

对于田贵的到来他们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又不是来抢饭碗的,他们欢迎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意见。

那小厮见人送到了,也不再多停留,留下田贵就走人了,前边还那么多人,这事儿可不能耽搁。

田贵便在这儿开始干活,都是一些体力活,就是他的强项,加上这些人都是好相与的,干起活来心情也舒坦。

季文琪本还要给沈元瑶说教一番,结果被沈元瑶给反驳回来,“你那里缺人,我给你找人了,你还说上我了,这算什么事儿。”

沈元瑶这话说得是冠冕堂皇,知道内情的人都不会同季文琪说,她觉得田贵以前要不要面子不知道,可现在不一样了,多半是不会同季文琪多说的。

她也就着这么个道理反驳回去,季文琪也是暗地里咬牙,田贵这人怎么样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以往名声是不好,可现在可是个肯干活的,几乎什么重活都是他一个人包揽的。

他也找不到什么话来驳了沈元瑶,只能看着沈元瑶兀自自豪。

楚强不能同楚劲一块出海,楚劲不在耀州城的时日都是住在沈元瑶那儿。楚强这年岁说大也没到能撑起门户的时候,沈元瑶也不放心他一个人住,费了一番口舌才把人给带回家里来。

平日里也能同柳安逸作伴,白日一个去学堂一个去当学徒,晚些回来自然会一块玩耍。

季府的船上回走商很顺利,这次的船航行的线路比以前的还要长,这一路走得比之前的还要久,四个月后才转回到港口。

沈元瑶将海商的事儿全权给了楚劲,楚劲也没让沈元瑶失望,比起上一次赚的钱,同上次本钱差不多的基础上,更是赚了不少的钱,还带回来不少稀罕的货。

本地盛产的东西在这儿价格不高,可到了别的地方可是好东西,楚劲在别地儿进了不少的货物回来。这一会不是同人订好的货,而是拿回来准备自己卖的货。

耀州城这边少有人有,这一趟下来加上这些带回来的货,卖的完全的话,楚劲也能楚强挣下一个宅子了,虽说不会很大,比起租赁的要好很多。

楚劲想到这一趟下来赚的钱,腰杆都能直挺的回去见沈元瑶。出来的时候难免会有压力,季府带着他走一次可不会一直带着他,他只能多学多看,一丝都不能松懈。

第一百六十六章真实

一场小雨停歇,村间小道上满是湿漉漉的泥泞,一个个走过的人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溅起的泥渍落在深色的衣裳上。

黑压压的云层在头顶上凝聚,田间干活的人都抬起了头看天,有人甩了甩手上的淤泥,不满的同身边人抱怨道:“这什么天,这才停了没多久又要下雨?这活还用不用干了?”

男子身边的人跟着抬头,比起男子的暴躁,他显然是淡定不少,“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

说完便朝田埂走去,同其他干活的人说道:“别忙活了,今日便不干了。”

其余人虽说不高兴,也是对这天气的烦闷,看黑压压的一片云,这场雨怎么都不会小的,还不如直接回去了,明儿再继续下来干活。

不止是他们一家收拾了东西回家,不少人都也拿着东西回家去了。

沈家人也往家里走去,沈厚牛一路走回去都没多说什么,覃花也是看着天气叹息,嘴里嘀咕着:“这天是怎么一回事。”

她这般嘀咕也没人搭理,反倒是贾秀丽跟着一块骂天,沈弘光听着都觉得气闷不已,但不好在外头教训媳妇,就等着回到家再说。

沈家一行人回到家中,沈永见沈永宗两兄弟就在院子里玩耍,丝毫没察觉到天黑一家人都回来了,两人追赶着玩的正欢快。

“你两小兔崽子怎么在家里?”贾秀丽看到这两个操心的家伙,被天气惹出来的气闷瞬间上来了。

几个大步上前揪住两兄弟,覃花见儿媳妇这是要找孙子出气,那里看得下去,直冲上去就把人给拦了下来。

“干什么呢你,吓着孩子怎么成。”

“娘,你拦我做什么,这俩小兔崽子成天就逃学,我送他们去学堂就是这么玩耍的?”贾秀丽显然是气急了,之前还要用俩儿子争点吃食,这会气头上就不管不顾起来,上前就要把人给提溜过来。

覃花护着孙子往后去,指着贾秀丽就是一顿好骂。

沈永见两兄弟吓得躲在阿奶身后,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招惹了阿娘。沈永见怯生生的探头出来道:“是先生让我们先回来的。”

沈永宗见有人说话,立马点头附和。

之前他们就爱用夫子下学的话来逃学,村子里不少伢子都在学堂里,救他们俩个四处撒野,贾秀丽碰上过几次,这次自然是不会相信兄弟俩,直以为他们这是在撒谎。

贾秀丽不敢过分教训儿子,因为有覃花这个护孙子的阿奶,还是有几分忌惮在。可这次是有正当理由的,不教训一顿自己这脾气也消不了。沈厚牛对他们教训孙子没什么意见,毕竟是贾秀丽的孩子,除非是过分了才会说上几句。

贾秀丽一手抓过去,沈永见一个不留神就被他娘给提溜在手里,人都愣住了,怎么他娘就不相信他们的。这次还真的是柳夫子他们家来的,看这黑压压的天肯定是会下雨的,一场雨下来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到时候让他们家去更麻烦。

今儿便让他们先回去了,沈永见沈永宗可是欢欢喜喜的家来的,怎料到贾秀丽一上来就要教训他们。

沈永宗见沈永见被抓住了,想到他娘用来教训他们的棍子,更是紧紧的抓着覃花的衣裳,断断续续的求饶道:“娘,我们、我们没有骗你们,真的、真的是夫子让我们回来的。”

贾秀丽怎么会相信,抓了一个还要抓另一个去。

潮湿闷热的感觉本就不好受,沈弘光本不想搭理自家婆娘教训儿子,可被两个小的这么爱好求饶喊得心烦意乱,冲着贾秀丽就骂道:“拿俩小子撒气,你能奈了你?”

“有空闲在这个教训小的,还不把东西都收好了去。”沈弘光越说越心烦,两眼瞪着贾秀丽,眼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似乎贾秀丽再不去拾掇东西就要动手的模样。

沈弘光平日不爱训斥贾秀丽,这可不代表是怕妻子的,直接一嗓门上来就是骂。贾秀丽也不敢在这时候顶撞,悻悻的将沈永见放下来,转身往院子走去。

沈永见沈永宗两兄弟得了自由,一溜烟的又躲到覃花身后去,在沈家能义无反顾的护着他们的就是阿奶了,在哪里都不安全,只有在阿奶身后才是最安全的。

沈家一下子安静下来,沈弘光也清静下来,烦闷的情绪减少不少,可一看到黑压压的云层又觉得好不上哪儿去。

沈厚牛就一直坐在椅子上看,不出声也不动手,就等着他们自己闹,闹完了自然就安静了。

“三丫在城里可还好?”沈厚牛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覃花还在安抚两个小的,沈弘光两眼放空不知道想着什么,沈厚牛忽然这么一问他们都愣住了。

沈元瑶进城这么久,也不见给家里来信,偶尔也会让柳大牛带点吃食回来,可其他可是一句都没有多说,要问她过得怎么样他们怎么会知道。一个不说,其他的人则是一句都不会多问,沈厚牛一问起来,他们就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堂屋瞬间安静下来,沈永宗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半仰头问覃花道:“姑姑在城里可是住大房子?”他这么一问,沈永见也激动起来,眼里满是好奇。

覃花也愣住了,自从沈元瑶走后,开始还是会念叨几句,这时间一长谁还能想起她来,反而是柳大牛捎带东西回来的时候说上几句,关心的话少有,更多的还是沈家缺了什么,想要她给家里带点什么回来。

沈永见沈永宗最想的人是柳安逸,之后才是沈元瑶,因为小姑姑会让人带糕点吃食回来,他们每月盼着的还是吃食比较多。

按照之前的习惯,这个月也该让人捎带东西回来了,怎么这会都没见着柳大牛带过来。

“该不会是柳大牛给贪了去?”贾秀丽拾掇好东西走进来,听到沈永宗的话,也想到这个月小姑子还没让人送东西过来。

柳大牛一开始上门送东西,沈家人还是惊喜异常的,这次数多了沈家人也都习惯了,现在还养成了习惯,这会没见有人送东西来,还要念叨好一会。

沈元瑶不回来,每次都是柳大牛送过来的,有时候是一些糕点吃食,也有猪肉之类的,上个月还准备了胭脂水粉这等女子用的东西。贾秀丽这个月还盼着小姑子给送点布料之类的,可以给自己做几件新衣裳出来。

这个月都过了好些时日了,怎么都没等到柳大牛上门来,贾秀丽有这种想法不奇怪,之前覃正康给沈元瑶的东西,只要没有其他人在家里,她都会直接贪下来。覃正康这个送东西的不知道,沈家人除了她也没别人知道。

贾秀丽的话刚说完,沈厚牛的眼神直接扫了过来,“弘光家的,混说甚么?”

沈家人都以为沈元瑶在城里的活儿还是柳大牛给牵的线,人家都肯帮忙了,谁愿意贪图这么点东西。柳大牛愿意帮沈元瑶带东西回来,都是天大的情面了,这不长脑子的儿媳妇还怀疑人家,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出来的。

覃花本也是被儿媳妇的话给带着走偏了,这会见沈厚牛脸色不好看,扫向儿媳妇的眼神也是一个寒颤,心中暗骂贾秀丽,怎么就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儿媳妇,还不如一斤猪肉来得实在。

“娘们就是眼皮子浅,少说多做的道理知不知道。”沈厚牛见贾秀丽不再说话,眼神转开来,满是警告的意思。

贾秀丽这下是真不敢多说什么了,被公爹这么教训可真实在是丢脸,她脸色不好看没再敢说话。

至于被沈家人惦念的沈元瑶忙得厉害,这几日天气一时晴朗一时阴沉的,店铺里里外外都要注意,这会实在是忙得厉害。

阴晴不定的天让人烦闷,柳大牛怕柳大娘和秀娟在家里有什么问题,这也快一个多月没家去了,趁着这几天清闲回家一趟也好。

趁着柳大牛家去之前又准备了一番东西,让他顺路给带回去,还和之前一样不要同沈家人多说自己在城里做什么,要问起也是同以往那般回话便是。

柳大牛赶在下暴雨之前回到柳叶村,把自己的东西给秀娟家门也没回,拿着沈元瑶准备的东西往沈家走去。

沈元瑶和柳大牛都不知道沈家说的话,他一上门来就瞧见喜出望外的覃花,心中纳闷不已,这是有什么好事?

覃花还真以为沈元瑶不打算给家里带东西了,怎知道他们的话刚落地,柳大牛就上门来了。看着他手上拎着的东西不少,扬起的嘴角怎么都拽不下来,还要把人给请到屋子里去。

“婶子莫要麻烦,这天快下雨了,我这还要家去,就不多打扰了。”柳大牛直接拒绝。看这天黑沉沉的架势,这雨一下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停,进去坐下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还不如不打扰人。

覃花见他拒绝也没多留人,东西都拿到手中了,今儿吃了沈厚牛的训斥,面上还是要装一下的,开口请人进来坐一坐也只是客套话罢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真实2

柳大牛前脚刚跨进家门,外头的雨就落了下来,豆大点的雨滴砸在屋檐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极响。

娟秀早就候着了,还想着柳大牛等会回不来就要拿着雨具去寻人了,见他回来了松了口气,拿着干净的帕子迎上去。

“还想着你回不来呢。”娟秀笑着说道。

柳大牛黑发上挂着几滴雨水,结果帕子随意抹了一把,水渍没了便把帕子还给娟秀,“哪有不回家的道理。”

“元瑶也不回来一趟?”娟秀将帕子收好,又转身给柳大牛倒了杯水,随意问了一句。

“哎,哪里的空闲,她这忙得脚不沾地,怎么有空来回跑。”柳大牛笑了笑,结果娟秀递来的茶杯,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元瑶都在城里买了屋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买得上。”

娟秀本是无意间问的话,没有探知的意思。柳大牛每次家来都会帮着沈元瑶带东西回来,其余的事儿也不会多嘴同外人说,关于沈元瑶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加上不好探听别人的事儿,平日里是不会多嘴去问的。

柳大牛这份体面的活计还是全靠沈元瑶,娟秀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帮沈家带点东西回来不过是顺手的,还不至于东想西想的。

只是这会柳大牛说的话着实让人吃惊,沈元瑶这才进城多久?怎么还买上屋子了,其中必是有什么不好说的话。

“你看你,连个小姑娘都不过。”娟秀开起玩笑,丝毫不怕伤了柳大牛的脸面,这儿也只有二人在,也不过就是在彼此面前说说。

在外面的话娟秀万万不会这般,玩笑也是在只有二人的时候说一说,其他时候还是要给柳大牛留点面子的。

“这个我可认下了,我同她确实是比不得。”柳大牛老老实实的认了下来,别人不了解这其中的事儿,沈元瑶做了甚么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心里也是一清二楚的。

“认得倒是爽快。”娟秀笑得更欢实了,难得真见他吃瘪,这会心情着实是好。

“你可别不当一回事。”柳大牛悠悠的嘬了口茶水,眼睛看着屋檐下的雨水,不知是在同娟秀说话还是一个人自言自语。

“之前给沈弘光还赌债,说是找我们家借的钱,可我们家就是帮着忙说话而已,这钱还真没出一分。济仁堂里的活计还是看在沈元瑶的面子上收了我,我这会还是跟着沈元瑶学习。

平日沈元瑶可不出来看诊,要出了什么大事儿还是要她来撑场子。这会还同人折腾出了店铺。

开始那会我还看着笑话,没想到沈元瑶在这方面可是两眼一抹黑的架势,这会呢?账本会看人手会招,我回来那会他们还嘀咕着要弄甚么呢。”

堂屋就只有他们二人,娟秀听得有些迷糊,更多的还是震惊,她还以为柳大牛这是在自言自语,话越说越多起来,她算是知道了,柳大牛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是有些不喜柳大牛每趟回来往沈家跑,把东西塞给自己提溜着物什就往沈家去。那一个媳妇能看得过眼去?家门都没进,往别人家里去,其中还是以为另一个女子。

若不是这些年对柳大牛的人品了解,她这会早就哭天喊地的抹眼泪了。

柳大牛停顿了好一会,像是给娟秀消化的时间,“这人和人怎么就那么不一样呢?”说完还笑着看了娟秀一眼,“我还等着让沈元瑶带我一把,我这别的不行,手中还是有些银钱的。”

娟秀消化完柳大牛说得话,听到他又来这么一句,还欲要劝说一下,却见他一脸笃定。柳大牛这是下决心了的,不说她劝说有没有用,可能柳大娘来劝说都没有用了。

沈元瑶是柳叶村的人,加上同柳大娘的关系,柳大牛愿意把钱投进去,那就不会让他亏了钱去。

屋外下着大雨,雨水砸在泥泞的路上,一片水塘渐渐聚起,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来。

李春华端坐在堂屋前,眼见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心里着急又无可奈何。覃正康前儿说今日会家来,怎知这天这般不看时候,这时候都能下起大雨来,而且还是越下越大。

李曼云见她着急,忙把茶水给满上,出声劝道:“娘,莫要着急,正康应是找了个地儿躲雨去了,先喝口茶润润嘴。”她嘴上劝说着李春华,实际上自己心里也是着急不堪,可是天要下雨,他们还能阻了老天爷不成?

她不过是劝着婆婆放宽心来,可李春华听在耳里可就不是这般意思,只觉得怎么听怎么难受。

李春华一个眼神扫向李曼云,语气夹杂着火气道:“这你丈夫,你怎么就不想着去寻人,还在这个说这话来,真真是个好媳妇!”

李曼云这下是真的被这话给说得愣住了,她说这番话是为了宽慰谁?这会外面雨这般大,要她一个弱女子去寻人?寻不寻到人都还是一回事,淋了一身雨水必定会得了伤寒,这算是什么事儿?

“娘这话说得,雨这般大我出去也不一定能寻了人,我这一出去回来病了,谁来伺候娘啊!”李曼云眼眶瞬间就红了,眼里蓄了一汪泪水,死死咬牙才忍住了要往下滑落的泪水。

李春华被她这么一回话,眼神直接就盯着她,定定看了好几秒。大雨声压过了外面的声音,但自己这儿还囤了一股火气,对上儿媳妇那泪水更是火上浇油般。

“你这做媳妇的怎么能躲在家中,正康是个直肠子,这会定不会寻屋檐避雨的,你还是出去寻一下吧。”

若之前的话是不满意李曼云在家中躲雨,李春华这会说得话可就是说死了的。怎么说都是要李曼云出去寻一遍,人找不找得到都是一回事,你不出找就是你一个做媳妇的不对。

婆婆都这么说了,李曼云不乐意也不敢忤逆了婆婆的话,转身去寻了雨具。外头下着大雨,李曼云这里可是满肚子的苦水,似乎外面的雨都落在了她的心口上,沉重难受得紧。

李曼云拿好雨具,刚走到正堂门前就见有人推开院门冲进来,那人低着头往正堂这边狂奔而来。这身装扮李曼云打眼一瞧就知道是谁了,立马撑开雨伞迎了上去。

一进到正堂里,覃正康身上全湿了,衣裳上的雨水把干燥的地上给沾湿了,不过片刻的时间就聚成了一汪水。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找个地儿躲躲?”李春华可是心疼坏了,抓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给他。转身吩咐李曼云道:“还不快拿个干的巾子来,可别淋了雨水病了。”

李曼云也想上前同覃正康说话,可不敢挤开挡在眼前的李春华,低低的应了一声便去拿巾子了。

“真没点眼力见,你这一身都湿完了,也不懂寻了干的巾子来擦擦。”李春华睨了一眼李曼云的背影,在儿子面前口无遮拦的说了起来。

覃正康皱了皱眉头,想开口帮着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早知道是这样的,我还不如买了猪肉回来呢!”李春华见儿子不吭声,还以为是赞同自己说得话,这会更是越说越厉害。

覃正康这会是真听不下去了,从怀里摸出一个靛蓝色的素布的荷包,“娘,给你,我先回屋去了。”说完就直接走人了,没再管李春华要说甚么。

李春华捏着手里的荷包,本来对儿媳妇那点不满意也一扫而空,想着这可是儿子孝敬自己的。别人家的媳妇看见可是要不乐意的,可李春华才不会多管外人说什么。她可是正康的亲娘,收了他的银钱算什么大事。

李曼云刚寻了干净的巾子过来,覃正康已经往屋子去了,李春华急忙开口对她道:“正康回屋去了,你去看看,别让他给着凉了。”

和颜悦色的似乎没有之前的瞧不顺眼,李曼云捏着巾子又往屋子走去,以为李春华这是因为正康回来了,这心情好了起来,丝毫不知道是覃正康给了银钱的事儿。

李曼云帮着覃正康擦干身子,换了件刚洗好晾干的衣裳,热水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好,只能勉强的擦干身子不着凉。再说了,这儿村里乡间的,有些人可是一点都不讲究,洗不洗涑都是小事,自己闻不到身上的味儿就是干净的了。

覃正康换下的衣裳,李曼云小心的收拾起来,深色的衣裳,布料也是普通常见的料子。李曼云小心的抖了抖衣裳,一枚银亮的簪子从衣裳里掉了出来。

李曼云心下一动,该不会是正康给侄子带的簪子吧?

蹲下身子飞快的把簪子给捡了起来,这会没有放回衣裳里,而是寻了个地儿放好。这等东西要买的人送到自己手上才是真的好,要自己发现了还有什么趣味,她就等着覃正康拿出来给自己。

她抱紧了怀里的衣裳往外走去,心情可谓是极其好的,一时间便将李春华刁难自己的事情给抛到天外去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真实3

一场小雨停歇,村间小道上满是湿漉漉的泥泞,一个个走过的人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溅起的泥渍落在深色的衣裳上。

黑压压的云层在头顶上凝聚,田间干活的人都抬起了头看天,有人甩了甩手上的淤泥,不满的同身边人抱怨道:“这什么天,这才停了没多久又要下雨?这活还用不用干了?”

男子身边的人跟着抬头,比起男子的暴躁,他显然是淡定不少,“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

说完便朝田埂走去,同其他干活的人说道:“别忙活了,今日便不干了。”

其余人虽说不高兴,也是对这天气的烦闷,看黑压压的一片云,这场雨怎么都不会小的,还不如直接回去了,明儿再继续下来干活。

不止是他们一家收拾了东西回家,不少人都也拿着东西回家去了。

沈家人也往家里走去,沈厚牛一路走回去都没多说什么,覃花也是看着天气叹息,嘴里嘀咕着:“这天是怎么一回事。”

她这般嘀咕也没人搭理,反倒是贾秀丽跟着一块骂天,沈弘光听着都觉得气闷不已,但不好在外头教训媳妇,就等着回到家再说。

沈家一行人回到家中,沈永见沈永宗两兄弟就在院子里玩耍,丝毫没察觉到天黑一家人都回来了,两人追赶着玩的正欢快。

“你两小兔崽子怎么在家里?”贾秀丽看到这两个操心的家伙,被天气惹出来的气闷瞬间上来了。

几个大步上前揪住两兄弟,覃花见儿媳妇这是要找孙子出气,那里看得下去,直冲上去就把人给拦了下来。

“干什么呢你,吓着孩子怎么成。”

“娘,你拦我做什么,这俩小兔崽子成天就逃学,我送他们去学堂就是这么玩耍的?”贾秀丽显然是气急了,之前还要用俩儿子争点吃食,这会气头上就不管不顾起来,上前就要把人给提溜过来。

覃花护着孙子往后去,指着贾秀丽就是一顿好骂。

沈永见两兄弟吓得躲在阿奶身后,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招惹了阿娘。沈永见怯生生的探头出来道:“是先生让我们先回来的。”

沈永宗见有人说话,立马点头附和。

之前他们就爱用夫子下学的话来逃学,村子里不少伢子都在学堂里,救他们俩个四处撒野,贾秀丽碰上过几次,这次自然是不会相信兄弟俩,直以为他们这是在撒谎。

贾秀丽不敢过分教训儿子,因为有覃花这个护孙子的阿奶,还是有几分忌惮在。可这次是有正当理由的,不教训一顿自己这脾气也消不了。沈厚牛对他们教训孙子没什么意见,毕竟是贾秀丽的孩子,除非是过分了才会说上几句。

贾秀丽一手抓过去,沈永见一个不留神就被他娘给提溜在手里,人都愣住了,怎么他娘就不相信他们的。这次还真的是柳夫子他们家来的,看这黑压压的天肯定是会下雨的,一场雨下来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到时候让他们家去更麻烦。

今儿便让他们先回去了,沈永见沈永宗可是欢欢喜喜的家来的,怎料到贾秀丽一上来就要教训他们。

沈永宗见沈永见被抓住了,想到他娘用来教训他们的棍子,更是紧紧的抓着覃花的衣裳,断断续续的求饶道:“娘,我们、我们没有骗你们,真的、真的是夫子让我们回来的。”

贾秀丽怎么会相信,抓了一个还要抓另一个去。

潮湿闷热的感觉本就不好受,沈弘光本不想搭理自家婆娘教训儿子,可被两个小的这么爱好求饶喊得心烦意乱,冲着贾秀丽就骂道:“拿俩小子撒气,你能奈了你?”

“有空闲在这个教训小的,还不把东西都收好了去。”沈弘光越说越心烦,两眼瞪着贾秀丽,眼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似乎贾秀丽再不去拾掇东西就要动手的模样。

沈弘光平日不爱训斥贾秀丽,这可不代表是怕妻子的,直接一嗓门上来就是骂。贾秀丽也不敢在这时候顶撞,悻悻的将沈永见放下来,转身往院子走去。

沈永见沈永宗两兄弟得了自由,一溜烟的又躲到覃花身后去,在沈家能义无反顾的护着他们的就是阿奶了,在哪里都不安全,只有在阿奶身后才是最安全的。

沈家一下子安静下来,沈弘光也清静下来,烦闷的情绪减少不少,可一看到黑压压的云层又觉得好不上哪儿去。

沈厚牛就一直坐在椅子上看,不出声也不动手,就等着他们自己闹,闹完了自然就安静了。

“三丫在城里可还好?”沈厚牛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覃花还在安抚两个小的,沈弘光两眼放空不知道想着什么,沈厚牛忽然这么一问他们都愣住了。

沈元瑶进城这么久,也不见给家里来信,偶尔也会让柳大牛带点吃食回来,可其他可是一句都没有多说,要问她过得怎么样他们怎么会知道。一个不说,其他的人则是一句都不会多问,沈厚牛一问起来,他们就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堂屋瞬间安静下来,沈永宗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半仰头问覃花道:“姑姑在城里可是住大房子?”他这么一问,沈永见也激动起来,眼里满是好奇。

覃花也愣住了,自从沈元瑶走后,开始还是会念叨几句,这时间一长谁还能想起她来,反而是柳大牛捎带东西回来的时候说上几句,关心的话少有,更多的还是沈家缺了什么,想要她给家里带点什么回来。

沈永见沈永宗最想的人是柳安逸,之后才是沈元瑶,因为小姑姑会让人带糕点吃食回来,他们每月盼着的还是吃食比较多。

按照之前的习惯,这个月也该让人捎带东西回来了,怎么这会都没见着柳大牛带过来。

“该不会是柳大牛给贪了去?”贾秀丽拾掇好东西走进来,听到沈永宗的话,也想到这个月小姑子还没让人送东西过来。

柳大牛一开始上门送东西,沈家人还是惊喜异常的,这次数多了沈家人也都习惯了,现在还养成了习惯,这会没见有人送东西来,还要念叨好一会。

沈元瑶不回来,每次都是柳大牛送过来的,有时候是一些糕点吃食,也有猪肉之类的,上个月还准备了胭脂水粉这等女子用的东西。贾秀丽这个月还盼着小姑子给送点布料之类的,可以给自己做几件新衣裳出来。

这个月都过了好些时日了,怎么都没等到柳大牛上门来,贾秀丽有这种想法不奇怪,之前覃正康给沈元瑶的东西,只要没有其他人在家里,她都会直接贪下来。覃正康这个送东西的不知道,沈家人除了她也没别人知道。

贾秀丽的话刚说完,沈厚牛的眼神直接扫了过来,“弘光家的,混说甚么?”

沈家人都以为沈元瑶在城里的活儿还是柳大牛给牵的线,人家都肯帮忙了,谁愿意贪图这么点东西。柳大牛愿意帮沈元瑶带东西回来,都是天大的情面了,这不长脑子的儿媳妇还怀疑人家,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出来的。

覃花本也是被儿媳妇的话给带着走偏了,这会见沈厚牛脸色不好看,扫向儿媳妇的眼神也是一个寒颤,心中暗骂贾秀丽,怎么就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儿媳妇,还不如一斤猪肉来得实在。

“娘们就是眼皮子浅,少说多做的道理知不知道。”沈厚牛见贾秀丽不再说话,眼神转开来,满是警告的意思。

贾秀丽这下是真不敢多说什么了,被公爹这么教训可真实在是丢脸,她脸色不好看没再敢说话。

至于被沈家人惦念的沈元瑶忙得厉害,这几日天气一时晴朗一时阴沉的,店铺里里外外都要注意,这会实在是忙得厉害。

阴晴不定的天让人烦闷,柳大牛怕柳大娘和秀娟在家里有什么问题,这也快一个多月没家去了,趁着这几天清闲回家一趟也好。

趁着柳大牛家去之前又准备了一番东西,让他顺路给带回去,还和之前一样不要同沈家人多说自己在城里做什么,要问起也是同以往那般回话便是。

柳大牛赶在下暴雨之前回到柳叶村,把自己的东西给秀娟家门也没回,拿着沈元瑶准备的东西往沈家走去。

沈元瑶和柳大牛都不知道沈家说的话,他一上门来就瞧见喜出望外的覃花,心中纳闷不已,这是有什么好事?

覃花还真以为沈元瑶不打算给家里带东西了,怎知道他们的话刚落地,柳大牛就上门来了。看着他手上拎着的东西不少,扬起的嘴角怎么都拽不下来,还要把人给请到屋子里去。

“婶子莫要麻烦,这天快下雨了,我这还要家去,就不多打扰了。”柳大牛直接拒绝。看这天黑沉沉的架势,这雨一下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停,进去坐下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还不如不打扰人。

覃花见他拒绝也没多留人,东西都拿到手中了,今儿吃了沈厚牛的训斥,面上还是要装一下的,开口请人进来坐一坐也只是客套话罢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成长

隔壁铺子的地契在官府上了册子,第二日就送到沈元瑶手上。薄薄的一张纸片,沈元瑶捏在手中心情好了不少。

两件铺子合成一处的活儿飞快的开始,等真正收工之后是一个月以后。周围的店铺还以为是什么愣头青的盘了做生意,怎知道是美味斋买了下来。

那东家知道以后好一阵气急,气自己这般粗心大意,更多的还是眼红沈元瑶。可地契都给卖了,他就是再不爽也不能做什么,自个儿气了好一阵子才好起来。

美味斋的店铺扩大,手脚也放开来,生意简直是蒸蒸日上。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一场秋雨过后天气渐渐转凉,院子里是秋雨过后的落叶,沈元瑶一早起来就感觉到浓浓的秋意。

院子里树枝上的树叶没留下多少,一场雨过后只剩下秃露的枝桠,一阵秋风过来,那几片叶子也剥离枝头,飘飘荡荡的落在地上。

“娘子,天凉了,可要多加件衣裳?”小丫头在身旁说道。

“不用了。”沈元瑶淡淡说道,只看着庭院里的落叶,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无非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快,忙活过后才发现时间过得飞快。她还是在搬进来的时候打量过的树,那时候是葱郁的茂盛大树,似乎只是一场秋雨的原因,树叶都飘飘洒洒的落完了。

“姑姑。”长廊下走来两道身影,走在前头的步伐坚定快速,不过一句话的时间就到了面前,恭恭敬敬的拘礼问候。跟在他身后的小厮也跟着一块行礼,只是动作略微急促。

“怎么就站在这儿,也不多加件衣裳。”柳安逸皱了皱眉头,见她站在门前吹冷风,身上还是一身夏日穿装,心中是真的不满。

柳安逸没直接责备沈元瑶,眼风转向一旁伺候的丫头,其中的不满是明晃晃的。

“这点风能怎么着。”沈元瑶无奈的笑了笑,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也不再多说什么来给自己辩解。

比起一本正经老成的模样,现在的柳安逸已是有长大的意识,虽说性子改了不少,可性子里的沉稳真真是改不了的。

柳安逸的夫子已不是之前的游夫子,而是到郡县大人的家学里去上学。外头的夫子怎么比得过高门里的夫子,这还是郡县大人请来的夫子,就这一点就知道不简单。沈元瑶是没底气将他送进去的,还是季文南在其中搭桥牵线。

柳安逸勤学好问,之前给游夫子带着是为了改改沉闷的性子,到了年龄还是要寻个好点的夫子,不然可真的会带歪了去。游夫子启蒙带孩子是极好的,只是在学问上就比不上郡县大人家学里的夫子的。

在没去黄府家学之前,柳安逸对学业可是游刃有余的,可真的接触新夫子以后,游刃有余的态度瞬间紧绷起来。家学里可不少慧根极好的人,比起那些人来,他不过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柳安逸的神经被紧紧拽着,一心就扑在了学业之上,才能换来夫子一个极浅淡的笑意,过后还是紧紧追随夫子的脚步学习。性子没以前老成沉闷,可也越发沉稳起来,之前一团稚气瞬间被一把拨了个干净。

沈元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知道这样对他才是极好的,不然一直纵容下去性子就算坏不了,可也难以再养回来。柳安逸书房里的等亮得越来越晚,她心疼之余也只能看着,在不打扰他学习的程度上更加注意关心。

沈元瑶对柳安逸变化的意识还是在一次吵嘴中,柳安逸辩解的话条理清晰,逻辑也围绕在事实的基础上,沈元瑶被辩驳得顿了嘴,这才发现了他的变化。

知道这变化的沈元瑶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能看着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的柳安逸,嘴上没话说,心里真真实实的只有一句话,“长大了。”

察觉到沈元瑶的沉默,柳安逸以为自己说错的话,忙劝解道:“我下次让着你些,你可别不乐意。”话里虽是有安抚的意味,却没有了以往的怯懦和小心翼翼。

“逗你玩呢!”沈元瑶笑了起来,满是吓唬到柳安逸的开心,“不是说夫子给的课业多吗?还不快去写了,灯油可都是要钱的。”

沈元瑶说着就催着他回去写课业,脸上没有半分的不开心。柳安逸看了好几眼,发现她真没有不高兴,这才告辞回自己的书房去了。

“今儿怎么没去上学。”沈元瑶实属纳闷,每月中旬就一日歇息的时间,这时候刚月底,怎么还有空闲了?

“夫子这两日回老家去了,我们也跟着歇上几日。”柳安逸闻言也无多余的神情,可投向沈元瑶的眼神却是实实在在的控诉。

接收到一记这般哀怨的眼神,沈元瑶脑子瞬间清晰起来,昨日吃饭时柳安逸可是有说过这件事的,是她自己一下没给记住了。

“这不是给忘了么。”沈元瑶心虚的摸了摸鼻尖,只想着这事儿早些过去好了。

“天气转凉了,你可别着凉了。”沈元瑶顿了顿,接着道:“准备八月十五了,你院子里也该准备准备,以往你不得空闲,这会得了空闲也好自己安排。”

柳安逸还没说话,跟在他身侧的砚笔倒是有些忍不住了,“姑娘,这可......”

“好的,我会看着安排的。”砚笔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柳安逸直接应了下来,丝毫没有勉强的意思。

砚笔没想到公子会这般应下了,他虽是沈元瑶买回来的下人,可从进到沈家里就一直跟在柳安逸身边,也算是在主子面前有脸面的,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刚出声说话的。

沈元瑶疼爱柳安逸是众所周知的,男子一直都是不管内宅琐事的,黄府家学里那么多少爷都是不沾染这等事儿的,每日只要念书识字便可,那有一个男子沾染内宅之时的?

砚笔同少爷没接触,可接触都是少爷身边的小厮,别人府里的规矩多,同他说了不少自然也能学不少,砚笔也是知道这其中的原由,才会不管不顾的要说话。

两人都没管面色难看的砚笔,随意的聊了会天,柳安逸想着该回去看书了,便告辞先走了。

堂屋瞬间安静下来,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柳安逸带着砚笔走远的声音。桌上的茶水也没之前的热意,茶盏底里是沉淀下去的的茶叶。

小丫头上前给茶盏加上热茶,袅袅升起的水雾瞬间浮现在眼前,“娘子,砚笔怎的这般没礼数。”她跟着沈元瑶,自然是要帮着沈元瑶的。

沈元瑶这人好相与,他们都是外头买来的仆从,可她待他们可是好极了的,做下人的难得的便是遇到好主子,当然也是他们做下人的本分。遇上沈元瑶也是他们命好,不然又是磋磨到老的怨怼。

“有什么,都还小。”沈元瑶喝了口热茶,不在意的笑了笑。

男子能不能做的事情她可不懂,可是多学点也是好的,主要还是要柳安逸能分个神出来,也不能成日在书房里看书不是?这么多天呢,这书可是看不完的,身子却还是有限的,坏了可就没了。

沈元瑶将茶杯放下,准备出府去美味斋。小丫头跟上来询问要不要唤马车,这下雨了路滑,做了马车去也便利。

沈元瑶摇了摇手说不用,只身一人就出府去了。她出门不会带着下人出来,一如之前和柳安逸只有两人一般,人多了也不见得便利,还麻烦这些人多加操心。

耀州城就这般大小,她早就熟悉得闭着眼都能走到家里,哪里还需要人跟着来。

第一百七十章同乡

因着下雨地面湿滑,沈元瑶特地换了稍厚些的靴子,不徐不疾的走在街上。

街上的人比起平时少了不少,上美味斋买东西的人也少了些。沈元瑶从后院走到带店铺里,等人进来了桂枝才发现。

“东家,今儿怎么来了。”桂枝笑着打招呼,停下手上的活计笑着问候。

“想着要来看看才行,等会你这个鬼机灵的瞒着我换了账目怎么好。”沈元瑶笑了笑,随口开玩笑道。

桂枝对沈元瑶的心可是天地可鉴的赤忱,要没有沈元瑶她不过就是路边的乞儿。她甚至觉得自己是觉得过了两辈子,遇见沈元瑶之前是一辈子,剩下的便是遇见沈元瑶的重生的日子。

“东家说这话我可就不依了。”桂枝的性子被沈元瑶养的同别的仆从不同,张口就来的玩笑话都是跟她学来的,坦坦荡荡的模样是半点私信都没有证据。

“就你牙尖嘴利。”沈元瑶回了一句,让他们不用招呼,寻了一处坐了下来。

美味斋两间商铺连通之后,占地的位置大了起来,后厨忙活的地方也大了起来。外面的地方则是放置了不少桌椅,有些用布帘隔开来的小隔间。大堂前也有不区分开来的桌椅,安排这些也是供人坐落品尝吃食。

也因着这一法子,美味斋里坐落不少的人。

坐落在大堂边角处的一男一女交头接耳,时不时的看向沈元瑶坐下的方向。

“你确定没有看错?”男子再次确认道。

“怎么可能认错人,我这还没老呢,眼都亮着呢!”女子一个眼神过去,直接给了男子一个白眼。

沈元瑶是从后院进来的,他们开始也没多在意,加上她那一身灰扑扑的衣裳,怎么看都像是美味斋里的仆从。怎知美味斋的人直接唤了句“东家”,这下更是引人注目。

那两个坐在边角处的人也跟着看过来,男子也是看了一眼,认了人脸便撇回了视线,他们也不奢望能认识这等人,也是好奇便看了眼。

怎知他身边的女子惊呼了一声,直直看着沈元瑶不动弹,直到沈元瑶同人招呼完走进隔间了才堪堪收回视线。

他们周围坐着的人频繁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似乎是在探究没什么。女子也在沈元瑶走了这才回过神来,她身边的男子则是不满女子这小家子气的模样,又不好像在家中那般教训,拉了一把她的手臂。

“你看什么呢?大惊小怪的像什么样子!”男子低喝一声,尽量控制了自己的神情,可大堂的地方算不得大,旁边的人离的也不远,这话直接传到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则是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子,比起他们这一桌的寒酸气,两人看起来比他们金贵多了,一身齐整的衣裙,看着就知道不是平常人家的。

“哼。”两丫头其中靠的近些的冷哼了一声,身子微微往另一边倾斜,似乎是在躲避什么脏东西。

莫婶子也被这冷哼给引了视线,转头对上那丫鬟的视线,擦觉到了对方的蔑视和嘲讽。她强压着恼怒将人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她们腰间挂着的牌子,牌子上的字她自然不认得,但是有牌子的丫鬟可不是小地方的人,这点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生硬的转回头,想到刚刚怀疑的事情,转身同身边的男子说了一遍。男子自然不知道莫婶子是被人鄙视了,也不知道她还特地打量了一遍人家,只以为她是随意同自己说话。

“那东家我看着眼熟,看了好几遍才觉得有点像我们村子的人。”莫婶子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声音也特地压低了下来,这下他们身边的人是听不到的了。

方才被莫婶子打量的丫鬟见旁边穷酸的两人交头接耳说着话,更是觉得难受,身子又往旁边挪了挪,生怕沾染了穷酸的气息。

等会拿了糕点便赶紧走人,怎么美味斋这种地儿还有这等人上门来。开门做生意也要看人来吧?怎么什么人都往店里面招。丫鬟如是想着,一刻钟都不愿意多待。

开门做生意也是讲道理的,上门来买东西的都是顾客,沈元瑶即便生活在这里,但也做不到歧视穷苦人。只要有钱买东西,那上门的都是顾客。在新时代,顾客可就是上帝。

“你混说什么,要是我们村子里,我怎么会认不出来,你莫要胡搅难缠,拿了糕点我们便走吧。”毛大明觉得婆娘失心疯了,柳叶村才多大点儿,村子里的人就那么多。

若是村子里的人,他怎么可能不认得。这儿可是美味斋,看看店铺里的装潢和摆置,更是不可能认同婆娘说的这番话。

莫婶子想起刚被人蔑视的事儿,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沈家那三丫不就是在耀州城城里吗?怎么就不可能是了?”

毛大明可是被莫婶子说得无奈,只觉得这婆娘是真失心疯了,沈家同他们关系不算特好,沈家的事儿可是多到说不清。沈三丫是在城里,可沈家怎么看和他们都无差别,怎么就能开得起店铺,还有沈弘光欠下的那五十两银子的赌债,怎么都不可能有钱给沈三丫到城里开铺子的。

“我可不管,那就是沈三丫,我这要去问上一问。”莫婶子可不管当家的说什么,只想着被人瞧不起的难受,怎么也要一探究竟。

毛大明拗不过婆娘,见她起身去寻人攀谈,动身拦人也不好看,随她去吧,等问清楚了自然就歇了心思。

莫婶子走到柜台前,喊住正在忙活的桂枝道:“姑娘,你们东家可是唤沈三丫?”

“店里可没有沈三丫这人。”桂枝看着眼前的婶子,脸上满是疑惑,怎么一上来就问东家的事情,可她真没听过这名的人。

莫婶子这下愣住了,她真是没看错人,怎么就不是呢?

“沈三丫真不是你们店里的人吗?我刚可是看见她了。”莫婶子不甘心的问道。美味斋开得这般有名气,加上自己可没看错眼了,她觉得是桂枝在诓骗自己,那东家自己可是瞧见了,多半是想忽悠自己呢。

“你莫要诳我,你们刚还一同说了话的。”莫婶子这么想着,看桂枝年岁浅,遂想诈一下她,好打听点话出来。

桂枝手上的动作停顿了片刻,回想着刚刚同谁说话了,店里面的人的名儿自己可是一清二楚,家住何处都清清楚楚的,那里有莫婶子说的沈三丫。

只是姓沈的店里倒是有一个,但那是美味斋的东家沈元瑶,沈三丫是什么小名儿。

“东家姓沈,只是不唤作三丫,婶子可是看错人了?”桂枝笑着回道,半点不得罪人的模样。

桂枝也是有些犹豫,万一莫婶子说的真是沈元瑶,还是一个村子里的人,自己不过是个管事的,真误了沈元瑶与同乡人的关系,那可是大大的不好。

“姓沈!那便是了,我都说我没看错人。”莫婶子激动地拍了下柜台,先不说是不是沈元瑶,只要是有一个字挨边上的都不能错过,一口咬定和美味斋的东家是同乡人。

桂枝抵不过莫婶子的肯定,让人到柜台来打包东西,自己起身往沈元瑶的隔间走去。

不过片刻,沈元瑶听桂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透过窗帘缝隙往莫婶子的方向看去。

虽说同莫婶子的接触不多,难得的是沈元瑶对她是有些印象的,遂叹了口气道:“请过来吧。”

桂枝得了话却站着不动弹,看沈元瑶明显没有见到同乡人的热情,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可是要把人请出去。”比起外面的莫婶子,桂枝更在意的还是沈元瑶。

沈元瑶不乐意见这些人那就“请”出去便是,美味斋的服务一直都是好的,若是有特殊情况那便是特殊处理,只要沈元瑶乐意。

“不用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不过是早些面临罢了。”沈元瑶淡淡道。

桂枝见沈元瑶这般说,也不再坚持。转身出去,把莫婶子同坐在角落边上装聋作哑的毛大明一块请到隔间。

莫婶子得意洋洋的撇了一眼那丫鬟,一脸不敢置信的毛大明跟在桂枝身后,走进隔间里。

“我刚还以为看错眼了,不知道还真的是三丫。”莫婶子走进隔间,整个人都迸发出一种亲切热情的气息。

桂枝刚转身走出去,被莫婶子这一句“三丫”给震得一个踉跄,好在扶了身旁的物什才稳住身子,不露痕迹的走回柜台后边。

“叔婶,快些坐下。”沈元瑶一扫之前的无奈,脸上也带着些许的热情,不多也不少,正好留在同乡人的热络上。

莫婶子见着沈元瑶是真心的激动,更多的还是觉得有面子,哪怕碰上沈元瑶不热络的神情也没浇灭自己的热情。

毛大明同自家婆娘不同,反而有些拘谨起来,落座后有种手脚不懂往哪儿摆放。

沈元瑶将两人的神态都看在眼里,比起热情的莫婶子,她更愿意同沉闷的毛大明说话。

“毛叔同婶子进城来可办完事儿了,什么时候帮我捎些物什回去。”沈元瑶笑意盈盈的对毛大明说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阿达

等毛大明和莫婶子走人是一个时辰后,沈元瑶耐心地听他们说话,茶水都换了好几次。沈元瑶中途寻桂枝去准备了些物什,到时候等他们捎带回沈家去。

莫婶子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毛大明也是双手拎了东西,被人送出美味斋的时候还回不过神来。

毛大明拎着东西,转头看了眼美味斋的牌匾,喃喃自语道:“怎么感觉是在做梦。”

“呆愣着作甚,我们该家去了。”不同于毛大明的呆愣,莫婶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隙。

两人满载而归,赶着牛车的人都瞪圆了眼,心里纳闷:不是说进城卖物什的吗?怎么还大包小包的回去了。

两人走后桂枝到隔间去寻沈元瑶,人走之后茶水都凉了个透。沈元瑶看着桌上的茶水出神,不知想着什么,桂枝也不会上前去打扰,等她回神了再说便是。

“生意照常,打着名号来的就赶出去,买东西的买二送一便是。”沈元瑶不知什么时候回了神,神色如常道。

毛大明两口子回去必定会把事情都告诉村子里的人,他们带走的东西有些吃食是给他们两口子的,其余也算是让他们捎带东西给沈家的路费。

柳叶村的人知道沈元瑶在城里开了糕点店,接下来可能会有大批的同乡人上门来,美味斋开门做生意的,可不是做慈善的,这么给个优惠也是大方的了。只是不知道柳叶村有没有这般脸大的,敢上门打秋风。

沈家再有不对也是生养沈元瑶的亲人,若是他们上门少不得好好接待,但是对于这种打秋风不要脸的人,沈元瑶可不是好相与的,直接大嘴巴子抽回去,脸皮再厚也会疼上一时半会,多半就不敢再来了。

只是,抽嘴巴子的人让什么人来做呢?美味斋的仆从大多数是女子,也有一两个男子,那几个都是心灵手巧的男子,对上柳叶村这些干农活的人可占不着便宜。

桂枝连声应下,沈元瑶也不再多待,起身往外走去。沈元瑶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不过片刻就走了好一段路。

沈元瑶走过好几条街道,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唤自己,转头望去。

老人伛偻着身子站在街口处,瞧见沈元瑶转透看来,脸上满是惊喜的表情。她本以为是自己看错眼了,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没想到还真的是沈大夫。

沈元瑶往老人的方向走去,看了好几眼,觉得眼熟但一时想不起这老人是谁了。

“还真是沈大夫,我这还以为走眼了呢。”老人见沈元瑶走进,开始的喜悦拘谨起来。说不出这种是什么感觉,下意识的就有这般感觉。

“阿达娘,你怎么一个人上街。”沈元瑶走近了才将人对上号来,这是她在秦氏医馆救治的一个病人。

自那一次秦氏医馆一别以后便没再见,阿达倒是同她见了好几次,每次碰面都不是好场合,要债之后是受伤。

阿达娘见沈元瑶还记得自己,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激动,没想到沈大夫还记得自己。

“我这是上街找点活计,遂才出门来的。”阿达娘被沈元瑶一问,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了不少。在街上见到沈元瑶还是一件好事,特别还是救了自己命的大夫。

“沈大夫到我家坐上片刻吧。”阿达娘是打心底里感谢沈元瑶的,若不是有她在,自己的老命可就没了。

阿达娘这般说着,又怕沈元瑶拒绝急急道:“就在不远处,转个弯就到了。”

“还是不打扰大娘了,你身子还要静养,莫要做重活。”沈元瑶笑着拒绝。

阿达娘虽说从疫疟中捡回了命,身子骨却是被这病给拖垮了,年岁上来的人都知道自己不能同年轻人相比。一点点小毛病很可能大病一场,到时候还能不能救回来就不得而知了,遂他们走前,沈元瑶还特地同阿达嘱咐了一番。

阿达人的性子沈元瑶不算了解,可对上他娘的事情可谓是半分不愿有偏差,沈元瑶嘱咐了那是半分不会走样的做。

“不碍事,不碍事,我在家中一人也是闲的慌。”阿达娘还是想着要沈元瑶同自己回去,平日里没碰上还好,这下碰到了怎么也要喝杯茶才是。

沈元瑶想了想应了下来,伸手扶着阿达娘往她家里走去。

一路上阿达娘都说着话,翻来覆去的都是感激的话,沈元瑶笑着听着她说。

人老了就爱找人说话,很久的事情都能翻出来说上一通。阿达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无奈阿达娘身子骨不好,走路也是慢悠悠的,就算是想快些走也难。

“找活计可不好找,我问了好多家都不要,日子都难过起来。本以为捡回一条命来日子能好过些,谁知道,哎。”阿达娘颤巍巍的走着路,不像是在同沈元瑶说话,更像是在自说自话。

沈元瑶也不插嘴,偶尔会附和两句,其余的更是一句不多说。

阿达娘一路走来说了不少的话,沈元瑶别的没听出来,却知道阿达娘会出来找活计,多半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儿。这么一想不是正好吗?

阿达唬人的样子可是凶神恶煞的,若是有他在,厚脸皮来打秋风的也能忌惮几分。而且,阿达也是去赌场收过赌债的人,怎么也能给那些人吃些教训。

想到这里,沈元瑶笑意渐深,还真是瞌睡便有人送枕头来。

阿达白日在外头寻活计,他是被人从赌场里扔出来的,就因为一时不忍心出手管了闲事。之前帮着赌场要赌债得罪了不少人,赌场不要他了多得是人看笑话。

找不大固定的活计,只好到车马行等地儿寻点力气活来做,他故意瞒着不让他娘知道。知子莫若母,阿达娘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于是趁着他白日外出干活,她就也出门来寻点能做的活计。

阿达娘身子骨不好,重活做不得,做点轻省的活计便好,可是一场疫疟已经耗费了她的身子,看着比同年岁的人要老迈,走路都带着颤巍巍的感觉。阿达娘这样子怎么可能找得到活计,连着好几天都被人拒绝了。

也是在遇到了沈元瑶才将愁容扫来了不少,于是怎么也要带着人家去,别的不说,喝口茶也是感激了。

破旧的院子,老旧的家具物什,沈元瑶不露痕迹的看了一遍便没再多看,心中些微有了些底。阿达的情况越是困难,那会答应自己的几率便会大上不少。

沈元瑶淡定的喝了两杯茶水,人也来了,茶水也喝了,阿达娘的感激之情她也知道了,便没再多停留。

只是走前给阿达留了一句话,只等他回来让阿达娘代为说一下。

阿达家来的时候天将将擦黑,这也是没有活计了才回来的,今儿忙活了一天就挣了二十来个铜板。还是这段时间挣的最多的一天,回来的路上阿达还想着明儿买点肉家去,给他娘改善改善伙食。

阿达娘一直瞪着阿达回来,见他满脸灰尘一身臭汗的模样,更是心疼起来,忙着给儿子找布巾擦一擦脸。

阿达笑着说不用,眼神往桌上看去,一个茶杯赫然就在桌上放着,里头的水勉强能分辨是茶水。这是有人来过?

“娘怎么喝起了茶来?”阿达说话一向直来直往,家中许久没人上门来了,虽说也有同自己一块的兄弟。

那些都是阿达的兄弟,他娘也是知道的,以前不喝茶的他们,怎么可能会喝起茶来。别的人阿达是不知道还有什么人愿意上门来,该不会是赌场里的人吧?

阿达想着只觉得身子冒冷汗,再三打量他娘几遍,见她动作依旧缓慢,但没有受伤的地方,心瞬间放了下来。只是,上门来的是什么人?

“是沈大夫!”阿达娘一说到沈元瑶心情好了不少,眼里满是喜悦的样子让阿达放心不少。

沈大夫?就是那个爱穿男子装束的沈元瑶?他记得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济仁堂。后面的事儿太过复杂,他也没空去感谢她,没想到他娘今儿会碰到她。

他最近太忙了,转来转去的找活计,却是难以察觉到他娘的心情。知道不是赌场的人来寻事儿,他就放心了。

“对了,沈大夫还说了让你去寻她,说是给你介绍个活计。”阿达娘听到的时候也呆住了,她送沈元瑶出门时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阿达娘觉得沈元瑶救了自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她不过拉着人絮絮叨叨了好一会,沈大夫那心可是七窍玲珑,锦上添花的人不少,雪中送炭的人真的少。

“沈大夫就是个大好人,你可要好好做,不要给沈大夫找麻烦。”阿达娘心情激动得忍不住要落泪,只要一想起那段日子和现下的生活,难免要忍不住眼眶湿润。

“娘,你放心!”阿达长臂一揽扶稳了他娘,“莫要哭坏了眼,到时候沈大夫可就不乐意了。”他完全照着沈元瑶的话来照顾他娘,半点都不走样。

阿达娘的身子没完全好,更是经不住情绪的跌宕起伏,万一真有甚么意外,他会后悔一辈子的。他一直都是能劝说就劝,不能劝直接就搬沈元瑶出来。

比起不着调的儿子,阿达娘更相信沈元瑶的话,半分不反驳。

一百七十二章大嘴巴

毛大明同莫婶子坐着牛车一摇一晃的往柳叶村走,比起进城见世面的心情,这会回去的激动更是不能平息。

沈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不成?美味斋那店铺都能开,沈三丫能开这般大的店铺定是沈家给了银钱的,不然怎么能开店铺。

莫婶子下了决心,定要在沈家人嘴里套点知道的,先不说有沈元瑶给不给他们村子人面子,但是往后村子里的人到城里去,别的不说,他们去了沈元瑶能给他们这么多物什带回来,往后进城去的村子里的人,那可是要占大便宜了。

毛大明异于往常,一路上都十分沉默半句话都没多说,远远瞧见村口的大树,这才开口同莫婶子道:“回去你莫要混说什么,给人东西我们就家去。”

莫婶子现下可是一腔热血,想着怎么从沈家人口中套点话出来,哪里听得进毛大明说的话。今儿要不是自己上前去问候,这会他们能带那么多物什家来?

现在的她可是瞧不上毛大明的沉默和提醒,笑盈盈的回道:“沈家这会可是瞒得紧实,村子里可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合着是瞧不起我们呢?”

她笃定沈家这是故意的,村子没有流出消息来,那定是沈家故意为之,不想让柳叶村的人上门去打秋风。大家伙都是一个村子的,美味斋这般大的商铺,难不成会被村子里的人给拿完了不成?这般小心翼翼的瞒着不就是瞧不起人吗!

莫婶子认定这是事实,轻易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这下脸毛大明的话都不愿意听了。

“别不拿我的话当事儿,你等会要同沈家的混说什么,别怪我回去收拾。”毛大明面色一如往常,说的话也是毫无起伏的提醒,可话里的话却是让莫婶子打了个寒颤。

莫婶子偷偷看了眼神毛大明,现下同他辩驳是不理智的行为,在外不能丢脸,可回到家里可就不一样了,动手了也没别人知道,家里人更不会出去混说。

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莫家人也是知道的。

我不说,我就等着人来问我。莫婶子心里这般想着,明面上却是应了下来。毛大明见她应了下来,心里想着自己这般做也是对的,再多的花花肠子在铁拳下,还是要认怂的,不然一顿打都是自找的。

两人往沈家走去,莫婶子也没同毛大明多说什么,一副东西送到就走人的姿态。

覃花在院子里翻晒被子,雨天过去,屋子里不少地方都长了白毛,男人去天地干活了,他们婆媳俩个就在家里拿被子和些物什出来晒一晒,晒走雨天的霉气,这样才不会有倒霉事上门。

霉气有没有扫走覃花不知道,但是莫婶子带着大小包裹上门来了,一开门就对上莫婶子热情洋溢的笑脸。覃花差点没唬得一把把门关上,好在她还是能震住场子的。

“毛家的这是有什么事儿?”覃花回以一个笑,丝毫没有被吓着的模样,甚至比莫婶子还要淡定。

“能有什么事儿。”莫婶子往她身后看了看,没瞧见贾秀丽在,心下着实是失落的。

覃花的性子温温吞吞的像只兔子,之前两人面上有些龌龊,在莫婶子受伤吃了亏。吃亏可是算不上什么大事,下回也让人吃回来,可覃花不是明显就不是这般想的。

若有人让她吃亏了,那往后见着了也是退避三舍,就算你想要去挑衅也要找着人不是。人远远见到让自己吃过亏的人,掉头就是一个“跑”字解决的。

她这样没人能给她白眼,想要修补关系也是难上加难,退避三舍的同时也对你严守死防,让人寻不到一丝裂缝去修补。

莫婶子可不管那么多,只想着能见到人就有机会。她还就不信了,自己死磨硬泡的还不能把这个心软的人给泡软了去。到时候自家的人可是有大便宜可以占,还有谁能盖了自己的面去。

“我在城里可是碰见了三丫,这不,这些都是她让我给你们捎带回来的。”莫婶子笑得欢天喜地的,似乎这些物什都是自己的。

覃花迟疑,这个月的物什柳大牛已经送到沈家来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物什送回来。她一想到之前在莫婶子受伤吃的亏,这一时半会可是不敢伸手去接东西。

“沈家的,快拿着呀。”莫婶子热情的把东西往覃花受伤塞,覃花惊得差点没蹦起来。

见莫婶子这般热情,覃花这下更是觉得这些东西不能接,万一是什么赃物呢?直接拿来栽赃自己,进了牢里那可就丢了大脸了。

莫婶子见覃花着实是抗拒,场面闹成这般也有些拘谨起来,他们总不能拿着这些家去吧?虽然她是很乐意的,只是这等事情被人知道了,他们也不用再柳叶村待下去了。

“弟妹,这真是沈三丫让我们捎带回来的,我们也该回去了。”毛大明接收到莫婶子无措的眼神,也跟着上前说道。

覃花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刚要伸手去接过东西,身后走来一个人直接把东西换到自己手上。

“沈三丫发财了吗?这个月都往家里捎带了两次东西了。”贾秀丽掂量了一把手上的东西,说的话也是随意调侃。

看到这些定是好东西,贾秀丽心情也可以用没好来形容。覃花见东西都到大儿媳妇手上了,那就是把东西手下了,一直冲二人道谢。

莫婶子还要说什么,毛大明拉住了她直接同覃花告辞,“我们也该家去了,今儿赶路累着了。”

怎知这会贾秀丽忽然开口问道:“美味斋?莫婶子这可是糕点店?有没有别的物什卖?”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糕点的包装,以往沈元瑶往家里送的东西,关于美味斋的招牌可是摘得一干二净,说什么都不会留下痕迹。

让毛大明他们捎带东西也是知道瞒不住了,躲躲藏藏的反而找人猜忌,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认了下来。沈家的人在嘴皮子上可是没赢过沈元瑶的,来几个都不是问题。

“美味斋可不是你们家的店铺吗?装傻充愣做什么呢。”莫婶子还是扬着笑意,话里巴结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以前那是他们村子不知道沈家的事儿,这会他们毛家的人知道了,你们不想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那就给我点封口费,不然晚些就能让全村子的人都知道!

可覃花和贾秀丽是半点不知道,这会见莫婶子忽如起来的巴结,简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丝毫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毛大明现下怎么会猜不到自家婆娘想的什么,都说了什么话都不要多说,这婆娘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子呢?

“我门先回去了。”毛大明拉着莫婶子就要家去,贾秀丽怎么会罢休,拖着莫婶子另一边手臂就留人。

“许久没见莫婶子了,今儿我们好好闲聊会呗。”

莫婶子今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直接无视了毛大明的眼神,死活不肯多挪一步,笑意连连的转头同贾秀丽道:“我也许久未曾见你了,倒是想和你好好闲聊会。

毛大明心知自家婆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说什么都要留在沈家“一述衷肠”,怎么也要套话出来。刚见二人同样是一脸诧异,看着不像是装摸做样,那多半是不知道的。

可莫婶子怎么会相信,只想留下来套点有用的话来。

最后等莫婶子走后,覃花同贾秀丽对视一眼,眼里的震惊怎么都做不得假。莫婶子这下是全知道了,看来沈元瑶是个人物,进城才多久?一年不到!怎么就开起了商铺呢?

“娘,我们都搬进城去,我们是要享清福的!”贾秀丽越说越激动,根本没想到沈元瑶会不会收留自己,更没想到沈元瑶的钱不是沈家的这个事实。

田七带着人送货,最后一批货是美味斋要用的料,拉着货物的马车在后院停下,马匹喷着鼻息,蹄子蹬了一下停住。

田七利索地从马车上跳下来,等着美味斋的人出来。

“田大哥来了啊,快进来喝口茶。”后院忙活的方志上前帮忙牵着马,热情的同田七打招呼。

美味斋后院里有眼生的面孔,抬了抬下巴示意那人走过的方向,低声问道:“那些是什么人?”他时常来美味斋送货,店里的旧人信任他都知道。

上回田七来的时候还没见到这些人,怎么才过了多久就有眼生的人了?

“他们啊,是新招来的护院。”方志朝田七示意的方向看去,毫不在意的说道。

美味斋还未有名气的时候就有人上门闹事,出手解决的自然还是东家,到现在名气大了起来,真上门来闹事的人反而少了。来这儿买吃食的可是不少人,这些人高低不等,他们来闹事也要看着点黄历,一不小心冲撞了人,那可不是胡搅难缠就能解决的。

再加上沈元瑶这个东家着实是厉害,动手也好,讲理也罢,还没人能真怼得过沈元瑶。别看东家是个女子,田七可是在她手上吃过亏的。

方志想着就撇了一眼田七,田七堪堪收回视线便接收到他奇怪的眼神,心下纳闷是不是自己多话问了不该问的,这下也不好多问。

田七招呼人来卸货,前边的护院也来帮忙。田七站在马车旁看着二人走来,步伐迈动稳健,隐藏在衣裳下的身板看不到,可摆牵动印出的可是肌肉线条。

看来还是有些本事的。田七暗道。

一百七十三章鸡飞

年轻力壮的两个男子搬东西手脚快,来回两趟就完事了。

“有护院就是好,都不用我们动手了。”田贵笑嘻嘻的同方志笑道,也不再看着他们搬动东西,转身走进院子里。

田贵径直往前院柜台处走去,一掀开布帘便见到桂枝在包装吃食糕点,故意放轻了脚步走上去。

桂枝将手上的活儿做完,转头便碰上笑眯眯看着自己的田贵,虽说两人隔上几日便见上一次,可这冷不丁的冒出来着实有些吓人。

“装神弄鬼呢你?”桂枝拍了拍胸口,瞪了眼跟前的笑嘻嘻没个正形的人,“让开,我要出去。”

柜台唯一一个出口被人堵着,虽说没全堵上,可这么一条缝隙桂枝也出不去。生硬挤出去也算不得好看,遂开口让田贵让开。

“说声好听的便让你出去。”田贵可不管,眼前这小娘别的没学多少,沈元瑶东家的毒舌反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他故意堵在这儿,怎么都想让桂枝吃点亏才是。

桂枝骨子里硬气得很,怎么会如了他的意,双眼瞪圆了瞪着田贵,谁都不愿意让步。

“怎么了?”两人中间忽然出现第三个人的声音,田贵纳闷的抬眼看去,是谁这般没眼见的来搅合。

眼前是文质彬彬的男子,发髻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说话也是温和斯文般。田贵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没出声回话。

“没事,你别理他。”桂枝瞪了一眼田贵,笑着同杜仲说道。

“可是急着回去?给你,我就不送你出去了。”桂枝见田贵堵着出口,也不再同他争执,直接隔着柜台把东西递给杜仲。

杜仲结果匣子笑了笑,“这点路就不用送了,你先忙着,有什么事儿到济仁堂寻我。”

桂枝笑开了,连连应下,一扫被田贵堵路的气恼,整个人就像开了花似的。田贵轻哼一声,像是在嫌弃她的对杜仲的喜笑颜开。

杜仲没有直接走,而是转头看着田贵,“沈大夫是个讲道理的人,你在这儿扰了桂枝做事儿,沈大夫知道是要气恼的。”说完拎着东西就走了。

杜仲的话轻飘飘的似羽毛般,可落在田贵心上就像是巨石,瞬间沉重起来。田贵往一侧让开位置,柜台的路让了出来。

桂枝对杜仲的话没什么感觉,只知道他这是在帮着自己,见到路被让了出来,直接就走了出去,到后院去清点今儿送来的货。

田贵看着桂枝似得胜的公鸡似的走了,下意识的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郁闷的情绪随之上来。

以往他都会逗逗桂枝才心满意足的走人,可这次被人口头上“提点”了一下,挑逗人的心思瞬间就没了。

沈元瑶可不就是个巨石,之前不知道沈元瑶是自己的东家,还想着赚了钱好到桂枝面前得瑟一把,后来的事实告诉自己是不可能的。沈元瑶现在算是把美味斋交到桂枝手上,大管事算不上,可小管事也是喊得气的。

田贵在心里过了一遍关系,果然还是不能同桂枝相比,他能到车马行里干活都还是沈元瑶发的话。

想到这里他更是烦闷,恨不得马车都不要了,直接消失在桂枝面前。

“小管事,田大哥今儿怎么走那么快,都不和我们聊一会。”方志见田贵走人也好似纳闷。以前都会留下来多聊几句的,虽说不是什么值得聊的,可怎么都成了一种习惯,这会他直接走人了,他们都觉得不习惯。

桂枝一想到田贵将自己堵在柜台处,还被杜仲给看见了,恼火的情绪就上来了,“我怎么知道,你还闲聊呢,活都做完了?”

方志被桂枝这么一训,也顾不上想田贵怎么不对劲,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去忙活了。

另一边,杜仲回道济仁堂都还在想事儿,顺手把东西送到季管事那儿,晃神的走到前厅去。

今儿第一次见人当面挑逗人,被挑逗的人还是桂枝。以前他都是拿桂枝当妹妹来看,可今儿那话说出口之后便觉得自己不一样了。也不是说他变了,而是对桂枝的心变了。

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可这不是否定自己的主要原因,最主要的还是见不得别的男子欺负桂枝。若是沈元瑶这般逗着桂枝,他还是能笑着看戏的,可别人就不行。

他从来不是护短的人,对别人都不甚上心,无论什么事在他看来都是能解决的。今儿直接怼田贵可以说是一时冲动,可他没有懊恼后悔的意识,只觉得自己就该这么做,说完后还有说不出的舒爽。

杜仲知道自己对桂枝特别,可不知道自己是想做什么。遂一路都都在想,直到现在都没能理清思路。

三人各存心思,谁都不会同人多说,自然掀不起什么波浪,各自忙活各自的事情。

相比起城里沈元瑶的淡定,柳叶村里的沈家可是不平静了。自从莫婶子说了那事儿以后,村里人全都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乡下村丫头进城开店铺的事情可是家家户户都知道了,人前人后的都有人好好说上几句。有时候莫婶子在的时候,村里人可是更加激动热情,直拉着她多说上几遍。

几遍来几遍回的,柳叶村哪里还有不知道的人,就连不爱听闲话的男人都听人不少。村里还真没有混到城里去的人,更别说还是个丫头片子,多的是人猜测是不是沈家人在身后给了钱支持。

不然沈元瑶一个丫头片子怎么开得起店铺,就连贾秀丽都偷偷撺掇着沈弘光去问他爹。似乎沈厚牛给的回答不是“是”就要闹翻天的架势,可沈家确实没有给沈元瑶帮助,人力和钱财都没有给过。

沈元瑶能有今天都是靠着自己赚来的,比起以前穷得吃不起饭,沈厚牛忍不住要抽上几口水烟。现在女儿有出息了,还是忍不住要抽上几口闷想一通。

比起沈厚牛的沉思,贾秀丽可是积极到了顶峰,莫婶子这边走人人,她便撺掇着婆婆去收拾行李,好到城里去投奔沈元瑶,吃香的喝辣的,还种什么田干什么农活。

大好的生活就在眼前,怎么就不知道享福呢?

沈厚牛和沈弘光回来便见到妻子在收拾行李,两人都是一脸蒙的表情,比起沈厚牛的淡定,沈弘光则是个忍不住气的。

“你们做什么呢?收拾东西准备上哪儿去?”沈弘光实在是不知道这两人抽什么风,收拾东西是准备一起回娘家去?

没等覃花开口说话,贾秀丽从一旁直接回答了沈弘光的问题,“我们这是到城里去,你也快来收拾东西,我们一块走!”说完又埋头收拾东西,顾不上解释为什么要进城的事情。

沈厚牛将视线转向覃花,好在覃花还清醒地,没贾秀丽这个儿媳妇激动,直接把莫婶子说得话给说了一遍。

“娘,你这是讲故事呢?三、元瑶真是赚大钱了?”沈弘光这下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之前还因为五十两的赌债被人追打,这才过了多久,自己可是美味斋东家的亲哥哥了?要真是这样,那以后出门那些人可是要怎么喊自己?

同样愣住的还有沈厚牛,比起他们的激动,他相对来说要平静许多,看着也准备动手收拾行李的沈弘光,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到时候让小姑子给我们拾掇一处院子,我们也使唤使唤丫头婆子做活,哪里还用我们烧火做饭!”贾秀丽收拾行李累了,停下手歇息一会,想到以后吃香喝辣的生活,收拾行李的气门瞬间消散不少。

“你们要出去就不要回来了,直接回娘家去吧。”沈厚牛忽然开口说话,一一扫过收拾行李的三人,眼神带着深沉的锐利。

覃花和贾秀丽瞬间就愣住了,覃花看着板着脸的沈厚牛,讷讷开口道:“当家的,我们只是进城看看元瑶,没要......”

“别唬我,你们想什么,我会不知道?”沈厚牛冷哼一声,锐利的眼神从他们身上扫过,“出了这个们就别回来了,我这里庙小可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

沈厚牛说完就忘屋里走去,半句话都不愿多解释。沈元瑶在城里开了店铺的事情他们都不知道,若不是莫婶子上门来说,他们这会都不会知道。

沈元瑶进城的时候,他们是半点不关心,店铺开的起同沈家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现在沈元瑶有出息了,还开了一间美味斋的糕点店。从莫婶子的话里听出不一般,还有拿回来的糕点匣子都觉得不是便宜货。

院子一阵安静,沈厚牛发威可没人敢顶嘴,等人走了贾秀丽一阵瞪眼,不甘心的朝沈弘光道:“你怎么不说一说,我们到城里可是享福的。”

沈弘光被贾秀丽说得心烦意燥,直接一把甩开她的手,指着收拾好的行李气道:“刚你怎么不说,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做饭去,成天见都在想什么!”

“要不是你没用,我用的着这么着急吗?还用去打小姑子的秋风吗?现在你倒是来说我了!”贾秀丽气急,简直被这个男人给气得不行,直接喊道。

沈弘光闻言也不往屋里走了,掉头就往贾秀丽眼前奔来,抬手就要收拾贾秀丽一顿。覃花眼见不好立马上来拦人。

沈家的院子里瞬间鸡飞狗跳,覃花怕吵到屋子里的沈厚牛,只能压低嗓子劝着沈弘光,闹得动静大了等会来收拾他们的就是沈厚牛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狗跳

入夜后的村间寂寥沉寂,夜空上挂的点点繁星,家家户户早熄灯歇下,接连好几日的八卦在夜里陷入沉睡。

沈家的灯熄灭了,除了没心没肺的沈永见沈永宗两兄弟,其余人都没能睡个好觉。

窗棂外时不时传来虫鸣声,屋内的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想着这几日里的事情。

“你说,三丫能开店铺是不是爹给了钱的?”贾秀丽耐不住性子,之前要收拾行李到城里的事情被沈厚牛给压了下来,可这心里就是好受也不甘心。

就像是眼前摆了一碟红烧肉,他们都肚饿难耐了,还要被人压着不能上前啃两口,心里哪能好受,彻夜未眠都还是小事,主要的还是心里的不甘心。

沈弘光也没睡觉,任谁知道自己的亲妹妹是给有钱人,他们还过得苦哈哈的事实要难受。这几日也在村子里的人口中得知了更多,一点点积攒下来的苦闷也是难以言说。

沈元瑶就算是分家了也是沈家人,作为妹妹的在城里过着好日子,他们却在村里吃着糠咽菜,这算什么事儿!

“一定是你爹给贴了钱了,不然她哪里来的钱?”贾秀丽接着道,这几日她思来想去的就是琢磨这事儿,现下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然一个姑娘家家的哪里来那么多钱开店铺,不止开了店铺,生意还好得很。

沈弘光开始还会反驳,之前他欠下一屁股的赌债还是沈元瑶寻人借了钱才还上的,不然这会被人追着还债的那就是自己了。可是这几日在枕边人吹了风的情况下,渐渐觉得贾秀丽说得话很有道理,那开店铺的钱从哪里来的呢?

来来回回的被这么吹风也有些烦闷,对他爹的隐瞒,还有枕边人时不时的耳边风,一时间也有些烦闷和气恼。

“那你要怎么着?”沈厚牛没好气的道。他也是被贾秀丽天天这么说给烦着了,自己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转身问吹耳边风的人。

“你就去寻你爹问上一问,沈家的东西以后还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村里的田地屋子都改给儿子的不是?怎么能给个姑娘拿了去,城里的美味斋也该还给咱们,不然我可是不依的。”贾秀丽早就打了主意,遂回话也笃定。

自古以来传宗接代的都是男子,家里的东西都应该留给家中男子的。沈家现在只有沈弘光一个男子,至于小叔子,都无音讯多少年了,贾秀丽哪里会想着他会回来,恶毒点想,还是不要回来好些,无论死活,既然这么多年没消息了,那就一直不要回来吧。

毕竟沈家也就这么几块田地,住的地儿也就这么一小块,他要是回来了那就住不下去了,还不如不回来呢,回来也没什么便宜可以占。

只是现在多了个美味斋,贾秀丽已经想着要怎么把店铺给要过来,死死地捏在自己手中才行,不然沈元瑶这个小姑子生出什么心来,他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捏在自己手里才能放心,别人她都不相信。

本来她还在气恼公公给小姑子贴补银子,听人说美味斋的名气可大了,又觉得公公给钱小姑子是好的。不过,现下生意走上正轨了,那店铺应该回到自家人的手里才是。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不能便宜了别人家去。

贾秀丽不只是想着要把店铺拿过来,还想到到时候有钱了,要给自己置办几身像样点的衣裳才是,不然以后要怎么同城里的夫人出去游玩。

“若我爹说不是呢?”沈弘光没她那般疯魔,想到另一个可能,遂接着问道。

“不是?”贾秀丽顿了顿,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她知道身边这个男人的性子,没给个完全的计划和回答,就算是晚上夜不能寐也不敢去寻沈厚牛讲话的,现下不给他个话,自己这几日的煽风点火是白费了。

“小姑子是我们沈家人,怎么都是要照顾自家人的,往后她出嫁了,美味斋陪着嫁到了夫家去那就是别人家的东西了。爹娘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大,怎么能半点孝顺的都不留下。

我们也不是贪心,就美味斋值些钱,怎么都要留给沈家的。既然留在沈家最后还不是你的店铺,所以你不要想多了,明儿寻了机会去同爹说上一说,怎么都要捋清楚了不是?”

贾秀丽说得义正言辞,混在黑暗中的脸看不清神情,可从她的掷地有声的语气,压根没想到这东西属不属于自己的,只想着本是自己的东西。

沈元瑶要是在这儿都笑破肚皮了,往日只知道自儿大嫂是和贪心的,没想到还是个饕餮。

沈弘光得了话,心烦意乱像是被捋清了一般,闷在心里的气瞬间找到了出口。暗示自己道:都是沈家人,那就是沈家的东西。

贾秀丽见他不再多问,知道他是打定主意要去问的,瞬间放心下来,也有种难言的激动夹杂其中。想到以后有大把银子花用,还大把仆人伺候自己,心里舒畅到难以言说。

第二日一早,趁着沈厚牛没下地,沈弘光跑去找他说了好一会的话,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又出来了。与进去时候的忐忑不同,出来的时候满脸阴沉,看得出来心情不好,可想而知这次没有谈好。

覃花不知道沈弘光找他爹谈了什么,但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多半还是因为沈元瑶。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开始是激动不已的,恨不得也到城里去找女儿。

她也同沈厚牛说过,要不去投奔女儿算了,这样就不用操劳了。田地种来种去的,一年到头来就二、三两银子。

沈厚牛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沈元瑶带着个半大的伢子,进城的时候就带了两个包袱,我们沈家可是分家了,该给的我们给了。她现在飞黄腾达了也是她的本事,我们还没老到要去混口饭吃的时候。

我们家有没有钱你都是清楚的,她全是靠了自己的。你看老大家的都打什么主意,养我们两老的还能说得过去,养大哥嫂子算什么事儿?我们沈家丢不起这个脸。”

沈厚牛是个脑袋清醒的,说了分家就是分家,在加上那五十两银子的赌债,沈元瑶这个女儿不欠大儿子什么,反倒尽了自己的心。

大儿媳妇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清楚,被他说了之后没再出幺蛾子,可不代表死心了。这不,才过了几日就让沈弘光来探话了。

他一口回绝了沈弘光的话,其他话也说清楚了,他们沈家没出过一分钱,他沈厚牛丢不起这个人,要是他们不要脸就去寻小姑子。反正沈元瑶也不是吃亏的人,总是会有法子让他们吃个亏的,

贾秀丽不敢撞枪口上,知道沈弘光同公公的谈话不会好,可心里就是耐不住,就像是有猫爪在挠一般。

村子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八卦,李春华也听了不少,脸上秉着冷静淡定的模样,心里着实吃了一惊。任她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沈元瑶这般厉害,这都开了糕点店铺了,怎么有些人就这么走远。

从别人家中听了些八卦回家,看到李曼云唯唯诺诺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就觉得心里有一股火气窜了上来。以前有沈元瑶对比,她觉得李曼云做自己儿媳妇是十分的好。

现下还是同沈元瑶对比,比的不再是谁做自己的儿媳妇,比的则是沈元瑶怎么做生意这般成功,怎么自己儿媳妇就这么看不过眼呢?同沈元瑶不再有可比性。

李曼云对上婆婆那不善的眼神,心下就纳闷了,自己这些日子可没有招惹婆婆,出去同人闲聊回来就没好脸色了。

李春华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半句话都没留下来。李曼云咬了咬唇,忍住上头的火气,一跺脚往外走去。

一定是村子又有什么事儿,她嫁人之后就不如之前那般自由,还能随意外出去寻人玩耍。只有回娘家的时候会出门,没什么大事儿是足不出户的。

只是婆婆的脸色着实不好看,她不敢多问,只能娘家问她娘。弄清了原因所在才能对症下药!

可等李曼云从她娘知道沈元瑶事情以后,整个人都愣住了。任谁都想不到沈元瑶有这等手腕,不过半年多没见,人家现在手上可是有一件糕点铺子了,从她娘话里听出来这店铺可赚钱了。

她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受起来,自己一直觉得沈元瑶不好,配不上覃正康。现在才知道不是这样的,她同沈元瑶没有可比性,就连覃正康都配不上沈元瑶。

李曼云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僵硬了,脑子如浆糊一般混乱,越想就越乱,根本没有心思给她娘。

“曼云?”李婶忍不住唤了一声。

李曼云被唤回神来,半晌才挤出话来,“娘,我......我害怕。”手指紧紧攥着李婶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她真的害怕,覃正康一开始中意的是沈元瑶,只不过是李春华从中作梗才给了她机会。若是,若是李春华不甘心......那她可怎么办?

特别是回想起李春华那眼神,已经不是单纯的婆媳关系的原因了,她甚至能感觉到深深的嫌弃。

李婶反手握住女儿的手,“不怕,你们可是成了亲的,只要你没被休弃,他们就算是郎有情,妾有意又如何,你还是在她头上!”她话说的尖锐恶毒,也有给女儿撑腰的意思。

难不成李春华的儿子是人,她女儿就不是人了吗?只要不犯错,想要闹出浪花来简直是吃人说梦。

一百七十五章新品

秋风萧瑟,中秋佳节将近,耀州城城里人渐渐多起来,家家户户置办过节家用,糕点果盘首当其冲。

沈元瑶早有做月饼的心,空闲下来便专研起月饼的做法,比起新时代的各种器材做出来的,资源贫乏落后就只能用别的东西替代。

忙活了许久,沈元瑶做出的第一份月饼是柳安逸和桂枝试吃的,沈元瑶一口没吃下,忙给府里的人分了一些,还有的便是济仁堂里的人。

月饼不像往常吃的一般,半个巴掌大小,一个月饼个人吃是完全够的,也不会因为过大而吃不完。

往常吃月饼就图个佳节,好吃与不好吃也是过个嘴,随便一个月饼,一人一小块分发下去就是过节了,比起送月饼,还不如送别的物什实在。

沈元瑶也是尝过月饼,那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开始还以为是沈家经济原因,后来才发现不是的,月饼的味道在哪儿几乎都是一个味道,其中没有多大的差别。好些的也是月饼馅换一换,换了也没多好吃。

她琢磨着要不要自己加工改良一番,好吃的话也能赚上一笔。同时也可以在这个时候上点新的糕点,之前那些吃食不乏人来买,但是吃多了也会腻歪的。

月饼送到济仁堂没半天,杜仲得了季管事的话去了一趟美味斋。寻沈元瑶去沈府不一定能见着人,看着新出的月饼,多半是在美味斋里呢。

杜仲是第一批试吃的人,到美味斋也是得了季管事的吩咐,今年八月十五就不送别的物什了,直接一人两匣子的月饼便可以了。季管事这也是变相的给沈元瑶支持了,好吃又能送人。

美味斋里一溜圈新上来的月饼,除了已经装好的月饼,还有用白瓷碟子摆放好一小块的月饼。因着时间急,能做出来的口味也就三个。

店里的小厮丫头都招呼着人来试吃,还让上门来买糕点的人都带一些回去,半分钱都没收。也是沈元瑶吩咐下来的,试吃和免费赠送只是这半日的时间,不少人因着是免费送的,都喜笑颜开的上门来试吃。

待吃过之后,发现口感和味道都是新鲜的,开始因着是月饼没要尝试的意思,这下真是美味到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不过片刻,试吃摆放的碟子都空了,桂枝急忙吩咐人换上,试吃的人越来越多,小厮丫头们忙得团团转。

杜仲便是这个时候上门的,看到美味斋里都是人,比起他们蜂拥到试吃台的人,他直接穿过人群往柜台走去。

桂枝用米糊薄纸细细铺在糕点上,用硬油纸细细折成的盒子装好,抬眼便瞧见了杜仲,实在是欣喜不已。

“怎么过来了?”桂枝道。

“季管事让我过来传个话,月饼给留上四十盒过节。”杜仲回道,看了看店里的人,“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么多人。”

“东家说试吃半日,原先也没这么多人的,不过一会的时间,都来那么多人了。”桂枝也跟着看过去,有些苦恼的道。

现下的人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除去上门来买糕点的送了月饼,现下都还没人来问呢。在她看来,上门来的都是试吃的,吃完又不买,这不是赔本买卖是什么。也不知道东家怎么想得,不该是上门试吃的都要买东西。

她也偷偷问了沈元瑶,怎么知道就得了个高深莫测的笑。她也是猜不着沈元瑶什么想法,不好同别人说,同杜仲说也是可以的。

杜仲心里有底,知道能做这事儿的也只有沈元瑶这个东家了,让人上门来试吃,觉得好吃的都会带上一些,可看桂枝困恼的表情,便知道多半是没人买呢,抱着会赔本的心思。

“沈东家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你就看着便是,何须多想。”杜仲转回视线,不再看那些人,眼神一直落在桂枝身上。

“也是,东家一定是有什么主意,我只是看着不好受罢了。”桂枝得了他的劝解,也不再多想,心思回道眼前人的身上。

杜仲见她不再愁眉苦脸,脸上也扬起些微笑意,“话我传到了,就不打扰你们,我先回去了。”这一趟来见到桂枝,话也传到了,便不在多留。

现下人多,不好拉着桂枝多攀聊,让人瞧见了桂枝这个小管事也是要挨人说嘴的。

“等等。”桂枝忽然喊住杜仲,把刚刚包好的纸盒子递给他,“中秋节快到了,送你月饼。”说完就笑开了。

她打算等会用自己的私钱填上,她也不好送别的物什,送点糕点吃食也算不得过分。别人她或许不会在意送什么,可是杜仲就不一样了,说不出来为什么不一样,心里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的,同别的人都不一样。

桂枝没对任何人说过,时不时的能见到杜仲她已是很开心的,好在这回巧了,能打着佳节的幌子送东西。

杜仲也不推辞,直接结果盒子拎在手上,笑着说了一句话,没等桂枝回答便先行离开了。

他走了好一会,桂枝的脸瞬间涨红起来,细看是同平时不一样的感觉,一股羞涩的意味浓郁起来,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羞涩。

角落处有个人一直看着桂枝,瞧见她瞬间涨红的脸颊,再看早已走没影的大门,一股难掩的阴郁涌上心头。

他忍住要掀开帘子出去的冲动,强压住横冲直撞的气,只想着缓下来再出去。有了杜仲温和善意在前,他若是表现得兴师问罪的姿态,又该怎么解释?

桂枝不是他的谁,有时候话没说上两句又会怼起来,算什么关系?最多也就是个认识的人。

“田大哥,你看什么呢?”方志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手指一松把帘子放了下来。

田贵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走来的方志,大大方方回道:“看前厅呢,今儿怎么那么多人?”

“东家新推出的吃食,那味道真是好极了。”方志也是尝了一口,好吃的味道不会让人忽视,他们可是比试吃的人先吃了。只不过也就尝了一口,味道一直都忘不了。

田贵忽然知道刚刚桂枝送出去的是什么东西了,心里泛着一种难受和压抑,强忍着要走出的冲动,死死压着。

“货都卸下来了?”田贵转身往后院走去,刚刚的话题也就这么被带过了。

方志没有纠缠着他说话,只是过来传话,田贵下面还有自己的事情,他也忙得脚跟不着地,实在是不能像之前一般闲聊了。

沈元瑶这时候也在美味斋,吩咐桂枝摆月饼试吃之后,接着做下一批月饼。

在她看来试吃只是让更多的人知道,至于能多买的真正的大客户还是城里的大户人家。中秋佳节送礼是正常的,若不是以前的月饼着实不是好吃的,为贴合佳节送礼的就是月饼了。

有投资才会有回报,月饼别的不敢说,味道好的东西会受欢迎,在哪里都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接下来的这些都是要送到认识人府里的月饼,沈元瑶也好教会美味斋里的人。

美味斋有个高价请回来的糕点师傅,梅娘的手艺十分好,对糕点上面也是有自己技巧的。沈元瑶请她来废了不少的心思,给的酬劳也是极高的,也好在梅娘人好,在对东家的信任是十分感激的。

梅娘在一旁看着沈元瑶做月饼,一边看还会问上几个问题,程序上也十分小心,料多料少做出来的味道都会不一样,所以很是小心。

一遍过去梅娘也几下了七七八八,沈元瑶停下手来,就在一旁看着梅娘做,边看边指点一番。

半日试吃的活动结束,不少闻名而来的扑了个空,有些人不好多说什么,在店里转悠了一圈便走了,也有胡搅蛮缠的人不服气,在前厅里嚷嚷。

后院不知前厅的吵闹,就算知道了沈元瑶也不会露面,外头有桂枝在。桂枝解决不了也有阿达他们这些护院在,怎么都不会让店铺有损失。

“说是试吃,把我们唬来就说结束了,这算什么事儿?”矮小的男子忽然高声嚷嚷道。

店铺里还有不少扑空的人,想着可能等会还会有,只想再看看情况。忽然有人冒头说了话,他们也跟着附和。

“我们大老远过来,你们就说结束了,算什么事儿!”

“过来也不容易,你们该不会唬我们玩的吧?”

这下不只是男子一个人发难了,也有明哲保身不说话的,但也觉得男子说得很对。刚来到就说结束了,这是什么话?

“门前的牌子写得清清楚楚的,到这个时辰我们试吃就结束了,大家若是想试试可以买一盒子回去,今日的月饼是买一送一的。”桂枝隔着柜台道了歉,明明白白的把话说清楚。

矮小男子怎么会乐意,直接就冲到柜台前面,伸手就向桂枝抓去。好在柜台做得比较高,也是矮小男子高估了自己的身高,手臂直接在半空中划了个弧,半点没抓着桂枝。

桂枝也被这变故给吓了一跳,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也在庆幸柜台同别的地儿不一样,是加了一层木板架空的。

沈元瑶做得时候,恶趣味迸发,想到高点会比较合适,高处看前厅能看清楚很多,谁知道那时候的恶趣味帮到了桂枝,至少他们是不知道这柜台的问题。

第一百七十百六章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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