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苦涩的等待 - xp1024.com
《你是我苦涩的等待》


1. 初见

请了一天的假,去大使馆递交了学生们的签证材料,又在银行陪着学生家长们排了半天的队,终于把学费都汇给了在德国的云飞。学费交了,家长就没办法变卦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顾云飞是我的大学学长,也是我的初恋男友。他在学校的时候是有名的才子,是校刊的主编,写得一手好字,人长得又帅。很多女生暗恋他,也包括我。

和他开始的那一年他大四,我大三。周围的同学都说我们是才子佳人,很般配。可惜交往不到一年,他就申请到全额奖学金去德国留学,学机器人。呵,对于我这个外语系的文科女生来说那是好神奇的专业。从此,我们开始了甜蜜的异国恋。

从和云飞谈恋爱的时候起,我懵懂的人生就有了目标,学德语,去德国留学。可惜我这种语言文学专业在德国是申请不到奖学金的,所以这半年来攒钱也是我的目标。

毕业后我在一家留学中介工作,业余时间我拼命地接私活儿,做兼职,可是还是没存多少钱。

和云飞分开都快两年了,再不能去德国找他,恐怕他都快忘记我长什么样子了。

老天爷一定是被我和云飞的爱情感动了,一单大生意送到我手里。十个申请留德的学生,被我从公司偷偷截了下来,如果做成了中介费有十几万。

现在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也下来了,学费也交了,签证申请材料也递交了,只等着批签了。十几万就要到手了!

这事儿要是让我家王老师知道了一定会批评我说:“关观,你这样挖公司的墙角不道德。”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没有钱就不能去德国找云飞。而且我也是付出了很多辛苦的,从学校申请到签证申请,为了做材料我熬了多少个通宵,也不算不劳而获啊!

———————————

从银行出来,坐车到小唐公司楼下等她,有一个后期材料的款子结了,她让我去拿钱。

小唐,唐清清,一个东北大妞,比我大三岁。以前也在我们这个中介上班,几个月前跳槽到其他中介做部门主管了。她入行早,路子广,我的很多私活儿都是她介绍的。

“小关,今天怎么这么早啊?没上班?”小唐从写字楼走出来。

“请假了。去使馆递交签证材料,带家长去银行汇款。”我愉快地说。

“就你上次跟我说的那十个申请留德的学生?”小唐问。

“嗯。学费一汇过去,我总算踏实了。第一次办理自己的客户,特别怕他们变卦。”对小唐我也没什么隐瞒,截胡公司的客户这样的事儿她还是我的师傅。

“嗯,学校收到学费就会给你发回函的。要是两周内没有回函,你就得发邮件催一下。”小唐提醒着我。

“放心吧。我把钱打到我男朋友那儿了,让他亲自去学校帮他们交学费,当场就能拿到回函。”我得意地回答。

“哦。”小唐不置可否,没有再说什么。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说:“三千,你点点。”

“不用点。”我笑着接过钱说:“我请你吃饭去。”

小唐知道我在存钱,就挑了一家东北小菜馆简单地吃了一顿晚餐。

吃完饭小唐约我去逛街,我实在没时间就推辞了。因为明天是星期五我要去做英语家教,课还没有备好。

我的学生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她叫婷婷,家里特别有钱,八岁,上二年级。在著名的私立学校寄宿,每个周五下午才回家,小小年纪也真不容易。

这份工作是我的一个客户介绍的,工资给得很高。所以每一次我都会认真准备,总要对得起这么高的工资。还好婷婷很乖,也很聪明,关键是她很喜欢我。

不去逛街的另一个原因是怕花钱。每次逛街总是忍不住买衣服。

我的家里虽然不算有钱,但是也过得去。爸爸老关是个公务员,妈妈是高中语文老师。老关和王老师倒是不很宠我,但是关山宠我。

关山是我哥,比我大八岁,从小就很宠爱我。上大学的时候每次没钱了,只要给哥哥打个电话,卡里立刻就有钱了。

这些年都被哥哥宠坏了。以后到了德国和云飞在一起,这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一定要改了。

晚上回去,给云飞发了邮件,告诉他学费已经打到他账户里了,让他尽快去给学生交学费。

云飞很快回复了,说一收到钱就会去学校交费。

忙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初夏的季节是我最喜欢的,可以穿上漂亮的裙子,又不会太热。

上大学之前,王老师一直不让我穿裙子,说女孩子打扮得太漂亮容易早恋。我就不明白穿裙子和早恋有什么必然联系。

不过上高中的时候确实没有男生给我传纸条,最多是新年的时候送一张贺卡,表示一下好感。同桌小胖说,主要是男生们都被王老师的雌威震慑住了,不敢靠近我。

早晨起床我挑了一件白底带浅绿色小碎花的连衣裙,荷叶领,泡泡袖。长发披散在肩头。

云飞说最喜欢我的长头发,所以我一直舍不得剪。等我长发及腰,他一定会娶我,然后我们就一直幸福下去。

婷婷的家是一幢两层的别墅,房子很大,但是总觉得少了一点温度。

做了她快两个月的老师,我只匆匆见过一次她的妈妈,她妈妈好像回家拿什么东西。她的妈妈挺漂亮的,气质特别好。跟我很客气地打了一个招呼就离开了。

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婷婷的爸爸。婷婷说爸爸工作很忙。家里只有保姆韩嫂照顾她。

大概是太孤独了,婷婷很喜欢粘着我。每次上完课都要缠着我留下来陪她画画,弹琴。

我只要有时间也都会留下来陪她一会儿,只要赶得上最后一班地铁就行。

我很心疼这个小姑娘,虽然她住着豪宅,上着贵族学校,可是她说她的妈妈从来没有送她上过学,也没陪她练过琴。

比起她来,小时候妈妈天天拿着小棍儿站在我身后逼我练琴的场景,现在想起也无比温馨。

那天上完课婷婷又缠着我给她弹琴。琴房的灯光照在婷婷身上,让她看起来可爱极了,像个小天使。

我突然想起以前弹过的一首曲子《amazinggrace》,我一边弹奏一边轻唱着。看着婷婷崇拜的目光,我开心极了!

唱着唱着,眼角余光发现有人在楼梯上驻足偷听。我心念一动恶作剧地换了一曲《habanero》,曲风突然改变,站在楼梯上的人也走了下来,那是一个中年男人。

婷婷看见他,便叫了一声爸爸,跑了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爸爸。那是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眉目间透着威严。他看了我一眼,我立刻站起来说了声:“您好。”

“嗯。”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点点头。便俯下身去跟婷婷轻声说话。

课已经上完了,我正好也要回去了,便告辞了。

那我第一次见这个男人,那时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和他一生纠葛。

2. 入狱

周一,云飞就告诉我钱已经收到了。这几天欧元便宜,他让我把手里的钱都换掉。

我自己的学校申请资料已经递交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录取通知书很快就到了。

我这一年来存的钱加上这一笔中介费也能换差不多两万欧元,一年的学费是够了。至于生活费,到了德国可以打工,反正跟云飞住在一起就好。

想到要跟云飞同居在一起,我便觉得脸红心跳的兴奋。

这要是叫王老师知道了肯定又要狠狠地骂我一顿。我妈规定我大学的时候不许谈恋爱,结婚之前不可以和男朋友住一起。反正我也没听她的话,大学时就和云飞谈恋爱了,那么到了德国,山高皇帝远……呵呵,王老师,iamsorry!

为了存钱,我继续不停的接私活儿,继续去给婷婷做家教。

自从上次见到了婷婷的爸爸以后,几乎每次上课都能见到他。有时他会在厅里喝茶,有时会在阳台上抽烟,有时还会走过来看看婷婷,问我几句孩子的学习情况。

他看上去有些严肃,或许像他这样的大老板都是自带气场的,让我觉得很有压迫感。我在他面前不太敢说话,而且我是他家的家庭教师,他也算我的东家,万一说错什么,这份报酬优厚的差事说不定就丢了。所以我在他面前保持问啥说啥的原则,不多说一句没用的话。反正我来上一次课他就得付我一次的工资。

最近真是好消息不断,先是我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接着那十个学生的签证又陆续批下来了。

每接到一个批签的消息,我的心就放下一分,十个全批下来,那十几万的中介费就妥妥地落进了我的口袋。

我把账户里的钱全换成欧元,汇给云飞,让他给我交我的学费。我自己则着手准备签证材料。

德意志共和国我来了!云飞我来了!

我每天都沉浸在与云飞即将团聚的喜悦中。可是意外就是发生了。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周五的下午,就在我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后去给婷婷上课的时候,几个警察来到公司。他们说我涉嫌诈骗!

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被铐上了冰凉的手铐,带到了看守所。我一下子就成了电视里看到的犯罪嫌疑人。

我心里很害怕,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诈骗罪,难道是截胡公司客户的事被公司知道了,那最多是被开除也不可能算诈骗罪啊?

我没有再困惑多久就被提审了。通过提审我才知道,原来我被那几个办理德国留学的学生家长联名起诉了!而起诉的原因是我没有把家长交给我的学费汇给学校,涉嫌诈骗。

当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明明所有的学费都汇给云飞了,怎么学校会没收到呢?但是证据确凿,半年的学费,学校只收到了一个月的。

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云飞并没有给学生交半年的学费!可是这一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云飞绝对不会这么对我的,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们那么相爱!

我只能对提审我的人反反复复地强调,我真的把钱都汇到德国了,学生家长跟我一起去的银行,他们手里都有银行的回执单的。

提审我的人说,那笔钱进入的是私人账户,不是学校的账户。学校明确的确认只收到了一个月的学费。

当德国语言学校的学费收据复印件摆在我面前的时候,看着这些证据,无论我愿不愿意都只能相信一个事实。我心心念念的人,我的初恋男友顾云飞,他骗了我。

十个学生,学费加中介费,六十多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没有钱去赔偿学生家长的损失。

哥哥还在创业期,侄子还小,家里日子也只算过得去。父母的收入也都不高,难道让父母买房子借债来救自己?

而且如果真的想让这些学生家长撤诉,就不是只退给他们六十万这么简单了,这些家长连知会都没知会一下,便一声不响地把我给起诉了,想来也一定不是些好商量的人。

他们会索赔多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一定会坐牢的。会判几年呢,我也没有概念。

在看守所里的第一夜,我伤心极了。我那么信任的男朋友竟然骗我的钱,如果他只是骗我的钱还好,可他骗得是这些学生的钱,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害我坐牢吗?

我的心痛成了一团,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会骗我!虽然我知道他就是骗了我。

我不敢哭,我怕哭出声来吵醒别人,听说在看守所里吵醒别人会挨打的。

伤心难过到下半夜我又开始害怕,我害怕坐牢,如果坐牢了,我的前途就完了。我的爱情已经完了,如果前途再完了,我就彻底完了。

第二天上午继续提审,我坚持说没有诈骗,因为我就是没有诈骗。我提出我想见我的家人,我想见我哥。

下午靠近晚上时,我被告知有人来看我。我以为是我哥,然而,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说他是律师,是受邢总委托来了解一下情况。

我不记得我认识一个邢总,律师说是邢美婷的爸爸,我这才想起那个一脸严肃的男人。

他,看上去应该很有能力的样子,应该可以救我。我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哭着语无伦次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律师走了,临走前告诉我安心,一定会没事。

我回到监房,眼泪干了,理智才一点一点地回来。那个邢总为什么会请律师来看我。我只是他女儿的家庭教师,和他并不熟。难道他是看上我了?

不可能,我都没跟他说几句话,他都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一定是婷婷想我了,要他爸爸派人来看我,一定是的。

虽然我知道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但是还是愿意自欺欺人地这么想。

想着心里便又有一种绝望,或许律师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或许那个邢总只是想确认一下他女儿的家庭教师不是诈骗犯。

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我只能盼着我哥来救我。

3. 巨债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再被提审。每天的伙食也会比别人多一个鸡蛋或者一盒牛奶,虽然这些东西很简单,但是对那时的我来说也是很珍贵的,那不止是在安抚我的口腹,也是安定我的心,让我知道有人我在为我奔波斡旋。

过了几天那个律师又来了,这一次那个邢总也来了。

本能的我不想在他面前流眼泪,可是越是控制眼泪越是不争气地流下来,后来居然哭得稀里哗啦了。

那个邢总看了我一眼,站起来出去了。律师问了我一些细节,主要是确认我一共收了多少钱,中介费收了多少,有没有合同。我一一如实告诉了他。

接下去的日子,我哥一直没来,我不知道是没有通知我哥,还是我哥听说我闯了那么大的祸不管我了?

我也一直没有被提审,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被关在这里多久,只能努力的支撑着自己不要崩溃。

在看守所里关了近一个月,终于有了最后的结论。那几个学生家长撤诉了,是我工作的公司出面承担了责任,认定为公司和海外合作院校之间衔接上的失误,并非我的个人行为。

公司出面安置好了在德国的学生,又给了家长一些补偿款,这件事情就算平息了

我从看守所出来的那天,邢总亲自来接的我。他没有用司机,而是亲自开车。

本来我就有些怕他,不太敢跟他说话,再加上之前猜测过他的动机,更想跟他保持距离了。所以我没有坐在副驾驶,而是选择坐在后排坐。

他微微一笑,淡淡地说:“你还真把我当成司机了?坐到前面来。”

我不敢反抗,只能听话地坐到了副驾驶位。他没有再说话,甚至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坐在车上,心里很忐忑地计算着。这次出事的客户是我撬公司的,这是行业的大忌,出了事公司没有落井下石就算好的,怎么可能出面为我摆平,一定是这个邢总做的工作。

补交那些学费至少要四十几万,家长们能撤诉一定是拿到了满意的补偿。公司一定也是拿了不少好处才肯搭上信誉为我承担责任,还有律师费,上下打点的费用。我在心里加了一下,为了捞我出来,这花费怎么也要一百万吧。

天啊!一百万!一个月之前打死我也想不到我能闯出价值一百万的祸。

我用眼角偷偷地瞟着他,他只是在开车,也不说话,也不提钱的事。可是他不提,我却不能装作不知道。于是我鼓了鼓勇气说:“邢总,谢谢您救我。花了很多钱是吗?”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一百万?”我小心翼翼地问。

“差不多。”他依然语气清淡。

天呐,还真是一百万!我可怎么还啊?尽管这样,我也只能毫无底气地说:“我……会还你的。”

他听了我的话,牵了牵嘴角说:“不用还。”又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说,“做我的女人。”

虽然我也曾经猜测过这种可能性,但是真的听到从他的嘴里说出,心里还是一阵慌乱,我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是已经有婷婷妈妈了吗?”

他嗤笑一声,说:“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傻?我说让你做我的女人,没说让你做我太太。”

那就是做他的情人?我心里一阵恼怒,我就算山穷水尽也不要做任何人的情人!

虽然心里气恼,可是我还是不敢顶撞他,只能低下了头,小声说:“我还是还你钱吧。”

“行。”他很干脆地答应了,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什么时候还?一百万!我什么时候能还得了?我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尽快想办法还你。”

他听了嘲弄地一笑说:“想什么办法?是指望那个公司都快撑不下去的关山,还是每月三千多块工资的关汉文?还是那个差点把你送进牢里的顾云飞?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一番话把我的底细已经道了个清楚,我一阵心慌,原来我哥的公司都快撑不下去了。还好他没来,要不然岂不是要为难死。本来还想和哥哥商量一下怎么还钱,听到哥哥这样的情况,我怎么忍心再给他添烦恼。

他见我不出声,笑了笑说:“你不会打算赖账吧?”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的倔强一下子就被激起了,便坚定的说:“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你钱的。”

他看了看我说:“好,我等着。”便再也没说话了。

他把我送到我租住的小区门口,给了我一张名片,让我考虑好给他打电话。

我看了看名片,邢子获,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子获,子获……

回到出租屋,已经是中午了。近一个月没回来,房间的门上室友给我贴了纸条,告诉我垫付的房租水电费共一千五百多。

无论怎样,对这个室友我还心存感激,至少她没有让我被房东扫地出门,让我在逃脱牢狱之后还能有个容身之所。

我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想着这二十多天噩梦般的经历,恍如隔世!

下午,我去公司办理了离职手续,犯了这样的事儿,即使公司不开除我,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待下去?

从此我不但失恋了,还失业了,更可怕的是我还背了一百万的巨债。

一个多月前那个意气风发准备奔向德意志的姑娘已经gameover了。

晚上回来,收拾从公司拿回的私人物品时看到了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着还没来得及寄出的德国留学签证的申请资料,我毫不犹豫地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坐了快一个月的牢,我想了很多。对于顾云飞的欺骗和离弃,我已经接受了。尽管如此我的心还是丝丝地痛着。

即使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即使是个陌生人,他怎么忍心让一个如此信任他的女人坐牢?爱情在金钱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我想去德国当面问问他,让他给我一个交代。可看着龇牙咧嘴地躺在垃圾桶里的那一堆申请材料,我才意识到我去不了,我所有的钱都给了顾云飞,连机票都买不起了。

而且,我还欠着那个邢子获一百万!如果我出国了,他会不会以为我逃了?

逃?如果我逃了,这笔巨债是不是就不用还了?

这么想着,我突然就想给自己一个耳光。我在心里骂自己:“关观,你无耻!你闯下这样的祸,跟人家邢子获一点关系都没有。无论他的初衷是怎样,他毕竟花了一百万救了你。而且这绝对不是只花一百万就可以的,他从中一定也做了不少斡旋。你不但不感恩,还想着赖账!不要脸!”

我不会逃,这笔债我还,我就不信我这一辈子还挣不到一百万。

我不赖账,也不卖身,他能把我怎么样?现在是新社会,他不是黄世仁,我也不是喜儿!

4. 窘境(一)

对于顾云飞我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我希望这里面有些误会,他没有把学费一下交齐是有原因的,我希望他会给我解释。

然而,我查看了电子邮箱,这段时间他没有给我发任何邮件,我却收到了我申请的那所德国大学的邮件,提醒我学费缴付的最后期限已经到了,原来我的学费他也没有给我交!

心一下子冷透了,我躺在床上失声痛哭,即使在坐牢的时候我都没有这样绝望和心痛。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渐渐平静了下来。我想跟顾云飞好好谈一谈,我给他发了邮件,措辞尽量平和,告诉他这一个月我经历了一场牢狱之灾,我希望他对此能有个交代。如果他能良心发现把钱还给我一部分,至少我也可以先还邢子获一部分钱,其他的再想办法。

这几天,我不停的查看邮箱,始终没有收到顾云飞的回复,我知道他不会回复了。

我哪里都没有去,关起门来整理着我和顾云飞在一起时所有的照片、卡片和小礼物,我把它们一点一点处理掉,也算把我惨死的初恋埋葬掉。

可惜记忆不能像电脑文件一样删除,还是会猝不及防地窜出来刺痛我。

顾云飞,三年的感情你卖得真贱!

欠邢子获的一百万像一座大山压在我心上。如果我可以从别的地方借到钱先还了他,再慢慢还债也可以。可是我不认识什么可以借我这么多钱的朋友,只能靠家里想办法了。

我试着给家里打电话,别人都不敢打,只能打给嫂子。嫂子神经比较大条,没有那么敏感,我可以先探探家里的情况。

我拨通嫂子的手机,闲聊了几句便问:“我哥最近是不是生意不太顺?”

嫂子一愣,忙问:“你咋知道的?生意有淡旺季很正常。你哥也就是周转上有点问题。没事儿,我回娘家想想办法。”

嫂子的娘家是做小生意的,家底儿还算殷实。我哥当年是个大帅哥,当然现在也是。那时候我哥眼光还是挺高的,看不上我嫂子,可我嫂子天天追着我哥,天天去我家。街坊四邻都知道老曾家的闺女和老关家的小子处对象了。最后我哥也扛不住了,就跟她好了。

结婚后我哥自己弄了一个小工程公司,创业的时候,我嫂子没少从娘家弄钱贴补他。

想着哥哥现在自己还得靠岳父家里帮衬,我真的开不了口了。

嫂子见我不开口,又说:“你这么长时间也没给家来电话,给你打电话还关机。要不是家里事儿太多,我们都想去看看你了。你啥时候去德国啊?去之前得回来看看吧?”

说到去德国,我心里一阵难受,忍着泪跟嫂子说:“我和顾云飞分手了,不去了。”

嫂子一听连忙说:“妹妹,别想不开,分了就分了。其实咱家都舍不得你去呢,不去也好。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回家来住段日子,嫂子给你做好吃的。”

我真的很想回家,想在父母哥嫂怀里大哭一场,可是我不能。我怕我回家后会忍不住跟家里人说我这段时间的遭遇,告诉家人我身上有一百万的巨债。

这笔巨债一定会像一团乌云,一道霹雳,让全家压抑和不安。与其这样,不如我自己背负。

我告诉嫂子,我没事,我还要工作,不回家。虽然那时我已经失业了。

或许那时我潜意识里已经在考虑邢子获说的“不用还”的办法了。

接下去的日子,邢子获并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来逼债,但是房东却来催缴房租了。

房子是我和一个女孩子合租的,两室一厅每月2500,因为两人都是刚刚毕业不久的学生,没有太多的钱,跟房东商量好一月一付。

从小父母哥嫂的宠爱,让我从来没有存钱的意识,只是这大半年为了去德国,才开始存一点钱,但是就在前不久也都换成了欧元给顾云飞汇去了。

还了室友的钱,又交完房租,口袋里的钱只剩下三千多块了。我必须马上找工作。

可是,找了两星期的工作我悲催地发现留学这一行我恐怕是混不下去了,因为撬公司客户这样不地道的行径,是任何公司都不可能接受的。

行业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我的事儿瞒不住。有一家留学中介本来都通过了我的面试,但是做了背景调查后又拒绝了我。

工作没有头绪,口袋里的钱又渐渐地见底了,而且更可怕的是我还背着一百万的巨额债务。我就算再不愿意去想,但是这笔债它就在那儿!

找不到工作,可我还得赚钱生活。还好有小唐帮我联系一些私活,帮助一些留学中介做后期。

所谓后期,就是不接触客户,只负责做学校申请的材料,包括小论文,个人陈述,和个人简历等。我的英语还是很过硬的,写出的东西也漂亮,所以还是有公司愿意用。

可是做后期的钱并不多,无论中介费收多少都与做后期的无关,每份材料也就两三千。更主要的是,这些钱都是需要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才能收到,也就是说即便做了,也不是马上能收到钱的。如果做前期的没弄好,跑单了,后期也只能拿到一点象征性的辛苦费。但是有什么办法,这是行业的规矩。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只能一边做一边找。我打算找找其他行业的工作。

可是离开留学行业,找工作也并不容易。我的专业是语言文学,偏重理论的,毕业才一年也没有其他的工作经验。我想去培训机构教英语,可是我没有教师资格证,而且除了做过婷婷的家教我便没有其他教学经验了,如果用人单位做背景调查,邢子获就会知道我现在狼狈的现状,我不想让他知道。

为什么大学时期我没有多去做几份兼职,多积攒些实习经验?为什么?因为我所有的大学光阴都用于学习德语了!去德国是我这些年唯一的目标,如今坍塌了,所有的付出便血本无归了。

虽然我相信只要不停的找,一定可以找得到工作,可是房租、水电物业费、伙食费却等不了了。

要是换做以往,没钱了我就会跟哥哥撒个娇要一点,可是这一次我却开不了口了。哥哥现在的状态,我怎么能继续向他伸手要钱。父母就更不能开口了,因为我从来没有开口向父母要过钱,如果开口要钱,母亲那么敏感的人一定会发现问题。我不想让家里担心。

5. 窘境(二)

不能开源,那么就节流吧。首先要找一个便宜的住处,小唐告诉我有些地方可以租到地下室,既不用离开市区又便宜。

我找了好几天,终于租到了一个交通还算方便的地下室。房租500一个月,押一付三。可我口袋里的钱如果交了房租剩下的日子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我费了很多口舌,房东才同意押一付一,但房租要涨到600一个月。结清了那边的房租和各项费用,又交了这边的房租和押金,我口袋里只剩下不到一千块钱了。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悲壮!

盘算着如果顺利月底有个学生的录取通知书应该能下来了,我就可以拿到钱了,也就可以又撑一段日子了。只是邢子获的债还是一点都还不了。

刚住进地下室的时候很不习惯。虽然我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但从小到大,家里都没有让我在物质上匮乏过。

以前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是设施齐全,住着也算舒服。地下室里没有淋浴,没有窗户,没有燃气炉灶,小小的隔间像个库房,让我觉得自己也像一堆弃物。不过还好没想象的那么潮湿,或许是因为秋高气爽的原因。

地下室没有网络,但是还好楼上就有一个网吧,上网都不用出门,需要的时候只要爬几步楼梯就好。只是住在那里是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的,我还没有工作,生活也比较没规律,常常一觉醒来需要看手机上的时间是am还是pm来分辨晨昏。

我不停的投简历找工作,但是除了几个象征性的面试以外便没有其他进展了。看着口袋里的钱一天天的减少,即便再节省也快撑不下去了,只盼着月底能拿到报酬。还好邢子获没来逼债,或许是我搬家了,他一时之间找不到我。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钱包里只剩下二百块钱的时候,小唐打来电话说之前的那个学生又不想上那个学校了,因为觉得那个城市治安不好。

我真的想骂娘了!早干嘛去?申请之前为什么不和学生确认这些,做前期咨询的难道都是吃屎的吗?

小唐也觉得有些歉意便说:“要不然我个人先垫1000块给你,你再给做个其他学校的材料,我让他们给你加钱。”

换做往常,我一定不会要小唐的钱,但是如今马上就要交房租了,如果交不上房租我就连这个栖身之所都没有了。实在没办法,我只能对小唐说:“那就算我借你的,那边钱给了,你直接把钱扣出来就行。”

小唐来给我送钱的时候看到了我的窘迫。她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你当时说把钱打给你那前男友我心里就咯噔一下,但是你已经把钱给他了,我再说什么也没用了,说多了又给你添堵。”

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想起顾云飞了,小唐一提起,我的心里还是一阵钝痛。“小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蠢。”

小唐轻轻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谈恋爱的时候女人都是这样,对心爱的人不设防。唉,反正这事儿已经都解决了。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熬上几个月就过去了。”

或许是这段时间太压抑了,我一直没有人倾诉,我突然心头一酸,哽咽着说:“过不去,我现在欠着别人一百万的债。”我哭着把邢子获花钱把我从牢里救出来并要我做他女人的事儿跟小唐说了。

小唐也皱着眉头着急地说:“一百万呐,这你得还到啥时候啊?这个杀千刀的顾云飞!太缺德了他!”

说到顾云飞,我的心里更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小唐看着我,吞吞吐吐地说:“要不,要不,小关,你就答应他呗。反正他们这种男人也就新鲜仨俩月就够了,估计就放了你了。”

“可是我心里过不去,我不想做情人二奶!”这是我的真心话。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迈出这一步就回不了头了。

“你就假装他没老婆呗,你就假装跟他谈个恋爱呗。不就是得跟他那啥吗?谈恋爱,跟男朋友那不也得……那啥吗?好歹一百万的债就消了。”小唐虽然说的隐晦,我也知道她说的“那啥”是指的什么。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这跟卖身有什么两样?我红着脸说:“我怎么能假装跟他谈恋爱啊?”

小唐大概是会错了意,眨眨眼睛问:“他特别老,长得特恶心?”

我第一次认真的去想邢子获的样子,似乎还挺不错的。我咬着嘴唇说:“嗯……也就三十几岁,长得……还挺好看的。”

小唐松了一口气说:“那还有什么问题?年轻,成功人士,长得还挺帅,对你还挺有意思的,你就假装就看上他的人了,就跟了他呗。等他腻了,你就自由了,肯定不会太久的。”

我的心有一丝动摇,犹豫了一下说:“那万一他一直不腻怎么办?”

小唐被我说的一愣,她想了想说:“那,他就娶你呗。”

破坏人家的家庭啊!做二奶情人已经很无耻了,还要破坏人家的家庭?这样不要脸的事,不用王老师骂死我,我自己先把自己臊死了!我连忙说:“不行,我还是想办法还钱吧。”

小唐看着我垂头丧气的样子,连忙安慰说:“没事儿,小关,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那我回去了,有活儿我就找你。”

送走了小唐,捏着她给我的那一千块钱,计算着房租水电费。这一场小意外让我知道,生活比想象的更加残酷。

又交了一个月房租,我打算要节省一切开支。

以前我除了干活和吃饭睡觉,尽量不在地下室待着,因为我不喜欢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我喜欢阳光,能晒到太阳就让我觉得有希望。

如今我却得尽量不出门,因为出门就要花钱,而且还消耗体力,饿得快。

以前工作的时候三餐,至少有两餐在外面吃,我也不会做饭,除了煮面条就是做蛋炒饭。在通风条件很差的地下室炒饭肯定是不明智的,所以天天吃面条,反正饿急了什么都吃得下。

连着几天我也没出门,只是每天到楼上上一会网,找找工作,查查资料。

这天我正蹲在地上拿电磁炉煮面条,水开了,挂面刚刚下锅,便听到一阵敲门声。搬到这个地下室,我基本上没有访客,难道是房东?可是还没到交房租的日子呢。

6. 债主

我疑惑地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我愣住了,是邢子获!

“不请我进去坐坐?”邢子获对还在发呆的我说。

我这才清醒过来,连忙地对他说:“邢总,您请进!”

地下室的门有些矮,他的个子很高需要低一下头才能进来。

“您请坐。”我慌乱地指着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说。

他坐下了,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搬家了?”

我站在一边,心想,你都看见了还问,你这不是废话吗?但是转念又一想,他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故意躲他?于是我连忙回答:“您别误会,我不是要赖账故意躲你,我只是,只是,那边的房子到期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如此的窘迫,所以撒了谎。

他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问:“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嗯……名片我弄丢了。”我继续撒谎道。

他看了我一眼说:“手机拿来。”

我只能把手机递给他。他用我的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便听见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我的电话,存上。”他的语气不容违抗。

我接过手机,一边低头存他的号码,一边用眼角觑着他。他在打量我的屋子,他的目光扫过我的床,我的心咯噔一下,他不会现在就逼我还债吧?

还好,他只是扫了一眼,便看向了我。我连忙在手机上输入联系人,我把他的电话存成“债主”。

我正不知道要怎么提一下还钱的事,突然听到“噗”地一声,接着一股焦糊的味道窜出来,煮着的面条溢了出来。我慌忙蹲下,关掉电磁炉,用抹布收拾那一地狼藉。一回身看见邢子获,只见他交叠着两条大长腿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嘴角噙着一丝玩味地浅笑。

这样的狼狈被他看见,我有些恼羞成怒,索性把抹布往地上一扔,站起来对上他的眼睛说:“你的钱我一定会还的,只是现在刚好没有。”

邢子获好整以暇地吸了一口烟说:“我说了,不用还。做我的女人吧。”

“可是我不愿意。”我说得很坚定,因为我真的不愿意。

他没有说话,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盯着我看。我也毫不示弱地盯着他看。这是我第一次仔细地看他。其实上一次小唐问我他长得如何,我只是好像觉得还不差,因为我从来就没敢正眼看过他。无论我喜不喜欢他都必须承认他是一个长得很气派的男人,即使他坐着也能看得出,他的身材很好,容貌说不上有多帅,但是很端正硬朗,和顾云飞的清秀不一样。突然想起顾云飞,让我心头一痛,收回了目光,继续垂着眼站着。

邢子获也不说话,又吸了几口烟,把烟蒂丢在地上踩灭。从包里拿出一叠钱放在桌子上。

“我不要!”我连忙拒绝。

他唇角带着一丝讥讽说:“拿着吧,也不差这一万了。”他不容我再拒绝,站起身走出房间,丢下一句话:“一脸的菜色,你怎么翻身?”

看着邢子获离开的背影,又看看桌上的钱,我最终还是没有追出去。他说的对,有道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反正都欠了一百万了,也不差这一万。

晚上,把那一万块钱放在枕头底下,感觉睡觉都有了底气。可这底气却是那个我坚决拒绝的男人给我的。我口口声声的说还他钱,不但一分没有还上,还越欠越多。我真不知道我这算什么?

既然拿了钱,我也不想再亏待自己。我搬出了地下室,找了个有窗户,看得到太阳,可以淋浴,可以用燃气灶炒菜吃的房子。收拾好新居,我痛痛快快地冲了个澡,这一个多月了没法好好洗澡,感觉浑身都不自在。我又去市场买了青菜、肉、大米、鸡蛋和油盐酱醋,回到家里给自己炒了一个蛋炒饭。蛋炒饭真好,放点肉就是肉饭,放点菜就是菜饭,真的好丰盛好美味。

我会做蛋炒饭还是拜顾云飞所赐,因为他曾经说过如果会做蛋炒饭到了德国就可以在中餐馆找一份不错的工。所以我努力的学习尝试,终于做得有模有样了。以前,他说什么我都会相信,都会照着去做。那时我希望凭着这个一技之长到了德国可以和他一起分担生活,现在想想都是唏嘘了。

不过虽然不能以此谋生,但是好歹我可以不必天天吃面条了。或许这是顾云飞带给我的唯一一件有益的事。晚上美美地睡了一觉,睡梦里再也没有地下室那压抑的味道。清晨起来,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似乎气色好了很多,化了一个淡妆,继续找工作去!

或许真的如邢子获说的,没了菜色就能翻身了。搬进新居两个星期之后,我终于找到一份贸易公司的工作。公司不大,几十个员工,我负责外贸部分,底薪两千五加提成,据说做好了一个月赚几万块都有可能。我业余时间还可以继续做兼职。有了钱就可以还邢子获一点,哪怕是一点,至少让他知道我是有还钱的诚意的,我一直在努力还他的钱。

新的工作不算太困难,同事也不算难相处,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业绩,但一切看上去还顺利。办公室里邻座的小葛是个山东的姑娘,在这个公司已经做了一年多了。她样子很清秀利落,性格泼辣爽朗,很对我的脾气。平时她会跟我讲一讲公司的掌故,也很照顾我。

就这样,上了大半个月班,老板突然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是晚上有一个饭局,要我也去参加一下。我初来乍到也不敢说不去,只能勉强答应了。

出了老板的办公室,我心里有些不踏实,便问小葛:“我是做外贸的,不是不用陪客人吃饭吗?”

小葛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一样,嗤笑了一下说:“什么外贸内贸啊,屁大个公司还分外贸内贸?有单子就好,谁管是外贸还是内贸的。老板今天叫你去就去呗,万一签了单,还有提成拿呢!你别担心,今晚我也去,到时候我罩着你。”

我之前在留学中介接待的客户基本上都是给孩子来做咨询的,在孩子面前家长无论如何还是尽量表现的斯文有礼的。参加了那天晚上的饭局,我才领会了这份工作的狰狞。

7. 搭救

晚饭订在一家高档会所,一共六个人,除了我们公司老板孙总,小葛和我,还有一个赵总,赵总公司的马经理和一个姓吴的小姐。那吴小姐坐在赵总的身边,看上去和赵总关系不一般,殷勤地端茶倒水。席间,孙总不停的劝酒,也敦促我和小葛去给赵总敬酒。我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只能学着电视里看到的样子,硬着头皮端着酒杯说:“赵总,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我先干为敬了!”说着仰头把酒喝了。那酒是白酒,度数挺高的,一两多的酒一下肚,烧的我整个肠胃都火辣辣的。

“这位小妹妹很豪爽,怎么称呼?”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么愣,赵总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我,我被他的眼神盯得很不舒服。

“我叫关观,您叫我小关好了。”我连忙自我介绍。

“好,关关,好,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美,名字也美!”赵总笑着击掌道。

孙总也笑着附和说:“小关是我新招的业务骨干,还请赵总以后对她多多指导。”

“不不,不是那个关关,是万里关山的关,和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观。”他们说话的语气让我听了心里很不舒服,故意把名字解释的比较雄壮。

赵总脸色一变,旋即又笑着说:“不但是美女,还是才女啊!那更要跟你好好喝几杯了。”

我正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却听小葛嗲嗲地说:“赵总,别光顾着和小关喝啊。怎么?看到新来的美女,就忘了我这老相识了,来,我敬您一杯。”这才给我解了围。

我感激地看着小葛,她轻轻地拍了拍我在桌子底下的手。

孙总似乎是很想讨好这个赵总,一再的敦促我陪赵总多喝两杯,尽管小葛很讲义气的为我挡了几次酒,一顿饭下来还是被灌了好几杯。好在我酒量还行,但是也不敢露出来,只能假装喝醉,半靠在小葛身边。

吃好饭又换到楼上ktv包房唱歌,我也不唱歌,继续装醉斜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假寐。不一会儿,孙总出去了,很快小葛似乎是接一个电话也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马经理和吴小姐也不见了。包厢里突然就剩下了我和赵总两个人。我感觉到那个赵总已经晃着肥胖的大脑袋一脸酒气地凑了过来,我不敢继续装醉了,连忙坐起来说:“赵总,怎么人都走了?那我也该回去了!”

赵总一把抱住我,一张喷着酒气的嘴在我脸上戳着,一边说:“喝多了,就别走了。今天你留下来陪我,什么事都好商量。你开个价吧。”

我努力的躲避挣扎,可是怎么也挣扎不脱,急中生智说:“哎呦,我不舒服,我想吐!”

大概是怕被我吐一身,赵总松开了我,说:“洗手间在那边。”

我想趁机逃出去,但看见赵总肥硕的身躯还挡在包厢出口,冲是冲不出去只能先躲进洗手间。

我一进洗手间就锁上了门,一边假装干呕几声,一边快速的思索着对策,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子便想到了邢子获,我相信他应该能救我。

我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他的电话拨打了出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我听到他的声音:“你找我?”

“邢总,你能不能来救救我。”我压低声音哀求,卫生间门口的赵总似乎等得不耐烦了,拍着门叫着:“小关,你好了没有。”

“你在哪儿?”邢子获问。

“我在xx会所,603包厢的洗手间里。”我急切地说。

“把门锁好,等着我。”邢子获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门外的赵总似乎有些动气了,用力的拍着门说:“你不要耍花样!你马上给我出来,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叫人来开锁了。”

看着门把手不停地晃动,也不知道这个门结不结实,我害怕极了。我不知道邢子获什么时候能到,如果他没到赵总先破门而入了我该怎么办?我环视四周,发现洗手台上有一个花瓶,一把将瓶子里的花抽了出来,把花瓶拎在手上,心想,大不了就拼了!

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人跑进来了,跟赵总说了些什么,很快门外就安静了。我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确实没有声音了。但是我还是不敢动,邢子获让我等着他,他没有来,我不敢出去。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我听到又有人进来了,接着卫生间的门被敲响了,外面传来邢子获的声音:“出来吧。”

我听到邢子获的声音,心一下子就踏实了。他终于来了!他又一次救了我。

我打开门,看见邢子获站在门外,手插在裤兜里看着我,身边还毕恭毕敬地站着会所的经理。

经理手里捧着我的包,看见我走出来双手递给我说:“对不起,关小姐,让您受惊了。”

“走吧。”邢子获摆了一下头示意我跟他走。

我拿过包,连忙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他突然皱了皱眉问:“拿它干嘛?”

我顺着他的目光才发现自己一只手还紧紧的攥着那个花瓶。我窘得连忙把花瓶塞到站在一旁的经理手里,低着头跟着他出了会所。

出了会所,邢子获走向停在门口的车子。

“上车吧。”他淡淡地吩咐。

“嗯,邢总,不,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叫车回去就可以了。”尽管他今天救了我,可是我还是不敢跟他单独相处。

邢子获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你这过河拆桥的速度可真够快的。上车!”

我不敢再违拗他,便也只能上车。这一次我学乖了,自觉地坐在副驾驶上。车子向着我住的方向驶去。

“要是今晚我没听到电话,或者我没有去,你打算怎么办?”邢子获问。

如果他没去,那我就只能拼了,拼死也不会让那个赵总得逞。我想了想,挤出四个字:“宁死不屈!”

邢子获嗤笑一声说:“可不是嘛,花瓶都攥在手里了。你今晚要是真把老赵开了瓢,我是不是还得去局子里再捞你一次?那你欠我的可就不止一百万了。”

他要是真的不来,那我可能真的要闯大祸了,比上次的祸还要大。我想了想问:“你,你认识赵总,你让他走的?”

“我只是给会所的经理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你是我邢子获的女人,要是今晚少了一根头发,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邢子获说得轻描淡写,说完又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一慌,连忙否认:“我,我没答应你。”

他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说:“你答不答应,过了今晚你就已经被贴上了我的标签,你否认也没人信。”

我有些后悔给他打电话,但是如果不叫他来,难道我真的和那个赵总拼个你死我活吗?我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样,考虑一下,做我的女人。”邢子获突然伸手捏了捏我的手,我吓得一下子甩开。他挑挑眉毛,斜睨了我一眼说:“怎么?你那‘宁死不屈’的劲头也打算用在我身上。”

我红着脸,正想着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便听邢子获说:“不用宁死不屈了,你到了。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我抬头一看,已经到了我的出租房楼门口了,可是我并没有告诉邢子获我住在哪里。

“想知道你住哪里并不难。”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邢子获笑了笑说。

是啊,搬到地下室都被他找到了,这次搬家也不例外,或许我一直就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也不想再跟他多说,只想快点逃回家,便快速下了车,绕到驾驶座方向,看到他降下的车窗,我停了一下,认认真真地给他鞠了一躬说:“邢总,今天谢谢你!”

他注视着我,说:“出了事能想到给我打电话,很好。”说完便驾车离去了。

8. 误会

我回到出租屋便一头扎进浴室,用力的一遍又一遍地洗着被赵总那张恶心的嘴碰过的脸。如果今天没有邢子获,是不是这会儿我已经把赵总的头打破了,还是被他污辱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反抗,真的宁死不屈。但如果今天那人换做是邢子获,我会不会也能‘宁死不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打开洗手间的门看到他那一刻,我的整颗心都踏实了,像是找到了依靠。虽然这个男人的目的和那个赵总一样,但是在我心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邢子获似乎知道我的一切,我真的值得他这样花心思吗?我不过是个长得有点漂亮的女孩儿,并非有颠倒众生的姿色。而邢子获那么有钱有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干嘛非要盯着我不放?而且他并不老,人又……算挺有魅力的,肯定有很多女人愿意主动贴上去,他何必非要我呢?

四个月前,他就提出要我做他的女人,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事不过三,如果再拒绝,他是不是就没有耐心了?那他会怎么做呢?是放弃还是进一步的逼迫?

其实,说心里话,我不讨厌他。可是我就是不愿意做任何人的情人二奶,因为那不是我要的人生。

那一夜,我就在胡思乱想和忐忑不安中度过了。

第二天硬着头皮来到公司,一想到昨晚得罪了赵总,今天一定会被孙总骂个狗血淋头,说不定还会被开除。一个月还没做满,工资还没拿到,想想就郁闷。

来到公司,孙总还没来,我松了一口气。小葛看见我,一脸歉意地说:“小关,昨天孙总打电话把我叫走的,我本来想回去叫你一起走,他拦着我不让我回去。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轻轻拍拍小葛的手说。

小葛上下打量了一下我问:“你真的没事?那个赵总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事,反正他后来放我走了。”我不想说邢子获来救我出去的事,便含糊带过。

小葛松了一口气,还想说什么便见孙总已经进了公司大门直直地朝着我的工位走来。

我心里很慌,连忙站起来说:“孙总,对不起,我昨天得罪了赵总,给公司造成了损失。”

却见孙总满脸堆笑地把我按坐回椅子上,说:“哎呦,关观,您这说的哪儿的话?您说您是邢总的人,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这么多天多有怠慢,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打今儿起,我给您换间办公室,就我旁边那件小会议室,我马上找人给您收拾出来,您说怎么布置,我都按您的要求弄。以后就是您的独立办公室。”说着便张罗人去收拾。

“不不,孙总,不用麻烦了,我喜欢坐这儿,我想跟小葛坐一起。”我连忙阻止。

孙总想了想说:“那也行,那您就坐这儿。反正以后什么也不用您干,您要是累了就回去歇着。”

“那怎么行?我这个月的业绩还没完成呢!”我连忙说。

“哎呦,我的关大奶奶!什么业绩不业绩的,您在我这小公司里坐着,那就是我的业绩了!邢总指头缝里漏一点儿,就够我们吃好几年的。”孙总脸上夸张的表情,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便只能说:“孙总,要没什么事儿我工作了。”

孙总连忙笑着说:“好好好,我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一声。”说完便回了他的办公室。

孙总一走,小葛便很八卦地把头探过来问:“小关,你是邢总的人?哪个邢总?邢子获?你是邢子获的女人!”

看着小葛两眼放光的样子,我只觉得脸上一下就烧了起来,连忙捂着脸说:“没有,我不是!”

“是就是呗!多少女人想往上贴都贴不上呢!你长得那么漂亮,在这种公司,没棵大树罩着你也麻烦。”小葛说着又压低声音,“总比被这样的货色盯上强!”说着向孙总办公室瞟了一眼。

我对小葛的话不能认同,以前我在留学中介公司不是也做得好好的嘛,也没遇上什么麻烦。

小葛又说:“那个邢总,我在访谈节目上见过,长得挺帅的。不过上节目都是化了妆的,不知道真人长的怎么样?哎,你身边有你家邢总的照片吗?”

小葛的一句“你家邢总”让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着急地澄清着:“他不是我的,我跟他没关系!”看着小葛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我坐过牢的事,所以也解释不清楚,便只能说:“不聊了,干活了!”

小葛一笑说:“行行行,看把你急的。那我就当孙胖子瞎说的。你和邢子获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那语气分明就是不相信嘛!

我真是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了!我一直努力地拒绝他,却这么莫名其妙地说不清楚了。真如邢子获说的,我已经被贴了他的标签,我说什么都没人相信。

一个上午,我都心烦意乱地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实在坐不住了,想去茶水间冲一杯咖啡。还没进茶水间便听到做单证和物流的两个女孩子在聊天。

“真看不出来,看着清清纯纯的,竟然是个二奶!”

“表面上清纯,骨子里不定有多骚呢!”跟着一串轻蔑的嬉笑。

“你说她这么一个大老板的二奶干嘛跑咱们公司来啊?”

“寂寞呗,要不就是耐不住寂寞呗!”接着又是一串嬉笑。

我实在没有勇气推开茶水间的门,转身回到了工位。接下来的时间,便觉得公司里每一个同事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似乎我的脸上就写着“二奶”两个字。好不容易熬到午休时间,我走出公司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拨打了邢子获的电话。

“喂。”电话那一端传来他的声音。

我一阵心慌,小声说:“邢总,是我。”

“想通了?”邢子获问。

“不是,邢总,现在公司里的人都误会,我是你的,你的人。”我结结巴巴地说。

“嗯,正常。不算误会。”他的语气清淡。

“你能不能帮我澄清一下?”我鼓起勇气说。

“澄清什么?”他问

我小心地嗫嚅着回答:“我不是,我不是你的女人。”

邢子获轻笑一声说:“是你脑子有毛病,还是我智商有问题?今天下班,我去你公司接你,等着我。”说完不等我拒绝便挂断了电话。

我被他挂了电话,也只能悻悻地回了办公室。

9. 合同

下了班,我来到公司楼下,并没有看到邢子获的车。我想回家,可是想到邢子获的那句“等着我”,又不敢离开,我怕走了,会惹怒他。

没等几分钟,便看见一辆车子停在我面前,车窗滑下,我看到邢子获坐在后排。司机下车帮我打开车门,说:“关小姐,请上车。”

我犹豫着没有上车,我不想跟他再有多的接触,便向车子里的邢子获点了点头说:“邢总,我就不上车了,您有什么事儿就在这儿说吧。”

他似乎料到我会这么说,看了我一眼说:“一起吃个晚饭吧。昨晚欠了我这么大的人情,陪我吃顿饭不过分吧。上车。”

我无法再拒绝,只能磨磨蹭蹭地上了车。

坐在车上,我刻意地跟他保持着距离。

“昨晚没睡好?”他突然问。

“嗯,还可以吧。”我回答。

“饿了吗?”他又问。

“嗯,还可以吧。”其实我中午就没有吃饭,肚子早就饿了。

邢子获没有再说什么,却突然抓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腿上。我慌得连忙把手抽回来,他握得不紧,我一下子便把手抽了回来,赶紧又插进了口袋里。他看着我,轻轻一笑,也没再勉强她。

晚饭订在一家私房菜馆,我懵头懵脑地跟着邢子获穿过七拐八拐的一个院落,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包厢。他的秘书进来安排好便退出去了,房间里只留下我们两个人。虽然不是第一次和他独处了,但在他的气场下还是有一种压迫感。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抬头看他,就这么不说话低着头坐着。

还好菜上得很快,估计是提前安排好的。

“先吃饭吧。”邢子获也没看我,拿起筷子自顾自开始吃。

我看都是些寻常的菜品,吃了几口味道却非常的好。偷眼看了看邢子获,见他只是低头吃饭,并没有看我,便开始放心地吃饭。正吃着,忽然闻到烟草的味道,她抬起头,发现他已经放下了筷子,吸着烟,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慌忙放下筷子,看着他说:“邢总,昨晚真的谢谢您!”

“怎么谢?”邢子获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做我的女人。”

我真的想很干脆地说我不愿意,但这一次却不知为什么竟没有说出口的勇气。我想了想一咬牙说:“我有男朋友了。”说完才觉得这借口的拙劣,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我有没有男朋友怎么骗的了他。

“男朋友?就是这个人吗?”说着邢子获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丢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拿起信封,里面是一些照片。我看到了照片上的顾云飞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他们在一起逛街、吃饭、还有拥吻

我一张一张地看着这些照片,心里一阵窒息地痛,我为了他背负着巨额的债务,他却这么快就另结新欢了!或许早就有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或许他骗我的钱就是为了跟这个女人双宿双飞吧。

我不想在邢子获面前流泪,但看着这些照片,眼泪忍不住啪嗒啪嗒地落在桌面上,洇成一滩水。如果没有照片上这个男人,我现在一定还在那个留学中介快乐地工作。我也不会差点坐牢,不会欠下一百万的债,不会有赵总这样的事,也不会被眼前的这个男人逼着做情人。我全心全意去经营的爱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邢子获也不说话,只递给我两张纸巾。我努力止住眼泪,用纸巾擦了擦脸,把照片推还给他,抽泣着说:“即使我没有男朋友,我家里人也不会允许我做你的女人。”

“你觉得你闯下这么大的祸,你家里保得住你吗?你爸爸关汉文这么多年,连个正科都没混上。还有你哥关山,这会儿还欠着工人十几万工钱呢,做了好几年生意了,越做越完蛋了!还有你,为了这么个杂碎差点让自己坐牢。”邢子获吸了一口烟戏谑地说:“你们家,还真都是人才啊!”

我听到他把我家里的窘迫毫不留情地剥开,心里又是心酸又是羞恼,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我哭着顶回去:“那你为什么还非要选我?”

邢子获抬眸看着我,薄薄的嘴唇吐出几个字:“喜欢,想要你。”

就这样简单粗暴的理由,却让我的心乱成了一团,我低下了头,咬着嘴唇,屏住呼吸,控制着自己的慌乱。

他盯了我一会儿说:“该我问你了。为什么不愿意?”

我干脆说:“我不想做情人二奶,这不是我的人生规划。”

我想我又一次拒绝他,这次他应该没耐心了吧。我也不敢抬头,默默地等待着他的怒火。

邢子获并没有发火,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一年。做我的女人一年,一年以后我就放了你,你欠我的债也一笔勾销。一年时间,不会影响你的人生规划。”

不得不说,他的提议让我心动。正如小唐说的,他不老,不难看,而且应该也不变态,至少他没有像那个赵总那样急吼吼地扑过来。而且,一年,时间不算长。

吃好饭,坐在邢子获的车里,我的心里很矛盾。邢子获的债我赖不掉,不敢赖,也不愿意赖,可是我却真的没有办法还。一年,或许就当是一场噩梦,醒了之后一切就能重新开始。正想着,坐在身边的邢子获再一次握住了我的手,这一次我没有抽回来,任由他放在手心把玩。他的手宽大而温暖,指腹在我的手背上轻轻的一下一下地摩挲着。

“考虑好了吗?”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他的声音似乎有蛊惑的力量,击垮了我心里最后一丝坚持,我沉默了一会儿,心一横回答:“我答应你。”

邢子获听了,用力的握了一下我的手,转头微笑着看着我说:“很好。”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连忙补充说。

“说吧。”他把我的手放在唇边蹭了蹭,嘴唇的触感让我心里麻麻的。

“我们这算雇佣关系吧。是不是应该有个劳动合同?就是要说明责任义务和服务期限什么的。”我尽量婉转地说。

邢子获笑着看着我问:“你怕一年以后我不放你走?”

我不敢说是,也不愿意说不是,便认真地对他说:“嗯,做你的女人一年,就一年,薪水一百万,还你的债。不不,一百零一万,都还债。一年以后钱债两清,互不相欠。”

他看着我,噗嗤一笑对开车的何秘书说:“何秘书,听到了吗?按照关小姐的意思,连夜给我准备一份‘劳动合同’,明天一早给关小姐过目。”

“是,邢总。”何秘书答应着。

车子停在了我出租房楼下,便听邢子获说:“今天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可是,明天我还要上班。”

“怎么,你还想打两份工?”他戏谑地问。

“不是,我跟公司签了合同,不能无故违约。”我解释着。

“放心,你们老板不敢留你。我会派人去帮你办好离职手续。”他伸手抚了一下我的脸颊说:“早点回去,收拾好了,早点休息。”

下了车,我走在楼梯上,脚下竟有些轻飘飘,昨晚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今晚又是一场动魄心惊。

10. 进笼

行李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搬了几次家,东西扔得差不多了,而且有些东西也没办法带到邢子获那里。这间屋子已经缴了三个月租金,暂时还可以保留,先看看情况再说。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我五点多就起床了,洗澡,吹头发,化妆,换衣服,第一天上班,样子总要看起来好一点。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刚刚七点。收拾好了,便坐在床沿上,晃着两条腿紧张地等着邢子获的电话。

终于八点多一点,邢子获打来了电话:“起床了吗?”

“嗯。”

“都收拾好了?”

“嗯。”

“出门吧,何秘书已经上去帮你拿行李了。”

我连忙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只见何秘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下了楼,我乖乖地坐到后排邢子获的身旁。

“邢总,早。”我小声跟他打了个招呼。

“早。”邢子获说着很自然的拉过我的手放在掌心,我没有躲闪,乖乖地让他握着。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挣扎了。

“那个,合同……”车开了一会儿,见他也不提,我忍不住提醒。

他轻笑一声,伸手把我揽入怀中,问:“这么着急做我的女人?”

我被他搂在怀里,身体隔着两人的衣服,感受到他坚实的胸膛,心不由得扑通扑通地一阵狂跳。我身体稍微动了动,红着脸解释说:“劳动合同不是能保护劳动者嘛。”

“何秘书,文件袋递给我。”邢子获吩咐着。

何秘书一边开车,一边从前座递过来一个文件袋。

“都准备好了,按你的要求。我已经签字了。”他把文件袋递给我。

我想把里面的文件拿出来看一看,“下车再看。”邢子获用手把我的头轻轻按在他的肩上,又补充说:“会头晕。”

我心里虽然着急,但只能听话地把文件袋放在一边,头靠在他的肩上。与其说是靠在他的肩上,不如说是靠在他的肩窝。他的呼吸拂动着我的发丝,脸上的温度透过头发传过来,让我确定这个男人是有温度的,我突然就不那么怕他了。

车子先到了邢子获的公司。“我上午还有个会,走不开。何秘书会送你到你住的地方,我忙完了就过去看你。”他伸手抚了抚我的脸便下车了。

见他下了车,我便迫不及待地从文件袋里拿出那份合同。合同一式两份,每一份都有邢子获的签名。合同的内容很简单,也基本按照我的意思,一年合同期满去留自便。只是多了一条违约责任,如果任何一方违约要赔偿对方双倍的罚金。我既然决定了,就没打算违约。从包里拿出笔,想了一下便签下了我自己的名字。

落笔无悔,合同生效,那一刻,我便是邢子获的女人了。

没一会儿,车子开进一个别墅区,在其中一幢别墅门口停下。“关小姐,到了。”何秘书下车帮我开车门。

我下了车,跟着何秘书走到别墅门口,已经有一个女人在门口等着我们了。

“这位是杨助理,邢总的私人助理。这位是关小姐。”何秘书给我们介绍着。

“关小姐,您好。”杨助理接过何秘书手里的行李箱,向我打着招呼。

“那杨姐,关小姐就交给你了,邢总那儿还有些其他的事儿需要我去办。”

“放心吧。”杨助理答应着,一边引领着我进了别墅。我忍不住打量这个杨助理,心中暗想:“邢子获的这个私人助理看上去应该有四十来岁了,长得还真的挺不漂亮的。”不知道为什么发现这个私人助理不漂亮我心中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别墅不算很大,装修得倒是很别致。楼上三个房间,楼下客厅餐厅,厨房和保姆房。

“这是家政陈姐,平时由她照顾您的生活。”杨助理指着正在厨房里准备茶点的一个中年妇女说。

“关小姐,上午茶准备好了,你收拾好了,可以来餐厅用。”陈姐笑着说。

看着一切都布置得那么妥帖,看样子邢子获对于金屋藏娇这种事还是很有经验的。我想了想忍不住问:“这个房子以前有人住吗?”

“已经大半年没有人住了,以前有一对外国专家夫妇在这里住过一年多,后来专家回国了就一直空着。几个月前邢总让人重新收拾了一下,说您会来住。这套房子虽然不大,但是已经算离市区最近的别墅区了,周边交通都很方便。邢总知道您不会开车,怕住的偏僻了,出门不方便,您闷得慌。”杨助理笑着说,又补充了一句:“主要是这里离我们公司近,邢总过来很方便。”

几个月前邢子获就料定我一定会来,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抱着志在必得的心,所以即使我如此抗拒,最后还是没有逃脱。我认真地看了看这个房子,这将是未来一年我的栖身之所,也是他豢养我的牢笼。一年,或许到不了一年他就厌烦我了,把我放了。谁知道呢?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由杨助理陪着吃上午茶。陈姐准备的上午茶竟然是绿豆粥和叉烧包。

“邢总猜您可能没吃早餐,所以让陈姐按照早餐的式样给您准备的。”杨助理解释道。

我还真的没吃早餐,既来之则安之,也就不客气的吃了好几个包子,又喝了一碗粥。吃完了东西,便去楼上卧室休息,

我躺在那张宽大的床上,心里一阵怅然。今晚,那个男人就要在这张床上行使他的权利,我也必须履行我的义务。没有爱,没有承诺,只是债权人和债务人之间的关系。我突然有一种悲壮感,为自己哀伤。

可是整件事情也不是邢子获的错。如果他不去救我,我会被判几年?我猜一定会超过一年吧。牢里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是看守所里的日子即便被关照过了也很不好过。难吃的食物,冷硬的床铺,还有几个表情莫测的女人。我想想就很害怕。

他救了我,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应该报答他。故事里不也常常有以身相许的桥段吗。就这样吧,做他的情人,让他开心。

何况现在合同已经签了,再反悔就是二百万了!

不再纠结了,又加上前一夜没睡好,我很快就朦朦胧胧地睡了。

11. 入职

一觉醒来,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洗漱了一下,换上家居的衣服下楼。一下楼便看见邢子获坐在沙发上,他也看到了我,他微微一笑,我向他走去。

“你,回来很久了?”我没话找话地问。

“刚回来。”他看上去有些疲惫,靠坐在沙发上。

“我给你去泡杯茶。”我不知道再跟他说什么,便找借口走开。

“不用,”他向我招招手说,“过来坐。”

我听话地走过去,挨着他坐下。他目光温和地看着我,伸手一下把我拥入怀中。我紧张极了,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我清楚地知道做他的女人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拉拉手和抱一抱这么简单,还有更多的接触。我压抑着推开他逃跑的冲动,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关观,你要有契约精神,无论邢子获要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都不能拒绝。”

然而,他只是把我搂紧又搂紧,把头埋在我的发间,发出一阵如释重负般的叹息。难道他也紧张?想到这儿,我就没有那么怕了。抱了好久,他也没有放开我的意思,胸口的柔软被他坚实的胸膛挤压着,那感觉怪怪的。我犹豫着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他这才放开我。他牵了牵嘴角,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脸蛋,说了声:“小丫头。”

这时门铃响了,陈姐去开门,是杨助理。她来来回回地搬进来好多购物袋,一字排开放在地板上。

“邢总,这是按照您的吩咐给关小姐添置的衣服和鞋子。”杨助理给邢子获回话。

“看看喜不喜欢。”邢子获拍拍我的肩膀说。

怎么会不喜欢!极少有女孩子会不喜欢这些的。以前我也买不起这些东西,也就是到店里看看,艳羡一番。但这些衣服的品牌和价位我还是很有概念的。这么一堆,我暗暗算了一下得小二十万,差不多我目前两个多月的薪水。

我有些犹豫地看着邢子获问:“这都是给我的?那不会影响我的合同期限吧?”

邢子获一怔,笑着说:“这个算工作服,不会从你薪水里扣。”

我为我的小人之心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说:“这工作待遇真不错哦,车接车送,包食宿,还有这么好的制服。早知道我就不坚持了,反正逃不掉,早死早投胎。”

他听了我的话皱了皱眉头,伸手弹了我一下额头嗔怪着:“这说的什么话?”接着又说,“把这些都给你拿到楼上,等你有空了慢慢试。”他说完杨助理和陈姐便开始把那些购物袋往楼上搬。

接着邢子获又递给我一张卡,说:“拿着,还有什么需要的你自己去买。”

我看了看那是一张银行卡,连忙拒绝说:“这个真不用。你这儿包食宿,我也没什么花费。要不是怕穿的不好丢你的脸,其实衣服你都不用破费给我买,我自己有衣服。再说,你上次给我的钱还没花完呢。而且我每天待着没事,可以做做兼职。”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前面做的几单活儿马上就要给钱了,足够我零用。

“怎么?怕我养不起你。”他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不是,我长时间不工作就荒废了。一年之后,我不是还要工作嘛!”我连忙解释。

他微微一笑说:“你想的倒是长远。拿着吧,万一用得上呢。”

我见推拒不掉,也不想惹他生气,只能接着卡,说:“那好吧。这是二奶的标配吗?”

他无奈的笑一笑说:“算是吧。”

晚上,邢子获留下和我一起吃了晚饭。吃过晚饭,坐在厅里喝茶。我打开电视看着综艺,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里有点紧张,便安慰自己该来的早晚会来,躲也躲不过。尽管这样我还是试探着问他:“你,今晚留下吗?”

“你希望我留下?”他反问。

“没,没有!”我连忙否认。

“那你是不希望我留下了?”他又问。

“不,不是!”我又连忙解释。

他戏谑地看着我又问:“那你到底是希望我留下还是不希望我留下?”

我被他逗弄得有些羞恼,红着脸说:“你是老板,你说了算,问我干嘛!”

他笑着伸手把我搂进怀里,语气温和地说:“今天你第一天住这儿,熟悉一下环境,我就不留下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又问:“那明天你来吗?”

“明天我要到t市出个差,晚上就住那边,不回来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吧。”

“哦。”我在心中计算,这两天可以轻松逃过了,那么一年就过去了三百六十五分之二了,混过一天就离结束的日子近一天了!

邢子获待到十点钟便离开了。我回到楼上卧室,看见新买来的衣服被整整齐齐的挂在衣柜里,鞋子和包包也摆的整整齐齐的。看着这些以前心向往之的东西摆在面前,突然却没了兴趣。胡乱冲了个澡便上床睡下。或许是白天睡多了,滚来滚去怎么也睡不着。原想着他对我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应该迫不及待的要我,可是他为什么走了?想不通,也不想去想了。唉,这床可真大呀,睡不着啊……

一觉醒来,已经快九点了,虽然不用挤公交去上班了,但是却睡不着了。我这也算正式上岗了,可二奶的日常工作是什么?我应该做些什么?唉,也没个入职培训,新手指南什么的。

躺在床上琢磨着,我还是应该给老板问个早安,打个卡签个到什么的。于是便拨打了邢子获的电话。

“早。”

“早。”电话那一端传来邢子获的声音。

我心里一慌拿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想我了?”他的声音通过电波低沉而温和。

“嗯,没,没有。”我连忙说。

“不想我?”

“想,想了。”我连忙又说。

他轻笑一声说:“我明天回去。”

“好。”

我挂了电话心中懊恼,干嘛要打这个电话,明天他就要回来啦,就要和我那什么了。可是即使我不打这个电话,难道邢子获就会不回来吗?想到这儿,整个人都惴惴不安起来。

吃过早饭,坐在阳台上晒了一会儿太阳,想着明天就要回来的那个男人,一阵心慌。通过昨天的相处,我并不讨厌他的触碰,或许做他的女人并不是很困难的事。邢子获还是一个能让女人心动的男人,如果换做是那个赵总,我就是把牢底坐穿都不会愿意做他的女人!

12. 温泉

冬日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窗前一排盛放的水仙,香气四溢。靠在躺椅上,我不知不觉又睡着了。突然一阵嘈杂声,把我吵醒了,保姆陈姐走到我身边说:“关小姐,琴行把琴送来了,师傅正在调试,可能会吵一些。”

什么琴?我连忙起身去看,只见客厅空出的一角已经放着一架三角钢琴。我眼睛一亮,立刻奔过去。我自小学琴,上大学时偶尔也可以在学校的琴房里练一会儿,工作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以前给婷婷上课的时候还可以蹭她的琴弹两下,可这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摸过琴,手指都痒了。而且这是三角钢琴!

“小姐,琴已经调好了,您试试吧。”调琴师说。

我坐在钢琴前,随手弹了一曲《星光圆舞曲》,一曲奏毕,陈姐已经一脸的惊叹。

“关小姐,你弹得真好!”陈姐赞叹着。

我笑了笑,心中有些小得意,用手轻抚琴键。其实我的弹奏水平不算专业的,但是一首曲子练上三五天,糊弄一下外行还是没问题的。何况这首《星光圆舞曲》是我很小的时候就学过的,为此还挨了王老师不少训,所以记忆深刻。

“这台钢琴,邢先生两个月之前就订了,昨天刚刚到货,如果您觉得没有问题的话,请您在这儿签个字。”调琴师拿出一个签收单递给关观。

他,两个月之前就订了?他怎么会知道我喜欢这个?我心里一阵感动,我忍不住拨打了邢子获的电话。

“喂,是我。”

“嗯,怎么了?又想我了?”

“钢琴送来了。”我连忙回答。

“已经送到了?那还不算晚。喜欢吗?”

“嗯!”我肯定的回答,“谢谢你。”

他轻笑一声说:“你喜欢就好。”

“这台钢琴很贵吧?”我试探地问。

他又笑了笑说:“这个算你的办公设备,也不会从你薪水里扣。”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红着脸解释,又说:“你明天回来吗?”

“看情况吧,还不确定。”邢子获回答。

那就是有可能不回来了?我突然心里有一丝失落,竟然有些盼望邢子获回来。“那,你忙吧。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挂了电话,我又扑到钢琴旁边,一首一首的弹奏着记得住的曲子。若不是陈姐一再的催促,晚饭都不想吃了。终于弹累了,倒在床上,做二奶的第二夜,我睡的很好。

早晨,一阵电话铃声把我吵醒了,一看是邢子获。作为二奶正式入职已经第三天了,心理上已经接受了这个男人的存在。

“起床了吗?”

“刚醒,还没起呢。”我睡眼惺忪懒懒地说。

我感觉到电话另一端的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说:“起来了以后收拾收拾,上午十点我的助理杨敏会来接你,今晚住这边。”

今晚就要和他住一起了!我又是一阵紧张,但嘴上只能说:“好。”

上午十点,杨敏准时来接我。车子一路向东,上了高速。

“杨姐,我们去哪儿啊?”我问。

“到了就知道了,邢总都安排好了。”杨敏笑着说。

我又想了想问:“你在邢总身边工作多久了?”

“五六年了吧。我老公以前是邢总的战友,后来他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殉职了,邢总念旧,就把我安排在公司里做点杂事。其实,也就是养个闲人。”

我知道她这么说无非是想告诉我,她对邢子获是绝对忠心的。所以从她嘴里,我是不可能打听出任何有关于邢子获的事情。

尽管心里明白,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什么样的杂事?就是帮他照顾像我这样的女人们?”

杨助理一怔,笑着说:“关小姐,您想多了。其实邢总很忙,但是对您真的很用心。”

我还想问邢子获是不是对每一个女人都很用心,却听杨敏说:“您有什么话就当面问邢总吧。很多话我也不方便说,说了您也不信,就别难为我了。”

话已至此,我即便有满腹的问题也不能再问了。差不多四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已经在车上睡了好几觉,车子开进一个温泉山庄,又向内行进了大约十几分钟,到了一个别墅门口停下。

“关小姐,到了。”杨敏帮我拎着包下了车,里面已经有服务人员在等候了。

“是在这里泡温泉吗?可是我没带游泳衣。”我看着房间的环境问。

“您不需要游泳衣,这是日式私汤,水很干净。”服务人员回答,又说:“您订的午餐需要现在用吗?可以叫餐厅马上送来。如果您需要按摩理疗服务,可以打房间里的电话,技师会很快过来。”

服务人员离开了,杨敏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袋子,她递给我说:“这是邢总给您准备的。”

我拿起来一看是套睡衣,性感的玫红色,轻薄绵软。“这也是工作服?”我问。

杨敏笑了笑,说:“这是邢总对您的心意。”

难怪是邢子获的心腹,真的很会说话!我也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邢总现在还在忙,晚些时候会来陪您。您先休息一下,我就不打扰了。”杨敏说完便离开了。

我独自一个人吃了个晚午餐,又看了一会儿电视。已经五点多了,邢子获还没有来。

冬天,天黑得早,月亮已经挂上天空了。我躺靠在沙发上,等着他的到来,心也一阵一阵的慌。其实我还不知道“做女人”具体是什么感觉。和顾云飞真正在一起谈恋爱的时间也只有一年,还没来得及走到那一步,就去了德国。以前出于好奇,和一起租房的室友偷偷地看过一次那样的小电影,那里面的女人表现得夸张得要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记得大学的时候,同宿舍的姐妹第一次和男朋友出去过夜,回来的时候被大伙儿围堵采访,问她初夜的感觉是不是特别好。我记得那姐妹叹了一口气说:“好什么呀,疼得要死!”

想到这儿,我满脑子便全是那句“疼得要死!”我不想在屋子里待着,便到后院去逛逛。

14. 婉贞

第二天,子获一早就起床了,这边的公司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下午才回山庄接的我。我们回到别墅都已经是晚饭时间了,陈姐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吃过晚饭,子获靠在沙发上看报纸,我靠在他身边陪着。

今天是周末,应该是家人团聚的日子,而我并不是他的家人。“今天是周末,你不用回家吗?”我提醒着他。

“婷婷这学期上寄宿学校了,全封闭管理,寒假才回来。不需要我管她。”他一边看报纸一边说。

那他不需要回家陪他的太太吗?我试探着问:“婷婷妈妈也不在家吗?”

子获看了我一眼,说:“嗯。她很忙,部队经常有任务。”

部队?他太太是军人!我吃惊地问:“你,你是军婚!”

他放下报纸笑笑不置可否。

“破坏军婚会坐牢的!”我紧张地说。

“你怕了?”子获嗤笑一声,拍拍我的头说:“放心,你破坏不了。”

说完他又把我拥在怀里说:“就算坐牢,大不了我再捞你一次。其实,我们也不算军婚吧,至少现在不算了。”

子获又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我听到的只是那一句“你破坏不了。”是啊,我不过是个上岗不到一周的二奶,难不成还肖想扶正?二奶是什么?就是旧社会的妾,不对,连妾都不如,妾还都是有名分的,应该就算个外室吧。而我这个外室还不过是个合同工,合同期满一拍两散。

尽管这样想着,听子获这么肯定地说我破坏不了,还是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或许从那一刻起我便希望在他心里占有分量。

心里难受,便只能不断的提醒自己,和子获之间只是雇佣关系,一年期满就再无交集。他是我的老板,我是他的二奶,我需要做的是恪尽职守,对得起那百万年薪就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接下来的几天子获下了班都会回来,即便有应酬再晚都会回来。每日缠绵缱绻,真有点新婚燕尔的意思。

那天夜里下了一场雪,第二天雪霁天晴,我趁着午后阳光正好的时候在小区里散散步,听听音乐。

小区里也有梅花,不过是腊梅,开得也不繁盛,黄黄的小花朵稀疏的蹲在枝头,也没什么美感。记得大学宿舍楼前也种了腊梅,我还折过枝拿到宿舍里,鼓励自己梅花香自苦寒来。十六年的冷桌子热板凳,多少寒暑,多少辛苦,满以为揣着一纸文凭就可以纵横江湖呢,没想到才出江湖我就栽了一个大跟头,差点骨断筋折,一命呜呼。好歹留了条命,又辗转沦落到做了有钱人的二奶。真是令人唏嘘!

我一边感慨着一边顺着甬道缓步前行,突然有人伸手拿掉了我耳朵上的耳机。谁这么没礼貌?我有些愠怒地转头去看,只见一个美丽娇小的女人牵着狗站在我身后。看到是个小美女,我也不便发火,便笑了笑问:“有事吗?”

“你是xx大学的?”那小美女兴奋地问。

我有些诧异,问:“你怎么知道?”

“你的耳机上有标志!我们是校友,我以前也有一个这样的,搬家都扔掉了。”她笑着说。

我那天带的耳机是学校统一发的,在教室考听力的时候用的,上面有我们大学的标志。用得习惯了,也就一直留着了。没想到在这里还遇到了校友,我笑了笑说:“真的好巧啊!我是02届毕业的,你呢?”

“我叫徐婉贞,双人徐,婉约的婉,贞静的贞,比你高一届。真的好巧啊!我在这里住了两年多了,以前怎么没看见过你?”徐婉贞热络地说着。

“徐师姐你好,我叫关观,我刚搬过来。”我回答。

“叫我婉贞就好了。我住17号,你呢?”

“我住6号。”我如实回答。

“哦,这房子空了有大半年了,以前那里住着一对外国老夫妻,后来就搬走了。那老太太可有意思呢,还在院子里养了一只鹅,她的宠物!”婉贞娇笑着跟我讲了小区里很多住户的趣闻,告诉我附近哪家饭馆好吃,哪家咖啡馆差劲。

婉贞,长得倒是娇婉,可是一点都不贞静!她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只有听的份儿。本来我也是话挺多的人,以前顾云飞总嫌我吵,可是跟这个婉贞比起来,我可真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啊!猝不及防,又想起了顾云飞。自从温泉那夜以后,或许是因为有了对我不同意义的男人,再想起顾云飞也没有那么心痛了。

那时的我以为再刻骨铭心的爱也会随着时间淡忘,多年以后才明白,能够淡忘只是因为还不够刻骨。

聊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还有事,慌慌张张地回家了。

跟婉贞分开,我回到别墅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这段时间给家里打的电话不多,主要是怕家里盘问我。除了从牢里出来后跟嫂子打过电话,便只通过两次电话。我推说和顾云飞分手了心情不好,所以就没太给家里打电话。或许真如子获说的,哥哥的公司一团糟,父亲职场也不得意,似乎家里没太顾得上我,每次打电话也没有细问我的情况。

电话是嫂子接的,“妹妹,这么长时间都没给家打电话了,这两天我们还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我最近也忙,换了一个新工作得熟悉业务。”我扯着谎。

“你咋又换工作了?不是刚换一个工作吗?”

我这才想起来之前去贸易公司的时候跟家里人说了,于是便继续撒谎:“有更好的机会就换了呗。”

“那你现在干啥工作,累不累啊?你在外面可得好好照顾自己。”嫂子关切地问。

“我现在是总经理助理,还行吧,不太累。公司有宿舍,也挺方便的。”我这也不算撒谎吧,只是助理的内容不同而已。我怕嫂子继续追问,便问:“家里都挺好的?”

“还行,都挺好的。”

“我哥公司资金问题解决了吗?是不是还欠着工人的工资?”我想核实一下。

“你咋知道的?没啥事儿,就是外面欠他的工程款不给结,他这不就得欠着工人的工资嘛。你小姑娘别操这些心,这都是老爷们儿操心的事儿。你自己好好的就行。”

听了嫂子的话,我心里沉甸甸的,想了想又问:“爸妈每天都忙啥呢?”

“咱妈还那样,今年带毕业班,挺忙的。咱爸最近不是想评正科嘛,也忙活着想办法呗。不过我看够呛,咱爸那脾气,又不会溜须拍马,这副科都多少年了一直都没提上去,我看今年也够呛。”嫂子永远都是快人快语不懂得含蓄。

家里果然和子获说得一样,还好他们不知道我闯下的这一百万的祸,要不然还不乱成一锅粥。

“妹妹,你过年回来吧?票买好没。”

“还没,正准备买呢。”我撒谎说。

“那行,你自己好好的。下午扬扬幼儿园有活动,不跟你说了。”

嫂子挂了电话,我心里便很难受。没有遇到这次挫折以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从来没有为家里人着想过。如今被困在子获身边做二奶,也不能为家里做些什么。只盼着快点结束这一年,便可以好好地工作赚钱,好好地孝敬父母。想到还有三百多个日夜才能自由,心情便又有些恹恹地。

15. 背景

“怎么了,不开心?”子获晚上回来大概是看出我心情不好。

“我过年能请年假回趟家吗?”我小心地问,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允许,毕竟百万年薪的工作平均每天就要两千多,这样带薪休假,老板未必会同意。

“当然,我还能不让你回家。想什么时候回去,我给你订机票。”

“不要,还是火车票吧。”

“那也行,我给你弄张软卧。”

“硬座。”从上大学到工作,我每次回家过年都是硬座,突然坐了软卧回去家里一定会怀疑的。

“到你家得十七八个小时的火车,我让你做硬座回去?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求你了,我不能做软卧回去,家里会问的。”我哀求道。

“跟你家里人说,买不到其他的票了。”

“那,好吧。”也对,春运的票是不好买。一想到能回家看父母哥嫂了,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临近回家了,我闲来无事去小区里的超市买点零食。子获给我的卡,我一直放在包里,从来没用过。之前做的那几份材料的劳务费都收到了,也是一万多块钱。我吃住都不花钱,又不用买衣服,这些钱足够我零用。我不想刷子获的卡,他已经免了我一百万的债务,如果我再刷他的卡,那就真的是二奶了。虽然这坚持有些矫情,但会让我觉得自己稍微干净些。

结账的时候,又碰到了婉贞。她热络地拉着我去小区门口的咖啡厅喝咖啡,我推却不过,又正好没事就答应了。

坐下没聊几句,婉贞突然一笑问:“你老公是不是姓邢?”

乍一听到“你老公”这个称呼,我真的觉得头上天雷滚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子获怎么算我的老公,连男朋友都不是。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尴尬,婉贞一笑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俩一样。”

一样?什么一样?我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知道了我是个二奶,而她也是。

我只能笑笑,喝了一口咖啡掩饰尴尬。

婉贞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我老公以前在一个酒会上和你老公打过照面,所以也算认识。不过不知道你老公还记不记得我老公了。我老公说,你老公可是个大人物,背景了不得!”

我的大脑已经被婉贞嘴里的“我老公”“你老公”轰得短路了,随口问了一句:“什么背景?”

“你不知道?”婉贞神神秘秘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告诉我那是子获的父亲。

我真的大吃了一惊,他父亲的级别之高,像我这样的小民估计一辈子只能在报纸上和新闻联播里才能见到,更不敢想象跟他的儿子有了那样的关系。

婉贞见我不出声,又说:“你可真有本事,你怎么傍上他的?”

傍上?我明明是被他绑住的,不得已才做了他的女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婉贞的问题,也不想回答,只低头喝咖啡。

婉贞似乎也并不真想知道我的故事,舒了一口气说:“我呀,大四的时候在我老公的公司实习,他看上了我,追得很紧,我就跟了他。两年多了。以前他还经常回来,现在来的也少了,来了就发脾气。哎,你老公脾气好吗?”

我笑了笑,实在没有婉贞的勇气称子获为“我老公”,可又不能说是男朋友,总不能说是金主吧?我这个学语言文学的,一下子竟有些词穷。我想了想说:“我老板脾气还挺好吧。”子获脾气好吗?我听到过他好几次在电话里骂人,那脾气可真称不上是好,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对我凶过。

“哈,你可真逗!你叫他老板!”婉贞笑着说。

“有什么可笑的,本来就是老板。”我被她笑得有些着恼。

“也对,可不就是老板。”婉贞叹了一口气又说:“老板来了,咱就得仔细伺候着,发脾气也得忍着。男人到咱这儿不就是因为心烦,想图个清静。”

我生生地把笑憋回了肚子里,我真想问问婉贞,就你这么吵,“你老公”能清静的了吗?可是看着她脸上的那一抹怅然,我突然想会不会是她太压抑了,所以才会这样多话。

婉贞看着窗外幽幽地说:“老公来,小心伺候得真累。老公不来,又怕,怕下岗。”

我很想问婉贞为什么不找一份工作,我们也算名牌大学毕业,好歹也能找份工作糊口。但是想到交浅言深,还是没有问出口。

默默地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婉贞似乎从恍然中回过神来,又恢复了娇俏的样子。她笑着说:“小关,改天我给你介绍几个一样的朋友。咱们这些人就得多交流。”

交流?交流什么?开个研讨会交流怎么把二奶做得更精专?我从来也没把这个当成自己长期的职业。婉贞的“咱们”让我很不舒服,我潜意识就认为我跟她们不是一个“们”。于是便含含糊糊地回答:“再说吧。”

和婉贞分开,心里就一直不舒服。我觉得我应该和她保持距离。虽然我知道婉贞人不坏,可是和她接触就是提醒我自己,我是个二奶,我不喜欢这样。

还有一件事也让我上了心,那就是子获的背景。我回到家上网查了一下子获的父亲,果然,婉贞没有骗我,他有一双儿女,邢子获和邢子瑜。子获就是传说中的红三代。我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一篇文章说“你和国家ld人之间只隔着六个人”,可我和那个大人物之间只隔着一个邢子获!想着竟有些小得意。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和子获从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已经超过了高攀和屈就的极限。如果可以我宁愿他的父亲是一个乡下种田的老农。

晚上,子获回来了。这些天的相处,尤其是有了肌肤之亲,我本来已经不怕他了。可是知道了他的家庭背景,我对他竟又有了些敬畏。晚饭时也闷闷地不像以前那么多话了。

吃过晚饭,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子获在喝茶,他看着我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我不想说其实我是被他的家庭背景吓到了,便编了一个理由说:“今天在超市碰见我的那个校友婉贞了,她说她的老板脾气很不好,总喜欢发火。”我之前跟子获说起过我有一个校友也住在这个小区。

“那就换个工作呗。”子获漫不经心地说,又问:“怎么,你想让我帮她安排个工作?”

“不是公司老板,是包养她的老板。”我没想到子获会会错意,连忙解释。

“哦。”他应了一声,对我招招手说:“过来。”

这种唤小狗的姿势,我也习惯了,便凑到他身边去坐着。子获不说话,只是捏着我的手把玩。我没话找话地问:“那你这个老板会不会也对我发脾气啊?”

子获牵了牵嘴角,认真地说:“我不是你的老板,我是你的男人。记住了。”

我一下子怔住了,我的男人?我只知道我是他的女人,却不知道他也是我的……男人。可他确实不是我的。我只能勉强地笑了笑,含含糊糊地说了声:“嗯,记住了。”

16. 思念

我记得坐上火车回家的时候我已经做他的女人一个多月了,因为婷婷放假了,子获每天都要回去陪女儿,便提早把我送走了。腊月二十我就回到了家,家里人问为什么回来那么早,我只推说老板全家去度假了,所以就提前放我的假。子获给我家里准备了一些礼物,这一次倒是很得体,不夸张,就是一些土特产。家里人看我气色不错,也很高兴,我看着他们各个也都挺好的。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我就听嫂子把家里的事儿全交代了一遍。哥哥公司的工程款都要回来了,而且还签了一个大工程,年后开工,预付款都到账了。父亲的正科也批下来了,只等年后下正式的文件。扬扬在幼儿园表现也很好。总之家里一切都好了。

二十天前家里还一团愁云,突然就云开雾散了,我一下子想到了子获。第二天,我趁家里人都不在,给子获打了电话,我怕他在家不方便接听,电话一接通,便假装客气地说:“邢总,您好。”

电话那一端传来子获的一声轻笑:“一点儿都不好。这几天,天天喝年酒,喝得胃都难受。最主要的是,想你!”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地挠了一下,酥酥麻麻,酸酸软软的。“我哥公司的事儿,是你帮的忙吧?还有我爸评正科的事儿。”

子获又笑了笑说:“就是想让你高高兴兴地过个年。”

这个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我的心一下子便沉沦了,或许我家里的事儿对于子获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可是要做得这么不露声色就不是举手之劳这么简单了,他一定是动了很多心思。

我想说声谢谢,想了想却说了一句:“我想你了。”

电话那一端传来子获的一声叹息:“让你主动说一句想,可真不容易啊!好好在家过年吧,过完年就回来了。”

挂了子获的电话,我便觉得思念不受控制的从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窜出来,直冲眼眶和鼻尖,我想念他!真的想念!

日子在对子获的思念中慢腾腾地挪着。印象中以前过年在家也并没有这样思念过顾云飞。或许是因为以前过年回来,一直忙着走亲戚,和小学、初中、高中的同学聚会。而今年,我哪儿都不想去,我怕别人问起我现在在哪里工作,做什么。因为我羞于撒谎,更不能讲真话。我便对家里人说,我失恋了,心情不好,不想出门。顾云飞这时倒真的是我的挡箭牌了。

除夕夜,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和母亲嫂子一边聊天一边包饺子。

“你上班的地方年轻的小伙子多吗?过了年你就二十四了,自己的事儿也得抓点儿紧了。”我没有想到母亲会为我的终身大事着急,以前上学的时候还都一次次的告诫我不许早恋。

“哦,刚到单位还不熟悉呢。”我含含糊糊地支应着。

“妈,你着啥急啊,妹妹那么漂亮,想找啥样的没有?再说她不得缓缓嘛!”嫂子连忙给我解围。

“唉,再找就找个踏踏实实的,稳重点的。得奔着结婚去了。”母亲以为我还在为顾云飞的事伤心。

踏实稳重,我不由得想起子获,他现在在干嘛呢?一定和他的家人一起欢度春节呢。想着,我擦了擦手,拿起手机给子获发了一条短信,本想说些想他的话,可是又怕他在家里不方便,便写道:邢总,新春快乐,阖家幸福。手里写着“阖家幸福”心里却泛着一丝酸意。

翻看手机,有很多拜年的短信,但是却没有子获的信息,或许他早就记不起来我了。我只是他寂寞时的点缀,现在他“阖家幸福”的时候,怎么会想起我?正想着就有电话进来,是子获。我连忙接起,拿着电话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

“想我了吗?”电话那一端子获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这让我心里更加泛酸。

“你在哪儿呢?在干嘛?”我问完之后才发觉问得很蠢,还能在哪儿,还能干嘛?

“我在我爸这儿呢,我妹妹从美国回来了,家里人一起吃饭呢。”

一想到子获的爸爸,我心里的酸气立刻就被震慑住了,连忙说:“哦,那你快去吃吧。”

“你还没回答我呢,想我了吗?”子获轻声问,声音温柔低沉。

“嗯,想了。”岂止是想你,我都快想出病来了。

子获轻笑一声说:“初七回来,我去接你。”

“嗯。”

子获没有再多说很快挂了电话,我却被他撩拨的思念泛滥了,满心满眼都是他,吃饺子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

天不亮,刚迷糊一会儿就被嫂子拖起来去圆明寺烧香,初一早上烧香能保全家人一年平安。寺里人很多,我从来没有这么虔诚的烧过香。我认真地祈求神佛保佑我的家人平安,还有……子获。那一年是我的本命年,也是他的。我在庙里为他求了一个平安符,用红绳拴着,本命年身上应该有点红颜色的东西。

在思念中,好容易熬到初六,上了火车,我倒数计时着盼望着和子获见面。然而来接站的人并不是子获,而是杨敏。原来婷婷前一天夜里生病住院了,他走不开。

回到别墅,陈姐还在老家过年没回来,杨敏怕我孤单,留下来陪着我。杨敏孩子还在家,她有些心神不安,我便让她回去了。给家人打了电话报了平安,便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别墅里想念子获。我不敢给他打电话,只能在思念中熬着,晚饭也没胃口吃,只胡乱吃点零食。终于,晚上八点多子获打来了电话。

“喂,在干嘛?”子获问。

“看电视。你在医院?”

“嗯。晚饭吃了吗?”

“吃了。婷婷好点了吗?”

“急性肠胃炎,发高烧,要住几天院。”子获的声音有些疲惫。

“你今晚过来吗?”我明知道结果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恐怕不行。”

“那,明天呢?”我不死心。

子获正要说什么,我便听到,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不耐烦地喊:“邢子获,你快点来,孩子又吐了。”

“我再打给你。”说完子获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我心里堵得难受,子获不回来了,他女儿病了。而我只是一个二奶,其实老板要不要来本来就不是我能过问的,我只能等。虽然他说过他不是我的老板,是我的男人,可事实上他不是我的。我的心里又酸又涩,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我和子获之间是雇佣关系,我不能动心,更不能爱上他,还有十个月合同期就满了,我必须全身而退。尽管这样想着,我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17. 礼物

第二天早上,发现自己竟然在沙发上睡了一夜。有些鼻塞,可能感冒了,眼睛也红红肿肿的。

杨敏来了,给我送来了早餐。杨敏的孩子在她父母生活的城市读书,只有放假的时候才能和母亲团聚。我不想影响她短暂的团聚时光,便说这几天不用她来,让她好好陪孩子。

“没关系,邢总交代过了,他这几天不能过来,让我这几天好好照顾你。陈姐过两天就回来了。”杨敏坚持。

自己不来,找个不相干的人来算什么意思?我有些恼火,便不客气地说:“我说了不用就不用,我有手有脚的,不用人照顾!”

杨敏没有坚持,略坐了坐就离开了。我胡乱吃了一口饭,便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洗了个澡,上床又睡了。醒来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是子获,我也不想回,也不能回。起来喝了点水,胡乱吃了点东西,又睡下了。

第二天杨敏又来了,虽然我知道不该对她发火,还是忍不住把她赶走。一个人呆在空空的房子里,也不想出去。

想找人聊聊天,在qq上叫小唐,过了很久她才回一个“开会”,又叫小葛,可她根本就不回复我。一开年,估计她们都很忙。自从做上这不光彩的二奶,其他的朋友我基本上都不联系了,怕被问起近况又要撒谎。只有小唐和小葛了解我的情况,我也不瞒她们,还经常一起聊聊天。

翻翻通讯录,看到婉贞的电话,或许只有她是个知道我底细的闲人了。实在无聊,想找个人聊天,我拨通了婉贞的电话。

电话接起了,听到她那边背景很嘈杂,便问:“你在哪儿啊?”

“我还在老家呢,今天赶个集。”婉贞在那边扯着嗓子喊。

“都年初九了,你还不回来啊?”我有些失望。

“又不用上班回来那么早干嘛呀?”她咯咯笑着。

“那,你老公不想你啊?”我犹豫着问。

她哼了一声说:“他?他陪他老婆孩子去国外度假了,哪儿有功夫想我啊。”

“那你也不想他?”我又问。

“不想。”婉贞说得很干脆,又叹了一口气,“想也没有用。”

是啊,想也没有用。我想子获都快想出病来了,可是我连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的自由都没有。

“你已经回去了?”婉贞问。

“嗯,初七就回来了。这不一个人在家里呆着无聊嘛,想找你一起吃个饭,你也不在。”我闷闷地回答。

“你老公不在?”婉贞问。

我心里头委屈,也顾不得纠正她的称呼,便回答:“不在。他女儿病了,他得陪着。”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

婉贞叹了一口气说:“小关,咱们这样的人可不能长一颗玻璃心啊。要不然男人还没把你甩了,你自己就先碎了。你也别瞎想了,没事儿就去美容院,从头到脚的项目全做一遍,一天就过去了。要不你就去逛街,使劲儿刷他的卡,刷爆了,没准儿他就来了。”

挂了婉贞的电话,我心情更加不好。我真的想出去逛街,使劲儿刷子获的卡,希望那些消费短信可以提醒他我的存在。但是我还是没有出去。因为我清楚子获不是我的男朋友更不是我的老公,他没有义务照顾我的情绪,而我的工作却是让他开心,我没有权利闹脾气。

一整天我也没出去,就在家里待着。晚上八点多,我正蓬着头发在沙发上看电视,子获终于来了。

他一进门就把我圈在怀里紧紧抱着。被他这一抱,我的怨气一下子就灰飞烟灭了。他看上去有些疲惫,我抚摸着他的脸说:“子获,你是不是很累啊,我去给你放洗澡水,洗个澡,早点睡。”

他吻着我说:“我不能多待,一会儿就走。这几天太忙了,婷婷还没出院,子瑜后天就走,公司开年也很多事。”

我的心又堵了起来,心里酸酸的,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故作轻松的说:“我没事儿,挺好的,我就当老板给我放假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我,过了一会儿说:“我得走了。明天陈姐就回来了。我忙过这两天,就过来陪你。”

我咬着嘴唇,挣脱他的怀抱说:“你走吧,我没事儿。而且你不用专门来陪我,你才是老板,你需要的时候,我陪你才对。我二十四小时待命。”说完故意挤出一丝轻松的微笑。

子获看着我,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听着门关上的声音,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我警告自己:关观,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做他的二奶,你本来就是迫不得已的,如果还把心搭上了,那就是真的轻贱自己了。

一连几天,子获都没有再来,每天还会打电话过来,我也会随便跟他聊两句,哄他开心。我觉得我这个二奶也算尽职尽责了。只是我心里还是别扭着,从没主动找过他。陈姐回来了,家里多了一个人,便不那么冷清了,只是我还是兴致缺缺。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应该知道,二奶的生活就是等待,不能问,不能要求,只能等。从天亮等到天黑,再从天黑等到天明。

过了正月十五,子获回来了,他那满眼的欲求证明他也是想念我的。他抱着我极尽缠绵,在他无休无止的需索之下,我的心也渐渐释然了。

我看到子获穿了红色的内裤,原来有人已经都为他准备好了,轮不到我来献殷勤。心里泛酸,便没把那枚平安符拿出来。

一夜缠绵,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子获拿出一个小袋子,说:“给你的,新年礼物。”

我一看是一个红色的文胸,款式普通。

“本命年,穿着旺一旺。那卖东西女孩儿说,这个款式穿着最舒服。”

“你亲自去给我买的?”我有些诧异地问。

他苦笑着摇摇头说:“嗯,第一次买这种东西,整个店里就我一个男人。”

我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一幅子获站在一堆女人内衣中间的场面,真的很滑稽。我问:“为什么这次不让杨敏帮忙?”

“给你买东西,我想自己挑。”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听得心头一颤。

“去试试合不合适。”他说着便拥着我上楼。

我第一次穿大红色的文胸,还真是衬得皮肤特别白。

“嗯,还挺合适。这东西穿着能舒服吗?”子获怀疑地问。

“舒服啊,这款真的挺舒服的。”我高兴地说。

他伸手捏了一下说:“我看还是不穿最舒服。”

我红着脸,也用手勾了一下他的腰带,说:“你里面这个也是本命年穿的?”

“嗯,”只见子获满脸幸福地笑着说:“子瑜给我准备的,有妹妹就是好啊!你和你哥感情也很好吧。不过这丫头,也不知道多买几条,我都没得换。”

是邢子瑜买的!我只觉得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开心,试探着说:“我还以为是婷婷妈妈给你准备的。”

“她不懂这些,也不操这份心。”他淡淡地回答。

“我也有礼物给你。”我从抽屉里拿出那一枚平安符,“初一在庙里求的,带着保个平安。”

“怎么不早拿出来?”子获把平安符拿在手里看着。

“不值钱的东西,怕你嫌弃。”

“那,为什么又拿出来了?”他扬着眉看着我。

我的心思被他看透,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抢那枚平安符,说:“不要就算了!”

子获把它牢牢地攥在手里说:“我喜欢,想要!”说完小心的把红绳缠好,放进钱包里。

子获上班后,我马上就出了门,去商场又给他买了好几条红色的内裤,回到家亲手洗好,凉在阳台上。前几天对自己的告诫早就忘记了,我的心又一次丢了。

18. 用心

周末,子获出差不在家,我约了小唐一起逛街吃饭。自从搬到子获那里住,还没有和她见过面。

“最近忙吗?”我问小唐。

“哪年开年不是特别忙啊!手边的案子都堆起来了。手下的这几个留学顾问都不给力,方案做得像屎一样,昨天还有一个家长闹着要退费。很多事都得我盯着,稍一疏忽就得出事儿。”小唐叹了一口气说:“有时候真羡慕你,真希望也有个老板把我包养起来,那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知道小唐也就是这么说说,她已经有一个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了,双方家长都见过面了,便打趣她说:“行啊。那我回去问问子获,他有没有朋友喜欢你这一款的。你也提提你的条件。”

“去你的!”小唐白了我一眼,又笑着说:“还‘子获’?哼,看你现在气色不错,哪像当初那个被逼卖身的小可怜了。看样子,他这个欢场老手已经把你这个纯妹子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小唐那神色和语气满是暧昧,虽然跟她也算亲近但是还是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我红着脸哼哼唧唧地说:“他对我还挺好的。我今年本命年,他还去给我买了红色的文胸。”

“什么?他这么大老板亲自去给你买文胸?”小唐笑着说,“这可是开年以来听到的最雷人的事了!要不你下次试试让他去给你买一包卫生巾,看看他愿不愿意去。”

“讨厌!”我假装生气打了小唐一下,心里却是有些得意的。

小唐突然看着我,表情很认真:“小关,你不会爱上他了吗?”

“怎么会?哪那么容易就爱上了。”我连忙否认。

“小关,你别忘了,他有家庭,有老婆有孩子,而且听说他老婆背景不简单。你和他之间不会有结果的。”

小唐的话说得很中肯,让我的心也一阵酸疼。我勉强地笑了笑说:“我和他之间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还有九个月我就自由了。到时候找工作还得你多帮忙呢。”

小唐也笑了笑说:“我也是瞎操心,谁让你是个傻姑娘呢,能把自己全部的积蓄都交到一个两年没见的男人手里。我怕这个男人对你好一点,你就又把自己的心交给他了,到时候落得伤心难过。”

小唐最后那句话直戳到我心上,我真的能守住我的心吗?把心交给他,九个月后还能收得回来吗?

“你那些钱攒得有多不容易,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每天点灯熬油的做材料,别人都嫌钱少不接的活儿,你也做,就是为了多存几百块钱给那王八蛋!”小唐继续愤愤地唠叨着。

已经分手了,我不想再提顾云飞了,跟了子获之后,我就更不愿意提他。我岔开话题说:“小唐,最近是旺季,有活儿别忘了介绍给我。”

“你现在还缺钱啊?你那个邢总不给你钱?”小唐很诧异。

“不是,他给了。但是我不想用他的钱,用了,就真成二奶了。”

“你用不用他的钱,他都已经用了你了。你和他之间说不清楚的。”小唐语气里有些着恼。

“说不说的清楚无所谓,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我执拗地说。

小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真没见过你这么轴的小姑娘。”

跟小唐分开,便回到了别墅,正碰见婉贞在遛狗。她前两天刚刚回来。

婉贞看到我热情地打着招呼。我正好也想跟她聊两句,便和她一起散了散步。

“婉贞,你老公送你礼物吗?”我问。

“以前经常送,现在不送了,都让我自己去买。”婉贞回答。

“那他都送你什么呀?”我又问。

婉贞想了想说:“包,首饰,表,不就这些东西嘛,还能有什么。”

“他送过你内衣吗?”我试探着问。

“怎么可能送这个?你还真以为他是我老公?”婉贞嗤笑着说,又叹息道:“我们在他们心里就是个玩意儿,为你花点钱就算了,还指望他对你用心啊?”

用心?原来这就是用心啊?是啊,子获对我是用心的,他为我订的钢琴,他为我的初夜准备的“心意”,他为我家人的安排,以及他亲自为我挑选的贴身衣物,他对我是用心的。

在我们的合约里他只需要付出金钱,没有要求他用心。可是他对我用了心,那么我是不是除了付出身体,也要对他用心?可如果我用了心,我的心还能守住吗?

躺在那张大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复杂的情感问题。我的家庭教育告诉我别人对你好,你要对别人更好。可是面对子获的好,我纠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朦胧睡着了。睡梦中,熟悉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我以为是在梦中,迷迷糊糊地叫了声:“子获。”

“观儿,我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呢喃。

不是梦!我一下子就醒了,睁着惺忪的睡眼看到子获用手臂撑着头,正看着我笑。

“不想弄醒你,还是把你弄醒了。”子获揉揉我的头发说。

“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我哑着嗓子问。

“今天晚上忙完了,就改签了夜班飞机回来了。太想你了。”

他说那句“太想你了”就像是从他心头迸出的一声叹息,一下子射进了我的心里,我的眼眶里。我伸手攀住他的脖子,哽咽着说:“我也想你。特别特别想,都快想出病来了。”

子获紧紧地抱着我,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身上还穿着衬衫和西裤,衬衫的纽扣隔着我薄薄的睡衣硌得我生疼。

好一会儿,他放开了我,说:“你先睡,我去洗个澡。”说着便开始解衬衫的纽扣。

我从床上跳下来,握住他解纽扣的手说:“我来帮你。”

子获松开了手,就那样站着任凭我一颗一颗解开他衬衫的纽扣,我解完了纽扣又伸手去解他的腰带。手刚碰到他的腰带扣,就被他一把抱住,整个压在床上。他呼吸是急促的,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颈间,让我的心也跟着燥热了起来。

“等不及了,不洗澡了行吗?”子获一边吻着我一边含混地问着。

这一路他不知道抽了多少烟,已经不是淡淡地烟草味了,刚下飞机又一身的仆仆风尘和汗味,可是我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嫌弃。此时他身上所有的气息都让我迷醉,让我急切地想解除挡在我们之间的一切,与他交缠。我伸手用力扯掉他已经解开纽扣的衬衫,又笨拙地去解他的腰带……

……子获睡熟了。我窝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原汁原味,无比的安心。在这样的春夜里,这个男人从千里之外赶回来同我温存,我的心又一次沉沦了。

19. 体贴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和子获一起睡懒觉的机会其实并不多,他总是很忙。

我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大老板应该像香港电视剧里那样打打高尔夫、捧捧小明星、参加参加酒会就好了。可是子获却有接不完的电话,回不完的邮件。赚钱真的是辛苦的,他用来搭救我的一百万也是他辛苦赚的。想着这些便有些心疼他。

子获还在睡着,昨夜他睡着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他的睡相可真难看,头发像鸡窝,被子被踢到一边,光着膀子,露出隐约的腹肌,四仰八叉……接着我看到了让我脸红的一幕。原来男人早上的时候还真的跟书上说的一样!我好奇地凑近看了看,又用手指捅了捅,还对着他那里吹了口气,依然岿然不倒,真神奇啊!

“看什么看?”头顶突然传来子获的声音,原来他已经醒了,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被逮了个正着,脸一下就红了,厚着脸皮说:“我在看‘大漠孤烟直’呢!”

子获噗嗤一笑,坐起来一把把我拖到身下,咬着我的耳朵说:“小坏蛋,我现在就让你知道到底有多直!”

……一番厮磨过后,我给子获放了洗澡水,又给他加了我新买的浴盐。几百块一瓶的浴盐,我奢侈地放了两大勺。

子获躺在浴缸里,样子慵懒而惬意。我挤了一点洗发水涂在他头发上,轻轻地揉搓着。沾着泡沫的头发触感软软的很特别,让我想起小时候捡到的一只流浪小狗。那毛也是这样软软的,给它洗澡的时候它总是挣扎,而现在我手上的这只“小狗”却乖乖地,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舒服吗?”我轻轻地抓着他的头皮问?

“舒服。”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在你这儿最舒服。”

最舒服?这比较出来的最高级从何而来,我不用想都知道。像他这样年纪,这样地位的男人,经手过的女人肯定手指头加脚趾头都数不过来,哪怕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还养着几个,我不过就是其中一个而已。心里一阵不舒服,手上也没那么起劲了。

“她们伺候的不舒服吗?”我酸酸地试探着问。

他一笑说:“没你花样儿多。”

如果说第一句比较是他无意说走了嘴,第二次比较又是什么呢?他就这样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根本就不在乎我知道他还有许多其他的女人,也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可不是吗,他是老板,没有义务去照顾一个二奶的情绪。婉贞说得对,或许我在他心里就是个小玩意儿,千方百计地弄到手,兴头上就放在手心玩玩,玩腻了也就会抛在一边了。

想想他说的话,我心里就气。我花样怎么就多了?谁要对你耍花样!一股气从心口堵到了嗓子眼儿,真想拿着手里的花洒劈头盖脸地使劲冲他!看着他靠在浴缸里微眯着眼舒服的样子,丝毫没有发现我的情绪变化,我一下子就泄气了。我和他不过就是临时雇佣关系,我有什么资格呕这样的气。又一次在心里警告自己:关观,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能再迷失了。我心中叹息着,用水轻轻冲掉他头发上的泡沫。

接下去整个一下午我都是闷闷的,昨夜他突然回来带给我的惊喜已经荡然无存了。

子获吃过饭就关在书房里工作,也没有注意到我的不开心。这几个月他只要不出差基本上都会过来住,也经常带工作回来做,越来越多他的东西被搬了进来,俨然这里就是他第二个家。

在楼下看了一会儿电视,摆正了自己二奶的位置。想着婉贞那句“咱得小心伺候着”,便去厨房泡了一杯参茶,端进书房。

子获正在看一封邮件,我不敢打扰他工作,把茶杯放在桌上准备出去。他伸手拉住了我说:“在我旁边坐着。”

我搬了把椅子乖乖地坐在他旁边,以为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或者有什么事吩咐。可他却什么也不说,回复完一封邮件后,转头看看我,笑着摸摸我的脸,又接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皱着眉头训人,转头看向我时,又牵牵嘴角摸摸我的头发。

我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宠物猫,窝在主人脚边,等着主人闲时的一瞥,乐时的一抚。不久之前我也是个有理想的姑娘,怎么就沦落成一只宠物了呢?想着心里就有些自伤,不知不觉眼里就汪满了泪。

子获讲完电话,一回头看见我满眼是泪,连忙问:“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被他一问,我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我抹着眼泪不回答他,他有些着急了,抱着我问:“你到底怎么了?”

他越问,我越不想说。哭着哭着,我突然觉得小腹一酸,一把推开他,冲进洗手间。果然,亲戚来了!难怪今天心情就一直别扭着,原来是这个在作怪。

子获也跟着推开洗手间的门,他看见我丢在马桶里的纸巾,松了一口气,说:“吓我一跳。”说完就出去了。

我收拾好,肚子酸酸胀胀地疼着,我皱着眉头抱着膝,窝在沙发上。

“不舒服?”子获看到我的样子关切地问。

“肚子疼。”我软软地回答。

“那怎么办?”他有些无措,又说:“要不,我给你揉揉?”

我想了想说:“也行。”

子获把我抱在怀里,温热的大手贴着我的小腹轻轻地揉着,掌心的温度穿入我的身体让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我惬意地靠在他怀里,原来这样的日子里,有人抱着温暖着,是这么舒服。

“好点了吗?”他轻轻地问我。

“嗯。”我突然想知道他是不是对他所有的女人都这么体贴,便问:“你以前的那些女人,这样的时候你都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的,不方便,我就换个人呗。”他说的轻描淡写,可和我问的“怎么办”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我心里生气便说:“那今天你也换个人吧。”

“没人可换了。有了你,就都打发走了。我不养闲人。”他竟说得这样赤裸裸地坦诚。

他的意思是,现在他只有我一个女人。我心里生出一丝小得意,矫情着说:“怎么是闲人呢?今天不就用得上了吗。”

刚说完,脑袋就被敲了一下,就听子获说:“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好疼!”我揉着头抱怨着,这次他敲我的头,手上竟然用了一点力。

“活该!”他手臂紧了紧让我靠他更近。

我背靠着他,头上虽然有点疼,但是心上却是甜甜的。无论以前他有多少的女人,现在他身边只有我一个了,当然,除了他太太。

20. 正业

发现我是子获唯一的情人,让我很开心。开心之余又有些悲哀。我自嘲地想,这是不是就是下贱,知道自己是小三而不是小四、小五,也能开心成这样,我的底线竟然这么低。

说到子获的妻子,她似乎对于丈夫长期不回家住也不闻不问,我甚至从来没有听到过他们之间互通过电话。

出于好奇,我在网上查到过他的妻子。她叫孟凡,家世显赫,是军医大的一个院系主任,在学术界也有一点影响,上校军衔。做婷婷家教的时候,我见过她,人有些清冷,但是很美。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做子获的妻子吧。

她根本不去管子获这些拈花惹草的事,是根本不在乎他,还是知道任何人都“破坏不了”?还是她真的很忙,没空理会?我猜不出来。

像孟凡这样层次的女人的心理,我是无法了解的。就像路边的小蒲公英无法了解堂上高贵的兰花一样。

无论她是怎样的,都与我无关。因为我从来都不想抢她的丈夫,我在子获身边只是为了还债,合同期满,钱债两清,绝不纠缠。那时,这样的想法其实就已经是自欺欺人了。

子获的唇在我脖颈后轻轻蹭着,我转过头,他的唇便轻触我的唇,一下,一下,这样的吻只有情,没有欲,更让我心动。

他与我额头相抵,叹了一口气说:“还好昨天回来的,要不然今天就什么都干不成了。”

一句话把所有的缱绻情好都破坏了,我气恼地推开他,去浴室洗澡了。

洗完澡,发现浴室抽屉里的卫生巾只剩下几片了。想到小唐说的“试试让他去买包卫生巾”,不觉也好奇他会不会去给我买。

下了楼,子获正在厅里坐着打电话,我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还是没胆子这样调戏他。

我虽然不敢支使他去买卫生巾,但是却敢支使他做别的事。我坐在他身边,拿出一个指甲刀,挤出一脸讨好的笑说:“子获,帮我剪剪脚指甲嘛。”

“你自己不能剪?”他皱着眉头看着我说。

“够不到呢。”我撒娇地继续缠着他。

他不情愿地接过指甲刀,一把拽过我的脚,瞟了我一眼问:“那你以前都是怎么剪的?”

以前怎么剪的?自己剪呗!可我又不能说,说了他就不给我剪了。

“以前……,以前……”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正琢磨着怎么回话,他突然就变了脸,捏着我的脚,冷哼一声说:“以前都是骗你钱的那个杂碎的给你剪是吗?”

脚被他捏得有些痛,我又挣不脱,便连忙说:“怎么会是他!当然是我自己剪。”

他手上的力道减了,我连忙收回我的脚,却又被他捉住了。他把我的脚放在怀里,小心地捏起我的脚趾头,笨拙地为我剪着脚指甲。

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我眼眶又湿了。“你不爱剪就算了,吃这没意思的醋干嘛?难道你以前的女人都不能有前男友?”

他哼了一声说:“她们以前怎么样我懒得管,被我养着的时候给我老老实实地就行,反正我又不想跟她们怎么样。”

不想跟她们怎么样,那想跟我怎么样?这么想着便问:“那你想跟我怎么样?”

子获停了一下,说:“我还没想好。现在就想跟你一起睡觉,一起吃饭,一起就这么坐着,反正跟你在一起就挺好。”

这样平淡的几句话,便如一阵细雨洒落在我心上,让我的心里泛起丝丝清甜。他想和我在一起,我也是。

日子如德芙巧克力一般香浓丝滑地过着。我和子获,正如他说的一样,一起睡觉,一起吃饭,一起在家里坐着,当然偶尔还会一起在小区里散步。

有一次和子获散步时碰到婉贞在遛狗。她“老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看着她艳羡的目光,我有些心虚,和她打了个招呼就拉着子获溜走了。幸福是对比出来的,子获真的很好,很好。

小唐又给我介绍了一些私活儿,子获上班的时候我也会在家里工作。人真的是需要压力的,现在不缺钱用了,也怠惰了不少。早上睡懒觉起来,勉强写上一会儿,下午又懒懒地窝在沙发上打盹儿,到了傍晚才又写几个字,拖拖拉拉的就到了晚上。可晚上子获就回来了,我这个二奶就要上班了,要陪他吃饭,陪他散步,陪他睡觉,也没有时间做材料了。就这样拖拖拉拉,直到我发现离学校申请的截止日期已经不足一星期了,才慌慌张张地抓紧时间。

做留学申请材料是个良心活儿,关乎学生的前途。你写的认真走心一点,或许学生就可以申请到排名好一点的学校,马虎一点或许就会跟好学校失之交臂。

虽然时间紧迫,我还是很认真的研究学校的招生侧重,以及学生的个人优势,力求写出能打动学校招生人员的东西。虽然我现在是个二奶,但也有坚持的操守。

吃过晚饭,我就把电脑搬到餐桌上,开始写材料。正写得专心,突然身后响起子获的声音:“干嘛呢?”

“干活儿呢。”我一边打字一边回答。

“你这算不算不务正业?”他用手指敲着餐桌说,“上去陪我。”他说着把我的电脑屏幕一合,拉着我就往楼上去。

我挣扎不过,被他半拖半抱地弄进了书房。我以为他要跟我亲昵,可人家竟然拿着桌子上的一叠报告翻看。

我无聊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心里惦记着写了一半的材料,便问:“我能去干活儿吗?”

“不许去。”子获眼都不抬,伸手抓住我的手放在他腿上。

我心头恼火,凭什么你能工作,我就不能!正要辩驳几句,却马上泄气了。陪伴他才是我的工作啊,难怪他说我不务正业呢!一个晚上就这么像只宠物一样傻傻地待在他身边,我心里着急也没办法。

第二天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既可以陪着他,又可以工作。我在旧货市场淘了一张小电脑桌,说是电脑桌,其实就是几块板子拼装的,送到家才60块钱。

我把这个简易的小桌子放在书房子获的书桌旁边,衬着他这一屋子高档家具,说不出的不协调。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好歹我也有个地方放电脑,可以一边陪他一边写东西。

晚上,子获回来,指着那个小桌子皱着眉头问:“这是哪儿来的破烂儿?”

“在旧货市场淘的,我这不是想坐在你旁边陪你一起工作嘛。”我怕他嫌弃,又连忙补充,“很干净的,我上上下下擦了好几遍的。”

他笑着说:“你想要个书桌就跟我说,明天我让人给你弄一个好的。”

“别浪费钱了。这个就能行,反正也用不了多久,等我走了,你就把它扔了。”我连忙阻止。

子获的脸沉了下来,哼了一声说:“你倒想的长远。”说完便下楼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感叹。能有多长远,也就八个月多一点了,我就要从这里搬走了。

21. 仰慕

第二天,杨敏带工人搬来了一张书桌,和子获的同一个系类,就是小了不少。放在一起,立见雌雄。

工人要搬走我60块钱买的二手货,我有些舍不得,问杨敏:“杨姐,必须扔掉吗?”

杨敏笑着说:“扔了吧。关小姐,不要在这点小事上惹邢总不痛快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小桌子被搬走,60块钱,只用了一晚上,还不算我去旧货市场来回的车票钱,真有些心疼。但是和新书桌相比,它确实像个垃圾。

人就是有这样的劣根性,昨天在旧货市场的时候我对那个小桌子还是挺满意的,可是看到更好的也不免嫌弃了。就像子获现在是喜欢我的,可看到更好的女人也一定会对我嫌弃,然后我也会像这张小桌子一样被扔出去。

放在几个月前,这或许正中我的下怀。他把我赶出去,我正好逃之夭夭,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现在,我希望他能一直喜欢我,直到合同期满。

吃过晚饭,我坐在新添置的书桌前,抚摸着桌面漂亮的纹理说:“其实你真不用给我买这么好的书桌,反正我也用不了多久,年底我就要搬走了,就用不上了。”

他看了我一眼说:“一张书桌而已,没准儿还能用上呢。”

是啊,不过一张书桌,也没指定是我的专属。我走了,还会有别人来。红袖添香,总要后继有人的。

我没有再说什么,坐在他身边开始工作。我离他只有不到一臂之遥,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抚到我。他离我也是那么近,只要我抬眸便能与他目光纠缠缱绻。我们静静地坐着,各自忙碌。子获还是会时不时给我一瞥,目光温柔,也会突然牵起我的手放在手心里搓弄一番。可是我却没了那种宠物陪主人工作的感觉,而是觉得我和他像是在大学自修室里读书的情侣,时而专心读书,时而你侬我侬。

坐了一会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我想了想,跑下楼去拿了一包薯片,打开放在两人中间,舒了口气说:“这下就更像了。”

“像什么?”子获疑惑地问。

“像在大学自修室里自修啊。”我笑着回答。

他沉吟了一会儿,问:“你和那个顾云飞就是这么自修的?”

这个名字突然被子获提起,我的心咯噔一下,只能小心地说:“那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嗯。”他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其实,我和他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他已经大四了,忙着做毕业设计,没什么课需要自修了。我都是跟我宿舍女同学一起自修的。”我试探着回答,看他脸色稍微好一点,便想“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问问他。我心一横,便问出口了:“是不是你大学的时候天天和女朋友这样自修,所以才这么问?”

“我没上过大学。”他淡淡地回答。

我有些意外,这些总裁们不都是像小说里写的不是哈佛就是剑桥毕业的,再不济也是在某某商学院毕业的吗?子获竟然没有读过大学,我却一点都看不出。

又听他说:“高中毕业就去了部队,高考都没参加。”

我突然来了聊兴,嬉笑着问:“那你在部队的时候有没有跟女朋友天天通信写情书什么的?”

子获笑了一下说:“没女朋友。转业以后结的婚。”

他的结婚对象就是婷婷的妈妈,那个高冷美丽的女人。我很想问一问子获,你爱她吗?又怕问出问出的答案太刺心,如果他说爱,我要情何以堪。而子获,一定不会说谎骗我开心的。

我想了想又问:“那你没想再去哪个大学渡渡金,弄了荣誉学位?”

“那是干嘛?”子获轻嗤一声说,“没这必要。有什么不懂的,找个明白人给我说说就行了。没必要弄那些虚的。”

他说得很自然,透着一股自信,这自信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让我心折。子获,就是这样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不浮夸,不虚伪。

我痴痴地看着他,移不开眼睛。他皱了皱眉头问:“怎么,我没上过大学,让你瞧不上?”

“没有,”我连忙说:“子获,你好厉害,没上过大学也能把公司做那么大。我好崇拜你!”

他笑了一下,伸手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说:“小马屁精!”

我是真的从心里仰慕他,便站起来坐在他腿上,揽着他的脖子认真地说:“我不是拍马屁,你真的是我仰望的男人。”

子获看着我,眼眸中的笑意慢慢散开,眸色柔和起来,又缓缓地变得炙热。他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今晚不工作了,睡觉!”说完便拥着我准备离开书房。

“可是,我还不累呢?”我惦记着电脑上写了一半的个人陈述。

他不容我停留,把我拖到卧室,按到床上,在我耳边说:“那我就做到你累了为止。”

那一夜,子获的狂热似乎要将我吞噬,他温柔地叫着我的名字,不知疲倦的在我身上折腾着。跟了他这几个月,他对我一直还是很爱惜克制的,除了过完年回来那一天,他从来没有像这样过。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刺激到了他,他似要将他所有的热情一夜交付。

他兑现了他的诺言,在一次又一次极致的欢愉中,我终于精疲力尽了,除了承受,无力回应。

子获沉沉的睡了,我却还在欢艾的余波中颤栗,无法入睡。我一动也不想动,第一次就这样任凭身体狼藉着,窝在他的怀抱里。

我仰头看着子获脸上硬朗地轮廓,他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也不浪漫,他从来不会说甜言蜜语哄我高兴,最多在情动的时候会说“我想你”,“我要你”。但他却是一个像山一样的男人,我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女人会不为他心动,什么女人又能逃的脱他这样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的温柔。

此刻我就是那个为他心动,又没能逃脱的女人。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幸或不幸,我幸运地能在他怀抱里停留缱绻,可这样的温存却是有期限的。期限一到,我就要离开他,此生再想起这个男人,那会是怎样的惆怅惘然。

我伸手抱紧他,与他身体紧紧相贴,献上我所有的仰慕和思恋。

22. 逛街

中午接到婉贞的电话,邀请我一起去逛街。刚提交了一个学生的申请,手里也没什么着急的事情,婉贞又邀请的恳切,便答应了。

所谓一起逛街,其实就是我陪着她逛。她去的那些地方,不花子获的钱我根本消费不起。除了跟着她装模作样的看看,试试,根本也没打算买。

逛了一会儿,婉贞手里拿着一款宝格丽的包,问我好不好看。能不好看吗?价钱在那儿摆着呢。我点点头说好看。

“我相信你的眼光。”婉贞说着就掏出了卡,刷卡结账,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怎么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我看见她手里拎着两只款式颜色一模一样的包诧异地问。

“小关,这是新款,刚到的。”婉贞回答。

“这么贵的包再新款也没必要买两个啊,背不坏就又有新款了。不如留着钱买其他的东西。”对于婉贞这样花钱法,我还真挺为她“老公”心疼的。

“这一款好卖。”婉贞瞥了我一眼,似乎在埋怨我大惊小怪。

“好卖?”我没有明白婉贞的意思。

“就是套现。这包我都不拆封,直接带发票卖了。好的时候能卖个九折,再给中间人一点佣金,也还行吧。”婉贞叹了一口气说:“我老公给我的卡只能消费,不能提现。他每月给我的钱也不是很多,我给家里寄一点,再发发保姆的工资,很快就花完了,根本存不下。每个月的卡,也就那么几万的额度,如果不花,到期就作废了。我也只能靠这办法慢慢存一点钱。”

“消费和提现有什么区别,不是都受额度限制吗?”我有些不明白。

婉贞苦笑了一下说:“这都是男人的心机,你就不懂了。怕你手里有了钱就不好控制了,更怕你拿他的钱去贴小白脸。”

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心机啊?正在我乍舌之际,婉贞又说:“本来我也不懂这样的心思,可是去年春天,我爸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需要用钱,十万。对他来说也不是个很大的数目,可是他盘问了我很久,最后只给了我五万块钱。我没办法,就向其他的姐妹先借了钱。借钱的时候,一个姐妹告诉我可以买一些奢侈品去套现,我也就靠着这个慢慢还上了钱,现在自己手里也攒了一点。这个办法挺好,反正他也不会在意我是不是真的多了一个包。”

婉贞看了我一眼,语重心长地说:“小关,你老板现在是对你很好,可是什么都没有有钱傍身更可靠。开始的时候,哪个不是把你捧到手心里,久了,也就腻了。你自己长个心眼儿。”

我看着婉贞,她姣好的面容满是惆怅。我的心中生出一丝悲凉,为婉贞不值,这样的男人为什么还要跟着他。我想着便问:“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离开他?”婉贞被问得有些错愕,“离开他了我能做什么呢?”

“找工作啊!婉贞,我们好歹也是名校毕业生。”我被她的话气得哭笑不得。

婉贞又叹了一口气说:“毕业快三年了,学的东西都忘光了。我也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感觉自己在社会上的生存能力都没有了。”

我突然心里一阵惶恐,还好一早就做好了准备,一直没扔下专业。

看着婉贞脸上的迷茫,我犹豫着问:“婉贞,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过一天算一天吧。反正尽量存点钱放在手里。”她叹息着说。

“你老公会离婚娶你吗?”问出这句话,我才觉得自己真的很蠢。

婉贞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我,夸张地说:“小关,你怎么会有这么傻的问题?这些男人都精得很,怎么会离婚?离婚是要分家产的。而养个二奶就简单很多,喜欢就养着,不喜欢就给点分手费打发了。至于分手费给多少都不用凭良心,凭心情就好。”她说着拍拍我的手安慰着,“你放心,听说你家邢总分手费给的挺厚道的。”

听说?这种事情怎么听说的?唯一可能就是她认识子获以前的女人,或女人们。

“你怎么听说的?”我喃喃地问婉贞。

婉贞可能是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笑着说:“道听途说呗。邢总这么大的老板,哪儿能没点儿江湖传闻啊?他生意做得大,应该也不会小气的。”

我和子获之间,根本谈不上分手费。要说分手费,也得是我赔他。如果一年之内我要分手,要给他两百万,这算不算分手费?

我问婉贞:“你怕不怕你老公跟你提分手?”

婉贞一笑,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她自己说:“暂时应该不会。他老婆是个乡下女人带不出去。他找我就是看中我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带出去应酬有面子。”

婉贞的“老公”是做工程的,开了几家建筑工程公司和监理公司。包工头出身,也没有太高的文化水平。我们学校的名气说出来也是能让人肃然起敬的,百年名校,校风严谨。也不像有些大学,女生成群结队的傍大款。以婉贞“老公”的学历背景,包养一个名校毕业生或许也是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

子获看上我是不是也是因为我是名校毕业,而他没有上过大学?转念一想便觉得自己可笑了,如果子获愿意,别说是我们学校的女生,就是哈佛耶鲁牛津毕业的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关观,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再说子获的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如果说她带不出去,那么就没有哪个女人能带得出去了。她不但带得出去,估计凭她的地位没有几个男人敢在她面前造次。像婉贞“老公”这样层次的男人,只消被她眼光一扫,心底大概就会生出自卑了。和她相比,我才是那个带不出去的女人,所以子获也从来没有带我出去应酬过。想着这些就心有戚戚。

大概是心里找补回来了一些,婉贞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逛街上。她拎着买来包,对我说:“好了,我的卡已经刷爆了,现在换我陪你了。想买什么咱俩一起去。”

“我不想买什么,就是陪你逛逛。”我推辞着说,心想这地方的东西,我哪儿买的起。

还没等我说完,婉贞就拿着一件衣服在我身上比划。“小关,这件衣服真得很适合你,一般人还穿不好,你气质好,穿起来肯定好看。”

那是一件果绿色和白色暗格纹的风衣,面料挺刮,领子不大,腰身收得很漂亮。我在心中暗自赞叹,婉贞眼光不错,这件衣服我真的很喜欢。在婉贞的催促下我穿在身上试了试,果然好看,那颜色真的很衬我的皮肤。我偷偷地看了一下价钱,嚯,一万八!我赶紧脱下来,递给导购。

“小关,真的特别好看,买了吧!”婉贞激动地说。

“不要了,我不喜欢这颜色。”我说。

“我们还有一件浅紫色的,也很漂亮。你要不要试试?”导购女孩连忙说。

“不要了,不喜欢这些艳俗的颜色。”我拖着婉贞就向外走,才发现自己手上便搭着一件浅紫色的外套,那是子获让杨敏给我买的,是冬装,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勉强能穿一下,但是有些热。

“挺好看的呀,你穿真的特好看,干嘛不买呀,一个颜色一个号码就一件,再不买就被别人买了。”婉贞一直碎碎地念叨着。

我只能跟她说:“一万八呢,我没那么多钱。”

婉贞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问:“你老公那么大老板,连这点钱都不给你啊?”

“给了,他也给了我一张卡。可是我不想花他的钱。”我有些难为情地说。

“为什么?你不想花他的钱,难道,难道你想让他离婚娶你?”婉贞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急切地说:“小关,这样的心思你就算有也得藏在心里。没有十足十的把握绝对不能提出来。男人最烦的就是这个,他们怎么会轻易离婚啊!我有一个小姐妹,仗着老板喜欢她,又怀了他的孩子,就恃宠而骄逼着那老板离婚。结果不但没离成,还把那老板惹烦了,孩子也逼着她打掉了,才给了十万块钱就把她赶走了。小关,你可不能犯糊涂!”

我能听得出婉贞是真的关心我,但是我和子获之间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我只能说:“放心,我没那想法。咱们去吃饭吧,我请你。”

我和婉贞一起吃了重庆火锅,重辣的锅底,辣的我嘴唇都烧起来了,出了一身透皮汗才把这半天的压抑全宣泄出来。

23. 唱歌

和婉贞分开回到别墅,子获还没有下班。我从包里摸出他给我的那张卡,看了又看。这张卡是不是也不能提现?我心里好奇便到小区门口的atm上试了试,点击“取款”,试着输入200元,只听机器里面哗啦啦的一阵响,出钞口真的出了两张百元大钞。我松了一口气,虽然我并不想用子获的钱,但是知道这张卡是可以提现的还是有些高兴。

晚饭子获回来吃的,吃过饭他便去书房了。我在楼下磨蹭了半天才鼓起勇气上楼。

推开书房的门,一股烟味。子获一定抽了至少两支烟了。我走过去一看,果然烟灰缸里已经有两个烟蒂,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支点燃的烟。

“干嘛抽那么多烟?”我拿掉他手上的烟掐灭。

他牵了牵嘴角说:“有些累。”

果然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我猜他可能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吃饭的时候,我只想着我自己的事,并没有在意他。我心里有些自责,便拉着他的手说:“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唱歌吧。”

“好。”子获柔声说,声音里透着疲惫。

我把窗子打开,清冽的空气涌了进来,冲散一屋子的烟味。

子获靠在椅子上,头仰着,皱着眉头,微眯着眼。我伸手轻轻的揉上他的太阳穴,一本正经地问:“老板,想听什么曲子,二十块钱一首。”

子获闭着眼,微微一笑说:“行,先来一百块钱的。就唱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弹的那首曲子。”

第一次见我,那个初夏的夜晚……难道从那时他就上了心?我的心就像被一阵清风掠过的草叶一般梭梭地颤抖。

我知道子获要听的是《amazinggrace》,可是我偏偏要唱后半段的habanero卡门。我学着阿妹的声音开口唱:“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种消遣的东西没什么了不起……”

“不是这个。”子获笑了一声说。

我听到他笑了,我的心里也开心了。便又一本正经地说:“哎呀,不好意思。老板,您没说清楚要听前面半段。但我们这个歌点了就不能退的,您听不听都得付钱。”

子获笑得更开心了,他一转椅子,伸手把我抱在腿上说:“不退,不退,唱得好,我还有小费。”

看到他的眉头展开了,我心中欢喜,清了清嗓子开始吟唱。英文的歌词,我猜子获一句也听不懂,但他听得很投入,就那样眼神柔柔地看着我。

一曲唱好,我又唱了一首家乡的民歌《绣荷包》,也是一首清亮舒心的歌。子获还是那么专注地看着我,目光缱绻。

“好听吗?”我问。

“好听。”他答。

“还听吗?”我又问。

“嗯。”他点点头。

我想了想又选了一首哥哥的《倩女幽魂》,粤语版的,我猜子获这个年龄的人可能会喜欢。果然,他是喜欢的,还跟我一起唱了一段。其实我根本就记不住歌词,瞎唱,但子获却唱得很好。

唱完歌,我用手轻轻地梳理着他的头发劝慰着说:“子获,小时候我经常背课文背不出。记得背朱自清的《绿》,什么什刹海的杨柳,虎跑寺的绿壁,西湖的波,秦淮河的水,我背也背不住。我就想,这人怎么去过那么多地方啊?我一个也没去过怎么背啊?可是背不出,王老师的三尺家法可不好受。实在背不出,我只能先睡觉。第二天早晨醒来,脑子一下就清醒了,看了几遍就都背住了。从那儿以后,我有背不住解不开的题目,就先放一放,好好休息休息,再做起来就容易多了。”

说完,就见子获浅笑着看着我,也不说话。我有些不好意思,刚才那番话去同十几岁的小孩子说还好,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什么道理不懂,还用我说。

正难为情,子获突然伸出手放在我脑后,把我按入怀中,他长长地叹息一声,说:“观儿,有你真好。”

我姿势古怪的被他按在怀里有些难受,轻轻动了动问:“老板,还差一首,想听点儿什么?”

子获放开我,从钱包里抽出一百块钱递给我说:“不听了,剩下的当小费吧。”

我把钱放在桌上笑着说:“不用给了,我今天在你的卡里取了二百,还有一百存着,下次想听歌,您说话。”

子获笑了笑,宠溺地拍了拍我的头,说:“给你就是让你随便花的,怎么才取二百?”

我也笑着说:“我有钱用,小唐刚刚给了我一些劳务费。”又想了想问:“子获,你知道你的卡能提现吗?”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着。

我又问:“那最多能提多少?”

他想了想回答:“忘了。”

“哦。”这样的小事他自然也是不会上心的。

“你要用钱?”子获突然又问。

“没,我不用钱,我就是问问。”我连忙解释。

“还是你家里要用钱?”他追问。

“都不用,没有人要用钱。那个,我下去看电视了。”和子获谈钱真的是一件很难堪的事,我慌忙逃走。

坐在楼下,我胡乱地换着台,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子获会不会以为我今天哄他开心是为了向他要钱?我真的很后悔犯贱给他唱歌,更后悔问他卡的事,反正也不打算用,干嘛要去动他的卡?能不能提现跟我有什么关系?在他心里我一定已经变成一个为了钱谄媚讨好他的女人了。他会不会看不起我?想着我就有些自伤,一个二奶,被老板看不起也是正常,矫情个什么呢?

正懊恼着,子获从楼上下来,他径直走过来坐在我身边。

“这张卡提现方便,你拿着用。不够我再给你转。”他又给了我一张卡。

我吓得连忙把手缩到身后说:“不用,不用!我真的不需要钱!”

子获的脸沉了下来,说:“怎么,这卡烫你手?还是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看着我,眼神带来的威压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王老师,小时候只要妈妈一这样看着我,我就忍不住说实话了。此刻子获的眼神比王老师还要高出好几个段数,我嘴一哆嗦就说:“我今天和婉贞去逛街了。”

“买什么了?”他随口问。

“婉贞买了两个包,我什么都没买。”我老实地招了。

“为什么不买?”他拿出一支烟,点着吸了一口问我。

我嗫嚅了半天才说:“太贵了。”

子获的脸色更加阴郁,他哼了一声说:“你这是告诉别人我没给你钱是吧?还是你就不相信我给你的卡里有钱?”

“不是,我不是!”我连忙辩解。

“还是你觉得我就不配给你花钱?”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这话说得就有些诛心了,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子获瞟了我一眼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24. 算计

发生什么事了?什么事也没发生,是我没事找事!我抹着眼泪不说话。

他冷笑一声说:“还是我需要去问问那个婉贞。”

我心里一慌就说:“婉贞她老板给她的卡只能消费不能提现,就是防着她手里有了钱不好控制,还会贴给小白脸。”说完我就想打自己一个耳光,后面半句完全可以不说的。

子获皱着眉头,吸了一口烟,冷冷地说:“所以你也想看看我是不是也防着你?”

我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他看着我,也不说话,慢慢地把一支烟吸完,掐灭。

“拿着吧,随便提现。我没那么多算计。”他把那张卡放在茶几上,伸手把我搂在怀里,叹了一口气。

老板都主动求和了,我再绷着就不识抬举了,反正他只是让我拿着卡,又没逼我花钱。

我把卡收起来,蹭到他身边站着。子获伸手拉了我一把,让我坐在他腿上,板着脸说:“为什么让你花我一点钱就那么难?”

为什么?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守住的东西了,我保不住我的身体,守不住我的心,只有这样才让我觉得自己还有一些清白。可我能说吗?我只有勉强地笑笑说:“给你省钱还不好?难道你想让我像婉贞那样?”我把婉贞用她“老公”的卡买包套现的事跟子获说了。虽然我知道她有她的无奈,但对这种做法我还是不能认同。

子获听了微微一笑说:“以后少跟她来往,你和她不一样。”

为什么不能来往?我连交朋友的自由也没了吗?我心里不痛快便小声顶嘴说:“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二奶嘛!”

子获皱了皱眉头说:“什么二奶?我不想听到这个词。”

“那我是你的什么?”我很想知道子获要怎么给我定位。

“你是我的女人。”他想都没想就说。

“那你是我的什么?”我又问。

“我是你的男人!记不住吗?”他有些不耐烦。

“我是你的女人,你的我的男人。”我小声嘀咕着,“这听起来怎么就像是……奸夫**?”

子获的眉毛拧了起来,抬手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说:“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他手上用了几分力,打得我屁股生疼。我一下子跳起来窜开,也拧着眉毛说:“还说不是老板,都动手打人了!”

“我不但打你,还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长长记性!”说着他便站起来伸手拉我。

我怕再被他打屁股,连忙向楼上跑去,子获也追着我上了楼。我奔进卧室,立刻把门在里面拧上,看到门把手晃了几下,门没开,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心中得意,这都是小时候躲王老师的鸡毛掸子练出来了,先躲一阵子,等着打人的人气消了再开门。

正晃悠着腿坐在床边得意,门突然就开了。子获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得意地笑着向我走来。他有钥匙!我竟然忘了这是他的房子,他当然有钥匙。

我连忙跑到墙角,紧紧贴着墙。反正保住屁股就行,别的地方我估计他也舍不得打。

子获高大的身躯一步一步逼近,我拼命往墙角缩,他站在我面前,手臂扶着墙把我困在墙角,嘴角噙着戏谑的笑说:“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我逃不掉,便干脆眼睛一闭,随便他处置。

“视死如归啊?”耳边响起他戏谑的声音。

我也配合着他回答:“要杀要剐随便你,我……”还没说完他的吻就覆上我的唇,把我没说完的“狠话”也吞下了……

他的吻带着几分怒火,几分戏谑,几分热情,更多的是温柔。

终于,他的唇离开了我的。我轻轻睁开眼睛,看见子获正看着我,眸中尽是柔色。他温柔地抚了抚我的脸,叹了口气说:“你怎么一点心眼儿都没有呢?你这样的女人还是跟在我身边吧。”

我没心眼儿?我真想告诉他,我心眼儿可多呢!只是我不愿意对他用而已。就如他说的,他没那么多算计一样。他要掌控这么大一个公司,哪一天不要算计?就连我哥开那么个小作坊还要天天使心眼儿呢。他只是不算计我而已。

子获,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彼此算计。永远,我心中凄惶,我和他哪里有永远?他是别人的丈夫,而我只是他的契约情人。

那一夜,子获果然好好地“教训”了我,让我记住他是我的男人,不是老板,更不是奸夫。作为教训我的代价,第二天早上他这个“施暴者”也华丽丽地睡过头了。直到何秘书打电话来询问上午的股东会议是否还要如期进行,子获才睡眼惺忪地说:“睡过头了,改期吧。”然后又继续拥着我睡了。不用担心,何秘书一定会想出一个完美的说辞对股东们解释。

一直到午饭时分,子获才起床。我一边帮他打领带一边说:“今天早上的会议不要紧吧?下次这样的事情告诉我,我叫你起床。”

“本来也不打算今天开了。你不是说书没背好,要先睡一觉吗?”子获微笑着说。

我这才知道他是故意睡过头的,便问:“那你现在书背好了吗?”

“差不多了。”他挑挑眉回答。

看着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我撇撇嘴说:“原来是邢总算计好的,我还以为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呢。”

子获一笑,伸手捏了捏我的嘴,说:“都有。”

下午,子获打电话来告诉我要出差几天。我也正好忙我自己的事情。

婉贞的境遇让我心惊,我必须要让自己保持一个工作状态,否则一年之后真的难以为生。

给小唐打电话,问问她手边有没有案子需要帮忙,却得知她打算自己注册一个咨询公司。她在这一行已经做了有些年头了,手头的客户资源,海外院校的关系都弄的挺明白的。这几年私下里也办了不少单,有时候客户要发票要合同盖章都需要求人,求人就得花钱,不如自己有个公司,走账盖章都方便。她的男朋友是一个热门海外院校的校方代表,负责招生。两人也算关联行业,一起创业。

我听着小唐絮絮地说着,心里有些羡慕嫉妒。她男朋友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孩儿,但踏踏实实,可以和她并肩携手走在阳光下,可以和她共创美好的未来。我也曾以为可以和顾云飞在德国一起开创我们的美好生活,可敌不过造化弄人。一年前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会变成一个被人豢养的二奶。想起顾云飞,心竟又有些丝丝的痛。只是这痛并不是为了他这个人,而是为了我那三年的情感和青春。

小唐手里的案子不少,她不但需要我帮忙做后期,还需要我帮忙做方案。做方案可真是凭本事吃饭,方案做的好不好决定着能不能把客户拿下。她也是真的信得过我才会让我帮忙,我也会尽量努力不让她的客户跑单。

25. 逻辑

子获出差还没有回来,杨敏却来了。又像我第一天住进来的时候一样,提来了大包小包。

“关小姐,这是按邢总吩咐给您添置的衣服,您看看喜不喜欢。”杨敏笑着说。

怎么会不喜欢?这些衣服中有好几件是那天和婉贞一起逛街时我试过的,那件果绿色的小风衣也在其中。我拿起那件小风衣问:“杨姐,你眼光真不错,这些衣服我都喜欢。”

“我可不敢居功,这都是按照邢总的意思挑的。看样子,您和邢总真是心有灵犀啊。”杨敏讲话一直是滴水不漏。

说是子获挑的,打死我也不相信。第一,他正忙着出差,第二,他的审美实在不敢恭维。不过杨敏这么说,就算是吧,何必揭穿。

不用我细想,答案就来了。杨敏刚走,婉贞就来了电话:“小关,今天你老公派人给你买的衣服还满意吗?”

她怎么会知道?我心里正纳闷,就听婉贞又说:“那个姓杨的大姐来找我,让我陪着去买的,逛了一天。”

“婉贞,谢谢你,辛苦了。”我只能客套几句。

“不用谢,以后逛街我还陪你去。”婉贞喜滋滋地说。

我不用问就知道她一定是得了满意的好处了。

“你说你多矫情,你自己不买,非要男人主动给你买。你这手腕儿也挺高的,但一次两次的行,用多了他就没耐心了。”婉贞自以为是的说。

真是不同的人不同的视角,婉贞竟然认为我是耍手腕儿。我也不想解释,只能笑笑说:“有空再一起逛街。”

“唉,真羡慕你,你老公对你真用心。”婉贞说得有些酸意。

羡慕,大家都在羡慕。我羡慕小唐可以跟男朋友共创未来,婉贞羡慕子获对我的用心,别人或许还羡慕婉贞衣食无忧的舒适日子。可每个被羡慕的人背后的心酸又有谁知道呢?

挂了婉贞的电话,看着柜子里新添的衣服,心中百感交集。无论我愿不愿意都在花子获的钱,这种坚持真的有些像虚伪的矫情了。在二奶的道路上,越滑越远,我还能坚持些什么?还好,这一切的堕落都是有期限的。

子获出差回来了。看着他脸色比出差前一晚好了很多,估计事情办得还算顺利。看到他舒展的面容,我的心情也舒畅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心情竟然受他的左右。春暖花开,门前桃花开得繁盛,我常常折几支回来插瓶,让家里也添几分春色。

小唐的生意还真是不错,接连给我发了好几个学生的资料,让我出方案。已经有大半年没有给学生做留学方案了,学校的信息,签证政策,留学所在地的形式都在变化,我做的方案都要和小唐讨论过才能最后定稿。这样的讨论通过电话不太方便,需要坐下来细细地说。小唐和男朋友住的是跟别人合租的房子,也不太方便。我便提议可以到我这里来讨论方案。小唐也开心地说正想见识一下豪宅,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跟小唐决定以后,心里又有些不踏实,毕竟这不是我的家,呼朋唤友的似乎不太合适,应该问过子获才行。可是我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先答应了小唐。

这几天子获都比较忙,都是很晚才回来,我强撑着等到半夜他回家。刚开始跟他的时候也等过他几次,总觉得老板还没睡,我就先睡了有点不像话。子获看到我困得东倒西歪的样子,便告诉我以后不用等他了,所以平时这个时候我都已经入睡了。

子获看到我还没睡有些意外,问:“今天怎么还不睡?”

“等你。”我打着哈欠回答。

“睡吧,我去洗澡。”说着子获就去了浴室。我只能眼巴巴地继续等他。

他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我连忙接过他手里的毛巾帮他擦头发。

“你今天有事儿要跟我说。”他问。

“嗯。我能让我朋友到家里来吗?”我小心地问。

“就这事儿?”他侧脸看着我。

“嗯。”我点点头。

“男的女的?”他又问。

“女的,就是我以前的同事小唐。我们有些工作上的事想坐下来讨论一下。”我连忙解释。

“那就让她来呗。”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用手帮子获理了理头发,试探着问:“那,要是男的呢?”

子获打量了我一眼问:“你还有男的朋友?”

这话问得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说有,这家伙的脸都要阴出雨来了,说没有,怎么可能。可是又不能不回答,我想了想问:“那你没有女的朋友?”

“没有。”他回答地很干脆。

“我不相信,你从小学到高中都没有女同学?”

“那是同学,不是朋友。”

“那,你公司里,工作中就没有熟悉的女人?”我又问。

“那是同事,要么客户。”

我没法再问了,如果我问他以前来往过的那些女人,他八成会说“那是床上用品”。我只能尴尬地笑笑说:“那照你这么说,我也没有男的朋友。”

子获睨了我一眼,一脸满意地表情,躺下睡了。

我躺着反复地琢磨他的话,照他这么说,我根本就没有朋友了!小唐和小葛都是同事,婉贞是校友……还真找不出来只能归朋友一类的人。可是这算什么古怪逻辑嘛!

我怎么也想不通子获这可笑的逻辑,转天我跟小唐通电话聊起这件事时,她思索了一下说:“这说明在他的逻辑里女人与他的关系除了血缘关系以外,只有两种。一种是君子之交,比方说他的同学同事,只是一起共事,不参杂其他感情。另一种,”她暧昧笑了一声,“就是身体之交,除了身体,也不参杂感情。”

我咂摸着小唐的话,我肯定不是第一种,那就是第二种。他和我除了身体之交,真的没有情感的交付吗?我的喉头又梗了起来。

小唐又说:“小关,这个邢总肯定不是一个多情滥情的男人。他可能会是个无情男人,又或者他的感情一旦付出,便……”

“便怎样?”我急切地问小唐。

小唐叹了一口气说:“小关,如果你不想一辈子这样,就别陷得太深,别太投入。”

“小唐,我保证不会的,我年底就跟他分开了!”我连忙向小唐保证。

“你跟我保证有什么用?”小唐笑了一声说,“好了,我们定个时间讨论方案吧。”

我和小唐订了周六到我这里来,我听到子获打电话约了人周六去打高尔夫,白天不在家。我就像小时候躲开父母带小朋友回家玩一样,本能地就想避开子获。对他,我是思慕的,但更是敬畏的。这样的敬畏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我真正地摸到了他的心。

26. 消磨

周六,和小唐在家里讨论过了方案,便让陈姐准备了些下午茶,和小唐坐在阳台上喝茶聊天。窗外几树桃花开的繁盛,春风暖暖地从窗子吹进来,拂在脸上,无比惬意。

茶是大红袍,子获平时喝的。点心是台湾宝泉的,我第一次吃觉得好吃极了,子获便让人买了许多样,可吃来吃去也都吃絮了。

小唐啜了一口茶说:“难怪人人都盼着有钱,因为有钱人的日子真舒服。你看这大豪宅,这好吃好喝的,还有人伺候着。这样的牢笼,我也愿意坐。”

我笑着说:“你没听过‘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爱,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小唐嗤笑一声说:“姐姐我这快三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我,自由没那么牛逼!有多少人为了优渥的物质生活放弃自由,又有多少人为了爱情甘愿被囚禁。”

我无法辩驳小唐的话,但也不完全认同,便低头喝茶想着该说些什么话。

“小关,”小唐叹了一口气说,“在这里住上一年,你觉得你还能过以前的日子吗?”

“为什么不能?”我不明白。

“住惯了这大房子,你还能去住那种要跟别人合用厨房厕所的房子吗?早晨为了抢洗手间吵架,晚上隔壁有点儿动静你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每天一大早就得起来,描眉画脸挤公交去上班,五冬六夏,不管天多冷也不管天多热。别说吃这么高级的点心了,手里那点儿钱去菜市场买菜都还得算计着。现在你天天有保姆伺候着,以后想吃碗面也得自己动手。”小唐说着微微一笑,“估计你会好一阵子不习惯。”

我真的会不习惯吗?现在的日子是让我觉得羞耻的,可是在地下室的那段日子就当真比现在舒心吗?我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

“所以,小关,不是你一直保持工作的能力就够了。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正在征服你。”

小唐的话如雷贯耳,我真的已经腐化堕落了吗?小唐算是我的师父,我入行的时候就是她带的我,她不止在工作上教会了我很多,在生活中也给了我很多指点,我对她的感觉亦师亦友,所以她的话我还是很重视的。

“我真的堕落了吗?”我沮丧地问小唐。

“哎,没那么严重,我就是瞎担心。你现在的本事养活你自己绝对没问题。就算离开他,你也不会活得很狼狈。”小唐拍拍我的手安慰。

我们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小唐跟我讲了以前公司的人事变化,现在她手下的那些咨询顾问办的各种蠢事,以及她手边的几个项目。大多都是她在说,我在听,脱离了职场我没法主导话题。其实,我和婉贞在一起,也是她说我听,因为我也不是一个纯粹的二奶。我就这么在二奶和职场中间游移着,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子获打电话来说晚上不回来了,我和小唐聊得开心,便留了她吃晚饭。吃过晚饭看了一会儿电视,小唐就要回去了。我有些舍不得她,想让她留下过夜,反正子获也不回来。

“我倒是想住住这豪宅,可是我要是不回去,我家那位还不得急疯了,以为我也被包养了呢!”小唐一边说一边收拾包准备离开。

小唐的话或许就是一句玩笑,可我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小唐的男朋友一定不喜欢她跟我来往吧,怕我把她也带的不干净了。这一年的生活,会给我的人生带来多大的影响?只希望这段日子快点结束,不要在我身上留下太深的烙印。

送走了小唐,我胡乱地冲了个澡就躺下了,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初住进这里盼望快点结束的那种煎熬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小唐说的对,这样安乐的生活确实很消磨人的斗志。可是我又能怎么做呢?我不能搬离这个房子,子获也不会同意我去工作,我可以做到的就是不用陈姐照顾我。我决定以后自己的事情都要自己去做,不能都让陈姐代劳了。虽然这么做有些孩子气,可是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床,把床单被罩都换了,自己拿到洗衣房去洗,又开始擦地。

陈姐看到我拿拖把,慌地连忙跑过来问:“关小姐,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您告诉我,我多注意。”

“没有,你做的很好。我就是想帮帮你。”我安慰陈姐说。

“这是我的工作,您要是都做了,我做什么呀?”陈姐坚持着。

我笑笑说:“你去歇会儿呗。我也得学着干活儿了。”

“您学这个干嘛?您这么大学问,您那些书上都是洋文,我一个字也看不懂。”陈姐说着便来拿我手上的拖把。

不得不说陈姐这个马屁拍得我还是有些小得意的,便说:“总不能一直有人伺候,这些事总要学着做的。”

“您是要辞退我,让我走吗?”陈姐声音有些紧张。

“怎么会?要走的是我。”我笑笑说。

“您要走了?先生知道吗?”陈姐有些诧异。

“嗯,总是要走的,也没多久了。所以,要习惯自己做这些事情。”真的没多久了,还有七个多月,眨眼的功夫。

我一再的坚持自己做,陈姐也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折腾。我自己洗衣服,自己收拾房间,自己做早饭,做好这一切发现真的很累,中饭已经懒得做懒得吃了。上网查了几个简单的家常菜的做法,准备晚上试一试。

傍晚,我把陈姐从厨房里赶出去,开始按照查来的菜谱做菜。第一道菜,酸辣土豆丝。这削土豆和削苹果可真不一样,坑坑洼洼地真不好削。好不容易削好皮,准备切丝,可圆溜溜地根本按不住,费了半天劲才切下一片。

突然,身后一声嗤笑。我回头一看,子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靠在厨房的门口看着我,嘴角噙着嘲弄地笑。我对他的嘲笑有些恼火,倔强地转过头,继续和土豆较劲。

“听陈姐说你今天做了一天家务。”他慢悠悠地说。

“嗯,不能忘记劳动人民的本色。”我一边回答,一边又切下一片土豆。

他冷哼一声说:“你这是准备卧薪尝胆?”

卧薪尝胆?这个比喻倒是贴切。我也不去理他,只埋头切土豆。一个没按住,土豆股溜溜地滚到了地上。我弯腰捡起来准备继续切。

“起开。”子获走进来把我从操作台边推开,洗了洗手,拿起菜刀开始切土豆。只见他手起刀落,把土豆切成两半,接着菜刀有节奏地起落,很快半个土豆就变成片了,接着又变成了丝。

我真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干这个。刚才赌着的气,一下子就震惊的荡然无存。我狗腿地站在他身边拍着马屁说:“哇,你好厉害,居然还会这个!”

“在部队的时候犯错误了,在炊事班切了一星期菜。”他一边切菜一边回答。

土豆切好了,他问:“还有吗?”

“黄瓜也切丝。”我把黄瓜递给他。

很快一盘黄瓜丝也切好了。我又递给他一块猪肉,说:“肉也切丝。”

子获皱了皱眉头说:“怎么都切丝?这我要是不帮忙,你不得切到半夜?”

我讪笑着指着打印出来的菜谱说:“你看嘛,酸辣土豆丝,凉拌黄瓜丝,京酱肉丝,有什么办法嘛!”

子获笑了一下说:“你可真会选。”便又埋头切肉丝了。

操作台对子获来说有点矮,他要弯着腰才能切菜。夕阳从厨房的窗户照进来,笼在他的身上,给他的剪影镶上一圈金边。我痴痴地看着他,移不开眼睛。消磨我斗志的不只是这安逸的日子,更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27. 屈从

“哎!”子获突然大声叫了一声,“切完了,还有吗?”

我吓了一跳,抱怨着:“干嘛叫那么大声?吓死我了!”

“叫三遍了。想什么呢?”他皱着眉头问。

“我在想,如果谁嫁给你可真有福气。”刚说完我就发现这马屁拍得太白痴了,还用如果,人家有老婆!

子获转过身看了我一眼,似漫不经心地问:“那你愿不愿意嫁呢?”

我?我心里说:我愿意嫁你能娶吗?嘴上却笑着说:“这命题已经有答案了,婷婷妈妈就是那个有福气的。”刚一说完,就觉得自己更白痴了。丈夫住在二奶那里好几个月不回家,这也能叫福气吗?我的智商现在真的跌到了谷底。

果然,子获嗤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这个话题,他拿起刀问:“还有什么要切的吗?”

“还有这个西红柿。”我连忙把西红柿递给他缓解刚才的尴尬。

“这个也切丝?”子获拿着西红柿疑惑地问。

“这个切块儿就可以。”我看了一眼菜谱回答。

“该你了。”子获切好西红柿,点了一支烟,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

我按照菜谱上的步骤,手忙脚乱地把菜下锅。终于四菜一汤做好了,卖相真不错!酸辣土豆丝,凉拌黄瓜丝,京酱肉丝,西红柿炒蛋还有一个快熟汤。

菜上桌了,子获坐下看了看说:“看着还不错。饭呢?”

饭?我尴尬地看了看子获说:“我忘了做饭了。”我连忙站起来想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主食可以吃。

“煮点面吧。”子获提议。

早就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陈姐连忙说:“我去煮面,你们先吃菜。”

子获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酸辣土豆丝,我期待地看着他的脸色,他放在嘴里嚼了几口笑了笑说:“你尝尝。”

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尴尬地笑了笑说:“好像没放盐。子获,你吃这个黄瓜,这个我肯定放盐了!”

子获又尝了一口黄瓜,点点头说:“这个是放盐了。”

我也吃了一口,咸得要死!赶紧喝了一口汤压一压。

“要不然把这两个菜放一块儿中和中和。”我提议。

“凉菜和热菜混一块儿,你也不怕拉肚子?亏你想得出来。”子获嗤笑一声。

另外两个菜也一样失败,京酱肉丝没熟,番茄炒蛋勉强能吃,里面还有蛋壳碎片。也就那个快熟汤还算符合标准。

子获叹了一口气,起身拿上钱包说:“咱们出去吃吧。”

其实子获对吃饭并不是太挑剔,只要饭菜不是太难吃,他都能吃得挺香,连陈姐都说先生很好伺候,可这菜做得真是没法吃。我也只能跟着子获出去了。

外面晚风暖暖地吹着,我们俩溜达着到附近的一家家常菜馆点了几个菜。菜上了,子获笑着说:“你说你,折腾好几个小时,还得到外面吃。何必呢?”

我不服气地说:“谁第一次就能做得好?哪个大厨不是浪费了好多材料才成功的?我多练几次,肯定能做好!”

“有这必要吗?”子获不屑地说。

“当然!我总要学习自己照顾自己。”我坚持说。

子获扒了一口饭问:“在我这儿住着就这么不舒服,你就一定要走?”

“舒不舒服都得走,咱们当初说好的。”我提醒他。

“只要你愿意可以一直住着。”他抬眼看着我。

“我说过,这不是我的人生规划。”在他身边再舒服也不是我要的人生,我一直就是个喜欢阳光的人,我喜欢能跟爱的人走在阳光下。

“行。那我明天就把陈姐辞了,让她回老家。你就可以好好地在我这儿卧薪尝胆了。”他头也没抬冷冷地说。

我的心咯噔一下,他要把陈姐辞退!和陈姐相处了这几个月,也了解了她的一些情况。她丈夫几年前在工地上出了事,没了。她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得很不容易。前年她儿子考进本市的大学,她也就随着儿子一起来做家政。每周她都要去看她儿子一次,我读大学的时候就特别羡慕本地的同学每次回家大包小裹地从家里带各种好吃的,我猜陈姐也一定像那些父母一样,想竭尽所能地给儿子最好的。我就叮嘱她多做几个孩子爱吃的菜给带过去,反正也没多少钱。我和子获都是好伺候的人,子获给她的工钱估计也不会低。所以,陈姐在这里一直做得挺开心的。如果被辞退,她一时找不到工作,她儿子上大学的费用怎么办?我也曾经失业过,知道没钱的滋味。一个人都过得很艰辛,何况她还要供一个大学生。

我偷眼去看子获,想看看他是不是认真的。可他只是低头吃饭,脸上看不出表情。我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我不说话,陈姐可能就真的会被辞退了。

我伸手盛了一碗汤递给他,说:“子获,别把陈姐辞退了,她需要这份工作。”

子获接过汤,喝了一口,淡淡地回答:“反正你也用不上她了。我说过,我从来不养闲人。”

为了陈姐不被辞退,我只能服软了,哼哼唧唧地说:“我需要她的,不要辞退她。你看我饭也做不好,家务也做不好,就擦个地还把手磨了个泡。”说着我就把手伸到他面前,撒娇地说:“你看,你看,可疼呢!”

他捏着我的手,绷着脸看了看我食指根部的那个小水泡,鼻子里轻嗤一声说:“活该。”

我见他还在生气,便把手使劲往他眼前凑,一边央求着:“疼呢,吹吹嘛,吹吹就不疼了……”

子获终于牵了牵嘴角,对着我的手吹了一下,睨了我一眼说:“真能磨人。”

我见他笑了,便也松了一口气。吃完饭,我们又走回去。子获的腿长,步子也大,我一溜小跑地追上去,扯着他的袖子说:“子获,别把陈姐辞退了,好吗?”

他看了我一眼说:“那你以后好好地待着,不许再折腾了。”

“嗯。”为了陈姐不被辞退,我只能乖乖地点点头。

子获伸手揽过我的肩头,志得意满地说:“吃饱了,溜达一圈去。”

我又一次屈从了。尽管他用的办法有些流氓,但拿捏得很准。以后那些年,他总是有办法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屈从,或者说,我总是能给自己找到理由一次又一次地屈从他。

过了几天,被杨敏拖着去逛街,又给我添置了不少夏装。看着子获的安排,我有些无力感。我不想花他的钱,却也花了;我不想让人伺候,却也没办法。我曾经的坚持,越来越像矫情了。算了吧,就这样吧。

28. 怀孕

窗前的桃花已经落尽了,一个个拇指肚大的小毛桃藏在桃叶下甚是可爱,又到了初夏时节。今年夏天热得特别早,还没到六月就连着几天都是三十几度高温。我身上也觉得没有力气,直犯困,也没有食欲。

婉贞打电话约我一起去喝咖啡,我真不愿意动。可是这段时间她已经约了我好几次了,我都推辞了,再推辞就不太好了,于是便同意了。自从子获让我少跟她来往,我就尽量避免和她在一起。虽然我不觉得婉贞有什么问题,但总觉得还是少来往一些为好。

随便找了一条裙子套上,我素着脸就去了门口的咖啡厅。婉贞永远是那么娇俏可人,栗色的短发烫得蓬松微卷,粉嫩的嘴唇涂着闪亮的唇釉,嘴角两个梨涡更添俏丽。不说话的时候,我看着都喜欢,真想不出来她“老公”怎么舍得对这样的小美人发脾气。

然而这赏心悦目的画面片刻便破碎了。一见面就听婉贞就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些天她的生活琐碎,吵的我脑子轰隆隆的。我突然又理解她“老公”了,这大热天的,她这么吵,我都想打她一顿。

我正在心里默念清心咒,婉贞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人这一辈子,走错一步就全完了。”

“怎么突然这么说?”这曲风的突然变化有点太突然了。

“我今天上午去了一趟医院。我的一个朋友自杀了,还好救活了。看着她躺在那儿像一张纸一样,真让人灰心啊!”婉贞说着,用她那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搓着杯子。

“为什么自杀?”我也有了好奇心。

“因为她男朋友跟她分手了。他们都已经谈婚论嫁了,婚纱照的定金都付了。结果那男的知道她以前做过一个老板的二奶,就跟她分了。”婉贞苦笑了一下又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命,她男朋友前段时间跳槽,你猜怎么着,新公司的老板就是她以前跟过的。你说这城市那么大,怎么就这么寸呢?那老板以前总带着她出去应酬,公司里挺多人见过她的。知道了这个,那男的就受不了了。”

“那他男朋友不能换个工作吗?”我问。

“换了。可心里还是过不去这个坎。有几个男人有那么大的心胸,能不介意自己的老婆以前做过二奶。”她说得很颓败,我听得也很伤神。

我不但做过二奶,还坐过牢呢。将来能娶我的那个男人得有多大的胸怀?当年考上这个大学全家人都很高兴,街坊四邻都很羡慕,说老关家的闺女有前途。现在,身上贴着二奶和坐牢两个耻辱的标签,我都不敢去想前途这两个字了。

“算了,不去想那么多了。能开心一天就是一天。”婉贞很快就恢复了情绪。

我却想着自己的心事高兴不起来。

婉贞见我不说话,又问:“小关,你怎么没精打采的?生病了?”

我啜着一杯冰茶懒懒地说:“天气热,没精神,光想睡觉。”

“是,这天气是热。你老公今晚回家吃饭吗?要是不回来,咱俩一起去吃冷面吧。门口新开了一家店,冷面特好吃。”婉贞热情地邀请我。

子获这几天出差了,不在家,可我却也没什么胃口。便说:“吃不下,没胃口。你自己去吧。”

婉贞看了我一眼,突然问:“小关,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我惊得一杯冰茶差点泼出来。怀孕!我从来都没想过这种可能,可是却真有可能!我和子获也不是每次都有措施,能拖到现在才怀孕,也算踩了狗屎运了!

婉贞见我不说话就更加怀疑了,忙问:“你上一次例假什么时候来的?”

什么时候来的?想不起来了!“我也不知道啊,我是不是应该买个试纸检测一下。”

“还买什么试纸啊,现在就去医院,我陪你。医院验的准。”这时候的婉贞倒是满够意思的。

我们俩结了帐,打了一辆车匆匆去了最近的医院。挂了号,和医生说明了情况,验了尿,抽了血,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等结果。

“小关,你要是真的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办?你老公会让你生吗?他要是让你生了,那你这辈子就都跟着他了。其实也算不错。”婉贞唠唠叨叨地说着。

我心里说:不是子获让不让我生的事,我是一定不能生这个孩子的。生下来我就要做他一辈子的二奶了。他的婚姻是我破坏不了的,我也不想去破坏。做二奶已经让我很羞愧了,再让我带着孩子去跟别人抢老公,我做不出来!所以我和他不会有结果的,或者说,这就是我和他的结果。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等待结果的过程是煎熬的,如果怀孕了,这个孩子我一定不会要,我也不会告诉子获。想着心里便一阵凄惶,可能我身上很快就又要多一个标签怀过孕堕过胎!

检验结果出来了,我不敢看,让婉贞帮我看看。她看了一眼拍拍我说:“放心吧,都是阴性,没怀孕。”

我松了一口气,用力地抱了抱婉贞。婉贞叹了一口气说:“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跟着他到底为了什么?说是为了钱,你又不用他的钱。说是为了他的人,可是你这听说怀孕又吓成那样,你说哪个女人不想为自己爱的男人生个孩子?”

爱的男人,我爱子获吗?不,我不爱他,或者说,我不敢爱他。他有妻子,有女儿,这样的男人我爱不起。

我拿着报告去看了医生,医生肯定地说我没怀孕,嗜睡,没食欲,浑身无力,应该是中暑了,吃点藿香正气丸就好。

出了医院,婉贞拉着我说:“小关,你要是不想怀孕,以后自己就得多注意点,这种事不能指望男人。你看你这一惊一乍的,我都跟着出一身汗。”

我笑着打趣她说:“你出那一身汗是热的!”

“去去去!今晚你老公不回来吧,请我吃冷面。”婉贞再次邀请。

“好,吃什么都行,我请你。”虚惊一场,竟有了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第二天,我那神出鬼没的好朋友终于来了。要是能早来一天,我至于惊出一身冷汗嘛。

子获出差也回来了。晚上躺在床上,我忍不住问他:“以前你的那些女人怀孕了,你都怎么处理?”

“不会怀孕。”子获淡淡地回答。

“怎么不会?万一怀了呢?”我继续追问。

“打掉。”他回答的冰冷而干脆。

“那是你的孩子啊!”我不满地说。

他轻嗤一声说:“你以为随便什么女人都能给我生孩子?”

“随便什么女人?既然是随便什么女人,你不是还上了她的床?”我在心里腹诽着。

“你怀孕了?”子获突然问。

“没有!”我连忙否认。

“真的?”他追问。

“真没有!我现在身上还来着那个,怎么可能怀孕!”我连忙辩解。

“嗯。”他应了一声应该是信了。

过了一会儿,我又试探着问:“如果我怀孕了,你会想让我生下来,还是打掉。”

子获沉默了一瞬,只一瞬,说:“如果你怀孕了,必须马上告诉我,不准擅自处理。”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因为那答案太血腥吗?或许除了婷婷的妈妈,任何其他人都是“随便什么女人”,也包括我。

其实,无论他怎么决定,我都不会给他生孩子。我这样的试探无非就是想知道,在他心里我有没有一点特别。我在心里鄙视自己,还有七个月就离开他了,这样试探他的心意又有什么意义呢?

29. 百合花

天气越来越热,中午下了一阵雨,外面还是很闷热。睡好午觉,在家里吃着冷饮看电视。想着去年还住在没有空调的合租房里,晚上睡觉和室友都得开着房间的门,电扇吹着,身上还黏腻腻的。现在的日子,唉……人的肉身总是比思想诚实,虽然心里抗拒这种安逸享受,可身体却没出息的投降了。

我窝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放着《大宅门》,突然一阵门响,子获回来了。这段时间他特别忙,不是出差,就是应酬,这半个月只在家里吃过三次晚饭。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我终于又可以好好的跟他在一起待一会儿了。

我心中欢喜,便迎上去说:“子获,你回来了。晚上在家吃饭吧,我让陈姐做凉面。”

“我不能在家吃饭了,你自己吃吧。”他伸手摸摸我的脸,笑着说:“晚上有个酒会,我回来换件衣服,拿点东西。”

我有些失望,也没心情再看电视了。子获去了楼上换衣服,我便在楼下信步溜达。透过窗子看见子获的车停在门口,后排座赫然坐着一个女人!隔着车窗玻璃我看不太清楚,看轮廓应该蛮年轻漂亮的。我着急得抻着脖子希望看得清楚些,却没想到,她突然从车上下来了,竟也朝着我的方向看着。我慌得连忙躲到窗帘后,从缝隙里我看到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长发高高地挽起,妩媚中透着性感,身材高挑。这个年纪的女人极少有能把宝蓝色穿得这么服帖优雅,而她就是其中一个。那身宝蓝色的包臀礼服,衬着她雪白修长的双腿,美得耀眼。她就像一支优雅的百合花,而我只能是路边的小蒲公英。自卑感就像野草一样在我心里疯长,塞得我的心满满的。

我听到子获下楼的脚步声,连忙转过身看向他。他对我笑笑说:“我走了。”

我看着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那你早点回来。”

“嗯。”他应了一声,开门走了。

我连忙从窗帘的缝隙里看着子获,他出了门,“百合花”挽上了他的胳膊,他并没有拒绝。我看着他的背影,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从“百合花”那愉悦的笑靥里,我猜他也应该是一样的。他们一起上了车,车子开走了。

我坐在沙发上,电视里还在唧唧歪歪地演着什么我已经全都不知道了,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一片宝蓝色。我想起婉贞说过她“老公”的老婆带不出去,而我也是那个带不出去的女人。所以,子获从来都不会带我出去应酬,因为他身边有一个这样美艳高贵的女人,她才是他身边的女人。而我不过是一只宠物,一件床上用品!

可是子获怎么就能这么大摇大摆地把她带到我面前,完全不顾我的感受。也是,他又何曾顾及过我的感受呢?他根本就不在意我!我挣扎着回到卧室,蜷缩在床上,心痛得丝丝碎裂,我第一体会到原来所谓心痛,真的会痛,痛的我一阵一阵地吸着凉气。

他说过,他已经把其他的女人都打发走了,现在只有我。可是那支“百合花”又是怎么回事?没有雨露,她如何笑得那么娇艳!骗子!邢子获就是个骗子!

我的心里转悲为愤,想找个人说说话,便拨通了婉贞的电话。

“婉贞,你能出来陪我聊聊天吗?”

“现在啊?”婉贞犹豫了一下,为难地说,“可能不行。我老公说今晚回来,我得等他。我也不知道他几点回来,万一他回来看不见我又要发脾气了。”

我知道婉贞也不容易,只能悻悻地说:“哦,那算了吧。”便准备挂电话。

“哎,小关,你怎么了?”婉贞关切地问。

“没事,你忙吧。你老公万一回来了,看到你打电话,没准儿也会不高兴的。”我有气无力地说。

“那不会,跟你打电话,他不会有意见。我老公挺愿意我和你交往的。”婉贞笑着说。

我仔细一想,是啊,我是邢子获的宠物嘛。万一有点儿什么实在摆不开的事儿需要求他,没准儿还能帮上忙呢。不是有个什么夫人外交吗,虽然都是拿不上台面的二奶。

我也不愿意理会婉贞的“老公”到底打什么算盘,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婉贞,我今天看到他的女人了。”

婉贞一顿,问:“在哪儿?”

“我家门口。”我声音已经哽咽了。

“她还敢找上门来了?她想干什么?”婉贞提高嗓音说。

“是他带她回来的。他要带她出去应酬,她很美,很优雅。”我喃喃地说。

婉贞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别瞎想,没准儿也不是呢。”她声音里的怜悯已经告诉我她的言不由衷。

“婉贞,你别安慰我了。那就是她的女人!”我有些歇斯底里。

“小关,小关,你别激动。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能闹,闹也没有用。他要是有了新欢,你拦也拦不住。如果你再一闹,他的心就一点儿都不会放你这儿了,那你就彻底……”

婉贞没有说出口,但我知道她想说我就彻底失宠了,我不怕!“凭什么?凭什么我连个前男友都不能有,他就可以大模大样地把他的新欢带到我面前?”

“就凭人家是老板,你是二奶!”婉贞犀利地提醒我。

“他是老板就可以这么欺负人?我还不干了呢!”我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我抹了一阵子眼泪,又有些后悔跟婉贞发脾气,这跟人家有什么关系。我想了想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婉贞,对不起。不该跟你发脾气。”

很快婉贞回复:“没关系,我理解。小关,想开点儿,千万不能闹,你要是闹,你俩就完了。”

完了就完了,我偏要闹。大不了他马上把我赶走,我还不想再熬这半年了!

在床上躺着也躺不住,便溜达到书房,看见他给我添置的书桌,心头一酸。那“百合花”就是这高档的书桌,和子获在一起才和谐。而我应该就像那60块钱的地摊货吧,很快也会被扔出去了。

我心里不甘,不甘心就被她这么比下去。回到房间打开衣柜,一件一件地试穿着新添置的衣服,可是无论怎么照镜子,我还是没有变得更优雅。又学着她把长发挽起,倒更有几分东施效颦的意思。看着镜子里神经病一样的自己,突然悲从中来,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晚饭,陈姐来叫了好几次,我也没去吃。我躺在床上,整个一个晚上都想着那支宝蓝色的百合花在子获的臂弯里温柔绽放的样子。子获今晚恐怕不会回来了。

31. 在意

这几天的天气一起床就很热,只能窝在家里。中午吃过饭,无聊地坐在沙发上涂脚指甲,等着小唐给我发学生的资料。刚涂完两个大脚趾,子获就来电话了。

“在干嘛?”子获问。

“在家,没事做。”

“你会德语对吗?”

“嗯,学过几年。”

“现场翻译行吗?”

“啊?我可以试试。”如果是一年前,我可以毫不谦虚地应承,可已经丢下一年了,我就不敢说得太满。

“现在换身衣服,我让何秘书去接你,到我公司来,具体情况他会跟你说。”子获吩咐着。

“好。”我挂了电话连忙去换了一身小套装,又简单化了妆。刚刚弄好,何秘书就到了。

原来子获公司一直有一个德国合作的项目,以前德方派过来的人英语都很不错,他们公司请的英语翻译便能应付。可这一次却是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先生,英语水平有限,公司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而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德语翻译,便把我拉来应急。我又紧张又兴奋,跟着子获半年了,从来没有到过他的公司。

在路上看了何秘书拿来的资料心里基本上有了一些底,到了公司,正好是下午茶时间,我直接进了会议室,被安排坐在子获身边。

“资料都看了?”他轻声问。

“嗯。”我点点头,有些紧张。

“没事,别怕。”说着他竟然不避嫌地握了握我放在桌子上的手。

会议开始了,大概那位施耐德先生发现现场交流的困难,德语说得尽量简单,发音也尽量缓慢,我翻译起来基本没有困难,一场会议倒也应付下来了。

会议结束了,子获让我在他办公室等他。我第一次进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很大,也没什么特别。唯一特别的是,别的老板或许会放些风水摆件在房间里,他却放了一个一米来长的飞机模型。我不懂那是什么型号,但肯定是一种战斗机。这种爱好真是挺另类的。

我又去看他的办公桌上摆着的几个相框,有婷婷的照片,有他和婷婷一起的合影,还有一张照片是一个年轻人的女人和婷婷的合影。那女人肯定不是婷婷的妈妈,看年龄比我也就大几岁,眉眼和子获有几分相像,我猜应该是他的妹妹邢子瑜。一个男人甚至把妹妹的照片都放在办公桌上,却偏偏不摆太太的照片,这情形真有些诡异。

正琢磨着,子获推门进来了。他坐在椅子上向我招招手,我走过去,他一把把我抱坐在他腿上,捏着我的脸说:“今天表现不错,晚上和德国老头儿一起吃个饭。”

子获这是要带我出去吗?我也可以像那个“百合花”一样陪在他身边了?想着我心中便有些得意,指着他房间里的飞机模型说:“怎么样,我也算二奶中的战斗机了吧!”

“什么二奶,二奶的!”他在我腿上捏了一把,皱着眉头说:“再让我听见一次,就真的要教训你了。”

我的腿上穿了丝袜,他的手隔着丝袜触摸着我的感觉很特别。我伸手圈着他的脖子,笑着问:“那你要怎么教训我啊?”话刚说完,我一抬眼才发现他的办公室竟然是透明大玻璃幕墙的,连个百叶也没装,外面走廊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那么外面如果有个人走过,肯定也能看见我们现在的状况。

我挣扎着准备起来,却被子获抱住了。“外面看不见,玻璃是单向的。”他笑笑说。

我这才又乖乖地坐在他腿上。突然想到,他装这个单向玻璃是不是就是为了做这些事?在这个房间里,他到底临幸过多少女人?我心里一阵堵得慌,便酸酸的说:“这样的装修是挺方便办事的。”我故意把办事两个字咬得很重。

子获愣了一下,嘴角抽了抽,说:“你想什么呢?”

“难道你就没有看上过哪个女下属,然后就把她那什么了?”我不相信这么大的公司就没有几个能入他眼的女人。

他哼了一声,说:“想做我的女人就不能在我公司待着,我能让她在我公司,就不会让她做我的女人。我不喜欢搞得那么乱。”

懂了,他的后宫不能跟他的前朝搅合在一起。本来还想耍耍赖,让子获允许我在他公司上几天班,还没开口就被他一句话堵死了。

何秘书打电话说都准备好了,子获便带着我出去。走到办公室门口,他突然说:“这玻璃是我们公司的产品,以后不许瞎联想。”

我红着脸,腹诽着:你要是没干过让人联想的事儿,我能瞎联想吗?

和施耐德先生一起吃晚餐的只有我和子获以及一个项目负责经理。吃饭闲聊,我就轻松多了,只要不涉及太深的专业术语,我自信我的德语日常会话不比英语差。老先生很健谈,我们聊得很开心,子获只是浅笑着在一旁看着我。

服务员给我上了一杯冰镇的饮料,子获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让换杯常温的。换上来他还不放心,特意用手摸了摸杯子。他居然记得我今天身上来了例假,吃不了冷的。

施耐德先生看了我们一眼,笑着说:“你的男朋友很爱你。你很幸运。”

六十多岁的人,都活成人精了,竟能看出我们特殊的关系。

我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子获,笑了笑说:“他很好,很体贴。”

老先生看在眼里,也笑了,笑得很爽朗。

“他说了什么了?”子获问我。

“他说今天的晚餐很不错。”我撒谎说。

子获扯扯嘴角明显地不相信。

一餐饭吃得很愉快,我真的是特别愉快。那一晚,子获是我的男朋友,我可以对别人承认他是我男朋友,他却没机会否认。我很想知道,如果他听得懂德语,他会跟老先生怎么说。

“今天开心了?”子获一边开车一边伸手揉揉我的头发问。

“嗯,开心!”我毫不掩饰我的喜悦。

他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瞟了我一眼说:“以后不许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比了。”

我一怔,原来他叫我来做翻译就是想让我开心的。也是,这么大的城市,只要肯出钱分分钟就能找到持证的德语翻译,何必非要叫我这个二把刀。子获是在意我的,不光在意我的身体,还在意我的情绪。我的喜忧他竟然都放在心上。

心头一股酸酸软软的东西在涌动,情不自禁地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

他的脸上满是笑意,挑挑眉说:“最主要的是你不收翻译费。”

我嘟着嘴抗议:“谁说我不收费,我当然收费。从上车开始计时,到下车为止,按小时收费!”

“那你一小时收多少?”

我想了想,该收多少我也没概念,便说:“反正必须比那个百合花贵!”

子获伸手敲了一下我的头,皱着眉说:“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他的手敲在我头上不轻不重,我的心也酥酥麻麻的,只觉得幸福的小泡泡充满了一车子。

32. 聊天

晚上回到别墅,我洗了澡躺在床上翻杂志。子获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在床边坐下。

“你今天是不是对我撒谎了?”子获把手里的毛巾递给我问。

我接过毛巾跪在床上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嬉笑着说:“怎么会,我哪儿敢!”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又问:“那德国老头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你们笑得那么开心?”

“不是告诉你了吗?他说那家饭店的菜不错。”我继续耍着赖说。

“真以为我那么好骗?不会是你跟那老头儿当着我的面儿调情吧?”他挑挑眉,睨着我问。

呵,神经病,亏他想得出来!我看他歪着头一脸醋意的可笑样子,故意睁大眼睛说:“这你都能猜出来?”

“想清楚了,好好说。”他皱着眉头看着我,语带威胁。

呵,还生气了?我伸手扯住他的两个唇角向上一拉,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笑着说:“保持别动!”

他愣了一下,果然听话地保持嘴角上扬的表情。我噗嗤一笑,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说:“乖,真听话!”

子获眉毛一扬,说了一句:“你耍我!”

我趁他还没来得及发作,连忙伸手捧住他的脸,和他额头相抵,笑着说:“他说啊,我的男朋友很关心我,我很幸运。”其实原话是“你的男朋友很爱你”,可“爱”这个字在我和子获之间有些过于隆重了,我本能地改了个词。

果然他脸色柔和了下来,又问:“就这个?那你干嘛骗我?”

“我能说吗?”我嘟着嘴说,“那旁边还坐着你公司的经理呢!”

他牵了牵嘴角,轻哼一声说:“他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我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那你说什么了?”他又问。

我眨眨眼睛,笑笑说:“我说,你不是我男朋友,是我老板。”

“好好说!”他皱了皱眉头。

又被他识破了,我只能老老实实说:“我说,你很好,很体贴。”

子获这才满意地瞟了我一眼,牵牵嘴角说:“你这不好好说话的毛病,小时候没少挨打吧?”

“可不是!我家的刑具可多呢,鸡毛掸子,条帚疙瘩,木头尺子。”说到小时候,我就来了精神。

“王老师可厉害呢,不过我总有办法躲过她的刑具。”我得意地笑着说,“我有三招必杀。第一招逃之夭夭,刑具一拿起来我就跑,等她气消了再回来。如果气没消,我就用第二招,装死狗,随便她骂,不顶嘴。实在不行就第三招,以柔克刚,一边哭着求饶,一边往她怀里钻。这三招,屡试不爽。”

我眉飞色舞地说着,子获温柔浅笑着听着。话匣子打开,我便和子获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儿,我告诉他小时候爬在我哥背上上树摘桃子,我把毛毛虫塞到欺负我的男生衣领里,我偷擦王老师的口红被她训斥,和关山偷喝老关的白酒。我的童年和少女时期都是那么一帆风顺,无忧无虑,美好得不能再美好了!

子获也跟我讲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儿。他说他从小就不喜欢读书,上课总睡觉,还逃学,因为这个挨了家里不少打。他从小个子就高大,跟着大孩子出去打群架,学着人家跟院儿里一起玩儿的男孩儿拜把子。他上初中就开始偷他爸的烟抽。他母亲生完子瑜身体就一直不好,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那时候子瑜还小,有保姆带着,他不久就去当兵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懵懂叛逆又胆大妄为。

和子获在一起半年了,我们甚至没有这样聊过天。我们会在餐厅一起吃饭,在客厅我看电视,他看报纸,在书房相伴着各做各的工作,在床上要么睡觉,要么做床上该做的事。从未这样聊过天,我也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有那么多话。其实我们对彼此除了身体以外,了解得很有限。子获对我的了解也无非是他查到的那些,都是些可以写进简历和档案的东西。我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网上看到的和道听途说的。这样的交流让我心里很愉快,我甚至舍不得睡觉,舍不得中断话题。

“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很多男生追你?”他问。

这家伙不拈点儿酸的浑身难受是吧!我也不敢逗他,便实话说:“怎么可能!王老师往那儿一站,我十米之内连蚊子都是母的。”

“你呢?是不是也追过漂亮的小女生?”我也问他。

子获笑了笑回答:“那时候不懂这些,光知道在外面野,打架,抽烟喝酒。后来就去当兵了。”

我知道他转业后就和婷婷的妈妈恋爱结婚了,婷婷妈妈应该是子获的初恋。我能够轻松地和子获谈论他少年时的小女朋友,却没有洒脱到可以和他谈论他和他现任妻子的爱情。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或许子获也想回避这个话题,他开始跟我讲了很多他在部队的事,我也和他讲了我读大学时的事。

“你大学是学英语的,怎么德语也说得不错,学了很久?”子获随口问着。

“我大三才开始学的。你都不知道德语多难学,单词又长又难念,还有什么阴性阳性,我那几年天天除了学英语就是学德语,除了学习根本就没有其他的生活了。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起来背单词,一直坚持到毕业,那两年走路的时候听德语,吃饭的时候看德语,就差说梦话也讲德语了。特别特别苦!一起学德语的很多人都坚持不下来了,我要不是想去德国找他,也坚持不下来了。”此时我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得意忘形,我竟然得意忘形地说走了嘴。

我小心地觑着子获的脸色,他的脸色果然不好看了。“你对那个杂碎还挺舍得本钱的。”他突然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不想撒谎,便说:“那个时候确实挺爱他的。”

“有多爱?”他轻抚着我的下巴,眯着眼看着我,眸色阴冷。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垂着眼,沉默着不吭声。

他的手突然加大力气,用力的捏着我的下巴,冷冷地说:“回答我。”

我被他捏得生疼,心里也生出一股倔强。便冷笑着说:“邢总,你只买了我现在的一年时光,我的过去和未来可都没卖给你吧。”

可能是我的话激怒了他,他捏着我的下巴,用力地把我的脸扯向他,狠狠地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说:“过去,来不及买了,将来可说不定!”

我一急,从他怀里挣扎着坐起来,说:“邢子获,你不会打算毁约吧!你这么大的老板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一年,说好的就一年!”

子获定定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冷冷地说:“不会毁约。睡觉吧。”

关了灯,黑暗中,我不知道子获有没有睡。我也不知道他这么自信的人为什么会介意那些已经过去的人和事。无论如何,离合同到期的时间还有五个多月,一百六十多天之后我就自由了,也便和他再无瓜葛了。

33. 杨敏

第二天早上,子获吃过早饭对我说:“把你的身份证给我。”

“干嘛?”想到前一天晚上和他的对话,我便很警惕,他不会是想扣留我的证件吧?

“订机票,我要出差去趟云南,带你一起去。一直也没带你出去玩过。”

我犹豫了一下问:“你不会扣着我的身份证,不放我走吧?”

子获嗤笑一声说:“我扣你身份证干嘛,我要扣就直接扣你的人。”这还真像他的作风,霸道但不阴险。我正犹豫着,又听他问:“怎么,你不想去?”

“想去!当然想去!”我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出去旅游了。上学的时候每天忙着学德语,毕业了又忙着攒钱去德国,根本就没有时间旅游。跟着子获这半年只是偶尔约婉贞逛逛街吃吃饭,跟小唐和小葛聊聊qq通通电话,基本上没有社交。以前的同学朋友也不敢联系,就怕别人问起我的情况,还得扯谎。我本来就是喜欢玩的人,每天闷在这个笼子里,也真是憋得慌。子获第一次提出带我出门,我怎么能放弃这个机会。

收拾了一下,第二天便跟着他出发去了云南。一同去的还有他公司的两个经理、何秘书和杨敏。近四个小时的飞机,我晕机吐了好几次,下了飞机脸色已经白得跟纸一样了。坐在去往酒店的车上,我靠在子获怀里,一动也不想动。

“先送你去酒店休息,我下午要去供应商那里验厂,晚上可能还有饭局。杨敏会陪着你。”子获吻了吻我的额头,轻轻地说。

“今天的飞机那么颠簸,我看杨姐也吐了一次。子获,你不难受吗?一大早就出来,要不先休息一下吧。”我听说他下午就要去工作有些心疼。

子获一笑说:“我以前服役的是空军,你说呢?”

“那你晚上能早点回来吗?”我有些舍不得他。

“估计早不了。”他又吻了吻我解释着:“本来验厂这种事儿不需要我亲自来,但是这次采购量比较大,而且客户要求的产品规格比较高,也希望能长期合作,所以我不过来看看不放心。晚上的饭,我也真不想去吃,但是如果不去,对方心里会不舒服,毕竟这块领域是卖方市场。今天你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第一次听子获给我讲工作的事儿,我发现原来他也不容易,看样子这总裁也不是好当的,也不是想怎样就怎样。于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下午,在酒店睡了一觉,身体也恢复了。傍晚又和杨敏一起去酒店附近的永和豆浆吃了粥和包子。春城的夜晚很凉爽,和杨敏吃完饭便在街上随便的溜达。

“杨姐,子获出差总是带着你吗?”我忍不住问。

杨敏一怔,笑着说:“邢总怎么会带我?我又不像何秘书那样会处理文件,也不能帮他去应酬,他带我干嘛?”她看了我一眼又说,“这次邢总带我来是让我来扫扫墓,我孩子的爸爸葬在这儿的烈士陵园。”

“杨姐,对不起。”我没想到是这样。

“没事儿,好多年了。邢总是个特别重情义的人,你要慢慢处才能知道。”她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又说:“你不就是想知道他身边的女人嘛,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但是,除了你,我没帮他陪过任何人。我干的事也不多,邢总身上穿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是我去买的,他胃不好,吃得胃药也都是我负责准备,有的时候还得接送婷婷。他家里的保姆,婷婷的家庭教师,都是我去找的。还有就是负责照顾你的事儿。要这么看,我倒是像他的女人。但是他一个大男人这些事儿总得有人给他打理,你要是愿意做,我倒可以清闲一下。”

我有些意外,这些事儿大多是他太太应该做的,尤其是给他买里面的衣服。我想了想便问:“那婷婷的妈妈不管他吗?”

“你这问题就不是我能回答的了。”杨敏看见路边的水果摊,岔开话题说:“咱买几个芒果回去吃吧。”

回酒店的路上,我心里一直想着杨敏的话,忍不住问:“杨姐,你……喜欢子获吗?”

杨敏一愣,笑了笑说:“邢总这样的男人,哪里是我敢想的。这么多年承蒙他照顾我们孤儿寡母的,我要是还敢有这非分之想,那也太不知道感恩了。”她叹了一口气又说,“关小姐,这大半年了邢总对你怎么样,你不清楚吗?多关心他一点儿,对他好一点儿,他会高兴的。”

我还想问些什么,杨敏却说:“关小姐,今天跟你说得太多了,邢总要是知道了,估计明天就把我开了。你就饶了我吧。”

我笑笑也便没再开口。杨敏是子获的女人吗?子获跟她之间肯定没有“身体之交”,且不说她并不漂亮,就算她美若天仙,以子获的个性也绝不会对已故袍泽的遗孀动什么念头。可说她仅是子获的“君子之交”,我也不信,因为他把太多心腹事都交给她去做了。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子获身边的女人,除了“身体之交”和“君子之交”还有一种是“腹心之交”。杨敏就是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子获给予她的除了照顾还有极大的信任,她对子获是什么样的感情,我看不透。说是爱,却能竭尽全力地成全他和别的女人的爱情;说不爱,却又能豁出性命去保全他。

回到酒店,洗了澡,看着电视等子获。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一身的烟酒气还有女人的香水味。一回来便扑倒在床上,吵着要水喝。我赶快去兑了一杯温水,扶他起来,送到他嘴边,他就着我的手一饮而尽,然后一头倒在床上。我放下水杯,伸手去解他的领带,却被他一把抓住,扯到怀里,嘴里说着:“观儿,别走,陪着我,一辈子。”

一辈子!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再看子获,已经睡着了。我轻轻的拿开他的手臂,帮他解下了领带,又松了松衬衫的领口和袖口,脱下鞋袜和裤子。去洗手间拧了一块热毛巾,轻轻的给他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子获似乎很喜欢这种抚触,舒服的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了。我想了想,又去重新拧了一遍毛巾,给他擦了擦脚。我从来没有这样服侍过一个男人,一边给子获擦脚一边想,以前他喝多酒从来不回别墅,那么是谁在照顾他?是在他身上留下香水味的女人吗?发现自己真的从来没有认真关心过他,这个二奶做得还真糊弄事儿。

收拾完,躺在子获身边,计算着日子。距离离开他还有五个多月,在这有限的日子里或许真的应该多关心他一点,对他好一点,让他高兴。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子获已经醒了,正用手撑着头看着我。

“你昨晚喝多了。”

“嗯,是喝了不少。昨晚是你帮我脱的衣服?”

“那你以为还有谁?”我嘟着嘴说。

子获伸手把我搂在怀里,笑着说:“我怎么还朦胧觉得有人帮我擦了脸,手,还有脚。”

“你忙了一天了,怕你不舒服,所以给你擦擦。”

子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我搂紧。

“你胃不好,以后少喝点儿酒。”我嗔怪着。

“好,我知道了。”我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干脆。

我躺在他怀里,轻轻地用手指划着他的胸口,犹豫着问:“以前你喝醉的时候,都是什么人照顾你?”

“最近一两年很少有需要我喝这么多酒的时候,偶尔喝多了,就在外面酒店睡了,什么人照顾,记不清了。”

“是女人吧,那你没趁着喝醉和她那什么?”我酸酸地问。

子获噗嗤一笑说:“那些女人,我要是想要,还需要趁着喝醉?放心,我都醉成那样了,想干什么也干不成了。”

“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假装生气地说:“那你还真想干了呀?”

子获看了我一眼,一翻身把我压在身下说:“想了呀!”

我看着他一脸邪魅的笑,用手推拒着说:“大白天的,你要干什么?”

子获一笑咬了咬我的耳垂,吐出两个字:“干你!”

这一天,还没出游,体力便已消耗大半……

34. 心爱

吃过早饭,走出酒店,双腿还有些发软。子获却像没事儿人一样,健步如飞。他见我慢吞吞地跟不上,便放慢脚步等着我。

“你这体力不行啊,回去我带你去健身。”子获牵着我的手说。

我在心里翻着白眼,腹诽着:“谁知道二奶还是个体力活!”

上午我和子获去石林,何秘书开车。杨敏办完自己的事就坐飞机回去了。因为起得比较晚,到了石林都已经十二点了。正午的太阳晃得人眼疼,子获一身休闲装,戴着棒球帽太阳镜,高大的身材,别有一番潇洒。

我头一次看到这种喀斯特地貌,那一排排嶙峋耸立的石林蔚为壮观,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突然想到一首打油诗,便摇头晃脑地念着:“远看大石头,近看石头大。”

子获伸手弹了一下我的脑门说:“淘气!”

我辩解道:“这不是我说的,是郭老说的!”

“我知道。果然大石头,石头果然大。”他笑接口道。

“你也知道。”我挠挠头说。

子获瞟了我一眼说:“怎么,欺负我没读过大学?”

“我哪敢!”我怕他再敲我的头,说完便往石林深处钻去。

“慢点走,别走丢了。”子获连忙追上去拉着我的手。

何秘书大概是不想跟上去做超级大浴霸,便在出口处找了个阴凉地方坐着等。

在石头阵里转来转去,终于看到了“石林”两个大字。我让子获给我拍张照片留影,他便给我拍了,可让他跟我合影他却怎么都不肯,说他不爱照相。我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骗他和我合影,他的电话突然响了。

我看到他专注地在接电话,便有了主意。我把相机递给旁边一个看起来很机灵的小女孩,对她说:“小妹妹,麻烦你帮我拍张照。”又压低声音说,“把后面那个男的也拍上。”

小姑娘心领神会,做了一个“ok”的手势,接过相机。拍好照,我一看,这小姑娘果然聪明,这角度抓得可真好,子获侧着脸与我并肩而立,简直就像合影一样。

这张照片我珍藏了多年,那是我和他在那个时期唯一的合影,记录着我的青涩和他的盛年,记录着我们曾经的美好。

大概因为是暑期,石林人很多,在石头堆里转了一个来小时,我便被那太阳晒得没了兴致。

“累了吧,歇会儿。”子获坐在一块相对平坦的石头上,拉着我坐在他身边,拧开一瓶水递给我说:“喝点水。”

我喝了一口水说:“人可真多啊!我都想赋诗一首了。远看大堆人,近看人堆大,果然大堆人,人堆果然大!”

子获忍俊不止,笑着宠溺地揉着我的头发问:“还想再逛逛吗?”

“不想逛了,脚疼。”我苦着脸说。

子获看了看我的鞋,皱了皱眉头说:“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怎么穿这么双鞋出来,底儿这么薄能不磨脚嘛。”

我脚上穿着一双薄底的休闲鞋,石林的路不平,走多了肯定会磨脚底。可是我都脚疼了,他还批评我!我不服气地顶嘴说:“好看,我喜欢。”

他哼了一声,拉着我的手说:“走了,回去了。”

我的脚本来就疼,这一歇再走就更疼了,走得便有些艰难了。子获瞟了我一眼,一把把我抱起来。

“你干嘛,这么多人看着呢!”我挣扎着。

“别乱动,到了平路就放你下来。”他用力搂了搂我。

我这才不动了,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子获牵了牵嘴角,又板着脸说:“真能磨人。”

到了平路,他也没把我放下,一直抱到何秘书的车能开到的地方。何秘书把车开过来,我们上了车,便返回酒店。

一回房间,我马上就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子获坐过来,拉过我的脚仔细看着。两个脚底各磨起了一个泡,水汪汪的,鼓得挺大。他找出酒店的针线包,取了一根针。

“你要干嘛?”我看着他手里的针紧张地问。

“你这泡得挑了,把水挤出来。”

“不要!”我吓得一下把脚缩起来。

“听话。以前部队拉练,脚上起泡是常事,我有经验。你放心,不会弄疼你。”

我将信将疑地把脚伸出去,却见子获又拿出打火机,打着,用火苗把那根针燎了一下。“你这又是干嘛?”我问。

“消毒。”他说完便把我的脚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刺破水泡,又慢慢地把水挤出来。果然没有很疼。

这是他第二次抱着我的脚了。那次剪脚趾甲是我硬磨着他做的,而这一次却是他自愿做的。看着他认真地给我挑脚上的泡,我鼻子一酸,说了声:“子获,谢谢。”

子获嗤笑一声说:“想不到挑个泡就能得你个谢谢,那你打算怎么谢啊?”

怎么谢?都已经做了你的女人了,我还能拿什么谢你?我琢磨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听他说:“陪在我身边,一直。”

一直?昨夜他朦胧中说的一辈子原来不是醉话。可是我能一直陪着他吗?我有我的人生,我要工作,要结婚,要有自己的孩子,要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陪着他,我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二奶。可我喜欢阳光,暗夜里的花即使再美也不是我想要的,我宁愿做一朵阳光下的小蒲公英。

我抬头却对上他灼灼的目光,他的目光里有期待,我不敢开口拒绝他,又不能答应他。正踌躇着该怎么说,我的手机救命般地响了。

脚上刚挑了泡,我没办法下地,便让子获在我包里帮我找手机。我接过手机,是小唐的电话。告诉我学生的补充材料已经发到我邮箱里了,让我有空看一下。

我挂断电话,一回身看见子获正拿着一个药盒在看。那是自那次怀孕乌龙事件后,婉贞陪着我去买的避孕药。

“这玩意儿你吃了多久了?”他拿着那药盒沉着脸问我。

“一个多月了。”我老实回答。

“以后别吃了。”他说完,随手把那一盒药扔进了垃圾桶。

我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也不敢去捡,只能小声地解释:“这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嘛。”

子获没说话,坐在椅子上吸烟,好一会儿才说:“别吃那个了,对身体不好。以后我会多注意。”

“知道了。”我回答。

子获吸完烟便去洗澡了,我踮着脚跑到垃圾桶旁边,犹豫着要不要把那盒药捡回来。回头瞥见床头柜上有酒店给客人提供的小包装,便又回到床上躺着。

子获很快洗完澡出来了,上床就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地吻着。我指指床头柜上的小包装提醒他:“那儿有那个呢。”

他停下动作看着我问:“你那么怕怀我的孩子?”

当然怕!又不想生下来,当然不想怀孕。可是我不敢直说,便耍了个滑头说:“听说流产可疼了。”

“那就生下来。”他的表情淡淡的,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

无论他是不是认真的,我肯定是不能给他生孩子的,我故意皱着眉头说:“那,那更疼。”我希望这呆萌的回答能混过去。

果然,子获噗嗤一笑说:“怕疼,那女人还都不生孩子了?”

见我红着脸不说话。他吻了吻我的脸说:“睡吧,今天都累了。”

“明天去哪儿?”我躺在他怀里问。

“大理。想去吗?”

“你在那边也有工作?”

“没有,就是带你去玩。”

“你有时间?”我不确定地问。

子获笑着说:“陪自己心爱的女人出去玩玩的时间都没有,我这个老板当得也太惨了吧。”

心爱的女人,我是他心爱的女人!一下子我便觉得心头的花儿一朵朵地绽开了。

35. 夜游

第二天吃过早饭,何秘书开着车向大理出发。一路上我也不知道在子获怀里睡了多少觉,到了大理的酒店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办理好入住,吃个晚午饭,就急急地拉着子获去逛古城。酒店离古城有一段距离,何秘书开车送我们到古城门口。

傍晚的太阳还很大,我和他手拉手在古城的街道上逛着。街上有很多买小玩意儿的铺子,各种小饰品都很可爱。我拖着子获一家一家的逛,他也耐着性子陪着我进进出出。我们逛进一家银饰店,柜台里有一款银质脚链吸引了我,细细的链子上缀着一排玫瑰花型的小铃铛,很漂亮别致,标价680。我想让这个大官家的少爷见识一下我砍价的本事,便装模作样地说:“太贵了,300吧。”店主还要还价,却听子获在我身后说:“50!”

我转头惊诧地看着他,这人莫不是疯了吧,这样砍价还不得让人赶出去!

果然店主马上便把那链子收起来说没有这样还价的。却见子获淡定地说:“就50,不卖就算了。观儿,我们走吧。”说着便拉着我向外走。

“哎,别走啊。那个,再加点儿,80行吧?”还没跨出店门,我们就被店主叫住了。

“50。”子获从钱包里抽出50块钱递给店主。

那店主叹了一口气说:“算了,卖给你了。要不是看这个妹妹喜欢,这个价钱真不能卖。”

我拿过那条脚链,开开心心地戴在脚踝上,跟着子获出了小店。

只见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在前面,我小跑着追上去,一脸崇拜地说:“邢总,你可真厉害啊!我好崇拜你啊!你怎么知道五十块他会卖?”

子获揉揉我的头发笑着说:“那东西一看就是假的,二十块都不值,也就是你好骗。”

这家伙总是不忘损人!

我们又继续逛着,逛进了一家蜜蜡店,成堆的蜜蜡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我忍不住一粒一粒的观赏把玩。

“都是假的。”子获在我身后突然说,引得店主抬起头来怒目看着他。

我赶紧拉着他跑出店门,说:“你当着人家面就说人家的东西是假的,你也不怕人家打你?”

子获向店里瞟了一眼,闲闲地说:“他打得过我吗?”

我撇撇嘴说:“知道邢总从小就会打架,只是不知道现在身手如何。”

他伸手一把搂住我的肩说:“你信不信,碰上三两个流氓,我还是有把握保护你的。”

我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哪里像一个奔四的男人,分明就像一个少年!我痴痴地看着他,转不开眼睛。直到他弹了一下我的脑门,才回过神来。

走到了头,我们又往回折返,接着逛街另一面的店铺。路过一家玩具店,我忍不住驻足。那一排排毛绒玩具的眼睛很特别,就似有神韵一般,让你一和它们对视便想把它们带回家。特别是其中一只绿色的小乌龟,那眼神无比孤独可怜,让我忍不住抱起它。

“子获,我想买这个。”我抱着小龟爱不释手。

子获皱了皱眉头说:“那么多别的,你非买个王八干嘛?”

这家伙,什么话到他嘴里怎么就这么别扭!

我抱着小龟不肯撒手,坚持着说:“我就喜欢这个,就要这个!”

子获笑了笑,宠溺地说:“还跟小孩儿一样,婷婷都比你听话。”

说到婷婷,我的心里一阵发慌,连忙掩饰说:“要不给婷婷也买一个吧。”

“这种东西她有的是。杨敏经常带她逛街,也总买。子瑜也宠她,一回来就要什么买什么,家里摆的满哪儿都是。”

他说得漫不经心,我却听得很有心。他说给婷婷买玩具的人有杨敏,有邢子瑜,可为什么偏偏没有婷婷的妈妈?是子获故意回避,还是她从来没有给婷婷买过玩具?难道这个孟凡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她不关心丈夫,也不关心女儿?

正想着,看着子获已经在付钱了。我连忙又挑了一个萌萌的小猴子,递给他说:“给婷婷买一个吧,爸爸买的不一样。”

子获转过头看着我,眸色中满是温柔。突然,他俯身在我脸上亲了一下。他这人很假正经,从来不会在公共场合做出过分亲昵的举动,今天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了我。我红着脸跑出小店,心里却乐得像花儿一样。

晚饭,子获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面馆,要了一碗面。我已经吃了各种路边小吃,吃不下了。看着他叉着腿坐在板凳上大口大口地吃面,心里突然有一种踏实感。这个吃惯了五星级饭店的男人,竟也能毫不介意地坐在这矮小的板凳上,抄着这油腻的碗,把一碗廉价的面条吃得有滋有味。他霸道却不骄矜,粗糙却不乖戾,随性却不风流。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让我倾慕,让我心动,让我不由自主的爱上……

爱?这个词在我心头划过,惊出我一头汗!我怎么会爱上他?绝对不会。一定是这夜晚让我产生的错觉,不是有一首歌叫“月亮惹的祸”吗,对,就是这月亮惹的祸。我抬头看看天上,只有一弯残月。心里却响起那首歌的歌词,“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子获,我们不会见到彼此的白头。我们只要在这相守的一年里,你拥抱着我的韶华,我沉醉于你的繁盛,然后深藏在彼此记忆里,就好。

子获吃好了面,便打电话让何秘书开车到古城门口接我们。回到酒店,我去洗澡,他则坐在窗口抽烟。

我洗完澡正用浴巾擦干,突然看见脚上的那条银脚链变得光秃秃的很奇怪的样子,仔细一看,那玫瑰花形的小铃铛掉了好几个。我气得忍不住大叫。子获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叫声,冲进洗手间,看我没事,松了一口气。我围着一条浴巾,一脚踩在马桶盖子上指着脚上的脚链对他说:“少了好几个小铃铛!肯定已经冲到下水道里了。这什么质量啊?还不到一天就坏了!哎呀,这个小环的断口处怎么发黄色?这不是银饰吗?”

我说着一抬眼看见子获站在洗手间门口幸灾乐祸地笑着,心里有些羞恼,便狡辩说:“你看,它发黄色的,万一是金的呢?”

他越发笑得厉害,说:“好,五十块钱买条金链子,这买卖真划算。”说着一伸手把我带着浴巾一起抱出卫生间,放在了床上……

子获靠在床头抽着烟,我躺在被窝里休息。突然听他缓缓地说:“你说,你这么笨的女人,放你出去不得被人骗死?你就跟着我吧,别总惦记着离开了。”

我不能答应他,可又不想说扫兴的话,便只能闭着眼睛装睡。我听到他嗤笑一声,掐灭烟,关了灯,也睡下了。

36. 孩子

第二天,一早就被子获拖起来去游苍山。开车来到山脚下,他和何秘书低声说了一些什么,便带着我去买缆车的票。

人很多,排了半小时的队才上了缆车。顺着索道慢慢地攀升,整个古城遍尽收眼底。绿色的农田点缀着白墙青瓦的农舍,远望洱海波光粼粼。山上天气并不很晴朗,云雾弥漫,远处的山峰若隐若现,缆车也在层云中穿梭。

同坐一辆缆车的还有一家三口,一对年轻夫妻和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儿。那位爸爸身材高大,把女儿抱在手上,越发显得小女孩儿娇小可爱像个洋娃娃。我突然想象如果我和子获生一个女儿,会不会也这么可爱?又想象着子获抱孩子的画面,便觉得心里有一股柔柔的情愫在涌动。正想着,突然手上一紧,子获用力捏了我的手一下。我才察觉原来我一直盯着人家看。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孩子几岁了?”

对面的太太笑着说:“两岁八个月。你们的呢?”

我被她问得有些尴尬,便看了一眼子获说:“我们还没打算要呢。”

对面的爸爸抱着女儿,一脸温柔地说:“孩子虽然麻烦些,但也带来很多乐趣。”

那小姑娘知道大人们在说自己,也凑趣地用胖胖的小手勾着爸爸的脖子,在爸爸脸上亲了一下。

我看得有些怅然,不知道什么年月,我能和什么人,也生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儿,然后也这样带着她出游。脑子里却突然想起婉贞跟我说过的事。我心中叹息一声,看了一眼子获,身边的这个男人注定让我的人生多了一些搓磨。

正在胡思乱想间,子获突然把我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拿到唇边吻了吻说:“喜欢吗?我们也可以考虑要一个。”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他什么意思?还有五个多月就合同期满了,怎么可能跟他要孩子!难道他不想放我走了?他是认真的吗?所以他扔掉了我的避孕药。我偷眼看着子获,只见他一脸柔色地看着那小女孩儿,眼中的艳羡让我心惊。我只能假装看窗外的风景,没有答他的话。

索道很长,换乘了一次才到。一下缆车便觉凉气袭人,已经是接近海拔四千米了,虽是盛夏,我又穿了外套还是觉得有些冷。然而到真正的山顶要看到洗马潭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子获拉着我向上走了近一个小时,眼看着洗马潭就在前方,可是我却怎么也走不动了,又有了些高原反应,便坐在台阶上喘息。

“来,上来,我背你。”子获下了几节台阶弯下腰说。

“啊?你行吗?”我有些怀疑。

“怎么,不相信我?在部队的时候负重越野我可是全连第一。”他挑挑眉说。

我犹豫了一下,便伏在他的背上。他的脚步很稳,背着我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伏在他宽厚的背上,听着他稳健的呼吸声,我的心里涌动着一阵幸福感。大约走了十分钟,终于可以勉强俯瞰洗马潭了,子获把我放下,坐在台阶上大口喘着粗气。我看着他满头是汗,有些心疼,拿出手帕给他擦汗,一边嗔怪着说:“累坏了吧,你逞什么能啊?多大年纪的人了,还那么幼稚。”

他低下头由着我给他擦着汗,沉着脸说:“你嫌我老了?”那表情就像一个赌气的小孩子。

我心里暗笑,这家伙,自己逞能演砸了还生气了?嘴上却哄着说:“不老,哪里老了?你正当盛年呢!”说完又亲了亲他的脸。子获这才哼了一声,伸手把我搂在怀里。

我和他并肩坐在台阶上,放眼便是被一片葱绿环抱着的洗马潭,山顶雾蒙蒙的,那一谭清澈便如一面镜子倒映着天空的苍云。我依偎在他的怀抱里,与他贴近,心也随着他有力的心跳而共振着。嗅着他身上强烈的男人气息,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头顶的发丝,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只觉得心里眼里只有他。

“走吧,我们下去吧。”好一会儿子获才站起来说。

下山的路似乎容易了很多,很快便坐上了缆车,途中换乘经过七龙女池。我们一起徒步游览。山路上人很少,子获似乎也有了兴致,牵着我的手一路拾级而上。只见池水清澈,迂回婉转,池边大块的岩石,上面的苔藓长得也很有意趣。山路两边有些古老的树木和藤蔓,我看着一株盘绕着树木的藤蔓,郁郁葱葱地垂着屡屡丝绦,突然觉得心头一热,便随口念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念完才想起下半句是“心悦君兮君不知。”我转头去看子获,才发现他也正看着我,眸色中满是柔情。山路上空无一人,他低头轻轻覆上我的唇,他的吻由温柔到热烈,又由热烈复温柔,深深浅浅地在我的唇上和心上缱绻着

晚上回到酒店吃过晚饭,子获递给我一个盒子,说:“蜜蜡不适合你,你戴这个试试。”

我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对手镯,淡淡的紫罗兰色夹杂着几抹绿色,水润润的很通透。我戴在手腕上,配着手上粉紫色的指甲油,衬得一双手臂如雪藕一般。

我举着手腕问:“这是翡翠吗?翡翠不都是绿色的吗?”

子获笑了笑不置可否,说:“喜欢吗?”

我想着这镯子虽然很通透,但绿色并不多,应该不会很贵,便点点头说:“嗯,很喜欢。”

他抓起我的手吻了吻说:“喜欢就好。”

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春带彩”,这样的成色一只便已难得,何况是一对。当时子获不知道是付出怎样的价钱才得来的,只为博我一个喜欢。

从云南回来,子获要回家住一阵子了。因为婷婷放假从学回来了,在家里要住到假期结束。所幸私立学校的假期还有夏令营,子获真正要陪她的日子也就二十多天,但这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天他都不会来我这里过夜。我也正好趁着这段时间的分离好好地梳理一下我自己的心情。子获要我一直陪着他,虽然我不能答应他,但心里还是隐隐地感到宽慰。他并没有像小唐说的那样对我三两个月就厌倦了。但是如果他不肯放我走,我又该怎么办?

没有子获日子一下子便寂寞了起来。虽然以前他也有出差一个多星期的时候,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因为这一次他是回家,他的家里有一个美丽的妻子。每个夜晚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象着子获和孟凡在一起的样子,是不是也同样缠绵缱绻。

子获隔几日便会在工作时间抽空跑回来同我亲热厮磨一番,他那满眼的欲望,让我的心稍稍安定一些。他会跟我讲带婷婷去了哪里吃饭,去了哪里玩,我宁愿相信他回家就是为了做一个好父亲。

37. 赵明诚

子获不在的日子我便多出了很多时间,可以好好跟朋友聚一聚了。可即便我想呼朋唤友,其实也没几个朋友。无非也就是小唐、小葛和婉贞。

小唐的新公司已经注册好了,租了一个小办公室,邀请我去参观。我也不知道该给她买点什么作为贺礼,便索性包了一个大红包。

见了面把红包奉上,小唐倒是毫不客气地当场打开数钱,一边数还一边感叹:“这傍了大款的人就是出手大方。刚子,咱这月生活费都够了。”

小唐这么说还真是让我脸上有些挂不住,刚子见我不自在,连忙对着小唐使眼色。刚子是小唐的男朋友,和她一起创业,妇唱夫随,让人羡慕。

“你瞪我干嘛?”小唐扬着眉毛说,“我也就当着小关的面儿说,我对别人可从来没说过。以前单位那些人也跟我打听过你,我都说不知道,不联系了。”

我苦笑着说:“他们都知道我被拘留的事,就想看个笑话呗。要是知道我现在被包养着做二奶,还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你说,以后有男人敢娶我吗?”

“别瞎想!”小唐笑了笑说,“不说这世道笑贫不笑娼,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不是有这么句话吗?nomoney,nohoney!不止是男人有钱才有女人爱,女人也一样。你要是做出点什么名堂来,别说你做过二奶,就算你坐过台,照样有大把的男人排着队愿意跪着舔你脚丫子。我说的没错吧,刚子?”

刚子连忙附和着。我心中暗笑,刚子对小唐那是绝对的服从,就算小唐说公鸡能下蛋,他也一定会说他昨天就看见了。但无论如何小唐的话还是让我心里舒朗了很多。她说的对,关键是自己要做出点事业。至于她说的那种能跪着舔女人脚丫子的男人,不要也罢。我还是渴望一个能让我仰望的男人,我的心里徒然便想到了子获。子获,可他是别人的丈夫,此时想起他心中竟有一丝苦涩。

“小关,什么时候你能出来工作了,就发给我一份简历,我给我们公司人事递上去。现在我在公司里说话也算有点分量,要个人进来应该不是问题。”小唐又接着说。

“谢谢你,小唐姐。”我真心的说。

“谢什么?你英语那么好,活儿干得漂亮,我都舍不得你去别人那儿打工。可是我这小公司也不知道能不能赚着钱,不敢让你过来,怕对不住你。大公司好歹有份底薪,又能接触到比较好的资源,还有培训。”

小唐是我朋友,我的师父,也算一个真心为我好的人。她的一番话让我有了离开子获的底气,至少我不会像婉贞一样畏惧前路。让我有些摇摆的心似乎找到了方向。

刚子有事出去了,留下我和小唐,两个女人可以说点私房话。

“小唐,他想让我一直陪着他。”我犹豫着跟小唐说。

“那你愿意吗?”小唐凝视着我问。

“我不愿意。”在她的逼视下我连忙回答。

小唐松了一口气说:“我就怕你犯傻!被一个男人骗了钱,再被另一个男人骗了感情。”

“可是,如果他不放我走怎么办?”我问。

“他怎么不放你啊?把你抓起来关地下室里?我相信他没那么变态。他要是想关起来你,把你从看守所弄出来的时候,就直接给你关起来了,还能等你那么久?”

小唐说得很有道理,我知道子获不会把我关起来。我想了想说:“可他总有办法让我不能离开的。”

小唐叹了一口气说:“他是有权有势,我相信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能把你封杀得走投无路。可中国这么大,你可以远远地躲着他,我就不信他能只手遮天。他又不是皇上!就算是皇上,这天底下还有些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呢!”

小唐的话让我知道我是可以离开他的,我应该感到轻松,可是心里却是一阵失落。

“当然,他还有一个办法让你走不了。”小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就是让你爱上他,舍不得离开。”

“不会!肯定不会的!”我条件反射地大声否定,却不知道是说自己不会爱上他,还是不会不舍得离开。

“吓我一跳。不会就不会呗,你叫那么大声干嘛?”小唐皱着眉头抗议。

我有些不好意思,又想了想说:“不过……他好像说想让我生个孩子。”

“侬脑子瓦特啦!”小唐学着上海腔骂我,“你做了他的情人,洗个澡换个新地方,没人知道。给他生孩子?你一辈子就完了!”

“我没答应他!”我连忙解释。

“这男人真阴险!你自己千万别失了主意。孩子生下来算什么?你没名没份地一直养着?唾沫星子淹死人!你不怕,可孩子呢?我们老家有句骂人的话,小妈养的,多难听。”

被小唐噼里啪啦骂了一顿,我心里很不舒服。我不介意她骂我蠢,骂我贱,可是子获真的不是一个阴险的男人。

真的是忠言逆耳,从那以后我便不再和她说贴心话了。尽管我知道小唐是真的对我好,可是我却受不了她不负责任的评价子获。

刚子办完事回来了,晚上我们三个一起去吃了一顿火锅,我不敢再聊天,只敢埋头吃饭。好容易吃完饭,便仓皇逃回别墅。

回到别墅,没有子获的日子即便是盛夏也是冷冷清清的。我草草地冲了个澡便上床躺着了。小唐的话轰隆隆地在耳边响起,她已经帮我把前路都规划好了,我有工作能力,可以养活自己。未来应该是很清晰了,可是我的心头为什么还是那么迷茫。我真的会沉沦吗?会爱上子获舍不得离开他吗?越想越觉得茫茫一片看不清楚。

夜里迷迷糊糊地被疼醒了,额头上都是冷汗,肚子痛得厉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两点半。这个时候子获正和他的妻子女儿在家里睡觉,我不能给他打电话。我挣扎着下楼叫陈姐,陈姐看到我的样子也慌了,想给子获打电话,被我制止了。我不敢做这样的尝试。打了,如果他不方便来,那我疼的就不止是肚子了。

我让陈姐收拾一下,陪我去医院。可这个点儿,也不好打车。我只能给婉贞打电话,婉贞有车,能送我去。

很快婉贞匆匆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她老公。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婉贞的老公,让我有些意外。在我的脑海里,婉贞的老公应该是一个俗俗土土的老头儿。可这人却是一个和子获年纪差不多的中年男人,中等个子,长得也算挺精神的。看来当初婉贞跟着他大概也不完全是为了钱。

婉贞的老公把车子开到我家门口了,陈姐和婉贞扶着我上了车。我已经痛得站不起来了,也顾不得客套了。婉贞的老公把我带到了一家会员制的私立医院,他帮忙去找值班医生,婉贞和陈姐则陪在我身边。

“婉贞,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老公今天在家。打扰你们了。”我拉着婉贞的手,心里充满歉意。

“这是什么话?咱们是朋友嘛!再说他巴不得能有个机会巴结上你家邢总。”婉贞撇撇嘴说,“接到电话,他裤子穿得比我都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捉奸在床了呢!”

婉贞这张嘴啊!难怪她老公压不住火。我扯了扯嘴角,问:“你老公怎么称呼?”认识婉贞这半年多,我还不知道她老公叫什么名字。人家这么热心的来帮忙,我总不能不打招呼。

“赵明诚。”

“赵明诚?”

38. 风雅

婉贞一说出他老公子的名字,饶是我痛得头上冒冷汗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赵明诚不是李清照的老公吗?”

婉贞也笑了一下,又撇着嘴说:“他要是有那份风雅,我哪怕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他一辈子也值了。”

风雅,原来婉贞喜欢风雅的男人,而这个赵明诚并不风雅。子获也绝对不风雅,想起他在电话里骂人的样子,那满嘴的飞禽走兽,王八狗屎驴。要说风雅,顾云飞倒算是风雅,唐诗宋词信口拈来,行书隶书草书都能写得很漂亮,可又怎么样呢?骗了我的钱便消失了。

赵明诚带着我看过医生,又陪着做了各种检查,诊断为急性肠胃炎。我开始了上吐下泻,不停的折腾。这病虽然遭罪,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病。本来在观察室输液就可以了,可赵明诚非要给我办理住院。输上液,已经快凌晨五点了。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婉贞头发凌乱,知道她出来的匆忙来不及收拾,便对赵明诚说:“赵总,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关小姐客气了。你是婉贞的朋友,咱们又是邻居,互相照应应该的。”赵明诚客气地说。

“婉贞,我没事了,有陈姐陪着。你和赵总回去吧。”我又对婉贞说。

婉贞看了一眼赵明诚,说:“我们等邢总来了再走吧。陈姐一个人陪着你,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走不开啊。”

能有什么事啊?我又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可转念一想,赵明诚跑前跑后的半宿才不是因为我是婉贞的朋友,人家为的就是见见邢子获邢总。可是我恐怕要让他失望了,因为都没告诉子获我生病了,他不会过来了。

正踌躇着怎么跟婉贞说,便听陈姐说:“先生不知道关小姐生病了。我想打电话告诉先生,但关小姐拦着不让。”

“为什么呀?你都疼成那样了怎么能不告诉他呢!”婉贞惊诧地问。

“他昨天在家住的,我不想打扰他。”我小声说。

“你可真能忍!”婉贞白了我一眼嗔怪着。

“到底是邢总的女人,关小姐真是觉悟高,识大体。”赵明诚笑着说。

“嫌我给你打电话了?你也没来呀!”婉贞瞟了一眼赵明诚说,“去年秋天,我掉了一个孩子,他可倒好,把我往医院一塞,就回老家给他丈母娘过寿去了!”

“我不是给你请了护工了嘛。”赵明诚皱着眉头说。

“那能一样吗?”婉贞不依不饶地说。

大概是不愿意看他们吵架,陈姐连忙插嘴说:“徐小姐,要不麻烦您帮忙给先生打个电话,告诉他关小姐病了。”

婉贞问了子获的电话号码,便给他打电话。五点多了,赵明诚肯定会等到子获来才会回去的,我也没法阻拦。

电话很快接通了。“邢总,你好。我是婉贞,小关的朋友。小关病了,在xx医院呢。”

……

“急性肠胃炎,住院输液呢。”

……

“行,我告诉她。”

她挂了电话对我说:“他说他马上过来。”

婉贞坐在我的床边,摸了一下我的手说:“这大热天的,你手怎么那么凉啊?是不是输液输的。”说着她便把我的手放在她手里暖着。

我看着这个头发蓬乱双眼微肿的娇小女人,心里一暖。我在心底里一直有些嫌弃她,可她却是真心真意地把我当朋友。我也伸手握住她的手说:“婉贞,你和赵总难得好好在一起,还被我给搅合了。真对不起。”

“没事儿。这不放暑假了嘛,他老婆带着他儿子回老家去了,这段时间他天天来。”婉贞白了赵明诚一眼,又补了一句:“烦死了!”

前面的话也就罢了,非要加上最后一句干嘛?我偷眼看赵明诚,只见他沉着脸,拿出一支烟走出了病房。

这个婉贞,我可一点儿没看出来她的小心伺候,倒是顶人的话一句接一句,我都不敢这么顶子获,她老公不发脾气才怪!

“婉贞,你少说两句,哪能这么顶撞老板。”我小声劝慰着。

婉贞叹了一口气说:“平时我也不顶他,可是我想起那件事,心里就疼得慌,忍不住了。”

“四个多月了,说没就没了。要是留下来,都半岁了。”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声音里满是痛楚。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轻轻握着她的手说:“别太难过了,以后还会有的。”

“不想再有了。”婉贞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都是作孽啊……”

我想到前一天小唐说的话“唾沫星子淹死人”,“小妈养的”,这样的孩子生下来真的是作孽吗?我无力安慰婉贞,只和她默默坐着。这一刻的婉贞,也难得的安静。

“先生,您来了。”随着陈姐的一声招呼,我抬头看见子获已经进了病房。

他直直地冲着我走过来,婉贞马上有眼色的让开了。子获坐在我床边,握着我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皱着眉头问:“你觉得怎么样啊?哪儿不舒服?这怎么我几天不在你就把自己折腾住院了。”

“我没事儿。就是可能昨天吃的不干净,肠胃炎。”

子获听了,看了一眼陈姐。我连忙解释:“不是在家,是在外面跟小唐她们一起吃的火锅。”

他面色缓和了一些,嗔怪着:“以后别在外面瞎吃东西。”

“嗯,知道了。”我点点头,又看见他额头上都是汗,便一边抽了张纸巾给他擦汗一边问:“车里没开空调啊,怎么弄得满头是汗?”

子获笑笑说:“上来的时候,走的有点急。”

这时候我看见站在门口的婉贞和赵明诚,连忙说:“子获,这是婉贞,你认识的。这是赵明诚赵总,婉贞的……老公。昨晚多亏了他们俩,跟着忙活了半宿。我出来的急,都没带钱包。住院费也是赵总垫付的。”其实我是带了钱包的,但一直是赵明诚在张罗,钱也是他先付了。我不知道子获愿不愿意领他的人情,所以提了出来。

“赵总,受累了。多谢了!垫付了多少费用,我还你。”说着子获便拿出钱包。

这举动无疑让赵明诚很尴尬,连忙说:“邢总,真不用,没多少钱。”

子获还没开口,婉贞便笑着打岔说:“这点小事儿还用你们男人处理。等小关好了,我跟她算。她还我了,邢总您再给她报销。”说着又看着我娇笑着说,“这大半夜的把我俩叫起来,等你好了,得好好请我们吃顿饭!”

“一定一定。”我笑着应承着。

“好了。现在把你交到邢总手里了,我和明诚也回去补觉了。”婉贞说着故意打了个哈欠,又说:“要不陈姐也跟我们一块回去吧,回去给小关做点儿吃的。”

不得不佩服婉贞,一下子既化解了男人间的尴尬,又让子获知道他们的人情,还顺便把陈姐带走给我和子获一点独处的时间。

39. 粗俗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子获两个人了。他坐在床头,让我靠在他怀里。

“小东西,也不傻嘛。”子获突然说。

我不好意思地往他怀里缩了缩说:“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领那个赵明诚的人情。本来只想叫婉贞的,谁知道他也在家。”

“人情还是要领的,毕竟人家跟着忙活了半宿。”子获淡淡地回答,又问:“你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我嘟着嘴,酸酸地说:“那不是怕影响你和别人睡觉嘛!”

他皱着眉头,捏了捏我的脸说:“什么别人?你这瞎联想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怎么叫瞎联想,你回家住和你老婆睡,还需要联想吗?我心中腹诽。

又听他说:“以后这种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任何时候都可以。”

我心里一阵欢喜,看了看时间说:“一会儿陈姐过来你就去上班吧。”

“这两天在医院陪着你吧。等会儿我给何秘书打个电话。”子获淡淡地回答。

“其实我也不需要住院,在这儿住着也不舒服,输完液我还是想回家。”本来就是赵明诚小题大做,还弄了这么豪华的病房,浪费钱嘛!

“到时候问问医生吧。我在家陪你也行。”

我很想让子获陪我,可是一想到只有假期婷婷才在他身边又不想占用他们的团聚时间。“其实你不用陪我,陈姐会照顾我的。”

“怎么,你不想让我陪你?”子获睨着我问。

“当然想。可是,你不需要陪婷婷吗?”我在他胸口轻轻地拱着。

“有韩嫂陪着她,白天还有家庭教师带她。”子获抚着我的头发说。

“家庭教师啊,男的女的?”我问。

“一个小姑娘。婷婷也是十来岁的女孩子了,交给了男的带,我还不放心呢。”

看着他一副母鸡护崽的表情,我心中莞尔,故意又问:“那小姑娘长得好看吗?”

子获一笑说:“那你得问杨敏,她找的,我都没见过呢。”

“那就别见了。”我撒娇说。

子获用手刮刮我的鼻子,笑着说:“你还知道怕呀?”

“才没呢……”

厮磨间,我的肚子突然一阵绞痛,不小心放了一个屁。

“什么声音?”子获一脸戏谑地问。

我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肚子又一阵绞痛,我连忙说:“我要上厕所,我憋不住了。”

子获赶忙扶着我,一手拎着输液袋,进了厕所。

“赶紧的,不是憋不住了吗?”他见我站着不动。

“那你出去一下啊。”我说。

“我出去了谁给你拎着点滴?”

“你挂墙上就行了。”我指着墙上的钩子说。

“少废话,不想拉裤子就赶紧的。”他不耐烦地说。

我没办法,只能当着他的面脱裤子。那天穿了一条牛仔短裤,拉链有些紧,我一只手输着液,用不上力,拉了几下也没拉下来。

子获皱了皱眉,把输液袋挂在墙上,上前揪住我的裤子拉链,轻轻一拉,就拉开了。他瞟了我一眼,说了声:“笨。”

我不服气地反唇相讥:“当然没有邢总脱女人裤子那么熟练。”

只见他眉毛一拧,伸手敲了我的头一下。我坐在马桶上避无可避,生生地挨了一下。

虽然和他已经亲密无间了,我还是没有魄力就这么在他面前干这种污秽的事。“你赶快出去吧。”我祈求着。

他好像故意跟我作对一样,不但没出去,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

“这里是医院,禁止吸烟。不能有烟味。”我抗议着。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说:“烟味儿怎么了?难道烟味儿还不如屎味儿?”

这是什么人啊!婉贞嫌赵明诚不风雅,这个邢子获简直就是粗俗!我真是被这个粗俗的男人弄得哭笑不得。肚子一阵绞痛,我实在忍不了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当着他的面放松了。一边放松一边嘴里怨念着:“邢子获,你这个变态,你脑子有毛病……”

子获喷了一口烟在我脸上,不以为然地说:“你以为我他妈愿意在这儿候便,我就是想抽根烟,这不是有换气扇嘛,懒得跑外面去了。”

看着他戳着两条大长腿,斜靠在洗手盆上,仰着脖子吸烟的可恨样子,气得我牙齿痒痒。要不是坐在马桶上,我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

我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段话,如果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一个男人面前打嗝放屁,那么这个男人要么是你的亲人,要么是你交往三年以上的男朋友。今天我在子获面前做了这样的事,是不是说明我和他已经亲近到了那种程度?我不能肆无忌惮,他却能视若无睹,是不是说明在他心里我已经和他足够亲近了。

坏东西都排出去了,身体一阵轻松。提裤子的时候,那恼人的拉链又跟我作对,拉了好几下也没拉上。子获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帮我拉上拉链。

一只手输液,另一只手也没法好好洗,就在水龙头下随便冲冲了事。子获瞟了我一眼,一把扯过我的手,挤了洗手液,把我的手放在手心里搓着,又冲洗干净,抽了张纸巾给我擦干。又抽了张湿纸巾帮我把输液的那只手细细地擦了一遍。

他做这些事并不生涩,我有些诧异地说:“真没想到邢总也会伺候人。”

子获一手拎着输液袋,一手扶着我走出洗手间。“我好歹也带了那么多年闺女了,这点事儿算什么。”

“婷婷不是有保姆吗?”我问。

“孩子生病的时候粘人,保姆哪儿能比得上亲爹。”他不以为然地说。

“婷婷妈妈不带她吗?”我问。

子获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了句:“她忙。”

他回答的简短,显然是不想谈这个话题,我也识趣地不再说了。可心里却忍不住疑问。子获就已经很忙了,难道她比子获还忙?不就是一个大学的院系主任嘛,能有多忙?

“快滴完了,我去叫护士换药。”子获按了铃,还是不放心的出去找护士了。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叹息。我一个临时二奶,干嘛要琢磨人家的正妻,无论怎样他们的关系都是我“破坏不了的”,这在一开始子获就已经明确的告诉我了。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还有像杨敏说的那样,在最后这几个月的期限里,多关心他一点,对他好一点。

子获在家里陪了我两天一夜就被我催着回去陪婷婷了。尽管他说婷婷很独立,我却知道她是一个很需要陪伴的孩子,就连我这个每周只给她上一次课的家庭教师,她都会粘着不放。可怜小小年纪就被父母送去寄宿学校,只有假期才能回家。做有钱人家的小孩到底有什么好?想到婷婷,我总是很心虚。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如果知道我在做什么会不会恨透我?

40. 生日

和子获一起坐飞机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身份证,知道他的生日是8月29日,便暗暗记了下来。这家伙,为什么不早生一个星期,非要是处女座的!

我在心里盘算着给他送一份什么样的生日礼物。这大半年做兼职也存了点钱,给他买了小玩意儿还是买得起的。可是却不知道子获喜欢什么,我好像也从来没有关注过他喜欢什么。

琢磨了几天也没有头绪,便给杨敏打了电话,约她一起逛街。

“杨姐,月底就是子获的生日了,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杨敏笑了笑说:“关小姐,邢总喜欢什么,你不知道吗?他喜欢你呀!”

“杨姐!”我有些难为情。

“除了你,我就真不知道邢总喜欢什么了。他除了偶尔健健身,打打球,也真的没什么爱好。”

回到家里,我琢磨着杨敏的话,子获喜欢我,可是我又不想留下。思来想去,我决定亲手做一份礼物给他。虽然麻烦一点,但是值得的。过一段时间便要离开他了,也算给他留个念想吧。

假期结束了,婷婷又去学校了,子获也回到了我这里。一段时间的别离,我和他对彼此的身体都无比的眷恋,小别胜新婚,一点都不假。

温柔缠绵,情正酣时,他手伸向床头柜抽屉,摸出一个小盒子,一边用力地撕扯着上面的包装纸,一边喘着粗气咒骂着:“怎么tm包得这么严实!操!”

我连忙伸手帮忙,四手联合之下,终于赶在他士气未减之前弄出来了一枚。

……

激情散去,子获靠在床头,一手夹着烟,一手抚弄着我的肩头,说:“有空把抽屉里的那些都拆出来,刚才差点被它弄得不行了。”

想着他刚才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忍不住吃吃地笑着。

“笑什么笑?”他翻翻眼珠,用手敲了我的头一下。

其实从云南回来,我又去买了避孕药。只是这一次学了乖,都抠出来放在装维生素的瓶子里。以前子获也不是不愿意做措施,只是有的时候用完了,他又忘记去买,我自己也不好意思去买这种东西,所以有那么几次我们就铤而走险了。这次他似乎买了很多,看样子是真的不想让我再吃药了。

我伸手打开床头柜抽屉,只见不大的抽屉里几乎放得满满的,都是杜蕾斯。我数了一下,加上刚才拆开的那一盒,一共十盒,每盒一打,就是十打,一百二十个。我和他在一起剩下的日子也就四个月了,这家伙是打算拿全勤奖吗?

“买这么多用得完吗?”我笑着问。

“慢慢用呗,保质期长着呢。”子获抽着烟漫不经心地说。

我的心头一滞,杜蕾斯的保质期是很长,可是我在他身边的期限却不长了。转念一想,这些东西也没规定必须跟我用。我走了,还有别人。邢子获的半边床永远都不用担心会空着。这么想着,心里便一阵酸涩,嘴上却说:“也对哦,慢慢用呗。”

或许他闻到了我语气里的酸气,笑了一声说:“你想快点用也行,来吧。”说着便掐灭烟,覆上了我,压下来……

夜,就在他的热情和需索中燃尽。我心中的酸涩也被那一波又一波的欢愉稀释了。

连着好几夜,子获都不知疲倦地折腾着,白天常常睡到接近中午才起床。也真应了那一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我这些天来的思念也随着这任性地厮磨尽情地释放。初秋的夜晚,由于子获的到来也添了几分春色。

子获生日前一天,我嘱咐他早一点回来,晚上一起吃饭。我决定提前一天给他庆生,是因为听婉贞说正日子那是要留给人家的妻子的,所以人家才叫正室,二奶就得守着二奶的规矩。

晚上子获没有令我失望,按时下班回家。我知道他不爱吃甜食便也没有买蛋糕,只是让陈姐准备了几个他平时喜欢吃的菜,又亲手炒了一个蛋炒饭,用模具扣成一个心形,还用番茄酱在上面写了“生日快乐”。

晚餐开始了。我得意地从厨房里端出那一盘精心准备的蛋炒饭想给他一个惊喜。可是走得太急了,不小心胳膊碰到厨房的门框上,蛋炒饭的造型便有些散了,虽然还勉强维持着心形,但是上面用番茄酱写的边上的“生”和“乐”两个字却糊成一团了,只剩下“日”和“快”。没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把它端上去。

子获看了看那盘蛋炒饭,问:“这是你亲手做的?”

“嗯,尝尝味道怎么样。”我期待地看着他说。

子获没有动筷子,而是指着上面番茄酱写的字问:“你这上面写着‘快日’是怎么意思?”

这家伙,非要反着念!我窘得脸都烧了起来,连忙说:“生日快乐,从左往右读!边上两个字不小心弄坏了。”

“哦,”他看了我一眼,牵牵嘴角慢条斯理地说:“我还以为是你许的愿呢。”

我的脸更烫了,便催促着:“你快尝尝嘛,好不好吃。”

子获吃了一口,称赞道:“味道不错!你专门为我学的?”

有了上次学德语的教训,我可不敢再说实话了,也不想撒谎,便说:“不告诉你!”

他也不追问,大口地吃着蛋炒饭,我坐在旁边给他夹菜盛汤服侍着,看他吃的香,我便也无比快乐。

吃过饭,子获坐在沙发上喝茶,我上楼去拿给他准备的礼物。这份礼物我准备了好多天。是一本相册,每一页都是我的照片,我特意在每一张照片旁边都做了标注。从小婴儿开始,直到现在,后面还有些照片都是电脑ps出来了,也是按照不同的年龄,配上不同的衣服、发型和背景,一直到八十岁。

小时候的照片是让嫂子快递来的,以后的照片是我自己专门买了photoshop的书学着做出来的,真的花了很多功夫。封面我还特别写上了“子获惠存”,希望他能好好的保存它,保存我对他的情意。

我把装相册的盒子递到他手里说:“送你的生日礼物。”

他接过盒子,打开,愣了一下。把相册拿出来,一页一页的认真翻看,表情凝重。

“你喜欢吗?”我见他一直不说话便试着问。

“喜欢。”他说着把相册合上,伸手把我拉入怀中,“观儿,谢谢你。”

“怎么谢?做我的男人。”我学着他最初问我的口吻,仰着脸笑着问。

子获一笑说:“好,那就如你所愿‘快日’!”

“不要!”我有些害羞,说:“我想让你背我,你背我上楼好不好?”

“好,来吧。”他站起身来,我站在沙发上,一下子挂在他背上,用手臂牢牢地攀着他的脖子。

“你这小猴子!”他背着我向楼梯走去。

我也不吃亏,咬着他的耳朵说:“你这大猴子。”

到了楼上卧室里,我趴在他的背上不肯下来,“子获,就喜欢你这么背着我。”

“那我就天天背你,一直到你八十岁。”

“那我们不会变成两只老猴子了?”我突然恶趣味地说:“那时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在太阳底下互相抓抓虱子了,你给我抓抓,我再给你抓抓,放在嘴里一咬‘嘎嘣’一声,可脆啦!”

子获噗嗤一笑,把我丢在床上,压上来说:“我先给你这只小猴子抓抓虱子!”

……

一番厮磨,我舒坦地在床上躺着。子获把玩着我的一缕长发问:“明天才是我的生日,为什么今天就这么急着给我过?”

我嘟着嘴酸酸地说:“这不是怕明天有人给你过嘛!”

子获笑笑说:“没人。”

听他说“没人”,我心里不知怎么的一下子便松快了很多,连忙说:“那,我明天给你煮长寿面!”

“好。真希望每一年的生日你都能陪我过。”

能吗?合同的余额只有一百多天了,然后我们就没然后了。想着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一般沉重,我勉强地牵了牵嘴角说:“以后你每年过生日我都会给你发来贺电的。你想我了,可以看看我的照片……”

“不说这么扫兴的话行吗?”子获打断我的话。

不说就不存在了吗?说不说我都是要离开的。抱歉,子获,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做你一辈子的二奶。

41. 婚宴

子获生日后,我要去参加大学同寝室于晓丹的婚礼。晓丹是本地人,和我很要好,大学的时候没少吃她妈妈做的好吃的。她的婚礼我一定要去参加的。

我没敢穿子获给我买的衣服,只穿了自己以前的衣服去参加婚宴。

同桌的都是班里的同学,大家在一起聊着各自的工作和生活。我没有工作,也不敢让人知道我现在的生活,便闷不作声地一个人吃菜。

“关观,一直也不联系我们,大家都以为你已经去德国了呢?打算什么时候去?”同寝室的吴岚突然问。

“不去了。”我回答。

“那你们家顾大才子什么时候回来啊?他这也去了三年多了,该回来了吧。”

“我们分手了。”我低声说。

吴岚有些尴尬便说:“没事儿,我跟我以前的男朋友也分手了,现在又谈了一个,过年准备见父母了。”

我只能笑笑说:“恭喜你啊。”

同学们又聊了些别的,我什么也听不进去,思想在神游。我想如果我和顾云飞分手之后,没有遇到子获,我现在会不会也有了新的男朋友,也可以过年的时候带回家。我也会有一份工作,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和同学们讲讲工作中的如意或失意。我心中苦笑,即使没有遇到子获,我现在也不会有男朋友,不会有工作,因为我正在坐牢。我这难以启齿的人生,始作俑者从来就不是他。如果我没有遇见顾云飞,那我的人生又是什么样?可惜没有如果,对于顾云飞我也没有后悔,至少在我的那段青葱岁月里,我真心的爱过,付出得心甘情愿。

无论如何,还有三个多月,我就自由了,我就可以像吴岚一样开始新的生活,子获……就像一场梦一样吧。这么想着,心里却阵阵抽痛。

“哎,关观,你这镯子真不错。是‘春带彩’吧?前两天才在图鉴里看到过一对,跟你这个很像的,几个月前拍了六十万。”我旁边坐着的杜宇说着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一张照片说:“好像就是你这个,你看这个彩的位置和形状都一样。”

“不可能,我这是网上淘的,才几百块钱。”我扯谎道。

“哦,那现在仿得还挺像的。”杜宇将信将疑,又说:“不过这镯子挺适合你的,据说名字就叫‘关雎’。”

天啊,六十万!就这么样让我招摇地戴了出来!这万一磕了碰了,我可赔不起。我赶紧把那镯子往袖子里藏了藏,想着回去之后得赶快摘下来

到了敬酒环节,同学们也都开始走动,互相敬酒。我怕别人问起我的情况,便坐在座位上没动。

“关观,好久不见。”正低头喝饮料,耳边响起一个男声。

我抬头一看,坐在我身边的吴岚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生。

“你还记得我吗?”那男生笑着问。

“看你说的,怎么会不记得。你是建筑系的李长俊。”我连忙说。

李长俊的眼里闪着一丝喜悦,声音轻快地说:“你还真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晓丹嘴里一天要提八回的人,想忘记都难。李长俊是个富二代,家里是做地产的,虽然比不上那几个大亨,但也是相当有实力的。还记得晓丹对他的评价,相貌70分,才华80分,人品90分,家庭背景100分。上学的时候李长俊是晓丹的理想老公人选,追了几年,非他不嫁。可毕业这才两年,便也嫁作他人妇了。

李长俊在大二的时候曾经对我示好过,被我拒绝了。王老师不许我在大学谈恋爱,而且全世界都知道晓丹喜欢他,我和晓丹又那么要好,要是我和李长俊在一起了,要晓丹情何以堪?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上学的时候眼里只有那个顾云飞,其他男生都入不了你的眼。”李长俊又感慨地说。

“哪有啊。”我有些尴尬地应酬着。

“听吴岚说你和顾云飞分手了?”他又问。

“嗯,分了一年多了。”我心里难堪极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李长俊还真会聊天!

“现在在哪里高就?”他又问。

怎么这么多问题?我硬着头皮说:“不爱打卡上班,没出去工作,在家里soho呢。”

“那也不错。”他笑着说,“留个电话吧,如果你想出来工作可以来我公司。”

真不想给他留电话,但手机就放在桌面上,也没法拒绝,便给他留了电话。

我不想再跟他聊下去了,正好晓丹过来敬酒了,我便起身走过去。

“小关,你太不够意思了,电话号码换了也不跟我们说一下。打你电话好多次也打不通,还以为你出国了呢。没出国也不跟我联系!”晓丹对我抱怨着。

从看守所出来以后,我就换了个号码,主要是不想让之前的同事联系我。也不想让以前的同学知道我的窘态,便谁也没告诉。“我不是来了嘛!新娘子,新婚快乐!”我不想多解释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以后咱们得多联系。”

“一定的。”我笑着答应。

晓丹抱了抱我,又去给别的同学敬酒了。婚宴上同学这一桌一定是最闹腾的,大伙儿变着花样地折腾这一对新人。因为都知道晓丹上学的时候单恋李长俊,所以李长俊也不能幸免的被拉过去打趣。

肩上还留着晓丹的香味,想起我和晓丹在学校里总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自修,一起分享女孩子的小秘密,也算是无话不谈。可是现在,我和子获的纠葛却无论如何不能对她说的。离开了学校,大家都变得复杂了,也都有了不对能对人言的秘密。曾经亲近的闺蜜之间也会有所保留,而且这样的保留会越来越多。想着心中便一阵怅然。

看着被大家围在中间一脸娇羞的晓丹,那么美丽,那么幸福。我想象着我的婚礼,我的新郎会是什么样?想着想着,子获那高大的身影便窜到我的脑海里,我的心倏的一痛,他,永远都不会是我的新郎。

婚宴快结束了,李长俊走过来提出送我回去。我不想跟他再有接触便说男朋友会过来接,然后偷偷地给子获发了信息。

子获回复说在开会走不开,会让何秘书来接我。

和晓丹道了别,便到饭店门口等何秘书来接。

“你男朋友还没来?”李长俊又阴魂不散的跟了出来。

“马上就到了。”我回答。

我看了一眼李长俊,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你不回去?”

“喝得有点多,散散酒。”他回答。

他分明就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有男朋友来接。我也不再理他,随他吧,反正他也不知道我男朋友是谁,何秘书不到三十岁,也蛮年轻的,冒充一下我的男朋友也行。

很快何秘书就到了,他看到我连忙下车给我开门,一边说:“关小姐,让你久等了。”

我刚准备上车,便听到身后一声嗤笑,“关观,你男朋友对你真客气,还叫你关小姐。”

被他识破了,我也懒得跟他多说,道了声再见,就匆匆上车了离开了。

42. 送餐

回到别墅,子获还没回来。那副“春带彩”我却不敢再带了,摘下来在抽屉里小心的收好。

在晓丹的婚礼上见到了以前的同学,听他们讲着他们的工作和生活,我心向往之,盼望着能快点回到我本来的轨道上,过上正常的生活。这样的焦灼让我的心里很闷,很想找个人聊聊。

小唐,我不想听她说教,已经不再跟她聊天了。婉贞,这样的事怎么跟她聊,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有小葛还可以聊聊天。

对于小葛,我一直是心存感激的。在贸易公司的那段日子,小葛一直都很关照我,给了我很多帮助。尤其是那一晚,如果不是她好几次帮我挡酒,我或许会被那个赵总灌醉,或许连给子获打电话的机会都没有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离开贸易公司,我也和她经常聊qq,知道她在贸易公司做得也不痛快。孙胖子是个很无耻的老板,经常逼迫女员工陪客户喝酒,绕是小葛这么泼辣机灵也没少被揩油占便宜。

跟小葛在qq上聊了几句,约她周末一起吃个饭。没想到小葛周末却被孙胖子派去陪客户验厂。每个人都有很多正经事要忙,只有我一个闲人。悻悻地结束了聊天,就无聊地坐在家里发呆。

晓丹婚宴之后,李长俊给我打了几次电话,约我一起吃饭,我都婉拒了。我现在还是子获的女人,不能跟任何其他的男人走得太近。即使我不是子获的女人了,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不喜欢就不要吊着人家,干脆的拒绝,不要暧昧。

我很明确地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不太方便和他出去吃饭,请他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可这个李长俊似乎听不懂人话,还是天天给我打电话约我吃饭,真的很烦人,也很无奈。

过了几天,子获发现我手上的镯子不见了,便问:“那个手镯怎么不戴了,是不是不喜欢了。我再给你换一个吧。”

“不不,不用了。那个镯子太贵重了,我不敢戴。”我连忙说。

子获一笑说:“这东西买了就是给你戴的,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我喜欢你戴着。”

其实我也很喜欢那个镯子,便想了想说:“那我就在家里先戴戴,等我走的时候再还给你。”

子获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凝固了,他阴沉着脸看了我一眼,转身去了书房。

我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想:子获,我也想哄你高兴,可是我终究是要走的。所以无论你高不高兴,我都必须让你知道,我是一定要离开的。

晚饭做好了,陈姐上楼去叫子获吃饭。不一会儿就下来说:“先生说他不吃。”

这是跟我赌气不吃饭呀!我只能亲自上楼去叫他。打开书房的门,见他正坐在那儿抽烟。我慢慢走过去,蹲在他脚边,头枕在他的膝头,轻轻地说:“子获,下去吃饭了。”这一招一向很灵的,每次这样他都会忍不住抱起我,不再生气了。

可是我等了半分钟,他还是不理我。我抬起头,看到他冷着脸继续抽烟,目光看着对面的墙,毫无表情。这一次我的魔法终于失灵了。

正在我懊恼的时候,他掐灭烟,伸手拍拍我的头,叹了口气说:“走吧,吃饭去。”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不只是因为他不再生气了,更因为我的魔法在他身上还没有失灵。

子获下楼吃饭了,我殷勤地不断给他夹菜。“吃你的饭。”他抬头瞟了我一眼,沉声说。

还在生气?我给他夹了一筷子凉拌萝卜丝,这萝卜丝是我让陈姐拌的。当季新鲜的萝卜,切成细细的丝,拌上盐、糖、醋和麻油,清新爽口。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妈总是这么拌,还说秋天吃萝卜润燥。这几天子获的嘴角有点起皮了,给他泡了菊花茶也不管用。看到陈姐买了萝卜,便指挥着她拌了一份,味道和妈妈拌的不相上下。费了半天劲的东西,总想让他多吃几口。便笑着哄着:“这个是新鲜的萝卜,可爽口了,你多吃点。”

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我想吃什么我自己来。”

我讨了个没趣,心里委屈,却不想在剩下不多的日子里和他闹别扭。我笑了笑说:“嫌我烦了?反正也就一百来天了,我走了,你就清净了。”

子获抬眼看了我一下,夹了一筷子萝卜丝吃了,说:“没你炒的炒饭好吃。”

“那我明天还给你炒。”我开心地说。

“嗯。”他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尽管他对我还是爱答不理,但是却把那一小碟凉拌萝卜丝都吃完了。

吃完饭,他也不理我,一头扎进书房不出来了。我怕他又闷在书房里抽烟,便泡了一杯茶,端进去看看他。

子获倒没有抽烟,正在看报纸。我把茶杯轻轻地放在他书桌上,坐在他对面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他也不理我,只低头看报纸。突然有一声异响,我一愣,马上知道了。萝卜通气,这是邢总排气了。

我忍着笑,故意促狭地问:“刚才什么声音?”

子获抽了抽嘴角,翻了我一眼说:“你赶紧出去。”

我笑着扑过去抱着他,一边蹭着一边说:“我不嫌弃,真的不嫌弃。你看,气都排出去了,就别生气了,好不好嘛……”

子获终于放下报纸,伸手抱住了我,拥我入怀,叹息着:“真能磨人,真拿你没办法?”

他不再生气了,虽然还绷着脸,我也能看到他眼底的笑意。

第二天,我早早地便开始准备炒饭的材料。买了新鲜的虾,剥好,又挨个挑了沙线。虾仁、火腿丁、青豆、胡萝卜丁、玉米粒,全都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翻炒了。可子获却突然来电话说在公司加班不回来吃饭了。

我失望极了,哼哼唧唧地说:“我炒饭都准备好了,你怎么突然就不回来了。”

“下午公司突然出了些事故,得马上开会处理。”子获的声音有些疲惫。

“那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做宵夜。”

子获想了想说:“要不,你给我送办公室来?”

我心里一阵兴奋,说了声:“好。”

小唐提醒过我,尽量不要跟子获出去,也别去他公司。我一直也都是深居简出,现在知道我和他在一起的人很有限,想瞒住我这段黑历史比瞒住我被刑拘的事要容易得多。可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我就是想去他公司看看。

炒好饭,换了一件衣服,便打车去了子获公司。可一进他公司大门,便被前台的女孩子拦住了,不放我进去。我正想给子获打电话,却听见一个清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关小姐!”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见前台小妹恭敬地对着我身后叫了声:“陆总好。”

43. 宝贝

我转过身看到那支“百合花”正袅袅婷婷地站在我面前。她穿着一身烟紫色的套装,一头长发披在肩头,美艳而干练。我看着她,她毫不掩饰她认识我,我却不知道该不该跟她打招呼。那时我估计是极没风度的,就那么不友好地看着她,如果眼神能杀人,这支“百合花”已经碎落一地了。

还没等我开口,她便先笑着说:“关小姐来找邢总的吧?邢总正开会呢,您到他办公室等一等吧。”

她的声音温婉动人,让人如沐春风,那诚恳而不卑不亢的语气让我没有办法不对她客气。

我也笑了笑说:“我来给子获送点吃的。”

“我带您上去吧。”陆莎笑着在前面引路,又回头对前台的女孩子说:“小宋,给会议室打个电话,告诉邢总,关小姐来了。”

我跟着陆莎进了电梯,心里一阵压迫感。她这么美丽能干,连声音都比我好听,光是她那一份不卑不亢,我一辈子都做不到。她是子获的旧爱,曾经和他那样亲密过,却能这么心平气和地面对我这样一个新欢,她的内心得有多强悍?

到了子获的办公室,陆莎离开了,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继续胡思乱想。陆莎看起来也就比我大两三岁,可是听刚才那个女孩子叫她陆总,她这个年纪可以在子获的公司里做到高层,这个起点真的算是很高了。在这里打磨几年换家公司,也能独当一面了。唉,这才是二奶中的战斗机呢!

想想我自己,真的无比失败。同样付出的青春和身体,人家是一份投资,而我只是一份消费。

可是如果子获也让我在他的公司里工作,我能做到每天这么坦然的面对他吗?我不能。我一定控制不了见到他时的那一份怦然。如果让我天天和他面对,却不能投入那个熟悉的怀抱,那绝对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估计我做不满三天就会逃走了。

子获来了,见到我便笑着说:“第一次有人给我送饭,饿了。”

我连忙把饭盒都摆上,他抄起筷子就吃。一边吃着,我一边跟他闲聊。

“今天是陆莎带我上来的。”

“哦。”

“她现在在你这里是副总,还是总经理?”

“部门总监。”子获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等我合同期满你会让我在你的公司工作吗?”我试探着问。

“不会。”他想都不想就回答。

“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行?”

子获吃了几口饭,看了我一眼说:“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自己要什么。可以用来做事。”

我不服气,便问:“那我就是个笨女人呗!”

“对。”他回答得很干脆。

我很气恼地问:“那你还要我这个笨女人干嘛?”

“做爱。”他头也不抬地说。

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想了一会儿才说:“反正也没多久了。我走了你就可以再接个聪明的女人住进来。”

子获抬头瞟了我一眼说:“既然你都走了,还操这份心干嘛。”

我还想顶嘴,他又说:“观儿,今天我特别累,别跟我闹了。”

我看他果然是一脸疲惫,便没敢再说什么,默默地看着他吃饭,又去给他泡了一杯茶。

子获吃完饭,坐在沙发上啜了一口茶,伸手揽住我的肩头,说:“观儿,别离开我,就这么一直陪着我吧。”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问:“我这么笨,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他舒了一口气,慢慢地说:“和你在一起心里松快,热乎,踏实。”他又一笑附在耳边说:“抱着舒服,睡着带劲,怎么要都要不够!”

他的语言总是那么直白,却让我心颤。他在告诉我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精神都对我很眷恋。我又何尝不眷恋着他?那一刻我真的不想离开他了,想留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可是,我不能,那时我还是没有勇气为他赔上一生。

“观儿,等会儿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你别等我了,自己睡吧,我也不知道今天得忙到什么时候。今天下午,下面的工厂失火了,烧死了两个工人。我已经派人过去调查情况了,不能让下面这些兔崽子糊弄我。还得安排善后的事,我得亲自盯着,一点差错都不能有。两条人命啊!”子获懊恼地扶着额。

我轻轻地拥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只能轻轻的吟唱:“amazinggrace,tsavedawretchlikeme……”

子获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眉头紧紧皱着。

一曲唱毕,我轻轻地吻着他的眉心说:“子获,我不懂做生意。但我觉得可能跟我考试也差不多。每次出了考场,很多同学都会因为做错某些题目而懊恼,我从来都不会这样。我只看我做对了多少题目,我永远知道我的保底分数是多少,其他的就是运气了,而我每次运气都不坏。所以,我每次考试也都不紧张,做就好了。”

子获的眉心一点一点地舒展,我的心也跟着他一点一点地舒展。终于,他睁开眼睛,对我浅浅一笑,说:“宝贝儿,回去吧。我要去忙了。”

宝贝儿!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唤我,叫得柔情而认真,让我确信,我,真的是他心头的宝贝。

我一边收拾饭盒一边说:“那我回去等你,如果我睡着了,你就把我弄醒。”

“好。”他答应着。

子获一直忙到到凌晨四点才回来,只睡了三个小时又去公司了,接着又忙到深夜才回来。

我和陈姐都没敢睡,陈姐煮了汤面给子获宵夜。我坐在餐桌前陪着他,看着他大口地喝面汤。

“都处理好了?”我问。

“嗯。今天下午去了那两个工人家里,亲自把抚恤金送过去了。”子获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说。

“赔的多吗?”我随口问。

“一人赔了二十万,公司只能按照规章制度赔偿。我又送去了一点我个人的心意。家里没了顶梁柱,孤儿寡母的以后的日子不容易。”

我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动容,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说:“上去洗个澡睡吧。”

夜晚,躺在床上,我感觉到了子获没睡着。我轻轻地靠上他的肩头,尽量放软声音问:“子获,还为事故的事难过吗?”

“没什么难过的,人都死了,尽量安抚好家属就是了。”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在想,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留下。”

我的心瞬间就像被一只手大力地揉捏着,阵阵抽痛。黑暗中,我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尽量轻松地说:“我走了,你还会找到更好的,比我漂亮的多的是。”

子获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搂了搂我说:“睡吧。”

我轻轻地翻了个身,挣脱他的怀抱,背对着他躺着。泪珠断线般落在枕头上,鼻子也塞得厉害,整个人也似都被塞住了。我怕子获发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直到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知道他睡着了才敢吸鼻子。

44. 接送

一夜未眠。早晨子获起床去上班,我也装睡没有动,我怕我红肿的双眼会出卖我的心。那天我算了算,离合同期满正好一百天。我在本子上做了一个倒计时的表格,提醒自己所剩不多的余额。在这不多的日子里,我要好好地跟他在一起。

子获的胃不好,我在网上查了煲汤的方子,想给他煲白胡椒酸菜猪肚汤。所有的工作我都要亲自做,去菜市场买来猪肚,自己亲自清洗。网上说,新鲜的猪肚要用面粉捏一下才干净。面粉洒在猪肚上,捏起来黏黏腻腻的,一个猪肚洗好,我已经满头满脸都是面粉了,惹得陈姐都笑我像掉在面缸里了,厨房一片狼籍,害她收拾了半个多小时。所幸汤的味道还不错,连厨艺高超的陈姐都赞叹。

晚上子获回来,我忙不迭地给他盛了一碗汤,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夸奖。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又笑了笑伸手把我头发上挂着的面粒摘下来。

“好不好喝?”我忍不住问。

“挺好,就是下次最好把胡椒粒包起来。省的它们在汤里跟我的舌头打伏击战,躲都躲不掉。”他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把白胡椒粒吐出来。

“我忘记了,下次注意。”我不好意思地说。

“怎么突然想起来煲汤了?”他笑着问。

“听杨敏说你胃不好,猪肚汤可以暖胃的,不是说吃什么补什么嘛!你要是觉得好,我把方子抄给陈姐,以后我走了让陈姐给你煲。”

子获神色一沉,哼了一声说:“吃什么补什么?那我看你该吃一盘心肺。”

什么意思?他是说我没心没肺。我是该吃一盘心,因为这些天我的一颗心都快被揉碎了。随便他怎么想吧,我只想在这最后的一段日子里,好好地陪伴他。

整个周末子获都在加班,难得今天回来的早。吃好了饭,我便拉着他出来散步。

秋高气爽,我挽着他的手在小区的花园里信步溜达。桂花开了,散着幽幽地香气。

“真香。”我站在桂树下深深嗅着那清幽地香气。

“我也是第一次在这个季节住在这里。倒不知道这小区还有那么多桂花。”子获说着用脚尖搓着一地金黄的落花。

“可惜离我们的房子有点远,要是院子里也有几株就好了,打开窗子就能闻到这样的香气。”我笑着说。

“那还不好办,让人栽几株不就行了,明年就可以开花。”

明年,那房子的女主人不知道是哪一位,或许并不喜欢桂花。心里一阵沉甸甸的,我却故作轻松地在那一地金黄上跳了几下,轻笑着说:“花开终有花落时,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世间没有不落的太阳。聚散终有时,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脑子有毛病了?你到底要说什么?”子获打断我的话冷着脸问。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眸,咬了咬嘴唇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意说:“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他看着我,我第一次在他的眸中看到了伤感。那伤感迅速地传染了我,漫上我的喉头、鼻尖和眼底……

震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伤感,我拿出来一看,是小葛。

“小关,你有空吗?出来陪我聊聊天。”电话一接起就听见小葛低落的声音。

“怎么了,你在哪儿?”我有些着急地问。

“我在家呢。”

“那你等我,我去找你。”我连忙安慰着。

挂了电话,我对子获说小葛心情不太好,我想去陪陪她。

“我心情也不好,你不陪我?”子获瞟了我一眼,有些不高兴地说。

“我真的很担心她。小葛那么弱小,比不了邢总您那么强大,她更需要陪伴。”我为了脱身只能说好话。我真的有些担心小葛,她一直都是爽朗的性格,极少会这样子。

我的马屁果然起到了作用,子获牵起我的手开始往回走。回到别墅,我拿了件外套,拎着包就往外走。

“等会儿,我送你。”子获也拿上包跟着我出门。

一路上,他也不说话,整个车里也是满满的低气压。我用眼角偷偷地觑着他,只见他沉着脸,薄薄的嘴唇紧抿着,目不斜视。

“简直是个活阎王,醋坛子,女人的醋也吃!”我心里腹诽着,手却挽上了他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上。

“起开,开车呢。”他嘴上说着却没甩开我。

“第一次去会友还有男朋友接送,真幸福。”我用头蹭了蹭他的肩说。

他睨了我一眼问:“以前你那个,没送过你?”

“没有。”我想了想也问他,“那你以前有没有送女人去会友?”

“有司机。”子获淡淡地回答。

我心里一阵得意,故意板着脸说:“这个小葛,好大的面子!一个电话就要邢总亲自把人给她送过来,以为她是中央首长啊?要是没什么影响国计民生的大事,我绝对饶不了她,非要好好收拾她一顿不可。”说完便装模作样地伸胳膊撸袖子。

子获绷着的脸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敲了我一下脑袋说:“少来这一套。”

我见他笑了,心里一松,便放软声音说:“子获,我现在也没几个朋友了。小葛从来没有这样要我去陪她,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以前在公司的时候小葛就很照顾我,那天晚上要不是她替我挡了好几次酒,我可能就被那个赵总给灌醉了,就被那什么了。”

子获哼了一声,冷冷地说:“哼,老赵要是真碰了你,我可就不是取消他代理权这么简单了,我非把他连窝端了不可。”

我虽然不知道那个赵总的底细,但孙胖子把他当大神一样敬着,估计实力也不弱。子获竟然可以把他连窝端了,那他想捏死个小小的我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他的能量让我心惊,如果他不放我走,我一定翻不出他的手掌心。我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或许一年期满我也走不了,不是我不想离开,是我真的翻不出他的手掌心。想着又忍不住骂自己,关观,你到底想不想离开他?怎么会有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啊?

到了小葛租的房子的小区门口,我下了车。

“完事儿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子获叫住我说。

“嗯。”我点点头答应着便走进了小区。

小葛一开门,我看见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她眼睛红肿,头发蓬乱,见了我就拉着我的手哭着说:“小关,你一定要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

“出什么事儿了?你慢慢说,别哭。”我连忙拉着她进屋坐下。

45. 小葛

我和小葛坐在她床上,她哭了一阵子,才抽抽嗒嗒地说:“昨天陪客户去验厂,本来一天就能完事的,孙胖子非要安排在周六下午,到了工厂都快四点了。当天连现场审核都没做完,厂家留我们住一晚,第二天接着做。那个客户,吃晚饭的时候就不规矩,我一直躲着他。结果回到酒店……”小葛说着便伏在我肩上痛哭。

我的心一沉,连忙问:“你被他欺负了是吗?你说话呀!你急死我了!”

“没有,我跑了出来,连夜回来了。”小葛抽泣着回答。

我松了一口气,拍着她的背说:“没吃亏就好。别哭了,我带你去吃宵夜,给你压惊。”

小葛哭得更凶了,“孙胖子今天中午给我打来电话,狠狠地骂了我一顿,说我得罪了他的财神爷,他不会放过我。我也急了,跟他说我不干了。他说我跟公司签了三年的合同,如果我违约就要陪公司违约金,还说我签了竞业禁止协议,辞职后两年内都不能在同行业工作。小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该怎么办!我要到明年八月才满三年,我真的熬不下去了。”

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劝着说:“那只能赔他钱,再找工作了。”

“孙胖子说违约金要五万块,我哪儿有那么多钱?以前的工资加提成是挣了点钱,可年前家里要给我弟弟结婚盖房子,我的钱都寄给家里了。家里盖房子还借了亲戚的钱,我也没法问家里要钱。”

我卡上也只有不到一万块了,想想周围的朋友也没有谁能借钱的。我哥的生意刚刚有些起色,我不好意思为了朋友向他开口。可以借给我钱的只有子获,可我真的不想再欠他的。“我卡里还有不到一万块钱,你先拿着,我再找其他朋友想想办法,你也向朋友想办法借点。五万块钱也不是凑不上。”我安慰着小葛说。

“就算凑齐违约金,我也不能再在这个行业里找工作了。小关,我不像你名牌大学毕业,我只是个大专生,又没有其他的工作经验,工作很难找。”小葛哀哀戚戚地说。

我一下子也没有办法,突然觉得我们这样独自在外的女孩子真的好弱小,就连孙胖子这样的都可以随便欺负我们。如果没有子获的庇护,我也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负。我帮不了小葛,只能陪着她垂泪。

“小关,你帮帮我好吗?求求你帮帮我。”小葛突然用力抓住我的手哀求着,“你让邢总跟孙胖子说句话,让他别为难我放过我,好不好?这就是邢总一句话的事,孙胖子不敢不听。”

“我……”我还有不到一百天就离开子获了,我真的不想再欠他人情了,可是看到小葛期盼的眼神,我不忍心拒绝,便答应她说:“好,我今天回去就跟他说。”

小葛一下子激动地抱着我说:“小关,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谢谢你!谢谢你!”

我也抱着小葛说:“谢什么,咱们是朋友。你别再哭了,好好的,等我消息。”我安慰着小葛心里却是阵阵为难。虽然小葛说只是子获一句话的事,可是我知道哪里有那么简单。我真的不想在即将离开他的时候再欠他这么大一个人情。

离开了小葛家,我给子获打了电话,便往小区门口走。一出小区,便看见了子获的车。

“你一直在等我?”我上了车问。

“嗯,要不然你以为呢?”子获瞟了我一眼反问。

“邢子获同志,您辛苦了!”我笑着说。

子获也笑了,转头看了我一眼,又皱了皱眉头问:“眼睛怎么肿了?哭了?出什么事儿了?”

我跟子获说了小葛的遭遇,子获不屑的一笑说:“什么他妈违约金?也就是吓唬吓唬你们这些小姑娘。告诉你朋友,接着去上班。也不用出业绩,隔三差五请个病假,用不了多久就让你自动离职了。”

“你不了解那个孙胖子,他折腾人的脑筋可多呢!”我怕子获不管这个事连忙解释。

“哼,”子获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这孙子也没什么大出息。”

“子获,”我犹豫着说,“你能不能跟孙胖子说一声,让他别为难小葛了,放了她吧。”

他横了我一眼,不悦地说:“我跟他说?他算个什么玩意儿?”

子获不肯帮忙,让我既难过又羞愧,我真的不愿意再开口求他,可是一想到小葛伏在我肩上哭得浑身颤抖的样子,我还是鼓起勇气对他说:“如果是别人,我也不愿意开口求你,可是小葛不一样。自从跟你在一起,我已经没有什么朋友了,小葛算一个。我一入职就和她坐在一起,她给我很多关心和帮助。我和她也没认识多久,她就能那么有义气地为我挡酒,保护我。我心里一直觉得欠着她的。我们这样的女孩子,就是想在这城市里有个容身之地,有份工作可以养活自己,可是就连孙胖子这种人渣都能随便欺负我们。”我说着便有些自伤,眼泪便滚落下来,“子获,你要是不愿帮她跟孙胖子说情,你能不能给小葛随便安排个工作,什么工作都行。你安排的,孙胖子不敢有异议。违约金的事儿,我们自己想办法。”

“怎么还哭起来了?”子获抽出张纸巾递给我,又说:“我没说不帮忙,哭什么哭?眼泪真不值钱。”他一脸的不耐烦,但语气却是很温软的。

我擦着眼泪问:“那你会去跟孙胖子说吗?”

子获牵了牵嘴角,说:“告诉你朋友,一分钱都不要给他。这几天暂时别去上班了。马上也快到中秋国庆了,她要是想家,就回家住几天。电话什么的也别接。什么时候回来上班,我会告诉你。”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子获问:“真的行吗?”

他斜睨了我一眼说:“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看着他的侧脸,脸色平静而沉稳,心里没来由的便升起一股踏实感。我轻靠上他的肩头,轻轻地说:“我相信你。”

他侧头吻了吻我的头发,嘴角向上扯出一个弧度,认真地说:“相信我。”

我相信他,以后的很多年,我都一直虔诚地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直到这份虔诚把我伤得千疮百孔。

46. 饭局

吴岚打电话说要搞一个同学聚会,要我一定参加。我并不讨厌聚会,只是目前的状况有些尴尬,所以也不太想去。但是吴岚一再地邀请,还说主要是想让我见见她的男朋友,帮她把把关。我心中苦笑,就我这看人的眼光已经一败涂地了,还能给她把关?但是她说得恳切,我也不能一再拒绝,便答应了。

聚会那天,我不想让同学看到子获的车,便自己打车去的。

同宿舍的宋晴和卢巧云也来了,还有班里几个男生,却没有晓丹。吴岚说晓丹去度蜜月了,来不了。我见到了吴岚的男朋友,很斯文有礼的一个男生,和她挺般配的。

班上的男生祝岭是个贫嘴的家伙,在学校的时候整天招猫逗狗地往女生堆里扎,人倒是挺好的,就是嘴太贱。见我来了,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开始臭贫。

“祝枝山,那位子不是你的,坐那边去。”还没说两句,吴岚叫着他的外号把他从椅子上扽起来,拽走了。

祝岭吱吱哇哇的叫着,同学们也嘻嘻哈哈地起着哄。

我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情舒畅了起来。毕业两年多了,大家一定都经历了不少事,可此刻便像回到大学时光一样,还是那么无拘无束,还是可以心无城府。

我听着大家聊天,心里想着升起一丝期盼。以后找一份工作,常常约三五老友聚聚,周末一起逛逛街,看看电影,日子或许辛苦,但是充满烟火气。在这份人间烟火里,我才能活得自在,活得舒坦。我就是一个小蒲公英,希望自由地享受阳光,也不介意默默地承受风雨,该开花的时候开花,该结籽的时候结籽,随风飘荡,平凡而自然。

聊了一会儿,服务员已经开始上冷盘了,我左手边坐着吴岚,右手边的位子却一直空着。

“还有谁没来?”我问吴岚。

“一会儿就知道了。”吴岚神神秘秘地笑笑说。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我一见来人就愣了。李长俊!他怎么也来了?

吴岚看见李长俊连忙说:“李公子,迟到了啊,罚酒罚酒。”

整个桌上就一个空位子,李长俊自然就坐在了我的旁边。我不想和他坐得那么近,可吴岚是东道,我也不好说什么。

李长俊倒是痛快,先自罚了三杯,才坐下。

他一坐下,便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关观,一直叫你出来一起吃个饭,你也不答应。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哦,嗯。”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嗯嗯啊啊地胡乱应着。

“李公子来了,可惜晓丹没来。”巧云笑着打趣说。

李长俊笑了笑没接话,便起身给我们班的男生发烟。

李长俊在我们这一届也算是个活跃人物。大学的时候我们系和建筑系一起上过公共课,所以我们班上的男生也都认识他。班里的男生也和他寒暄着,互相敬酒。

“李公子,咱们可得喝个双杯吧?你别忘了你从水房窗户里递进来的情书可是我帮你传的。”宋晴端着酒杯对李长俊说。

听着宋晴这么说,我的脸一下子就烧起来了。以前李长俊让宋晴给我递过几次纸条,我看了就撕碎了扔垃圾桶里了,写的什么我也记不清了。现在宋晴提这个事,我真不知道怎么应对,便心虚地看了一眼李长俊。

只见李长俊二话没说,端起面前的酒杯跟宋晴碰了一下,一饮而尽,马上又满上一杯,又一饮而尽,这个行为就等于默认了。

祝岭一看,来了精神,起哄说:“有故事?晴晴,给咱讲讲呗,就爱听这个!”

宋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那得问小关让不让讲。”

“没有的事儿,别听晴晴瞎说。”我连忙否认。

“没有?那李公子这两杯酒下得也太痛快了吧。”坐在祝岭旁边的杜宇挤挤眼睛说。

“我和关观就是朋友。”李长俊看我脸色不好连忙帮我解围。我真想说,其实我们连朋友都不是,可是这么说了就让人太下不来台了,所以也只能沉默不语。

“单恋啊!晓丹单恋你,你又单恋小关。”祝岭怪模怪样地一笑说,“有件事我一直不想炫耀,其实小关一直单恋我,而我一直单恋晓丹。”

话音一落,大家便哄堂大笑。巧云笑着指着他说:“祝枝山,你这张破嘴真应该找个膏药给你糊起来!”

祝岭一本正经地说:“笑什么?这不圆了吗,这不圈上了吗?”

又引来了一阵哄堂大笑。被祝岭这么这么一搅合,本来的那点尴尬也荡然无存了。可惜祝岭这人从来就不知道见好就收,拿着酒杯蹭到我旁边,我也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他干了杯中酒,一脸认真地说:“小关,你看现在晓丹也结婚了,唉,这也没法绕圈里。说实话,你单恋我这么多年,哥哥我要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我就转身成全你了。”

我看着他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样子,忍俊不止,也陪着他闹,便叹了一口气说:“唉,有什么办法,咱们没缘分呗。”

大家也都跟着笑闹了一阵子。突然祝岭又转向李长俊,笑着问:“李公子,家里孩子多大了?”

“哪儿来的孩子,女朋友都没有呢!”李长俊笑着说。

“那就好办了。”祝岭说着手便搭在我肩上,“李公子单身,小关也跟顾大才子分手了。要不,小关你转个身成全一下李公子呗。大伙儿看他俩是不是特般配。”说着他就把我和李长俊往一块拢。

我连忙挣脱祝岭的手,说:“别瞎闹,我有男朋友了!”

我说的语气有些急,话音刚落,就见李长俊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尴尬了。满桌的气氛也冷了下来。

吴岚用力拍了一下祝岭的背,笑骂着:“祝枝山,管好你那张破嘴,滚回你座位去!”

祝岭也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回了自己的座位。

吴岚的男朋友也连忙站起来说:“初次见大家,你们都是岚岚的娘家人,我敬大家。”

大家也都跟着举杯。但接下来的饭局却比之前沉闷的许多,是我的反应影响了气氛。其实我不是一个开不起玩笑的人,比方说和祝岭怎么开玩笑都无所谓,因为彼此都清楚玩笑就是玩笑。可是和李长俊就不同了,我知道他的心思,不想让他有任何误会。

我低声问吴岚:“你这饭局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吴岚笑笑小声说:“可不是。我男朋友学校有个科研项目想跟李公子拉点赞助。”

我相信吴岚说的是真的。她费力组这个饭局绝对不只是想做个月老,一定也有她的目的。李长俊无疑是这场饭局的主角,大家结交的重点。就连祝岭的玩笑是无意的还是蓄意的都有待怀疑。

大家走上了社会已经很难再有当初的那份纯粹。我再吃桌上的菜,也就觉得有些不是味道了。

47. 遭遇

我就这样食不知味地坐在位子上听着大伙聊天。我猜测坐在我旁边的李长俊也同样食不知味,因为他没有再吃东西,只是偶尔抿一下杯中的酒,面带微笑地看着大家,而那脸上的微笑是礼貌的,凝固的。

大概是看出了我和李长俊的尴尬,坐在我对面的杜宇笑着对我说:“小关,其实在学校的时候单恋你的人可不止李公子一个,我知道的就好几个。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正常的很。只不过那时候你身边有顾大才子,谁敢凑过去和他争辉啊?毕业两年多了,咱们班同学出国的不少,还有一些分到外地去的,现在能聚的也就我们几个了。有空咱得多聚聚,同学一场不容易,友谊地久天长嘛!来咱干一个!”

一番话说完,大家也都在一片友谊地久天长中端起酒杯,气氛缓和了很多。

“对对对,以后大家得多聚。下回我做东!”祝岭又开始咋呼起来,“小关,下回把你男朋友也带来。这把我们班花摘走了,咱还不得好好灌他几杯!”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行。不过他挺忙的。”

祝岭还想贫点什么,被巧云打了一下说:“祝枝山,你不说话能死啊?”说完夹了一块年糕塞到他嘴里。

大家继续喝酒,吴岚的男朋友要和李长俊谈事情,我便跟他换了位子坐到吴岚旁边,我这才自在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子获发来了信息,说要过来接我。我怕被同学看见,便不想让他来。可是他执意要来接,我也没法再拒绝,便告诉他饭店的地址。很快便收到他的信息说已经到了。

我跟同学们打了个招呼便先离开了。刚走到电梯间,李长俊便追了上来。

“关观,我送你。”他看着我说。

“不用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你回去吧,大伙还等着你呢。”我连忙拒绝。

“那我也回家了。”他站在我身旁说。

“别呀,那多扫兴啊,你还是回去吧。”子获的车就在楼下等我,我不想让他看见。

“不回去了,没什么意思。”他淡淡地说。

“那吴岚不是找你有事吗?”我继续找借口让他回去。

李长俊淡淡地一笑说:“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事了。”

我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和他一起坐电梯下了楼。到了大堂,我实在没办法跟他一起走出去,便说:“你先走吧,我上个厕所。”说完便奔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在洗手间里磨蹭了五分钟,子获又发来信息催我了。我没办法只能从洗手间里出来了。出来一看,谢天谢地,李长俊已经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快步朝外面走去。一出门,惊出我一身冷汗来,只见李长俊正好整以暇地站在饭店门口等着我呢!看样子这是真打算会会我的男朋友。我再抬头看,子获的车就停在正门口。看样子这两个男人今天是不可避免地要遭遇了。一个是我要隐藏的秘密,一个是能打翻醋坛子的石头,这要是碰到一块,那得是怎样的凌乱。

子获看见我走出来,也下了车。我也顾不得李长俊了,快步奔向子获。子获微笑着上前揽住我的肩,突然又看向我身后,脸上的笑瞬间消失。

我心里一惊,连忙回身去看。只见李长俊一脸错愕地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和子获。

我向子获怀里靠了靠,有些尴尬地笑笑对李长俊说:“这是我男朋友。”

“邢,邢叔。”他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

这下换我一脸错愕了。我看了看李长俊又看了看子获,小声问:“你们认识啊?”

子获没有回答我,打量了一眼李长俊,微微一笑说:“长俊,这么巧?”

“他是我同学,今天一起聚会的。”我连忙解释。

“哦,”子获看着李长俊又是一笑说:“给你爸带好,有空我约他喝茶。”说完也不等他答话便拥着我上车了。

上了车,我偷眼看子获,只见他目视前方,脸上看不出表情。我知道这会儿我要是不说话,那他肯定觉得我是心虚,又要瞎琢磨了。

我咂巴着嘴叫嚷着:“渴死我了,有水吗?”

子获从车门上的置物格里拿出一瓶水递给我。我接回来一看,还没打开,便把瓶子递到他面前撒着娇说:“打不开呢……”

子获看了我一眼,接过瓶子,一下子拧开,又递还给我。

我立刻笑着说:“哇,邢总好厉害啊,两只手都离开方向盘也能开车!这是超能力吗?”

子获一笑,睨了我一眼说:“喝你的水吧,小马屁精。”

我嬉笑着灌了几口水,又用眼角偷瞄着他,脸色好了很多,我也松了口气。

“我记得老李家的儿子是建筑系的,怎么是你同学。”他突然问。

果然不好糊弄!我喝了一口水,慢条斯理地说:“哦,我们宿舍有个女生一直喜欢他,所以就叫他一起呗。”

“那个女生不会是你吧?”子获也慢悠悠地问。

我抽抽嘴角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说:“没想到这瞎联想的毛病还能传染的。”

“哼,”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这是去聚会还是去约会啊?”

“你不信啊?那现在就开车回去,他们应该还没散呢。正好我们班同学还想好好灌你两杯呢。”

“为什么呀?”子获扭头问。

“你把人家的班花儿都给摘了,这仇恨还不够你喝一壶的。”我故意皱着眉头说。

子获笑了一下,脸上一副得意之色,说:“才是班花啊,我还以为是校花呢。”

“那够不上。我们学校也是美女辈出的。你看婉贞,漂亮吧。还有好多学姐学妹的,都美着呢!”我嬉笑着说,“邢总后院儿要是还空着的话,用不用我给你介绍几个?”

他板着脸伸手敲了我的头一下说:“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我揉了揉脑袋,靠上他问:“哎,那个李长俊为什么叫你叔叔?”

子获牵了牵嘴角说:“我跟他爸有生意上的往来,他可不就是我的晚辈嘛。”

我靠在他胳膊上笑着问:“他是我同学,他叫你叔叔,那我叫你什么?我是不是也要叫你叔叔?”我说着便捏着嗓子叫了他一声“叔叔”。

他含笑嗔道:“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马上又装着撒酒疯,干脆趴在他腿上。

“啧,作死呢!我开车呢。”子获骂着我却没把我推开。

我知道马上就到家了,便故意长长地哼了一声说:“嗯……那就让我死在你腿上吧。”

我听到子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也没有说话。我趴在他腿上,随着车子微微地颠簸着。他腿上的体温传到我脸上,让我沉醉而心安。我知道,那摇摇欲坠的醋坛子已经被我扶住了,终于没有翻倒下来。

48. 武器

回到别墅,便被子获直接拖到卧室严惩法办了。这是我意料之中的,在车上我就感觉到了他的变化,而我的身体也准备好了。我发现,不知不觉地我和这个男人已经有了一些身体上的默契了。

完事后,他拥着我,抽着烟,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嘟囔了一句:“班花?”

我靠在他怀里,嘟着唇说:“你非要去接我,是不是不放心我?”

“顺路。”他瞟了我一眼回答。

都不知道我在哪里吃饭,怎么会知道顺不顺路?嘴硬!

我也不揭穿他,叹了一口气感慨地说:“其实今天的聚会挺没意思的,你早点来接我就好了。”

“怎么了?”

“这聚会就是为了请李长俊,我们都是作陪的。因为吴岚的男朋友有个科研项目想从李长俊那儿拉点赞助。”

“哦。”子获应了一声。

“估计李长俊不太愿意。要不我一说回去了,他也跟着说有事回去了。”我终于努力地把最后一个bug给补上了!

子获看似粗糙,有时候却非常敏锐。同学没散场,我和李长俊就一起出来了,这就是一个大漏洞。他现在是被我撩拨得没精力去想,等他缓过来,不用等到明天他就有可能会问这个问题。

“嗯。”他随口应了一声。

“子获,你说人长大了,离开校园,怎么就都变得那么复杂了?”我感慨地问。

他笑了笑掐灭烟,伸手揽过我说:“管人家干嘛?只要你一直简简单单地在我身边就好。还有,”说着他又转过脸伸手轻轻地捏着我的下巴,目光柔和地看着我说:“以后在我面前不要耍小聪明。”

我的心一哆嗦,知道刚才的小把戏被他看穿了。他的目光是柔和的,可是我却感到了压迫感,我终于熬不住这样的注视,小声嗫嚅着说:“其实,李长俊跟着我出来,就是想,看看我的,男朋友。”

子获笑了笑,放开了我的下巴说:“这就对了。以后要跟我说实话。”

我在这个男人面前一点隐私也没有了,他能洞穿我的一切,我斗不过他。这样的发现对我的心理起到了极大的暗示,以至于以后的很长一段日子,即使他什么还都没做,我就放弃了抵抗。

子获抚着我的肩头,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缓缓地说:“他看到了,会怎么样呢?”

他不问倒好,一问我的心里便堵得难受。我心里生气地想,你不是不让我耍小聪明吗?那我就实话实说。我把脸扭到一边,赌气地说:“他看到了,就知道我是个二奶了呗。他知道了,同学们就都知道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说着心里委屈眼泪便流了下来,哭着抱怨:“叫你别来接我,你非要来。你不就是想让我同学都看见你吗?”

“怎么我还见不得人啦?”他不高兴地说。

“是我见不得人!我就是个见不得人的二奶。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你高兴了,你高兴了,对不对?”我索性撒泼打滚地嚎啕大哭,心想:你不是不喜欢我耍小聪明吗?那我就给你来混的,原生态,这下喜欢了吧!

“好了好了,别哭了。”子获把我搂在怀里柔声哄着。

我一边把鼻涕眼泪蹭在他身上,一边嘟囔着:“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全世界都知道了,你高兴了吧?你的目的达到了!”

他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说:“哪有那么严重?这就能全世界都知道,哪我每年还花那么多广告费干嘛?直接在你们同学会上发布新品就行了。”

我被他的话逗得破了功,噗嗤一笑。子获抽了张纸巾一边给我擦着眼泪,一边说:“你这又哭又笑的,真拿你没办法。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样在我面前撒泼打滚儿呢。”又说,“你这还班花儿呢,自个照照镜子去,都成什么样了。”

他盯着我的脸看,我板着脸推了他一把说:“我要去洗澡了。”说完便跑进浴室。

子获也追了进去,他挤进冲凉间,从身后紧紧地抱着我,下巴放在我的肩上,在我耳边喃喃地说:“小东西,真喜欢你,喜欢得心痒痒。”

他的话就像一杯醇酒让我心醉,让我浑身酥麻,我转过身抱着他也学着他的口吻说:“大东西,我也喜欢你,也喜欢得心痒痒。”

温热的水打在我和他身上,我们就这样在花洒下拥吻,缠绵……

那一次,我有了一个发现。无论子获发多大的火,我都可以用我的眼泪浇灭。这让我在那些跟他纠纠缠缠的岁月里也有了制胜的武器。

我和子获的关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李长俊发现了,他一定知道我在做什么了。也好,这样他也就死心了,不会再纠缠着我了。

可是我显然是低估了李长俊追求我的决心。隔了两天的一个上午,他给我发来了信息,想约我见面聊一聊。我不想和他见面,但又怕他没完没了地纠缠,边回复:“有事可以电话里说。”很快他打来了电话。

“关观,你还好吗?”他问。

“我很好。”我答。

“你和邢总在一起了?”他犹豫了一下又问。

“嗯,你不都看见了吗。”我淡淡地回答。

“为什么?”他有些焦急。

“没有为什么。”我依然不冷不热。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他继续试探。

“我没苦衷。”我干脆地回答。

李长俊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关观,离开他。他不适合你,他有家庭有孩子,不会离婚娶你的,你和他不会有结果的。”

他说得言辞恳切,我心里也有些戚戚然,可我不能让他有一丝误会,便冷冷地说:“我不在乎。”

“你知不知道他除了你,还有很多女人!我见过的就有很多!”李长俊明显地急了。

他的话就如一把尖刀在我的心上凌迟着,子获有很多女人,我不过就是其中一个。再过两个多月我就要走了,他的身边还会有更多的女人,我也会被他淡忘。泪水慢慢地溢出眼眶,我吸了吸鼻子说:“我也不在乎。”

电话那一端沉默了一会儿,我听到李长俊声音低沉地问:“你爱他,是吗?”

我爱他吗?我也在心里问自己。不,我不爱他。我只是被和他在一起的感觉迷惑了,那只是情欲不是爱,那只是迷恋绝对不是爱!

“回答不了,是吗?”大概是没听到我的回答,李长俊又问。

“我爱不爱他没必要向你交代吧。如果你没有别的事了,就挂了吧。以后也别总给我发信息打电话了。”我冷冷地说。对李长俊,我是残忍的,我不想给他错觉。

“等等,不要挂。我有话跟你说。”李长俊认真地说。

49. 李长俊

我没有挂断电话,我知道如果我不听他说完,他一定会继续打给我。

“关观,我第一次见你是大二下一起上《军事理论课》的时候。那天你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戴个红色的绒线帽子,我们宿舍同学都叫你小红帽,都猜测着你会被哪只大灰狼叼走。那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我给你写了信,你也不回复。我叼不走你,就偷走了你的帽子。”

我记得那个红帽子,是那年过年我嫂子给我买的,我很喜欢。可是戴了没多久就莫名其妙地丢了,原来是被他偷走了。

“后来,我又托宋晴给你递过好几次纸条,你都没回复。带给你的礼物你也都退回来了。再后来知道你和顾云飞在一起了,他是全校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我知道我没戏了。可是峰回路转,顾云飞去德国留学了。我以为我的机会又来了。可是我看到你每天早晨五点半准时在湖边念德语,连走路吃饭都在听德语,你对他是那么痴迷。我了解对一个人痴迷是什么状况,我知道我不会有机会了。”

顾云飞去德国以后,李长俊是来约我过几次,我都干脆的拒绝了。我倒是真没想到他会一直关注我。面对他的剖白,我没法对他真正硬起心肠,便只能默不作声地听他讲。

“毕业后,我以为你去了德国找顾云飞了。可没想到在晓丹的婚礼上又见到了你,而且吴岚告诉我你和顾云飞分手了。你知道我有多欣喜吗?可是你仍然拒绝了我。后来我知道吴岚想从我这拉赞助,就跟她说想见你。没想到你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那么决绝地拒绝我,更没想到你和邢总在一起了。”

“昨天我打听到去年你被顾云飞骗了钱,惹了麻烦,是他帮你解决的。关观,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出了事。如果那时我知道,我肯定会拼尽全力护住你。我真的很后悔放弃你,真的特别后悔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在你身边。”

那一段过往,李长俊竟然全知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以他的背景,想打听这点事儿不难。如果当时救我的人是李长俊,我是不是也会投入他的怀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和子获给我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我对子获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臣服和迷醉,对他……从前根本没有任何感觉,现在只是有一点点感动。或许没有一个女人会对一个真心爱慕自己的男人不动容,但那于我只是一点点。

“你是为了报答他才和他在一起的对吗?”李长俊又问。

“不是。”我真的不是。报答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要以身相许。我为什么会跟子获在一起,这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我也想不清楚了。

李长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说:“以前我以为你只喜欢顾云飞那样的。现在你既然可以接受邢总这样的,你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我。我比他更适合你。”

他的这句话让我对他刚刚产生的一点点感动荡然无存了。他凭什么觉得他有机会?是因为以前我在他心里是无懈可击的,现在他知道到我跟了子获,以为找到了缝隙,以为我是个可以买得动的女人,在他的心里已经不自觉地开始轻贱我了。我冷笑着问:“你凭什么觉得你比他更适合我?”

“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给不了你的,我也能给你。比方说,我可以娶你。”

他语气里充满着自信,以为他说能娶我我就会感激涕零地投入他的怀抱。我讨厌他这份自以为是!我讽刺地一笑说:“李长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被邢子获用过的女人,我是他的二奶!你娶我?你是想让你父亲每次见到邢子获的时候就想起他的儿媳妇曾经被这个男人用过吗?你也不怕让你们整个家族蒙羞!”我的语气极度刻薄,我相信他一定会很不舒服,甚至可能愤怒。

果然,他沉默了。过一会儿又开口说:“你是担心这些吗?我想做的事,我父母拦不住我。我能为我自己的事儿做主。”

他的坚持让我无语,我只能把话说得更刻薄。“你敢惹邢子获吗?你敢伸手去抢他的女人?”

“我们两家生意往来很多,我相信他不至于为了这个真的跟我们翻脸。只要你愿意,我有把握带走你。”

他的话再一次刺痛了我。是啊,连李长俊都知道我也就是邢子获的一个玩物,无足轻重。我心中的一腔痛楚无处发泄,便对着电话大声喊着:“可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也不会离开他。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我抱着手机痛楚地躺在床上。我真的在子获心里无足轻重吗?我不相信。可是在他那样的男人的世界里女人又能有多重?面对利益,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放弃我。心中一阵钝痛,努力安慰着自己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离开他了,还计较这些干嘛?算了吧,随他吧。

手机又有信息进来,还是李长俊。“我不会放弃的,我等你离开他。”

我看着这信息,真的很无奈。算了,也随他吧。

中午,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我正在床上躺着,子获却回来了。

看见我躺在床上便伸手摸摸我的额头问:“不舒服?”

“没有,有点困。”我回答。

“上午打你电话怎么一直占线?”

“和小唐讨论案子呢。”我撒谎说。

“别睡了,收拾收拾带你出门。”

“去哪儿?”我坐起来问。

“杭州。”

“怎么突然要去杭州?”

“你不是说你没去过西湖吗?带你去。”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没去过西湖,可我不记得对他说过。

子获笑了笑说:“西湖的波太明,秦淮河的水太暗。”

我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来了。这么久之前说过的话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他还记得。

我还在发呆,鼻子被他刮了一下。“赶紧的,一会儿何秘书送我们去机场。”

我连忙爬起来收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抱怨:“干嘛不早点通知我?”

“今天早上突然想起来了。上午给你打电话一直占线,开完会我就直接回来了。”

“去几天?”

“明天就回来。”

“就去一晚上啊?”我有些失望。

“明天是中秋节,我得回家过。今天先提前跟你一起过个节。”

“哦。”中秋佳节就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可不是得回家嘛!一股酸气从心底窜上来,本来兴致勃勃地期待着的西湖之旅也意兴阑珊了。

“每年中秋节都得去我爸那儿,子瑜也不在国内,我得去陪着老爷子过节。”

原来是回爸爸那个“家”,而不是回那个“家”。我顿时心里的酸气立减,拎着两条裙子问子获:“那件好看?”

“都行,就去一晚上,简单点。”他说着便下楼了。

50. 不乖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素闻西湖的美,晴时潋滟,雨时空蒙。

我们到了西湖已经近黄昏了,天气还算晴朗。日暮中的西湖,波光粼粼,杨柳依依。湖面很平静,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

子获带着我坐上了游船,我依偎在他身旁,感受着微风拂面地惬意。远处朦朦胧胧地看见断桥和白堤,让我不由得想起白娘子。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那我和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前世修了多少年才得来此刻的相伴?

我转头去看子获,他正看着远方出神,薄唇紧紧的抿着,神情平静而恬淡。我看着他的侧脸,那轮廓让我着迷,鬼使神差的,我竟吻上了他的唇。

“哎,干什么?”子获明显地被吓了一跳,皱着眉压低声音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耍流氓!”我回答,伸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的唇留在我的唇上。

他做贼似的草草地在我唇上吻了一下便扭开了脸。

看着他那假正经的样子,我心里得意极了。笑着附在他耳边说:“害羞了?又不是没亲过。”

子获皱着眉头小声说:“大庭广众的,注意影响。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矜持。”

我嬉笑着说:“你难道不知道每一个伟大的爱情故事都是从耍流氓开始的?白娘子故意下雨骗许仙的伞,祝英台十八相送百般挑逗梁山伯,牛郎偷织女的衣服。”我有意的避开了孟姜女哭长城,因为那时我觉得这样悲壮的生离死别是不会发生在我和子获身上了。可转头想想,那三对情侣又有什么好下场?

子获看着我,牵了牵嘴角,没有说话,只是把我的手捏在手心里把玩,从拇指搓到小指,再从小指搓到拇指。

下了游船,我和子获沿着湖边漫步,寻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坐在湖堤上。

我靠在子获身边,看着破云的落日在湖面上投下一串金色,远山朦朦,柳丝垂绦。那一刻真的希望可以让时间静止,就让我这么一直依偎在他身旁美好下去。如果时间不能停下来,那么就让我在这样的美好里死掉也好。

“真希望现在来一个惊雷,咔吧一下把我们劈死。”我幽幽地说。

“嗯?”子获疑惑地皱着眉头看着我。

“或者咱俩一起掉水里淹死。”我又说。

他抽抽嘴角说:“这点水淹不死我。”又皱了皱眉问:“你好好的怎么突然想死?”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那样就可以永恒了。”

子获转过头看着我,眸色如这暮色一样温柔醉人。“观儿,想和我在一起不用死。你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他的声音柔和而低沉如这西湖的水一样,几乎要将我溺毙。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冒出水面,寻回自己的心神,甜甜一笑说:“我才不死呢!我这大好的年华,我要奔向自由,奔向新生活啦!”说完我便站起来向前奔去,我要远离那让我迷醉的感觉,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它几乎吞噬掉了我所有的斗志。

晚餐子获带我去楼外楼吃的。我戳着一块西湖醋鱼说:“一点都不好吃,还不如陈姐烧的糖醋鱼好吃。”

子获笑着说:“看样子我要给陈姐涨工资了。”

“关键是一点儿都不浪漫,我还以为会有个烛光晚餐什么的。”我毫不掩饰心中的失落。

“烛光晚餐,”子获嗤笑一声说:“关了灯给你点根儿蜡不就行了。”

“那怎么一样?你见过谁烛光晚餐吃东坡肉?”我用筷子插着一块东坡肉放在他碗里说。

“那你觉得怎么就浪漫了?”子获咬了一口我夹给他的肉说。

“嗯……”我搜索着在小说和电视里看到的浪漫场景说,“肯定要有鲜花,红酒,烛光晚餐,得是西餐。最好还有个总统套房什么的,床上要撒满玫瑰花瓣,还要一起喝着香槟泡个泡泡浴。要有音乐,一起跳个华尔兹,不会跳华尔滋,贴面舞也可以。”

子获不屑地一笑,说:“这就是浪漫?瞎耽误功夫。我看还不如吃饱了上床睡觉。”

和这样的人根本聊不到一块儿去,我也懒得在理他,便闷着头吃饭。

果然吃得很饱。我们俩溜达着回了酒店。

一进房间,我便一头扑到床上,让我酸痛的脚和饱胀的胃能得以休息。

子获也在我旁边躺下。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捅捅我说:“怎么现在不耍流氓了?”

我转过脸看着他说:“你不是让我矜持嘛!再说,在您邢总面前耍流氓,那不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嘛。”

子获挑挑眉,邪魅地一笑说:“那我今天就耍个流氓。”

我晚餐吃得太饱了,他这样来势汹汹地扑过来,非把我压吐了不可,我连忙向旁边一闪避过了他。同时脑子里也闪过一句话“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心里一酸,便脱口而出:“你哪天没耍流氓?”还好及时咬住了嘴唇,没把那句话也秃噜出来,否则他一定会以为我想让他离婚娶我。

子获停下了正要捉我的动作,抬起头眼神定定地看着我。

我一阵心虚,难道我没说出口的话也能被他看穿?连忙掩饰着上前抱着他,笑着说:“可是我喜欢啊。”

子获牵了牵嘴角,淡淡一笑,下了床坐在沙发上抽烟。

“告诉你那个朋友,十一放完假可以去上班了。”他突然说。

“嗯。”我答应着,偷眼观察着他。

他脸色平静,又说:“国庆节婷婷回来,我得回去住。你想去哪儿玩,我给你安排一下。”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呆着。每天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大门口等着你回来。”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反正就是说出口了。

子获愣了一下,沉声说:“别闹。”他声音严肃,脸色却是温和的。

我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便蹭过去坐在他身旁说:“逗你玩的。你不用管我了,我可以去找婉贞玩。国庆节赵明诚肯定回家去了,婉贞也没什么事儿。”

子获想了想说:“那也行。”

他终究不是我的。小时候同桌小胖的爸爸从香港给她买了一支可以闪光的自动笔,我很喜欢,但也只能在她不用的时候我才可以用用,她需要的时候我就必须还给她,不能动手抢,因为那是人家的东西。

子获也是人家的老公和爸爸,人家需要的时候我就必须还回去。刚才的行为无异于动手抢,这样的举动令我羞耻,我发誓在剩下的这段日子里绝不会有下一次了。

然而这样的誓言是苍白无力的。因为爱上了,便无法控制地想要占有,强行用道德和伦理去压制,只会让欲念更加疯长。

“小东西,想什么呢?”子获揉揉我的头发问。

“没想什么,吃多了撑的慌。”

“嗯,是吃得不少。”子获宠溺的笑着说。

见我还是闷闷不乐,他又说:“要不咱俩浪个漫?”

“嗯?”

“一起洗个澡。”他说完便把我抱起来推进浴室。

“不要!不一样的,是一起泡个泡泡浴不是洗澡。”我抗议着。

“都一样。”子获笑着拉扯我的裙子。

“不一……”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唇吞没了。

他封住我的唇,不让我说话,直到他脱下我的裙子,直到温热的水打在我们的身上,他的唇才离开。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叫了一声:“观儿,”

我也看着他,那一刻,我的心智无比软弱,我真的怕他再说挽留我的话,我会答应他。

然而,他开口了,却说了句:“乖一点。”

我的鼻子一酸,子获,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不乖了?就是因为刚才我说会在家里等你回来?

我没有顶嘴,而是扯出一个甜甜的笑,应了一声:“嗯。”

那一晚他没有再说挽留我的话,或许他也因为抛下我而难以启齿吧。

51. 老茧

从杭州回来,子获把我送回家就离开了。我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恹恹的。本来想给陈姐放假让她去看看儿子,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拗不过她,便由着她了。

过节了,阖家团圆的日子就突然有些想家。便给家里打了电话。家里过节总是很热闹,过节收礼除了当官的就数老师了。王老师也算桃李满天下,逢年过节在读学生家长的礼物不能收,可是已经毕业的学生来看她就不好推脱了。打电话无非就是听王老师炫耀她的那些得意门生来看她了。违心地拍马奉承一番,又问了问哥嫂的情况,知道哥哥今年生意很不错,接连接了几个工程,回款也都不错,大有发达之势。我知道那绝非运气也绝不是我哥有本事,不过是子获的关照而已。

挂了电话心里舒服了一点,下楼去看看陈姐。陈姐正在准备晚餐,貌似很丰盛。

“陈姐,不用太麻烦了,晚餐随便吃点就好,没胃口。”我说。

陈姐笑笑说:“先生交代了,他不在家我们也要好好过节。”

我笑笑不置可否,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电视。

门铃响了,反正不可能是子获,我也懒得动。陈姐去应门,好像是一个男的,反正不是子获。他的声音我一百米之外都能分辨出来。

“关小姐,邢总让人送东西来了。好像是大闸蟹,听说是特供的。”陈姐喜滋滋地拎着一篮螃蟹对我说。

我心里一暖,无论他在哪里,心里还是想着我的。我看了看一共四对,便对陈姐说:“子获也不在家,这么多咱俩也吃不了啊。”

陈姐想了想,试探着问:“要不叫徐小姐过来?”

我想想也好,婉贞估计也是一个人在家过节,于是便给婉贞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阵子才被接起。“婉贞,你干嘛呢?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晚上到我家来吃螃蟹吧。”

婉贞犹豫了一下说:“我就不过去了,我晚上有点事。”

我以为她怕子获在家不好意思过来,便说:“有什么事?家里就我和陈姐,他不在。你别告诉我赵明诚今天陪你过节!”

“他呀,早就回去在他老婆身边尽孝了,哪儿顾得上我呀。”婉贞冷笑一声说。

“那你就快过来呗,咱俩一起过节。”我坚持邀请她。

“那好吧,我收拾一下就过去。”婉贞答应着。

婉贞来了,一袭长裙,美得像个芭比娃娃。晚餐也很丰盛。美人,美食,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赵明诚国庆节不过来吧?”我问婉贞。

“怎么可能过来,他得陪老婆孩子回老家。”婉贞牵牵嘴角说,“不过这段时间他心情不错,喏,还专门给我买了这个作为过节的礼物。”婉贞拎出脖子上的项链说。

“不错,tiffany的。赵明诚对你挺好的。”我笑着说。

“还不是因为你家邢总给他介绍了一个工程,听说能赚二百多万呢。”婉贞叹了一口气,感慨地说:“不过就是送你去个医院而已,你在邢总心里可真值钱啊。”

我心里一阵又软又暖的感觉,提前陪我过节,专门派人给我送来了螃蟹,子获心里还是在意我的。想着这些,思念便又泛滥开来,可是一想到他正在陪着那个大人物吃饭,便也不敢打扰他。可整个人便有些心不在焉了。

婉贞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看向手机。

“等你家赵明诚的电话啊?”我问。

“没,没有。”婉贞红着脸否认着。刚说着,她的手机就有信息进来,她连忙拿起来看。

我看着婉贞抿着嘴笑着回复短信,那表情这么熟悉,就像……我当年回复顾云飞的信息一样。

“赵明诚给你发信息了?”我问。

“不是。”婉贞随口回答。

我一怔,试探着问:“那是谁啊?”

“一个朋友。”婉贞笑笑回答。

“什么朋友?男的?”

婉贞被我问得有些难为情,小声说:“就是一个网友。”

我有些担心,提醒着:“婉贞,你别乱来。这要是让赵明诚知道了,你麻烦就大了!”

“我和他没什么,就是聊聊天。”婉贞掩饰着说。

“还没什么?你这都满眼含春了!多长时间了?”

“就认识半个月。”

“你自己小心点,千万不能让赵明诚发现了。”

婉贞苦笑了一下,喝了一口红酒,说:“小关,这种没有爱的日子真他妈的难熬。”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和子获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我也说不清楚。正琢磨着,手机便有短信进来,是子获。我连忙拿起来查看。

“大闸蟹吃了吗?”

“嗯,正在吃。我想你了。”我回复。

过了半分钟他回复:“乖一点。”

我的心一下子酸得发疼,我怎么就又不乖了?就是因为我说我想你了?我想你都不能说了吗?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你家邢总的信息吧?他现在正陪着他的老婆孩子吧?”婉贞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说,“你这就受不了了?以后难受的日子多着呢!有一天你的心尖磨出老茧,就不会疼了。现在赵明诚怎么对我,我都不在乎了。”

我心里暗暗地叹息,不用等到我的心尖磨出老茧我就要离开了,这样的难受不会再有了。我可以找一个属于我的男人,一个可以在任何时间打电话的男人,一个在年节里陪在我身边的男人,一个我可以在他面前不乖的男人。可是,我会爱这个男人吗?如果不爱,我会幸福吗?

那一晚,婉贞喝醉了,我送她回了家。我也微醺了,带着对子获不能说的思念入睡了。

第二天上午,正在电脑上听歌,又有人来了。这次送来的是一部手机。我拿出来才摆弄一会儿,子获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手机喜欢吗?”子获问。

“喜欢。为什么送我手机?”我问。

“这部手机是专门接我的电话的,我不喜欢听到占线的声音。”他说。

“那这部手机电话号码多少?”我问。

“你不需要知道,我知道就可以了。这部手机只能接我的电话。”

“我知道了。”我悻悻地说。

“在家干嘛呢?”他随口问。

“听歌呢。”

“听的什么歌?”

我的心突然又有了恶念,我对着电话用可怜巴巴的声音唱着:“一只哈巴狗,坐在大门口,眼睛黑黝黝,想吃肉骨头。一只哈巴狗,坐在大门口……”他不是不让我说想他吗,我可一句都没说。

子获在电话那一端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假期过去,我就回去了。乖一点。”

又是乖一点!装狗都不行?我在心丝丝地疼着,对着电话“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几天,子获没有再打来电话,只是每天都派人来送这样或那样的东西给我。

李长俊倒是一天要发好几条信息,打好几次电话。只是我从来都没有接听他的电话,也没有回复过。尽管如此,还是挺让人心烦的。

52. 别走

十一假期过去了,子获回来了。一进门便把我圈在怀里,看了又看,亲了又亲。

“这几天想我了吗?”他问。

“没想。你不是不让我想你嘛,我一直很乖的。”我赌气说。

子获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说:“观儿,你太敏感了。”

我心中腹诽:我敏感吗?你才敏感好不好!我只是说我想你了,你就以为我企图让你回来陪我,就命令我要乖。我乖了,你又觉得我敏感,你到底想怎么样?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其实我和子获都不是很敏感的人。只是因为在意,一风吹,一草动,都会惊心动魄;因为在意,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妄生出那许多的纠结揣测。

无论如何,他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还是和他欢欢喜喜地一起吃了晚饭,跟他汇报着我和婉贞一起逛街看电影,和陈姐学习做家常菜……只是一个多星期没见,却感觉攒了好多话要和他说。

吃好饭,我便去洗澡了,想早点和他好好厮磨。

洗好澡,我正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一抬头看见子获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我做倒计时的那个本子。

“你干嘛随便动我的东西!”我心里一急,便伸手去抢。

他手一缩,冷笑着说:“在我身边,你就这么煎熬?”

我的眼圈一下就红了,我能告诉他我是多么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吗?我不能说,既然我决定离开,又何必说得那么缱绻呢。

我忍着眼泪说:“生活总是要有个目标的。”

他把本子往床上一扔,那脸上的表情冷得吓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逼视着我说:“你的目标就是离开我?嗯?”

我没有答话,避开他的目光,从床上捡起那个本子,躲进了书房。关上门默默流着眼泪。

子获没有进来找我。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他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生气离开。我心里一阵一阵地疼痛,我宁愿他留下来发脾气,宁愿面对他的暴怒,也不想被他离弃。

我下了楼,坐在沙发上,看着大门口,一直等着他回来。我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望眼欲穿。

晚上十点了,子获还没有回来,也没有来电话。我真的很后悔,盼了那么多天,总算回来了,干嘛要惹他生气,为什么就不能说点好话哄哄他?可是如果再重来一次,我能告诉子获我舍不得他吗?这样他会不会就不放我走了?

我犹豫再三,还是拨打了他的电话,可是却没人接听。又拨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这是第一次他不听我的电话,子获真的生气了,不再理我了!

我的心里一阵烦痛,冲到楼下在钢琴上胡乱地弹着,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弹了些什么,直到大滴的眼泪止不住滴落到琴键上。

午夜了,子获还没回来,他或许已经在什么地方拥着谁入睡了。我不敢再拨打他的电话,俯在琴键上无声地啜泣。哭了很久,我累了就不知不觉地蜷缩在沙发上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朦胧中我似乎闻到了熟悉的烟草味,又听到一声叹息,紧接着就被抱了起来。

我睁开眼睛看到子获正抱着我上楼,他回来了,又把我抱在怀里了。我眼眶一热,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呢喃着:“子获,子获,你回来了。”

子获没有答话,把我轻轻地放在床上便准备离开。他这是还要走吗?我心里慌极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带着哭腔说:“子获,别走,别走……”

“我不走,我去洗个澡。”他俯身轻轻地拍拍我的手安慰着。

我见他想挣脱我的手,便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我不能让他再走了。我哭着哀求:“子获,你别走,对不起,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别走……”

子获伸手一下子把我紧紧地抱住,动情地说:“好,我不走,我不走,你也不走了好吗?”

我这才想起来,子获离开是因为我执意要离开。我不敢答应他,我怕我草率的一个点头,会被当作承诺。

我看着他,抱着他脖子的手不自觉地就松开了。

子获看着我,眸色中的的热切一点一点地退去,抱着我的手也放松了下来。

他的手松了,却让我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我连忙伸手用力地搂住他的脖子,狂乱地吻着他的下巴、脸颊和嘴唇。

子获长长地叹息一声,又把我紧紧地拥入怀中,在我耳边喃喃地说:“观儿,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拿你怎么办?”

我们两个谁也没有再说话,彼此心里都清楚,自己想说的话,都是对方怕听见的。只有用身体疯狂的纠缠来封印那呼之欲出的话语。

第二天,子获去上班了。小葛给我打来了电话。

“小关,太惊人了,我这才离开了不到二十天,公司变化太大了。”小葛用夸张的语气说,“孙胖子不在了。”

我的心一惊,连忙问:“什么意思?”

“滚蛋了呗!听说头一天一点征兆都没有,第二天就来收拾东西灰溜溜地走了。听知情的人说,他回老家了。”电话那一端小葛的声音透着愉悦。

“那现在什么情况啊?”我问。

“新来的张总,可年轻可帅呢!”看小葛的这个八卦劲儿,我知道她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也放心了。

“小关,我现在是内贸部的负责人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感谢邢总。”

“那就好好的工作呗。”我笑着说。

“必须的!小关,明晚咱们一起吃个饭,聊聊天吧。”

我心里也很压抑,也想找个人聊聊,便答应了。

晚上子获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大束火红的玫瑰。

“给你的。”他把花往我手里一塞说。

“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给我买花?”我有些不解。

“不是什么日子,就是想起来还没给你送过花呢。”子获淡淡地说。

我看着他的脸色很正常,便也没多想,把花插了起来。

“我的那个朋友小葛给我来电话了,说孙胖子回老家了。”我一边摆弄那些花一边跟子获说。

“嗯。”他漫不经心地答应着。

“她说新来的张总很年轻很帅。”我想让子获跟我多说几句话,便故意找话题。

果然,子获嗤笑一声说:“你朋友什么眼神?小张都三十好几了,还又年轻又帅?”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笑着说:“那要看跟谁比,跟孙胖子比,那肯定是又年轻又帅。要是跟邢总比,那肯定是远远比不上的!”

子获伸手敲了我的头一下,笑着说说:“你这小马屁精。”

我揉着脑袋靠在子获肩上,轻轻地问:“你把孙胖子的公司买下来了?”

“算是吧。”

“花了很多钱吧?”我又问。

子获笑了笑,眼神里有一丝不屑,说:“也没花多少钱。”

我想起小葛说孙胖子是灰溜溜地离开的,如果拿到了一大笔钱,他肯定不会是这样。

想着这事儿,我就心惊。这么短的时间内子获就能把孙胖子的公司弄过来,而且还没花多少钱,那一定是用了什么非常手段。他的手段还真是可怕!

正想着就听子获又说:“怎么,我要是花了很多钱你打算继续留下来还债?”

我急了,连忙说:“这怎么能轮得到我还债呢?要还也是小葛还,你把她扣下来好了。”

“哼,”子获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以为什么女人都能留在我身边?”

我还想说点什么,子获打断我说:“好了,吃饭了。”

53. 软肋

晚上躺在床上,子获突然说:“周末我陪你去逛街,想想去哪儿吧。我还没陪你逛过街呢。”

“在大理的时候不是逛过嘛。”

“那不一样。”

自从被李长俊发现我的秘密以后,我更加不愿意和子获到处招摇,便故意撒娇问:“老板还陪逛街啊,你不是已经给过我卡了嘛。”

他哼了一声,冷着脸说:“你这么喜欢这个称号?整天挂在嘴上!”

谁喜欢这个称号!可是不说就不是了吗?不过,反正也做不了几天了。

又听子获说:“不是什么老板,就是我和你。”

他和我!我的心微微地颤动着,小声回答了一声:“嗯。”

他和我,平等的两个人。这是后来我一直渴求的东西。可是这一生我和子获之间有爱,有恨,有扯不断的血脉,唯一没有过的就是平等。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他主宰,而我只有接受,无论是缠绵缱绻,还是生离死别。

第二天,小葛下班后我们在一家很有调调的西餐店吃饭。

“小关,本来以为邢总也就是跟孙胖子说句话,没想到他竟然为了你把这个公司买下来了。”小葛感慨地说。

“怎么是为我呢?不是为了你吗?”我笑着辩解。

“去你的!没有你邢总认识我是谁!”小葛笑着用手指戳着我。

我们俩调笑了一会儿,她喝着冰茶,问我:“小关,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跟着他?”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对她说了。“其实我和他是有契约的,就一年。从去年我离职的时候算起。”

“可是我看他对你这么在意,他能放你走吗?”

“他也没说不放。就是一直想让我留下来。”

“那你怎么想的?”

我想了想问:“小葛,你说我是应该留下来还是离开。”虽然心里已经有了选择,但是还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小葛也想了想说:“邢总也算对我有大恩,按说我应该站在他那一边。可是,小关,我还是觉得你不能留下。你在他身边,说白了就是个小三儿。现在有多少小三被人家老婆打得很惨,听说邢总的老婆也不简单,我真的挺担心你的。就算他能管得了他老婆不找你麻烦,可是这样一直下去,你怎么对你家里人交代?以后你万一跟他有了孩子,那就更复杂了。咱们其实还都算比较简单的人,应付不了那么复杂的生活。如果能脱身,还是离开吧。”

我一直以为小葛会跟小唐不一样,她会劝我留在子获身边。没想到她也支持我离开他。每一个真心为我好的人都看得很透彻,都认为我应该离开子获。就连李长俊都说即使我不接受他也应该离开邢子获。

而我自己,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不离开,尽管我的心里是那么的不舍,那么的难过。

周末,我决定和子获在附近的超市逛逛,买一些零食和日用品。我不愿意去商业区逛街是怕遇到熟人,城市虽大,世界却小,万一遇到熟人,我要怎样介绍子获。超市靠着别墅区,遇到熟人的机会很小。

我和他,他和我,在超市里慢慢地逛着。他推着购物车,我挽着他的手臂,就像超市里一对寻常的男女。可我的心里却生出不寻常的满足感。

我们还在超市买了一些食材,准备回去自己做饭。国庆节的时候我也跟陈姐学了几个家常菜,虽然算不得厨艺高超,但绝对到了能吃的水准。索性给陈姐放了假,让她去看她儿子去。

整个别墅只有我和子获两个人。我们钻进厨房一起做饭,他切菜,我掌勺。我们之间的距离始终在两米之内,只需抬抬眼角便能看到对方的身影。和他在一起,即便是柴米油盐,我也能嗅到旖旎的气息。

吃过饭,又一起窝在沙发上吃着零食水果,看那些无聊的电视剧。子获从不吃零食,也被我磨着陪着我一起吃。

这种居家的日子我觉得很舒服,我也看得出子获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周末便在两人的相守厮磨中度过了。

隔了几天,夜晚和他相拥着躺在床上,厮磨间,子获突然说:“这两天我们看场电影吧。都没跟你看过电影。你是想找个地方就我们两个一起看,还是去电影院?”

听了他的提议,我有些怔忪。他这是干嘛?送花,逛街,看电影,他是要把情侣间做的事都做一遍吗?所以,他已经做好分别的准备了,所以,这些天他没有再挽留我。我眼圈一红,捧着他的脸问:“子获,你要干嘛!不要这样,不用这样。”

我们最终还是选择去电影院。我记得那天和子获看的电影是《特洛伊》,就是著名的“两群疯子为了一个婊子的战争”。我们像普通情侣一般买了饮料和爆米花。

电影很不错,有血脉喷张的厮杀,也有缠绵悱恻的爱情。

看完电影,回去的路上,我想着电影里的情节,感慨着说:“女人可真是祸水!”

子获牵了牵嘴角说:“女人不是祸水。”

“那是什么?”我问。

他抿了抿嘴唇,温柔地看了我一眼,轻轻地吐出两个字:“软肋。”

软肋!谁的软肋?我会是他的软肋吗?还是……这个问题我不敢问,也无需问。我看着他,从他温柔的眸色里有了答案。

那时我们两个人都不知道这软肋两个字是多么的致命,戳不的,碰不得,甚至要豁出命去保护。

夜晚,我不停地回味邢子获口中的“软肋”,每想一下,心头便柔软几分,渐渐地便化作一汪春水。子获在身后搂着我,身体与我贴近,我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听到他一声满足的叹息,我的心便让我做得更加殷勤和虔诚。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放低自己去服侍他,讨他欢心,让他快活,不是为了那一纸合约,更不是为了那百万年薪,而是为了,爱!我爱子获!我发现我爱上了这个男人,深深地爱上了!

这个发现让我激动万分,泪流满面。

子获看见我脸上的泪水,把我揽入怀中,吻着我说:“观儿,你要是不喜欢,不用这么委屈自己。”

“我喜欢。子获,”我很想说“我爱你”但还是忍住了,说了一句:“抱紧我……”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

54. 花束

无论多么舍不得,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飞逝,转眼到了十一月,我的生日。

我没有告诉过子获那天是我的生日,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知道。

早晨,他像平常一样起床,吃早餐,然后在沙发上看一会儿报纸。好像完全不知道是我的生日。一直等到他上班的时间,他还是没给我说生日快乐。

我心里很失望,闷闷地送他到门口。他突然转过身,伸手捏捏我的脸说:“瞧你那样!今天哪儿都不许去,等着我。晚上带你出去吃饭。”

原来他知道的!我心头雀跃,踮脚在他脸上吻了一下,说:“那你早点回来接我。”

“嗯,我走了。”子获说着便出了门。

子获走了不久,我正在阳台上侍弄那几盆水仙花,便听见门铃响了。

陈姐去开门,便听见她喊我:“关小姐,有人送花来了,让您签收一下。”

我开开心心地奔到门口签收了花束。接过花束,我才发觉子获的用心。这次的花不想上次那样艳俗地一大捧,而是十一支白玫瑰配着小绿菊,又点缀了几株淡紫色的情人草,很有品味。我猜这是经高人指点了。

“是先生送来的花?”陈姐问。

我笑着点点头说:“今天是我生日。”

“哎呀,我都不知道。要不早上就给你煮长寿面了。”

“没关系,子获晚上带我出去吃饭。”我摆弄着手里的花掩饰不住心里的喜悦。

花上还有一张卡片,我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什么跟什么嘛?他倒是曾经沧海了,可我却不是他的巫山云。唉,没文化真可怕!

我满心期盼地在家里等待着子获来接我,只觉得时间过得真慢,长日漫漫真得很难熬。熬不住了,便去小区里的超市逛逛。

我的手霜快用完了,我在货架上正随意地挑选着手霜,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身一看,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惊得声音发颤。

“想亲口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李长俊笑着说。

“谢谢。你说完了,可以走了。”我连忙说。

“关观,我专门跑来看你,你就不请我去家里坐坐?”

“邢子获在家里,不方便。”我冷着脸回答。

李长俊微微一笑说:“现在邢总应该在我爸的办公室里,中午他们应该会一起吃饭。”

我被他揭穿有些恼怒,人便尖刻了起来。我讥讽地笑了笑说:“原来你也就敢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来。”

他的脸色变了变,又微笑着说:“如果你愿意,我任何时候都可以来。”

“陪我喝杯咖啡吧,就一杯咖啡。”他请求着。

我知道,如果我不答应他,他会继续纠缠,便说:“好吧,喝完咖啡你必须离开。”

“嗯,我保证。”

我和李长俊到小区门口的咖啡厅点了两杯咖啡。如果不是咖啡太烫我真的想一饮而尽,然后赶快走人。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我对他的突然造访有些生气。

李长俊一笑说:“邢总的行宫虽然很多,但这一个月他除了回家只来过这里,猜也能猜出来。”

他竟然跟踪子获!他说子获只来过我这里,那么说子获真的没有其他的女人。

“我送你的花喜欢吗?”见我不说话,他勾勾唇问。

那花是他送的!其实我就应该想到子获没有这样的品味。那花我真的很喜欢,可又不愿意让他看出来,便淡淡地说了声:“还行。不过以后不要再给我送花了。”

“好。”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推到我面前,“送你的生日礼物,打开看看。”

我看到盒子上是卡地亚的标志,便又推了回去说:“我不要,什么都不要送我。”

“我挑了很久,你看都不看一眼吗?”他的神情有些受伤。

“不想要,就没必要看。”我扭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为什么,你都能接受邢总,却不能接受我?我们年纪相仿,有相同的教育背景,我是家里的独子,以后我家的产业都是我的。我哪一点不如他?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谈恋爱,可以娶你,可以给你婚姻作为保障。为什么你宁愿这样无名无份地跟着他也不愿意给我一点机会?关观,离开他,到我身边来。”

李长俊的话很客观,换做任何人或许都会认为与子获相比他绝对是更好的选择。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太迟了。”

“不迟!”李长俊的脸上露出了喜色,激动地说:“关观,我不介意你跟过他,我真的不介意!让我们慢慢的交往,可以先从朋友做起。”

我心中叹息,他竟然误解我的意思。看来我必须跟他说透彻。

“李长俊,上次你问我爱不爱他。现在我告诉你,我爱他,非常爱。”我一字一句地说着,我看见他眸色中的激情一寸一寸地碎裂,心中也产生了一丝不忍,便又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想找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就像祝岭说的,只要你愿意转身,有的是女孩儿等着你成全。”

李长俊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他爱你吗?”

我的心被他这一句拷问戳得生疼。子获爱我吗?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但是他是不是爱我呢?我不知道。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长俊又说:“他女人多得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我怀疑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而我知道,我爱你。”

我从来都不认为“我爱你”这三个字是可以这么草率地说出口的,而我也真的不想再跟他继续聊下去了。可是有些话不说清楚他还会找上门来,如果被子获撞见,我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他才会放弃,眼下只能用缓兵之计了。我想了想,尽量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李长俊,你确定是爱我吗?或许你只是爱着你当年的感觉。这样吧,到新年之前,你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给我发信息打电话。如果到了元旦,你还认为你爱我,那我就愿意考虑一下。”

“真的!”他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眼中满是喜悦。

我慌忙抽出手,故作认真地说:“在此期间,不要找我,不要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我希望你能真的给自己一段冷静的时间。”

“好。过完新年我来找你。”

随便他吧。反正不到新年我就要离开了,之后换个号码,他也找不到我了。我一口干了桌上的咖啡,说:“咖啡喝完了,我要走了,你自便。”

出了咖啡厅我便急急地往家逃,刚走两步,便又有人在身后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我惊得魂魄都要飞出来了!

我缓缓地转过身……

55. 露珠

我缓缓地转过身,看见婉贞正娇笑着看着我。

我伸手拍拍胸口,安定一下我惊魂未定的心。

“做什么亏心事了,吓成这样?”她挑挑眉揶揄地说。

我白了她一眼说:“我能做什么亏心事?”

婉贞一边挽着我的胳膊一边说压低声音说:“还不承认,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别瞎说!”

“我看见你俩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婉贞脸上满是暧昧的笑容,“那是地产公司李总家的公子吧?赵明诚带我出去应酬的时候我见过,一表人才,还是咱们校友呢!你在跟他约会啊?”

“别瞎说!我和他就是同学。”我连忙解释。

“骗谁呢?他是建筑系的,你是外语系的,你俩怎么个同学法?”婉贞撇撇嘴说。

“我真的跟他没什么。”

“我可提醒你,以后跟他约会找个远点的地方。你这要是被邢总撞上了,那不又得是一场血雨腥风啊!”

“婉贞,我真没跟他约会!是他一直追着我不放,我没办法!”我急着辩驳。

婉贞睨了我一眼,酸酸地说:“你说你这小妮子哪儿好啊?邢总把你当宝贝,现在李公子又追着你不放。要说漂亮,那漂亮的女人多着呢!就邢总以前那个雪……”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大概是觉得失言了,连忙又说,“哎呀,反正我真想不通。”

“雪什么?是他的女人吗?”我急切地问。

“唉,都过去了。”婉贞含糊其辞,又说:“小关,我还是劝你一句。邢总和李公子都是很有实力的,可也都不是好惹的。你可千万不能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这么玩儿,惹恼了哪个,都能捏死你没商量!”

“我没有!真的是那个李长俊缠着我不放。我都拒绝他了,他竟然找到这儿来了。我要是不跟他喝这杯咖啡,他就要去我家坐坐!我没办法。”

婉贞大概是看出我的神情不假,便说:“就算是这样,这俩人之间你必须了断一个。你要是不想跟李公子,那你就跟邢总说他老缠着你,让邢总想办法把这事儿处理了。虽然这么做有风险,但是总比让邢总自己发现强。你要是想跟李公子,你就逼着邢总离婚娶你,他肯定做不到,逼得他烦了,就放你走了。那时候你就可以去找李公子了。”

我心里烦得很,挥了挥手说:“我找什么李公子!你别瞎操心了,我自己有办法。你赶快回家吧,我也回去了。”

挥别了婉贞,我快步跑回别墅。一进门直接冲向那个花瓶,把那束白玫瑰抽出来扔进垃圾桶,又指着垃圾桶对陈姐说:“陈姐,你去把它给扔了,扔得远远的。”

陈姐疑惑地问:“为什么呀?这花多好看啊!”

“让你扔你就扔,我不想看见它!”我皱着眉头,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陈姐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声问:“这花儿不是先生送的?”

我点点头,低声哀求说:“你别告诉子获。”

“我知道,我这就去扔了。”陈姐应着便拿着垃圾袋出去了。

这惊心动魄的一上午,我的心脏都要超负荷了。午饭也没有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菜就完事了。

睡好午觉起来,接着侍弄我的水仙花,门铃又响了!我的心脏都要爆炸了,不会是李长俊又在搞什么状况吧?

我连忙去开门,见是何秘书,我松了一口气。

何秘书递给我一个大盒子,对我说:“关小姐,这是邢总让我给您送过来的衣服,他亲自选的。请您换好,稍后邢总会来接您。”

我拿着盒子往楼上走,心想这是子获亲自挑的,他挑的衣服我穿上会不会像一盘西红柿炒蛋啊?

我回到卧室打开盒子,那是一件长达脚踝的长裙。粉色软缎打底裙,那粉色浅淡而明快,外面罩着烟粉色的薄纱裙,垂感非常好。肩部和袖子都只有那一层薄薄的纱,透视感很强。那烟粉色也是极淡的,薄纱上还缤纷地满绣着娇俏的小花朵。当真是一条艳俗的裙子!跟我想象的晚礼服差距甚大,倒像那种杂志上模特街拍的裙子。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老板让穿什么就穿什么吧,好歹还不是我想象的西红柿炒蛋或者胡萝卜炒青椒。

我勉强地穿上,站在穿衣镜前,只看了一眼便惊住了。这裙子真的很美,美得如朝阳晨露,娇花照水。我的心情一下雀跃了起来。我开始打扮,把头发在脑后精心地挽起来,又贴了一个闪钻地发饰,又戴上那副“春带彩”,再画了一个淡妆。其实我本来也不擅长化妆,只扫了几下眉毛,点了些唇釉,刷了点胭脂。

我站在镜子前呆呆地看着自己,我一直都纠结于无法把晚礼服穿得如“百合花”那样优雅,却从来没有想过其实晚礼服并不适合我。

子获却一直知道。

陆莎就像夜晚耀眼的星子,而我却是清晨晶莹的露珠,我和她从来就不同。

这子获也知道,而且显然他是喜欢露珠的。

我的内心突然就释然了,不再去纠结他曾经的女人,无论那是百合、玫瑰还是茉莉都与我无关。因为我不是他摘下的花朵,而是他掌心的露珠。

可那时我却忽略了,露珠才是最见不得太阳光的。

正发呆,突然觉得腰上一紧,有一只手臂揽住了我。我在镜子里看到了子获。

我听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好看!真好看!”

我羞涩地看着镜子里和我紧贴的子获的脸,说:“这衣服太好看了,谁穿了都好看。”

“你穿最好看。比画册上的模特穿着都好看。真像一朵小花,活色生香!”

我的背紧贴着他,感受着他胸口的起伏,急促的呼吸擦着我的发顶。我不敢再停留在这个姿态,连忙转过身去,面对着他。

刚才他在我身后,被我挡住了,我这才看见子获一身正装,把他高大的身材衬得更加英挺。更夸张的是,他竟然去理了发!

“你穿得像个新郎官,这是打算去谁的婚礼上砸场子吗?”我打量着他笑着问。

“怎么,你不喜欢?”他睨了我一眼问。

“喜欢!”我说着拎着身上的衣裙转了个圈,问:“怎么样,能给你撑门面吧?”

他勾唇一笑说:“真漂亮!”

我得意地挽着他的胳膊说:“就咱俩这样一亮相,管他谁的婚礼都能砸个稀巴烂!”

他用手敲了一下我的头,牵牵嘴角说:“淘气!走吧。”

“真去砸场子?”我眨眨眼睛问。

“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他又敲了我的头一下,“外面冷,披件大衣。”说着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大衣,搭在手上。

56. 浪漫

何秘书开着车,我靠在子获身边小声问:“咱们去哪儿啊?”

他笑了笑说:“到了就知道了。”

车子终于停在一个酒店的门口,我跟着子获下了车,一进酒店豪华的大堂便看见一个巨幅海报。

那是一对新人甜蜜的婚纱照,上写着张志强先生黄采薇女士新婚志喜。

我紧紧地挽着子获,小声问:“这个黄采薇是你以前的女人?”

“谁?”他皱着眉疑惑地问。

“新娘啊。”我指指海报说,“你真是带我来砸场子的?”

子获看着我,一脸的哭笑不得,伸手又敲了一下我的头说:“你脑子看来是真有病!”

我怒目注视着他,他这喜欢敲人脑袋的毛病还真可恶!一会儿功夫被他敲了三次脑袋,我今天是冲撞了哪路神灵?长期这样敲下去,还没等我老了,就先痴呆了。

“人家都看着你呢。”子获笑着睨我一眼,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我向左右看了看果然有几个酒店的工作人员在向我们行着注目礼。我脸一红,快步跟着子获进了电梯。

电梯一路到了顶楼,出了电梯,转个弯就是一个房间的大门。门口有一位酒店的工作人员在等候。见到我们便连忙打开门,恭恭敬敬地说了声:“邢总,请。”

我跟着子获走进门去。

哇哦,这房间太漂亮了,比子获的家都要豪华!我兴奋地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光着脚丫在房间里奔跑。

靠窗的一个案几上放着一大束玫瑰,火红娇艳,我数不清有多少朵,但一定是三位数以上的。

“哇,我只有在电视里才见过这么大束的玫瑰花!哎,你是怎么抱上来的?”我兴奋地问子获。

他抽了抽嘴角,没有回答。

“哎呀,还有钢琴呢?这个是什么?是壁炉吧?真的假的?现在不都用空调了吗?”我奔过去好奇地蹲下,恨不得把头伸进去看个究竟。

我在房间里仔仔细细地转了一圈,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毫不掩饰我这没见过世面的嘴脸。可是看了一圈却没找到卧室,我有些失望,问子获:“这房子没卧室啊?今晚咱们是不是吃完饭还得回去?”

子获浅笑着对我说:“在楼上。”

我这才赫然发现一个巨大的旋转楼梯就在我面前,我怎么就没看见呢?我马上兴奋地往楼上跑。

“穿鞋,地上凉!”子获拎着我的高跟鞋追着我。

房间里有地毯,但大理石的楼梯上却没有地毯。我顾不得理他,快步跑到楼上。

楼上有好几间卧室,都是套房,我终于在最大的那间卧室里看到一床的玫瑰花瓣!

我的眼睛有些朦胧了,转过身,子获就站在我身后。我上前一步,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

他一手抱着我,一手提着我的鞋,说:“这就是你想要的浪漫。总统套房也有了,鲜花红酒也都准备了,等一会儿还有烛光晚餐。喏,你要的一床花瓣。泡泡浴的东西也都让人准备了,还有香槟。音乐我也找人挑好了,不过我可不会跳华尔兹,随便跟你摇晃两下还行。怎么样,还满意吗?”

“满意……”我在他怀里撒娇说。

“看看还缺什么,我让人马上去准备。”他吻吻我的额头问。

我转转眼珠,笑着说:“还缺呀,还缺一个帅哥来跳脱衣舞!”

子获皱着眉头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说:“过分了啊!三天不打你就想上房揭瓦?”

“你今天就打了我四次了!”我揉着脑袋,准备逃开。

他一把拉住我说:“穿鞋!”说完便蹲下帮我把高跟鞋套在脚上。

我的心头暖暖的,哼哼唧唧地说:“今天这是什么待遇啊,堂堂邢总亲自给我穿鞋。”

“你今天不是小寿星嘛!”子获一边帮我穿鞋一边回答。

穿上鞋和他来到露台上,冬天天黑得早,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一阵冷风吹来,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子获连忙脱下外衣给我披上。

我倚在露台的护栏上俯瞰下面车水马龙的街道,街上的车子和行人都变得那么渺小。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人们都喜欢在高处,因为俯瞰芸芸众生如蝼蚁的感觉真的很好。

有钱真的很好,比如子获今天特别给我营造的这份浪漫,除了他很有心,还必须很有钱。

“在想什么?”耳边响起他的声音。

“我在想有钱真好。难怪人家说金钱是最好的催情药。”我轻轻地感慨。

“那么如果我没有钱,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他幽幽地问。

我转过脸看着他,故意轻佻地一笑说:“没有钱啊,那你还有色啊!还是会让我动心的。”

“小滑头!”他笑了一下,伸手捏了捏我的脸。

我顺势环住他的脖子认真地说:“我喜欢今天这一切,是因为这些都是你为我准备的。如果换做别的人,就是请我去白金汉宫,不,就算是请我去灵霄宝殿,我也不会这样开心。”这些话很肉麻,但是却发自我的肺腑。

子获听了我的话似乎很动情,他低下头覆上我的唇,温柔地在我的唇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缱绻……

“饿了吗?”他搂着我问。

“嗯,中午就没吃。”

“为什么不吃。”他皱着眉头问。

被李长俊吓得呗!我不敢说实话,便笑着说:“留着肚子吃晚上的大餐啊!”

子获噗嗤一笑说:“你可真有出息!”说完便打电话吩咐送餐。

我想象中的烛光晚餐应该是两个人在小小的餐桌上,吃着牛排喝着红酒,可以十指相扣,可以额头相抵,可以互相喂食。

这烛光晚餐和我想象的还是有很大差距的。我和子获坐在巨大的餐桌旁,享受着五道菜的西餐。我没有吃过这么正式的西餐,只是在资料片里见过。餐食倒是很美味,可是身边一直有人服务,想做点亲密地动作都不能。

服务人员慢条斯理地一道一道按顺序上菜,我想起子获说的“瞎耽误功夫”,还真是!好容易熬到上甜品了,我实在忍不住了,对子获说:“要不然让他们出去吧,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子获挥了挥手,服务人员都出去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说:“总算自在了!”

他也笑着说:“最烦西餐这一道一道的上菜,矫情。”

“可不是嘛,还不如吃火锅,想吃什么自己往锅里扔。”我连声附和。

“怎么样,这烛光晚餐还满意吗?”

这家伙,怎么弄得像做生意一样!每完成一个项目就要我这个客户验收一下。我心里腹诽,嘴上却说:“嗯,很好吃。”

“喜欢就好。”他说完便静静地看着我,眸色深沉。

59. 猜不中

他再一次提出要我留下,用这样卑微的方式和语气。

我死死地咬着嘴唇,怕自己会一时软弱说出了不该说的承诺。

沉默中,我知道他在等待我的答复。我吸了吸鼻子说:“子获,我也舍不得你,可是我怕。”

“有我在,你怕什么?”

“我怕婷婷妈妈会来打我耳光,我怕我家里人的盘问。”我哽咽着说。

子获看着我,郑重地说:“观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至于你家里,我一定会努力补偿。”

我不知道他的家庭会怎样,但我知道我的家庭绝对不会是他补偿就会原谅我的。可是这并不是我要离开的主要原因。

“子获,你一直说我是个笨女人。我确实是挺笨的,所以我想过一种简单的生活。想和我同龄的女孩子一样,找份工作,简单谈个恋爱,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就这样一辈子。”

他认真听着我说完,浅浅一笑说:“就算我放你走,你也未必能过上你所说的简单生活。”

我的心一沉,嘴唇哆嗦了一下问:“你是在威胁我,还是在诅咒我?”

他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傻丫头,我在跟你讲道理。生活本来就挺复杂的,不是你想简单就能简单。你想想看,我说的对不对。”

此时的子获和以往是那么的不同,就像一个长者在耐心地和我聊天。我明白他的意思,也认同。我在遇见他之前生活便已经不简单,被骗,被捕,被逼着陪酒,差一点被侮辱。不但是蠢笨的我,就连机灵的小葛不也是被孙胖子逼得走投无路嘛。我们不想惹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来,树欲静而风不止。

“留在我身边才能简简单单。除了我,你不用去应酬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他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

子获,在你身边就真的能简单吗?你知道这段日子我经历了多少纠结辗转,心痛怅然吗?如果我留下,以后恐怕会更多。

“子获,你希望我很乖,可是我并不乖。”

“你一向很乖。”

“那是你不了解我。我从小就不乖,因为做乖孩子太辛苦。王老师安排的事情,我大多数都是阳奉阴违。我小学的时候,老师留得抄生字作业,我都是让关山帮我炒的。王老师不让我烫头发,大一一入学我就把头发烫卷了,寒假回家之前又拉直了。大二和同宿舍的女生出去跳舞,通宵达旦。大三谈恋爱。毕业后还和合租房的女生一起偷偷看******。”

子获微微一笑说:“你这点小事,算不上不乖。”

“子获,我的意思是,我根本就不想乖,甚至很反感。所以,我不想委屈自己做个乖女人。而且,你喜欢我简简单单的。可我不可能永远简单。我会长大,我会有越来越多的要求,我甚至可能会想独占你。你留下我,有一天你发现我不乖也不简单,你就不会再喜欢我,那时我要怎么办?”

他听我说到这里,伸手放在我脑后,认真地说:“我保证……”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哀求着:“不要保证,不要挽留我。如果我答应了你,我最终一定会后悔的。子获,让我走,祝福我。”

子获定定地看着我,没有再说话。他起身倒了两杯红酒,递给我一杯。又跟我碰了碰杯,说了声:“生日快乐。”

我微笑着喝下他递给我的酒。他目光柔柔地看着我问:“还想干点儿什么?我今天都满足你。”

“喝酒,聊天,一醉方休。”我回答。

“好。”

他环抱着我,我依偎着他,就这样静静地喝酒,聊天。

和子获聊天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大部分时间我和他在一起都是解决身体的需求,比如吃饭、睡觉、缠绵欢好。

和他在一起这么久,真正聊天也只有和德国人吃饭那一次,最后还不欢而散。

我从来没有发现子获其实很健谈,他跟我说了很多他创业的事,他公司的事。

其实他真正开始经商才八年,像他这样的背景,自然跟草根创业不同,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造出这样大的一个财富帝国也不容易。

上次和德国人的会议上我知道他的公司是做化工材料的,给德国人做的是汽车轮胎帘子布。听他说才知道他也做环保建材,所以跟李长俊家里会有一些生意往来。当然还有一块主要业务是军工材料,虽然近些年已经不能算他公司的支柱产业,但他确实是靠这个起家的。这些年地产热,他也投了几个地产项目。最近一两年又开始转投一些生物化学项目,主要研发生产一些保健品和药品。

我借着酒力壮胆问他有没有做过违法的生意。

他牵了牵嘴角说:“有些事不敢说都合法,但至少不违法。做生意也是要有底线的,没了底线会越走越远。”

“那对孙胖子你是不是采取了什么非常手段?”

子获轻蔑地一笑,说:“这孙子屁股上的屎一大堆,随便刮吧刮吧就够他做个十年八年牢的。他求着我给他指条活路,我就给了他一笔路费,让他滚回老家了。公平交易,绝对没有强买强卖。”

“派过去的小张,能力不错,人也靠得住,就是他妈管不住下半身。在我那儿跟财务一个小姑娘搞在一起,弄大了人家的肚子,不想负责任。结果闹了起来,他在我那儿也待不下去了。跟着我干了那么多年,得给他找个地方去。那个小破公司,给他一些股份,让他凭本事折腾去。不过,你得提醒你那个朋友,别跟他走太近,他可是个十足的流氓。”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会提醒她。”

子获又跟我聊了一些他做生意时遇到的有意思的事,我认真的听着,卖力的捧哏。我喜欢听他讲话,大多是陈述句,不疾不徐,语调也总是平平的,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那么吸引我。

我看着他,心里甜蜜又酸涩。我爱这个男人,仰慕他,崇拜他,却不得不离开他。

他跟我讲了他妹妹子瑜,他母亲,他父亲,甚至他祖父的一些事,却惟独没有讲他的妻子。我知道他是有意地回避,虽然我很好奇,但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问出口。

酒越喝越顺滑,我不知道我喝了多少,最终还说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头像炸开一样的痛,宿醉的感觉真不好。

我翻了个身,子获也醒了。他睡眼惺忪地说:“怎么醒了,再睡会儿。”

我看了看时间才七点,又发现我们睡的不是昨晚的那个房间,便问:“怎么不是昨晚的房间?”

子获苦笑一下说:“你不记得了?昨晚你吐了一被窝,又滚自己一身,没法睡了。”

我心里只觉得黑线压顶,万马奔腾,不好意思地说:“那你给我洗干净了。”

“废话!不给你洗干净,我总不能搂着个臭臭睡觉吧。”他揶揄地说,“好容易给你洗干净了,你又闹着要洗泡泡浴。”

“那我泡了吗?”

“肯定得泡,不泡你也不干啊。”

“那我泡的时候有没有喝香槟?”

“你还惦记这个呢?香槟倒是没喝,喝了不少洗澡水。”

“啊?”

“我一个没留神,你就出溜到浴缸底下去了。要不是我动作快,你这会儿都挂了!”

他嘴角隐忍的笑意,让我窘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嗫嚅了半天才问:“那我还干什么了?”

“那可真是一言难尽。反正你喝多了特别有意思,比一台晚会都精彩。”他说着已经笑出声了,边笑边说:“我都没见过像你这么能耍宝的女人!”

看着这个躺在床上大笑的男人,我恨不得扑上去杀了他灭口。

刚一动,觉得大腿一阵酸疼,低头一看,大腿外侧一大片淤青,不用想都知道是这可恶的男人的杰作。正好我也可以声讨他的禽兽行径扳回一局。

我指着我的腿说:“你还有没有人性?趁我喝醉把我弄成这样。”

“这可真不是我弄的,是你自己在马桶上磕的。”

“马桶?”

子获叹了一口气,戏谑地看着我说:“好不容易给你洗干净,擦干,弄到床上,你又说要尿尿。扶你上厕所,谁知道你连马桶都坐不稳了,咕咚一下掉地下了。你说你掉地下了你倒是憋着点儿啊,你倒痛快,直接尿一腿。我这没办法又给你洗了一遍。”

苍天啊!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我现在在这个男人面前已经毫无形象和体面了……

想着,也不知怎么了,我眼泪就流下来了。

“哭什么,没事儿,挺好的,很真实。不过以后你可真不能再喝那么多了。我不在你身边,别让别人占了便宜。”子获把我搂在怀里轻拍着我的背安慰。

“嗯,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我乖乖地答应着。

子获看着我,突然勾唇一笑说:“昨天你这生日过的,应了一句电影台词,我猜中了开头,可我猜不着这结局。”说完他又开始大笑。

我羞得把脸深深地埋在他胸口,久久不敢抬头。

那时我们俩都没想到,子获的一句玩笑话竟然一语成谶了。我和他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彼此最终会是那样的结局。

60. 私会

自从我生日以后,子获再也没有提出挽留的话,只是尽量减少出差和应酬,陪在我身边。我也没有再提离开的话,只是每日尽量不和他顶嘴闹别扭,尽量顺着他。我们都在有意地回避着那个即将到来的分别。

李长俊倒是很听话地没有再来骚扰我,也没有给我打电话发信息。只有在小雪节气那一天发来了一条信息:“今日小雪,天寒,注意保暖。还有39天。”

我回复了一条:“你犯规了。”

他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他的认真和执着让我忧心,但只要能躲过这段时间,只要他不来打扰我和子获最后这一点相处的时光就好。

子获似乎怕我闷,常常会安排些活动。可是我都找借口拒绝了。我不想跟他出去,不想和他一起抛头露面。既然决定离开,跟他之间的关系还是尽量低调些好,所谓金屋藏娇,关键就是一个“藏”字。

更主要的是我想和他在家待着,亲手给他煲一碗热汤,泡一杯香茶,剥一片新橙。我喜欢躺在他腿上,从报纸的边缘偷看他好看的喉结和下巴。甚至我最讨厌的像个宠物一般在书房陪着他,也变得有趣了起来。

天气越来越冷,有什么比和心爱的人窝在家里饱暖思**更加惬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逝,转眼便到了十二月。我和子获相守的余额已经不足二十天了。

天气预报说要降温了,我正在家里煲着一锅花生猪骨汤。婉贞突然来电话了,约我去门口的咖啡馆喝咖啡。

“这大冷天的喝什么咖啡,我煲了花生猪骨汤,你来喝一碗。”我邀请着。

婉贞想了想说:“那也行。”

很快她就夹着一股寒风进来了。室外的冷和室内的温暖,两下一冲突,她轻咳了两声。

一见到我她便轻声说:“我有事儿跟你说。”说着她便向陈姐瞟了一眼。

我心下会意,对陈姐说:“陈姐,家里水果不多了,你去超市买一点吧。”

陈姐也不是个多事的人,答应着便穿衣服出去了。

我见婉贞鼻子有些塞,知道她是感冒了,便在她的汤碗里多放了一片老姜。

“什么事,还不能当着陈姐的面说?”

婉贞喝了一口汤说:“这汤真不错,你还真打算给邢总做个贤惠的小老婆啊?”

婉贞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但是我离开之后就真的不想再跟她往来了。因为我看见她就一定会想到我这段做二奶的生活,想到子获。可是,她是我的朋友,真心对待我,我不打算对她不告而别。

“婉贞,我要离开了。”

婉贞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她诧异地问:“为什么呀?邢总对你那么好。”

“时间到了,我跟他约定了就一年。我也该去过我自己的生活了。”

“你也不要他的钱,现在又要离开他,那当初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他?”婉贞问。

“就算是为了还他的人情吧。”我叹了一口气说。

婉贞了然地笑了笑说:“要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她的语气有些凄然。

她又叹了一口气说:“私心里,我真不想让你走。你在,我也有个伴儿。因为你的关系,赵明诚对我也客气了很多。可是,这不人不鬼的日子也真没法过,趁还没太多牵挂,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我以为婉贞一定会劝我留下,却没想到她也觉得我应该离开。

我牵了牵嘴角说:“也不是明天就走,还有两个多星期呢。”

婉贞笑了笑,默默地喝汤。

“你离开这里,会去找那个李公子吗?”婉贞问。

“怎么可能?我跟他真的没什么!”我实在不愿意跟李长俊再扯上任何关系。

“小关,你可以考虑一下。这段日子我帮你去了解了一下那个李公子。家里的独子,家产唯一的继承人。他们家家教很严,也不像其他纨绔子弟那样到处沾花惹草,跟过他的女人不多,绝对不超过一个巴掌。无论从哪个方面讲,他绝对是个良配。”

“一个巴掌还不多?”我对婉贞的无底线也算叹服了。

“那邢总不是更多,咱俩的手指头脚趾头加一块儿都不一定数得过来!”婉贞撇撇嘴说。

“他才多大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岁,还想后宫三千不成?”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于李长俊有过那几个女人竟有些不痛快。

“人家是单身,有多少女人也都是正常谈恋爱!”婉贞言下之意就是我和子获不是正常谈恋爱。

我我心里一阵烦躁,便说:“婉贞,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不会是李长俊让你来当说客吧?”

婉贞这才想起来她来找我的目的,连忙说:“不是。小关,你明天有空吗?”

“没什么事。”我回答。

“那你明天早上能去我家把我接出来吗?”

“为什么要我接你啊?”

“我明天一早就得出门。赵明诚今晚回来,我怕明天早晨我脱不了身。”

“你要干嘛去?”

婉贞吞吞吐吐地说:“苏扬约我见面。”

“苏扬?谁呀?”

“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网友。”

“婉贞你不会吧?你都不认识他,你就跟他见面。万一是坏人呢?”

“他不是坏人!他都给我看过身份证了。”婉贞急着辩解。

身份证还有假的呢!我无语了,只能劝道:“那你第一次和他见面就找个光明正大的地方,喝杯咖啡吃个饭,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脱身。可千万不能跟他去开房!”

“不开房!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说带我去郊外写生,所以得一早就走。”

我看着婉贞那着急的样子,也着急了。“今天就降温了,这大冷天的去什么郊外写生?你还病着呢,不要命了?这还不如开房呢,起码还暖和。”

“小关,求你了。我必须去。这半死不活的日子我过得真难受,我就想随我自己的心过一次。求求你!”婉贞汪着眼泪看着我乞求。

我心软了。人家不都说见光死嘛,或许婉贞见了那个苏扬会很失望。我抽了张纸巾递给她说:“行,我明天早上去找你,几点。”

“七点钟行吗?”婉贞小心翼翼地问。

“行。快擦擦眼泪吧,一会儿陈姐就回来了。”

送走了婉贞,我心中默默琢磨着。去郊外写生,如果天不那么冷得话,这事儿还真挺风雅的,难怪婉贞一定要去。但是要让我选,我还是会选暖和。

如果换做从前,我是不是也会跟婉贞一样呢?我不是也曾经想象过顾云飞像古代的书生一样握着我的手教我写毛笔字,和我一起喝一盏清茶看月亮的场景吗?

人生真是奇妙。我曾不顾一切地去追逐那份风雅,却在当头一棒后跌落入现实的怀抱。而婉贞在最初选择了现实,如今又倾慕风雅。很多事情没有得到时总是抓心抓肺地想要,得到了经历过之后便也不过如此。

第二天早晨,六点五十分,闹钟响了。我连忙按掉,悄悄起床,也顾不得刷牙洗脸,穿上大衣便去了婉贞家。

婉贞已经和赵明诚在吃早饭了,看到我明显松了一口气。

“赵总,你这么早就起了?我今天借婉贞一天行吗?我俩一起出去玩。”我对赵明诚说。

“婉贞跟我说了。你们去游乐场干嘛挑这么个大冷天?”

游乐场?婉贞之前也没跟我串供。我只能笑笑说:“天冷,所以人少,不用排队。”

婉贞这时已经吃好早饭了,便说:“明诚,那我们走了。”

“嗯,好好玩。”赵明诚笑着说。

出了婉贞家,又把她送到小区门口,看着她上了出租车我才回去。一路上又像做贼一样逃回别墅。

脱了大衣,又跑进洗手间用电吹风吹掉身上的凉气,才敢进卧室。希望子获还在睡着。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的门,却看见他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看着推门进来的我。

61. 值得(为了你的等待@书海一叶舟)

“这么一大早去哪儿啦?”他打了个哈欠问。

“我出去转了转,看看天冷不冷。”我撒谎说。

“天冷吗?”他问。

“特别冷。”我回答。

子获看了我一眼,向我招招手说:“过来,天冷就陪我再睡会儿。”

我上床躺在他怀里,心里有些忐忑。忍不住问:“你就不想知道我早晨干什么去了?”

“你不说去看天气了嘛,难不成还去私会了什么人?脸都没洗,能去干嘛。赶快再睡会儿。”说完他便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我大清早偷跑出去,这样可疑的行为他竟然没追究。我窝在他怀里,只觉得心里和身上都暖暖的,不一会儿便也睡着了。

一觉睡到快中午,起来直接吃了午饭。子获正要出门,却接了一个电话。

接完电话,他皱着眉头看着我问:“赵明诚看到我的车在家,约我一起吃中饭。还说你和徐婉贞去了游乐场?”

我的头轰的一下,糟了!如果赵明诚知道婉贞骗他,他会怎么处置她。我几乎是带着哭腔问:“那你怎么跟赵明诚说的。”

“我哪有空儿跟他吃饭。”子获说着整了整衬衫的袖扣准备出去,他似乎根本就没打算追究我跟他撒谎的事儿。

可我心里就是没来由的慌,拉住他的胳膊说:“子获,你不要跟赵明诚揭穿好吗?求你了!”

子获看着我,神情里有一丝落寞,他笑了一下说:“你求我的事,我都会答应。可我求你的事儿,你却不愿意考虑。放心,我跟他说不着。”

我慢慢地放开他的胳膊,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出门上班了。

我没有心思去考虑我自己的事儿,一心挂念着婉贞。不知道子获到底都说了什么,赵明诚会不会嗅出味道来?我想告诉婉贞赵明诚约子获吃饭的事,但又怕万一没事白白让她担心。

思虑再三,还是给婉贞发了一条信息:“你回来后,联系我,我不放心你。”

很快婉贞回复:“好。”

一个下午,我都在等待着婉贞平安的信息。可是信息没等来,子获却早早回来了。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我有些诧异。

“去公司转了一圈,没什么事儿就回来陪你呗。”他笑笑又说,“大冷天,等会儿带你去吃涮羊肉。”

我不敢出门,怕被赵明诚撞见,便说:“别去了吧,我不想吃。”

“你昨儿夜里不是还说想吃呢吗?”他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今天又不想吃了。”我回答。

子获脸色严肃了起来,审视着我问:“到底怎么了?不许撒谎。”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我只能说实话:“我怕被赵明诚撞见,就知道婉贞骗他了。”

他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徐婉贞私会个情郎,还连累着我们都不敢出门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惊诧地问。

“赵明诚一跟我说你俩去游乐场了,我就猜到了。徐婉贞打着你的幌子去私会,你早晨是去把她接出来的对吧?”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问子获:“你没跟赵明诚说什么吧?”

“没说。”子获叹了一口气,伸手捏捏我的脸说:“以后不许再干这种事了。”

我松了一口气,乖乖地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

坐了一会儿,他又说:“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碰不上赵明诚。”

知道婉贞没事了,我也放心了。心情好了很多,便收拾了一下和子获一起出去了。

开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一个貌似农家院的地方。

子获把车往门口随便一停,一下车就有人迎了出来。那人笑着接过子获递来的车钥匙,跟在他身后说:“邢总,今天刚杀了两头羊,得了俩好东西。下午听说您晚上要来,就给您留着了,您今晚要吗?”说着那人还瞟了我一眼。

子获勾唇一笑说:“行,做了吧。”

“得嘞!”那人说着便引着我们进到里面的一个房间。

这房间也像农村的房子一样,屋里有个炕,炕上铺着炕席,中间有一个炕桌。靠墙的炕上还像模像样地摞着被褥。不同的是,炕桌下面是陷下去的,估计是为了方便不能盘腿坐的客人。

我们刚坐定,便有人端上来两碗热腾腾的羊杂汤。羊汤暖胃,最适合子获。汤里撒了葱花和芫荽,被热汤一冲,那香味让我忍不住口水从后腮帮子流了出来。加上醋和胡椒粉,热乎乎的喝一碗,四肢百骸都舒坦。

紫铜火锅很快端上来了,菜码也上得很快。羊肉片虽然摆盘并不讲究,但是味道确实无比细腻鲜嫩,蘸着秘制酱料,真是好吃的要咬掉舌头。

接着又有人敲门,挑帘进来的是门口迎客的那个人,手里端着一盘红椒葱段爆炒的东西。“邢总,这好东西是两个小时前刚取下来的,新鲜着呢。”

子获笑着挥挥手,那人便识趣地出去了。

“什么好东西啊?”我看着盘子里貌似肉片的东西问。

他挑挑眉说:“羊蛋。”

我反应了几秒,才明白那是什么。“你吃这玩意儿干嘛?”

“你说干嘛?”他笑着睨着我。

我笑着揶揄道:“你需要吃这个吗?还是,邢总最近在谁那儿受到了挫折?你说你坐着热炕吃着这玩意儿,也不怕上火?”

“啪!”脑袋被他敲了一下。“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拿你败火。”

我撇撇嘴,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继续吃我的羊肉。

一顿饭吃得非常痛快,撑的我都不想动了。早把婉贞的事儿抛到九霄云外了。

一回家,就被子获拖到楼上去败了一遍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那玩意儿,那天的他有些不一样,有些像赌气,做得有些气急败坏。

事后,心满意足的他吸着烟,突然问:“徐婉贞那个相好的很年轻吧?”

我有些错愕,没想到他会把婉贞的事放心上,便老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女人是不是也喜欢年轻的男人?”他又问。

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这个问题问得好危险,答不好便是个隐患。

我正思量着怎么回答,他又问:“你是不是也喜欢年轻的?比方说那些个青年才俊。”

我万万没想到婉贞的一个约会竟然引起这样的蝴蝶效应。也不知道子获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

我思索着,故意认真地说:“我看书上说,人们大多会喜欢自己没有的或者失去的东西。所以老女人才会喜欢年轻的男人吧,因为她们青春不再了。我现在正年轻呢,所以我只喜欢你。”

“你的意思是我老了?”

“不老!风华正茂,如日中天呢!”

子获的脸色这才缓和,掐灭烟说:“以后少跟那个徐婉贞来往。”

我也笑了笑说:“我也没几天时间跟她来往了。”

他神色一暗,看了看我,没再说什么。关了灯睡下了。

我又想起了婉贞,拿起手机看了看,她给我发过信息,说到家了一切都好。我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第二天我就得到婉贞住院的消息,急性肺炎。

我去医院看她,她输着液,还拿着手机不停地发信息。

“你说你,出去一趟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值得吗?”我一边把带来的冰糖梨水喂给她吃,一边嗔怪着。

“值得。”她回答的很干脆。

我有些怔忡,试探着问:“你跟他真的恋爱了?”

“嗯。他……对我很好。”婉贞说得有些羞涩。

我怀疑我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她竟然脸红了!平时她说起男人的大小长短都面不改色,竟然说这么几个字就脸红了。看来这个苏扬还真非同一般,婉贞在劫难逃了。

可是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只能在心里祝她好运。

而那时我和婉贞怎么都没想到,为了这段爱情她付出的远远不止是一场肺炎。

62. 再见

时间不会为了谁而停留,离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些日子,我的心都无比的煎熬,却要天天在子获面前强颜欢笑。

小唐给我打来了电话,问我怎么打算。我说我想先回家住一阵子,过完年再回来。她让我把简历发给她,她可以跟公司申请招我进去。其实我也不确定是否会回来,但是还是把简历发给了她。或许那时潜意识里,我还希望能和子获在同一个城市,希望分别后的某一天会和他再在街头邂逅。

距离分别的日子只剩下几天了。夜晚,子获问我:“你离开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先回家住一段日子,再做打算。”我回答。

“需要我帮你买票吗?”

“不用,最近票好买。”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声“好。”

黑暗中,我看不见他的脸色,我自己却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没有再让我留下,我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我可以去找一份正经的工作,可以为了升职打拼,为了工资、奖金和提成努力,再找一个普通的男人,可以带他去见我的朋友和家人,可以谈婚论嫁,可以生儿育女

可是我真的能轻易忘记邢子获吗?忘记那个搭救我于水火的男人,那个曾对我温柔以待的男人,那个一掷千金只为博我一个喜欢的男人,那个放低自己取悦我的男人……单是想想一颗心便撕扯得生疼,这个男人已经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一夜百转纠结,泪水无声的流在脸上,吞进心里。

第二天,我不敢给父母打电话,便给嫂子打了一个电话。

“嫂子,我想回家了。”

“咋了?不上班了?”

“不开心,想回家。”我哽咽着说。

“单位有人欺负你啊?没事没事,不开心就不干了,回家来!咱家这儿虽然是小地方,但也能找着工作。你放心。”嫂子安慰着我。

“我不想找工作了,累了。”我抹着眼泪说。

“哦,那就先不工作。你也不小了,可以先找个对象。”

“我也不想找对象!”

“那就先不找。回家来,在家待着,我和你哥养着你。”嫂子哄着我说。

我在电话里哭了一通,又告诉了嫂子回家的日子。

挂了电话,知道家里人会无条件的支持我,我应该安心,可我的心却无比的灰败。突然觉得所有的期待都变得没意义了。我不想去工作,不想找对象,甚至不想见人,只想回家。回家以后,把自己关起来,默默地疗伤。我甚至都没有信心,是否能痊愈。

一年多前,我被顾云飞抛弃时都没有如此的绝望。而这绝望却是我自己的选择。

数着,念着,到了最后一天。那天子获没有去上班,在家里陪着我。一整天,我们两个便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的是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只知道一直没有换过台,无论新闻、广告还是电视购物,我们都看着,或者都没看。他始终握着我的手,眼睛却一直盯着电视,没有看我一眼。

吃过晚饭,我俩依然坐在沙发上。他终于肯看我了。他执着我的手,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说:“明天几点钟的火车?”

“晚上六点半。”我回答。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杨敏明天会送你。我,就不去送你了。”

“好。”我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今晚,我也不留下了,你,好好休息吧。”他说完,又用力地看了我一眼,轻轻地松开我的手,站起来转身向大门走去。

我原本以为最后一晚他会再好好地行使他的权利,却没想到他就这样放弃。

我想伸手拉住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我轻轻的唤了一声:“子获。”

他身子一震,转过身看着我,眸色中有一丝期盼。我看着他,仔仔细细的看,我很想说“你别走”,可是我还是没有说出口。良久,我艰难地说了声:“再见!”

他的眼眸暗了下去,牵了牵嘴角说了一声:“再见。”转身开门离开。

大门关上的声音,告诉我,这是我和他的诀别。从此之后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他还会有新的女人在他身下承欢,而我,还会再有欢喜吗?

一个人躺在我们两个人的大床上,嗅着枕头上他留下的气息。想念着他温暖宽阔的胸膛,热情有力的身体,他的眼,他的唇,他的一切一切……

睁着眼睛看着墙上的时钟,十二点还没到,还是今天。我和他的合约还没终止,我仍然是他的女人,或许他还会回来行使他的权利。我紧紧抓住那最后的一点希望,死死地盯着时钟,直到三根指针合为一体。

从此,我不再是他的女人了,我和他没关系了。那一年他三十六,我二十四,分别是男人和女人最好的年华。我在我最好的年华里遇到了最好的他,宛如一道耀目的闪电,惊艳了我的时光。然而也晃瞎了我的双眼,让我从此看不到光明。

一夜无眠,好容易熬到天亮,我起床洗漱好。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面色苍白,嘴唇爆着皮,头发干枯无光,一夜之间便已这般形容憔悴。可我自己知道,我的心比我的人更憔悴。

我开始慢慢的整理自己的行李,大部分的衣服和鞋子都是子获给我买的,我只带走几件当季的常穿的衣服,两双鞋子,和几本工具书。收拾好了一个行李箱,我把那个房产证和子获给我的那两张卡装在文件袋里,放进书房的抽屉里,同时放进去的还有那副“春带彩”。

我又为子获整理了一下书桌,笔筒,文件架,把他的胃药放在最醒目的位置,希望他看见的时候记得吃。

回到卧室,看到他的t恤还搭在椅子上,他穿过了还没有来得及洗。上面还带着他的气息,我拿起来闻了又闻,悄悄地把它收起来,装到我的行李箱里。我想带走一件和他有关的东西,一件就好。

陈姐已经做好了早餐,我勉强地吃了一点便吃不下了。

“关小姐,你真的要走吗?”陈姐问。

“嗯,想回家了。谢谢你这一年来的照顾。”我尽量保持微笑说。

“怪舍不得的。”陈姐有些哽咽。

她的情绪也感染了我,我强压着心头的酸楚说:“以后还麻烦你好好照顾子获。他胃不好,你要提醒他吃药。我给你抄的那几个煲汤的方子,你经常给他煲个汤。他工作太忙,中午饭经常忘记吃,所以早餐很重要,也麻烦你费心了。”

陈姐擦了一把眼泪,说:“你放心,我记住了。唉,你不在这了,估计先生也不会再来住了。”

我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微笑说:“怎么会?这个房子很快会有新的女主人。”说着我的心便如落入一坛盐醋汁中一般,渍得酸疼。

我怕陈姐看到我的眼泪,便起身去阳台继续侍弄我的那几盆水仙。

水仙已经开花了,馥郁芬芳。窗外的腊梅也开花了,今年开得比去年繁盛,含苞待放的满枝丫,甚是娇俏。

我无心去欣赏这些花朵,只静静地坐在阳台上等着时间。

63. 听戏

我是晚上的火车,杨敏应该下午晚些才会来吧。子获现在在做什么?他还会回来看看我吗?我既盼着他回来,想再好好看看他,又怕他回来,怕让他看到我的眼泪,我的不舍。

时间分分秒秒煎熬。还没到中午,门铃就响了,竟然是杨敏来了。

“杨姐,我是晚上的火车,现在太早了吧。”我有些意外。

“我知道,我就是想先来看看你。”杨敏笑着说,“关小姐,我们也算相识一场,你这一走,咱们的缘分也差不多到头了,想想也有些舍不得你。最后这点时间了,我们一块吃个饭,聊聊天,行吗?”

我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子获,还抱着一丝希望能再见他一眼,便问:“子获……今天好吗?”

杨敏一笑说:“今天希尔顿有一个行业峰会,邢总一早就去了,要开一天呢。我也没见着他。”

他要开一天会,那肯定是不会来看我了。我心里抽痛着,既然他不来看我了,我继续守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便笑了笑说:“那,杨姐,你想去哪儿吃饭?”

“我知道有一家淮扬菜馆很不错,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杨敏老家是扬州的。

“我都可以。”其实吃什么我也都无所谓,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好,那你收拾收拾,我们就走吧。”

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也没什么可再收拾的。我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居住一年的地方,那个承载了我太多情感的地方。

坐在杨敏的车上,我忍着不回头去看,隔着车窗玻璃,一切都那么朦胧。不是玻璃朦胧,是我的眼睛朦胧。一低头,眼泪便滴落了下来。

“舍不得了?反正房子在你的名下了,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来住。”杨敏说。

“你也知道?”

“就是我去办的。”

我突然想起来别墅的钥匙还在我包里,便拿出来递给杨敏说:“钥匙你帮我还给子获,我不会回来了。这钥匙以后的女主人也用得上。”

杨敏接过钥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邢总已经把那房子给你了,我猜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住了。”

“这房子我不想要,还是让他再转回去吧。”我低着头轻轻地说。

“话我可以给你带到,但是邢总要怎么做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杨敏说。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着。杨敏静静开车,也没有再说话。

到了饭店,她自顾自的点了菜。我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只是机械性的夹着面前最近的那盘菜。一碗豆腐羹递到我面前,杨敏叹息着说:“你得多吃点,邢总要是知道你吃这么少,又该心疼了。”

猝不及防提到子获,我的心一下子便揪了起来。想跟杨敏聊几句关于他的话,可杨敏却看也不看我,只顾低头吃饭。我满腹地离愁只能憋在心里。

吃过饭,距离晚上火车的时间还有很长,杨敏拿出两张戏票说:“陪我去听听昆曲吧,就在对面那个小剧场,《长生殿》,听说角儿还不错。”

我不懂昆曲,但是也没其他事做,便点了点头。

剧场很小,观众也不太多。我们入场的时候台上已经开始唱了,音效,舞美都一般般,但是演员却唱得很好。戏是第四本“月宫重圆”,有字幕。我一坐下,心就被台上演员凄凄婉婉的唱腔抓住了,唐明皇和杨贵妃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感天动地,我听得泪流满面。为什么一定要失去了才会知道她的好,才上天入地的寻她,才肝肠寸断地想他!两个小时的戏,我已经泣不成声了,直到演员谢幕时才回过神来。观众开始离场了,我擦了擦眼泪,想随着观众离开,却被杨敏拖住。

“别急着走,还有一出呢。时间还早,陪我看完。你现在满脸的泪,外面有风,别吹皴了脸。”杨敏说着把我又按回座位。

整场的观众差不多都走光了,只剩下我和杨敏,还有几个工作人员。我麻木地坐在位子上,看着拉下帷幕的舞台。过了一会儿,舞台又亮了起来,大幕拉开,锣鼓点也打了起来。看字幕知道这是一出《思凡》。以前在学校选修课上好像听过,忘记具体是什么内容了,只记得似乎是一出和尚和姑子的故事。

台上的旦角开始咿咿呀呀地唱着,我也听不太懂,但看着字幕显示着:“他与咱,咱与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唉呀由他!只见活人受罪,哪曾见死鬼带枷?唉呀由他。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两下里多牵挂,火烧眉毛,且顾眼下!这几句我听懂了,心里便如炸开般撕扯着,后面又唱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一出戏很快就结束了,我恍恍惚惚地由着杨敏挽着出了戏院。

“我送你去火车站吧。”杨敏上了车,车子向火车站开去。

我坐在车里,满脑子都是子获,和那句“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只听见杨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人啊,最逃不过的就是一个情字,为了情能上天入地,舍身忘死,何况世俗这点东西。唉,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我只觉得心片片碎落,垂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凭眼泪滴落在腿上,一滴,一滴……

到了火车站,杨敏说:“我就不送你进站了,”她从后座拿出一袋吃的还有水,“这些带着路上吃,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呢。”

“谢谢。”我轻轻地说。

“你不用谢我,这都是邢总交代的。”杨敏笑了笑说。

我心头一阵堵得难受,忍不住说:“他交代了那么多,为什么自己不来?”

“邢总怕他来了会舍不得放你走,他不舍得看你为难。邢总心里不比你轻松,你这一走,他不知道多少天才能缓过来呢。”杨敏从后备箱拿下我的行李箱说,“走吧,既然决定了,就走吧。”

我拿着行李箱,磨蹭着舍不得走,我多希望杨敏此时给子获打个电话,让我能在旁边再听听他的声音。我想了想说:“告诉他,重要的东西我都给他放在书房的抽屉里了。”

杨敏一笑说:“你都走了,对于邢总来说,没什么东西是重要的了。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我没有理由再逗留了,转身拉着行李箱向进站口走去。走到门口,我突然心头一酸,迈不开脚步,猛一回头,发现杨敏的车已经不见了。我猛然意识到我和子获最后一点联系也没了,他将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了,心头惊慌得一片茫然。

我不顾一切地转身拖着行李箱在广场上奔跑,想找到杨敏车子的踪迹,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冰冷地风扑打在我脸上,我绝望地坐在行李箱上嚎啕大哭。

脑子里一幕一幕,都是和子获在一起的画面,一年的相守,点点滴滴,烫得我心痛。真的失去了才发现他是那么重要,才肝肠寸断地想他,才上天入地的寻他!我到底在怕什么?为了他下地狱又如何,阎王殿里下油锅又如何,遭人唾弃又如何,大不了就是个死,也好过这样魂不守舍!与其两下里煎熬牵挂,不如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我要回去找他,哪怕明天就会遭天打雷劈而死,我也要去找他!因为没有了他,我现在就想死,我一刻也活不下去!

我擦了一把眼泪,站起来,拖着行李箱向路边奔去,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一路飞驰,终于,我看到了那熟悉街道,我又回到了那个生活了一年的地方。

我让出租车在别墅区的门口放下我。回到这里,是我自己的选择,这段路我也要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

别墅前我看到了子获的车,他在家!

我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口,一共十九步,每一步都踏在我的心上。终于走到了门口,我站了片刻,鼓起勇气按下了门铃。

64. 回来

很快,我听见门内传来了脚步声,一定是陈姐来开门了。

门开了,开门的却是子获。他愣愣地看着我,眸子里满是惊喜和难以置信。

“老板,还聘人吗?我是来应聘的。”我含着眼泪笑着说。

他一把将我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声音有些哽咽地说:“可是我这次不想聘合同工了。”

“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签终身制的。”我也哽咽着说。

“好,那就签个无限期的。”

十二月的风是刺骨的,从敞开的大门里涌入室内,可我和他却毫无察觉,就这么在门口紧紧地相拥着

“关小姐回来了!怎么在门口站着呢,别冻坏了,先生,您快让关小姐进来吧。”陈姐那带着惊喜的声音让正在相拥的我和他回过神来。

子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我拉进来,关上了门。他把我冻得冰凉的手握在手里,一句话也没有就呆呆看着我。

“关小姐没吃饭吧?我晚上做的菜,先生一口也没吃,我给你们热热去。”说着陈姐就张罗着弄饭菜。

坐在沙发上,我靠在他的肩头,深深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像做梦一样。”他的声音喃喃地在我耳边响起。

我转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亲说:“不是梦,我不走了。”

他叹息了一声,把我搂在怀里说:“你也走不了了,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陈姐准备好了饭菜,我和子获吃了饭便回卧室腻着。

“子获,我要是不回来,你会怎么办?”我躺在他的怀里问。

“不知道。很可能会忍不住,去你家找你,把你带回来吧。”

“你怎么知道我会跟你回来呢?要是我不肯跟你回来呢?”

“那我就把你,”子获停顿一下,邪魅一笑说:“就地正法!”

……

“子获……休息一下吧……来日方长呢……我这次真的不走了。”我精疲力尽地哀求着再次蠢蠢欲动地子获。

他根本就不为我的话所动,继续在我的颈上和锁骨上吻着。

一天的奔波辗转,再被他这么一折腾,我实在是累了,便哄着他说:“我发誓,我肯定不走了。”又学着言情片里样子说,“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子获停下动作,微眯着眼睛,伸手捏着我的下巴说:“别说那些虚的。这次可是你自己跑回来招惹我的,我告诉你,除非我邢子获死了,否则你就别想跑,只能是我的。”

我的心一突,很忌讳那个“死”字,又怕他说出更不忌口的话,便连忙说:“好,我不跑。那今晚可不可以休息了?”

他继续吻着我说:“今晚最后一次。我要是不干你这一次,我他妈怕得硬半宿。”

唉!这家伙,就不能说得含蓄一点!

第二天,子获一早就去开会了,我躺在床上睡懒觉。迷迷糊糊地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我看也没看便接起来。

“妹妹,你火车晚点没?到哪儿了?”电话那一端传来嫂子的大嗓门。

我一个激灵就醒透了!坏了,跟家里人说了回家的车次,昨天光顾着和子获腻歪,忘了告诉家里人我没回去。

“嫂子,我公司临时有事,回不去了。”我撒谎说。

“啊?你哥都去车站接你了!哎,不对呀,你不是辞职了吗?咋又回公司了呢?”

“那个,还有些事没交接清楚,老板又给我加了薪,我就又留下了。”我继续撒谎。

“你这啥公司啊?咋还有员工辞职又给叫回去的?妹妹,你不是有啥事儿吧?有事可千万别自己扛着,还有我和你哥呢!”嫂子有些担心地说。

“没事儿,真的没事儿。公司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像我这样精通好几门外语的人才,就给我升职加薪留我。我想机会也不容易,之前是有些不愉快,辞职也就是我一时冲动,公司也没批。”我故意说的轻松,让嫂子放心。

“你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

“那过年回来吗?”

“还不知道呢,等我看看公司怎么安排。”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家,其实我内心有些怕面对家人。

“那你定下来时间再告诉我们。没事你就挂了吧,我得给你哥打电话让他回来。真是的,不回来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你哥还专门跑去接你。我家里鹅都炖上了,还等你回来吃,真是的……”嫂子抱怨着挂了电话。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一阵不踏实,如果家里知道我和子获的事,会不会把我抓回去关起来?怎么办啊……

我心里头不痛快,又加上前一夜的折腾,人懒懒不想起床。一直到中午陈姐叫了好几次,才无精打采地下楼。

陈姐给我煮了一碗她包的虾肉小馄饨,汤里放了葱花、香菜,鸡蛋丝,鲜得很,我吃了几口便有了食欲。

“我锅里还烙了馅饼,等会儿我拿给你。消耗了那么多,得多吃点。我今天早晨给先生坐了姜丝热汤面,他热热乎乎地吃了一大碗才走的。”陈姐跟我汇报着,“你回来了,先生的脸色好看了很多,我的心也跟着松快了,真好。”

我认真的吃着小馄饨,听着她唠叨。“其实先生对你真的好。我以前也在别家做过,也是一个跟你一样的漂亮小姑娘,比你岁数还小点。那真是不把人当人,就像小猫小狗一样养着,这也不准,那也不行,张口就骂,有的时候还打,身上经常弄得青一块紫一块。唉,我都看不下去。”

“哪像你呀,还能把朋友请到家里来,还能让先生跟你一起买菜做饭。你第一次跟先生顶嘴,我都替你捏把汗,怕你惹恼了先生,吃亏。可先生却从不跟你发脾气。”

“有好几次晚上我都听到你在屋里又哭又闹的跟先生使性子,可先生连句大声的话都没有。”

天啊!原来我们房间里的事陈姐都能听见,难怪她说我“消耗了那么多”。我的脸烧了起来,也不敢抬头看她,只低着头吃馄饨。

陈姐叹了口气,又说:“关小姐,知足吧。好好陪着先生,别再折腾了。到底你和他也不是一般的男人和女人的关系。”

我试探着问陈姐:“如果我是你的闺女,你能同意我和他在一起吗?”

陈姐一怔,马上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哪儿养的出这么聪明漂亮的闺女。我去给你拿馅饼去,凉了就不好吃了。”

虽然陈姐没有说,她的表情已经给出我答案了。即便是如陈姐这样知道子获如何对我好,仍然不情愿自己的女儿扮演这样的角色,何况是不了解内情的王老师。如果王老师知道我现在的情况,除了把我抓走关起来,恐怕就是让我自裁了。

想着心里纷繁凌乱,香喷喷的馅饼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65. 男人

晚上,子获回来了。大概是发现我情绪不太好,便问:“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了?”

“今天家里来电话了,问我过年回不回去。”

“想回去就回去呗。”

我叹了一口气,愁苦地说:“去年回去家里就问我找男朋友的事,今年回去肯定还会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万一家里发现些蛛丝马迹,不让我回来了怎么办?我都不敢回家了。”

“那你不想家?”

“想家。可是我更想你!”我攀着他的脖子撒娇地说。

子获叹了一口气,把我搂紧,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说:“过年,你还是回去吧。留在这儿……”

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我也明白,留在这儿他也不能陪我,他要回家陪他的老婆和女儿!放在几天前,或许我都会懂事地点点头,隐忍下来,最多说几句酸话。可是现在我突然就觉得有一种不被重视的悲痛,忍不住便放声大哭。

子获无奈地叹着气,拥着我安慰说:“放心,如果你家里把你关起来,不让你回来,我去接你,就算抢,我也要把你带走。”

我见他会错意,哭得更大声了。他大概被我哭得有些乱了,干脆说:“那过年就不回去了!别哭了。”

我擦了一把眼泪,梗着脖子看着他说:“凭什么?过年你和你家里人亲亲热热的,我还想跟我家人团聚呢!”

子获有那么片刻怔忪,随后轻叹一声说:“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抽抽嗒嗒地说,低着头,也不看他。

沉默了一会儿,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语气认真的说:“观儿,我可以保证会尽量让你快乐,但你必须知道,有些事情,我只能说对不起。”

我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就有些怕,他是认真地!认真地告诉我这个现实。心中虽然还委屈,却也不敢再闹了,只是垂着眼小声地抽泣。

“好了,去洗个脸,吃饭了。”子获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温和地说。

我心里堵得难受,人也没有什么精神,也不想说话。吃了饭,便早早的洗澡上床躺着了。子获在书房里工作到十点多,也洗了澡上床躺着。

“明天让杨敏陪你去给你家里买点礼物,过年的时候带回去。”他说着伸手帮我把头发别到耳后。

我心里还别扭着,假装没听见,一拧头,举起手里的英文小说出声的朗读。他笑了笑,也不再理我,躺下关掉他自己那一侧的灯,睡了。我读了一会儿,见他没动静了,转身看看,他竟然睡着了!我气恼地放下书,也躺下睡觉,可是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只一天时间,我觉得我的心态变化了很多。从前我还能以那一纸合约为借口,把他当成我的老板,不去计较与他的关系。

现在和他在一起,是我自己的选择。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就知道不会有名分。可是我却没有真正的细想这样的身份要承受些什么。

此刻我才意识到什么是妾,就是见了正室是要退避三舍的!无论子获多么宠爱我,与他的太太相比我永远要低眉顺眼,自惭身份。

我看着熟睡中的子获,心里一阵酸疼,我到底对这个男人需要有多少爱才能支撑着隐忍一辈子。多半到不了一辈子,我和他就会分开,到那时我或许活得很糟糕。可那到底是将来的事,现在我就是离不开他。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还是会回来。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没有子获的人生,无论多么如花似锦,我都不想要。

第二天,我睡到上午十点才起床,子获早已去开会了。我闷闷地起床,吃了午饭,杨敏就来了。

“关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杨敏笑着说。

我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声:“杨姐,今天咱们去哪儿。”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今天咱们好好逛逛,正好我也去给我父母买些年货。”杨敏看起来心情不错。

“昨天没回家,家里人没问?”杨敏一边开车一边问。

“我说升职加薪了,走不开。”

“说到升职加薪,我倒是托你的福,昨天邢总给我加了薪。前天没白忙活。”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带我去听昆曲也是子获安排的?”

“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多亏你回来了,租剧场请剧团的费用昨天我已经找邢总报销了。你要是不回来,这钱我找谁要去?”

我一阵怔忡,杨敏做的这些事可是有些超出助理的职责了。“你……为什么想要我留下?”

“因为他喜欢你。这段时间我看着他难受,看着他想方设法地讨你欢心,我……”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敛了敛情绪又说,“我在邢总身边六年多了,也算他的老臣子了。有句话你应该听过吧,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为老板分忧是我的职责。”

她的话说得冠冕堂皇,可是我分明听到了一丝哽咽。难道她……也喜欢子获?我沉默着偷眼去看杨敏,她脸上又恢复了那一派风轻云淡。

“昨天跟邢总闹别扭了?”大概是见我不说话,又说:“是陈姐跟我说的。唉,人活着哪有十全十美的,谁还没有些个需要忍着的事儿?邢总比你更不容易,需要隐忍的事儿更多,体谅体谅他。你既然决定留下了,就不要再计较其他的,在他身边好好陪着他。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很多事不去想就好了,好好享受你能得到的东西。开心点儿,喏,这是邢总的卡,今天你使劲儿刷。”

“我不要!”我没有接杨敏递过来的卡。

“啧,干嘛不要?他是你的男人!”杨敏皱着眉头嗔道。

不得不说,杨敏很会开解人,一句“他是你的男人”说得我心里一甜,脸上不觉浮现出一丝笑意,一肚子的郁闷不知不觉的就消散了。是啊,虽然还是没有名分,虽然还是个妾,但他已经不是我的老板了,而是我的男人。

和杨敏一起逛了逛,给家人买好礼物。第一次刷子获的卡,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有点像做贼的感觉。

我又和杨敏去给邢子获挑了几件内衣和家居服。看着她对子获衣服的尺寸了如指掌的样子,甚至知道他喜欢穿平角内裤不喜欢穿三角的,我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杨姐,子获以后穿的衣服就不麻烦你了。反正我也闲着没什么事儿。”我想自己的男人还是自己亲自照顾。

杨敏一笑,说:“好啊,那邢总吃的药也交给你去买吧。我呀,恐怕快要失业了!”

66. 冬眠

新年之前,下了一场大雪。早上醒来,窗外一片白茫茫。子获已经去上班了,我还在床上睡懒觉。

手机响了,是小唐。我心里一阵慌,知道又要被她骂了。

“小关,我已经跟公司说好了,不用面试,年后就过来上班。试用期三个月,转正后底薪三千。”

一接电话遍听她噼里啪啦地一通,我轻轻“哦”了一声。

大概是听出我情绪不高,她缓下声音问:“这几天在家怎么样?”

“我……没回家。”我怯怯地回答。

“你还跟他在一起?”她顿了顿问。

“嗯。”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小唐有些生气,提高声音说。

“那……就什么也别说了。”我小声回答。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还来上班吗?”

“我问问子获让不让我上班。”

小唐嗤笑一声问:“你俩现在到底啥关系?是老板和二奶啊,还是男女朋友啊?”

我和子获现在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我们不像从前那样有明确的合同,可是我却开始刷他的卡花他的钱了。

见我不说话,小唐又说:“要是老板和二奶,那他每个月就得给你包养费,那你也不差这点工资,你也不用出来上班了。要是男女朋友,你上个班还需要他许不许,你也太没出息了!”

她的语气尖酸刻薄,我虽然知道她没有恶意只是恨铁不成钢,但我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便顶了一句:“对,我就是没出息。”

小唐沉默了片刻,笑了一声说:“算了,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长记性。有事给我打电话吧。工作的事,就当我没说。”说完便挂断了。

我心里一阵堵得难受,翻来覆去地想着我和子获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越想越烦,感觉心里揪得难受,有些喘不上气了。

看看窗外,雪已经停了。我干脆出去走走,到小区最大片的梅园去折腊梅回来插瓶。

还没有走到梅园就碰到了正在遛狗的婉贞。

“小关?你没走?”她看见我语带惊喜地跑过来。

离开的时候她还没出院,我给她打了电话道别。我回来就没再告诉她。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走了。”

“太好了!”她兴奋地上前抱住我。

我笑着给她紧了紧衣领说:“这大冷天,病刚好就出来得瑟。也不知道戴条围巾。”

我打量着她,她穿了件亮粉色的羽绒服,浅蓝色牛仔裤,浅栗色ugg短靴,真是俏丽!我看了都想抱一抱,这赵明诚看了还不得喜欢死。

我伸手捂着她冻得冰凉的小耳朵说:“看你精神不错,赵明诚这几天都陪着你吧?”

“你不会以为赵明诚就我一个女人吧?他最近又包养了一个艺校生,听说才18岁。”她轻蔑地笑了笑说,“不来更好,我还烦他呢!”

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有信息进来。婉贞看了一眼,立刻唇边两个梨涡漩起。

“赵明诚?”我问。

“苏扬。”婉贞也不瞒我。

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块小石头,小心地递到我手里,说:“苏扬给我的,他去年在海边捡到的。你看里面是不是有一个‘贞’字!我们的缘分是一早注定的。”

我仔细地看了看,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也不想扫她的兴,边说:“好像是有一个。”

看着婉贞把那块石头如珠如宝地收藏,我不由得想起了顾云飞也曾把落在我头发上的花瓣风干做成书签送给我。心中一阵怅然,便随口问:“那个苏扬是做什么的?”

“画家。”婉贞骄傲地说。

“在哪里任职?”

“自由职业,就是有的时候帮别人画点东西。”

我心中了然,这样画家未成名之前估计养活自己都困难。看婉贞现在从上到下这一身行头少说也得好几千,不用说,肯定是赵明诚买的单。不是我势利,虽然婉贞和赵明诚在一起不幸福,但是我更不看好苏扬。

“婉贞,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这事儿万一让赵明诚知道了,你想过后果吗?”我斟酌着劝她。

“小关,你别劝我,别让我难受。”

看到她垂着眼凄楚的样子,我没有再说什么。刚刚在小唐那里知道什么是忠言逆耳,我也不想讨人嫌。帮她拢了拢头发,便一起去折梅枝了。

回到别墅,我正在摆弄着折好的梅枝,子获便回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我转身笑着问。

“回来看看你。”

我一怔,试探着问:“你要出差?”

“新年婷婷学校放假,下午我得去学校接她。这几天我就不回来了。”

我心里一阵难过,“哦”了一声,转过身继续摆弄那些梅花。

“你乖一点,自己玩。要不,你和徐婉贞一起逛逛街也行。”

“你不是不让我和她来往吗?”我转过身故意对他甜甜一笑说:“放心,我可以冬眠。”

子获也笑了,说:“你又不是蛇,冬什么眠?”

“我不是蛇,我是狐狸精!你不知道狐狸精逢年过节都是要冬眠的吗?”说完我便一甩手转身上了楼。

我躺在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生气。不一会儿,我听到他的脚步声,接着身后的床陷下去了一块。

子获把我从被子里挖出来,叹了口气严肃地说:“你要知道,我必须陪着婷婷。”

我背对着他说:“你要去陪你的老婆孩子我无权干涉,但请你也不要强迫我强颜欢笑好不好?我连难过的权利都没有吗?”

一阵沉默后,我感觉到一个吻落在我头发上,然后身后的床一轻,他离开了。

我心里一惊,连忙跳起来,跑到门口堵着门:“不许走!你不是回来看看我吗,你还都没看呢。”我不能让子获就这么不高兴地离开。

子获看着我,勾唇一笑说:“真是个狐狸精。”他伸手一拉一带便我把扔到了床上,一边解着扣子一边说:“现在就开始看!”

一番缠绵后,我不让他走继续和他厮磨。

“三天我就回来了。以前出差一去一个星期也没见你这么缠人。”子获柔声哄着我。

那能一样吗?他回家就要和他的妻子在一起了。我心里酸得难受,便撒娇说:“你三天后回来,没准儿我就冬眠冻死了。”

“别闹,乖。”他无奈地哄着。

“那你再看看我,再看一次嘛……”我缠着他亲热,因为我无法阻止他回家,只能尽力消耗他,希望今夜他没有力气再和别的女人欢好。

无论怎样缠磨,他还是走了。我今天可以消耗他,可是还有明天,后天。他终究不是我的,他的妻子叫他回去,他就得回去。

我窝在床上自嘲地想,我有什么资格去嫉妒他的妻子,人家不来赏我两个耳光我就该去烧香拜佛了。虽然这么想着,却无法释怀。

67. 惊雷

没有子获的日子我真的在冬眠了。第一天就睡到十一点多,起床吃了早午饭,毛着头发,也懒得梳。

天气还是挺冷的,想想是新年的第一天,应该有点精神,便去梳洗了一番,然后打开电脑听歌。

小唐大概是对我失望了,也不找我干活了,现在还真是没事可做。或许我该让自己忙碌一点,才不会过分依赖子获,或许我真的应该找一份工作。

正琢磨着,电话响了,我看也没看就接起来。天!竟然是李长俊。

“关观,新年快乐!”他的声音轻松而愉快。

“新年快乐。”我这才记起我曾经和他的约定,这些日子只顾着和子获温存竟把他给忘得干干净净!

“我们见个面吧。”他提议。

“太冷了,我感冒了,不方便出门。”我撒谎说。

“没关系,我来找你,已经在你家门口了。”紧接着我就听到门铃声。

我吓得急忙冲出书房,一边往楼下跑一边对正要去开门的陈姐说:“陈姐,我来开门!”

陈姐止住了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着从楼上冲下来的我。

我随手拿了一件大衣裹在身上,也来不及换鞋,穿着拖鞋便去开门。

我只开了一条小缝,果然李长俊就站在门口!我从门缝里挤出去,把门又关上,没让他进来。我绝对不能让他进门,有一次登堂入室,以后他会得寸进尺。万一被子获看见,我真的就说不清了。

他看到我,脸上立刻便露出一个灿烂地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

“你来干什么?”我没好气地问。

“我信守承诺一直都没打扰你,你别告诉我你根本就没考虑我。”

“我考虑了,咱俩不合适。你别再缠着我了!”

李长俊的眉毛跳了一下,马上又笑着说:“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

我无计可施只能放软声音哀求着:“我求你了,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我现在跟邢子获在一起,我不能让他看见你!”

“你是因为怕他是吗?关观,有我在你不用怕。要不是为了信守和你的承诺,我早就想把事儿跟他挑开了。他有家,有老婆,不属于你。他给不了你未来,就不该霸占着你!”

不得不说,李长俊的话直戳进我的心里,我感觉自己痛得一个趔趄。我扶着门框,支撑着自己,慢慢转身想逃回房间去。

又听见他雪上加霜地说:“甚至他都不能在这样的年节里陪你,对吧?如果我没猜错,他这几天不在这儿吧。”

“你猜错了!”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我惊得魂飞魄散,一下转过身,看见子获已经走进了院子。

他看也没看李长俊,径直走到我身边柔声嗔道:“大冷天,怎么鞋也不穿就出来了,脚冻坏了怎么办?”说着便揽着我的肩准备进屋。

“邢叔,新年快乐啊!”李长俊突然在身后说。

子获慢慢地转过身看着李长俊,一笑说:“过节不在家陪着你爸妈,怎么有空跑到我这儿来了?”

他虽然在笑着,但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全是森冷。

李长俊抬起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嬉笑着说:“知道邢叔您家里事忙,肯定顾不上关观。我怕她闷得慌,过来陪她聊聊天。邢叔,您不介意吧?”说完便直视着子获,眼神里满是挑衅。

我感到子获搭在我肩上的手用了力,按得我肩膀生疼,我不敢躲只能咬着嘴唇忍着。

只听他冷笑一声说:“观儿是我的女人,我自然会陪她,就不劳你费心了。请回吧。”

子获说完便推着我进了门,门咣铛一声关上了。他冷着脸连拉带推地把我弄到楼上卧室。

门外门铃疯狂地响着,我知道那是李长俊。陈姐也看出苗头了,也不敢去开门。

一进卧室他就坐在床边,冷冷地看着我问:“多久了?”

“没有。”面对他的质问我突然便不怕了,反正我问心无愧。

门铃声停了,我的手机又响个不停。我知道是李长俊,我也不敢接,也不想接。

子获看了一眼我的手机,冷冷一笑说:“还挺契而不舍的。”

我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他面前,随便他处置。

终于我的手机不响了,子获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接起。

“是我来找她的,和她没关系!邢子获,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别为难她!”我听到电话那一边李长俊气急败坏的声音。

子获看着我,淡淡地回了句:“这是我的家务事,你管不着。”便挂断了电话。

李长俊被他挂了电话,又开始拨打我的电话。我实在忍不住接起电话哀求着:“李长俊,我求求你,不要再打电话了!你走吧,求求你了!”

“他没有打你吧?我不能走,我怕他伤害你。”他急切地说。

“他不会打我,你走吧!你再不走就要害死我了!你走,你走啊!”我对着电话哭喊着。

“你别哭了,我走,我走。”他的声音有些乱,安慰着我。

我挂了电话,无力地靠着墙坐在地毯上,嘤嘤哭泣。

子获拿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咬着牙说:“他比我好是吧?年轻,家世好,又能娶你,动心了是吧?”

这样诛心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捅在我心上。我看着他,抹了一把眼泪,说:“对,他年轻有钱还能娶我,我动心了!我明明可以走为什么还要跑回来找你?我脑子有毛病是不是?”我说着便泣不成声,越哭越伤心。

哭了一会儿,突然面前多了一盒纸巾。我知道是子获递过来的,一下子便觉得心中无限委屈,眼泪更止不住。

“好了好了,别哭了。”他抽了几张纸巾给我擦擦眼泪,把我圈在他怀里说:“今天婷婷去她姥爷家了。本来我想抽空回来看看你冬眠冷不冷,谁知道正碰上个雪中送炭的。”

“这哪里是雪中送炭,分明就是送了个雷!不由分说就放在我脑袋顶上,卡吧一声差点劈死我。”我抽泣着说。

子获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这么一个青年才俊追求你,你就一点儿不动心?”

“我动心了,那你是不是会成全我?”我赌气地问。

“不成全。”他把我搂在怀里紧紧抱着,“我不管应不应该,我就要霸占着你,你是属于我的。”

我也伸手抱住他说:“我都拒绝他好多次了,是他来找我的,腿长在他身上,我也没办法。”

子获哼了一声,继续抱着我没有再说话。我知道李长俊送来的这个惊雷基本上算是暂时滚滚而去了。

68. 暖一暖

正当我心里松懈的时候,子获突然松开我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晓丹婚礼以后他就缠着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生气,我说不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我骗他,让他过完新年再来找我。我想着到时候我已经走了,再换个手机号码,他就找不到我了。可是,没想到……没走成。”在他面前我所有的小心思都会被看穿,我不敢撒谎只能实话实说。

他用纸巾轻轻给我擦着眼泪,不屑地说:“乳臭未干的小毛崽子还敢觊觎我的女人。”

我看着他脸上的阴冷,不敢再出声。他把我拉起来,坐在床上抱着我问:“我今天要是没撞见,你是不是一直不打算告诉我?”

我是没打算告诉他,可是我哪敢说。又不敢撒谎,便只能不吭声。

“他这么一直追下去,你真的不会动心?”他又问,“这么一个年轻的富家公子,长得又有模有样的。”

我知道如果不想想办法他会一直这样问下去,我一个不慎就会惹恼他。于是便仰头轻吻着他的喉结说:“冷了,我觉得冷呢。你不是回来看我冷不冷吗?”

估计是看穿我想转移话题的把戏,他也不理我。“我胸口都是凉的,不信你摸摸,你摸摸嘛……”我拉着他的手放在我胸口继续磨着他。

他还是不理我,也不看我,但我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我知道我离胜利不远了。

“给我暖一下嘛,就暖一暖嘛……”我一边说一边把手插进他的裤子口袋,隔着口袋胡乱地摸着。

终于,他一把抓住我在他身上胡作非为地手,把我压在床上,咬着我的耳朵说:“你这个妖精,真会勾人!”

我狡辩着:“我哪里勾人了?我真的就是想暖一暖,暖一暖嘛……”

“好,那就让你彻底暖一暖!”说着他已经将外套脱下来丢在地上……

暖了,整个屋子都在他滚烫的激情下暖了。

“这两天哪儿都不许去,等着我。我随时都可能回来。”他喷出一口烟对我说,“我得去接婷婷了,你乖乖的。”

刚才经历了雷劈再加上这一通雨打,我已经身心俱疲。可是我好像听他说婷婷在她姥爷家,也就是孟凡的娘家,想着我心里就是一阵不痛快。

我就不想让他走,便又缠着他说:“可是我还冷呢。”

“哪儿冷?”他睨着我问。

“舌头冷,不信你尝尝,都冻僵了呢……”说着便用舌尖轻轻的划过他的下巴和嘴唇。

“那你想怎么样?”

“想再暖一暖呢。”我哼着。

子获看了看时间,一笑说:“那就让婷婷在她姥爷家多玩一会儿。”

他掐灭烟,翻了个身,又一次温暖了我……

暖了一次又一次,我整个人像散了架一样,浑身疼痛毫无乐趣可言,可我必须把他消耗到无力再去宠爱别的女人。

“不能再暖了,再暖我就连踩刹车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拨开我的腿说。

“那就别走了呗。”我继续蹭着他。

“不行。我答应婷婷接她回家。”他的声音冷了下来,还略带着斥责。

我心里委屈,也不敢再缠着他。便悻悻地收回了腿。

我一声不响地看着他起床,洗了澡穿上衣服。大概是他看见我这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忍心,便低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说:“乖,后天晚上我就回来了,让你暖个够。”

我只能乖巧地点点头说:“那你路上开车慢点儿。我累了,就不起来送你了。”

他微微一笑,捏捏我的脸说:“知道累了?小心思!以后没这必要。”

我的小心思又被他看透了,我不好意思地用被子蒙着头说:“你走吧,我要睡会儿。”

子获走了,屋子里渐渐冷了下来。我揉着酸痛的大腿,内心涌出一阵极大的疲惫和委屈。

李长俊说的对,他不属于我。我甚至没有资格阻止他和别的女人睡。只能用这种方法抢夺那一点点宠爱。对,是抢夺,我现在开始便真的是抢夺别人丈夫的狐狸精了。

这样的保卫战太累了,这只是个开始。我不知道我有多少体力,可以支撑多久。又或许久了就不在意了。

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我以为是子获,却没想到是李长俊。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逃避不是办法,我必须和他说清楚。

“关观,你没事吧?”电话一接通就传来李长俊急切地声音。

“我没事。你真的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不想让子获误会。”我尽量心平气和地跟他商量。

“他现在不在你身边,我看见他走了。”

“你,你一直没走?”我很意外。

“我不放心你,又不敢给你打电话,怕惹恼了他,你会吃亏。所以我看见他开车走了才给你打电话。”

已经九点了,从下午到现在他一直没有离开。我和子获温存缠绵的时候,他就在冷风里等着。我的心里突然便有一点感动有一点内疚,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那你冷不冷啊?”才一说完,我的脸一下子就烧起来了,我想起了刚才跟子获关于“冷暖”的纠缠。

他在电话那一端轻笑了一下,说:“我不冷,一直在车里呢。”声音里透着愉快。

我拿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没吃晚饭吧?”他又问。

一直和子获缠磨着我还真没吃晚饭。我马上想到子获也没吃晚饭,或许他赶着回来看我午饭都没吃。想着我心里便一疼。

“我给你叫了河野家的鳗鱼饭,马上就送到了。听晓丹说过,你很喜欢吃。”

我的心瞬间一软,可是我不可能接受。我刚要开口拒绝,他立刻说:“不要拒绝我,只是一份鳗鱼饭而已。”

我叹了一口气说:“李长俊,我现在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是别人的女人,你这是何苦呢?”

“关观,他也是别人的丈夫,无论多晚他都会抛下你回到他妻子身边,你又是何苦呢?”

他的话让我心如刀绞却哑口无言。

“离开他,到我身边来。让我来爱你,我会比他对你更好。”

我哽咽说:“我离不开他,我没有办法。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决定留在他身边。我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怕他,也不是为了报答他,更不想图谋什么,只是因为我爱他。我爱他,你明白吗?”

“可是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爱的?”

“可我又有什么值得你爱的?”

我见他沉默不语便说:“你也说不出吧。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真的不想他误会。”

李长俊哼了一声说:“也不算误会,挑明了也挺好。我不会放手。他一天没娶你,你就是自由的,就有权力选择。他也不是你的什么人,无权干涉我追求你。”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说李长俊都不会改变主意的,只有无奈地说:“不早了,你回家吧。”

69. 应酬

挂了电话,不一会儿门铃就响了。陈姐去应门,我怕是李长俊,也连忙下楼去看。

“请问关小姐住这儿吗?这是您的鳗鱼饭,少爷叮嘱必须是热的。您看一下行吗?”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

陈姐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我接过饭盒,说了声谢谢,回屋随手拿了一篮蜜桔交给那人作为回礼。我不忍心拒绝他大老远送来的热饭,也不想平白收他的心意。

打开层层包裹,我不禁感叹。日本原装进口的保温饭盒,打开后鳗鱼饭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光这个饭盒就够买几十份鳗鱼饭了。

鳗鱼饭还是原来的味道,可我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我一个西北小城来的姑娘,曾经买一支几十块钱的洗面奶还要货比三家。现在却有两个这样的男人给我别墅,首饰,还用这样昂贵的饭盒送来我的心头好。我应该高兴吧,可是我心里却有些透不过气来。

吃完饭,我洗了澡上床躺着。手机来了短信,又是李长俊。

“桔子很甜。我心里更甜。”

我真的头大了,不想和他暧昧,可是却变得这么暧昧。我决定以后都不会接他一个电话,回复他一个信息。

见我没回复,他又发了一条:“晚安,好梦。”

我心烦意乱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子获到没到家。我不敢给他打电话,但还是忍不住发了一条信息:“邢总,您安全到家了吧?”

马上,子获便打来的电话。

“还没睡?”他问。

“没有。你也没睡?”

“婷婷有点发烧,韩嫂给她吃了药,刚睡。”

我心里一阵内疚,他还要照顾孩子,我还故意把他弄得那么累。

见我不说话,他又说:“没事儿,温度不高。估计是白天疯得太厉害了,累着了。小孩子有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发一下烧。”

“你吃晚饭了吗?”我问。

“等会儿吃,韩嫂正给我煮面呢。”

“那你好好休息。”

“嗯,你也是。”

我拿着电话听着子获的呼吸声舍不得放下。

“还冷吗?”他突然问。

“不冷了。”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睡吧。”他轻笑着。

“晚安。”我回答。

我挂了电话,心里有些沉重。他的女儿病了,虽然并不是由我而起的,但是我还是有些自责。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注定无法完全轻松。

所幸婷婷第二天就退烧了,也没什么其他不舒服。子获如期回来了,我的身边又暖了。

李长俊还是不断地给我发信息,我不禁怀疑他不需要工作吗?反正我一条也没回复,也一条都没有删除。因为我不知道哪一天子获会突然翻看我的手机,没有他的信息会更可疑。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又到快回家的日子了。给家里人都买好了礼物,父亲和母亲各一套羽绒服,给嫂子买了一条羊绒围巾和一套兰蔻化妆品,哥哥是一条腰带,给扬扬买了一套乐高玩具,又给其他亲戚买了些土特产。一共花了一万多块钱,想给家人买点好的礼物,但也不敢买太贵的,怕家里起疑心。看着收拾好的两个大箱行李,突然想到《红楼梦》里的元贵妃省亲。如果我是个有名分的女人,花的是自己丈夫的钱,那我也不介意像元贵妃省亲一样给家里都买最好的,七姑八姨都带一份礼物。可现在这个状况到底是有些不光彩。

这天我正在家里收拾着回家的东西,子获打来了电话。

“晚上不在家吃饭了,有个饭局,你和我一起去。”

这是他第一次带我去应酬,我有些紧张,问:“那我需要穿什么衣服?”

“随便点就行,平时上街穿什么就穿什么。”

我想他的意思是低调一点,估计是怕抢了主人家的风头。我应了一声:“知道了。”

“六点钟我回家接你。”

我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开始打扮。选了半天决定穿一件白色的半高领毛衣,小黑裙,再套一件黑白斜条纹的大衣。全身上下都很素,只戴了一副艳红的玛瑙耳坠子,和同一风格的毛衣链,才有一点亮色。头发披散下来,又化了点淡妆。

子获回来了,看见我这一身打扮,眯了眯眼睛,在我耳边说:“我都不想去吃饭了,想现在就把你扒光了,吃你。”

我脸一红,推着他说:“快走吧,都六点多了。”

“我去了说什么啊?我都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在车上我问子获。

他笑了笑拍拍我的手说:“你只管吃就好,没人敢难为你。”

我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饭店,我跟着子获上了三楼一个包厢。

推开包厢门,我就愣住了,我看到了李长俊也在!

我终于知道子获为什么要带我来,他是要在李长俊面前宣誓主权。

心里一阵愤懑,可是又不能转头就走,只能硬着头皮跟他进去。

李长俊也看到了我,他看上去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微笑着对我点点头。

子获带着我落座。看样子人都到齐了,就等我们两个了。

子获和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坐在上首,我和李长俊分别坐在两边,下首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观儿,这是李总,这位是他的公子。”子获介绍着,我这才知道坐在他旁边的是李长俊的父亲亿通地产的董事长李建峰。

“我们是老同学,认识五六年了,不劳邢叔介绍了。”李长俊闲闲地说着,嘴角噙着一丝不羁的笑。

“你们认识?”李建峰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我。

“嗯,我们大学一起上过课。”我赶紧说。

“缘分啊!”坐在下首的那个男人笑着说,“敝姓薛。这是薇薇。”他指着旁边的女孩说。

“薛总好,我叫关观。”我连忙点头打招呼。

我有些局促,子获温和地把我的手放在掌心捏了捏安慰我。

那个薛总看着我笑着说,“邢哥身边换新人了?到底是您眼光好,这真是清水出芙蓉啊!”

子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不是什么新人,在一起一年多了,只是她不爱热闹所以一直也没带她出来。今天李哥请客,也没有外人,就带出来见见人。”说完还牵起我的手在唇边蹭了蹭。

薛总听了子获的话,立刻收起了脸上的轻佻,笑着说:“邢哥真的很在意关小姐,舍不得带出来。”

“子获到底是年轻风流啊!”李建峰也凑趣说。

我偷眼看坐在我对面的李长俊,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正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心里一慌,连忙低下头假装喝茶。却听子获说:“饭前少喝点茶,对胃不好。”

我只能放下茶杯,尴尬地坐着。坐在我旁边的薇薇或许是看出我的不自在,笑着说:“关小姐你皮肤真好,平时怎么保养皮肤的?”

“我其实也不太保养,就是多睡觉。”我笑着说。

薇薇一边惊叹着我的好皮肤一边又跟我分享着她的护肤心得。虽然我也不是特别感兴趣,但好歹没有那样尴尬了。

70. 酒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子获突然对我说:“观儿,去给李哥敬个酒。”

我一愣,才知道他指的是李长俊的父亲。

“你跟着我,辈分涨了,叫李哥就行。”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他这是故意把我抬得比李长俊长一辈来压着他。我偷眼去看李长俊,他的脸色很阴沉,阴得能下出雨来。我不敢惹子获不高兴,也不想让李长俊难堪,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坐在我旁边的薇薇见我还愣着,笑着提醒:“关小姐,给李总敬酒啊。”

一语道醒梦中人,我连忙站起来举起酒杯说:“李总,初次见面。您是子获的朋友,我和令郎又是同学,我敬您一杯。”说完我便干了杯中酒。

其实按照年纪,我都应该叫他叔叔了,我没有叫李叔叔也不算打子获的脸。可是坐下以后,发现他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坐在我对面的李长俊却松快了很多。

“关小姐和长俊是同学啊?那你也算才女啊!能考上那个大学都不容易。”李总客气的夸奖我同时也是夸奖他的儿子。

“关观可厉害了,英语专八考试她是她们系最高分,德语也不比英语差,还会西班牙语。”李长俊连忙对他的父亲夸我。

他刚说完,子获便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大侄子倒是对我家观儿挺了解的。”

这话一出口,任谁都能听出来里面的酸味。

李长俊也不示弱,笑了笑说:“老同学嘛,自然是很了解。”

子获吸了一口烟,慢条斯理地说:“知道你们是老同学。只是我们家观儿太不懂事,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你去我们家都没请你进去喝杯茶。以后去,别总挑我不在家的时候,我也好准备准备好好招待招待你。”

李长俊一笑,语带讥讽地问:“关观什么时候进了您的门成了您家的了?我婶子知道吗?”

这话说的极其无礼,赤裸裸地挑衅。李建峰忍不住开口斥责儿子:“长俊,还不给你邢叔赔罪。”

子获脸色变了变,看着李长俊似笑非笑地问:“怎么,这事儿你有意见?”

“不敢。”李长俊笑笑举杯说:“我年轻不懂事,说话直。我敬邢叔一杯,全当是赔罪了。”

子获看都没看他,弹了弹烟灰对薛总说:“薛子,听说你马场来了一批马不错。给我挑一匹温顺的好好驯养,有空我带她去骑马。”说着便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

“没问题,那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薛总笑着说。

都是老江湖,酒桌上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剑拔弩张而变得不和谐。但每个人都知道个中的缘由了。

“子获,听说你东郊那块地要另作规划了?”李建峰突然开口问。

“嗯,李哥消息真灵通。”子获吃着一块芋头漫不经心地说。

“还用我消息灵通?你这么大的举措,想不知道都难。”

“我这算什么大举措,跟李哥在东郊开的新盘比,那不算什么。”子获拿出一支烟点上,慢慢地吸了一口又说:“李哥在东郊那才是大手笔。不但有高档别墅区,还有那么大一片商业地产,听说配套的学校,医院也都筹备好了。我琢磨着我也应该配合配合。既然是配套设施,那就从生到死都得有,所以我打算我那块挨着你的地建个墓园。”

在人家高档别墅区隔着一条街建一个坟场,这让别墅还怎么卖啊?试想谁愿意住在一片坟地旁边?难怪李建峰急着请他出来谈。这么损的事亏他能想得出来!但我相信,他真能干出来。

“子获,你拿那块地也不便宜吧?”李总说。

“可不是。好地,我找人看过风水了,说是风水极佳,葬在那儿的人绝对子孙旺三代!”他根本就不接李建峰的茬。

“邢叔,我粗略给您算了算。您那块地本来是做商业地产的,以您当时的成本,如果改成墓园,里外至少要差出两千万。您真不怕赔?”李长俊说。

“做生意嘛,有赚就有赔。不赚钱就算是回馈社会。这点钱我还赔得起。”子获说着掐灭了手里的烟。

“你这规划批得下来吗?”李建峰问。

子获冷笑一声说:“这点儿事儿我要是还搞不定,这些年我就真白混了。”

“邢哥,您看您这规划能不能再商量商量?”薛总见气氛不好出面调解。

“薛子,你面前那条鱼不错,多吃点。”他这是在提点薛总“多余”。

接着他一扬手,给我盛了一碗汤,看都没再看薛总一眼,柔声对我说:“慢点喝,烫。”

薛总碰了个钉子,有些尴尬。却见子获又抬起头笑了笑说:“周末找几个人踢场球,好久没踢球了。你不是想约赵局吗,我叫上他一起。”

薛总这才眉飞色舞地说:“没问题,我找人找场子,绝对让您过瘾。”

这一下恩威并施,薛总再也不会帮李建峰开口了。

子获也不再说话,只是专心的帮我剔着一块鱼肉的刺。

“子获,那块地的规划真没得商量了?”李建峰又问。

“李哥,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有什么事儿不能商量?别说我那只是个规划,就算建好了,你如果有要求,我也能把它平了。”这番话说得貌似给足了李建峰面子。

“行,那咱们就聊聊。过两天我去你办公室。”李建峰笑笑举杯和子获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子获也干了杯中酒。我知道他胃不好,这样一大杯白酒下肚,怕是要伤胃。我连忙给他夹了几口菜,他也听话的就着我的筷子吃了。

“关小姐真体贴。邢哥,你真有福气。”薛总不失时机地凑趣,又对旁边的薇薇说,“你学着点儿。”

子获满意的笑了笑,伸手抚了抚我的脸。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李长俊,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子获又给李建峰和自己都倒满酒说:“李哥,我看大侄子这几年出息了,能独挡一面了。你在南边的生意现在做得也风生水起,不打算派他过去历练历练?年轻人精力旺盛,得多给他安排点工作,要不然就老喜欢琢磨些个不该琢磨的。”

“我也正有这个想法。孩子大了,有些事不由父母了,但是该管还是得管。”李建峰笑着说,他一定也知道了邢子获这次发难就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惦记了人家的女人。

“李哥一直教子有方,所以长俊才这么出息。听说老聂家的丫头最近和长俊走得很近,李哥你家里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去喝杯喜酒。”

“孩子们的事儿,我也不清楚。倒是老聂的太太跟我媳妇儿好像提过这个事儿。”

“那丫头我见过,看着文文静静的,挺适合做你家媳妇的。不像我家观儿整天疯疯癫癫的。”

两人你来我往的聊天,根本无视李长俊这个当事人。

大概是实在忍不住了,李长俊突然站起来说:“爸,我妈今天身体不舒服。我早点回去陪她了,先走了。”说完也不等父亲点头,拿起大衣就离开了。

接下去,他们又聊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根源找到了,又愿意和解,再加上薛总在旁边插科打诨,气氛倒也不错。

71. 回家

“你今天带我去就是为了给李长俊难堪对吗?”在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问子获。

“怎么,你心疼他了?”他斜睨着我问。

“我只是觉得这样很无聊。”

“无聊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他敢觊觎我的女人就知道要付出代价。希望老李知道怎么管教儿子,要是他管不好,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这冲冠一怒就损失两千万!损人不利己,你何必呢?”

“哼,要是他还敢琢磨那些他不该琢磨的人,我不介意给整个亿通地产修个墓园。”

我想起李长俊看子获的眼神,满满地全是挑衅。李建峰应该是忌惮子获的,但是李长俊这个初生牛犊显然是不怕他的。虽然我对李长俊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我真的不想看到他为了我被子获不断打压。

我想了想,柔声劝着说:“算了吧。他也没做什么,随他怎么样,我不理他就行了。我以后保证不回他信息,不接他电话,他要是来找我,我也不给他开门,这总行了吧。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做生意是为了赚钱又不是为了赌气,何必呢?”

“你替他说情,是舍不得他?”耳边响起他冷冷地声音。

“你傻呀!我有什么舍不得他的,我是舍不得你。两千万!把我零沽了也卖不出个零头,你疯了!”我怕他再误会着急地解释。

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伸手揽住我的腰说:“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的女人是不容他人觊觎的。”

我对他的固执有些气恼,便说:“你以前那么多女人,就没有被别人看上的?难道你都要这样一一打压?”

“女人嘛,就是来来去去的。朋友看上了,我心情好的时候就送给他。要是我心情不好,那就难说了。”

他说得这样风轻云淡而冷漠无情,好像是说把一件普通物件送人一样,我心里有些凉意,便问:“那么有一天你心情好了,会不会也把我送人?”

他看着我,突然笑着伸手捏捏我的脸说:“所以,你要乖一点哦。”

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不乖他就会把我也送人!伤心,委屈和恐惧一下子涌上心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傻呀!我逗你玩的。”子获见我落泪连忙哄着我,又用手掌给我擦眼泪。

“你不能把我随便送人,你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钱,我可贵呢,送人你就亏大了!”我哭着说。

他伸手把我揽在怀里抱住说:“放心,我就算倾家荡产也不会把你送人。我也保证我不会倾家荡产,我要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他叹了一口气又说,“其实我也怕,要是我倾家荡产了,就保不住你了,你就会被别人领走了。”

他说得平淡而认真,我心里却翻涌悸动。我不喜欢伤感的气氛,便撒娇说:“就算有一天你一无所有我也不会离开你,我什么都不要,吃得也少。我就是想冷的时候能有你暖一暖,暖一暖就好。”

子获一笑说:“那如果有一天我老了,暖不动了怎么办?”

“那就我来暖你。”我圈着他的脖子说。

“你来暖?”他扑哧一笑说,“那可真不怎么样!”

我知道他又想起我生日那天的事,后来他评价说我做得像压跷跷板一样,他真有点勉为其难。

“那你最后不是也暖了嘛!”我羞恼地说完就转过身去不理他。

子获见我生气了,又伸手揽过我,笑着在我耳边轻声问:“现在冷不冷?”

我甩开他的手大声说:“哼,我都快热死了!”

“关小姐您热了,那我把暖风关了。”正在开车的何秘书接口说。

我的脸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话弄得一下子烧了起来,有些难为情地说:“不,不热。不用关。”

子获哧哧地笑着又在我耳边说:“回去就让你好好暖一暖。”

————————

那次饭局之后,李长俊还是不断的给我发信息,打电话,我一个也没回复。送来的礼物也都被我退回了。

年关将至,婷婷又要放假了,子获也要回到他的家了。我怕留在这里会忍不住给他捣乱,便也早早的坐火车回家了。

去年过年还可以拿顾云飞做挡箭牌,今年过年就只能靠编瞎话了。瞎话儿,我能说得很好,只是心理素质太差,只要王老师一盯着我的眼睛,我就心虚了。

在火车上我一直模拟着各种被盘问的场景,在心里给各种瞎话打着腹稿,像个程序员一样一遍一遍地检测其中的bug,然后想办法修复。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我竟然没有想念子获,倒是他熬不住给我发了几条信息。

下了火车,关山来接的我。他把我手里所有的行李都拿在手上,甚至连我身上的小挎包都挂在他脖子上,如果还能腾得出手来,估计他会把我也拿在手上。我觉得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我哥那俩破夏利已经换成了崭新的别克。上了车,我笑着说:“行啊,关老板。鸟枪换大炮了!”

关山一笑说:“今年生意不错,挣了这个数。”说着他用手指头在我面前比划一个“八”。

“八百万!”我都有些惊叹了。

“你当你哥抢银行呢?八十万,净利润。”

我知道我哥的生意是怎么回事,但是还得装模作样地说:“我哥真有本事,那今年过年你得多给点压岁钱。”

“必须的。”我哥说着疼爱地摸摸我的头发,“看,我妹妹还是那么漂亮。还没找对象?”

我就怕问这个,还好关山是好糊弄的。我笑着说:“找不到像我哥这么帅这么有本事的。”

关山笑笑说:“又想要钱是吧?说吧,要多少,哥现在手头宽裕。”

我一怔,才想起来以前总是用甜言蜜语向哥哥要钱。自打关山工作挣钱以后,每次我要用钱不敢问王老师要,便会说些好话骗我哥。他耳根子软,只要说点好听的就会打开钱包,或多或少总是能讨到一点。

现在因为我的原因,子获出手帮哥哥的生意,虽然这途径不是怎么光彩,但也算对他的一点回报。

我哥见我不说话,又说:“这咋还不好意思了?”

“我都长大了,都自己赚钱了。”

“你一天没嫁人在我眼里就都是个孩子。”我哥宠溺地说。

“那我就一辈子不嫁人了。”

“那咱妈还不得急的嗷嗷的。”

“咱妈……不会逼我嫁人吧?”我试探着问。

“我听说这回咱妈给你物色了好几个,你回家就知道了。我可提醒你,咱妈那脾气,你可得顺着她点儿。相中相不中你都得去相看一眼。”

被哥哥这么一说,我还没到家就已经开始头大了。

72. 大佛

回到家,老关还没下班,我妈和我嫂子都在家里。

我把给家里人带的礼物一一拿出来,我嫂子拎着我给爸妈买的羽绒服问:“你买这么多东西回来得花多少钱?”嫂子问。

“没花多少钱。我这不是升职加薪了嘛。”我故意装出一副得意的样子。

“现在一个月挣多少钱?年薪能有十万吗?”嫂子又问。

“比这多点。”我在火车上已经把我的工作单位,职位,年薪待遇都编好。

“扬扬,听见没,书念得好就是有本事!你看你姑,多厉害。你得好好向你姑学习,知道不。”

扬扬已经是一年级的小朋友的,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嘴上什么也没说,心里却已经羞愧难当了。

以前做二奶至少我还坚持着自己的底线,不主动花子获的钱,可现在竟可以毫不羞耻地花他的钱,或者说这些都是我的皮肉钱。说是皮肉钱也不过分,他不打算娶我,我也没有给他养孩子,他给我的钱不是皮肉钱又算什么?即便有爱情这块遮羞布也改变不了它的本质。想想便心头茫茫,情绪也低落了很多。

“知道你现在挺好的,我也放心的。要是在外面太受气就回来,给你哥当个秘书,拎个包记个账啥的,顺便也帮我看着他点儿。”嫂子自顾自地说着,“你哥今年这生意就像开了挂一样,好几个大工程,都是自己找上门的。我寻思着准是有个贵人帮他。”

我的心里一突,真的怕家里觉察出什么,便问:“什么贵人?”

嫂子一笑说:“就是我啊!你没发现我一脸旺夫相吗?人家说我这长相叫四季平安。”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附和着说:“可不是嘛,我哥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事就是娶了你!”

嫂子捏着我的脸笑着说:“这小嘴儿叭叭的,最会哄人。”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一桌子都是我爱吃的菜。我看见我爸的气色不错,便问:“爸,最近在单位还好吧?”

我爸笑了笑说:“挺好,这么大岁数了才被领导重视。照这个趋势,我退休之前有希望提副处。”

我笑了笑说:“那也是您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应得的。”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谣言,有人问我省城的袁厅长是不是咱家亲戚。我都不知道咱家还有这样的亲戚。我跟人家说,没有的事儿,人家还不信。”老关无奈地摇摇头说。

“爸,你也真实诚。人家问你,你不吭声不就行了嘛!不过咱家今年好像真的转运了,不但咱爸,关山今年那生意都好得邪乎,妹妹现在也找了份好工作。我说大年初一去烧香有用,总有一尊佛能看着咱家。”

嫂子总是善于把所有的事情都归功于虚无的神佛,只有我知道罩着我们家的那尊大佛在哪里,因为我就是他的祭品。看着一家人说说笑笑,我突然想如果家里知道我和子获的事儿,老关会不会为他的升迁而羞耻,而关山会不会觉得他挣的钱肮脏?或者我的家人会看在这些利益上默许我和他的关系。

晚上我还睡在我原来的房间。我不在家的时候,我的房间是扬扬住着的。我回来了,嫂子就又把房间给我收拾出来了。

躺在熟悉的小床上,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我开始疯狂地想念子获。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肯定是不明智的,或许他的太太就在他旁边。

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给他发了一条信息:“邢总您好,关总让我问您是否方便通个电话。”

信息刚发出去,子获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关总你好。”他声音里带着戏谑。

“你在哪儿?”我问。

“家里。”

“那……你方便吗?”

“婷婷还没睡,我在书房。”

婷婷没睡,他太太或许在陪着女儿,而他却躲在书房里跟我通电话。我突然就有了种做贼的感觉。

见我不说话,他又问:“想我了吗?”

“嗯。那你想我了吗?”

“想你。”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我怕你家里人听见。”

“你还会怕我家里人?”我问。

“怕。”他回答。

“为什么?”我有些诧异。

“我怕他们不让你回来。”

“那你不是能来把我领走吗?”

“我怕你家人把我当流氓打出来。”

我拿着电话哧哧地笑着,没想到邢子获也会怕。

“你想我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子获问。

“怕你不方便。”我酸酸地说。

“没什么不方便。想我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真的吗?”

“真的。”

他的声音温和而低沉,我听的迷醉。

“爸爸,你干嘛呢?我等你好一会儿了!”电话那一端传来小女孩儿娇俏地声音。

“婷婷叫我,你早点睡吧。”说完不等我答复,子获就挂了电话。

我听着电话那一端传来的嘟嘟声,心中涌起一丝苦涩。他也并不是随时都方便的,比如此时,他就不方便。

赌气把手机关机。坐了一夜火车也没怎么睡,躺下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黑甜一觉到天亮,醒了躺在被窝里赖床。

便听到嫂子在外面压低声音呵斥扬扬:“看什么电视,你姑还没起床了,再吵醒她!”

“我姑怎么这么懒,都几点了还不起。”小家伙抱怨着。

“这熊孩子,一点儿也不懂事。你姑一年才回来几天?”嫂子继续训斥扬扬。

我一回来就占着他的房间,不能再剥夺他看电视的权利,我赶紧起床洗漱。

老关听见我起床的声音,马上去给我买我爱吃的胡辣汤。

洗漱完,发现王老师已经把我昨天换下来的衣服都洗了,包括内裤。

“晚上想吃啥?我让你哥给你买。”一起床嫂子就追着我问。

“吃啥都行。我哥买啥我就吃啥。”我搂着嫂子的脖子说。

看着家人众星捧月般围着我团团转,我心里又酸又软。据说很多误入歧途的女孩子都是因为缺少爱。我拥有了家人那么多的爱,可我还是那样贪恋子获的爱。人太贪心会不会遭报应?

回家的日子是快乐的,除了吃和睡,还可以跟嫂子逛逛街,给扬扬检查检查作业,再就是偷偷地跟子获发发信息。

虽然平时子获也经常出差,这样的小离别也经常有,但这一次是最挠人心的。他怕我家里人发现不敢随心所欲地给我打电话,我也有我的顾虑,不敢随便给他打电话。只能偷偷摸摸地发个信息,这做贼的感觉真撩得人心痒痒。难怪人家说偷来的东西最美味。

终于一天午饭时,王老师的一句话让我回家的快乐生活告一段落了

73. 相亲

午饭时,我正喝着一碗汤,我妈突然说:“我有个学生昨天回来了。小伙子不错,比你高两届,又和你在一个城市工作。我今晚让他来家里坐坐,你们也接触接触。”

我差点被一口汤呛死,一边咳嗽一边抱怨:“妈,您能不能尊重我一下?这样的事儿您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决定了。您干脆直接去帮我和他把证领了得了!”

“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您都让人家来家里了,这是跟我商量?”

“我跟你讲,人家小伙子条件可好呢!在大公司里做客户经理,年薪十来万呢。而且,家里条件也特别好,结婚买房子的钱都准备好了。”

“王老师,亏您还是个人民教师呢!您这是看上人家的钱了是吧?”

“谁家嫁闺女不想找个条件好的?”

“那您的意思是有钱就能嫁是不是?”

“我什么时候说有钱就能嫁了?你就会歪曲事实。”

我还想争辩几句,见嫂子一直给我使眼色便住了口。

“反正今天你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王老师一向都这么跋扈。

“你也真是的,咱妈这脾气,你惹她干嘛?见见呗,也不让你非得跟他处。”嫂子小声劝着我。

我想了想说:“见也行,但不能在咱家,外面约个地方。”在外面我还可以溜走,在家里如果他赖着不走,我还真没办法。

“为啥?”王老师警惕地问。

“你们都在家,我怎么好意思?”

“那我们可以都出去。”

“你们都出去了,就我和他在家里,万一他耍流氓怎么办?”

王老师想了想大概觉得我说得也有道理,便说:“行,那我给他打个电话。”

随她便吧,反正我打定主意去坐坐就开溜。

相亲定在步行街的一家牛排店里。我到的时候那人已经到了。

“关观你好,我是马思明。”他见到我便连忙站起来。

“你好。”我和他快速握了一下手,便在他对面坐下。

这个马思明长得不难看也不好看,反正就是掉在人堆里找不到的那种。

点好了餐,我也无心跟他聊天,算计着怎么脱身。

马思明倒是很健谈,口若悬河地吹嘘着他的履历。

我很讨厌这种人夸夸其谈的男人,也懒得听,便嗯嗯啊啊地随便应着。手机响了一下,是我和子获的那部专用手机。我连忙拿出来看,果然他给我发信息了。

“在干嘛?”他问。

“相亲。”我答。

“相得怎么样?”

“还行,一个青年才俊。”

“哼。”

我看到他只回了一个“哼”,心里好笑,便逗他:“我打算先处处看。”

“信不信我现在就订机票去会会那个青年才俊?”

“好啊,欢迎。”我含笑回复。

“在聊什么,这么高兴?”坐在对面的马思明突然问。

“哦,同事说年终奖发了。”我撒谎道。

“发了多少?”他问。

我一愣,初次见面就问人家年终奖发了多少,这人可真是失礼!

“没多少。”我笑笑说。

“你在什么单位工作?”他又问。

“我妈没告诉你?”

“没有。”他有些尴尬地回答。

我笑笑继续低头看手机。

“怎么不说话了?”我问子获。

“订机票呢。”

“你不会真的要来吧?”

“你怕了?”

我刚要回复,发现有一团黑影靠过来。我连忙抬头,只见马思明正凑过来试图看我的手机。

“你,干嘛?”我把手机护在胸口。

“聊什么呢?不能看吗?”他笑着问。

“抱歉,工作上的事,不方便给你看,公司有制度。”不过就是一个相亲对象,竟然想看我的手机,这人真的算奇葩了!

“快给我打个电话,帮我脱身。”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就给子获发信息。

马上电话便响了起来,我接起电话直接飙德语,我猜他肯定听不懂。

果然他一脸惊诧地看着我,我对着电话乱说了一通,挂断后故意很着急地对马思明说:“抱歉,公司有个邮件很急,我得回去处理。”

“这顿我请,再见!”说着我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便跑出了饭店。

我上了出租车,终于松了一口气。

子获的信息又来了:“脱身了吗?”

“嗯,正在回家的路上。”

过了几分钟他又发来信息:“我现在也冷了。”

这是只有我们两个才听得懂的情话,我的脸一下子便热了起来。可是一想到他住在家里,有他妻子在他身边,心里又酸了起来。我想了想回复:“那怎么办?”

“自己暖自己。”

他说自己暖自己,意思就是不会跟别人在一起!我心里一甜,又想到子获“自己暖自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怎样自己暖自己?”我打趣道。

过了一会儿,他回复:“你是不是又想被打屁股了?”

我想像着他被我调戏的样子,忍不住牵起嘴角。突然觉得腰腹一酸,有东西从身体里流出来。糟了,好朋友提前来了……

到了家门口,我匆匆忙忙下了出租车跑回家。

家里刚吃好晚饭,王老师正在收拾桌子。看见我回来了连忙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肚子疼!”我从包里翻出卫生巾,一头钻进洗手间。

收拾好,从洗手间里出来。王老师继续追着我问:“你跟人家吃饭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是跟您说了嘛,我肚子疼。”

“你这死丫头,肯定是把人家晾那儿了!”

“我一看见他就肚子疼,你总不能让我和一个我一见就肚子疼的人结婚吧?”和王老师只能胡搅蛮缠不能讲道理,因为她不讲理。

“你自己来例假了肚子疼,你赖人家!”嫂子看见我拿卫生巾了,笑着说。

“那你也不能让我跟一个我一见他就来例假的男人过一辈子吧?”

嫂子瞪大眼睛,故意调侃说:“妈呀!他还有这功能呢,能治月经不调?”

“噗!”正在喝茶看热闹的关山一口热茶喷了一地。

他一边咳嗽一边走过来推了一下我的头说:“真是让你笑死了!”

“你就是找会借口!”王老师一边拿拖把拖地一边训我。

我也不理她,在茶几上的盘子里抓了一把花生剥着吃。

“那人长得咋样?有你以前的对象帅吗?”

我知道嫂子指的是顾云飞。公平地说顾云飞的相貌在男人里应该算是九十分以上的,比他长得好看的人我还真没见过几个。连关山这个我从小心目中的男神都不及他。

想着这些我突然心生一计,对着还在不停唠叨的王老师说:“你想让我继续相亲也行,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相亲对象必须比顾云飞长得好,必须比他学历高!”长得好不好是很主观的判断,但是顾云飞去德国是硕博连读,他马上就是博士了。这可是硬指标,王老师要想找到比他学历高的,恐怕难。

我妈大概也反应过来是我故意刁难她,气急败坏地说:“就你这样的,一辈子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不嫁!”我一甩手回我房间去了,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74. 逼嫁

回到房间,我连忙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我听见王老师愤怒的声音:“这个死丫头就是故意跟我作对!从来就没有听话的时候。”

我又听见我哥说:“其实观儿说得也没错,再找总要找一个比以前那个好的,还能越找越差?”

我嫂子赶快附和着说:“我看妹妹是被上一段感情伤着了,妈你就别逼她了,让她缓缓。”

“她活该,叫她大学时候不要谈恋爱,她非不听话!叫人甩了吧!”这话说得刺耳又扎心,有这样的亲妈吗!

果然便听见嫂子说:“妈,你这话说得也太伤人了吧。妹妹本来就心里难受。”

我妈大概也觉得话说得有些过分了,便放缓语气说:“你说她过了年就二十五了,周岁!这还没个对象,再找还得处,还得结婚,等到生孩子都得是高龄产妇了!”

“妈,哪有那么严重。你别生气了,等我劝劝她。关山,别坐着跟大爷似的,给咱妈调那个神探狄仁杰,看哪个台有,咱妈最爱看。”

我妈终于在我嫂子的安抚下没了声息。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自己摔在床上,心情也有些低落。

过了年我就二十五了,小城市结婚都早,我有些小学的同学孩子都满地跑了。而我跟着子获,结婚是肯定没指望的,生孩子,我又不想。我不知道一个庶出的孩子要承受些什么,但小唐那句“小妈养的”却深深地刺在我心上。

情绪很低落,但胃肠却高亢地唱起歌来。我这才想起来我根本没吃晚饭。

我也不敢出去找吃的,怕王老师看见我又要骂我,便躺在床上忍着。

那部专用手机又响了一下,“干嘛呢?方便电话吗?”

我马上给他拨打了电话,刚响一声就接通了。

“到家了?”

“嗯,已经被我妈骂过了。”

我听见他低声地笑了,又低沉地哼了一声:“想你。”

我听着他的呼吸声,心情荡漾,想了想问:“你还冷吗?”

他轻笑一声说:“冷。要不我飞过去找你暖暖?”

“这几天设备故障,你来了也暖不了?”

“怎么了?”

“每月的例行检修。”

他又笑了,说:“那就多休息,早点睡。”

“睡不着,饿的慌。我一口东西都没吃就跑回来了。”

“那现在就去吃点东西呗。”

“不敢出去,怕我妈看见我又要骂我。”

“你妈这么厉害,是***?”子获笑着调侃。

我想说“你妈才是***呢!”但一想到他母亲已经去世了,便壮着胆子说:“你爸才是***呢!”

“胆儿肥了是吧?”他哼哼着。

“我这算不算诋毁国家领导人,会判刑吧?”

“嗯,肯定得判。”

“判几年?”

“估计得无期。”他笑着说,“判你一辈子在我身边。”

“那还不如把我直接枪毙了呢!”

“也行。那得我亲自提枪行刑。”他坏笑着说。

这家伙,越说越流氓!

“我肚子好饿。”我按着胃口抱怨着。

“那怎么办,我叫人去给你送餐?”

“千万别!那我妈可真要审我一夜了。”

“以后在自己房间里放点零食。”

“嗯。你早点休息吧,我得想办法弄点吃的。”

“好。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晚安。”子获说完挂了电话。

我饿得肚子咕咕叫,只能给我嫂子发了一条信息。

不一会儿,嫂子敲门进来,手里端着几个热包子。

“你说说你,咋晚饭也不吃就跑回来了。”嫂子把包子放在桌上又给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奶。

我一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包子一边说:“你都不知道那人有多奇葩,竟然问我年终奖发了多少,还要看我的手机。嫂子,你说我能坐得住吗?”

“其实咱妈也是为你着急。要不我给你张罗张罗?”

“不用!你们别瞎操心了。”我连忙阻止。

嫂子沉默地注视了我一会儿,突然笑着说:“老实说,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没有,我哪有对象!”我否认着,赶紧低头往嘴里塞包子。

“你绝对撒谎了!你打小就不会撒谎,那小眼神一躲我我就知道你撒谎。”

“我真没有!”

嫂子一笑说:“我知道了,那就是还没追上呗!”

我知道瞒不过,只能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

“我跟你讲,这追男人你可得拉得下脸皮。你看我追你哥的时候天天往你家跑,就差钻你哥被窝了。你看你哥这不是到底没逃出我的手心。”

我扑哧一笑说:“说得好像你没钻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听见了!”我学着我嫂子的样子说,“关山,你往里面挪挪,我都快被你挤掉地下了。”

“死丫头,我这说你呢!”嫂子笑着拍打我。

和嫂子笑闹了一会儿,我搂着她的胳膊央求着:“嫂子,你劝劝咱妈,别让她再逼我去相亲了。”

“我知道了。不过你真得抓点紧,今年我能帮的了你,明年你就必须把对象领回来。”

“我尽量努力!”混过一年是一年,我暂时先答应着。

事情总是那么出人意料。我满以为把那个马思明丢在饭店他不会对我有好印象的,也不会再找我,可没想到第二天上午他就给我家里打了电话。

我妈接的电话,说是他对我很满意,想到家里来拜访,顺便把昨天找的零钱给我。

还没等我开口,嫂子便问:“什么零钱?”

“我昨天不好意思让他请我就留下钱买单了,估计是找的零钱。”我连忙解释。

“妈,你看这都啥人啊?他还真好意思让我妹妹买单啊?她昨天可一口都没吃!妈你跟他说,钱不用找了,让他自己留着吧!这样的男人,就算观儿同意了,我都不能同意。啥玩意儿啊这是!”

我默不作声,心中暗喜。

“昨天咱家观儿为啥回来那么早?他一见面就打听我妹妹挣多少钱,还想查我妹妹手机通话记录。咱家观儿现在也是大公司的总经理助理,那也可有前途呢!你让她跟这样的人处对象都影响进步。”

“昨天,他对你是不是还动手动脚的?”

这个还真没有!看着嫂子一脸悍妇像,拧着眉毛在添油加醋。我只能使劲儿低着头咬着嘴唇不吭声。

“那孩子上中学的时候看着挺老实的。”我妈有些理亏地小声咕哝。

或许是王老师对自己的眼光彻底失去信心了,或许她也没有那么着急,毕竟我离大龄女青年还有那么几年的距离,接下去的日子便没有再逼我相亲。

我也满以为那个马思明就算翻篇儿了,可却没想到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却给我制造了巨大的麻烦。这都是后话了。

75. 老公

转眼到了除夕。今年因为家里事事都顺,所以年夜饭吃的也格外开怀。

我哥和老关都喝得有点多,爷俩儿大着舌头对着吹牛。嫂子和王老师在厨房包饺子,她们嫌我笨手笨脚地碍事儿,便让我回屋陪扬扬看电视。

扬扬长得很像我哥,也是小帅哥一枚。岁月催人老,记得这小家伙刚出生那会儿我还没高考了,看着那个皱皱巴巴的小家伙,我还说这么丑肯定不是我哥的孩子,气得我嫂子想打我。转眼我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了。

若干年后,我身边会不会也有这么一个小帅哥,他长得会像我还是……像子获。

正在胡思乱想着,手机有电话进来了。我一看是李长俊。这些日子他也给我发了很多信息,打过很多次电话,我都没有回复和接听。今天是除夕夜,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了他的电话。

“你终于肯接我的电话了?关观,你还好吧?”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嗯。我回老家了。”

“我年初七就要去广州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你一面。”

“我可能回不去。”

“真的很想再见见你,我挺想你的。”

他说得有些惆怅,我心里突然也有些不是滋味,便说:“不过是去广州,又不是去月球。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邢子获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挺阴狠的,以后我相当长一段时间都会常驻广州。我不能经常去骚扰你了,你会不会很开心?”

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着。

他笑了一声又说:“也好,这样也说明他心里忌惮我,不敢跟我公平竞争。关观,我还是提醒你,离开他,无论你是不是选择我。你和他不会有结果的,最好的结果就是无疾而终。”

“李长俊,大过年的,你就不能祝福我一下吗?”

“抱歉,在这件事上,我无法祝福你。你或许不知道像他这样的男人停妻再娶意味着什么,但我却太清楚了。”他冷笑了一下说,“如果那么容易,我爸或许早就把他外面的女人娶进门了。”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奢望。”我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宁愿要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也不愿意转身看看我吗?”

“抱歉,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不用抱歉,我也没有让你马上接受我,但我希望你知道我的存在。你能提前回来吗?我想见见你,可以跟邢子获报备。”

“抱歉。”我不想提前回去,也不想见他。

“我猜你就会这么说。真的很想你,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你。”

他的表白让我很不自在,我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便说:“李长俊,新春快乐!”

他在电话那一端愣了一下,说:“新春快乐。你是打算挂我电话吗?”

“抱歉。”

“你什么时候能不对我说抱歉。”

“再见。”我无话可说,便挂断了电话。

回到厅里,看着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吵吵闹闹也不知演些什么。扬扬拿了一块杏干塞在我嘴里,我麻木地嚼着只觉得满嘴酸苦。

“小姑,你的手机好像响了。”小家伙提醒我。

我一听是子获的那部专用手机。子获怕我家里人听到,从来不会不打招呼就来电话。我心里着急,连忙奔进卧室接起电话。

“喂,宝贝儿,在干嘛呢?”他好像喝酒了,声音很不对。

“看电视呢,等着吃饺子。你在干嘛呢?”

“在我爸这儿,刚吃完年夜饭。有我爸,子瑜,婷婷,”他顿了顿,很奇怪地笑了一声说,“还有我老婆!”

我的心突的一下,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和他极少会提到孟凡,即使提到也会称呼“婷婷妈妈”,他第一次用到“老婆”这个词。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听他说:“宝贝儿,叫声老公给我听听。”

“老公”这两个字我从来没有叫过任何人,总觉得这不是一个轻率的称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清楚正在和他通电话的人是我,或者他以为我是别的什么人,便犹豫着说:“子获,我是关观,你喝醉了!”

“赶快的,叫老公。”他有些不耐烦了。

他说话舌头都大了,明显是喝醉了。我不愿意惹他不高兴,便小声叫了一声:“老公。”

“大点儿声!”他不满意地嚷着。

我只能捂着手机又叫了一声:“老公。”

子获满意地在电话另一端笑着。他从来没有对我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即便是在激情的时候也没有,我猜他一定是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了,我拿着电话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心也跟着这一呼一吸丝丝地疼。

“观儿,我想你,特别想!”沉默了片刻,他突然喃喃地说。

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我的心一下就暖了起来,我也对他说:“子获,我也想你,特别的想。”

“真想跟你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他又说。

“我也想。”我回应着。

“真想跟你一起生孩子过日子。”他说得缠绵缱绻似呓语。

我听得心一哆嗦,他这是醉话还是真心话?

“观儿,观儿……”他醉了,不停地轻唤我的名字。

我拿着手机,如醉如痴地听着他的声音,舍不得放下。他知道是我,他这番话就是对我说的,他希望我叫他老公……

“哥,你怎么在这儿啊?你穿这么少也不怕冻坏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响起,我知道那是邢子瑜。

我吓得连忙把电话挂断。

握着手机,我心里一阵纷乱。我和他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如果是正常人谈恋爱确实也可以谈婚论嫁了。子获真的想娶我了吗?

我心里突然便生出一丝憧憬,难道我这个小三真的要成功上位了?难道他曾说过的“我破坏不了”的婚姻终于要被我拆散了?

半夜吃完饺子,我便回屋躺着去了。想着子获跟我说的话,心潮翻涌。这些年他的女人中会不会也有想取孟凡而代之的,我猜肯定有。陆莎,婉贞口中的雪什么,还有我手指头加脚趾头都数不过来的女人,都没有动摇孟凡的正妻之位,难道我竟然成了那个能改朝换代的大赢家!这样的结局我不是不想,是想都没敢想。这并不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因为这样的梦我从来都不敢做。

76. 来客

迷迷糊糊,天不亮又被嫂子拖起来去圆明寺烧香。

庙里烧香的人很多,我们拜了一圈。嫂子进去给家里人添香油钱了。

我在外面看见有求签的,便过去求签。

“施主求什么?”

“求……姻缘。”我小声回答。

我虔诚地摇出一只签,只见签文是“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大师,您帮我看看怎么解?”我拿出一张钞票放在功德箱里请大师帮我解签。

那和尚看了看笑笑说:“不奢望,不计较,放怀前行即可。”

“即可如何?可同登彼岸?”我连忙问。

那和尚微微一笑说:“何为彼岸?所达之处,皆是彼岸。”

我拿着签文呆呆地站着思索大师的话,放怀前行,所达之处,皆是彼岸。我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嫂子供好了香油钱,我们便回家了。回到家里正赶上我妈已经包好了初一饺子,我一边吃饺子一边问王老师:“妈,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这句词怎么解?”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在庙里求了个签,签文上这么写的。”

“这是苏东坡的定风波,原文是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意思是回头看看遇到的风雨,回去吧,不管是风雨还是晴天。”

我还是不明白,又问:“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还没等我妈回答,嫂子先插话说:“哎呀妈呀,你这还大学生呢?我都听明白了!就是别瞎琢磨,反正不管刮风下雨都得走,走到哪儿算哪儿。妈,我解释的对不?”

“嗯,也可以这么理解。”我妈笑着说。

我低头吃着饺子,揣摩着那两句签文,我和子获之间是不是我计较的太多了?我可不可以也闭着眼睛向前走,不管刮风下雨。

闷闷地吃了饺子,我想回屋去补觉。可是躺下好长时间却怎么也睡不着,摸出手机给子获拨了个电话。

“邢总,过年好!”

电话那一端传来了他慵懒的一声闷哼,“还没睡醒呢,昨晚喝多了。”

我听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便问:“你嗓子怎么了?”

“昨晚在后院吹了风,有点儿感冒。”

在我的记忆里子获除了胃不好,从来没有生过病,一定是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冻着了。

“你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了。”

“是吗?好像有点印象。喝多了,完全断片儿了。”他打着哈欠说。

“那你不记得你说了什么吗?”我试探着问。

“想不起来了。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想我了。”

“就这些,还说什么了?”

我正思量着要不要告诉他他酒后说的话,就听我嫂子在门口一边敲门一边大着嗓门说:“你睡了吗?家里来客人了,找你的。”

“谁呀?”我随口问。

“好像叫李长俊,说是你大学同学。”

他怎么找到家里来了?我的头轰的一下,发现子获还在线上,连忙拿起电话结结巴巴地说:“子获,我,我不知道他来,我没有让他来。”

我只听到电话那一端冷哼了一声说:“哼,追得倒挺紧的。”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我听着电话那一端的嘟嘟声,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子获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了,暴怒中的他会做什么?

我失魂落魄地换了件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李长俊正坐在沙发上和我妈聊天。他见到我,立刻站起来叫了声:“关观!”

“你怎么来了?”我问。

“我想来看你就坐最早的航班来了。”

“大年初一你不在家里陪你爸妈,你来我家干嘛?你家里人不知道你来找我吧?你赶快回去吧。”我拉着李长俊就往门外推。

“关观,你干嘛呀,人家小李这么大老远的来了饭都没吃一口你就让人家回去。”我妈连忙上前护着他,看他的眼神俨然就像看新姑爷。

“阿姨,今天出来的早,我还真没吃饭。”李长俊连忙顺着我妈说。

“阿姨给你煮饺子去,坐着,不许走。”我妈说着便去厨房了。

我爸和我哥带着扬扬出去拜年去了,我嫂子也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李长俊。

“你到底要干嘛?”我生气地质问。

“我就想来看看你,顺便给叔叔阿姨拜个年。”他挑挑眉又说,“邢子获就不敢来吧?”

我听他提到子获,怕家里人听见,便压低声音说:“他不是不敢来,他是不想让我为难!”

“有什么可为难的,我看阿姨挺高兴的。”

“你!你知道什么是不速之客吗?你就是。”

“我不知道什么是不速之客,但我知道什么是曲线救国。你信不信和邢子获相比,叔叔阿姨更欢迎我。”他嬉笑着说。

“你要是敢把我的事告诉我家里,咱俩的交情就完了。”我真的很怕家里知道我和子获的事。

“咱俩还有交情啊?什么交情啊?”

我被他这一句话堵住,只能气急败坏地说:“没有!”

“既然没有我怕什么。”他说着笑得像个无赖。

看着他那张笑脸,我真恨不得扑上去打碎他那口整齐的牙。我没办法,只能冷着脸说:“李长俊,你不要让我讨厌你。”

“这么说,你现在还不讨厌我,对吗?”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油嘴滑舌的人!我一直觉得自己算伶牙俐齿了,可现在却被他打败了。我索性转过身不理他。

“你放心,我没那么卑鄙。”他说着突然伸手揽住我的腰。

我立刻挣脱他,说:“你不但卑鄙还无耻!”

他不以为意,又笑着靠过来。

我一边躲避着一边说:“你再敢碰我,我喊我妈了。”

“好啊,阿姨过来我正好向她提亲。户口本我都带来了。”

“大年初一,民政局不开门。”我生气地说。

“谁说要去民政局了?你想跟我去民政局?那我可以考虑。”

我知道再跟他说下去找不到便宜,气得站起来要去厨房找我妈,他一把拉住我,我用力也挣不脱他的手。幸好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松开我,看了一眼手机,脸色变了变,接起:“爸。”

我知道是李建峰,估计子获已经去兴师问罪了。我听不清电话那一端李建峰说了些什么,但我听得出是在咆哮。

“怎么了?我就出来玩玩。我连这个自由都没有了?”李长俊嘴角噙着冷笑说。

李建峰又说了些什么,李长俊的脸色冷了下来,无所谓地说:“我不回去!我不怕他,大不了较量较量。”

我听见李建峰在电话里的怒吼,接着电话那一端似乎声音轻了一些,但李长俊的脸色明显有些慌乱了。

77. 壁垒

我正揣测着李建峰说了什么,却听李长俊说:“妈,你别哭。我回去,我这就回去。有儿子在,你别怕。”

我听到他说要回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母亲的泪水有时候比父亲的咆哮更有力量。

他挂了电话,对我说:“我得回去了。邢子获可真卑鄙。抢不过我,就从我家里人下手。”

我妈这时候正端着一盘饺子进来,笑着招呼李长俊吃饺子。

“阿姨,我得回去了。下次再来吃您的饺子。”他笑着和我妈告辞。

“怎么这么着急,吃了饺子再走呗。”我妈挽留着。

“家里有点急事,机票都给我订好了。我得马上去机场。”说着他伸手在盘子里抓了一个饺子,也不嫌烫,放进嘴里边吃边说:“阿姨包的饺子真好吃!”

我妈被他哄得开心,连忙笑着说:“回去给你父母带个好,有空常来家里来玩。”

“一定的。”李长俊说着便准备走了,走到门口他回身看看我问:“你就不送送我?”

“就是,关观快去送送小李,人家大老远来的。”我妈连忙附和着说。

我没办法只好陪着李长俊往外走,走到大门口我就停步了。

他见我不再向前走了,便也停了下来。突然像变魔术一样,他手里多了一顶红色的绒线帽子,我仔细一看就是好几年前我丢的那一顶。他竟然一直留着!

他抬手把那顶帽子戴在我头上说:“我这一去要好一阵子见不到你,这个还给你。”

我有些怔忡地看着他,他突然一笑,摊开手说:“作为交换,这个我拿走了。”

我看到他掌心里是一枚刚刚还在我头上戴着的发夹。这家伙竟然趁着给我戴帽子的时候把我的发夹偷走了。

我伸手想去抢回来,他手一握一缩,又插进裤兜,然后认真的说:“这一回合,他赢了。下次可难说。”说完便笑笑离开了。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大步流星,潇潇洒洒,心中忍不住有些感慨。李长俊确实很好,可是我对他却没感觉。感情可以培养,感觉却不能,那是一瞬间产生的东西,我与他永远不会有那一瞬。

曾经我对顾云飞是情窦初开的怦然心动,是死心塌地的痴迷。而对子获是爱欲交织的依恋倾慕,是欲罢不能的沉沦。

李长俊于我,无论怎样,只是一个无关的人。

回到屋里,我妈还沉浸在对新姑爷的幻想中。“那小伙子看着真不错,他是在追你吧?”

“我跟他没关系,妈你别跟着瞎掺合!”我怕我妈被李长俊哄得没了立场。

“这小伙子在地产公司工作,听他说还是部门副总呢。”我妈一脸的艳羡。

“那根本就是他家的公司。”我不屑地说。

“这么说他家是开地产公司的,那应该算是富豪吧?”

“妈,你不会又看上人家的钱了吧?你这么贪财还怎么教书育人啊!”

“谁说我看上他家的钱了?我是觉得这门第太高了,跟咱家差距太大,不合适。”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说:“就算你觉得合适,人家父母也不愿意。这不刚来就给叫回去了。”

我妈叹了一口气说:“我和你爸也不同意你嫁进这样的人家,有没有钱不是最重要的,关键不能受气。”

我心里一暖,搂着妈妈说:“妈,你放心,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妈妈拍拍我的手,不无惋惜地说:“那孩子看着真讨人喜欢,可惜生在这样的家庭。”

我扑哧一笑说:“妈,你知道多少人羡慕他生在那样的家庭。”

我妈也笑了,说:“好了,我得去你大姨家看看,你跟我一起去吗?”

我心里惦记着子获,便说困了想在家睡觉。

我妈走了以后,我马上奔进卧室找到那部手机。我看到有三个未接电话,便赶快给子获拨打回去。

“怎么,你跟你的老同学聊够了?”电话一接起就听到他酸溜溜地说。

“嗯,聊够了。他妈已经喊他回家吃饭了。”

“哼,竟然还有胆子去找你。”他冷哼一声说。

我心想,他不但有胆子来找我,还想跟你较量较量呢。但我嘴上却说:“那还不是刚来就被你赶回去了。”

“老李真是老了,连个儿子都管不好了。发到广州都太近了,应该发到非洲去。”

我心中暗暗叹息,李长俊还是羽翼未丰,子获只要稍微用力便可以钳制住他。我只希望他去了那边就不要再纠缠我了,否则以子获的脾气,他怕是要吃亏的。而在这件事上,我却绝对不能替他说情。

“要不你弄个火箭把他发到火星上去吧,保证他回不来。”我揶揄道。

“哼,惹急了我,难说。”他那语气霸道又任性,像个不可理喻的小孩子。

我不想再跟他说这事,便问:“你今天在家干嘛?”

“补觉。昨儿喝多了,头疼。一大早又被你弄醒,你说你怎么那么不省心?”

我也懒得跟他争辩,又问:“那明天呢?”

“明天初二能干嘛,去老丈人家呗。”

我知道他说的老丈人是他太太孟凡的娘家。我强压住心头的酸气说:“是,明天我哥也跟我嫂子回娘家。”

“乖乖的,过几天就回来了,我去接你。”他一点也没发现我情绪的变化。

“好。你睡觉吧,我也困了想睡会儿。”我心里难受也不想再跟他多说了。

“嗯,想我就给我打电话。”

“好。”我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我挂了电话,躺在床上,心里像灌满了海水一般苦涩。他明天要去他老丈人家,他有妻子。

除夕夜他对我说的只是几句醉话,是我自作多情了。其实他本来也没有说要娶我,他只是说想和我生孩子,是我自己痴心妄想而已。

老婆,老丈人,这些称谓让我清晰地意识到他的生活中有一块区域与我是壁垒分明的。我不但攻不破,甚至都不能窥探一二。

我突然一阵心伤气馁,不想再回到他身边了。可是只片刻功夫,我便想念他想得透不过气来。

我只是一滴小露珠,而他是我的太阳,只要他微微颔首,我便化了烟也要追着他去。我既管不住我的脚,也管不住我的心。

或许我就应该如那签文上说的“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我告诫自己,从此以后不要再有那样的奢望。

78. 抓痕

剩下的几天,我也没什么精神了,好容易熬到初六,便匆匆踏上火车回去了。

这一次子获没有爽约,亲自开车来接我的。看到日思夜想的人,我心里的伤心委屈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只觉得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想和他贴近与他纠缠。

坐上了他的车,我便忍不住靠在他胳膊上深深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干嘛呢,跟小狗似的。”他见我蹭来蹭去的不停的吸鼻子,忍不住笑着问。

“喜欢闻你身上的味。”

“什么味?洗衣液的味还是洗发水的味?”

“荷尔蒙的味。”我哼唧着。

他牵了牵嘴角不再说话,任凭我在他身侧拱来拱去地闻。

好不容易回到了别墅,我便如八抓鱼一样牢牢地缠上他,与他拥吻。他也和我一样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地把我抱上床……

一怀相思,几番缠绵,我和他相拥而卧。

我突然发现他脖子上有几道已经结痂的血痕,两深一浅,应该是抓伤。谁这么大胆子敢在邢子获的脖子上下手?我马上想到的就是他的妻子孟凡。他们打架了?还动手了!为什么?会不会是为了我这个狐狸精?

我想知道答案,虽然我知道子获未必肯说,还是伸手抚摸着他的伤处问:“你的脖子怎么了?”

“哦,大年三十喝多了,在后院被树枝划的。”

撒谎!什么树枝能齐刷刷地并排划三道?

“那你去打破伤风针了嘛?”我又问。

“啊?”他一下没反应过来,马上又说:“打了,第二天就打了。”

还是撒谎!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他前面大半天都在处理李长俊的事儿,后面半天在补觉,什么时候去的医院?

子获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谎,我更加断定了这伤口的出处。

我想了想故意一脸担心的说:“你都喝醉了,怎么能断定是树枝划的?万一是什么猫啊狗啊抓伤的,那就不是去打破伤风了,要打狂犬疫苗了!”

他侧脸看着我,突然一拍我的头说:“你这小脑袋不许瞎揣测。”

我故意一脸认真地说:“我这是担心你,也是担心我自己。万一没打疫苗得了狂犬病,哪天咬我一口怎么办?”

子获扑哧一笑说:“我现在就咬你一口!”说着便在我肩头咬了一口。

“你这就犯病了,那肯定不是树枝划的,就是野猫野狗抓的!”我一边擦着肩上的口水一边嚷着。

他默不作声,手臂枕在脑后仰面躺着。

“你干嘛要对我撒谎?你都不许我撒谎,自己还撒谎。”我乘胜追击地小声咕哝着。

沉默了半晌,他突然开口说:“那天喝得太多了,弄错了。”

弄错了什么?是叫错了名字还是……上错了床?我不敢再追问下去了。我知道这应该是子获可以告诉我的极限了。

看着他沉默的样子,我觉得整个房间的气压都低了。

我摸着他的下巴,他的胡茬刺得我的手痒痒的。

“我给你讲个毛毛和蛋蛋的笑话吧?”我笑着说。

子获皱了皱眉头说:“姑娘家不许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就知道他会想歪了,我故意这么说就是想逗他想歪。“不是乱七八糟的,很好笑的。”我接着说,“说在冰箱里有几只鸡蛋。一个鸡蛋对另一个鸡蛋说,你看那个鸡蛋有毛毛耶,另一个鸡蛋又对别的鸡蛋说,你看那个鸡蛋有毛毛好恐怖哦!”

我看见他有在认真听便停了停问:“你猜后来怎么着?”

“怎么了?”

我笑了笑说:“那个长毛毛的说,都他妈给我闭嘴,老子是猕猴桃!”

子获噗嗤一声笑了,用手敲了一下我的头,又拥紧了我。他笑了,我的心也跟着开怀了。

我继续摸着他的下巴说:“你的下巴也像一个猕猴桃呢,能不能让我吃一口?”说着我便吻上他的下巴,轻轻地啃咬着。

“你这个小坏蛋!”子获深深吸了口气,低头吻住了我……

一番亲热后,我抚着他舒展的眉眼说:“子获,我喜欢看你笑。你笑了我就开心了。”

他把我拥紧,叹息一声说:“观儿,这些天特别特别想你,让我好好抱抱你。”

他开始抽烟,不像以往那样只抽一支,而是一连抽了几支。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敢问。

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问:“你是不是该走了?”

子获嗯了一声,又看着我牵了牵嘴角,说:“不生气?”

“生气有用吗?生气你就能不走了?”

他揉揉我的头发,笑了笑说:“那我走了。”说完便准备起身。

“嗯……再躺十分钟。”我真的舍不得他走,便撒娇地拉住他。

“真磨人。”他笑着又躺回我身边。

“你有时间就给我打电话。”我又缠着说。

“好。”

“那明天你还来吗?”我用腿轻轻蹭着他问。

他想了想说:“中午过来陪你吃饭。”

“那我给你炒饭!”我开心地说。

“好。”子获笑着睨了我一眼,用手拨开我的腿,“别蹭了,再蹭就走不了了。”

我仰着脸笑着看着他,继续蹭着。终于他深吸一口气,说了声:“你这个小妖精!”说完便翻身压了上来……

“我得走了。”子获头上的汗还没消就起身穿衣服准备离开。

“嗯……再躺一会儿嘛!”我手脚并用地抱住他。

“都躺了四十分钟了,真的得走了。”

“就一分钟,再陪我一分钟。”说着我抱得更紧了。

“不行,今晚答应了婷婷带她去吃烤肉,已经晚了。”他语气严肃了一些。

“那你洗个澡消消汗再走嘛,要不然会感冒的。”我还是不甘心,想让他多留一会儿。

“来不及了,走了。”说话间他已经穿上了衬衫。

我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拉开他的衬衫领口,在他锁骨下方狠狠地嘬了一口,嘬出一个红印。

我知道做二奶的不能在男人身上留下痕迹,但我就是想这么干,干完这件坏事便坐在床上等着他发火。

意外的是子获并没有发火,而是淡淡一笑,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说:“现在满意了?”

我点点头,没做声。

“那我走了,自己乖乖的。”

子获走了,即便是耍赖皮一分钟一分钟地跟他讨价还价,还是留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但想到他身上带着我的印记,我的心就一阵得意。虽然我不能宣誓主权,但我要证明我曾经占领过。

一个人躺在床上,倒也没有那么难过,磨蹭到肚子饿,起来煮个泡面吃,便早早的睡下了。第二天一早,去超市买了食材。子获如约回来吃中饭,我只做了一个炒饭一个汤,好在他并不挑剔,而且我的炒饭确实有水准。吃了饭,便抓紧时间厮磨欢爱。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三天,直到陈姐回来。

79. 汤饼会

过完了年,婷婷又回到学校了,日子又回到了从前的温暖平静。子获再也没有提过和我生孩子的事,更没有表示出要娶我的意思,也没再要求我叫他老公。我知道除夕夜的那番话只是他的醉话而已,当不得真。

子获让我去报名学车。对于我这样一个拥有英语词汇量两万加上加的学霸,我的记忆力不敢说过目不忘也差不多,理论考试那必须是一次通过的。

更令人发指的是,我不但头脑发达四肢还协调,移库倒库,九选四,路考也都一次通过。

拿到驾照那一天,子获去接我。他看到我,指着一辆橙红色的suv说:“送给你的,喜欢吗?”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保时捷卡宴。

我不懂车,但我不喜欢大车,我想要一辆像婉贞的奥迪tt那样的小车。“我不喜欢大车,我喜欢小车。”

“女人,又是新手,开大车安全。万一跟人家刮擦了,人不会有事。这颜色也醒目,别人容易看到你。”他说着便把钥匙递给我说,“试试吧,开车带我回家。”

“原来是为了醒目啊,我还以为是为了拉风呢!”子获的着眼点跟我总是不一样。

我开车一上路,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有一个致命弱点,心理素质奇差。

开始路上车很多,开得不快我还可以,但上了快速路看到旁边的车子都开得很快我便慌了。也不敢踩油门,保持四十码向前开。

开了约有两公里,子获再也忍不住了。“这是限速八十的路,你最起码也得开到六十吧。踩油门!”

“不要!”我紧张得快要把方向盘给拽下来了。

后面的车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却又没有机会超车,忍不住按了几下喇叭。我在后视镜里看着后面的车子,嘴里念叨着:“我就是开不快,想超你就超,想超你就超。”

子获也被我唠叨得没了脾气,他无奈地笑着说:“你这是给考官塞了多少红包才给你路考通过的!”

就这样,我一路四十码终于把车开回了家,下了车感觉人都要虚脱了。

事实证明我就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差的人。我可以把谎话编得天衣无缝,但却说得结结巴巴,我明明已经掌握了开车的技巧,真正上路还是吓没了半条命。人生真的需要历练,那时的我还太单纯。

李长俊去了广州。他每星期还会给我发几条信息,我都没有回复。并不是因为我有多讨厌他,只是我不想鼓励他。他的死缠烂打于他于我都是危险的,我不想让子获跟他再有冲突,更不想因此影响我和子获的感情。我相信只要不再理他,终有一天他会放弃的。

我没有去小唐公司上班,我不太敢面对她,总觉得我让她失望了。过完年还是她主动找的我,让我帮她做一个学校申请。我很高兴她还会找我,她只淡淡地说了句“你不计较钱”。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我能保持工作的能力,和子获能走多久我并没有信心。终有一天我还是要自己谋生。

我也想过出去工作。跟子获提起,他只说了一句:“只要你能保证我一回家就能看到你就行。”

这个真的很难保证,他是老板工作时间是弹性的,有的时候他上半天班就回来了。我去工作怎么会有单位让我随时下班,除非去他的公司,可他说过在他公司上班就不能做他的女人。

思来想去我只能在家里偶尔接一些工作,让我自己不至于把专业都丢了。

过年回来跟小葛也见过一次面,我想起子获跟我说过要提醒她张总是个大花流氓。小葛笑着说我多事,我也不愿意像小唐那般说教。我知道哪怕跟小葛相比,我的社会经验也算个小白,我哪有资格和她说教。我唯一的本事就是从小在王老师的家法下求生练出一点讨巧的功夫,会观察脸色,嘴上会哄哄人。

闲暇时我还是跟婉贞在一起的时间最多。我现在也习惯了和婉贞去那些我之前觉得贵得吓人的地方逛街消费,刷子获的卡心里也不哆嗦了。又跟婉贞学会了泡美容院。一开始让人在身上摸摸揉揉的,虽然都是女人也很不自在,几次之后便也很享受这样的服务。

正如小唐说的,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已经将我腐化了,我现在过的真正像一个二奶了。

婉贞还是一如既往地和我热络着,我分析了一下原因无外乎有三:一是她觉得确实和我合得来,二是她和那个苏扬的恋情需要有人倾诉,而我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三是赵明诚支持她和我来往,我和婉贞走得近,子获就不得不对他稍微客气。

而这有什么关系呢,谁还不是有自己选择的原因。我愿意和婉贞在一起也不只是因为她有闲而且消费能力和我相当,更因为只有在她面前我才不会为我现在的生活感到羞愧,我不用伪装,不用撒谎。

那一年春天天气暖得很早,才三月大衣就基本穿不住了。

和婉贞一起去美容院做护理,我躺在美容床上昏昏欲睡,忽听婉贞问:“明天有空吗?”

“没什么事。”我随口回答。

“我带你去参加个聚会吧。”

“不去。”我知道她说的聚会是二奶聚会,虽然我也没什么可清高的,但是还是不愿意和这样的一群女人为伍。

“汤饼会。去沾沾喜气。”婉贞劝说着。

汤饼会是古时对满月宴的说法。婉贞绝对说不出这个词,应该是主人家说的。能知道汤饼会的主人家倒也应该有些文化素养。

大概是见我不出声,婉贞又劝说:“一起去吧,是宝莲姐姐儿子的满月宴。没有什么外人,就平时一起玩的姐妹。”

“宝莲姐姐是跟着嘉禾纸业梁总的,这是她第二胎,前面生了个女儿才两岁。不到三年抱俩,她也真有福气。”婉贞说得一脸羡慕。

“这算什么福气,孩子都没名份。生下来也是作孽。”我挥挥手让推背的技师出去,和婉贞说话。

“她不一样。梁总的太太不能生,梁总是个有良心的没有离婚再娶。宝莲以前是梁总的秘书,后来就跟了他,生了两个孩子。现在除了没有名份,其他的跟他太太一样。”

我心中暗自冷笑,没离婚就算有良心?弄一个女人生孩子,还跟他妻子平起平坐,想来他妻子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个社会对男人总是宽容的。若是换做男人身体出了问题,女人在外面跟别的男人生两个孩子,再让那个男人和老公平起平坐,估计早就被口诛笔伐到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无论怎样,我一个小三都没什么立场去评价这事儿。我心里自嘲,故默不作声。

80. 戏台@书海一叶舟答谢加更

虽然不愿意和那些人在一起,但架不住婉贞的死磨硬缠,而且我对这个宝莲也有些好奇,便答应了。

酒宴就在宝莲的豪宅里,安排在中午,大概是考虑到我们这样的女人晚上大多是要陪着老板的。虽然我现在不再把子获当成是我的老板了,可还是觉得他回来而我不在家就是我的错失。很多习惯,尤其是心理上的,一旦养成便很难改变。

我和婉贞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女孩子都到了。婉贞给我介绍了一圈,她只介绍我叫小关,是她的朋友。我听到有个女孩小声问她,我是跟着谁的。婉贞回答就是个朋友,没跟着谁。

宝莲看上去年纪比我们大几岁,很是亲切温婉。她笑着招呼我们入座,并让我坐在她旁边的位置,那可是上首。我猜她是知道我的底细的,对我客气无非就是冲着子获的面子。

“宝莲姐,明天才是你家宝贝儿满月的日子,梁总是不是会给他宝贝儿子大办一场?”一个叫曼玲的女孩儿问。

“不打算大办了。明天就是老梁的几个走得近的朋友一起坐坐吃顿饭。到底也不是正室生的,也的顾着那边的脸面。”宝莲把孩子递给保姆笑着说。

“你都给梁总生了两个孩子了,你说他那个老婆又不能生孩子还占着那个位子干嘛!”曼玲为宝莲鸣着不平。

“以前老梁创业的时候,她也跟着吃了不少苦,老梁也放不下这份旧情。再说,这么些年她也从来没来找过我的麻烦。老梁大部分时间还都是来我这儿,她也不容易,也就剩下了名份了。要是连这个都没有了,你让她怎么活。”宝莲的话说得很大度,我却听到出了自欺欺人的无奈。

“上次徐总家儿子的订亲宴,是梁总的老婆陪着他去的,看上去老得都快能做梁总的妈了!”一个叫露露的女孩笑着说,“宝莲姐,要是你跟着去才给梁总长脸呢!”

宝莲淡淡一笑说:“场面上的事还是得让她去,毕竟人家是正妻。我只求老梁经常来陪陪我和孩子就好。总不能面子里子都要吧。”

“宝莲姐就是心眼好。也是,你看你现在除了没有名份,跟他太太也没什么区别。”曼玲继续附和着说。

宝莲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我心中叹息,怎么会没区别?古时倒有个说法叫做平妻,即便是都是正妻,后娶的那位见到原配还要低头叫声大姐,尊卑立现。何况宝莲并非正妻。

“宝莲姐有修养,梁太太也算有胸襟的。能这样和睦相处梁总心里会记着你的好的,男人总是希望家宅安宁的。”一个叫美琪的女孩儿说。

这样的和睦不过是建立在两个女人的无奈和隐忍之上而已。这个美琪倒是还算会说话。

果然宝莲笑着问那个美琪:“你妈妈的身体好些了吗?”

美琪叹了口气说:“还在医院住着,一直透析维持着,等着肾源。”

一群人见宝莲问起,便也或真或假地安慰着美琪。

“人都到齐了吗?”曼玲问。

“雪晴还没来。”宝莲说。

“雪晴也来吗?她不是回老家了吗?”婉贞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我有些诧异,难道她跟这个雪晴有什么过节?

“又回来了。现在跟着马总。听说去年年底马总到她老家去给她家买了两套房子,她就跟着马总回来了。”曼玲讥讽地笑着说,“这跟过邢总的人就是身价不一样。”

我的心咯噔一下,轻声问婉贞:“哪个邢总,就是你认识的那个邢总吗?”

婉贞尴尬地说了声:“嗯。”又小声说,“我不知道她也来。”

正说着便听到一个娇俏的声音从门口玄关传来:“路上堵车,我来迟了!”

听了这声音,大伙儿都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袅袅婷婷地走进来。

“雪晴来了!快过来坐。”宝莲连忙起身招呼着。

她就是雪晴!曾经在我心中某许姓明星已经算美得无可挑剔了,这个雪晴长得不但酷似她,而且更媚,身材也更加错落有致。美中不足眉眼之间略有些风尘气,不过这在男人眼里或许是锦上添花的事。

这个雪晴,还有那个陆莎都曾是子获的女人,她们都那么美,我已经不用想其他那些我手指头加脚趾头都数不过来的女人了,我估计是最简陋的一个了。这么美的女人也都留不住他,我又能和他走多久?

想着我的心就堵成一团,大口地喝着果汁掩饰。

“潘雪晴,每次你都迟到,非等到人都到齐了看你精彩亮相,这是不是戏子的职业病啊?”曼玲似笑非笑地挖苦着。

“我碍着你了?宝莲姐姐都没说话呢。”雪晴说完便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大红包递给宝莲,“宝莲姐,恭贺弄璋弄瓦之喜!”

婉贞正在喝汤,一口热汤差点喷出来,她一边擦嘴一边咳嗽,我赶忙给她顺着背,心里也觉得好笑又不好点破。

却听那个曼玲嗤笑一声说:“还弄璋弄瓦,知道的是你没文化,不知道的还以为宝莲姐姐生了龙凤胎呢!初中都没毕业呢,装什么装?”

雪晴被揭了短,一张白嫩的脸涨得通红。

按说这个时候主人家应该出来解围了,可宝莲似乎跟没看见一样,只把红包递给保姆收着,便继续低声询问美琪母亲的病情。

还是那个露露出来说话:“学历高有什么用?老板又不用你吟诗作对。那陆莎倒是留过学,可又怎么样?邢总现在不养着她了,她还不是得在公司里朝九晚五的赚辛苦钱。”

“其实莎莎这样挺好的,她有能力,现在也有机会给自己挣一个光彩的前程。”貌似置身事外的宝莲突然开口说。

我想到陆莎,她的未来还真可能是前程似锦,这是子获对她最好的安排了。

也不知道那露露是故意的还是没脑子,竟然对雪晴说:“你那时候怎么没让邢总也给你安排个副总当当?”

“哈,她能干什么?表演空中飞人还是转盘子?”还没等雪晴说话,曼玲已经开口讥讽了。

“她以前是杂技演员。”婉贞小声告诉我。

“陆曼玲,我到底哪儿惹着你了,你处处针对我!”雪晴站起来指着曼玲问。

“你哪儿惹着我了你不知道?陆莎是我姐,你以前都是怎么污蔑她,欺负她的?莎莎姐大度,不跟你计较,我可没那么好脾气!”

雪晴还想说什么,宝莲却开口说:“好了,都给我个面子别吵了!曼玲,你要是再这样牙尖嘴利的我可要生气了。”她又转头对雪晴说,“来,坐我身边来,咱可有一阵子没见面了。”

这貌似对雪晴亲厚,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拉偏架。宝莲似乎跟陆莎和曼玲是比较亲近的。

81. 雪晴

曼玲见宝莲开口劝和也不再说话了,酒桌上又恢复了一团和气。

我看着这酒桌就像戏台子一样,我无意地就旁观了邢子获的两个小妾之间的恩怨纠葛,而且还是两个“下堂妾”。

这些表演看得我心堵,真的有些后悔跟婉贞来了,好在宝莲家的厨师倒真是不错,做的菜每一道都很好吃。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事儿过去了,却听那个露露又说:“曼玲,其实你也不能怪雪晴,到底挤走陆莎的也不是她。邢总现在身边不是有新人了嘛!”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真怕这战火会烧到我身上。

“新人?你们谁见着了?反正我见到邢总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他一个人,需要带女伴的时候带的还是莎莎姐。”

我听曼玲这么说知道陆莎还是要陪子获去应酬的,子获从不带我去,到底是因为我不如她。

“不带出来估计就是带不出手呗。”露露连忙帮腔。

我心里很难受,可又不能说什么。却听宝莲说:“邢总身边的人怎么会有拿不出手的,我倒是听说人家是名校毕业,很是有些水平。”

雪晴的脸色又不好看了,露露似乎很想讨好她,便笑着说:“书读得多了,都傻了。哪儿有咱们会伺候”她又转头对婉贞笑笑,“婉贞,我可没说你啊?”

婉贞淡淡一笑说:“说我也没关系,我是比不上你们能拉得下脸来取悦男人。”

“婉贞,听说那位跟你住一个小区,你应该熟悉吧?”雪晴突然冷冷地问了婉贞一句。

婉贞看了她一眼,笑笑说:“见过,不熟。”

“邢总在那儿的房子算最小的了,可见她也没多受宠。无论是我以前住的还是陆莎以前住的别墅都比那儿大多了。婉贞,你也住那个小区,那别墅应该跟你家是一样的吧?那房子有多小,你应该最清楚。”她这连损带贬的把婉贞也捎上了。

婉贞淡淡一笑回答:“房子小不小,我没去过,不知道。就是基本上每天晚上我都能看见邢总的车停在院子里。”

大概没想到婉贞的嘴这么厉害,雪晴正心有不甘想再说点什么,她的电话却响了起来。她接起来走到外间说了几句,便回来对宝莲说:“宝莲姐,马总晚上要到外地出差,让我陪着他一起去,我得先回去收拾收拾。改天我再约你。”

“你等等。”宝莲对保姆使了个眼色,保姆马上便拎出一个礼品袋递给宝莲。

“雪晴,麻烦你把这个带给马总。上次海关的事儿多亏了他帮忙,这是我们家老梁的一点心意。”宝莲说着把那礼品袋塞到雪晴手里。

“行,保证给你带到。”雪晴笑着接过来,便起身离开了。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宝莲明明不太喜欢雪晴还请她过来。原来二奶之间的交际对男人也有一些助益,有些明面上不太好说的事儿通过女人私下里传递一下更方便。

雪晴刚一走,露露便笑着对曼玲说:“潘雪晴这人就是事事好拔尖,以前她是杂技团的台柱子,人人都捧着她。听说她原来叫潘金枝,艺名就叫小金枝。后来不上台了就改了名,叫潘雪晴。我说呀,还不如改名叫潘金莲?没准儿男人更有兴致。”说完便发出一阵轻佻的笑声。

她又接着说:“就是因为有两次大的酒会邢总带着陆莎去了,没带她去,所以她就背地里说陆莎的坏话。到底是把邢总说烦了,半个多月没去她那儿。后来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下作的法子又哄回去了。所以,曼玲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

曼玲不屑地瞟她一眼说:“哼,我和潘雪晴之间的恩怨用不着你来说。”

我听露露这么说,才知道从前他的后院还真是热闹啊!以前听李长俊和婉贞说他曾有很多女人,但都没有那么具体,而今天的所见所闻却让我无需费力便可脑补很多情节。心中一阵莫名地烦乱,只能安慰自己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子获只有我一个女人。

露露在曼玲那里讨了没趣又对婉贞说:“婉贞,听说你家赵总在外面又养了一个十八岁的艺校生,你也真沉得住气。”

婉贞冷笑一声说:“人家老婆都不管,我算什么?大不了他给分手费我就走人。”

“你是个要脸面的人,不像有些人,拿了分手费还缠着不放。使尽各种手段,最后还是没用。”露露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去年十月听说邢总又找过她一次,结果都没让她留下来过夜,用完了就给钱让她穿衣服走人。这把她当什么人了,真丢死人!”

“露露,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曼玲睨着她问。

“潘雪晴自己说的呗!听说她身子特别软,可以在床上摆出各种姿势。”露露一脸暧昧地说。

我听着她的话,脑袋里轰隆轰隆的。去年十月子获是跟我在一起的,他一面劝我留下,一面又去找潘雪晴!我心里一阵伤心,又一阵恶心。

“我是讨厌潘雪晴,不过我都是当面怼她。不像有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两面三刀的功夫我可学不来!”曼玲轻蔑地笑着说:“露露,我记得你锦衣夜行那会儿,潘雪晴可没少帮衬你。看来她是真的蠢,把你当闺蜜,可你倒背后捅刀子。”

“曼玲姐,锦衣夜行是干嘛的?”一个我叫不上名字的女孩儿问。

“就是穿的花里胡哨的,晚上在大街上逛来逛去的女人,你说是干嘛的?”曼玲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其他的几个女孩子也捂着嘴嗤嗤笑。

露露一下子被揭了短,又羞又气,大概也不敢得罪曼玲,眼圈都红了。

看着这样的闹剧,我实在待不住了,心里一阵阵的恶心,喉咙里也梗得难受,便对婉贞说:“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走。”婉贞说。

我们跟宝莲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出了宝莲家,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清凉的空气,我的窒息感才缓解了一些。

“小关,我真的不知道潘雪晴也来了。”婉贞追在我身后解释着,“平时聚会如果不是需要,都不会叫雪晴,更不会叫露露这样的。”

“这种聚会我就不该来,以后别叫我。”我冷着脸大步向前走。我没有开车来,搭婉贞的车来的,经过她的车也没停下脚步,继续向外面路口走去。

她急忙追上一把拉住我说:“你干嘛呀,这儿不好打车。”

“不用你管!”我挣脱她继续向前走。

她又追上来挡在我前面,略带撒娇地说:“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娇软的声音,我听了都没了脾气。我故意板着脸说:“不要眨巴着你的大眼睛迷惑我,我不吃你这一套!”

婉贞马上挽着我的胳膊说:“好了,上车吧。我路上跟你好好道歉。”

我哼了一声,由着她把我拉上车。

82. 学问

上了车,婉贞一边开车一边说:“其实我也并不喜欢参加这样的聚会。但是有的时候这样的社交也是很必要的。比方说今天,你也看到了,宝莲姐叫雪晴来无非也是看着马总的面子。马总还是挺有些能量的人,梁总有些事还用得上他。雪晴现在正当宠,枕头风吹吹还是管用的。所以宝莲就是多看不上雪晴也得应酬一下。”

“而且,你别小看这些人,有的时候这样的聚会只要你有心就可以打探出好多消息。有些话你觉着是闲聊,可是男人听了就是有用的信息。记得有一次我就跟赵明诚说了一句某某的老公昨天和发改委的杜主任去打了高尔夫。赵明诚买股票就赚了几百万。所以这些女人的闲话有的时候对男人来说就是商机、投资风向或者是什么咱们想不到的重要信息。所以,这样的聚会我都是少说多听,必要的时候圆上一两句。”

“有的时候跟着老板出去应酬,有些话男人碍着面子不合适说,就得咱们说。酒桌上要是有平时关系不错的姐妹,还可以帮帮腔,男人好面儿,好多事儿就这么成了。要是说得不好,万一失了分寸,还可以互相帮着圆一下。最多被骂一句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撒撒娇就过去了,男人没有在这个时候跟你较真儿的。反正不管事儿能不能成,男人之间都不会伤了情面。所以,圈子里多几个朋友没坏处。”

“你看宝莲姐就知道了,梁总能那么看重她可不只是她会生孩子,有几个女人不会生孩子啊!她的交际人脉可广呢,对梁总也有很大的助益。”

我从来没想过二奶的圈子里还有这么大学问,婉贞在我眼里也不是个只会撒娇花钱的小女人了。能考得上名校,智商自然在线。

我想到了陆莎,她也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吧,陪在子获身边也能给他一些助益吧?而我跟在他身边一年多了,不但什么也没有为他做,还让他替我还了赵明诚的人情,而且我们家的事他也费了不少心。我不但不是他人际关系的润滑油,根本就是个麻烦精!我甚至连潘雪晴都不如,至少人家还可以“在床上摆出各种姿势”,我别说是这个了,连技巧都没有,就是原生态。而且,很多时候我都只顾着自己舒服,根本不管子获的感受。做他的女人我真的太不称职了!

“宝莲看上去人还挺好的。”我没话找话地说。

“哼,没什么好不好的。”婉贞笑笑说,“其实我本来是没资格挤进这个圈子的。梁总、马总、曼玲的那个宋总、美琪的何总还有你家邢总,说是跺跺脚就能影响gdp有点儿夸张,但是肯定能影响股市。赵明诚算个什么啊?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我是因为和美琪是老乡,吕宝莲看我学历高,聚会的时候能帮她说几句得体的话所以才会叫上我。美琪可真是个好姑娘,可惜家境太差,父亲走的早,母亲又得了尿毒症,靠透析维持着。家里还有个上学的弟弟。那时候她在梁总公司上班,家里的情况被吕宝莲知道了,就连哄带骗地把她送给了何总,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

“那吕宝莲其实就是个拉皮条的?”我有些震惊地问。

“对美琪来说,差不多。家里没钱,也不能看着她妈妈等死,有什么办法。”婉贞苦笑了一下说。

我长长地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圈子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作用。对于这些有钱的男人来说,女人本来就是来来去去的,很少打算养一辈子。可是这些女人过惯了寄生虫的日子,一旦没了金主就没法生活了。要是不想越换越差,就需要圈子里的姐妹给推荐一下,说得难听点就是拉个皮条。那个露露就是潘雪晴给她介绍的金主。”

“她真像曼玲说的以前是站街女?”我问。

“那倒不至于,不过坐过台,还带出台的那种。”

我以前跟婉贞在一起聊天也听她说过夜总会里坐台出台是怎么回事儿。

“可是体面点儿的老板都不愿意包娼,她想上岸也不容易。后来还是潘雪晴给她介绍了一个餐饮集团的老板,把她包了起来。潘雪晴对她不错,也一直把她当闺蜜,什么话都跟她说,到哪儿都带着她。要不然谁看得起她?可没想到,呵呵。”婉贞不厚道地幸灾乐祸。

“曼玲和陆莎真的是姐妹吗?”我对这些女人还是有些好奇。

“也就是关系还可以。她针对潘雪晴一部分是因为陆莎,主要还是因为旧仇。她们俩都是要拔尖的人。她那个宋总是国字头的老总,有些个背景,所以曼玲仗着宋总也挺嚣张的。不过宋总的背景到底比不过邢总,所以以前潘雪晴总是故意要压她一头。现在时移势易,曼玲自然要报这一箭之仇。”

拔尖?我冷笑着说:“都做了二奶了还拔什么尖,再拔不也是个小吗?这听着倒像是旧社会在青楼里争花魁。”

婉贞也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子,心里一阵荒凉。有什么可笑的,我不也是个小吗?而且越来越没有羞耻心了。

“其实我跟潘雪晴不太熟,只是听说她以前是杂技团的,后来被当地的一个老板看上了,养了起来。再后来就送给了邢总。不过听说去年年前,就是咱们刚认识的时候,邢总就给钱让她走了。是她不死心,非要缠着不放,听说……”婉贞突然停了口。

我知道一定是什么跟子获有关的事,对于潘雪晴和子获的事我怕听到,可又控制不住想知道,便问:“听说什么?”

“她一直以为邢总赶她走是陆莎搞的鬼,她到处去给陆莎造谣,甚至还花钱雇了一些混混去截陆莎。”

我心里一紧连忙问:“后来怎么样?”

“陆莎多狡猾呀,马上就察觉到了,逃过了。后来估计是邢总警告她了吧,再后来陆莎也从邢总的别墅里搬出去了。她也就罢手了。”

我松了一口气,对于陆莎我是了解一些的。她之前也是富豪千金,要不是家里破了产,父母都不在了,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一步。如果真的落到一群混混手里,被糟蹋了,那也太凄惨了。我虽然对她没什么好感可也并不希望她遭受那样的事。

婉贞舒了一口气说:“潘雪晴也就是人长得漂亮,但是脑子又笨胆子又大。要是陆莎真出了事儿,邢总能饶得了她?还好她现在跟了马总,不会再缠着邢总了,要不然我都担心你。”

可是,子获在去年十月还是跟她在一起了,以后这样的事会不会再次发生?我无法预料。

83. 保证

回到家已经傍晚了,我一进家就洗了个澡,把身上穿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换了一遍。虽然我知道我没什么可清高的,但还是感觉自己去了一个很污浊的地方。

陈姐告诉我子获打电话说不回家吃饭了。我也没胃口便让她煮了点粥,勉强吃了几口,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演了什么我也不清楚,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回放着白天酒席上那些女人的脸。她们都是职业二奶,以此为生。她们或像潘雪晴那样“身怀绝技”,或是像吕宝莲那样八面玲珑,总之都很敬业。

可我算是那一类的二奶呢?或者我根本就不算个二奶,至少子获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称自己二奶。那我是什么?情人?小三?

我上网查了一下,原来二奶、情人和小三之间真的是有区别的。区别就在于经济、感情和动机。

子获现在养着我,可是,我又没有像婉贞那样每个月有固定的“包养费”,更没想过要从他那里弄钱,以此为生。我爱子获,却也没把称为他太太当成终极目标。我到底算什么?

想不清楚心里烦乱,洗了澡上床躺着看书等子获。

快半夜了,子获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身的烟酒气混着女人的香水味。他一进来就去洗澡了,我起身把他丢在地上的衣服拿去洗衣房,也不知道是酒桌上还是夜总会里带回来的浓郁气息直冲我的鼻子。我又想到婉贞说过的酒桌上女人的作用,想着一定也有个女人坐在子获身边,看着他的眼色素手执杯,妙语进言,而我却是那个只能在家里一个姿势躺着等他临幸的没用的女人。

回到床上,直挺挺地仰面闭眼躺着,心中懊恼。突然觉得一阵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我连忙睁开眼,子获的一张大脸就在眼前。

“你干嘛呀,吓我一跳!”我抱怨着。

“你还吓我一跳呢!你以后能不能别这么直挺挺地躺着?”他也抱怨着。

我突然心头一阵火气,便问:“潘雪晴能在床上摆出各种姿势,是吗?”

“你说什么?”他问。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没听清,便又说了一遍:“听说潘雪晴能在床上摆出各种姿势,是真的吗?”

“你tm从哪儿听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他皱着眉头说。

“那就是真的了。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她那些高难度的姿势?”我继续酸溜溜地问。

子获斜睨着我,拉开被子躺上了,扳过我的脸,似笑非笑地问:“你想知道?”

“嗯,好奇,她都有什么绝活。是空中飞人还是转盘子?”我想起曼玲挖苦她的话。

“你要是真想知道我就跟你说说。”他摸了一下鼻子,接着说:“她呀,嗯……”

“不许说!我不要听,不要听!”刚听到他说两个字,我连忙伸手捏住他的嘴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我还真没有魄力听他讲他和别的女人床上的细节。

他见我着急了,便笑了起来。我听见他被我捏得扁扁的嘴里发出嗤嗤的笑声,一阵羞恼,眼泪就流下来了。

“你是不是就喜欢她那些变态的姿势?”我放开他的嘴,抹着眼泪问。

“又不是拍三级片,要那么多姿势干嘛!”他把我搂在怀里哄着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姿势。”

“你就是喜欢她!”我不依不饶地控诉着。

“我要是喜欢她,现在睡在我旁边的就不是你了。”

“那你去年十月为什么还找过她?”

子获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你听谁说的?”

“她自己说的。”我看着他的脸色,突然就有些怯意,又小声补充说,“她自己跟别人说的。”

“你今天去哪儿了?”他审视着我问。

“去喝了吕宝莲家喝满月酒了。”

“老梁的那个二太太,吕宝莲?”

“嗯。我还看见潘雪晴了。”

“以后不许和那些女人混在一起。”

“凭什么?”虽然我也不愿意跟她们在一起但是就是想跟他顶嘴。

“凭你跟她们不一样。”

“不许顶嘴!”我刚要开口顶他几句就被他打断了。

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我不敢顶嘴,但又不甘心。明明是他背着我去找了潘雪晴,怎么现在倒变成我挨训了?

我心里委屈,便开始哭诉:“我知道你有好多女人,各个身怀绝技,就我一个最笨的。她们都是精装修样板间,我就是个啥也没有的毛坯房。既然我脱了衣服不如潘雪晴,穿上衣服不如陆莎,你到底要我干嘛?你都跟她分开那么久了,还是会去找她。我在家里哭着等你,你却在外面搂着她快活……”

“那还不是你作的!要不是你数着日子要跑,我能那么生气吗?正好她给我打电话说要回老家了想见我一面。我心里正烦,就带她去开房了。”

子获从来不曾说这么多话对我解释,但我知道他不会撒谎,这样的事他也从来不会掩饰,也不在乎我知道,或许他就认为我不该介意。他唯一撒的谎也只有为了他家里那个高贵的妻子。

“既然都开房了,那为什么都没让人家过夜?”

“做到一半突然想你了,觉得没劲就让她走了。”他抽了抽嘴角又问,“怎么,你不愿意我回来?那下次我就不回来了。”

他会因为想我便立刻抛下那样一个“尤物”回来,我心里有一些得意,便搂着他的脖子说:“你还想有下次?我不许再去找她了!你给我保证……”

“保证不了。”他干脆的回答,又说:“如果你再闹着走,我就保证不了了。”

“那如果我不离开你,你能不能保证只和我在一起,除了婷婷妈妈。”无论如何他都有他的妻子。

子获笑着捏捏我的鼻子,又郑重地说:“只要你不走,我保证就你一个女人。”

我有些怔忡,他的保证竟然没有说除了他老婆……

马上他又严肃地说:“以后不准再和那些女人混在一起了。我准你跟徐婉贞来往,是想有个人陪着你逛逛街,吃吃饭,不是让她带你去参加这种乱七八糟的聚会。”

“这聚会有学问的。”我把婉贞跟我讲的学问跟他讲了一遍,又问:“你就不想让我也去探听些消息?”

子获嗤笑一声说:“用不着。再说就你这么傻,还不够让别人套你话的呢。”

“我才不傻呢!我出个题考考你,你肯定答不上来。”我突然想起刚才在网上看到的段子。

见他侧着头等着我说,我便清了清嗓子说:“你说鸡贵还是牛贵?”

他见我没继续说下去,皱着眉头说:“这就完了?没头没脑的问题。”

“嗯。你不是会做生意嘛,你回答呀。”

“就是普通的鸡和牛?”他问。

“对。”

“那肯定是牛贵。”

“错!鸡贵。”我得意地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什么道理?”他问。

我狡黠地笑了笑说:“因为九牛一毛,ji8毛。”

子获一愣,接着噗嗤一笑,马上又板起脸来,皱着眉头说:“这也是今天跟她们学的?以后不许再跟那些女人来往,都学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个是网上看的!”我连忙辩解。

“那以后网都不许上了!”

“凭什么!”我抗议着。这家伙比王老师都不讲理!

“睡觉!”他把我的脑袋按到枕头上,随手关了灯。

84. 想要爱(答谢加更@大米小米最爱的米)

第二天,我意外地接到了宝莲的电话,说是请我喝下午茶,因为头一天我提前离席了,她觉得没招待好我,心里过意不去。

子获已经明令禁止我和她们来往了,我也不太想去,就婉言谢绝了。

“来吧,没有别人,我还叫了婉贞呢,你跟她一块儿来。昨天你都没好好看看我家宝宝。咱们就一起喝个下午茶。你放心,没叫别人。”

宝莲的邀请殷切热情,我无法再拒绝便答应了。

和婉贞一起到了宝莲家,我没想到美琪和曼玲也在。原来她们几个才是真圈子,估计以前还有陆莎。

曼玲一见我就笑着说:“原来你就是那个被邢总深深藏着的阿娇啊!昨天我还想呢,这么个妙人儿,怎么就能没主儿呢?真是失敬了!”

一向伶牙俐齿的我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只能笑笑。

寒暄了几句,保姆把小宝宝放在睡篮里提出来。

宝莲的儿子很可爱,小婴儿胖乎乎的小脸,软软的胎发,让人看了心都能化成水。

“宝莲姐,真羡慕你,儿女双全,事业又做得那么成功。”曼玲叹了口气说。

“宝莲姐自己在江苏有一个工厂,有两百多个员工呢。经营得很不错。”婉贞对我解释。

宝莲温和得笑了笑说:“女人啊,只要有孩子,再有一份营生就什么就不用怕了。万一有什么变故,守着孩子,有自己的经济来源,也能过得不错。”

她这番话倒是发自肺腑,我们几个听了也都有些动容。

“也是宝莲姐有本事,要是换做我,就算给我个生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弄。”曼玲笑着奉承着。

宝莲听了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小宝宝也突然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没有牙齿的小牙床。

“小孩儿没有牙齿,真的好有趣!”曼玲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叹着,突然又转头问美琪,“你那个何总晚上睡觉把假牙摘了是不是也这样?”

美琪跟着的何总是个老头子,听曼玲这么一说我脑子里不禁出现一个满口没牙的瘪嘴老头子,身上立刻一阵恶寒,忍不住向美琪看去。

果然美琪满脸通红,眼圈也红了。为了给母亲治病委身于一个老头子已经是很屈辱的事儿了,如今还要遭受曼玲这样的奚落。我心里一阵愤怒,正想开口为美琪说两句,婉贞却先开口了。

“曼玲,我也听说你家宋总花样特别多,还从国外买了好多新鲜玩意儿,应该一样一样在你身上都试过了吧?你也给我们说说呗,让我们也涨涨见识。”

“徐婉贞!你……”曼玲涨红了脸指着婉贞。

我连忙打断她说:“婉贞,戳人痛处的话怎么能随便说呢?”虽然我不知道婉贞具体说的是什么,但我知道一定是戳到曼玲的痛处。我说完亲呢地搂了搂婉贞的肩膀给她撑腰,我也想试一试邢子获的女人是不是真的没人敢惹。

曼玲看了看我,突然转头轻蔑地对婉贞说:“徐婉贞,你傍男人不行,傍女人倒是很厉害,专拣粗腿抱。”

“曼玲,都是自己人说话别没了分寸。还不给婉贞和美琪道歉。”宝莲突然开口。

刚才还很嚣张的曼玲一下子就没了气焰,她很不甘心地对婉贞说了一句:“徐婉贞,对不起。”

又对美琪说:“美琪,我不是诚心让你难堪的。我就是心直口快。”

心直口快?那你怎么不敢挤兑宝莲!

不过我还是很诧异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人,宝莲一句话就给收服了。看样子这个吕宝莲可真不是一般的人。

正想着,又听宝莲说:“小关,邢总最近忙什么呢?”

这话一出口,在座的人都停下来看着我,就连我以为很老实的美琪也在等我的回答。

我知道这是在套我话了,我笑了笑说:“不知道,他回来从来不说,我也不敢问。”

宝莲一怔,又笑笑说:“真是个懂事的女孩子,难怪邢总那么喜欢你。”

我也笑了笑没再说话。

可能是见从我这里套不出什么话来,宝莲也没有再问我什么。我本着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原则,尽量不说话。

又坐了一会儿,我就推说还有其他的事情,和婉贞一起离开了。

婉贞开着车,犹自气愤地咒骂着:“路曼玲已经不止一次这样挤兑美琪了,她这人就是以欺负人为乐趣,跟她那个宋总一样变态!这样的贱人不会有好下场!”

我知道婉贞和美琪关系很好,便安慰着说:“是挺缺德的,不过还好有宝莲压着。宝莲在曼玲心里好像很有威信。”

“有什么威信,无非是攥住了她的把柄而已。”

“什么把柄?”

“那我就不清楚了。多半是跟私情有关吧。”她笑笑说,“曼玲一直都是唯宝莲马首是瞻的。”

美琪是宝莲拉拢何总的棋子,曼玲又不得不依附她,这个吕宝莲真是可怕!

我正在心里感慨,突然听婉贞又说:“小关,其实我也有把柄在你手里。”

我一愣,知道她指的是她和苏扬的事儿。婉贞突然这么跟我说是什么意思,她是在告诉我她也会唯我马首是瞻吗?可我并没有做大姐立山头的打算。

“婉贞,你把我当朋友才会跟我讲这些私密的话。我永远都不会把这当成把柄要你为我做什么。”我正色说。

“我知道。”婉贞笑着点点头,露出唇边两个好看的梨涡。

想起苏扬,我便问:“你现在还跟他来往吗?”

婉贞轻轻嗯了一声,脸上露出一抹柔色。“我爱他。只有跟他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是一个正常的年轻女孩子,而不是一个二奶,一个玩意儿。”

婉贞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又说:“小关,你知道为什么说‘男欢女爱’吗?因为男人要的是欢,而女人终究是要爱的。”

我看着身旁的婉贞,突然想到亦舒笔下的姜喜宝,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就想要很多很多的钱。婉贞遇到赵明诚,她得到了钱,虽然没有很多很多,但也绝对是以她现在的资历靠工作远远无法获得的数目,然而她现在又想要爱。

而我想要什么?如果我想要爱,子获应该是爱我的,至少是宠爱我的。如果我想要钱,我名下已经有一幢别墅,我猜只要我开口他也会给我很多很多的钱。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满足?

“在赵明诚那里,我得不到一点爱,那只是我的工作。”婉贞幽幽地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婉贞,你要是真的想和苏扬在一起,你应该先跟赵明诚分手。这样子真的不好。”我不否定婉贞有追求爱情的自由,但我不认同她一边做有钱人的情妇,一边和另外的情人交往。

“还不是时候。”说到苏扬,婉贞恢复了生气,“他现在还没名气,也没钱,自己都养不活。我也没有多少的积蓄支持他的事业。”

“一个男人怎么会连自己都养不活?他的事业不是要靠他自己努力吗?”我说。

“苏扬是有理想的,他一直在努力,只是运气不好!我必须要支持他度过这段低谷。”

她说得骄傲而柔情似水,我却听出了别的玄机。我忍不住问:“婉贞,你不会是在养他吧?”

“没有!我就是帮他付了房租买了些生活用品又给了点钱而已!”婉贞慌忙解释。

“那还不算在养他?”我恼火她的自欺欺人,“徐婉贞,你现在是在贴小白脸,你知道吗!”

“关观,你干嘛说得那么难听?谁还没有不得志的时候?大导演李安不出名的时候不是也靠他太太支持吗!”婉贞反驳。

“你是他太太吗?”我厉声问。

她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其实他也是拒绝我给他钱的,我每次都是偷偷地把钱藏在他家里,然后发信息告诉他。”

形式怎样有什么关系,结果他还是接受了。我心中冷笑,问:“你跟他上床了吗?”

婉贞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他好用吗?”我又刻薄地问。

“小关,你一定要这么羞辱我吗?”婉贞的声音颤抖着,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看着一脸泪水的婉贞,我心一软叹息一声,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柔声说:“好好开车吧。”

我终于明白小唐对我有多么失望了,就如我对现在的婉贞一样。

85. 工作

那天子获又没有回家吃晚饭,这段日子他似乎都很忙。他不回来吃饭,我也不想让陈姐太麻烦,糊弄一口吃的就算了。

吃好饭,我一个人躲在书房里捋着下午说过的话,我帮不了子获至少不能给他添麻烦。我决定再也不和她们来往了,太累。不知道哪句话说出来就会被品出些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利用了。虽然婉贞也利用我,她利用我偷跑出去和苏扬约会,她利用我获得赵明诚的重视。但这样的利用明晃晃赤裸裸,我不怕也不介意。

我想起宝莲说过的话,女人要有孩子有事业。孩子我不敢有,但是工作我还是想有的。

我想要去工作,不只是为了将来的生计。这一年多跟着子获,我深居简出,不大和人交往。我极不喜欢这样的日子,但只是一年便也可以忍受。而如今变成了没有期限的,我却不能这样躲起来一辈子,我必须有自己的生活,更多的社交。

所以我要去工作,无论子获同不同意。

很晚子获才回来,他看上去很疲惫,一回来便脱了衣服去浴室洗澡,我也跟着他进去,隔着冲凉房的玻璃和他说话。

“我今天又去吕宝莲家了。”我说。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继续往身上涂沐浴露。

我跟他细细地说了我在宝莲家里听到的和说过的话。当我说到关于假牙那一段,子获噗嗤一笑说:“这还用问,她下次见到老何的时候把他假牙薅下来看看不就知道是不是一样了。”

这个邢子获,亏他想得出来!给曼玲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这样胡闹。

子获洗完澡,我连忙拿过浴巾给他擦身体。

他一动不动站着让我服侍,一边说:“今天怎么那么老实,我还没问你就先招了?”

“我怕说错了话,给你添麻烦。”我说。

“你还不笨,回答得非常好。”他揉揉我的头发说。

得到他的夸奖,我心里得意,擦干了他的背,又蹲下给他擦腿上的水。

“今天怎么这么殷勤?想要什么?”他笑着问。

我跟他说了宝莲关于孩子和事业的那番话。他伸手把我拉起来抱住,笑着问:“你也想给我生个孩子?”

“不想。”我回答得很干脆,我真的不想。

“为什么?”他脸上的笑意敛去。

我想找个理由蒙过去。却听他又冷冷地说:“想好了再说,别再拿怕疼这样的理由搪塞我。”

我想了想,鼓起勇气说:“我不想让孩子在不健全的家庭长大。”

“你是他妈,我是他爹,咱们一起陪着他长大。怎么就不健全了?”他逼视着我问。

“子获,”我深吸了一口气对上他的眼眸说,“如果我是那个孩子,我会希望我的父亲不只是给我dna的人,也不只是陪我长大的人,我还希望他的名字能写在我的出生证上,我的名字能写在他的户口本上,在我升学、工作、入团入党填表的时候,我都可以在父亲那一栏堂堂正正地写上他的名字。”我说完便垂下头不再看他。

子获放开了我,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卧室。我拿了一块干毛巾也回了卧室。

他沉默地坐在床边抽烟,我上床跪在他身后给他擦头发,他一声不响任凭我在他头上揉着。

“子获,”我轻轻地唤他,“我不是不愿意给你生孩子。每个女人都会想给自己爱的男人生个孩子,可是每个母亲又都想把最好的给孩子。如果给不了,还不如不要。”

他依然不语。我给他擦好了头发,才听他说:“知道了,睡觉吧。”

关了灯,躺在床上我才想起来我其实原打算跟子获说的是工作的事。“子获,我想出去上班。”

“好好的,为什么?”他问。

“我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待着吧?我会和社会脱节的,我会变傻的。”

“本来就挺傻的,再傻点儿也无所谓。”

“那我会枯萎的,我会很无聊的。”

“那么多女人都在家待着好好的,怎么就你事儿那么多?”说完他背过身去不理我了。

我不肯罢休,今天无论如何必须要争取他的同意,如果不同意我也要去找工作。我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一边用手指头抠着他的后背一边不停地陈述着我是多么想去工作,工作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多么好。在家里待着我是多么不开心,多么痛苦。如果他同意我去工作我将多么感激他,并打算如何报答他。

在我翻来覆去地唠叨了半个多小时之后,终于他忍不住了,转过身说:“行了行了,别唠叨了,我同意了。”

我兴奋地从床上坐起来,说:“那你写纸上!不许反悔。”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睡觉吧,乖。”他无奈地说。

我心里太高兴了,讨好地附下身开始吻他的身体,他用手一把把我的头扒拉到一边,叹了口气说:“你干嘛?”

“报答你呀,奖励你啊。”我嘻笑着回答。

“你现在对我最好的报答就是,安静点让我睡觉,我都快困死了。”他用手把我拎上来,搂着我说:“睡吧,别闹了。”

我不放心地问:“你真的同意了?”

“嗯,同意了。”他打着哈欠说。

我真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原本以为怎么也要磨上他几天。在他怀里躺了一会儿,我又忍不住问:“你不会反悔吧?”

“你他妈再说一句话,我就反悔了。”他烦躁地说。

我知道他是真的困了,也不敢再说话再动。躺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儿,不一会也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才六点子获的电话就响了,是何秘书提醒他起床的电话。

子获放下电话,闭着眼睛坐在床上醒神,头一天晚上睡得晚,他还没睡够。我有些心疼,问:“为什么起这么早,再睡会儿吧。”

“今天要去河北的一个厂子看看,当天去当天回,得早点走。”他揉着眼睛说。

我连忙起床帮他把牙膏挤好,又给他找好要穿的衣服裤子。

陈姐听到动静也起床了,我让她把煲在电饭煲里的粥给子获盛一碗先凉着,太烫了他没法吃。又在微波炉里给他热了几个速冻的包子。

子获吃好饭,我帮他拿包递鞋,他笑着捏捏我的脸说:“有人伺候着真好。今晚我不能回来吃饭了,但我尽量早回来。”

“嗯。”我点点头。

他又伸手抬抬我的下巴说:“你那些报答和奖励先存着,今晚我回来领。”

“当夜有效,过期作废了。”我推着他往外走,“快走吧,何秘书已经在门口等你半天了。”

86. 简历

子获走了,我又回到床上躺着。想着他昨夜睡得那么少,我就很自责。早知道他要早起,我一定不会拿我的破事去烦他。我的事再要紧,也没有他睡得好要紧。

睡了一个回笼觉,起床开始弄我的简历。之前发给小唐的简历不过就是走个过场,我根本就没好好写。当我认真坐下写时,才发现我的履历其实毫无市场竞争力,毕业三年,有接近两年的经历空白,工作经验方面比应届生好不了多少,年龄却平白老了三岁。

我不想再在留学行业做了,因为如果还在行业内找工作,用人单位一定会去我之前就职的留学中介做背景调查,这是令我很尴尬的一件事。

我或许可以找个公司做外贸,可是这工作因为和客户的时差问题经常需要加班,我相信如果子获回家连续两次看不见我,基本上就不会让我去上班了。

或许我应该去找份行政方面的文职工作,不用很多薪水,但不能总加班,也不要有什么出差的机会。可是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

思来想去,我心一横,决定编造虚假简历!我打算直接写从毕业到现在都在子获的公司工作,职位就是总裁助理。联系人就写邢子获,我相信没有哪个公司的hr会认为他这样的大老板会为了我这样一个小职员撒谎。

想好了便开始编我的简历,编着编着才发现我根本就不知道总裁助理的日常工作是什么,只能留个空白等子获回来问问他。

简历写不下去了,干脆约婉贞一起去喝咖啡,还好这小妮子并没有因为前一天我的刻薄而跟我赌气,还是应邀出来了。有爱情滋养的女人,我给她的那点雨打风吹不算什么。

我捡着她爱听的话说了一车,又放弃了喜欢的马卡龙和她一起吃她喜欢的芝士蛋糕。我答应她以后还可以跟我倾诉她和苏扬的事,我保证有话好好说。终于,我们又和好如初了!

我在意婉贞,她是我的朋友,而我已经没有几个朋友了。或许大部分人都一样,能够真正称为朋友的人本就不多。

晚上,子获回来了,他竟然没吃晚饭。趁他上楼洗澡,陈姐连忙给他煮了饺子。

看着他大口地吃饺子,我嗔着:“你干嘛不在路上吃点东西,本来胃就不好,还不按时吃饭。”

“赶着回来陪你,想你了。”他头也不抬地说。

我心头一甜,起身去给他盛了一碗饺子汤。

子获吃完饭便被我拖到书房,我让他帮我编造简历。他看着电脑上我的简历,嗤笑着说:“你是我的助理?我的助理待遇可是很高的,你放着这么高待遇的职位不做,去应聘一个行政文员,这说得通吗?”

“我就说,做得久了,学不到新的东西了,所以想换换。”

“在我身边做助理学不到东西,去做个行政文员就能学到东西?”他不屑地说。

“嗯……那我就说,因为你性骚扰我,我受不了了,所以离职。”我嬉笑着说。

他扑哧一笑,敲了我的头一下说:“你还真敢说?不过,你要是这么说就更找不到工作了。”

“为什么?”

“我看上的人,没几个敢收留。”他说得极自信,说完起身去卫生间刷牙了。

“那怎么办?”我追着他问。

他也不理我,刷完牙便上床躺着玩手机。

“子获……你就帮我想想办法嘛……”我撒娇哄着他。

“办法肯定是有的。不过,你要怎么报答我呢?”他嘴角上扬,斜睨着我问。

“我发了工资给你买糖吃。”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故意装傻说。

“我不爱吃甜食,爱吃肉。”他说着在我唇上咬了一口,“昨晚欠下的报答和奖励现在兑现。”

“你昨晚不是没睡好吗?今天还是好好睡觉吧。”我哄着他。

“这些天太忙了,感觉好几天都没跟你亲热了。库存积压太多了,清空了睡得踏实。”

我故意不情愿地哼唧着,他用力把我向下一拉,催促着:“赶紧的,再磨蹭我可要收利息了!”

折腾了许久,子获终于满意地靠在床头抽烟,我也疲惫地靠在他怀里假寐着。

“明天把简历发我信箱里,我让行政部的费经理给你改改,履历就写行政文员。再让他给你发些资料看看,写封推荐信。费经理还是很有资历的,他的推荐信应该有些分量。”

“那他会不会告诉别人我和你的关系吗?”我很怕别人知道了我是邢子获的女人,又把我供起来不给我事情做。

“不会。他会说你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学生。这样安排满意吗?”他对着我喷了一口烟问。

“满意!特别满意!”我吻着着他的脸拍着马屁,“子获,你最有办法啦,我最喜欢你啦……”

“我对你的奖励也很满意。”他笑着说,“比以前进步了很多,看样子还得多练,熟能生巧。”

我害羞地钻进被窝,蒙着头说:“我睡着了,听不见!”

他嗤嗤地笑着,掐灭烟,关了灯睡觉。

费经理果然是资深行政经理,他给我做的简历我看了都有些小飘飘然了。又给我发了一些行政文员应该了解的常识,和面试中可能遇到的问题以及答案,还有一封中肯的推荐信。

有这样的师父指导,再加上我这学霸的学习力,很快就掌握了要点。只用了两周多的时间便接到一家it企业的offer,我要正式上班了!

婉贞听说我要去上班了,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不相信子获会同意我上班,也不相信我会真的去上班。尽管如此,她还是送我了一个很可爱的马克杯,我很喜欢。这个马克杯后来陪伴了我很多年。

子获也送我了一份入职礼,是一只江诗丹顿腕表。我拿着那只腕表哭笑不得,天底下真的没有比邢总更会送礼物的人了!我还在试用期,一个月薪扣掉五险一金都不到三千块的小职员,手上戴一只几十万的表,这违和感还不是一点点啊!我只能笑着把它收起来,束之高阁。

87. 上班 (一)

入职第一天,我没有开我的车去上班。公司楼下倒是有停车场,可是我却无法开着保时捷去打一个月不到三千块的工。从别墅到公司,公交很不方便,要走二十多分钟才有公交站,公交要坐一个来小时,如果错过一班就要多等十五分钟。最后还是子获开车送我去上班的。

“看样子你去上班还得给你配个司机。”他笑着揶揄道。

“不用你送,我明天打车好了。”

“从咱家到你上班的地方,上下班时间打车少说也得四五十,这一天就得一百,你这一个月挣的钱光打车了。”他继续挤兑我。

“那我就早点起坐公交。”我赌气不理他。

我没敢让子获送我到公司楼下,而是在隔两个街口的地方下了车。我不想让同事看见我是被豪车接送的。

到了公司,办好入职手续,我被分配了工位。行政部门除了一个主管,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叫小燕的女孩。主管姓杜,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小燕和我年纪差不多。

“小燕,你带关观去各个部门认识一下。”主管吩咐。

小燕答应着便带着我去各个办公区打招呼。公司不是很大,有五十多个员工。我发现除了财务部和我们部门有几个女孩子,其他部门竟然是清一色的小伙子。小燕一带我进去,那些小伙子便热络地和她搭讪,但是对我还有比较客气和矜持的,大概因为我是新人吧。

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也记不住那么多人的名字。回到工位便开始看主管给我的材料。

“小关,你qq号多少?”小燕突然问我。

我报给她一串数字。

“我先加你,然后拖你进咱们公司的群。”她笑着叹了口气说,“你一来,群里都炸了。问题太多了,都是关于你的。”

我连忙登陆qq,通过了小燕的好友申请,又加入了公司的群。

一进群,就一连串的信息跳出来。

“美女加进来了!”

“欢迎美女!”

……

一连串的各种欢迎。

我连忙把自己的群名片改成实名,敲了一句:“大家好,我是关观,今天第一天上班,以后请多多关照。”

“没问题,美女有事就言语一声儿。”

“绝对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我叫大潘,有事儿你找我!”

“为美女服务我绝对得一马当先,谁跟我争我跟谁急!”

……

看着这一串群消息,我都有些吃不消了。上学的时候我是外语系,女生多男生少,就那么几个男生都是香饽饽,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

“别理他们,他们也就是敢在群里起起哄,不信你现在到他们办公室转一圈,保证他们没有一个敢抬头看你的。”小燕笑着说。

我也笑笑,继续工作。

小燕又说:“不过咱们公司大部分都是王老五,你这样的美女一来估计他们要激动好一阵子呢。喏,问题来了。”

我一看qq群,果然一个叫胡斌的问:“关观,你有男朋友吗?”

这条消息下面竟然一条消息都没有了,让我有一种一片鸦雀无声只等我回答的感觉。

“这是想追你呢!”小燕笑着说。

“我有男朋友。”我赶紧在群里回复。

马上群里又热闹了起来。

“真的好遗憾啊!”

“让我先哭一会儿……”

“唉,晚来了一步。”

……

有人干脆发来一颗破碎的心。

有人又发了一条信息:“她说有男朋友了,也没说结婚了。”

接着就是各种问我和男朋友感情如何,是不是打算分手,能不能公平竞争之类的问题。

我看得一脑门子汗。这些话要是让子获看见了,估计脸都要青了。

“这些大龄男青年荷尔蒙过剩,也没什么恶意,就是喜欢逗着玩,别理他们就行了。”小燕说。

“我知道。”我笑笑,换成隐身不再理他们。

快到中午的时候,手机有信息进来,是李长俊。“这两天忙什么呢?”

我之前一直都没有回复过他的信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就回复了他一条:“我在上班。”

“你上班了?恭喜恭喜!”

“谢谢。”

“你在什么公司上班。”

我告诉他公司的名字,我知道即使我不告诉他,凭他的能力也能轻易查到。

“你好好上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

“好的,谢谢!”

他没有再发来信息,没有打扰我工作。这一次他破天荒地没有说让我为难的话,真的表现得像个普通朋友了。这也是我最希望的状态。

快下班的时候,子获发来信息说他不能来接我下班了,会安排杨敏来接我。我拒绝了。如果上下班还要车接车送,那我这个班上得也太奢侈了。

下了班,我在公交站等公交车。突然一辆车在我面前停下,车窗摇了下来,开车的是一个男的,有点眼熟,应该是新公司的同事。

“关观,等公交啊?你住哪儿,我送你。”

“哦,不用了。我坐公交回去就好。”我拒绝着。

“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着急,送你回家吧。”

“真的不用了。”我看见公交车进站了,便说了声再见,挤上了公交车。

好久都没有坐过公交车了。上下班的时间车上挤得像筷子笼一样,人挨着人,人挤着人。记得以前坐公交车还被公车色狼捏过屁股,足足让我郁闷了半个月!

晃晃荡荡地站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站,我又步行了二十几分钟才到家。还好把高跟鞋留在办公室了,穿了平底鞋回来。回到家都晚上七点了。

“陈姐,还是你做的菜好吃。中午吃的那个盒饭难吃死了。”我一边吃着陈姐烧的糖醋鱼一边说。

“唉,关小姐,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又赚不了几个钱。”陈姐叹了一口气说。

“我不想在家待着。你看,我要不是去上一天班,哪有胃口吃得下这么多饭。”我一边大口地扒着饭一边说。

“也是。”陈姐笑笑说,“年轻轻的总呆在家里也不精神。”

晚上,子获回来了。见我早早地就关灯睡觉了,便问:“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明天要早起呢。”我说。

“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工作简单,同事友善。”

他哼了一声,又说:“明早我去送你,不用不起那么早,可以多睡半小时。”

“不用你送我。我也不能一直让你送我,总要自己坐车去上班的。”如果子获送我,他也要跟着早起,我也舍不得他。

他也没再说话,进书房去工作了。

88. 上班 (二)

第二天早晨六点,我的闹钟就响了。我连忙关掉,看了一眼身侧的子获,还好没有吵醒他。我不敢在我们房间的卫生间洗漱,便拿着衣服和洗漱用品蹑手蹑脚地去客房洗漱换衣服。

八点半上班,我七点不到就得出门。洗漱,换衣服,吃早餐,化妆……全部弄完也到时间了。

走到公交车站,坐车到公司,基本上就是踩着点儿上班的。

进了办公室刚坐下,小燕就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问:“小关,你是富二代吧?”

我一愣,笑着说:“怎么会,我要是富二代还用来这里上班,直接去家里公司工作不就行了。”

她指着我放在办公桌底下的那双jimmychoo的高跟鞋说:“你这双鞋得好几千吧?”

这已经是我最亲民的一双鞋了,其他的鞋子我都不敢穿着来上班。我笑笑说:“假的,高仿的。”

“还有你这巴宝莉的风衣,fendi的裙子,也就你这蔻驰的包便宜点,都是高仿的?我不信。”

“都是假的,我在网上淘的。”我继续撒谎。

她看我一脸认真的样子,便有些相信了。伸手摸着我的风衣说:“这仿得也太好了吧。哪个网站啊?你也发给我,我也去淘淘。”

“那个,好长时间了,我都忘了。”我怕小燕再继续问下去,连忙拿起杯子站起来说:“昨晚没睡好,我去做一杯咖啡提提神。”

离开办公室,我松了一口气。还好公司里女人少,否则我这身违和的行头一定会遭到非议的。我决定周末一定要去买几身合身份的衣服。

“早,关观!”一进茶水间就有人打招呼。

我一看是昨天要开车送我回家的那个人。“早……”我叫不出名字,有些尴尬。

“胡斌。”他提醒我。

“早,胡斌。”我说完便转身泡咖啡。

“你男朋友不来接你下班?”他突然问。

“哦,我们上班是两个方向,不方便。”我撒谎说。

“中午一起吃饭吧。”他发出邀请。

“不了,我带了便当。”我真的带了便当。陈姐听我说盒饭不好吃,便一大早起来给我准备午饭,一荤一素加上一小碗米饭,整整齐齐地摆在便当盒里。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燕看见我便当盒里的炒牛柳和酸辣藕片口水都要滴出来了。

“好香啊,这是你的做的还是你男朋友做的?”

我怕我说是我做的,她又会问我怎么做的,那我就尴尬了,便说:“是我男朋友做的。”

“哇哦,你男朋友一定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真羡慕你啊!”

我含含糊糊地应了声“嗯”。

于是不到下班时间公司的同事就都知道了我有一个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朋友。不知道子获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第二天下班,我还是拒绝了子获来接我,自己坐公交回家了。回到家还是七点钟,子获已经在家里。陈姐见我回来,连忙把饭菜端上桌。

“怎么才回来?我都饿了。”他黑着脸闹着情绪。

我心想,以前我等你吃晚饭的时候不也是这个时间吗,有时还会更晚,怎么也没见你说饿?根本就是对我上班有意见嘛。

我只能笑着哄他:“饿了就多吃点。”又对陈姐说,“以后别等我吃晚饭了,给我留一口就行。”

“先生一定要等你一起吃。”陈姐笑着解释。

我笑着给子获夹菜,他也不理我,也不吃我夹的菜。这家伙别扭起来真像小孩子。

吃好饭,他还是不理我,一个人站在阳台抽烟。我凑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见他没有推开我,我又从他腋下钻到他身前,在他胸前蹭着。

“回家看不见我是不是觉得特别想我呀?”我笑着问。

“我不喜欢等女人。”虽然还是冷着脸,但他到底是伸手揽住了我的腰。

我陪着笑脸说:“你等我一次就知道不好受了?那我以前天天在家等你,我也很难受啊。”

他还是不理我。我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说:“邢子获同志,你是党员吧?你知道国家培养一个大学生要花多少成本吗?你怎么可以因为一己私欲便浪费国家的人才呢?我虽然能力有限,但是革命贡献不分大小!我是不是应该也为四化建设添点砖加点瓦呢?或许祖国的万丈高楼就差我这一块砖呢!所以,我要上班,我要成为光荣的纳税人!”

他终于绷不住,嘴角上扬了,哼了一声说:“还纳税人呢,你那点儿工资到起征点了吗?”

“现在到不了,等我升职加薪就到了!”

子获瞥了我一眼说:“这工作太辛苦了,早上那么早就得出门了。”

原来这是心疼我。“上班虽然辛苦,可是我挺开心的。你没发现我的饭量都大了吗?”我宽慰他。

他想了想说:“周末我带你再去挑辆便宜的小车,你可以开着上班。”

“不用了,已经有一辆车了,别浪费钱了。”我不想让我上班的成本太高。

“就这么说定了。”他说完便起身去了书房。

我心中暗喜,无论如何子获已经接受了我上班的事实了,而且他还在为我提供便利。呵呵,霸道总裁邢子获已经被我成功拿下了!

昨天虽然躺下得早,其实一直没睡着,今天起的又早,于是才九点多就已经困成一团了。匆匆洗了澡便上床了,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一双大手在我身上揉捏着,我知道是子获,睡眼朦胧地问:“你干嘛?”

“要你。”他继续着动作。

“不要了,困死了,我要睡觉。”我推开他。

“不行。”他再接再厉。

“我明天还要早起呢,真的困了。”我转过身牢牢地抱着被子阻止他。

他把我的被子掀掉,继续压下来。

“好吧,你做你的,我睡我的。”我干脆像死猪一样平躺着,随便他怎么样。

他突然停下了动作,从我身上下来,然后用力的推了一下我的头。

我知道他生气了,可是我已经困的丧失理智了,也顾不得那么多,翻了个身又昏昏睡去了。

第二天清早,我依然在客房洗漱换衣服。我想起来夜里拒绝了他的求欢,心里知道不妙,我猜他对我的工作已经仇恨了几分。

89. 冷战

上班第三天,还算愉快。女人少的公司,是非也少。大概是知道我有一个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朋友,公司的这些大龄男青年们也收敛了很多,不再在群里调侃我。只有胡斌、大潘和范大宝几个加了我的qq,偶尔还会骚扰我一会儿。

本来不想通过他们的好友申请的,但是他们契而不舍地一次一次申请,弄得我的qq咳嗽个不停,连小燕都调侃说我的qq得了肺痨了。还好这些理工男说话还算有分寸,不过分,也不讨厌。他们骚扰我的基本内容也就是请我吃饭和要求接送我,我通通都拒绝了。

以为一天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可下午的时候胡斌到了我们办公室,递给我一份快递,是由本市寄出的。

我疑惑地打开包裹,竟然是一只miumiu的钱包,粉红色的,软软的小羊皮。大学的时候我在杂志上看到miumiu的手包就特别喜欢,还跟晓丹一起去店里看过,但是买不起。工作以后又要存钱去德国,也没舍得买,后来就渐渐的放下了。

这只钱包倒也不是很贵,我这样的小职员狠狠存一下钱也可以买得起一只。可到底是谁送我的呢?谁会知道我的喜好?

钱包鼓鼓的,里面应该放了东西,或许打开之后就能知道是谁送的。

我打开钱包,发现里面是一叠咖啡券,看上面印的地址就在我们公司对面。送我钱包又送我免费的咖啡券,到底什么意思?

不会是这个胡斌假装快递送给我的吧?难道他真想追我?

正在猜测着,我的电话响了,看到来电显示我一下就知道是谁送的了。

“李长俊,你干嘛要送我礼物?”

“钱包是祝你升职加薪,这个包不贵,你用不夸张。咖啡券是我朋友店里的,就在你公司对面,你可以送给同事,新到一个地方要跟同事搞好关系。”

不得不说李长俊真得很会送礼物,但我不能接受。“这钱包我不要,邢他……也有给我买。公司同事大部分都是男的,不用送礼。”

电话那一端沉默了一会儿,“关观,你拒绝我的时候能不能稍微犹豫一下,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一点。”他叹了一口气说。

“抱歉。”我只能说抱歉。

“算了,如果你不要就扔了吧。”他长长地出了一口说,“我最近比较忙,在处理一些事,如果情况理想,我很快就能调回去了。到时候就可以天天见你了,你高兴吗?”

我宁愿他一直在广州待着!“李长俊,我要工作了,我挂了。”

“好,”他笑了一声说,“有邢子获帮我看着你,我很放心。”

我无话可说,挂断了电话。看着放在桌上的那只钱包,真得像一个烫手山芋,我捧不得,丢不得,只能把它放进办公桌的抽屉里了。

晚上下班回去,子获又加班。因为前一天夜里惹了他不高兴,我也不敢早睡,等着他回来哄哄他。

还好他回来的不算太晚,可还是不理我,还在生气。

他上了床,我立刻厚着脸皮贴上去说:“昨晚真的太困了呢,今天就不那么困了。”

他躲开我,背对着我说:“今天我困了。”

我又贴过去撒娇说:“才几点啊,就困了。玩一会儿嘛……”

他一把推开我说:“走开,再烦我,我去客房睡了。”

还没完了!我累了一天也没耐心了,翻了个身,也背对着他。

我们就这样谁也不理谁,自己睡自己的。

第二天早晨醒来却发现,不知道怎么的我又滚到了他怀里。

我起了床,没去客房洗漱换衣服,还故意把卫生间的门开着,我就要吵醒他。

终于我如愿以偿地把他吵醒了,他也不理我,也不再说送我上班的话,用被子蒙着头继续睡。

我赌着气把门关的很响,早饭也没吃就去上班了。

一整天,他也没给我打一个电话发一个信息,我没理他,我想这就是冷战吧。以前吵架都是我哭他哄,或者他发火我哄,这是我和他第一次冷战,这滋味比吵架都难受。

下午天开始下雨了,越下越大。我没有带伞,想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又想到我们正在冷战,便没打。这老天爷真是会挑时候下雨!

下班时间到了,我琢磨着要不要等雨小一点再打车回家。

正在磨蹭着,电话响了,是子获。我心头欢喜,连忙接起来。

“在哪儿呢?”他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

“办公室。”我也没好气地回答。

“都下班了还磨蹭什么?还不赶紧下楼。”

“干嘛。”

“接你回家。”

我心里高兴,嘴上却说:“不用,我自己打车。”

“少废话,我都到你楼下了。赶紧下来。”他不耐烦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感谢老天爷在这个时候下了场雨,要不然还不知道他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我欢快地跑出办公室坐电梯下楼。

“嗨,关观。”刚到楼下就有人叫住我。

我一看是胡斌,便笑笑说:“你好。”

“下雨了,我送你回家吧。”他把伞撑到我头上为我挡住雨。

“不用了,我男朋友来接我。”正说了前方传来一连串的汽车喇叭声,我看到子获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正不耐烦地按喇叭。

我连忙跑过去拉开车门上车。

他冷着脸扫了我一眼问:“那是谁啊?”

“我同事。”

“当着我的面都能跟他眉来眼去的,我看不见的时候你还想干什么?你还真不让人省心。”他酸溜溜地说。

“我什么时候跟他眉来眼去了?就是同事之间正常的说句话。难道你跟女下属说话都闭着眼?”我不服气地反驳。

“哼,我看你这个班也不用上了,省的招人。”

我看着他那阴沉的脸,也不想再惹他。心里郁闷着,本来以为这一场雨能够让我们和好,谁知道半路上杀出个胡咬金,一斧子砍翻了醋坛子。这要费多少力气才能哄好啊!

所幸情况没有我想得那么糟,回到家他还是跟我一起吃了饭,吃好饭他抽烟的时候我靠过去他也没把我推开,晚上睡觉他也肯让我抱着他睡。我想大概冷战结束了吧。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了,我坐在床上醒神,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混着雷声,还在下雨。下雨天真不想起床。

子获也醒了,一把把我拉回被窝里搂着,说:“再睡会儿。”

“不行,我要上班呢。”

“下雨天最应该做的事就是陪我睡觉。”

“今天是周五,明天就周末了,明天陪你睡懒觉。”我一边哄着他一边试图挣脱他的手。

正在拉扯着,我的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疑惑地接起。

90. 破例

“关观,我是胡斌。雨挺大的,我去接你一起上班吧。你住哪儿?”

“不用了,我男朋友送我。”

“哦,那公司见。”

我挂了电话,看见子获阴着脸看着我。

“同事,说……顺路接我上班。”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昨天跟你眉来眼去那小子吧?”

“嗯。”我也懒得纠正他的措辞了。

“他怎么知道你电话号码的?你告诉他了?”

我猜一定是他在李长俊寄给我的快递上看到的我的电话号码,但这个我就更不敢说了。我只能装不知道说:“没有。我哪知道他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

“我每天早晨醒了被窝里空空的就够他妈窝火了,现在还有男人把电话打到被窝里来了!”他用力一扯把我拉回被窝。

我也不想跟他吵架,只能软下声音说:“子获,我真的得起床了,再不起就迟到了。”

“不许去,睡觉!”他紧紧地搂着我,我也不敢用力挣扎,怕惹火了他。

躺在床上,我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折腾。

“怎么了?睡不着啊?那咱们就活动活动。”说着他的吻就铺天盖地覆了上来。

这几天一直跟他赌气,也没好好在一起,这一次他又做得极细致卖力,我无力抗拒,只能软软地沦陷在他的热情里……

当子获满意的靠着床头吸烟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时间,即使我马上开直升飞机去公司也一定会迟到了。

既然已经迟了,干脆请半天假。我拿起手机给主管打电话:“杜姐,你好。我是关观。我身体不太舒服,想请半天假。下午再去上班……”我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子获抢了过去。

“她辞职了,以后都不去了”

我想去把电话抢回来,他一只手就把我按得动弹不得。

“你问我是谁?我是邢子获。”

……

“你不知道邢子获是谁?问你们老板去。”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他把电话丢还给我,我拿着电话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连一个星期都没做到就丢了。

“你凭什么给我辞职,凭什么?”我呜咽着说。

“凭我心情不好。”他霸道地回答。

“那你考虑过我的心情了吗?你有没有尊重过我的想法?我就是想去上班,就是想有个工作,我有什么错?你凭什么要这样欺负我!我是个人,不是你的私有物!”我躺在床上伤心的哭泣,我从未这样伤心过。原来我在他身边竟然没有半分尊严和自由。我越哭越伤心,感觉都要哭得背过气去了。

“哎,别哭了,没那么严重。”他用手指捅了捅我的肩膀哼哼唧唧地说:“我就是不放心你,才去几天啊,就有男的一大早给你打电话。”

我不理他,继续哭。

过了一会儿,他又拍拍我说:“行了,我错了,不该给你辞职辞得那么急。”

这哪里是承认错误的态度,我心里生气,忍不住哭得更凶。

哭着哭着,我突然听见他说:“你要是实在想工作就到我公司上班吧。”

我的哭声戛然而止,他说过做他的女人就不能在他公司工作,在他公司工作就不能做他的女人。我心里一阵紧张,转过身抽泣着问:“你不想要我了是吗?”

他一愣,皱了皱眉头说:“瞎想什么?我就是想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放心些。”

“你不是说做你的女人就不能去你公司上班吗?”

他睨了我一眼说:“为你破个例。有什么办法,你这哭法太吓人了。”

我心里欢喜,又有些不放心,打开抽屉拿出一支笔和一张便笺说:“那你写纸上。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他牵了牵嘴角说:“事儿真多。怎么写?”

“你就写同意关观去你公司工作。”

他照着我说的写下:“同意关观来我公司工作。”

“从下周开始。”我补充。

他又写下:“从下周起。”

“那我去什么部门?”我问。

他想了想说:“你去法务部吧。”

“什么职位?”

“这个我需要问人力资源了。”

“那好吧,你再写上去法务部工作。”

他又按照我的要求写下:“任职部门:法务部。”又签上名字和日期。

我这才满意的把那张有他签字画押的便笺折好放进抽屉里。

“现在能抱一抱了吗?”他舒了口气问。

我乖乖地躺进他怀里。

他拥着我叹了口气说:“我真是怕了你了。”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心里一阵得意,邢子获这个霸道总裁又一次被我拿下了。我步步为营的要求,他节节败退的妥协。

后来,在和他发生过很多次分歧和龃龉后,我才知道子获并非有意欺负我。他习惯了女人的顺从和臣服,习惯了独断专行,像他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懂得尊重女性,他给得了物质,给得了宠爱,却给不了尊重和平等。关于这点,他至死也没完全学会。

老天爷似乎也很凑趣,我拿到了子获的保证后,天也放了晴。一场春雨让空气更加清新,草木越发青翠。

子获起床去上班,我叮嘱他别忘了安排我的具体职位。他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晚上回来,他告诉我给我安排的职位是涉外文案,我怀疑这职位是人力资源专门为我创造出来的。

无论如何,我很开心。我既为我可以工作开心,又为子获能为我破例开心。

第二天早上,终于可以不用把闹钟上到六点钟,我本来打算睡到自然醒,可是却被子获早早地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今天天气不错,起来,我带你去骑马去。”

我本来还很困,打算赖在床上不起,一听说带我出去玩,便来了精神。

“是去薛总那里骑马吗?”

“嗯,去薛子的马场。”

“我还以为你就是跟我说着玩的呢。”

“我从来不说着玩,说了就会兑现。”

我欢快地洗漱打扮好便跟着子获出门了。

开了两个来小时的车,破天荒的我没有在车上睡着。车子在郊区的林荫小路上行驶了大约半小时就来到了一个类似于度假村的地方。

子获把车子停在大堂门口,门童看见他的车便迎上来说:“您是邢总吧,我们薛总在后面回廊等您呢!”

子获把车钥匙递给门童,牵着我的手,熟门熟路地穿过大堂,向后面走去。

刚穿大堂便看见薛总带着上次那个薇薇迎上来,大概是得了信儿。

还没等我打招呼,那个薇薇便走上前兴奋地拉着我的手说:“小关,好久不见了,还怪想你的呢!”

我和她只有一面之缘,谈不上什么交情,但见她那个亲热劲儿却不像装出来的。

“小关,你皮肤怎么那么好?春天风大,我的脸上都干得难受,一天补好多次水也不行。”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行!这几天睡得少又跟子获闹别扭,心火大得我下巴上都爆出一个痘痘,皮肤怎么也算不上好。

薇薇这样讨好我,无非就是想结交我。确切地说是想结交邢子获的女人。还好我从不在社交场合露面,要不然一定会成为这些“二太太”们争相结交的对象,或许有些大太太也会屈尊降贵跟我攀交情。狐假虎威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

比起护肤,我更有兴趣知道哪里的甜品更好吃。可惜这个薇薇除了谈皮肤保养似乎没有其他话题,和吕宝莲根本不在一个段数上。看样子在社交场上做一个优秀的“二太太”也必须博古通今,涉猎广泛。无论哪一行的翘楚都不简单。

91. 齐爷@20170901213125135 好友打赏

子获看着热络地薇薇淡淡一笑说:“麻烦薇薇小姐帮她准备身衣服。”

“早就准备好了。”薇薇领着我去马场旁边贵宾休息室换上骑装和马靴。

她得意地看着我说:“我就猜你穿这个尺寸,果然让我猜中了!”

哈,这也算本事吧。我就猜不出她穿什么尺寸。我是同类中最菜的一个!

走出休息室,子获和薛总正坐在马场边上不知道在谈论什么,看见我走出来,他眼神一亮,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也不避讳薇薇还站在我旁边,笑着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说:“真好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这样直白的赞我好看了,要是放在以前我可能还真有些小得意。可是自从见过了潘雪晴,再想到陆莎,我便知道子获身边的女人是怎样的美。按照这个标准,我真当不起“好看”两个字。

他觉得我好看,我分析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我每天宅在家里,他见到我最多的装扮是穿着家居服和睡衣,稍微换换装,他便觉得好看了。

薛总也凑过来笑着说:“关小姐真是英姿飒爽!走吧,过去试试你的马。纯种西班牙马,特漂亮。”说着他一招手,便有马童牵过一匹白马。

那马真的很漂亮,和我以前在乡下见过的马完全不是一个意思。优美的线条,飘逸的鬃毛,如果插上一个犄角,那简直就是神兽优尼寇恩。

我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突然胆子也大了,就这旁边的上马石踩镫上马。

见我身手利索,薛总好奇地问:“关小姐会骑马?”

“不会,但我觉得比开车容易吧。”我不知深浅地说。

薛总笑了笑说:“薇薇,你陪关小姐去骑一会儿。”

薇薇答应着翻身上了另一匹枣红马,骑师带着我和薇薇向马场内走去,子获和薛总则坐在马场边上的遮阳伞下喝茶。

骑了一会儿,我觉得有了感觉便对骑师说可不可以跑一跑,骑师便带着我和薇薇的两匹马跑了一小段,所谓跑也不过就是小跑并不是奔驰。

春天的阳光刚刚好,雨后的马场有一些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香味,吹面不寒杨柳风,无比惬意。

薇薇也不多话,只和我默默地并辔而行。我突然感觉有人在看我们,确切地说是在看我。

我环视四周,果然不远处马场边上有一个遮阳篷,四周被薄薄的帷幔挡着,一侧帷幔被人挑起,有一个看上去六十来岁气质儒雅的老者正看向我。

他见我也看向他,便对我微笑点头。

我看这老者身边有四五个随从,想来非富即贵,不敢怠慢便也微笑颔首回礼。

他远远地打量了我一眼,便转身回到遮阳篷内,帷幔随即也被放了下来,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他坐在里面品茶。

“那是齐爷。”薇薇对我说,“另一条道上的人,在北方一带算是教父了。”

教父?就是黑道老大!这样一个儒雅的老先生怎么都跟黑道老大联系不上。

“听说齐爷和邢总也有不少合作。”

我听了她的话,心里一惊。子获怎么会和黑道的人有合作,他不是不做违法的事吗?我想着便忍不住看了一眼薇薇。

薇薇大概是看出我的疑问了,笑着说:“齐爷这些年也有很多正经生意,他在商界和官场的势力不次于黑道。通俗地说,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真正的大人物。”

我好奇的向着那遮阳篷又看了一眼,却没有再看到齐爷的身影。

头上的帽子有点热,脑门儿上出了一些汗,便让骑师带我们回去了。

“骑得怎么样?开心吗?”子获见我回来了,递给我一杯温茶。

我接过来一饮而尽,故意吹牛说:“没什么意思,跑得一点儿都不快。”

子获笑笑,抬手给我擦擦额头上的汗说:“那我带你骑一会儿?”

“好。”我想着像电影里一样被他抱在怀里,骑着马在马场上徜徉,那可真是浪漫!

薛总一听也来了精神,连忙带着我和子获去挑马。听着薛总如数家珍地介绍着他的马,我都惊诧他怎么懂那么多。后来才知道他祖上是伊尔根觉罗氏,正经的满洲镶蓝旗。虽然满清没了,但八旗子弟那飞鹰跑马的本事却一辈辈传了下来。论吃喝玩乐那薛总算是头一份儿。

“别弄那些虚的,给我牵一匹成年的三河马来,备个双鞍就行。”子获笑着打断他。

“得嘞!”他吩咐了一下,很快就有人牵来一匹健硕的栗色的马。

子获满意地拍拍马脖子,一踩镫,翻身上马,附身朝我伸手说:“来。”

我踩着马童搬来的上马凳,拉着他的手也上了马背。

他把我圈在怀里,手拉着缰绳轻轻用脚踢了踢马肚子,那马便小跑着向远处更大的跑马场跑去。

到了场地,他笑着问我:“怎么样,跑两步,你怕不怕。”

跑两步?难道刚才那还不叫跑?还没等我回答他便说:“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说完,还没等我反应便一抖缰绳喊了声“驾”,又用马鞭抽了一下马屁股,那马立刻就加速跑了起来。

我吓得紧紧地攥着他拉缰绳的手,却听他在我耳边说:“踩镫离鞍!”

“不要,我害怕!”我颤抖着声音说。

“你要是还想要你的屁股就听话!”他命令着。

果然,在马背上颠簸着,那马鞍便一下一下地敲打在屁股上,照这个节奏下去不用一分钟就能打紫了。我只能试着稍微离开马鞍,果然好了许多。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把我散落在两鬓的碎发吹起,子获靠得我很近,他温热的呼吸逆着风擦过我的耳际,我突然就不怕了,反而很享受这种奔驰的感觉。

我突然就想起《还珠格格》的那首主题曲,“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我从来不曾觉得这个词竟然这样美好!子获,能和你红尘作伴在这繁华人世策马奔腾,此生足矣,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也就跑了大约七八分钟,子获勒住了缰绳,马慢了下来,慢慢地在马场上走着。

“刚才害怕了吗?”他问我。

“不怕,因为我相信你会护着我的。”我回答。

子获动情地用一只手把我拥紧,我转过头,吻上他的唇。

这一次,他没有躲我,而是跟我唇舌纠缠。我突然心念一动,睁开眼睛,果然他一边吻我一边用眼睛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在公共场合亲热对于这位邢总来说实在是一种心理的大考验。

他发现我睁着眼睛看着他,立刻离开了我的唇,皱着眉头嗔道:“你怎么接个吻都不专心。”

“你专心吗?邢总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员没有?”我笑着揶揄。

正说笑着,便看见有一个“可疑人员”向我们走过来,那是一个黑衣青年男子。

子获勒住了马,那男子走到马前颔首施礼说:“邢总您好,齐爷想请您和这位姑娘过去他帐中坐坐。”

92. 见面礼

子获翻身下马,又把我从马上抱下来。对那人微微一笑说:“齐爷来了,我自当去拜见。”

那人立刻殷勤地接过马缰绳,牵着马在前面引路,子获握着我的手跟在后面。一想到要去见那个黑帮教父,我心里又紧张又兴奋。我好奇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像港片里面的黑老大一样,一言不合便砍下谁的手指头。

我和子获跟着那个青年到了刚才我看见齐爷的那个有帷幔的遮阳篷内。

有人立刻打开帷幔请我们进去。一进去,子获就笑着对坐在茶桌边的老者一拱手说:“齐爷,好久不见。给您见礼了!”

齐爷抬起头微笑着说:“子获来了,坐。”

子获在齐爷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没人让我坐,我也不敢坐,便站在子获身边。我偷眼看这位齐爷,他相貌清隽儒雅,面色温和,一点都不像传说中黑帮大佬那样一脸横肉,满眼戾气。

“这位是?”齐爷竟然开口问我。

“关观,一直跟着我的。”子获回答,又对我说:“观儿,还不给齐爷见礼。”

见礼,这怎么见礼啊?总不能也像男人一样拱手吧?我穿着骑装马靴,也不能像西方的女性一样拎着裙子行屈膝礼。忙乱中,我只能双手合十,向齐爷点了点头说:“齐爷您好。”

“你也坐吧。”齐爷指指旁边的一把椅子说。

立刻便有人帮我拖开椅子,让我坐下。

“关观,哪

两个字?”齐爷问。

“关汉卿的关,走马观花的观。”我回答。

齐爷微微一笑,又问:“多大了?”

“25。”我回答。

齐爷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或许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的神色似乎有些怅然。

“您老最近身体还康健吧?”子获问。

“就那样吧。一把老骨头了。”齐爷淡淡地说,“今儿怎么得闲来这儿?”

“天气不错,带她出来走走。”

“喜欢骑马吗?”齐爷转头问我。

“喜欢。”我回答。

齐爷对手下做了个手势,便有人拿过一个锦盒。他把锦盒打开,推到我面前说:“送给你玩的,算是见面礼吧。”

我低头一看是一条精致的马鞭子,我也不懂是哪朝哪代的,单看那手柄上镶嵌的各色宝石便知道价格不菲。

“齐爷您客气了,她一个小姑娘用不上这么好的鞭子。”子获客气地婉拒着。

“用不用得上无所谓,喜欢就行。”齐爷看着我问:“丫头,你喜欢吗?”

他这么问,我哪敢折他的面子说不喜欢,便点点头说:“喜欢。”

他满意地微笑说:“喜欢就收着玩吧。”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收,便看向子获,他笑着对我说:“还不快谢谢齐爷!”

我连忙站起来说:“谢谢齐爷。”

齐爷笑笑点点头。子获斟了一杯茶,双手奉上,说:“观儿还是孩子心性,不懂事。改天我亲自过府致谢。”

齐爷对随从挥了挥手,那几个随侍的人便都出去了,在帐外十米开外的地方守着。我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便站起来说:“那我也出去吧。”

“你可以留下。”齐爷开口说。

我看向子获,见他也点点头,便又坐了下来,给他们执壶奉茶。

“子获,我在云南的伙计带来消息说最近有人在查你的那几个基地,这事儿你知道吗?”

“不但我的基地,连我在那边的公司都有人感兴趣。”

“你可知道是什么人?”齐爷眼皮都不抬,淡淡地问。

子获也淡淡一笑说:“几条小泥鳅,您放心,掀不起什么大浪。”

齐爷笑了笑说:“子获,你那地里种的东西没问题吧?要是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可以派人帮你处理了。”

“齐爷,我谢您的好意。我那儿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就好。”齐爷说着微微一笑,“你都算计好了吧?”

“天要下雨娘要嫁,要跳出来的早晚会跳出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齐爷笑着摇摇头。

“我已经一忍再忍了,既然他磨尖了牙咬过来了,那我怎么也得教教他。”

齐爷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远处的马场。

我没头没脑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云南,基地,地里种的……即使我再没想象力也能联想到他们谈论的有可能是什么东西。

比那东西更可怕的是有人在调查他!如果子获真的出了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我看看子获,又看看齐爷,两个人的面色都很平静。我知道,像他们这样的男人,即使心里滚惊雷,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齐爷,公司下个月召开股东大会,希望您能出席。”

“子获,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可能帮不上你的忙。”

子获笑笑说:“只要您不反对就行。我过两天就把计划书送过去给您过目。”

齐爷笑着摇摇头说:“我老了,不看了。到时候再说吧。”

子获也笑着站起来说:“齐爷,那我们就不打扰您老了。今儿我在薛子这儿订了饭,您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人老了,胃口也不好了,吃不动什么了。你们好好吃吧,他这儿的厨子可是全城最好的。”齐爷这话是对子获说的,可眼睛却看着我,我赶紧低下头看着脚尖。

“那我们告辞了。”子获拉着我的手走出齐爷的遮阳篷。

刚走出几步,便有人追上来。来人捧着一个锦盒,恭敬地说:“关小姐,这是齐爷送给您的见面礼,您忘记拿了。”

我不敢拒绝,便赶紧双手接过,连声道谢。等那人走远后,我紧张地问子获:“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子获想了想又问,“你以前见过齐爷?”

“没有。就是刚才和薇薇骑马的时候看见过他,只是点了个头。”

“嗯,那就没事。”

“那这东西怎么办?”我捧着那个锦盒问。

“给你的,你就收着。以后我会想办法回礼。”子获淡淡地一笑说,“饿了吧?咱们去吃饭。你也听到了,这儿的厨子是全城最好的,想在这儿吃一顿饭要提前几个月预约。”

这算是一顿晚午饭吧,安排在一个水阁上,是薛总亲自过来安排的。

“薛子,谢谢了。临时来也没预约,坏了你这儿的规矩了。”

“邢哥,您这是哪儿的话!我也没什么大出息,就是会摆弄这些玩意儿。也都是哥哥们捧场,我才能混口饭吃。”

“那匹马给我好好养着,明儿让人去我公司取支票。”

“好嘞!”薛总笑着说,“您慢用,我不打扰了。”

菜品每样都很精致,尤其是那道“蜜汁凤凰巢”。吃着有点蛋酥的感觉,但又不是蛋酥,比蛋酥松软很多,那蜜汁也不仅仅是蜜汁似乎还有淡淡的水果香。后来听说那是用大力搅拌蛋液产生泡沫,只用那泡沫下锅做的,这一盘蛋酥得费多少功夫啊!

可这些美味摆在眼前我却有些食不知味,好几次都想问问子获基地的事。可是又怕隔墙有耳,那毕竟是掉脑袋的事儿。

好容易吃完了饭,我们开车回家。大概见我神色有些不对,他问我:“怎么不说话了,累了?”

我实在忍不住了,心一横便问:“子获,你的那个基地里种的是什么?是不是违禁品?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呀!”

子获一怔,牵了牵嘴角问我:“你怕了?”

“我当然怕!我怕你出事。”我着急地说。

他看了我一眼,又问:“如果我坐牢了,你会等我吗?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93. 麻烦精

我心里惊慌,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抽泣着说:“子获,我不要你出事!你出了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别哭别哭,我逗你玩的。”子获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我,“挣钱的路子多着呢,我犯得着做这掉脑袋的事儿吗?那就是我药业集团的一个原料基地,种的都是药材。去年我带你去云南,就是做原材料采购。可是供应商那里的货源价格不稳定,而且品质太难保证了。那时候已经在筹划这个种植基地的事儿,现在已经全面启动了,过不了多久第一批原料就可以入库了。”

我松了一口气,又问:“那到底是谁在查你的公司?竞争对手吗?”

子获笑了笑说:“他倒是想跟我竞争,但还不是对手。”

我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接着便有了玩闹的心情,我拿出齐爷送给我的那条鞭子把玩着,笑着对他说:“你说齐爷为什么送给我这条鞭子呢?”

“看你喜欢骑马呗。”

“不对!他一定是觉得你太不听话了,让我‘pia’一下帮他教训你。”

“小东西,真把你惯坏了!你信不信我今晚就拿这鞭子对你‘pia、pia、pia’,让你下周一都下不了床去上班。”

一想到下周一就可以去他公司上班了,我就很开心,而我这人一开心就会忘形。

“你跟齐爷说想要他帮忙的事是什么事?”

“你不需要管这些事,都是男人的事。”他撇我一眼告诫着我。

要是放在以前或许我就住口不问了,可是一想到我就要去他公司工作了,不是应该多了解一些他生意上的事嘛,便壮着胆子说:“怎么,不能说?齐爷送我礼物说明他喜欢我,说不定我跟他说说情,他就肯帮你了。”

我刚说完,子获便一个刹车停在了路边上。

他冷冷地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你给我听好了,我用不着我的女人做这些事。你给我离他远一点,不许再和他接触!要是让我发现,我决不轻饶。”

他从未这样狠戾地对我说话,就连我闹着要离开他的时候,就连李长俊来找我被他当场撞见的那次,他都没有说出“绝不轻饶”的话。

我心里怕极了,哆哆嗦嗦地解释着:“子获,我就是想为你做些事,我就是想能有用一点……”

“用不着!”他暴躁地打断我,“我再强调一遍,以后不许和吕宝莲那群女人接触,更不许学她们的习气做派,如果再有一次,就连那个徐婉贞我也不会放过!”

他说完,一脚油门,车子急驰而去。

回到家,他也不理我,直接进了书房不出来了。我知道这次我犯了大忌了,我之前的所有争取和努力恐怕都要白费了,子获不会让我去他公司工作了,也不会让我工作了,甚至可能都不会让我出门了。

昨天刚刚结束的冷战,今天又要卷土重来了。我不喜欢冷战,我宁愿他发火,宁愿他打我,也不想他不理我。

我把齐爷送我的那条鞭子拿在手上掂量着,这鞭子打在身上肯定比王老师的鸡毛掸子疼多了吧?我站在书房门口犹豫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子获正在房里看报纸,他抬头扫了我一眼便又低头看报纸。

我心一横,把鞭子递到他面前说:“你打我吧,你出了气就别再生气了。”

他看了我一眼,放下报纸,接过鞭子,在手里掂量了几下,一抬手……

我吓得尖叫一声,连忙闭眼缩着脖子,等待着那一下疼痛。我的叫声还没落,就被他大力一拉,跌坐在他怀里了。

我睁开眼睛,看见他正眸色深沉地看着我。“怕了?”他开口问。

“嗯。”我点点头,“但我更怕你不要我了。”

他抽了抽嘴角,哼了一声说:“我还怕你不要我呢。”

“且不说李长俊这个小兔崽子亡我之心一直不死,又来了一个大清早上打电话要接你上班的小子。还有齐爷,不过是见了你一面,就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我真想把你藏到一个没人能看到的地方,只给我一个人看。”

我知道,他是不会再让我抛头露面了,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问:“下周一,我还能去上班吗?”

“去吧,都安排好了。”

“真的?”我兴奋地抱着他的脖子连连献吻。

“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反悔。”他捏捏我的脸,又正色说:“但是有件事你必须听话。就是绝对不可以再接近齐爷。”

“你放心,齐爷那样的黑帮大佬我也不敢啊。”

“你怎么知道的?”子获疑惑地问。

“薇薇跟我说的。”

他松了一口气,又说:“以后他要是给你送什么东西,或者派人接你去哪儿,一定要先告诉我。”

“嗯。”我点点头,“你会不会为了我得罪齐爷?”

子获冷哼了一声说:“我敬着他是因为他地位在那儿摆着又是长辈,但并不代表我怕他。我只是不愿意跟他撕破脸而已。”

“那他会不会在董事会上反对你,你不是希望他不要反对吗?”我担忧地说。

“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我计划把医药集团上市,可董事会的那帮老家伙就是不同意。他们的意思是公司不缺钱,没必要事事向公众披露,还得被证监会盯着。可上市不光是为了融资,还为了提高品牌价值,尤其是我们不光制药,还研发生产保健品。”子获用手捻着我的一缕长发继续说,“我虽然是董事长,最大的股东,可是也没有绝对的发言权。齐爷也是一个大股东,如果有了他的支持,我就不用考虑其他人的意见了。没有他的支持,肯定会困难一些,不过也没关系。”

我听子获给我这样详细地解释,心中感慨万千。江山和美人的关系真的是很复杂的,没有江山便难得美人,可有时候却必须在二者之间择其一。

“子获,我真是个麻烦精!”我有些难过的说。

“可不是嘛,真麻烦!”子获笑笑说,“不过可能是我多虑了。”

“就是,齐爷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么会看上我。”我连忙附和着宽慰。

子获从地上捡起那根马鞭子,叹了口气问:“你知道这鞭子值多少钱吗?”

我摇摇头。

“去年佳士得拍了八十万港币,加上佣金,小一百万。”

我一脸惊愕的看着他,又听他说:“他又不欠我人情,无功不受禄。他送你这个绝不是冲着我。”

我心里很不安,轻轻地说:“子获,我真的很没用,不能帮你排忧解难,还总添麻烦。”

“怎么没用啊,看到你就舒心,这就是最大的作用。你说你是毛胚房,一点不错。简单,睡着踏实。”他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说,“以后不许再听那帮乱七八糟的女人胡说了,我的事儿我自己能解决,我不需要的我的女人冲锋陷阵。”

“嗯。”我乖顺地点点头。

94. 陆莎

第一天上班,和子获一起去的公司。一到公司他就把我交给了杨敏,然后就不见了。

“关小姐,邢总今天要开一天的会,顾不上你。入职手续人事部会帮你办好,你就不用管了。这是门禁卡,这是饭卡,餐厅在顶楼。”

她把我带到法务部,简单的和大家介绍了一下我的姓名职位,也没多说。给我安排好工位,设置好电脑,又和法务部的曹主管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去年和德国人的那次会议,曹主管也参加了,他是见过我的,今天又是杨敏带我过来的。这些人都是人精,一定也猜出来我和子获的关系。也好,我也不用穿一双jimmychoo都要撒谎了。

主管知道,其他的人却不一定都知道。但我是跟着杨敏来的,杨敏是谁,总裁身边的人,相当于天子近臣,他们一定也猜到我有些来头。所以杨敏一走,便有一个年轻女孩儿凑过来问我:“你是杨助理家的亲戚?”

“呃,算是吧。”我回答。

她还想问些什么,主管从办公室里出来咳嗽了一声,她便回到了工位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主管把我的情况告诉办公室的人了,然后接下来的时间没有人来跟我说话,似乎他们之间也没有一句闲聊,估计是怕我跟邢总告密。

我在内部网上已经把近半年的公司简报都看完了,也没人管我,也没人给我布置工作。我的工位背对着墙,没有人能看到我的电脑屏幕。实在无聊,就开始玩扫雷。临近午饭时间桌上的电话才响起,是曹主管,叫我到他办公室一趟。

他给了我一些公司涉外项目的介绍,以及近一年的合同、立项协议书、招标计划书等让我先看起来,还特别嘱咐不着急,有时间再看。我当然有时间,岂止是有时间,我时间多得扫雷都扫成专家了。

午饭时间,办公室里的同事三三两两地结伴去餐厅吃饭了,也没有人叫我。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去餐厅。公司的伙食还真不错,我打了一份卖相不错的芝麻小排套餐。正准备找个座位,我竟意外地遇到了陆莎。其实也不意外,在一个公司工作在餐厅碰上也正常。

见她招呼我,我便坐了过去。

“关小姐,今天怎么到我们餐厅吃饭,邢总没时间陪你?”她笑着问。

“我现在也在公司上班了。”我笑笑回答。

陆莎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你现在在哪个部门?”

“法务部。”

她有些错愕,问:“你不是外语专业的吗?”

“嗯,我现在做涉外文案。”

陆莎想了想说:“小关。”

这一声“小关”,我知道我在她心里的身份已经变了,她或许以为我和她一样都成了旧爱,被子获换一个职能来用了。

“我给你点建议。你不是法律专业的,在法务部没什么大的发展,你不如跟邢总说一下,到业务部做外贸。如果邢总愿意栽培你,找个得力的人带带你,过两三年做个大区经理应该没问题。这比在法务部的出路好很多。”她说得很真诚,似乎真的是为我着想。

“大概他觉得做外贸太忙了,他不喜欢回去的时候看不到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陆莎愣了几秒,问:“你还在邢总身边?”

“嗯。”我点点头。

“那他也准你来这里上班?”陆莎又问。

“我想上班,他又不愿意让我去别的公司,就给我安排了。也就是个小职员,混混日子。”

陆莎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有些自嘲地笑笑说:“邢总对你还真的不一样。”

我不想让她太难受,便说:“主要是我不像你那么有能力,也没有什么工作经验,就是外语还可以,也就能做个文案。”

陆莎笑笑说:“关小姐,你谦虚了。你的能力,邢总是清楚的。”

她不再叫我“小关”了,又恢复了之前的疏离和客气,她知道我和她的位置不一样。

我们没有再交谈,事实上我和她并不熟,彼此之间甚至都没有正式的介绍过。我第一天来上班,对公司也不了解。我只是一个小职员,而她是一个部门的总监,中间差着好多个级别,坐在一起吃饭都有违和感。我们唯一可能有的共同话题便是子获,可那一定是我和她都努力回避的事。

一个人吃饭难受,和陆莎坐在一起吃饭更难受,小排上的芝麻卡进牙缝里更加难受,就这样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我说了声:“陆总,再见”便离开了。

吃好饭一进办公室,本来还说说笑笑地同事看见我立刻便安静了下来,各自或回到工位上,或拿着水杯去了茶水间。

这种被孤立的感觉真不舒服。我坐在座位上,想起李长俊说过的请大家喝咖啡来拉近关系。我想了一下,就给法务部群发了邮件:第一天来,想请大家喝咖啡。请大家尽快回复我要喝什么,我好去买。谢谢!

很快,第一个回复我的是曹主管:摩卡,谢谢。他的邮件是群回复的,整个部门都能看见。我知道曹主管这是要抛砖引玉给我面子。

接着部门的同事便纷纷回复了我,有一个同事竟然还问,能不能再叫点甜品,我欣然答应。

部门加上主管一共十个人,我统计好,便准备到楼下的咖啡店去买。早上主动跟我搭讪的那个姑娘自告奋勇要求陪我一起去,帮我拿。

我们买好了咖啡,又买了五盒马卡龙,店里今天的马卡龙基本上被我包圆了。反正是刷子获的卡,就当他给员工发福利了。

大家喝着我请的咖啡,气氛融洽了很多。

“我还不认识大家呢,都没人给我介绍介绍。”我笑着说。

“我叫白银,就是钱,贵金属。现在还是实习生。”和我一起去买咖啡的女孩子首先自我介绍着。

接着大家便一一报上姓名和职位。我也努力的记下来。大家又聊了一些公司的八卦掌故。

白银突然试探着问:“你是咱们邢总的那个吧?”

她话刚出口,曹主管的脸色都变了,低头大声咳嗽一声。所有的人脸色都很复杂,有好奇的,有尴尬的,有看笑话的,那个白银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问题除了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估计也没人敢问了。

我笑了笑说:“对,我现在和他在一起。”这本来就是事实,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一阵静默,或许大家都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地承认。

“嗨,我还以为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呢!”还是负责培训的赵姐先打破了这静默。

我淡淡一笑说:“不算什么秘密,但我不太喜欢被人说。”我可以落落大方地承认,但我却不喜欢别人谈论。

赵姐微微一怔,连忙说:“不说,不说!谁说这些干嘛。”

“不管怎么说,我是新来的,大家都是我的前辈,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还得多向大家请教呢。以后大家闲聊八卦也说我给听听,中午吃饭也叫上我,有什么活动也算我一个。”

大家也都纷纷说没问题。喝过咖啡便都各自回到位子上工作了。

上班第一天,我便有些小得意,我靠我自己的方式打破了被孤立的局面。我似乎也没有那么菜鸟。

95. 诈一诈(答谢@最爱的米)

下班的时候给子获发了一个信息,告诉他我下班了。马上他便打来了内线电话让我去他办公室等他一起回家。

在办公室门口碰到了何秘书,他促狭地笑着对我说:“关小姐来接邢总下班啊?今天真是沾你的光可以正常下班了,要不然还不知道得跟着邢总加班到几点。”

我红着脸低头溜进子获的办公室。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等会儿,我回完这个邮件就走。”

大约过了十分钟,子获站起来收拾了一下,说:“走吧,回家吧。”

我开开心心地跟在他身后,有种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幸福感。

他见我走在后面,伸手揽过我的肩,拥着我一起并肩走。

我轻轻挣扎了一下,说:“在公司呢,注意影响。”

“我的公司,我怕什么。”他挑挑眉霸道地说。

突然看见陆莎迎面走过来,我心头一阵慌乱,尴尬地笑了笑。

“邢总,关小姐,下班了?”她向旁边让了让,微笑着和我们打招呼。

“嗯。”子获点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与她擦身而过。

走出好远,我的心还扑通扑通地狂跳。他和她曾经也亲密地在一起过,怎么可以这样坦然而淡漠地对待彼此?看来这两人的心理强悍程度不相伯仲,而我这样的一辈子也做不到十分之一。

回去的路上他一边开车一边问:“第一天上班还开心吗?”

“嗯!”我肯定地回答。

“都干什么了?”他随口问。

“请同事喝咖啡了。”

“哦?”

我把请大家喝咖啡的前因后果跟他说了一遍,“同事问我是不是你的那个,我承认了。”我怕他生气,便又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要说的,但是人家问起来了,如果我遮遮掩掩他们在背后会更议论的。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做我的女人不光彩?”他有些不满意地问。

“做你的太太当然是光彩的,但我这样的身份就没什么可光彩的了。”我小声回答。

子获没有再说话,我心中懊恼就这样把天聊死了。

我想了想又没话找话地说:“我今天中午在餐厅吃饭的时候碰到陆总了。”

“谁?”他大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百合花。”我回答。

他牵了牵嘴角轻哼一声。

我把陆莎跟我说的话讲给子获听。他听完,哼了一声说:“她管得倒挺多。”

“大概她以为我已经和你分开了才到公司工作的,没想到你会为了我破例。”

子获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问:“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把你放在法务部。”

“因为可以最快的速度了解到公司的核心状况。”我想了想回答。

他笑了笑说:“再想想。”

我又想了想说:“因为法务部的男同事都是已婚的。”

他睨了我一眼说:“就算都是小伙子,还有敢挖我墙角的吗?好好再想想。”

我笑着说:“因为法务部是清水衙门,人员又简单,我不会被卷入是非中。”

子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手拍拍我的头说:“一点儿都不笨。”

第一次得到子获对我智商的肯定,我有些受宠若惊,刚要谦虚地说些什么,便听他又说,“看样子这一年多,我没白睡你。”

这家伙,合着我这聪明都是他睡出来的?

到家了,下车的时候子获从后座拿出一个购物袋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是我放在之前那个公司的私人物品,有我的高跟鞋,婉贞送我的马克杯,还有……那只带着包装盒的miumiu!

我心虚地偷眼看子获,他也在看我。莫名地我便觉得他的目光颇有深意。

“站着干嘛,还不进去?”大概看我呆呆地站着不动,他催促着。

我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他进了家门。他径直上楼换衣服了,我也跟着他上去。

一进卧室,他并没有换衣服,而是坐在床边看着我。

“你没什么话对我说吗?”他问。

“没有。”我强自镇定地回答。

“今天让杨敏去给你办理的离职手续,你不看看东西少没少?”

“没少。”

“查查。”他盯着我。

我只能一样一样地把东西拿出来。“我的高跟鞋,婉贞送我的杯子,还有……都没少。”

“这是什么?”他指着我手里的包装盒问。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我讨厌他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心头气恼,便把那盒子一下子扔在床上,说:“你不都看过了嘛,还问什么问?对,就是李长俊送我的礼物!可我没让他送,他非要快递给我,我有什么办法!”

他也不说话,打开包装盒,拿出那个钱包看了看,问:“这咖啡券怎么回事?”

“让我请同事喝咖啡。”

“所以你就学会了?”

我没吭声。

他把钱包放回盒子,递给我说:“挺好看的。”

我接过来,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又听他说:“喜欢就留着用吧。”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这样说,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连忙把那个盒子扔进抽屉里说:“不,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子获笑了笑,拍拍我的后脑勺说:“换衣服,下去吃饭。”

我一边换衣服,一边试探地问:“你不生气。”

他哼了一声说:“生气也不该对你生气。”

我心头一惊,知道他又要对亿通地产出手了,而且绝不会是像上次修坟地那样虚张声势了。可是我却不能在这事上说一句话。

后来我问子获是怎么判断那个钱包不是我自己买的。他说他没那么鸡贼,压根儿就没看过我的袋子里有什么,只是看我接过袋子时的表情很可疑,便诈一诈我。

我仰天长叹,就我这心理素质在战争年代如果做地下工作者,估计不出两天就会被敌人揪出来。我胆子又小,又怕疼,只要稍一用刑我就成了叛徒了。

总之,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我又嗨嗨皮皮地跟着子获的车去上班了。

午餐时便收获了一枚小跟班,银子,就是那个白银,贵金属。

原因是上午去茶水间回来,路过她的工位,我看见她咬牙切齿地在跟几页文件较劲儿。凑过去一看是一份欧盟进口法规补充条例,只有两页半。看着她在上面标注的密密麻麻地中文释义,应该只看了一小段。

她见我站在她身后,便苦笑着说:“每个单词都查了一遍,还是不知道整句连起来是什么意思,真是要疯掉了!”

我拿起那几页纸扫了一眼说:“我说你写吧。”

我看她还愣着,便提醒:“打字啊。”

她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打开一个新的文件。

我一边看一边告诉她中文意思,她打字记录。只用了半个小时便完成了,其实如果不是她打字不够快,十分钟就可以弄好。

“关姐,你好厉害啊!我还以为你只是……”她话没说完,我便知道她什么意思,以为我只是总裁的女人。

我笑笑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继续工作。

午餐时间,银子主动约我一起去餐厅。殷勤地帮我盛汤,接饮料。

当她知道我会三门外语的时候,眼睛里都快冒出小心心了,对我的崇拜溢于言表,关姐、关姐的叫个不停。我也很乐意收下这个小跟班。这是凭我自己的真本事收服的,跟我是谁的女人无关。

96. 工间操

在子获公司工作的这几天总的来说是愉快的。同事对我还算是客气热情,偶尔在一起聊聊八卦,有了银子这个小跟班我再也不独来独往了。主管给我的卷宗已经看了一大半,不明白的地方曹主管亲自给我讲解了。其实按照我平时的阅读速度应该能看完的,只是长时间不工作便有些懈怠,工作效率也不高。看样子需要一点时间找到状态。

午休时间刚过,我正在座位上看一份标书,桌上的电话响了。我看了一眼分机号,5888,忍不住抿嘴笑,是子获的分机号。

“您好。”我公事公办地打着招呼,但没敢加称呼,怕同事听出来。

他在电话那一端轻笑一声说:“到我办公室来。”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我问。

“累了,想叫你上来一起做做工间操。”他懒洋洋地说。

听他故意把那个“操”字咬得很重,我的脸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心虚地向周围看了看,见同事都各忙各的,才松了一口气。

“抱歉,我现在有工作在忙,这并不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

“赶紧上来,想你了。”他没耐心跟我贫嘴了。

我本能的抗拒在办公室里和他做那种羞羞地事,便说:“我现在有些忙,如果您没有别的事儿,我挂电话了。再见。”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马上桌上的分机又响了,来电显示还是5888,我拿起电话马上挂断。

他没有再打来,我心里却有些失落。

过了一会儿分机又响了,我以为是子获,一看竟是曹主管的电话。让我进他办公室,有事交代我。

我进了主管办公室,他指着桌上的一份文件说:“小关,麻烦你跑一趟邢总办公室,请他签个字。”

“我去啊?”有又些犹豫,可又不能拒绝。

“下个季度的部门预算有点高,别人去恐怕要挨骂,所以只能辛苦你了。”他解释着。

我去就不止是挨骂了,可能还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因为我刚撂了总裁的电话。可主管吩咐的,我又不能不去。曹主管虽然称为主管其实级别和部门副总一样,我一个小职员不能抗命。

我拿着那份预算单去了子获的办公室。他正在翻阅一份文件,见我进来了,也不说话,继续埋头工作。

我蹭到他办公桌跟前,把那份部门预算放在他桌子上,说:“邢总,请您签个字。”

他拿过我递给他的文件,看了一眼,刷刷签上名字,抬眼看看我说:“叫你上来,为什么不来?”

“我太忙了。”我说着伸手去拿那份签了字的文件。

“哦?”他一把把文件拿在手上说:“今天上午你们曹主管还跟我说你悟性挺高的,打算找些法律和财务方面的资料给你看看,再找人带带你。既然你这么忙,我看就算了吧。”说完就把文件递给我。

“别,邢总,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忙。”我不想失去学习的机会。

“不忙?”他挑挑眉说,“那就陪我做做工间操。”

他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我退了两步,他绕过办公桌突然很滑稽伸胳膊踢腿打了一套军体拳。

“原来真的是做工间操啊,我还以为是干那什么呢……”我小声嘀咕。

“你以为干什么?”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促狭地说,“你一个姑娘家思想怎么那么不健康?”

我也懒得跟他斗嘴,中午吃得太饱有点犯困,便躺在沙发上看他折腾。

不一会儿,他就折腾够了,坐在我身边,一把捞过我的腿,放在他腿上摩挲着。

我困得慌,也不理他。

我穿的是裙装,腿上穿了丝袜。大概是高质量的连裤丝袜无懈可击,他突然有些恼火地说:“穿这玩意儿干嘛?都没地方下手。”

他说着便动手脱我的丝袜,我笑着挣扎躲避,又不敢太用力挣扎,怕他用蛮力把我的丝袜撕破,那我一个下午就得光着腿了。

最后,丝袜终于被他脱了下来……

然后,不知道怎么就和他合在了一起……

在沙发上和在床上的感觉很不同,他办公室的单向大玻璃墙可以清楚地看到走廊里时不时地有人经过,随时都可能会有人来敲门,每分每秒都惊心动魄!紧张、兴奋、刺激……我能感觉到他也和我一样。

结束后,我整理着身体,突然有一阵后悔。

“子获,这种习惯如果养成了,真的不好。”我有些懊恼地说。

一个公司总裁,在工作时间,工作场所,和女人做这样的事,说的严重点真的是生活糜烂,至少是极不体面的。我不希望子获是这样的。

他一边整理裤子,一边说:“是不太好。”又小声说,“以后不会了。”

我穿上丝袜,抬头看他,他脸上那表情是难为情吗?这个阅女无数,心理强悍的邢总竟然会难为情?

“你是第一次在这里做这样的事?”我试探着问。

他睨了我一眼说:“瞎打听什么?”

我看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我心里乐开了花,搂着他的脖子连连献吻。

“你瞎激动个什么?”他笑着问。

我仰着脸看着他说:“因为我发现你是个体面的男人。在应该的场所,做应该的事。”

他也看着我,目光那样柔和,柔和得我甚至想去吻他的眼睛。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手把我揽进怀里,下巴抵着我的额头。

就在我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时,我突然想起来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抬手看了一下表,三点了!我来签个字竟然签了快两个小时!

“三点了,我得走了。”我连忙站起来说。

子获似乎也一惊,连忙站起来看电脑,似乎耽误了什么重要的事。

“那我走了。”我对他说。

他突然不耐烦地挥挥手说:“赶紧走,赶紧走。你这一来耽误我多少事!”

这什么人啊?用计策把我骗来,还哄着我跟他做了那事儿,用完了又抱怨我耽误他工作了。

“走就走!”我生气地一甩门走了。

回到办公室,我心里郁闷得很,永远都不想跟他说话了!

97. 天台(加更答谢@烟沙半城忧愁几许)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桌上的分机响了,是5888打来的。我拿起电话听筒,直接把电话按断。

马上我的手机又响了,我一看来电显示,便挂断了。

过了一会儿,桌上的分机又响了。我看了一下,是何秘书的分机号,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以何秘书在公司的地位,连部门副总都没有哪个敢怠慢他的,我自然也不能不接他电话。

我一接起电话,便听见一个可恶的声音:“生气了?消消……”

我不等他说完狠狠地挂断了电话。想着他拿着电话听着嘟嘟声吃瘪的样子,我心里就一阵解气。

又过了一会儿,曹主管来到我工位上问:“签字的文件呢?”

糟了,那份签字的部门预算我忘记拿回来了!“我忘了拿回来了。”我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赶快去拿回来,我还要送到财务那里。”曹主管说完便转身回了办公室。

我不想去见他,便对银子说:“你帮我跑一趟吧,我不想去。”

“我?”银子指指她自己说,“我不敢,我从来没去过总裁办公室。”

“给你个机会去一次。”我说。

“好吧。”说完她便跑跑颠颠地去了。

不一会儿,银子回来了,我忍不住问:“他说什么了?”

“谁?邢总?啥也没说,把文件给我,我就回来了。”

我心里难受,他怎么也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去?难道这就不哄我了?

正想着,手机有信息进来了:“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

我看着他的信息,心中暗暗得意,想了想,故意刁难他说:“你要是能在光天化日下吻我一分钟,我就不生气了。”让他当众跟我接吻,哼哼,他肯定不答应。

果然,子获没了声息。当我以为他放弃了的时候,突然他发来信息:“上天台来。”

难道他要在天台上吻我?天台又没有人,吻了也不算数!

我悄悄溜出办公室,上了天台。才走出楼梯间,便看见子获手插在裤兜里正等着我。

“找我干嘛?”我假装生气地问。

“吻你!你不是说吻一分钟就不生气了嘛!”他伸手把我拉进怀里。

我用力挣脱说:“这都没有人,不算大庭广众。”

“你说的是光天化日,不是大庭广众。”他指指天上的太阳说,“这就是光天化日。”

我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我发的信息是光天化日。“我说错了,不算。”

“你提议,我接受,口头合同成立,不能不算!”说完他一把拉过我,手掌放在我脑后按住我便吻了上来。

子获的手很有力,唇却很温柔,他舌尖淡淡的薄荷味,让我放弃了抵抗,我知道他上来之前是做了准备的。我伸手插进他敞开的外套里,隔着薄薄地衬衫抚摸着他背上肌肉的纹理。

光天化日,下午三四点钟的阳光依然耀眼,晃得我闭上眼睛,他也闭上了眼睛,忘情地与我拥吻。

他在我的唇上吮咬碾压,我也将舌尖探入他口中。他左下侧的磨牙上有一个小小的牙尖,刮在我的舌尖上酥酥痒痒,却让我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寻找。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用牙齿不轻不重地捕捉我淘气的舌头,这一次也不例外。

也不知吻了多久,肯定是超过了一分钟。我悄悄地睁开眼睛,见子获依然沉浸其中。眼角的余光让我看到一个人影!

我连忙推开他,小声说:“有人!”

我们转头一看,竟然是陆莎!

“你怎么在这儿?”子获淡漠地问。

陆莎表情有些尴尬,“对不起,打扰了。我就是上来抽支烟。”她说着举起手,指间正夹着一支香烟。

子获没有再说什么,拥着我走向楼梯间。经过陆莎身边时,他顿了顿脚步,皱着眉头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陆莎落寞地牵牵嘴角说:“不久前。”

子获默默地瞥了她一眼,便和我一起走下了天台。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一阵莫名地慌乱。他们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淡定,她对于他的离弃也是伤怀的吧?他看到她的颓败也是心疼的吧?相好一场,他们心中还是有彼此的……

我和他站在电梯口等电梯,大概是看我情绪低落,他笑着附在我耳边低声说:“怎么,亲得不够?晚上再好好亲。”

我没心情跟他调情,只酸酸地轻声问了句:“你心疼了吧?”

他不解地皱皱眉头,问:“我心疼什么?”

“看到她抽烟,你不心疼?”

他哼了一声,说:“她抽烟,我为什么要心疼?我他妈最烦女人抽烟呢!”

“她或许是因为你才这样的。”

“她怎么了?不挺好的吗?我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从来也没承诺她什么。”他把我的手攥在手心里,捏了捏说,“你这瞎联想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你放心,我没有那么多心思去心疼这个心疼那个的。赶快回办公室收拾收拾东西,提前下班,晚上我带你出去吃饭。”

我心里舒服了很多,我相信他说的话,我知道这种事他不会骗我,也不屑于骗我。

———————————

上班以后才意识到周末的可贵,只有周末才能去做一点自己的事。

周末两天都排满了,周六约了婉贞去逛街吃饭,周日约了小葛喝咖啡聊天。

子获也不管我,任凭我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到处扑腾。对,是小鸟,不是金丝雀。那个别墅也不再是我的牢笼,是我的家,每天放飞之后可以回来栖息的家,家里有一个人可以亲亲抱抱。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家能存在多久,但那一刻我却是最幸福快乐的!

周六一早我就起床打扮,然后亲了亲还在被窝里打哈欠的子获,便去找婉贞了。

婉贞知道我在子获公司工作,犹豫着说:“小关,你还是别在他公司工作了。你就不怕他白天看着你,晚上也看着你,很快就审美疲劳了。”

“嗨,你多虑了。他是总经理,我是个小职员。如果没有特旨,我一个月估计都在公司见不着他一次。”

婉贞又想了想说:“小关,听说前一阵子赵明诚养得那个艺校生被他老婆打了。”

98. 美琪

我心里一紧,正室打小三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但我不知道婉贞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其实我跟着他也快四年了,真的是很长时间了。除了最初那段时间他老婆上门骂过几次,倒也没对我动手。现在也就是偶尔打电话骂我几句,我听着不还嘴,也就过去了。这么些年,我从不插手他公司的事,自从那个孩子掉了,我也不再想给他生孩子。我就是安分守己的每个月拿我应得那份工资,赵明诚高兴的时候再给点打赏。所以和他家里那个老女人倒也相安无事。”

“可那个傻子,闹着要去赵明诚公司给他当秘书。当就当吧,你安分守己地当个花瓶就算了,她什么都想管。赵明诚的公司完全就是个家族企业。他老丈人以前是个村长。城市扩建的时候,有地产商到他们村去收地,赵明诚就撺掇着他组了一支施工队。后来在本乡本土干出了些名堂,他就把队伍拉出来了。”

“他老丈人就防着他一人做大,早把他的那些舅子连襟都安排到公司去了。不过赵明诚也不是吃素的,他也把自己的兄弟姐妹都安排到重要的岗位了,尽可能地把他老婆家的人排挤到外围。他老丈人奈何不了他,可毕竟他老婆家里人占着大股份,他也不敢得罪。这样彼此牵制倒也太平。”

“可那个蠢货,仗着赵明诚宠她,竟然敢给人家正室的娘家人脸色看,还扬言要给赵明诚生个儿子和正室生的挣一挣!那老女人还忍得了?直接带人去公司,当这赵明诚的面打了她一顿,脸都挠花了。”

“现在赵明诚也懒得去看她了,又不愿意回家,天天在我这儿,烦死我了!”

我猜婉贞接下去会想跟我说她和苏扬的事,估计这段时间赵明诚天天去她那里,她不太有机会出去跟苏扬约会。

可却听婉贞说:“小关,别去邢总公司工作了,别掺合他公司的事儿。你没有吕宝莲那两下子,而且邢总的太太也不是梁太太,人家还有个女儿呢。”

婉贞是真的为我着想,但是我真的挺想在子获公司里工作的。没人敢欺负我,每天都能学到新的东西,有专业的人士指点。我不追求升职,也不在意薪水,只是单纯地享受工作就好。离开了他的公司,我还到哪里去找这样的环境。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就是个小职员,能掺合什么公司的事?要挨打也轮不到我,还有陆莎呢!人家可是部门总监。”

“那,反正你得低调点。”婉贞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知道。”

她见我不再想谈这个话题,便说:“下午陪我去医院看看美琪的妈妈吧。”

子获严令禁止我和吕宝莲那些人交往,但我觉得美琪和她们不一样,便答应了。

和婉贞吃完午饭,便开车去了医院。美琪的妈妈在一家私立医院,环境不错,看样子何总对她也算很大方。

“婉贞,小关!”美琪见到我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美琪了,和我前两次见到的她有些不同。她还是那么安静温婉,只是少了那一份唯唯诺诺,多了几分清纯。

美琪的妈妈看上去很温和慈祥,她看着我,笑着问美琪:“这是你的朋友啊?长得真好看。”

我点点头,叫了声“阿姨”,和她寒暄几句。美琪出去接一个电话。

她母亲拉着我和婉贞的手说:“我们小琪胆子小,但是心眼很好。从小家里穷,也没有什么朋友,我这一病更是拖累了她。”说着便开始拭泪。

我想着美琪这样美好的女孩子被何总那样一个瘪嘴老头子糟蹋了,心里也一酸,眼圈也跟着红了。

美琪的妈妈擦了擦眼泪,又说:“现在好了,小琪有了好的归宿,又有你们这些好朋友,我就算死了,也可以放心的去见她爸爸了。”

好的归宿?美琪的妈妈竟然认为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去给一个老头子做小是一个好的归宿?贫穷真的能把人的三观扭曲成这个样子吗?我心底里感到一阵寒凉又有些心酸。

对于别人的选择我无权置喙,但此时美琪妈妈在我眼中已经没有那么慈祥了。

我和婉贞询问了一下她的病情,又说些安慰和祝福的话。正准备告辞离开,一个年轻的男子推门进来。

“小邵,你来了。快坐!”美琪的妈妈连忙招呼,她眉开眼笑地对我们说,“我的病多亏了小邵,出钱出力。我们小琪这是找了个好对象。”

美琪的对象?是男朋友的意思吗?难道她们那儿的方言对象还有其他的意思?我看了看婉贞,她也一脸懵逼地看着我。

“你们是美琪的朋友,不认识美琪的对象吗?”她妈妈对我们的表情有些意外。

“哦,知道,但没见过。”到底是婉贞反应快。

那个小邵立刻微笑着伸出手说:“邵南方,美琪的男朋友。”

我和邵南方握了一下手,心中却打鼓。美琪的男朋友?难道美琪也像婉贞一样背着何总交了一个男朋友?而且还这么大张旗鼓地带到母亲面前。我不敢想象像何总这样的人物如果知道美琪背叛了他会怎么处置她。

但无论如何,我的心情却轻松了一些。至少美琪的妈妈没有愿意自己的女儿跟着一个老头子。

正在神游,却见美琪进来了。她看见邵南方,笑了笑说:“南方,你来了。”她似乎并不担心我们知道她的隐私。

邵南方也笑了笑说:“今天有空,过来看看阿姨。”

和美琪又聊了几句,我和婉贞便起身告辞了。

“小琪,去送送她们。”她妈妈催促着她。

美琪起身送我们,邵南方也跟着一起出来。

婉贞有些担忧地看着美琪,又看看邵南方。美琪大概明白了她的担心,微微一笑说:“邵秘书是何总身边的人,何总让他以我男朋友的身份照顾我妈妈。”

邵南方也笑笑说:“苏小姐,何总已经在你家等你了,阿姨这边就交给我吧。”

美琪淡淡地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回去。请你跟我妈妈说一下,就说我有事去婉贞那里一趟,明天再过来看她。”

回去的路上,我和婉贞一直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我突然觉得何总这个瘪嘴老头子也没有那么猥琐那么面目可憎了。至少他对美琪很用心,让邵秘书以男朋友的身份,既方便照顾美琪的妈妈,又可以解释美琪给母亲治病的费用来源,让她妈妈可以安心的治病。

我相信这样一来,美琪会真心的感激他。可是感激是一回事,真的要服侍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又是另一回事。虽然我没有那么厌恶何总那个瘪嘴老头子了,但还是为了美琪而惋惜。

99. 邀约

回到家里,还不到晚饭时间,子获不在家。陈姐说他去打球去了。

我突然意识到以前每个周末只要他不出差,没有应酬,也不用回家的时候,都是陪着我的。和我在一起他几乎也没有什么时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难怪他痛快地放我出去疯,或许他也想透透气。

我洗了个澡,换上舒适的家居服,准备好零食,把一星期没有来得及追的美剧都看完。这种有张有弛的生活,无比的惬意。

晚上子获是吃过晚饭才回来的,他说是和球友一起吃的。

我帮他收拾运动包,把穿过的球衣扔进洗衣房,又把干净的球衣放进去。他站在洗衣房门口看着我忙碌。

“下次打球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能带我去吗?”他从来不曾带我出去见他的朋友。

“为什么不能?今天别人都带老婆去了,又是擦汗又是递水的,看着都眼红。”

“我又不是你老婆。”我有些不开心。

“怕什么,没人知道。”

他的几个球友都是单纯打球认识的,不是生意上的朋友,也不会谈论彼此的生活。

“走到哪里都带着我,你不烦啊?”我想起婉贞关于审美疲劳的话。

“怎么会烦?我都想把你变成手指头那么大,放在口袋里随身带着,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这样一个中年男人说出这样肉麻的情话,却让我心里的小涟漪不停地一圈圈荡开来。

后来,子获真的带我去打球了。然而那天在球场上偶然遇到的一个人,却给我埋下了一个大麻烦。这都是后话了。

周日,睡好懒觉,子获去他父亲家了,我就和小葛喝咖啡去了。

刚坐下,我还没有来得及汇报我这段时间的工作经历,就被小葛突然拍在桌子上的东西吓了一跳。

一个小红本,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结婚证”。

“你,你结婚了?”

“嗯。周五领的证。”

“真的假的?都没听你说过有男朋友。”我将信将疑地打开小红本看,上面赫然写着“持证人葛素影”,还有另一个名字是“张弛”。

“张弛是谁?我都没有听你说过。”我问。

“我老公啊。”小葛笑着回避。

“我问你从哪儿弄的?”

“就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她有些难为情地说。

那个把女孩子肚子弄大了都不愿意结婚的大花流氓张总?我马上看向小葛平坦的肚子,问:“你怀孕了?”

“哪儿有那么快,我们刚领证。”

“那他怎么肯和你结婚了?”

“你这话说的,他为什么就不能跟我结婚?”

“你们认识才半年!”

“结婚跟认识长短有必然联系吗?”

是没有什么必然联系。我和顾云飞认识了三年,他也没娶我,和子获认识快两年了,他也不会娶我。

我捏着小葛的结婚证反反复复地看着,两个人的名字写在一个小本子上,照片上盖着钢印。唉,这个小红本或许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了。

小葛大概看出来了我的不自在,便岔开话题说:“张弛以前是挺花的,但是就是这种曾经沧海的男人才会知道他想喝哪口水。我并没想用这个小本本绑住他,是他提出来要和我结婚的。邢总也是曾经沧海的男人,如今也为你收了心。”

听了小葛的话,我不禁问自己,我是子获想要喝的那口水吗?还是我只不过是他逗留的比较长的一片水。

之后,我也没心情再和小葛炫耀我的工作了,闲聊了一会儿就散了。

回到家,子获还没从他父亲家回来。陈姐也被我放了假去看她儿子去了。

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总结着这个周末获得的巨大信息量。小三必须低调,否则就要挨打,即使给家里人花钱也得遮遮掩掩,永远没资格去见男方的家长,一辈子都别想有那个小红本……总之,就是见不得光,而且没前途。

然而,我却如已经纵身跳下百层摩天大厦,明知掉下去没有好结果,纵然害怕也无法回头,唯一的办法便是享受这短暂的飞翔。

所幸,这飞翔确实令人心醉神迷!

———————

周一上班,主管给我安排了一些更具体的工作,虽然不多,也不太重要,但也算真正的让我干活了。或许之前他以为我只是来闹着玩的,随便给我些东西看看糊弄糊弄我,根本就没打算好好教我。后来看我认真好学,又在办公室里露了那么一小手,便对我改变了看法。

每天依然是和子获一起上班下班。他加班我便在公司陪他,他有应酬我就自己打车回家。只是有时他应酬回来太晚了,第二天早上便会多睡一会儿,我也只能跟着他迟到。每当这个时候,何秘书都会像模像样地帮我给人力资源部出一个未打卡申请单,理由就是总裁办借调。办公室里的同事也跟我熟了,每次迟到她们都打趣我说:“又被总裁办借调了?”

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很顺畅,直到子获那一次出差。那时我已经在他公司工作了近一个月了。他去深圳出差,三天两夜。

早上我如往常一样自己开车上班,临近中午手机突然有一个陌生来电。

我疑惑地接起,“你是关观?”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声音。

还没等我细琢磨,对方就自报家门:“我是潘雪晴。”

她为什么给我打电话?我疑惑地问:“你有什么事?”

“想找你聊聊。”

“我们之间并不熟,没什么可聊的。”

“有些事你一定有兴趣知道。关于你,关于我,关于陆莎,还有我们曾经共同的男人。我知道一些秘密,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听着。”我也想知道她要对我说什么。

“既然是秘密,怎么能在电话里说呢?”她告诉我一个会所的包房,约我晚上八点见。

我不想去赴她的约,便说:“抱歉,我晚上去不了,要陪邢子获。”

“邢子获出差了,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不会是怕我吧?”她冷笑着说,“跟那个陆莎一样怂。”

“你抬举我了,我可比不了陆总。”

“你是比不了陆莎。”电话里传出她嘲讽的笑声,“你想知道每次陆莎陪着邢子获应酬都做了些什么吗?为什么邢子获一直舍不得让她离开?”

“为什么?”我不由自主地问。

“今晚,你来我就告诉你。”她不等我说话又说,“我等你到八点半,过时不侯。”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马上,她就把会所的地址发给了我。

我很好奇陆莎现在和子获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可又想起来子获不让我和她们接触。我心里纠结着,午饭都没心思去吃,终于好奇心战胜了对子获的畏惧,我决定去赴约。

100. 遇险

虽然决定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便给婉贞打了个电话。

婉贞听说潘雪晴约我出去,有些担心地说:“小关,你还是别去了。潘雪晴这人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可是我真的想知道他和陆莎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公共场所她能干什么。”我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是有些怕。

“你要是非去不可,我陪你一起去。”

听婉贞这么说,我心里便踏实了。其实我自己还真不敢去,有婉贞陪伴,我就不怕了。

晚上,我和婉贞来到那个会所。我除了子获把我从赵总手里救出来那次,就没来过这种地方,看婉贞的神情倒像是经常来。

推开包厢门,我见只有潘雪晴一个人,便放下心来,毕竟我和婉贞是两个人来的。

“徐婉贞,你来干嘛?怎么哪儿都有你?”潘雪晴看到我带着婉贞不悦地说。

我笑笑说:“婉贞是我的朋友,你有什么话快点说,我们一会儿还有其他的事。”

“急什么?既然来了,就先给你看一点东西。”潘雪晴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抛给我。

我紧张地翻看的照片,全部都是子获和陆莎的照片,有他们一起参加酒会的,有他们一起在机场,在酒店的,还有几张在陆莎住的别墅,每一张照片里陆莎都在他的臂弯里美丽地绽放着,他们两个看起来真般配!这些照片没有日期,应该也都是偷拍的。虽然我知道那或许都是一些老照片,但心里还是堵成一团。

我把照片推还给她说:“都是一些旧事了,还翻出来干嘛?现在他们已经分开了。”

“是吗?”潘雪晴笑了笑说,“那我就再给你看点儿别的。”说着她拿出一张纸放在我面前。

尽管包厢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但我还是清晰地看到那是一张三甲医院开具的孕检报告,蓝墨水印上的“阳性”两个字触目精心。这张报告单的主人就是陆莎,日期就是前不久。我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陆莎刚刚怀孕了,那她是什么时候和子获在一起的?还是,他们一直就没有分开过?

“你想知道关于这个孩子的事吗?那我们就慢慢聊聊。”她递给我一杯酒,幽幽地说,“心里难受吧,喝一杯就舒服了,一醉解千愁。”

我麻木地接过酒杯,婉贞想阻止我,我一把推开她,仰脖一饮而尽。那是一杯威士忌,辣得我的直咳嗽,咳得眼泪不住的流下来。

“小关,你这是何必呢!”婉贞着急地拍着我的背。

“你以为你挤走了我,挤走了陆莎就得到了他的专宠,可是陆莎却怀孕了。哭吧,我看见你哭,心里很痛快。我也哭过,可是我不会让你们这些贱人看见。”

“那个孩子,陆莎打算生下来吗?”我问潘雪晴。

“那你要去问陆莎,或者你回去问问邢子获让不让她生。万一他想要这个孩子呢?男人的想法谁知道呢。”她幸灾乐祸地说。

我想起来在不久前我才拒绝了给子获生孩子。他是因为我不愿意,所以就想和陆莎要一个孩子吗?我的心抽搐地绞痛着,泪水不断地流下来,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

婉贞抱着我,着急地安慰着:“小关,别听她瞎说!邢总不会想要那个孩子的!”

这样的安慰多么苍白!无论他想要还是不想要,陆莎都怀了他的孩子。他说过会让所有的女人都离开,却又去找了潘雪晴,他说只有我一个女人,却让陆莎怀了孩子。我的心纠结成一团,只觉得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烦乱燥热。

我看见潘雪晴冷冷地看着我,咬牙切齿地说:“陆莎是个贱人,但你比她更贱!”她的声音阴测测的,飘进我耳朵里。

我想站起来,却觉得天旋地转,头晕脚软。我喝醉了吗?我知道自己的酒量,半斤白酒都不会醉,难道这洋酒这么厉害?还是,我被下了药!

我意识到这一点,心一下就凉了!婉贞一定是也看出来我的状态不对,连忙扶着我说:“小关,我们走,我们赶紧走。”

婉贞努力地扶起我,可是我的身体一点力气也用不上,她身材娇小,力气也不行,好不容易连拖带抱把我从沙发拽起来,要往门口拖。

我觉得头越来越晕,眼前的景物都在旋转,意识也开始有些混乱。只觉得身上热得厉害,忍不住伸手拉扯领口。

我听见婉贞惊慌的声音:“潘雪晴,你要干什么?”

“隔壁包厢刚刚叫了小姐,现在把她送过去正好。”潘雪晴的声音如鬼魅一般。

“你敢!”婉贞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看我敢不敢!还愣着干嘛?还不把她给我拖过去。”

“我看你们谁敢?”婉贞的声音已经有些凄厉了,“她是邢子获的女人,你们今天谁要是动了她,邢总不会放过你们的。”

“潘小姐,还是算了吧。”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们怕什么?出了事我担着!”潘雪晴歇斯底里地喊着。

“谁敢动?我已经通知邢总了,他马上就会过来。”婉贞抱着我的手都软了,我滑落到地上,身体躺在地毯上,脸却贴在冰凉的地板上。

我听到潘雪晴冷笑着说:“邢子获现在离这里几千里呢,他就是飞也飞不过来!你们还不赶快动手!今天不是她出事,就是我出事。我要是出了事,不用等明天,今晚马总就饶不了你们。”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觉得浑身燥热,不顾一切地想脱掉衣服向冰凉的地板上挪。

恍惚中听到一声尖叫,一个娇小的身体死死地抱住了我。我感觉到有无数男人的手在拉扯我,我似乎被卡在了什么地方,背被磕得生疼,腿也被别得很疼。

“潘雪晴,有本事你今天杀了我灭口!”这是婉贞的声音。

“那我就连你一起收拾了!”这是潘雪晴的声音。

我只觉得,婉贞死命地把我压在地上,耳边传来她一声声尖叫声。

我的头越来越晕,意识越来越模糊……

终于我感觉我被一个男人拉了起来,抱在怀里,我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但我清楚地知道他不是子获。

我知道我应该挣扎,应该抗拒,可是他身上男人的味道深深地刺激着我,我的手臂却不由自主地绕上了他的脖子,用力地撕扯他的衣领。耳边传来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喝骂声,一阵光亮我似乎被带出了包厢,所有的声音都越飘越远……

102. 价码 @和晓 答谢加更

听齐爷这么说,我有些着急。“不可能!子获不会把我送人的。”我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毫无底气。

“这么肯定?”他玩味地牵牵唇角。

“您或许不清楚,邢子获为了我可以损失两千万都不眨眼睛。”

齐爷轻哼了一声,微笑着说:“我给他的价码比这多得多,而且还不光是钱。我有他目前最想要的东西,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他竟然舍得为我花费那么多,可我却没有把握子获不会动心。我的心里慌极了,思量着怎么才能让齐爷放弃我。

我想了想,努力挤出一点笑容说:“齐爷,其实我不值那么多钱。你看我长得也没多好看,身材也不是特别好,我脾气还特别倔,不会说话总惹人生气。而且,我还特别笨!”

他一言不发,只含笑看着我,我心一横又补充了一句:“我床上的技术可差呢,只会一个姿势。”

齐爷噗嗤一笑,说:“看样子,我还可以给邢子获再往上加点儿。”

我的天啊,我到底说错了什么?这个老男人为了得到我这么一个女人竟愿意破费这么多,是不是太变态了?他这么有钱为什么不捐给希望工程?

可是一想到子获有可能抵不住利益的诱惑把我卖给这个六十岁的黑帮大佬,我的心就很慌。我不由得想起美琪那个瘪嘴的何总,便问:“你有假牙吗?”

齐爷似乎对我的问题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回答:“有。”

果然有!“那,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摘下来吗?”我又问。

他一怔,似乎明白了我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嗤嗤地笑了几声,回答说:“不需要摘。”

我被他笑得红了脸,低着头不敢吭声。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发现你越来越有意思了。只要邢子获肯让出你,我不介意他狮子大开口。”

我只觉得头上天雷滚滚,面对这样一个固执与疯狂的老头子我无话可说了,只能低头默默祈祷子获不要把我让出去。

“为什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见我不说话便问。

我沮丧地回答:“怕你再加钱。”

“你是怕邢子获顶不住诱惑是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问。

他说中了我的心事。两千万对我来说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了,比那多得多是多少?有多少人能抵得住这么多钱的诱惑,子获到底也是个商人。我想着便湿了眼眶。

正当我的眼泪要滴下来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

“进来。”齐爷说了一声。

一个手下推门进来,回了声:“齐爷,邢子获邢总来了,想见您。”

“请他进来吧。”齐爷淡淡地回答,又看了我一眼,“我们就一起看看,他今天会不会带你走。”

我顾不得身上的伤,挣扎着从床上下来,站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门口。

当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绷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子获进来了,他的脸上带着疲惫,头发也没有平时整齐。他进门便先看了一眼我,又对着齐爷一拱手,叫了声:“齐爷。”

“坐吧。”齐爷抬手指指对面的沙发。

子获坐下,面带微笑地说:“昨天晚上真的十分感谢齐爷出手相救观儿,这份恩情我邢子获记下了。观儿在您这儿也叨扰了一夜了,我这就带她回去。等她身体好些,我会带她登门致谢。”说完便向我招招手说,“还不过来,在那儿杵着干嘛?”

我刚要抬脚向子获走去,齐爷转头盯着我,说了句:“等等。”

我被他这一盯,立刻就不敢动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子获微微一笑说:“齐爷这是要留客?”

“子获,着什么急?有些事想跟你聊聊。”齐爷说着招了一下手,便有人送来两杯热茶。

“有什么吩咐,您请讲吧。”

齐爷没马上和子获说话,却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手下的人吩咐:“关小姐还没吃早点,带她到隔壁用些点心。”

我怕极了,我感觉自己就像旧社会牲口市场上待售的牛马,买家和卖家隔着袖子定下价钱,我连自己被卖了多少钱都不知道就被易主了。我不要这样,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我不去,我不饿,不想吃点心!”我死死地抓着床头抗拒着。

“有什么事您就吩咐吧,观儿没什么不能听的。”子获开口说。

齐爷挥挥手,让带我去吃点心的人出去。

“子获,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在医药集团的股份嘛,现在我可以考虑转让给你。”齐爷轻描淡写地说。

我看见子获的眼中一亮,随即又恢复了镇定,好整以暇地等着齐爷的下文。然而就是他那一瞬的变化,让我的心慌得不得了,那是他想要的东西,他动心了!

“转让价格方面,就按照当时我投入的数目吧。”

子获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说:“那您可吃了大亏了。现在的价值可比当时翻了好几番。”

齐爷淡淡地笑笑说:“我都这把年纪了,钱财对我来说就是个数字而已。你要是手头资金不宽裕,就有多少先给多少,剩下的你有了再给也行。”

子获看着齐爷,缓缓地开口问:“条件呢?”

齐爷一笑,用手一指我,说了句:“我要她。”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看向子获,他并没有表态,而是转头看向我。我的眼泪断线般落了下来,我哭着小声叫了声:“子获……”

他看着我,突然温柔一笑,对我招招手说:“过来。”

我立刻走到他身边,站在他面前。

“齐爷想留你在他身边,你愿意吗?”他柔声问我。

“我不愿意!”我拼命地摇着头,伸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子获,我不愿意,不要把我卖掉,不要把我卖掉……”

他轻叹一口气,一把把我抱坐在他腿上,伸手温柔地给我擦着眼泪,说:“看把你吓得,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你放心,无论给多少钱,我都不会把你卖掉。别哭了,乖。”

我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眼泪更加止不住了,我把脸埋在子获的肩窝里,泪水把他的衬衫都洇湿了一片。

“你再考虑一下,那可是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有了这些股份就有了绝对的发言权,没有人再能给你掣肘。子获,你可以干一番大作为。”我听到齐爷又说。

“齐爷,”子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医药集团的股份我很想要,但我更想要她。女孩子胆子小,我请求您不要再吓着她。要不这样吧,只要您高抬贵手放了她,我愿意把我的股份都转赠给您。”

“这么说,邢总是无论如何不肯割爱了?”齐爷冷冷地问。

“齐爷您要是要旁的东西,我邢子获一定会立刻亲自捧到您府上去。但是她,恕难从命。”子获说的坚定而不卑不亢,我心里一阵温暖踏实。

齐爷冷哼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杯,放到唇边轻啜一口。端茶送客,马上便有手下对子获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告辞!”子获站起身,拉着我的手准备离开。我跟着他走到门口,却被齐爷的手下拦住了。他们没有齐爷的首肯,只放了子获出去,不能放我出去!

103. 回家

子获已经走出门外,而我却还在门里,他还牵着我的手,我却被挡住无法绕过齐爷的手下。

他停住脚步,我看见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握着我的手也加了几分力度,他转过头看向齐爷,咬着牙说:“齐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怕极了,我真怕子获此刻和齐爷翻脸,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我不想他出事,可又怕他把我丢下。

“不懂规矩吗?”齐爷抬抬眼皮斥责手下,“送邢总和关小姐出门。”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紧地抱着子获的胳膊,跟着他离开那个房间。

我不顾浑身疼痛,蓬着头发,脚上连鞋都没有,跟着他的脚步一溜小跑。走了几步,子获突然一把把我打横抱起来,大步走出会所。

何秘书已经把车开到门口了,一上车,我就一头扎进子获怀里放声大哭,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安慰着:“吓坏了吧,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家了。”

经过这一夜的折腾和惊吓,我就像走丢的小孩子找到了家长一样,紧紧地抱着子获不肯松手,他也轻轻吻着我的额头和脸颊安慰我。

回到家,陈姐看到我的样子也吓了一跳。我让她给我放洗澡水,我想先去泡个澡。

我脱掉裙子,背上有一大块淤青,已经发紫了,大腿上也有一块青紫,上臂有一个手印,有些肿,这些都是昨晚的混乱中留下的。

子获把我抱进浴缸,热水碰到我身上的伤处,痛得我呲牙裂嘴。他一边用毛巾小心地给我擦着那只划伤的手臂一边说:“昨晚突然接到信息,说让我去救你。号码我也不认识,我打过去电话就没人接听了,打你的电话也不接。我一着急就请分局的侯队长带了一队人马过去找你,到了地方却被挡了回来。说是齐尚武的场子,进不去。后来徐婉贞打电话跟我说你被潘雪晴下了药,又被齐尚武带走了,信息也是她给我发的。”

他放下毛巾,双手撑在浴缸边,板着脸说:“我都警告你多少遍了,不许和那些女人接触,你就是不听话。你老老实实地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经过昨夜的混乱和今天早晨的惊吓,我几乎忘记了那锥心刺骨地痛,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个骗子!

我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还问我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因为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事?

我冷笑着说:“怎么回事?我也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陆莎怀孕了,你知道吗?”

他微微一愣,问:“我应该知道吗?”

“现在你知道了,有什么打算?”我接着问。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说:“她怀孕,我需要有什么打算?”

我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无耻的话,便讥讽地笑着说:“她怀了你的孩子,你就打算不闻不问?”

“是她跟你说她怀了我的孩子?”子获的脸色冷厉了很多。

“没有。”我有些胆怯地回答。

他扯了扯嘴角说:“那你凭什么就断定她怀的孩子是我的?你不会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男人吧?”

我被他的话说得一怔,我发现我犯了一个可笑的错误。我一知道陆莎怀孕了,就想当然地以为孩子是子获的,却没想过或许还可能是别人的。

“那……她怀的孩子不是你的?”

子获哼了一声说:“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怀了孕,我已经一年多没碰她了,她要是现在能怀了我的孩子,这他妈也太神奇了!”

我被自己的冲动和愚蠢弄得无话可说了,只能垂着头轻轻抚摸身上的青肿。

“你是怎么知道陆莎怀孕了,又为什么和潘雪晴去那种地方?”他说着拿起毛巾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

“是潘雪晴告诉我的,她手上有陆莎的孕检报告,时间就是这个月。”我嗫嚅着说。

“哦?潘雪晴竟然能弄到陆莎的孕检报告,这事儿还真新鲜。你就是为了这个去见她的?”

“她说,有些关于你和陆莎的秘密要告诉我,所以……”

“所以你就傻乎乎地被她骗去了,还被下了药。”子获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后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我都可以告诉你,用不着去问别人。”

我看着他的眼睛,鼓起勇气问:“那你现在和陆莎到底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员工,我是他的老板,就这个关系。”

“那你为什么总是带着她出去?”

“有些场合需要带女伴,她最合适。这是她的工作。”

“那,那你为什么不能带我去?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比不上她?我就是拿不出手!”这是我一直想问的问题,今天终于问出口了。

“带你去?”子获苦笑了一下说:“你不知道你有多招人!我这还没带你出去见人呢,就出了齐爷这样的事儿。我要是总带着你,万一再有人开口向我要你,你说我是给还是不给?给,我肯定舍不得,不给,就要伤情面,甚至伤和气。”

“那如果齐爷今天要的是陆莎,你给不给?”

“那我就管不着了。她自己愿意就跟着他,不愿意,如果逃得掉是她的造化,逃不掉,那就没办法了。”

他说得清淡而无情,我相信他和陆莎真的没什么了。

“可是如果不是你又去招惹潘雪晴,她已经和马总在一起了,为什么又会来害我?”无论怎么样,一切都是因为他。

子获看着我,认真的说:“潘雪晴的事儿,我会处理。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女人能伤害你了。只是,”他顿了顿又说,“你这几天好好在家里养身体,不要出门了。如果有什么访客,你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他指的访客是齐爷的人,看样子他为了我是要得罪齐爷了。“齐爷那边会不会对你不利?”我很担心子获。

“他还不至于明着动手抢我的女人,但是暗箭难防。所以我必须要做些事,让他愿意放手。”

我知道齐爷为了得到我愿意出的价码,子获如果想让他放手,代价一定要给的比那价码高得多,甚至还可能要用些非常手段。

“子获,我是不是给你惹大麻烦了。”

他附身亲亲我的脸说:“嗯,是挺麻烦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你只要在我身边开开心心就好。快洗澡吧,再不洗水都凉了。”

他说着便用花洒淋湿我的头发,涂上洗发水轻轻揉着。我的脑袋被他一双大手包住轻轻地抓着我的头皮,很舒服。

“你这洗头的手艺不错。”我夸赞着。

“婷婷小时候洗澡不爱洗头,我有时间就帮着保姆给她洗,小东西可不老实呢,滑溜溜的根本抓不住。”子获温柔地笑着说。

提到婷婷我心里一阵疼痛。即使没有了陆莎,没有了潘雪晴,没有了其他的女人,但有一个女人我永远都绕不过去,那就是孟凡。她随时都可以上门来羞辱我,打我的耳光,因为我是个小偷,她有立场打我。

104. 办法(感谢两位书友打赏加更)

洗好澡,换上干净的睡衣,躺在熟悉的床上,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一会儿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伤着骨头。”子获也洗了澡坐在床边。

“不用了,齐爷说已经让医生给我看过了,都是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说:“那就睡一会儿吧,我也累了。”

躺在子获的身边,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我的心里无比的踏实。他到底没有把我留在齐爷那里,可是我也知道齐爷不会就这样罢手的,我不清楚这将带给子获多大的麻烦。

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了,身上还是很痛。起床,勉强地扶着楼梯下了楼。看见我昨天穿的外套和我的包整齐地放在桌上,陈姐告诉我是齐爷派人送过来的,还送了一小瓶伤药。

子获这时也从楼上下来了,我把齐爷送来的东西给他看了。他拿起那瓶伤药看了看又闻了闻,说:“这个东西不错,一会儿我给你涂一点。”

我打开包看见我的手机果然摔碎了,后盖和电池已经不见了,还好sim卡还在,只是手机里的号码估计要花好多力气找。

我趴在床上,子获在我背上轻轻地涂着伤药,清清凉凉的感觉随着他指腹的按压渗透我的伤处,我顿时觉得不那么疼痛了。这药果然是好东西!

他给我涂好了背上的伤,又开始给我腿上的伤上药。涂了一阵,他突然上来在我唇上狠狠地吻了一下,叹了口气说:“你真是个妖精!齐尚武怎么就偏偏看上你了?”

“那你为什么就偏偏看上我了?”我反问。

他仰面躺在床上勾了勾唇角说:“就是喜欢,非要不可。”

“你不后悔吗?本来可以用我换到他手里医药集团的股份,可以实现你的计划。现在,我估计他一定不会支持你了。”

“那股份我想要,但不是非要不可。生意这东西,没了这个还可以做其他的。”他说着眸色温柔地看着我,我主动窝进他怀里,他拥着我,长长叹了一口气说:“真好,你是我的,谁也带不走。”

我心中感动他没有放掉我,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轻轻地不停吻着……

吃过晚饭,子获就去了书房,他关着门,我隐约听到他不停地打电话,似乎很忙。我猜他是在处理我给他造成的麻烦。我还真是个麻烦精!

第二天,子获去上班了,让我在家休养几天,哪儿都不许去。规定我每两个小时用家里座机给他打个电话,确保我乖乖地在家里。他怕我闷,准我叫婉贞来陪我。

齐爷送来的药真的很好用,我背上那块最严重的瘀伤也没那么疼了。婉贞到我家里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她额头贴着纱布,左臂还用绷带吊着。

“不是说都是皮外伤吗?这怎么胳膊还吊着了。脸上是不是破相了?”婉贞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我从心底里觉得对不起她。

“脑袋上磕了一下,就算留疤头发一挡也看不见了。再说还可以去整形磨皮。”婉贞说着一笑,把胳膊上的绷带一摘说,“胳膊就是脱臼了,医生帮我接上了,现在一点都不疼了。医生让我吊一天,我索性多吊几天,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赵明诚睡客房了。”

我看见她手腕上有些淤青,问:“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伤?”

婉贞笑笑说:“就一点擦伤不要紧的。”

我拿出齐爷给的药帮她轻轻涂在手腕上。“那天,你那么护着我,你不怕吗?”

“怕!我当然怕。可是你当时的样子,疯了一样地脱衣服,我只能死死地抱住你,我不能让潘雪晴看到你那样子,更不能让马总的人把你拖走。”

我看着这个平时咋咋唬唬娇小的女人,想起那天她拼命抱着我,死死地把我压在地上,不让我出丑的情形,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哭什么?其实我也是相信邢总很快就会来救你,我也赌马总的人不敢杀了我。其实他们确实也没下死手拉你,要不然我也拖不到齐爷的人来。”她说着,笑了笑,“我相信,如果我遇到这种事,你也会像我一样的。”

我会吗?我还真没有信心像婉贞那样勇敢。

“齐爷的人把你带走了,本来我想留下来陪着你的,但他们不让。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我害怕,不敢坚持,就把你丢下了。”婉贞有些自责地说,“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你怎么会认识齐爷?”

这是让我很心烦的一件事,我也只能跟婉贞说说了。

“齐爷愿意花那么大代价和邢总换你,而邢总硬是没同意!”婉贞听了我的叙述惊诧地叫着。

“我不知道子获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齐爷罢手。”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婉贞也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齐爷,还有其他的任何男人都不能再惦记你。”

“什么办法?”我问。

“邢总不带你去应酬,有些事你不知道。其实我们这样的人,无论你多受宠,别人在心里多少还是轻贱你的。有些男人会有意无意的占你的便宜,我敢打赌如果邢总一直带你出去应酬,就算有他镇着,也总会有那么几个不开眼的。说不定还有人会向邢总开口要你。唉,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名份,是二奶小三,就是个可以交换送人的东西,没人会真正尊重你。”

“但是,如果邢总娶了你,你是他的太太,那就不一样了。齐爷这样有身份的人绝不会去干抢别人老婆这样不体面的事儿。”

娶我?子获一定也知道这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但他从来没有表示过会娶我的意思。齐爷也说他娶不了我,齐爷这样的人是不会瞎说的。

我苦笑着摇摇头说:“他不会娶我的。”

婉贞也知道我说的是事实,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又笑着说:“讲点高兴的事儿,听说那天潘雪晴回去就被马总骂了一夜,昨天她给马总打了一天电话马总也没接。”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有些诧异。

“我听宝莲说的,她什么都知道。对了,她还说想来看看你呢,说你的电话也打不通。”

“我电话摔坏了。你跟宝莲说谢谢她,好意我心领了,邢子获不喜欢别人到家里来,我也不方便见客。”我可不能让吕宝莲这样的人登堂入室。

下午,马总派人来送了一些补品和礼物,说是给我赔罪压惊。我不知道该不该收,便让陈姐留客人喝茶,我偷偷地给子获打电话。子获让我先收着,他会亲自跟马总过话。

马总的人刚走,齐爷又派人来了。送来了一些补品汤药还有一盆极品兰花,说是给我赏玩。我同样让陈姐留客人喝茶,又偷偷地给子获打了电话,他同样让我先收着。

我家里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送走了两拨客人,看着桌上放着的一堆礼物,我顿感精疲力尽。

不过,那盆兰花真的漂亮,我实在不能不喜欢。

105. 鸡汤

晚上子获回到家,给我带来了一部新的手机。sim卡装上,一开机就有信息源源不断的涌入。子获翻看着手机,皱着眉头说:“你还真不让人省心!”

我接过手机一看,十几条信息大部分都是同一个号码发的,看内容就知道是李长俊。这几天兵荒马乱的,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位少爷站在一边等着添乱!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了我在会所出了事,我的电话打不通,便不断地给我发信息。看这阵势我要是不回复,他就要杀回来了。

我也顾不得子获会不会生气,便当着他的面给李长俊打了一个电话,我放了免提也不怕他听。“不好意思,李长俊,我手机摔坏了,也没接到你的电话。”

“关观,你还好吧?”李长俊接到我的电话很兴奋。

“我挺好的。”

“听说你已经不在那家公司工作了,你现在还上班吗?”他明知故问。

“你会不知道吗?”我在会所的事才发生他就知道了,我就不信我在子获公司工作了快一个月他会不知道?

他在电话里笑了笑又问:“我们已经三个月没有见面了,你有没有一点想我?”

终于,一直站在一边听着的子获不淡定了,他抢过我的手机一下把电话挂断。“行了!还没完没了了?当着我的面调情!”

我看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拖着他下楼吃饭。

吃过饭,子获给我一张银行本票。我看了一下收款人是徐婉贞,面额是五十万。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拿着本票问他。

“给徐婉贞的,我不想你觉得欠她的。”

“我和婉贞是朋友,婉贞那天拼了命的保护我,难道我能用钱就还清了?你这样做太侮辱人了!”我真的很气愤。

子获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说:“我今天查过那个会所的监控视频,从徐婉贞给我发信息到老马的人进去,中间有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这么长时间她为什么不带你离开呢?是她带不走你,还是她等着事态的发展呢。”

子获的一番话让我目瞪口呆,可婉贞当时确实是拼了命地抱着我,怎么会有假呢?“你是不是太多疑了?婉贞为我也受伤了。”我喃喃地说。

子获捏捏我的脸,叹了一口气说:“你还那么傻,那么容易相信别人。被人骗了还给人家鞠躬。”

“可是婉贞为了什么啊?”我实在想不明白。

“或许就是为了让你觉得欠她的。”

我无语了。我算什么,就算欠了她的又能回报她什么,犯得着拼了命吗?还不是因为我是邢子获的女人吗?

“我猜她也没想到后面会变得那么混乱,但是已经给我发了信息就回不了头了,只能死扛着护着你。”子获哼了一声说,“不管怎么样,确实多亏了她。这钱给她,你也不亏欠她了。”

我拿着那张银行本票,呆呆地坐在床边。就在上午我还以为我和婉贞之间算是传说中的过命的交情,却不知里面竟然放了那么多算计。我不知道这世界我还能相信谁,包括我身边的这个男人,我能相信他吗?

后来经过很多年我才反省自己,我对朋友的要求太高了。作为朋友,落魄的时候不笑话你,显达的时候不嫉妒你,就已经着实不易了。以这个标准婉贞绝对可以称得上我的朋友。

第二天,我把本票给了婉贞,几经推辞,她还是收下了。

婉贞告诉我她确实需要钱,她存够了钱就可以离开赵明诚和苏扬在一起。她告诉我她想买一个属于她和苏扬的房子,那样苏扬就有一个自己的画室,她还要开一家小店,可以赚钱养家,让他专心画画,他们还想要两个孩子……我听着婉贞滔滔不绝地憧憬着他们的未来,尽管我在她的故事里听不出那个苏扬除了画画还需要做些什么,但看得出她是幸福的。

婉贞的人生有目标,而我没有。我只是在子获给我划好的轨道上茫然地奔跑,不知道哪一天我就会被出局了,或者跑不动了。

人生很多时候你明知是错却不愿悔改,因为那些被认为是正确的事不能给人带来快乐。不是说做人最要紧地是开心吗?不开心的正确,到底能不能算作正确?

无论如何婉贞是真的需要钱,而我很开心我可以给她的,确切地说是子获给她的,正是她需要的。

子获不让我出门,连美容院都不能泡了,只能跟婉贞在家玩“一番一瞪眼”,就是每人摸一张扑克牌比大小点,一把一块钱,陈姐给我们记分,凑够一百一结算。结果来来去去一上午也没结算过一次。

就在我已经领先婉贞九十八分的时候,门铃响了。昨天送兰花的那个人又来了!

那人一见我便笑着说:“小姐看着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了吧?齐爷怕小姐您没胃口,特意吩咐做了酸笋鸡皮汤和豆腐皮包子送来给小姐尝尝。”

没等我说话,那人便自己进来了,从手里的大食盒里拿出带来的饭食放在桌上,便笑笑离开了。

我和婉贞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婉贞才说:“这不是红楼梦里的吃食吗?这齐爷还真有心啊!明天会不会就送来著名的茄鲞了?”

正说着陈姐便吧汤盅打开了,一股香味蹿出来,闻得我直咽口水,那四四方方的豆腐皮包子看上去也很美味。

“我能尝一个吗?”婉贞指着那豆腐皮包子问。

“吃吧。”我说着也忍不住拿起了一个放进嘴里。金针菜、木耳丝、香菇丁、虾仁、还有瑶柱,这脆脆的应该是马蹄丁。真是……太美味了!

陈姐又拿碗给我们盛了汤,酸爽入味,不油腻,真是鲜美。

我和婉贞很快就风卷残云地把包子和汤都吃完了,还没吃饱。齐爷送来的是一人份的,我们两个人吃总是差着意思。

“这是齐爷送给你的,我吃了,他会不会叫人割我的舌头?”婉贞笑着问。

“不但割你的舌头,还割你的喉咙呢!”我也笑着说。

“邢总要是知道齐爷给你送午饭,会不会生气啊?”

我这才想起来忘了给子获打电话就收下了,而且还吃了!现在吐都吐不出来了……

一个下午我都在懊恼和惴惴不安中度过,直到子获下班回来。

我老老实实地向他汇报了齐爷给我送东西的经过,也深刻检讨了自己的嘴馋。

子获并没有批评我,而是皱着眉头说了句:“齐尚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他虽然没批评我,但我知道他心里是不轻松的,一个晚上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我决定尽快去上班了,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好,但我无论如何也不敢在家待着了,我怕齐爷再给我送东西。伤药、兰花、鸡汤和包子,我在吃了用了看了这些之后,已经忍不住去琢磨齐爷这个人了。这种心态的变化太可怕了!

106. 妖精

在家里休养了几天,终于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银子看见我回来了,殷勤地给我端茶倒水,跟我补充着这几天我不在办公室里的小八卦。

一上午都在找状态,磨磨蹭蹭地也没干什么。中午约了子获一起吃饭,所以到了午饭时间我便嗨嗨皮皮地上楼找他。

子获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看看对面杨敏和何秘书的办公室里都没有人,大概都去吃饭了。

我也没敲门,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溜进他的办公室,潜到他办公桌前。子获正在翻阅一份文件,突然发现我站在他身边,便一反手把文件扣在桌上,笑着说:“怎么偷偷摸摸地就进来了?也不敲敲门。”

但他显然低估了一个学霸的眼明脑快,我只瞥了一眼便看清楚了标题和甲乙双方,而我看到的信息让我心惊肉跳。我伸手去拿他桌上的文件,他一把按住。

“子获,让我看看!”我没有放手。

“不该看的东西别看。”他沉着脸说。

“这和我有关,我有权利看!”我坚持着不放手。

“正常的商业行为,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依然用手按着那份文件。

他的脸上的表情明显的不淡定了,我更确定了我的猜测。他终于还是决定把我卖掉了!

我放开了拿着文件的手,流着泪冷笑着说:“邢子获,我不是你的私人财产,你没有资格把我卖掉!但是我愿意成全你,为你换到你想要的东西。我知道我逃不出齐爷的手掌心,但我可以死!”

说完我转身便向外跑,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放开我!你放心,我现在不会去死,我肯定会留条命去给你换那些股权!”说着我拼命地挣脱他的手。

他的手一紧,把我拉向他,另一只手钳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必须面对他。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他咬着牙缓缓地说。

我迎上他眼中的怒火,讥讽地一笑说:“怎么会?正常的商业行为嘛,我不过也是件商品。你买下来,养了一年多,现在用完了,转手再买个好价钱,我还真是奇货可居啊!邢总果然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他松开了钳着我的手,苦笑一下说:“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人。很好。”

他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那一份文件丢给我说:“你不是要看吗?拿去看吧。”

我捡起那份文件,我想看看我最终被卖了多少钱。这确实的是一份制药有限公司的股权转让的协议,协议双方也确实是邢子获和齐尚武,而且转让标的也是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只是邢子获是出让方而非受让方,转让价格是空白的!

子获竟然真的为了我把医药集团的股份转让给了齐爷!

我把那份协议放回他的办公桌上,理亏地站在一边不敢吭声。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了句:“你看完了。滚吧!”

他真的生气了,他让我滚!我心里又懊恼又害怕,站在原地不敢动。

“你还在这里干嘛?赶紧滚!”他提高声音,吓得我一哆嗦。

我连忙转身慌慌张张地向门口跑,却不小心腿撞到了茶几上,痛的我眼泪又流下来了。我捂着腿蹲在地上,轻轻啜泣。

“怎么了?”身后传来了他的声音,我在那声音里听到了一丝松动,心念也跟着一动。

“破了……”我带着哭腔说,我的丝袜确实是破了。

我蹲在地上没有起来,继续抽泣。不一会儿,便听到他站起来的声音,然后脚步声慢慢靠近我。他站在我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来,说:“让我看看。”

我慢慢地松开抱着腿的手,一下子扑上去攀住他的脖子。他被我猛地一撞,跌坐在地上,恼怒地压低声音呵斥着:“你干什么,松开!”

我手脚并用地缠住他说:“你花了那么大的代价不就是想让我在你身边吗?你现在让我滚,我滚到哪儿去?滚到楼下办公室,还是滚回家去,还是滚到你看不见的地方?是让我滚一下下,还是永远滚?”

“别闹,赶紧松开!门都没关严呢,让人看见不好。”子获低声说。

“那你说不生气了,我就松手。”我压在他身上,我以为他用不上力,起不来。却见他手一撑茶几,竟然带着我站了起来。

他把我往办公桌上一放,我坐在办公桌上还没有他高。他双手撑在办公桌边,喘着粗气俯视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慌得很,干脆耍赖皮地在他办公桌上一躺,厚着脸皮说:“我错了,你惩罚我吧!”

我听到他轻哼了一声,伸手一拽我的胳膊,又把我拽坐起来,一下靠在他怀里。我连忙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腰。

子获叹了一口气,终于也伸手搂着我,又狠狠地说:“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女人!”

我紧紧地抱着他,脸埋在他的胸口说:“我要是脸皮不厚,我就滚了。要是我滚远了,再也滚不回来了,你不后悔吗?”

我正在子获胸口蹭着,突然听到门口一声“哎呦”,抬头看见正慌忙退出去的何秘书。

我连忙松开子获,红着脸从办公桌上下来,站到一边。子获也回到椅子上坐下,冲着门外问:“小何,什么事?进来吧。”

何秘书推门进来笑笑说:“我就是问问您吃没吃午饭,用不用我上去给您点好拿下来吃。看这样子,您这是已经吃到餐后甜点了呀。”

这个何秘书!竟然敢开老板的玩笑,还想不想干了?

“什么餐后甜点,就是个头盘儿开胃菜。我们都没吃呢,上去帮我们点两份工作餐带下来。”

这个邢子获!竟然和何秘书一唱一和,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不一会儿何秘书就拿了两份工作餐进来,我和子获开始吃饭。

“子获,你真的要把医药集团的股份转给齐爷?”我一边吃饭一边问。

“嗯。”

“我以为你那天就是说说呢。”

子获轻哼一声说:“齐尚武对你可不是说说,所以,我也不能只是说说。”

“转让价格怎么是空白的?还没商量好?”我问。

“无所谓,他想填多少就多少吧。”子获回答。

在法务部待了一个月了,公司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子获名下的企业有三部分,bp新材料有限公司,kh制药有限公司,还有td地产。新材料有限公司是上市企业,子获占股38%,制药有限公司共有十一位股东,子获,bp新材料和齐爷是最大的三个股东,各占20%,其他八位股东共占股40%,地产公司基本上算是子获个人名下的公司,他个人占股80%,他妹妹邢子瑜占股15%,另外5%分发给高管做管理股。

bp作为法人股东占kh制药20%,虽然并不是控股公司,但是由于子获个人也持有kh制药20%的股份,所以对于bp新材料来说也就相当于控股了。

如今子获要把自己名下的全部股权转给齐爷,齐爷就持有kh制药40%的股份,成为了最大的股东,那么董事长的席位也会易主。bp在未来对kh制药发展的影响将非常有限。

这样的股权转移在kh制药的股东大会上估计是很容易通过的,毕竟那些股东本来就反对子获之前的上市提议。

但是这样的大举措一定会遭到bp董事会的反对和不满。虽然这是个人行为,但毕竟影响到了bp的利益,更何况子获还是bp的董事长。

如果说之前子获修坟地打压亿通地产,那是他自己的公司,只要损失的起,可以任性折腾。那么这一次股权转让就不是损失钱那么简单了,他需要力排众议,很可能要失人心的。

思及这些,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精!

107. 如园

“子获,还是不要把股份转给他吧,这是你好几年的心血。其实只要我不愿意,也不会有事的,他总不能派人把我绑走吧。”虽然这么说,但是我还真怕齐爷派人把我绑走。

“齐尚武倒不会绑了你。但是他又是给你送兰花又是给你送鸡汤,这样追下去,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就动心了。”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我连连保证。

“还是转给他,至少表明我一个态度,也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把股份转给他,他就会罢手吗?”我问。

“不知道。他要是收下了,那就是同意收手了,要是不收,”他轻轻舒了一口气,“那我就只能和他撕破脸了。”

我想起婉贞说的那个办法,如果子获娶了我,那齐爷一定会放弃。我相信子获一定也知道这个办法,他不采用只能说明这个办法比失去kh制药的股份并和齐爷翻脸的成本更高。

“子获,就这么损失了20%的股份,我真不甘心。”我轻轻地拉着他的手说。

“钱这东西,这边损失了那边补。你放心,损失的这些,我早晚还能赚回来。饿不着你!”子获笑笑又说,“我为你损失那么多,你这辈子就好好跟着我吧,别再东想西想的。别人一碗鸡汤灌下去就找不着北了。”

“我什么时候东想西想了?”我抗议着,“其实我也为你放弃了很多钱!你知道吗,齐爷说他要把如园送给我,还把我放进什么基金里,每月可以拿到四十万生活费,而且每年5%递增,直到我死。”

“你说什么?”子获好像突然听到什么诡异的事情一样,眯着眼睛问我。

“每月四十万,逐年递增,直到我死。如果我活到八十岁,那得是怎样的一个天文数字。”我兴奋地回答。

“不是这个,你说……他要把如园送给你?”他的语气有些难以置信。

“嗯。”我不明白有什么问题。

子获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着手踱了几步,又回头问我:“他真的说把如园送给你。”

“真的。”我不明白到底这有什么可惊悚的。

子获站在落地窗边上,看着窗外沉思。

“如园是什么?”我走到他身边问。

“一个庄园。”

“很大很值钱吗?”

“嗯,占地两千多亩。五年前齐尚武花了大价钱买下来,取名‘如园’。又花费了很多心血修缮,里面都是他的收藏。”

“那真的是价值连城了。”

“不但如此,如园对他来说意义非比寻常。”说着他回头看着我笑了笑。

我想我明白了那非比寻常是什么意思,我想到了一个很狗血的剧情,那就是,我长得像齐爷曾经遗失的美好。而如园就是为了纪念伊人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让他放手就更困难了。

“那,我看股份也不用给他了。”我心头有些绝望。

他笑着捏了捏我垮下来的脸说:“给,当然要给。如果是这样,我就更要表明态度了。”他又笑了笑说,“或许情况没那么坏。看下周股东大会什么情况吧。”

我看着他脸上的笑,那是真的笑,不是安慰我的。虽然我不明白子获为什么笑得出来,但还是心安了许多。

“吃饱了吗?”他突然问。

我摇摇头,这大起大落,一惊一乍的,还哪有心情吃饭。

“没吃饱也别吃了,都凉了。今天早点下班,带你去吃好吃的。”

离开子获的办公室,我的脚下有些软,有点做梦的感觉。两年前我还是一个普通的小职员,拿着每月三千不到的底薪,做梦也没想到会跟这些跺跺脚就能影响股市的人扯上关系。

最开始,我一年卖一百万都觉得是天价了,子获送我一副镯子,一个小别墅都会令我惊慌失措。这才没过多久,我的价码就变成底薪每月四十万,还逐年递增!如园,那可是一座真正的“金屋”!而且这两位老板为了争夺我的持有权竟然愿意放弃一个前景看好的准上市公司20%的股权!

而我还是我,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体重不足一百斤,年龄不足25,虽然会三种外语,但在床上只会一种姿势的女人!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那些大佬们是怎样把一支烂股票炒得高潮迭起,我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如果比尔盖茨和巴菲特也参与进来,我相信很快我就会成为全世界身价最贵的女人。

然而,当这些大佬们失去了兴趣,我就会被打回原形,身价每月顶多三千块!

我很害怕子获为我付出那么多,有一天他醒悟过来会后悔不值得。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我很怀念从前的那段日子,吃到一块松露巧克力,用了一支资生堂的眼霜,拥有一双超过五百块的鞋子,我都会很开心很开心。而现在,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开心了。即使有些开心的事,却也总伴随着一些不开心,让我无法真正开怀。

接下去的几天,齐爷只派人来过一次,送了一小盒豌豆黄。说是厨子新做的,他尝着不错,想着我或许会喜欢,就给我送来了。他这样子倒真像是对待一个宠爱的小情人。

但他只是单方面的对我好,却从未要求我做什么。甚至他都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他充分地展现了一个老男人的耐心,就这样不疾不徐,不远不近地让人觉得被一团细细密密的网笼罩着,无法摆脱,也不敢逃。这样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或许很多女人都会招架不住,然后束手就擒。还好,我有子获,我不会被捉住。

对于齐爷,我是好奇的,畏惧的,谈不上喜欢,但也不厌恶。像他这样的男人,可以敬畏,可以仰慕,却很难让人觉得厌恶。

然而子获的态度却有些令我费解。这一次的豌豆黄我是请示过他的,他竟然连想都不想就说了句“收着吧”。

我虽然收下了,但是却不敢吃,我怕他又批评我嘴馋,一盘点心就被人拿下了。

令我更不能理解的是,他回来竟然豪不忌讳地捏起一块豌豆黄就吃了,还夸赞说:“真不错,老东西到底是会吃!”

这东西可是跟他抢女人的人送来的,他是心真大还是另有隐情?难道他和齐爷之间达成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协议?

然而接下去事情的发展更加扑朔迷离,我更加看不清这两个男人的路数。

108. 炸酱面

kh制药的股东大会终于召开了。我之前看到过会议提案,还是关于kh制药融资上市的问题。

早上,我替子获整理领带的时候,心里便很愧疚。为了得到股东的支持子获一定做了很多工作,之前他手中控制着40%的股权,和齐爷又交好,总是可以镇得住局面。如今……都是因为我这个祸害!

子获却依然是气定神闲,早餐的胃口也不错。吃好饭收拾好便和何秘书一起去了kh制药。

这几天我也调阅过kh制药的股东协议书,知道关于股权内部转让并不需要召开股东大会决议,只需要对其他股东发放书面通知就可以了。我猜子获会有意把这书面通知留在股东大会结束后。

不知道这些股东会不会提前得到风声,知道子获会把股权转让给齐爷,从而毫无顾忌地反对公司融资上市。

曹主管作为bp的代表律师也列席了kh制药的股东大会。一整天我都忐忑地等着曹主管回来,好向他打探一下会议的情况。

中午,要不是银子拖着我,我都不想去吃饭了。勉强地喝了一碗汤,吃了几口菜就回去了。

终于,曹主管在下午三点多回来了。我也不避讳,直接去敲他办公室的门。

“小关?什么事?”曹主管看上去有些疲惫。

我也不绕弯子,便直截了当地说:“我想知道股东大会的情况。”

曹主管一愣,笑笑说:“这可是机密,没经过董事会同意暂时是不能披露的,你在公司也做了一个多月了,这都不知道。”

我心里一紧,连忙问:“是不是关于股权转让的事?”

“你都知道了?”曹主管脸上笑意更盛,“不过不是股权转让,是股权托管。你这种基本的术语都弄错,以后得加强学习了。”

“股权托管?”我没明白。

“是啊,股东大会一开始齐爷就宣布了股权托管决定,委托邢总管理他的全部股权,代为行使股东权利。”曹主管一边说一边愉快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

这样的剧情大反转让我彻底懵了,这齐爷走的是什么棋?

“本来以为今天关于融资上市的议案要打一场攻坚战呢,这下邢总手里掌握了60%的股权,这股东大会开的风向一边倒。那些老家伙没了齐爷给他们撑腰,又都知道咱们邢总的雷霆手段,除了一个弃权的,全都通过了。”

我心中惊喜,“那,kh制药准备筹划上市了?”

曹主管笑着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说:“哎呀,咱们公司作为大股东,接下去也有的忙了!我这人手短缺啊,我想让你参与配合kh的法务部筹备ipo,这可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他又笑着揶揄道,“麻烦你跟总裁办打个招呼,没有实在要紧的事,不能总借调了。”

我被曹主管调侃得脸上发烧,也笑着说:“是,保证不迟到早退!”

出了曹主管的办公室,我回到座位上便听银子说:“关姐,你的分机响了两次,都是邢总打来的,我不敢帮你接。你手机也响了一次。”

我看了一眼手机,子获给我发来了信息:“晚上带你出去吃饭,想吃什么?”

透过手机,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愉快。他愉快了,我就愉快。

“想吃你。”我回复。

马上他又回复:“我问你晚饭想吃什么,没问你宵夜。”

“龙肝凤胆,满汉全席。”我继续和他贫嘴。

“好好说。”

这家伙,调情都没耐心!

我想了想回复:“找个地方吃碗炸酱面,再来盘卤味儿,喝点酒怎么样?”

“行!”

于是,那天我又早退了,虽然刚刚跟曹主管做过的保证。

子获开着车带我到了老城区的一处小院。走进大门,院子不大,但是保存的很完整。院子中间有一颗洋槐,素雅的香气,沁人心脾。

子获一进院子便扯着嗓子喊着:“兰姨,我们来了!”

门里立刻便走出一个六十多岁慈眉善目的阿姨。看见子获便眉开眼笑地拉着他的手,亲热地抱怨着:“你这孩子,多长时间都没来看看我了?我还以为你把兰姨忘了呢。”

“怎么会?我这不是想吃您做的炸酱面了吗。”子获说着搂过我给兰姨介绍,“这是关观,我的对象。观儿,叫兰姨。”

“兰姨,您好。”我跟兰姨打着招呼,脑子里却想着子获说我是他的对象,而不是说我是他的女人或者女朋友。想着心里便泛起一丝甜意。

兰姨一愣,马上又笑着对我说:“好,好,这姑娘真漂亮。快进屋坐吧。”

进屋坐下,兰姨便上下仔细地打量我,笑着问:“闺女,多大了?”

“25。”我回答。

“哦,那跟子获一个属,都是属猴的。”

“嗯。”我点点头。

“家是哪儿的?”兰姨又问。

“陕西。”

“家里几口人呢?”

“我父母和我哥哥嫂子,还有个小侄子。”

“好,有个兄弟姐妹好。做什么工作的?”

我被兰姨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鼻子上都冒出了细汗,真有种毛脚媳妇第一次上门的感觉。

“闺女别嫌我话多,这是子获第一次带对象到我这儿。”兰姨看出了我的不自在解释着。

第一次带对象来看她,那么孟凡呢?他没有带孟凡来过吗?

“哎呀,兰姨,什么时候能吃饭啊,我都饿了!”子获打断了兰姨查户口般地提问,为我解围。

“你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一进家就催饭。菜码我都准备好了,我这就给你炸酱煮面,饭马上就得。”说着兰姨就去了厨房。

“兰姨是我们家以前的保姆。在我们家做了二十多年。她刚到我们家的时候,子瑜还没出生,我也就六七岁。我母亲走得早,子瑜基本上算是她带大的,她算是我们半个妈。”子获说着笑了笑,“兰姨做的炸酱面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炸酱面,不信你一会儿尝尝。”

兰姨是子获的半个妈妈,他这算是带我见家长吗?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你为什么跟兰姨说我是你的对象?”我想问问他这算不算见家长。

“怎么,你不愿意?”他睨着我问。

“没有。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说的对象是什么意思?”

“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他牵牵嘴角问。

“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理解的意思和你说的意思是不是一个意思。”

子获一笑,伸手揽过我,说:“就是这个意思。”话音刚落,他就吻上我的唇。

他的吻带着霸道又带着几分戏谑,与我的唇舌交错纠缠……

黄昏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笼罩在我和他身上,温暖光亮,空气里飘着洋槐花混合着炸酱的香味,一切都那么真实又梦幻。

他的唇只短暂的离开后,又去而复返,一次一次……

他吻着我,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真是…被你迷得…昏了头……”

他说,他被我迷得昏了头,我又何尝不是?

110. 兔死狐悲

夜里睡的太晚了,第二天,我又华丽丽地被总裁办“借调”了一次。只能在曹主管揶揄的目光下,红着脸听候他安排工作。

曹主管给了我一些公司上市的相关的法律资料让我先了解起来,下星期王律师便会进驻kh制药,我做他的助手,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要两边办公。

我接到任务便很兴奋地开始准备,可到了下午银子却告诉我她会跟王律师一起进驻kh制药做他的助手。一个法务代表需要两个助手吗?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就变成打酱油的了。

我忍不住去问主管,他只说这是邢总的意思。

晚上回到家,子获递给我一只购物袋,里面是一些瓶瓶罐罐。他很认真对我说:“这里面是一些备孕的产品,听说提前三个月就要准备了,吃了对孩子好。还有一些护肤品,都是纯天然的,你以前用的那些都别用了,换一下。”

他真的认真了,而且如此迫不及待!可我昨天只是一时冲动。

“筹备上市的周期会比较长,所以工作的事儿,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要是怀了孩子,就在家养胎。什么都没有养好身体重要。”他说着伸手摸了摸我的小腹,似乎我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一般。

看着他这样认真,假如我现在反悔了,他肯定会生气,甚至可能不止生气。

吃过晚饭子获又进了书房,而我却坐在沙发上做思想斗争。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跟他谈一下。

鼓起勇气推开书房的门,子获听到推门声,回过头看见我,笑着招招手说:“过来。”

我走到他身边,还没等我开口他便指着电脑说:“你看,备孕要注意的事可多呢。咱们得好好看看,得保证生个最棒的宝宝。”

原来他整个晚上就在上网查这些东西,听着他絮絮叨叨地叮嘱我,我酝酿了一晚上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以后的几天,子获在这事上非常有热情,每天都叮嘱我按时吃那些药片,中午只要他在公司的时候便和我一起吃饭,总是看着我多吃些,说是女人脂肪多一些容易受孕,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听说的。

每天他除了工作最重要的事就是准备再当爹,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了,竟然半夜醒来对我说他觉得房子小了,以后孩子多了住不下,准备给我换个大房子。

在他高涨的热情之下,我也渐渐认同了要孩子这个事。

—————————————

那天,子获去kh制药开会了,银子也跟着王律师出去了,我只能一个人去餐厅吃饭。

我刚坐下,就看见陆莎端着餐盘走过来。

“关小姐,我可以坐下吗?”说着也不等我答话她便坐在了我的对面。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自从第一天上班遇到她,之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交流,甚至看见了会彼此避开。她今天主动坐过来一定有什么情况。

果然,她开口了:“你知道最近一些关于潘雪晴的事儿吗?”

潘雪晴给我下药的事儿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再加上子获、齐爷和马总三方面一起压制封口,没有引起什么风言风语。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陆莎突然提起,她到底想说什么?

她也不在意我没有搭话,接着说:“警察在她住的地方搜出了大量的k粉和摇头丸,据说按她藏毒的份量够判十年以上了。”

我吃惊地抬起头看着她,大概是对我的表情很满意,她幸灾乐祸地笑着说:“马总也不保她了,听说她在里面每天都被折腾得很惨。”

听了她的话,我心里一紧,头皮发凉。看守所那地方我待过二十来天,因为子获打点过,没有人欺负过我。可是我见过她们折腾人,那真是不但折磨人的肉体还摧残人的精神。我虽然恨她,可是还是觉得那样的折磨太残忍了。

陆莎喝了一口汤,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你说她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她住在马总的房子里,如果没有人指使,哪个分局敢去搜马总的地方?”

“可能吧,她应该得罪了不少人。”我淡淡地回了句,可心里却不淡定了。我猜这一切都是子获做的。他设计把潘雪晴关进看守所,又安排人在里面让她受苦。我也认为她应该受到惩罚,找人把她狠狠打一顿,哪怕打折胳膊腿,可他却要这样每日细细碎碎地折磨她,子获出手的狠辣让我心惊。

陆莎见我不说话了,又问:“你最近在备孕吧?”

她怎么会知道的?我想起来有一次在办公室里吃叶酸片被赵姐看见了,而且这些天我也不喝咖啡了,又把家里以前用的护肤品包括口红香水都送给了银子。这些事连在一起,有心人不难推断出我在备孕。原来陆莎一直在关注我。

我看着陆莎,此刻她在我眼中已经不是那朵高贵优雅的百合花了,她和我在吕宝莲家里看到的那群女人没什么区别。于是,我不置可否,继续吃我的饭。

她又继续说:“去年春天,潘雪晴也怀了一个孩子。她一直藏着,五个多月了,都有些显怀了,才告诉邢总。她盘算着邢总会舍不得她肚子里的孩子,然后她就可以母凭子贵继续留在邢总身边。可是没成想,邢总根本就不想要她的孩子,给她三天时间,让她去把孩子处理掉。”

“她自然是不肯的。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天她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孩子没了,还差点儿没了命。你说她那么金贵她的肚子,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还好只摔掉了孩子,如果刮花了她那张脸,那她就彻底完了。”

我听着陆莎的话,胃里一阵不舒服。我猜是子获派人把她的孩子弄掉的,五个多月了,这样的意外流产会出人命的。他果然是狠辣无情的。我本应该为他对别的女人无情而高兴,可是我却感到一阵深深地恐惧。

没有胃口再吃下去了,我匆匆离开了餐厅。恍恍惚惚地混到下班,回到家子获还没回来。和陈姐一起吃了饭,便早早地上床躺着。

潘雪晴那么美,子获曾经也很喜欢她吧。她曾是他的枕边人,如今他对她的绝情,让我心中不由得一阵兔死狐悲。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有这种下场。躺在床上,忍不住一声叹息。

“叹什么气?怎么了?”子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卧室。

“没事儿。”我坐起来,擦了擦眼角。

“真没事儿?”他注视着我问。

我摇摇头。

“李长俊那小兔崽子回来了,他没给你打电话?”

“没有。”我有些意外,李长俊还真没给我打电话。

“真的?”

“不信你自己看。”我指指放在椅子上的包说。

他还真的把我的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丢给我说:“我就说他不会不联系你。”

我一看,果然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李长俊打来的。

“没听见。”我把手机扔到一边说。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他回来叹气呢。那跟我说说,为什么叹气?”他说着便坐在床边,伸手把我揽在怀里。

111. 相思病

“潘雪晴出事了是吗?”我问。

子获一怔,冷着脸问:“又是徐婉贞跟你说的?”

我没有回答他,又问:“是你设计让她被拘留,还让人在里面天天折腾她,对吗?”我没有圣母心,如果那天不是婉贞护着我,没有齐爷救我,我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我只是不希望子获是那样一个冷酷的男人。

“哼,谈不上设计。她以前就有那毛病,我只是碰巧知道她刚从外面买了一些,所以安排人去随便查一查。”子获冷哼一声,又说,“她不是给你下了药吗,总要受点教训。不过,我没让人在里面折腾她。”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转念便想到或许是齐爷。“那会不会是齐爷安排的人折腾她?”

“齐尚武?他应该不屑于费这个心思。”

不是子获就好。潘雪晴受不受折磨跟我没关系,我不会为她求情,更不会设法拯救她。

“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吃得胖一点可以生个结实的孩子。”他搂着我,下巴蹭着我的头发温柔地说。

孩子?潘雪晴肚子里怀着的也是他的孩子。“你那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让潘雪晴把那个孩子生下来?”

“这个你也知道?”他的眉头皱得很紧,“我没让她怀孕,自然也不可能让她生。和她在一起,我做的什么措施我清楚,她要不是暗地里做了手脚怎么可能怀孕?”

“所以你就派人把她从楼梯上推下来,让她摔得流产了?”我心里冷得哆嗦,说话的声音也哆嗦了。

“你从哪儿听到的这些事?这个徐婉贞还真神通广大!”

“不是婉贞!”

“那是谁?”

我看着他那张阴郁的脸,犹豫了一下说:“是陆莎,陆莎今天中午跟我说的。”

“她?她告诉你是我派人弄掉了潘雪晴的孩子?”

“没有。她只是说是潘雪晴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所以你就认为是我做的?”他逼视着我问。

我垂下眼,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

“五个多月了,意外流产可是会出人命的,你是认为我没常识,还是认为我没人性?”

我低下头,不敢回答。

“那个女人虽然总干些作死的事,但是她是真没脑子!我自然有办法让她自愿去把孩子拿掉,用不着要她的命。”

我抬起头看着他,我相信他的话,他没有必要骗我。

“你生气了,是吗?”我看着他那张阴沉的脸小声问。

“没有。”他缓和了脸色,牵牵唇角说,“我喜欢你有事直截了当地问我,而不是从别人那儿听到些什么便来瞎揣测我。”

我乖乖地点点头。对于子获,我愿意相信他希望我相信的,只有相信他才会让我心里舒服些。虽然有些掩耳盗铃,但是爱一个人有时就是要自欺欺人。

——————————————

第二天,我在公司又见到了陆莎,她只是浅笑着跟我点点头,没有再跟我说什么。我猜她一定恨透了潘雪晴,所以听说她出了事才忍不住想跟我分享快乐的心情,她以为我也和她一样恨透了她。

可是陆莎猜错了我,我还没有特别恨某个人的习惯。而且,我一直认为没有爱哪来的恨?潘雪晴于我现在就是个路人,她害过我,现在受到了惩罚,只要她不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再去恨她。

陆莎应该也是恨我的,或许她故意暗示我子获的狠辣是想吓唬我,让我对子获心存芥蒂与他离心。

可是她高估了我的心机,我不敢把芥蒂放在心里,因为子获总能看穿我。她也低估了我对子获的信任,我愿意相信他,无条件的相信。

陆莎是个极有心机的人,算好了一切,但是没算准我。

同样是第二天,我又接到了李长俊的电话。他的电话我是不能不接的,因为如果不接他电话恐怕很快就要接他的人了。

“听说你回来了?”我接起电话开门见山地说。

“你怎么知道?邢子获告诉你的?”李长俊在电话里轻笑了几声,“他还挺关注我的。真把我当对手了?这叔叔还挺看得起我!”

我懒得跟他贫嘴,便问:“你这次回来干嘛?什么时候回去?”

“我回来治病的,病治不好就不回去了。”

“你病了?什么病?”我听他中气这么足不像有病的样子,他不会告诉我是相思病吧?

“相思病!”他在电话那一端嬉笑着说。

这家伙!果然让我猜中了。

“李长俊,你就不怕他真在你家别墅旁边修个坟地?”我恶狠狠地说。

“你真不知道?邢子获已经把那块地卖给亿通地产了。”他哼了一声,又说,“足足赚了两千万!他就算真的拿那块地开发商业地产,也赚不了那么多。我家老爷子被他黑了钱,还得自认理亏。他把你这枚棋子用得真好!”

我的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子获利用我的事为由头打压亿通地产,不但没让他损失还赚了一笔,他真的很会做生意!那么齐爷的股权托管呢?是不是也是他利用我暗地里做了什么操作,否则这剧情怎么会这样诡异地逆转?

我正在思考着,又听李长俊说:“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我马上要手术了。”

我这才醒过神来,原来他真的病了。“你为什么手术?住在哪家医院,我去看看你。”

李长俊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又笑了笑说:“好啊。”他告诉了我医院的名字,约好明天中午去看他。

晚上回到家,我告诉子获李长俊生病住院了,我想去看看他,先跟他报个备。

子获听了神色有些怪异,讥讽地笑了一下说:“他还住院了?割个包%皮还他妈需要住院?他可真够矫情的!”

什么?李长俊竟然做的是这样的手术?我不知道子获是真的知道他做这个手术,还是故意窝囊他。

“你还打算去看他吗?去了你是不是还得问他伤口好没好,下面还疼不疼,会不会留疤?”他继续连讽带刺地说我。

我的脸涨得通红,辩解着:“我怎么知道他是做这样的手术?我还以为他生了什么大病,本着人道主义,也得去关怀一下吧!”

“哼,还人道主义?你一去,他一看见你,再把伤口崩开了,那他可就彻底不能人道了。”

这家伙,越说越恶心!“讨厌!”我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拿起睡衣去浴室洗澡了。

112. 改装车(@晨曦wen 答谢打赏)

我一边洗澡一边在心里咒骂,这个该死的李长俊,做这样的手术还好意思让我去看他?可是,好像是我主动提出要去看他的。心里这郁闷啊!反正我肯定不会去看他了。

正洗着,有人推开冲凉房的门挤了进来,从身后抱住我,笑着说:“要不,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医院看看他?”

“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呢!讨厌!”我用力推了他一把跑出冲凉房。

我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水,就看见那家伙得意地一边吹口哨一边涂沐浴露。

我回到卧室,靠在床头上翻杂志。不一会,那家伙就光溜溜地从浴室出来了。

我扭过头去不看他。他拉开被子躺下,见我不理他,便一把捏住我的手去摸他的下面。

我一把甩开他,横了他一眼。

“我这可是未经改装的,原版的。”他睨着我得意地说。

这有什么可骄傲的?真是幼稚。我嗤之以鼻。

他见我又不理他了,便一把抽掉我手上的杂志,压了过来。

我用力推开他,说:“有个事儿我问问你,你是不是利用我讹了李建峰两千万?”

子获果然停止了动作,坐起来说:“李长俊跟你说的?”

“你把那块地高价卖给了李建峰是吗?”

“哼,”他冷笑一声说,“你觉得李建峰不该为他儿子的行为买单吗?”

“你不是要利用那块地压制亿通地产吗?怎么又给卖了呢?还是一开始你就打定主意赚上一笔?”

“你就这么看我?”子获眉头深锁,“就算没有那块地,我要收拾李建峰都是分分钟的事。”

“那么齐爷呢?你到底做了什么,他竟然把他的全部股份交给你托管?”

“那你就要去问齐尚武了。”他冷冷地说。

我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子获,如果你要利用我,请你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只要对你有好处,我愿意被你利用。但我要你告诉我,而不是别人告诉我。”

子获仰面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说:“观儿,我告诉你,我邢子获永远都不会利用你。”

我也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虽然没有和他眼神交汇,但心花却为他的表白而朵朵怒放。

我在被子下面找到了他的手,握住轻轻拉了拉说:“来吧。”

“干嘛?”

“你不是想要吗?奖励你啊。”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抽了抽嘴角不满意地说:“你往那儿一躺,一动不动,就算奖励我了?我这待遇现在也太低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说:“爱要不要,不要连这个都没有了。”

他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喘着粗气抗议。

我心中莞尔,我发现我和他之间关系的变化,我肯定不是他的二奶了,因为二奶是不可以拒绝老板的求欢也不可以敷衍的,但是我可以。而且对于我的拒绝和敷衍,他只能忍着。我和他在一起的活动除了吃饭睡觉欢爱缠绵这些基本的生理需求,更多了许多交谈。我走进了他的公司,甚至还见了他的家人。

看着还在生气的那个人,我转过身贴上他的背脊,轻轻唤了声:“子获。”

不理我。

我伸手抚上他的身体,笑着问:“邢总,恕我才疏学浅,这原装的和改装的到底有什么区别?”

还是不理我。

“我怎么听说改装车开起来更拉风呢?”我继续问。

他嚯地一转身,冷着脸说:“你想都不许想!”

“要不你也去改装一下吧,美化一下外观,增强一下动力什么的?”我继续逗他。

他带着火气扑过来说:“老子出厂就是超级性能,豪华顶配的!”

我嬉笑着捏着他的耳朵问:“那你这个豪华顶配能不能让我开一下呢?”

“要开也是我开你!”

……

一场风驰电掣的飙车后,终于停车入库了。我窝在他怀里看着他喷出一团一团的烟雾,让我想起车辆的尾气,不由得又想起了“改装车”。

“李长俊回来不会就为了做那么个手术吧?”我说。

“你觉得可能吗?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你猜他想干什么?”子获用力地吸了一口烟说。

我想了想说:“他是想破坏kh的上市对吗?”

“一点儿都不笨!”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又冷哼一声说,“我倒要看看我这个大侄子能在我面前走几个回合。”

我看着他那自信满满的脸,知道李长俊已经输了。我能看出来,子获早就起了屠戮亿通地产的心,只是出师无名,如果李长俊主动挑衅,他一定不会手软的。

——————————

第二天,李长俊没有等到我,便打来了电话。

“等你一中午,你怎么没来啊?”他的语气里带着抱怨。

“李长俊,你出院吧。你那病根本不需要住院。”

电话的那一端沉默了一瞬,我已经感觉到尴尬的味道了。“那,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我不想他和子获再起冲突,想当面把话跟他说清楚,便说:“不用了,还是我请你喝咖啡吧,就今天吧。”

说完我又有些后悔,想起他刚做了手术好歹也算个病人,连忙又说:“如果今天不方便,过几天也行。”

“就今天吧,等不及要见你了。”

我约了李长俊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见面。提前跟子获打了招呼,他只淡淡说了一句早去早回。

几个月不见,李长俊没什么变化。他坐在我对面,也不说话,就那样含笑看着我。

“我知道你为什么回来。”我开门见山地说。

“为了你呗。”他牵牵嘴角。

“你最好不要试图破坏kh制药上市,你也破坏不了的。”

“那就试试看呗。”他轻轻啜了一口咖啡。

“李长俊,你和邢子获之间本来没有什么恩怨,为什么不能开开心心的合作,非要斗个两败俱伤呢?”

李长俊轻哼一声说:“因为他抢走了我最心爱的人。如果现在换做你跟我在一起了,你觉得邢子获会放过我吗?”

“我跟你从来就没有过什么,谈不上抢走?李长俊,我求你什么也别做,赶快回广州去,现在还来得及。”我已经听见子获刀出鞘的声音了,但是我实在不愿意闻到李长俊和亿通的血腥。

“来都来了,总要玩上几局吧。”他不羁地牵牵嘴角说。

我正想着怎么再劝他,手机响了起来,是子获的电话。

我一接起就听到他说:“差不多就行了,小心他伤口再崩开,那不得疼死。”

我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一眼瞥见他就站在不远处隔着玻璃看着我们。李长俊也看见了他,笑着举举杯。

子获挂了电话便走进来,径直走到我面前说:“下班了,回家吧。”

又看了一眼李长俊说:“不在广州好好待着,跑回来干嘛?”

“回来才能跟邢叔您好好学习学习啊。”李长俊挑衅地看着子获。

“哼,没问题。有机会我一定好好给你上一课。”子获说完就拉着我离开了。

113. 鲥鱼

回家的路上,子获一直沉着脸,我莫名的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我鼓起勇气开口:“子获……”

“不该你说的话就别说。”他冷冷地打断我,堵住了我即将出口的请求。

我垂下了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我知道我劝不动李长俊,也劝不动邢子获。

一路沉默到家,子获停好车,突然说了一句:“我答应你,他不妄动,我不会先动手。”

我知道这是子获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难道还能让他面对李长俊的挑衅不还手吗?可是我知道,李长俊一定会动手的,这一场交锋是无法避免的。

心情压抑地跟着子获回到了家,刚换好衣服下楼便听到门铃声。陈姐连忙去应门。

当我看见门口的来人时不禁一头黑线,给我送兰花的那个人又来了!而且这次还带了两个人一起来。

那人一进来便满脸堆笑说:“底下的人刚刚给齐爷送了一条鲥鱼,齐爷舍不得吃让给小姐送来尝尝鲜。”

齐爷都舍不得吃的东西那得是多金贵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回身去看正在下楼的子获。

却听那人又说,“邢总,方便借用一下您家里的厨房吗?”

子获微微一笑,说了声:“请便。”

齐爷也真是会用人的,派来的这个人不笑不说话,而且那一脸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真诚。伸手不打笑脸人,谁也不好意思对他太不客气。

子获请那人进来坐,让陈姐上了茶,他便去楼上书房了。

带来的两个人都是厨子,一切调料用具都是自带的,只用了一下家里的煤气灶。

我尴尬地坐在厅里陪着那人喝茶,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那人对我极恭敬,每说一句话都要微微欠身,让我很不自在。

他抬头看见先前送来的那盆兰花,已经有些不精神了。这娇贵的东西,我不会打理,也没精力打理。

我不好意思地说:“麻烦您告诉齐爷,以后别送这些活物了,我也不会养,万一养死了也对不起齐爷的美意。”

那人笑了笑说:“只要小姐喜欢就好,哪怕只活一天也是它的造化。”

我无话可说,只能闭嘴。

很快清蒸鲥鱼做好了,那人便带着厨子告辞离开了。

陈姐张罗着把饭菜都上了桌,我便上楼去叫子获吃饭。

子获看着桌上的那道清蒸鲥鱼,笑着说:“这玩意儿绝种二十年了,老东西还能把它搜罗来,真的假的呀?”

我也知道古代很多文人墨客都是赞鲥鱼味美的,反正我也没吃过,只知道张爱玲说过,鲥鱼刺多。

子获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挑挑眉说:“小时候在家里吃过,好像还真是这个味。你这岁数的基本上没人吃过了。”

我也拿筷子尝了一点,味道不错,但也没那么惊艳。

“多吃点,好东西,有钱都没处买了。小心有刺啊。”说完他又玩味地笑笑说:“老家伙好不容易得了一条,自己都舍不得吃,巴巴地送来给你吃。你就没有一点儿动心。”

齐爷竟然可以得了好东西就想着我,宁可自己不吃,也要送来给我,我真的有些感动。可是感动之余,我也倍感压力。他这样的厚爱,我要怎么去回报?他想要的我给不了他,也不能给他。他现在不提回报,并不代表他是不要回报的,他到底也是个商人!

心头苦恼,却见子获正有滋有味地吃着那条鱼。我有些心烦,便说:“你也不怕他下毒吗?”

“他舍不得毒死你。”他一边挑鱼刺一边说。

齐爷到底想干什么?他会不会秋后算账?想想他送给我的东西,除了那条鞭子能还回去,兰花死了,东西吃了,还都还不回去了,怎么办啊?

大概是看出我愁眉不展了,子获把一块挑好刺的鱼肉放在我碗里说:“吃他一条鱼算什么?你放心,年底分红肯定让老家伙满意。”

虽然他这么说,但我知道齐爷不会在乎那些分红的。

“好好吃饭,别瞎琢磨。他能这么对你就肯定不会害你的。”

“那他会害你吗?”我问。

子获沉思了一下说:“那就难说了。毕竟我没把你让出来,拂了他的面子。”

我看着子获那张线条硬朗的脸,突然有些心疼。他一个人要肩挑着几家公司,事务这样繁忙,还要提防居心叵测的齐爷,应对频频挑衅的李长俊。而后面两个麻烦都是我带来了。

———————————

接下去的几天,子获仍然是忙碌的。我也跟着王律师去kh制药打了一回酱油。kh准备上市的消息虽然还没有正式向公众披露,但坊间已经都传开了。

吃过午饭,我坐在座位上打盹。银子神神秘秘地跑过来说:“关姐,你知道赵姐犯了什么事儿吗?听说被公司开了,就午饭时间的事儿。人事部的人看着她收拾东西,让她半小时之内走人。”

我一下子就醒了,连忙说:“我也不知道啊。”

“我看到赵姐走的时候都掉眼泪了,公司也太不近人情了。”

赵姐已经四十多岁了,学历也不高,在bp新材料也做了好几年了,离开这里她很难找到相同待遇的工作。听说她老公单位的效益也不好,家里还有一个上高中的孩子。

我想着便忍不住敲开了曹主管办公室的门。

“怎么了,小关?”曹主管看见是我,放下手里的工作。

“主管,赵姐犯了什么错,就这样给辞退了?”

曹主管看了我一眼说:“好像是泄露公司机密吧,何秘书亲自知会hr的。”

何秘书的意思就是子获的意思,我想着就向门外走,我想去问问他能不能再给赵姐一次机会。

“哎,小关。”曹主管叫住我,“邢总下午还有个会议,你不要去找他了。而且,他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去给我泡杯咖啡拿进来,不加糖不加奶。”

曹主管从来没有支使过我端茶倒水,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去找子获。

我去茶水间做了一杯咖啡给他端进去,他喝了一口,笑了笑说:“回去好好工作吧。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最重要。”

回到座位上,银子从茶水间回来又八卦地凑过来说:“关姐,有一个大新闻!听说企划部的陆总监今天早上就没来上班,而且好像办公室里她的私人物品都不见了,听说电话也打不通了。有传闻说她被公司开了。你说赵姐被开会不会跟她有关?”

我心里吃惊,脸上却不敢表现,故意板着脸说:“你再这样瞎说,下一个可能就轮到你了。”

银子吐吐舌头,回到座位上干活了。

陆莎也被辞退了,毫无征兆。是子获的决定吗?

这一次我没有冲动,等到子获下班,在回家的路上我问他是不是把陆莎辞退了。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她不是怀孕了嘛,那就让她好好的养胎吧。”

对于子获的这个决定我是没有异议的。我也不喜欢她总在子获的身边出没。

114. 勇气

对于陆莎突然的离职,我感觉到或多或少与我有关,或许赵姐的离职也与此有关。但那只是怀疑,子获只是说她有了更合适的去处,我也不敢多问。直到不久后婉贞告诉我了一件事,我才确定了我的猜测。

婉贞说她碰到了露露,她问她知不知道潘雪晴是怎么弄到陆莎的孕检报告的。这也是我很纳闷的地方。陆莎的智商甩潘雪晴好几条街呢,怎么可能让她发现这么隐私的事。

果然露露说陆莎曾找过潘雪晴,那孕检报告是她主动给她的。还说潘雪晴对她说过是我害她掉了孩子。

我害她掉了孩子?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有她这号人!

“小关,其实我就一直怀疑潘雪晴没这个智商。利用陆莎和邢总的事骗你出来,再先用陆莎的孕检报告乱了你的心智,然后趁你不备给你下药。那天见到露露我就问了问她。”

“我猜测这一切都是陆莎设计好的。她去找潘雪晴,煽风点火让她对付你。如果潘雪晴得手了,那你就遭殃了。但无论潘雪晴能不能得手,她设计害你,邢总都不会放过她。一箭双雕的事。”

不用婉贞分析我也能猜到个大概,甚至我猜测把潘雪晴推下楼梯摔掉孩子,在看守所里面找人折腾她,也是陆莎做的。这可真是一朵毒百合!

子获也一定是查出了这些,才弄走了她。我不知道子获把她弄到哪儿去了,反正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

天气越来越热,终于又到了一个周末。子获专门腾出时间来陪我去逛街,因为再过两个星期就要到我最不喜欢的暑假了,他就要每天回家去陪他的“小情人”了。

睡好了懒觉,我起床收拾好便和子获一起出门了。那天子获的车拿去保养了,我开着我的卡宴出门的。到了停车场问题来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停车位,车位不宽,两边的车子又停得都不太正,我试着拧了几次都停不进去。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大车型,停车难啊!最后只能下车和子获换了位子,结果他只用了几下就停车入位了。

我挽着他的胳膊,一脸崇拜地拍着马屁说:“子获,你好厉害,这么小的位置都能停进去!”

他一笑说:“停个车就算厉害了?我只有停车厉害吗?”

“当然不是,你哪里都很厉害!”说着我仰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我的吻刚刚落在他脸上,便发现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个我最怕看到的人,他的妻子,孟凡!而孟凡显然也看到了我们。

我吓得不知所措,立刻松开挽着子获的手,下意识地向他身后站了站。

这是我第一次以小三的身份和孟凡见面。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子获会不会丢下我。

孟凡就站在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她还是那么美丽高贵,让我自惭形秽。她目光清冷地扫了一眼我又扫了一眼子获,眼神里充满憎恶和鄙夷。

我紧张的看着她,她会不会来扇我的耳光,揪我的头发,我的心都吓得哆嗦。

然而她没有,而是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上了车,然后驾车离开。

我心里惶恐极了,在这样的场合,和情人被妻子撞了个正着,并且被妻子以这样高傲的方式蔑视,子获的内心该是多么的难堪啊!然而我见他只是神情淡淡地目送孟凡离开,那感觉如同看一个路人,然后伸手揽住我的肩说:“走吧。”

“子获,我们回去吧,回家吧。”我有些紧张地说。

“为什么?你不想逛街了?”他依然揽着我上了电梯。

“我刚才看见婷婷妈妈了。”我小心翼翼地说。

“嗯,我也看见了。”他淡淡地说。

他这样的态度让我更加不知所措,却听他又说:“逛街吧,不是要给我买衣服吗?”

孟凡没有当场发作我,应该是因为她这样高贵骄傲的人不愿意在公共场合做失身分的事。我猜她很快就会打电话叫子获回家了,这次如果他们吵架那就一定是为了我这个狐狸精了!

无论怎样,子获没有马上丢下我,我还是收拾起心情认认真真地给他选衣服。

有好几次他的手机有电话进来我都很紧张,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都是当着我的面接听的。我通过对话内容知道都是跟工作有关的,只有一通是球友约他打球的。

子获并不喜欢逛街,我也没什么心情,为他选好了衣服便一起开车回家了。

回到家里,我见他若无其事地上楼换了家居服,便小心地试探着问:“你……不回去?”

“我回哪儿去?”他明知故问。

“回你……那边的家。”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了句:“不用。”

子获说完,打开电视,躺靠在沙发上看着。他极少看电视,偶尔也就看看新闻。而现在电视里放的是他最嗤之以鼻的白痴综艺节目。

我知道他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若无其事。他现在心里想的是谁?肯定不是我。在他心里有一个他更在意的女人。

自从和子获在一起这一年多,除了婷婷放假,他基本上都是住在我这里。他的妻子孟凡在我心里只是个概念,就像堂上供着的雕像,虽然很多次我感觉到她的存在,却没有今天这样的真实感。我真真实实的意识到我是个小三,正室可以用那样鄙夷的目光来鞭挞我,我除了羞愧的抱头鼠窜,别无他路。

“你怎么了?”子获拉着我问,大概是发现了我神思恍惚。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她是她,你是你。没必要放心上。”他说的平静,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他心里是烦躁的。

我不想给他添烦恼便说:“没事,以后我们尽量不出去就好。”

子获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把抱起我说:“走,睡觉去!”

那一夜,他疯狂地发泄着,但我能感觉到他发泄的不是欲望而是心中的烦闷。这烦闷和孟凡有关,和我也有关。

子获没有做任何措施,本来这几天我们就是计划造人的。可是我突然便很害怕,我不想要孩子,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承受那样鄙夷的目光。

我打开抽屉慌乱地找药,我记得应该还有。

“你找什么?”他问我。

“找药。”

“什么药?怎么了?”

“子获,我不想要孩子了。”我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为什么?”他眉头深锁。

“如果今天我的孩子站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他解释,我不忍心让他也受到那样的鄙视。”

子获叹了一口气,把我拥入怀中,说:“宝贝儿,你太敏感了。”

无论是不是我太敏感,我真的没有勇气了。“子获,给我点时间,我现在真的没有准备好。”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声:“行。”

我吃了药,在他身边睡下了。

接下去的几天,子获并没有回他的家,孟凡也没有来找我的麻烦。我的心渐渐地平静了,在他的热情和温存下,又有了一丝要孩子的勇气。

然而,婉贞给我带来的一条爆炸新闻,让我又彻底失去了勇气。

115. 下场

卡布奇诺绵厚的泡沫上拉花很精致,婉贞莹润的嘴唇轻轻的在上面啜了一口。一向聒噪的她,今天似乎很安静。

“小关,吕宝莲走了。”她幽幽地说。

“走了?去哪儿了?”我喝了一口冰茶漫不经心地问。

“没了。”

“没了!”我惊得差点被冰茶呛到,这才明白婉贞说的“走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月前。车祸,当场死亡。”婉贞说着心有余悸。

“你听谁说的?”

“美琪。她去参加了吕宝莲的葬礼。”

“好好的怎么会出车祸了呢?”

婉贞和我对视了一眼,说:“听说她江苏的厂子出了什么事,她赶着去处理。去机场的路上跟一个大卡车撞上了,车都报废了,救护车到的时候人早都没气了。”

“那卡车司机弃车逃逸了。在高速上又是大晚上,被另一辆车撞了,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也死了。警察发现他肇事的时候严重醉驾。”

我的脑袋轰隆一下,吕宝莲死了,就是死于一场意外,一场死无对证的意外。

我和婉贞都没说话,默默地坐着。冰茶的杯壁上挂满了水珠,我的手心也是湿湿的,不知道是水还是汗。

“梁总什么态度?”我问。

“能有什么态度,人都死了。碍于身份,他都没太露面。倒是梁太太主动出来主持的丧事。”婉贞说着抬眼看了我一下,我和她眼神交汇,彼此了然。

“宝莲家里人得了信儿赶来了。梁太太出面接待的,很热情得体,吃住都做了最好的安排,又给了一笔钱。只是就是不让他们见孩子。后来还是宝莲的家人托美琪去说情,想看看孩子,结果梁太太说孩子们还小,见不得眼泪,一下子就档回去了。美琪说那情形真像旧社会大户人家死了个妾,给娘家一笔钱,从此便无瓜葛了。”

我心中感慨,一直沉默隐忍的梁太太现在表现得像极了一个当家的大妇,貌似厚道,实则高冷。其中更深的东西,我都不敢去想。

我不敢想,婉贞却敢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宝莲接连生了两个孩子,而梁太太一个孩子都没有,即便宝莲安分守己,她都不一定会容得下她,何况她从来就没歇了正位中宫的心。梁太太一直隐忍不发,只等儿子降生,杀母夺子……”婉贞声音微微发颤。

“婉贞,没有根据的事不要瞎说!”我低声喝止她。

“我知道,我也就是跟你说说。”她苦笑一下又说,“小关,做二奶就要安分,就要低头,否则就会跟吕宝莲一个下场。”

“婉贞,你不用担心,你就要离开赵明诚了,你有苏扬呢。”我安慰着她。

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现出一抹柔色。

我安慰了婉贞,可却安慰不了自己。原来对付小三,打一顿,抓花她的脸,都太小儿科了,真正厉害的是隐忍不发,一招毙命。

曾经吕宝莲在我眼中已经不止是二奶中的战斗机了,根本就是核潜艇。而梁太太只是一个不能生养,年老色衰的女人。如今胜负已分,宝莲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而我,连潘雪晴这样的女人都能把我算计了,如果孟凡想让我死,我肯定会瞬间尸骨无存。

和婉贞分开,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子获正在餐桌边喝绿豆汤,看见我满头大汗的样子,连忙招呼我喝一碗冰镇绿豆汤。

我麻木地走过去,接过陈姐递过来的绿豆汤机械地一口口地喝着。或许是因为受了惊吓,又或许是绿豆汤有些凉,我的肠胃一阵抽搐翻涌。我连忙放下碗奔进洗手间,伏在洗手盆上疯狂地呕吐,吐地胆汁都要出来了。

子获也跟着我进了洗手间,他轻轻地给我拍着背,一边用手帮我撩着头发。

“怎么吐成这样?你是不是有了?”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惊喜。

我擦了擦嘴,转过头,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了。“子获,吕宝莲死了……”

子获一愣,旋即有些失望地说:“死了就死了呗,你跟她也没什么交情,怎么还难过成这样子?”

“是梁太太杀了她!她设计杀了她,还抢走了她的孩子!”我哭喊着。

“不要瞎说,怎么可能?”子获把我揽在怀里,低声喝止我。

“是真的!她死了!是被大卡车撞死的,当场毙命。卡车司机也死了,死无对证了!她死了!她霸占了她的孩子!子获……”我哀哀地哭着,“我不想死,我不想要孩子了,我不想死,我怕……”

“观儿,别怕,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子获紧紧抱着我安慰着。

“我不想要孩子,我不想死……”我靠在他怀里哭着喃喃地说着。

“好,那就先不要孩子,别哭了。”他轻声哄着我。

子获扶我回了卧室,让我躺在床上休息,他也陪着我躺着。我躺了一会儿,便从最初的惊吓中恢复了平静,默默地玩着他的手指头。

“你从哪儿知道的吕宝莲死了?”

“婉贞告诉我的。”

“我就不该让你跟徐婉贞接触。”他叹了一口气。

“子获,你不可能让我生活在真空中。就算婉贞不告诉我,我也可以从别的地方听到。至少婉贞对我是没有恶意的,她还是我的朋友。”

他沉吟了一会儿,对我说:“吕宝莲这样的事儿,并不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这只是个案。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

我愿意相信子获,我也努力的告诉自己吕宝莲的死只是个别事件。可是却控制不住的想起孟凡和她那鄙夷的目光,她是高贵美丽的女军官,还给子获生了一个女儿,远非梁太太可比的。

我可以欺骗得了我自己的心,却骗不了我的潜意识。白天上班和同事说说话还好一些,可夜里总是做噩梦,梦见吕宝莲惨死的样子,梦见那就是我自己,梦见孟凡那清冷的眼眸……梦中惊醒后,看着身边沉睡的子获才略略安慰。

然而,这样的安慰也终于没有了,婷婷放假了,子获每天都要回去住,陪伴她的女儿,还有……妻子。

我忘不了子获离开我的第一夜,噩梦惊醒时他不在我身边的惊恐。我慌乱地摸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可刚输入他的号码才想起我不能给他打电话,因为他在家,和他太太在一起!

剩下的半夜,我再也没能睡,睁着眼睛流泪到天亮。

116. 如意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去上班了。子获去了kh制药,我也见不到他。

下午跟曹主管请了假去医院看了医生。我只说我总做噩梦,睡不好,医生便给我开了一些安眠的药。

回到家里,我晚饭也没有吃,吃了药便上床睡了。安眠药让我很快入睡,可是却不能让我不做梦,噩梦整夜缠绵徘徊,我却醒不来,逃不脱,直到早晨尽忠职守的闹钟铃声把我叫醒。

睡是睡了十多个小时,可是仍然很疲倦,而且安眠药的后劲儿使我的头昏昏沉沉的。开车去上班的路上,好几次差点追尾。

中午和子获一起吃午饭,他也发现我没有精神。有些担忧地说:“观儿,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我心中酸涩,子获,我不是不想照顾好自己,不是故意想让你担忧,我是真的很不好。可我只能点点头说:“嗯,昨天看电视睡得太晚了,我今天早点睡。”

我能说什么呢?我甚至不能说实话。如果我说我夜里睡不好,他一定会说“乖一点”,他会认为我是在逼他回去陪我。

“那你等会儿在我这儿睡个午觉吧。”

“好。”我温顺地答应着。

子获吃好饭就伏案工作,我躺在沙发上看着他。我的目光贪婪地在他身上缱绻着,我知道他过不了多一会儿就要去开会了,然后下班他就要回他的家了,我就算不眨眼睛也只能看一会儿了。

终于午休结束了,子获去开会了,我也回到了我的工位上。然后,下班,一个人回家。

回到家便一头栽在沙发上,懒懒地躺着。刚躺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关小姐,齐爷又派人给您送东西了。”齐爷派来送东西的那人连陈姐都熟悉了。

我挣扎着起身走到门口,看见还是那个人,这次又带了一个人。

“齐爷知道小姐最近睡不好,特意选了一柄如意给您安枕。”说着他便拿过一个锦盒打开给我看。那是一柄白檀木镶和田玉的如意,白檀木的身,首尾都嵌着白如凝脂的云纹和田玉雕。无论是材质还是做工,就连我这个外行都能一眼看出是极好的东西。

“不,不,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连忙推辞。

“关小姐,您还是收下吧。您要是不收,我们回去都要受责罚的,那下次您就看不见我了。”那人一脸为难地说。

我无法推却只能让陈姐接了。

那人马上又恢复了一贯的笑脸,“齐爷说这是印度的老山檀,香味最是醇厚恒久,您晚上放在枕头边上,有助于睡眠。”

他说完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锦盒递给我说:“您昨天开的药副作用太大,这些丸药是齐爷专门请人配的,都是草药的,没有副作用,您每天晚上睡觉前吃一丸就行。”

这个应该不是特别贵重,我道了谢就接了过来。

他又转身从跟着他的人手里拿过一个小玻璃缸,里面有一只拳头大小的小乌龟,他笑着说:“这个小家伙虽然市场上也就卖几十块钱,但是是齐爷今天亲自去挑的,好养,又安静。每天不拘丢给它些肉糜米粒什么的就能活,就算几天忘了喂也死不了。小姐您养着解个闷儿吧。”

“这个我喜欢,帮我谢谢齐爷!”我开心地接过玻璃缸放在桌上。

“齐爷就知道小姐您会喜欢。那我们就告辞了,你有事儿可以直接给齐爷打电话。”说着递给我一张名帖,不是名片,而是一张像古代拜帖一样的东西,上面只有“齐尚武”三个字和一串电话号码,没有任何头衔。

那人走了,我手里拿着齐爷的名帖,看着桌上放着的如意和小龟,突然鼻子一酸。

想想这几个号称喜欢我的男人,李长俊只会每天打电话发短信骚扰我,逼问我为什么宁愿爱一个有妇之夫也不愿意接受他。

子获是爱我的。可是他即使知道我现在状态不好,仍然选择回家陪他的女儿。我甚至不能表现出一点心里不舒服,如果我表现出来,就是我不懂事,不乖。

只有齐爷一直关注我,知道我不好,给我送来东西安慰我。可我给予他的却是最少的,甚至都没有跟他吃过一次饭,通过一次电话。

我看着手上的名帖,突然就很想给齐爷打个电话。

“齐爷,您好。我是关观。”

他接到我的电话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听说你最近睡不好去看医生了?”

“嗯。”听到他的声音,我突然就不敢说话了。

“邢子获呢?怎么没陪着你?”齐爷的声音里带着愠怒。

我有些意外他会这么问,声音也有些哽咽:“他回家去了。他女儿放假了。”

我听到他在电话那边叹了一口气,“他照顾不好你,你跟着他没前途。到我身边来吧,我没他那么忙,可以天天陪着你。”

我的心一阵紧张,真的后悔打这个电话,便转移话题说:“齐爷,谢谢您送来的东西。只是那如意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您还是派人拿回去吧。”

“那如意你不喜欢吗?”

“喜欢。”我哪敢说不喜欢,再说这么好的东西谁会不喜欢?

“喜欢就好,没什么可贵重的。送你如意一来是给你安枕,二来意头好,希望你能如意。”

我心中叹息:如意,我的如意就是和子获在一起。可是,如果我如意了,你就不能如意了。

齐爷没有再要求我和他在一起,只是嘱咐我凡事放宽心。或许这就是老男人的好处,懂得适可而止,不像李长俊这样的年轻男人,死追着不放,不砸出个子丑寅卯来不罢休。

挂了齐爷的电话,我才发现我又犯错了。我没有请示子获就收了齐爷的礼物,这我可以解释为怕他不方便接电话。可是主动给齐爷打电话,他可说过“绝不轻饶”的。

唉!反正礼物已经收下了,电话也已经打了,他不饶就不饶吧。我已经夜夜失眠了,他不饶我还能把我怎么样?

吃过晚饭,向陈姐讨了点米饭和肉碎喂给小龟,又逗弄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电视,就洗了澡上床躺着看书。

睡觉前,我拿出齐爷给我的药丸,一颗颗黄绿色的,豌豆粒大小。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吃了一颗。我相信齐爷不会害我的,如果他想害我,我可能都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果然,吃下去大约半小时左右,便觉得重重倦意袭来,人很快就陷入了朦胧状态。

朦胧中,感觉有人来到我身旁,温热的唇落在了我的脸上,唇上……我心中疑惑,这药丸还能让人做春梦吗?

117. 我爱你

“哎呦,这是什么玩意儿?”熟悉的声音把我从朦胧中唤醒。

“子获,你怎么回来了?”我伸手拧亮床头灯。

“这什么东西?”他手里拿着那柄如意,皱着眉头问。

我睡前把那柄如意放在了枕边,大概刚才他被硌着了。“檀香木玉如意。”我回答。

“哪儿来的?”他问。

“齐爷今天送来的。”

“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

“怕你不方便接电话。”

“我没什么不方便接电话的。”他想了想,又说:“他还给你送了什么?”

我指指床头柜上装药的锦盒说:“还有这个安神药。”

子获拿起药盒看了看问:“他为什么要送你安神药?他怎么会知道你睡不好?”

“大概他知道了我昨天去找医生开安眠药了。”

“你昨天去看医生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沉默不语,我能告诉他吗?如果我说了,他也许会说我小题大做,就是想逼他回来陪我。

他又拿起那柄如意端详了一会儿,说:“他这么费心地准备这些东西送来给你,你就一点儿都不动心?”

“动心倒是没有,只是有些感动。我已经打过电话致谢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给齐爷打了电话。

“你给他打电话了?”果然,他眉头皱紧了。

“嗯。”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和他接触吗?”他的声音透着严厉。

我心里一阵委屈,齐爷都知道我睡不好,关心我,可他却大半夜的回来训我。“如果你半夜回来就是为了训我的,那你训吧,我听着。我真的累了,好多天都没睡好觉了。吃了药丸,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你弄醒了。”我破罐子破摔地躺着看着他。

“这么说,我回来的不是时候了。”他冷笑着说。

我闭着眼睛,鼻子发酸,等着他继续发脾气。

“我怕你夜里睡不好,特意跑回来陪你,结果还遭你嫌弃。”他的声音里也尽是委屈。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说:“你回来陪我,婷婷怎么办,还有你太太呢?”说完,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

“婷婷睡了我才出来的,明早她睡醒之前我回去就行。”

从他家到我这里不堵车也要四十分钟,让他为了我这样奔波,我有些心疼。可是,他在回避我的问题,这是我一直都想问的问题。

“你太太呢?难道你也能瞒得了她吗,还是她根本不在意?还是你要告诉我她长年累月地在外地出任务,今天又去出任务了?”我毫不留情地追问。

子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沉默地从床头柜上拿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

他看上去并没有打算回答我,我忍不住又问:“这些问题我可以问吗?”

“不能。”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的心一阵颤抖,他曾经说过,我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他,可他的生活却有一个我不能窥探的禁区。

我沉默地看着他静静地吸烟,终于一支烟吸完了。

“你睡吧,我走了。”他站起来附身帮我整理了一下毯子说。

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婆娑着泪眼说:“子获,别走,我是真的睡不着。”

他眸色复杂地凝视着我,然后叹了一口气,脱了衣服在我身边睡下。

关了灯,黑暗中老山檀散发出的缕缕的香气模糊了子获身上的味道,我静静地躺着毫无睡意。

一个吻落在我的额头上,接着又是一个,轻柔而充满爱意。我落进了他的怀抱,他叹息着在我耳边呢喃:“观儿,我爱你,我爱你。”

他说……他爱我?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我。虽然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但这样听他说出来感觉还是不一样的。爱情有的时候真的需要一些明确的形式感。

“子获,我也爱你……”

“我知道。我就是也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他说得缓慢而平静。

情话分两种,一种是情意缠绵时的信口宣泄,一种是深思熟虑后的认真表白。前者是当不了真的,而后者却是承诺。

“睡吧。”子获没有再跟我煽情,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搂着我。

我摸到枕边的那柄如意,回手把它关进床头柜抽屉里。他那句“我爱你”就宛如一首清心普善咒,躺在他怀里,我不需要任何其它的东西安枕了。

也不知道是齐爷的药太好用,还是子获的怀抱太舒服,那一夜我睡得很好,没有再做噩梦。

第二天早上,子获并没有回去,而是陪着我一起上班。

“你不怕婷婷发现你不在家?”我问。

“小孩子好骗。”

“今晚别回来了,好好在家陪着婷婷。”

“好。”子获把我揽进怀里,“乖乖的,不要瞎想,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相信我。”

接下去的几天,子获都没有回来。我每天回家逗弄逗弄小龟,看看曹主管给我的功课,睡前吃一颗齐爷送来的药,倒也能得一夜安眠。虽然有些事情还是让我心有余悸,但也不会日夜困扰我了。只是和子获见面的时间还是很短,除了可以中午一起吃午饭,而且还不是每天中午。

周末,我还没起床就接到了子获的电话。“起来收拾一下,等一会儿我去接你,陪我一起去一个朋友家。”

“好。那婷婷怎么办?”

“杨敏今天带她去游乐园,晚上吃完饭才回来。”

又是杨敏!子获的妻子从来都不带女儿吗?我真想知道她到底每天都在忙些什么?可这些问题都是我不能问的。

子获的朋友家是在近郊的一处庭院式别墅。独门独院,前庭后院,山石花卉修得都很别致。到了这里才知道为什么潘雪晴说子获给我住的别墅小,和这相比我住的那房子还真是太小。

子获的朋友我也见过,只是在媒体上见过,是著名的地产大亨罗总。年近花甲,人比媒体上看到的要胖一些。他的太太是一个面貌温和的女人,看上去三十七八岁,但我猜实际年龄肯定比那大一些。

宾主一见面,寒暄一番。子获递上礼物:“知道嫂子喜欢收藏印章,正好有人送我一块鸡血石。我是个俗人,不懂这些东西,特意拿过来送给嫂子赏玩。”

子获并不像薛总那样油腔滑调,他这样专门送礼物取悦罗总的太太,一定是罗太太在罗总心里很有分量。

“搬过来有一阵子了,子获都没来过。上个月叫了老马他们过来温居,你也没过来。”

“最近真的太忙了,还请老哥见谅。”子获转向我对罗总和罗太太说:“这是关观。”说完便亲昵地牵着我的手。他没有介绍我们的关系,但我猜罗总和罗太太一定也是知道的。

主人带着我们参观了一下新居,我才知道这是罗总送给罗太太的生日礼物,买下之后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装修,才有了今天的面貌。

子获和罗总在前厅喝茶,聊一些生意上的事,罗太太便拉着我去看她的藏品。

我对那些金石一类的东西不懂,也不感兴趣。但是她的收藏陈列室墙上挂着的几幅照片倒是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

那是一个最近当红明星leo的照片。罗太太竟然堂而皇之地把一个小鲜肉明星的照片挂在家里!

118. 部署

“您也喜欢leo?”我知道leo有很多女粉丝,囊括所有的年龄段,银子就迷他迷得神经兮兮的。这个leo二十出头,不但人长得好,歌唱得好,戏演得也不错,我也挺喜欢他的。只是没想到迷恋金石收藏的罗太太竟然也迷恋他。

“是啊,我是他的忠实粉丝。”罗太太笑着说。

可不是嘛,光墙上就挂了四张照片,架子上摆得就更多了。看样子这个罗总还真是挺宠爱太太的,这样都可以。如果我在家里这样挂几张小明星的照片,子获估计早就酸得掉牙了。

“罗总真是开明啊!”我感慨着。

罗太太看着我扑哧一笑说:“他是我儿子。”

我真的吃了一惊,真想不到罗太太有这么大的儿子了。也难怪这个leo一出道就有最好的资源,原来是因为有这样的富豪老爹捧。

罗太太大概看出我的疑惑,笑着说:“我也是奔五十的人了。leo上中学的时候就去美国读书了,一直住在我姐姐家。所以别人都以为他是什么海外华侨。”

“这么小就送出去,你们舍得吗?”

“还好,他从小就比较独立。老罗在美国也有些生意,我姐姐姐夫在那边帮忙打理。我父母也过去了。有亲人照顾着也没什么担心的,他每个假期都会回来,我每年也去陪他一两个月。”

我看着罗太太脸上温柔的表情,便顺着她说:“您有这样一个儿子,真是您的骄傲。”

“那当然呢!”她笑着说,“我去听他的演唱会,听到下面的小姑娘激动地喊他的名字,我就想,你们叫那么起劲有什么用,只要我高兴,一个电话他就得乖乖地回家陪我吃饭!”

我听着罗太太爽朗的笑声,开始有些喜欢她了。婉贞说过,这些正室太太们都不大看的起我们这样没名分的,可是罗太太的平易近人倒真的不像是装出来的。

“真羡慕您,和罗总伉俪情深,又有这么一个出息的儿子。”我真心的羡慕她。

罗太太笑笑不语,拿出子获送给她的那方鸡血石赞不绝口,“这是昌化鸡血石,虽然体量不大,但是六面血,也算是极品了。邢总真是太客气了。”

她笑着打量了一下我问:“你跟着邢总多长时间了?”

这话如果是别人问,我或许觉得不舒服,但是罗太太问起却毫无冒犯感。

“已经一年多了。”

“看得出邢总很在意你,要不然也不会带你来,今天是家宴。”

见我有些不好意思,罗太太便拉着我如数家珍地欣赏她的收藏。

在罗总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席间罗太太妙语连珠,甚是风趣,子获不便搭腔,便由我帮着捧哏。哄人开心是我的强项,从小为了少挨打,都被王老师训练出来了!

罗总和子获便都浅笑着看着我们两个女人你来我往地聊天。

离开罗总家,我不无羡慕地说:“罗总和罗太太真是伉俪情深啊!”

“他们不是什么伉俪。”子获笑笑说。

“什么意思?”

“她是老罗的二太太,大太太在老家。”

我想过罗太太有可能不是原配,但是看她的从容和在罗总面前的放肆怎么也不像是个二奶。或许在我的意识里,二奶都是年轻的女人,罗太太虽然风韵犹存,可确实不年轻了。二奶都会讨好逢迎老板,可罗太太在饭桌上还数落了罗总几句,罗总也只是笑笑,那样子还真的像老夫老妻。

又听他说:“她和老罗在一起二十多年了,除了没结婚和太太也没什么区别。老罗的老婆之前一直在家照顾他父母,老罗是个孝子,他父亲在的时候不许他离婚,临终前又留了遗言,老罗也没办法。好在这二太太也不计较。”

我突然明白了子获为什么要带我去罗宅,“你带我去就是想让我也不计较是吗?”

他没有答话,而是继续说:“老罗的老婆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这二太太也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我知道,就是最近很红的那个leo。”

子获笑了笑说:“老罗真是个聪明人,本来我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让儿子做这行,现在我算看清楚了。他把公司慢慢地交给他大儿子打理,就是现在的小罗总,以后你或许也有机会见到。却花大把的钱来捧红自己的小儿子。一来,他那个儿子确实是吃这碗饭的,二来,兄弟两人方向不同,将来不会出现兄弟阋墙的事。”

是啊,如果兄弟两个人都帮父亲打理公司,难免会出现权利的纷争。再加上并非一奶同胞,面对罗总这么大的财富帝国,都有可能演变成一场杀戮。

“老罗也是有心人,为了这个二太太很多年前就开始部署了。他在美国办了一家公司,规模不太大,但和他的公司没有关联。股东就是他的二太太和二太太的姐姐。他把她的姐姐全家都弄到美国去了,又把她爸妈也办过去了。他二儿子中学就受得是西式教育,不比他大儿子差。”

“老罗现在就有退休的打算了,打算把公司的股权都留给大儿子,他个人的不动产、现金和收藏将来留给小儿子。虽然看着小儿子似乎吃了亏,可是二太太不计较,也就皆大欢喜。退休后他就打算和这二太太到美国去养老,过过神仙眷侣的日子。”

“你跟罗总今天就聊了这些?”

“嗯,也谈了些生意上的事。”

“这就是你今天带我去的目的?”

子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观儿,你觉得这样不好吗?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我看着他,心里阵阵悸动,能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也是我理想。

“你侄子也上学了,如果你哥愿意,我也可以帮他在海外开个公司,让他过去打理,孩子也可以受到比较好的教育。你爸妈也可以过去养老。等我们的孩子大一点了,也送过去读书。”他说着又皱着眉摇摇头,“就怕我到时候舍不得,不过每个假期都会来也行。”

“我们还没孩子呢。”我看着他那认真的纠结劲儿,忍不住笑着提醒。

“所以,我们得赶快生个孩子。”他笑着伸手摸摸我的肚子。

罗总的二太太有家人的支持,所以可以踏踏实实地给罗总生儿育女,可我知道我的爸妈一定不会支持我的,他们如果知道我现在的情况,肯定会打死我的。

大概是见我不说话,他又说:“先要个孩子,其他的事慢慢商量。”

我想了想说:“子获,你让我再考虑考虑行吗?再给我点时间。”

“要不,我跟关山先说说?”子获试探着问我。

“别,别,千万别。让我想想,我想想怎么跟家里人说。”我真的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我现在跟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在一起,我无法想象他们的反应。

他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说:“早晚要让他们知道,总不能瞒一辈子。”

“你让我想想怎么跟家里说,给我点时间。”我央求着。

“要不先要个孩子?”他继续诱导。

他这样执着,我只能拿出杀手锏了,我撒着娇说:“子获,你别逼我,你在这样,我又要睡不着觉了!”说着,我便挤出几滴眼泪。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哭什么呀,那就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119. 婷婷(@最爱的米 打赏加更)

接下去的几天,子获没有再提要孩子的事,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机会提。他每天都要回家陪伴他的女儿。

我也给家里打了电话,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我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说,等过年回家再说吧,或许见了面可以先跟我嫂子说说。

这天上午,我去财务递交我们部门差旅费备用金申请单。

财务部门和子获的办公室在一个楼层,我出了电梯,还没走到财务办公室门口,便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关老师!”

我转头一看,是婷婷!“婷婷,你怎么在这儿?”我猜她一定是缠着他爸爸要到公司来玩,子获拗不过她就带她来了。

婷婷兴奋地向我奔来:“这是我爸爸的公司啊!关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我看着婷婷,两年不见,她已经十岁了,长得越发像她的母亲。我怎么在这儿?婷婷的话如同质问,我竟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是我爸爸的员工对吗?”婷婷上前开心地牵着我的手。

“是,我在邢总公司工作。”我挤出一点微笑说。

“你什么时候到我爸爸公司工作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呢?我爸爸也不告诉我。”小姑娘堵着小嘴抱怨着。

“没来多久呢。那个,婷婷,我还有工作要忙,我先走了。”说完我就仓皇逃回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我才发现那张申请单还在我手里。我实在没有勇气再去一次了,银子也不在,只能厚着脸皮求其他同事帮忙跑一趟。

“这么多钱除了你谁还能从财务要出来,老曹让你去就是这个意思。我去了也白去。”小朱律师说着又把那张申请单放回我桌上。

没办法,我只能等婷婷走了再上去。可还没等一会儿,桌上的分机就响了,是子获。

“喂,邢总您好。”我接起来公事公办地说。

“关老师,我是婷婷!我想让你上来陪我玩。”电话那一端响起婷婷软软地撒娇的声音。

“不行啊,我要工作的,如果被领导看见了会骂我的。”我柔声哄着她。

“没关系,我爸爸是董事长,让他跟你的领导说一下就行。”小小年纪就懂得利用权力了。

“不可以哦,公司有制度的。”

“爸,你跟关老师说吧,我想让她陪我玩!”婷婷在电话那一边对子获撒娇。

不一会儿,电话里就传来子获的声音:“你来我办公室陪陪婷婷吧。”

“那,好吧。”他现在是我的老板,他叫我去如果我敢不去,那才可疑呢。

我先去财务室交了申请单,又去了子获办公室。婷婷看见我进来,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过来。

“关老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她拉着我的手,眨巴着大眼睛问。

“怎么会?关老师最喜欢婷婷了。”婷婷还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可是我面对她却有些心虚。

“那我叫你好几次你都不来陪我。”她嘟着小嘴巴抱怨着。

“关老师在上班啊,如果偷跑出来会被扣工资的。”

“爸爸,”她看向子获,“你别扣关老师的工资好不好?”

“好。”子获笑笑回答。

小姑娘狡黠地一笑问:“那你能不能给关老师涨工资呢?”

“行,那你说涨多少?”子获笑着逗她。

“涨一万块吧!”小孩子没概念,一点都不知道为她爸爸省钱。

“行,就听你的。”子获笑着说。

“还有奖金呢,你得给关老师发奖金!”

“你懂的还挺多,行,都听你的。”

“谢谢,爸爸!”婷婷开心地跑过去亲了子获一下。

婷婷是真的喜欢我,这么小就懂得用她的身份为我谋福利。可是如果她知道了我和她爸爸的关系,我真不知道她会不会还喜欢我,或者会恨透了我。

“关老师,你帮我梳个公主头吧,你梳的最好看。”

“好。”

“关老师,你给我学一学小猪佩奇说话吧。”

“好。”

怀着对婷婷地愧疚,我有求必应。子获坐在办公桌前,浅笑着看着我们俩。

“关老师,你周末到我家来吧,你好长时间都没指导我弹琴了。我让韩婶给你做好吃的。而且这个周末我妈妈也回来。”

我可不敢去她家里见她妈妈,我嫌我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婷婷长大了,钢琴弹得越来越好了,我已经指导不了你了。而且,关老师周末也有自己的事情啊。”我委婉地拒绝了。

婷婷眨眨大眼睛,突然一笑说:“我知道了,关老师你有男朋友了,你周末是去约会对吗?”

“婷婷真聪明!”我附和着说。

“你男朋友长得帅吗?有我爸爸帅吗?”

好问题!我偷眼看子获,他正一脸玩味地看着我笑。

我压低声音对婷婷说:“我不敢说,怕邢总生气。”

“那就是比我爸爸还帅啦,那得有多帅啊!我好想见见你男朋友啊!”小姑娘说着一脸花痴状。

我故意板着脸说:“女孩子,矜持点。”

婷婷吐吐舌头,冲我扮了个鬼脸,又说:“你能不能跟你男朋友说一说,周末一天去约会,一天去我家啊?”

我肯定是不会去她家的,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缠磨。想起她说周末妈妈才回来,难道平时她妈妈都不在家吗?这些问题,我不能问子获,但可以问婷婷。

“你妈妈只有周末才回来吗?”我问。

“妈妈也不是每个周末都回来,只有我给她打电话她才回来。”

“你妈妈平时都不在家吗?”

“妈妈很忙,不住在家里。她……”婷婷还要说下去,子获叫了她一声,她连忙噤声,又小声说:“我不能说。爸爸说这是国家机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看了一眼子获,他正低头翻阅桌上的文件,装得真像!什么国家机密?小孩子果然好骗!

我又岔开话题,问了婷婷一些学校的事情。不一会儿杨敏就来了,说带婷婷出去吃饭。

“关老师,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婷婷拉着我的手撒娇地央求。

“关老师下午还要开会,很多工作还没做呢,你跟杨阿姨去吧。”子获打断婷婷,有些严肃地说。

婷婷不情愿地说了声:“好吧。”看得出她还是怕爸爸的。

婷婷跟杨敏走了,我也站起来准备开溜。

“站住!”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飘到了我的身后,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反手把门上了锁。

“赶快放我走,婷婷一会儿回来怎么办?”我挣扎着。

“不会的,杨敏要是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也拿不了那么高的薪水。”

他把我拖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却坐在茶几上睨着我。“你还挺狡猾的。”

“你这是夸我吗?”我故意装傻说。

他看着我也不说话,突然眸色一柔,说:“婷婷很喜欢你。”

我扁了扁嘴说:“那是她不知道我都干了些什么。如果她知道了,肯定会恨死我的。”

“不会的,她那么喜欢你。”子获伸手抚了抚我的脸。

“所以她才会更恨我。你不知道,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吗?”

“胡说八道!”子获笑着驳斥我,又说:“今晚我回去。”

“你不用陪婷婷吗?”

“我陪她吃好晚饭就回去,我想你了,等着我。”

120. 发难

吃过晚饭,想着子获要回来,我心中雀跃。站在窗边逗弄着我的小龟,这小家伙半天也不动一下。每当我以为它死了的时候,它就动一下,和我斗智斗勇斗耐力,也真是有趣。

“先生回来了!”子获好久不回来,连陈姐的声音里都带着兴奋了。

他看见我在窗边,便走过来问:“在干嘛?”

“看我的小乌龟。”我回答。

“你想养宠物可以像徐婉贞那样养条狗,怎么非得养个王八?”

“它可乖呢,好养,还不用溜,又安静。”

“嗯,王八是挺好养的。”他挑挑眉说。

“什么王八王八的,它有名字好不好,叫邢小宝。”我随口胡诌着。

“为什么跟我姓?”他皱着眉不满地说。

“它是我的小宝贝,不跟你姓跟谁姓?”

“我想要个孩子,你tm给我弄个王八!信不信我明天就把它炖了。”

“这么说,你明天还会回来喽?”我转身搂着他的脖子揶揄道。

果然,他不再跟小龟赌气了,转移话题说:“别弄它了,赶快上楼睡觉吧。”

“才几点啊,就睡觉。”我故意矫情着。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知道?”他继续把我往楼上拖。

“现在是夏天,哪儿来的春宵?”

“夏天夜更短。”

我终于被他连拖带抱地弄进了卧室,又塞进了浴室,胡乱地冲了个澡,便上了床。好多天没有在一起了,我能感觉到子获很急,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我也很快沉溺在他的热情里。

他一边动作一边在我耳边喘息着说:“好多天都没有了,我今天恐怕会比较快,等会儿再好好补偿你。”

快!我心里一惊,理智立刻恢复了,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提前准备好的措施,急急地说:“子获,这个,戴上。”

这种说时迟那时快的事儿,一犹豫就坏事儿了。

“不戴!”他推开我的手,继续动作。

我也顾不得他不愿意,伸手便把包装撕开了。“子获,求你了,今天有可能会怀孕的!”

“怀了就生。”他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那你随便吧,大不了我明天去买药吃。”我没了心情,躺着一动不动随便他折腾。

不一会儿,他便下来了,仰面躺着。我伸手摸了摸,果然偃旗息鼓了,他一把拨开我的手,恼怒地说:“这下你高兴了?”

这是和他在一起以来,他第一次半途而废。

“你就这么不想要我的孩子?”他沮丧地问。

“我想要,我当然想要孩子。可是如果有了孩子,你是陪我们的孩子还是陪婷婷?子获,你没有分身术。我想你了,可以忍着,可孩子想你了,也得忍着吗?我舍不得看见孩子天天盼着你的样子,你舍得吗?”

子获沉默了很久,终于说:“那就,再等等吧。”

再等等就能有结果了吗?

罗总的大太太即使丈夫离弃也能抚育儿子,侍奉公婆,可子获的太太现在就连女儿都不带了。子获也不可能像罗总那样狠下心扔下一边,我也无法像罗总的二太太那样能忍受自己的孩子受委屈,我的家人更不可能支持我和子获在一起。像罗家一样的路我们是走不通的!

我相信睿智如邢子获,他如何能不知道这些,或者他就是装着不知道而已。

“子获,我们能不能别再提孩子了。我有你,你有我,不是挺好的吗?”

他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拥住我,吻着我的额头。许久,他才说:“那我们就暂时不要孩子了,反正你还年轻。你也不要再瞎想了,婷婷开学我就回来了。”

“嗯,睡吧。”我关了灯。

第二天一早,子获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是何秘书打来的电话。

我听不清何秘书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子获的脸色阴沉。他听完电话,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等我到了公司再说吧。”

“怎么了?”我坐在床上问他。

“我那个大侄子终于按耐不住,动手了!”子获冷笑一声说。

我知道他说的是李长俊,连忙问:“出什么事了?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肯定要乱几天了。那些个老东西又要不老实了。”

公司还在改制阶段,刚刚确定了券商和中介机构,改制小组也刚成立不久,各项评估工作也刚刚开展。这个时候如果出了事,本来就不情愿公司上市的那些股东们很可能会再一次反对。如果公司上市计划流产,将对公司以及子获本人都产生很不利的影响。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紧张什么?怕我收拾你的老同学?”他勾了勾唇,“再睡会儿,不着急。”

说是睡觉,可我和他却都睡不着了,我静静地躺在床上陪着他。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没有接起。接着手机响了又响,不停地有电话打进来,他看也不看,也不关机,就任由手机响着。

一直到上午快九点钟,他才磨磨蹭蹭地起床。翻了翻手机,笑着说:“这些老东西还真沉不住气。宝贝儿,起床吧,去公司。”

———————————————

一进办公室就觉得气氛不太对,银子看见我就跑过来说:“关姐,你还真睡得着,出事了!网上有人爆出来,kh制药存在大量关联方交易,股东涉嫌圈钱和利益输送。”

关联方交易无论是不是公平交易都是值得考量的,对于一个拟上市公司这真是个大问题。

“具体是什么样的关联方交易?有证据披露吗?”我问。

“好像是关于原料采购的,对方手里应该是有些具体的证据。”

原料采购?我马上就想到子获在云南的种植基地。我看过kh的资料,并没有在云南投资种植园的记录,那应该是子获个人投资的产业。他又是公司的大股东,这样大的采购比重,还不是一般的关联方交易,算是重大交易了。虽然我没有看过kh的财务账目,但是种植园都是按照kh的采购需求计划种植的,按规矩预付款肯定也支付了一部分了,这关联方交易算做实了。

原来在云南调查子获种植园的人是李长俊!而且,子获一早就知道。李长俊的谋算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难怪他不慌。

“现在什么情况?”我问银子。

“咱们公司的股东是支持kh上市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肯定要邢总给个交代的,kh那边听说已经派代表到邢总办公室逼宫了。估计这几天邢总压力很大,关姐,你是不是也得小心伺候着?”银子说着一脸丰富的表情。

“什么小心伺候?小屁孩懂什么?”我白了她一眼。

我心里没底,子获到底能不能控制住局面?

121. 对策

子获的办公室里发生着什么我不知道,曹主管也不在办公室。

我心里记挂着子获,便上网搜索相关的消息,这条消息首发是一个知名的财经网,后又有些网站和论坛转发了。各种负面评论和臆测排山倒海,热闹程度堪比leo出了新专辑。我怀疑是有人雇了水军,这个“有人”不言而喻。

子获即便是能稳得住局面也要费很多力气去做危机公关了。这个危机他要怎么度过去?

午饭时分,我惦记着他,可又不敢去打扰,便给杨敏打电话,问子获有没有吃饭。杨敏说他出去了,不在办公室。

我跟着银子去餐厅胡乱地吃了一口就回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看见曹主管回来了,我连忙跟了上去。

“主管,下午王律师要去kh,你让我也跟着去吧。”

“我安排了白银去。”主管抬头看了看我,笑着说:“沉不住气了?总裁办今天上午不是还借调了你一个多小时吗,邢总要是心里没底,哪有心情借调你?”

我被他调侃地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是bp的员工,犯不着去操kh的心。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做。”曹主管递给我一叠文件,“这份材料是关于印度反我们阻燃板的倾销,全国二十多家企业都接到倾销指控,你马上把材料翻译一下,明天上班之前发到我邮箱里。然后我就可以发给各个部门讨论应诉方案。”

我看了一下,二十来页的文件,下班之前肯定翻不完,主管的意思是让我加班了。现在这种情况,我回去也不踏实,有具体工作做也好。

我回到工位上,认认真真的翻译每一字一句,力求用词精准。这可能是我唯一可以为子获分忧的途径了,我希望能做到最好。

下班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外面天已经蒙蒙黑了,估计七点多了,我终于把那些文件都翻译完了。

我揉着酸痛的肩膀,想去茶水间做一杯咖啡,回来开始审核校对。这么重要的东西,至少要审两遍才行。

刚准备离开,手机就响了。我一阵心烦,今天下午李长俊已经来了几次电话了,我都没有接听。他给子获造成这样的麻烦,我讨厌他还来不及,那有心情跟他说话。

我拿起手机刚想挂断,一看竟然是子获打来的。我连忙接起来,电话那一端立刻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在干嘛呢?”

“在加班。”我回答。

“你还在公司?”他有些意外。

“嗯。”

“上来,到我办公室来。”

“好。”我记挂了他一天,很希望此刻能见见他。

来到子获办公室,他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见我开门,便坐起来笑着对我招招手。

我走到他身边,被他抱坐在腿上,“忙什么呢,还加班了?”他问我。

“印度反倾销案子,曹主管让我把材料翻译一下,明天开会用。”

“弄完了吗?”

“翻完了,还没核对。”

“没吃晚饭吧。我叫了外卖,咱俩一起吃,吃完了回家。”

“不行,我还得审稿子呢。”

子获一笑说:“用不着那么认真,我压根儿就没打算应诉。”

“为什么?怎么能不应诉?”

“怎么不能?我问你,应诉的目的是什么?”

“证明我们不是倾销,不增加倾销税啊。”

他勾了勾唇角说:“可我们就是倾销,这官司不好打,成本太高。”

“那怎么办?那我们以后出口印度就要承担高额的倾销税了。”

“没什么怎么办,不做了呗。”他轻描淡写地说。

“你的意思是放弃印度市场。”

“算不上放弃,我们生产的都是高端产品,本来就不是面对印度市场的。销往印度的那些产品,是因为去年年初美国和欧盟突然提高环保标准,我们的那一批产品没有达标。产品研发,生产线升级,都需要时间。没办法,只能先销往印度和拉美。定价虽然不至于低于成本,但是毛利都没有多少,净利润基本上就没有,只是保证不亏本,维持了生产规模而已。现在产品升级换代了,基本上又转向欧美市场了。”

“你的意思是这官司根本就没有打的价值?”

“对,一点儿都不笨。”他捏捏我的脸笑着说。

“可是为什么曹主管还说要开会讨论应诉方案呢?你为什么不直接宣布不应诉呢?”

“你想想为什么?”

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耗费人力去处理这种毫无价值的事,为什么?我突然明白了。

“你是为了转移董事会的注意力。”

“聪明!”他在我唇上啄了一下,“董事会那帮子人太闲了,我不能让他们总盯着kh上市的事儿。我得搅和搅和让他们有点儿事儿干,好让我腾出手来收拾医药集团那些老家伙。”

“你已经想出对策了?”我问。

子获笑笑不说话。

“我就知道你最厉害!”我笑着拍马屁说,“一定可以力排众议,力挽狂澜。”

“小马屁精!”他抬手拍了一下我的屁股笑着说,“还有什么好听的,一起说了吧。”

“还有,你力大无比,只是……不要像昨晚那样力不从心就行。”

“我什么时候力不从心了?”他说着又要打我的屁股,我连忙跳起来逃开。

正笑闹着,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是何秘书来送子获叫的外卖。

他看见我,立刻笑着说:“关小姐,你来了就好了。邢总爽了,我们也跟着心里松快了。”

这个何秘书是故意的吗?什么叫“爽了”?我也不理他,接过他手中的餐盒,咣当一声关上门。

“多吃点,吃完了,咱们一起回家。”子获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说。

“回家?你回哪个家?”我问。

“回咱们的家啊。”

“你不用陪婷婷?”

“杨敏带她吃大餐看电影去了,今天住杨敏家。”

“你昨天就没陪孩子,今天又不陪她?”

“我也得给我自己来点儿奖励啊。”他挑挑眉说。

“你和我在一起就算奖励了?”我得意地问。

他笑着看了我一眼,轻叹一声说:“特别想你。”

回到家,我俩默契地一起上了楼,又一起洗了澡。

我拿出所有的温柔和热情迎合他,让他快乐满意。

我了解了他的辛苦和不容易,也为他骄傲。我的男人有力排众议的气势,也有力挽狂澜的本事。让我仰慕,让我崇拜,让我心甘情愿地俯首帖耳。

我愿意让他在我身边放松心情,养精蓄锐。我不想再给他增添一丝烦恼,他要什么我都会顺从他,哪怕他现在让我给他生孩子,我也不会说不。

可是,那晚子获却自觉的采取了措施。

122. 酒会

果然如子获所料,关于反倾销案子董事会的成员们分成两派各执一词。

一部分不主张应诉,原因跟子获说的差不多。另一部分主张应诉,毕竟产品销售价格并没有低于成本价,财务部门换换成本核算的标准还是可以辩上一辩的。最主要的是其他接到倾销指控的企业,大部分都应诉了,很多应诉企业的规模和bp根本比不了。如果bp不应诉,面子上也不好看。

对于这样的纷争,子获这个董事长不对任何一方表态,只是不断的让各部门的负责人抽调人手开会分析讨论。

bp对于公众只简单披露了接到倾销指控。关于这一点也是瞒不住的,二十多家企业都上了名单,公众自然和容易就知道。

倾销指控再加上kh制药上市受挫,即使有上半年财务报表上的盈利支撑着,bp的股价也跌得不轻。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什么利好的消息,估计还会继续下跌。

关联方交易的事在网络上被炒得沸沸扬扬,已经不是公司上市能不能通过体改审核的事了,而是被质疑kh高层人品问题,甚至伤害到了品牌价值。

我猜kh的那些股东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现在已经不是取消上市的计划就可以平安无事了,kh没有回头路了,只有迎难而上,正面解决问题。

子获这段日子一定很不好过,我很想在他身边安慰他,可是我又怕见他。因为他这所有的麻烦都是我这个扫把星带来了。

李长俊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没有不接,而是接起之后便狠狠挂断。我就是让他知道,即便是他打击了邢子获,也不可能得到我。

他打不通我的电话,便来找我。可他还没有和我说上一句话,就被齐爷的人赶走了。原来齐爷一直都在我身边安排了人,难怪我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

齐爷,这些天我都忘了还有一个坐山观虎斗的齐爷!我不求他会出手帮子获,只要不落井下石就好。

暑期结束了,婷婷回学校了,子获又回到了我们的家。商场上的挫折并没有影响他的精神,每个夜晚仍然被他的热情占据,这让我的内心稍稍安慰。

我不敢问他要如何应对局面,只能默默地在他身边陪伴着。

—————————————

反倾销案子的讨论结果在一次又一次地被子获驳回之后,终于过了应诉时限。bp董事会只能对外宣布不对此案应诉。董事们这才发现这段时间都是在瞎折腾。

我想这些董事们也不会全都糊涂,但是聪明的人估计也看清了形式,便故意迎合子获,跟着搅合。

就在bp对外发出公告的第二天,kh制药召开了记者招待会。

招待会上,作为kh的董事长,子获回复了之前关于关联方交易的事件。他个人的初衷是为了保证原料的品质和满足公司采购量,要从源头控制就必须有自己的种植基地。建立种植基地最初的风险是很大的,当时公司董事会并没有通过这项决议。所以他就个人出资,承担风险,现在每个种植园都已经顺利运作了。

他又宣布了董事会最新决议,决定全资收购云南的种植公司,并入kh制药集团。首轮上市融资所得资本金便将用于此项收购。

现已经由专业的会计师对每个种植园做好了资产评估,具体的收购价格稍后会对投资者披露,也愿意接受投资者的监督和相关部门的审查。

独自承担风险,现在又愿意把运作良好的种植基地拱手让出,邢子获充分地展示了一个企业家的魄力和胸襟。

种植基地并入kh集团,就不存在关联交易了。此举不但化解了之前的危机,还为产品的品质上了保险,增加了品牌价值,让投资者更加有信心。这一仗,kh制药几乎一气呵成,赢得漂亮。

那一天的子获帅得一塌糊涂,我在下面看得热泪盈眶。这样一个闪闪发光,众人瞩目的男人,他爱我,他是我的!我整个人都澎湃着骄傲。我也爱他,会有哪个女人不爱这样的他呢?

记者招待会后,当天晚上公司便举行了酒会。

我第一次以子获女伴的身份出席这样的场合,杨敏带着我折腾了半下午。赫本头,清淡的妆容,一字领露肩长裙礼服。

酒会比电视剧里演得还要豪华,只是没有那么多俊男靓女。我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场合,不知道说些什么,便只挽着子获的胳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子获带着我去跟来宾打招呼,我见到了很多人,很多传说中的人。

我见到了罗总和他的二太太,还有小罗总。小罗总长得和罗总并不像,leo也更像母亲,看样子罗总的基因并不强大。

我看见了陆曼玲的那个宋总,他是和太太一起出席的。国企的老总是要注意公众形象的。

我也见到了美琪的何总,他看上去并没有传说的那么老,是一个很气派的男人。他带了一个年轻的女伴,但不是美琪。

我看见了马总,他身边还是一个潘雪晴那种类型的美女,看样子这是他的新欢。还关在牢里的潘雪晴恐怕已经被他遗忘了。

我也看见了梁总,他正端着酒杯和别人交谈,表情轻松愉快。吕宝莲跟了他好几年,为他生了一双儿女,又在生意上为他冲锋陷阵,她尸骨未寒,他就能这样轻易地释怀。我看着他,心中一片寒凉。男人,是不是都如此薄情?

和他同来的梁太太看上去容光焕发,风韵犹存,根本不像传说中的年老色衰。能陪着梁总打下这么大的江山,怎么可能等闲?我听见她正在和其他的太太们聊天。

“带孩子辛苦吧?”一个太太问。

“辛苦,可也有乐趣。”梁太太笑着说。

“孩子现在还想他们的亲妈吗?”又一个太太问。

梁太太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硬了,她瞥了一眼那个问话的太太说:“你这话说的,我就是他们的亲妈,我天天陪着他们,他们怎么会想妈妈。”

那个太太连忙陪着笑说:“是啊,梁太太有福气,儿女双全。”

我看着不禁感慨,无论吕宝莲这几年多么得势,梁太太才是最后的大赢家啊!

这次酒会传说中的大佬们几乎都请到了,看来子获的面子还真是挺大的。当然,也有一些人是冲着齐爷的面子,毕竟他也是kh的大股东。

作为大股东的齐爷当然也到场了。当我看到他的时候,吸引我眼球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女伴。

这些太太们,无论是几太太,良好的保养和精致的妆容都让人很难判断实际年龄。但齐爷的女伴我却确定应该接近五十岁了。因为人越美岁月的痕迹就会越遮不住。就好比一块普通的石头有些杂质,有些坑坑洼洼,也不太看得出来,但羊脂白玉有一点瑕疵便很扎眼。

虽然她猛一看貌似四十都不到,可我确定她一定是有些年纪了。即便如此也不妨碍她是整个酒会最美的女人,绝对可以碾压所有鲜嫩的脸蛋。她就像七八十年代的港台明星,举手投足都透着气度和魅力。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齐爷。

我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正看向我。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她是齐爷的太太吗?她知道我吗?

123. 出牌(答谢打赏@最爱的米)

她看向我,一步步向我走来,齐爷也走了过来。

我心里紧张极了,可是面对齐爷我不能也不敢转身逃跑。

突然我的肩上一暖,一只宽厚的大手拥住了我,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子获来到了我身边。

齐爷和他的女伴走到了我面前,他看着我的目光是温暖坦荡的。

“关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我给你介绍,这是胡素云胡小姐。”他转头对她的女伴说,“素云,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关小姐。”

“关小姐你好。”那个胡素云看着我,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常听尚武说起你,一直就想见见。”说着她拉起了我的手。

齐爷介绍她是胡小姐,那她就不是齐爷的太太,但她也应该是齐爷的女人。那她应该是讨厌我的,可却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着我。让我不由得就想起了梁太太,这些女人都很会伪装吧。

胡素云定定地看着我,突然抬起手伸向我的脸。我下意识的一躲,我怕她当众抓花我的脸给我难堪。子获也上前一步,叫了声:“胡小姐!”

她伸到半空的手缩了回去,讪讪地笑了笑。

子获也笑了笑说:“齐爷,胡小姐,我们失陪一下,到那边去打个招呼。”说完他便拥着我走开了。

我眼角的余光看到胡素云的目光始终放在我身上没有移开。我不知道齐爷提起我的时候跟她说了些什么,但我真的想告诉她,她大可没有必要这样防备我,我从来就没有想要与她争夺齐爷。

可是马上我就没心思再琢磨胡素云了,因为我看见了李长俊,他正端着酒杯向我和子获走过来!

“长俊来了?”子获淡淡一笑说。

李长俊痞里痞气地说:“老话儿说,三天为请,两天为叫,当天为提溜。既然邢叔您都提溜了,我能不来吗?”

“这么说我还失礼了?”子获似笑非笑地问。

“哪儿能啊!叔叔这棋局布得好啊,严丝合缝。”他说着和子获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子获也干了杯中酒,看着李长俊说:“长俊,你太急躁了。你手里的这张牌是挺厉害的,可惜你出早了。就好比打牌斗地主,好不容易手里抓了个炸,就急吼吼地扔出来,不痛不痒地打对方一下,根本就不算算对方的牌,也不看自己手里的牌,只图个痛快。”

李长俊看着子获微微一笑说:“受教了。不过好歹我痛快了一阵子。邢叔,咱们来日方长。”又转向我,“关观,你今天真漂亮!”说完抓起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转身扬长而去。

子获沉着脸看着他的背影说:“李建峰对这样的儿子都舍不得下重手管,看样子我要替他管教管教了。”

我看着李长俊离去的背影,心中叹息。我愿意相信最初李长俊是真心喜欢我的,可是现在的他是真的因为喜欢我吗,还是他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执念?那么齐爷呢?对我是不是也是一种执念?我还真是个妖精,一个能让人陷入执念的妖精。

我转头去看齐爷,只见他和胡素云站在一边私语,他看着她的眼神温柔缱绻,我能看出来,他爱她,她是他身旁的白月光。那么用如园来纪念的那个伊人呢?会不会是齐爷心头的一颗朱砂痣呢?

我环视酒会上的这些富豪权贵们,这些身份各异的女人们,真是红尘百态啊!

酒会结束后,我和子获回到家。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畅快过了,感觉家里的天花板都高了许多。

“你今天真好看,真给我长脸。”他倚着门边看着我卸妆边说。

“我还以为我带不出去呢?那以后就多带我出去,让我也见见世面。”我终于把头发上的卡子都摘下来了,头发放了下来。

“不带。怕带出去了带不回来。”他懒懒地说。

我不敢搭腔,齐爷和李长俊给子获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如果再有其他的人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洗好澡,子获给我吹头发,他手法娴熟,不用问也知道是给婷婷吹头发练出来的。

子获是个好父亲,即使做到总裁的位置,对于孩子的很多事他还是尽量亲力亲为的。我真希望有一天可以名正言顺地给他生一个孩子,和他一起疼爱。可是这个“名正言顺”的前提便是不可能有的。

“想什么呢?”我突然听到他问。

“没想什么。”

“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他皱了皱眉头。

“你是不是一早就想好了应对李长俊的对策?”我想了想问。

“没有。我知道他派人去了云南摸我的底,他是想查我种植基地的麻黄草。我那都是备案过的,而且我特别让可靠的人一寸一寸地量好,多种了一棵也要铲掉。他没抓住我的把柄,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一直派人盯着他。”

“他突然从广州回来,我就知道他手里一定有了什么牌,要跟我比划比划。但我不知道他会从哪儿下手。不得不说,其实他拿到了一张好牌,只是出早了。或者说,他出得正是时候。”

“为了建这几个种植基地,我投入了很多。因为资金的需求量太大了,而且风险也不小,产出周期又长,当时那些老头子都不同意投资。没办法,我就自己扛着。地产公司那边抽调的资金远不够,又托关系用项目去银行贷了款,这才把基地建起来。可是每天仍然还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实在没钱我就把kh的合同预付款提了五个百分点。所以那小兔崽子抓住这点,做实了以关联方交易进行利益输送。”

“那些老东西也以为那个种植基地有多少油水。又加上在这个准备上市的节骨眼上,要是不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公司的形象会受到很大的损害。”

“我手里掌握着60%的股权,他们搞不走我,最好的办法就是收购种植基地,化解危机。其实,为了筹措资金支撑这个种植基地,我已经把我个人名下能抵押的房产都抵押了,我正不知道怎么解套呢,我这大侄子就给我扔出这么张牌。”子获说完得意地勾了勾唇。

“所以你就任由事态发酵,然后把kh的股东绑架到你的战车上?”我笑着问。

子获笑笑不语。

“网上那些水军不会是你雇的吧?”

“有什么不可以?”他笑着扬扬眉。

“你好奸诈啊!”我仰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眨眨眼睛说:“难怪你把你那么多女人都遣散了,原来是没房子了呀!”

“啧,看破不说破才叫有品。”他玩笑着说。

“等房子赎回来了,你挑一套大的住,这套太小了。”他又说。

“我就喜欢这套,虽然小,但更像家。”

“行,都随你。”他笑笑说。

我和子获酒会上都没太吃东西,肚子有些饿。已经过了半夜了,也不好意思叫陈姐给我们煮东西,便自己动手煮馄饨。

我烧水煮馄饨,他切葱花香菜。两人窝在不大的厨房里,被升起的蒸汽笼罩着,听着锅里水沸腾翻滚的咕嘟声,窗外夏虫的呢哝声,这就是家的美好。我和他的家。

124. 球赛

第二天是周末,子获约了球友去打球,带我一起去。我们睡好懒觉,又吃了一个早午饭,便出发了。

刚出门,他就嫌我的裙子短,非让我回家换衣服。可是啦啦队不都是穿短裙子的吗?最后还是拗不过他,回去换了一条中裤。

跟着他来到一个社区的体育中心,我真没想到子获会在这么大众化的场所打球。他们这些总裁不都是在一些高档健身会所运动吗?这个地方无论是场地还是环境都很一般,就连停车都是露天的,阳光曝晒,还有一个大爷在看着收费。

我问出了我心中的疑问,子获回答来这里的人才是真正打球的。我恍然大悟,约在高档会所的那些人不是想拉关系就是想谈生意,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子获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会在意无关紧要的细节。

他的球友看上去比他都稍微年轻一些,有一个看上去跟我年纪差不多,另外两个也就三十出头,其中一个带了太太来。

“邢哥,这是嫂子?真漂亮!”那跟我年纪差不多的笑着问。

子获抬手拿球拍拍了他一下,笑着说说:“擦擦你那哈喇子,这是我媳妇儿,别惦记!”

我心里一阵悸动,这次的职称比“对象”还高,是他的“媳妇儿”,虽然是假的,但我还是很高兴。至少我知道他是想给我这个职称的。

“人难得凑那么齐,邢子,咱来场双打呗?”带太太来的那个人说。

“邢子”,这样的称呼便把子获身上所有的头衔和虚名都剥去了,他们或许并不知道邢子获是谁,也不在意他是谁,只当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球友,球场上见高下。

果然,打球的时候双方都分毫不让。他们打的是网球,这是我唯一能看得懂的体育项目。

子获和那位带太太来的哥们儿一组,另外两人一组。场上赛事激烈,场下啦啦队却一面倒。

每到局点我和那位太太便会紧张的站起来,每当子获他们赢一个球,那位太太就会激动地喊:“老公,加油!”

我心里也很激动,也学着她喊了声:“老公,加油!”

这一喊便一发不可收拾。原来“老公”这个称呼叫起来是那么让人心荡神怡,我厚着脸皮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反正他说了今天我是他媳妇儿,那我就假装一回。

在我和那位太太的热情努力下,子获他们先赢了一盘。

那年轻的小伙子似乎是受了刺激,打得有些悲愤。果然,子获他们第二盘败得很彻底。

三盘两胜,第三盘赛事比较胶着,我和那位太太嗓子都快喊哑了,最终子获他们还是输了。对手的体能和球技确实过人。

一场比赛打了两个多小时,子获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球衣都湿透了。

他向我走过来,我迎上去拿毛巾给他擦汗。我闻到他身上的汗味,突然觉得身体一紧,喉咙发干。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身上的汗味竟然如此诱人,他身上冒着热气,浑身似乎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荷尔蒙,散发着让我疯狂的魅力!

我给他擦汗的手都有些抖了,我深刻体会到书里说的“精%虫上脑”的感觉,只觉得脑袋有些充血,昏昏沉沉地,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我猜我一定会立刻把他扑倒,然后……干了他!

我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子获,我现在就想要你……”我顾不得脸红,就是想让他知道我对他的渴望。

他微微一滞,马上又勾了勾唇角,说:“我去洗澡了。”

几个男人去洗澡了,我和那位太太把球和拍子都收拾好,还回去。

子获洗好澡,神清气爽地出来。那小伙子赢了球,有些得意地说:“哥哥们,咱今晚上一起撸串儿去,怎么样?”

“行啊,我们没问题。”子获回答。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答应我媳妇儿去我老丈人家,我得赶快走了。”一个人说。

“我们也得回去了。求老人帮忙带一下午孩子,我们才能出来松快松快。”那位太太笑着说,又问我:“你们还没孩子吗?”

她先生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自在,嗔道:“别瞎打听。”

“肚子里还没有呢。”子获倒笑着大大方方地回答。

“那邢子你可要加油了!我们先走了。”他说着便拖着太太离开了。

那太太临走俏皮地说了声:“加油哦!”还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走吧,撸串儿去。”子获对那年轻的说。

“那我也不去了。你们这秀恩爱的,虐我着单身狗,我还是回家吧。”那小伙子嬉笑着说。

“那改天再约。”子获笑笑说。

“好嘞!”

人都走了,我也挽着子获出了体育中心。他身上的汗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洗发水味儿,同样让我着迷,刺激着我勃勃的情欲。

一个下午,我不知道喊了他多少声老公,然而现在我却喊不出口了,在我心里那还是件挺严肃的事。

但我仍然特别快乐,一种纯粹的快乐,朴素的快乐,我都没想到我和子获也可以过这样的日子。

出了体育中心,上了车。曝晒了一下午的车子里面像烤箱一样,方向盘都烫手。子获没有立刻开走,而是把空调开到最大,车窗打开,吹走热气。

做好这一切,他看了我一眼,猛地就扑了过来吻住我的唇。他的吻热烈霸道,带着明显的欲望。

我臣服在他的唇舌之下,却忍不住腹诽:这个邢子获,脸皮越来越厚。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吻我!以为躲在车里就没事了?车窗可都全大开着呢。

我想着便悄悄睁开眼睛,向外面看了看。我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看着我们,那个人有些眼熟,但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我心里不停的琢磨着,他到底是谁?

子获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异常,离开我的唇,问我:“怎么了?”

“有个人看我们。”我回答。

“看就看呗。”他意犹未尽地又欲覆上我的唇。

“那人我好像见过!”我连忙说。

子获停止了动作,抬头看向我看的方向,那人发现我们看他,又不甘心地看了我们一眼便进了体育中心。

“你认识吗?”我问子获。

“不认识。”他肯定的回答,又问:“你确定你见过他?”

“好像见过。有可能是我之前在留学中介工作时的客户?想不起来了。”我摇摇头。

“管他呢,回家吧。回家干你想干的事儿去。”子获笑了笑开动车子。

我又想了一阵,实在想不起来那是谁,也就放下了。

然而,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人你或许不记得他是谁,可他却对你印象深刻,你以为他是陌路人,可他却窥见了你的秘密。

我和子获的关系在很多场合已经不算秘密了,但在某些范围还是我需要极力隐藏的秘密。

125. 老施 (答谢@最爱的米)

周一一上班,银子就开心地扑过来,拖着我看她从各个网站和报纸上截下来的关于kh制药的新闻报道。虽然这些我基本上都看过了,但并不妨碍再看一遍。

这么多媒体集体报道的情况,子获早就料到了。因为记者招待会当天,他就让kh的市场部悄悄放话下去,明年的广告费预算不少,怎么花还没定下来,是雨露均沾呢,还是专宠几家呢,要看“具体情况”了。

所以,无论是网媒还是纸媒都争相示好,给kh的报道都是积极正面的,文章也都写出了水平。

银子又开心的告诉我,接下来的日子她会非常非常忙,可能和我一起吃饭的机会很少了,所以她打算晚上请我吃顿饭。

我有些诧异,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银子支支吾吾地说:“关姐,我能做王律师的助手参与见证一个公司上市的全过程,这个经验对我来说是很珍贵的,我一辈子都不一定再有机会。所以,你能不能别跟我抢?如果你跟我抢,我肯定抢不过你。”说着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说:“傻丫头,踏踏实实地好好工作,我才不会跟你抢呢。不过,我也会关注的。要是我有什么不懂的东西,你可要好好教教我。”

银子立刻展颜,说:“肯定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一言为定。”我伸出小手指和她勾了勾。

“关姐,我还是想请你吃顿饭。我这个职位,公司每个月还多给我八百块的岗位津贴呢!”

“等你钱拿到手再说吧,钱还没拿到呢,就先给花了!”我笑着嗔道。

“行,那我发了工资就请你吃饭。”

“嗯,就这么说定了。”

在kh的危机化解之后,bp又对外公布关于对印度反倾销案放弃应诉以及产品升级并已全面转向欧美市场的消息,股价已经慢慢回升了。

我不用去跟kh上市的案子,便也多了很多空闲。每天下班后有空便约了婉贞一起去泡美容院,恨不得从脑门子保养到脚趾头。

九月我和子获又一起参加了小葛和张弛的婚礼。我看到了那个曾经的大花流氓满脸幸福地牵着小葛的手,对她如珠如宝。这个万花丛中过的浪蝶,终于栽倒在小葛这张温柔的蜘蛛网上舍不得离开了。我心中感慨,男人真是个奇怪的生物!

我身边也有一只奇怪的生物。他阅女无数,却也会难为情,也会紧张,也会患得患失。可我却不知道,我能不能网得住他。我突然就有了一点小小的野心。

日子又像德芙巧克力那样丝滑香甜了。唯一让我烦恼的就是李长俊。他以生病为借口没有再回广州,大概李建峰也舍不得儿子吧。他似乎很闲,几乎天天打电话给我。自从在酒会上见到他落败,我便也没那么讨厌他了。

他给我打电话,我偶尔也会接听,每次接听他都特别高兴,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改变了策略,绝口不提邢子获。每次电话便跟我讲发现哪个饭店特别棒,约我一起吃饭,我拒绝他,他也不纠缠,只是强调让我一定去试试。他也会给我介绍一部好看的电影,一本好看的书,或者一支好听的歌曲。

他说得多了,我便忍不住试了试他的推荐。无论是饭店,电影,书还是歌曲,都是我喜欢的类型。如果不是他和我口味一致,那么就是他对我用了很多的心思。

他会告诉我一些关于以前的同学和学校的事儿,告诉我哪个院系合并了,哪栋教学楼重新装修了。

他的改变让我心里既好受又不好受。好受的是他不再说让我难堪的话了,不好受的是原来他对我真的很用心。

而子获一直按兵不动,并没有出手打击亿通地产,我却知道,他只是腾不出手来,他迟早会动手的。

齐爷又给我送了一次礼物,这次的礼物送得好奇怪。奇怪的不是礼物本身,而是齐爷从来都是送玩的,送吃的,这一次竟然送了我一双鞋。一双白色中跟小皮鞋,没有品牌,估计是手工定制的,样子看上去很普通,但上脚却极舒服,也很秀气百搭,可以配很多衣服,我喜欢的很。如果不是知道他对我怀着那样的心思,其实他送给我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

德国的施耐德先生又来了,是关于签订下一年轮胎帘子布的采购合同。德国马牌轮胎是bp的大客户,占帘子布出口总额的超过70%,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合作出了问题,对这项产品的外贸销售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而帘子布的销售又主要靠外贸支撑。虽然外贸销售人员也努力的开发新客户,打破这种局面,但收效甚微,毕竟bp的产品进入市场比较晚,能拿下马牌轮胎已属不易了。所以子获非常重视这次施耐德先生的来访,毕竟几千万的生产线,大几百的工人,就要靠着人家才能开工吃饭。

这一次,我以bp新材料正式员工的身份列席了会议。和上次不一样,我作为法务部的会议记录人员和曹主管坐在一起。子获全程也没有发言,本来这种事也用不着董事长亲自谈判,他列席会议主要是表示对老施的重视和尊重。

老施也带了德国方面采购和生产的负责人员和bp谈具体的采购计划,产品规格标准,价格以及付款方式。他这次带队来访,也是表明马牌合作的意向,具体的细节也并不需要他亲自来谈。

大概是第一次见面印象不错,他还记得我,一见到我便微笑点头,这让我有些小得意。这老头儿年轻时应该是蛮帅的,现在有点像年老版的休格兰特,一双蓝眼睛笑起来很和蔼,可惜背有些驼了。

中午,我们招待老施和马牌的代表一起共进商务午餐。老施主动坐到我身旁和我热情攀谈,我也很喜欢这个开朗和气的老人。

聊了一阵子,老施说他想去江南水乡乌镇,邀请我一起去,帮他做个翻译。我也没去过乌镇,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我们约定国庆节放假一起去,机票酒店以及行程由我来安排。

子获大概是看我和老施聊得热闹,他又听不懂有些不舒服,吃好饭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

“跟那老头儿聊什么呢,聊得眉开眼笑的?”他酸溜溜地问。

“他邀请我国庆节一起去乌镇玩。”

“你答应了?”

“嗯。我也想去玩,好久都没有旅游了。”

“不许去!”

“为什么?”我不服气。

“他是男的你是女的,一起旅游算怎么回事?”

我很想说:要不你也一起去。可是一想到国庆节婷婷又要回来了,他又要抛下我回家做好父亲了,心里不舒服,便说:“我都答应他了,不想爽约,再说国庆节你也不在家,我闲着也没事。”

“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他被我抢白有些恼怒。

我不认为我和老施一起旅游有什么问题,他年龄比我父亲还大,更重要的是有一个细节我没有告诉子获,老施这次来是和他太太一起度假的,顺便来bp看看,所以我是陪他们老夫妻俩一起游玩。他这么气急败坏,我还就偏不告诉他了!

“邢总,无论你批不批准,我都要去。而且公司还必须给我报销差旅费,还要支付我加班费,我这是替公司陪客户。下午还要开会,我走了。”我说完便摔门而去,刚一出门便听见里面摔东西的声音。

126. 作对

下午的会议,子获和老施都没有参加。老施回酒店陪太太了,子获嘛,谁知道在哪儿赌气呢?

开完会,我整理好会议记录准备下班。打电话去他办公室也没人接听,车子也不在地库,我也懒得找他,干脆自己打车回去了。

回到家才听陈姐说先生今晚加班,不回来吃饭了。我吃过晚饭便到书房上网,老施已经把他和太太的护照信息发到我邮箱里了,明天就是国庆节前最后一天上班了,我得抓紧时间订机票酒店了。

刚订好机票酒店,便听到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接着书房的门打开了。

“你还真打算跟他一起去旅游?”子获进来冷着脸说。

“对啊,你不是收到短信了吗?”我订机票酒店都是用的子获的信用卡,他肯定收到消费短信了。

他拖了张椅子在我旁边坐下,冷着脸说:“那老头儿为什么非要你陪着去玩?”

“喜欢我呗。”我头也不抬地说。

他可能是被我地态度刺激了,他有些烦躁地说:“你可真能勾人,有个李长俊和齐尚武还不够?又勾搭上这个德国老头!”

关于李长俊和齐爷,他可真是冤枉我,但是对于老施,我倒是真的抖了些小机灵。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刻意地讨他喜欢,这一次交谈的时候,我也用心哄他高兴了。我这么做除了和这个德国老头儿聊天比较愉快以外,主要因为他是子获公司的大客户。人际关系学适用于任何国家和民族。

可邢子获竟然用这么恶心的词侮辱我!本来我晚上还想告诉他,其实我是和施耐德夫妻两人同游,现在我偏不告诉他,就让他去生气!

机票酒店我都订好了,我也懒得理他,关上电脑就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想到他又要回家去了,就一阵烦躁。假期每个人都有安排,小葛要去度蜜月,婉贞以回老家为借口要和苏扬出去玩,他回家去享受天伦之乐,我凭什么就要一个人守在家里?不管他高不高兴,我就是要去旅游,正好还有人陪我。

夜里他上床睡觉,故意翻身很用力,震得床垫都颤动,然后又像马一样喘着粗气。我背对着他,就觉得一阵阵的凉风喷在我后脖子上,很不舒服。

我转过身,没好气地说:“你那西伯利亚寒流还过不去了?转过身去!”说着我便用力推他。

“你个小东西胆儿肥了,还敢推我!”他拧着眉毛用力钳住我的手。

“不许跟那个老头儿一起去旅游,听到没有!”不顾我的挣扎,他用一只胳膊压住我命令着。

我手腕被他抓得生疼,恼怒地说:“我就要去,我假期在家待着干嘛?等你像做贼一样匆匆回来看我一眼?”

子获有片刻怔忡,说:“你想出去玩,我可以给你报个团。”

“我不想跟团游,旅行团的人我又不认识。”

“一起玩儿不就认识了吗?”

“我那么能勾人,你就不怕我勾搭团里的单身男人?”我赌气地用他说我的话怼他。

“那我让杨敏陪你出去玩儿。”

“人家只是你的员工,也没有卖给你,人家假期也想陪陪儿子。”

“那我就让何秘书陪你出去玩总行吧?”

“邢总,你可真奇怪!我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一起旅游你都不放心,倒放心我和一个三十不到的年轻男人一起出去!”

“何秘书他不敢。有他照顾你,我也放心。”

哈,是想派人看着我吧?“我想找个人陪我旅游,不缺拎包的。”我生气地说。

“你铁了心了要和我作对是吧?”他咬着牙问。

我甩开他的手,关了灯,背过身去不理他。

他也躺下了,我听到他粗重地喘息声,我猜他也是背对着我,因为我脑后的西伯利亚寒流不在了。

一夜背对着背,谁也不理谁。早晨醒来发现又滚在了一起,便立刻分开。

我早饭也没吃便自己开车去了公司,把车直接停在他的专用车位上,让他自己去找其他地方停车吧。

他也在生气,一整天一个电话也不打给我,中午也不叫我一起吃饭。

晚上,我又一个人回家,我知道他晚上不会回来了,因为他女儿已经放假了。

我一个人吃饭,然后收拾行李,又带着一肚子气上床睡觉。果然,天亮了他也没回来。

第二天一早便起床去机场,到了机场老施和他太太已经先一步到了。施耐德太太是个可爱的老妇人,满头银发,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衬衫,白色九分裤,小白鞋,真像一个姑娘。天底下就是有一种女人,即使九十岁了也让人忍不住称她姑娘,老施的太太就是这样一位。我已经能预见到接下来的旅行一定会很愉快。

老施给我介绍他的太太叫娜塔莎,很美的名字。娜塔莎是俄裔,却没有苏联老大妈的身材,大概水土不同,养出的人也不同。

我们愉快的去办理登机牌,过安检。我正陪着这对老夫妻在贵宾休息厅候机,突然一双大长腿走进了我的视线,我抬头一看,吃了一惊!只见子获一脸得意地在我身边坐下,他显然对我意外的表情很满意。

老施看见了子获开心地打着招呼。我连忙给他介绍施耐德太太。这下换他意外了,他没想到老施是带着太太的。

“这是xing,grace的男朋友。”老施给他太太介绍着,他没有介绍子获是bp的董事长,而只介绍他是我男朋友。

子获听不懂,只能礼貌地点点头,又小声问我:“他说什么?”

“他说你是我男朋友。”我牵牵嘴角得意地一笑说,“所以,我在老施那儿比你面子大。”

“哼,”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又问:“为什么不告诉我这老头儿是带着太太一起来的。”

“告诉你你就不来了是吗?那你现在可以走啊,飞机还没起飞呢!”我不想让老施夫妇看出来,便脸上和颜悦色地恶狠狠说。

“我就不能去旅行?”他看上去心情大好,一把抓住我的手。

他抓得很紧,我抽不出来,便继续笑着咬牙切齿说:“那你去哪儿?”

“巧了,跟你去一个地方。”

“那婷婷怎么办?”

“送我爸那儿住两天,老爷子想她了。再说,你不就去两天吗。”

“谁说我去两天?乌镇两天,我还可以去别的地方玩。”我故意抬杠。

子获斜睨了我一眼,挑挑眉挤出一句话:“打断你的腿。”说着一把拥住我。

当着施耐德夫妇,我不好挣扎,便只能由着他,心里却乐开了花。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跟你商量个事儿?”

我抬头等着他的下文,“走得急,没订着房间。要不,我跟你挤挤?”

“抱歉,我订的是单人房,床太小。”

“没事儿,我睡床,你可以睡地上。”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无耻的嘴脸,气得我说不出话来。

127. 狡猾

下了飞机,子获提前就安排好了接机的人,也省得我打车了。

到了酒店,他赖皮赖脸地跟着我们一块儿办理了入住,他算准了我不会当着老施夫妇的面跟他闹。

进了房间,咔哒一下关上门,他转身便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抱起来扔到大床上,随后又压了上来,啃咬着我的嘴唇说:“小滑头,订了大床房,是不是早就算好了我会来?”

“没有。”我哪敢奢望他丢下他的女儿。

“还撒谎?故意不告诉我老头儿是带着太太来的,就是想勾着我追过来,是不是?”

“不是。”我没想让他丢下女儿。

他见我回答得很认真,便扬起头看着我,我被他这样盯着看,眼圈也红了。

“子获,我不敢奢望你会丢下女儿来陪我,我也没想跟婷婷抢你。我可以把你让出来,我可以一个人,一切我都可以忍受,可是你不能要求我还要开开心心地忍着。”我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子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为我拭去脸上的泪,他看着我眸色温柔,“这两天,我陪你好好玩,好不好?”

接着,他像哄孩子一样把我抱起来拍着摇着,直到我停止抽泣。他又去洗手间绞了一块毛巾,给我把脸上的泪痕都擦去,笑着说:“这下就漂亮多了。”

“走吧,我们去叫老施他们一起去吃午饭。”他站起来向门外走去,我也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住转身伸出手,对我柔声说:“小手给我。”

我一怔,便乖乖地走上前把手放进他的大手里。子获合上手掌,把我的手整个包在他的掌心里,然后满足地勾勾唇,领着我走出了房间。

吃过了饭,我们离开酒店在小桥流水的巷子中信步闲逛,沿途路过景点就走进去。国庆节旅游的人真多,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旅行团。我便暗暗地带着老施夫妇蹭团,一边听着导游的讲解,一边翻译成德语。子获则安静地跟在我身边,一手牵着我的手,一手拿着我的包,时不时地用指腹搓搓我的手背,提醒着我他的存在。

秋日里的下午太阳还是挺有力的,总有一个高大的阴影在我身后笼罩着我。我逛得热了便把小薄外套脱下来让子获拿着,看着他脖子上挂着我的包,胳膊上搭着我的衣服,手里拿着我的水,我心中得意。堂堂上市公司的董事长现在是我行走的“衣帽架”。

老施夫妇对那古老的邮局、书院和酱园都很感兴趣。到了喜庆堂,我现学现卖地给他们讲解了江南人家的婚嫁习俗。natasha看到有情侣在租凤冠霞帔拍照,便怂恿我和子获也拍一张。我想起去年去云南旅行,子获不喜欢拍照,便撒谎说这样的照片只有已婚夫妇才可以拍,而我们还没有结婚呢。于是老施夫妇在我的怂恿下租了衣服拍照。

看着面前银发红妆的两个老人,我突然眼睛就湿了。执子之手与子偕,是每一对爱人的愿望,我和子获能不能也有这么一天?那一瞬,我心中升起一丝恶念,我想破坏他的婚姻,把他抢过来!可转瞬又想起来他说过的那句“你破坏不了”,我就是一个外室,永远都没有坐着花轿进门的那一天!

“怎么了?”子获看见我落泪问。

我拭了拭眼角回答:“看到他们,有些感动。”

他拥着我,轻叹说:“我们也会老。”

我们也会老,可我们会这样一起老吗?

出来后,我们路过了月老庙,看见门前的栅栏上挂满了许愿牌。

我驻足看了一会儿,子获突然说:“你喜欢咱们也挂一个吧。”

“好。”对于爱情哪个女孩子会没有些期许呢?

我们去请了一个许愿牌,写上邢子获和关观两个名字。看着我和他的名字并排而立,突然我心中便生出一阵悲怆,提笔又写下“生愿同衾,死盼同穴”。

子获看到我写下的字,深情变得凝重。他从我手里接过许愿牌系在栅栏上。

natasha看见我们挂好了牌子,便问我:“写了什么?你男朋友看上去有心事。”

我笑笑回答:“我写了希望他每天洗碗,他不同意。”

老施听了哈哈大笑,说我是一个狡猾的小姑娘。

“你跟他说什么了?”子获疑惑的小声问。

“施太太问许愿灵验吗,我说贿赂过月老了,老施笑我是个狡猾的小姑娘。”我继续撒谎。

他挑挑眉,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真是个狡猾的小姑娘!”

他牵着我的手,拖着我走进月老庙。

“干嘛?”我问。

“对神仙可不能开空头支票。”他笑笑说。

说完便拖着我一起跪在泥塑的月老像前虔诚地拜了拜,又起身向功德箱里塞了几张钞票。

我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有些动容地问:“你求了什么?”

“求我心里想的事。”他说。

“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又问。

“不告诉你。”他笑笑牵着我的手又走出了月老庙。

一出门,便看见老施夫妇在卖糖葫芦的摊贩面前争论着什么。我连忙走过去一听,才知道natasha想吃糖葫芦,可老施说她有糖尿病不让她吃,natasha正拧着腿发脾气。

“grace,请帮我问一下,有没有不含糖的,比方说蔬菜的或者肉的。”老施对我说。

糖葫芦怎么会有不含糖的,我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子获。

“他说什么?”子获问。

“natasha有糖尿病,他问糖葫芦有没有蔬菜或肉的。”

他想了想,一脸呆萌认真地说:“他说的那是串儿!”

我看着他的样子,扑哧一笑,对老施说:“有,跟我来。”

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炸肉串摊,我顺着香味儿,带着natasha来到摊前。摊子上有台湾烤肠,烤玉米,还有炸里脊,炸肉串和炸臭豆腐。

我问她要不要吃,她开心地点头。这老太太倒真不讲究!

老施保持着德国绅士的做派,不愿意站在大街上吃东西,子获也随着他装绅士。我俩每人要了两个炸肉串,natasha又吵着要尝尝那炸臭豆腐。

路边摊的东西都不太干净,我真担心她那西洋老胃受不了,但拗不过她便买了一份和她一起吃。

不得不承认这家摊主炸的臭豆腐真的很正宗,浇上辣椒酱,味道好极了!natasha吃得津津有味。

我用牙签挑了一块送到子获唇边,他皱了眉头躲闪。natasha也学着我挑了一块送到老施嘴边,他也笑着摇摇头。于是我们一老一小两个女人便开开心心的把一份臭豆腐干完了。

128. 小福星

吃完路边摊,我们信步来到一家染坊。青砖铺就的院子里密密地挂着一排排的蓝底白花布,清风徐来,微微飘荡。

natasha似乎一下子就被这漫天招展艳丽唯美的蓝迷住了,她钻进那一片蓝色中就不肯出来了。

我看着这高高垂下的蓝,也忍不住走过去抚摸。天气虽然还不很凉爽,但那蓝布的触感却是清凉的。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我家的院子也是这样的青砖铺就,天气好的的时候王老师会在院子里晒被子。那时我个子很小,最喜欢就是从两面被子中间钻过去,王老师总说那样会把被子弄脏,可我就喜欢那样玩。被子的边缘刚刚到我的肩膀,被子内侧凉凉地擦着我的脸,舒服极了。最主要的是,我喜欢从黑暗到光明的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快乐。因为这个我还吃过王老师的鸡毛掸子呢。

看着这些微微翻动的布幔,我玩心大起,钻进两片布幔中慢慢穿过。刚刚穿到那一端,我一抬头便迎上子获那温柔的眼眸。他穿着白色的t恤,蓝色牛仔裤,长身玉立,背着夕阳,在这漫天蓝印花布映衬下,就如一幅画。

我情不自禁地抬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用手擦了擦嘴,说:“一股臭豆腐味儿。”

“你还嫌弃啊?”我嘟着嘴抱怨。

刚说完,嘴唇便被他吻住,他吻得用力,舌头还挤进来转了一圈。我还在陶醉中,一个短短的深吻,几秒便结束了。

“真是臭豆腐味儿。”他舔了舔嘴唇说。

“那你别亲!”我被他撩起来又放下有些恼火。

他四下里看看,一把把我夹在胳膊下边,几乎像挟持一样把我拖到墙角。

“这儿没人。”他牵牵嘴角邪邪地说。

两面是墙,另外两面都被蓝色印花布挡住了,是没人能看见。

子获捧起我的脸,温柔地吻上我吃过臭豆腐的唇……

耳边是风吹墙头蔓草发出的沙沙声,被重重布帘挡住的人语声,我和子获急促的呼吸声……突然我听到第三个人的呼吸声。

我心头一惊,连忙推开子获,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从布幔之间钻出头来,正盯着我们看。

我的脸一下就烧了起来,也不知道这孩子看了多长时间了?

“嗯哼!”子获板着脸瞪着那孩子,用力地咳嗽一声。

那小孩儿吓得转身就跑,几秒钟后我听到他大声地哭喊着妈妈。唉,估计相当长一段时间他对接吻会有心理阴影的。

我推了一把子获,说:“你干嘛,把人家孩子都吓着了。”

他翻翻眼珠子,哼了一声说:“竟敢偷窥我的女人,跟李长俊那小兔崽子一样欠收拾!”说完便拉着我顺着另一面走了出去。

我们找到老施夫妇,施太太正在店里挑披肩。她买了两条,一条送给我做礼物。作为回礼,我买了一只蓝布小挎包送给她。

夕阳西沉,老施夫妇毕竟上了年纪,也觉得又些乏了。子获找了一家小饭店,我们吃了些简单的农家菜,又喝了店里自制的杨梅酒。

吃饱喝足,natasha又恢复了精神,想要去坐船游河,老施也只能陪着。

子获去租了一条船,我们上了船,船夫慢慢地将船荡离河岸。

两岸灯火阑珊,水面上也倒映着灯影,船橹划过光影破碎成一片,一阵晚风吹来无比的惬意。小船穿过一个桥洞,抬眼便看见天上的一轮明月,即使是残月也比灯光多了几分皎洁,在两岸华灯璀璨和人声扰攘下越发显得宁静悠远。这景致静谧而美轮美奂,就连喜欢说话的natasha也安静了。

我靠在子获肩上,轻轻地叫了一声:“子获。”

“嗯?”

“我爱你。”

“嗯。”他喉咙里翻滚出那一声轻嗯,用嘴唇轻轻的摩擦着我的头发。

船行至人少一点的河道,河岸上的一家小礼品店里飘出一首林志炫的《离人》,“银色小船摇摇晃晃弯弯悬在绒绒的天上,你的心事三三两两蓝蓝,停在我幽幽心上”

听着突然心头就多了一抹温柔的哀愁,那哀愁淡淡的,就如这清风拂水,在我心上微微荡开。我暗暗叹息一声,子获,这样的相守还会有多少?

第二天,我们又带着老施夫妇游了东栅,晚上便去机场准备返回了。在机场的候机厅里,我和老施喝着咖啡闲聊着。

“你男朋友有没有兴趣做汽车内饰材料?如果有兴趣,我可以帮忙牵线volvo。”老施说着便看向子获。

子获也一脸疑问地看着我,“他问你有没有兴趣给volvo生产汽车内饰材料。”我把老施的话转达给他。

“你确定没听错?”他似乎不太相信。

“你对我的德语没信心?”

“volvo不是德国车,老家伙还挺有路子!他说的东西我们的生产线能做。”子获笑着对老施说。

老施看向我,我连忙翻译说:“当然有兴趣,而且我们也有能力生产高规格的产品。”

“好的,我回去后会把具体的要求发给你。”老施说着又笑着看了看我和子获说,“我和natasha祝你们幸福。”

老施夫妇或许并不知道我和子获的实际情况,我也不想把这句祝福告诉子获,便说:“他说他回去会把具体要求发给我。”

“还说什么了?我听到他说她太太的名字了。”子获的敏感真的让我惊讶。

“还说,他和他太太玩得很愉快。”我蒙混过去。

我的心情很愉悦,我终于也可以帮助子获促成一笔生意了,不再只是个麻烦精和扫把星了。

下了飞机,送走了老施夫妇,我知道我和子获又要分开了。他要去接他的女儿,而我只能回到没有他的家。

坐在车上,子获也不说话,表情淡淡的。我忍不住问:“老施说的生意大吗?”

“做成了应该不小。”他语气依然淡淡的。

“那……你不高兴吗?”我试探着问。

“高兴啊。”他回答。

“哦。”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大概是看出我情绪不高,他突然一笑说:“怪我没表示是吧?”说着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又在我耳边轻声说,“在车上没办法大表示,今晚回家我再好好表示。”

“你今晚不去接婷婷吗?”我有些意外。

“明天再去,今晚陪你好不好?”他笑着用嘴唇擦着我的鬓角说。

“那,你这次去乌镇算是陪客户吧?”我问。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说:“嗯,只有今晚算陪你,之前都不算。”

一晚上的罪过我还承受得起,也不算太对不起婷婷。我开心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子获,我是个麻烦精,我真的怕又给你惹麻烦。”

他捏捏我的鼻子说:“因为你我才能得到齐尚武的股权,才能顺利推进公司上市,也因为你种植基地才能解套,现在又有机会成为volvo的供应商。你可不是麻烦精,是能让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小福星。”

我心头暖暖的,所有的危机和困难都过去了,我以为我和子获之间以后都将是甜蜜幸福了。

而那时的我真的是“tooyoungtoonaive”

129. 你放心

缠绵缱绻的一夜之后,子获回去陪女儿了。得到了他的陪伴和安慰,我的心也踏实了很多。

假期之后的几天倒也不寂寞,李长俊又给我推荐了几部电影,齐爷也派人送了一次水晶桂花糕。

李长俊推荐的电影我都看了,真的很不错。而齐爷送来的桂花糕我却没吃,因为送东西的那人说是胡小姐亲手做的。这我哪敢吃啊?于是便先礼貌地接受了,等人一走又都倒进了垃圾桶。

一上班,便收到了老施的邮件。子获之前告诉过我不要随便回复,他会亲自教我怎么谈,因为除了销售合同涉及的各项问题,还有老施作为中间商的佣金问题。这些我完全都不懂,但我很开心他给我这个机会学习。

那天上午,快到午休时间了,子获去了kh制药,我正打算一个人去吃饭,突然接到了我哥的电话。

“哥,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平时家里来电话不是母亲就是嫂子,我哥从来不会直接给我打电话。

“把你住的地址给我,我去看看你。”我哥开口说。

我哪里敢把我和子获住的别墅的地址告诉我哥,便撒谎说:“我住单位宿舍,好几个女生住一起,不太方便。”

“那,我去你公司看你也行。”

“哥,我工作挺忙的。你大老远的来看我干嘛,你公司不忙啊?你别来了。”我有些着急了。

“我已经下火车了。怎么,我自己的妹妹还不能来看看?”他的语气里带着不满。

我很心虚但也没有办法,便跟哥哥约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饭店见面。

见到哥哥,我小心的观察着他的神色,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他也上下打量着我,开口问:“你过得挺好的?”

“哦,还好吧。每天挺忙的。”我含含糊糊地回答,又说:“哥,菜我都点好了,咱们赶紧吃吧。下午我还得回去上班呢。”

“我就是来看看你,问你几句话,不会耽误你上班。”我哥看着我说,“我生意上的一个朋友告诉我一件事,很可笑。说我的妹妹是一个大老板的爱妾。我想知道,是真的吗?”他把“爱妾”两个字咬得很重,然后便盯着我的眼睛。

我不敢说是,也不能否认,只能低着头搓着手指头。

“怎么不说话?”他冷冷地问。

我哥一直很宠我,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过话,我更不敢抬头了。

“那就是真的了?”他又问。

我只能抬起头,轻轻地点了点头。

“听说,他比我年龄都大。”我哥冷着脸说。

“你又不老。”我小声咕哝。

“你还敢顶嘴!他有老婆你知不知道?”

“知道。”

“知道你还跟他在一起!为什么?为了钱?还是我们家拖累了你?”我哥红着眼睛逼视着我。

我心头一急,哭着说:“不是,不是!”

“他是不是胁迫你?观儿你别怕,他就算是有钱有势,可是咱们就是不愿意,我就不信他能怎么样!”

我连忙哭着摇头说:“他没有强迫我,是我自愿的。”

我哥看了我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跟哥回家吧,过段时间在老家找个工作,让你嫂子再帮你介绍个对象,好好嫁人过日子。”

“不!哥,我不走,我爱他!我离不开他!哥,我求你了”我哭着哀求哥哥,把和子获的过往都跟他说了一遍。

我哥看着我,眼睛里满是心疼,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告诉他,我要见他。”

“他很忙的。”我害怕他出言不逊惹怒子获。

他哼了一声说:“他要是心里有你,再忙也有时间见我。”

我没有办法只能给子获打电话:“子获,我哥来了,想见见你。”

子获沉吟了一下说:“好。你们在家等我,我很快回去。”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带着我哥来到我和子获住的别墅,陈姐刚收拾好卫生,看见我带了个帅气的男人回来,疑惑地看着我。

我连忙解释说:“这是我哥。”

陈姐一听,马上笑着说:“哎呦,舅爷来了?今晚上在这儿住吗?我把客房收拾出来。”

陈姐的一声“舅爷”,我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红得吓人。

我紧张极了,连忙对陈姐说:“陈姐,你先回屋吧。”

陈姐也看出不对劲了,嗯了一声就回自己房间了。

我哥冷着脸在厅里转了一圈,又冷笑着说:“这是他包养你的地方?你就在这儿给他做小?”

我哥的话让我觉得无比羞耻,轻声唤了一声:“哥……”眼泪忍不住一串接一串地流下来。

我哥的态度终于软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拉着我坐下。他轻轻地拥着我,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妹妹,不哭了。人这辈子都有做错事的时候,知道错了,改了就好。你还年轻呢,跟哥回家吧。什么都不用想,有哥在呢,没事儿的。”

我离不开子获,不能答应我哥,可是也不敢说不,只能趴在我哥怀里嘤嘤痛哭。

子获很快就回来了,我连忙站起来给我哥介绍:“哥,这是邢子获,子获,这是我哥关山。”

“你好。”子获主动伸出手,我哥也没有驳他面子,也伸手和他握了一下。

“邢总,感谢这段时间你对我妹妹的照顾,我这次来是想带她回家的。”我哥开门见山的说。

子获看了一眼满脸泪水的我,平静地说:“抱歉,我不能让你带走她。”

“凭什么?”他的话让我哥一下子恼怒了,“不带走她,难道留在这儿让你糟蹋!”

“哥!”我看了一眼哥哥,又看了一眼子获,我真怕子获发火。

“我没有糟蹋她。”子获依然平静地说。

“没糟蹋她?那你能娶她吗?”我哥逼视着他问。我也看着子获等待着他的答案。

子获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开口说:“不能。”

明知道是这样,但是听到他说出来,我的心还是一痛。

“不能!那我只能带走我妹妹。观儿,咱们走,跟哥回家。”说完便拉起我的胳膊往门外走去。

“哥,我不走!我不走!”我用力地想挣脱哥哥的手。

“他不能娶你,你没听到吗?”我哥恼怒地喊着。

“我不在乎!我只要跟他在一起,我不能跟他分开!”我哭喊着。

我哥继续拖着我说:“你现在年轻漂亮,他喜欢你,过几年他玩腻了,就把你甩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儿!我不管,我现在就是要和他在一起,你要是非带走我,我只有死!”我用力挣脱哥哥的手,扑进子获的怀里痛哭着。

子获紧紧地抱着我,认真地对我哥说:“我虽然不能娶她,但是我保证任何时候都会尽我所能安排好她的生活,不让她受苦。”

“保证?”我哥咬牙切齿地说,“邢总,她没有名分,我说句难听的,你现在要是死了她连你的葬礼都没资格参加!”

我生气我哥咒子获死,也狠狠地说:“那我就陪他一起死!”

我哥被我气得浑身颤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子获,叹了一口气,一跺脚转身向门外走去。

我看见哥哥要走了,心里一惊,连忙追上去拉住他说:“哥,你原谅我,原谅我。”

我哥抽出被我拉住的胳膊,有些灰心地说:“我回去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便推门离开了,留下我站在门口泪流满面。

子获上前把我搂在怀里,心疼地吻着我的头发。我哭着说:“子获,我家人不要我了,我现在只有你了”

子获把我搂紧又搂紧,动情地说:“观儿,你放心。”

130. 无路

我哥走了,我的心里涌出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因为我哥不要我了,我家里不要我了,更因为他终于亲口说出来了,他不可能娶我!他说了,就一定是真的。我只觉得前行无路,后退无门,而我却别无选择!

子获紧紧地抱着我,一下一下地吻着我的头发,可无论他抱得多紧都无法让我的心更踏实些。

“宝贝儿,别哭了,我要你。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他柔声安慰着我,“你家人也不会不要你的,我跟他们谈。”

“不行!子获,我妈要是知道了肯定饶不了我!不能跟我家里说!”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我先跟你哥谈。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他说着电话响了,“老褚,我有点事儿,你们自己开会吧,我就不参加了。”

我知道来电话的是kh制药的ceo褚总,下午子获应该是要开会,褚总亲自打电话来,估计是挺重要的会议。

“你去开会吧,我没事的。”我离开他的怀抱抽泣着说。

“不去了,放不下你。”他伸手又把我拉进怀里。

褚总的电话打断了我的哀伤,我在子获怀里又抽泣了一阵子,听他说:“上楼去躺一会儿,我打几个电话。”

他陪着我上楼,看着我躺下。哭泣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我有些困倦,终于昏昏睡去。朦胧中,突然感觉被一片茫然包裹着,觉得自己正置身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脚下一抖便醒了。睁开眼睛看不见子获,我心里怕极了,惊慌地喊着:“子获!子获!”

马上子获就推门进来了,连忙坐在我身边,把我拥入怀中,轻声安慰着:“我在,我在。”

他抱了我一会儿,又说:“观儿,等一下我有些要紧的事要去办,今晚上恐怕回不来了,我争取明晚上赶回来。我会请徐婉贞过来陪你,直到我回来。”

“你去吧,我没关系的,不用婉贞来陪。”婉贞是我的朋友又不是我的跟班,我不愿意随便地麻烦她。

“就这么定了,要不然我不放心。”他叹了一口气说,“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去书房了,你再躺一会儿。”

子获去了书房,没过多久婉贞来了。他拜托了她陪伴我就离开了家。

我见到婉贞带来的东西吓了一跳,她竟然带着枕头还有睡衣和洗漱用品。

“你要干嘛?”我问。

“来陪你啊。你家邢总说了,要寸步不离地陪着你。”说着她就在床边坐下,打量了我一眼说,“你有那么脆弱吗?不就是被家里知道你不听话了吗?你从小到大就没干过叛逆的事儿?”

“可这次不一样,我家人不要我了!”我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嗨,你放心,就算邢总不要你了,你家人也不会不要你。”

我听到她说子获不要我了,心里一惊,“子获他会不要我吗?”

婉贞看着我一脸的无奈说:“哎呀我的妈呀,你这人听话怎么只听半截?我是说你家人不会不要你的,不是说邢总会不要你。”

“那,子获会不要我吗?”我还是想知道子获会不会不要我。

婉贞叹了口气说:“邢总会不会不要你,我也不知道。这年头,结婚了都可以离,何况他也没娶你。但是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如果他真的要跟你分手了,他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就算给不了你爱,他也会在物质上补偿你的。你家邢总是不愿意欠别人的。”她说着拉开手包拿出两叠钞票,“喏,这是他给我的钱,是陪你的过夜费。两万块,最多陪你两晚上。给得真不少”

婉贞说着把钱放回包里,看着我嬉笑着说:“老板,说吧,你想怎么玩?”边说边靠上来解我外衣的扣子。

我被她那一脸媚笑的样子逗得忍俊不止,拿起枕头把她拍开。

她接过我的枕头,放到一边说:“行了,别矫情了。看你那眼睛肿得跟个桃核似的。起来吃点东西咱俩去美容院,好好保养一下你那脸。”

说着便把我拖起来。下了楼,陈姐刚给我煮好了粥,我和婉贞吃了一点。婉贞直夸陈姐粥煮得就是比她家阿姨煮得好,夸得陈姐连忙又去给添了一个小菜。

我和婉贞都是会来事,会讨人喜欢的,不会端着太太的范儿。这样的天赋注定我们就是做二奶的材料。

—————————————

刮痧板在我背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我龇牙咧嘴地忍着那舒畅的痛。我侧脸看在我旁边的婉贞正在做胸部保养,技师纤细柔软的手有序地搓弄着。

婉贞的胸很有料,胸型很好看。我笑着夸赞:“婉贞,你的胸真好看,不像我,本来就没有,这样躺着一压更是都凹进去了。”

“那当然,比你强多了。”婉贞得意地说。

“你老公肯定特别喜欢你的胸吧?”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刚认识婉贞时那个羞涩的小姑娘了,讲话的尺度也大了很多。

她知道我说的“她老公”指的是赵明诚,便有些烦躁地说:“别跟我提他,一想起他就心烦。”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说,“你说他怎么也不主动跟我提分手啊?那样我还可以得到一笔分手费。他如果不跟我提分手,明年过完春节回来我就跟他摊牌。”

“钱够了?”我问。

“不够,以后我会和苏扬一起赚。心里有了更想过的日子就觉得这样的日子特别难熬。小关,你知道他每次碰我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恶心吗?”

恶心,和不爱的人在一起确实是一件令人恶心的事。可是,我突然想问婉贞,她曾经有没有爱过赵明诚,然而,我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口。

“小关,邢总如果给你钱,给你房子,收藏,股票什么的,你千万别装清高拒绝。你知道吗,这些年每当我感到很绝望的时候,就看看银行账户,还好有钱。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他跟你分手了,给你分手费,你一定拿着,千万别犯傻。”

我知道婉贞是为了我好,可我却不认同。如果有一天子获不爱我了,他想用钱来买到心安,我一定不会成全他。我就要让他良心不安,让他觉得欠我的。

那时的我真的很幼稚,很孩子气。

131. 诚意 (答谢@最爱的米 加更)

从美容院出来,我已经过去了最初的惶恐和哀伤,虽然心中还是难过,但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我。婉贞坚持在我家陪我,我也没反对,她拿了子获的钱,让她回去她也不心安。整个晚上,她都忙着和苏扬聊天,根本不理我。

第二天傍晚,子获来电话说他晚上会回来,但会比较晚。于是我就叫婉贞回家去了。

夜里,子获回来了。他看上去风尘仆仆,带着疲惫。我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只说出了趟远门。

我见他沉默不语,也没敢继续再问,但我能感觉到他这趟远门和我有关。

我又在家休息了一天,便去上班了。子获给我请了病假,办公室里的同事也只以为我病了。

我哥虽然已经回去了,而且家里也没有再打电话来逼我,但我一想到我家里就一阵难过。下午,我终于接到了我嫂子的电话。

接起电话,嫂子叫了我一声妹妹,我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眼泪忍不住流下来,至少我嫂子还认我这个妹妹,她的态度就是我哥的态度。

我躲进一个小会议室,对着电话叫了一声嫂子,便更加泣不成声。

嫂子在电话那一端叹了一口气说:“你的事儿,你哥都跟我说了。观儿,嫂子劝你还是回家吧,别再跟着他了。”

“嫂子,我爱他,我离不开他!”我哽咽着说。

“可是他不会娶你的!现在你年轻,不觉得名分有多重要,可以后你咋办啊?”

“他不会不要我的,嫂子,他对我很好,他爱我!”

“我知道。你哥一下火车就被他堵着了,他坐飞机赶过来专门等你哥的。他要是不在意你,也不用费那劲。”

“他怎么说的?我哥怎么说?”我没想到子获会专门追去跟我哥谈。

“他想跟你哥谈谈,你哥没理他。他一路追着,追到咱家门口,到底也没敢进咱家。后来,他一直给你哥打电话,你哥关机了,他又给我打电话。也不知道他咋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想想他也怪不容易的,一个快四十岁的大男人,那么高的地位,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没皮没脸地追着求人家女方家长。”

“他说什么了?”我很心疼子获,也想知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会照顾好你,让我们别为难你,暂时别告诉咱爸妈。我心一软,就替你哥答应了。”

“那我哥呢?”

“你哥啥也没说。”

我知道我哥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我心里稍稍放下。

“观儿,嫂子相信那个人对你很好,要不然你也不会非要跟他。可是他要是真的爱你,就应该娶你。他不娶你,就算再爱你也少了点诚意。”

嫂子的话让我一阵心酸,我无力地为子获辩解着:“他有他的难处,他不能离婚吧。”我知道离婚牵扯到方方面面,他太太是个军官,虽然他说不是军婚,但是或许也有什么说法呢。

“谁没有难处?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他就没难处?他咋就不能离婚了?法律规定结婚自由,离婚也自由呢,要不然民政局干嘛要设离婚窗口?他试都没试过就一口回绝说他不能娶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别说你哥生气,要不是你这不争气的孩子要死要活地非要跟他,我都想去把你领回来!”

我嫂子越说越生气,她的话就像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地戳到我心上,让我痛得喘不过气来。我只能哽咽地叫了声:“嫂子……”

我嫂子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好了,你别哭了,你这哭的我心里乱糟糟的。你说,你这孩子,咋整啊?上辈子,咱家这是……哎呀妈呀,我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你别哭了!”

我知道我嫂子已经被我气得语无伦次了,便哀求着她:“嫂子,别告诉爸妈行吗?求你了。”

“你放心,我肯定不告诉爸妈,我哪能告诉他们,我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嫂子,替我跟我哥说声对不起。”

我嫂子停了一会儿轻声说:“你没啥对不起你哥的,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但是妹妹你记住了,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别自己扛着,你都可以回家,有我和你哥呢。听着没?”

嫂子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我知道她是心疼我,可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也别难受了。把自己照顾好了,每天开开心心的。别的事儿,你也别担心了,我和你哥心里有数。”

我哭着答应了嫂子。

挂了嫂子的电话,我在小会议室里坐了很久。嫂子的话让我心里很痛,子获或许真的不够爱我,或许真的不够有诚意,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意娶我。可是就算这些都是真的,我还是离不开他。

接下来的几天,子获没有特意地陪我,他仍然很忙,虽然他尽量避免加班应酬,但是回到家里也总在书房里打电话回邮件。

老施那边已经将客户的具体要求发过来了,子获并没有如他承诺的那样亲自教我,而是让负责欧盟地区外贸销售的大区吴经理带我。吴经理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很精干利落。

由于产品是customized客户定制的,必须由生产,财务和销售三方讨论销售定价,总之过程很复杂,我要学习的东西很多。

吴经理可不像曹主管那样怜香惜玉,根本就不在乎我的特殊身份,要求很严格。虽然不至于让我天天加班加点,但是上班时间也是高强度地工作,吃过饭连午休时间都没有。忙碌的工作让我暂时忘记了伤痛。

这也是我现阶段最需要的。记不起来是谁说过了,忘记烦恼最好的办法就是忘我的学习和工作。现在发现这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后来我猜吴经理一定是收到子获的授意了,这或许就是子获的策略,刻意的淡化我悲伤的心情。他连夜去见我哥,却只字不提,如果不是我嫂子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他也是不想让我知道他的在意。他用他假装的不在意,稀释我的在意。

我明白他对我很用心,可是嫂子的话却深深地扎在我心上,他还是不够爱我,不够有诚意。

132.的梦

那天我正在办公室里研究财务的成本核算,银子鬼鬼祟祟地从外面进来跑到我身边说:“关姐,邢总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啊?”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听说销售有一笔客户招待费支出不合规矩,才八千多块,也不知道邢总怎么就知道了。把财务苏总,销售唐总叫到办公室里狠狠地骂了一顿。两个这么大的总,为了八千块钱就被骂得狗血淋头。”

我也很诧异,苏总和唐总,一个是公司的cfo,一个是整个公司的销售总监,这样的方面大员,子获一般都还算客气,而且苏总和唐总都是子获的嫡系,尤其是唐总还算子获的发小儿。如果是什么大事也行,就为了八千块,至于吗?这样的金额估计唐总和苏总签字的时候都不会细看。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银子。

“我上厕所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说,我蹲在隔间偷偷地听。”银子挤眉弄眼地说。

我哭笑不得:“难怪你去那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掉马桶里了呢?不好好工作,听什么门缝?”

银子被我训了也不恼,讨好地笑着说:“我这不是为了了解下情嘛?公司是邢总的,你又是老板娘……”

“我算哪门子的老板娘?你别瞎说!”我连忙打断她。我要是敢以老板娘自居,那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子获没准儿心里也会犯忌讳,以为我野心勃勃。

银子被我打断情绪有些低落,垂着头不高兴。

“行了,回去干活吧。”我拍拍她的手。

“我还没说完呢,”银子不甘心地说,“后来邢总训完苏总和唐总,说要整顿,财务要细查销售部的账,销售部要自检自查。”

听到银子说子获要查账,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闹这一出就是为了查账,而且是大张旗鼓地明着查。他要查什么?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个沛公是谁?唐总?如果是唐总,子获一定会悄悄地查,然后把他一举拿下。是董事会里的哪一位?那他也不应该这样打草惊蛇。我猜不出来。

正当我暗自揣测子获的目的的时候,银子伸手晃着我说:“关姐,发工资了,我今晚请你吃饭呗?”

我想了想,子获说晚上有应酬,明天又是周末休息也没什么事儿,突然就想吃烧鹅了。想起子获带我去过的一家粤菜馆,菜品和环境都不错,就是比较贵,银子那点工资估计一看菜牌就不敢点了。但是我就是很想吃那儿的烧鹅,于是便笑着说:“好啊,不过还是我请你吧。吃点好的,奖励你积极地听门缝。”

“行,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银子痛快地说。这孩子就这点儿好,不矫情。

——————————

下了班,我和银子先去逛了一阵子音像店,买了几张当下流行的cd,才去那个粤菜馆。

我们点了一份烧鹅,又点了几个小菜,一边吃一边聊着八卦。我也不知道银子怎么知道那么多八卦,从娱乐明星聊到公司同事,从国内的聊到国外的。

聊着聊着,银子的脸色突然一变,指指电梯口的方向说:“关姐,那是邢总吧?”

我回头一看,只见子获和老罗总一行人从电梯方向走出来,在他的胳膊上还挂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攀着他的胳膊,整个人恨不得都贴在他身上。

“那个女的好像是现在当红小明星林雨佳。”银子小声说。

我的脑子轰的一下,立刻想到潘雪晴,她也算是个艺人,子获这是有了新人了吗?这个女人又有什么绝技?

子获应该是没有看见我,带着那个小明星出了饭店。我的脑子里一阵混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关姐,邢总的手都放在那女的的腰上了呢。”银子看着窗外继续直播,“那女的还上了邢总的车!”

我不敢回头看,眼泪却夺眶而出,心中回响着嫂子的那句,他不够爱我。

“哎呀,关姐,你怎么哭了?”一身八卦细胞的银子终于在目送子获的车子离开后收回了视线。

“她是不是很漂亮?”我抹了一把眼泪问银子。

银子似乎很难回答我这个问题,嗫嚅了一阵子说:“嗯,关姐,是不是有钱的男人都很花心?”

我脑子里都是小明星那张娇艳的脸,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脸问:“她比我好看吗?”

银子有些悲悯地看了我一眼说:“关姐,你比她有气质。”

我知道,这就是没有她好看的委婉说法。我也为自己悲伤,眼泪又流了下来。

银子看到我哭了,连忙说:“你是咱们办公室最好看的,”大概是想起来我们办公室就没几个女人,她又补充,“你是咱们公司最好看的。”

无论怎样,我都是不好看的,至少没有现在在他怀里的女人好看。而且,我哥还逼他娶我,他一定是烦透了,所以另结新欢了。

我心里堵得厉害,也吃不下去了。便把菜打包让银子拿回去了。

昏头昏脑地回到了家,也没洗澡就上床躺着了。

他承诺过他只要我一个女人,可是还是有了其他的女人。我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段话:年轻的女孩子对于已婚的男人来说就是一个梦,他们希望这个梦尽量简单美好,如果发现这个梦有太多的想法,他们宁愿醒来。

我现在对于子获来说即使算不了噩梦也不美好了,所以他现在要开始一个新的更简单美丽的梦。

那个女人是个演员,听说演得还不错,她一定可以把子获的梦扮演得恰到好处。

很晚了,子获还没有回来,估计他今天也不会回来了。这会儿,那个小明星一定是在他身下辗转承欢呢吧!想着我的心便酸成一团,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正在伤心时,听到楼下门响,子获回来了!我躺着一动不动,听着动静。卧室的门开了,他带着一身酒气还带着浓浓的香水味进来了。

他胡乱地扯掉身上的衣服,澡也不洗便一头倒在床上。“观儿,过来。”他伸手向我摸索着,声音听起来很疲倦而带着醉意。

我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和这一屋子香水味,想着他怀里搂着那个女人把酒言欢的样子,心里就一阵恼火。狠狠地推开他的手,抱着枕头便去客房睡了。

我躺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跑回卧室去看,果然子获四仰八叉地躺着,被子也没盖。十月底,夜里已经有些凉了。我心里骂着“冻死活该”,还是忍不住去给他盖好了被子。

133. 干净多少

伤心生气,我折腾到快天亮才睡着。睡得正香时,却被摇醒了。我睁开眼睛,面前一张大脸。

“干嘛!”我满满地起床气。

“怎么跑这儿睡了?”他拉开被子躺进来。

“走开,走开!我闻着你身上的味儿就恶心!”我一想到他昨晚抱着那小明星的样子就生气,于是就用力地推他。

他也有些不高兴了,推了一下我的头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下楼的声音。今天是周末,他怎么起这么早?我躺了一会儿,实在躺不住了便爬起来下了楼,正看见子获换鞋出去。

“今天是周末,你干嘛去?”

“我加班,我能干嘛去?”他不耐烦地说着便头也不回的推门离开。

昨天晚上他抱了别的女人,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竟然还对我不耐烦!

我心里憋着气,跑上楼去洗漱。看见他昨晚脱下来的衣服散乱地丢在卧室的地上。我拎起他的衬衫,上面带着那女人散不去的味儿,衣领处还有浅浅地一抹红色,我又拎起他的裤子,竟然也带着那女人的味儿,而且还粘着几根卷曲的长发!

这是干了什么才能带这么多东西回来!那个女人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怎么可以那么不要脸?果然自古把戏子和婊子放在一起就没错!

我只觉得一股火气窜到头顶,整个人快炸了。

“啊!”我忍不住大声地喊,喊完就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陈姐从楼下上来。“怎么了?又这样哭闹?”她的语气中透着无奈。

我心里更委屈了,哭得更凶了。

“别哭了,先生都去上班了,你再哭闹他也听不见啊?白白折腾自己。”陈姐说着便进来收拾脏衣服。

“不许洗!都扔了!我恶心!”我哭喊着。

陈姐放下手里的脏衣服说:“先生的东西,我可不敢扔,要扔您自己扔吧。”说完就离开了。

我不哭了,再哭连陈姐都不待见我了。我抹了一把眼泪,把他换下来的衣服团了团,放进一个垃圾袋里,拿出去丢掉。

回来以后,我早饭也懒得吃了,非要出了这口气不可!我想了想,上网下载了很多那个小明星的照片,存在u盘上,出门找了一家打印社,大大小小做了几十张海报。回到别墅便开始张贴,客厅里、餐厅里、玄关、阳台、洗手间、卧室……只要能看得见的地方统统都贴上那小明星的海报。甚至在卧室床上方的天花板上,我也给他贴了一张大幅的全身照,让他躺着也能看到!

陈姐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在家里折腾,问:“关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呀,跟这个女人置什么气?弄得家里乱七八糟的,先生回来该不高兴了。”

我把这些海报都贴完,插着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说:“怎么会,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是他的心上人,我让他喜欢个够!”

陈姐叹了一口气,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下午,子获回来了。我正在窗台边弄小龟,见他回来,也不理他,只用眼角偷觑着他。只见他沉着脸楼上楼下看了一圈,进书房待了一会儿,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我见他无动于衷,便用小棍拨弄着小龟,指桑骂槐道:“你这小乌龟,看什么看?这下看够了没有?没看够我让你使劲儿看!”

我刚说完便听见他把报纸“啪”地一声拍在茶几上,我的心倏的一下,紧张地后背都僵硬了。

他站起来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烦躁地说:“什么时候能到?怎么这么慢?”

对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听他不耐烦地说:“赶快的!”

放下电话,他开始抽烟。我背对着他假装逗弄小龟。

不一会儿何秘书带着两个人来了。他们开始动手清理墙上的海报。

我心里生气,便拦住工人说:“不许摘!”

工人看看我又看看子获,便听子获说:“都摘了!”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也冷冷扫了我一眼,几下眼神的交锋,我终于败下阵来。眼睁睁地看着工人把我费了很大力气贴上去的那些海报全都摘了下来。

“邢总,这些怎么处理?”何秘书抱着一大卷海报问。

“扔垃圾桶!”子获没好气地说。

“别呀!”我跑过去抱过那卷海报塞到他怀里说:“你不抱一抱啊?昨晚不是抱得挺紧的嘛!”

他把海报丢给何秘书,挥了挥手,何秘书便带人离开了。

费了那么大力气,本来想多气他一阵子,结果才这一会儿功夫就被都处理掉了。我心里憋得难受,转身上了楼上卧室,一个人躺着生气。

过了一会儿,子获也上来了,坐在床边。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给他一个后脑勺。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身后一声嗤笑。他竟然还有脸笑!我转过脸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马上却招来了他止不住地一连串嗤笑。

我心里一阵恼火,坐起来说:“笑什么!你不是喜欢她吗?干嘛要都拿掉。”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她了?”

“人家长得那么漂亮,还娇滴滴地往你怀里钻,你还能不喜欢?手都放人家腰上了,还让她上了你的车!”

“长得漂亮吗?没看出来。”他笑着把脸凑到我面前,说:“你就不能也学着娇滴滴地往我怀里钻?”

“学不会!也不想学!”他竟然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我说完躺下用被子蒙着头。

“哎,”他掀开被子扳着我的头说,“她好歹是个女孩子,主动靠上来我还能一巴掌把她打开?再说她是老罗送过来的女人,多少也得给点儿面子。”

明明是自己花心还找借口,“老罗把她送到你怀里你就搂着,要是送到你床上,你是不是还要睡了她?”

“就算我睡了她,也不能代表什么。”他轻描淡写地说,然后又一笑,“不过,昨天那个女人可真能粘人。”

我看着他一脸意犹未尽地样子,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口不择言地说:“邢子获,你要不要脸?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我干什么了,我就不要脸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嘛,你他妈至于跟我这么闹吗?”他也来了脾气。

不就是一个女人!我也不过就是他的一个女人,我还跟他讲要不要脸面,一个二奶小三有什么资格讲脸面?心里一片痛楚,冷哼了一声说:“我不也就是一个女人嘛。”

“那怎么一样。”他皱了皱眉说。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花你的钱,陪你睡觉吗!到底能高贵多少,干净多少?”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我比她们能多些什么,同样是无名无分,同样是你不想要了就可以随时甩开,同样是没有明天!”说完我悲从中来,伏在床上痛哭失声。

子获沉默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房间。我一个人哭累了便昏昏地睡着了。

134. 不可得兼

一觉醒来,人似乎也平静了一些。发现子获不在身边,我一阵心慌。我想到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生气走了,就找了潘雪晴。难不成他又生气走了,去找那个小明星了?

我急忙跑到楼下,看到陈姐还没睡,便问:“陈姐,几点了。子获他走了吗?”

“八点多了。先生在书房呢,晚饭也没吃。你饿不饿,我给你去做点儿吃的。”

子获的胃不好,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今天跟他赌气也没提醒他吃药,这会儿还没吃晚饭,夜里胃又要疼了。想着便有些心疼,我吩咐陈姐赶快去煮点粥,然后到楼上书房叫子获。

推开书房的门,房间里烟雾弥漫,不知道他这一晚上抽了多少烟。他坐在椅子上,神情疲惫,看到我进来,对我招了招手。我走到他身边,拿掉他手里的烟,轻轻地说:“子获,去吃饭吧。”

他牵了牵嘴角说了一声:“好。”便拉着我的手一起下楼了。

夜晚,我和子获相拥而卧。他突然说:“观儿,告诉我名分对你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到底有多重要,我回答不上来。“我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说,“只是觉得没有名分就少了一点安全感。”

“只有名分才能让你有安全感吗?”

我想了想说:“我没有名分,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管都不能管。”

子获微微一笑说:“我愿不愿意让你管和民政局发的那个本儿没半点儿关系。”

我心头一颤,看着他问:“那我能管你吗?”

“那你今天在做什么?”他用手指挑了挑我的下巴说:“简直就是个妒妇。”

“那你昨天到底跟她有没有做什么?”我索性就做个妒妇了。

“你觉得我有没有跟她做什么?”

我想了想说:“应该是没做,但是你肯定想了!”

“我他妈还真就连想都没想,”他伸手把我拉进怀里又说,“可是我现在想了。”

被他搂在怀里揉捏着,积攒了一天一夜的怨气都被他搓弄没了。我又不争气地软倒在他怀里。

预热中,我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一抬眼才发现那小明星的海报还贴在天花板上,正笑着瞧着我们俩。我连忙推推子获指着天花板说:“把它拿下来。”

他睨了一眼,笑笑说:“拿下来干嘛,我觉得挂着挺好。没想到你还有这个癖好,喜欢有人在旁边围观助兴。”

我知道他故意戏弄我,连忙站起来去撕那张海报,可是天花板太高,我踮着脚也够不着。便央求着他去帮我拿下来。这家伙竟然还拿捏着不肯!

我求了好半天,口头签订了很多“丧权辱身”的不平等条约,他才不情愿地站起来伸手把那张海报拽下来。

子获把海报扔在地上,坐在床上揉着抻疼了的脖子,说:“怎么粘那么结实,你是怎么弄上去的?一口醋就能激发你这么大的潜能?那多喝几口你是不是就能奔月了?”

我一脸的羞恼,大叫一声,把他扑倒

我在他半胁迫半哄骗之下兑现了所有的不平等条约。看着他心满意足地靠在床头吸烟,我突然才想起来今天需要道歉的不是我。

既然已经糊里糊涂地中了他的计,总要趁他高兴的时候扳回一点。

“以后你不许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没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都看见你搂着她了!”

“你看见了,当时为什么不冲出来一巴掌把她打一边儿去?”

“我,我没那个权利。”

“那我现在就给你这个权利。”

他说的漫不经心,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却见他伸手把我揽在怀里,长长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掐灭。“观儿,我可能给不了你法律上的名分,可我愿意给你我。”他说着把我的手拉起来放在他的心口上,“名分和我,你更想要哪个?”

我看着他,在心里问:不可以都要吗?对于他这样的男人,答案好像是不可以。

罗总的二太太得到了他的爱,可是没有名分,齐爷身边的白月光和心头的朱砂痣也都没有名分,梁总或许不爱宝莲,可他一定也是不爱梁太太的。

名分和宠爱是鱼与熊掌,二者不可得兼,我终于知道孟子当年舍鱼是什么心情了。

“我要你。”把任何事情和邢子获放在一起让我选,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他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我搂紧又搂紧。

原来这就是他想要的。我的心中一团酸涩,无奈,认命。

人,一旦认命了就少了很多纠结。至少子获给了我睥睨所有其他女人的权利,当然除了他的妻子。

然而,无论他给我多少权利,可我没有民政局颁发的证书,就像谋朝篡位的人没有传国玉玺,即便睡在龙床上心里也是虚的。

————————————

我和子获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和安宁。齐爷和李长俊还是一如既往地关注我。值得一提的是,我和李长俊的相处越来越愉快,他不再给我任何压力,只是给我打打电话,聊聊同学朋友,电影音乐。我发现他是一个幽默又有品位的人,和他聊天不费劲。他一定是想通了,我也很高兴可以有他这样一个朋友。子获也没有对他打击报复,他们的恩怨应该就这么过去了。只要李长俊不再招惹子获,我想他也不会再为难他。

然而子获的公司此刻却是一片鸡飞狗跳。

半个月来,财务查账的力度并不大,只是每天象征性地叫一两个人去补填一些单据,写几个说明。销售部也没听到什么大动静,还是该干嘛干嘛,唐总还有闲心在餐厅跟小姑娘逗闷子。

就在大家都松懈下来的时候,却揪出了一件大事。

说是大事对公司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只是性质恶劣。

听说我们的一个销售在个客户报价的时候有好几次故意把我们的价格报高了2%,这两年让公司累计失去了接近四千万的订单。而且,巧的是我们失去的订单都去了同一家公司,而这家公司的实际持有者竟然是我们公司董事会成员许董,公司的股东之一。虽然他在bp的持股份额还远不能跟子获相比,但也不少,也有5%,可他却从来没有披露过他个人经营着和bp存在竞争关系的公司。

根据股东协议,公司股东不得从事与公司业务发生竞争关系的行业。那么许董要么结束他个人经营的公司,要么放弃股东表决权退出董事会。

我心中暗暗踏实了,原来这个“沛公”就是许董。

135. 汇报

许董经过权衡,还是退出了董事会。一来舍不得放弃自己的公司,毕竟那挣到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的,二来做了挖公司墙角这样不体面的事,也没脸面再留在董事会了。

我猜这个结局也是子获算准的。

子获做事确实有些独断专行,为了他心里的大愿景不计较眼前的利益,所以董事会里除了少数几个和他理念相同的成员,有相当一部分人对他颇有微词。

前一阵子,他忙于处理kh制药出的麻烦,腾不出手来控制bp新材料,这个许董便跟着大股东莫董没少给他出难题。子获不得已才声东击西甩出了印度反倾销案混淆一下视听。

莫董是公司几大股东之一,手里持有bp新材料15%的股份,虽然撼不动子获董事长的位子,但纠集几个其他的股东也可以跟他叫叫板。

现在子获已经成功地将许董踢出董事会,等于是断其一臂。而其他股东若是手上有些不干净的,便也都心怀惶恐,老老实实了。

bp对公众披露了董事会成员的变更,只说由于个人原因退出董事会,也给许董全了脸面。只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坊间传闻也有七八分接近真相,对bp的股价多少也有些不良的影响。

我的工作倒是挺顺利,volvo已经和我们谈妥第一季的订单,正式投入生产了,如果一切顺利很有可能是长期的合作。有老施居中协调,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

夜晚,我和子获难得这么早上床,便躺着聊天。

我向他汇报着我近期的工作,尽管我知道大部分的内容吴经理应该已经跟他汇报过了,我还是很认真地加上我自己的理解跟他唠叨。

他也不嫌烦,拥着我,指腹在我肩头轻轻地摩挲着,耐心地听我絮叨,偶尔问上一句,点评一下。

在被窝里做工作汇报的感觉很特别,无法形容的感觉。后来听一个姐姐说过,幸福的生活就是和心爱的人开一个夫妻老婆店,白天一起在店里干活,晚上一起在被窝里数钱。我才知道原来这无法形容的感觉就是幸福!

子获听完我的汇报,有些得意地说:“这只是个开始,volvo的运营总监月末会过来洽谈更深度的合作,你们主管没跟你说吗?”

“真的?这样的利好的消息是不是应该放出去刺激一下股市。”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也很高兴。

“还不是时候。”子获淡淡一笑说,“所以你们主管知道了也没对你说,目前公司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该查的都查完了,该整的也都整完了再说。”

还要查?难道许董并不是那个“沛公”?“你想对付莫董?”

“我还不想动老莫。敲打老许,是为了杀鸡给猴看,让这些人老实一点。”

“那拿莫董开刀不是更有震慑力吗?”

子获笑了笑,问:“都说杀鸡给猴看,可为什么不说杀牛给猴看呢?”

我想起鸡贵牛贵的桥段,笑着说:“大概因为鸡比牛贵吧,九牛一毛,鸡……”

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又胡说八道。”子获笑着嗔道。

“大概是牛不好杀吧?”

“想杀就都能杀。”

“那就是成本太高!”我想了想说。

“一点儿都不笨。我要是想动老莫,一样能收拾了他。只是他的事要是曝出来会伤了公司的筋骨,只要以后他收敛些,我可以不和他计较。”他舒了一口气又说,“留着老莫这样的时不时地跟我作作对也挺好的,可以提醒我要时时自省,让我不会冒进。要是公司里一个反对的声音都没有,就太可怕了。”

我琢磨着他的话,想了想笑着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子获,你教会了我很多。”我说这话三分马屁七分真心,我猜他又会说我是马屁精了。

子获笑了笑,却说:“你也教会了我……很多。”

“什么?”我能教他什么呢?

“很多。”他继续微笑,眸色温柔似水。

我们四目相对,十指相扣,被窝外我的肩擦着他的肩,被窝里他的腿碰着我的腿……

如果不是我不知深浅地又问了他一句,那一夜接下去的内容一定全是和谐的。

“那,接下去你的目标是谁?”我笑着随口问。

子获听了我的话,敛了笑,硬梆梆地说了一句:“这个,就不是你这个层面的员工可以问的了。”

我好好地问他一句话,不说就不说,竟然这样冷硬的斥责我。我被他弄了一个没脸,心里生气:好啊,我跟你躺在被窝里,你还把我当成哪个层面的员工。我也翻了脸,钻进被窝,背对着他。

大概是发现我生气了,他开始从被窝里挖我。“这怎么还生气了?好了,别闹了,难得这么好好和你待一会儿。”

“谁闹了?我这个层面的员工今天不想加班!睡觉了。”我甩开他的手,用被子蒙着头。

子获叹了一口气说:“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你在我身边工作吗?就怕我忍不住训你。我要是白天训了你,你晚上就该不让我上床了。”

“你现在不也上床了吗?”我钻出被子没好气地说。

“那你还让我上你吗?”他趁机吻了我一下,搂住我不让我再钻回去。

“讨厌!”贴着他火热的胸膛,我的心砰砰地跳。即便是已经在一起快两年了,亲热过很多次,可是他仍然能用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我心动。

一番厮磨之后,他问我:“你马上就要过生日了,想怎么过?”

“找个好吃的馆子,吃饱了回家睡觉。”我回答。

“不想再浪漫一下了?”他问。

我知道如果我说想,他也不会有什么新的创意,一定会对何秘书说“去年那一套,再照样来一遍。”那还有什么意思?

于是我便说:“浪什么浪,瞎耽误功夫,还不如回家多做几次。”近墨者黑,我现在说话越来越像邢子获了。

子获扑哧一笑说:“行,知道了。那我们那天就看心情,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

没过几天就到了我的生日。齐爷的人提前一天就给我送来了礼物,是一把玳瑁梳子。说是胡小姐亲自去给我挑选的,祝我“丝丝顺理”,扣“事事顺利”的意头。

我看着这梳子,便想到《白雪公主》里面的坏皇后,想方设法地除掉比她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我虽然没有她漂亮,但肯定比她年轻。

那梳子我可不敢用,谁知道下没下毒?于是便把它和齐爷送我的鞭子、如意放在了一起。

生日年年过,也没必要弄得那么隆重。我决定简简单单地过,只要和子获在一起就很快乐。

然而,和去年的生日一样,我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那结局。

136. 咆哮

生日当天,下了班,我和子获决定去吃涮羊肉。天气凉了,就想吃些热热乎乎的。还是去了去年他带我去的那家。

吃涮羊肉可真是一点调调都没有,这和去年的总统套房,烛光晚餐,天壤之别。

坐在热炕头上,我的脚丫踩着他的脚,抵足而坐,热气腾腾的锅子,熏得我们一身一脑袋都是羊膻味,调料的韭菜花和腊八蒜我俩都没少吃,反正谁也不嫌弃谁,喝点小烧酒,没人打扰,自在地调情聊天……

虽然没有鲜花,没有红酒,没有音乐,但也没有去年的纠结和伤感,我每一个细胞都是快乐的!

整个晚上,我酒到杯干,子获却比较克制。反正回去他开车,床上也是他开车,我只要跟着他回去,享受就好。

吃饱了饭,我坐在车里,人有些微醺,打着饱嗝,看着身边的子获,满脑子想的都是快点回去跟他干那事儿。

回到家里,我立刻进浴室洗澡。虽然喝了酒了,有一点我还是拎得清的。男人就算再喜欢你的原生态,也不会对一个一身羊膻味,满嘴韭菜花的女人提得起兴致。

洗完澡,我坐在妆台前吹头发。吹好头发,子获也洗完澡了。

上了床,我情绪满满地等着他兽性大发。却听他问:“今天怎么没吵闹着要生日礼物呢?”

他既然这么说,我便配合伸出双手摊在他面前,撒娇地说:“我的生日礼物呢?你要是随便摘片树叶子给我,我可不干!”

“在床头柜抽屉里,自己找。”他笑着说。

我打开床头柜抽屉,除了空调遥控器,一支我用过的身体乳,就是一整盒安全t。

我拿起那盒tt,扁着嘴笑着说:“你今年送我的生日礼物不会是今晚上要把这一整盒用完吧?这太贵重了!我能不能分期消费?”

他伸手敲了我的头一下,说:“你脑子有毛病?在下面那个抽屉里。”

我打开下面的抽屉,最上面就放着一个文件袋。我把文件袋拿出来,捏了捏,心头一紧,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东西了。

“打开看看。”子获催促着。

我把文件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果然是一本房产证。

“房子不是都抵押了吗?”我问。

“没那么夸张,只抵押了一部分。”

我打开房产证一看,果然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是高档小区的一个跃层公寓,二百八十多平米,算是一处豪宅了。

我把房产证装回信封,对子获说:“子获,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还是转回去吧。”

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沉声问:“到现在了,你还想着离开我吗?”

“不是!”我连忙说。

“那是为什么?”他逼视着我问。

如果是一个包包,一件首饰,我就接受了。房子这东西除了它的价值之外,还有其他的意义。它是不动产,是财产,而子获的财产不属于我,属于他的法定妻子。

“子获,这房子我不能要,它不应该属于我。我是个小偷,已经偷了她的丈夫,不能再掠夺她的财产了……”

“你给我听好了,”子获冷冷地打断我,“我给你的东西,不是他妈谁的财产,都是我自己的!我爱给谁就给谁!”他拿起那个装着房产证的信封狠狠地摔在地上,咆哮着,“我就是要把我的房子给我喜欢的女人,我他妈难道连这点儿自由都没有?”

咆哮,我第一次见到子获这样咆哮。以前见过他发脾气,见过他疾言厉色,可他只是在语言和气势上给人威压,从来不会提高音量,而今天我却惹得他咆哮。

我紧张极了,连忙下地捡起那个信封,然后靠过去向他认错。

“子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虽然我根本就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但是和王老师多年的斗争经验告诉我,面对盛怒的人,先把错误认下来是明智的。

子获一声叹息,伸手把我拥入怀中,缓缓地说:“观儿,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我只恨我自己能给你的太少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就让我给你我能给的,好吗?”

我明白了他的心思,便想把话题转开,便伸手抱着他,哄着说:“子获,你给我的都是我想要的。有谁不想要大房子?只是,无功不受禄嘛!”

“怎么会无功呢?于公,你促成了我们公司和volvo的合作。于私,这两年你让我很幸福快乐。”

尽管子获这么说,可我心里清楚,无论有没有我,老施都会愿意做这个中间人,他看中的是bp的实力,只是他愿意卖我一个人情,借由我的口说出来而已。这两年,我带给他多少快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给他惹了多少麻烦。

“那就算给我的奖励啦。那我就一直乖乖的,我每年过生日,你都送我一套房子,那我过不了几年就可以变成个包租婆了?”我故意顺着他的意思说话,还故意说得欢欢喜喜,希望能逗着他跟我说话,缓解一下气氛。

可他却只淡淡回了句:“嗯,可以。”

他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我知道他已经没了心情。可这一次,我甚至不敢靠过去蹭他,只能静静地陪在他身边躺着。我又一次知道,他的生活有一个区域,我不但不能进入,不能窥探,甚至也不能提。

过了一会儿,他抬手关了灯,说了句:“困了,睡吧。”

他没有抱着我睡,而是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我明白此时的子获不希望我去触碰他,便也识趣地转过身去躺着。

他没有再说话,也不动,但我知道他并没有睡着。在一起睡了快两年了,我只要听听他呼吸的节奏就能判断出他是否睡着了。

既然他装睡,我就更不能去打扰他了,尽量地保持身体不动,不去惊动他。

那一天,我满二十五岁了。那一夜,我们什么都没做。

我生日之后,子获又恢复了忙碌。财务的查账还在不松不紧地进行着,说是查账也不过只有一个会计带着一个实习生,每天翻阅一下财务凭证,把缺少单据的凭证挑出来,一一补充好,这不像是查账,到更像是整理凭证。

我也懒得去琢磨“沛公”是哪一个了,反正跟我也没关系。我的工作也不太忙了,每天帮着主管翻译几页材料,听听八卦,喝喝咖啡,混到下班。

volvo的代表来了,这几天子获陪着他们去外地工厂参观。快下班了,我正准备一个人下班回家,却接到了李长俊的电话。

137. 演唱会

我和李长俊之间已经没了那种紧张和不自在。

“又干嘛?”我接起他的电话,大大咧咧地问。

他在电话那一端笑了一下说:“今晚上的演唱会,一起去?”

“谁的演唱会?”我问。

“你这是伪粉儿啊?王菲的演唱会啊,你不是她的铁粉儿吗?她今晚的演唱会你都不知道?”

我上学的时候就是王菲的粉丝,这个李长俊肯定是知道的,她的演唱会我确实想去。

“我没有票啊,估计现在也买不到了吧。”我说。

“我有啊,vip的位置,一起去吧。”

虽然觉得和他一起去看演唱会有些不妥,但是我实在太想去了,便咬咬牙答应了他。

“用不用跟我那叔叔报个备?”他嬉皮笑脸地问。

“不用。”要是跟子获说了,他一定不会同意我去,那我就去不成了!这样的演唱会如果错过了,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回去换件衣服,就过去。你在场馆门口等我。”我说。

“嗨,别矫情了。我已经到你们公司楼下了,你还有五分钟下班,咱俩一块儿吃个饭就过去。”

“那也行,你等我。”我和李长俊之间是光明磊落的,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的。我也不怕他到我公司门口接我,不怕任何人看见。

下了班,我和他去了一家日料店,吃了我喜欢的鳗鱼饭。吃过饭,我们到了现场,他买了荧光棒,又给我买了一根可爱的荧光发卡。

天后的演唱会绝对不失水准,一首首我们耳熟能详的歌曲,听的我如醉如痴,忘我地跟着哼唱,嗨到不能自已。

唱到最后一首歌《红豆》的时候,演唱会掀起了高潮,全场观众都携起手来,挥舞手中的荧光棒。坐在我左边的女孩儿主动牵起我的手,坐在我右边的李长俊也牵起我的手。在那样的气氛下,我没有甩开他,因为即使是一个陌生的男生,我或许也不会粗暴地甩开。

在音乐声中,我看了一眼李长俊。说实话,他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男生,我们年龄相同,教育背景相同,也算能聊得来,可是,我对他的感觉,通俗地说,就是不来电。

而子获,我们之间相差十几岁,家庭背景和教育背景都差别很大,我们之间肯定是有代沟的,可是他的一个眼神,一声叹息,都能让我情动不已。这或许就是爱情。

记得有人委婉地引用过张爱玲《色戒》里的几句话:“到男人心里去的路通过胃……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她脐下的羊肠小道。”

我对子获是先有了身体的接触才有的爱情,他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男人。我不能爱上别人或许是因为没有过亲密的接触。可是我只想要他,我甚至无法想象和其他的男人做那样的事,我只能接受他。

胡思乱想着,一首歌就到了尾声,演唱会结束了。

散场的时候人很多,我怕和李长俊走散了,便任凭他拉着我的手。

“松手吧。”走出场馆,我已经看到他的车了。

他笑了笑松开手。“我送你回去吧。”

场馆门口人很多,根本打不到车,我便同意了。

一路上,我和他讨论着演唱会的亮点,他突然说:“你跟邢子获平时都玩什么?能玩到一块儿去吗?”

我知道他又要试图挑拨我和子获的感情,便故意气他说:“不想说,说了怕你受刺激。”

他叹息了一声,说:“关观,我真的挺爱你的。”

“李长俊,你别再说了,再说我就下车了。”我打断他。

他一笑说:“放心,我不会逼你的。我可以等,反正你和邢子获也长不了。”

听到他说我和子获长不了,我心里不高兴,“你怎么那么缺德?诅咒我们!”

“你俩不用我诅咒,不信走着瞧。”他牵了牵嘴角,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

我隐隐地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心里极不舒服,便转过脸去不理他。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我不和他说话,他竟然用唱歌来气我。

“李长俊,你怎么这么讨厌啊!不许唱!”

他偏头看了我一眼,玩味地笑了笑,不再唱了。

才安静一会儿,我便听到口哨声。这家伙,不唱歌改吹口哨了!吹得还是那首《红豆》。

我懒得理他,便用手捂着耳朵。李长俊终于不唱歌也不吹口哨了,但是车子却开得很悠闲。限速六十的路段,他开四十,限速八十的路段他开六十,我也不去催他,我知道越催他越慢。好不容易磨磨蹭蹭地到了我家。

“邢子获回来了。”李长俊突然说。

我抬头一看,果然子获的车停在院子里。

“用不用我上去帮你跟他解释解释?”他笑着问。

他要是上去了,哪里是帮忙,分明就是添乱嘛!

“不用!”我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跑进家。

一开门,正见子获从楼上下来。

“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天就回来了。”我迎上去问。

“事办完了,我就回来了。怎么,我不能回来?”

我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要坏事了。我也不敢接话,绕过他准备上楼换衣服。

他一把拉住我问:“你干嘛去了?”

“看演唱会去了。”

“跟谁去的?”

我猜他是看见李长俊送我回来的,也不想撒谎,便说:“李长俊。”

“为什么跟他去?”他冷着脸问。

“没有什么为什么。他有票,邀请我,我就去了。”演唱会上我又叫又跳,出了一身汗,内衣都贴在身上了,很不舒服。我急着上去洗澡,不想跟他纠缠,便甩开他的手跑进卧室。

他也紧跟着我进了卧室。我不理他,脱了衣服准备去洗澡,他一把抱住我,把我推到床上。

“你干嘛?我要去洗澡!”我挣扎着想站起来。

“检查检查。”他用力压着我说。

这话说得太侮辱人了!我恼火地用力拍打他,说:“我是不是连和朋友去看个演唱会的自由都没有了?”

“李长俊他是朋友吗?你不知道他对你贼心不死吗?”他用力抓着我的手,让我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我被他抓得羞恼,用力挣扎。

“本来手头还有些事没弄好,这一两天还不急着收拾他,看样子他倒是等不及了!”他咬牙切齿地说着松开了我。

我连忙跑进浴室,一边洗澡一边担心着子获要怎么收拾李长俊。我心里懊恼,我只是想去看个演唱会,怎么就把事情弄得那么糟糕。

138. 救我 (答谢加更1)

洗好澡,看见子获正阴沉着脸靠着床头胡乱翻着我的时尚杂志。我想跟他解释一下,便上床躺在他身边。

“子获,你别生气了。今天李长俊打电话说他有王菲演唱会的票,请我一起去。我真的不想错过,就和他去了。就是看了个演唱会,没别的。子获,你相信我。”我故意用委委屈屈地声音恳求他。

“好看吗?”他脸色缓和了一些问。

“嗯!”我用力地点头。

他勾了勾唇又问:“开心吗?”

我嗫嚅着不敢回答了,如果我说开心,他会不会以为我和李长俊在一起所以才开心?如果我说不开心,他会不会以为我心虚才撒谎?

子获瞥了我一眼,笑了笑说:“小心思,嗓子都喊哑了,赶快睡吧。”他把我搂进怀里,抬手关了灯。

我躺在他怀里,我知道他一开始就是相信我的,只是等着我给他认错服软。可他却未必肯放过李长俊。

————————————————

一个公司里信息的集散地并不只是公司的内网,还有茶水间和洗手间。

刚上完厕所准备出来,便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一边聊着天。虽然我不喜欢像银子那样听门缝,但是我听到她们提到了子获,便又坐回马桶上。

“也不知道邢总是怎么了,搞完外贸搞内贸?要求内贸,尤其是本城的客户,要撇开中间商,直接接触客户。”

“也难怪,财务那边报上这两年的内贸中间商佣金数目不小呢,邢总能不重视吗?”

“那佣金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我就不信邢总是才知道的。”

“嗨,谁知道呢,估计又是高层之间的斗争呗,跟咱没什么关系。上头让怎么干活就怎么干活呗!”

我等她们离开了,才走出来。我知道子获这一次是要动手收拾真正的“沛公”了。会是谁呢?内贸?中间商?客户?还是哪个股东?

不用我细琢磨了,我回到办公室就看见了送到法务部审阅的公司要发布的新公告,关于取消中间商佣金的公告,其中的主要客户名单里赫然就有亿通地产!我知道子获要对亿通地产动手了,确切的说,是要对李长俊动手了。

小朱律师拿着公告的打印件,皱着眉头说:“这事儿有什么必要发公告,这中间商佣金本来就是个很微妙的东西,这样等于公开承认我们之前的销售途径有问题,对咱们有害无益啊?邢总要拨乱反正可以让销售人员去跟客户沟通就好,反正也没几家公司,真没必要这样大张旗鼓。而且这种决议不发公告也不违反证监会的规定。哎,小关,你能不能跟邢总说说啊。”

涉及亿通地产,如果我去说肯定适得其反。“我算老几,一个底层的小职员,我说得着吗?你找主管去。”我可不想趟这摊浑水。

“切!”小朱律师白了我一眼便进了主管办公室。

朱律师是专门负责公司公告法律审核的,他的话肯定是靠谱的。子获要公告一条没有必要披露的信息,他要做什么?虽然我知道这目的一定是指向亿通,可他到底要怎样打击他们,我猜不透。

很快,朱律师苦着脸从主管办公室出来了,“老大原话,上面让你干你就干,哪儿那么多废话!”他挑挑眉,拿着通稿仔细地看起来。

我揣着一肚子的疑问熬到下班回家。明天一早volvo的运营总监就要离开了,今晚子获给他饯行,吃了晚饭才回来的。

“volvo那边都谈好了?”我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问。

“嗯。”

“这样利好的消息什么时候公布?”

“快了。”他说着就往楼上走。

我跟在后面问:“该整的都整完了?”

他回头笑笑说:“不是都送到你们法务部了吗?”

“你真打算对付亿通?”

“我不打算对付亿通,我只是想让李建峰好好管管他的儿子。”

“你到底要干什么?”

子获笑笑说:“看着吧,答案马上就揭晓了。”

我知道我不该为李长俊求情,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子获,他都已经老实了,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他冷哼一声说:“他老实了?他永远都不会老实的。”

我知道子获不会罢手的,正思量着再说点什么,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婉贞。

这么晚了她打电话来干嘛?我接起电话,就听见她惊慌的声音:“小关,小关你快来救我!赵明诚,啊……”

我听见手机掉落的声音,婉贞的尖叫声,奔跑的声音,“婉贞!婉贞!”我对着电话喊着,没有回音。

赵明诚一定知道了婉贞和苏扬的事,他在打婉贞!我也顾不得换衣服,跑下楼,穿着家居服拖鞋就出了门。

十二月的冷风一下子就贯穿了我单薄的家居服,我拼命地奔向婉贞家。

门关着,我听见里面有狗叫声,男人的斥骂声,女人的哭喊声。我拼命地拍着门,喊着:“赵明诚,你不能打她!你开开门,开门!你不开门我就报警了,你开门!婉贞!婉贞!”

子获拿着我的大衣跟在我后面也来了。他见我发了疯一样哭喊着拍门,也大声喊着:“小赵,有什么事儿开开门说,这大晚上的弄得鸡飞狗叫的不好。”

终于赵明诚开门了,他脸色铁青站在门口看着我和子获说:“家里出了丑事,我在管教我的女人,让你们见笑了。邢总,关小姐,你们请回吧。”

我一把推开赵明诚,抢步进去,看见婉贞穿着睡衣,头发蓬乱,鼻青脸肿地缩在沙发角落里。

我挡在婉贞身前,对赵明诚说:“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能打她!”

“关小姐,请你让开。”赵明诚已经红了眼。

婉贞的狗认得我,见我来了可以给它撑腰,也跑到婉贞跟前冲着赵明诚狂吠。

赵明诚目露寒光,一脚狠狠地踢在婉贞的狗身上,那狗一下子飞出去老远,撞在楼梯上,哼了两声,便没了声息。

“啊!”婉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狗惨死,忍不住尖叫起来,我也吓得一哆嗦。

看着一脸杀气的赵明诚,也有些胆怯,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让开。心一横,我转身抱住婉贞,把她挡在我身下。记得那个晚上,婉贞也是这样死死地护着我,现在换我来护着她。我相信赵明诚一定不敢打我,子获也不会看着他打我。

“关小姐,请你让开。”赵明诚冷冷地说。

“你不能打她!”我抱着婉贞说。

赵明诚见我不肯离开,便转头对子获说:“邢总,麻烦你带关小姐离开。这是我的家务事,请你们不要插手。”

子获看了我和婉贞一眼,走到我身边,一把把我拉起来,抱住。他力气很大,我又没有防备,就被他抱开了。

婉贞离开我的怀抱,凄楚地叫了一声:“小关……”

139. 家暴 (答谢加更2)

我拼命地挣扎想回到婉贞身边,但子获的力气很大,我挣不脱。“观儿,咱们走吧,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管不着。”

赵明诚见我离开了,走过去抓住婉贞的胳膊想把她拖走。婉贞尖叫着拼命抱住沙发靠背,不肯离开。赵明诚气急败坏地当着我的面掌掴她。

我急了,一边挣扎,一边哭着求子获:“子获,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劝劝赵总吧!我求你,他会把婉贞打死的!婉贞救过我,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求求你,子获,我求求你!你说句话啊……”我泣不成声地哀求着,我不知道子获为什么这么冷血,眼睁睁看着赵明诚打婉贞。又一想,在这件事上他和赵明诚是同样立场的,对于不贞的女人是不留情的。想着我就一阵心冷,忍不住发出痛苦地嘶喊。

终于,在赵明诚打了婉贞好几巴掌后,子获上前几步架住赵明诚抬起的手。

“小赵,算了吧。把她打坏了,再弄出人命来,麻烦就大了。这样的女人赶走了眼不见心不烦就好,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大概是觉得子获说的有道理,赵明诚停下了手。他看了一眼婉贞,颓然地一下坐在沙发上。

“这个女人背着我偷人,我他妈戴了一年多的绿帽子今天才知道!”他用手一下一下地拍着自己的头,似乎真的要拍掉头顶的绿帽子。

“徐婉贞,这几年,我没动过你一手指头,也没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对我!”他突然站起来冲着婉贞咆哮。

我已经脱离了子获的控制,立刻扑上去抱着婉贞。我扭过头,怒视着他替婉贞回答:“你没有对不起她吗?她掉了你的孩子,最需要你陪伴的时候,你抛下了她。她家里出了事,最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拒绝了她。你在外面包养别着女人,冷落她。你从来就不信任她,从来就不关心她,你还说你没有对不起她?赵明诚,难道婉贞没有爱过你吗?”

“小关……”婉贞轻轻地唤我一声,我以为她让我不要再说了,却听她在我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我有几件首饰还没来得及拿。”

我一瞬间的错愕,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首饰!转念一想,那些首饰都是她用身体和笑脸换来的,对她来说是可以换钱的,而钱是婉贞的命。

“你走吧,马上滚!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滚!”赵明诚说着便过来拖婉贞。

“外面那么冷,你赶她走,也让她穿件衣服吧!”我推开赵明诚的手说。

“小赵,”子获掏出烟,递了一支给赵明诚,“女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弄吧。咱俩出去抽支烟,聊聊天。”

赵明诚不能不接子获递过来的烟,他叹了口气,跟着子获到了门外。

婉贞顾不得身上的伤,连忙爬起来往楼上跑,我也跟着她上了楼。她匆匆换了身衣服,挑了件大衣穿在身上,又拿了一件披在我身上。

“我不冷。子获给我带衣服了。”我把大衣拿下来。

“小关,帮我穿出去。衣服带不走,以后都得花钱买呢。”她头也不抬的说,然后去开妆台的抽屉。

我叹了一口气,把她给我的大衣穿在身上。婉贞的身材比我小,她的衣服穿在我身上紧紧巴巴的,很不舒服。

她把妆台抽屉里的首饰都装进我穿的衣服口袋里,又去看她的包。

“还好之前我转移了一批,只可惜这些都带不走了。”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她的那些包,眼里满满地心疼。

“你快一点吧,再磨蹭首饰都带不走了。”我催促着。

婉贞抓起一个最小的手包,塞进我穿的大衣内兜里,说:“把它也带出去。在你身上,赵明诚不敢拦。”

我无奈地把那个小手包塞塞好,扶着婉贞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婉贞看了一眼她已经死去的狗,眼里蓄满了泪水,轻轻地叫了一声狗的名字“嘟嘟”,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出了赵明诚别墅的门,看见子获和赵明诚还在门口抽烟。婉贞低着头,也不敢看赵明诚,我扶着她朝我家走去。

子获见我们走了,便多赵明诚说:“小赵,明天我秘书会给你打电话,具体的事情他会跟你说。”

“行,多谢邢总了。”赵明诚的情绪平静了很多。

“小事儿一桩。再见。”子获说着跟上了我和婉贞。

“你打算去哪儿?”子获问婉贞,他冷淡的语气里透着威压。

婉贞似乎很怕他,不敢答他的话。

“要不今晚你先住我家吧……”婉贞这样子我也不放心。

“去医院吧,看看哪里受伤了。”子获打断我说。

我知道子获是不喜欢婉贞住我们家,而婉贞也确实需要去医院,所以也没反对。

到了我家门口,子获对婉贞说:“你在这儿等着,我们回去换件衣服。”

他竟然对婉贞嫌弃得都不愿意让她进我们家!我也不想在这些细节上跟他计较。

我回去换好了衣服,对子获说:“要不我自己陪婉贞去医院,你别去了。”

“大晚上的,你一个女人我不放心。”他说着也拿起大衣跟我一起出去。

子获开着车,我和婉贞坐在后面。婉贞靠在我身上,她的脸、嘴角和眼睛已经肿得很厉害了,嘴角破了,有明显的血渍,眼下颧骨处也破了皮,之前那个娇俏的小美人已经面目全非了。

我也不管子获在场,便问:“赵明诚怎么突然就知道了?”

“我跟他摊牌了。”

“不是说过完年回来再跟他摊牌吗?”

“熬不住了,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婉贞幽幽地说。

我能想象婉贞是在怎样的煎熬下,才能豁出去跟赵明诚摊牌。

“给苏扬打个电话吧?你为了他,被赵明诚伤成这样子,应该让他知道。电话号码给我。”

婉贞突然抓住我的手紧张地问:“小关,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我的脸是不是破相了。”

“就是要让他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让他知道你为他受了苦!电话号码给我。”我对这个苏扬一直没有什么好印象。我不能理解苏扬可以接受婉贞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跟着赵明诚。我不是男人,但我也认为一个男人就算再穷也不能容忍自己爱的女人留在别的男人身边。就算和她一起去住地下室,吃泡面,也要让她在自己身边。

140. 苏扬

我给他打了电话,跟他说婉贞受了伤,是被赵明诚打的,我现在送她去医院。他“哦”了一声,问了医院的名字,说他马上过去。

子获开车送我们到最近的一家公立医院,我陪婉贞去挂号看病,让他在车里等我。

我给婉贞挂了急诊,值班的医生是一个中年妇女。

“这是怎么弄的。”医生看到婉贞的样子问。

“家暴。”我替她回答。

“报警了吗?”医生问。

“别报警,我不报警。”婉贞连忙说。

医生没有再说什么,估计这样的家暴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她给婉贞检查了伤势,开了ct检查单,想检查一下有没有骨折和脑震荡。

“医生,我怀孕了,不能做ct吧?”婉贞犹犹豫豫地问。

“你怀孕了?确定吗?去医院检查了吗?”医生问。

“我早晨用试纸验过了。”婉贞回答。

医生看了她一眼,提笔写了个单子。“先去做个尿检,确认一下是不是怀孕了。如果怀孕了,想要这个孩子是不能做ct的。”

我心里也是震惊的,婉贞怀孕了,是苏扬的孩子还是赵明诚的?如果今天赵明诚把婉贞打流产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你真的怀孕了?谁的孩子?”我问。

“当然是苏扬的。”婉贞羞涩地低下头。

“赵明诚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也不敢告诉他,怕他伤着我的孩子。”她手放在小腹上,脸上露出一抹柔色。

我心中暗暗叹息,难怪婉贞对赵明诚一天也忍不了了,因为她怀了苏扬的孩子。

检查结果出来了,婉贞确实怀孕了。医生知道她想要这个孩子,就不能做ct检查了。便用手给她检查了脸上的伤,告诉她应该是没有骨折,但是有没有脑震荡就不知道了,所以要留院观察几天。

我陪着婉贞去办理了住院手续,又把她送到病房安置好,苏扬才打来了电话,问我们在哪里。

婉贞告诉他病房号,他就匆匆赶来了。这是我第一次见苏扬,他个子不高,长得蛮清秀的,文文弱弱,有点像个女孩子。

婉贞一见他,面目全非的脸上也荡着一抹春色,柔声说:“苏扬,你来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没好气地问。

“夜里公交车不好坐。”苏扬有些尴尬地说。

“你可真行,还坐公交车来?真沉得住气!”我真的有些愤怒了,真想再加上一句,婉贞给你的钱连打车都不够吗?

“小关!”婉贞出言打断我。

苏扬径直走到婉贞床边,细细地看着她的脸,想摸又不敢摸。我看见他眼里满满的心疼,心里的怒气稍稍减了一点。至少他还是真的心疼婉贞的。

“我和他摊牌了,以后再也不用回去了。”婉贞拉着苏扬的手说。

“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呢?”苏扬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语气里带着嗔怪。

我心头的火气一下子又窜起来了,我真想问问他什么意思?他想让婉贞继续在赵明诚身边熬着挣钱是不是?

却见婉贞眼泪汪汪看着他,怯怯地问:“你生气了,是吗?”

他不生气,我也生气了!看着婉贞这卑微的样子,我真的很生气。之前她跟着赵明诚,好歹人家是老板,低声下气也就算了。可这个苏扬,花着婉贞的钱,该小声小气的应该是他!我冷眼看着苏扬,看他怎么说。如果他敢再责怪婉贞,我就不客气了。

“没有。”苏扬柔声说,“我就是看你吃亏了,心疼。”

婉贞破涕为笑,拉着苏扬的手放在小腹上,温柔地说:“我怀孕了,你的孩子。所以我绝不能再让他碰我了。你高兴吗?”

苏扬脸上的表情是惊诧的,愣了一下才说:“高兴。”

“你真的高兴吗?”婉贞也是敏感的。

苏扬这才恢复了正常,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捧起婉贞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柔声说:“我当然高兴,我要做爸爸了。只是有点突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接着又语带微嗔地说,“你也是,知道怀了孩子还惹他,悄悄地离开就好了。”

婉贞一笑,虽然脸肿着也能隐约看到那两个梨涡。“我护着肚子呢,他只打了我的脸,一点儿都没伤到孩子。”

“脸都让他打成这样了,我真的好心疼。”苏扬微微地叹息着。

“我要是破了相,你会不会不要我了?”婉贞担忧地问。

“傻瓜,怎么会!”苏扬轻轻抚摸着婉贞的头发。

看着他们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我觉得我也没必要再待下去了,便说:“苏扬,婉贞我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放心吧。”苏扬说完又问婉贞,“你饿不饿,我出去看看给你买点吃的。”

“我不想吃,你别走。”婉贞拉住他。

“你不吃,孩子也要吃的。”苏扬笑笑和我一起走出病房。

“小关,谢谢你。”苏扬对我说。

“没什么。婉贞为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你一定要对她好。”

苏扬郑重地点点头。

我看见苏扬对婉贞的态度,也放下了心,无论如何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婉贞终于离开了赵明诚,终于脱离了二奶的行列!我希望她的生活从此会幸福美好。

我和苏扬走出医院,子获的车子就在不远处,他正靠在车门上吸烟。

“这大半夜的,你去哪儿给她买吃的?”我问苏扬。

“找找呗,反正明天也要吃的。”苏扬笑笑说。

“那行,我明天再来看婉贞。”

跟苏扬告了别,我来到子获身边。“等急了吧?”这一通折腾,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怎么那么长时间?”上车以后子获问。

“医生怕婉贞有脑震荡,留下住院观察几天,办住院手续有点慢。”我解释着。

子获不屑地嗤笑一声说:“有没有脑震荡做个ct不就知道了吗?”

“婉贞怀孕了,不能做ct。”

子获有些诧异,问:“赵明诚的?”

“不是。”

“操,还弄出孩子来了,赵明诚这绿帽子戴得可够可以的!难怪要使劲儿打她,该打。”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冷酷和不屑。

“你怎么这么冷酷,婉贞都被赵明诚打成那样子了,你还说该打。”我不满地说。

“这样的女人不该打吗?”他不以为然地说。

“要是有一天我背叛了你,你是不是也像赵明诚打婉贞那样打我?”我赌气地问。

141. 出院 (答谢补更)

子获听了我的话,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你最好不要尝试。”

他的声音冷得彻骨,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不敢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跟你一块儿出来的那个小子就是徐婉贞的相好?”

“嗯。”我点点头。

他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说:“长得跟个兔儿爷似的,还比不上赵明诚呢。这女人真够贱的!”

我生气他辱骂婉贞,便说:“无论他怎样比不上赵明诚,但有一样赵明诚是比不上他的。他可以娶婉贞,可以让婉贞堂堂正正地做他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委委屈屈的二*******获沉默了,一言不发的开车。我知道我的话让他上心了,他一定以为我在抱怨他不娶我。

我不想因为婉贞的事影响我和子获的感情,便没话找话地问:“你跟赵明诚在外面都聊了什么?我看他被你劝得情绪稳定了很多。”

“我给他介绍了一个活儿,弄好了毛利能有个一百来玩。”子获轻描淡写地说。

难怪赵明诚不再难为婉贞了,原来子获给他介绍了工程。可我相信这个活儿对赵明诚的公司来说也不是什么大工程,弄好了才有一百来万,还是毛利。要是弄不好,估计到手的净利润没几个钱。婉贞跟了他四年多,只要一点小利,便能让他释怀了。我真的为婉贞悲哀。

第二天,我中午请了假去医院看婉贞,一进病房看见她正一个人在吃医院的病号餐。公立医院的病号餐难吃的要命,也不见得有什么营养,我看了就不舒服。

“苏扬呢,他跑哪儿去了?他不是要好好照顾你吗?就让你吃这个?你还怀着他的孩子呢!他就这么丢下你不管了。”

“小关!你别这么说他。他接了个活,去给人家画一个广告牌,这不一早就去了嘛。这大冷天的,在外面画广告牌,手都要冻坏了。我不让他去,他非要去,说是以后有了孩子花钱的地方多。”婉贞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甜蜜。

我舒了一口气,这个苏扬看来对婉贞还是挺认真的。我再看婉贞的脸,虽然还是肿着,但已经没有昨晚那么狰狞了。看来爱情也是可以治愈身体的伤痛的。

当然我还有一个猜测,赵明诚或许就没对她下死手。要不然以男人的力气,几巴掌下来,婉贞恐怕牙都要掉了。可她看起来并没有脑震荡,也没有骨折,只是皮外伤,看来赵明诚对她还是手下留情的。

“你出院以后住苏扬那儿?”我问。

“我前段时间租了一个房子,我的东西都放在哪儿。”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说:“小关,我那件大衣你给我收好了吗?口袋里还有好几件首饰呢!”

“收好了收好了,我让陈姐都收起来了。等你出院给你送家里去。”我笑着说。

“唉,可惜了我那些衣服和包都没带出来。”婉贞不无惋惜地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便岔开话题说:“你别吃这个了,我给你买点好的吃。你还怀着孩子呢,不能凑合。”

我给婉贞在医院旁边的饭店里打包了鸡汤和几个小菜,和她一起吃了午饭便离开了。

在医院里和婉贞磨蹭了不少时间,已经两点多了,下午也没什么事儿,我就不想回公司了,想去给婉贞买些孕妇需要的东西。我记得子获曾经给我买过一些备孕的保健品和护肤品,婉贞一定也需要的,便开车过去给她采购。

我开车到了步行商业街,把车停好,便去子获给我买东西的那家店。走在步行街上,我突然看见路边的路灯杆下有两个男人在抽烟,其中一个正是苏扬!他不是应该在画广告牌吗?我见过画广告牌的,穿着一个涂满油彩的大围裙,拿着刷子,颜料桶,而苏扬还是昨夜那一套衣服,立立整整的。他和那个男人交头接耳地聊着,似乎聊的很开心,时不时的大笑。

把婉贞一个人丢在医院里,他倒跑出来聊天快活了!我心里生气,便故意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嗨,苏扬!这么巧?”

他看见我显然有些意外,“小关,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是我该问你的啊,婉贞不是说你在画广告牌吗?”我似笑非笑地说。

“哦,就画了半天,下午跟朋友谈点儿事儿。”他连忙解释。

我看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那谈完赶快去医院,婉贞一个人在医院呢。她现在带着伤,还怀着你的孩子呢!”我说完不等他回话就走了。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他身边的那个男的嬉笑着说:“呦,你那个酒窝妞怀孕了?是你的吗?”

“别瞎开玩笑。”苏扬不耐烦地说。

我真想转过身去狠狠地抽那个男人两个耳光,他竟然这样侮辱婉贞。我还是忍住了,苏扬现在和婉贞在一起,或许以后还会是婉贞的丈夫,我不想让他难堪,让婉贞为难。去店里给婉贞买了东西就回家了。

第二天,公司里也没什么事,我看到那条公告在昨天下午四点已经发布了。亿通仍然风平浪静地,我们自己的股价倒是开始下跌了。我也没听到什么其他的消息,但我知道子获不会打没把握的牌。

混到下午,我又请了假去医院看婉贞,顺便把给她买的东西带过去。我去了病房一看,婉贞竟然不在,同病房的人说她出院了。

我连忙给她打电话:“婉贞,你怎么出院了?你的伤好了吗?”

“我没事儿,也没有脑震荡的反应。脸上的伤就是养着,在哪儿不是养啊,医院里住院费也是钱啊!”婉贞说。

唉,婉贞就是太在乎钱了。“那行吧,你把你家地址给我,我给你买了些东西给你送过去。”

“净瞎花钱!行,我发你信息。”婉贞的声音里充满了愉悦,她是快乐的,隔着电波我都能感觉到。

我看了婉贞给我发的地址,有点远。晚上子获说回来吃饭,他已经好几天没回来吃晚饭了,我想回家跟他一起吃饭。便决定明天再去找婉贞。

回到家里,陈姐看见我便说:“今天中午徐小姐家的那个先生来找你了,说是徐小姐有些东西没带走,麻烦你去他家里拿一下。”

“哦,那我这就去看看。”我说着便去了婉贞家,应该说是赵明诚的家。

142. 偏见

到了赵明诚的家,保姆指着两只大箱子和几个大购物袋说:“这些都是她的东西,赵总说是她的东西就让她带走吧。我都给她收拾好了,麻烦您带给她。”

我看看购物袋里都是婉贞的包还有鞋,这都是她的心头肉,我相信她看见了会开心。我没想到赵明诚会让她带走这些,看来他比婉贞以为的厚道。

他家的保姆见我看袋子里的东西,便说:“您放心,她的东西,一件不落都在这儿。我也怕以后赵总看见心烦。”

保姆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以前她是称呼婉贞“太太”的,现在连名字都不叫,一直“她呀她”的。

我懒得理她,把购物袋挂在箱子拉杆上,推着两只箱子就往外走。又听她在我身后唠叨:“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还去干那样的事,真是个没心肝的女人。”

我心头火起,转身厉声说:“你一个做下人的,好好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主人家的事岂是你能议论的。婉贞走了,你也干不长了,赶快给自己谋出路吧。”说完我推着箱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直接把婉贞的箱子放进我的车里,其实我也怕子获看见嫌弃,他是那么看不上婉贞。

回到家里陈姐看见我,叹了口气说:“你说这个徐小姐,唉,也难怪赵先生生气,哪个男人能受的了。”

连陈姐都不同情婉贞,除了我恐怕没人同情她。我心中难过,暗暗地祈祷着:婉贞,你一定要幸福!否则……真的是一场笑话了。

第二天我按照婉贞发给我的地址找到了她的新家,把车停在她家楼下。小区比较老,她家住在四楼,老式楼没有电梯,我实在没有勇气独自把她那两只大号行李箱搬上去。于是我就先拿了两只购物袋上去,打算叫苏扬下来帮我搬箱子。虽然他未必比我魁梧多少,但怎么说也是个男人。

“婉贞,我把你的心头肉带来了!”婉贞一开门,我便把装着她的包包的购物袋递给她。

她看了一眼,显然觉得很意外,不解地看着我。

“赵明诚让我去拿的,你的东西他让你带走。还有好多呢,两大箱子,在我车里。苏扬呢?让他去帮我搬东西。”

“他不在家,有事出去了。”

怎么又有事?看样子我只能自己搬箱子了,总不能劳动婉贞这个孕妇吧。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箱子都搬进婉贞家,我出了一身汗。

我一边拿着一张报纸扇风,一边说:“你家,不,赵明诚家的保姆说你的东西都在这个,一件不少,你看看。”

婉贞看着放在房间当中的两只大号行李箱还有好几个购物袋,有些怔忡。

“唉,赵明诚也没你想的那样刻薄。”

婉贞有些怅然地说:“他从来没对我动过手,发脾气的时候也不会动手。那天,他是气急了。”她苦笑了一下又说,“让他打一顿也好,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问:“苏扬呢?怎么又把你一个人扔家里?”

“他出去和朋友谈点事。”婉贞笑着说。

我想到昨天看见苏扬的事,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婉贞说。却听她又说:“你猜昨天苏扬给我什么了?”

“给你什么了?不会又是石头树叶什么的吧?”

“讨厌!”婉贞推了我一把说,“他给了我二百块钱,是他昨天画广告牌赚的。”

“这是他第一次给我钱,虽然很少,但我知道他愿意为了我和孩子去努力。”婉贞从口袋里掏出那两百块钱,喜滋滋的说。

以前赵明诚每月给她八千家用,信用卡还可以让她透支三万块,也不见她有多高兴,苏扬给了她二百块就能让她喜形于色。我本来想告诉婉贞昨天碰到苏扬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小关,你来,我给你看看苏扬的画。”婉贞挽着我进了一间卧室。

她租住的地方是一个小两居,一个小小的厅,两间小卧室,小的那间连放张双人床都嫌拥挤,给苏扬做了画室。

画室里放着苏扬的几幅画,我一下就被其中的一幅吸引了。那是一幅海滩风景写生,远处的崖岸,海滩,近处的房子、树林和灌木,画得非常有层次感,让人看了便如置身其中,我甚至能在画上看到透过树木缝隙的阳光。

“画得真好!”我由衷地赞叹。

“是啊,他画得很好,可惜没人赏识他。”婉贞轻轻地叹息。

“这年头怀才不遇的人太多了,有几个能坚持理想?”我也感叹着。

“苏扬就是能坚持理想的。”婉贞骄傲地说,“他现在就差一个机会。他没有名气,没有画廊愿意收他的画,除非我们自己开一个画廊。”

“他的朋友有一个画廊,地角不错,客流量也不错……”

“打住!”我打断婉贞说,“你不会打算出钱给他开画廊吧?他懂经营吗?万一赔光了,你那些钱就打水漂了!婉贞,想想你存那些钱多不容易,那是给你和孩子以后过日子的。”

婉贞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考虑考虑吧,或许我应该去买个房子,孩子生下来也有一个自己的家。”

“对,马上去买个房子,写你自己的名字,算婚前财产。”

“瞧你那小肚鸡肠的样子!”婉贞用手指戳着我的额头。

不是我小肚鸡肠,或许因为受了一次骗,我对这个苏扬总是有些偏见。“婉贞,你想没想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和苏扬结婚。你现在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孩子生下来总要上户口吧。”

“着什么急啊?我这不是才搬出来几天嘛!再说,我现在这个猪头样子,怎么去拍结婚照?”婉贞指着自己的脸说。

她的脸还没有完全消肿,眼角和嘴角破皮的地方还结着痂,真是一幅猪头样。

和婉贞又说笑了一会儿,我说:“你如果要去看房子,我陪你。”

“你不上班?”

“嗨,反正这个月为你都请了三次假了,全勤奖早没了,工资随便扣吧。”

婉贞一笑说:“也是,你这样傍大款的也不靠工资活命。”

她说话的口气像极了一个人,小唐。

想起小唐,我有些难过。我们曾是那么好的朋友,可我已经大半年没有跟她联系了。

143. 起火 (答谢@一叶舟 打赏加更)

离开了婉贞家,我便给小唐发了一个问候的信息,马上她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我以为你生我气再也不理我了呢!”她说。

“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呢。”

小唐在电话那端笑了,“你还跟那个人在一起?”

“嗯。”

“他前一阵子风头挺劲的,网上总能看到他和他公司的消息。”

“你怎么也关注这些?”

小唐刻薄地说:“看看他什么时候破产了,我好去救你啊。”

我知道她是一直关注我,心里感动。锦上添花的人多的是,站在一边等着为你雪中送炭的又有几个?

“好久没见了,今晚正好有时间,一起逛街吃饭吧?”小唐说。

“好。”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小唐又是我的朋友了,这对我很重要。

和小唐见了面,她还像以前那样亲切,我们一起逛街,闲聊。

子获发来信息说晚上不回家吃饭了,有应酬,并告诉我他在一家杭帮菜的私房菜馆。自从上次和银子在粤菜馆碰上他和那个小明星,他每次都会告诉我他在哪里应酬,以便我去检查,虽然我从来没去盯梢过。

那天我就突然想去看看他有没有对我撒谎,便拖着小唐也到那里吃饭。一进停车场,便看见子获的车,我心里暗暗满意。

和小唐吃完饭,买单的时候被告知已经有人买过了,我猜子获知道了我也在这里吃饭。

果然,门童把我的车开过来的时候子获就坐在车上。他看见我们,下了车。

“你给我们买的单?”我问子获。

“何秘书说看到你的车了,我就让他去把单买了。”

他看着小唐,等着我介绍。“唐清清,我以前的同事。”

“你好,邢子获,关观的男朋友。”子获主动伸出手和小唐握了一下。

“久仰大名!谢谢邢总请我吃饭。”小唐客气地说。

“应该的。常听关观提起你。”

“提起我什么?提起我反对她和你在一起?”小唐笑着问。

我心里咯噔一下,很怕子获会发火。却见他淡淡一笑说:“她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小唐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转头对我说:“小关,我回去了,有空多联系。”

“唐小姐,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子获主动说。

“也行。谢谢,邢总。”

小唐坐何秘书开的车走了,子获坐我的车回家。

“今天怎么跑到这儿吃饭?不会是不放心我吧?”他坐在副驾驶上闲闲地问。

“你专门留下来等我,不会是也不放心我吧?”我反问。

他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想看看你跟谁一起吃饭。”

他倒是回答的坦白。“你对小唐怎么那么客气?”我问。

“她不是你的朋友吗?对你的朋友我能不客气点吗,要不然背后又要说我坏话了。”

“那婉贞也是我朋友啊。”他对小唐和婉贞的态度完全不同。

“不一样。”

“都是我的朋友怎么不一样?你是看不起婉贞是做二奶的,对吗?我不也跟她一样嘛。”我说着心里就一阵堵得慌。

子获哼了一声说:“她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我心里替婉贞不平,便辩解说:“婉贞跟了赵明诚四年多,要是不安分他有多少个脑袋也都戴满绿帽子了,还用等到现在?你只看到婉贞对赵明诚的背叛,难道你没看到赵明诚对婉贞的算计和冷落吗?”

“到底是赵明诚花钱养着她,她就该安分。”

花了钱就可以随便践踏别人的情感了吗?“邢总,钱可以买到婉贞的身体,但买不到她的心。赵明诚既然不爱她了,她就有权利去寻找爱情,去过堂堂正正的生活。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也放了我吧。”我冷笑着赌气说。

他瞟了我一眼,肯定地说:“不会的。”

不会不爱我,还是不会放了我?我希望是前者。

一路无话,回到家里,还是照常上床欢爱。我和他都不希望婉贞的事情影响我们的感情,都努力伪装着和谐,至少我是。

这几天上班依然是混日子,主管似乎很忙,也懒得安排我,我便上网给婉贞看些母婴产品。

我正在看一款婴儿床,便听小朱律师和另外两个同事说:“亿通地产的董事长利用他情妇的贸易公司吃返点,这事儿你听说了吗?”

“都是江湖传言吧?说是润景贸易的老板是李建峰的情人。”

“江湖传言也未必空穴来风。咱们公司那公告一出,亿通地产董事会就有有心人开始查了,据说发现他们的采购合同都是跟咱们直接签的,压根就没有通过什么中间商。”

“其实,不过就是每次签合同的时候,他们不压我们的报价,我们也就支付润景贸易两个点的中间商佣金。”

“李建峰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查他?”

“前几天他正在美国领着女人看房子呢,听到风声就赶回来救火了。”小朱律师幸灾乐祸地笑着说,“戏都开锣了,他想按也未必按得住。亿通这几天热闹着呢!”

“我看了咱们财务那边的账目,也就几百万,不至于吧?”

小朱律师嗤笑一声说:“咱们公司那点返点没准儿只是冰山一角,已经撕开了,就看李建峰能按住多少了。”

“我估摸着他肯定得推出一个替罪羊平息董事会的怒气,然后到处公关,尽量把这事做成只是江湖传闻,没有实据。就算能把事儿按住,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你看看亿通的股价,就这点传闻就让它跌成这样了。”

其他几个人听了,也连连点头。

小朱律师突然转头问我:“小关,咱邢总是不是跟李建峰有仇啊?我怎么觉着咱发那个公告就是为了搞亿通地产的。”

小朱律师就这点最讨厌,总是当众提我和子获的关系。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哪儿知道?邢总办公室就在楼上,你自己去问问他呗。”

“切!”他也白了我一眼,回工位上干活了。

听了同事刚才的议论,我心里明镜一样,子获弄这一出就是为了打击李建峰,逼他管教李长俊。也怪李建峰自己行为不检,否则别人怎么抓得住把柄?子获说过他要收拾亿通地产分分钟的事儿,果然如此。而且这件事不但关系到李建峰的公司,还牵扯到他的私生活,我估计此时他的前朝和后院都已经火光冲天了!

144. 屠戮

晚上,子获回来得很晚,见我没睡,便问:“怎么还不睡?”

“等你。”我回答。

他笑了笑,然后洗了澡上床。“你有话对我说?”他问。

“和volvo合作的利好消息可以发公告了吗?”我问。

“嗯,这两天就公告。”他把胳膊枕在脑后,睨了我一眼,“你不睡觉等着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我索性开门见山,“你还打算怎么对付李建峰?”

“他还需要我对付吗?现在他可是四处起火了。”

“亿通就这么完了吗?”

“怎么可能?”子获嗤笑一声,“李建峰要是这点儿能耐都没有就白混那么多年了。”

“就算李建峰解了今日之围,你还有后招让火烧得更旺,对吗?”

他勾了勾唇说:“我不但有风还有雨,只要他配合,我就变得出及时雨,给他救火。”

“你要他怎么配合?”

“把他那混蛋儿子弄到我看不见的地方,让他再也不能惦记你。”子获咬牙切齿地说。

我的心咯噔一下,声音颤抖着说:“你要让李长俊坐牢?”

他一愣,然后挑挑眉笑着说:“啧,这个主意好!我怎么没想到呢?就这么定了。”

“子获!”我有些着急,真的怕他会让李长俊坐牢。

“怎么,你舍不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问。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说:“李长俊他也没干什么,不至于让他做牢吧!他要是坐了牢,前途就全毁了!”

“哼,他背地里干得那些事,让他坐牢都是轻的。”

我还想替李长俊求情,子获一抬手打断了我,“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他把牢底坐穿。”

我不敢再出声,关了灯默默地躺着。

子获从我背后拥了上来,我也不躲避,也不迎合,一动不动地任凭他抱着。

“你信不信,不出三天李建峰就会主动来找我。”他的声音在我脑后响起。

我心里为李长俊难受,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说:“子获,你赢了这么个小辈真的有意思吗?”

他手臂一收,把我抱紧,下巴贴着我的肩头在我耳边说:“有意思,特别有意思!”

我劝不动他,此时的邢子获就如一个任性的小孩子。

第二天,volvo代表团来访,战略性合作正在协商中的公告便发到了法务部。这回小朱律师倒是一句废话也没有,认真审阅。

我知道这场戏的第一幕已经收场了,下一幕即将拉开了。

子获估计得没错,还没到三天,李建峰就打来了电话。

当时我们刚吃过晚饭,子获接起电话,一边拉着我上楼进书房,一边热情地寒暄着。

李建峰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果然,子获突然一笑,对着电话说:“哎呦,李哥,我真没想到我们随便发个公告能给您惹那么大麻烦。这样,我明天就让下面把那个公告撤了。”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子获的腹黑我算是见识了!我心里不舒服,也不想听他的电话,转身便准备离开书房。

他一把拉住我,把我抱坐在他腿上。我挣扎了几下,他用力的箍着我,并用眼神警告我不要乱动。

“亿通的人也来我这儿找过,都让我挡回去了。唉,但要是再来,我多少也得给些面子。”

他这是要让我亲眼看着他是怎么屠戮李长俊的,他可真变态!

“李哥,事已至此,你就得丢车保帅了。得先找个足够分量的人承担责任,平息董事会的弹劾。”

……

“那就看李哥您舍不舍得了。令公子不是在你公司负责运营嘛,采购合同他也应该经手了不少吧?”

……

“嗨,不过是找个凉快地方让他待几年败败火。年轻人火气盛,败了火才能大用。李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

“我这手上还真有一颗起死回生的仙丹,就看您有没有这药引子。不着急,等您有空,咱好好聊聊。”

我听的明白,子获让李建峰把李长俊推出去顶雷,他才会出手帮忙。否则,他不但不帮忙还会落井下石。

我真的不想李长俊因为我去坐牢,便想了想轻声说:“子获,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吧,我保证不和他说一句话,不接他一个电话,也不见他。”

“你保证有什么用?他太不安分了,必须好好地收拾他。”子获咬着牙说。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子获为什么这样不能放过李长俊,因为他去找了不该找的人,碰了子获心里的大忌讳。

可那时我并不知道只是想给他求情,便说:“子获,你再饶他一次,如果他还不老实,你再收拾他好不好?”

“我没功夫学诸葛亮七擒七纵!年初把他发到广州,以为他能老实了,他的胆子竟然越来越大!”

“他是李建峰的儿子,李建峰不会舍出他的。”我不相信李建峰会舍出自己的亲生儿子。

“哼,李建峰也不止一个儿子。”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如果李长俊这个嫡出长子被父亲舍弃了,他要有多痛苦。不但要面临牢狱之灾,还要承受父亲的遗弃。

我正在难过,又听到子获说:“他妈的,李建峰都有俩儿子,我他妈一个都没有!你要是愿意给我生个儿子,我或许可以考虑饶了李长俊这小兔崽子,怎么样?”

我那时真是昏了头,一心想救李长俊,便说:“行。你说话算数吗?”

我刚说完,他的脸一下子就变了。他伸手用力地捏着我的下巴,眸色中闪过一丝狠戾,“我那么想让你给我生孩子你都不愿意,现在你为了他竟然这都肯了?”他说完放开我的下巴,推了我一把,拂袖而去。

我真是蠢!我越是在意李长俊,子获越是不会放过他。可是,我却不能不说话。

睡觉之前,他一直和我冷战,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不想像以往那样主动去贴他粘他哄他跟我说话。

我躺在床上,感觉到了他也上床了。

“子获,”我背对着他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对李长俊自始至终没有过一点男女私情,可是我还是不希望他坐牢。因为我坐过牢,那个滋味太可怕了,我不希望我认识的人也有这样的经历。”想到我那二十多天的牢狱之灾,忍不住轻轻啜泣。

子获静静地听着,突然翻身压上来,一边吻我一边脱我的睡衣。

“你干嘛?”我一边迎合着一边明知故问。

“让你给我生儿子!”他喘息着说。

我心里一松,连忙说:“你愿意放过他了?”

他手上一顿,脸上的激情一下子就没了,说了句“没劲!”便从我身上下来,背对着我不说话了。

我彻底把邢子获惹毛了!

145. 发小儿

所幸子获并没有因为那晚的事儿跟我闹别扭。第二天起床仍然神清气爽地开车带着我一起上班。

令人惶惶不安的查账结束了,公司里一片和谐。又到年底了,年会和年终奖这两大话题完全可以碾压一切八卦。可是我却没有什么心情。

无论我愿不愿意,我终于见到李建峰进了子获的办公室。而且自从见过了李建峰,子获的心情一直都不错。我猜,李建峰是准备舍出儿子了。

我为李长俊难过,可却无能为力。我甚至想过去求齐爷出手救他,可是一来齐爷没有救他的立场,二来我要拿什么回报齐爷?就算齐爷不要回报愿意救李长俊,那势必就要和子获起冲突。在李长俊和子获之间选择,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题目。

所以,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装作听不见看不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

快过新年了,我和子获在一起已经整整两年了。

一天,他看上去情绪不错,晚饭后对我说:“周末跟我去参加一个聚会,我有个发小儿从法国回来了。”

我除了见过一次他的球友和兰姨,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圈子。他的发小应该算他内围的圈子,他们一定参加过子获的婚礼,见过孟凡。我不知道自己以什么身份和他出去,便问:“那我以什么身份去?”

“我的女人。”他干脆地回答。

我心中感叹,他的女人是一个很宽泛的定义,无论是他的妻子,情人,二奶还是女朋友都是他的女人。尽管这样,我还是有些小兴奋,因为那个圈子里或许能了解到我一直想窥探却不敢去窥探的东西。

他告诉我周末要见的朋友都是小时候住一个部队大院儿的,一起闯祸,一起打架,一起挨大人的皮带抽。

聚会是在他一个发小家里,主人家是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都是大学教授。我和子获一到,主人家便迎上来招呼着。

“这是章超,我大哥。这是大嫂。”子获指着那对夫妻介绍着。

“大哥,大嫂。”我乖巧地打着招呼。

“董卫东,大艺术家,刚从法国回来,”子获又指着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对我说,“叫三哥。”

“三哥,你好。”我连忙笑着说。

“这个是你的……?”那个董卫东看着我问子获。

“媳妇儿。”子获干脆的回答,又问,“嫂子呢?”

“那儿呢。”董卫东指着一个在窗边打电话的高挑金发女子说。

“呦,换了一个?”子获挑挑眉说。

“彼此彼此。”董卫东笑了笑,拍拍他的肩。

我的心激动得都要跳出来了,他说我是他的媳妇儿!上次见兰姨,他只说我是他对象,这次见他的发小,他竟然给我升级到了媳妇儿。媳妇儿这个词没有任何歧义,就是妻子,老婆,太太!后来的很多年我都期盼着能获得这样的职称。

“大哥,今天都谁过来。”子获问章超。

“老六一会儿过来。老五说是出差了,谁知道呢。他身份敏感,也不能随便和我们这样的一起混。”

我在心里计算着,这些都是子获小时候拜把子的兄弟吧?那他是老二还是老四。

不一会儿,门铃又响了,章超的太太去开门。进来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长得非常帅。见到子获叫了声“四哥”,又看了我一眼问:“这位是?”

“叫嫂子就行。”子获淡淡地回答。

那人并没有称呼我“嫂子”,而是伸出手说:“我叫霍宪。”

我只能伸手跟他握了一下说:“你好。”

霍宪笑了一下,便转身去跟董卫东打招呼了,他的那一笑带着十分的轻佻,弄得我心里一阵别扭。转头去看子获,他的脸色已经有几分不好看了。

还没到晚饭时间,几个男人在打麻将,我和章超太太以及董卫东太太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

董卫东的太太是个法国女人,中文说得不太好,跟章超太太交流得也不顺畅,我也不好卖弄我的英文,便跟章超太太聊得多一些。

我有意想给章超太太留个好印象,便拿出看家的本事不动声色地顺着她的意思说话,恰到好处地拍着马屁。果然,二十分钟不到,她就很喜欢跟我聊天。

章太太笑着对我说:“他们可真是好几年都没聚了。卫东一直在国外,子获又是个大忙人,老五现在身份不一般,咱们也不敢往上凑。也就霍宪偶尔还去我们家坐坐。”

章太太说着,笑着问董卫东太太:“你们回来住多久?”

“大概半年。”董太太说。

“以后跟卫东常来走动。”

章太太只对董太太发出常走动的邀请,却没对我说,显然在她心里是不愿意跟我走动的。我心中黯然,但转念一想,她大概和孟凡也是相熟的,如果跟我走动,孟凡怕是要兴师问罪的。

又聊了一会儿天,我扫了一眼麻将桌,好奇地问:“二哥怎么没来?”

章太太神色一黯,说:“霍成,没了。差不多有九年多了吧。”

“哦。”我应了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章太太大概也有些伤心,不再说话,只看电视吃水果。我觉得无聊,便跑到子获身后看他打牌。他的手气似乎不太好,面前的筹码所剩不多了,我看着他一手烂牌也有些着急。轮到他打了,我指着一张“伍萬”说:“打这张,这张没用。”

子获转头看了看我,笑着问:“你确定?”

“嗯!”我肯定地点点头。

“好,就听你的。”他语气里满是宠溺,抽出那张“伍萬”打了出去。

牌一落在桌上,旁边的霍宪就一推手里的牌说:“胡了!四哥掐着这张牌好几圈了。谢谢了,小四嫂!”

那句“小四嫂”便如一记耳光打在我的脸上。他说的语气极轻挑,又把那个“小”字咬得很重,任谁都能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他在提醒我不过是个“小”!

“霍宪!”耳边传来子获冷冷地声音,我坐在他身后不用看他的脸也知道他压着怒火。而霍宪正垂着眼好整以暇地码着面前的筹码。

“老四!”章超怕子获发火,开口弹压。

子获没说话,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烟,哼了一声说:“那你打算怎么谢你嫂子?我今天带她来,就是想让她高兴。”

霍宪抬了抬眼皮,一笑说:“今儿没准备,我先给嫂子鞠个躬吧。改天我备厚礼致谢。”说完还真站起来给我鞠了个躬。

“接着打牌。老六,以后少他妈扯淡!”董卫东打着圆场。

牌局继续进行,一张“伍萬”差点引发了一场事故,我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146. 出走 (答谢@最爱的米 加更)

整个晚上,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到孟凡,似乎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章太太提到了一次霍成,我才知道他是霍宪的亲大哥。

吃过晚饭,子获便带着我回去了。他开着车,突然说:“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我知道他是指霍宪的事,便故作轻松地说:“没关系。再说本来就是个‘小’,人家也没说错。”

子获拧着眉毛说:“我带你出去,不是让你受委屈的。”说完冷哼了一声,神色阴沉狠戾。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脸色,即使在收拾李长俊的时候也不曾有过,心里害怕,便握着他的手,用手心不停地搓着。好一会儿,他的脸色才温和一些,抽出手拍了拍我的头说:“你放心。”

他要我放心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的心一下子就舒服了很多。

接下去的几天,又到了我该冬眠的日子了。子获只在早晨的时候通知我他这几天不回来住了,就没有再说别的。而我清楚地知道他的女儿回来了,他要回家了。

我已经不像去年那般痛苦纠结了,反正也不能纠结一辈子。最主要的是从婷婷那里知道她妈妈并不住在家里,所以子获只是回去陪女儿。而且我能肯定他和孟凡不相爱,或许是之前他的花心伤了她的骄傲。

子获不回来,我放假在家便自己安排活动。我打算去看看婉贞,已经快半个月没见到她了。我让陈姐泡发了一些燕窝,又炖了一盏给她一起带过去。听说孕妇多吃些补品生的宝宝会更健康。

到了婉贞家,我敲了半天门她才蓬着头发来给我开门。

“快趁热吃了,我就怕它凉了,一路猛踩油门过来的。这些发好的我都让陈姐用小餐盒分好了一份一份,你吃的时候自己拿一盒炖。”我一边把炖盅放在桌上,又收拾着发好的燕窝往她家冰箱里放。

我打开冰箱看见里面空空的只有几个包子和一包榨菜。

“婉贞,你这冰箱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啊?苏扬就是这么照顾你的?你还怀着孩子呢,他干嘛去了?你别告诉我他新年也要去打工!”

婉贞眼圈一红,哽咽着说:“他已经两天都没回来了。”

本来我对苏扬就没什么好印象,现在我更生气了。“他想干什么呀?这还没结婚呢,就几天不回家,他还想不想娶老婆?”

“他就是不想跟我结婚了。”婉贞流着眼泪说。

“他怎么那么人渣?你怀着他的孩子呢!”

“就是因为孩子。”婉贞泪如雨下,哽咽着说:“他不想要这个孩子,要我打掉他,要不然就不结婚。他说,这个孩子有可能是赵明诚的,他不愿意给别人养孩子。”

我猜苏扬一定是听了他那个朋友的挑唆,才怀疑婉贞的。婉贞一直跟着赵明诚,也难怪他会有这种想法。

“婉贞,你确定这个孩子不是赵明诚的?”我问。

“你也不相信吗?”婉贞有些急了,“这孩子真的是苏扬的,不可能是赵明诚的!”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连忙安抚她,既然婉贞这样说,她一定是确定的。

婉贞擦了擦眼泪,平复了情绪说:“你相信有什么用?苏扬不相信。”

“他就是因为这个离家出走的?”我问。

她犹豫了一下说:“也不完全是。我们吵了一架,他才走的。”

“为什么吵架。”

“上次我跟你说过,他有一个开画廊的朋友,合伙人不做了,想把股份转让出去。苏扬想接手他的股份。这样他就可以把一些好的位置留给自己的画,也可以向客人推荐自己的画。”

“他想让你给他出钱是吗?”我问。

婉贞点点头。

“他要多少钱?”

“一百万。”

“一百万!一百万都可以买一个学区房了,他干嘛要那么多钱?”

“他说那个画廊地角好,而且客户多。这个价钱都是朋友价了。”

“你有那么多钱吗?”

“这两三年存的钱,加上邢总给过我的五十万,也就刚刚有那么多吧。”

“你告诉他你有那么多钱?”

婉贞点点头说:“我跟他说,我有一百万,想和他一起去看看买个房子,孩子生下来也有个自己的家。他说房子可以以后买,这个机会如果失去了就遇不上了。”

“你不同意,他就离家出走了?”

“我跟他说他也不懂经营,万一赔了,我们怎么生活啊?他就说我看不起他,又说不相信孩子是他的。他说他出去想办法筹钱,不筹到钱就不回来了。”

我火冒三丈,生气地骂着:“就因为你不给他钱,他就说孩子不是他的?他这不是混蛋吗?”

“小关,你别这样骂他,他就是太想实现他的理想了。”婉贞还护着他。

“一个男人,自己不去努力,却想着让女人为他的理想买单!婉贞,这样没出息的男人,跟他分手算了!”

“小关,我已经离开赵明诚了,如果我再离开苏扬,我还能怎么办?”她说着便哀哀地哭泣。

“婉贞,你才二十六岁,四肢健全,名校毕业,貌美如花,而且你手里有一百万!你有很多出路。”

“可是……我爱他!他是我孩子的爸爸。”婉贞的声音是颤抖的,透着无奈和凄婉。

那时的我不能理解婉贞的心情,直到后来有人用同样的话劝我,我才体会到爱一个人是一种怎样的无可奈何和不能自拔。

看着满脸是泪的婉贞,我心中叹息,尽量放柔声音说:“婉贞,你问问他,他不想结婚是因为他不想要这个他不确定的孩子,还是因为你不给他钱?如果是因为孩子,我们可以去做检查确认,现在不是有羊水穿刺做亲子鉴定吗?”

“如果他是因为钱的事儿不跟你结婚,婉贞,那我劝你还是跟他分手吧。你有多少钱才能维持一辈子?”

“如果你问不出口,我可以帮你去问问他,好不好?”

我又哄了婉贞很久,哄着她吃了燕窝,又去超市给她买了很多吃的东西,把她的冰箱填满,还特别叮嘱她要抓好她那一百万。我希望她还是爱钱如命的姑娘,不会轻易把钱给任何人。

新年的第一天,我过的郁闷而疲劳。我想休息一天便找苏扬谈谈,了解一下他的态度。

然而,我到底还是没有机会和苏扬见面,因为我遇到了让我毕生难忘的难堪。

147. 难堪

夜里想着婉贞的事儿,很晚才睡着。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喝了一碗陈姐煲的干贝粥吃了两个小包子,便歪在沙发上看电视。陈姐也坐在餐桌旁悠闲地嗑瓜子。

门铃响了,陈姐起身去应门。

“你找谁啊?”我听到陈姐问。

“哎,你这孩子怎么随便往人家闯?”陈姐的声音有些着急和恼怒。

我连忙坐起身来向门口看,一看之下,我吓得站了起来。我看见了婷婷!

她推开陈姐闯进屋子,和呆呆地站着的我正面遭遇了!

“婷婷……”我的声音都发颤了。

“关老师,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我爸爸的房子里?”婷婷震惊地睁着大眼睛质问着我。

“我……”面对她的质问我哑口无言。

婷婷泪流满面地看着我问:“你的那个男朋友就是我爸爸对吗?”

我羞愧地点点头,说了声:“对不起。”

“你到我家教我英语,陪我练琴就是为了勾引我爸爸,是不是!你对我好都是假的,你其实是想做我的后妈,是不是!”

“婷婷,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连忙解释。

“婊子!”这个天使一样的小女孩儿一脸怨毒地对我喊出这两个字。

我的心一哆嗦,看着她那张酷似孟凡的脸,她是替她的母亲来声讨我,来辱骂我。面对这个十岁的女孩子,我羞愧难当,不能自辩,只能呆呆地望着她。

“我爸爸就是因为你才把我送到寄宿学校!爸爸就是因为你才不喜欢我了,都不抱着我睡了!你这个下贱的坏女人!你滚,你滚出我爸爸的房子!你现在就滚!”她扑上来把我向门外推。

我仓皇失措,被她推得步步后退,终于到了门口。

陈姐跟了上来,她也听明白了,这是子获的女儿。她不敢去拉婷婷,便只能从衣帽架上拿了我的大衣和包递到我手里,让我先出去避一避。

婷婷把我推出了门,便咣当一下把门关上了。

我身上穿着薄薄的家居服,脚上穿着拖鞋,站在零下几度的室外,瑟瑟发抖。我这个狐狸精终于被打得现了原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等着遭天打雷劈了!

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一个冷颤,才发现满面冰凉,那是流下的热泪已经变冷了。我抖着手把大衣披上,还好包里有车钥匙。我开着车离开了家。

那个房子不是我的家,虽然房产证上写着我的名字,但它并没有真正属于我,子获的女儿还是可以理直气壮地把我赶出来。虽然我包里有那房子的钥匙,可我却不敢开门回去。

我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路上游荡,子获打来了电话。我没有接听,我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我的心里除了羞愧还有哀怨。

我算他的什么人?他的妻子和女儿可以随时来羞辱我。如果他娶了我,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对他的女儿说:“我是你爸爸的妻子,你无权赶我走。”

可现在,我到底算什么人!那一刻我真的有些怨恨他,怨恨他让我处于这样的境地遭受这样的羞辱。

子获在给我打了很多个电话,我都没接,他终于放弃了。我开着车,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婉贞那里是不能去的,她已经很悲伤了,我不想去给她添麻烦。小葛那里也不能去,如果我去了张弛一定马上向子获汇报的。小唐那里,我不敢去,我现在已经承受不了一点儿责骂了。

不知道在路上转了多久,直到天色黑透了,我终于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了车。我下了车,我想我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大衣下面只穿了家居服,脚上只穿了一双拖鞋,连袜子都没穿。还好带了钱包身份证。

我在酒店开了一个房间,我觉得浑身都被冻透了,一片冰寒,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也无济于事,我需要洗个热水澡。

微烫的热水打在我的皮肤上,留下红色的印记,我洗了很久,直到浑身的皮肤都变成粉红色。

我披上浴袍回到房间里,把空调开到最大,暖风呼呼地吹出来,盖着厚厚的被子,可我还是觉得冷,彻骨的寒冷。

我躺在床上,抱紧被子,心缩成一团,低声地抽泣。今天我可以住在酒店里,可是明天我还能去哪儿?

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走到门边,从门镜里看到了是子获!

他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我?我这才想起来,我开房间的时候是刷的他的卡,他一定是收到消费短信了才知道我在这里。

我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开门,还是决定不给他开,因为我不知道面对他我该说什么。

他接连敲了几通门我都没出声,他终于沉不住气了,在门外喊着:“观儿,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就要破门而入了。”

我不相信他会破门而入,便依然躲在门后,从门镜里看着他,不出声。我突然看见他向后退了几步,抬脚用力踹向房门。

房门剧烈地颤动了一下,虽然他没有把门踢开,但我知道照他这样踢法,用不了几下房门就会坏掉,酒店如果报警那就难看了。我连忙在他踢第二下之前打开了门。

“你要干嘛?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挡在门口不让他进来。

他一把把我搂住,向前一送便进了房间,随即用脚带上了门,还没容我反应便吻上了我的唇。一边吻一边含混地说:“没什么好说的,那就做!”

我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袍,而且连带子都没系,被他用力一扯就掉了下来。

我心中恼怒,我都被他女儿赶出来了,他凭什么认为他还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我奋力地反抗,用力捶打推拒他。

男人和女人体力上的差距真的是巨大的,他轻易地就控制住了我的双手,嘴唇在我脸上碰了一下,接着张嘴在我脸上咬了一口。

这个混蛋竟然还咬我,我还没咬他呢!我刚要咬还他,他却抬起头闪开了,我的双手被他扣住,也起不来。

咬不到他,白吃了亏,我又气又急,叫骂着:“邢子获,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你抓疼我了,你放手!”接着便开始嚎哭。

子获松开了手,我揉着被他抓红的手腕,流着眼泪怒视着他。

“疼了?”他看着我手腕上的指痕问。

我看他脸上一点歉意都没有,心里气急,扑上去在他脸上也咬了一口。咬完之后,我抽泣着看着他脸上留下的齿痕。

“解恨了?”他伸手擦了一把我留下的口水问。

“没有。”我生气地回答。

“那我就让你好好解解恨!”他说着便翻身压下……

148. 那么怂

跟着他从盘旋激荡的顶峰落下,所有的伤心,委屈,怨恨都随着身体的纠缠释放了出来,整个人像是又洗了一个热水澡。

子获如释重负般地把我抱在怀里,吻着我的头发,喃喃地说:“急死我了,吓死我了,你这小东西竟然敢跑了,还不接我电话。”

“是我要跑的吗?明明是你女儿把我赶出来的。”一阵委屈又涌上了心头,“你走,你走,你回家陪你女儿吧!”我边说边推他。

“不去,我想陪着你。”他紧紧地抱着我,说:“婷婷是我的宝贝,你也是我的宝贝,可是每次我都是抛下你。其实我也挺心疼的。今天,我也舍一次她,陪你。”

原来他都知道,他每次都抛下我!委屈又涌上心头,我哭着说:“你还是走吧。我抢了婷婷的爸爸,她恨死我了!”

“你什么时候抢他爸爸了?你又不想做我女儿。”

我知道他在偷换概念安慰我,“婷婷说你是因为我才把她送寄宿学校的。”

“送她去寄宿学校是头年就定下来的事儿,那会儿还不认识你呢,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你是不是因为我,才不让婷婷抱着睡?”

子获皱了皱眉头说:“你这智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婷婷已经不是小时候了,都是十岁的大姑娘了,我这当爹的还抱着她睡,你觉着合适吗?”

我默不作声,无论是不是因为我,反正这个罪名是加在我头上了。

大概是见我不出声,他又说:“你说你怎么那么怂?让个孩子三言两语就能把你从自己家里赶出来。”

“那是我的家吗?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家!她说,那是她爸爸的房子。”我继续翻小账。

“怎么不是你的家,你抽屉里有房产证,兜里有钥匙,拿就是你的家。”

“就算是,那她是个孩子,我也不能让她走。万一跑到外面去走丢了怎么办?”

子获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冷冷地说:“既然有人能把她送过来,就一定会平安地把她送回去。”

“有人”?我也能想到婷婷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子获有那么多房子,如果没有人带她,她找不到我那里。看样子是“有人”沉不住气了。

“那如果再有其他的人来赶我走呢?”我问。

“那是你的房子,你的家,任何人到你那儿撒野,你都可以把他们驱逐出境,知道吗?”

“那你呢?我也可以把你驱逐出境吗?”

“那可不行。”他挑挑眉说。

“你不是说房子是我的吗?”

他手一揽,把我闷在怀里,说:“你都是我的,你的房子也是我的。”

他的身上头发上都是烟味,也不知道抽了多少烟。我推开他说:“你身上都是烟味,熏死了!我都洗的香香的了,你刚才都没洗澡,又脏又臭!”

他看着我邪媚地一笑说:“你觉得吃亏了?那我就洗干净了再给你补一次。走,陪我一起洗。”他起身拉起我一起去了浴室。

洗好澡,子获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补一次,因为我们两个都很疲惫。

一个下午到晚上,那些羞愤,寒冷和无助消耗了我太多的能量,他要安抚他的女儿还要寻找我,一定也是身心疲惫。此刻我们终于可以又在彼此的怀抱中栖息了,只想就这样静静相拥。

“观儿,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回家吧。婷婷不会再去骚扰你了,我都处理好了,你放心。”子获抚摸着我的肩头,轻轻地说,“我明天还是得回去看看,毕竟她只是个孩子。”他说完叹息一声。

是啊,婷婷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无论用什么方法处理,对她来说都是很残忍的。她受到的伤害,就是我做的孽。

第二天早上,让酒店的经理在大堂的精品店给我买了一套衣服,穿戴整齐,我和子获便各自回各自的家了。

回到家门口,看着昨天我被赶出来的那扇门,心里有些怵。鼓起勇气拿出钥匙打开门。

陈姐听到声音跑到门口,我明显地看到她松了一口气。看来昨天那一闹也让她心有余悸。

我上楼换了衣服,下来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竟然找不到我平时用的抱枕。

“陈姐,我的抱枕呢?”

陈姐为难地对我说:“昨天你走以后,那孩子一顿折腾,把那个抱枕踩了好多鞋印,我给你洗了。那盆兰花我好不容易养得有点起色了,让她给我连根拔了,还折成好几节!你那些水仙也都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她还把你的小乌龟从窗户扔出去了,我出去找了一下午也没找到。唉,这孩子专门捡活物祸害!要不是我拦着,她还想上楼去折腾呢,我赶紧给先生打电话。”

那个抱枕是我最喜欢的小猪佩奇,我知道婷婷也最喜欢,她一定知道那是我的东西才故意毁坏,还有兰花、水仙和小龟,她清楚的知道那都是我喜欢的东西,故意让我心疼。

那盆兰花是不可多得的,水仙也是费了我很多功夫的,小龟是我养了半年的邢小宝!我穿上衣服出去寻找,陈姐也陪着我一起找,找了很久还是没找到。天气那么冷,这一夜小龟在外面肯定冻死了。我心中难过,对婷婷的愧疚也减轻了很多。

新年假期过去了,子获又回家了,婷婷在我这里做的事,他一定也都知道,因为他给我带来了新的水仙。

他带来的水仙我精心地侍弄了几天都开花了,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芳香馥郁。我不打算再养宠物了,丢了或死了都很心疼。就这样吧,陈姐劝我,谁都不容易。

给婉贞订的婴儿用品到货了,我这才想起她和苏扬还在闹别扭,便给她打电话。

电话里婉贞的声音挺愉快了,一点都不像那天我去看她的时候。

“苏扬回家了吗?”我问。

“嗯,他回来了。”

“他自己主动回来的?”

婉贞有些不好意思地吞吞吐吐,“我给他打电话了。”

之前婉贞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他都不回来,怎么又回来了呢?“你是不是答应他了?”我有些着急了。

“我,小关,我去看了那个画廊,真的很不错。入了股,那我就是老板娘了。”

“婉贞,你要好好考虑,这是一大笔钱,你先不要给他。要不我让子获去帮你看看那个画廊?”

“我都答应他了,钱也给他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婉贞,钱是你的命,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胡说!钱怎么可能是我的命?苏扬和孩子才是我的命呢,我不能没有他们。”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说了,说什么也没用了,只有叮嘱婉贞注意身体,我有空会去看她。

149. 搏一次 (加更@最爱的米)

日子照常过,bp新材料最近也是顺风顺水,kh制药已经获得了省体改办的批文,正筹备创立大会。子获忙得不可开交,每天也不太顾得上我。

虽然太平无事,我的心情总是有些不痛快,新年的第一天过得郁闷疲惫,第二天羞愤委屈,这是开年不利吗?

这天我刚下班回到家,便有人按门铃。陈姐自上次婷婷来闹,变得很谨慎,隔着门盘问了半天,才开门。说是一个男的,找我的,给我送礼物的。

我以为又是齐爷的人,但来人我并不认识。“你找我?”我问。

“您好,是霍总派我过来送一份小礼物给夫人赏玩。本来霍总要亲自过府,但是这几天他实在太忙,只能派我把心意带到。希望夫人不要见怪。”说着便拿出一个锦盒恭恭敬敬地递给我。

我没敢接,我不记得认识什么霍总,便疑惑地问:“哪个霍总?我不认识。”

“霍宪。”

霍宪?我想起前些日子子获带我去的那个聚会,聚会上那个当面羞辱我的轻佻男人。他为什么送礼物给我?“为什么要送礼物给我。”我问。

“霍总说这是对夫人的致谢。”那人恭恭敬敬地回答。

我满腹狐疑地给子获拨打了电话:“子获,霍宪派人给我送了礼物,说是致谢的,不知道什么意思。”

子获在电话那一端哼了一声说:“我知道了,你收下吧。”

我挂了电话,接了礼物,那人便告辞离去了。我也不敢打开,只等着子获回来便交给了他。他打开盒子,我看见里面是鸡蛋黄大小的一块通体透明的红色石头,触感温润,他拿在手里掂了掂,轻嗤了一声说:“不值什么钱,不过倒也难得。你收着玩吧。”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块血珀。

——————————————

周末我去看婉贞,这一次苏扬倒是在家了,正在厨房里不知道干什么。

看见我来了,他从厨房出来跟我打招呼,又递给婉贞一小袋剥好的核桃仁,温柔地对她说:“吃点核桃对孩子好,但也别一次吃太多了,油性大,容易拉肚子。”

婉贞娇嗔地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了,真啰嗦。”又对我说,“他可烦人呢,整天管头管脚的,生怕我亏待他儿子。”

苏扬笑笑,摘了围裙说:“小关今天在我们家吃午饭吧,我给你们做打卤面,我现在就去买菜去。”说着便出了门,真是一幅家庭煮夫的样子!

我看着苏扬离开的那扇门,笑着对婉贞说:“一百万效果挺显著哦。”

“啧,你这人真阴暗!”婉贞不满意地说,“我去看了那家画廊了,店面挺大的,地脚也不错。苏扬的画要是放在那儿卖,没准儿就能成功呢。以后要是他真成了名,那一幅画得卖多少钱啊!我这投资回报率就高了。”

“万一不成功呢?”

“我也问过苏扬,他说如果不成功,他就踏踏实实找个学校当个美术老师,也能养得了我和孩子。他还说他不会放弃画画,他会一直努力的画,留给孩子。再说了,我也可以出去工作啊,你不是说咱们都是名校毕业嘛,虽然我好几年没工作了,可那毕业证也没保质期啊。”

“小关,我也同意苏扬的想法。搏一次,万一成功了呢?不成功就当没有这一百万。不是说人生能有几回搏嘛。我和苏扬还年轻,折腾得起。”

婉贞的变化真的很大,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虽然我对苏扬还是有着偏见,但我知道婉贞找到了自己的爱情,赌一次又如何。爱情本来就是一场豪赌。

“那他现在愿意跟你结婚了?”我问。

婉贞一笑,唇角的梨涡娇俏如初,“过年我们就各自回家去拿户口本,回来就去领证。到时候我脸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用粉底一盖就看不出来了。”

我看到婉贞开心,我也为她开心,“结婚的时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

她又是一笑说:“眼下就有。”说着便去卧室拿出一个大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首饰。“这些都是这几年赵明诚送我的,我都没舍得戴,有好几件只是陪他应酬的时候带过一两次,都很新的。你挑几件帮我买下来吧,美琪昨天还帮我买了两件呢。”

“我也不瞒你说,我的钱都投到画廊去了。可是结婚、生孩子、过日子都要钱。我的那些包都拿去二手奢侈品店卖了,可是没有发票,又都不是新的,他们把价钱压得特别低。这些首饰,我实在舍不得贱卖,就想看看周围的朋友有没有想要的,实在卖不了再卖给他们。”

婉贞为了她和苏扬未来的生活真的倾尽所有了,甚至需要变卖首饰。女人这一辈子能找到一个可以为之倾尽所有的男人也是不容易。

我自己从来没有买过首饰,我的首饰都是子获送给我的。我便挑了一件梵克雅宝的经典四叶草项链,准备过年回去送给我嫂子。

“这条项链我只带过一次。”婉贞一脸的不舍的把它放进首饰盒里,递给我,那情形就像送女儿出嫁。

“婉贞,舍不得就别卖了。”我也替她舍不得。

她舒了一口气说:“没什么舍不得的。反正这些东西以后也用不上了。将来如果苏扬发达了,再让他给我买新款的。”

婉贞刚把那个大盒子收起来,苏扬就拎着菜回来了。他洗菜做饭,我和婉贞也去打下手。

婉贞已经有了妊娠反应,吃饭的时候苏扬对她体贴入微,我看着,对苏扬的印象大为改观,很为婉贞高兴。

吃过饭,苏扬回房间画画了,我把带来的婴儿用品一件一件拿出来给婉贞展示。看着婉贞一脸幸福,我真的很羡慕。她终于过上了她想过的生活,再也不需要担心有人上门羞辱了,而我……还要走多远?

这些天除了惦念婉贞,我还惦念李长俊。自从亿通出了事,他就没有再骚扰我,算来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亿通的情况已经基本上稳定了,可见李建峰还是很有手段的。李长俊主动站出来承担了责任,承认了是他的渎职造成了公司的损失,辞退了一名据说是暗做手脚的采购经理,他自己也引咎辞职。结果比我想象的好,至少他没有坐牢,只是我不知道子获会不会满意李建峰的这种安排,会不会继续打压亿通。

150. 埋雷

距离过春节回家不久了,我终于接到了李长俊的电话。才知道这些天他一直被家里软禁着,不能随便出门也不能随便打电话。

“亿通的情况好转了吗?”我问。

“只能说没有变得更差,邢子获没有再次出手。”李长俊在电话那一端苦笑了一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听到他说:“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跟你辞行的。”

“你要去哪儿?”

“出国留学,明天就启程。”

“年都不过了吗?”我有些惊诧他走得那么急。

“邢子获不让我在家过年。”他在电话那一端冷笑一声说。

“我今天求我妈,才能给你打这个电话。我只有五分钟时间。”他停顿了一下说,“关观,我真的挺爱你的。你相信吗?”

“李长俊……”我真的不想听到他再说这样的话。

“你听我说完。我知道你对我没感觉,但是,即使你不选择我,我也希望你离开邢子获。他不适合你,你和他不会有结果的,他会伤害你的。你听我的,离开他!”

“李长俊。”我打断他说,“祝你一路顺风。”说完我便挂了电话。我已经知道我想知道的,子获终于没有让他坐牢,足够了,没有必要再聊下去了。

当天我便换了电话号码,在qq好友里把李长俊拉黑,阻止他的一切互动。我相信李建峰为了让子获满意一定也会控制他的儿子,不让他随便回国,不让他再接触我。我希望我不再和他有任何联系,若干年后,他回来了会忘记我。我也希望他在异国他乡可以找到真心喜欢他的姑娘。

李长俊离开三天后,亿通地产便发布了公告,“亿通地产将携手td地产共同开发南郊低洼地改造工程”。

南郊低洼地改造是政府工程,不是一般意义的低洼地改造,因为南郊除了地势低洼,还是历史性的棚户区。这就意味着除了市政改造,还有大量的动迁回迁工程,大片的商业地产开发以及新住宅规划。

政府对这个工程的拨款力度也是很大的,其中的利润也比较可观。最关键的是,能够承接到这项工程是对一个公司实力和信誉的肯定。更透彻地说,没有相当的背景是不可能拿到这项工程的。这对目前的亿通地产无疑是一场及时雨。

最值得推敲的是公告里明确地提出了是“亿通地产携手td地产”而不是“td地产携手亿通地产”,那就是说这个项目是以亿通为主td为辅。为了弄走李长俊,子获给出的条件还真是优厚!

中午我在子获办公室陪他吃午饭,聊了起来。“子获,南郊的项目让李建峰分一杯羹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以他为主?这一大块肥肉就这么便宜李建峰了。”

“心疼了?”子获笑笑说,“这确实是一大块肥肉,可我的地产公司吃不下来。”

我笑着把我餐盘里的肉片挑给他,打趣说:“你是嫌肉太肥,怕吃了胆固醇过高吗?”

“按照正常程序,这样的工程是要公开招投标的,我只不过是动了一点手段绕过了招投标,直接内定了李建峰的亿通。这项目td自己吃不下来,但亿通自己也吃不下来。”他边说边剥着一只虾。

“所以就要携手一起?”我问。

他把剥好的虾塞到我嘴里,笑笑对我说:“李建峰最大的毛病就是贪心。他若是不贪心也不至于前朝后宫搞不清,让自己的女人出面捞钱,才弄出前面这一通麻烦。”

“亿通自己吃不下这么大的工程,李建峰一定会分包下去,从中赚取差价。承接的公司因为利润空间小了,就会在工程质量上做文章。这个工程是市里的重点工程,不能含糊,南郊那个地方说的难听点儿,穷山恶水出刁民,弄不好就给自己埋下了雷。”

“那会不会连累到你?”我有些担忧。

“我跟他都切割清楚了,他的那一块我不会碰。我的公司也就铺铺路砖,修修马路牙子,竖几个路灯杆。这部分工程预算宽松,又不用担什么责任。”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为李建峰解了困局。”我说。

他不说话,吃完了餐盘里的饭,问我:“李长俊到了国外就没再联系你?”

“我都换电话号码了,他又不知道我的新号码。”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说:“这个工程李建峰肯定会给他自己埋不少雷。他要是管不好他那个混蛋儿子,我随时能把雷给他点了。那亿通可就真的灰飞烟灭了。”

他都算计好了,即便李建峰循规蹈矩,他也会帮他埋雷,并把引线攥在手里。他是解了李建峰的困局,但z他依然有办法拿捏他。邢子获果然老辣!我只盼和李长俊再无交集。

———————————————

因为真的上班了,所以过年没有像往年回去得那么早,腊月二十八我才到家。这次是坐飞机回来的,还是关山去机场接我。我在机场看到他的时候,鼻子竟一酸。

我哥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行李,拖着向外走。我跟在他后面,也不敢吭声。

我跟着他来到停车场,还是他那辆别克。他把我的行李放进后备箱,见我呆呆地跟着他,便冷冷地说了句:“上车吧。”

车子开出了机场,上了高速。我哥一句话也不和我说,我心里难受极了。

开了好一阵子,我实在忍不住了,便叫了一声:“哥……”我把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撒娇的音调。小时候每次关山生我的气,我就使出这一招,他十有八九会被我拿下。

果然,我哥怔了一下,淡淡地问了我一句:“干嘛?”

“哥,你跟我说句话嘛。”我祈求着。

“我不想跟你说话。”我哥说得很冷淡。

我知道,他这一次真的生气了。而我甚至没有了缠磨他的勇气。

终于到了家,我哥放下我的行李就出去了。嫂子倒没什么不一样,还是大着嗓门喊着:“妈,观儿回来了!”

我妈从屋里迎出来,我看到她一脸的喜悦稍稍放下心来。

午饭是手擀面,蒜泥白切羊肉,我妈看着我吃,殷勤地给我夹菜添汤。看见王老师眼里的慈爱,我心里既幸福又难过。幸福的是妈妈爱我,难过的是我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然而这样的和谐没有维持多久,我一碗面条还没吃完,便听王老师说:“今年过年又是一个人回来,你咋还不找对象啊?过年虚岁就二十七!”

我一口面条梗在嗓子里咽也咽不下去了。要是以往,我一定会撒谎加顶嘴蒙混过去,可今年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151. 哥嫂

“哎呀,妈!妹妹才回来,饭还没吃完你就问这些。她在大城市大公司工作,那不是忙吗,哪有时间搞对象?”嫂子上前给我解着围,一边给我打眼色。

我连忙接过话头说:“就是太忙了。你都不知道我们公司今年有多少大事。”我接着便绘声绘色地给我妈讲了公司如何遇到反倾销的案子,我又是如何参与决策;投资的公司如何筹备上市,我又是负责怎样的工作;我是怎样发挥个人优势促成公司和volvo的战略性合作。我三分真实七分瞎编,把自己包装成一个职场精英,终于把王老师给唬住了。

以我对王老师多年的了解,她这么要强的人,在她心里女儿事业有成比嫁个好女婿更有脸面,所以相比我找对象结婚她更倾向于我有事业心。果然,听过我的一番讲述,她的表情变得很热切,看我的眼神也不同了,不停地以她的臆想给我做着职业规划,按照她的规划,不出三五年我便可以誉满全球了。

我妈又问了我很多办公室里的事,我怕言多必失就推说累了,躲进自己的房间偷偷地给子获发信息报平安。

晚饭都是我爱吃的菜,老关心情似乎不错,连喝了好几杯酒。快退休了才受到领导的重视,便也雄心勃勃地希望退休前能提副处,那退休以后的待遇就会好很多。

关山对我还是淡淡地,这让我很难受,一桌子好吃的也有些食不知味。

还好,我爸妈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

吃过饭,我和嫂子在我房间里聊天。我拿出从婉贞那里买的首饰送给嫂子,她没有接。

“这东西挺贵吧,是用那个男人的钱买的吧?我不要。”嫂子淡淡地说。

家里唯一有可能原谅我的人就是嫂子了,现在她也嫌我丢人,我心里一阵疼痛,眼睛也酸酸的。

“妹妹,我不是嫌弃你,是心里难受。我也明白,咱家这两年为啥那么顺,估计也都是那个人安排的。嫂子是舍不得你委屈自己。”嫂子说着伸手给我擦了擦溢出眼眶的泪水。

“嫂子,我爱他,我不委屈。”

“咋能不委屈呢?他不娶你对你再好都没用。你能跟他几年?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你俩要是分了,人家没啥损失,回家就去找他老婆过日子去了,你咋办?你不是白白让他耽误了?你现在已经不小了,再跟他耗三五年,你还咋嫁人?”嫂子压低声音训斥我。

“那就不嫁人。”我小声咕哝。

嫂子戳着我的头生气地说:“你还顶嘴!你这孩子咋那么不懂事呢?不嫁人你能跟他一辈子?”

我也不知道跟子获能走到哪儿,心里烦躁,便不吭声。

“既然不能一辈子,那早晚得分开,那晚分就不如早分。现在分了,你还年轻,还不晚。”

分,分,分,原本以为嫂子会理解我支持我,现在她也让我和子获分手。话不投机,我便说头疼,让嫂子出去了。

一个人躺在床上就开始想念子获,自从婷婷到我那里闹过之后,虽然他没有说,但他在家的日子我都不敢随便联系他,怕婷婷发现。我很小人地认为婷婷一定也会像我一样拼命霸住子获,让我们没法联系。

不能联系他,我便躺在床上默默地祷告,希望他会主动给我发信息打电话。可是等了一晚上,一个信息都没有,他一定是又去合家欢聚了。即使知道他和孟凡并不相爱,我心里的酸涩却怎么也压抑不住。

过年回家的第一夜就在这一汪酸涩中度过了。

———————————————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醒了第一时间看手机,还是没有信息。他一点儿都不想我!

心情闷闷地起了床,我妈已经不在家了。问了扬扬,说奶奶去参加同学会了。我知道是王老师的学生过年回家聚会,请她去参加。这是每年过年王老师最得意的事情。

老关还要上半天班,下午才开始放假,我哥和我嫂子也不在家。我洗漱好也懒得吃早饭,便和扬扬两个人在院子里玩摔炮。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哥回来了。他刚一进门,我故意把一个摔炮砸在他脚边。我哥吓了一跳,要是以前他一定会一边骂我没有正型,一边假装扬起巴掌打我。而这次他只看了我一眼,就进屋了。我知道,我哥是不想原谅我了。

我默默地溜进屋,看着他把打包带回来的菜摆在桌上,有我喜欢吃的葫芦鸡。

他摆好饭菜,便坐在桌边,见我还在门边站着,便说:“早饭没吃,中饭也不想吃了?咋了,这是跟着有钱人过惯了,吃不了家里的饭了?”

这样诛心的话绝对来自王老师的真传!我的泪珠子忍不住就掉了下来。

扬扬从外面跑进来,我哥看了我一眼对扬扬说:“叫你姑吃饭。”

扬扬跑过来看见我掉眼泪了,连忙问:“姑,你咋了?是不是刚才鞭炮炸手了?我看看。”

“没事。”我拉着扬扬的手来到餐桌前坐下。

我哥也不看我,把鸡肋和鸡背都撕下来放在我碗里。他还记得我吃葫芦鸡最喜欢啃骨头,我知道我哥还是疼我的。

“哥,你能不能原谅我?”我小声问。

我哥看着他面前的菜,也不看我,说:“这次回来,就别回去了。在家住着吧,我和你嫂子会给你安排好。”

“我还有工作呢。”我小声说。

我哥抬起头看着我,冷声问:“什么工作,做什么?”

我知道他在说我的工作就是二奶,也不想解释,便说:“我必须回去。”

他把筷子啪地拍在桌子上,我也立刻放下筷子。我哥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又拿起筷子说:“吃饭吧。”

一餐饭虽然吃了不少,但真的是食不知味。

吃过饭,我哥回屋去午睡了,我陪着扬扬看动画片。手机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子获的信息。

“宝贝儿,在干嘛呢?”

“你还记得我?一个晚上都没个信息,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我生气地回复。

“昨天子瑜回来了,我去机场接她,聊得有点晚。”他回复。

“哼!”我不接受他的解释。

“你也没给我发信息啊。”

“我哪儿敢!你的小情人要是发现了又要闹了。”

隔了一会儿,他回复:“你想我了吗?”

“不想!”

“我想你了。”

“撒谎!”

“真的。”

“你哪儿想了?”我笑着回复。

“哪儿都想。”

“想我哪儿呀?”我又问。

“哪儿都想。”

这个家伙,已经被我培养的越来越会说情话了!看着这些信息心里就一阵特别特别想他,便问:“你在干嘛呢?”

“刚睡醒,躺在被窝里呢。”

“一个人睡?”我故意问。

“嗯。想抱着你睡。”他回复。

我看着他的回复心里甜甜的,满满都是对他的思念。

“奶奶!”扬扬的声音把我从对子获的思念中拉了回来。

我妈竟然回来了!

152. 家法

我和关山吃的是早午饭,这会儿还不到一点钟,王老师不应该这个时候回来。

我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笑着迎上去说:“妈,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中午吃得好吗?”

我妈没回答我的话,而是板着脸对扬扬说:“回屋写寒假作业去,每天就知道看电视。”

扬扬悻悻地关了电视进屋了,我见王老师脸色不好,怕触她霉头挨骂,拿起手机也想溜。

“你站住。”我妈说。

“怎么了,妈?”我转过身问。

我妈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盯着我的眼睛问:“你在外面是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糟了,我妈是听到什么了吗?我现在心里素质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我不知道我妈到底知道多少,但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死不承认。

于是我也毫不示弱地盯着我妈的脸说:“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我每天工作那么忙,我也得有时间啊!”

“还工作,什么工作啊?是不是给人做二奶呢?”

“您这是听那个缺德鬼说的?”

“那男的姓邢,大公司的老板,有老婆,还有一个女儿,是不是?”

我妈竟然知道的那么清楚!我只觉得背脊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但我知道我绝不能承认只能死扛。

“是说我们老板吗?真是莫名其妙!这什么人造的谣?”我说得一脸无辜。

“人家马思明都亲眼看见了,你和那个男的在车里……干那不要脸的事。”

马思明?在车里?我突然想起来了原来那次在体育中心我见到的那个人是马思明!他不但看见我,还调查我!一股寒意顺着我的后脑就升起来了,我只觉得头皮发紧。

我强自镇定了一下说:“妈,马思明的话你也相信?他那是求爱未遂,造谣报复。我要是真的跟人在车里干什么,怎么会让他看见?”我赌马思明没有拍照,没有证据。

果然,我妈沉默了一会儿,又语气强硬地说:“就算没有这事儿,这次你也别回去了,先在我们学校做个代课老师,等考下来教师资格证,我再给你托托关系转正。你在我身边我还放心点儿。”

我一定要回去的,我不能跟子获分开。我想了想便说:“妈,我在那边工作好好的,我回来干嘛?我不回来。”

“无风不起浪,你一个姑娘家都让人传闲话了,还不知道避嫌?”我妈斥责我。

我正想分辨几句,手机响了。我心里一惊,伸手去拿,发现我妈也站起来去拿我的手机。

我赶紧抢先一步把手机拿起来,眼角扫了一下,是子获的信息。我心里紧张极了,强自镇定的想走开。

“给我。”我妈伸出手对我说。

“什么?”我装傻。

“你的手机给我。”

“你要干嘛?我都多大了,你还要查我手机!”

“你给不给我?”王老师已经走过来了。

“妈……”我看着她伸出的手,抗议着。

“你心里没鬼就把手机给我。”说着她已经开始动手抢了。

子获给我发的那些信息,我还没来得及删除,这要让我妈看见了就全完了,可我也不能真跟我妈动手。最后,我心一横便把手机交了出去,反正迟早她都会知道,也瞒不了一辈子,早死早投胎。

毫无悬念地,我妈看到了子获给我发的信息,我从她涨红的脸上就能知道。

她气得浑身发抖,拿着我的手机,递到我面前,厉声说:“这是什么?你不是说没有吗?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说着,她劈头盖脸地给了我一巴掌,我的手机也被她狠狠地摔在地上,八花五裂。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想过我妈知道了我和子获的事一定会震怒。但真的发生了,我还是很无措。

“跪下!”王老师声音大得吓人,我心里一哆嗦就跪下了。

她抄起插在花瓶里的鸡毛掸子便狠狠得往我身上抽。我从小就怕这个鸡毛掸子,打在身上可疼了,只是小的时候逃得快,而且又会哄人,真正挨打的次数也很有限。可这一次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打在我身上。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学人家做二奶,勾引有妇之夫!我打死你!”我妈一边打一边骂我,“白念了那么多书,不知羞耻!”

我哥大概是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看见我妈打我,连忙上前拦着她说:“妈,你这是干啥呀?”

“她不要脸,在外面做小三!”我妈指着我气急败坏地说着又要打我。

“妹妹她知道错了,已经知道错了。妈,你别打了!”我哥拦着我妈恳求着,又对我说,“还不赶快给妈认错。”

怎么认错?认了错,我就不能再回去了!我低着头默不作声。

我妈看着我哥,突然问:“关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哥也沉默着没出声。

“你知道了还让她在外面干那不要脸的事?你怎么当哥哥的!”我妈说着抡圆了胳膊又开始打我哥,我哥什么也不说陪我一起跪着挨打。

“我说这两年你生意怎么那么顺,原来是把你妹妹卖了!为了赚钱,明知道你妹妹在外面做错了事,你也不管!关山,你真是有出息!”

我哥也不辩解,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任凭我妈责打。我知道王老师这诛心的话正戳在我哥心上,他心里自责懊恼,宁愿挨打。

可是我心疼我哥,便哭着对我妈说:“妈,这和我哥没关系,都是我自愿的,我爱他。”

“你还敢说爱他!人家有老婆,轮不到你来爱!”王老师用鸡毛掸子指着我说。

“我爱他,他也爱我,我要和他在一起。”我豁出去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坚定地说。

“你到现在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你插足别人的婚姻,你不道德!”

“我没错。我爱他。”我倔强地说。

“你还死不悔改了!”王老师的鸡毛掸子又落在了我身上,一边打还一边责问,“你认不认错,还敢不敢跟他在一起了?”

“我没错,我爱他,我要跟他在一起。”我承受着那一下又一下的疼痛,咬着牙说。

王老师气急了,丢下鸡毛掸子,进里屋拿出一把量衣服的木尺。这木尺有一寸宽,一尺多长,就像过去私塾里先生的戒尺。我见过她拿它打过一次关山,但我从来没挨过它的打。

我看着王老师气咻咻地拿着戒尺过来,心头一紧。鸡毛掸子长,上面又有鸡毛,有弹性,打在身上可以弹起来,可这木尺是一点弹性都没有的,打在身上肯定马上肿得老高。

她要打就让她打吧,刚才挨鸡毛掸子,我还抱着头,现在我连头脸都不抱了,我就让她打个够,我就是要跟子获在一起!

眼看着我妈的尺子已经扬起来了,我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等着它落在我身上。

153. 信仰 (@和晓 答谢加更)

戒尺啪地一声打下来,却没有落在我身上,因为我哥把我抱住了护在身下,那尺子就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肩上。

“关山你给我起开!”我妈扬着戒尺对我哥说,“否则我连你一起打!”

我哥不出声只是努力用身体护住我的头脸。

我妈气急了,也不管打的是谁,抡起尺子便一下一下打我和我哥。我哥护着我,大部分都打在了他身上,可他护得了我的头却护不住我的脚,偶尔也有几下打在我的腿和屁股上,那是真的疼!

我挣扎着哀求我哥:“哥,你走开,你不用替我挨打……”

我哥一句话也不说,只紧紧抱着我。

“这是怎么了?妈,你打他们干嘛呀?”我嫂子从外面回来了,看到这一幕连忙叫着扑过来,护在我和我哥身上。

只听啪地一声,接着是我嫂子嗷地一声尖叫,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我妈的手腕,喊着:“妈,你还真打我啊!”

我妈要责打,我和我哥不能反抗,但我嫂子能。她年轻力壮,身材又比我妈高大,擒住我妈的手腕,她就动不了。

“曾雯你给我放手,我今天要行家法!”我妈气急败坏地说。

“你行啥家法啊?这都新社会了,哪有老婆婆这么打儿媳妇的?你看看你给我打的。”说着我嫂子扒开领口,露出肩上的一道红印。

大概是我嫂子身上的伤痕太骇人,我妈有些心虚。她可以打我和我哥,但没有道理打我嫂子,人家的娘家知道了会来兴师问罪的。

嫂子趁机把我妈手上的尺子拿下来,劝着说:“妈,你打也打了,气也出了,咱有啥事能不能好好说?这让街坊邻居听见像啥话?”

又回头喊着:“扬扬,赶快过来哄哄你奶奶!”在一边早已经吓傻了的扬扬连忙跑过去扶我妈坐下。

“关山,你还傻跪着干嘛?还想惹妈生气!还不赶快回屋去,把这个祖宗也弄回屋!”

我被我哥送回房间,关了起来。听见外面我嫂子问:“妈,到底咋回事儿,你发那么大脾气?关山惹你了?”

“这个不要脸的死丫头在外面给人家做小三,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妈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

“妈,不管怎么样,她一个姑娘家你也不能这么没头没脸地打呀!万一打坏了脸,你让她怎么见人?”

“她还有脸见人啊?你问问她还是姑娘吗?早就被人家睡了!”这样刻薄的话我很难相信是我的亲妈说出来的,难过得我心一阵一阵的抽痛。

“妈!这种事儿盖还盖不住呢,你咋还嚷嚷呢?”我嫂子压低声音说。

“还盖什么盖啊,马思明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说我闺女当小三傍大款,说的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儿的,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我王姝君一辈子清清白白,挺直了腰杆做人,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我妈的声音开始哽咽了,接着便哭了起来,我听到她的泣不成声,我的心也跟着疼,趴在床上嘤嘤哭泣。

“妈,没那么严重。他有证据吗?没证据就是造谣,就是血口喷人,我现在就找他去,看我怎么收拾他!”

“找什么找啊?人家没造谣。你都没看见她和那个男人发的那些短信,真不知羞耻,真恶心!”王老师不再哭了,又开始恶狠狠地骂我。骂吧,她怎么骂我都不要紧,我就怕她把我关起来,我没办法去找子获。

“观儿还年轻,难免会走错路,改了就好了。”我嫂子说。

“她根本就不认错!她是铁了心要做小三!”我妈又说的咬牙切齿。

“妈,不管怎么着,你先消消气,喝口水。”

“我不喝!”随着我妈的声音,我房间的门被踢开,我妈走了进来。她见我趴在床上,恼怒地说:“你给我起来!我告诉你,必须跟他分开,以后再也不许联系他。我们家不能有给人家做二奶的女儿!”

我站了起来,看着我妈说:“我爱他,我要和他在一起。”

我的话让我妈稍稍平静的情绪又一次爆发了,“你听见没有,她死不悔改!”说着便四下里找东西想打我。

我嫂子连忙把我妈拖出房间,一边劝着:“妈,你消消气,消消气!这孩子鬼迷心窍了,我劝劝她。你先出去缓缓。”

一会儿,嫂子进来了,见我还站着便来拉我的胳膊,我疼得激灵一下。她连忙掀开我的毛衣,看到我背上腰上的伤痕。

“这老太太下手怎么这么狠呢?赶快上床躺着。”嫂子扶着我来到床边。

我的背上,腰上,屁股和大腿都是一道一道的红肿,我不能坐也不能躺,只能趴在床上。

她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说:“你咋那么倔呢,跟妈认个错不就行了吗。”

“认了错就要服从她的安排,我就要和子获分开了。”我轻声说。

“咱妈也是为了你好。你说要是他能娶你,就算咱妈不同意,我和你哥也会帮着你。只要你们结了婚,再有个孩子,过几年咱妈也就接受了。可是他不娶你,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他,这算什么啊?”

整个后背都火辣辣地疼,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疼过。以前我一直不能明白为什么那么多革命先烈可以受尽酷刑也不出卖组织,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因为他们有信仰。如今我也有了信仰,子获就是我的信仰。别说才挨这些板子,就算把我活活打死,再抽筋剥皮挫骨扬灰,我也绝不改口!

“我要跟他在一起,不管他能不能娶我。”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你听嫂子的,跟他分手吧,这世界谁离了谁都能活。你以前跟那个顾云飞不是也爱得要死要活的吗,你现在又爱别人了。你离了他也还会遇到更好的,你更喜欢的。”

嫂子的话都有道理,但是在我身上不适用。和顾云飞分手的时候什么滋味,我已经记不清了,可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子获了,我就什么都不想做了,一切对我都没意义了。

“我爱他,我就想跟他在一起。”这就是我的全部想法,其他的一切道理和结果都不重要。

嫂子无奈地叹息一声,说:“那你好好考虑考虑吧。反正,咱妈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说完她便离开了。

154. 闭门思过

我一个人趴在床上,身上像被火烧了一样疼。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面对王老师的愤怒,但没想到来的那么猝不及防。从她进门到现在,我的脑子其实是空白的,什么都来不及想,只知道我绝不能跟子获分开。

而此时我才开始思考现状。我知道我嫂子有一句话绝对是事实,那就是我妈是不会放我走的,她会把我关起来,我没办法回到子获身边了。

或许有一天她放松警惕了,我可以逃走,可是那会多久呢?子获可以等我一个月,两个月,可是他会一直等我吗?

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会找到机会逃走,我不能肯定他那时身边会不会已经有了新人,但我肯定如果我逃走就不可能再回家了,我妈是绝对不会原谅我的。

这么想着,我觉得我的勇气从心里一点点地泄漏出来。我好想念子获,我好需要他的一个眼神,一声呼唤来坚定我奔向他的信心。

可是,我却无法联系他,我的手机已经被我妈摔碎了。

子获现在在干什么呢?今天是年二十九,他一定和他的家人在一起。他会想起我吗?他会联系我吗?他收不到我的回复会不会想到我现在的处境?

正在我茫然惶恐时,房间的门开了。我侧头看见是老关。从小到大,我爸从来也没有打骂过我,不知道今天他要怎么处置我。我闭上眼睛,认命地接受所有的惩罚。

我听到老关一声叹息,“闺女,你别怨你妈。她要强了一辈子,你哥小时候学习不好,她费劲心思怎么教怎么打都没用。自从有了你,她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你从小就聪明,学习成绩好,又考上了好大学,你一直是她的骄傲。可是现在……你让她怎么受的了?”

“今天她的学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丢了脸,她的情绪失控也是有情可原的。她打了你,你觉得身上疼,可你妈心里更疼!你觉得你委屈,你妈更伤心。”

爸爸的话让我心潮翻涌,父母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不能孝敬他们,让他们享福,还为了子获忤逆他们,让他们蒙羞。我好惭愧,好内疚,忍不住嘤嘤哭泣。

爸爸的手放在我的头发上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声音微带哽咽,“孩子,人这辈子都有做错事的时候,知道错了,改了就好,爸爸妈妈都会原谅你的。在家养一段日子,过完年咱们再找工作,在爸爸妈妈身边好好生活,好不好?”

无论怎样,家都是温暖的,家人也都是爱我的,我即使没有工作家里也不会嫌弃我。

可是,我的心,我的魂都留在了子获的身上。离开了他,我就被抽光了所有的生气,家里再温暖也拯救不了我。

或许是见我不出声,我爸又说:“你是不是因为已经跟了他,所以有顾虑。闺女,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连爸爸这样的老古董都没那么在意这样的事,我相信你将来的对象也不会在意的。”

我一下子便记起了和子获的第一次,那也是我的第一次,那个被他温柔以待的夜晚。两年来的缠绵缱绻,一幕幕在脑海里划过,我不想跟他分开,我想跟他在一起!

我抬起头,擦了一把眼泪,哀哀地恳求父亲:“爸,我真的爱他,我离不开他。让我回去吧,我要和他在一起。”

我爸一怔,接着语气便有些冷硬了,“你妈说你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错了,我还不相信。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那男人到底有啥好?”

“他就是好,我就是爱他!”

“他有老婆孩子,还玩弄你,就是个混蛋!”

“他就算是混蛋我也爱他!”

老关大概是被我气急了,站起来在我房间走了两步,转头对我说:“你必须跟他断了,我们家不能让街坊邻居戳脊梁骨!我和你妈供你读书,不是让你去给人家做妾的!你好好给我在房间里闭门思过,不想明白了就别出来。”说完便离开了。

老关虽然没有像王老师那样打骂我,可是他认真的给出了他的决定,我要闭门思过和子获分手,而且是必须!

老关走了,我一个人趴在床上,一想到可能再也不能和子获在一起了,我悲从中来,号啕大哭。身上的痛,心里的痛,我痛不欲生。

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终于房门又开了,我嫂子进来了。

“妹妹,别哭了。起来洗个脸,吃饭去。”

我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我不吃了,吃不下。”抑郁和伤痛已经充满了我整个胸腔和喉咙,我哪里还有胃口吃饭。

“不吃饭咋行?无论出啥事儿了都得吃饭,吃饱了才能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无非就是让我和子获分手,然后留在家里。“你们计议吧,我不想参与了。”

“起来,吃饭!”嫂子说着便来拉我,碰到了我胳膊上的伤,我痛得尖叫一声。

“唉,这可咋办啊?”嫂子没有再劝我,叹了口气出去了。

不一会儿,我就听见王老师在外面恼怒的声音,“她不吃拉倒!她想死就让她死,吓唬谁啊?”

我妈都想让我死了!我心里难受极了,忍不住又是一通哭。

从下午到晚上,我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只觉得眼睛肿得有些睁不开了,头也有些缺氧,枕头上湿了好大一片。

脸贴在湿漉漉的枕头上,冰冰凉,脑子里除了和子获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什么也装不下。头一阵疼,想起子获喜欢敲着我的头说我脑子有毛病,鼻子一酸又落下泪来。

门又一次开了,是我嫂子。她手里端着一碗饭,上边摆了些菜。

“起来吃点饭吧。”嫂子伸手给我理了理贴在脸上的头发。

“嫂子,我吃不下。”我抽泣着说。

“你跟自己置什么气啊?饿坏了怎么办?就为了这么个男人。爸妈现在在气头上,你怎么闹都没用。”

“嫂子,我和子获在一起就真的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吗?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们两厢情愿,到底碍着谁什么事了?如果说他的老婆和女儿来声讨我,我也认了,可是其他的人有什么立场指责我?”我哭着说。

“咱们这是小地方,这闲话传得可快呢。咱妈又是当老师的,爱面子。你不知道唾沫星子淹死人!”

“面子就这么重要吗?比女儿的快乐还重要吗?”我任性地质问。

“我说不过你。”嫂子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支药膏,“我给你上点药,能疼得轻点。”

她掀开我的衣服,在我背上轻轻地涂着药膏,热辣辣的皮肤上一阵清凉。嫂子一边涂一边说:“你看你这背上被打的,得好一阵才能好呢。你哥那身上更严重,都紫了。真是的,你看你作的!”

我知道她是心疼我哥挨打数落我,心里难受便推开她的手说:“你别管我了,就让我疼吧。我罪有应得!”

嫂子被我赶了出去,一瞬间,我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忍不住又开始哭泣。

155. 知道了(@和晓 答谢加更)

接下去整个晚上也没有人再来管我,我开始怨恨我家里。为什么罗二太太,胡素云的家人都能理解她们为了爱情一辈子没名分,我家人就不能?为什么他们要把世俗的眼光凌驾于我的幸福之上?

我哭累了就昏昏睡去。翻身时牵动身体,剧烈的疼痛又让我醒来,抬头看看茫茫的黑夜,又一阵痛苦绝望的落泪,然后疲倦地睡去。

一夜就在浅眠,疼痛和哭泣中渡过。朦胧中,听到家人起床的声音。我闭着眼强迫自己睡觉,我不想醒来去面对新的一天。

可是我睡不着,听着家人的脚步声,说话声。突然,我的房门被推开了,我闭着眼睛假装睡着。有人进来了,很快又出去了。

“一口也没吃。”我听到我嫂子的声音。

“没事儿,三两天不吃饭死不了。”这是我妈的声音。

“妈,你下手也太狠了,妹妹身上被你打得一道一道的。”

“那她还死不悔改呢!打得轻了。”

我听着我妈那咬牙切齿的声音,一阵伤心,又哭了起来。这不到一天一夜,我就像是泪水做的一般,不停的哭。

哭累了,我就昏昏睡去,醒了便呆呆地趴在床上。

这一天,老关进来了一次,语重心长地说教了一番,见我沉默着没反应便出去了。

王老师进来了训斥我两次,基本意思就是告诉我别想和子获在一起,绝食也没用,让我死了这条心。我不想绝食,只是真的吃不下。我懒得跟她争辩,便闭上了眼睛。

我嫂子中午给我送了一次饭,我没有吃,她又给我端来一杯水。

“不吃饭,总得喝口水吧。留了那么多眼泪,总要补充一下水分。”

我也确实觉得干渴,就起来喝了那杯水,水是甜的,嫂子在里面放了糖。喝完水,我又出去上了个厕所。我在洗手间里看到自己蓬头垢面,双眼肿得像桃子一样,难看极了。我也懒得梳洗,回屋去继续在床上趴着。

嫂子坐在我床边上,唉声叹气地说:“今天是大年三十了,你说这年咋过呀?你就别犟了,跟爸妈认个错表个态,咱好好吃个年夜饭。”

“我已经表态了,我要跟他在一起。”我轻轻地回答。

“小祖宗,你想跟他在一起,爸妈肯定不允许,你想咋办?躺一辈子?”我嫂子有些急了。

我也不知道我要怎么办,现在我就想这么一直窝在床上,我只希望老关和王老师不要再进来逼问我,既然已经给我定了罪名,干嘛还让我一次一次的过堂。

我嫂子终于离开了。我趴在床上,听着窗外鞭炮声零零落落地响起。大年三十,合家欢聚的日子。

我想起去年大年三十子获给我打电话,让我叫他“老公”。今年,他是怎么过的,一定有他父亲,妹妹,女儿,还有他老婆。他和他的家人欢聚一堂,而我独自一人满身伤痕。

我知道,年初二他还要去他老丈人家,然后每天陪着他的女儿。我订的机票是初七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去机场接我?他接不到我会怎么想?心里突然一阵委屈,可是我依然舍不下他。

半夜,嫂子给我端了饺子,我依然没有吃。一天多没吃东西了,我却一点都不饿。就这样迷迷糊糊一夜。

第二天早晨,我嫂子又给我端来了饺子,我闭着眼假装睡觉。

“那个谁,今天一早给我打电话了。”我嫂子突然说。

我立刻睁开眼看着她,等着下文。

她叹了口气说:“他联系不上你着急了,问我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就告诉他了。”

“他怎么说?”我听到我的声音已经发颤了。

“他说知道了。”我嫂子回答。

“他还说什么了?”

“没了,就说了这些。”

“真的吗?他就没有说别的?”

“没有。”

“他知道咱妈打我了吗?”

“我没说,我就说家里知道你们的事了,很生气,把你关起来了,不让你跟他联系。他就说知道了,也没再说啥。”

我心一阵慌乱,子获都不问问我的具体情况,他真的有那么忙吗?还是他太太在他身边,他不方便?我是不是已经被他遗弃了?

“吃点饭吧,你还真绝食啊?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可香呢。”嫂子端着饺子坐在我床边。

“我不想吃。”我是真的不想吃东西,如果子获真的不要我了,我宁愿死。

嫂子又劝了一阵子,见我真的不吃就出去。

快两天两夜了,我的心第一次真正感到绝望。他并没有我以为的那样在意我!我是不是应该听爸妈的话留在家里,不再回去?

可是我的脑子里全是他的样子,他浅笑的样子,挑眉的样子,沉思的样子,甚至流汗的样子……想的我心里一阵阵的发紧,怎么样都摆脱不了。

我也不想忤逆父母,我也想让他们高兴,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不爱他,不想他。我的心,我的思绪都不由自主地追着他去。

绝望,无奈,对自己的恼怒,说不清楚是怎样的心情。我哭了一阵又一阵,似乎我除了哭泣,也做不了什么。我想做一只鸵鸟,就这样窝在房间里,不做任何决定,听天由命。

哭累了又昏昏地睡去,睡醒了就趴在床上发呆。其实我连发呆都做不到,因为我心里,脑子里全都是子获,一阵一阵袭掠着我的心,我的眼,我的喉咙口。

胡思乱想间,突然隐约听到有人在院子里说话。“您好,请问关观在家吗?我来看看她。”

我腾的一下从床上抬起头,用手臂撑着身子,侧耳倾听。

“您是哪位啊?”我嫂子的声音。

“我是她的朋友。可以进屋说话吗?”

是子获!子获来了!他来接我了。我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觉得头一阵眩晕。我扶着床头稳了稳心神,慢慢走到门边。

我听到子获已经进屋了,我妈也从里屋出来了。

“你是哪位?找关观有什么事。”我妈的声音里充满了敌意,她或许已经猜出来子获的身份了。

“伯母您好,我是邢子获,这两天关观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有些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她好不好。”

“你是她什么人?她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母亲的声音充满着刻薄。

我趴在门上紧张着子获会怎么回答。

156. 娶她

“我是她的爱人,这两年我和她一直在一起。一直没有登门拜访二老,是我失礼了,给您赔罪了。”子获回答的不卑不亢,“请问关观在家吗?我想见见她,和她说两句话。”

母亲冷笑一声说:“邢先生请回吧,我女儿还没结婚,没有什么爱人。她不会见你的,以后她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我在房间里听到母亲的话,心急如焚,我真的怕子获走了。“子获!子获!我在这儿。”房门在外面反锁着,我出不去,哭喊着用力的拍门,“妈,你给我开开门,放我出去!妈!”

“伯母,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要这样关着她。”子获的声音已经有些急了。

“妈,开门吧,妹妹别再真有个好歹!”我嫂子也劝我妈。

门开了,子获看见我,站了起来上前一步,却被我妈挡住了。

“观儿,我来看你了?”他的目光在我身上缱绻着,眸色里是满满的心疼。

“有什么话快说吧,说完了就请回吧。”我妈冷冷地对子获说。

子获看着我柔声说:“观儿,我想带你回去,你跟我走吗?”

还没等我开口,我妈就说:“这儿是她的家,她哪都不去。”

“子获,我想跟你走。”我在我妈身后小声说。

我妈回身便给了我一个耳光,我的半边脸立刻火辣辣地疼。

我捂着脸,看见子获身体向前倾了一下,便没有再动。我妈被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说:“你给我跪下。”

我跪在我妈面前,她指着我说:“关观,我今天就当着这个男人的面明确地告诉你,我们家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不清不白地跟他在一起!你今天要是跟他走了,就永远不要回这个家。”

我妈这是逼我在家和子获之间作出选择。我离不开子获,可我也舍不得我的家!一瞬间,我的心被撕扯得阵阵绞痛我跪在地上,向着我妈膝行了几步,拉着我妈的腿,哀哀地叫了声:“妈……”

“你要是还想认我这个妈,你现在就让他走,告诉他永远不见他。”我妈的声音比刚才柔软了一些,但语气还是那样不容商量。

“妈……我爱他……”

“你就说,你是要这个家,还是要他。”我妈打断我说。

我看了看子获,他目光柔柔地看着我,我心里的天平一下子就失控了。

我抬起头看着我妈,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流,“妈,我要跟他走。你就当没生我这个女儿吧。”

我妈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她哆嗦着指着我说:“你宁愿不要生你养你父母也要去给这个男人做二奶!我打死你也不让别人戳我们的脊梁骨!”她回身从窗台上拿起那根木尺当着子获的面便开始打我。

我妈一边打我一边骂着:“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让你做小三,做二奶,我打死你,省的我们全家跟着你丢人!”

戒尺打在旧伤上,从外到里的疼,我死死的咬着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子获突然扑上来抱住我,落在我身上的戒尺便打在了他身上。

我妈愣了一下,马上毫不手软继续打,尺子打在他身上,每打一下,我的心便抽痛一下。

我妈打我如果说用了十分力,那打子获就用了十二分的力。直到好多年以后,子获还开玩笑地跟我妈翻这笔旧账。

“妈,你不能打呀!”站在一旁的嫂子突然反应过来了,连忙上前拉住我妈。

我妈气急败坏地用尺子指着我说:“关观,你现在傍上有本事的人了,我都不能管你了是不是?”

我的倔强也上来了,我推了一把子获说:“子获,你让开。我妈打我是应该的,只要她不打死我,我有一口气,我都跟你走。”

“你要跟他走到哪里?你要给他做一辈子抬不起头的二奶!”

“二奶就二奶!我就是爱他,我不在乎名分!”我昂着头跟我妈顶嘴。

“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你知不知道当小三插足别人的家庭是缺德的!是要遭报应的!”

“报应就报应,那是我自己的事,绝不连累你!就算让我遭天打雷劈,让我不得好死,让我……”我还没说完,嘴就被子获的大手捂住了。

“我娶她!我会让她做我的妻子,明媒正娶。”子获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字字掷地有声。

我被他的话惊呆了,转头呆呆地看着他。我妈似乎也被他的话惊住了,手中的尺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妈,你听着没,邢总说他要娶我妹妹。妈,这下总没事了吧。”我嫂子就势弯腰拉我起来。

“妈,子获他会娶我的,我不会再是二奶了。妈,你让我跟他在一起吧。”子获终于要娶我了,我喜极而泣。

“伯母,我请您把观儿交给我,我会娶她做妻子,照顾她一辈子。”子获拉着我的手郑重地对我妈说。

我期待地看着我妈,等待着她的首肯。却听见她说:“那也不行。”

“为什么?”我没想到我妈还是不同意。

“您还有什么要求,请提出来,我尽量做到。”子获比我镇定多了。

我妈坐在椅子上,看着子获说:“邢先生,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提亲?你有妻子,还有女儿。”

子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沉吟了一会儿说:“无论有多难,我会拼尽全力娶她。”

“我不同意我女儿跟你在一起并不是想逼着你娶她。如果你现在是自由身向我提亲,我或许可以不计较你年纪大,有婚史还带着孩子。可现在的情况,就算将来你娶了她,她也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你要置她于何地?我们家的女儿不做第三者!”我妈不愧是高中语文老师,这番话说的有条有理,子获哑口无言。

“妈,你到底要怎样才会同意我和子获在一起?他都愿意娶我了……”我恳求着我妈。

“没出息的东西,你嫁不掉吗?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和他的事,我不同意!”

“妈!为什么!他娶我也不行吗?”我真的有些想不通了,我妈为什么会那么样固执。

“邢先生,该说的话都说了,你请回吧。”

我妈下了逐客令,子获只能转身向外走,他看着我,向我伸出手,问:“观儿,你跟我走吗?”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痴痴地走过去握住,跟着他向门外走。

“关观,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就不要再叫我妈!”我妈的声音像一记响雷惊醒了我。

157. 我走了 (答谢@犀利君@最爱的米)

我回头看看母亲,又看看子获,他眼中的期待让我心颤。我心一横,哽咽着对我妈说:“妈,你就当没生我这个女儿,就当我死了吧。”

母亲冷笑一声说:“你不用死,我死!”

我的脚步僵住了,便听我妈说:“你今天敢走出这个家,我就让你永远都看不见我。我连女儿都管不住,也没脸活着了。你要是想让我死,你就尽管跟着这个男人走。”

我可以为了子获顶撞我爸妈,惹他们伤心生气,可是我不能枉顾我妈的生死。我僵在门口进退两难。

“关观,你要不想让我死,你就回屋里去。”我妈冷冷地说。

王老师性子刚烈,我真的怕她以死相逼。我抬头看着子获,他也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恳求。

他的眼神刺得我很心痛,离开他我会痛不欲生,可是如果我妈因为我的忤逆而有什么意外,我一辈子都会活在罪孽当中。

我轻轻地把手从他手中抽出,即将离开他掌心的那一瞬,他突然用力握住我的指尖,不让我抽离。

“子获,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了。”我颤抖着声音轻轻地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凌迟着我的心。

“邢先生,我女儿说不跟你走。你请回吧,我们家不欢迎你,请你不要再来了。”我妈冷冷地再次下逐客令。

子获终于松开了手,他的眼神中有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情绪,他抬手抚上我的额头,指尖划过我红肿的脸。我能感觉到他的声音有着竭力压抑地伤痛,“观儿,我走了。”

我妈一把拉过我,向外推了一把子获,把他推出门,说:“邢先生,请你离开吧,我们就不远送。”说完便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把子获关在了门外。

看着子获的身影被大门隔断,我的心慌乱成一团了,想挣脱我妈的手去开门,我想说:“子获,别走!”刚一张嘴就被我妈一个耳光打断了。

这一次她没有太用力,我却觉得我的心都咔嚓一声碎了!子获走了……

“回屋去!”我妈训斥着,大概是看到我失魂落魄地样子也有些心软,她放软声音又说了一遍,“回屋去吧。”

嫂子扶着我回到我的房间,急急地掀开我的衣服,看到我背上本来已经变得青紫的伤痕又添了几道崭新的红印。

嫂子干脆把的毛衣脱了下来,拿出药膏轻轻给我涂抹。“你老实点,别动我好好给你抹点药膏。这是我中医院的同学给配的,可好使呢,你哥那身上抹了两天就能躺了。你说你咋那么傻呢?非得激着咱妈打你。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小时候那机灵劲儿都有哪儿去了?”

我麻木地趴在床上,药膏涂在皮肤上带来的清凉而又刺痒的感觉,嫂子絮絮叨叨的声音都模糊了,我脑子里只回响着子获最后的那句“我走了”,我觉得我的三魂七魄也跟着他走得差不多了。

子获会恨我吗?他会恨我没有跟他走,而是选择留下来吗?大年初一,他放下家人飞来找我,我却放弃了他,他一定被我伤了心。

他走了,我真的失去了他!我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这或许只是一场梦,梦醒了我就又躺在子获怀抱中了。

一阵拉扯牵动了我背上的伤,抽筋一样的痛,我从失神中醒过来,看见嫂子正在试图给我换上干净的衣服。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巨大的悲伤,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嫂子给我扣上扣子,给我擦着眼泪,叹了口气说:“别哭了,哭也没用。咱妈那脾气,谁也劝不了。你好好的,别作贱自己,有什么事儿伤养好了再说。”

嫂子又给我洗了脸,梳了头发,我顺从地由着她摆弄。

梳洗好后,我又茫茫然地趴在床上,直到现在我还无法接受我就这么和子获分开了。

过了一会儿,房门开了,老关进来了。

“闺女,今天的事儿你妈跟我说了。我也同意你妈的做法。他要是认识你之前就已经离婚了,那爸爸妈妈也没什么说的,毕竟婚姻自由。可他现在还是别人的丈夫,咱们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想法就去破坏别人的家庭。你有没有想过,他要是为了你离婚了,他现在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一个男人,见异思迁,为了一个女人抛弃自己的结发妻子和孩子,我看也不是什么好男人。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他能为了你抛弃她们,将来他也能为了别人抛弃你。”

我目无焦距地看着床头上的雕花,听着老关跟我从各个道德伦理层面去分析他们做法的正确性,却一句也听不进去。我很想对他说,我已经服从了你们的意思,没有跟子获走,你们还要我怎样?胁迫我做了违心的事,还要逼我心悦诚服吗?

我甚至刻薄地想,我爸还真是好口才。王老师年轻的时候也算一枝花,是不是就是被他的好口才骗到手的?可惜这么好的口才,如果没有子获帮忙,连个正科都混不上!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孩子,不理解父母的心。直到自己做了母亲才明白,我们可以不认同父母的做法,但是不能否认他们爱孩子的心。

我爸见我一声不吭,也没了说教的心情,便叹了口气说:“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晚饭时,嫂子端着一碗粥进来了。“观儿,吃点吧。你都两天多没吃饭了,再不吃身体都要垮了。”

我一点胃口都没有,身上也没有力气起来吃饭,便懒懒地摇摇头。

“吃点吧,听话。”嫂子继续哄着我。

我还是不想吃。

门砰地一声开了,我妈进来了,指着我质问:“你跟我赌气是不是?想拿不吃饭吓唬我是不是?”

我不想再听她长篇大论地教训我,便说:“我没赌气,我吃,我吃。”

嫂子连忙扶起我,让我靠在她身上,她一勺一勺地喂我吃粥。

或许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又或许是心中极大的悲愤,才吃了几口,我便全都呕了出来,吐了一地。

我嫂子替我拍着背,心疼地皱着眉头,我妈听到声音也进来了,看着这一地狼藉,又看看我,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拿着扫帚拖把收拾干净。

呕吐过后,我疲惫不堪,伏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

接下去的几天,我仍然是吃什么吐什么,甚至连喝水都会吐。我想或许我的潜意识已经不想活了,所以才支配我的身体抗拒进食。

158. 逃走

我又吐了一次,吐完便躺着喘。迷迷糊糊地隐约听到我嫂子说:“妈,这样下去不行啊,要不就随了她的心吧?”

“不行。”我妈的语气很坚决。

我默默地凄然一笑,我妈是绝不会妥协的。子获,我就快要死了,我死了就自由了,灵魂就可以去你身边了。

“明天要是还这样,就送她去医院看看吧。”我妈说。

看,我连死都死不了。

过了一会儿,嫂子端着一碗鸡汤进来。“起来喝碗鸡汤吧,可香啦!”

我摇摇头,现在每一次吃东西对我来说都像上刑一样。

我觉得小腹酸疼,知道可能是例假要来了,便让嫂子去帮我拿个卫生巾。

嫂子给我拿来了卫生巾,长长出了口气说:“你可吓死我了,你这吃啥吐啥,我还以为你怀孕了呢!”

我心中冷笑,恶意地想我要是怀了孕,岂不是让他们更蒙羞?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子获的孩子了,想着这些心里一片苍凉。

“身子不舒服更得吃点东西。喝口汤吧,哪怕能喝下去几口也行。”嫂子把汤碗端到我嘴边。

我不想拒绝她的关心,便喝了一口。热汤刚一落胃,肠胃便一阵痉挛,全呕了出来。

嫂子给我顺着背,擦着嘴,突然把汤碗往床头柜上一墩,恼怒地说:“你说这俩老东西想干啥玩意儿啊?把孩子逼成这样!”

她又扶着我的肩轻声说:“妹妹,你跑吧,去找邢总去。”

我的心倏的一下收紧了,又沉了下去。我摇摇头说:“爸妈一直看着我呢,我跑不了。”

“只要你想跑就能跑,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我嫂子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底气。

我们都太了解我妈了,她做了那么多年的高中班主任,斗争经验很丰富,别的本事不说,要想锁住我三两个月肯定是没问题。

“无论咋样,得先吃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嫂子劝我。

或许是嫂子的话让我燃起了希望,我突然想喝水了。嫂子给我弄了一杯糖水,我慢慢地喝下去,这一次竟然没有吐。

身上有了点精神,我也坚定了去找子获的决心。我爸妈不可能关我一辈子,我总会有机会跑,关键就是子获要能等我。

我请嫂子给子获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一定会回去找他,让他一定要等我。

有了斗志,我便振作了很多,但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怕王老师怀疑。

晚饭时分,我嫂子又来给我送饭。她一边喂我吃粥,一边小声说:“我给邢总打电话了,他就住在咱家附近的酒店呢。”

“他这几天都没走吗?”子获原来一直没有离开!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说你要是愿意跟他走,他就有办法让你这一两天就平安离开。”

“什么办法?”我心里一阵紧张,想起子获曾经说过如果我家里关着我不放我走,他就是抢也要把我抢走。我真的很怕他派人来硬抢,万一伤着我爸妈怎么办?

“那邢总就没说了。但我觉得他这样的男人肯定是很有分寸的,应该不会乱来。”

我心里没底,又想到我妈曾经以死相逼,便问嫂子:“我要是走了,妈会不会寻死啊?”

我嫂子笑了一下说:“那你不用担心,有我和你哥呢,还有咱爸,还能让她寻死?妈也不想死,也就那天当着邢总的面儿吓唬你。”

“嫂子,我要是走了,是不是就不能再回来了。”真的要走我还是有些舍不得家里。

“也就暂时一两年吧,爸妈肯定特别生气。等你和邢总结婚了,再有了孩子,看在孩子的面上他们也不能不让你进门。你放心吧!”

听了嫂子的话,我稍稍安心,便让嫂子告诉子获尽快来接我。

我不知道子获什么时候带我走,也不知道他要怎样带我走。夜里睡不着,想像着各种可能逃走的场景,甚至想到他会在我家房后放火,趁乱带走我。好不容易熬到快天亮才昏昏睡去。

早晨吃了些烂面条,胃也比之前舒服了很多。我妈见我吃东西了,便进来看我,我躺在床上闭着眼装睡。我不敢面对她,怕露了行藏,被她看出来。

一个上午,子获都没有来,吃过午饭,他还是没有来,我想他今天应该是不会来了。

我正失望地躺在床上,突然听到有人在敲我家的大门。

“同志,你们有什么事?”这是我爸的声音。

“关观是住在这里吧?”我听到外面有人叫我的名字,腾地坐了起来,子获派人来了!

“她是我女儿,有什么事吗?”随着声音我知道来人已经进了客厅。

“请叫她出来。”对方的语气很强硬,仍然没有回答我爸的问题。

我已经下地走到门边了,听到外面的人找我便开门出来。一见来人,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两个警察。

“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他们说着亮出了证件。

“你是关观吗?”一个警察问。

“是。”我心头疑惑,这是子获派来接我走的人吗?

“请出示你的身份证件。”

我妈和我哥嫂听到声音也都出来了,我的身份证被我妈收了起来,我看向她。她连忙回屋去,把我的证件递给警察。

警察验明正身,把我的证件放进公事包里,又掏出一张公函,对我说:“你涉嫌诈骗被拘捕了。”

说着另一名警察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手铐,咔嚓一声戴在我的手腕上。

“走吧。”他们说完便要带我走。

“同志,这怎么回事?是不是弄错了?我女儿怎么会涉嫌诈骗呢?”我妈吓坏了,拉住我不让他们带走。

“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任务。我们接到命令,带她回去接受审讯,如果没有问题48小时内便会释放。”警察公事公办地说。

我妈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带走,一边焦急地对我爸说:“老关,怎么办啊?你快想想办法啊!”

我爸拍着我妈的手安慰着:“别着急,我马上打电话托人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我回头看了看为我担忧着急的爸妈,心里难受极了,忍不住流下眼泪,叫了声:“爸,妈……”

“观儿,别怕。我和你爸一定想办法救你。”我妈以为我是被吓得。

嫂子追上来给我披了件大衣,轻声说:“到地方了给我打电话。”

我含泪点点头,被警察带着离开了我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家。

而这一走就是好多年。

159. 回程

两名警察带着我走向巷口,我看到巷口停着一辆警车。子获会在车里等我吗?

邻居的几个大婶正在巷口闲聊,看见我被警察从家里带出来,都闭了嘴,对我行着注目礼。我妈跟到门口看见这些邻居便缩了回去。

我低着头经过她们,心里一阵愧疚,我就这样一走了之了,可我爸妈不知道又要受到街坊邻居怎样的非议和耻笑。她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走到警车旁边,我突然犹豫了,这真的是子获派来接我的人吗,万一不是怎么办?我回头看看那两个警察,都是一脸的严肃。

“上车。”其中一个打开门说。

我向里面一看,子获并不在车里。我心害怕了,难道这不是他派来的人?可是无论是与不是,我都没有选择,面对人民警察,难道我还要拒捕吗?

上了车,车子疾驰而去,他们没有说去哪里,我也不敢问。

开出城区,终于,和我一起坐在后座的那名警察掏出钥匙打开我的手铐,笑着对我说:“关小姐,我们接到命令把您从家里带出来,现在送您去高速入口跟接您的人汇合。”

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车行至高速路口,我远远地看见停着一部四驱车。警车在路边停了下来,我下了车,那辆四驱车的门也开了。子获从车上下来,高大英挺的身影站在阳光下是那么的耀眼。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凭泪流满面。

“观儿。”他轻轻叫了我一声,我才如梦初醒般奔过去,不顾身边还有外人,扑进他的怀里大声嚎哭。

“邢总,人给您带到了。”一名警察说。

“劳烦李队亲自出马,辛苦了。”子获一手揽着我,一手和那个李队握了一下。

随着他一起下车的何秘书手拎着两个礼品袋递到另一名警察手里,客气地说:“辛苦二位了,这是我们邢总的一点心意。”

那李队也不客气,笑笑说:“邢总您太客气了,这个您收好。”他从公事包里拿出我的身份证递给子获,“我估摸着您需要用这个,就一并给您要出来了。”

“太谢谢了!这份人情我记下啦。”子获接过我的身份证。

“邢总,您言重了。祝您一路顺风,我们得回去跟局长交令了。”

没有更多的客套,我和子获上了车。一上车,他便把我搂紧又搂紧,我也用力抱着他,身上的伤被挤压得很痛,让我知道这不是梦,我真的又回到他的怀抱了。

“子获,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抽泣着说。

“怎么会。”他的声音沉着温和,安抚着我的心。

抱了一会儿,我靠在他怀里问:“这几天你一直都没回去吗?”

“回去了。可是琢磨了一宿,还是放不开,就又回来了。”

他说琢磨了一宿,那就是一夜都没睡。我跟着他两年,生意上无论他遇到多大的难题都没有见他晚上睡不着,我竟让他纠结成这样子!

“那就算我嫂子不给你打电话,你也会把我带走,是吗?”

“嗯。其实如果那天我强行把你带走,你家里人也拦不住我。但是我不能跟你的家人正面冲突,不能让你为难,只能离开。我再次回去想带你走,但我最怕的就是你不愿意跟我走,所以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走,而且你的家里人也不能阻拦。”

“如果我不愿意跟你回去呢?”我故意矫情着问。

“那我就先把你强行带回去,然后再慢慢做工作。”他回答地很认真。

“那你打算怎么做工作啊?”我拨弄着他衬衫的钮孔,然后凑到他耳边说,“用身体慢慢做吗?”

他笑着皱了皱眉头,揶揄说:“听你嫂子说,你好几天没怎么吃饭了,很虚弱。我看你还挺有精神的嘛!”

开车的何秘书突然噗嗤一笑,我才想起这车里不止我们两个人,我脸一红,藏进子获的怀里。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抚摸着我的头发,说:“现在好了,咱们回家了。”

我知道他说的回家是回我们两个家,可是我却再也回不了生我养我的家了!心头一阵别样的痛,我开始在他怀抱里啜泣。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子获着急地问。

“我想我爸妈了。”我抽泣着说。

他听了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手臂,好一会儿才说:“以后有机会我陪你一起去看他们。”

“我爸妈不会原谅我的!”

“会的。没有父母不心疼孩子的。”他的话温暖厚重,让我心安。

车里安静极了,只有我轻轻地抽泣声。何秘书轻轻地打开收音机,想冲散这沉闷的气氛,一边凑趣说:“关小姐,我跟了邢总五六年了,这大过年的被邢总叫出来加班,可是头一回啊。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儿上,您以后可得在邢总面前给我多说点好话!”

我这才想起来现在还是春节放假期间,便有些担忧的问:“你来找我,婷婷怎么办?”

“没事儿,有子瑜陪着她,天天带着她到处疯。”

我能听得出他的语气透着刻意的轻松,我猜他这几天离开家一定也花了不少力气安抚婷婷。

他不想我难受,我也只能配合着假装轻松,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子获一言不发看着前方,我脸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突然觉得我和他此刻的相拥是那样的沉重。我为了他叛离了我的家,伤害了我的父母,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了。而他也有家,还有一个恨我入骨的女儿,他要和我在一起又要经历怎样的一场硝烟弥漫。即使我们能走在一起,是不是已经遍体鳞伤了。

可是,我只能走下去,爱上了,便只有和他在一起,没有其他的路。

我们开车先到了西安,找了家酒店打算休整一夜再回去。

入住之后,我拿子获的手机给我嫂子打了一个电话,让她跟我爸妈说一下,不要为我担心,我已经和我爱的人在一起了。我对不起他们,将来希望有机会孝敬他们。嫂子只让我自己好好保重,让我放心她和我哥会照顾好爸妈。

放下电话,我的心情难以形容,不仅仅是沉重,还有一种虚幻感。爸爸妈妈的样子一直在脑子里晃啊晃,他们真的就不要我了吗?我心里惶恐,只有子获的怀抱才能让我有一点踏实感,让我觉得还有一点依靠。

子获仔细地看了我背上的伤痕,他的手在我背上轻轻地抚摸着,我侧头看见他嘴唇紧紧地抿着。

“疼吗?”他问。

“现在好多了,可以躺了。开始的两天都不敢躺。”

“后悔吗?”他又问。

我摇摇头,说:“从小到大,第一次我挨打没有求饶。”

子获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紧紧地,痛的我龇牙咧嘴,我听到他在耳边说:“观儿,我永远都不会放手,我要你一辈子。”

160. 重点

我终于有了一次机会差遣邢子获去帮我买卫生巾!看着他不情不愿地出去了,我心里暗暗得意。

我洗了澡,躺在酒店的床上等了好久,他才买回来。一回来就把手里的购物袋丢给我,仰面躺在床上,像是刚干完一件大事儿般如释重负。

我接过购物袋一看,里面竟然有六七包不同款的卫生巾。

“你怎么买了那么多?”我问。

“这东西可真复杂的,还分日用的和夜用的,带护翼的和不带护翼的,普通的和超薄的,我也不知道你用什么样的,干脆一样买了一包。”

想到他站在货架前拿着这些东西研究的样子,便觉得好笑,忍不住吃吃地笑出声。

他坐起来一把把我圈住,我以为他是恼火我取笑他,要惩罚我,他却在我额上吻了一下,叹了口气说:“总算看见你笑了。”

我心中觉得又酸又暖,挣开他的怀抱,拿着那一大包卫生巾进了洗手间。

收拾好,又回到床上窝着。子获突然问:“你们女孩子几岁开始有这个?”

“我是十四岁开始的,我有的同学十二岁就开始了。”我回答。

他若有所思地说:“婷婷这一年个头蹿得特别快,”他指指我的胸又说,“我瞧着她好像也有点儿变化了。她马上就十一周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发育了。有些话,我这当爹的也不合适问。我得让子瑜问问她。”

我一怔,这不是母亲应该操心的事儿吗?她的母亲竟然也不管她,还要子获这个做父亲的操心。如果婷婷能接受我,我倒是愿意为她准备女孩子的用品,为她买第一个胸衣,陪她渡过那个非常时期。也愿意像从前那样,陪她练琴,给她梳头,和她一起看小猪佩奇,在沙发上笑闹……可是,她现在是那么的恨我,我和她很难共处了。

子获真的是个好父亲。让他割舍下女儿离婚娶我,该是多么艰难的决定啊!

那时的我已经知道子获娶我会有很多困难,然而我却不知道真正的艰难却不是因为婷婷。

终于我又回到了我和子获的家。一切都照旧,客厅里是淡淡地水仙花的香气,浴室里是我的沐浴露和子获的洗发水混合的味道,卧室的被子上是熟悉的洗衣液的气息,这个我生活了两年的地方更像我的家,回到这里,我便有了舒适感。

躺在熟悉的大床上,子获的手指轻轻地给我背上的伤上药。我头一天晚上也看见了他背上的伤,虽然没有我那么多,但是也是一道道的青紫。我们这算患难与共了吧。

他安置好我,便有些为难地说:“我需要出去一下,稍微晚点儿回来。等一下何秘书会给你送晚餐。”

我知道他要去看他的女儿,便只能点点头说:“你去吧,不用麻烦何秘书了,我自己煮点饺子就行。”

子获走了,陈姐还没回来,家里有些清冷。婉贞回老家了,她通常是过了正月十五才回来的,小葛和小唐也都回家探亲没回来。我只能一个人。

一个人陷入无比的安静当中,我的心也彻底的静了下来。自从腊月二十九那天开始,一切似乎都是凌乱的,我躺在沙发上整理着这些天来凌乱的片段。

我整理出三个重点,一是,我爸妈已经知道了我和子获的事,他们不同意;二是,我叛离了父母,和子获私奔了;三是,子获他在我妈面前承诺会娶我!

前面两点都是清晰的事实了,可是第三点我却无法判断是子获认真的承诺还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

门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看窗外已经暗了下来,快到晚饭时间了,或许是何秘书来给我送餐了。

从门镜里一看,有些意外,是齐爷的人。我打开门,那人来过很多次,跟我已经烂熟了。

“小姐过年好啊!恭喜发财,心想事成!”那人一见面便满脸堆笑地拜年。

我不得不再一次说,齐爷真的很会用人,这人长得不怎么好看,但是充满喜感,总是满脸堆笑,又会说话,让人心情都坏不起来。

“过年好!我可没给你准备红包。”我也笑着说。

“我可不敢接小姐您的红包,只要您笑了,齐爷就有赏。要是我惹您不高兴,那我回去是要领板子的。”

齐爷是专门派这个人来哄我开心的吗?我心里一暖,连忙把他让进来。

那人进了屋,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说:“这是齐爷给小姐准备的红包,里面是六千六百六十六,祝小姐一切顺遂。”

齐爷送给我的东西我不能不接,如果我不接,这个送东西的人会受罚,再说这点钱对齐爷来说都不算钱。

我接过红包,道了谢。又听那人说:“齐爷知道小姐回来了,想跟您通个电话,可是您之前号码打不通了。不知道您能不能给齐爷拨个电话。”

我这才明白,我身边一定一直有齐爷的人,估计子获去我家,警察把我从家里带出来,我又被子获带回来,他都知道了,不放心,所以派人来看看。

虽然子获一再告诫我要远离齐爷,可我不能拒绝齐爷的这个要求,便拿出子获新给我手机给齐爷拨打了电话。

“齐爷,您好。”

“回来了。”齐爷温厚的声音从电话那一端传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鼻子一酸,轻轻的“嗯”了一声。

“出什么事了?”他直截了当地问。

“我家里知道我和邢子获的事了。”我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家里不同意?”

“嗯。”

齐爷叹了一口气说:“意料之中。”

“所以邢子获就把你抢出来了,这是什么馊主意!”齐爷的语气里有些不屑。

“我爸妈不要我了……”我说着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邢子获呢?”齐爷问。

“他回家去了,他女儿在家。”我有些委屈地说。

“哼,”齐爷冷哼一声,“他倒是心大,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

我不吭声,又听齐爷说:“这几天梅花开得正好,我派人接你到如园来住段日子吧,让他安心地陪他女儿。”

齐爷又想要我到他身边,我想起婉贞说过,如果我是子获的妻子,齐爷便不会再对我有心思,便连忙说:“子获,他说他会娶我,让我做他的妻子。”

“哦?”齐爷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置信。

“所以,请您不要再派人来给我送东西了,不合适。”我觉得我这也算直接拒绝他的追求了。

“那就等他真正娶了你再说吧。”齐爷的态度是执着的,我没办法。

挂了他的电话,他派来的人从随身带来的食盒里拿出一盘饺子,一小瓶醋,笑着说:“齐爷还让我给您送了饺子,厨子新包的,齐爷尝着不错。还有这胡小姐亲手酿的玫瑰醋,蘸着饺子最是鲜。小姐您慢用吧。”

送走了那人,我坐在餐桌旁吃着饺子,那玫瑰醋我可不敢吃。

齐爷似乎并不相信子获会娶我,而他看事情应该是准确的。难道子获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可是他从来没有对我食言过。

161. 十万块

子获快十二点了才回来,他看上去很疲惫。我什么也不能问了,只想他在我身边可以得到很好休息。

夜深了,偶尔地能听到远处马路上汽车的声音,子获在我身侧沉沉地睡去了。他睡醒以后会不会对我说要娶我做妻子,还是他已经不记得他曾说过的话?

他不说,我便不敢问,怕问出我不愿知道的真相,不问,便总有希望。

此刻,静谧的夜,舒适的床,温热的男人……我心中只有一声叹息。

第二天是初七上班了,子获一早就下工厂发开年红包了。因为我身上的伤还没养好,他便让我请病假在家里休息。

下午,陈姐就回来了。她说是子获派车去接她的,还给她儿子在公司里安排了实习的职位。一切又恢复到从前。

闲来无事,我打算出去折两支梅花来插瓶。路过婉贞之前的家,看到了已经住进了新的女主人,不但有新的女主人,我还看见了新的男主人。看来婉贞离开后,赵明诚就把房子卖了。

我有些想念婉贞便给她打了个电话。“婉贞,回来了吗?”

“还没呢,明天早上的火车。”婉贞的声音听起来情绪不高。

“怎么了?在家过年过得不好?”我问。

“唉,烦啊。我弟弟要结婚了,女方家要彩礼。这几年我家里人也知道我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便想让我帮衬我弟。其实家里也不是总问我要钱,只是关键时候,总是要指望我的。”婉贞说得有些无奈。

“数目很大吗?”我问。

“不少,十万块呢。但这是我们这里的习俗,也没办法。其实我把我的那些包包和首饰卖了,手里还有十几万。我弟结婚盖房子已经把家里的钱都用完了,我爸妈也是没办法,我也不能不管。”

我相信婉贞对弟弟的疼爱和我哥对我也应该是一样的。“那还有什么困难?”我问。

“可是我跟苏扬说了,他不同意。我弟都愿意给我打借条了,他还是不同意。后来,我还是把钱给了我弟。苏扬知道了,就为了这事,这两天都不太爱接我的电话了。”婉贞声音哽咽了,我却听得很生气。

“他有没有搞错?这是你的钱,你爱给谁就给谁,你俩还没结婚呢!”

“他就是说这些钱是我们结婚养孩子用的。”

“你没钱,他就不跟你结婚养孩子了?他还是不是男人啊!”

“他说不能养成我家里人要钱的习惯。我家人真的没有总向我要钱,除了我爸爸出车祸,和这次我弟弟结婚,家里没有问我要过钱。”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婉贞,只能说些高兴的事,“昨天我看到一款婴儿床特别好,可惜没有现货,订货要一段时间呢。反正你离生还早呢,我就先给咱们的宝宝订了。”

“很贵吧?又让你破费了。”婉贞的声音这才有一点松快。

“没关系,你儿子就是我干儿子,我给我干儿子花点钱应该的。”我笑着说,“最近你身体还好吧,孩子也好吧?”

“嗯,宝宝应该挺好的。”听着她温柔的声音,我也憧憬着那软软的小宝宝降生,一定和婉贞一样漂亮,有两个小酒窝。

“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晚上就回来了。回来我去看你。”

挂了婉贞的电话,我的心里有些担忧。苏扬并不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他现在就会计较金钱,那么以后婉贞的日子真的不太乐观。

—————————————

子获自陈姐回来就没再回来过夜,我知道他在家里陪婷婷。女孩子这个年纪也是比较敏感的,她知道了我的存在,子获过年又离开了几天,她一定是有情绪的,子获也只能留在她身边陪着她。

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子获坚持让我再休息几天,过几天再上班。我猜这几天婷婷一定是跟他去公司了,他是怕我们再遭遇上。既然这样,我就听从他的安排,婷婷开学之前我都在家里休息,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闲着便跟陈姐学习做菜,现在我的家常菜已经做得有模有样了。我真的希望有一天我能做他的妻子,每日为他洗手做羹汤,和他白头到老。

第二天便是正月十五了,早晨吃了齐爷头一天派人给我送来的元宵,想着子获明天就要回来了,我的身体也养好了。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好多天都没有好好和他在一起了,真的有些激动。

晚上,坐在窗前,水仙馥郁的香气在室内弥漫着,皓月当空,窗外几树腊梅在月夜里静静绽放。这样的良辰美景,好想和子获静静地相拥,就如我们在温泉度假村的第一次。然而,我只能在心里一声叹息。

或许,这样的叹息会一直伴随我很多年。

正在嗟叹,手机响了,我以为是子获,却是婉贞。

“小关,你能不能来我家陪陪我。”婉贞的声音里伴随着抽泣。

“怎么了?苏扬又不在家?”我问。

“他今天没去火车站接我,我也打不通他的电话,回到家他也不在。”她带着哭腔说。

孕中的女人本就脆弱,还得不到男朋友的关心,这个苏扬太不像话了!

我安抚了几句婉贞,便准备出发去她家。陈姐一边嘱咐我慢点开车,一边准备了一些速冻水饺让我带过去。

带着一肚子的气来到婉贞家,看到她红着眼睛给我开门,又一阵心疼。

“吃晚饭了吗?”我问。

婉贞摇摇头。

我去厨房点火煮好饺子,哄着她勉强吃了几个。

“又给他打电话了吗?”我问。

“嗯,他根本就不接我的电话。”婉贞说着眼泪便掉下来了。

“他根本就是个混蛋!你这还怀着他的孩子呢,什么事儿能大得过你的身孕?你都给了他一百万了,给家里十万都不行?而且你又没有拿他的钱给家里。”

“苏扬生我的气了,是我欠考虑。我们现在又要结婚,又要生孩子,到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我一下子给家里那么多钱,他肯定不高兴。我要是能把十万块钱拿回来,他就不会生气了。”她说着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地说:“小关,我想求你件事。”

“说吧,什么事?”我猜婉贞应该是想向我借钱,她虽然爱钱,但是也很要脸面,从来没有开口问我借过钱。既然她开口了,只要不是很大数目,我都愿意借给她。

“小关,嗯……我有一副宝格丽的耳环,是我最喜欢的,没舍得卖掉。那是赵明诚用我给他打探的消息炒股赚了钱给我买的。买的时候接近三十万,我没戴几天,二十万卖给你行吗?”

我猜那一定是婉贞压箱底的首饰,不到万不得已是舍不得拿出来的,便痛快地笑着说:“行,那我还赚便宜了!要不就算你押在我这儿的,钱算我借给你的。等你有了钱再赎回来。”

婉贞如释重负,连忙说:“我这就去给你拿。”

162. 没了 (答谢@吃货君君@晨曦Wen)

婉贞说着进卧室去给我拿耳环,我把她吃剩的饺子蒙上保鲜膜放进冰箱。

“小关!”婉贞突然在房间里叫我,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我赶紧跑进房间,看见衣柜的门开着,而婉贞蹲在地上。

“怎么了?”我过去扶起她问。

她指着衣柜对我说:“我的耳环,耳环不见了!我怕进贼就放在我的这双长靴里,没有了……”

“再找找,说不定你记错了。”我说着便在一只只鞋子里翻找。

婉贞颓然地坐在地上,说:“我不会记错的,不要找了,没了。”

我停止了翻找,我知道婉贞说的是真的。我和她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只是我不忍心说出真相。

“婉贞,你别坐地上,地上凉。”我扶起她,坐到床上。

好一会儿,她才喃喃地问我:“小关,怎么会没了呢?”

我看她的样子,有些担心,连忙安慰着:“没了就没了吧,你不用担心,钱我可以先借给你。”

婉贞没有说话,只呆呆地坐着,好半天她才突然一笑说:“我知道了,一定是苏扬拿走了。他怕我再送给我弟弟,就先替我保管。”

原来她这半天的沉默就是为了想一个不让自己心痛的理由。婉贞虽然痴情,但并不傻,她知道他拿走了她仅剩首饰,可是她不愿意接受受骗的现实。

我心里一痛,便说:“婉贞,我们报警吧。”

“不,不能报警!他还会回来的,他是我孩子的爸爸,他只是生我的气了。”婉贞说完便伏在我怀里嘤嘤哭泣。

我抱着婉贞,不忍心说任何残忍的话。她用了四年的青春和身体换来的钱,她曾经像命一样珍视的钱,被这个她真心爱着的男人骗走了!

“婉贞,别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哭坏了孩子。”这是我唯一能想出来安慰她的话了。

果然婉贞停止了哭泣,可是她的眼泪却不停的流,我知道我无法让她止住心伤。

我想了想,对她说:“婉贞,你有多痛我知道,我也被人骗过。”

婉贞擦了一把眼泪,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初恋的男朋友,骗了我一大笔钱,害我差点坐牢。要不是子获救我,我现在可能还在牢房里看月亮呢。”我跟婉贞讲了我和顾云飞的那段过往,我被骗,坐牢,住地下室,差点被人侮辱,最后不得已做了子获的女人。虽然这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对顾云飞也没有爱了,可是要亲口讲出来还是觉得心头沥血。

“婉贞,你别再骗自己了。那个苏扬和顾云飞一样,就是个骗子。他骗了你的感情又骗了你的钱。但是,你还年轻,还可以开始新的人生,真的!”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做二奶不能有颗玻璃心,其实做人就不能有颗玻璃心,要足够皮实,才经得起挫折。你的情况比我那时好很多,至少不需要坐牢,没有欠债。”

人们都说幸福是比较出来的,其实痛苦也是。通常听到比自己还要惨痛的经历,便会觉得心中的痛楚也不过如此。婉贞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

我趁热打铁说:“你坐了一天火车累了吧?早点休息,今天晚上我在这里陪你。”

婉贞看了看我有些为难地说:“小关,我这里房子小,只有一张床。万一……夜里苏扬回来了……”

“你以为他还可能回来吗?你还有什么他没拿走,值得他回来再拿一次?”我有些气急,真想一走了之。

“小关……”婉贞满眼是泪看着我,随着一声低低的呜咽,她颤声说,“我没钱了……苏扬也离开我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心里又担心又着急,真怕她垮了。

“你有,婉贞你还有孩子!”虽然我知道那个苏扬已经指望不上了,为了她以后更好的开始新的生活,这个孩子不能留。可是现在她的状况,我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让她振作了。

“婉贞,你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照顾好自己,知道吗?”我柔声哄着她。

婉贞停止了哭泣,手放在小腹上轻轻地摩挲着,“宝宝已经三个多月了,听说这么大的孩子都成型了。”

“是啊,都长出小手小脚了。”我附和着说。

“你说他会不会听到我们说话了?他会不会听到他爸爸不要他了?”她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呜咽哭诉,“本来我们是要结婚的,可现在,我的宝宝没有爸爸了……”

我实在没有办法安抚她,只能任由她哭。她的泪水连绵不绝,哭声时有时无。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守着她。

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精疲力尽地睡去了。我也又困又累躺在她身侧睡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了。发现婉贞已经不在床上了,我连忙起身去找,却见她穿戴整齐地站在窗口。

“婉贞,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揉着眼睛问。

“刚才我又打了他的电话,已经停机了。我的qq也被他拉黑了。”婉贞平静地说,“小关,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我答应着便起床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和她一起出去。

我陪着她去了一个画廊,应该就是苏扬说投资的那个画廊。找到了画廊的老板,婉贞向他打听苏扬的去向。

“你是说eric吗?他之前来过我这里几次,我还记得有一次就是和这位美女一起来的。他跟我谈过租我这里场地放他的画,不过后来他并没有付定金,我也就没给他留地方。”

“不是入股做合伙人吗?”婉贞问。

“入什么股,”老板有些疑惑地问,“这个画廊是我和我太太一起经营的,没打算让别人入股。”

“那你跟那个eric熟吗?”我问。

“谈不上熟,他来过几次,有点印象。”

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婉贞什么也没再说,转身离开了。我连忙追上去,拉着她上了我的车。

“小关,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语气很平静。

“这是苏扬设的一个骗局。”我只能说出真相。

“我不信!”婉贞的语气很坚定,“我们在一起一年多,难道这一年多的情爱都是一场骗局?”

或许他一开始只是想骗色,后来发现也可以骗财,便开始布局了。但这样的话我不敢说出来刺激婉贞。

“我还怀着他的孩子,难道他一点都不在意?为什么?”

婉贞的问题我只可以回答一半,苏扬显然是不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的,至于为什么,我无法回答。

和婉贞回了她的住处,子获打来电话告诉我他晚上会回家吃晚饭,我实在没办法再陪婉贞。

我去超市给她买了很多吃的用的,把她的冰箱塞满,又给她留了钱。

婉贞没有接受我给她留的钱,她说她手头还有些钱,可以生活一阵子。

我让她打电话叫美琪来陪她,她也不要,说想一个人静一静。

临近傍晚了,子获也快下班了,我只能先回家了。

163. 照拂

回到家里,子获已经到家了。他也没问我去哪儿了,大概陈姐已经告诉他了。

一起吃晚饭,又一起出去散步,直到回家,洗澡上床,他没有提过一句他家里的事,也没有提过娶我的打算。甚至我主动提起我给嫂子打电话,知道我妈被我气病了,他也只是“哦”了一声。

夜,带着缱绻到来了。如同每一次假期结束一样,子获依然投入地挥洒着他的欲望和热情,而我却好几次走神了。

在几番努力也没能带我登顶之后,他有些气馁地问:“你怎么了?”

我不能告诉他我心不在焉的真正原因,便撒谎说:“有点儿惦记婉贞。”

子获沉默着,这个粗糙的男人有时敏感得让人恐怖。他总是能看穿我,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相信我说的理由。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要不你再休息几天,去陪陪她?”

“好。”我确实也放心不下婉贞。

“睡吧。”他随手关了灯。

我知道他的心里也有事,因为他都没有抽欢爱后的那支烟。

由于昨夜睡得太少,尽管心事重重,我还是很快入睡了。子获甚至比我睡着的还快,估计这些天他在那边的家里也没休息好。

第二天早上,我刚想给婉贞打个电话,告诉她我会过去陪她,却发现更早的时候她给我发过一条短信。她在短信里说她去找苏扬了。

我不知道她要到哪儿去找?心中着急,连忙拨打了她的电话,拨了好几次,电话才被接起。

“婉贞,你在哪儿呢?”我听到她身边很嘈杂。

“长途汽车站。”婉贞回答。

“你要去哪儿?”

“去找他。”

“你上哪儿找他?”

“去他家。”

“你知道他家在哪儿?”

“大概知道。”

“什么叫大概知道。”

“去年国庆节和他出去旅游的时候,我看到过他的身份证,有些印象。”

“婉贞,你还找他干嘛?如果想要回你的钱和首饰,咱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报警。”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想找到他。”她的声音哽咽,带着执拗。

“婉贞,你等我一会儿,我去送送你。”我知道我劝不住她,便想先把她稳住,再去拦她。

“小关,你不用来了,我马上就上车了。”

“那你能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吗?”

婉贞犹豫了一下说:“宿州。”

我的地理概念一下子也不知道宿州在哪里,只感觉应该不是一个山高水远的地方,便说:“那你到了那里给我打电话。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肚子里还有孩子。”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婉贞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婉贞还是没办法接受苏扬欺骗她的事实,我可以体会她的心情。当年我带着手铐坐在审讯室里,我还不能相信顾云飞骗了我。

既然婉贞不需要我陪伴了,我又休了一日便去上班了。

办公室里还是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只是我发现我已经没有去年刚来上班时的干劲儿了。每天有事情就做,没事情就等着吃中饭,混到下班。

银子交男朋友了,是kh制药的小行政。正处在如胶似漆的热恋期,每天午休必煲半小时电话粥。

我悲观地想,或许她都会比我先披上婚纱。因为子获自把我从家里抢出来便一次也没有提过娶我的事。

我不放心王老师的身体,便给我嫂子打电话。

“嫂子,咱妈出院了吗?”我问。

“住了两天就出院了,现在在家修养呢。”

“妈到底是什么病?严重吗?”

“没病。这不过两个月她就到退休年龄了,她就不想去学校了,想在家泡病号,等退休。”

我妈是多年的优秀教师,今年是她带最后一届毕业班,她都跟学校说延迟退休到学生结束高考。如今装病在家,无非是受不了闲言碎语。王老师要强了一辈子,却晚节不保,有我这么一个让她抬不起头的女儿。

“咱爸呢?还好吗?”

“咱爸倒是挺好,过完年一上班领导就找他谈话了,说是有个提正处的机会,上面说他这些年兢兢业业,在岗位上也做出了不少贡献,所以内定了他。前两天都填表了。本来想着退休前能提个副处就不错了,没想到还能破格提个正处。”

“你说咱爸那岗位能有啥突出贡献?不就每年组织个广场舞比赛,再就给下岗工人组织组织培训。咋提的正处,我猜他心里也有数。”嫂子这一针见血的性子一辈子也改不了。

“那咱爸是不是不高兴了。”我知道这又是子获做的工作,而我爸不一定愿意接受他的好意。

“咱爸对当官儿有多大瘾你不知道?他就是知道也装不知道。他还有三年才能退休,照这意思,难道邢总还能给他在退休前弄个局长当当?妈呀,那你哥就是局长的公子啊!那我还真是高攀你家里。”

被嫂子这样咋咋唬唬一顿,我的心里也松快了很多。“爸妈现在还生我气吧?”

“唉,现在根本就不能在妈面前提你,一提就骂人。你知道现在的关键是什么?是得让邢总赶快娶你,你俩要是不结婚,就算给咱爸个厅长当当也白搭。”

嫂子的话说中了我的心病,可是子获不提,我也没法提。我不愿嫂子担心,便说:“哪就能那么快?他不是得先离婚吗?他们有那么多财产,还有孩子,哪有那么快就能谈妥的。”

“财产倒也没什么,主要是孩子。听说他有个闺女,多大了,好相处吗?”

“快十一周岁了,还挺听话的。”我撒了谎,如果让嫂子知道婷婷曾到我那儿闹过,她不知道该有多担心。

“那就好,要不然有你受的。后妈不好当。”

我和嫂子又聊些别的,我哥的生意依然不错,他也坦然接受了子获的照拂。我哥和我嫂子知道子获答应娶我态度便转变了,他们还是支持我们在一起的。

挂了嫂子的电话,我心中隐隐的不痛快。和子获一起下班时,他便发现我情绪不好。

我告诉他我嫂子说我妈在家泡病号,等退休的事,后面的话便隐去不说了。

子获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抚了抚我的头发。

过了几天跟我嫂子通电话,便听说学校领导到家里来看望我妈,并提议让她提前退休,反正也不差这两个月。接着就有一个培训机构来找我妈,要高薪聘请她做教学顾问,拿我嫂子的话说那薪水高得吓人。我妈有些动心,打算去试试。

我知道,这也是子获暗中安排的。他为了我家的事还真的费了很多心思。只是,对于娶我的事,却只字不提了。

164. 忏悔

那一年春天,天气特别的冷,连着好几天都是遮天蔽日的沙尘暴,感觉像世界末日到来一般。人在户外都不敢说话,一说话就一嘴土。

我患了重感冒,然后开始咳嗽,白天还好,一到晚上躺下就拼命地咳嗽,咳得喉咙里都一阵阵腥甜。一夜一夜的睡不好,影响的子获也睡不好,让他去睡客房,他也不肯。

就这样咳了十几天也不见好,中医西医都看过了,吃药输液,都没什么用。雪梨、燕窝都当饭吃了也不起作用。子获急得要命。

后来也惊动了齐爷,他又派人给我送来了药,而且这一次竟然是胡素云亲自跟着来送药的。她问东问西,嘘寒问暖了半天。这个女人真的会演戏,而我最讨厌她这种虚情假意的样子。

她送来的药,我自然是不会吃。可子获却硬要让我试试,还说老东西的徒子徒孙遍布各地,总能弄到些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我拗不过他,便豁出命去吃了几幅药。结果咳嗽竟然见好了。

这一病,又快一个月没去上班了,子获坚持让我彻底养好了再去上班。这段日子在家休息,我人也变懒了,这个班上的更是可有可无了。

我现在对上班也没那么大热情了,不像去年这个时候哭着闹着想出去工作。看来围城这事儿并不仅止于婚姻,工作也一样。天天上班的人盼着可以闲着呆在家里,在家待着的又想出去上班。

天气转暖了,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这天,春光正好,门前的桃花开得繁盛,我剪了几支在花瓶里插起来,让家里也多一点春天的生机。

手机响了,我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第一反应便是李长俊。这家伙好几个月都没消息了,也不知道被送到哪个国家了。在国外,李建峰控制他比较容易,护照一没收,他轻易回不来。

手机响了一遍,停下来,接着又响起,还是那个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喂,哪位?”我问。

“观儿,是我。”电话那一端传来一个遥远而又熟悉的声音,顾云飞!

我的心跳都乱了,我真想一下挂掉,但是还是稳了稳心神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两个月了。”

“哦,找我有事吗?”

“观儿,我想见见你。我有话对你说。”

有话要对我说?当年我最希望他给我一个交代的时候,他却一个字都没说。时至今日,我还真的想听听他还有什么话对我说,于是便说:“好。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吧。你到哪里方便?”顾云飞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愉快地说。

“行,就明天中午十二点,在我家小区门口的咖啡厅。我等一会儿发给你地址。”我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曾经爱了三年的人,还不算暗恋的时间,倾注了那么多感情,我做不到波澜不惊。而且我也觉得我和他之间要有一个正式的了断。我突然明白了婉贞为什么一定要去找苏扬,或许她也需要和他有一个正式的了断。

又要见顾云飞,我的心里是紧张的。考虑再三,我还是决定不对子获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二天我提前来到了小区门口的咖啡厅,在大堂靠近窗口最显眼的一个位置坐下,我希望和他的见面是光明正大的。

十二点,顾云飞准时到了。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的心却出奇地平静,那感觉很像是约见一个未曾谋面的保险经纪人,而我只是来听听他给我推销些什么。

他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英俊潇洒,有了几年海外留学的经历,举手投足也都带着范儿。

他坐在我对面显然有点激动,伸手想来拉我的手。我在他的手碰到我之前,抬手招呼了服务员。

“喝点什么?”我把水单递给他。

“一杯美式咖啡,不加糖。”他对服务员说完,看着我浅浅一笑。

他这样的浅笑,曾经被我们学校的女生誉为“江枫一笑”。古龙的武侠小说《绝代双骄》里面有这样一段话“世上绝没有一个少女能抵挡江枫的微微一笑”,足见这笑容的杀伤力。曾经我也为这笑容化作丝丝缕缕,如今看来也没什么特别。

抬头却看那年轻的女服务员正盯着顾云飞看,恨不得眼睛都长在他脸上了,我心中叹息,他的微笑还是能让人着迷的,只是我已经免疫了。

“观儿,这几年你好吗?”开场白很俗套。

“我记得那时候我给你发过邮件,我好不好你应该知道。不过,现在都好了。”我平静地说。

“观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也是有原因的,当时真的是逼不得已。”他低着头看着桌上的咖啡忏悔着。

我没有说话,轻轻地啜着手里的红茶,等着听他说到底是什么逼不得已的原因让他可以不惜让我坐牢。

“当时我和我的一个朋友在德国一起开发一项专利技术,本来资助我们的那个公司突然倒闭了,我们没了经费。当时研究只是在实验阶段,还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我们一时也拉不到赞助。可是我已经付出了很多心血了,不能半途而废,我确实需要一笔钱来完成项目,申请专利,这是我的理想!观儿,你能理解我吗?”

他的脸上充满着急切,似乎我就应该理解他的苦衷。

“你坚持你的理想没有错,可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做是会让我坐牢的?”

“所以,我对不起你。可是,那时候我想如果我成功了,我就可以十倍百倍的偿还你!”

原来他是来找我炫耀他的成功的,以为我会像从前那样膜拜他,仰慕他。“所以,你终于成功了?”我问。

顾云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就差一点儿。”又补充说,“不过我的论文在学术界还是受到了认可,我这次是被咱们学校特聘回来的。”

“那你找我是为了还钱的?”我继续问。

他一怔,然后突然抓住我的手说:“观儿,请你原谅我好吗?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

他的手心微潮,让我很不舒服,我用力地抽出我的手,用餐巾擦了擦,说:“好,我愿意给你机会补偿我。”

“观儿,谢谢你。”他面露喜色又想来拉我的手。

我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说:“实话跟你说,当年为了让那些家长撤诉,我把那些学生欠学校的学费缴齐,又退还了他们所有的中介费用,还赔偿了一笔钱给他们,加上律师费,诉讼费,上下打点,一共花了一百万,都是借的。我也不需要你十倍百倍的偿还,你把这一百万还给我就行,利息我也不跟你算了。等一会儿我把我的账号给你,你尽快给我打款吧,把欠我的钱还清了,我就原谅你了。”说完我也不去看他的神色,拿起手机把自己的账号和户名发给他。

“观儿,我……”顾云飞显然有些意外,一下子有些张口结舌。

原来他并没有还我钱的打算!我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很滑稽,笑了笑说:“一下子没有那么多钱是吗?没关系,慢慢还也行,一万两万的我也不嫌少。好了,就这样吧,我还要午睡,不陪你了,谢谢你的茶。”

走出咖啡厅,我一下子便觉得天高云阔。无论他还不还我钱,我都说了我想说的话。从此我和他之间唯一的关联就是那一百万的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刚想长长的舒一口气,电话便响了,是子获。“中午不在家,去哪儿了?”

165. 你是谁?(答谢@最爱的米)

听到子获的问话,我心里一紧,他怎么知道我不在家?我不敢说去见顾云飞,便撒谎说:“我和小唐约了一起吃中饭,马上就回家了。”

他“哦”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我刚想把手机放回包里,一抬头看见子获的车驶进小区。糟糕,他一定是看到我和顾云飞喝咖啡了!

我加快脚步,忐忑不安地回到别墅,一进门就看见他面色阴沉地坐在沙发上抽烟。

“子获,你怎么回来了。”我挤出一丝笑跟他打着招呼,准备上楼去换衣服。

经过他身边时,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冷冷地问:“去哪儿了?”

他真的看见了!我心里一慌,怯怯地回答:“我出去跟朋友喝了个咖啡。”

“是跟你的旧情人约会去了吧!”他嘴角噙着一丝阴冷地笑说。

“没有!不是这样的!”我连忙解释。

“我今天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就要跟他上床了,就他妈要给我戴绿帽子了是吗!”他用力地拉着我,暴怒着把我摔在沙发上。

“我没有!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亲眼看见的,你他妈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他狠狠地捏住我的下巴说:“他跟你说什么了?说他要娶你是不是,你动心了,要跟他旧情复燃了,是不是?我他妈弄死他!”他说完便狠狠地摔门离开。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急忙追出去,喊着:“子获,邢子获,你站住!你就不能听我说句话吗?你别走!”

我追出门口,子获已经上了车,一脚油门便冲了出去,车开得像飞一样。

我想给他打电话解释,又怕他这样开车接电话会出事,便忍着。估摸着他应该到公司了,才给他打电话,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也不接。

我心里也有些恼怒,我只是和顾云飞在大庭广众的地方喝了一杯咖啡,他至于这么大反应吗?还不是因为他说了娶我没兑现,所以才心虚!

可是,我不能让子获就这样误会着。他这样跑出去,又不肯接我电话,万一他真去找顾云飞打架怎么办?万一再出了潘雪晴那样的事怎么办?

我连忙给银子打电话,让她去地下车库看看子获的车在不在。不一会儿,银子给我回电话说他的车不在。

我心里一阵慌,转念一想,子获如果想收拾顾云飞根本不需要跑去跟他打架。打架这种幼稚的事,只有毛头小伙子才会做。可是,这家伙有的时候真的很幼稚!

正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我以为是子获,却没想到竟然是婉贞。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她的消息了,打电话她也不接,每次都会回一条信息告诉我她没事。我前一段时间病得七死八活也没顾得上,如今婉贞是回来了吗?

“婉贞,你在哪儿呢?你还好吗?”我接起电话便急急地问。

“小关,我在咱们以前经常去的那个咖啡馆,我想见见你。”她的声音很平静。

“好,我就在家里,我马上过去。”我说着便出了门。

一个多月没见婉贞,她消瘦了很多,苍白的小脸上只剩下两只大眼睛。

“婉贞,这么多天你都在哪儿?”

“在外面瞎逛。”她笑笑说。

我看了看她的肚子,现在她应该快五个月了,可是依然看不出肚子。我有些担心地问:“孩子还好吗?”

“嗯。”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说。

“你找到苏扬了吗?”我又问。

“嗯。”她垂下了眼。

“他怎么说的?”

婉贞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看到有新的女人住进了赵明诚的别墅。”

我一愣,很意外婉贞会说这个,便如实回答:“那不是赵明诚的女人,是新的房东。赵明诚已经把房子卖了。”

婉贞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小关,我今天找你是跟你道别的。”

“你要去哪儿?”我连忙问。

“想换个环境。”

“也好。不管你决定去哪儿,安顿好了给我打个电话。婉贞,我们是朋友,我还是你宝宝的干妈呢。”既然她不愿意说她去哪里,我也不想追问。

“小关,”婉贞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我对不起你。”

我知道她说的是潘雪晴给我下药的事,便笑笑说:“我知道。”

“你知道?你不怪我吗?其实她给你下药的时候我看见了,可是我没有阻止你。因为只有你真的身处险境,我救了你,你才会感谢我,邢总也会感谢我。”

“没关系,最后还是你救了我呀。婉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故意说得很轻松。

婉贞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一般,微微一笑,嘴角旋出两个梨涡。“小关,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又是一阵沉默,曾经我还很嫌弃她吵,而现在我们竟能默默相对。

“小关,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她说着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项链递给我,“帮我把这个还给赵明诚,这是他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我伸手刚接过那条项链,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有信息进来。我连忙点开看,是银子发来的,她告诉我听说邢总出差去了。

子获出差了也不跟我说一声,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我心里着急,便有些心不在焉,把婉贞给我的项链放进外套口袋里,说:“行,我帮你给他。”

“谢谢你,小关。”婉贞淡淡地一笑。

我心里惦记着子获,便也没有跟婉贞多说,只嘱咐她走的时候告诉我,我去送她,注意身体,多保重。

送走了婉贞,我回到家继续给子获打电话,还是不接。实在没有办法,我只能给杨敏打电话询问子获的去向。

“杨姐,子获去哪儿出差了?”

“去内蒙了。今天下午两点钟不到就走的,他没跟你说吗?”

“没说啊。你知道他去几天吗?”

“具体几天也没定下来,估计得几天吧。”

我挂了电话,心都凉了,还要等几天才能见到他,如果这几天他都不接电话,我该怎么办啊!

夜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又试着给子获打电话。这次倒是意外的接起来了,竟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

女人?这么晚了怎么会有女人!我一下子就急了,厉声问:“你是谁?”

“你是谁?”那个女人也不甘示弱。

“我是他老婆!叫他听电话!”我一着急便脱口而出。

果然对面马上就气馁了,怯怯地说了声:“那你稍等啊。”

一会儿便听见那女人小声地说,“老板,你老婆的电话。”

过了两秒,我就听子获的声音说:“不用理她。”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他竟然找了别的女人,还挂我电话!我心里急的都要疯了,马上又给他拨了一遍电话,又被挂断了,再打他干脆关机了。邢子获,你个混蛋,臭流氓!

166. 驱除鞑虏

一夜翻来覆去,也没睡踏实,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去找他!早晨一起来我便给杨敏打电话,问了子获出差住的酒店,我不敢说我要去,怕她告诉子获,只说给他打手机不接,所以想给他房间打电话。大概是以为我们闹小别扭,杨敏还帮我向何秘书打听了子获的房间号。

子获出差的那个城市我听都没听说过,也不知道坐什么车去,只能自己开车。在市区开车路不熟我心里都哆嗦,这下要上高速,我还没出发就先怕了。但一想到那蒙古女人或许已经上了子获的床,再怕我也得硬着头皮去。

还好我的车装了车载导航。那时的导航仪远没有现在的精准,我是在网上先查清楚路线了,再跟着导航仪开。

饶是这样还是走错了一次高速路口,不但多跑了三十多公里,下了高速还迷路了,我那时的崩溃程度就像一只从百米高空坠落的西瓜,八花五裂,汁水淋漓!

好不容易又绕回了高速,导航仪原本提示四小时的路程,我硬是开了接近六个小时!

终于到了子获入住的酒店,我去他房间敲门,没人回应,我猜他应该还没回来。给他打电话还是不接,我便在门口等。

一天没吃饭,又累又饿,我干脆坐在他房间门口的地毯上等他。或许是因为前一夜睡得太少了,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觉得被轻轻踢了一脚,我一下子醒过来,看见一双大长腿在我面前戳着,顺着往上看,子获正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怎么来了?”他冷冷地问。

“子获,”终于等到他了,我激动得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可能是坐得太久了,脚一软没站住。就在我要跌坐在地上之前,子获的大手伸到我腋下,一把把我抱了起来。我顺势便勾住他的脖子,急急地说:“子获,你听我解释,就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顾云飞他给我打电话说有话跟我说,我就想听听他说什么,反正就是解释忏悔什么的,我也懒得听他什么理由。后来他说他要补偿我,我就同意了,我就是想把那一百万要回来。他本来就应该还给我,虽然你有钱,但是你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你不信,你可以看我的手机,我都把账号发给他了。”我生怕一分钟说不完,用了我平生最快的语速,说的又快又急,语无伦次。

子获听我说完,说了声:“走吧。”便半推半抱地裹着我向电梯走去。

“子获,你别让我走。我开了六个小时的车,我第一次上高速,还走错路了,我都快吓死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酒店。我又冷又饿又累,我不走!”我一边挣扎一边央求。

“下楼,我带你去喝碗热汤,再去买件厚衣服。这里冷,也不知道多穿点。”说着他一把把我搂在怀里。

他的大衣是敞开的,隔着彼此的衣衫便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身体很热,热的我眼睛里都升起了氤氲的水汽。

我依偎在他怀里啜泣,“以后你不能这样,一句话都不让我说,就给我定罪。你也不想想,我要想跟他约会,干嘛要在我们家门口,还坐在玻璃窗前,这不是等着被你捉嘛!我活得不耐烦了吗?再说,哪有你这样的,捡一顶绿帽子就往自己头上戴。”

“好了,还没完了!”子获黑着脸打断我,一边拥我向电梯走去。

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那个女人,便一把拉住他说:“等等,昨天晚上,那个女人,你是不是也得给我解释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他挑挑眉说。

“你跟她有没有干那什么?”我看了一眼不远处,手插在裤兜里闲闲站着的何秘书,含混不清地小声说。

子获嗤笑一声说:“我老婆都打电话过来了,我还哪有心情。让她走了。”

他把“我老婆”几个字说的很暧昧,撩拨得我心里甜甜的,我拨弄着他衬衫的纽扣问:“那她也肯走?”

他又是一声嗤笑:“钱给了,活儿又不用她干,她为什么不走?”

他竟然说得这样轻车熟路,这种事以前肯定没少干。我生气地说:“你,你以后不许这样。”

“怎么?你希望我让她干完活儿再走?”

这家伙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气得我想跳脚。正好电梯来了,子获一笑,拉着我进了电梯。

一直站在一边看戏的何秘书连忙追上来问:“邢总,那今晚上的饭局您还去不去?”

“你代表我去参加吧。替我给主人道个歉,就说我老婆来了,走不开了。下个月我们再过来回请他们。”

“好嘞,没问题。阃令大于军令,大家都能理解。”何秘书看着我挤眉弄眼地说。

这个何秘书嘴可真贱,贱得让我心里舒服!

子获在酒店大堂的商店里给我买了一件大羽绒外套,一双很难看的靴子,又带我去酒店对面的全羊馆喝了羊汤,吃了羊肉。

从热气腾腾的羊肉馆子里出来,被晚上的冷风一拍,我咳嗽了两声。

子获把我裹在怀里,用身体帮我挡住风,快步向酒店走去。一边走一边唠叨着:“病还没好利索,就跑出来嘚瑟。出那么远的门,你不看看天气预报吗?这边儿冷,风沙又大,你不知道吗?还大学生呢,一点儿常识都没有。”

其实我只是被风灌了一下,所以才咳嗽了几声,他竟然数落我一路,直到进了房间。我实在忍不了了,便撒娇说:“我都感冒了,你还批评我。”

“感冒了?那我给你去买药去。”子获摸摸我的额头说。

“不用,睡一觉就好了。”我根本就没感冒,也不想吃药。

“那怎么行,不吃药明天严重了又要咳嗽了。”他说着便穿上大衣出去了。

我知道我拦不住他,我之前生的那场病已经给他心里留下阴影了,生怕我再复发。

我趁他离开的时间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我带来的一件新款蕾丝吊带睡衣。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开门声,连忙在床上摆了个pose,等着他。

“你想干嘛?”他进到房间里看到躺在床上的我,浅笑着问。

“邢总,你应该说你想干吗?而不是你想干嘛?”我向他抛了个媚眼。

他把手里的药丢在床头柜上,脱了大衣便躺在了我身旁。他伸手勾着我睡衣的吊带,牵了牵唇角,我本以为他会说:“想干。”

可却听他嗤笑一声说:“你说你能想着带这玩意儿来,就不能想着多穿件衣服?”

又批评我,还没完没了了?我马上顶嘴说:“这是我的战袍!昨晚上一听匈奴犯境,我就准备来驱除鞑虏了!”

他扑哧一笑说:“你一个电话,鞑虏就闻风而逃了。”

我故意生气地说:“哼,如果昨晚我不打电话,你是不是就要跟那个女人嗯嗯嗯了?”

“那也要我对着她能硬得起来才行。”他说话的样子简直像个无赖。

“讨厌!讨厌!讨厌!”我撒娇地捶打着他,他也紧紧地把我抱住。我和他贴得很紧,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变化。看着他动情的眼神,特别x感诱人,我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然而,我却被口水呛了一下,咳嗽了一声。子获像被电到一样,立刻放开我从床上下去。

“吃药,吃药,被你一闹差点忘了。”他一边说一边给我去泡感冒冲剂。

我心中暗骂一句这倒霉的咳嗽,马上就要成事了,又把他惊走了。我只有乖乖地喝下那一杯感冒冲剂。

人真的不能撒谎。感冒冲剂和羊汤在我胃里甫一交锋便掀起一阵倒海翻江,我奔到厕所里吐了个天昏地暗。看来撒谎真的是要遭报应的!

167. 报应

那一夜子获一直把我抱在怀里,用掌心焐着我的肚子,并勒令我老老实实的,不许乱动。结果到底也没能成事。

黑甜一觉到日上三竿,被子获的亲吻弄醒,惺忪地睁开眼睛发现身上的“战袍”已经被他“卸了甲”,还没睡醒的我只能任由他折腾。

……战事已毕,我收拾战场,他放马南山,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在一起了。似乎离开那个城市,也远离了之前困扰我们的东西。

我好想和子获穿越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脱掉现在所有的身份,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耕女织,三餐一宿,纯粹地相爱,简单地生活。

“这边风沙大,温度又低,你病刚好,别再复发了。下午我就跟你一起回去。”

子获为了我改变了行程,我担心会耽误他的工作,便说:“我可以呆在酒店里不出去。”

“那多闷啊,把你一个人丢在房间里我也舍不得。回去吧,这边儿有何秘书,你的车也让他开回去就行。”

既然他安排好了,我也乐意跟他一起回去。这地方真的是风大,嗓子又有点毛刺刺的痒的,我真怕再开始咳嗽。

来时的路胆战心惊,回去的路便顺利了很多。有司机开车,子获陪着,四小时的路程不觉就到家了。

回到家里,天色已经擦黑了,陈姐正在准备晚餐。

这次内蒙之行走得急,我连手机充电器都忘记带了,手机昨晚就没电了。回到家我赶快给手机充电,我怕我嫂子有事找我。

刚刚充电开机便有信息进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声称是分局的张警官,留了电话号码,让我尽快回复电话。

在那个诈骗短信还没有满天飞的年代,我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太怀疑,便按照上面的电话拨打回去。

接电话的就是张警官本人,我报上姓名,说明来电意图,就听张警官说:“关女士,请问你和徐婉贞是不是认识?”

听到张警官提到婉贞的名字,我的心咯噔一下。“她是我的好朋友。”

“今天凌晨她的遗体在xx公园被发现。是晨练的人发现报的警,救护车到的时候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初步判定是割腕自杀。”张警官的话如同一道霹雳在我耳边响起。

“怎么会?我前天才见过她,她说她要去外地……”我突然明白了婉贞不是来和我告别的,她是来和我诀别的!那时我心里惦着子获,竟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关女士,请节哀。因为徐婉贞临终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所以我们请你尽快到分局做一下笔录。”

我拿着电话,泪水奔涌,泣不成声。

子获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看到我泪流满面的样子,连忙走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婉贞自杀了……”我呜咽着扑进他怀里说。

子获的脸一下子便沉了下来,他拿过我的手机,张警官还在线上,他问明了情况,便带着我去了分局。

到了分局,我木然地回答着张警官的问话,我无法接受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最后一次见她,她还跟我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做好笔录,张警官告诉我婉贞的遗体明天将送去殡仪馆,已经通知她的家人过来了,她的遗物会交给她的家人。

“她有遗书留下吗?”我问。

“没有发现。”张警官顿了一下又说,“你知道她怀孕了吗?”

我点点头。

“我们在她的遗物里发现了一张医院的检查报告,报告上说胎儿在一个月前就停止发育了。”

“什么意思?”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通俗的说,就是胎死腹中。”

原来她来找我的时候就知道孩子已经死了,她就有了寻死的心,而我却一点都没有察觉。是孩子的死让她万念俱灰,还是苏扬又做了什么让她心碎绝望。

我茫然地走出警察局,子获正在门口抽烟,见到我出来,他随手把烟丢在地上踩灭,迎上来。

我无力地靠在他怀里,任凭他把我扶上车,扣好安全带。

“明天我陪你去殡仪馆看看徐婉贞。丧葬的事儿还得看她家人的意思,我们尽量帮忙。”子获说完长长出了口气。

“都是我不好,我本来是可以阻止她的。她来找过我,可是我没有跟她多说几句,她给我打过电话,可是我的手机没电了。子获,是我没有及时救婉贞!”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子获把车停在路边,轻轻把我揽在怀里说:“别瞎说,跟你没关系。”

懊悔和自责让我痛哭失声,他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沉默地陪伴着我。路灯的光线下,他一脸肃穆。

子获把哭累了的我带回家时已经半夜了。他像照顾孩子一般给我脱了衣服,洗了澡,塞进被窝。

我躺在他的怀抱里,头轰隆轰隆地痛着,直到那时我还是不相信婉贞就这样去了。

第二天,我和子获一起去了殡仪馆。在那里我看见了美琪,还有何总。

“小关,婉贞就在里面,你进去看看吧。”美琪见到我,又忍不住落泪,何总轻轻拍拍她的肩表示安慰。

子获和何总打了个招呼,就陪我进去了。

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陈放室,中间放着一口棺木。这是我第一次经历身边的人离世,第一次到殡仪馆,我一步一步地走近那口棺木,直到我看见了躺在里面的人。

婉贞娇小的身体躺在空荡荡的棺木里,脸色透着灰败的苍白,表情却是安详的,像睡着了一般。

这就是那个唇边旋着两个梨涡,巧笑嫣然的婉贞吗,那个曾经摇着我的胳膊,撒娇地叫我小关的婉贞,那个曾经吵得我脑袋疼的婉贞,那个曾经认真地对我说做二奶不能有玻璃心的婉贞,那个曾经死死把我护在身下的婉贞!

“婉贞……”我看着婉贞,低低地哀泣着,我想伸手去拉她,却被子获一把抱住。

“观儿,不要去惊扰她了。我们出去吧。”子获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他拥着我走出陈放室。

他让我坐在接待处的长椅上,美琪也到我身边坐下。

子获向何总点点头,两个男人默契地去了外面,留下我们女孩子说话。

“婉贞的家里人已经连夜赶来了,何总派人去火车站接了。”美琪叹了一口气说。

“她走之前去找过我,我太大意了,怎么也想不到……”我忍不住泪如雨下。

“为什么啊?过年之前还好好的,她还跟我说她要结婚了,她要做妈妈了。”美琪啜泣着说。

“她被苏扬骗光了所有的钱,抛弃了,孩子也没了。”我回答。

“就这样,她就要寻死吗?她还那么年轻。”

我也不明白婉贞为什么就轻生了,却听美琪又说:“小关,你说是不是报应?我们这样的小三都会不得好死,遭报应的!”

她的声音很轻,我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168. 想法太多

报应!我也是个小三,有一天我也会遭报应吗?

“宝莲走了,婉贞也走了,有一天我会不会也死于非命。”美琪喃喃地问我。

“不会,美琪,你不会的。你是为了给你妈妈治病才不得已的,老天爷会看见的,会原谅你的。”我可以安慰美琪,可是我自己到底有什么样的苦衷要做小三?

我不敢再往下想,便岔开话题问:“美琪,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美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色好了一些,说:“何总已经帮忙联系到肾源了,下个月就做移植手术。”

“太好了!美琪,你妈妈的病就要好了,你的日子也要熬出头了。”美琪妈妈的病好了,她就不用为了钱再留在那个老头子身边了。

“是啊,何总说我妈妈病好了,我就可以带着她回老家了。”美琪的声音里竟似乎有一丝惆怅。

婉贞的家人来了,她的父母还有弟弟。

我和美琪陪着他们去看了婉贞,婉贞父亲老泪纵横,一言不发,她母亲一边哭一边不停地唠叨着:“到底为啥呀,这到底为了啥呀?”

看着婉贞的父母,我突然悲从中来,我不知道今生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老关和王老师的原谅,是不是要到生离死别他们才肯见我。会不会不久的将来,我也躺在这里,老关和王老师也会这般伤怀。

婉贞的遗体下午便送去火化了,她家里人要把她的骨灰带回去入土。何总已经给他们订好了酒店和第二天回去的车票。

安慰了一阵婉贞的家人,我被子获带回了家。我和他的心情都是沉重的。他虽然并不喜欢婉贞,但是却敬畏生命。

我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一轮残月发呆,子获站在窗边抽烟。淡淡的烟雾勾勒出一片虚假的平静。

晚饭是和婉贞的家人以及何总他们一起吃的,我几乎什么都没吃。

陈姐大概是知道我们都没吃东西,准备了宵夜,是豆花。她做好了,盛了两碗放在窗前的小几上。

“吃点吧,一天没吃东西了。”子获端起一碗递到我面前。

我摇摇头。

“乖,吃点儿。”他舀了一勺送到我嘴边说,“张嘴吃一点儿,甜豆花,可好吃呢。”

我麻木地张开嘴,吃下他喂来的豆花,却怎么也咽不下去。我想到美琪说的报应,喉咙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捏住一般透不过气来。

“咳咳咳!”我被呛了一下,嘴里的豆花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我奔向洗手间,不停地咳嗽,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终于又忍不住伏在洗手盆上嚎啕大哭。

子获进来了,他默默地看着我哭了一阵子,伸手把我拉起来,拽了一条毛巾给我擦干脸上的泪,又一把把我抱起来放在洗手台上坐着。

他看着我说:“观儿,你听好了。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有可能。我也经历过身边的人离世。我妈走的时候,我还不到十八岁,她得的是骨癌,被病痛折磨的就剩一把骨头了。”

“我在部队的时候,有一次执行一个营救任务,很危险,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参加那样危险的任务。我眼睁睁地看着老张在我面前牺牲。”

“我妈去世是没有办法的事,老张牺牲是为军人的职责。人可以不惜自己的生命,但那一定是为了值得的事值得的人。可徐婉贞就是为了一个骗了她的杂碎轻生,值得吗?”

“观儿,逝者已去,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尽量照顾好他们的身后事。”

子获说完上前一步把我抱下洗手台,牵着我的手出来。

陈姐又盛了一碗新的豆花放在餐桌上。他继续耐心地一勺一勺喂我,我也配合地吃下去。我知道他刚才跟我说的那些是让我不要为了婉贞难过,可是他却不知道,我一半是为婉贞哭泣,一半是为自己哭泣。

第二天,子获必须去公司了,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他让我在家修养几天再去上班,临走之前还交代陈姐好好照顾我。

陈姐怕我胡思乱想,就拿了一袋毛豆和我一起剥豆仁,一边跟我讲着她家乡的鬼怪狐仙的传说,我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午饭也是些清淡落味的小菜,我也吃了不少。

陈姐在我的外套口袋里发现了婉贞托我还给赵明诚的那条项链,这是婉贞的遗愿,我必须帮他完成。

我给赵明诚打了电话,跟他说有事找他,约他第二天在小区门口的咖啡馆见。

我怕子获担心我,尽量不把伤心带在脸上,照常地和他聊天,吃饭,睡觉。

第二天,我又一次见到了赵明诚。我还是坐在那天和婉贞一起做过的座位,而这次坐在我面前的是赵明诚。

我拿出婉贞给我的那条项链递给赵明诚说:“婉贞托我还给你的。她说这是你第一次送给她的礼物。”

赵明诚一怔,伸手接过去看了看,问:“她还好吧?”

原来赵明诚还不知道婉贞已经离世了。“她走了,自杀。”我直截了当地告诉她。

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三天前。”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声音有些艰涩地问:“下葬了吗?”

“第二天就火化了,她家人来把她的骨灰带走了。”

赵明诚不说话,手指用力地搓着手里的那根项链。好半天才开口说:“她人那么漂亮,又聪明,可惜书读得太多,想法太多了。”他长长叹了口气,又感慨地说,“女人啊,想法少一点儿才是福气。”

我沉默不语,咂摸着他的话。我是不是也想法太多了,少想一点会不会更快乐。

坐了一会儿,赵明诚把那条项链放进口袋里,对我说:“关小姐,谢谢你。”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我说,“这里面有十万块钱,帮我转交给她的家人,算我的一点心意。我也有对不住她的地方。”说完他便离开了。

我看着赵明诚留在桌子上的那张卡,他不是对婉贞不舍得,而是真的怕她想法多。他和婉贞最初也是相爱的吧,不知道是婉贞先想法多,还是他先算计防备,两人才慢慢起了隔阂。于是婉贞的想法越来越多,他的算计防备也越来越深,从此渐行渐远。

我好怕,好怕我和子获也会生了隔阂,渐行渐远。

下午小唐给我打了电话,她说听说我最近比较空,让我给她写一份申请材料。她已经一年都没有找我干活了,这个时候找我,我猜一定是子获怕我闲着胡思乱想,所以故意安排的。我不想让他担心,便答应了小唐。

之后的几天,我和子获又恢复到两年前的样子,每天晚上一起在书房各做各的工作。然而那心情却回不到两年前了。

169. 娶你

这几天,我没去上班。赵明诚的话一遍遍在我耳边响起,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思考。子获每天按时回家,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几句公司的事。夜晚,我们也有过一次虽然没什么激情,但也算成功的欢爱。

就这样,我们都默契地努力着,日子异常的正常。似乎婉贞的自杀从未发生过,他也从未在我家人面前承诺过娶我。

吃过午饭,我正在房间里整理子获的冬装,准备都封好放起来,门铃响了。

“关小姐,有快递。”陈姐在楼下喊。

我连忙下楼,看见快递员旁边一个被泡泡纸包裹着的大纸板箱,我想不起来我买过这么大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一边签收一边疑惑地问。

“好像是个床。”快递员拿到签收单,说了一句就走了。

我在陈姐的帮助下,把最外面包裹着的泡泡纸都拆掉,露出纸板箱上的图案。是我给婉贞的孩子订购的小床!

压抑在心底的痛楚一下子不可遏止的翻涌上来,冲向我的喉头、眼眶和鼻尖。

眼泪一滴接一滴的落在纸板箱上,婉贞娇俏的样子又浮现在我眼前。

美琪的报应一说就像一个魔咒在我心头再次响起。如果说报应,吕宝莲或许是,但婉贞到底为什么?她只是安分的用自己的青春换取有限的金钱,没有破坏什么,也没有伤害谁,难道就要遭受被欺骗、抛弃,再胎死腹中的报应?

那么我呢?我想要子获娶我,我妄想破坏别人的婚姻。那我是不是要遭受更大的报应?

整个下午,我的心情都很郁结,晚饭也吃得很少。饭后坐在电脑旁,半天也没写几个字。

子获一定也察觉了我情绪的低落,他一回家就叫人把那个小床搬走了。

夜晚,和他相拥而眠。我靠在他胸膛上,我和他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他的体温和肌肉的线条都那么清晰。两年前,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情动不已,而如今身体还是那个身体,我却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我了。

欲望这东西,真的是难以驯服的。它步步为营,得陇望蜀,一旦附体,便很难控制,折磨得人寝食难安。

身后传来平静而均匀的呼吸声,那声音似乎有催眠作用,让我很快也陷入睡梦。

朦胧中,走过一道山梁,山中是茂密的树林,林中隐约有身影。我追着那身影穿入树林,可是我怎么都追不上。我不停的追,追着追着,突然脚下一空,陷了下去。我拼命地想抓住什么,抬头却看见婉贞正看着我笑!我大声地喊:“婉贞,婉贞救我!”

“观儿,观儿!”子获的声音把我从噩梦中叫醒,我满头是汗,大口地喘着气。

好一会儿,我才缓过来。我一头扎进子获的怀里,痛哭着说:“子获,我做噩梦了,我梦见婉贞了!我是不是快死了?”

“别瞎说!好好的,怎么会死!”子获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

我抽泣着对他说:“如果我死了,火化了,请不要把我马上埋在地下。我想等,等你也离开的那一天,把你的骨灰,抓一小把放在我的骨灰盒里。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和你葬在一起,可是我害怕,害怕一个人在那边太孤单。我不贪心,只要一小把就够!”

子获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贴着他的胸口,似要把我揉进胸腔里。

很久,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一字一句的说:“观儿,你不会孤单。我娶你。”

他的话像一阵春雷在我心头炸响,震慑住了所有的恐慌和哀伤。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喃喃地问:“娶我?”

子获松开手臂,看着我,他的眼眸温柔而深沉。他肯定地说:“对,娶你。”

又勾了勾唇,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等我死了,骨灰都归你,谁都拿不走一把。等你也死了,就跟我葬一块儿,俩骨灰盒,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你要是还不放心,就把咱俩的骨灰搁一个盒里,拌匀了,那就想分都分不开了。”

我被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逗得破涕为笑,我用手指划着他的胸口问:“为什么一定要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不能上面一个下面一个吗?”

子获捉住我在他胸口乱划的手指,翻身压上来,轻咬着我的耳垂儿,促狭地问:“那你想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上面。”我立刻回答。

“不行!必须在下面。”他立刻霸道地否决。

“你都定下来了还问……”他粗暴地封住了我的唇,吞下了我没有发表完的抗议。

暴风骤雨,低吟浅唱,我的心和身体都在他那句“娶我”的承诺中极致的愉悦着……

淡淡地烟草味弥漫在房间里,子获心满意足地靠在床头,一手夹着烟,一手插进我的发丝里轻轻地抚弄。

我躺在他的小腹上,细细碎碎地轻吻着他。“子获,我好高兴啊,就要嫁给你了。”我毫不掩饰我的喜悦,抬头看着他说。

他用力吸了一口烟,把烟雾喷在我脸上,笑了笑,没有说话。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我又说了一遍:“能嫁给你,我好高兴。”

他蹙了蹙眉说:“姑娘家,就不能矜持点儿?男人一说娶你,你就高兴成这样?怎么着也得端着点儿啊。”

“我就是高兴嘛!”我环着他的腰在他胸口蹭着。

“要是将来有那个男人想娶我闺女,那怎么着也得让他求个三五次才行。”

提到他的闺女,让我又一次回到了现实。“子获,我这算破坏了你的家庭吗?会不会遭报应?”

“别胡说!这么多离婚再娶的,我也不是头一份儿。要是真有报应,那就报应在我头上。”他把我搂在怀里,脸色凝重。

“就算遭报应我也愿意!子获,我真的很想做你的妻子。以前,我也以为我可以不在乎名分跟着你,可是我却越来越控制不住地想成为你的妻子,一辈子跟着你,死了也跟你埋在一起。我也不愿意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事,可是我控制不住我的心!女人和你们男人不一样,一旦爱上了,就想嫁给他。”这是我第一次对子获说出了我对成为他妻子的渴望,这些话我一直隐藏在心里,不敢让他知道。这不是我的野心,是我的理想。

子获搂紧了我,叹息一声说:“男人也一样。爱上了,就想娶她做老婆。所以,我要娶你,是因为我想娶你。观儿,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娶你。”

这样的表白已经让我的心不能承受地融化成一片,别说一点时间,哪怕是几年,几十年,我也愿意等。

那时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等就是那么多年。

170. 打算

天色已经亮了,今天是周末,我们可以继续睡个回笼觉。

可子获却把烟掐灭,拍拍我说:“起床,洗个澡。咱们去薛子那儿看看你的马。”

其实我也是兴奋地不可能再睡着了,于是便开开心心地收拾一番和子获出了门。

陈姐听到动静,慌慌张张起床要给我们做早饭,被子获制止了,让她回去继续睡,我们外面买点东西吃。

虽然出来的很早,但是街上也有不少早餐摊了。我们路过一个煎饼果子摊,买了两套煎饼果子,带着路上吃。

一路上,子获开车,我拿着煎饼果子喂给他吃。一个煎饼果子,我一口,他一口,递来递去,子获车子的真皮座椅上被我掉得都是薄脆渣渣。

春天的风从摇下来的的车窗缝隙溜进来,吹拂着我们的脸。我和他就像暧昧了很久,终于捅破了窗户纸,刚定了情的一对爱侣一般,从心里到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四月正是山花烂漫的时节,桃花似霞,梨花胜雪,垂柳如丝绦,都在这朝阳中妖娆着。让我生出一股小时候春游的感觉,可惜没有带零食。

我在包里翻呀翻,终于给我翻出一块宝路薄荷糖。我剥开糖纸,拿出那个薄荷圈圈,用牙齿咬住一半,然后把唇凑到子获唇边。

他勾了勾唇,低头咬住另一半,嘎嘣一声,薄荷圈圈碎成两半,同时子获的方向盘也偏了一下,车子差一点就拐到路边的农田里,还好他及时稳住。

他故意绷着脸训我:“别闹了啊,我现在还没娶你呢。这会儿咱俩要是都挂了,还真埋不到一起。”

我嘴里含着那半块薄荷糖,唇上还留着他刚刚碰过温软的触感,心里的花儿已经开成了一朵朵。

“生愿同衾,死盼同穴”,我在月老庙里许下的愿就要实现了,我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我转头看看子获,他抿着的嘴唇微动,他的舌尖一定在拨弄那个薄荷糖吧。我一阵心痒,好想去尝尝他的舌尖。

他发现我在看他,转过脸对我挑挑眉,然后微微一笑。我顿时觉得身体的某一个部位一紧,大脑都有些缺氧了,那感觉就像上次在体育中心一样。

这次的他没有出汗,可是我发现无论是干的还是湿的邢子获,都同样可以要我的命,让我赴汤蹈火拼了命也想要他。

我忍不住扬起脸吻上了他的唇角,子获偏了偏头,皱着眉说了声:“别闹,开车呢。”

他不让我亲,我就用手指在他大腿上搓来搓去,一边抱怨着:“都吃了薄荷糖了,不亲一下多浪费啊!”

“等会儿。”他睨了我一眼说。

我看马上就要到薛总的度假村了,到了马场人多了,那就亲不成了。于是不高兴地继续搓着他的腿说:“马上就到了,还哪有时间了呀。”

子获皱了皱眉,无可奈何地说:“我真没见过你这么急色的女人。”又伸手把我的手扒拉到一边说:“别蹭了,再蹭两三个小时都消不下去,等会儿骑马不得难受死我。”

我被他说的噗嗤一笑,招来了他一记白眼。

终于到了度假村了,子获停好车,我解开安全带,刚准备下车,他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他的唇带着霸气地碾压上我的,几乎狂乱地吻着我。我愣了一下,马上便开始回应他,并反客为主地细细品尝他的舌尖。

他的吻开始变得温柔了,温热的鼻息喷在我脸颊上,唇在我的唇上辗转,舌尖却乖乖地交给我品尝。他舌尖的味道很缤纷,有薄荷糖清甜的味道,隐约的煎饼果子甜面酱的味道,剩下的便是无法描述又让我迷醉的邢子获的味道……

吻了很久,他的唇离开了我的唇,舌间也从我嘴里撤离,我意犹未尽地追了一下,他便去而复返……

“够了吗?”我唇上的那一抹濡湿温暖转移到了我的下巴和脖颈,暗哑的声音在他的喉间支离破碎。

我浑身无力,只能颤声说:“够了。”

“我还不够,真想就这么亲一辈子。”他叹息着抬起头看着我,眸色温柔而迷离,又牵了牵嘴角,浅浅一笑说,“可是现在不能再亲了。”

说着,他拉过我的手放在他身体的某处摸了一下,邪魅地一笑说:“再亲就要出丑了。”

我脸一红,用力地抽回手,飞快地推门下车。子获也笑笑下了车。

我们一下车,便看见薛总手插在裤兜里,站在不远处。看见我们下车了,他便笑着迎上来,揶揄着我们:“哎呦,瞧你们这恩爱秀的,我都没法下眼。”

子获笑笑,牵着我的手向里走。

薛总继续玩笑说:“关小姐,邢哥每天都这么卖力气吗?难怪你越来越漂亮了!”

我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估计都红到耳朵根了。

子获用手包拍了他一下,说:“别瞎开玩笑,没大没小的。叫嫂子!”

薛总立刻收敛起那轻佻,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嫂子。”又对子获说,“哥哥,您这是打算收心了?”

子获没有答他的话,“那马养得怎么样,带我们去看看。”

“好着呢,我请专人伺候着呢!”

后来我知道那匹马是子获一早就托薛总给我买的。养二奶和养赛马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这匹马花了小一千万,每天又花大把的银子养着,一年我也没来骑几次。有钱人的操作,我真的看不懂。

不来骑,不代表我不喜欢。我的优尼寇恩一牵出来就是那么俊逸迷人,我忍不住过去抚摸它的脖颈。

子获站在一旁看着我,唇角挂着一抹浅笑,手里拿着香烟却也不抽。

倒是薛总嘴皮子油,对我笑着说:“美人儿骏马,嫂子比我那广告片的模特都漂亮!早知道就不请别人了,请嫂子来帮帮忙,随便拍两段,那绝对比现在的效果好。”

虽然也知道这是薛总说的奉承话,但还是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便岔开话题问:“薇薇呢?怎么没在啊。”

薛总一笑说:“快生了,在家养胎呢。”又转头问子获,“你们没有打算?”

子获一挑下巴,笑笑对我说:“问你呢,有没有打算?”

这家伙竟然帮着人家一起开我的玩笑,我脸一红,羞恼地说:“问我干嘛!我不知道。”说完搭着马童的手,踩蹬上马跑开了。

我骑着优尼寇恩在草场上漫步,阳光暖暖地晒在身上,草叶上的露珠反射着晶莹的光芒,微风绕耳,草香扑鼻,我的心情无比的愉悦。我的人生马上就要翻开新的篇章了!

171. 模拟面签(加更@最爱的米)

正当我思绪信马由缰时,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子获已经策马追上来了。

他勒住马缰绳,和我并辔前行,笑着说:“跑什么呀?怎么,不愿意给我生孩子?”

“我愿不愿意有什么用,还不是都你说了算。”我矫情着说。

“那就生,能生多少生多少!而且要名正言顺地生。”子获唇角上扬,一脸的憧憬。

“什么叫名正言顺地生?”我故意问。

“就是按你说的,出生证上写我的名字,在我的户口本上落户,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填上我是他爹。”话音刚落,他便一踢马肚子策马向前狂奔。

马背上的子获,就像一个撒了欢儿的大孩子,恣意张扬着他的快乐,我看得心都酥酥软软。

他跑了一圈,又回到我身边,喘着气说:“这个月我爸要去外地视察,还要出国访问。等五一放假,我回家去先跟我爸聊聊,然后安排一下带你去见见他。”

我心里一阵狂跳,这是带我回家见家长吗?如果说今天早上的承诺是他的决定,那么现在就是具体实施了。我真的能进他的家门吗?子获的父亲身份不一般,我一想到即将去见他,心头便慌慌的。

又听子获说:“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

我做了个深呼吸,向他笑了笑,点点头,说了声:“嗯!”

我决定见到他父亲以后,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讨他欢心。我知道我挺会讨人喜欢的,可他父亲到底不是一般人。喜悦和忐忑交替地在我心头唱起大戏,搅得我心慌意乱。

和他慢慢地并辔走着,子获突然叹了口气,我心一慌,连忙问:“怎么了?”

他幽怨地睨了我一眼,不满地抱怨着:“早知道在车里就不亲你了,刚消下去一会儿,又起来了。都是让你弄的。”

我噗嗤一笑,说:“邢总,你管不好你的兵,不能令行禁止,关我什么事!”

子获被我取笑,恨不得马上扑上来收拾我,但两匹马性子不熟,他不敢让它们靠得太近,怕惊着。只能咬牙切齿地说:“小坏蛋,你等着,今晚我就纵兵屠城!”说完一纵马,“我得去跑两圈,散一散!”

看着他跑远了,我又继续我的思绪。在心里模拟见子获父亲的各种场景,各种可能被问到的问题,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就像我当年为参加面签的学生模拟签证面试一样。只是应对这个“签证官”我一点儿经验都没有,真怕一句话说错就被“拒签”了。

那时我想过很多应对“面签”的对策,却没想过或许我连“面签”的机会都没有。

“低着头,嘴里嘀咕什么呢?”正在模拟“面签”的我被吓了一跳,子获已经跑够了,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连忙掩饰说:“没什么,我想点儿给学生办签证的事儿。”

“来,我带你骑一会儿”他说着从马上下来,又把我抱下马。

我和子获上了他的马,早有不远处的马童跑过来带走了我的优尼寇恩,薛总这儿的人果然都很有眼色。

骑在马背上,被他护在怀里,我躁动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

子获是没有耐心骑着马慢慢溜达的,又带着我策马狂奔,我现在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怕了,而是很享受和他一起驰骋地感觉。其实,我爱和他在一起的一切感觉,我爱邢子获!

心里不慌乱了,但肚子却饿了。早上两套煎饼果子,大部分都被子获吃掉了,我就没吃多少。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又跑了这么长时间马,便有些饥肠辘辘了。

“子获,我饿了。”

“走,回去让薛子弄点吃的。”

薛总这儿的饭绝对是无可挑剔的,就连清水煮白菜也能好吃的让人连清水都喝得一滴不剩。

薛总正在招呼几位客人,看见我们回来了,连忙笑着迎上来。

“薛子,给弄几个菜,你嫂子就爱吃你这儿的东西。”

“呦,邢哥,今儿真不巧了,几桌都被齐爷订了,听说他今天请的人是他的贵客,不能怠慢。”薛总为难地说,“要是别人,我怎么着也能给您匀匀,可是齐爷,我真得罪不起。要不,您自己去跟他说说?”

齐爷,我还真不愿意再去招惹,尤其是我就要嫁给子获了,更不愿意再跟他接触。他上门给我送东西,我不能拒绝,但我也决不主动去招惹他。

我刚想说,算了吧,不吃了。就听子获说:“齐爷来了,那就带我去拜见吧。”

薛总答应着便带着我们去见齐爷,我猜他并不知道齐爷对我垂青,我也不想让他看出异常,便只能跟着子获一起去见齐爷。

齐爷看到我们并不意外,子获给他拱手行了礼,便落了座。

齐爷的棚子里只有两张椅子,他和子获坐着,他的手下都站在他身后,就连薛总都站着,我也只能站在子获身旁。

寒暄了几句,子获说明来意。齐爷淡淡一笑,看着我说:“既然关小姐喜欢,那是我的荣幸,没有不让的道理。”

薛总见齐爷同意让,马上凑趣地对我说:“还是嫂子面子大,我这为难半天的事儿,您一出面儿就解决了。”

齐爷听薛总叫我嫂子,微微一怔,看着我和子获,扯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

子获也笑了笑,拉着我的手问:“累了吧?来。”说着一把把我拽坐在他腿上。

他这是故意在齐爷面前宣誓主权吗?我只觉得他腿上似长了很多芒刺一般,扎得我坐不住。

齐爷看了我们一眼,嗤笑一声说:“美人在怀,子获,你这是年轻了二十岁啊!”

年轻二十岁,那就是十七八喽?齐爷这是拐着弯地说子获幼稚。

连我都听出来了,子获倒是不以为意,也笑着说:“老夫聊发少年狂,再说我还不算老,疯狂一次又能怎么样?”

齐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人精一样的薛总大概是看出问题了,打着哈哈溜走了。

我也想逃开,便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说:“我要到那边去玩。”说完也不等子获同意,便挣脱他的手跑开了。

我跑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假装弯腰摘地上的野花,偷偷地看向他们。他们不知道在谈些什么,只是不时地看向我的方向。

我心里安慰自己,最坏就是齐爷再一次向子获要我,子获肯定会拒绝的,只要我成了子获的妻子,齐爷便不能再打我的主意了。

他们那时谈论的确实和我有关,然而我却完全猜错了他们那时谈论的具体内容。

172. 没那么容易

我摘了一把小野花,偷眼看见他们两个人已经不说话了,便转身回到齐爷的棚子里。

气氛似乎不太融洽,虽然他们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笑,但眼底都没有笑意,甚至透着一丝冷意。

我心里惴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念一动,壮着胆子拿着那一束小野花插进子获休闲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故意卖萌地问齐爷:“好看吗?”

果然,齐爷的眸色温软了不少,笑了笑说:“好看。”

我又转头笑着问子获:“喜欢吗?”

子获也一笑,捏起我的手亲了亲,宠溺地说:“喜欢。”

两个男人眼里的戾气都消去,我也松了一口气,真怕他们为我正面冲突。

“饿了吧?薛总那儿应该安排好了,让子获带你去吃饭吧。”齐爷温和地说。

子获也站起来,对齐爷一拱手说:“那就谢齐爷美意了。”转身牵起我的手说,“走吧,吃饭去。”

我跟着子获去吃饭。他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手心还是那样温暖,但我知道他心里有事了。

“齐爷跟你说什么了?”我问。

“谈了点儿生意上的事,跟你无关。”

我并没有问跟我有没有关系,他这么说就是肯定跟我有关。

“小花花好看吗?”我指着他的衬衫口袋问。

“好看。”

“那我好看还是它好看?”我继续问。

“你好看。”

面对我的挑逗他也是敷衍的,我更加断定他心里有事,而且和我有关。

好在薛总给我们准备的几个菜都是我们爱吃的,我一点都不意外,早就听说每个客人在他这里都有档案。上过的菜哪道吃得多,哪道吃的少,喜荤喜素,口味轻重,甚至用餐的时候用了红醋还是白醋,用了多少都有记录。在任何一行想拔头筹都不容易。

吃饱了饭,我和子获便回家了。一路上,他也没怎么说话,一改来时的意气风发。我猜齐爷一定是又在生意上给他出难题下绊子了,而且这次的问题还不小,他必须用心应付。

回到家,我本以为他会把自己关在书房想对策,再运筹部署,然而他却没有。而是懒懒地坐在沙发上陪我看电视。原来不是生意上的事!

夜晚,躺在床上。子获完全没有了白天那样勃勃的情欲,或者说他不太有心情。他是后悔了吗?后悔承诺要娶我了。

我实在忍不住,便说:“子获,要是你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娶我,就先等等吧。”

他一把揽过我说:“别瞎想!我就是想娶你。你就踏踏实实地等着就行。”

说完他便笑着把我拉到身下,说:“我这都炸营一天了,也得犒赏犒赏它了。”

他的吻落下来,与我热情厮磨,但我却知道他的身体根本就没准备好。他只是想用这刻意的激情来安抚我的不安。我也只能投入地配合让他安心。

这场欢爱虽然也算完满,但终究有些造作了。

———————————————

我不再去琢磨子获和齐爷之间到底谈了些什么,只要他说会娶我,我就相信他,无条件地相信。

周日约了小唐喝下午茶,讨论一下学生的留学申请材料。从过年回来我还没有见过她,也挺想念的,尤其是最近发生那么多事,我也很想跟她说说。其实在我心里还是很敬重这个师父的。

闲聊了一会儿,我吞吞吐吐地告诉她子获说要娶我。

小唐一脸的不可置信,问:“不会是你俩玩儿high的时候,他一时激情信口哄你的吧?”

“不是,他是认真的,还说要带我去见他父亲。”

小唐听了我的话沉默了片刻,说:“我觉得没那么容易,离婚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就算我和刚子这样的,离婚还得好好分割一下呢,更别说他一个上市企业的老板。离婚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是要伤筋动骨的。

何况他的另一家公司现在不是正在筹备上市吗,在这个节骨眼上董事长闹婚变,就连我这个外行都知道影响该有多大。

而且,离婚不光牵扯到财产的事,还有方方面面。他们还有孩子,没准儿还要牵扯到两个家族。他现在太太的娘家不比他的背景差。就算他真的想娶你,乐观地估计也得一年半载。”

我松了一口气,一年半载而已,我愿意等!

小唐又说:“乐观的估计是基于他真的愿意克服一切困难娶你,如果他半路动摇了,那就无限期了。”

我刚刚放松的心又沉了下去。

“小关,我劝你,把你的感情收着点。万一他让你失望了,你也不至于伤得太深。”

“可是我收不住。我真的爱他。”我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的没出息。

“那你就当他没说过娶你,好好工作,在他身边多学些本事。如果将来他能娶你更好,如果不能,你也不会过得很差。”

小唐真的是我的人生导师,我心里也透亮了一些。我收不住我的感情,但我可以好好的工作和学习啊,总之不能虚掷光阴。

“唉,你这傻丫头,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为上一个男人赔上那么多钱,为这个男人,我看你要赔上命了。”小唐叹息着。

听她提起顾云飞,我便随口说:“顾云飞回来了。”

“谁?哦,你那个前男友。他还来找你了?”

“嗯,他来找我了,说是要补偿我。可是这都过去快半个月了,我一分钱都没收到。你说他说那话什么意思?”我跟小唐讲了和顾云飞见面的事,“一百万没有,十万也没有?难道他一万都没有?只要他还我一点,我起码还能相信他有还钱的诚意,我还能看得起他。”

“什么意思?这种男人的忏悔啊,道歉啊廉价得很!就是做做姿态,骗骗女人的眼泪。人家哪能想到你还当真了,账号都给他了。人家跟你谈的不是钱,是感情。”小唐轻嗤一声说:“我最烦这种男人,甜言蜜语地跟你谈感情,一分钱都不给。虽然说给钱也不能代表什么,但一定比那些甜言蜜语有诚意。我宁愿他给我账号里打一笔巨款,然后恶狠狠地告诉我拿着钱滚蛋!最起码我还得着钱了。你前男友这种,让人光剩下恶心了。”

可是我却很怕,很怕有一天子获给我一笔巨款,让我滚蛋。我一定不会要,我宁愿他欠我的。

对于顾云飞,我倒真的希望他还我钱,从此和他两清。他可以赖着不还我,我还不能大度到勾消他这笔债。

小唐挑了挑眉又说:“估计人家说的补偿不是用钱补偿。你没听说过,钱债肉偿吗?”

他要是真这么想,那就真的让我恶心了。

173. 扫墓

周一,我便收拾心情和子获一起去公司上班了。

我不是法律专业,在法务部也接触不到附加值高的工作。我便缠着子获把我调到总裁办,由他亲自教我。结果毫无意外地被他驳回了,理由是我去了会影响他工作。

我当然不能放弃,经过了几天日日夜夜地缠磨,他终于同意了。却没有把我放在身边,而是让我去给何秘书做助理。

何秘书也似乎很嫌弃我,我在他身边还不到三天就被他派到其他部门轮岗。

之前因为volvo的项目,我和销售部、财务部都打过交道,也算比较熟。可何秘书却偏偏派我先去行政部轮岗。

行政部的肖总似乎也不待见我,一去就把我派去给公司几个新门市的筹建组帮忙。每天都在外面跑,各种看场地,各种跑手续,各种采买,各种看脸色,各种讨价还价……

下面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只当我是行政部派来的普通小妹,拼命使唤我,每天不但累得要死,还晒的漆黑!两个多星期,我竟然只在公司餐厅吃过一顿饭!

我猜一定是他授意下面的人整我,不想让我去总裁办就明说嘛!这邢子获也太腹黑了!

不过,他好像是明说了,是我死磨硬缠地非要去,想想也只能咬牙坚持着。

白天被他指使人折磨,晚上我就要在他身上找补回来。但是每天回家都已经累得半死了,他倒是比我有精神得多。

那个时候并不觉得,直到后来离开他以后,我才发现那似乎是我在子获公司里受益最多的工作经历了。

终于到了劳动节了,婷婷又放假了,子获带着她去爷爷家了。

我的心情是忐忑的。尽管我一次次地告诉自己要相信他,可小唐的话却还是让我心里隐隐的不安。

嫂子来电话告诉我爸妈都好,只是还没有原谅我。

我告诉她,子获要娶我了,很快就会带我去见他爸爸了。

嫂子为我高兴,说我终于盼出头了,我也暗暗给自己鼓气。

那个劳动节的假期,我是煎熬的,又盼着子获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父亲要见我,又怕他父亲见了我会不喜欢我。终于,假期结束他也没有给我打电话。

他回来的第一个晚上,我故意一直在他面前晃啊晃,等着他对我说带我回去见家长的事。

可是直到晚上上床睡觉他也没说。我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便说:“我嫂子给我来电话了。”

“家里都好吧?”他随口问。

“嗯。”其实我家里好不好他应该比我清楚,他肯定是安排了人一直关照我家,“我跟我嫂子说了我们的事,说你要带我见家长。”

子获没接我的话,而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好几天没回来了,特别想你,想要你。”

他也不等我的反应,便一个翻身压上来做他想做的事。或许,他也不一定想做,只是想用身体的纠缠堵住我接下去可能会问出来的话。

我们两个人身体都没准备好,又都各怀心事,没一会儿就草草收兵了。

事后,我看着躺在床上沉默的他问:“你不抽支烟?”

他像突然想起来一样,坐起来,点了一支烟。

或许是这一场运动的缓冲让他想明白了,必须要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便说:“我们的事儿,我回去跟我爸说了。老爷子最近比较忙,过段日子再说吧。”

国家领导人是日理万机,可是儿子娶媳妇也是大事,难道都抽不出半个小时见一见吗?古代的皇帝给儿子选妃还要择吉日亲自过目呢。

我大概明白了,他父亲是不同意我们的事。也是,哪有父母能轻易同意儿子离婚再娶的。

我不想让子获为难,便靠过去安慰他说:“没关系,我不着急,再等等吧。”

子获微微一笑,伸手把我揽进怀里,揉揉我的头发说:“我尽快想办法。”

“嗯。”我答应着,却知道他心里不轻松。

———————————————

小长假结束后,回到公司接着做我那奔来跑去的工作,现在也习惯了。

做满了一个月,何秘书又把我调到财务部轮岗,我以为终于不用在外面跑了。

结果第二天就被内审的姐姐带着去下面的工厂盘库!一盘就是一星期,工厂在郊区,天天早出晚归,累得要死。

熬到周末,我哪儿都不想去,只想赖在床上睡大觉。

周一上班又继续上另一家工厂继续盘库,又是一个星期。

之前在外面跑,还可以抽空去吃个哈根达斯,午饭选择也多。可是盘库就得一整天在工厂里,和工人一起在食堂吃饭。工厂的伙食和总部餐厅是没法比的,开始几天真的吃不下,后来也就习惯了。

连盘了三个星期的库存,终于让我回到办公室里。

然而,没有最残酷,只有更残酷!一杯咖啡还没喝完,财务林经理就亲自上阵教我成本核算,说是邢总安排的。

如果说盘库只是体力上辛苦,那么学习成本核算就是全方位地虐了。我没有任何财务基础,又是文科生,很多地方一下子都想不明白。看着林经理那看白痴的眼神,我的自信碎得渣渣的一地。

可我关观也是不服输的,功课拿回家,加班加点也要拿下。弄的我每天做梦都是报表,都是原料配比,都是直接成本,间接成本,还有林经理那无可奈何地叹息声。根本就没有精神去想子获什么时候会带我去见家长。

就在我已经不纠结他带不带我见家长了,一天早上,他却对我说:“换身衣服,我带你去看看我妈。”

子获的母亲不是已经去世了吗,难道是继母?我看了一眼他的黑衬衫和西裤,一下明白了,他要带我去墓地祭拜他母亲,告诉他的亡母,他要娶我。

我连忙换了一条黑色的裙子,把嘴上的口红擦了,跟着他出了门。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二十年了。”他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寂寥。

“你想念她吗?”我问。

“太久了,都想不起来了。我妈刚走那会儿,挺想她的。”子获轻轻叹息一声,“我妈是个舞蹈演员,特别漂亮。哎,说不上哪儿跟你好像还有点儿像。反正漂亮女人长得都有点儿像。”

这是什么结论?我和潘雪晴长得就不像,也不像陆莎。“那我和你以前的那些女人长得像吗?”我问。

“当然不像,怎么会像?”他一口否认。

“那你怎么说漂亮女人都有点像?”

子获笑了笑说:“在我心里只有两个漂亮女人,其中一个是我妈。”

这家伙故意不说另一个!“那你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你妈妈,所以才喜欢我。”

“那倒不是。跟你在一起以后,才发现从某个角度看你,有点儿像。”

真是要命,我先是像齐爷心里朱砂痣,又像子获的母亲。天!齐爷心里的那个女人不会就是子获的母亲吧?我被自己这个大胆的猜想惊呆了。

174. 家翁(答谢@晨曦wen)

如果齐爷心里的女人真的是子获的母亲,那他可真够长情的了!伊人已逝,二十年后见到一个和她有几分相似的我,竟也能念念不忘,如此用心。

齐爷表面上和子获争夺我,但实际上却没有做一点损害他的事,反而处处帮他。难道,子获是……天啊!

我转头看向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点和齐爷相似的地方。看来看去,觉得哪里都相似,又哪里都不像。

“盯着我干什么,天天看还没看够?”子获笑着说。

“你爸爸和你长得像吗?”我试探着问。

“你没见过我爸?像,特别像。我爸年轻时候的照片基本上就我这个样子。”

我想了一下在新闻里看到的子获爸爸,似乎他们真的很像。于是心中释然。

我正在胡思乱想,又听子获说:“今天我爸也会去扫墓,等一会儿你在车里等我,如果有机会我再叫你。”

我一怔,他的父亲是有多么不想见我,竟逼得他带我到墓地堵截。

又一想,今天是子获母亲的忌日,齐爷会不会也来祭拜?那么这黑白两道的两位大佬会不会遭遇上,那将是怎样的一场血雨腥风?

还好,那天我并没有在墓地见到齐爷。后来,当我有机会在齐爷身边时,我才知道事实离我的猜想有多大的偏差。我的想象力已经完全可以去编八点档的电视剧了。

到了墓园,子获下了车,让我在车里等他。我看着他慢慢走远,在距离我一百多米的一个路口停住,然后笔直地站在太阳底下,那姿势就像我们军训时站军姿。这让我瞬间对他父亲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敬畏。

不一会儿,两辆轿车驶过,停在子获站立的路口处。前面一辆车下来两个人,走到后面车门口,打开车门,侍立在两旁,子获也连忙迎上去,站在车旁。

子获的父亲从车上下来了,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他身材和子获一样高大,而且步履矫健一点都不像六十多岁的人。子获似乎跟他父亲说了句什么,两人便顺着墓园的台阶向上走去。随行的工作人员跟在后面。

子获没有叫我,甚至都没有向我这个方向看一眼。我不敢妄动,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车里。

然而,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我就熬不住了。子获下车时熄了火,车钥匙他也带走了。六月的天,虽然停在树荫下,可车里还是又闷又热。

我忍了一会,一些喘不过气来了,再待下去我肯定会中暑。逼不得已,我便下了车站在树荫凉下透透气。

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子获和他父亲从石阶上走下来,父亲走在前面,子获跟在后面。

他们停下来说话,我发现子获向我这里看了一眼。我紧张极了,我知道丑媳妇就要拜见家翁了!

他父亲突然就看向了我,离那么远,我都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我却能感觉到那目光如炬,我感到我的汗都冒出来了。

要是换了其他的人,我估计我会笑着向他挥挥手,然后厚着脸皮跑过去自我介绍。可是子获的父亲却可以让我手脚僵硬,不敢造次。

我提着一口气等着那个大人物的召见,他却只是扫了我一眼便上了车。

我看见子获趋前一步,车门却关上了。车子开走了,留下他站在原地。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走向我,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打开车门上了车,我也上了车。车子驶离了墓园,他到底也没有带我去他母亲的墓地。

看着自己一身黑裙,心里难过,我终究还是没有资格去祭奠子获的母亲。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难受,我开口问:“爸爸不高兴了?”

他淡淡一笑说:“我惹他生气了,跟你没关系。”

我心里叹息,怎么会跟我没关系?想到子获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他父亲乘车离去,便很心疼。人人敬畏的邢子获在他父亲面前竟然如此无能为力,我怎么舍得让他更为难呢。

后来我才明白,子获的无能为力不只是一个儿子对父亲,也是一个平民对权贵。无论他有多少财富,所谓的霸道总裁在权力面前也只是个商人而已。

“子获,你出汗了。”我用纸巾轻轻擦拭他额角的汗珠。

他抓住我的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观儿,再等等。最近,我爸心情不好,过段时间就好了。”

“嗯,我不着急。”我突然就没了信心。我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我和他之间门第的悬殊,他曾是我跳起来都够不着的人,可却就这么阴错阳差地纠缠在一起,没法分开。

子获把我送回家,便又去公司了。我真的有一点中暑了,喝了一点藿香正气水,准备睡个午觉。

刚刚躺下,就接到了嫂子的电话。最近我有些怕接她的电话,她总是催问子获有没有带我见家长,而且对于他迟迟没有行动很不满意。

果然没聊两句,她又问子获有没有带我见家长。

“见了。”我回答,今天我看见了子获的父亲,他也看见了我,这应该算见了吧。

“咋样啊?”嫂子急切地问。

“他不同意。”他连见都不愿意见我,肯定是不同意的。

“为啥呀?”我嫂子的语气里已经很不满了。

“这有什么为啥的?哪有父母那么混蛋,愿意儿子离婚再娶的。”这也是我一直安慰自己的理由。

“那咋办呀?”

“慢慢做工作呗。还能有啥办法?”我叹了口气。

“妹妹,你这岁数也不小了,可别拖来拖去,他又不要你了,白耽误了你。”

“不会的。大不了就和现在一样,不结婚我们也可以在一起。”我那时真的是信心满满,相信即使不结婚子获也绝不会抛弃我的。

“你这样跟着他,不结婚,咱爸妈那一关你永远过不去。”

我知道我嫂子说得是事实,可是连子获都无能为力的事,我又能怎么办呢?

别说现在子获还要先离了婚才能娶我,就算他现在是自由身,我们两个都拿着身份证户口本坐在民政局里了,他父亲也绝对能让我们领不到证。

第二天,我继续在财务部上班。林经理告诉我可以回总裁办了,我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看来这些天他遭受的折磨不比我少。

这一次何秘书没有再让我下部门,而是给我列了一个书单,让我认真学习。

子获每天中午只要在公司就会和我吃午饭,吃好午饭我还可以在他的办公室小憩一会儿。

他尽量避免加班和应酬,即使加班也是两个人一起。

每天晚饭后,相伴着一起去散步,在小区的池塘边听虫吟蛙鸣。

夜晚又在激情和汗水中一次次彼此交付,缱绻。

当真是把双宿双飞做到了极致。因为我们都知道过不了多久就是暑假了,他的正牌“小情人”就回来了,就要名正言顺地把他带回家了。

和他在一起两年多了,直到那段时间为止,邢子获带给我的一切还都是美好的。虽然其中也有种种纠结和酸涩,但却没有真正的寒心和伤痛。

—————————————

已经写了四十万字了,跟大家唠十块钱儿的。

第一次以第一人称来写书,虽然我也没写过几本书。说实话,真的不好写,挺挑战的。

所有的事件都是女主角的所见、所想、所言,由于视角受限,很多事情想要交代清楚来龙去脉并不容易。

女主角是有一部分原型,当然肯定不是米娜本人。有时候我都不明白干嘛要写个二奶文?我明明是可以让小三死出一千个花样正室。

所以这本书很脱离我的生活,我只能按照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女孩儿来思考。虽然没做过二奶但毕竟年轻过,也爱过。

也是因为第一人称写作所以我还是比较注意文字的,每一个章节写完我都会读一下,让文章看起来更像女主角的叙事口吻。

后面的篇幅不会比前面的少,所以估计又要八十万了。尽量多放些爽点,更多爱恨情仇,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175. 冤家路窄

再过几天婷婷就要回来了,按照上次寒假的架势,她一定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爸爸。我想见子获一面都和困难。

八成我连班都不能上了,得躲在家里放大假。寒假的时候,时间短,还可以跟同事说生病了在家休息。暑假那么长,我要是还不去上班,婷婷又天天跟着子获在公司,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都能想到那些人会在背后怎样鄙夷地议论我。

我心里不舒服,便恶意地想,这小姑娘真是了不得,这么小就懂得如何看住“男人”,我自愧不如。

下班回到家,我心里不痛快,情绪便有些恹恹的,连散步都懒得去了。

早早的就洗澡上床躺着,看看何秘书给我的书。

一会儿子获也洗好澡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递给我说:“给你报了一个管理研修班,在上海。为期一个月,下周就开学。”

我打开信封看了看课程介绍和日程,倒不像是一般的总裁班那样,似乎干货挺多的。

一个月,他这是想把我支走好好陪他女儿。婷婷的暑假一个半月,他可以踏踏实实一个月,再偷偷摸摸半个月,就算过去了。虽然我一肚子酸气,但想想他这样两头为难也怪不容易的。

“上海分公司那边会有人接你,房子都安排好了,陈姐会跟过去照顾你。好好学,不许糊弄事儿,回来我要考你的。”他笑着抚摸着我的头发说。

“怎么那么花力气培养我?难道你也想像梁总给宝莲开公司那样,给我开一间公司?”

子获嗤笑一声说:“干嘛要给你开公司?竟整那些虚的。我要想给你财产傍身,就给你不动产。什么公司,股权,都没有不动产来的实在。再风光的公司要是遇上大坎儿,一眨眼儿的功夫就能灰飞烟灭,那股权也就成了废纸。房子可是跑不了的,而且还有保险,除非地震给震没了。下周,我就让杨敏再去把两套房子过到你名下。”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我不敢再拒绝,便假装欣然接受。

“可是有了钱,也希望有成就感啊,总不能天天做寄生虫啊?”我其实不能完全认同他。

“就你事儿多。人家的女人都能待在家里,逛逛街,健健身,养养狗,就你非要闹着上班,真能瞎折腾!要什么成就感,是不是想让我把我这董事长给你当当就有成就感了?”

“行啊!只要董事会能通过,我没意见。”我笑着钻进他怀里。

“你倒真敢想!”他笑着捏捏我的鼻子又说,“去了上海,能学就学学,不爱学就出完去玩玩,逛逛外滩,城隍庙。”

“刚才不是还让我好好学习,回来还要考我吗?”

“我那是想让你知道做生意比做我的女人难多了。所以,别瞎琢磨了,好好做我的女人吧。”

后来我真的知道做生意不容易,可做邢子获的女人更难。

—————————————

周日一早子获就送我和陈姐出发了,在机场还特别叮嘱不许和班上的男人随便搭话,更不许跟他们单独出去。

“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嘛!”我撒娇说。

“哼,我随时可能过去突击检查。”子获捏着我的脸说。

“欢迎,我随时扫榻以待。”我故意把扫榻以待四个字说得很缓慢,说完便咬着嘴唇看着他。

果然,子获的喉结蠕动了一下,嘴唇翕动,低声说了一句:“你这个小妖精,我都不想让你走了。”

我微笑着,抿嘴看着他。

他的嘴唇翘了翘,做了一个隔空吻的动作。

我知道他就是再想亲我也不敢在这大厅广众之下亲过来,可是我却敢。

我抬起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他显然吓了一跳,立刻挣脱我,皱着眉头,一手抚着被我吻过的唇,一手对我挥了挥说:“赶紧走,赶紧去安检吧。”

我假装生气地嘟着嘴转身走了,刚走几步便听他叫:“观儿。”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子获上前几步,把我拥入怀中抱了抱,我知道这是他在公共场所最大尺度的亲热了。

“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我抽空去看你。”

我看了看时间虽然还有些依依不舍,还是带着陈姐进去了。却不知道这一走,再回来已经物是人非了。

———————————————

到了上海,公司的人给安排的住所是位于徐家汇的一个两室一厅的公寓,小区和我要上课的大学只隔着一条马路。穿过马路便能从学校的角门进入校园,很方便。

第二天便正式上课了,班上女同学不多,而且不像我之前想象的那样美女如云。男同学也没有任何猎艳的苗头,当然也无艳可猎。

我看着同学们相互递着名片,攀谈着,自觉地躲在角落里,因为我既没有名片,也不知道该怎样介绍自己。

然而,我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人,他也看见了我。

我看着他走过来,不得不勉强地笑了笑。

“别来无恙啊,小四嫂。”他笑着坐在我身边,语气里满是刻意的轻佻。

“霍总,你好。”我向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一笑说:“看样子我四哥对你寄予厚望啊。”

“没什么厚望,是我自己闲着没事,想出来学习学习。”

“哦,”他站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看来小四嫂还雄心不小啊!”说完便走开了。

霍宪对我的态度很怪,但明显的是不尊重,不友好。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认为我有意染指子获的公司。别说我没有这份野心,就算有,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不了解他的来头,但他既然是子获的发小,他们那一帮人应该都是背景显赫的高干子女。

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便干脆拿出耳机戴上,低头看书。

第一天上课就发现自己真的和班里的其他人差距很大,这些人要么科班出身,要么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似乎只有我一个小白。

上课讨论的问题,我一句话都插不上嘴,要不是看了几天何秘书给我的书,我连听都听不懂。这对我一个学霸来说,那真是超出一万点的挫败感。

这种挫败感激起我的斗志,从小到大我还从来没有在读书这件事上认过输。吃过晚饭,我便跑到大学的图书馆看书。

因为是暑假期间,图书馆人不多。我听着白天上课的录音,想去找一本市场营销方面的书恶补一下。

正站在书架前认真挑书,突然觉得有人站在我身后,而且靠得很近。

我一回身,心里暗叹一声,今天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冤家路窄,怎么在这儿也能遇上他!

176. 各路神仙

我回头看见顾云飞就紧挨着我站在我身后,近得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酒气。

我连忙向后退了几步,“你怎么在这儿?”

“有些合作的科研项目。”他上前一步,脸上挂着他那招牌的“江枫一笑”。

我不想跟他多说,转身走回座位上,继续看书。

“观儿,我们可不可以好好谈谈。”

“抱歉,我要看书了。”我插上耳机埋头读书。

我不知道我和他之间除了那一百万还有什么可说的,而那一百万显然他是不打算还,难不成我还要在这大庭广众下逼债?

我不想搭理他,但他并没有打算放过我,竟然伸手来抓我的手。

图书馆里虽然人很少,但还是有人,我也不愿意声张,甩开他便收拾书包走人。

顾云飞也跟着我出来了,我加快脚步往住处走,他抢上前来伸手想拉住我。那天我穿了一条吊带裙,被他一拉,吊带便掉下来,露出半个肩膀。

我羞恼地把吊带拉上去,质问他:“你要干嘛?”

“观儿,你还在生我的气,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

我真的想骂脏话了,他哪来的自信,凭什么认为对我做了那么不堪的事,我还能对他念念不忘?看来,这些年他真的是被女人宠坏了。

我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啰嗦了,转身便往住的地方跑。他愣了一下,便开始追我。

我穿着人字拖,跑不了很快,如果通过我来时的角门回去,那一段路很偏僻,顾云飞这会儿喝了酒,脑子一定是进水的,被他追上肯定要吃亏。

我立刻转弯向着我记忆中的大门的方向跑去,我记得大门口就是一条热闹的大马路,人一多,他就不敢再追我了。

可是,这校园太大了,我竟然迷路了!

而且,这一段路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眼看就要被他追上了,斜刺里突然走出一个男人!

“大晚上的这么追着一个姑娘跑,不好吧?”他挡在顾云飞面前。

“霍总!”我看清了那人竟然是霍宪!

“你是谁?”顾云飞喘着气问。

“关小姐的同学。”霍宪的回答让我松了一口气,至少他没有让我难堪。

“你赶快走吧,我同学会送我回去的。”我对顾云飞说。

顾云飞也恢复了理智,看了我一眼说:“我再找你。”便转身离开了。

我松了一口气,可转身对上霍宪的眼眸,心里又是一紧。

他的脸上仍然挂着轻佻地笑,可眼中却划过一抹阴鸷。

我真的后悔利用他赶走顾云飞,这无异于引虎驱狼。顾云飞至少我是了解的,就算他真的追上了我,最多和他撕扯一番,吃一点亏。可是这个霍宪我却一点都没底。

他看着我,突然勾唇一笑,问:“你确定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谢谢你,霍总,再见。”我转身便向也不知道哪个方向跑去。

跑了一段,发现更找不到路了,这是什么破学校啊,简直就是迷宫!

“你确定,不需要我送你?”霍宪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他吸着烟,黑暗中火光一明一暗,照着那张英俊的脸,让我心头莫名地紧张。

“走吧,我不会吃了你。”他把烟丢在地上踩灭,对我示意说。

找不到路,也找不到人问,我也只能跟在他后面走。

“那人看上去不像喝醉酒的流氓,干嘛追你。”他淡淡地问。

“流氓也不会写在脸上。”我反驳。

他嗤笑一声,说:“管他是谁,你只要告诉我那个四哥,他肯定会让丫死的很有节奏。”

我本来也是想告诉子获在学校里碰上顾云飞的事,可是听了霍宪的话,我又改变主意了。

顾云飞虽然有错,但我不想让他死。子获上一次就说要弄死他,这一次就更不会饶了他。

可是我不说,霍宪会不会说呢?“霍总,你可不可以不要对子获说刚才的事,我不想他担心。”

霍宪突然停下来,转过头看着我,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你是怕他担心,还是怕他让那小子死得很有节奏?”

“当然是怕他担心。”我说的毫无底气。

他走近一步,似笑非笑地逼视着我说:“邢子获的手有多狠你还不知道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他有多虚伪,多无情。”

我在他的逼视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可后背是灌木丛,我已经退无可退了。

“想保那小子的命,那就得付点封口费了。”他仍然那样似笑非笑地又逼近一步。

我吓得身体向灌木丛仰去,粗砺的枝条刺痛了我的背。我看着他靠近的脸,他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欲望,而是冷冷的嘲弄和愤恨。

“我真想试试邢子获能有多在意你,能愿意为你付出多少。”他继续逼近,我躲无可躲。

“关小姐,总算找到你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获救般地看着声音发出的方向,霍宪也转头看过去。

天,还真是熟人,齐爷的人。今天是什么日子,一晚上各路神仙都来了?

“呦,霍总也在。”那人笑着对霍宪说。

“你是?”霍宪显然不认识他。

“齐爷准备了宵夜,让我来请关小姐。在校园里到处找您,总算找到了!请吧,齐爷还等着您呢。”那人走到我面前恭恭敬敬地说。

“原来是齐爷的人,失敬了。”霍宪冲那人拱了拱手,又轻声对我说:“想不到小四嫂背景如此深厚,也失敬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小姐,让您受惊了,是我疏忽了。见您进了图书馆一会儿,我就出去买了包烟,再回去您就不在图书馆了。在您住的地方守着的兄弟说您没回家,我这才着急让兄弟们到处找您,还好找到了。要是您有什么闪失,我都不敢回去跟齐爷交差,只能直接死在上海了。看样子还得向这边的兄弟借点儿人手。”那人见霍宪走远了,诚惶诚恐地说。

我见惯了他的笑模样,还第一次看到他吓成这个样子。

听说他还要加派人手,我连忙说:“不用不用,今天是个意外,你们都回去吧,我不需要。”

“小姐,您要是可怜弟兄们,就让我们跟着您,万一您有什么闪失……我们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那人苦着脸哀求着。

“行吧,随便你吧。”我无可奈何,“齐爷来上海了?”

“没有。主要是当时不知道您和霍总什么状况,不敢贸然动手,只能搬出齐爷吓唬他一下。”那人又恢复了笑模样。

“要是真动手你打得过霍宪吗?”我笑着问。

“他这样的,三五个一起上都没问题。”他又笑着说,“您看以后我能不能陪您上图书馆?我不打扰您,而且您要是有什么不会的我没准儿还能帮上忙。”

“你懂管理营销?”我很诧异地问。

“不才,懂一点。”他又笑着说。

他说懂一点,那肯定是谦虚。这样一个文武双全,又能说会道的人才,估计也是不可多得的。齐爷竟然舍得把他派来守护我,他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齐爷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问那人。

“您不知道?”那人有些诧异地问。

177. 王哥 (答谢@最爱的米)

“我是不是很像齐爷喜欢的那个人?”我试探着问。

那人一怔,马上笑着回答:“嗯,有些像,也不太像。从某个角度看,有点像。”

跟子获说得一模一样!但看这个人似乎也就四十来岁,如果跟齐爷比较早,也可能见过子获的母亲。

“齐爷喜欢的人是不是已经不在了?”我又问。

那人敛了笑,叹了口气说:“那件事对齐爷打击很大。”

果然是,我终于探到了这样一个大秘密,于是又问:“那个人是不是嫁给了一个大人物?”

那人有些错愕,看了我一会儿,笑着说:“既然齐爷没跟小姐说,我们也不方便说。小姐想知道什么,可以亲自去问齐爷。如园的大门永远为小姐敞开。”

这样隐私的事估计他是不敢随便乱说,我也不为难他便也不再追问。至少有一点我放心了,齐爷看在子获母亲的旧情上是不会害他的。

我和那人很快便走出了角门。

“小姐,您一定饿了吧,我请您吃个宵夜吧。”那人笑着说。

“齐爷还交代过不能让我饿着?”

“那倒没有。我有幸被齐爷挑中,派去守着小姐一年多了,难得有个机会让我能巴结巴结,也指望着小姐以后能在齐爷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真会说话,请我吃饭倒像是欠我人情一样。一番好意,却之不恭,我欣然接受,正好我有很多的事情想问他。

我们到学校边上的一家小店点了四斤麻辣小龙虾和啤酒。

“你怎么称呼啊?”认识这么久我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姓王,您就叫我老王吧。”他说着给我倒了一杯酒。

老王八?我忍不住噗嗤一笑,他也笑了。我知道他是故意逗我开心。

“那我叫你王哥吧。”我笑着说。

“哎呦,小姐,这可不敢。”王哥习惯地抬抬屁股。

“有什么不敢的,就这么定了。”我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豪爽地干了。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豪爽,王哥也开心地说:“小姐要是喜欢,这段日子我可以天天陪小姐去图书馆,然后带小姐吃宵夜。”

“那好呀,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跟子获在一起的日子几乎没有夜生活,晚上他除了应酬必须在外面,其他的时间都宅在家里。难得离开他一段时间,我还不得好好地疯一疯。

酒过三巡,王哥也没有那么拘谨了。我时不时地捡着好听的话轻轻拍一下他的马屁,他的话越来越多了。

“王哥,您这大高个,身手一定不凡吧?”王哥人长得一般但身板倒是一流的。

“不是我吹牛,一般的流氓,我徒手能收拾十个八个的。”

“齐爷的身手如何?”我试探着问。

王哥一笑说:“小姐想知道任何齐爷的事儿都可以直接去问他。其他的事儿,只要跟齐爷无关,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样子我的马屁功和迷魂汤还不够力道,王哥警惕性还是很高。

不让问齐爷,那我就问别人。“你知道霍宪到底什么来头吗?”

“霍总啊,他本来也是高干子女。可是他父亲在那年月挨了整,人没扛住,死了。那时候他才不到一岁。虽然后来落实了政策,平了反,可没了爹,终究没个依仗了,霍家也就没落了。他大学毕业以后,到底手上也有点人脉,黑白两道都混,混得也算还行,至少在我们这些兄弟眼里还行吧。当然他那点儿道行肯定还入不了齐爷和邢总的法眼。”

“那,他和邢子获到底有什么恩怨?”

“那我就不知道了?按说他和邢总能有什么恩怨?或者有,我们这些下面的人也不知道。”

我见王哥的样子不像撒谎,也知道问不出其他的,便和他把酒言欢,顺便请教一下上课不懂的问题。

王哥也不是完全不说和齐爷有关的事,至少他就告诉我齐爷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身上的功夫和读的书都是齐爷送他去学的,那简直就是恩同再造。他对齐爷是完全忠诚的,可以为他豁出命来。齐爷也信任他,所以才把他派来守护我。

多年后他终于用他的行动证明了他对齐爷的忠诚真的如他所说那样,可以豁出命去。

王哥的人和他的脸一样讨人喜欢,不时地讲笑话哄我开心。后来他告诉我,其实我也很讨他喜欢,所以他才一直对我很尽心。

我可以讨得齐爷的喜欢,王哥的喜欢,甚至很多人的喜欢,可是那时我最想讨得子获父亲的喜欢,却是那样的难!

也不知道和王哥喝的多少啤酒,要不是他拦着,估计我非要醉倒不可。

回到家里看手机才发现晚上子获给我打了两个电话,我都没听见。这家伙在电话那边一定有些气急败坏了。

我给他拨打回去,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起。

我听到他的喘息声,便撒娇地问:“干嘛呢,那么久才接电话?”

“正洗澡呢,听见电话响,猜着是你,就赶紧出来接了。我这身上还淌着水呢!”我听见他行走的声音和毛巾擦头发的声音。

我都能想象他健硕的身体上挂着的水珠,顺着他肌肉纹理的水痕,环绕他周围的热气,想着就忍不住心荡神怡。

“我想你了。”我说

电话那一端传来他的一声轻笑。

“你想我了吗?”

“嗯。”他轻嗯了一声。

“那,你的小获获想我了吗?”我故意把声音放得软糯。

他又嗯了一声,他的声音很轻,低低的,沉沉的,就像一阵温热地风拂过我的心头,酥酥痒痒,甚至还带潮湿的水汽,让我的人也浸润了起来。

“擦干了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细若游丝。

“嗯。”又是那样一声轻嗯,我的脑子便觉得一轻,酥麻感从头发丝传到脚趾头,灵魂出窍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感觉?

“有多干?”我接着问不走大脑的问题。

“很干。”他的声音近乎叹息,突然又有些烦躁地说:“你赶快睡觉吧!我挂了。”

我怕他挂我电话,便连忙撒娇说:“干嘛那么着急?难道床上还有女人等你?”

“妖精,”他深深地喘息着说,“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连夜过去收拾你!”

“好啊,榻都帮你暖好了。”我咯咯笑着。

“赶紧睡觉,我挂了。”说完他就强行挂了电话。

我抱着手机回味着他那一声声轻嗯,酒力渐渐上头,把手机随手丢在枕头上,也懒得洗澡了,就这样带着夏夜的黏腻入睡了。

子获是天底下最性感的男人,他即使什么都不做,只要轻嗯一声,就能化解我心里所有的哀怨和委屈,让我乖乖缴械投降。

178. 惊不惊喜

接下去的几天,霍宪没有再骚扰我,确切的说,他连看都没有再看我一眼。看来他对齐爷还是敬畏的。

人都有一种很奇怪的心态,霍宪不来骚扰我,可我却忍不住琢磨他。

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他的好看和顾云飞不同,他是那种儒雅中带着痞气,或者更应该说痞气中透着儒雅。

他的眼眸中常常会有一闪而过的戾气,子获眼中偶尔也会有,但却和他不同。子获的任何情绪都是有温度的,而霍宪却始终是冰冷的。

他身上的冷不像寒冰一样,因为无论多冷的冰遇到太阳总能慢慢融化。他的冷或许更应该称作阴冷,如毒蛇的皮肤,如暗处的苔藓。

他良好的外形应该是很吸引女人的,但是他周身透出的阴冷却让我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女人有勇气和他长相厮守。

他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透着刻意的轻佻,那轻佻下面是掩盖不住的愤世嫉俗。这个年幼失怙的男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霍宪这样的人,即便是家里败落了,内心也会有高人一等的骄傲吧。

霍宪、子获、孟凡还有齐爷那一代的人,他们这个阶层之间的恩怨纠葛也是我这样的升斗小民无法知晓的。

可是,命运弄人,我却被无法逃脱地卷了进来,随着经历颠沛流离。

王哥信守他的诺言,每天晚上都陪我去图书馆。他从来不打扰我,只是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拿一本书随手翻看,或者在纸上不停地画“丁老头”。我又不懂的东西,招呼一声,他便会来教我,真是良师益友!

这些天我基本上不用陈姐给我做饭,王哥会带我去吃各种好吃的。据他说是上海这边的兄弟推荐的,有上过时尚杂志的米其林餐厅,也有外地人都不知道的苍蝇馆儿。无论他带我去哪里,我都吃得津津有味,以至于我都担心一个月之后我会变成个胖子。

王哥还是一直称呼我“小姐”,我让他叫我的名字,他不肯。说是怕叫顺了嘴,万一在齐爷面前没改过来,惹他生气。我也都随他了。

令我庆幸的是,这几天我都没有碰到顾云飞,大概他也很忙。

转眼就到周末了,本来想睡个懒觉,但王哥告诉我那家著名的汤包店十点就要结束营业了,汤包一定要坐在店里趁热吃,最好来上一碗加紫菜虾皮的咸豆浆。

瞌睡虫还是没有打得过我肚子里的馋虫,结果九点不到我就起床了。简单梳洗,扎个马尾,涂上防晒霜,素着脸,吊带背心,牛仔短裤,人字拖,背上我的书包,便嗨嗨皮皮地出门了。

王哥已经在楼下等我了,伸手接过我的书包背在肩上。

汤包店在学校的另一面,我和王哥打车过去起步价。

店里人很多,王哥提前安排好了小弟给我们点好汤包占好了位子。我们一去就有位子坐,坐下一会儿,热腾腾的汤包就上桌了。皮子薄得透明,汤汁鲜甜,除了有点烫,没毛病!只是那咸豆浆有点怪怪的,我不太喝得惯。王哥给我换了一碗原味的淡浆。

从早餐店出来,我只觉得吊带背心下面的肚子都大了一圈。照这个吃法,课程结束后我估计要变成一个小胖妞。管他呢,先污染,后治理!

我和王哥溜达着去了学校的图书馆。吃得饱饱的,坐在有空调的图书馆里,手边还有陈姐一早给我准备的八宝茶,舒服得我上午就犯困。转头一看,王哥已经趴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打盹儿了。

正强打精神看书,对面突然出现一道阴影。我抬起头一看,竟然又是顾云飞。

“观儿,那天晚上喝了点酒,吓着你了。”他坐在我对面有些抱歉地说。

“没关系,更大的惊吓你都给过我。”我头也不抬地回答。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好啊?你打算什么时候还钱?”我直接了当的问。

他可能是被我的直率噎到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回国以后买了个房子……”

有钱买房子没钱还我?我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他说:“房子出手困难?我帮你介绍一个好的中介,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不是,”他略显尴尬说,“我是想,如果你愿意可以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我愿意,但我愿意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我当时的样子肯定很冷酷,以至于能言善辩的顾云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云飞,钱是最容易还的东西,其他的东西,你也还不起。”

“观儿,跟你分开的这些年,我都是一个人……”

“不对吧?”我打断他,“我在牢里哭的时候,你正在德国搂着你的女朋友笑呢。”

他似乎很意外我会知道这些,连忙解释说:“当时,我的那个项目需要更多的资金,她家里可以帮我。我跟她只是……”

我心里一阵恶心,继续打断他说:“我很钦佩你为科学献身的精神,但这与我无关。如果不是还钱,请你不要再打扰我,我现在只是你的债主。”说完我就埋头读书。

他就坐在我对面,也不肯走。我真的佩服他的脸皮,如果我被人这么损,早就坐不住了。

我指着书上的一个“滚”字,说:“顾云飞,这个字念什么?”

他刚把头凑过来,桌上的书就被一只大手抽走了。

我抬头一看,惊出一身汗来!

“子获!”子获就站在我的面前手里拿着那本书。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淡淡地问:“看见我,惊不惊喜?”

我看着他的样子,吓得不敢吭声。

下一秒,他狠狠地把书摔在桌上,厉声问:“惊不惊喜?”

图书馆里其他自修的学生都被他的这一声爆和吓了一跳,正在打盹儿的王哥也醒了,懵头懵脑地看着我。

子获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我,转身便快步离开。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出去。他步子大,走得也快,我追出图书馆时,他已经在五十米开外了。

下台阶的时候,人字拖掉了一只,我也顾不得捡,光着一只脚继续追。还好学校里树荫凉多,否则我的脚底板肯定会烫起泡的。

我拼命的追,我知道他如果出了学校上了车,我就追不上他了。

终于,让我追上了!

180. 思凡

重重倦意袭来,我和他相拥而眠,醒来已经近黄昏了。

子获已经醒了,正靠着床头含笑看着我。他用手指揩了一下我的嘴角,问:“梦见什么了?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我睡眼惺忪地向他靠了靠说:“还用做梦?闻到你身上的味儿,口水就忍不住流出来了。”

他轻笑一声,点了一只烟吸上,用手拢了拢我的头让我枕在他身上。

我闻着自上而下飘来的烟草味,脸埋在他的腰腹间,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无比惬意。

“今天晚上还要回去吗?”我问。

“不用,在这儿陪你,明天下午回去。”

“那婷婷怎么办?”

“送我爸哪儿了,老爷子这周末没事,想她了。”

“你爸爸很喜欢婷婷吧?”

“嗯,老人都是隔辈儿亲,别看他对我和子瑜挺严格的,对婷婷却是宠得不得了。这一辈就婷婷一个,我爸还是希望子孙满堂的,可惜子瑜这丫头就是不结婚。”

老爷子这么宠婷婷,一定舍不得她不高兴,她会不会进我的谗言呢?那我想进他家的门就更难了。

“咱们以后得多生几个孩子。”子获抚了抚我的头发说。

唉,生孩子,好遥远啊。我还没有得到他父亲的首肯,万里长征第一步都没跨过呢,什么时候才能开花结果啊?

我正在为眼前要跨越的万水千山嗟叹,就听到他轻笑一声说:“别对着它吹气。你要是再吹,我就真让你吹了。”

“嗯?”我睁眼一看,原来他那里已经在我鼻息的吹拂下揭竿而起了。

“讨厌!”我羞恼地转过身躺着。

他也笑着钻进被窝,从身后抱住我,说:“怎么,不愿意啊?”

他宽大的手掌把我的手拉过去,让我握上,在我耳畔轻声说:“想你一个星期了,谁都没让碰,连我自己都没碰。都留着给你的。”

这样的情话从邢子获的嘴里说出来,令人格外的酥麻,还管什么未来的千山万水啊,先解决眼下的水深火热再说。所以,昏头昏脑地我便随了他的愿。然后是,我筋疲力尽,他心满意足。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来:“你说你自己都没碰,那这一个星期你是怎么撒尿的?”

他一愣,然后噗嗤一笑说:“你猜。”

我故意损他说:“那还用猜,肯定是像女人一样呗!”

“你这个小东西,竟敢说我像女人!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看,我像不像女人!”

半推半就之下,他终于证明了他一点儿都不像女人。

就这样在床上厮磨到饥肠辘辘,我们才去酒店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

吃过饭,又一起去大学里溜达。夜风微拂,送来一阵阵栀子花的幽香,我和他手牵手信步闲庭。

折腾了一天,我的两条大腿都有些酸疼。校园里人不多,我便缠着子获背我。他开始不同意,后来缠不过我,终于把我背到了背上。

他背着我,我给他讲我这几天学习的收获,他认真地听着,偶尔也点评几句。他用的最多的词就是“扯淡”,“没用”,“纸上谈兵”,弄得我好没兴致。

“我见到霍宪了。”当我说到霍宪,子获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在哪儿?”

“也在我们班上。”

“离他远一点儿。”子获的声音冷硬,语气不容置疑。

“你放心,他这人阴森森的,我躲都来不及呢!”我连忙保证。

子获把我往上颠了一下,继续前行。

“你和霍宪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我忍不住问。

“不该问的别问。”他一句话把我顶回,又说,“你怎么这么沉,下来吧。”说完便把我放下了。

我从前以为他的禁区只是孟凡,原来还不止。

回到酒店,洗了澡我们并肩躺在床上,十指相扣,这是我最喜欢姿态,那时我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和他并肩躺着,后来才明白,并肩才是伴侣间最该有的姿态。

第二天,又是睡到日上三竿,然后缠绵厮磨到午饭时间。吃过午饭,子获便要去机场了。

“还有二十几天我才能回去,才能见到你。”我有些舍不得。

“乖乖的,好好学习。没准儿我还能找到机会过来看你呢。”他哄着我说。

我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进了安检。

垂头丧气地走出机场,刚想去打辆车,便有车子停在我身边,王哥笑着向我招手。

我上了车,依然不开心。他拿出一盒马卡龙给我说:“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我接过马卡龙吃了一块,问:“齐爷知道邢子获来看我,会不会不高兴?”

“只要小姐您高兴,齐爷没有不高兴的。”

“齐爷到底想要什么?我给得起吗?”

“齐爷想让您陪在她身边,但更想让您高兴。”

齐爷对我好得让我看不懂,我猜这个周末我和子获在酒店里缠绵,他也是知道的。他竟然无动于衷,还派王哥继续照顾我,他到底要在我这里得到什么?还是他上辈子欠我的?但我知道,这世界没有免费的午餐。

见我闷闷不乐,王哥说:“要不晚上我让弟兄们陪您热闹热闹?”

“怎么热闹?”

“喝酒,唱歌,蹦迪,飙车,只要您高兴,您想干嘛我们就都陪着。”

“好啊,那我们晚上去喝酒撸串吧。”我也想跟他们认识认识,摸摸齐爷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王哥笑着答应了,说会安排好,保证让我开心。

晚上王哥和他带来几个人,还有上海的两个弟兄一起陪我吃饭。开始大家都拘束着,但看到我酒到杯干,便也都放松了下来。

我趁着他们放松了警惕,便向他们打听齐爷的奋斗史,趁机问一问他年轻时是不是和子获的母亲有过旧情。

可是无论问哪一个,对齐爷的事都缄口不言,看样子齐爷御下很严酷。

接下去的日子,隔三差五这些兄弟便来陪我玩,聚众饮酒,蹦迪,k歌,深夜飙车,想干什么他们都陪着,让我尽兴。

而且和他们在一起,我很安全,就算真的喝醉了,也没人敢揩我一个油花。

很快我就和他们混得烂熟,打成一片。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问出我想知道的东西。

同时我发现做老大的女人真的是一件特别好的事,尤其是我这样还不用做老大的女人,却可以享受这样的待遇。想干什么都有人安排好,听到的话都是好听的,看到的都是笑脸。

每天快活得很,过得像神仙一般的日子。其实后来齐爷给我的生活也一直都像神仙一般,安全,轻松,无忧,自在。

可是神仙也会思凡的,再好的日子没有子获也少了些灵魂。我还是盼望着快点结束课程,回去与他厮守。

181. 不回了

一个月的课程终于结束了,我又可以回家见子获了。他没有再来上海看我,我已经二十几天都没有见到他了。

下了飞机,便收到子获的信息,说他有些事走不开,会让杨敏去接我直接回家。

能有什么事突然走不开,无非是被他女儿缠住了。而子获却对他这个女儿没脾气。

真可笑,别人的老婆恐怕都没有这样二十四小时贴身盯着的!想着心里就一阵烦躁,这孩子就不用做功课,不去找同学玩吗?

杨敏把我接回别墅,告诉我这几天不用去上班了,天气太热,在家好好休息。

这样的安排我一点都不意外,还好只有十几天婷婷就回学校了。

晚上十点多,子获回来了。一见到我便把我拥入怀中,搂紧又搂紧。

金风玉露,缠绵辗转,满腹的相思便在这唇齿的厮磨和身体的纠缠中慢慢释放……

我软软趴在他身上,感受着他的喘息和心跳,彼此皮肤间汗水的黏腻,还有他放在我腰间的手时有时无的抚弄。

我仰头看他,他眉宇间没有以往满足后的疏朗,而是有一种隐隐地沉重。他有心事。

我想哄他开心便说:“子获,我们去洗个澡吧,然后我给你讲讲我在我们班散伙饭上听到的笑话。”说完便准备起身。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抱住我说:“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今晚,我还得回去。”

他看了看我的脸,估计当时我的失望都写在了脸上了,苦笑一下说:“现在婷婷半夜醒了也会去找我,看不见我,她不会睡觉的。”

我真的有些吃惊了,没想到婷婷会这么粘着他。

子获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和她妈妈已经分居很多年了,从她记事以来就一直跟着我,她妈妈比较忙,很少回来看她。孩子可能是没有安全感,怕再失去我。”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起他的婚姻状况,他的声音有些艰涩,尤其是说到婷婷的妈妈,我猜这些都是他难以对他人启齿的吧。

他又叹了一口气说:“养孩子是个挺复杂的事,不是给她吃穿,送她读书就完了。还有很多陪伴,还有很多我这当爹的做不了的事儿。”

我看着他的眉眼,一阵心疼。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说:“你回去陪婷婷吧,她还有十几天就要回学校了。我没事的,正好整理一下上课的笔记,有几本书也没看完,美容院也好久没去了,好多剧集更新了也没来得及追,小葛怀孕了,我也得去看看她。就这十几天假期,我忙着呢!”

子获牵了牵嘴角,低头吻了吻我的眉心,说:“观儿,委屈你了,再给我一点时间。”

“不委屈,我可以等,只要你让我等。”我说着便起身拉他去洗澡,“别婆婆妈妈了,快走吧。”

洗好澡,给他找了衣服换好便送他走了。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我一个人躺在大床上他刚刚睡过的位置,头埋在枕头里深深地嗅着他留下的味道。

他女儿显然是反对他离婚再娶的,他一定很为难,或许压力还不止这些。我真的有些舍不得他了,真想跟他说不用娶我,我可以不要名分。

可是,一旦我这么说了,我就不能再要求了。这样一辈子没有名分地跟着他,我可以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可是我的家人永远不会原谅我。我年纪也不算小了,将来总要生孩子,难道孩子也要跟着我一起没有名分。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争取一下,至少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他的婚姻名存实亡,至少在情感上他没有什么不能割舍。

接下去的十几天,子获都没有回来,我也不敢去找他,也不敢主动联系他,就这样等着。

终于,熬到婷婷开学了。子获又回来了!和以往一样,我们抵死缠绵,以慰相思。

然而,我却隐隐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和心是不同步的,我们之间出了问题。

这几天我还是和他一起上班下班,中午还是和他一起吃午饭,可是回到家里他不再和我一起在小区里散步,也不陪我坐在沙发上喝茶吃零食,吃过晚饭便常常一个人关在书房里抽烟,我逗他,他也很少说话,只是冲我心不在焉地一笑。甚至亲热的时候竟有一次因为他的跑神而半途而废了。

我看着这样的子获,心里难受极了。有好几次我都想对他说,子获,算了吧,不要再为难了,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吧。

可是话到舌尖,我又不甘心地咽下了。我可以等,但我不想放弃,我也需要有一点希望,一点念想,让我能继续爱下去。

而且,这是得到我家人谅解的唯一出路,我别无选择。

我真的想问问他,子获,娶我真的那么难吗?不就是财产的分割吗,你就不能为我放弃一些吗?不就是你的女儿吗,我尽量谦让着她就好,她总有长大的一天。既然你现在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了,为什么就不能和我重新开始?

八月底是子获的生日,他在生日前两天出差了,他答应我生日当天肯定回来,让我给他庆祝生日。我专门请了一天假,专门准备了菜谱,又专门去买了一件曳地长裙和肉粉色的蕾丝“战袍”。我想要努力讨他欢心,我希望他能高兴。

子获生日那天,我一早起床和陈姐去超市买食材,陈姐提前都帮我把菜全备好,做成半成品,只要稍微一加工就可以了。我买了鲜花,又把别墅重新布置了一下,床单换成最衬我皮肤的粉紫色,再穿上那件“战袍”,子获一定会……

晚上我给陈姐放了假,让她去她的老乡那里玩耍。子获的航班三点钟到,六点肯定能到家。

我做好菜,又换上衣服,便给他打了电话问他还有多久回来,可是打了几遍他都没接。我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便给他发短信,也没有回复。

我又打电话去航空公司,得知航班准点到港。可是子获却没有准时回来。我给何秘书打电话,他说子获没有让他去接,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等到快八点了,菜已经都凉了,他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电话和信息。

我又给他打电话,仍然没有接听,信息也不回。

九点了,我开始焦虑担心了,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子获,你看到就给我回个信息吧。今天不能回来也没关系,我只想确认你是好好的,我很担心你。”我发完这条信息,心里更加忐忑,我既希望子获回复又怕他回复。

终于他回复了,只有三个字:“不回了。”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叮嘱。

看着这冰冷的三个字,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182. 在哪里

我缩在沙发上,独自流着眼泪,直到陈姐回来。她看到摆在桌子上的菜,有些意外地问:“先生没回来?”

我听到她这一问,所有的伤心和委屈都涌上心头,忍不住哭出声来。

陈姐大概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收拾好了桌子,给我倒了一杯温水,便悲悯地看着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喝点水吧,别糟蹋自己的身体。先生今晚估计也不会回来了。”

我听到她说子获不会回来了,心头惊痛,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我从沙发上跳起来抓起包就往门外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游荡。我不能失去他,我要去找他!可是我要到哪里去找他?

不知不觉地我竟然开到了他家的小区门口。保安拦住了我,问我去哪一栋,我张口结舌。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到他家,即便是保安放我进去,我就有勇气冲进他的家里把他抢出来吗?我不敢!

我对保安摇了摇头,退到了不远处的路边,停下,拨打了子获的电话。

还是没有接听!

我又给他发短信:“子获,我在你家门口,你出来见见我好吗?”

过了一会儿,他回复:“我不在家。”

“你在哪儿?我就想看你一眼。”我回复。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复:“我很忙。你回去吧,过两天我就回去。”

我拿着手机伏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他到底怎么了?就算有什么不得以的事不能见我,也可以提前给我打一个电话,好好的告诉我。为什么就这样一声不响地丢下我?

正哭着,突然听到有人在敲我的车窗。我茫茫然地抬起头,竟然是王哥。

我落下车窗,他手伸进来打开门锁,把我从驾驶座里拉出来,塞到后排座。

“小姐,现在都几点了,您还在外面瞎逛!邢总呢?”他指着手表责备着我。

我听到他问起子获,心里更加难过,便哭着说:“子获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不要更好,那就别再跟他了,现在我就送您去齐爷那儿。”王哥说着便启动车子。

“不,不,不要!”我紧张地从后座爬起来扒住前排驾驶座哭喊着。

“那你就赶快回家吧,睡一觉,明天齐爷自有安排。”王哥叹了一口气劝我。

“谁要他的安排!我不需要!”就算子获真的不要我了,我也不会再委身其他人!

“关小姐,”王哥突然语气严肃地说,“你可以这样顶撞我,但你记住,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这样顶撞齐爷,这对你没好处。”

一向温和谦卑的王哥,突然这样严正地警告我,我一下子吓得都不敢大声哭了,只有小声的啜泣。

好一会儿,王哥缓和了语气说:“好了,不哭了。我带您去吃宵夜,吃饱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没准儿明天邢总就回来了。”说着递给我几张纸巾。

“王哥,你能帮我查查邢子获去了哪儿吗?我就是想知道他去了哪里!”我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他思忖了一下,说:“好,查到了,就好好回家睡觉吧,别再闹了。”说完他便下车去打电话了。

王哥在齐爷那里地位不低,可以调动很作资源。果然,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了结果。

王哥告诉我了一个地址,我知道那是子获的父亲家。他去他父亲家了,为什么不能对我说?

“他一下飞机就直接去了那里,接他的人是他的太太。”

“他太太?他哪个太太?”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王哥。

王哥叹了口气回答:“邢总能有几个太太?”

他和孟凡在一起,他们不是分居很多年了吗?她是给他庆生吗?不可能!以前子获过生日都是和我在一起的。

“王哥,我要去找他,你带我去!你带我去!”我哭着央求。

王哥为难地叹了口气说:“小姐,那个地方咱们进不去。”

是啊,那个地方我们这样平民百姓怎么可以随便出入,恐怕靠近都不能。

子获的父亲住在那里,孟凡的娘家也在那里,他们才有资格走入那道门!

那一瞬我突然一阵无比的灰心,我和他虽然身在一个城市,原来却隔着千山万水。

我的心痛得麻木了,任凭泪水在脸颊上奔涌。我现在除了流泪,不知道该去哪里,能做些什么。

王哥也不说话,沉默地开着车。车里安静极了,只有我的啜泣和呜咽。

车窗外的灯光越来越少,除了稀疏的路灯便是一片黑暗。我突然发现车子已经离开了市区。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惶恐地问王哥。

“如园。”他回答。

“我不去!我不去!你送我回家!”我从后排坐站起来,用力抓着他的肩膀喊着。

他把车停在路边对我说:“你现在回去那里还有什么意思?齐爷已经在等你了。”

“我要回家!你要是逼我,我就死在这里。”我说着便准备开门下车。

啪的一声,车门落了锁,我打不开门,出不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哭喊着拍打着车门。

“别闹了,我打个电话。”他说着拨打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了,他递给我说,“您自己跟齐爷说吧。”

我接过电话,也不敢说话,压抑着呼吸静静地听着。

“丫头?”那边传来齐爷的声音。

“齐爷。”我怯怯地叫了一声。

“还是不愿意到我这儿来?”他的声音很温和,没有任何恼怒责怪的意思。

“我,我想回家等子获。”我抽泣着回答。

电话那一端传来一声叹息,“太晚了,让小王送你回去吧。好好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把手机递给了王哥,他听了一会儿,说了句“是”便挂断了。他拨转车头,驶向市区。

和齐爷通完了话,我也不想哭了,靠在后排座椅上,心头一片茫然。

他的妻子现在和他在一起,她才是那个最有资格给他庆生的人。他的妻子美丽优雅,出身高贵,有她在,哪里还需要我这样的女人越俎代庖?想着便觉得太阳穴都一阵阵的酸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在了子获送给我的别墅门口。

我下了车站在门口看着那道门,没有马上进去。

“要是不想回去,离这儿不远齐爷有个公寓,您可以搬过去住。”王哥继续劝说我。

我苦笑一下,我还能去哪儿?他可以不要我,但我却不愿意背叛他。所以我不可能去齐爷那里,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只能回这里。

“王哥,我回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王哥正要和我道别,别墅的大门开了。

183. 等待(答谢@最爱的米)

别墅的大门开了,是陈姐听到了声音出来了,和她一起的还有杨敏。

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杨敏还在这里,一定是他让她来的。

“关小姐你可回来了!你十二点还没回来,我实在着急就给邢总打电话了。邢总不放心你,派杨助理过来守着。”

他连我的电话都不愿意接,竟然会不嫌麻烦地派他的心腹来守着,真可笑!

我冷笑一下,不想说一个字,走进大门,径直上了楼。

打开卧室的门,还是那一派旖旎的娇嫩色调,我身上还穿着那条曳地长裙,而这一切仿佛都在嘲笑我的自作多情。

他的妻子又对他示好了,他们夫妻重圆了。而我,就成了一个笑话。

我跌进床上,仰面躺着,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关小姐,”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你能听我说两句话吗?”杨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邢总听说你没回家很着急,但他确实有些事,脱不开身。所以才让我来看看你。无论你现在心里怎么想,都请你耐心地等邢总回来。”

“请你相信他,不要混乱猜测,我相信他回来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子获还会回来吗?他好像在信息里说了,他过两天会回来。我连忙起身在包里翻找出我的手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陈姐打来的。竟然还有两条未读的短信,发件人是子获。

凌晨零点二十分一条:“赶快回家。”

凌晨零点四十五分一条:“等着我。”

等着我,这三个字就像一道起死回生的咒语,让我的心瞬间恢复了生机。

子获,只要你还让我等,我便一直等,哪怕那等待是苦涩的,漫长的,无望的。

“子获,我会一直在家里等你。”我回复短信。

他没有再回复,我似睡非睡地抱着手机,直到天亮,他也没有再回复。

接下来的两天是周末,子获都没有回来,也没有电话和短信。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也不接。

一整天我都抱着手机,窝在沙发上,等着他的电话。

我没有等到子获的电话,却等到了王哥。他给我带来了莲子粥,说是齐爷专门让厨子熬的,兑了野蜂蜜,喝了清心明目。

我现在确实需要清心明目。我机械地一勺有一勺的喝着。兑了蜂蜜的粥是甜的,可是莲子没有去芯,却是苦的。就像我和子获的爱情,初入口是甜的,但细细咀嚼却是苦的。泪水滴落在碗里,那粥竟又有了一丝咸涩。

王哥叹了一口气说:“小姐,你这是何必呢?让我带你回齐爷那儿吧。”

我摇摇头,继续一勺一勺地喝着粥。

喝完粥,王哥收拾好餐具对我说:“齐爷让我这两天亲自守着您,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

王哥走了,我继续窝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等。

一直等到天黑,入夜,另一个黎明,然后又黄昏……

他一直没有任何信息。

长时间的无眠让我的思维时而迷离时而清明,和子获之间的点点滴滴碎片般地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又沉没再浮现……

两年多了,他从来没有让我等这么久。他说他爱我,他不会放开我,他说他娶我,他一定会娶我!可是现在他连我的电话都不愿意接。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我的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巨大的狂躁和不安,我拿起手机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他的号码,我就是想见他,想听听他的声音,否则我一定会疯掉!

终于,他回复了一条信息:“我在忙,不要再打了。”

“你在忙什么?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他没有再回复。我又拨打,他也不关机,也不接听,就任由我一遍一遍地打,直到自动挂断。

我疯狂地不可遏止地想要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王哥,你在哪里?我要见你。”我拨打了王哥的电话之后便在小区门口见到了他。

“我想知道邢子获在哪里。”我上了他的车,开门见山的说。

王哥一怔,问:“知道了他在哪儿,您想干什么?”

“不知道,我就是想知道他在哪儿。”

片刻犹豫,王哥说:“好,我给你查。”他说完便拨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对方回复了,王哥开了免提:“他昨天一天都没出来,今天上午他出来了,去了xx别墅区,然后跟他一起进去的那个女的也出来了,去了军医大宿舍,好像拿了一些行李,也去了xx别墅区。然后他们就一直没出来。”

子获回家了,孟凡也搬回了他们的家,他们多年的分居结束了!

他们夫妻重归于好了,而我就是医治他们夫妻关系的药引子。

我和他这两年多的恩爱,连个交代都没有就这么一下子推翻了。我只觉得我所有的感官一瞬间全都失灵了,呆呆的坐在座椅上,说不出一句话。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通知齐爷?”

我摇摇头,一把拿过王哥的手机,拨打了子获的电话。电话响了几下,终于被接起了!

“喂?”我听到了子获的声音,那声音就像从九天之外传来的一般,遥远而令人神往,我的眼睛一下就模糊了。

“喂?哪位?说话。”他没听到声音又问了一句。

我吸了吸鼻子,本来想说:“我们结束了。”可我却听见自己说:“子获,你还需要我等你吗?”

电话的那一端沉默了。

我等不到他的答复,又问:“不需要了是吗?”

“哪儿都不要去。”他沉吟了一下,又说,“等我。”

“子获,我能见见你吗?”我问。

对面是一阵沉默,然后电话便被挂断了。

我抱着手机泣不成声,子获,为什么你不肯见我?是因为说不出口的决定,还是你已经厌弃了我?

你让我哪儿都不要去,可我还能去哪儿?我已经无家可归,无路可退,只能在原地等你。

不知道哭了多久,车窗外已经华灯初上了,我才下了王哥的车,恍恍惚惚地回了家。

“关小姐,明天你还上班去吗?上班的话,我早晨给你煮点粥。”陈姐见我回来了松了一口气。

“上班。”我淡淡地回答。

那是他的公司,只有上班我才能见到他,他可以不回这个别墅,总不能不上班吧?

然而,第二天我却并没有见到他!

184. 辞职

周一,我强打着精神早早地来了公司。

我的办公桌在何秘书的办公室里,门口的那条走廊是子获的必经之路。

我打开办公室的门,坐在座位上,看着门口。

一个上午子获都没有来,何秘书也没有来。我忍不住给他打电话,还是不接听。

下午我正整理着各个部门提交的需要子获签字的季度预算,何秘书突然回来了。

我把整理好的东西交给他,问:“邢总没来上班?”

何秘书微微一顿,笑笑说:“出差了。你不知道?”

“你怎么没跟着去?”我又问。

“邢总用不上我,再说公司的事儿太多,我也走不开。”他说完去了一趟子获的办公室拿了些东西就又离开了。

他出差了,一声不响地就走了。

我给他发了信息:“你出差了?什么时候回来?”

毫无意外,他不会回复。

晚上回家,依然是陈姐一个人。

夜里醒来,床的另一边依然是空的,直到天亮。

第二天,子获依然没有来办公室,何秘书也是临近中午才来的办公室。

“邢总出差还没回来?”我问。

“嗯。”何秘书应了一声,低头在电脑上忙碌着。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又问。

“快了吧,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正在这时,销售部唐总门也不敲就进来了,一进来就大剌剌地在椅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问何秘书:“哎,昨儿递上来的预算老大签字了没?要是签字了我就让人去财务申领备用金了。伙计们都在外头跑,没点儿盘缠可不行!”

何秘书可不敢怠慢这位唐总,连忙陪笑说:“签了,昨天下午就签了。”说着从文件夹里拿出那份子获签字的预算报表递给唐总。

唐总看了一眼,一笑说:“小何干事儿就是麻利,改天请你吃饭。”说完便扬长而去了。

昨天下午就签了?他昨天不是出差了吗?

原来他并没有出差,而是在躲着我!

何秘书抬头看见我在看他,愣了一下,马上尴尬地低下头,收拾桌上的文件。

“我,出去一下。”似乎是怕我质问,他夹着公文包仓皇逃走。

我更加确定子获就在不远的某个地方办公,他不来办公室,就是不想见我。

我想知道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王哥,我想知道邢子获现在在哪里。”

“怎么又要查?”王哥在电话里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说,“下面的兄弟黑交通监控系统一次两次行,这么密集很容易被发现。就算帮您找到了,他要是不想见您,总有办法再让您找不着。”

“那就派人给我盯着他!”

“跟踪邢总?你疯了吧!邢总是什么身份,没有齐爷的亲自指令,谁敢跟踪他?”王哥一改平时的温和,语气生硬。

见不到子获我内心焦躁,加上习惯了王哥的百依百顺,让我忘记了他是齐爷的手下,不是我的。

大概是见我不出声,他缓和了声音又说:“不是我不帮你,邢总是空军侦察兵出身,跟踪他,估计用不了半天就得被他发现。万一他押着人去找齐爷讨说法,齐爷总要给他个交代,那兄弟们可就要受罪了。”

“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我或许真的太任性了。

“没事儿。小姐,齐爷一直在等您回他身边。”

“再见。”我心烦意乱,无心应付这样的对话。

晚上,子获还是没有回来,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

接下来的几天,他还是没来上班,而且连何秘书也没有露面。办公室里安静极了,甚至都没有人来递交需要签字的文件。

或许子获就在公司的某个地方办公,所有的人都知道,只瞒着我。

直到星期五,一个人坐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既然不愿意见我,我离开就好了。

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子获,你回来办公吧,我走。”

意外的是,他很快回复了,“你要去哪儿?”

“辞职。”我回复。

他没有再回复,我开始写辞职信。写好便发给人力资源部。

二十分钟后,我的辞呈就批准了。

一个小时后,人力资源的女孩子便已经帮我办理好了离职手续。

我还是被特殊对待的,连离职都有绿色通道。我甚至都不需要等到下班就可以离开。

收拾了一下,我离开了他的公司。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多,为了出来工作我曾经那样地对着他哭闹,如今却是我自己主动离开。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一头扑倒在床上,不想再起来了。

这几天似乎都没有好好睡过觉,我真的好想睡一觉,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还躺在他的怀抱里。

抽屉里还有半瓶去年开的安眠药,我倒了一把,大概有十来片,吞下。

我知道死不了,我也不想死,只是想睡得久一点,久一点。

很快药力上来了,我头有些晕,昏昏入睡。

也不知道是那药过期了,还是我的神经太顽强,我一直没有睡沉,一直是浅眠,有一点响动便一阵心悸。

朦胧中,感觉到卧室的门被推开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子获,回来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唇便覆了上来,他的吻热烈而狂乱,似要把我吞噬。只有片刻犹豫,我便也同样热烈地回应他。

单薄的衣衫,很快就被解除了,他急切地一下子沉入……填满了我的身体,也填满了我的心。

我的子获,真的又回来了!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感受着他滚烫的身体。

我伸手按亮台灯,想好好看一看他。才一对上他的眼眸,他就抬手按熄了灯。

我固执地再次按亮,他又再次按熄,并抓住我的手不让我再开灯。

“子获,让我……”我还没有说出“好好看看你”,我的唇就被他封住。

他不想看我,也不想听我说话!

我的心里一阵剧痛,身体的快感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麻木。

他毫不掩饰他的欲望,可是却一个字也不说,没有情话,没有交流,只有一次又一次任性的需索……

“子获,这几天你去哪儿了?”他释放完最后的热情,我终于有机会说话了。

“出差。”他淡淡地回答。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说:“既然辞职了,以后就不要到处乱跑,没事也别老给我打电话,好好地待在这儿。我要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我刚要开口,便听他说:“睡吧,我累了。”

“邢子获!”他凭什么不让我说话!

“还是你希望我现在就走。”他冷冷地打断我。

我真的怕他马上起床离开,不敢再说,只能沉默。

他手臂紧了紧,让我贴近他,便没有再说话。

无论我愿不愿意承认,他身上的气息令我安眠。很快,我便睡着了。

186. 车祸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可以成为他的新欢?我很想知道。

我下楼的时候,子获已经去上班了。

这一次,我没有去找王哥,而是去车行租了一辆车,刷的是我自己的工资卡。

在子获下班前,我悄悄地把车停在公司附近,我停车的位置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停车场的出口,然后静静地等着他的车出来。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才看见他的车从停车场开出来,我连忙启动车子跟上。

他车开得不快,走得又是大路,我跟得并不困难。开了很久,他终于到了一片别墅区。

这个小区门禁并不严,我顺利地跟着他的车开了进来。我怕他发现,进了小区就转弯,没有继续跟踪。

我把车停在一处僻静的路边,下了车。顺着他车子开走的方向一栋一栋地着。

这个别墅区很大,我也不知道找了多少栋,终于在一栋别墅的院子里看到了子获的车!

房子里亮着灯,窗帘拉着,我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我站在院子门口,内心有一种冲动想去按门铃,想看一看子获看到我时的表情。

可是我终于还是没敢。

徘徊了好一阵,我恶向胆边生,在路边捡起一个小石子便向他的车砸去。

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我连忙躲进院外的灌木丛下。

警报声不屈不挠地响着,很快别墅的门开了,子获走了出来,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年轻的女人!

那女人看上也就刚刚二十岁,像个在校的大学生,很清纯漂亮。

子获看了一眼车子,关掉警报。

“老公,车没事儿吧?”那女人声音娇婉。

“没事儿,回去吧。”子获淡淡地说。

那女人上前一步挽住子获的胳膊,灯光下她脸上的笑灿若繁星。

别墅的门关上了,我抱着双腿蹲在灌木丛下无声的饮泣。她叫他“老公”,他默许了,他们的关系不言而喻。

初秋的夜风已经有了一丝凉意,我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猫一样,蹲在别人家的篱笆下瑟瑟发抖,酸楚地看着那窗内温暖的灯火直到完全熄灭。

曲曲折折不知道走了多久才找到我的车。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子获已经有了别的女人,此刻她一定在他身下辗转承欢吧。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眼前一花,车子就擦上了马路中间的隔离带!

我猛地一脚刹车,只觉得身体向前一冲,额头磕在方向盘上生疼。车速不快,我又系了安全带,只是磕破了额头。

我趴在方向盘上,放声大哭。

“小姐,小姐!”有人急促地敲着车窗。

我抬头看看是王哥的手下小六子,在上海的那一个月他也跟着我。

我抓起包,下了车,对他说:“我没事,你帮我处理一下吧。”说完我便顺着马路向前走去。

“小姐,您要去哪儿啊?我先送您回家吧。”小六子追着我。

“不许跟着我!”我对他大声咆哮着。

“这大半夜的,哪能让您一个人在街上。”小六子还是紧紧跟随。

“我说了,不许跟着我!你再跟着我,我就一头撞死在电线杆子上!”

小六子不敢再跟着我,而是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我一个人顺着马路游荡。已经过了午夜了,街上的车不多了,行人也很少,只偶尔有一两对晚归的情侣。

“嗨,美女,多少钱?”身边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没反应过来,停下脚步看着他。

“我问你一次多少钱?”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我心中哑然,我现在的样子竟然看起来像野鸡流莺?“两千!”我笑笑回答。

“开玩笑吧?三百。”那人一边还价一边伸手拉扯我。

我用力抡起手包打在他头上,嘴里骂着:“去你妈的!三百,你去找你妈去吧!”

那男人吃了亏,便继续和我拉扯着。跟在我身后不远的小六子连忙冲上来一拳把他打翻在地。

那人见有人出手帮我,也不敢再纠缠,爬起来就跑了。

小六子不由分说地把我弄上他的车,车子向我住的地方驶去。

我坐在车里,想着刚才那讽刺的一幕。我并不值一百万,甚至两千都不值,只值三百!这才是我客观的市场价。

我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破败的样子,心中苦笑,三百,给得都算厚道了!

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又昏昏噩噩地倒头就睡,醒来已经是午饭时分了。

起床,简单地梳洗了一下,便下了楼。刚走到楼梯口,我便吓了一跳。

齐爷,正坐在我家的沙发上看着下楼的我!

“您,您怎么来了?”我连忙快走几步,站在他面前。

“听说昨天出了车祸?”他开口问。

“小事故。”

他使了个眼色,王哥便把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的陈姐带到外面,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齐爷两个人。

“过来,坐到我身边来。”他语气温和。

我不敢违抗只能在他身边坐下。

他抬起手,撩开我的额发,看见了我额头上的磕伤。

“脑袋都磕破了还是小事故?等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好好看看。”

“不用了。”我连忙拒绝。抬眼看见他不悦的脸色,又连忙说:“那也好。”

齐爷板着脸,一字一句地说:“他不好好待你,你就跟我走吧。”

见我沉默不语,又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为了个邢子获,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不跟我走也行,你就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不许到处乱跑。”

邢子获让我在家好好待着,齐爷也让我在家好好待着,凭什么要限制我的自由。

“那您为什么不让人干脆打断我的腿,我就哪儿都去不了了。”我豁出去地顶嘴。

或许是没想到我会顶撞他,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咬着牙说:“你以为我不敢?”

“您当然敢。您现在就把我的腿打断吧,最好把我弄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说着我便有些哽咽。

齐爷冷着脸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就尽管作。你要是弄折了自己一条胳膊,我就卸邢子获一条胳膊,你要是弄断了自己一条腿,我就砍邢子获一条腿,你要是把自己的小命作没了,那我就弄死他,你不信就试试看。”

“不要以为他是邢伯戌的儿子我就不敢动他。大不了我弄死他儿子,他再派兵剿了我!”

齐爷的话让我震撼,他竟然愿意为我做到这种程度!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这样的人大概是不会乱说话的。

“吃饭吧,吃完了,我带你去医院。”他的语气温和了一些,但还是令人不敢抗拒。

187.欢抢人

检查结果出来了,我除了头上一点皮外伤便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齐爷把我送回家,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我独自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脑子里全是那女人挽着子获的胳膊叫他“老公”的画面,可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办法相信子获又有了新的女人。

这是真的吗?是不是夜晚让人产生了错觉。

我从床上坐起来,开车再次来到了那个别墅区。门禁依然是松散的,尤其是看见我开着一部这样醒目的卡宴,门卫连问都没问就让我进去了。

我凭着记忆找到子获的那栋别墅,他的车不在,他还没回来。我把车停在路边,看着那栋别墅。

这房子看上去应该很大,比我住的那栋大很多,难怪潘雪晴说我的房子最小。

我不在意他给我住什么样的房子,但我却不能不在意他给别人的比我的好。我已经不是他的唯一了,现在甚至最爱也不是了,或者他已经根本不爱我了。

这时别墅的大门开了,一个女孩拎着一袋垃圾走出来,路过我的车,冲我笑笑。

我也冲她笑笑,她靠我那么近,我都能看见她年轻的肌肤上那细小的绒毛,娇艳欲滴,活色生香。

她丢了垃圾,再次路过我的车,停下来问:“你找人吗?”

“嗯,我找74号,你知道怎么走吗?”我随口胡诌。

“抱歉,我搬来还不到半个月,对这里也不太熟。”她笑着说。

她笑得那样灿烂,她一定很幸福吧。我不禁想起和子获在一起最初的那段时光,他对我的用心和宠爱。而现在这一切也会重复在这个女人的身上。

想着这些我的心就像被泡在一坛酸水中一般,渍得生疼。

回到别墅,我还是不死心地回顾着昨天跟踪子获的所有细节,突然我明白了一件事。

他根本就知道我在跟踪他,他故意让我知道他已经有了新欢。否则侦察兵出身的他怎么会让我这样明目张胆地跟了一路!

我曾经就知道他不在意我的感受,他怎么会在意我的感受,他始终都没在意过!

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席卷而来,我觉得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倒在床上睡觉,竟然很快就睡着了,而且没有做梦。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也不想去看时间,几点现在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差别。我也不想动,坐在床上发呆,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想了很多,整个人陷入一团混沌。

坐累了,就躺着,躺累了,就在窗口站一会儿,然后再躺下睡。

在不知道又睡了多久之后,我终于被陈姐叫醒了。

“关小姐,起来吃点东西吧。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我挣扎着坐起来,可是却没有一点饥饿感。“不想吃。”我摇摇头。

“那怎么行,起来吃一点吧。我给你炖了鸡汤,很鲜的。”陈姐柔声哄着我。

我一阵乏力,突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躺下继续睡眠。

再次醒来是天亮的时候,我可以不吃不喝,却不能不上厕所。抬头看见洗手台镜子里的人,头发蓬乱枯黄,面色苍白憔悴,嘴唇干裂爆皮,这副样子他一定会更厌弃了。

陈姐听到动静连忙进来,对我说:“关小姐,吃点东西吧,你这样不成啊。”

我不想说话,倒头便睡,这些天最大的幸福就是睡得着,睡着了便什么都不想了。

终于,我又一次被叫醒了,我睁开眼睛看见是杨敏。

“关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憔悴成这样?”

他派他的心腹来了,“又是他让你来的?他自己为什么不来。”我听到我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邢总在国外出差,真的。他一接到陈姐的电话就马上让我来看看你。听说你两天多没吃饭了?”

看到杨敏就感觉到子获的存在,心里的伤痛又一次涌上来。“告诉他,我没事,我只是没胃口,不会死。你也挺忙的吧?你走吧,他另外的女人也需要你照顾。”我说着眼角便滑落下两颗眼泪。

杨敏叹了口气说:“除了你,邢总没有交代我照顾任何人。无论你信不信。”

我看着天花板,任凭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杨姐,我看到了他另外的女人,她很年轻,很美,很幸福。子获一定很爱她,很宠她,他们在一起肯定很快乐。”

杨敏沉默了一会儿问我:“那你还爱他吗?”

我点点头,心痛得抽搐。

她扶着我的肩,给我理了理头发说:“爱他就把他抢回来。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别的女人,但我知道邢总心里有你。只要他心里有你,你就不能放弃,等他回来。”

“他还会回来吗?”我心里生出一丝生机。

“当然会!他肯定会回来的。他要是不回来,我帮你想办法。”杨敏笑着哄我,“别糟蹋自己了,好好吃点东西,养足了精神,等着他回来。陈姐,去给关小姐做点儿吃的。”

陈姐答应着便去厨房准备。我心里有了奔头,我要等着子获回来,告诉他,我爱他,努力留住他,不让他再离开。

国庆假期之后子获终于回来了。他从国外给我带了一块腕表,满满地镶的都是钻。虽然我并没有很喜欢,但是还是开开心心地戴上了。

子获陪我在家里吃了晚饭,我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他给我夹菜,轻轻地说:“瘦了好多。”

我的泪水一下子就涌入眼眶,连忙低头喝汤,趁机用手抹了一下眼睛,然后故意轻松地一笑说:“我减肥呢。”

“减什么肥?以后得好好吃饭。”

我顺着他的话撒娇说:“以后你天天陪我吃饭,我就好好吃。”

他沉默不语,又给我夹了一块排骨。

我怎么又把天儿聊死了。

吃过饭,他没有走,我知道他会留下来过夜。

我不敢再说什么,只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舒适,让我一刻都舍不得离开。

子获也不说话,轻轻地拥着我,指腹在我的肩上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摩挲。

他的电话突然响了,打破了这样的静谧。他伸手拿过来,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我,还是接了起来。我也看见了,来电显示是小雪。

我就在他身边,靠的那么近,他就这么当着我的面接听别的女人的电话,可我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只能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不出声。

电话那一端传来女人娇滴滴的声音:“老公,你出差回来了吧?今晚回我这儿吗?我都想你了。”

新欢来抢人了,子获又要走了。

我真的也很想跟她抢一抢,但又怕落败后无法承受的伤。

188. 得而复失

我坐直身体,脱离他的怀抱,等待着他站起来离开。

他长臂一伸,把我重新拉回怀里,对着电话冷冷地说:“不回。”

“可是,人家想你了嘛……”电话里的女人还在痴缠,那声音让我身上一阵恶寒。

他冷冷地打断,不耐烦地说:“我记得告诉过你不许给我打电话,今天我再告诉你一遍。”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他,他微微一笑,拉了我一把说:“睡觉。”

他没有解释,我也没有询问,我们之间竟然有这样的默契。

我猜他是知道我去过他的别墅,见过那个女人。

无论如何,子获最终还是没有被那个比我美的女人抢走,留了下来。

躺在他身下,我才发现这十几天我真的瘦了很多,几乎是形销骨立,以至于他压下来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硌得慌。暑期在上海养起来的膘已经全无踪影了。

这一次,他是温柔的,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稍一用力我便会散成一片。

袅袅的烟雾在空气中飘散,已经很久没有闻到混合着欢爱气息的烟草味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我微微坐起身,紧紧地依偎在他胸口,用最诚挚的声音说:“子获,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无论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不要丢下我好吗?不要再离开了,在这里陪着我。我们像从前一样,你陪我去散步,我陪你工作,我给你做炒饭,我们可以一起看电影,逛街,去郊外骑马,好不好?”

“我只想有你在我身边,保证不会再有任何要求。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不要再离开我了。”

子获垂眸看着我,终于掐灭了烟,叹息一声,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我……

一夜缠绵,无尽缱绻。我又感觉到了子获的爱,我想我终于把他留住了。

————————————

然而,第二天晚上,他却没有回来。接连几天晚上都没有回来。我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有再接。

失而复得的幸福迅速被得而复失的惶恐淹没了。

经过了几个不眠之夜,我还是忍不住又去了一次子获的那个别墅。虽然我知道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意义,可是我就是想再去看看那个女人,看看那个把他从我身边抢走的女人。

我还是把车子停在他别墅对面的路边,我也无所谓他会不会看到我。因为即使我再顺从隐忍,他也不会回来。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我没有等到子获和那个女人,却等到了一辆出租车。

从出租车里下来一个美艳的女人,那身材和脸蛋儿让我不由得想起泰国的人妖,绝对称得上“尤物”。

那女人下了出租车,便走进子获别墅的院子,然后按动密码锁进去了。

我看见别墅的灯依次亮起来,原来这里换了女主人。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看到了他前后两任新宠,邢子获的生活可真丰富啊!

我突然觉得满腔愤怒,真想豁出去,冲进去把那个女人赶走。

可是我有什么资格这么做?我也不过同样是邢子获的一个妾,还是个失宠的妾。

且不说我能不能把她赶走,即使我赶走了她,还会有下一个,我没有力气无休无止地斗下去。

绝望,除了对他的绝望,我还恨他!这是我第一次感到恨他。

这一次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流,或许我的心已经死了,或许到了我该离开他的时候了。

我想回家,除了回家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可是,我的家我还回得去吗?

我拨通了嫂子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就听到嫂子那大嗓门儿,“妹妹,你可有老长时间没给我打电话了。这段时间我这家里也忙,也没顾得上你。”

“家里怎么了?是不是爸妈有什么事?”听嫂子这么一说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爸妈能有啥事,都挺好,是你哥的公司。”

“我哥公司有麻烦了?”原来我真的失宠了,子获已经不在照拂我哥的公司了。

“你这丫头咋那么着急,都不让我把话说完。这不国庆节前邢总给你哥打电话嘛,说你哥这样小打小闹的不行,得把公司重新注册一下,注册资本得够多少才能申请啥资质,以后才能有发展,缺的资金他先给垫上。”

“这我和你哥寻思反正你俩早晚得结婚,都是一家人,就当先借他的钱,以后再还。节前就把钱打你哥账上了,这不前两天还打电话问你哥办得咋样了。这两天跟你哥光忙活公司的事了,这事儿要是能成了,以后你哥这生意就能上好几个档次。”

“你俩现在咋样啊?是不是快了?邢总借给你哥这钱不会就是下的聘礼吧?”

我听着嫂子的话心里凄惶,我和子获现在的状态,还下什么聘礼?这或许就是变相的分手费。

“你俩咋样啊?去见他家长了没?”嫂子又追问。

“还那样。他爸那样的人哪那么容易见。”听着嫂子语气里的兴奋和憧憬,我实在无法开口告诉嫂子我的现状,只能撒谎。

“也是。邢总这门第太高了。”嫂子叹了一口气说,“不管咋说,只要他愿意娶你就行。”

“嫂子,爸妈还是不能原谅我吗?”我试探着问。

“八月十五的时候我跟爸妈提了一下你跟邢总结婚的事儿,他俩还没松口,但也没像以前那样提都不让提。要不过年你和邢总一块儿回来看看,我和你哥再帮着劝劝。”

爸妈还是没有原谅我,我嫂子现在又在兴头上,我没办法告诉她我要和子获分手。

回到别墅,想给他发一条信息告诉他我要和他分手了,然后收拾行李离开。

拿着手机思忖了很久,终于也没办法发出那样诀别的信息。

我不能就这么走,我哥的公司还需要他帮衬。而且离开了他我也没有地方去,我爸妈还没有原谅我。

我甚至不能死,如果我死了,齐爷就要让子获死。哪怕我受再大的折磨,也不想他有事。

终于我还是没有给他发信息。

其实那时候的种种顾虑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我始终都没有真正想离开他。

茫然地在家里游荡,看到放在门口的他的拖鞋,浴室里他的剃须刀,书房里那永远不能彻底清除的烟草味,一股酸楚从心底涌出。

我想他,特别想他。而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我。

原来,我的心从未曾死,原来我竟如此爱他,也恨他!

190. 翻糖蛋糕

他的身体带着怒火反复地撞击着我。我不想反抗,也无力反抗,就这么任凭他折腾。

我闭着眼睛,默默地承受,突然发现原来这种事情即使并不情愿也一样会有感觉。无论我内心是怎样的抗拒,身体依然不由自主地随着他升腾,盘旋,迸射……

他宣泄完他的欲望和怒火,自顾自地仰面躺着。

我躺在边上,看着地板上用过的纸巾,凋零一地。而我和它们也没什么区别,同样是被用过之后,抛弃在一边。

绝望,伤痛,甚至超越绝望和伤痛。我听见我自己说:“子获,我们分手吧。”

他转过脸,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分不分手,轮不到你来说。只要我没有说不要,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待在这儿。”

我无力地叹了口气,说:“何必呢,这样有意思吗?你有了那么多的女人,你要把我放在哪里?”

他哼了一声说:“无论我有多少女人,要与不要都是我说了算。我要你在哪里,你就必须在哪里。我想要你,你就必须给。”

他说完便从床上起来,开始穿衣服。原来他并不打算在这里过夜。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坐在床上,抬头看着他,泪水婆娑在眼底,“子获,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是只有这样对我才会让你快乐些?”

他扣扣子的手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我,眸色里划过一抹伤痛。我怀疑我是不是眼花了,他的眼里竟然有伤痛?应该伤痛的不是我吗?

他猛地俯下身抱着我,紧紧地,勒得我几乎喘不上气。他的下巴用力的抵着我的肩,压的我生疼。

我强忍着,一动不动。如果能在他怀里就这样窒息而死也好。

终于,他松开了双臂,轻轻地抱着我和衣躺在床上。

而我也终于忍不住发出低低地呜咽,“子获,子获,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好好的爱我?别走好吗?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而是低头吻着我的额头和头发,一下,一下……

“睡吧。”他的声音温柔暗哑,像是带着催眠的效果。

很快,我就听话地在他怀里睡了。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子获已经杳无踪迹了。我知道他又一次丢下我走了。

—————————————

之后子获也回来了几次,几乎平均每星期一次吧。

他总着在夜里来,与我温存,又在清晨离开,任凭我冻醒。就像暗夜里的修罗,带我上天堂,又丢我下地狱。

那些天,偶尔清醒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必须要逃离,可是腿却像生了根一样走不出那个小区。

他虽然并没有囚禁我,可我却如同被施了魔咒,无法离开。心中一次又一次期待着他下一次的温存。

终于,到了我的生日,那一天,我满了二十六岁。

他没有说他会不会回来,我也不会去问。

晚饭时他没有回来。陈姐给我煮了长寿面,祝我长命百岁。

我吃着长寿面,长长的一根根,心里自嘲地想,这样的日子有必要活得那么长吗?

到了十点多,子获还是没有回来,他或许已经忘记我的生日了。

终于,在我朦胧入睡的时候,他裹着一阵冷风进来了。

他的手脚都是冰冷的,但身体却是滚烫的。他就那样进入,和上几次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我的感觉比以往来得慢了一些。

结束之后,他整个人都暖了起来,我躺在他怀里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怎么了?”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冷。”我轻轻回答。

他把我拉进怀里紧了紧手臂,可是我还是觉得由里及外的冷,从胸膛一直蔓延到小腹,就像中了玄冰神掌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昏昏入睡。

醒来之后,他又和上几次一样离开了。不同的是床头柜上多了一本房产证和一个首饰盒。

我打开首饰盒,那是一串鸽血红宝石的项链,一颗颗红宝石纯净鲜艳,精工镶嵌,从中间向两边逐个递减,即使最边上的两颗也有绿豆粒大。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没见世面的小女孩儿了,知道这样的东西没有一千万也要大几百万,而且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我把那串项链戴在脖子上,看了看镜子。这样艳光四射的首饰戴在我瘦骨嶙峋的脖子上,越发显出我身材的寒酸。这东西根本就不适合我。

我又看了看那个房产证,一幢大别墅,比我现在住的大得多,而且比他给红玫瑰白玫瑰住得房子也大得多。

我看着这些东西,暗暗自嘲。真是可笑,他现在用我用的越来越少了,钱却越给越多。如果按次算下来,可能全中国的二奶比我贵的也不多。

也罢,只要他觉得这样心里舒服,就由他吧。

我想起昨天生日还没有吃蛋糕呢,就想出去给自己买一个蛋糕。

外面天气不错,可是我却没来由地觉得冷。我穿上一件米白色的羊驼绒大衣,寄上厚厚的围巾,出门了。

我没有开车,在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我问司机知不知道哪里有好吃的蛋糕店,我想去买了蛋糕,哪里都可以。

司机看了看我,答应了一声便开走了。兜兜转转开了近一个小时,车子停在一个门面不大的蛋糕店门口。

“姑娘,这家蛋糕店很有名的。你可以去尝尝。”司机对我说。

我下了车,车资一百多,我给了司机两百。无论他是不是故意带着我绕路都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事做,这也算一种消遣吧。

我看着店的招牌“慕芝甜品”,顾名思义慕斯和芝士,这样的名字想来也没什么特别,店里的人也不太多。看来我是被那个出租司机给忽悠了。

我推门进去,走到蛋糕柜前看着橱窗里的各种甜品,每一个都那样精致可爱。看来那个司机并没有骗我。

“请问您要点儿什么?”柜台里的小女孩问我。

我看到一个小小的红色心形翻糖蛋糕,那红色就像子获送我的鸽血红宝石一样耀眼,光滑的翻糖表面还有几滴晶莹透明的枫糖浆,就像泪珠一般。这款翻糖蛋糕的名字叫“情人的心”。

好奇怪,通常不是会叫“爱人的心”或者“恋人的心”吗?这家店居然会叫它“情人的心”。

我点了那一款蛋糕又要了一杯红茶,坐下来慢慢地品尝这“情人的心”。

枫糖浆和翻糖在嘴里甜腻地化开。我又尝了一口里面层次丰富的糕体,竟然是酸的!而且是各种各样的酸,柠檬,山楂,陈皮,梅子,还有好几种我舌头辨不出的酸!

191. 囚禁的心(答谢@书海一叶舟)

多样的酸在我的唇齿间蔓延开来,让我的心也隐隐发酸。

我吃过很多种翻糖蛋糕,有加入新鲜水果的,有果干的,有巧克力的,甚至有白兰地的,可从来没人会加入这么奇怪的东西。

我喝了一口红茶,招呼服务员:“请问这个蛋糕是你们店里自己做的吗?”

“是的,这里的甜点都是我们老板亲自做的。”女孩子笑着说。

“我可以见一见你们老板吗?”我对这位能做出这么奇怪的翻糖蛋糕的老板充满好奇。

“我去问一下。”女孩子说完走到后面去。

不一会儿,从后厨走出一个人,身材纤细窈窕。原来真的是熟人!

“小关!”

“美琪!你怎么会在这里开蛋糕店?”

“已经开了好几个月了。”美琪笑着说。

我记得送婉贞的时候见到的美琪,她说她妈妈已经找到了肾源,估计现在是已经好了。

“你妈妈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我问。

美琪神色黯然,红着眼圈说:“走了。”

“不是找到肾源了吗?”我吃惊地问。

“找到了,但是手术后各种并发症,没扛过去。”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拍拍她的手表示安慰。

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我想了想又问:“那你现在还和何总在一起吗?”

美琪摇摇头,“我妈妈去世以后,我就和他分开了。他一定要放我走,要我回老家去,他说我不应该过那样的生活。”

“我不想回去,他知道我喜欢做甜品,就在这里给我开了一家小店。偶尔也会过来坐坐,吃一块蛋糕。”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言之他有糖尿病,他也不说。每次他到我那儿去都会吃我做的甜品,我却从不知道其实他是不能吃的。直到我妈妈去世以后,我才从邵秘书哪里知道他并不能吃甜食。”

“现在我每天都会准备一块无糖的豆腐蛋糕,虽然我不知道言之哪一天会来,但只要他来了便总有他能吃的甜品。”

美琪的脸上是那样的温柔和宁静。言之,是何总的名字,她叫得那样温柔缱绻。

我恍然明白原来这店的名字“慕芝”并不是“慕斯和芝士”,而是爱慕的“慕”,何言之的“之”。

美琪竟然是爱慕何总的,一个比他父亲年纪还要大的男人!然而她的爱却是那么的谨小慎微,她甚至不敢用“慕之”两个字,只能用一个同音字代替。

“情人的心”,如果没有亲身经历怎会明白这样层层叠叠的酸!

“你爱他?”我问。

“爱?我怎么有资格爱。我除了年纪轻一点,还有那一点配得上他?我只能静静地仰慕他。”她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地笑。

“他爱你吗?”我又问。

美琪的脸上泛着柔柔的光芒,她垂下眼慢慢地诉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一个饭局上,吕宝莲带我去的,我明白她要我做什么。她想要拿下何总手里的项目,我想给我妈妈治病。”

“饭后,宝莲如愿以偿地让何总带走了我,我也知道我需要付出些什么。记得那天言之对我说,他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他可以安排最好的医院和医生给我妈妈看病,但他是个商人,不是慈善家,付出是需要回报的。”

“我知道他要的回报就是我,而我甚至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他。我妈妈的病需要他的资助,还有就是我并不排斥他。”

“第二天我就住进了他的房子,做了他的情人。随后,我的妈妈也住进了条件优越的私立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

“虽然我做了他的情人,但他却从来没有勉强过我。开始的时候他总是去我那里,试着和我亲近,只要他发现我有一丝抗拒,便会停下来。他说他会等我准备好,但不希望等太久。”

“做他的情人两个多月后,我才真正做了他的女人。是我主动的,我觉得我应该报答他,而且我也希望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言之对我很好,他真正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每次也只是去我那里坐坐,陪我吃顿饭。就算留下过夜,也不是每一次都要我。”

“他要我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开灯,他说他怕我看见他身体上松弛的皮肤和肌肉。虽然我说我不介意,言之却从来不肯让我看见。”美琪说着脸上泛起红晕,眼圈也红了起来。

我心中微微叹息,像何总这样的男人一定是只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心爱的女人,他们绝不会让自己的女人看到他们认为的不堪。

后来我想到,那天子获不肯让我开灯,并不是不想看到我,而是不想让我看到他。他不让我说话,也并不是不想听我说话,而是怕我问出他不能言说的东西。

美琪用纸巾擦了擦眼角说:“啰啰嗦嗦地跟你说了这么多,这些话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连婉贞都没有说过。她们都不会懂,小关,或许你会懂。”

我懂,我当然懂,情人的心是隐藏在甜蜜下的一层又一层的酸涩。这样的酸已经渍得我的心好痛。

“婉贞走了,真的很可惜。”美琪的语气突然一转,轻蔑又带着恨意地说:“你知道吗,陆曼玲也死了,两个月前就死了。”

“怎么死的?”我心头一惊,连忙问。

“听说被那个变态的宋总玩坏了身子,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走了。结果她自己不争气,嗑药嗑多了,死了。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会不得好死!”

我从来没有想到如此温柔绵软的美琪会说出这样咬牙切齿的话。

又见她牵了牵嘴角说:“言之根本没有假牙。”

原来尽管陆曼玲欺负过她很多次,而这句话才是真正一直让她耿耿于怀,恨之入骨的。

美琪可以忍受她的欺侮,但却不能忍受陆曼玲羞辱她爱慕的何言之。

美琪应该是很爱他的,可如今也离开了他。

我不知道我离开子获后会怎么样,便问:“美琪,你舍得离开他吗?”

“他一定要我离开。他说过些年他可能会更糟糕,或许会中风,偏瘫,老年痴呆,还可能尿裤子。他不想让我看见他那时的样子,他希望在我心里永远是体面的。”

“可是,我不想走远,我就想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想见我的时候随时可以来。他不想见我的时候,我也不会去打扰他。”

“那你就这么一辈子?不结婚,也不生孩子?”我问。

“不知道,以后再说吧。或许我的生活会改变,或许不会,都不重要。”她笑着说,笑容温婉恬淡。

———————————

离开了美琪的甜品店,我独自慢慢地在大街上徜徉。

何总放了美琪的人,可她却囚禁了自己的心。假如有一天子获放了我,让我离开,我能不能释放自己的心?我无法回答。

大衣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着,打断了我满怀的惆怅。

192. 杀人偿命

电话号码我不认识,我疑惑的接起,竟然是吴岚!

“关观,你快点来学校一趟劝劝顾云飞,他要跳楼自杀了!”电话那一端传来吴岚紧张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连忙问:“为什么呀?”

“听说是借了高利贷了,被逼债。”

原来他又去借了高利贷!

吴岚告诉我顾云飞现在正在院办大楼天台,很危险。

我不能看着顾云飞死,即便我和他已经两清了,但那好歹是条人命。我急忙打了辆车赶往学校。

到达院办大楼下,就看见好多人围在那里,警察和消防队也来了。顾云飞正站在天台上。

我奔向人群,想挤上前去跟他说句话,他似乎也看见了我,情绪有些激动,突然便一个失足从天台坠落下来!

院办的大楼十四层,他跌落在便道的水泥路面上,鲜血迸射,接着大量的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

我看着血泊中的顾云飞,便觉一阵由里及外的冷意,从胸口到小腹,有东西从我的身体里流逝。我低头看见米色大衣的下摆鲜红一片,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上。

隐隐地我感到一片嘈杂,很快又安静了下来。迷离中,我仿佛看见了顾云飞,他的脸上还是挂着“江枫一笑”,然后就鲜血迸射地消失了,我惊恐地喊着他的名字,却眼睁睁看着他消失。

紧接着我便陷入更深的迷离中,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感觉不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身上一片冰凉疼痛。我挣扎着睁开眼,便看见子获坐在我的身边。他见我醒了,连忙凑近我。

天色还大亮,我的身上很痛,我虚弱地对他说:“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身上有些疼,今天可能不行,你去别处过夜吧。”

他的脸上满是痛惜,一把把我抱起,紧紧地贴在怀里,“观儿,我哪儿都不去,就陪着你,陪着你。”

我这才看清原来我不是在家里,我在医院里。我记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切,血泊里的顾云飞,我沾满鲜血的大衣……

“观儿,孩子没了,别难过。好好调养身体,以后我们还会有好多孩子的。”子获的声音温柔地在我耳边响起。

孩子没了?我和他竟然有了孩子,又没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的心像有一只大手在狠狠地揉捏,抽搐地痛。

顾云飞死了,是子获设计逼死的他,我们的孩子也死了。杀人偿命,这是不是报应?

我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痛楚蔓延全身,但是更多是恐惧,他竟然真的会杀人!

“是你杀了他?”我喃喃地问。

“嗯?”他似乎没有听清。

“是你杀了顾云飞!”我颤声说。

子获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说:“他是自杀,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

“是你逼死了他!”

他哼了一声,声音更加冰冷:“自作孽不可活。没有人逼他挪用公款,也没有人逼他去借高利贷,更没有人逼他跳楼。”

他什么都知道,一切都是他谋划好的,他有节奏一步一步地把顾云飞推向死亡!

可是始作俑者却是我!是我要顾云飞还钱的,如果不是为了还我的债,他也不会上了子获的套,然后一步步走向深渊。

我的手上也沾着他的鲜血,难说我的孩子不是因为我的报应才没的。

我是要遭报应,像我这样的女人一个个都遭到了报应。宝莲、婉贞、曼玲都死了,潘雪晴坐了牢,陆莎不知去向,就连美琪都失去了母亲,一个都逃不了!报应!

我也一样。我的孩子没了,因为有我这样不堪的母亲连累了他。

“你休息吧,我出去抽根烟。”子获看了我一眼便离开了病房。

一直站在门外的陈姐连忙走进来,她满脸心疼地看着我,说:“都怪我太粗心了。我也算过来人了,天天收拾家,伺候你吃喝,咋就没发现你怀孩子了呢?都两个多月了,就这么没了,真让人心疼啊。”

我拉着她的手安慰着:“陈姐,不怪你,是这孩子跟我没缘分。再说,我现在身体也不好,也怀不好孩子。”

“你身体以前多好啊!我做的面条,你能吃一大碗,现在一天连一碗粥都吃不完。”她抹了抹眼角,不满地说,“这先生一个星期也不回来看你一次,回来了又把人往死里折腾,现在知道后悔了。”

我心里一阵钝痛,不想再说这些,便问:“我是不是昏迷了很久?”

“差不多二十个小时了。昨天下午齐爷手下的那个王先生到家里接的我,说你小产住院了,让我给先生打电话。先生到的时候,齐爷也在。你都没见齐爷当时的脸色,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喘。”陈姐说着松了一口气。

我的心却一下子提了起来,“手机,陈姐,我的手机给我。”我焦急地喊着。

陈姐连忙把我的手机递给我,我慌乱地找到齐爷的号码拨打过去,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

“齐爷。”

“丫头,醒了?”他的声音温和平静,让我心安。

“齐爷,我流产的事和子获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的。”我解释着。

“哼,没关系?孩子不是他的?”齐爷的声音里有了几分怒意。

“是他的。”我小声说。

“你怀了他的孩子,他还不好好待你,还说没关系?”

“子获,他不知道我怀孕了。”

“不知道?那就是他不打算跟你生孩子喽,那他为什么要让你怀孕?”

齐爷的质问让我陷入了一片逻辑混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便只能哀求:“齐爷,我求你不要怪子获,不要怪他。”

齐爷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说:“知道了。”

我也松了一口气,放柔声音对齐爷说:“谢谢您,一直派人照顾我,在上海的那段日子我过得特别开心。”

“你要是真想谢我,就到我身边来,我会让你的日子天天都很开心。”

面对他的邀请,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老男人对我是真的好,而且一直以来他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如果没有子获,我或许已经被他打动了,或许也像美琪一样爱上一个年龄能做自己父亲的男人。

可是,如今我的整个身心都被一个叫邢子获的男人填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抱歉,齐爷。”我轻声回答。

“知道了。”齐爷轻轻叹息一声,挂了电话。

在医院里又住了两晚,就回家了。这两个晚上,子获哪儿都没去,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我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样长时间地看着他了,他最初的样子又一点一点地回到我的脑海里,可我已经不是最初的我了。

193. 定义三观 (答谢@烟沙半城忧愁几许 )

回到家里,子获把陈姐给我炖的汤端到我的床前,一口又一口地喂我喝。刚喝了半碗,他的电话便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脸色一变,把汤碗放在床头柜上,一边接电话一边向外走,我听到他叫了一声“大哥”。

子获的大哥是谁?我只听过他叫他的发小儿章超大哥,他还有哪个大哥。

后来过了很久,我才知道,他口中的大哥就是他在部委的大舅子,孟凡的大哥,孟显。

不一会儿,他就又回到我的床边。“观儿,我有点急事,得出去一下。你在家里乖乖地,哪都别去,陈姐会照顾你。”

我茫然地点点头,躺回被窝里。他似乎有些放不下,又回到床边附身吻了吻我的额头,说了句:“等我。”

他走了,我躺在床上,想着他临走时说的那句“等我”。其实他无需说我也会等,等待已经成了我的习惯了。

我躺着却不敢睡去,这几天一闭上眼睛就会梦见顾云飞,梦见他浑身是血。

第一次亲眼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我面前,我曾经如此熟悉的一个人,而且他是因我而死的。虽然我不想,但终究是害死了他!

我只觉得心里堵的难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稍一活动就一身虚汗。身心俱疲就是这种感觉吧。

迷迷糊糊终于睡着了,又是噩梦连连,在子获的呼唤中醒来。

天已经黑透了,也不知道是几点了。床头的台灯发出柔和的光,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便出去了。

我猜一定是我在梦里喊了顾云飞的名字惹他生气了。我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了我的梦,也无法关闭我的梦话。

不一会儿,他就端着一个碗进来了。

“趁热喝了吧。”他把碗递到我嘴边。

我看着碗里黑色的汤汁,还透着隐隐地腥味,心里有些恐惧,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

“喝吧,喝了对身体好。”他又凑近了一下。

见我还不肯喝,又补充了一句:“齐尚武派人送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齐爷的名字眼圈就红了,伸手端过碗一饮而尽。那药汁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喝,估计是齐爷怕我嫌苦让人加了调味的东西。

子获接过我喝完的空碗,苦笑了一下说:“想不到你现在相信他都超过相信我。”

我无话可说,在床头的水杯里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口,便躺下睡了。

过了一会儿,他也洗了澡上床躺下。他在我身后伸手环抱住我,让我贴近他。

我的背靠着他,突然一阵紧张。这几个月他每次回来只做一件事,而现在我的身体显然没法完成他要做的事。想着身体便一阵僵硬。

“怎么了?”或许是感到怀里触感的变化,他一边问一边用手轻轻地揉捏着我的身体。

我心里更加紧张,斟酌着说:“要不你去别人那儿过夜吧。”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你就这么讨厌我,把我往别人那儿推?”

我怎么会舍得他的怀抱,怎么会愿意他去别的女人那里?我只能对他说:“我,现在身体不方便,也实在没有力气了。”

他松开了环抱我的手,转过身去叹息着说:“观儿,我在你心里就是个禽兽吗?”

我无言以对,泪水默默顺着眼角淌下渗进枕头里。

“睡吧。”他轻轻地说,随手熄了灯。

第二天吃过早饭,子获对我说:“这两天我有些事要忙,不能天天陪你了。天气冷,你现在还要养身体,就不要出门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我点点头,继续喝粥。他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流产第五天,我终于洗了个澡,洗去身上所有的污秽,人也觉得精神了一些。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门铃声响了,来人竟然是小唐!我看到她心头一暖,她也算我在这个城市的亲人了。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她给我掖了掖被角嗔怪地说。

“顾云飞死了,是我逼死的他。”我终于可以说出压在我心里的话了。

“你可真逗!你咋那么大能耐呢?你还能把他这样的人逼死?”小唐听了我的话揶揄道。

“因为我让他还我钱,他才会走到自杀这一步。”

“你以为他真想自杀?要想自杀怎么不挑半夜跳楼,偏偏要挑人中午人最多的时候。真要自杀干嘛还打电话叫你去看啊,有什么话要说直接写遗书就行了!”

“不是他给我打的电话。”

“我都问了,当时他指名要见你,所以才有人给你打了电话。要不然你们都分手三年多了,谁还会想到你啊!”

我无言以对,“但无论怎么样,他还是死了,我脱不了干系。”

“他根本就没胆子死,结果阎王爷都看不下去了,找了个小鬼儿帮了他一把,成全了他。他要死就死,缺德就缺德在他非要叫你去看。死有余辜!”

小唐可以以局外人的身份说的这样冷漠,可我却不能。

“无论如何,他走到这一步还是因为我让他还钱,给他的压力。”

“你别傻了!我虽然现在证明不了,但我可以肯定,他压根儿就不想还你钱。要是他当初就想还,就算没钱,难道不能给你写个借条?至少先认下这笔债。你手里有借条吗?给我看看。”

我没有,或许小唐是对的,他从来就没有认为他欠我的钱。

“不说他了,说着就生气。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那邢子获能娶你吗?”

我沉默不语。小唐并不知道这段日子他对我的冷落和离弃。

“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她叹了口气,“本来我是最反对你和他在一起的。可是今天他亲自去找我,我正在开会,故意让他等了俩小时,他硬是没脾气,求着我来劝劝你。”

“本来我真想说,邢总,你要是不能娶她就放了她。可是我看到他那着急心疼的样子,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小关,人这一辈子到底该怎么过?我们总说三观正不正,可是现在这社会到底谁有资格来定义三观?中宣部还是广电局?只要不伤天害理,自己高兴就行。”

她的话我明白,可是我和子获已经不是两情相悦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时候了。

小唐下午还要上班,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下午王哥来了,给我带了汤药和点心。

“昨天过来就想看看您,邢总在家也不方便。今天估摸着他不在家,我主动要求给您送东西,总算见着了。”王哥笑着说。

“我见到你也很高兴。”我说的是真心话,无论是不是因为齐爷,王哥对我是真的很好。

“那好,这几天我天天来看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弄。估计那葬礼邢总得忙活几天。”

葬礼?什么葬礼?难道是顾云飞的葬礼?他都死了,子获还不肯放过他!

194. 软禁

“什么葬礼?谁的葬礼?”我问。

“邢总他老丈人昨天过世了,您不知道吗?虽然他不是治丧委员会成员,但作为女婿怎么着也得忙活一阵子。”

原来他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难怪他昨天匆匆离开。他终究还是属于那边的家。

我和他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到底还有没有意义维持下去,我是不是应该离开?

心里痛楚郁结,就连churros上厚厚的糖霜吃在嘴里也觉得苦涩了。

“小姐,要降温了,出去的时候注意保暖。”王哥说着便告辞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洗澡着凉了,傍晚时分便开始有些发烧,肚子也隐隐做痛。

我怕麻烦,也没告诉陈姐,找了两片退烧药吃了,躺下睡觉发汗。

晚上八点多,子获回来了。他看上去很疲惫,还没有吃晚饭,吩咐陈姐给他煮面。

“身上还疼吗?”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尽是湿粘的冷汗,“怎么那么多汗?”

他又连忙把手伸到我的衣服里,我的胸窝里也都是汗,“你这是盗汗,怎么这么严重?”他紧张地看着我。

“我就是吃了点退烧药,可能吃多了。”我只好告诉他。

“你发烧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他语气里带着微微地斥责。

我沉默不语,只静静地闭上眼。

他也不再说话,拿干毛巾给我擦干了身上的汗,又给我换上干净的睡衣裤。

夜晚,他上了床,把我拉进怀里抱着。我微微抗拒了一下,便听他说:“如果你夜里烧起来,抱着你我能及早发现。”

我不再动了,任由他抱着。

好一会儿,又听他说:“观儿,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无法回答,我不知道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多一点。

“如果我放你走,你会不会很开心。”他问得缓慢而艰涩。

我的身子因为他的话而僵硬,鼻子一酸,有些哽咽地问:“你想放我走?”

他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不想。”

我的身体一下子便松了下来,吸了吸鼻子说:“我感冒了,困了。”

他抬手熄灭了床头的灯。

天快亮的时候退烧药的药力失效了,我又慢慢地烧了起来。子获决定送我去医院,于是我便被包裹地像个粽子一样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就是普通感冒引起的发烧,只是我身体比较虚弱,又刚刚流了产,医生怕引起其他的感染,需要留院观察两天。

一番折腾已经是上午八点多了,子获还没有走。我实在忍不住便提醒说:“你有事就去吧,婷婷的姥爷不是过世了吗。”

他愣了一下,笑着说:“没事儿,不着急,我看着你输液。万一上厕所,我还得帮你脱裤子呢。”

好久都没有看到他笑了,他笑起来真好看。我也想去两年前我肠胃炎住院的时候那段屎尿屁的经历,也不禁莞尔一笑。

“观儿,你笑起来真好看。”他目光痴痴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与他的眼神痴缠。我们就这样静默着,目光在彼此的脸上缱绻着。

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静谧。子获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也不避讳我便接了起来。

他听了一会儿,沉声说:“今天有事儿,去不了。”

对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的脸阴沉了许多,“去了我也帮不上忙,就这样吧。我挂了。”

“你去吧,我没事儿的。等一会儿陈姐就来了,还有护士呢。”

“不去了,没什么需要我做的,追悼会那天过去就行。人已经死了,就那么回事儿了,你的身体重要。养好了身体,以后我们的日子长着呢。”他说着伸手抚了抚我的脸颊。

我的心里一阵酸软,坐起来伸手轻轻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

他也伸出手轻轻地抱着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观儿,你终于又主动抱我了。”

我没有说话,把头埋在他怀里,在心里呐喊:子获,子获,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还能回到那种毫无芥蒂地相拥的日子吗?

第二天小唐也来医院看我了,子获出去抽烟,留出空间给我们说话。

小唐也不问问我的病,从包里拿出几张复印件甩给我,说:“自己看看,看完就死心吧。”

我看了看,好像是一个对账单。又听小唐说:“看清楚了,顾云飞的理财账户对账单。他五月份就开了账户,先是投了五十万,五月底就赚了二十万,然后他又投进去了,六月底他理财账户里就有九十多万了。他要是想还你,为什么不在那时候还你钱?他挪用公款是在七月份,分两次存入二百八十万。他挪用公款是因为尝到了甜头,不是为了还你钱!”

我看着这些数字心下了然。“这些是邢子获给你的吧?”

她被我揭破有些气急,一把抢过那个对账单说:“你怎么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瞎聪明!你甭管谁给我的,反正这东西假不了。你真是的,宁愿相信一个骗你钱的人渣也不愿意信一个爱你的男人!”

小唐说子获是爱我的,或许吧,他还爱我。

——————————————

住了两天院,我就出院了。接下来的日子,子获每天都会来陪我。即使不能赶回来吃晚饭,也会回来过夜。

每个夜晚我都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安眠,他就这样静静地抱着我,只有情,没有欲。偶尔情动也只是把我抱得紧一点。

我的身体也在陈姐的精心照顾下好了起来,去医院检查,贫血的状况也有了很大的改善。齐爷隔三岔五也派人送些好吃的,我的身上也胖了一点。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日子难得的静好。

已经十二月了,这几天难得的天气晴好。我想出去享受一下冬日暖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陈姐拗不过我,便让我穿戴整齐,她陪着我一起在小区里溜达。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区里竟然有几株白梅。前几天下了雪,白梅枝桠上还有些积雪。

我玩心大起,扬起脸来去舔枝桠上的雪。

“哎呀,别吃那雪,多脏啊!”陈姐连忙制止我。

我突然就想吃日本的明治雪吻巧克力了,小区门口就有一家进口零食专卖店,里面就有卖这种巧克力的。

“陈姐,你陪我去买巧克力吃吧。”

“好。”陈姐答应着。

走到小区门口,陈姐见我要出去连忙拉住我说:“别出去了,小区里的超市就有巧克力。”

“没有我想吃的那种!”我继续往外走。

陈姐慌忙拦住我说:“你要吃什么巧克力,我给你去买,你在这儿等着我就行。”

“我还想看看有什么其他零食呢。”说着我绕开陈姐往小区门口走。

“关小姐,你别去……外头冷。”陈姐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陈姐的举动有些奇怪,说的话也奇怪。同样是户外,这围栏里外还能不一样温度?

大概她也觉得说的话有问题,连忙又讪讪地找补着:“那个,马路上风大,别吹着你。”

我突然意识到,陈姐是不想让我走出小区,换句话说,我是不被允许走出这个小区的。不允许我的人,当然不是陈姐。

原来我以为的静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事实上我是被软禁了!

196. 耳光

再次打开手机时,已经离开子获两天两夜了。又有几条信息发来,还是子获,只是已经没有昨天那么多了。他是不是已经放弃了?

他不再找我了,我就自由了,可是为什么我心里还有些隐隐地失落。

农家乐的条件不太好,暖气并不太暖,屋里冷森森的,床单和被子看上去也不太干净,我一直都是和衣而睡的。

这几天我一直没有洗澡,浴室很脏很简陋,是合用的,我怕被人偷看又怕有人突然闯进来。

几年的豢养生活我已经没有当时住地下室的那种勇气了,当年的三尺锐气已经烟消云散了。

这几年表面上我在他公司里学到很多东西,可是我却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独立。

更致命的是,我发现我疯狂地想念他,原来我是根本离不开他的。

一夜过后,又掰着手指熬晨光。

直到第四天夜里,我打开手机时发现一条信息都没有了。他终于彻底放弃了!

我心里升腾起一股彻骨的恐惧和茫然,我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办了。

我甚至都想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在哪里,让他来接我回家,最终还是拉不下脸皮。

我终于作大了,他放弃我了。在极度的慌乱、惶恐和绝望中我终于熬到了天亮。

考虑再三,我决定去提款机取一千块钱,尽管我手里的钱还可以支撑几天,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暴露了行藏。

如果他还在找我,就一定可以找到我,我等他三天,如果他不找我了,我就该想想我下一步要去哪儿了。

取好钱,吃了早饭便回去小睡。在那里我是睡不踏实的,只是一段一段的浅眠。

正在打盹儿,门轰隆一下开了,我下意识地裹紧被子,缩在床角。

几个男人进来了,逆着光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关小姐,请跟我们走吧。”为首的男人冷冷地说。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我紧张地抱紧胸。

他没再说话,做了个手势便有两个人架起我往外走。

我害怕极了,拼命挣扎,虽然我知道子获不在我身边,可是我还是大声地喊:“子获,子获救我……”刚喊出来嘴就被一只大手捂住,捂得我快要窒息。

“你要是还想活着见到邢子获就配合一下。”为首的男人又说。

我不敢再挣扎,任由着他们把我带上车。农家乐的房东大概以为我是某个老板的逃妻,现在被捉回去了,看了一眼便躲起来了。

我的眼睛被蒙了起来,我想到了绑架。他们是绑架我去勒索子获的钱吧?他们会勒索多少赎金?我真的很后悔从子获身边逃出来。

车里的几个人不交谈,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看不见也不敢动,

车子不知道开了多久,我才被带下车。我感觉被带进一个房子,然后被关在一个房间里。我坐在一把椅子上,没有束缚,但是我还是不敢动,因为我能感觉到在我的身边有好几个人在看着我。

我听到外面大门打开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我被关在房间里,看不见,嘴也被封住了,不能喊,但是可以听见。我听见外间有几个人在说话,具体说了些什么听不清,但是我听到了一个我熟悉的声音,子获!

过了好一会儿,我嘴上的束缚和蒙在眼睛上的布突然被拿下来,我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两米开外,子获!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我看着他,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胡茬有些长,应该是好几天没刮了,头发有些蓬乱。我鼻子一酸,站起来向他走去。

然而,我迎来的不是拥抱,而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的脸一下子火辣辣地疼,我捂着脸,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叫了声:“子获……”

他不为所动,看着我,咬着牙说:“跑?你现在学会了跑了?你记住了,我的女人,我没有说不要,不可以跑!永远都不可以!”

我呆呆地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打我,打得那么用力,他一定是气急了。

“走。”他看了我一眼命令。

有那一巴掌垫底,我不敢磨蹭,连忙跟着他走。从农家乐被抓走,我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还好穿了袜子。

这是我第二次光着脚被他带走。我跟在他后面心中一阵懊恼,为什么当时那些人来抓我的时候,我就不能像革命烈士一样从容的梳个头,整理一下仪容再跟他们走,至少要穿上鞋吧!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不能这样狼狈了。

走出房子,我才发现我被带到半山的一个别墅。刚才来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跟子获谈了些什么?但我能感觉到,抓我的人不是子获的人。

还没等我细琢磨就被他塞到车里。坐上他的车我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无论回去他要怎么惩罚我,我都不害怕了。

半边脸还火辣辣的疼,我却一阵倦意,没有几分钟就睡着了。醒来之后发现已经回了我们的别墅,而我还挂在他的手臂上。

很多年后,在我翻旧账谴责他打我耳光的时候,他却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没脸没皮的女人,刚刚挨了人家一个大嘴巴,马上就能挂在人家身上睡得那么沉,还打呼噜。

总之我的这次出逃就像闹着玩一样,还不到一个星期就结束了。

可是它带来的结果却不是闹着玩的。

因为我的出逃,打破了子获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平衡。然后不得不在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去应对一些人和一些事。

回到家,在陈姐的注视下,我直接被他拎到楼上卧室,脱掉了在农家乐里滚了好几天的脏衣服。又被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扔进浴缸里,用水劈头盖脸地冲了一通。

浴缸里的水慢慢涨上来,他才放过我,把我丢在浴缸里,站在浴室门口抽烟。

我这才反应过来,才会哭,嘤嘤啜泣了好一会儿,才洗好了澡出来。他冷着脸说:“下去吃饭。”

我不敢惹他,乖乖地听话。

终于熬到了上床睡觉的时候了,我躺在熟悉的大床上无比的安心,我悄悄地向他靠了靠,又靠了靠,终于脸贴上了他的手臂。

他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对我张开了怀抱!

这一次的逃跑让我意识到,相比他的冷落,折磨,囚禁,我更怕的是他不要我了。这样的认知左右了我大半生,无论我变得多么坚强,独立,无惧,内心深处还是惧怕他彻底的离弃。

第二天我睡醒之后,子获已经醒了,正坐在床头看着我。

过了几天流离惶恐的日子,再加上被他惩罚性地折腾了大半夜,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醒了就起来吧,吃了饭我带你出去。”子获淡淡地吩咐。

我起了床,吃过早饭,他已经在车里等我了。

他没有马上出发,而是静静地抽了一只烟,才启动车。

车一路向西上了高速,越来离市区越远。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我实在忍不住问:“子获,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看了我一眼,薄唇里吐出两个字:“如园。”

197. 易主 (答谢@烟沙半城忧愁几许)

如园,那个无数次被提起的神秘庄园,那个只要我点个头就会属于我的庄园?

他为什么要带我去那儿,难道要带我去见齐爷?

“干嘛要去那儿?”我问。

他目视着前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让我更加忐忑。

开了两个多小时,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们来到了如园的大门口。

这真是一个好大的庄园,高墙大院后是一望无际的绿地,溪流,花圃,林带,在这严冬里萧瑟中带着肃穆。几个建筑群稀疏的分布在庄园里,中间有可供电瓶车通行的道路连接。这个庄园说有两千多亩绝对都是保守的了。

我竟然拒绝了这样一笔财富!现在让我选择,我依然会拒绝。

虽然我不能威武不屈,也不能贫贱不移了,但绝对还是能做到富贵不淫!想着心里便有些小骄傲。

子获通报了姓名,门卫打了个电话,好一会儿大门才缓缓打开。我们在门口下了车,车子交由门童开走,我和子获上了电瓶车。

刚一上车,电瓶车上的警报就拉响了。

“对不起邢总,您左边裤子口袋里的东西能拿出来一下吗?”电瓶车司机客气地说。

子获摸了一下,掏出一个zippo打火机,警报声立刻停止了。旁边立刻有人拿着托盘接住那打火机,电瓶车继续向前开。

天!这样的安保措施,这齐爷到底有多少仇家?

电瓶车开五六分钟,到了一处庭院深深的别墅前,我看到了熟人,王哥。

“邢总来了,齐爷在里面等您呢。”说着他便引领我们进去。

进了别墅,走到一个房间门口,王哥敲敲门,里面传出齐爷的声音:“进来吧。”

王哥客气对子获说:“邢总,请。”

又对我说,“小姐,齐爷在后院给您准备了茶点。”

我看了一眼子获,他已经推门进去了,明显地我不能进去。我只能跟着王哥来到后院的一个花厅。

一进房间我就乐了,在上海跟着我的兄弟都在!他们见到我齐刷刷地站起来叫了声:“小姐。”

一定是齐爷怕我等待子获心里焦虑,所以才安排了熟人陪我玩。

小六子从身边拿出一个提袋,递给我。我一看,里面是我丢在农家乐的包、鞋子和大衣。

“小姐您看看包里少没少什么?”小六子笑嘻嘻地说。

我看了看,钱包钥匙手机都在。

“这是怎么回事?”我刚问出口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这些天你一直跟着我!早知道我就放心睡觉了。”

“小姐从邢总那儿逃脱的手法,那比咱们躲条子都溜!可惜后来还是逃不脱邢总的情网,又自投罗网了。”小六子嬉皮笑脸地调侃着。

“小六子,你皮是不是痒痒了?”我作势要打他,他嬉笑着溜走。

跟大家嘻嘻哈哈地聊了一阵子,小六子又牵来了一条大狗,是金毛。

我其实是有点怕狗的,但这只金毛看见我似乎很是亲切,蹭到我身边舔我的手,我也伸手抚摸它的额头。

“它几岁了。”我问。

“十岁。抱来的时候才一点点大。”王哥笑着回答。

聊着天逗着狗,可是我心里还是惦着子获。他似乎和齐爷谈了很久,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

在我无数次地望向别墅后门的时候,终于,我看到子获和齐爷一起来到了后院的花厅。

齐爷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下,温和地看着我。

子获没有坐,也目光定定地看着我,在我的脸上来回地缱绻着。突然他上前一步,低头吻住了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齐爷和他的手下的面,深深地吻住了我……

这样的吻持续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放开了我。

他笑着看着我,笑得那样温柔,很久没有见过他这样温柔地笑了,我像个傻子一样痴痴地看着他。

他突然伸手抚了一下我的头发,说:“从现在开始,你就留在这,留在齐爷身边吧。”他的声音艰涩暗哑,却说得字字清晰。

我如遭雷击,连忙一把攥住他的胳膊,惊慌地喊着:“不要!”

子获面无表情地一根一根地掰开我攥着他胳膊的手指,抽出胳膊,转身大步离开。

“不要,子获,别丢下我!”我反应过来连忙去追他。

“站住!”齐爷在我身后喝止着。

我抖了一下,又继续追过去,猴子和小六子拦住了我。

我过不去,便大声的喊:“子获,子获,你别走!别丢下我!”

可是他却越走越远,头也没回地穿过那道门,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他终于那样决绝地走了!我放声大哭了。

我想过一千种被他抛弃的方式,却从来没有想到会被他卖给一个老头子!他们在隔壁商量我的价钱的时候,我还在这里傻傻地聊天逗狗!

伤心,懊恼,悲愤交加,我嚎啕大哭。王哥他们都出去了,花厅里只剩下我和齐爷。

“现在还哭什么?再哭他也听不见了。”齐爷在我身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收了眼泪,转身看着他,他脸色还是那样的温和。

现在这个老头子就是我的主人,我就要服侍他了,对不对?

那一时刻我完全忘记了齐爷这一年多对我的好,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糟蹋女孩子的变态老头子。而邢子获就这样把我卖给了他。

“你给了他多少钱?两千万还是两个亿,还是更多?”我冷冷地问。

齐爷笑了笑反问:“你认为你自己值多少?”

现在的我还能值多少?我太看得起自己了!“没多少。”我泄气地说。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齐爷笑了笑,“你现在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可是我仍然愿意付出代价。”

“多少?”我还是想知道。

“很多。”他回答。

我还想再问,这时一个保姆模样的人进来了。“带小姐去看看她的房间。”齐爷吩咐着。

那保姆答应着便带我去了不远处的另一幢别墅。看样子前面那一幢是会客的,后面才是住人的。看上去还有好几幢这样的房子,不知道胡素云是不是也住在其中一幢,其他的房子还住着谁?

我不禁想到了《大红灯笼高高挂》,难道这就是我以后的生活?

邢子获,你知不知道把我卖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怎么忍心!

别墅比子获给我住的房子大一点,布置得很别致,一看就是女孩子的闺房,看样子齐爷早就准备好了。他们这样的男人或许都是这样志在必得的。

保姆带着我看过房子,便又带我去齐爷那儿吃午饭。

午餐很清淡可口,可是我却食之无味。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只觉得全哽在喉咙口。

吃过饭,我准备回自己的房子去,却听齐爷说:“陪我午睡吧。”

我身子一震,终于要来了。好吧,既然邢子获决定把我卖给他糟蹋,那我就成全他!

198. 倩如

内心一股对邢子获报复的悲壮快感,我灿然一笑说:“好。”

齐爷也笑了笑,走进餐厅旁边的一个房间。我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他进去。

那是一间很大的起居室,很温暖,点了檀香,在里侧我看到了一个宽大的红木塌。

我咬了咬嘴唇,主动上了塌,抖着手开始解衣服的扣子。

齐爷皱了皱眉头问:“你干嘛?”

“陪,陪你睡午觉。”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齐爷笑了笑走过来,抚了抚我的头发,扣上我的衣扣,叹了一口气说:“傻丫头,不用。”

我心里一松,垂着手坐在榻上,等待着他的吩咐。

齐爷上了塌,在我旁边躺下,看了我一眼,嗤笑一声说:“就一种姿势?”

我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他什么意思,脸腾得一下就红了。这么久之前我说过的话,他还记得。

他又叹了一口气说:“也就邢子获不嫌弃你。”

突然听到他提起子获,我的心里一阵酸楚,也不敢掉眼泪扫他的兴。

正别扭着,他递给我一本书,说:“给我念念。”

我看了一眼,是一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打开一看都是繁体字,我也不知道上面说的什么,就按照字面念。

念着念着,突然想到一个歇后语,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想着便不禁莞尔。

“错了。”齐爷声音朦胧地说。

我一看果然串行了,便绕回去接着念。

念经,这男人为什么喜欢听念经?估计他的一生一定是杀戮很重,但念经真的能赎罪吗?

胡思乱想着,又念错一句。

齐爷闭着眼睛,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别胡思乱想了,我没打算让你在我身下承欢,我更想让你在我膝下承欢。”

他又叹了一口气说:“别念了,睡会儿吧。念的都是错的,念了也白念。”

我放下那本经书,细细地咂摸着齐爷的话。我没听错,是膝下承欢,他竟然一直对我都是这个意思!

细想一下这一年来齐爷对我的态度,可不就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宠爱和纵容吗?他对子获也是不错的,只是在他冷落我的时候有些不满。只是我先入为主,才编织出那么多荒诞可笑的剧本。

齐爷偏爱我并不是因为我像子获的母亲,而是因为我像他的女儿。齐爷也有一个像我一样的女儿吗?可我从来也没听王哥他们说起过,我一直以为齐爷只有两个儿子。

放下了心头大石,我看了一眼已经入睡的齐爷,便在塌的另一侧躺下。

温暖的床榻,幽幽的檀香,让人萌生倦意。没一会儿,我便睡着了。

睡梦中,我隐隐觉得有一双手在轻轻地抚摸我。抚摸我的头发,我的脸,我的手,那抚触是无比温柔的,让人舒适又眷恋。

“子获……”我朦胧地呼唤了一声,那双手一下子便离开了。

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面前果然有个人,女人。定了定神一看,是胡素云!

我一下子就吓醒了,连忙缩起手脚。她是齐爷最爱的女人,如今看到我上了齐爷的床塌,就算我说齐爷把我当女儿,她也未必相信。

我连忙紧张地叫了声:“胡小姐!”

胡素云看着我,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她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倩如,我的倩如,你终于回来了。我是妈妈,我是妈妈呀!”

她的手抓得我很紧,我努力地挣脱:“胡小姐,你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齐爷在外面听到声音快步走进来,把神情激动的胡素云搂在怀里。

胡素云倒在他怀里哽咽着说:“尚武,倩如她不认我了,她不认我了!”

齐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着:“不会的,素云。倩如跟你闹着玩儿的,这孩子从小就淘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齐爷又对我使着眼色,斥责道:“倩如,不许再淘气,还不快叫妈妈!”

刚睡醒的我,如同被五雷轰顶,脑子都懵了,怎么还有这样的剧情?

看着齐爷一脸的焦急,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妈,我跟你闹着玩儿的,你又被我骗了。”

胡素云这才止了泪,一脸慈爱地看着我说:“饿不饿,想吃什么,妈妈亲自给你做。”

“妈,想吃你做的……”我也不知道胡素云会做什么,一时想不出来。

却听齐爷接口说:“饺子,倩如要吃你包的饺子。”

胡素云擦了擦眼泪,笑着说:“好,妈妈这就给你做去。”说完便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突然就想起了王老师,鼻子一酸也差点落下泪来。

“胡小姐一直这样吗?”我问。

“不,倩如刚走的时候迷糊了一段日子,后来就好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齐爷叹了一口气说。

“倩如,走了……”我不太确定他说的走了是怎么回事。

“马上就七年了,走的时候刚刚二十,我和素云唯一的女儿。”他微微地眯着眼,苍老的脸上满是哀伤。

我心头一软,轻轻地挽着他的胳膊,问:“我和您的女儿很像吗?”

“像。我在马场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像,尤其是你骑在马上的样子。在ktv把你抱出来那次,我就决定把你从邢子获那儿换出来,我齐尚武的女儿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他。却没想到他竟然为了你不计代价,甚至不惜跟我撕破脸。而你这傻丫头也要死要活地非要跟着他。”齐爷说着笑了笑。

“那您怎么不跟我们说清楚呢?”我问。

“我就想看看邢子获能为你做到哪一步,我也想给他点压力,别不把你当回事儿。再就试试他到底有多大的决心和本事,能不能娶你。”

“邢子获要是真的娶了你,也不算辱没我齐尚武的女儿。”齐爷说着叹了一口气,“丫头,现在看来他不会娶你的。你就待在我身边吧,不要再跟着他了,反正他也不要你了。忘了他,好小伙子多的是。”

我心头一阵钝痛,喉咙里一团苦涩蔓延到舌尖。

我想了想问:“他知道您一直把我当女儿吧,所以才把我送到如园。”

齐爷笑了笑说:“邢子获恐怕早就知道了,他很狡猾。”

我心里一下子便轻松了许多,子获到底没有把我卖掉。我现在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他捧不住,便干脆给我找个好的去处。

但他真的是不会再要我了,否则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我那样一个诀别的吻。这样想着,心里又是一股哀怨。

199. 神仙日子 (答谢@书海一叶舟)

饺子有好几种馅儿的,有我最爱吃的羊肉胡萝卜的,和子获最爱吃的猪肉茴香的。

胡素云做的饺子很精致美味,可是我还是想念王老师做的饺子,羊肉和胡萝卜剁得都没有那么精细,吃起来更有口感。

也不知道王老师和老关会不会偶尔想起我,想起我这个让他们丢尽了脸的孩子。

不觉我已经泪流满面了。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胡素云看见我掉眼泪立刻紧张了起来。

“没有,这个蘸料太辣了。”我擦了擦眼泪,撒谎说。

胡素云认真地尝了尝蘸料,一脸诚惶诚恐地说:“是有点儿辣,对不起啊,妈妈去给你换一碟。”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一阵疼得难受,伸手拉住她说:“妈,不用了,我爱吃辣的。”

她在我身边坐下,殷勤地敦促着:“你吃啊,这是牛肉圆葱的,你最爱吃的。”

她的神情和我妈一模一样,我再也忍不住了,扑到她怀里放声大哭:“妈,妈,我好想你啊,好想你!我错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

胡素云也和我抱头痛哭一场。我看着哭泣的她,梨花带雨,五十来岁的女人还能哭得像个少女。齐爷在一旁温柔地哄着,这些年她一定是在重重地呵护中生活,他把她保护得很好。

哄了很久,又给她吃了两颗不知道是什么药,她终于睡着了。

齐爷送我回我的住处休息。空气清冽,月光如水,踩着石子路,只觉得有些迷茫恍惚,不知道身在何方。

“想你爸爸妈妈了吧?”齐爷问。

我点点头,“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不会的,他们只是一时没有想通。”齐爷叹了一口气,“父母最希望的就是孩子能平安健康地活着,快乐地活着。至于有没有出息都不重要。好好睡一觉吧,这几天你累坏了吧。”

辞别了齐爷,我回到我的住处。我住的别墅有一个小阁楼,阁楼的屋顶有一个威卢克斯天窗,天窗下有一个吊床。我猜这一切都是按照那个倩如的喜好布置的。那个二十岁的女孩子是怎么死的?生病,还是意外,还是……仇家报复。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就像做梦一般,而且是噩梦。前天晚上还睡在几百公里外的农家乐,昨天晚上就睡在子获的身边,今天又莫名其妙地成了齐爷的假女儿,独自一人躺在这陌生的房间里,明天我还不知道会漂泊到哪里去。

躺在吊床上,仰面看着透过天窗的星光,内心一阵从来没有的孤独,就如在黑暗的大海上,无边无际的,没有一点光亮。

我想回家,回去找我的爸妈。我相信齐爷的话,只要我诚信悔过他们会原谅我的。

第二天,我还没有起床,胡素云就等在我住的别墅楼下,她来接我去吃早餐。

早餐开在她和齐爷的大房子里,看着她小心翼翼地一样一样给我夹菜添粥,我心里不忍,也回报地叫了几声妈妈。

吃过早餐,我对齐爷表达了我要回家的想法。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我可以理解你想念你父母的心情,可是你也看到了素云这个样子,你要是现在离开,那不是要她的命吗?在这里住一段日子,等她好了再走,好吗?”

我有些犹豫,万一胡素云一辈子好不了,那我岂不是就要在这里住上几十年?

“半年,如果半年后她还是不好,那我就亲自送你回家,好不好?”

齐爷的要求我无法拒绝,一方面这一年来他对我的关爱让我在情感上无法拒绝,另一方面我也知道,他为了胡素云是一定会让我留下的,现在是跟我商量,如果我不识抬举拒绝了,他一定会动用手段。毕竟我只是个假女儿,而她是真爱人。

“好,就半年。希望您说话算数。”我只能答应他。

齐爷微微一笑,拍拍我的肩说:“决不食言。”

既来之则安之,我也只能安心在如园住下来了。

给嫂子打了电话,知道家里一切都好。撒谎说过年会和子获去国外度假不回家了。估计哥哥现在生意做的顺风顺水,嫂子也不怀疑我和子获的关系出了问题,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胡素云只在开始痴缠了几天就恢复了正常,除了一直坚持我就是倩如,已经完全像一个普通的母亲。

如园真的是个好地方,游泳池健身房这样的设施就不用说了,还有一个标准的高尔夫球场。最让我喜欢的是如园里的藏书室,藏书丰富就像一个小型图书馆。

我每天上午都要在那里看书,齐爷似乎也很喜欢看书,我几乎每次都能在藏书室看到他。

他高兴的时候会给我讲书,从商鞅变法讲到鸦片战争,从山海经讲到进化论,从四大发明讲到高技术状态下的局部战争……

我难以想象他这样一个黑帮教父,竟然博览群书,有如此渊博的知识,让我不由自主地心生仰慕。

陪伴胡素云时,她会教我厨艺,养花,穿衣搭配,皮肤保养。胡素云也懂得很多,会弹古琴,会裱字画,还写得一手好字。

她温柔聪慧,善解人意,短短的相处我就很喜欢她。除了要勉为其难地叫她妈妈,和她在一起真的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如果齐爷只是一个商人,胡素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么他们倒真称得上一对神仙眷侣。

我终于学会了做猪肉茴香馅的饺子和菜码丰富的炸酱面,这都是子获爱吃的,可是我却没机会让他尝尝我的手艺。

王哥和小六子他们也常常会来陪我玩。闲暇的时候,王哥还教了我几招擒拿术,我练得相当纯熟。王哥说对付个把流氓应该没问题了。

我心中暗自得意,想着如果子获再耍流氓欺负我,我可以在他身上试试这几招灵不灵。然后恍然想起,他再也不会对我耍流氓了,便心中大恸。

每个夜晚,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翻看,当看到那个号码时,便一阵黯然。我恐怕永远都不会再接到从那一个号码打来的电话和发来的信息了,从此他便只存在于我的记忆深处了。

我努力地避免主动想起他,却不可避免的一次又一次的想起他。一阵风,一朵花,一种温度都会让我不由得想起曾经的每一寸甜蜜和痛苦。

《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在至尊宝的心里留下了一滴眼泪,子获在我心里留下的却是一道刺青,挥不去,擦不掉,无论我看还是不看,它就在那里。

在如园的生活,安逸舒适,齐爷和胡素云也真的像一对父母一样,努力地给我最好的。

这样的日子看起来真的想神仙一般。可我自己却清楚,我的三魂七魄已经有一半掉落在另一个地方收不回来了。

200. 父亲

阳光和暖的时候,我便带着“悟空”,就是那条金毛,到处逛,走遍如园的每一个角角落落。

我虽然没有见过齐倩如本人,但我猜我和她一定非常像。或许容貌并不算很像,但磁场,电场,气场,还有那些我一个文科生讲不清楚的场一定和她很像。所以“悟空”才会对我一见如故,人的认知很大程度是凭借视觉,但畜生的认知却是全方位的。

前几天我在藏书室里看到一本书,里面讲到量子纠缠,我没太看得懂,只记住里面的几句话。说是两个纠缠的粒子即使分开几万光年的距离,一个粒子在这里笑一笑,另一个粒子在几万光年以外的地方也会笑一笑。

这个比喻虽然不太适合我和齐倩如,但这世界确实有很多解释不清楚的联系。或许我和她在冥冥中也存在某种神秘的联系。

我和关山的相貌都不太像老关和王老师。小的时候我挨了王老师的家法后,曾哭着问关山我是不是王老师亲生的。

这一点关山可以作证,他亲眼看见我从产房里被抱出来,那年他已经八岁了,不会记错。我千真万确就是王老师亲生的。

而我又是关山的佐证,我和他的相貌很相像,一看就是亲兄妹。所以,他也一定是王老师亲生的。

排除了这些,我肯定我和齐爷没有关系,只是碰巧像他们的女儿。

可是我对那个齐倩如却很好奇,按照时间计算,如园是她去世以后才建造的,应该是为了纪念她。

可是在这里却看不到她的一张照片,一件事物。下人们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位小姐,王哥他们也都讳莫如深。

无风的天,下午阳光明媚,我正在别墅门口用手球逗狗,齐爷含笑走来,在一旁看着我。

我牵着“悟空”走过去,他弯腰摸了摸狗的额头,叹了一口气说:“日子过的真快,抱来的时候才一点点大,倩如特别喜欢它,天天抱着。转眼她已经离开七年了。”

我挽着他的胳膊,在庭院的长椅上坐下。“她得的什么病?”我问。

齐爷一怔,缓缓地说了两个字:“自杀。”

自杀?那样一个喜欢养狗,喜欢躺在吊床上看星星,有这样一对父母宠爱的女孩子,竟然会自杀!

我看着齐爷满是哀愁的脸,突然心头一阵怜悯。他可以保护自己的女儿,不让任何人伤害她,却防不住她自杀。纵然强大到他这样的男人也有力不从心的事。子获……或许也有很多为难。

“或许是我这一生杀戮太多,所以就要报应到我的孩子身上。我的两个儿子,老大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老二被仇家打断了一条腿。倩如从小就很聪明,性子又像个男孩子,我对她寄托了我所有的期望。”

他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是她终究还是个女孩子,竟然狠心抛下我和她妈妈自杀,就是为了一个王八蛋!”

“那个混蛋仗着他爹是公安厅长就敢玩弄我的女儿!我派人到美国把他抓住,又把装在木桶里,放在船的底仓,吃喝拉撒都在桶里面,每天除了给他一口吃的,就是让他享受不见天日的恐惧。”

“把他从美国弄回来以后,我看着他那个恶心的样子,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求我,让我看在倩如的面子上饶了他。他还敢跟我提倩如!”

齐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冷哼一声又说:“既然倩如喜欢他,我就留着他这张小白脸儿。我没让他再挨打,给他治好了身上和脸上的伤,我要让他毫发无损,漂漂亮亮地去陪我的女儿。”

“埋他之前,我饿了他一个星期。省的埋的时候他吓得屁滚尿流,弄脏了,倩如就不喜欢了。”他的嘴角噙着一丝嗜血地笑,咬牙切齿地说,“我亲手埋了那个王八蛋,看着他躺在土里惊恐的眼神,也解不了我心里的恨。他敢玩弄我的女儿就应该想到后果。”

我坐在他身边,一动也不敢动,我这才见识到了真正的狠辣!原来子获设计顾云飞已经算很含蓄了。

“吓着你了?”齐爷目光又恢复了温和。

“没有。”我言不由衷地说。

“你不用怕,其实每一个失去女儿的父亲都会想这么做的,只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能力手刃了那个王八蛋。”

他嘘了一口气说:“我一直很后悔,不该送倩如去美国读书。她才十八岁,如果留在我们身边,应该可以继续无忧无虑地快乐生活,也不会遇到那个杂碎。”

“我一直希望她能继承我的家业,能有大出息。现在想想,一个女孩子要有那么大出息干嘛?只要会吃会玩,开开心心的就好。”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会让她留在我身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胡作非为。”他淡淡一笑又说,“胡作非为也没关系,只要别闯出我兜不住的祸就行。”

他若有所思地说:“其实做父母的总是自以为是的给子女安排他们认为正确的人生,直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那天你在ktv让人下了药,要是我的人再晚去一会儿,我想想就后怕。既然邢子获保护不好你,你又不愿意离开他,我只能让王城他们天天跟着你,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不能再让你有任何闪失了。”

齐爷握了握我的手,掌心的温度传到我的手上,我的心里一股孺慕之情油然而起,连忙安慰他说:“那天还有婉贞陪着我,她已经给……他发消息了。”

他淡淡一笑,说:“是啊,要不是分局的人突然到了我的场子,我都不知道你在里面出事了。我到底还是欠小徐姑娘一个人情。”

提起婉贞,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痛。她也是自杀,也是为了一个人渣,我怕齐爷继续伤情,便没有再聊下去。

“都冻得流鼻涕了,进屋吧。”齐爷看着我温和地说,“这些天你也闷了吧?周末我准备在如园办个酒会,热闹热闹。”

这几天是觉得有些闷了,如园的角角落落我都已经逛遍了,甚至哪里有个老鼠洞,哪里有个蚂蚁窝我都清楚。

既然齐爷这样安排,我也愿意领情。

201. 偷听

如园的酒会奢华而盛大,提前几天就开始忙碌,也调派了很多人手。

我看着镜子里被胡素云打扮好的的样子,长发蓬松地卷着垂在肩上,烟粉色的一字肩及膝小礼服缀满了露珠般的水钻,一串西瓜碧玺项链熠熠生辉。

这样的打扮很像很久以前的那一次,子获带着我去过生日,那个旖旎而又疯狂的夜晚。

他今晚会来吗?会看到我吗,然后会难以自持地说我真好看吗?我既希望看见他,又怕看见他。

酒会来的人很多,我默默向人群中寻找,可是在衣香鬓影中并没有我想看到的人。

“倩如,这些男孩子你看上了哪一个告诉我,我让你爸爸安排你们认识。”胡素云来到我身边亲昵地挽着我的手说。

原来这场酒会的目的是让我择婿,难怪几乎全城的青年才俊都来了,子获应该没有接到邀请。

我心头一阵烦躁,不动声色地挣脱她的手,摆脱那些前来搭讪的所谓才俊,推门来到后面的花园。

玻璃门和灌木丛隔断了室内的喧嚣,我在游泳池边的躺椅上坐下。

清冽寒冷的空气和煤气灯燃烧释放出的融融暖气此起彼伏地交融着,就像男人和女人间的交叠纠缠。

我望着一池清水,满腔的烦躁也化作一泓寂寥,随着这水面荡啊荡,荡啊荡……

“怎么,这一屋子的青年才俊就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的?”身后传来齐爷的声音。

“里面太热了。”我笑笑说。

“看样子素云是白忙活了。”齐爷在我旁边坐下笑着说。

我心头苦涩,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只要你愿意好好看看,好的小伙子有很多。比方说,李建峰的那个儿子就不错,只可惜有那样一个爹。”

想起李长俊,我不禁莞尔。

“如果你愿意我会对外宣布你是我的义女,将来无论你嫁到哪家去,都没人敢怠慢你。”

嫁人?我忍不住泪盈于睫,仰头看着天空,轻轻地说:“齐爷,感谢您的厚爱。我有自己的父母,不能做您的女儿,也不想嫁到什么人家。”

“你是不愿意做我的女儿,还是不愿意嫁人,或者是忘不了那个邢子获?”

突然听到他的名字,我的心如同被千万只虫子啃咬,说不出的滋味。

齐爷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丫头,你恨他吗?”

我终于忍不住轻轻的啜泣。

“女人总是会恨男人不能勇敢的爱。可是男人的角色就注定无法像女人一样勇敢。在爱情里,女人只要爱就好,只要跟着男人走就好,可是男人却要考虑带走了她以后,要给她怎样的生活,能不能让她幸福平安。不是不想勇敢,是没法勇敢。”齐爷站起来拍拍我的头说,“原谅他,忘了他吧。”

我的泪水奔涌而出,倒灌进肚子里,我懒得去擦,呆呆地坐着任凭泪水被风吹干。

不远处的灌木丛后飘来香烟的气味,和谈话声,听声音是小六子和青皮。

“真是邪了门了,听外面的弟兄说这一个月莫名其妙被查抄了两个场子,以前从来没有的事儿。”

“齐爷知道了吗?”

“怎么能不知道?更奇怪的是,齐爷一点儿动作都没有,就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大概齐爷有什么出奇制胜的法子吧,谁知道呢?咱们就好好干好手底下的事就得了。”

“齐爷的心思都在小姐身上。哎,小六子,你来的早见过以前的小姐吗?这位到底能有多像。”

“样子吧也就六七分像,但性子很像。而且这位比以前的小姐还猛呢。邢总是什么人,硬是让她弄得没脾气。”

“我听说了,在上海的时候邢总差点儿让咱们小姐给硬上了。”青皮正嬉笑着一抬头看见我站在灌木丛的另一边,吓得他结结巴巴地说,“小,小姐……”

“滚!滚得远一点!”我一阵心烦,便朝他们发脾气。

“小姐,齐爷让我们在这儿守着。”小六子仗着和我熟嬉皮笑脸地说。

“滚!都给我滚!”

“好好好,我们滚。”小六子扯了扯青皮站到了远一点的地方。

我回到酒会大厅,在窗边的吧台上拿了一瓶酒,躲开人群回到泳池边。

琥珀色的液体荡漾在酒杯里,我一饮而尽,一杯又一杯……直到子获的样子在我面前出现,直到他抱起我,直到大量的水灌进我的喉咙,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觉得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我的床上,没有子获的怀抱。

胡素云坐在我的床前,见我醒了立刻握住我的手,关切地问:“觉得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吓死我了!”

“你怎么喝那么多酒,还掉进游泳池里了,要不是小六子发现及时,你命都没了。以后一点酒都不许喝了。”她继续唠叨着。

我掉游泳池里了?明明是坐在躺椅上的,怎么会翻到泳池里呢?我真的喝醉了,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医生来给我检查了身体,确认没有什么大碍了,第二天我便又活蹦乱跳了。

———————————————

下午,我正在水缸边喂鱼,小六子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对我小声说:“小姐,邢总来了,正和齐爷在花厅说话呢。”

我心突的一跳,转头看着他。

“你想不想听听他们说的什么?”他讨好地看着我问。

我点点头。

“从这竹林穿过去,就是花厅的窗户。”不用他提醒,这些天我已经把如园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

我悄悄的穿过竹林潜到窗下,侧耳倾听。房间里没有人说话,只有轻微的杯碟碰撞声。

“子获,”我听到齐爷叫出这个名字,心一下子收紧,“我给你的建议你考虑考虑,这应该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一阵静默之后,我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齐爷,这段日子听说您也损失了不少,这些我会加倍偿还您。”

“这些都是小事儿。你真的不愿意考虑我的建议?”

又是一阵静默,我听到他说:“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办法。会有办法的。”

齐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好吧。”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子获又说:“听说您场子里的伙计有好几个去了霍宪那儿。”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终究是老了。他们在那儿能受到重用,也是他们的本事。”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吩咐。”

齐爷冷笑一声说:“我还没老到控制不住局面的地步,咱们走着瞧吧。”

他们又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儿,接着子获就准备告辞离开了。

我连忙潜到门口的灌木丛后面静静地藏着。终于,子获走了出来。他的身影依然高大健硕,看着他的侧脸,似乎又瘦了些。

我的眼睛模糊了,强压住冲出去抱住他的冲动,默默地看着他坐上电瓶车,越走越远……

202. 骗局

“出来吧,人家都走远了。”齐爷头也不回地说。

我从灌木丛下站起来,讪讪地走到他身边。

“都偷听到什么了?”齐爷笑着问我。

“你们生意上有些麻烦吗?”我问。

齐爷瞥了我一眼说:“这不是女孩子该操心的事儿。记住下次偷听提前藏好,这样跑得直喘,喘气的声音比我们说话的声音都大。”

“有那么夸张吗?”我抗议着。

齐爷不置可否,笑了笑拉着我向后院走,“走,去看看我的鱼今天又被你喂死了几条。”

我尴尬得要死!前两天刚被我喂死了两条兰寿。因为喜欢看金鱼张大嘴巴吃鱼食的样子,我不停的喂食,谁知道这些家伙不知道饥饱,撑死了。

来到水缸前,齐爷皱了皱眉头,果然一条玉顶银狮肚皮向上飘在了水面上。估计是我刚才走的急,一把鱼食都扔到缸里了。

他用网子把那条死鱼捞出来,叹了口气说:“就是有这样的蠢家伙,明明知道是死还是不肯松嘴。”

我的心里一阵黯然,我就是这样的蠢家伙,不是我不肯忘记他,是我忘记不了。

而他比我聪明,或许他内心也是舍不得的,但终于懂得审时度势,及时放手了。

———————————

接下去的日子,乏善可陈。我知道齐爷在生意上不是很顺利,便也尽量乖顺讨他欢心。

在如园待久了也会无聊,跟胡素云提了几次出去逛逛,都被她拒绝了。因为如园里什么都有,根本不需要出去。

如园有美容师,发型师,家庭医生,甚至买衣服都不需要出门,直接打个电话店里就送来了,有专人帮你挑好,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就让她们带回去,有钱真是方便。

快过年了,我接到小葛的电话,她告诉我她生了一个男孩儿,八斤重。我很为她高兴,想去医院看看她和孩子。

齐爷不在如园,我便找胡素云,让她帮我派个车,我好去医院看宝宝。

“外面太冷了,万一冷气带进去,孩子会生病的。”她劝我。

“没那么严重吧,别的朋友都已经去看了。”

“那也别去了,万一你冻着怎么办?”

“怎么会,我哪有那么娇气?再说车里都有空调的。”我还是想去。

大概是看劝不住我了,她干脆便蛮横地说:“反正我就不让你去!”

我突然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她这是不想让我出如园!原来我依然是被软禁的,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这次软禁我的人是胡素云还是齐爷?

接下来的几天我以买书,访友为理由又试探了她几次,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我确定了我的猜想,随之而来的是愤怒。我为了安抚胡素云答应他们留下半年,但并不意味着我愿意被关在这个大笼子里!他们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这么关我一辈子?

我又想起胡素云对我的殷切,或许她是真的害怕再失去女儿,所以才不愿意让我离她稍远一点,又或许齐爷并不知道这些。

这几天齐爷都不在如园,我打算等他回来跟他好好谈谈,我必须有出入的自由。

这天下午,我正在藏书室里打盹儿,小六子像一只仓鼠一般溜进来对我说:“小姐,齐爷回来了,刚进大屋。”

自从搬进如园,王哥便被齐爷派去做其他的事情了,只是偶尔来如园的时候过来看看我。小六子现在算是我的马仔了,只要我离开我住的别墅,无论我在如园的那个位置,他都会在离我二十米之内的地方等候我的差遣。就如同公主的贴身小太监,只是这个小太监是长胡子的。

我知道他说的大屋就是齐爷会客的地方,我连忙放下手里的书,去大屋找齐爷。刚进厅堂却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尚武,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听到是胡素云的声音,“这几天她闹着要出去,我都快拦不住了。总不能再让我装疯卖傻硬留她吧,有好几次我都要穿帮了。”

我驻足侧耳倾听,便听齐爷说:“哄孩子我也没什么办法,要不给她找点儿事干干。”

“都不是长久之计,咱们到底也不是她亲生父母。要不你去她家一趟,把她父母接来劝劝她,咱们才能名正言顺地给她做主。”胡素云又说。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倩如,就是装的,简直是影后啊!可他们为什么要设这样一个骗局,就是为了骗我做他们的女儿?

“再等等吧。我答应了邢子获。”齐爷沉吟了一下说。

子获!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嚯的一跳,胸口紧张的剧烈起伏。

“到底要等多久?都快两个月了,马上就过年了。”胡素云抱怨着。

“再等等吧。”齐爷接着便软语安慰她,“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我不想再留下来听他们的情话,悄悄地离开了大屋。

他们答应了子获什么?子获和齐爷之间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协议?

这些日子围绕着我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可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必须知道,我有权利知道。

我拿出手机,翻到那个我曾经拨打过无数次都没有人接听的号码,咬了咬牙,拨了出去。

手机响了好几声,也没有被接起,正当我等着电话里那个熟悉的女声告诉我“暂时无法接通”,却意外的听到了一声“喂?”

声音低沉厚重,通过电波传到我的耳朵里,撩拨得我的心阵阵酸痒。

“出什么事了?”见我没有声音,他又问。

“你和齐爷到底有什么协议?他答应了你什么?”

对方微微顿了一下,回答:“你不需要知道。”

“和我有关,我必须知道!”我的声音也很坚决。

“和你无关。”

撒谎,他在撒谎!

我不说一句话,沉默着拿着手机,听着那一端他的一呼一吸。

他也不说话,也没有挂断电话,就这样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终于,他开口说话了。“你,多保重。”

这样的客套就是结束电话的前奏了。

“邢子获,你还让我等你吗?”我抢在他挂断电话之前问。

另一端是一片沉默。

“我不需要等你了,我可以走了是吗?”等不到他的回答,我又问。

他仍然没有回答,几秒钟后,电话挂断了。

他在逃避,答案我已经了然于心了。因为他说不出口要我离开,可又不想骗我等。

203. 相信

又到年二十九了,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我家的小院里,茫然不知将要到来的急风骤雨。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让我重新选一次,我会不会听我妈的话,老老实实地留在家里?

没有如果,因为时光不能倒流。

此时,胡素云正在她的画室里写福字,各种字体,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云姨。”我轻轻地唤了一声。

她抬起头看着我,马上露出惶恐的表情:“倩如,你怎么了?”

“云姨。”我又叫了她一声。

“我是妈妈呀!倩如你又淘气了。”她放下笔笑着说。

“云姨,您别装了,我不是倩如。”

她看着我的脸,大概是在判断我是真的看穿了她还是诈她。

“您和齐爷昨天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已经穿帮了。”我静静地看着她。

胡素云到底没有齐爷和子获那样老奸巨猾,听我这么一说便泄了底气。“关小姐,我也不想骗你,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女儿,尚武也是。”她还是像最初见到我那样的诚惶诚恐,但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

她是齐爷的女人,这么多年所到之处一定都是笑脸和恭维。我何德何能,让她对我如此诚惶诚恐,唯一仰仗地buguoq就是她对女儿的爱。

我张开双臂拥住她,第一次真心真意地拥抱她。“云姨,我知道,我知道你和齐爷是真心待我好。”

“云姨,齐爷答应邢子获什么了?”我搂着她轻轻地问。

“他说要送你来住一阵子。”

我扶着她坐在沙发上,又问:“多久?”

“没说。”

“会不会是一辈子?”

“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忘了他,开始新生活。”云姨转过脸,热切地拉着我的手说,“做我们的女儿好不好?这样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阻止邢子获再来打扰你,过段日子你就会忘了他。然后再嫁人,生孩子,过正常的日子。”

我知道,如果我真的做了齐尚武的女儿,没有他的首肯,子获是无法把我带出如园的。而齐爷这样的父亲就更不会让女儿无名无份。

“抱歉,云姨,我有父母,不能做您的女儿。”

云姨松了一口气说:“傻孩子,我们又不是要你不认你父母,你只是多了一对父母,有什么不好?当然,我们也是要先争得你父母的同意才行。”

是很好。拥有齐爷和胡素云这样的父母一定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可是我却不想要。

子获把我从我家里带走只要动用两个警察,我爸妈不敢袭警也不敢拘捕。

可是要想从如园把我带走恐怕就要动用军队了,且不说他有没有那么大能力调动军队,就算有,齐爷一定不会眼睁睁地让他带走我。如果火拼,不管伤着那一方我都会心疼。

转瞬间想了那么多,才想起子获已经放手了,他并没有说会接我回去,甚至都没有叫我继续等他。

“云姨,为什么你不让我走出如园?”

“尚武说你如果出去只有两个方法。一是做我们的女儿,和邢子获彻底了断。再就是邢子获来把你接走。否则你不能出去。”

“他说会来接我回去吗?”我问。

“没听尚武说过,只是说让你在这儿住着。”

我心中一片黯然。

“孩子,不要再想他了。你那么年轻,机会多着呢,这么多世家公子,青年才俊,总会有你喜欢的。如果你以前的同学同事,有投缘的也可以,咱们也不用计较家世,只要你喜欢就好。”云姨继续温言劝慰。

我想了想问:“云姨,这么多年齐爷也没有娶你,你难道就不计较?”

“为什么要计较?尚武的太太虽然是包办婚姻,可是为他生了两个儿子,而且很多年前为了救他,被打断了手脚。尚武也说了,他和她是贫贱之交,有道是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她应该受到尊重,也应该是他的妻子。”

她的话我并不认同,或许齐爷的太太是应该得到尊重和荣养,但却没有必要一定占住他妻子的位置。

我看着云姨,她的眼神那么清澈,这些应该都是她的真心话。她不是吕宝莲那样虚伪做作的女人。

“你跟了他那么多年,难道就不想做他的妻子?”

云姨笑了笑说:“我就是他的妻子啊。尚武说了,我就是他的妻子。虽然没有那个结婚证,虽然在外人眼里我是胡小姐而不是齐太太,但在尚武心里我是他的妻子就够了。”

“难道,你就没有担心过齐爷会不爱你?”

“不担心啊。尚武说,他一辈子都会对我好。”她的脸上洋溢着小女人幸福地微笑。

我突然知道什么叫无条件的信任,这就叫无条件的信任。我以前以为我对子获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可是我没做到。

云姨做到了。在她的字典里出现最多的词就是“尚武说”和“尚武没说”。

云姨不是白痴,她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她是一个无比聪慧的女人。

齐爷一定也欺骗过她,我猜她也一定知道,可她选择相信。我不知道她这是大智慧还是大冒险。

但无论如何,她赢了,到了这个年纪,我想齐爷真的一辈子对她好了。

如果我能像云姨相信齐爷那样相信子获,他要我等我便安心地等,他要我不出门,我便乖乖地在家,我不闹,不逃,不违拗他,此刻我是不是还在他的怀抱里?

对于这段爱情,我是失败的。我既没有独自飞翔的勇气,又没有夫唱妇随的觉悟,就这样拧巴着,或许会一直拧巴下去。

可能是因为不用再伪装了,云姨的表情都自然了很多。她拉着我说:“关小姐,咱们一起写春联吧。”

“云姨,您叫我观儿就好了,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观儿,咱们写了‘天增岁月人增寿’好不好?”说着她就在裁好的洒金全年红上挥毫写就了一行字。

我根本就不会写毛笔字,也舍不得糟蹋这么高级的纸,便拿了一片裁剩下的纸头写了一个小小的福字。

墨沾得太多,又太用力,竟然把纸弄破了一点。

云姨拿起我写的福字笑着打趣:“你这写的可真是‘力透纸背’啊!”

我抱着她问:“云姨,你年轻的时候一定多才多艺,很多男孩子喜欢你吧?齐爷是怎么追到你的。”

“我哪里有什么多才多艺,我所有会的都是和尚武在一起以后学的。我想学什么,他就请最好的师傅来教我,古琴,围棋,书法都是后来学的。”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也没有条件学这些。我父亲是个烧锅炉的工人,母亲据说倒是个大家闺秀。母亲是后来改嫁我父亲的,她的前夫听说解放前是一个很有名的资本家。但那年月工人阶级最光荣。”

“可惜,就是因为我母亲做过大资本家的太太,做过剥削阶级,在后来受了不少罪,我父亲爱她,不愿意跟她离婚划清界限,也受了牵连。”

“我母亲没撑住在我十五岁那年去世了,没过几年我父亲也跟着她去了。我十八岁就到轴承厂工作。车间主任是个流氓,趁夜班的时候欺负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他推到开动着的机床上了,我一害怕就跑了。”

“后来在逃跑的路上遇上了尚武,他看到我衣服上都是血就把我抓了起来,带到他住的地方。我那个时候害怕极了,只会哭。他给我洗了脸,换了衣服,又给我做了吃的。我还记得那天他给我煮的面条,还加了一个荷包蛋,几滴香油。我现在还能想起那个香味。”

“后来我听说,那个车间主任没了一条胳膊。不知道尚武是怎么解决的,反正他没追究我的责任,说是他自己不小心卷进机器里了。”

“单位我也不敢回去了,我没了工作。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工作不好找。我父母都不在了,我一直住在单位宿舍,没了工作就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我没钱,也没处去,尚武说让我跟着他。”

“开始我也不太愿意。他比我大十二岁,还有老婆孩子。可是那时候,我没有别的选择。而且我就是相信他会对我好,会一直对我好。后来,我们有了倩如,日子越来越好,这三十年就这样过来了。”

云姨说起齐爷还是那么含羞带怯,宛如小姑娘一般。这份从骨子里透出的单纯要怎样的呵护才能保有!齐爷这些年一定很爱她很爱她。

我想年轻时的云姨除了漂亮并不出色,她现在所有的才华和品位都是齐爷一点一点地打造出来的。她不但是他的爱人,还是他的作品,他的一部分。他爱她就是爱自己,欣赏她就是欣赏自己。

我和子获虽然同样他救过我,也比我大十二岁,他也有老婆孩子,可是我们却不可能像齐爷和云姨那样。

我们没有生在那个年代,我也不是孤苦无依。云姨遇见齐爷的时候十八十九岁,三观还没有完全形成,而我已经大学毕业,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云姨遇见齐爷的时候情窦初开,而我在子获之前已经和顾云飞谈过恋爱。

每一对情侣都是不一样的,都是无法复制的。

204. 心痛

漫天流火,璀璨迷离,绚烂的烟花一朵朵绽放,陨落,熄灭,在夜空中留下一抹灰白的痕迹,无比寂寞。

我站在别墅的门前看着夜空一点一点地沉寂起来,星星一颗一颗地亮起来。

“小姐,过年好!”小六子笑着凑了过来。

“过年好!”我拿出准备好的红包,塞在他手里。

他道了谢,接过红包,看了看我说:“小姐,您不高兴?”

“小六子,你想家吗?”

“我没家,十几岁就跟着齐爷,齐爷在那儿,那儿就是我的家。”

齐爷放在我身边的人一定是身家清白的。

“你有女朋友吗?”我又问。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没有。”

没有多好,可以简单地快乐着。如果我也没有爱过,只会看到烟花的绚烂。

“小姐,我跟您讲个事儿,您肯定高兴。”

“什么事儿?”我问得意兴阑珊。

“骗徐小姐的那个男的找到了!”他答得兴致勃勃。

苏扬!想起婉贞我便想剥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可是如今他真的落到齐爷手里,我又有些紧张了。齐爷会怎么处置他?会不会也活埋了他?

小六子嬉笑着接着说:“齐爷就说了一句,既然邢总说过他长得像个兔儿爷,那就让他真做个兔儿爷吧。”

大概是知道我没太明白,他又笑着说:“就是把他下面那玩意儿割了,伤养好了,送到南边去,给爷们儿们玩儿。王哥说了,伤也不用全养好,差不多就行了。”

我不会同情苏扬这样的人,可是把人弄残了再凌辱,我想想便不寒而栗。

齐爷是那样一个宽厚慈祥的长者,让我敬爱,让我仰慕。他可以那样爱护云姨,善待他的妻子,甚至对我这个假女儿都如此宠爱纵容,却视他人如草芥微尘。

我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人,一个身材高大,容貌酷似子获的老者。我在他心里也一定微如蝼蚁。

天空下起雪来,雪沫子撒盐般飞飞扬扬,落在脸上刺刺地清凉。

“小姐,下雪了,回去吧。”小六子看我还不高兴,又说:“年初二王哥回来给齐爷拜年,咱们在这儿摆一桌,玩几圈。哎,您可不能赢我的钱!”

我噗嗤一笑说:“放心,赢了算我的,输了算你的!”

“好嘞!有您这句话就行。”小六子开心地应着,又突然反应过来,“哎,不对呀,小姐!”

我已经跑回别墅,关上了门。

躺在阁楼上,透过天窗看着雪花在屋顶的灯光下飘散,如梦如幻。

过年了,不知道老关和王老师有没有想我。嫂子说家里都好,老关提了正处过年也有不少人上家里走动,王老师在培训中心也干得顺风顺水,我哥买了新房子,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他依然把我的家人照顾得很好,却不肯来看看我,甚至一个电话都没有。

子获,在那个除夕夜,你曾经说过,想跟我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一起过日子生孩子。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吊床摇摇荡荡,春梦连连绵绵,我竟在吊床上睡了一夜。

一大早就被云姨叫起来去大屋吃饺子。初一的饺子没有头一天晚上那么品种丰富,都是白菜猪肉馅的。

这顿饺子,整个如园上下一起吃。饺子里包了特殊的硬币,哪个吃到了就可以拿着硬币到齐爷这儿领一万块钱的红包,也算添个彩头。

我怀着希冀,吃得很卖力,吃到第三个便觉得牙齿硌了一下,吐出来一看,是个枣核。

“大锅煮饺子,就放了一个枣,还被你吃着了。”云姨笑着说,“看样子我们就要添新姑爷了,‘枣’生贵子,说不定很快就有小外孙了!”

齐爷也跟着打趣说如园还没办过喜事呢。

他们和所有的父母一样希望孩子早日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没准儿这个饺子都是故意放在我碗里的。

可是我要让他们失望了,我的心已经被那个他们并不看好,不能跟我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的男人填得满满的了。

吃过饺子,齐爷和云姨就在大屋接待一批又一批来拜年的人。一拨走了,另一拨才能进来,如园门口路边的车子排得老长。

我盯着门口看,小六子便乖觉地溜到门口,不一会儿又跑回来,说:“没有。”

我知道他说的没有指的是什么。心里难过,便跑回别墅补觉。

年初二,王哥回来了,在齐爷那儿待了一上午,又过来看我。

我在别墅楼下摆了一桌麻将,和王哥、小六子、猴子,玩了一下午。

晚上,他们弄了一只羊,在我的后院烤全羊。我回屋里看电视,等着烤好了再出去吃。

烧烤的香味从窗户缝里钻进来,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我起身悄悄走到窗边。

寒冷的夜风送来了羊肉的香味,也到来l了谈话声,我隐隐听到“邢总……医院”。

我心里着急,拉开玻璃门来到后院。他们看到我就都不说话了。

“猴子,邢总怎么了?他受伤了还是生病了。”我连忙问。

“小姐……”猴子刚要开口,王哥凌厉地眼风一扫,他立刻住了口。

王哥笑着对我说:“小姐,啥也没有。邢总能有啥事儿,有啥事儿咱们也不能知道啊。羊肉烤好了,咱喝两杯!”

我知道现在问不出什么,便只能坐下喝酒。现烤的羊肉,热烧酒,大伙儿都哄着我,可我却一点儿兴致都没有。

才喝了几杯,我就有些醉意了。我起身叫小六子扶我一把,回屋歇会儿。

进了屋,我一把把他扯进楼下的一间卧室,沉下脸问:“你老实告诉我,邢子获到底怎么了?”

“没,没怎么。”小六子陪着笑着就要往外走。

“你说不说?”我堵着门不让他出去。

“我不知道。我天天在这儿陪着您,我哪儿知道!”

“你不说是不是?那我就说你趁我喝醉摸我。”我威胁着他。

“小,小姐,这可是要人命的事儿,您可不能这么开玩笑!”小六子惊慌地想夺路而逃。

“你也知道要命?你不说就是要我的命。”我说着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小姐,您别哭。邢总就是昨天喝酒喝得太多,胃出血,住院了。”

“严重吗?”子获的胃一直不好,他喝酒还算节制,怎么竟然喝酒喝到胃出血!

“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他为什么喝那么多酒?”我又问。

小六子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好像是跟霍总有点冲突。”

“霍宪?”

他点点头说:“听说年三十儿晚上,邢总的老婆从家里跑出来,跟霍总在一起待了半宿。”

我整个人都惊呆了!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子获和霍宪之间竟是这样的恩怨!我突然想起来那年过年子获脸上的抓痕,以及霍宪那古怪的态度。

“其实,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王哥让我盯着邢总老婆那几天,我就看见霍总去过她公寓两次,时间虽然都不长,但都是一个人去的。王哥不让把这个告诉你。”

“他和霍宪动手了吗?”我连忙问。

“那倒不至于,都是有身份的人。邢总就是守在公寓楼下,亲眼看着他们一块儿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难不成齐爷派人跟踪邢子获?”我真的很怀疑小六子的话。

“那没有!但是我们有人一直跟着霍总。”

这倒有可能,最近霍宪和齐爷之间也有些故事,齐爷派人看着他也属正常。

无论子获和孟凡的关系如何,她都是他的妻子,这样的事情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此刻他一定很难受,我真的很心疼他,很想去看看他。

“小姐,这事儿跟您也没啥关系。而且吧,王哥分析说,这事儿邢总应该早就知道,应该不意外。”小六子搜肠刮肚地找话安慰我。

我无心再下去和他们一起喝酒了,便让小六子离开,回到楼上躺着。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孟凡这样的人会做这样的事情。她是那么清冷高洁,似乎不食人间烟火。

再想一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也不过是个女人,是女人就总要有个男人。她和霍宪的气场倒是有些像,一个清冷,一个阴冷。而子获是个有温度的男人。

我很挂念子获,此刻他一定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医院里吧?或许有红玫瑰或白玫瑰在他身边。我既希望他身边有一个女人,即使不能抚慰他的心,至少可以温暖他的身体。又怕他身边有了别的女人,占据了那曾经是我的位子。

一整夜就在丝丝缕缕的纠结和起起伏伏地心痛中辗转而过。

虽然我挂念子获,但我还是没有提出去看他。一方面齐爷也不会放我出去,更主要的是我相信子获是不会希望我知道他这些事的。

我也很想给他打了电话,问问他好不好,也怕他会疑心,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敏感。

就这样,我困着自己,却渴望着他的消息,内心无比的压抑煎熬。

这样抑郁折磨让我恨他,更恨我自己。

206. 生个孩子

月光透过车窗如水般倾泻进车内,我软软地趴在他因出汗微微潮湿地胸膛了,和他一起享受潮水退尽的静谧。

真的难以想象几个小时前我还坐在如园里一颗一颗地串珠子,此时却已经又一次和他毫无保留地彼此交付了。

车子的全景天窗挡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打开了,头顶一片月朗星稀。我微微直起身体,看着月光下他疏朗地眉目,低头吻在他的眉心,眼角,鼻尖,唇畔……

就这样描摹了一阵子,就在我想从他身上下来的时候,他的大手一下揿住了我的腰,把我按回去。

“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这样普通的一句话随着他的喘息喷出来,竟是那样的撩人。

我一动不动地任他的目光从我的额头到鼻尖,到下巴,然后一路向下……

我惊讶地发现他的变化。这是我第一次用身体去感受那极速地膨胀,神奇而令人心颤,心颤的想哭泣。

“真好看!”他喉咙里挤出一句,便伸手压在我的后脑上,让我的脸贴近他,吻着我泫然欲滴的眼角说:“观儿,开心一点儿,开心的时候造出来的孩子才漂亮。”

孩子?他想要孩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听他热切地说:“观儿,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好不好?”

看着他炙热的眼眸,我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好的,好的。子获,我想给你生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

车外天寒地冻,车内热火朝天。车窗上渐渐地笼上一层氤氲地水汽,挡住了月亮偷窥的目光。

子获小心翼翼地帮我整理好衣服,又把我抱到副驾驶。

“别动,”他伸手把座椅放平,又给我扣好安全带,“好好躺着,流出来就不容易怀上了。”

我真的有些无语了!我也不想跟他辩驳,反正也累了,正好休息。

我躺在在副驾驶上,侧脸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是愉悦的,不知道有多久都没有见过他这样愉悦的表情了。

生孩子就生孩子吧,无论将来怎样,至少此刻可以让他真心的高兴就好。我也不禁在心里小小地憧憬我们的孩子。

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看着他,他也侧脸看了我一眼,得意地一笑,竟然开始吹起了口哨。

仔细一听,吹的竟然是《打靶归来》!打靶?这个流氓!这么得意的样子,好像每颗子弹都中了靶心似的。子弹?靶心?突然觉得自己也很黄渣渣,不禁脸红心跳。

脸红心跳也敌不住重重倦意。子获的车技还是一流,开得又平又稳,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接近我们的别墅了。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他把车开进院子。

刚想坐起来,下车回家,便被他伸手按住。

“别动,我抱你回去。”说着他便下了车,走到副驾驶,弯腰把我抱起来。

陈姐听到声音已经来开门了,见子获抱着我,紧张地问:“关小姐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伤还是生病了。”

我猜那会儿我的脸都红到耳朵根了,只能装死狗不吭声。子获也不答她,就那样小心翼翼地把我捧到楼上卧室,就像捧着一碗水一般,生怕洒出来。

他把我放在床上,摸摸我的头说:“饿了吧?我把宵夜给你端上来吃。”

“不用,我下楼吃吧。”我说着便要起身。

“别动,还不到俩小时,得躺平。”

这是哪儿听到了理论!我哭笑不得。再看看他的脸,不像开玩笑。我也懒得跟他争执,正好也不想动,就随他吧。

陈姐煮了鸡汁小馄饨,子获端上来,一勺一勺地喂给我吃。

“子获,你接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你生孩子?”

他抿着嘴没有回答,又塞了一个小馄饨到我嘴里。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要把我送到齐爷那里?”我又问。

他依然没有回答。

“那天把我从农家乐带走的是什么人?很粗鲁。”我接着问。

他把最后一个馄饨放进我嘴里,温柔地看着我说:“不要问了好吗?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他说得很认真,让我动容。是啊,都过去了,我们还是要过好以后的日子。

我想了想问:“那我能不能问问,我现在可以起床了吗,我想洗个澡。”

他看了一下时间,笑着说:“还有十分钟。”

天!还有十分钟!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生孩子的机器,而且还不是生产线上的机器,是实验室里的机器,为了达到实验效果,每一步操作都必须无比精准!

洗好澡,躺在熟悉的大床上,身边是熟悉的男人,一切美好的不真实。

和他皮肤相贴是那么的舒服,比云姨给我准备的蚕丝天鹅绒床单还舒服。我干脆把小睡衣也脱掉,让他从身后环抱着,享受着单纯地肌肤之亲。

“观儿,你说咱们的孩子会像你还是像我?”

“人家不是都说男孩像妈女孩像爸有福气吗?”

“女孩要是像我那不就和子瑜长得差不多?那可不行,她就像了野小子一样。十七八岁连个胸都没有,追男孩儿,追一个跑一个,没人敢跟她谈恋爱。”

我深刻怀疑这是不是亲哥,我见过邢子瑜的照片,长得不错,虽然不柔美,但是英姿勃勃,很可爱。

“孩子小的时候可好玩呢,那小脚丫肉肉的,小胳膊都一节一节像藕节一样。一岁上下的时候,你抱着她,她软软的小胳膊搂着你的脖子,可舒服呢!”子获一脸柔色地说着。

我知道他这些经验是从哪里来的,他和另一个女人已经有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现在恨透了我,将来也一定会恨透我的孩子。

见我不做声,他大概也意识到了。又说:“你要是给我生个儿子就好了。我还没见过刚生出来的男孩儿的小jj呢,你说有多大?”

我也记不起来我侄子扬扬小时候有多大,便说:“有小手指头那么大吧?”

“那肯定没我小手指头大,也就你小手指头那么大。让我看看你的小手指头,看看我儿子的小jj有多大。”说着就来捞我的手。

我一边拍打他的手,一边笑着躲闪,终于让他捉住。

他捏着我的小手指,笑着说:“这么小啊!真好玩。”

说着他在我的小手指上吻了一下,又说:“你说他尿尿是不是能滋老高啊?我给他换尿布的时候能不能尿我脸上?这个小肉球子,我这么一抱就跟抱和篮球一样。以后长大了,我还可以带他打球,教他游泳,你就给我们当拉拉队就行。”

他边说边比划,勾勒出极强的画面感,那样一幕幕美好温馨的场景,让我禁不住心生向往。

子获不是个话多的人,可讲起孩子却是那么的细细碎碎,喋喋不休。

那时我只以为他是因为喜欢孩子,却不知道其实从那时起,他就开始算计我。

他把他做生意的那一套用在了我身上,他改变了策略,不再强硬地逼我就范,因为那样损耗太大,而是用他编织的美好的画面给我洗脑,让我开开心心地,心甘情愿地给他生孩子。

邢子获,老奸巨猾!我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小白痴,永远玩儿不过他!

可是,他对我的所有算计也只是因为他爱我。

207. 备孕 (答谢@138***6847)

黑天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了。这是这大半年来我睡的最好的一觉。

子获已经醒了,没去上班,也陪着我躺在被窝里。

“今天不用上班?”我问。

“本来上午有个会,推到下午了。”他看着我浅浅一笑说:“真希望每天早晨睁开眼就没啥鸟事儿,可以这么一直看着你,陪着你。”

“天天看不烦啊?”我圈着他的脖子缩进他怀里。

“怎么看都看不够。”他笑着说,又拍了一下我的屁股,“赶紧起来,去上个厕所。”

“干嘛?”我闭上眼继续赖在床上。

“把尿排了。”

“你要干嘛?”我警惕地看着他,昨天在车上折腾那一下子,到现在大腿还疼呢。

他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一个盒子,说:“测排卵期,不能用早晨第一次的尿。”

天!他功课做得还真足!我只能起来去上了个厕所,然后洗漱准备下楼吃早饭。

“不能喝水,喝水了就不准了。”他追到楼下叮嘱。

我索性早饭也不吃了,坐在沙发上存尿。子获的电话一个接一个,都是工作上的事,刚开年他一定很忙。

“要不你去上班吧,我自己测就行。”我不想耽误他的时间。

“万一你操作不当测得不对怎么办?没事儿,我等着你。”他坚持。

“下午的会重要吗?”我随口问。

“股东大会,要上个新项目。”他淡淡地回答。

一个上市公司的股东大会就因为董事长要在家里等我的尿,硬生生地被推迟了!还有比这更祸国殃民的吗?

需要召开股东大会决议的新项目估计对公司来说是个大举措。我真的不想耽误他的事,可是我也知道他是一定要等到结果才会走的,我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快点排尿。

所幸我的膀胱还算争气,不到一个小时就存够了做测试的量。

测试结果,一道杠“小队长”。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子获也没有太失望。“明天接着测。”

“子获,咱们顺其自然行不行?”我苦着脸问。

“现在干什么不讲究效率?要么就不干,要干就一举拿下。”他挑挑眉。

“你干……就只是为了要孩子?”我睨着他问。

他低头在我的唇上啄了一下,暧昧地笑着说:“要是只为了要孩子,昨天就用不着干两次了,这种事也不是靠量取胜的。”

说完他披上大衣准备出门上班,我跟上去给他整了整衣领。

“天要下雨了,好好在家呆着,别出门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说,“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回来检查我是不是出门了?”

他邪恶地一笑说:“回来干你!勤耕细作才能有好收成。”说完便扬长而去。

我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开开心心地送他出门了,看着他车子喷出的尾气似乎都比平时欢乐些。

可这样的开心到底和从前不同了。发生了太多的事,太多的伤痛委屈,疏离隔阂。这些从未真的消散,也无法消散,只是被我们努力封印了起来。可谁能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它们冲破封印,继续为祸人间?

下午云姨来了,还给我带了她亲手做的酥油馅饼。

她一边抱怨着我也不给她打电话,一边打量我住的房子,我们的小别墅比起如园实在是太简陋了。

“真好。我一直就想和尚武住这么一个小房子,家里哪儿哪儿都能闻到他的味儿。地方太大了,聚不住气。”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难怪我最喜欢住的地方就是这个房子,因为它充满了子获的气息,强烈,浓郁,让我迷恋。

晚上,子获加班,回到家都已经快十点了。他看上去很疲惫,但情绪还不错。

他洗完澡,又像平时一样大剌剌地往床边一坐,丢给我一块干毛巾。我跪在床上给他擦干背上的水珠,又擦头发。

转了一下身给他擦额发,胸口不可避免地一下一下地擦着他的肩。他大手突然一揽,我便跌落在他的怀里,他俯下身狂热地在我的胸口蹭着,吻着……

一番深耕细灌,他终于满意地荷锄而卧,而我则被勒令平躺两小时。这滋味真让人抓狂!

帮我收拾好身体,他一只手肘撑着侧卧着看着我,另一只手指轻轻地在我的唇和下巴上摩挲。

“你这哪儿听说的?科学吗?”我皱着眉头问。

“一本古书上看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表情认真。

“什么古书?金瓶梅?”我笑着揶揄。

他手指轻弹了一下我的唇,“别瞎说!”

我一口含住他的手指,轻轻的用牙齿咬住,舌尖在他的指尖打转。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把我的手一把拉到下面,握上,喘息着说:“要不是一天只能一次,我真想现在就把这些日子你欠我的都要回来。”

“我欠你的?你欠我的好不好!你好歹还有红玫瑰和白玫瑰呢!”我心头委屈,说着便红了眼圈。

他叹了一口气说:“没有什么红玫瑰白玫瑰,狗尾巴花都没有,都是摆设。”

我一怔,继续赌气说:“为什么要摆,钱多了没地方花?我就不信你坐怀不乱!”

他哼了一声说:“坐怀?做什么怀?拿了我的钱,我让她坐哪儿就得坐哪儿,还敢坐怀?”

“那她还管你叫老公呢!”

他嗤笑一声说:“那是管钱叫老公。有钱别说叫老公,叫爸爸,叫祖宗都行!”

看着他那表情,我也忍不住笑了。

他抚着我的脸,轻叹一声说:“我答应你只睡你一个,所以你以后听话一点。”

我看着他的眼睛,像两湾温柔的湖水。他没有骗我,他也不会骗我。那一刻我决定这一辈子我要像云姨相信齐爷那样,相信他,无条件的。

第二天六点不到我就起床上厕所了,我可不能让两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被我这一泡尿耽误了工作,万一股价受了影响,那就太对不住广大投资者了。

终于在重复了五天之后,“小队长”升级为“中队长”了。

子获兴奋地拿着试纸说:“项目到了紧要关头了,今晚我早点回来,咱好好培养情绪,争取高质量地完成任务。”

“赶快去上班吧!好好工作,晚上才能早点回来。”我笑着把他送出门。

送走了子获,我让陈姐去菜场买了肉馅和茴香。午饭后,我和好了面,拌好了饺子馅,给子获打了电话,让他快下班的时候告诉我,我开始包饺子,他到家正好吃。

下午天气难得的好,太阳暖洋洋的,也没有什么风,真有点儿春天的感觉了。我想出去走走,好几天没出门了,人都要发霉了。

我一再保证不会走出小区,陈姐才允许我出门,她也跟着我一起出去。

小区里的桃花已经次第开放了,柳枝也吐绿了,风吹在脸上也没有那么刺骨了。信步地走在阳光下,感觉真好。

正当我沉浸在这一派春光之中,一辆电瓶车悄无声息的从我背后驶来,突然冲向我。

208. 喋血

在电瓶车突然加速冲向我的时候,斜刺里猛地冲出来一个人,把我推向路边。我一下子跌坐在花坛的软土上,电瓶车擦着那人疾驰而过。

“关小姐,你没事吧。”陈姐连忙扶起我。

“小姐,你没事吧?”我抬头看见那人是小六子。

我拍拍裤子上的土,笑笑说:“我没事儿。”

“啊!血,血!”陈姐突然尖叫起来。

我抬起头看见一把匕首插在小六子的胸腹之间,在他浅蓝色的牛仔外套上一滩血迹,而且迅速扩大,宛如一朵快速绽开的鲜红的大丽花!

“小六子,你怎么了?”我惊恐地颤声问。

“小姐,我没事儿,你,你别怕……”说着他缓缓地倒下。

“小六子!快来人啊!救人啊!”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比凄厉。

马上王哥便急奔过来,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便开始打电话。

我攥着小六子的手,拼命地哭喊:“小六子,你不能死!你不能死!”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满眼都是鲜红的血。

警车,救护车呼啸着来到小区,猴子和青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

我看着小六子被抬上救护车,也要跟着去。

王哥一脸严肃,看了看我,说:“好,你一步也不能离开我身边。”

我点点头,他拉着我的手腕,和我一起上了救护车。

刚才的一幕,我也想明白了,那把刀是冲着我的,是小六子替我挡了一刀!我紧紧握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小六子的手,泪如雨下。

我想起他平时一脸谄媚地跟在我身后的样子,他鬼鬼祟祟地给我通风报信的样子,他一边说不给我赢钱一边不动声色给我点炮,他想各种笑话哄我高兴……

他这是第二次救了我,拿他的命去救我!

小六子进了手术室,子获接到消息也赶到了。

他冲向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焦急地问:“观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小六子,小六子在里面,他流了好多血,好多血啊!”

他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轻声地安慰着:“观儿,别怕。他死不了,他一定会没事。”

在子获的怀抱里,我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扶着我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坐下,静静地等待。

一阵脚步声,齐爷也赶来了。他冷冷地站在子获面前,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那天怎么给我保证的?”

子获比齐爷身材高大,他也不反抗,就这样任他揪着,目光平静地看着齐爷。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齐爷松了手,狠狠地说了一句:“今天算你命大。”

他又走到面前,温柔的抚了抚我的头发,说:“丫头,跟我回如园吧。过几天我和你云姨带你回你父母家,商量一下以后的事。”

说着他便拉起我的胳膊,要带走我。我懵懵懂懂地站起来,一只大手拉住了我另外一只胳膊。

“抱歉,齐爷。她是我的女人,不能跟你走。”子获语气平静而坚定。

齐爷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微微一笑说:“邢总,你觉得你拦得住吗?”

周围都是齐爷的人,子获如果撕破脸肯定会吃亏。我顾不得其他,挣脱开齐爷的手站在子获旁边,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

齐爷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看了我们一眼,目光停在子获脸上。许久,他冷冷地说:“邢子获你给我听好了,今天这样的事如果再发生一次,我他妈才不管你是谁的儿子!”说完他便带人离开了。

看着齐爷离开的背影,我只觉得浑身脱力,软软地靠在子获怀里。

四个多小时的手术后,小六子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手术是成功的,可是他却没有脱离危险,还是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小姐,让邢总带您回去休息吧,这有我们盯着。”王哥对我说。

“好,我明天再过来。”我点点头。

————————————————

回到家里,我草草地洗了个澡便躺下了。

子获上了床,抱了我一会儿。他突然把我身子放平,掀起我的睡裙。

“你要干嘛?”我用手推他。

他继续覆上来轻轻吻着我的脖子说:“今天是受孕最有效的日子,咱们不能错过。”

我内心一阵愤怒,用力推开他说:“你还有没有人性?小六子现在还躺在医院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情做这样的事!”

他抓住我的双手,把我的睡裙拉高,继续覆上来,在我的颈上,胸前,肚脐上,吻着。

我拼命地挣扎,喊着:“我不要,不要!你放开我!”

“观儿,听话。你必须尽快怀上我的孩子,必须!”他一边哄着,一边继续动作。

“你混蛋,你放开我!放开我!”我拼命反抗不让他得逞。

终于在几个回合的挣扎和控制之后,他失去了耐心。他一下把我翻过来,用力一拎,迫使我背对着他跪在床上。我的双臂被他反剪在背后,单手死死地压住,另一只手臂环住我的腰,迫使我抬高。就这样一个无比屈辱的姿势,他强|行突|破。

我的脸被他压在枕头上动弹不得,愤怒地嘶喊:“你放开我!我不要!邢子获,你这个混蛋!你还是不是人!禽兽,魔鬼!我恨你,我恨你!啊!”

眼泪流出来便立刻被枕头吸走了,无论我怎么嘶喊挣扎,他都不为所动,只是一下又一下地完成他要做的事。

从来没有一次huan爱是这样的惨烈,即使在我们那段最灰暗的日子里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撕心裂肺。

我无力地在他执拗地冲|击下哭泣,痛苦,混乱,迷炫,沉沦,如历劫一般。

在他的压迫下我突然想起他说过,开心的时候造出的孩子会漂亮,那么如果这一次有的孩子该是怎样的面目狰狞?

终于,他结束了,退了出去。我解除了束缚,翻过身,愤恨地看着他的脸。

他一脸的平静,伸手想替我擦眼泪,我一把挥开他的手,坐起来扑向他,狠狠地在他肩头咬下去,直咬得嘴里丝丝血腥。

他一动不动任凭我咬,只是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头发,直到我松口。

我怔怔地看着他肩上深深的齿痕,心里一痛,刚想伸手抚摸,却听他说:“观儿,躺下。”

我的怒火一下子便燃起了,拿起枕头用力地一下一下砸向他,一边哭喊着:“去你妈的躺下!去你妈的孩子!我不要,不要给你生孩子!邢子获,你别以为你得逞了,我明天就吃药!就算怀上了,我也要拿掉!”

“你敢!你要是敢吃药,就别想再出这个卧室,直到怀上我的孩子为止。”他的声音坚决而狠戾,让我不寒而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无力扑倒在床上痛苦地嘤嘤哭泣。

209. 成了(答谢@晨曦wen)

哭了很久,累得已经哭不出声了,只剩下微微地啜泣。

子获从身后轻轻抱住我,吻着我的肩背,说:“观儿,对不起,不要恨我。”

“邢子获,你刚才做得开心吗?”我抽泣着问。

他舒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说:“不开心,也得做。”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逼我?小六子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你让我怎么心安?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我流着泪控诉。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个孩子。”他平静地说。

“这和有没有孩子有什么关系?”我不满意他这样的回答。

“有了孩子,我们就永远分不开了。观儿,你知道我多怕失去你吗?”他说着把我紧紧地拥入怀中,“如果今天受伤的是你,躺在重症监护室的人是你,我一定会去杀人!”

我转过身看着他,问:“子获,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想要我的命?我好怕,好怕。”

子获一下把我拥入怀中,柔声说:“没有人想要你的命,今天只是个意外。警方已经定案了,是黑帮械斗。你只是碰巧在现场。”

“不,那个人就是冲我来的,小六子只是替我挡了那一刀。”我坚持着。

“相信我,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如果你不相信,明天你可以问齐爷,他的话你总该相信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坦荡,我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他。

“观儿,相信我,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今天的事,真的是个意外。我保证绝不会让这样的意外再次发生,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他温柔地轻轻拍着我的背,柔声哄着我,“睡吧,宝贝儿。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小六子。”

他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柔声呢喃着:“宝贝儿,睡吧,乖……”

极度的疲乏加上他催眠的呢喃,我终于在他怀里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子获没有在做那可笑的测试,也无需测试了。

他带着我来到了医院,小六子还在昏睡。王哥带着几个兄弟守在那里。

子获把我交给王哥,说:“你在这里待着,哪儿都别去。我去办点事,一会儿过来接你。”

我点点头,王哥也让他放心,会照顾好我。

“小姐,您也别太难过了。这小子昨天夜里醒了一次,医生说他的命保住了,各项生命体征都是稳定的,很快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王哥微笑着拿纸巾给我擦擦眼泪,“昨晚哭了一夜吧?眼睛都肿了。”

“王哥,你知道昨天刺伤小六子的是什么人吗?我觉得那个人本来是要杀我的。”我就是觉得子获没有告诉我真相,即使我愿意相信他,心中还是怀疑。

王哥一笑,说:“谁要杀你干嘛?你干过什么事?得罪谁了?就算目标真是你,那也只能是绑架,绑了你去勒索邢总和齐爷。不过小姐你放心,谁也绑不走你,咱们可是绑人的行家!”

“那昨天的那个人是什么人?”我问。

“就是以前的一个仇家。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王哥轻描淡写地说。

无论我相不相信,子获和王哥都这么说,我猜即便我去问齐爷,他也会这么说。就这样吧。什么是真相?既然他们都想让我相信这就是真相,我也不想再纠结了。

看着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小六子,我不禁问自己,我的人生怎么就一步一步地走成这个样子?

我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应该嫁给一个普通的男人,每日为了房贷和菜米油盐拼搏,日子过得平静而努力。

可是命运之神却费心给我添了那么多浓墨重彩,让我体验了一次次的销魂蚀骨、肝肠寸断、惊心动魄……

还会有什么?我猜不中也逃不了,只能等待,承受。

下午,子获来接我回去。

夜晚,他继续他要完成的任务,我不想再反抗,只麻木地配合。

子获每天会亲自送我去医院看看小六子,再把我亲自送回家。

其余时间,我足不出户。我只在小区里遛了个弯儿,小六子就差点为我丧了命。如果我再出门,不知道会造成什么麻烦。

那天齐爷看子获的眼神太可怕了。如果我出了意外,虽然他不致于真的弄死子获,但一定会让他吃大苦头。这是我最不希望发生的事。

小六子醒过来了,又对着我谄媚地笑了。真好!这是这几天唯一让我欣喜的事。

夜晚的活动,在排卵期过去几天后也停止了。后面再做也是无用功了,我能看出来子获也不是很有心情。没有心情还要勉强自己做那样的事,估计比我被动地承受更难吧。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孩子对他为什么那么重要,他要这样难为自己。

消停了几天之后,他又开始了每天早晨的测试,这一次是验孕了。随便他吧,他想干什么我都配合,我没力气反抗,甚至没有力气愤怒。

这样重复了几天之后,早上,我依旧在他的监督下去了厕所,然后上床睡回笼觉。

刚闭上眼睛,子获便从洗手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根验孕棒。

“观儿,好像是了。成了!你有了,有了。”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眼里露出兴奋的光芒。

我也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手里的那条小棒。两条红线!虽然其中一条略浅一点,但是清晰地两条红线。

我抬头遇上他询问的目光,他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

“好像是。”我回答。

得到我的肯定,他一脸狂喜,高高举着那根验孕棒迎着阳光看了又看,然后突然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我一脸惊悚,那可是放在那什么里测出来了!我刚想出言提醒,只见他转过身捧着我的脸,一低头,他刚刚吻过验孕棒的唇便吻到了我的唇上!

“观儿,你太棒了!我太成功了!”他把我圈在怀里亲了又亲,那得意的表情堪比公司上市,申奥成功,人类登月!

“快起床,咱们去医院好好查一查。”他说着便给我拿衣服裤子。

我从来没有见过子获这样兴奋,奔四的人,高兴得像个小孩子。

看着他的样子,我终于放下了这些天和他的隔膜。就这样吧,我和他之间已经不止是爱情了,还有骨肉相连的牵绊。无论世事变迁,日月轮转,都无法不再瓜葛。

210. 夜归

尽管是最简单的妊娠检查,子获还是不嫌麻烦的专门托了关系。

听着胖胖的李主任满脸笑容地对子获说:“恭喜你,邢总。你要当爸爸了!”

子获高兴地握着他的手,不住地感谢。

“关小姐这是第一胎,而且她四个月前又流过产,所以要格外小心。”李主任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子获像个小学生一样一一记下。

出了医院,他一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我慢慢地走,仿佛我肚子里的孩子就像一滴水珠,稍微一抖就掉下来了!

其实我同昨天并没有分别,似乎“一道杠”变成“两道杠”之后,我整个人就变得脆弱不堪,或者说金贵无比。

后来我才知道,我这一胎比我想象的还要金贵。他的能力比邢子获和齐尚武这两个霸道总裁加起来都要大。

回到家,子获安置好我,说:“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我没回家之前,你哪儿都不要去,听到了没。”

他说得很郑重,我也只能认真的点点头说:“知道了,哪儿都不去,就在家躺着。”

他笑了笑,温柔地吻了吻我的额头便出去了。

子获走后,我给云姨打了一个电话,这么大的事应该告诉他们。

云姨听说我怀孕的消息很激动,连忙把电话给了齐爷。齐爷倒是淡淡地,只嘱咐我多当心一点。

我知道他是真的把我当女儿,他一直就不太同意我和子获在一起,如今生米已成熟饭,他心里一定是不痛快的但也是无奈的。

我犹豫着要不要给我家里打个电话,家早晚要回的,总不能突然带着孩子就回去。最后,我终于鼓起勇气拨了家里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久才接起,我听到电话那一端传来我妈的声音,“喂?”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一年多了,我终于又听到我妈妈的声音了。

我哽咽着叫了一声:“妈。”

好一会儿,才听我妈说:“你还记得有个妈啊?”

“妈,我想你了……”我哭着对妈妈说。

“一年多才打电话回来。”我听到妈妈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妈……”我难受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喃喃地叫着妈妈。

“你还跟那个人在一起吧?”我妈想了一下问。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领证了?”我妈又问。

“还没。”我心虚地回答。

“前一阵子曾雯把我户口本拿走,说是买了房子要把户口迁出去。我还以为是骗去给你用了呢。”我妈咕哝着。

听她的意思是默许了我和子获的事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妈,我怀孕了。”

我妈那边停顿了一下,问:“几个月了?”

“刚刚四周。”我回答。

“怎么打算的?”我妈问。

“我和子获想要这个孩子。”我小声回答。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领证!”我妈的声音已经又些愠怒了。

我心里一阵酸楚,无法回答。

“他还没离婚是不是?”我妈见我没回话,又问。

我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不让你跟他,你非要死要活地跟着他!他还厚颜无耻地说要娶你,他要是真有诚意就该离了婚再来我家求亲,而不是用鸡鸣狗盗的手段把你弄走!现在可倒好,你还有了他的孩子!你自己当小三丢人现眼还不够,还要弄出个私生子,让孩子跟你一起见不得光!”我妈说话依然是字字诛心。

我无话可说,只能哀哀地哭泣,小声叫了声:“妈……”

我妈在电话那一边喘了几口气,放缓声音说:“怀着孩子呢,别哭了。”

“妈,我想回家,我想你了。”我更加泣不成声。

“以后再说吧,怀着孩子就别折腾了。”我妈的声音还是很冷淡,但那意思已经是准我回家了。

“妈,那你能来看看我吗?”我抽泣着问。

“我去算怎么回事?没名没份的,我丢不起那个人!”我妈狠狠地说。

我沉默不语,又听她说:“春天风大,自己多注意身体。怀着孩子,感冒了都不能打针吃药。”

我哽咽着“嗯”了一声。

“我挂了,下午还得去给学生上课呢。”我妈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心里暖暖的。妈妈虽然还在生我的气,还是不原谅我,但她还是认我这个女儿的。我又是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了,我的心里一下子便踏实了。

后来自己有了孩子才知道,在子女和父母的对峙中,通常都是父母先屈服。

我妈这样要强的人,还是妥协了。齐爷尽管不情愿,但还是随了我的心意。

因为父母比子女爱得更多,更在乎子女的感受。当然也有少数例外。

给妈妈打完电话,我心里松快了很多,午餐吃了一大碗饭。陈姐说趁现在吃得下,使劲儿吃,过些日子妊娠反应来了就吃不下了。

午觉一直睡到近黄昏。云姨来了,给我带了很多东西。血燕鱼胶这样的补品不必说,还给我带了防辐射的衣服,还有好多准妈妈需要看的书。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少玩电脑,多休息。总之,那啰嗦的劲头儿像足了一个母亲。

以前云姨和齐爷对我好,我还有些抗拒,不愿意和他们太亲近,觉得对不起王老师和老关。知道王老师还认我这个女儿,心情就不同了,觉得多了一对父母疼爱我,真的很幸福。

送走了云姨便到了晚饭时分了,子获还没有回来。我想给他打个电话,可心里突然就很怕,怕他不接听。

吃过晚饭,他还没有回来。我心里没来由的就很慌,子获加班的时候都会打电话告诉我,可今天却没有来电话。他有这么忙吗?

一直到上床睡觉的时间,他仍然没有回来,也没给我来电话。我突然就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他是不是又要像从前那样丢下我了?可是今天早上他还因为我的身孕高兴成那个样子。

我握着手机,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拨打他的电话。因为如果我拨打了,而他不接听,那我可能真的会崩溃。

我就这样等啊等,或许是孕妇容易疲倦,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发现,那半边床还是空的。

我再也躺不住了,想下楼去等他。披了件衣服,走出卧室。刚走到楼梯口,便看见楼下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是子获!

楼下只亮了一盏玄关灯,昏暗的光线下,他双手抱着头,手肘顶在膝盖上,就那样埋头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是那么的脆弱和疲倦。

我轻轻地下楼梯,脚步声还是惊动了他。他抬起头,看见我,脸上立刻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怎么醒了?”他把我抱坐在腿上问。

“你回来很久了?”我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两点多了。

“没有,刚回来。”他摸摸我的头发说。

“你怎么又抽烟了。”我闻到他身上有好大一股烟味,这段时间要孩子,他都没有在家里抽过烟。

他闻了闻身上的衣服,笑笑说:“今天处理工作上的事有点儿困,抽了几支。熏着你了吧。去睡觉吧,我洗个澡。”说完便牵着我的手上了楼。

我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心里踏实了很多,子获没有丢下我。

可是,他心里有事,而且还不是小事。因为我清楚地看到他在沙发上抬起头那一瞬的眼神,那是痛苦和忧愁!

211. 危机 (答谢@大米小米最爱的米)

子获洗好澡,拉开被子躺上来,“今天在家里乖不乖?”

“可乖啦!哪都没去,睡了一下午。”

我跟子获说了我和我妈通电话的事,他听了只是淡淡地一笑,“你妈妈到底还是疼你,有妈真好!”

他的脸上也是淡淡地,看不出表情。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子获,以后加班能不能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很担心你。”

“哦,今天忙得忘了。”他有些歉意地说,又问:“那你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我鼻子一酸,轻声说:“我怕你不接。”

子获叹息一声,把我拥入怀中,轻轻地吻着,“对不起,观儿。以后任何时候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只要听到了就一定会接。”

“真的吗?子获,我怕你又不要我了。”曾经的委屈涌上心头,我声音哽咽。

“不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开你,死都不会放手。”他的声音很温柔,语调也很平和,可我却听得很心惊。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紧张地问。

“没有,能发生什么事?别胡思乱想。”

“子获,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问:“要是有一天我没钱了,你会不会离开我。”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他真的是为了生意的事发愁。我搂着他的脖子,笑着说:“那怕什么?我有钱啊!你忘了,我现在可是有五套豪宅的小富婆。卖了房子,你可以东山再起。你要是不想做生意了,我们可以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

他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说:“放心,不会没钱的。睡觉吧。”他搂着我,又叹息一声说:“打今天起,就得做和尚了。”

“那也不一定。”我眨眨眼睛说,“你要是表现好,我可以给你颁发特殊奖励。”

“还是算了,我可舍不得你那么累。”说着他吻了吻我的额头。

“你想什么呢?”我狡黠地一笑,“我是说可以奖励你偶尔出去眠花宿柳一下。”

“你个小东西,是不是又欠收拾了?”借着地灯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他眼角真正的笑意,心里宽慰了很多。

“那你收拾呀,你收拾呀!”我笑着挑衅。

他狠狠地在我唇上吻了一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屁股,说:“睡吧。再不睡天就亮了。”

“嗯。”我答应着,闭上了眼。

或许是白天睡多了,或许是心中隐隐的不安,我睡不着了。

睡不着,却也不敢动,不想惊动子获。他也一动不动地躺着,然而我能感觉到他并没有睡着,因为我听见了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朦朦胧胧,半睡半醒,发现天已经大亮了,子获也睡着了。

我侧脸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的鬓角有几根白发,那样的扎眼!是我以前没有发现,还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正当盛年的他一夜白头!

他的公司真的遇到大危机了吗?可是以他的自信和魄力,什么样的危机能把他打击成这样?

我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发,这样轻微的抚触还是惊醒了他。

他睁开眼,笑了笑说:“怎么醒了?再睡会儿。”

“子获,你有白头发了。”我抚着他鬓角说。

他一怔,又笑笑说:“快四十的人了,就几根白头发还不正常?老了呗。”

我捋着他的头发说:“才不老呢!现在是正正好好。就像玉米一样,太嫩的咬一口都是水,不管饱,太老的又啃不动。只有那不老不嫩的,口感又好,还管饱。”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把我揽入怀中,咬牙切齿地说:“小坏蛋,大清早就来招我。你算准了我不敢动你是不是?”

“我说什么了?我说玉米也能刺激到你?邢总,你这神经也太敏感了吧。”我嬉笑着。

他用力地抱了抱我,突然一松手,“我起床了。”说着人已经起来进了浴室。

子获收拾好,去上班了。我在家里却很不踏实。

我拨通了银子的电话,“关姐!好久都没你的消息了,你在哪儿呢?”电话那一端传来银子欢快的声音。

“前段时间身体不太好,在家里休息。”我回答。

“你……还跟邢总在一起吗?”她小心地问。

“嗯,还在一起呢。”

“我还以为你跟邢总分了呢,所以一直也没联系你。”她貌似松了一口气。

“你也太势力了吧。”我笑着说,“我和他分了你就不联系我了?”

“不是!我是怕你想起我就想起公司,想起邢总,怕你伤心。”银子连忙解释。

我不想跟她多啰嗦,便问:“最近公司生意好吗?”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最近公司在南美的生意全面铺开了,我桌上的文件都堆起来了,看也看不完,天天加班!”她抱怨着。

“抱怨什么?老板给钱少了?这么年轻不好好工作多赚点钱,你想干什么?”我笑着批评。

“好啦,知道了,老板娘!”银子也笑了。

跟银子通完电话,我知道子获的公司没有问题,这让我心里更加不安。

可是接连几天,他都很正常。按时上下班,每天回来陪我吃饭,散步,聊天,看电视。

我怀疑是我多心了,或许根本就没有事,他只是工作忙,压力大。

一天,他回来了,拿了一个文件夹给我。“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我打开一看,是一些澳洲移民的宣传册。

“谁要移民?你要移民吗?”我疑惑地问。

“不是我,是我们。”他笑着说,“咱们离开这儿,好不好?”

“尽快离开,最好孩子能生在哪儿,一落地就是公民。”他又指着宣传册上说,“你看,澳大利亚一个生机无限的国家。”

“那也没几个月了,来得及吗?你公司的事也要处理一段时间吧。”我有些心动,但也知道没那么简单。

“你先去,我把公司处理好,再去找你。澳大利亚是英语国家,你英语好,先去打个前站,等着我去投奔你。”

“我一个人去?”我有些打怵。

“你先去,孩子要在那边生,怎么着六个月的时候也得去了,再晚就不好了。我这一大摊子事儿,真来不及。我会把一切都给你安排好,你放心。”

“我还是舍不得你。”我环着他的腰撒娇地说。

“我也舍不得你和孩子,最多一年半载我们就能团聚了。不是说短暂的分离是为了长久的相守嘛!”他哄着我,“前两天我把你的护照身份证都给中介了,他们说,我们的条件很好,操作起来很简单,很快就能批下来。他们可以给你先申请一个过桥签证,让你先去那边,在那边等移民。”

“你都开始办了才告诉我。”我有些不高兴。

“不是怕你操心嘛,你怀着孩子就该轻轻松松的。”他宠溺地看着我。

我心里一暖,想了想又问:“为什么去澳大利亚?别的国家不好吗?加拿大,美国。”

“那边暖和,气候好,环境好,社会治安也不错。而且离中国不算远,时差也不多。”他温柔地跟我解释。

其实当他说起距离和时差的时候,我就应该警惕了。然而,我却是那么的相信他,丝毫没有怀疑他根本就没打算和我一起走。

212. 洗脑

尽管子获描述得很好,可是一想到我要独自在异国他乡生活一段时间,心里还是很怕。

“子获,我能不能在国内生完孩子和你一起走?”我抱着他的胳膊央求。

“孩子在那边生下来直接就入籍拿护照了,在国内生将来都麻烦。再说,生孩子还得先去医院建档案什么的,孩子出生还要打各种预防针,每个国家都不一样,到时候都是麻烦。”他又哄着我说,“乖,你先去,我办个商务签证,随时都能去看你,现在交通也方便。”

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可是我还是舍不得和他分不开。

“那你保证每个月都要去看我。”我赖着要他保证。

“我保证,有空就去看你。”他保证着。

“你不许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很认真地说。

是的,他从来不会为了哄我开心而撒谎,可他会用生意人谈判的那一套跟我玩文字游戏。而我还傻傻的以为我得到了承诺。

就这样我被他糊弄着开始认真考虑移民的事情。

又过了大约一个星期,子获告诉我他要出一趟差,可能要三四天时间。我问他去哪里,他笑笑告诉我保密。

第二天晚上他就出发了,三天后才回来。回来后就兴冲冲地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

“来,我给你看点儿好东西。”说着他拿出电脑,打开,“这几天累坏了,在悉尼从早到晚,马不停蹄地看房子。总算挑到一幢满意的。”

原来他这几天是出国去看房子了,还装得神神秘秘的。

他点开视频,里面是一幢两层的红砖别墅,庭院被一道整齐的树墙和外界街道隔断,宽阔的行车道直接连接三车位的车库,车道旁就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方方正正如一块茸茸的绿毯,庭院两侧都种了很多木槿花,花木修理得枝舒条顺,树上开满粉红色的花朵,遮挡住了和邻居间的金属篱笆。

他点了暂停,眉飞色舞地说:“我最喜欢这个草坪,有两百多平米,儿子可以在上面踢踢球,打打滚儿。”

房子中规中矩,方方正正,一个大厅,楼上楼下各有一个起居室,一大一小两个餐厅,六间卧室,一个主卧和一个次主卧都配有宽敞的衣帽间,六个卫生间加一个厕所,标准的豪宅配置。装修简约大气,一看就是邢子获喜欢的类型。

二楼有个露台,我倒是很喜欢,可以坐着晒太阳,看星星。

果然他又停下来说:“这房子方正通透,够大,装修得也不花哨。看了那么多房子,都是华而不实,拐弯抹角的。厨房也好,室内室外两部分,外面是个烧烤台,等你有朋友了可以开派对。”子获兴致勃勃地描述着,让我也不禁憧憬。

后院也是方方正正的,同样是木槿花的树墙,靠近房子的是一条宽阔平坦的石板路,远点是一个宽大的游泳池。后院没有大树木,只是在石板广场和游泳池之间种了一排多肉,稚趣可爱。

“这个后院,我也特别喜欢。干干净净,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树。你看这块地方都是花岗岩铺的,有六米宽,三十多米长,咱们孩子小的时候可以在这儿骑小自行车,玩滑板车,长大一点,在这边上竖个篮球架还可以玩玩篮球。这游泳池是二十五米三赛道的,咱儿子可以约小朋友回来游泳。”

“这个户外的起居室你可以放个咖啡桌,孩子们玩,你可以坐在这儿喝着咖啡看着他们。”他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我问:“喜欢吗?”

“喜欢。”我看着他那兴奋的样子,忍不住说:“以前你又不是没买过房子,也没见你这么兴奋过。”

“那怎么能一样,以前买的是房子,现在置的是家。”没有任何煽情的语调和声音,他说的那么坦坦荡荡,理所当然。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头一热,伸手抱住他,“子获,谢谢你,给我一个这么好的家。”

“你喜欢就好。我已经找律师看过合同了,你签了字,交换了合同,我把定金一付,房子就是你的了。”他眉目难得的疏朗,就像是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一般。

“喜欢是喜欢,只是这房子太大了。”我还是喜欢跟子获住在小一点的房子里,到处都能闻到他的气息。

“不大,以后孩子多了,估计还嫌挤呢!”他得意地手一挥,好像已经儿女成群了一样。

“那你想要几个孩子?”我笑着问。

“那还不得生个七个八个的。”

“那我不是要生到更年期肚子都闲不下来。”我抗议。

“那就四五个。”

我在心里默默算了算,这个好像还是可以的,“那好吧,就四个。”

“那就一言为定了!”子获高兴地跟我击了击掌,又说:“这房子地脚好,离购物中心不远,我走了一下,大概十分钟。距离最好的私立男校和私立女校都不超过两公里,无论你生的是闺女还是儿子,都有好学校上。而且邻居也不错,左边这家是一对香港的老夫妻,退休了,天天在家,右边是一家韩国人,男的是个会计师,女的是全职太太,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都考上精英中学,听说老三学习也不错,都是正经人家。”

我有些乍舌了,子获竟然连邻居都打听清楚了。“那对面的邻居呢?”我故意难为他。

“对面两家都是澳洲本地人,听说都是天主教的家庭。”他对答如流,我竟然没有问住他。

“你怎么连这些都打听清楚了。”短短的几天时间,子获竟然了解了这么多事。

“当然,给你和孩子住的地方一点儿都不能含糊。”他说得很认真,尤其是说到孩子的时候,大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突然便觉得不怕了,我相信子获会把一切给我安排得妥妥帖帖。

晚上,和他躺在床上,我问:“子获,你估计要多久能处理好国内的事?”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敢问,他除了要处理公司的事,他的婚姻要如何处理,他打算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我在一起。

“我尽快吧。”他停了一下,笑着说:“观儿,听说澳大利亚的小动物经常会进家的。你说如果你在沙发上正打盹儿,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毛茸茸的,睁开眼睛一看,你猜是什么?”

“什么?”我成功地被他的话题吸引了。

“原来怀里有一只考拉。”他笑着比划着,“然后有一天你在沙发上正打盹儿,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凉冰冰的,睁开眼睛一看,你猜是什么?”

“什么?”

“原来你怀里有一只蜥蜴。”

我顿时觉得汗毛上竖,“好恶心啊!”

子获笑笑又继续逗我,“又有一天你又在沙发上打盹儿,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热乎乎的,你猜是什么?”

“什么?”我以为他又要说什么更惊悚的东西。

只见他一笑说:“原来你怀里有一个邢子获。”

“讨厌!”我笑闹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想了想说:“才不是这样的呢!是我打盹儿的时候,觉得有什么臭哄哄的,睁眼一看,原来是邢子获。”

“小东西,敢骂我!”他也咬了一下我的唇,然后神情一滞,与我额头相抵。他把我的手拉下去,微微喘息着说:“应该是,觉得有什么硬梆梆的才对。”

“流氓!”我抽回手,笑着小声骂道。

就这样厮磨笑闹,相拥入睡。

后来很多次,我也没能问出他的“尽快”到底是多久,他总是可以用各种方式,甚至牺牲色相来转移话题,并每天给我描绘儿女成群的美好生活,成功地给我洗了脑。现在想来子获编故事的水平真的可以去写了。

就这样,一直到五月我的签证批下来。

213. 放逐

拿着贴签的护照,看着打包好的几箱行李,我才真正感受到离别近在眼前了。

子获给陈姐办了一个三年的工作签证,让她跟着照顾我。我也不知道像陈姐这样既没有学历也不年轻的中老年妇女是如何拿到工作签证的,总之只要钱给到了中介有的是办法。

何秘书负责陪我过去,帮我安顿好在那边的生活。我可以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安心待产。

想回家去看看父母,被我妈拒绝了,到底也没能成行。我哥代表家里人来送我。

一年多没见,哥哥有些微微发福了,没有了当年的玉树临风,举手投足竟也有了几分老板的做派。

我问他我嫂子为什么没来,他只说是扬扬没人带。后来我猜那时候子获应该是已经跟他交过底了,他故意不带我嫂子就是怕她话多。

这是哥哥第二次进我们的家,这一次他住在了客房。

他对我还如从前一样疼爱,但对子获却是刻意的疏远抵触,但还是维持着生意人表面上那一套客气。

他故意用家乡话和我聊天,把子获孤立在外面。而子获只是默默地含笑看着我。

我知道对于我和子获的现状,他也像齐爷一样不情愿接受,但也无奈于我的执拗,只是他受了子获的恩惠没有齐爷那样的底气和子获叫板。

————————————

机场出发大厅,我看着那道“送客止步”的门迟迟也无法转身,只死死抓住子获的手。

同来送我的还有齐爷,云姨没有来,齐爷说怕她太难过。后来我猜想和我嫂子没来送我是一个原因,他怕云姨的情绪会让我起疑。

每一个人似乎都知道我将被放逐到万里之外,只有我自己还傻傻地相信,不久的将来子获就会去和我团聚,一起实现他曾经给我描绘的美好生活。

无论怎样的惜别,离别的时间总是要到来。在何秘书的一再催促下,我终于松开了子获的手,转身向那道门走去。

“观儿!”一只大手拉住了我,我跌落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他贪婪地看着我,那么专注,那么用力,似乎要把我化进他的双眸里。

我痴痴地望进他的眼里,在他的眼里竟看到了一抹水汽!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是子获这样的男人。

我的眼睛也迷蒙了,勉强地挤出一丝笑说:“子获,你怎么……”

话未说完,他的唇便覆了上来,温柔辗转,一团酸涩化作丝丝缕缕,顺着我的喉咙注入我的心,酥麻着我的四肢百骸。

吻了很久,他的唇才离开。

“真舍不得让你走。”破碎的呢喃从他的喉咙里挤出。

自从决定让我移民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舍不得我的话!

“我不走了好不好?子获,别让我走了好不好?”我婆娑着泪眼恳求着。

他牵了牵嘴角,脸上露出温和地笑,我看见那抹水汽已经藏入他的眼角不见了。他又变回了那个山一样的男人。

他抬手给我擦了擦眼泪,轻轻地说:“走吧。”

我泪流满面,茫然地被陈姐拉着向里走起,踏进门口的那一瞬,我听到子获说了句:“等我。”

顿时,我泪雨滂沱。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海关和安检。我就这样被邢子获这个大骗子骗上了飞往南半球的飞机。

临行时他的那句“等我”,让我从青涩等到荼蘼……

————————————

我带着三个多月的身孕,从初夏的北半球到了已是深秋的南半球。

下了飞机,匆匆跟子获报了平安。这边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一下飞机便有保姆车把我们一行人接走。

坐在车上,陈姐看见一路都是英文的标牌,偶尔看到中文便兴奋得不得了,一边惊讶路边风格各异的建筑,一边不停的感叹南半球的蓝天白云。

我无心在意那比“奥运蓝”还要蓝的天空,只觉得阳光耀眼得很,戴上太阳镜挡住那刺眼的阳光也遮住了我哭肿的双眼。

终于到了子获为我准备的新家。下午的阳光晒在草地上,那草地比视频里还要绿,还要生动,木槿花却没有视频里开得繁盛,只零落的几朵坠在枝头。

房间里的家具都是新添置的,地中海式风格,配着房间简约的装修,更显清爽明亮,我很喜欢。但我知道这不是子获喜欢的风格,他更喜欢用料很足的实木家具。

虽然我们的审美是那么不同,却了解彼此的喜好。

陈姐忙着开箱子,收拾行李,何秘书在听家政管家汇报具体的安排。我一个人进了主卧室,躺在床上休息。

床单上没有我熟悉的味道,而是一种阳光的味道。

是的,在这个国度最不缺少的就是阳光,而我是一个喜欢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也注定在这阳光的国度,让我这些年被子获养得软弱缺钙的性格变得坚强起来。

小睡了一觉,钟点保姆已经给我们做好了晚饭。四菜一汤,北方口味。

一边吃饭一边听何秘书跟我汇报:“钟点保姆每天会来做两餐并打扫卫生,一周六天,周日休息一天。园丁每两周会来修剪草坪和树木,打理花园。专业课的清洁公司每个月会来做一次彻底的房间和庭院清洁。除此之外,任何时间,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系家政管家。”

一切依然安排得妥妥帖帖,我可以什么都不用操心。

可是我并没有获得应该的舒适感,而是觉得有些窒息。

冬天夜晚格外的凉,白天阳光在房间里留下的温存消失殆尽,空调吹出的暖风让房间里干燥憋闷。

夜里十一点,我丝毫没有困意。两小时的时差也是时差。躺在床上开始想家了。

想念北半球的初夏,四年前,那个驻足偷听的男人。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和他发生那么多爱恨纠缠,如今我们就要有孩子了,过不了多久他就要来和我团聚。就在这个房子里,这张床上,和我缠绵欢爱,孕育儿女。

想着这些身体便开始甜蜜润泽,开始疯狂地想念子获。

正在床上辗转反侧,便听到窗外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捏着嗓子在笑。

我有点害怕,壮着胆子,悄悄下床,走到通往露台的落地玻璃窗边,轻轻地揭开窗帘的一角。

我看见了一对如灯泡般明亮的眼睛!

“啊!”我吓得跌坐在地上,失声尖叫。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何秘书也不顾避嫌地冲进我的房间,接着陈姐也进来了。

“怎么了,关小姐。”陈姐把坐在地上的我扶了起来,急切地问。

“怪物,大眼睛的怪物!它会笑的,好可怕!”我指着窗户颤声说。

陈姐见我说得煞有介事,也有些胆怯。

何秘书到底是男人,走到床边一把拉开窗帘,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他走到露台上,啪的一下打开庭院灯,后院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关小姐你是不是看错了?什么都没有。”何秘书对我说。

“真的有怪物!我要回国,我不在这里待着,我要回家。”我拿起手机便拨打了子获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了,我也不管他在做什么,便哭喊着说:“我要回家,这个房子里有怪物,我害怕!子获,我想回家!”

“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有怪物呢?什么怪物啊?”子获也有些着急了。

“真的有怪物!眼睛像灯泡一样,还会笑!”我描述着,还心有余悸。

子获大概是被我彻底弄懵了,想了想说:“让何秘书听电话。”

此时何秘书正在和家政管家沟通,他一边接过子获的电话,一边把他的电话递给我,对我说:“关小姐,让刘姐跟你解释吧。”

家政管家刘姐是个台湾人,她在电话里用她的宝岛普通话跟我解释着:“哦,关小姐哦,那你看到的那个东西应该是负鼠啦。它不会伤害你的,它只是晚上出来找东西吃。

“那你听到的声音应该不是负鼠的叫声哦,可能是一种cockatoo哦,就是鹦鹉鸟。”

“在这里晚上会有小动物出来找东西吃,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奇怪的。”

第一次我见识澳大利亚夜晚的奇幻和诡异。

尽管解释清楚了,想着那灯泡一样的两只眼睛,我还是心有余悸,不敢睡觉。子获在电话里安慰了我很久,又让陈姐留下来陪我,直到快天亮了我才勉强入睡。

来悉尼的第一夜,被一只负鼠折腾得人仰马翻。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多年之后,我会彪悍得可以手刃一条一尺多长的蜥蜴。

睡醒一觉之后,发现我底裤上见红了。

214. 翻身(答谢@最爱的米@晨曦wen)

一觉睡到快中午,起床洗澡,准备跟何秘书去银行开个账户,再去办理一张本地的电话卡。

从浴室出来,刚换好衣服,便见陈姐拿着我换下来的脏衣服,一脸惊慌无措地进来对我说:“关小姐,你见红了!”

我看见我换下来的内裤上有一抹疑似血迹。我的大脑轰地一下,有过一次流产的经历,我紧张极了。虽然出国之前做过检查,说一切良好,可是旅途奔波,昨晚又受了惊吓,也难说会不会出问题。

陈姐对何秘书说了我的情况,他也很着急,马上联系家政管家刘姐带我去了之前就联系好准备去产检的皇家北岸私立医院。

一通兵荒马乱的折腾,做了各项检查后,医生确认我没事,回去休息休息就好。

在医院建了档案,怀孕已经十五周了,一切指标正常。

虚惊一场,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我靠在露台上的躺椅上,看着天边的夕阳和四周陌生的景色,心中无比的疲惫和孤单。

虽然一天都有人在替我奔波劳累,可是内心的痛苦却只能一个人承受。我想子获,特别特别想。

“子获,你在干什么?”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上班呢。”他柔声说,“今天有没有好一点,开心一点?”

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我今天受到的惊吓,但想了想还是没说,舍不得让他担心。“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能来看我?”

“何秘书不在我身边,好多事我都得自己做,太忙了。等他回来,我再抽时间去看你。”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想你,特别特别想。”

子获的声音通过电波越发低沉浑厚,尤其是最后那几个爆破音,让我心颤。

我拿着电话,听着他的一呼一吸,猛一抬眼看见天边的晚霞,橙红色,金黄色,青紫色,灰蓝色,层层叠叠,绚烂瑰丽,震撼人心。

“好美啊!”我不由自主地赞叹。

“什么?”子获不明所以。

“今天的晚霞好美啊!”我又赞叹一句。

电话那一端传来子获的一声轻笑,“是啊,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依然会发现生活中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你今天怎么说话这么文艺?”我也笑了。

“跟你学的呗。不知道近墨者黑吗?”子获的声音变得轻松愉快了。

“明明是近朱者赤!”我也愉快了起来。

电话里传来子获轻快的笑,“观儿,你可以想我,但不许哭着想。”

“嗯,你也可以想我,而且可以撸着想。”我想起临别前那一次小心翼翼地亲热,那样浅尝辄止,意犹未尽。

耳边传来他一声叹息:“小坏蛋,又来招我。”

他的声音温柔厚重,暖暖地包裹上我的心。万语千言,都不如彼此的一呼一吸。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天空一片淡淡地绯红色。我身上盖着厚厚的绒毯,也觉得有些凉了,好想念他温暖的怀抱。

我忍不住开口问:“子获,你还会抱我吗?”

“废话!”他的语气里带着薄嗔,“我晚上有个应酬,不能跟你多聊了。”

“应酬啊,你不许碰别的女人!”我撒娇道。

“好,”他笑着说,“只要有女人靠近我一米之内,我都一巴掌给她打一边去。”

我也笑,笑着和他道了别,挂了电话。

晚饭非常可口,钟点保姆不但会做北方菜,还会煲广东汤,花生猪展汤煲得又鲜又糯,连陈姐都自愧不如,我一口气喝了两碗。

饭后,跟何秘书做了一个todolist,把这些天需要做的事都列了出来,还真的挺多的。

银行,医院,移民局,税局,社保局,一大串的事情需要做。

那些年这些部门还都不能在互联网办公,都要申请人亲自去他们的服务中心办理。

我看到其中还有约见家庭医生,和去交管所考驾照。

何秘书跟我解释着,在澳洲生病通常不会去医院,要先看家庭医生,每个人几乎都有自己的家庭医生。

澳洲的驾照分为:l,红p,绿p,fulllicence。

通常在这边生活的人无论是否开车,都会去考一个l牌,相当于一个身份证。因为驾照上有家庭住址,只要不出境甚至比护照的使用范围都大。

我听何秘书跟我讲了那么多,他提前一定做了很多功课。我学霸的神经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决定自己去搜索学习。

可是才上一会儿网,就被陈姐逼着去睡觉了。又是一番辗转反侧,许久才入睡。

第二天,我自己感觉身体无恙了,便催着何秘书带我去办事。毕竟早办好,他就可以早回去,他回去了,子获就能来了。

原来子获一直说的何秘书的英文很好,和他一起出门才知道,还真是……只能算可以。

何秘书的英语跟标准的澳洲人交流还勉强凑合,可是在这个多元文化的国家,很多政府机构的officer都不是盎格鲁撒克逊的后代,都是带有口音的,特别是印度人那带着浓厚咖喱味的英语。

每当这个时候,何秘书那非英语专业的英语就不行了。我听到他讲的最多的就是“sorry?”和“ibegyourpardon”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干脆亲自上阵。我在大学的时候专门练习过各种口音英语的听力。不谦虚地说,我可以在五句话对话之内分辨出对方是个irish还是个british。听这些还不算太烂的咖喱英语那绝对是apieceofcake小菜一碟!

半天不到,何秘书就彻底沦为我的跟班和司机。

看着他钦羡的目光,我心里舒服极了!要不是他怕我累着坚持每天只能去一个地方,我恨不得整天在外面跑。

让何秘书陪着去了本地的连锁超市woolworth,我也想去买点老外的零食吃吃。

去了才发现,老外压根儿就没啥好吃的零食,除了奶制品和巧克力比我天朝好一点,其他的真的都不值一提。我大中华一包辣条就能秒杀他整个货架!

买了些巧克力、牛奶和冰激凌,又买了澳橙和大蓝莓,便和何秘书回家了。

走在人行道上,秋冬的暖阳照在身上,特别地舒服,我感觉身上的羽毛似乎都一根一根地长出来了。

215. 禁止出境(答谢@烟沙半城忧愁几许)

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忙碌,但每天都有一点事情做。

闲暇时光,我就到附近的一家意大利人开的咖啡馆,叫上一杯果汁几份甜点消磨一个下午,看着来来往往的芸芸众生,品味着这个陌生的国度。

澳大利亚真是一个多元文化的国家,街上除了本地人,还有不少包着头的中东妇女,穿着纱丽的印度女人,当然也有像我一样的黑头发和黄皮肤。

这个国家的核心价值观之一就是harmony和谐共融。人与人之间的和谐,人与社会的和谐,还有人与自然的和谐。

比方说,我初来乍到时那只惊吓过我的负鼠,何秘书想让刘姐找人把它捉住打死,却遭到了拒绝,因为这是违法的。

你可以驱赶它,但不能把它驱赶到三公里以外,因为那家伙比较笨,陌生的环境下不容易生存。

换句话说,如果它光临了你家的庭院,你除了供养它别无选择。

可这个国家的人却也是矛盾的。一边喝着zero的无糖可乐,一边吃着doublecheese的汉堡,真不知道是要减肥还是要增肥。一边拼命地涂着防晒霜,可是烈日下却没有一个本地人打伞的,任凭太阳晒出一身晒斑。这个国家的人和他的土地一样,是粗放的,随性的。

充沛的阳光是我的最爱,无论多么潮湿阴暗的心情都能被晒干照亮,无论多么大的伤口都能止血消炎。

终于,该办的事都办好了,我也拿到了l牌驾照。何秘书也该回去了。

我正好怀孕满了十九周。子获嘱咐何秘书在临走之前陪我去做一次产检,可以向他汇报具体情况。

做好了一系列检查,医生说孩子很健康,一切都很好。

做b超的时候,我随口问了一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胎儿的性别不属于检查范围之内,但如果父母想知道,医生也不介意告知。

当医生愉快地告诉我应该是个女孩子时,我略略有些失望。倒不是我重男轻女,只是子获似乎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一个儿子。

我暂时不想告诉子获这个消息,不想让他太早失望。反正医生的话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了,胎儿性别也不会写在报告上,再说医生也说了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

我瞒着子获直到孩子出生,我却不知道他是多么希望我怀的是个女儿。

—————————————

何秘书走了,子获就要来了!

子获答应我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就过来看我,陪我住几天。

我追问几天,他想了想回答,五天。

五天也好,我开始规划将要到来的五天的活动内容和菜谱,憧憬着和他共度那短暂的美好时光。

可是当我追问他具体行程的时候,他却告诉了我一件大事。

国内出了一件轰动的金融大案,很多企业家都涉案其中,而他也是其中一个。介于这个原因,他被暂时禁止出境,协助调查。

我吓得不知所措,子获安慰我,让我放心,他并没有参与其中,只是他们公司的一家关联企业涉案比较深,他作为董事长协助调查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这样一来,不能来看我了。

我虽然有些失望,但知道他目前一定焦头烂额,想办法压下这件事,如果公众知道这件事,对公司的影响是巨大的。

我不能再给他添任何压力了,只能软语安慰,告诉他专心处理公司的事,我和孩子都很好,等他的禁令解除之后再过来看我们也行。

知道他不能来看我了,我的心情很压抑,可是每天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要强颜欢笑。我既然不能陪伴他,让他开心,那就更不能再给他添一点烦恼了。

我上网关注了那个金融大案,果然是沸沸扬扬,还好没有任何一条新闻,一篇帖子牵涉到子获和他的公司。看样子他的公关做得很不错。

之前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情要忙,虽然也想念子获可是并没有那么难过,尤其是知道他要来看我了,更是甜蜜的思念。可是出了这件事,就不同了。

没有终点的等待是最极致的思念。那思念的感觉我可以清楚地描述,就像心里被塞满浸透海水的棉花一般,淤堵,沉重,苦涩。

所幸怀孕已经到了最理想的阶段,所有的不良反应都没有了,身体也不沉重,能吃能睡。倒也没有因为心情影响孩子。

这天早晨,和平时一样起床,吃过早饭,坐在楼下看电视。

门铃响了,陈姐在后院晾晒洗好的衣服,我便去开门。

门开了,朝阳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背对着我,肩宽背阔,身姿挺拔,我的眼睛一下子就迷蒙了。

那人转过身,摘下太阳镜,我看到了一张笑容可掬的脸。

鼻子一酸,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嘤嘤哭泣。

那人犹豫了一下,也伸手拥住我,轻拍着我的后背说:“小姐,哭什么?都要当妈的人了,还哭鼻子。”

我离开他的怀抱,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说:“王哥,快进来吧。”

王哥进屋后,陈姐看到他也是很开心,连忙张罗着又切水果又泡茶。在万里他乡遇到认识的人,任谁都会很高兴。

“小姐,看上去气色不错。好像胖了一些。”王哥打量着我笑着说。

“嗯,最近胃口还不错。”我笑着回答,“你什么时候到的悉尼?”

“到了有十几天了。”王哥接过陈姐递来的茶,笑着说。

“那怎么现在才来看我。”我撒着娇嗔怪着。无论是不是因为齐爷,王哥都是真心对我好的人,既像哥哥又像叔叔,在这里见到他就像见到了亲人,

“小姐,其实从知道你要来这里齐爷就开始安排了。兄弟们都是粗人,也就我念过几年书,会点儿外语,所以齐爷就打算让我过来照顾小姐。”

“可是,我在里面的案底有一尺厚,正规渠道肯定来不了,齐爷就给我安排好坐船过来,船先到了新加坡,耽误了十几天,后来才到的悉尼。”

“来了这边,齐爷怕我势单力孤又没有个合法身份,不方便出面陪着你,所以安排我去找唐人街的权哥。齐爷早年救过权哥的命,算是很有交情的。”

“权哥手下有个叫张亨利的,反了水,被权哥扔到海里喂鲨鱼了。正好和我年龄差不多,身材样貌都有些像,所以我现在就叫张亨利了。弄好了这些事,就耽误了些日子,现在才来看小姐您。”说着王哥从口袋里拿出一本护照递给我。

@所有人:起点现在搞了个什么投资,大家去投一下子。

216. 幻想的幸福

我看了看那本护照,标准的华人男性相貌,看上去似乎和王哥真的有点像。

其实华人只要不是长相特别好或者特别丑的,在外国人眼里都差不多,尤其是证件照就更难分辨了,就像我们经常看老外都长得差不多一样。

“那我现在是该叫你王哥还是张哥?”我嬉笑着问。

“权哥那里的兄弟们都叫我力哥。”他笑着说。

“力哥?就像《上海滩》里的丁力一样吗?”我更加开心了。

“小姐又调皮了。”王哥宠溺地笑着看着我。“小姐您放心,有齐爷的面子,邢总的银子,什么事都能妥妥帖帖的。”

“子获也知道你来了吗?”我有些诧异。

“嗯,邢总还出钱把对面那栋房子买下来了,就买在张亨利名下的。刚签了合同,一个月后就能搬进来了。力哥我现在也是有产阶级了!”王哥,不,应该是力哥笑逐言开。

“对面那家不是天主教徒吗?没听说他们要卖房子,你不会强买强卖吧?”我真的很怕力哥再来黑帮那一套,这可是在澳洲!

“开始他们也不愿意卖,价钱出多高也不愿意卖。后来邢总告诉我带着合同去,给他加十万,必须是现钞。我把黄澄澄的票子一摞一摞往桌上一拍,果然那家伙稍微矫情了一下就签合同了。”

力哥无限佩服地又说:“邢总说得真对,这写在纸上的钱就像个美女,可是那一捆捆的票子就像个脱光衣服的美女,那个天主教徒看见光屁股的妞,早就把他的上帝忘脑后了。”

齐爷的面子,子获的银子,当真把一切安排的妥妥贴贴。然而后来证明,面子是抵不过银子的。

力哥略坐了坐就走了。我估摸着到了午休时间了,又拨打了子获的电话。

“怎么中午给我打电话了?”熟悉而好听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

“想你了呗!”我说。

“听声音心情不错。”子获的声音也因为我的愉悦而爽朗了起来。

“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我嬉笑着问。

子获略略一停,说:“王城。”

“没意思,一下就被你猜到了。你怎么知道?”被他一下猜到了,我顿时觉得没趣。

电话里传来他的开怀的笑声,“昨天王城给我打电话了,说今天去看你。”

我也笑了。自从知道子获被禁止出境,我们还没有这样真正开怀地笑过。

“人家现在已经不叫王城了,叫张亨利,力哥。”

“改头换面了!”他又笑了。

听到子获笑,我的心里一阵阵的舒坦,“你什么时候才能来看我啊?”

“我也想啊!”他叹了一口气说,“可是现在去不了啊。”

“风头过去了吧,我看见网上都没什么新闻了。”

“哪儿那快就过去了。咱们这点儿国情你还不知道?这案子好不容易逮着几条大鱼,不他妈刮光扒净怎么可能停。我们这些陪绑的也就跟着不能解套,没办法。”他的语气有些无奈。

“子获,你不会有事吧?”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事儿,我不会有事。不信你去看看我公司股价就知道了。”我听他的语气轻松,便也不再担心。

“你把我对面的房子买下来了?”我问。

“嗯,王城住的地方离你太远了,万一有什么事来不及,住在对面方便点。”

“那你让王哥住我这儿不是更方便吗?干嘛要花那个钱。”我还是挺心疼子获白白给人家的十万刀。

“能方便吗?他是个男人,我让他跟你住一起?我没毛病吧?”他的语气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我也不高兴了,“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他?既然不放心,那就快点儿过来天天看着我!”

子获沉默了一会儿,说:“好了,别闹了。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不相信王城。你看你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就穿个小吊带和小裤衩就满家乱跑,家里住个男的,你一出卧室门就得穿戴整齐,多不方便?”

这倒也是,住在一起是挺不方便的。我的气消了一大半,又听他说:“再说他的社会关系也挺复杂的,万一有些个乱七八糟的人来找他也不方便。”

我知道子获指的是权哥他们的人,王哥也是要有社交的,在我这里住到底不是他自己的家,肯定不自在。

子获又说:“还有,他一个男人在外面,难保偶尔不带个女人回来,万一弄得动静大了,你听着不难受啊?”他说着嘿嘿笑着。

“讨厌!不跟你说了!”这家伙,无论什么事儿他都能扯到这样的事儿上,真是个流氓!

电话那一端传来他吃吃的笑声,听得我心痒痒,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想顺着电波扑向他,孩子在肚子里好像也动了几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笑够了说,“今天我跟你哥通电话了,他已经开始给你妈申请签证了。用不了多久,你就要见到你妈了。”

“真的?”我不禁喜极而泣。

“真的。不信你问你哥。”

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挂了子获的电话,我连忙拨打我哥的电话,我问了我哥关于我妈办理签证的事。

我哥说:“那个谁一个月前就要了咱妈的信息和照片,给弄了个护照。说是要给她办签证,陪你生孩子去。他一直没让告诉你,直到昨天我刚做好咱妈的工作,老太太同意去了,才让我告诉你。”

我哥对子获还是心存芥蒂,不肯叫他的名字,每次都是“那个谁”,“那个人”或者“他”。

原来子获一早就替我考虑好了,让我妈来陪我比送给我什么礼物都让我开心!

我妈要来了,到时候子获也来了,等我生下了孩子,那该有多幸福啊!生我的母亲,我生的孩子,还有和我生孩子的男人都在我身边,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

然而我却没想到,这样的幸福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转眼孩子就快七个月了,我的肚子虽然还没有很大,但已经很明显了。

力哥已经搬进街对面的那幢房子住了,经常出入他那里的还有他的两个马仔,亮子和小东北。

权哥大名叫黄权,潮汕人。亮子是我的陕西老乡,小东北不用说肯定是东北人。潮汕人比较重老乡,估计他们两个北方人在权哥那儿也不得脸,所以被派给力哥差遣。

他们并不知道我的事情,真以为我是齐爷的女儿,移民过来在这里待产,偶尔在路上见到我便跟着力哥叫我小姐。

九月的悉尼到了春天了,最近总是春雷滚滚,雨水有些多。

闲来无事,便和陈姐坐着嗑瓜子聊天。

“今天是咱们到这儿的第一百天了。”陈姐说。

“想你儿子了?”我问。她这样数着日子过肯定是想儿子了。

“还行,孩子大了也不总在身边了。”她叹了一口气说,“我现在就想着怎么好好的伺候你,报答邢总对我们全家的照顾。”

“就是为了报答他?好像我对你不好一样!”我笑着抱怨。

“关小姐,你也是好人。”陈姐笑着又说,“邢总对我家那小子也特别栽培,昨天他还跟我通电话说跟着邢总去德国了,四天,后天才回。”

我看着陈姐眉开眼笑的样子,突然觉得我好像捕捉到了什么。

217. 幻灭

子获去了德国!他不是被禁止离境吗?他既然能去德国,为什么不能来看我?

陈姐没看出来我情绪不好,尤自兴高采烈地说着他儿子的进步,以及子获对他的照顾。

我没有心情再听她讲话了,说了句“我有点困了。”便上楼了。

我拿起手机拨打了子获的电话。电话接通了,传来“嘟……嘟……”的长音,我的心一下就冷了。

子获的这个电话号码是专门用来跟我联系的,临出国之前我给他设了彩铃,是那首阿牛的《桃花朵朵开》。每次我给他打电话都会听到那熟悉的“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

我没有听到“桃花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的手机号码此刻的运营商不是中国移动,他在境外,在德国!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我听到他略显惺忪的声音。

德国,是我除了祖国之外最了解的国家了,我查阅过它方方面面的资料。

现在是悉尼时间下午一点,悉尼东十区,德国东一区,相差九小时,减去夏令时一小时,德国现在是凌晨五点,所以他在睡觉一点都不奇怪!

我强压住激动的心情,轻声问:“怎么刚睡醒?”

“哦,昨晚上应酬回来的有点晚,刚睡醒。”他在电话那一端发出几声闷哼。

如果换做从前,我一定会被他这样的哼哼唧唧的声音撩得心慌意乱,可此时我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冷。

“时差还没倒过来吧?”我努力控制着让自己的声音正常。

他停了一下,打了个哈欠说:“什么时差?”

还在装,还在演!“你在哪儿?”

“在家啊。”

“哪个家?邢总在德国还有家吗?”我冷冷地讥讽着。

电话的那一端沉默了,我又问:“你已经解除禁令了是吗?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禁止离境?”

“你想多了。这趟差我必须出,所以我做了特别申请。”被我揭穿后,他的语气也有些生硬。

全都是谎言,我还曾为他那样担心,怕他有事。原来他根本就不曾有过事,那个所谓的案子从头到尾根本就没他什么事!

一切不过都是他精心编织的谎言,从一开始骗我出国就是谎言。我真想不到他能把谎话说得那样逼真,演得那样像。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编那么多谎话你累不累啊?”我冷笑着问,“你根本就不想和我在一起,你根本就放不下你拥有的财富,你也从来就没想过娶我,你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对不对?”

一阵静默,我听见他的声音缓缓地传来:“我不想解释。你也不要想太多,对孩子不好。”

“孩子,原来我不过是个生孩子的机器!好,我告诉你,我不想当这机器了!我马上就去把孩子弄掉!”愤怒让我口不择言,我只想激怒他。

“你敢!”他果然发怒了,用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如果孩子有一点闪失,你的签证就会马上被取消。你不会不知道你办理移民的时候所有的简历都是假的吧?然后你就会被遣送回国,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再怀上我的孩子。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反抗,把孩子弄掉,那我就继续让你怀上,直到你给我生一个孩子为止。”

魔鬼!他简直就是魔鬼!我浑身颤抖,对他说:“你既然只想让我生孩子,干嘛还要把我送到这里?”

他顿了一下,继续冷冷地说:“我不需要对你解释原因。我说过,我要你在哪里你就必须在哪里,我要你给我生孩子,你就必须生。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回来。”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捏住了,疼痛寒冷。我咬着牙对他说:“我还可以死!带着你的孩子死!”

“好!你可以死,最好带着你全家一起死!”他几乎在愤怒地咆哮,“我可以让你爸平步青云也可以让他身败名裂,还有你哥,让他倾家荡产易如反掌。”

心底一阵彻骨的绝望!我凭什么和他较劲,他只要动动手指头,我就死无葬身之地。可现在我连死都不行,虽然我根本也不想死。

沉默了许久,他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无比温柔:“观儿,听话,遵从我的安排并没那么难。好好的在那边生活,好好地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永远不会不管你,我会把一切都给你安排好。如果以后有机会,我还是会去看你和孩子的。”

这样温柔的声音让我几欲落泪,然而我知道这不过是安抚我的谎言。“邢子获,不要再难为自己说谎了,你不是一直都不屑于说谎吗?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那样狠戾的样子,那才是真实的你。”

“其实如果一开始你就这样,也同样可以让我乖乖给你生孩子。还省去了那么多的谎言,多简单。”

“观儿,”他声音又些艰涩,缓缓地说:“我并不愿意骗你。”

欺骗了又说不愿意骗,伤害了再说不愿意伤害。这样的谎言让我恶心,我不想再听了。

“无所谓。”我平静地说,“你以后不用再说谎了,省的彼此都觉得恶心。你放心,我不敢反抗,我会乖乖的听话把孩子生下来。”

“我累了,要休息了。再见。”我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挂断了电话。

趴在床上,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我把头埋在被子里,哭得透不过气来。

这才是邢子获,从来都是他安排一切,我永远都不可以有意见。他想我在他身边我就要待在他身边,他想把我扔在一边就扔在一边,想捡起来玩玩就捡起来玩玩。现在他决定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大岛上,我只能服从,不能反对!

或许是压到了肚子,我明显的感到一阵剧烈的胎动。我心里突然一阵惶恐,刚才我们说了那么多狠话,宝宝会不会都听见了?

我坐起来捧着肚子,又是一阵连续的胎动。我连忙摸着肚子柔声说:“宝宝,妈妈不会不要你,妈妈爱你。”

我想了想又说:“你爸爸也没有不要你,他只是,不要妈妈了……”

这个事实让我痛不欲生。子获,不要我了,所以把我放逐到这个岛上,除了物质的供给,不准我回去,也不来看我。

他也曾经冷落过我,把我送到齐爷那里,可是从来没有把我送这么远。这一次,他是真的不要我了。我对他唯一的价值不过就是肚子里的孩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绪,宝宝似乎很活跃,不停地动。我只能静静地躺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关小姐,力哥来了。”陈姐敲门叫我。

我起身洗了个脸,下楼来。

“小姐这是刚睡醒?”力哥笑着问,也不等我回答又说:“美心的老婆饼,冬蓉的,新鲜出炉的!”

“关小姐最喜欢吃这个。我去给您泡茶去。”陈姐说着离开去烧水泡茶。

“跟邢总吵架了?”力哥笑着问。

我轻轻拈着一块老婆饼,说:“王哥,我想回去,我不想在这里待着!”

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叫他力哥,我故意改换称呼提醒他我们曾经的交情。

“那不行,邢总都交代了,您得在这儿待产。”王哥笑着说。

“是邢子获叫你来的吧?他给了你多少钱把你收买了?”我心里气恼,语气也有些气急败坏。

“小姐,我只听齐爷的。”王哥说得很严肃。

“那我给齐爷打电话,让他接我回去。”我说这便拿起手机准备拨号。

“小姐,您别难为齐爷了。”王哥一把拿过我的手机,“邢总是什么背景您不会不知道吧?齐爷再怎么样也是黑道,黑帮挑战权利有几个能有好下场?”

连齐爷都没有办法,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待着。

王哥叹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瞒您,是邢总打电话让我过来劝劝你的。无论你们俩之间是怎么回事,有一句话邢总说得没错。他让你不要想太多,对孩子不好。”

“孩子是邢总的,但也是您的。什么都别想了,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218. 他乡遇故知

偶尔的胎动提醒着我不能任性,我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女孩子,我现在首先是一个母亲。我冷静下来的时候也认真地分析了一下我的处境。

无论我留在这里还是回国都改变不了被他抛弃这个事实。如果是这样,留在这里或许对我更有利。

这个国家不会有人歧视我这样未婚产子的单亲妈妈,也不会有人歧视我的孩子,孩子成长的环境会相对好一些。

想通了这些,心情平和了许多。我照常吃饭,散步,睡觉。子获打来电话我也会接听,只是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通电话的时候也是他问什么我答什么,不会多说一句话。

他也会说一些思念的话,我都会自动忽略,不做反应。我不会原谅他,他现在只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仅此而已。

怀孕三十二周,力哥带我去产检,大人孩子一切正常。

跟力哥出门很省心。他的英语和何秘书正好相反,何秘书是学院派,他是实战派。讲得毫无语法,乱七八糟,但和老外沟通无障碍。

子获不会英语,如果他陪我产检,估计就是陪着了。可是他连陪着也没有,倒是这两个不相干的男人陪我产检。

—————————

悉尼的春天是美好的,各种花儿次第开放。我住的地方是一条静街,很多人家都有美丽的庭院。我喜欢在街上散步,欣赏那满园的春色。

正信步闲逛,看见一部黄色的跑车从对面驶过,我不懂车但会看标志,是辆兰博基尼。

这条街上大多住的是有孩子的家庭,七座的保姆车倒是好多家都有,这样骚包拉风的车却没见过。

子获倒不热衷玩车,拿他的话说开过飞机的人再开什么车都觉得就那么回事。而且他这样身材高大长手长脚的也嫌跑车空间小,不舒服。

他平时就开他的那辆宝马x7,还有一部宾利配着司机,他很少用,倒是杨敏经常用。

猝不及防就又想起了他,心里泛起一股酸涩。

正在惆怅间,那辆兰博基尼突然掉了个头,缓缓地贴着路边行驶,最后在我身边停下。我不由得驻足。

车窗滑下,我看见一张灿烂的笑脸,一口整齐的白牙。

“美女,要搭车吗?”

万里他乡遇故知!我也笑了起来,开着玩笑说:“李公子现在这么重口味,连大肚婆都调戏?”

李长俊挑挑眉打量了我一眼,下了车,走到我面前。“快两年没见了,抱一抱。”说着他便张开双臂,等着我。

我拍了他的胳膊一下,笑着说:“抱什么抱?二十几年不见也用不着抱。”

这家伙也不坚持,只伸手搭在我肩上,说:“走,一起吃个中午饭去。”

我和李长俊也算有交情,在这么远的地方遇上,一起吃顿饭也并不过分,便欣然答应了。

走到他的车边,我摸着他的豪车,笑着说:“嚯,跃马变奔牛了!”以前他在国内开的法拉利,跃马标志,现在开兰博基尼,奔牛标志。

李长俊咧嘴笑了笑,对着车子按了一下,车门就向上翻起了。

“我都不知道这豪车的门是向上翻的。幸亏你亲自给我开车门,要不然估计我得对门抠半天呢!”我边上了车边笑着说。

“不至于吧?邢子获的女人连这车都没见过?”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

我的心里一阵苦涩,笑了笑没说话。

这跑车副驾驶上估计只坐过苗条的小美女,我这大肚婆坐上去便觉得空间狭小不舒服。

李长俊大概也看出来了,帮我把座椅向后调了一下,我才舒服一些。

“邢子获的?”他瞟了一眼我的肚子问。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嗯。”

他嗤笑一声,又问:“你俩吵架了?”

“没有。”我否认着。

“还不承认?”他翻翻眼皮说,“要是没吵架,你不会这个态度。我提他两次你都没怼我,太不正常了。我猜不但吵架了,还伤心了,是不是?”

被他说中了,我的眼泪忍不住一下子就滚落出来。

“哎呦,看这大泪珠子。我不问了,不问了。”他说着给我抽了两张纸巾。

大概开了十几分钟的车,到了一个日料店。李长俊把车停好,给我开门,扶着我下了车。

“这方圆十公里的日料馆我都吃遍了,就这家的鳗鱼饭做得有点意思。”他小心的扶着我下了几阶台阶,进了店。

“你也不问问我怎么会在这儿。”等菜的时候,他笑着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其实一直就想问这个问题。

“我说我是专门来找你的,你信吗?”

他盯着我,我也看不出他是真是假,便打着哈哈说:“我才不信呢!你要是想找我,至于失联这么久?”

“我真是专门来找你的。”他不再嬉皮笑脸,认真地说,“你刚来的时候不是在qq空间发了一张照片嘛,说你来悉尼了。我正好在堪培拉,就过来找你了。”

“你怎么也能看见,我不是把你拉黑了吗?”我很诧异。

“真伤人!”李长俊皱了皱眉头,“我是看不见,但我让吴岚帮我关注你。你不会把吴岚也拉黑吧?那你大学可就真没同学了!”

我不吭声,还是不相信悉尼那么大,他凭着一张照片就能找到我。

“你那张照片是在woolworth门口拍的,我看见左边有个花店。悉尼有几十家woolworth,我就以city为中心,向外辐射着一家一家的找,只有两家门口左边有花店。其中一家在西区,那个区住了不少中东难民。”

“我估摸着邢子获怎么着也不能挑那个区让你住,不安全。所以我就断定你住这个区。然后就是撞大运呗。我都溜达三个月了,终于被我给碰上了。”他神色得意地说完,又有些悻悻的。

“哪能想到你都这样了。”他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肚子。

鳗鱼饭上了,我没有答话,埋头吃饭

他也笑笑,问:“什么时候生?”

“还有五十多天吧。”我回答。

“我那叔叔什么时候过来陪你,我请他吃饭。”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

我顿时觉得嗓子里有些堵,继续闷头吃饭。

大概是看出来我神色不对,又听他说:“怎么了?他不会不打算来吧?”

我不能再逃避,只能点点头承认。

“我靠,我这叔叔心可真大!生孩子都不来陪着?”李长俊说着眉毛已经扭成一团。

“他,太忙了。我自己能行。”我无力地解释着。

李长俊想了想说:“行吧,你要是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就找我,我都有空儿。”

“谢谢。”我感谢他不再追问。

“留个电话吧,以后也方便联系。”他说。

我在澳洲的电话号码除了留给银行,医院,政府的办事机构,也只有子获,力哥,陈姐和管家刘姐知道。来了四个月了,还真是一个朋友都没有。我想了一下就报上了我的号码。

219. 自由(答谢@烟沙半城忧愁几许)

“你之前一直在堪培拉读书?”我不想再在我的问题上纠缠了,便转了话题。

“你不知道?我告诉吴岚了,晓丹,祝岭他们都知道,我就防着万一你哪一天想找我找不着。”他说着叹了一口气,又说:“原来你一次也没打听过我。”

我被他数落地有些难堪,便讪讪地笑笑。

“国立大学学建筑。”他又爽朗地回答。

我有些意外,说:“国立大学的建筑系很难学的。”

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的建筑系是全国首屈一指的,世界排名也挺高的。我做过留学行业,虽然主要做欧洲的学校,但是其他国家多少也了解些。

“是啊。大学的时候都没好好学,既然又读书了就想好好学一下。所以这一年多也没再骚扰你,是不是很寂寞啊?”他嬉皮笑脸地说。

我也干脆笑笑,指着自己的肚子坦诚地说:“我都这样了,你就别说让我不自在的话了。”

他也笑笑说:“我真的是把精力都放在读书上了,荣誉学位,graduatedwithdistinction,怎么样,厉害吧!”

我对澳洲的学分制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一门功课拿个distinction还可以,总成绩distinction就很不容易了,还真是厉害!

“厉害!你读大学的时候不是成绩也不错吗?”我随口迎合着。

“大学那都是糊弄考试的。我平时都经常不去上课,临时抱佛脚,花点儿钱,让平时学得特别好的同学帮我串讲一下,再花个一天半天的功夫糊弄个80分没问题。”他得意洋洋地说。

我还头一次听说有这种操作,便笑着问:“还花钱请人串讲?你这是什么神操作?”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继续得意地解释着:“一本书三百多页,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得看到什么时候?其实大部分书里都有很多废话。有时候几十页就讲一个公式,只要公式记住了,根本没必要看。一道例题弄明白了,一张图看懂了,一个章节都不用看了。有人给你串讲一下,把有用的都拎出来,一本书很快就读完了。我说的你明白吧?”

作为学霸的我当然明白!这投机取巧真是太高了。我真心的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个赞。

李长俊倒有些羞赧地笑了笑说:“其实这还是跟邢子获学的。你去过他办公室吧,他那一柜子书可不是装样子的,那都是高人给他开的书单。”

“你不要以为他就是个没念过大学的土八路,他的理论知识可一点儿都不比那些正规军差。”

“不过那些书他一本也没亲自看过,他那么忙也没那功夫,都是找个师父给他拎精髓。他那些师父,说出来吓死你,随便哪个都能著书立传的。”

“我这叔叔,对他那些老师也特别够意思。虽然不至于上马金下马银,那也绝对是亲自迎送,重金酬谢。”

听着他说这番话,看着他掩饰不住的崇敬表情,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我真的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有这样的爸爸而骄傲,也为自己被他遗弃在这里而心酸。

“你现在在悉尼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每天就开着车在大街上找我,那我会看不起你的。”我调整了一下情绪,笑着问他。

李长俊顿时变得神采飞扬,“当然不会每天闲逛,我注册了一个地产中介公司,办公室就在你住的那个区。吃完饭有没有兴趣去我公司看看。”

“好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我确实也有些无聊了。

他的公司离我常去的购物中心只隔着一条街,我几乎每次去超市都会路过,只是没注意。

公司很小,前台加办公室,不到一百平米,加上李长俊才四个员工。前台一个红头发的本地女孩儿,还有两个员工也是华人,一个负责卖房子,一个负责租房子。这样的规模还真不像这位李公子的手笔。

“怎么样?开了快两个月了,生意还过得去。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咱也是有licence的!”他得意地说。

“这也太小了吧,为什么不让你爸给你投点钱弄得规模大一点?”我问。

他苦笑一下说:“我爸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你来澳洲了,就要让我回去,怕我再给他找麻烦。可我不想回去,他就断了我的粮,想逼我回去。”

尽管我和子获现在是这样的状态,可我并不想再和李长俊有什么瓜葛。听到他为了我跟家里闹翻了,我一时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概是看出我的紧张,他又笑着说:“我留在这儿也不完全为了你,我是真的喜欢这儿。你不觉得这里特别自由吗?”

自由?我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我一直沉浸在被放逐的感觉里自怜自艾。

又听他说:“其实我自己也有些积蓄,也可以弄得大一些,可是没必要。大也有大的难处,场地人工都是成本,慢慢来吧,我还是挺有信心的。无论怎样,我不靠家里,每一点成绩都是自己的。”

我看着一脸认真的李长俊,很难把他和那个开着豪华超跑满街得瑟的少爷联系在一起。

或许他成熟了,或许我从来就不了解他。

我又了解谁呢?甚至我都不了解子获。李长俊跟我说的关于他的那些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李长俊真的挺忙的,下午还要带几个买家去看房子。后来我知道他上午是到那边去看一个房子,碰巧遇到我的。

小坐了一会儿,我也没用他送我,自己溜达着回去。

走在路上,阳光明媚。路边华人理发店里放着的音乐是许巍的《蓝莲花》,公交车站上一对早恋的中学生正在卿卿我我。天空中有一架飞机在写字,“iloveivy”,那个叫ivy的人可真幸福,当然ivy也可能是条狗。

走到家门口看见园丁正在剪草,院子里一股青草的香气。园丁是个金发的青年,穿着工装裤,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健美的肌肉,分外养眼。

宝宝在肚子里伸了个懒腰,我的身子是沉重的,心却轻松了好多。心里突然就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在涌动,与爱情无关,但很美妙。

220. 杀熟

我进家便去换衣服。刚换好衣服,力哥就来了,他给我带了皇冠的烧腊。

脆皮烧肉还是热乎的,我忍不住伸手拈了一块就往嘴里放。

“小姐慢点吃,没人跟您抢。”力哥宠溺地看着我嚼得嘴边都是烧肉渣渣,他突然又问:“小姐今天是去见了什么人吗?”

“你怎么知道?”我一块烧肉含在嘴里都咽不下去了。再一想便知道了,原来我的身边每天还是有人跟着的。

“亮子跟我说的。说您跟一个男的上了一辆兰博基尼,然后还跟他去吃了午饭,又去了一家地产中介。”力哥笑着回答。

我的心里一阵紧张,轻声恳求他:“力哥,你能不能不要告诉邢子获。他只是我的一个大学同学。”

力哥依然微笑着看着我,说:“是您的同学我就放心了,我只是怕您被坏人骗了。齐爷说了,只要小姐您平安快乐,您想怎样都行。”

我知道力哥是误会了我和李长俊的关系,我也不想解释。

子获或许是因为李长俊这两年一直没动静,就忘记了他也在澳洲留学。如果他知道李长俊来找我了,我猜他应该不会让我回国去,但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李长俊弄回去。

我不希望李长俊回国,并不是想和他发生些什么,而是不想连累他失去他喜欢的自由。不光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心底涌动的一种感觉。

晚上,我躺在床上,子获打来了电话。他照常问了问我身体状况,我一一回答。他告诉我,王老师的机票已经订好了,下周末就到了。

我听着他说,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宁静。自从知道他骗我以后,每一次通电话我的内心都要经历一次爱恨交织的洗礼,而今天却没有。我只是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说再见。

夜深了,窗外还是各种奇怪的鸟的鸣叫声,我已经习惯了,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不在意这些鸟的叫声了。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生活里竟然只有邢子获!

我也曾经努力工作,努力学习,会交很多朋友,会和朋友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会为了淘一张喜欢的cd逛一整天,会拼命挤出时间追剧。

可是现在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散步,便是困着自己,想念着他,然后自怜自伤。想着他的欺骗和伤害,然后憎恨他。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我羡慕那样的李长俊。

———————————

我想改变一下我的生活,来悉尼四个月了,我除了在家里待着哪儿都没去过,我决定出去走走。

我买了一张交通周票,拿着地图坐着公交车随意地到处去。看到路边有一个可爱咖啡馆,我就会下车坐坐,路过一个学校,我也下车去看看,走过一个公园,我便停下逛逛。

晚上回来把白天拍的照片传到电脑上,写上几句当时的感想,发到qq空间,看着别人的留言。一天天下来,竟真的不那么想念他了。

那天我没有出门,因为我妈第二天就要来了,我张罗着和陈姐一起布置她的房间,给她添置些用品。

我刚给她的浴室里挂上浴巾,我的电话就响了。我以为是我哥告诉我我妈上飞机了,可拿起电话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疑惑地接起,说了声:“hello?”

“别哈喽了,是我,李长俊。”对面传来李长俊爽朗的声音。

自从那天见过之后,他就没联系过我,我也没放在心上,今天怎么突然联系我了。

“有事儿?”我直截了当地问。

他笑了一声说:“还真有事儿,得当面说。你住哪儿,我去接你,还是你到我办公室来。”

我听他的语气不像开玩笑,便想了一下说:“我去你办公室吧。”虽然我跟他没什么,但我还是不想让陈姐看见他。

我收拾了一下,跟陈姐说我出去逛逛,便离开了家。

到了他办公室,他连坐都没让我坐便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糊里糊涂地上了他的车,跟着他开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一处静街。

李长俊停好车,扶着我走到一处房子前,对我说:“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

我看了一眼,天呐,这是什么房子?跟电影里的鬼屋差不多。院子里都是齐腰深的荒草,房子看上去有三层,外墙都是暗红色的砖,窗户全都没了玻璃,大门也歪歪斜斜,估计也没人住了。

我看着他一脸的兴奋,实在不好意思打击他,但也不好撒谎便笑了笑没说什么。

“走,我带你进去看看。”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的表情。

路边离着房子的大门也就三四米,可是我看着那满院子的荒草却有些胆怯,“这草里面会不会有蛇啊?”

他笑了一下说:“蛇倒不会有,但可能有屎。”

这么恶心!我犹豫着没动,他一下打横抱起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大步走到房子的大门前。

他把我放下,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推开摇摇欲坠的大门,拉着我进了房子。

这房子看上去是一个一梯两户的公寓,三层应该一共有六间。

我跟着李长俊进了其中一间,这是一个两居室的小公寓。

房子的墙皮都发霉剥落了,墙面留着各式的涂鸦。天花板上也是一块块发霉剥落的痕迹,一个灯座垂下来,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所有的房间的门似乎都是被人为弄坏的,甚至有些连门框都是破的,窗户就更加残破了。

卫生间里的洁具也都被砸坏了,厨房更是惨不忍睹的破败。我都担心从哪个角落里窜出一条蛇,或者一只老鼠。

厅里和房间里还有一些破旧的家具和旧家电,看款式有二十年以上了。电视机竟然还是木头盒子的!

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鬼屋!唯一的不同就是下午的阳光通过破洞的窗户可以大片地晒进来,减少了几分阴森。

我硬着头皮跟着李长俊把六间房子都看了一遍,无一例外都是破败得如同鬼屋。唯一不同的是,一楼的另一间公寓里还真的有一泡屎。估计是哪个流浪汉进来躲雨的时候拉的。

从窗户看去后院也是一片荒草,只是在荒草中有一个快散架的晾衣架,微风吹过,吱吱嘎嘎地摇曳着,平添了几分破败的萧瑟。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李长俊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却听他说:“这房子荒了好多年了,放在这儿都影响周边其他房子的价值。按照法律如果一个房子三十年无主,政府可以对其进行处理。眼看着就快到三十年了,屋主的继承人突然拿着遗嘱准备处理这个房子。”

他说着看向我,“怎么样,你把它买下来?”

我当时就惊了,这么个鬼屋他让我买下来,他疯了吧!

他见我不说话,又说:“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卖家跟我签了exclusiveagreement,三个月内这房子只能我卖,如果卖不掉他才能找别人。”

“所以你卖不掉就让我买?”我真的生气了,好你个李长俊,亏我还把你当朋友,杀熟也不能这样杀呀!

221. 绑架

“对,我想让你买下来。这房子我还没有找人来拍照,今天上午我刚签下来的合同。下周就会找人拍照,然后就会挂出来卖。卖家开价四十万,如果有其他买家出更高的价,我不能隐瞒,必须告诉卖家。所以,我想让你在这房子上市之前把它买下来。”李长俊说得很认真,不像是骗我。

我倒是有些懵了,“四十万,你让我买这样一个鬼屋,我买它干什么?”

这下换李长俊懵了,他笑了笑说:“你真是白白跟着邢子获这几年了,这点儿门道都看不出来?”

“这块地就算是块空地,也不止四十万,只是卖家考虑到买房子的人可能还要花钱把旧房子拆除和清理垃圾,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所以才开价四十万。”

“这房子我看了,双砖的外墙,结构特别结实,不用拆除。你要是买下来,我帮你找人收拾一下,前院后院再种上绿植草坪,肯定能再卖个好价钱。”

“都已经破成这样了,能收拾出来吗?再说这个区好像也不是学区,也没有什么工作机会,谁会愿意住这里?”我还是不相信。

“这个区有一个大的公立医院,有完备的社区服务,住在这个区的很多都是老年人。你听说过澳洲人有一个说法叫做downsize。”

“这里的老人是不和儿女坐在一起的,他们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和生活。年纪大了,儿女都离开家各自成家立业了,以前的大房子就空了下来。”

“所以很多家庭就选择downsize,他们卖掉大房子,搬进小公寓。一来不想资源浪费,二来也打理不动那么大的房子了。”

“而这个公寓就很适合downsize,潜在的买家都是这些退休的老年人。这些人手里资金充足,基本上都是全款买房,相对简单。:”

我想了想问:“那你为什么自己不买下来?”

“我是中介,自己买不合规矩。而且卖家很急,我的现金都压在别的地方了,一时也抽不出来,办理贷款也是需要周期。”他笑着看着我说,“但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是真觉得你该买下来。”

我看着李长俊,他的眼睛里闪着自信的光芒,完全不像曾经对我死缠烂打的二世祖。倘若没有遇到子获,这样的他来追求我,我会不会动心?

“你信任我吗?”他问我。

我点点头,说了声:“嗯。”

“那就把它买下来。”他说。

“我能考虑考虑吗?”我问。

“当然。”他笑着回答。

我们离开了那个破屋,开车回去。

天气晴朗,风从敞开的车窗缝里溜进来,拂在脸上。

李长俊突然对我说:“我以前一直在我爸的公司里,特别没意思,想做点什么都有人掣肘。”

我不知道像他这样的少东家在公司里还有谁敢掣他的肘。

又听他说:“虽然我现在的公司很小,但是我可以按我的意思做事,实现我自己的想法。创业最有意思的不光是挣钱还有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我看着李长俊,突然内心也萌生了几分豪气,我对他说:“我考虑好了,那房子我买了。”

李长俊笑了笑,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四十万只是买下了房子,之后装修的费用恐怕也要几十万,你的钱够吗?如果不够,我帮你凑一点。”

“我有一百万。”我告诉李长俊。我刚来悉尼,子获就给我存了一百万澳元,也是让我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了。

李长俊噗嗤一笑,用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老底都告诉我了,看来真的信任我!”

我也笑笑理了理被他揉乱的头发说:“那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他抬手在我脑后拍了一下说:“放心吧!”

当天下午,合同便发到李长俊给我推荐的律师手里了。

我真的没想到我和李长俊重逢后还会有这样一段交集,我也没想到我的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结果。我只是单纯地想帮助他实现他的想法,也证明我的眼光。

————————————

王老师来了,我没有让力哥陪我去接机,而是让管家刘姐陪我去的。

力哥的事我不好跟我妈解释,她好不容易忍下了我给有钱人做二奶地事实,如果再知道我认黑帮大佬做干爹,那得是怎样的崩溃啊!虽然我并没有正式做齐爷的义女,可事实上我正享受着齐倩如应该享受的待遇。

见到我妈那一刻,我的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一年多没见,王老师似乎老了不少,头发又白了很多。

她还在生我的气,虽然没有给我好脸色看,但并没有拒绝我的亲热,任凭我挽着她的胳膊,上车回家。

中国的父母对于生米成熟饭这种事一般都是无奈地妥协,即使王老师这样的优秀园丁也不能例外。

看着我隆起的肚子,我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不情愿地说:“这是他给你的。”

我打开看了一下,又是一本新的房产证,这就是邢子获的补偿。他可以给我许多的房产,却不能给我一个家,一个有他在的家。

打开房产证,我意外的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你和孩子永远是我的挚爱。”落款是邢子获。

那字迹我无比熟悉,曾经多少次我到他办公室去拿他的签字。

那纸片我也无比熟悉,就是我放在床头柜里的便笺纸,我曾经逼着子获在这便笺上立下字据准许我去他公司上班。

这是他给我的承诺,并且立字为据!

捏着这张小小的纸片,我心一阵一阵地酸疼,背着我妈悄悄地把它折好放进钱包的夹层里。

子获,为什么你可以给我立字为据的承诺却不能来看看我?难道你不知道,所有的语言都及不上一个拥抱更实在?

——————————

周一,买卖双方律师便交换了合同,我支付了10%的定金,四万刀。

李长俊这个心机boy竟然让我和卖家签订了免除冷静期的66w协议!也就是说合同交换那一刻起,买卖双方不得反悔,否则要赔偿对方成交价10%的违约金。

双方律师约定好时间,一周之后正式过户,我需要付清尾款。

从李长俊的办公室出来,我有些晕晕乎乎的。几天前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会购置这样一处房产,直到签了合同,我还是觉得那么不真实。

虽然我在国内也有不少房产,可是没有一处是我自己购置的,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大宗的交易,而且决定的是如此仓促!

可是合同签了,我不能反悔了,接下去要支付三十六万,然后又是一笔一笔的装修费用。我觉得我似乎是被李长俊绑架了!

222. 眼光(答谢@大米小米最爱的米)

房子成交了!四十万澳元都是从我私人账户开出的支票,子获并不知道,但是我却很心惊。

四十万刀,相当于二百多万人民币!我从来没有自己买过真正贵重的物品,从来也没有花过他这样一大笔钱。

有好几次通电话,我都差一点告诉他了,最终还是忍住了。

没过几天,李长俊又拿来了授权书,让我授权他处理房子改造的相关事宜。我毫不犹豫地签了字。

既然已经这样了,便只能一条道走到亮了,也可能是走到黑。

我忽然理解了子获的不容易。两百万的处置都让我想起来便百爪挠心,那么他动则要做几个亿或者几十亿的决策,干系着多少人的利益,压力得有多么大?想想便有些心疼他。

于是我尝试着改善我和他的关系,不再对他冷暴力,主动给他打了几次电话和他讲一些我日常的点点滴滴。然而内心对于他的欺骗和放逐还是无法释怀。

由于语言和环境的改变,王老师已经没有在国内时那么强悍了。

当然开始还是种种不服输,在一次去超市想买面粉而买回了两大袋白糖之后,她彻底放弃了挣扎。从一个强势的家长沦为一个要依靠子女的老人,我猜她的内心是极度痛苦的。

但我妈不愧是多年的优秀教师和先进工作者,她的角色适应能力也是惊人的。很快就学会了征求我的意见。

活了快三十年,在与她的相处中,我第一次获得了主导权。我心中暗暗庆幸我妈是个语文老师而不是英语老师。

————————————

天气渐渐地热起来了,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沉重。

生日那天,气温特别高,一早起就觉得有些热。

早晨吃过了我妈做的长寿面,正在后院坐着看书。电话响了,是李长俊。

“今天有空吗?我去接你,带你去看看你的房子。”

授权书签订之后,一个来月了,他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甚至都没有向我支取过一分钱,我也不知道我的那个房子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很好奇,便答应了。

我和李长俊约好在街角的小公园碰头,远远地就看见他那辆“奔牛”开过来。

我上了车,他扫了一眼我的肚子,笑着说:“一个月没见,小家伙长得真快,不会光长肉不长脑子吧?”

这家伙,真混蛋!我懒得跟他斗嘴便问:“这一个月你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不是紧着忙活想给你个惊喜嘛!”他得意地说。

“哈,不会是惊吓吧?”我揶揄道,“我告诉你,我现在可快三十八周了,分分钟都可能生。你要是给我吓早产了,我就生在你这兰博基尼里!”

“好啊!那我这当舅舅的就把这车送给宝贝儿当摇篮。”

“辈分弄错了吧?你也就是个哥哥。”

“嘿!你信不信将来我能让她叫我爸爸?”他挑着眉,不正经地说。

“你敢!”

后来李长俊真的就这么干了,而且还干成了。却没想到是给他自己埋下了一个炮仗,炸得他焦头烂额,满嘴燎泡。

一路斗着嘴,很快就来到那幢房子跟前。

满院子的荒草都割掉了,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可是看起来却不像之前那么破败了,倒是有些古朴。

大门和窗户都已经换了新的,里面还有工人在工作。

进到房子里,才知道变化有多大,墙面已经全部修补粉刷好了,厨房已经全部拆除了,卫生间虽然洁具还没有安装但瓷砖已经都贴好了。

我看着淋浴间和马桶旁边安装着方便老年人起落把手,赞叹地说:“你行啊,细节把握得不错!”

李长俊得意地说:“这算什么?还有神来之笔呢!”

他说完便搀着我到了后院。我看到外墙上竟然多了一个观景电梯!这是神来之笔?这简直是败家之笔!

“这小后院有什么景色可看,还要装个观景电梯!这得花多少钱啊!”我强烈地表示我的不满。

“没见识了吧?这不是观景电梯,是家用电梯,这个电梯的尺寸足够容下一个轮椅和一个陪护。”他说着眉头一扬,“有了这个电梯,每间公寓至少可以多卖两万!安装这电梯花了八万刀,怕你心疼就没提前跟你商量。”

我明白他的意思,老年人总有一天会腿脚不灵便,电梯非常重要。

我为刚才的态度不好意思,便讪讪地没话找话地说:“这一个月进展这么快,真没想到。不是说装修是要报社区批准的吗?”

“不涉及结构和外观的装修不需要报社区批准。我拿到这个房子的时候就开始做设计。从你交换合同开始我就去接洽施工的builder,房子一过户,我就安排工人先做不需要报批的部分。”

“至于报批的部分也很简单。这幢房子已经是社区的心头大患了,现在有人肯接手把它收拾出来,社区的officer没有不愿意的。审批的速度快得惊人,平常两个月都批不下来的项目,不到两个星期就批下来了。”

“终于赶在你生日前大概做出了一个雏形。厨房的柜子已经订做好了,过几天就可以安装,卫生洁具也已经跟批发商谈好deal了,下周就可以到货。”

“等你生了宝宝,养好身体,就可以给房子剪彩了!”

看着他侃侃而谈,我突然有些感动。想了想岔开话题问:“一共花了多少钱,我先支付你一部分。”

他也没推辞,爽快地说:“行,账本在车里呢,我带你过去看。”

我和他坐在车里,他拿出账本递给我。账本上一笔一笔地清楚地记着材料和人工费用,一共二十八万七千多,有零有整。

我一边看着,一边听他说:“这只是一部分,外立面和庭院的费用还要花费一下,最终预算应该在三十八万左右。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个房子如果弄好了,保守的估计每间公寓也可以卖到250k,还是有很多钱赚的。”

我看着这账本,对他说:“李长俊,你算错了吧?”

“嗯?哪里算错了。”他连忙伸头来看账本。

我合上账本说:“你忘了算你的设计费和你的人工了。”

他的脸上立刻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突然伸出双手捧着我的脸说:“那个算送你的生日礼物了!我没有邢子获那样的大手笔送你贵重的礼物,就帮你赚点儿钱吧。”

他搓了搓我的脸又说:“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自己特别有投资眼光,买了这么好的房子?”

明明是他的功劳,却说我投资有眼光。子获给我钱,李长俊却让我获得了比钱更多的东西。

我的眼泪突然就没出息地流了出来,淌到他的指尖。

他移开他的手,一脸嫌弃地说:“哪儿来的口水?”说着还抽出纸巾擦了擦手。

我被他的样子逗得破涕为笑。

他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223. 庶出(答谢@书海一叶舟)

回到家里,力哥已经在等我了。他给我带了两份生日礼物。一份是子获送的,一份是齐爷送的。

子获送的礼物毫无悬念,一套房子。我猜假以时日,他所有的房产都会转到我名下。可其实那些房子除了我住过的那个别墅,其他的我根本也不知道长什么样,也不关心价值几何。不过就是一个本子,甚至还不如一张手写的贺卡更值得珍惜。

齐爷的礼物却让我无法接受。那是一份协议,就是他曾经说过的家族基金受益人。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子获的礼物我无法拒绝,但我拒绝了齐爷的礼物。我是老关和王老师的女儿,不能接受他这份厚爱,因为无以回报。更因为再早一点我已经收到了一份更好的礼物。

子获和齐爷都愿意给我财产,可是他们给我的财产,我从未参与其中,也从未觉得那真正属于我。

只有李长俊给我的那一份礼物,我才有真正拥有的感觉。他那明晰的账目让我轻轻楚楚的知道这些钱是怎么来的,让我心里踏实。

第二天,我去银行写了一张三十八万的支票。我没有多给李长俊,因为这份人情我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他也没客气,照单全收,只是隔几天就会给我发几张房子的照片。看着一天一个样的房子,我的心情也跟着雀跃。

三十八周以后,产检结果胎儿已经入盆了。医生嘱咐要多活动,以便生产。所以,我每天都会和我妈一起去街口的小公园溜达。

这一天我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路上的行人,突然看见在机场接我的那辆保姆车驶过,向着我家的方向开去。

我的心一阵狂跳,孩子在肚子里似乎也动了一下!有人来了!是子获吗?我连忙拉着我妈往家走。

回到家门口,果然那辆保姆车就停在院子里,司机正往下搬行李。陈姐在门口正跟什么人说话。

我加快脚步上前几步,我竟然看见了杨敏!

“子获呢?”我急切地问。

“邢总有事走不开,派我过来看看。”我第一次看见杨敏说话如此心虚气短。

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

我妈却沉不住气了,不停地数落着子获,杨敏也只能陪着笑,应承着。

在厅里坐了一会儿,我觉得一阵无比的心烦,肚子也有些不舒服,便起身上楼休息。刚刚走几步,便觉得脚上湿了,脚下的地板一滩水迹,我破水了!

顿时家里乱成一团,还是杨敏出面主持大局,给力哥和管家刘姐打了电话。

孩子似乎来得很快,在去医院的路上,阵痛便每五分钟一次了。

医院只允许两名家属陪产,最后是我妈和杨敏进了产房。很快我的阵痛便每分钟一次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体会这样的痛,痛到不能呼吸,不能思想,不能记忆。

“子获,子获……”我胡乱地喊着,只希望他能在我身边。

“快给他打电话!我闺女要是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他!”我妈着急地口不择言,催促杨敏。

杨敏连忙拨通了子获的电话,阵痛间我断续地听到她说:“还算正常,三十八周以上都不算早产……”

我又听到我妈愤怒地说:“怎么不算早产啊?比预产期提前了一星期!”

杨敏把电话拿到我耳边,说:“关小姐,邢总跟你说话。”

我听到子获的声音,好遥远,我听到他说:“观儿,你辛苦了。生下孩子,我就去看你,去陪你。”

阵痛让我来不及思考,我觉得我要死了,“子获,子获,我好疼啊!我要死了,要死了……”

炼狱般的疼痛,我已经听不清电话里子获说了什么,只是疼痛地呻吟,嘶喊。

我听见杨敏对着电话说:“邢总,您别着急,女人生孩子都会痛的。关小姐这样很正常。”

“我闺女都疼成这样了,这叫正常!你怎么说话的!”我妈又在跟杨敏争吵。

子获的电话一直通着,产房里充斥着我的呻吟嘶喊,我妈的愤怒抱怨,和杨敏的低声耳语。

我记不起那时的具体情形了,一定是混乱惨烈。后来很多年子获都不愿意让我再怀孕,因为我的每一声嘶喊都是是对他的一顿凌迟,他不想再承受一次。

这样的撕心裂肺和兵荒马乱一直从傍晚持续到下半夜两点。我的女儿终于降生了!

当那热呼呼软绵绵的一团贴在我胸脯上,我放声大哭。

杨敏给子获报了喜,又把电话放到我耳边。我听见子获说,女儿的名字叫邢美莹,呵,这果然是邢子获能取出来的名字。

我太累了,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我人生经历过的几次疼痛都与他有关。初夜那一次“疼得要死”,被我妈责打得混身是伤,生孩子的死去活来。我曾经是那样一个胆小怕疼的人,却也都挺过来了,没有放弃,也没有求饶。

一觉醒来,我已经在产后病房了。病房里只有我妈和力哥。

我妈疲倦地在陪护床上睡着了,力哥见我醒了,从床边的婴儿床上抱起孩子给我看,“小姐,你看宝宝多可爱,胖乎乎的。

力哥的身材高大,小婴儿在他胳膊上就像个篮球。

看着他抱孩子的样子,我不由得就想起子获说过的话,“小肉球子,抱起来像个抱个篮球一样。”

可惜现在抱着孩子的是个不相干的人。

“小姐,我已经把宝宝的照片发给齐爷了。齐爷和胡小姐看了很高兴,问孩子叫什么名字。”力哥说着把孩子放在我身边。

“邢美莹。”我回答。

“莹,珠宝的光华!好名字,将来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力哥赞叹着,又问:“有小名吗?”

珠宝的光华?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莹还是盈,不过我知道子获取名的时候一定不会想过什么珠宝的光华,不过就是随着他大女儿的名字,从了ing的韵而已。

我的孩子不过就是一个庶出的女儿,没那么尊贵,随便给个名就算了。想着心里也便觉得没了意思。

他的大女儿叫邢美婷,小名叫婷婷,以此类推我的孩子就应该叫莹莹。我偏不要,想了想对力哥说:“妞妞。”

“妞妞,好名字,叫起来很顺口。”力哥总是很会说话的。

正说话,我看见李长俊从门口进来,手里拿着一束缤纷的扶郎花。

“李少爷来了。”力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制的打火机递给李长俊,说:“昨儿忘了还给你了。”

又对我解释说:“昨天李少爷也跟我一块儿在医院守了大半宿。”

李长俊把花儿插好,走到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的眼睛里有红红的血丝,显然也没休息好。

他看着我突然就凑近了我的脸。

225. 马屁 (答谢@烟沙半城忧愁几许)

我想到他会问,杨敏肯定会告诉他。可是没想到见面才半个小时,还没说上几句话,他就问这件事,心里的温热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是,我见过他了。”我冷淡地说,“你就是因为这个事才来的?”

“你觉得呢?”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无所谓。”我笑笑说。

“他注册了一个地产中介,你在他手里买了房子,现在他在帮你张罗着装修,对不对?”他看着我问。

“你都调查清楚了,还有什么可问我的。”我冷笑着说。

“用不着调查,我直接问他的。”他淡淡地回答,又问:“买房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给我那些钱不就是让我买我喜欢的东西吗?我喜欢那个房子,就买了。是不是以后我每花一笔钱都要告诉你?还是以后我就不可以花你给的钱?”

我情绪激动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突然冷冷地问:“你还喜欢什么?你还喜欢李长俊是不是?”

我看着他那张冷峻的脸,努力压抑着胸中的激愤。我知道此刻我不能冷硬地顶撞他,他怎么处置我无所谓,可我不能连累李长俊。

虽然他留在悉尼或许是因为我,但是他真的很努力在做他的事业,我不希望子获破坏它。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李长俊是我的校友,我们之间是有点交情,但谈不上喜欢。我买下他推荐的房子纯粹是从投资角度出发,当然也是出于对他的信任。”

他看着我,沉默一会儿说:“房子我会找人给你处理,李长俊我也会找人把他弄走。”

“邢子获你为什么那么霸道?我只是想赚点钱到底有什么错?李长俊只是想有一番自己的事业,你为什么非要去破坏?”我有些激动地说。

“我养的起你,用不着你赚钱!”

“可是我有权利选择我的人生!”

“你的人生里只能有我!”

“那你在哪儿?”

子获沉默了,我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颓败。

我和他就这样静静地对峙着,可我的心里却不平静。我知道我不能和他这样僵下去,必须缓和现在的气氛,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李长俊受到损失。

“我想洗个澡。”我说。

从生了孩子还没洗过澡,身上的汗和血污弄得我混身不舒服,就想彻底清洁一下。可我妈说月子里不能洗澡一直拦着不让,我却不以为然。在过去是因为没有淋浴,保暖条件也不好所以不让洗澡,如今的条件好了便成了陋习。

子获看见我起身,连忙过来扶着我。我进了浴室照了照镜子,果然好丑!面目浮肿,头发蓬乱,难怪李长俊嫌弃我。再闻闻我身上的味,汗味,血腥味,还有几天都没有刷牙了。

我心里一阵窘迫,连忙说:“子获,你出去吧,我自己洗。”

他也不吭声,伸手就把我病号服背后的带子解开。

衣服脱下来了,露出松松垮垮地肚子,虽然一直保养得很仔细,可是仍然有浅浅的纹路。我见他看着我的肚子,便笑着说:“很难看是吧?”

“没有。”他笑着伸手抚摸了一下,又扶我坐在淋浴间的凳子上。

他调好水温,仔仔细细地给我洗澡。温热的水冲在身上暖暖的,他的大手宽厚粗粝在我身上温柔的揉搓着,一点一点把我身体上的汗渍血污都洗净了。

洗好澡,又给我仔细地擦干。浴室的架子上有干净的病号服,他拿了一件帮我换上。

他把凳子搬出来,垫上了一块干燥的毛巾,让我坐下,然后用吹风机慢慢地给我吹头发,手指穿过我的发丝,一遍又一遍。

我洗了澡,刷了牙,人舒服了很多。

子获打量着焕然一新的我,突然一把抱住,吻了上来。

半年没有过他的拥抱和碰触,却一点都没有觉得陌生,那一瞬我觉得回到了从前,那些简单相爱的日子……

子获的吻并没有持续很久便离开了,他把我抱到病床上。护士已经换过了床单,一切都清爽干净。

“你今天是不是没刷牙?”我皱着眉头问。

子获把我往旁边推了推,也躺在我的病床上,有些负气地说:“你知不知道我是坐经济舱来的?十几个小时,腿都伸不开,昨晚根本就没怎么睡!”

“你干嘛要做经济舱?”我问。

“还不是因为你?我本来都订好了,你预产期前两天过来陪你生孩子,谁知道你提前了。本来想改签前天的,结果连经济舱都没了,只能改签昨天的,也只有经济舱了。”他胳膊枕在脑后,不满地抱怨着,像个傲娇的大孩子。

我撇撇嘴说:“你以为我愿意提前?你问你闺女啊,她为啥要提前出来?”

子获坐起来看向小床,妞妞还在睡着,肉嘟嘟的小脸,小嘴偶尔会动一下,很有趣。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尽是温柔。

我也坐起来,贴在他背上,手指轻轻搭上他的肩。心中暗自盘算,得把他哄高兴了,才能求他放过李长俊。

我想了想说:“你也太娇气了!年纪轻轻的,坐个经济舱怎么了?火车上的农民工兄弟还站着呢。”

“什么年纪轻轻,虚岁都四十了。”他说得有些言不由衷。

我连忙又说:“四十怎么了?联合国规定四十九岁以下都是青年。再说,看你这身材哪像四十岁的人?”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的脸色好看了很多,还起身去浴室用我的牙刷刷了个牙。

他收拾好,又趴在小床边看孩子。我便躺在床上絮絮地跟他说着家常。绕来绕去,终于绕到买房子的事上。还没谈几句,他的脸色就不好了。

他冷哼一声说:“哼,我坐了一夜飞机,一下飞机就奔医院看你和孩子。哪成想在医院门口碰到了李长俊那小兔崽子!他竟然还敢说要在这儿扎根了。那我就把他连根拔了!”

我心里叹气,却还得笑着说:“瞧你咬牙切齿的样子,我还不知道你?动手的时候雷霆万钧,发落的时候却总是给人留余地的。李长俊给你添了那么多乱,我开始还以为你会让他坐牢呢,后来你也只是轻飘飘地让李建峰把他送到国外读书了。不过这家伙还真得感谢你,听说他拿了一个荣誉学位呢。”

我边说边观察着子获的脸色,我看到他绷着的脸松弛了下来,看样子这个马屁拍的很是地方。

“其实我知道你还是宽厚大度的,不会真的把小辈赶尽杀绝的。”我继续拍着马屁。

他哼了一声,瞟了我一眼说:“再拍就过了啊。”

我连忙转换话题,开始细讲我买的那个房子。我给他看了我手机上那房子之前的照片,和最近的照片。又把李长俊对我说的话,当成我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一遍。然后得意地说:“你看,我还是很投资眼光吧?”

子获微微一笑,说:“这些都是李长俊跟你说的吧?你的眼光就是相信了李长俊。”

“那你别去为难他了,好不好。我和他就是买房子这一件事,没有其他来往。”我继续恳求着。

子获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妞妞适时地哭了起来,我连忙抱起来喂奶。

226. 玩儿真的

关于李长俊,我和他都没有再提。我知道再说下去只能适得其反。

而且我相信李长俊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就是只兔子,即使被捏住耳朵了也得扑腾几下子,绝不会束手就擒。

到那个时候,我再见机行事,助他突围。

而且我能感觉到,一直以来子获对待李长俊都采取的是教训的态度,打上几巴掌留一口气。从来不曾真的下狠手,像他对付顾云飞那样,步步紧逼,赶尽杀绝。

下午力哥来送饭的时候,和子获在外面嘀咕半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很小人地揣测,他是让力哥看着我,不让我和李长俊来往。

晚上,子获一个人在医院陪护。我看他困得直打哈欠,让他在陪护床上睡一会儿,结果他竟睡了一夜,睡得很香,还打呼噜。

孩子半夜醒了哭闹,我舍不得叫醒他,便一个人起来喂奶,拍奶嗝,换尿布,再哄睡。一番折腾下来个把小时,刚刚躺下有一点睡意,又开始了下一个回合。一夜下来,我深感做母亲的不易。

第二天我便出院了,和子获带着孩子一起回到我们的家。这是他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进这个家。

孩子的小床就放在我的房间,方便夜里喂奶。

夜里,我和子获躺在床上,他在身后拥着我,我整个人都在他的怀抱里,温暖,踏实。

他抚摸着我松弛的肚子轻轻地问:“还疼吗?”

“现在不疼了。生她的时候真的很疼,疼得我都不想活了。”我说。

“让你受苦了。”他轻轻叹息着说。

我转过身面对着他,笑着问:“那你还想要七八个孩子吗?”

“一个就够了,你太遭罪了。”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

可我还是觉得一个孩子太少了,想了想又说:“好像也没那么疼吧。”

子获笑了一声,说:“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这伤疤还没好呢,就忘了疼了?生妞妞的时候,你叫的那么揪心,我真是急得一头汗,恨不得替你疼。”

我看着他,黑暗中他的眼睛晶晶亮。我忍不住凑上去轻轻地吻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

那一夜我睡得很舒服,妞妞似乎也很配合,只醒了两次。我迷迷糊糊地搂在怀里喂好奶,便继续睡觉。拍嗝,换尿布,哄睡都是子获的事。

第二天他拿着一张表格进来,让我签字。我看了一下,是妞妞的出生证明申请表,父亲一栏清晰地填着“zihuoxing”,最下面也有他的签名。

我曾经说过希望孩子的出生证上可以光明正大地写上他的名字。他没有忘记。

子获拿过我签好名的申请表放进文件袋里,说:“以后,不管上学还是上班,都可以写我是她的父亲。”

虽然邢美盈还是不能写在他的户口本上。但我知道,这已经是最大限度地承认了。

子获只在家里住了三个晚上,就回去了。我没有留他,因为我知道留也留不住。

他把妞妞抱了又抱,把我吻了又吻,最终还是走了。

自始至终,我没有掉一滴眼泪。似乎生了妞妞以后我就没有落过泪。

为了让李长俊不受连累,我开始算计子获,这几天我说话做事都放了心机,这是我从前不曾做过的事。

人们都说女人生孩子每一条骨缝都会打开一些,生完之后才会慢慢闭合。或许是这身体的大开大合也让我的性格改变了。

杨敏也跟着子获回去了。在我妈的坚持下,没有请月嫂。她和陈姐两个人轮流帮我照顾孩子,让我好好养身体。

快出月的时候,我的移民申请批下来了,我只要完成移民局四年的考核就算正式获得永居了,同时也可以申请入籍了。

煎熬的一个月终于熬出头了!妞妞满月那天,我妈主张在家里做几个菜,让朋友来聚一聚。

其实我哪里有什么朋友,无非就是力哥和李长俊。我跟我妈说了和齐爷的渊源,只告诉他齐爷是个大老板。对此,我妈也没有什么意见,所以对力哥也很客气友好。

他们在厨房里忙,我和李长俊帮不上忙就在后院坐着喝茶聊天。

“你来吃满月酒就空着手啊,给我带礼物了吗?”我笑着打趣他。

“当然有。”他从包里拿出几份文件说,“房子都弄好了,物业也注册好了,社区也报批了,现在就可以往外卖了。”

我翻了翻那些文件,也不太明白都是干嘛用的,便递还给他,说:“那就卖呗。”

他又拿出一份文件,笑着对我说:“那你把这个签了。”

我拿过来看了看,这个我看懂了,是售房委托合同。我简单地看了几眼,一边签字一边笑着说:“你真行啊,一套房子一年之内卖两次,你赚两次中介费!”

他收起我签过字的合同,满意地笑着说:“放心,绝对给你卖个好价钱。”

马上要到圣诞节了,这几天天气热得厉害,坐在阴凉处也能感觉到有热空气一阵一阵袭来。

“听说你移民批下来了,那两年你打算怎么过?”他突然问。

我知道他说的两年是什么意思。澳洲的投资移民并非一次到位,所谓批下来不过就是一个四年的临时签证,要求申请人在这四年里要成功地经营两年的生意,对营业额和固定资产也是有要求的。

关于这个,子获早有安排。“邢子获让我在这边成立一个贸易公司,他出口南美的一部分单子在我这儿转一下,我的营业额和利润就都有了。反正移民局要求的也很少,随便几单就够了。”

李长俊笑了笑,轻哼一声说:“我还以为我这叔叔有多高明呢,这跟李建峰让那女人吃回扣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一样!”我连忙帮子获辩解,“子获不是为了给自己赚钱,而且这点订单对他们公司来说九牛一毛。只要我拿到永居签证,马上就把公司关闭了。”

李长俊又不屑地笑了笑:“虽然动机和规模是不一样,可是事实操作上就是一回事儿。”

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我买进卖出,赚差价,抽佣金,实质上我并没有真正为公司开发客户,跟白白吃回扣有什么区别。可是为了应付移民局的考核,也没有办法。

我没有话去驳斥李长俊,便默默喝咖啡。

“我带你玩点儿真的,怎么样?”李长俊突然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说。

227. 心动与顾虑 (答谢@和晓)

我看着他,一怔,问:“怎么玩儿?”

他一笑说:“等我帮你把这些房子卖了,咱俩一起注册一个公司,做地产开发。”

我也笑了,“地产开发,就咱们这么点儿钱?”

“不少了!我给你算了一下,你这些套房子卖了,你手里应该有一百六十万,我给你凑到二百万,股份你七我三。”

看他那一副奸商的样子,我就好笑,便说:“嘿,你倒给我算得很清楚!二百万,我出一百六十万,应该是我八你二,欺负我不会算数?”

“你会干什么呀?我不得多占点技术股?”他一脸鄙视地对我说。

“哈,老娘有钱!有钱就有发言权!”我立刻怼回去。

“别忘了你那房子还得指望爷帮你卖出去呢。”他得意洋洋地说。

“哼,别以为我没看协议,exclusiveagreement之有三个月期限,你那上面写着呢,每套房子价格区间250-300k,没有300k老娘就是不签字,你就卖不成!三个月后,我就换中介,让你连中介费都赚不着!”

自从买了房子我也会关注悉尼的房市,这一两年银行缩紧银根,利率上调,房价一直上不去。那几套公寓户型太小,说是两居室,其实就是一室带一个书房。这样的房子,累死他也卖不出300k。

果然,李长俊听了我的话立刻就菜了,哼唧了一声,说:“你真够狠的,过河拆桥。”

我也不理他,低头认真地吃我面前的水果。

好一会儿,我才听他说:“真不打算一块儿玩?你八我二还不行吗?”

我噗嗤一笑说:“最近地产可不景气,这买卖能行吗?”

他听到我这么问,马上来了精神:“你这是管中窥豹,悉尼的地产靠土澳自己炒,肯定没戏。可是有咱们天朝人民坐庄那绝对能搞得它高潮迭起!”

“切,全国人民都听你的?你是发改委有人还是统战部有关系?”我不以为然地说。

李长俊又是一脸鄙夷地看着我说:“你跟邢子获这几年怎么还这点儿见识?这么好的师父天天守着,你就没跟着学点儿?”说着又不怀好意地打量了我一下,酸溜溜地说,“不会光睡觉了吧?”

这家伙嘴真损!我也不示弱,抬头直视他的眼睛,笑着说:“那当然啦,天天睡。不睡妞妞打哪儿来的?难不成我是圣母玛利亚,受神感应也能怀孕?”

我真有些佩服自己的脸皮,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脸竟然热都没热一下。

果然李长俊气急败坏地说:“你这脸皮还是个女孩子吗?”

“哈,本来就不是女孩子了,我现在是女孩子的妈了!”我嬉笑着回答。

李长俊见讨不到便宜,便转移阵地。

“你看现在国内的房价炒得多高,奥运过后还不定是什么情况。如果跌下来,投资环境恶化,大量的热钱就会流入海外。如果继续上涨,上头一定会出面干预,可能会对购房采取一定的限制,投资环境会没那么自由,很大一部分资金也会转到海外市场。”

我听着他说,脑子里也迅速地思考,我首先想到的便是资金。二百万,做别的生意可以,但是做地产能转多大的盘?

想着便听李长俊说:“咱们现在资金是不多,可以先去占个位子,小小地玩几把,先把各个环节都理顺。时机来了,资金的事我有办法。”

“就算我估计错了,你也不吃亏,至少能帮你通过移民局的考核。”

我正考虑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又听他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我还没提要求呢,他还有要求?我睨着他等他的下文。

“既然一起玩儿,你就不能当甩手掌柜的,得一起干。当然,大事儿得听我的。”

“凭什么听你的呀?要干也是我做大股东。哎,你刚才不是说我什么都不会吗,还要你三我七。”我拿他的话怼他。

“不会我可以教你。你这高智商人才,肯定学什么都快。”他马上陪着笑说。

“哈,现在我又是人才了?懒得跟你溜嘴皮子,我得喂奶去了。”我说着站起来进屋了。

李长俊终于吃上我妈包的饺子了,羊肉胡萝卜馅的。他吃得很卖力,哄得我妈眉开眼笑。

子获在这里的那几天,我妈可一点好脸色也没给他。在我妈心里,李长俊这样的才是女婿的理想人选。

闹闹哄哄的一天,终于到了晚上,人都走了。李长俊走的时候还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我洗了澡躺在床上,看着熟睡的妞妞。那胖嘟嘟的小脸越来越像子获,眉眼,嘴巴,都像。

孩子满月了,我也从月子里刑满释放可以出门了。今后的日子到底应该怎么过?

李长俊的提议让我有些动心,也有些顾虑。

这大半年来,我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子获根本不会来这里陪我了,我只是被他放逐到这里,圈养起来,给他带孩子。

我们的关系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到现在我心里还是一片混乱。他到底是爱我还是不爱我,我都想不明白了。或许他疲倦了,可是还舍不得放手,便用太平洋把我和他的世界隔绝开,既不要我,也不放我。

而我的余生难道就是在这里安静的等待他偶尔地垂幸?或者,红颜未老恩先断。

无论如何,我喜欢这块土地,阳光充沛,民风宽容。没有人会歧视我的孩子和我这个单亲妈妈,人们反而会给予更多的帮助和鼓励。我的孩子也可以获得平等的对待。

现在这个国家接纳了我,但是是有条件的。我可以按照子获说的,成立一个贸易公司,完成移民考核,这样确实很轻松容易。

但李长俊说的有道理,这种做法是会惹人诟病的。虽然我知道以子获的威望,肯定可以罩得住,但这毕竟是可能授人以柄的事,何况还涉及到他的私生活。如果有人真的要对付他,难说不会拿这个做突破口。

我对李长俊的提议动心的原因还不仅止于此。更重要的是我真不甘心这辈子就这么混吃等死,我想真正做一些事。

当然我要想做生意,力哥也可以帮我,而且力哥的能力肯定不比李长俊差。可是我也知道,他会把什么都做好,然后把我供起来当甩手掌柜的。

只有李长俊会把我当成合作伙伴,真正让我做事情。

当然对他的提议我也有顾虑。这家伙一下子就几乎把我手里的全部现金都弄走了,万一赔个血本无归怎么办?虽然子获不会过问我怎么花钱,但这样一大笔钱就这么没了,我还是很心疼的。

当然,最大的顾虑是子获。如果他知道我和李长俊合伙开公司,肯定会震怒的,到时候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思来想去,也拿不定主意。

正在我辗转反侧地纠结时,电话响了,是子获。

228. 牛刀小试

自从子获回国以后,我每隔几天都会拍一些妞妞的照片发给他。无论我对他是怎样的心伤,我都希望我的女儿可以获得她父亲的宠爱。

今天是他女儿满月,我也给他发了我们聚餐的照片。他一定也看见了李长俊。

果然,在问了女儿今天的表现之后,便听他问:“今天李长俊那小兔崽子也来了?”

“嗯,来了。还骗着我签了委托销售的协议。”我也不隐瞒。

“他就没跟你表示点别的什么?”子获的声音听起来又是酸溜溜的。

“表示什么?中介费一分折扣都没有。”我故意抱怨着。

子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又试探着说:“他好像和什么人要做地产开发,想让我再从他那儿买房子。我看最近悉尼的房价一直不涨,不过他讲得好像也有点道理。”我跟子获讲了李长俊对于悉尼地产发展的推断,又问,“你说现在房子能买吗?”

子获听我说完,嗤笑了一声回答:“能买,但是不用从他手里买。你不懂操作,炒楼花这种短线的房产投资不适合你。澳洲的土地是永久产权,要买就买带地的房子。记住,土地,永远是不可再生的稀缺资源。”

他说完这些,似乎觉得自己说多了,连忙又说:“别操这份心了,不用你投资赚钱。有空出去逛逛街,练练瑜伽,做做美容。”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就暗暗有了数。

得到了我想得到的答案,我便没有继续聊天的兴趣,敷衍地嘱咐了几句便匆匆说了再见。

终于挂了电话!我松了一口气,可接着便有些心惊,这是第一次我盼望着跟他快点结束谈话,难道我不爱他了吗?

如果不爱,为什么想起他会觉得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一阵酸软?如果爱,为什么会无话可说?

我躺在床上突然就睡不着了,我反复地论证我到底爱不爱子获。

我努力回忆着从言情里学到的各种理论,终于想到这样一句话,“爱要用心,不是用脑”。

从前爱他是用心,哪怕聊普通的家常也带着热乎乎的情感。现在爱他却必须用脑,即使说绵绵的情话也放了算计和心机。

我们曾经说好彼此不算计,不懂心计。然而他还是算计了我,而我也学会了对他用心机。

纯粹的爱情,当真是一个神话。

我又开始考虑李长俊的提议。通过和子获的交谈,无疑这个提议是可行的。

我需要开一个公司完成我的移民考核,我也想做一点事让我的人生更丰满。而我在做生意方面是个小白,完全没有经验,李长俊是理想的引路人,有经验又可以信任。

可是子获不可能同意我和李长俊有这么多的接触。他这一关,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过。

思来想去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却又开始涨奶了。

孩子睡得很香,我也舍不得弄醒她。一定是因为白天玩得太累了,所以晚上睡不醒。

这样都怪那个李长俊,白天一直逗她。我竟然听见他逗妞妞叫他爸爸!虽然一个月的小宝宝什么也听不懂,但他这种行为真的很缺德。我要是邢子获也想弄死他!

想起他就生气,这厮还想哄着我跟他做生意,做梦吧!

不过倒可以先吊着他,让他多上点儿心,把我的房子卖个好价钱。

我突然发现我很有心机,对子获是,对李长俊也是。

妞妞总算醒了,把她搂过来迫不及待地清空“奶瓶”,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李长俊就来接我,要带我去验收房子。

我妈是一百个愿意,马上答应给我带孩子,让我赶紧去。她似乎很乐意我和李长俊发生点儿什么,我猜她甚至都盼着妞妞的爸爸就是李长俊。

还没到房子边,就闻到一股烧烤的香味。下了车才发现,原来在房子的前院有一个烧烤台,有两个年轻的金发女孩儿正在忙碌,一个负责烧烤,一个负责给客人分餐,倒饮料。烧烤很简单,就是土澳最喜欢的香肠面包加洋葱。有五六个人已经拿到食物正一边吃一边聊天,还有七八个人在排队领餐。

李长俊公司负责售房的mark正在和几对老夫妻聊天,看样子相谈甚欢。

我又看房子,外墙已经被清洗过了,霉斑和苔藓都没了,干净了很多。门廊处放了一条木质长椅,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坐在上面晒太阳。门口的绿植是绣球花,一株花木便开得色彩纷呈甚是热闹。

前院沿用了之前的矮围墙,两边的茉莉树墙也都修剪整齐了,叶子里还夹杂着零星的花朵,散发出缕缕幽香。

草坪已经换成了沙石,只在进门的路砖两边种了些石蒜兰,看上去既不单调又很清爽。

李长俊和mark说了几句,便对大伙介绍了我,然后便开香槟庆祝。

大家知道我是这栋物业的主人,都投来了钦羡的目光。各种对房子的赞美和褒奖,以及感谢我慷慨地请大家吃美味的bbq,等等……

我也即兴地编了一个故事,说我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云云,于是我便萌生了为老年人做一些方便舒适的住宅,又介绍了很多内部装修的细节,以及设计的初衷。还好我之前看过李长俊给我发的房子内部的照片,所有的细节都了然于心。

虽然我奶奶她老人家已经在我上初二的时候过世了,虽然房子装修好后我还没有亲自看过,但我仍然能说得情深意切,头头是道。

看着客人频频点头,应该是被我的说辞打动了。有两对老夫妻甚至当场向mark询问了价格。

香槟细腻绵密的气泡在口中熄灭,我在心里叹息。原来我也很会撒谎,可以把一个谎言编的无懈可击,又说得绘声绘色。

我亲自带客人参观房子,观察着每一组有意向客人的言谈表情,判断着他们关心的焦点,并一步一步给他们解释引导。

从小在王老师的家法下求生,察言观色已经是本能了,再加上做了几年的二奶,哄人的本事也见长。我牛刀小试,对自己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

果然,下午散场后,李长俊揽着我的肩膀说:“你行啊!干脆到我那儿当销售得了,绝对是金牌。”

我把他的手从肩上拨下来,说:“想当我老板呀?要干也得我是你的老板!”

他看着我高兴地说:“行啊!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事儿考虑好了,决定跟我一起干了?”

“美的你!好好给我卖房子吧。”我说着便上了车,催促着,“赶快的,送我回去。”

一路上,我一再催促李长俊,因为我涨奶涨得已经快受不了了。

哺乳期的妈妈怎么可能离开孩子超过两个小时?就这一点就限制了我出门工作。

229. 批三国(答谢@晨曦wen)

第二天,李长俊又打来了电话,告诉我已经有一组买家下定金了,另外还有三组买家也比较有意向。照这个趋势,小烧烤再走一走,就能卖的差不多了。

最后讲到了关键内容,让我去他办公室把帐给结一下。

装修房子所有的人工加物料一共花费了38746120,有零有整,分毫不差,票据齐全。

并且,这家伙还把昨天bbq的费用,以及香槟,甚至请的那两个女孩子的工钱都给我列了出来,让我支付。

我拿过账单,骇然地看着李长俊一脸锱铢必较的样子,整个就是一个奸商!

转念一想,也好,彼此之间清清楚楚,绝不暧昧。

到银行开好支票,他把支票收起来,笑着说:“怎么样,一起吃顿午饭吧?你请我,就当答谢我帮你装修房子。”

我欣然同意了,自从生了孩子,我好久没有在外面吃饭了。

我们俩去了一家茶餐厅,要了几份小点,一壶香片,饮茶聊天。

李长俊还是试图说服我和他一起开公司。我不是不心动,只是真的怕惹出不必要的是非。

“你不会是怕邢子获不同意吧?”他用手搓着茶杯问。

“还真是。”我笑着回答。

他一脸不屑地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你就那么怕他?你手里不是有人质嘛,他要是欺负你,你就打他闺女。”

我火冒三丈,拿筷子狠狠抽他一下。“有你这么混蛋的吗?那也是我闺女!”

“又没让你真打,就是吓唬吓唬他。”他嬉皮笑脸地说。

“邢子获是那么好吓唬的?”我白了他一眼说,“难道你不怕他收拾你?”

“我怕什么?他收拾我也不止一次了,小爷我活得还不是比他自在?他的女人现在还得陪我吃饭。”

“滚蛋!”我骂了一句,“越说越离谱。”

他也不以为意,笑了笑说:“你再瞧瞧你,本来挺漂亮一个小姑娘,被他糟蹋成什么样了?现在除了胸比以前大了点,要腰没腰要腿没腿的。”

气死我了!我自认为产后恢复得很不错了,竟然被他说成要啥没啥!我气得端起茶杯猛灌。

他收敛了笑容,正色说:“怎么样咱们一起做?”

我考虑了一下说:“真不行。”

他挑挑眉,笑着说:“怎么就不行了?只是让你跟我一起做生意,也没让你跟我一起**。”

“你再说我不吃了!”我生气地把筷子拍在桌上。

“好好好,我不说了。”他连忙起身给我倒茶,又说:“咱们今天只谈风月,不谈生意。”

“风月也不许谈!”

“那谈什么?”

“什么都不谈!”

最后,李长俊在我的瞪视下,吃光了两笼虾饺,然后结账走人了。

——————————

圣诞,新年呼啸而过,地产公司都放假了。李长俊有空就往我家跑,我不理他,他就天天陪着我妈。

每天车接车送,带着我妈到处去玩,吃各种好吃的,比我哥都孝顺,也难怪我妈喜欢他。

估计子获不会这样待我妈,毕竟我妈曾狠狠地打过他板子,还不给他好脸色看。

我妈一向是家里的低气压制造者,只要她高兴了,全家就都高兴了。所以这些天我们也都跟着受惠。

可即使玩得再愉快还是无法让我妈不想家。来澳洲三个月了,估计她这辈子都没跟老关分开这么久。

本来跟我哥商量让老关过来过春节,可是关处长这两年应酬也不少,年节也有很多下属来家走动。

多年仕途不得志,压抑了大半辈子,终于扬眉吐气,接受别人的笑脸和奉承,他正乐在其中,怎么能不趁退休前好好享受一下。

所以老关放不下权位,王老师放不下老关,于是我只能挥泪把我妈送上了飞往北半球的飞机。

家里又只剩下我和陈姐,还多了一个小宝宝。

—————————————

不得不说李长俊买房子还是很给力的,几顿小烧烤就把周围的邻居都拿下了,给他免费地做宣传。

我还记得除夕那天他把最后一套公寓的合同递到我手里,说:“房子都出手了,我之前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了?”

“钱还得42天后才能全到账呢。”我寻找着借口。

在澳洲买房的规矩是双方若无特别约定,通常是合同交换后42天交割。一般买卖双方的律师为了避免麻烦都不会提前或推后交割日期。

“资金不需要马上到位,最近可做的项目不少,我们可以先看。如果真的有值得入手的,我们也有42天交割周期,钱不是问题。”李长俊耐心的解释。

“为什么一定要选我?我猜你不缺资金。”我说。

“因为你聪明,有客户缘,英语流利,而且我们彼此信任。还有,”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爱你。”

我也猜到他会这么说,笑了笑回答:“可是,我不爱你,也不会爱你。”

“为什么不会?”他问。

自从在澳洲重逢,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和我说过话。我看着他,想了想说:“李长俊,你看过《三国演义》吗?”

“看过。怎么了?”他问。

“曹操当年对关羽那么好,关羽还是要离他而去。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他又问。

我看着他,缓缓地说:“说明这世界上不是你爱的人就一定会爱你,有些人注定不会爱你,无论你怎么做都没有用。”

他的眼神有些受伤,自嘲地一笑,问:“我就真的比不上他?”

我摇摇头说:“关羽宁愿千里走单骑也要去找刘备。不是曹操对他不好,是因为他和刘备结义在先。所以,不是你不好,是他来的比你早。”

“明明是我先来的!”他说。

“不一样的。”我指着我的心口说,“他已经住在我这儿了。我们已经有了孩子,我和他已经血脉相连了。你真的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李长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突然噗嗤一笑说:“呵,差点儿上了你的黑当!照你这么说,关云长华容道上放曹操说明什么?说明你不可能对真爱你的人毫不在意。”

我也笑了,说:“行,那就等着你什么时候败走华容道,我放你一马!”

说完我起身拍了他的脑袋一下,“晚上在这儿吃饺子吧。”

“好嘞!”他开心地回答。

230. 饺子

锅里滚水欢腾,热气氤氲,一只只饺子在水面上沉浮翻滚,甚是诱人。

今年除夕的饺子只做了两种馅儿,一种是传统的猪肉大白菜,另一种是子获爱吃的猪肉茴香的。

澳洲人并不把茴香当成一种蔬菜,而是当成一种调料,就像我们的葱花香菜一样。我买了两小扎茴香包了三十多个饺子。

饺子出锅了,分两个锅煮的,一看就不一样。白菜饺子是本色,茴香饺子就隐隐地透着绿。

饺子上桌了,除了李长俊,我还叫了力哥,在这里他就是我的亲人。妞妞喂好了奶放在小车里,正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在餐桌旁陪着我们。

李长俊拿着筷子问:“这绿的什么馅儿的?”

“猪肉茴香。”我回答。

“嘿,没想到在悉尼还能吃上猪肉茴香馅儿的饺子!”他说着歪着头看着我问,“你包的?”

我笑笑说:“嗯,怎么样,漂亮吧?”

“漂亮!邢子获肯定没吃过吧?”他说着得意地夹起一个。

我伸手一把拉过那盘茴香饺子,又把他筷子上的那个抢下来,说:“你不许吃。”

他错愕地拿着筷子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愤愤地说:“什么意思?邢子获没吃过我就不能吃?”

“反正我就不让你吃。”我把那个盘子牢牢地护在怀里。

李长俊倒也没伸手抢,只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嘿,你说我这嘴贱的!”

“李少爷,咱吃这个。”力哥说着把一盘白菜饺子推到李长俊面前,化解了他的尴尬,“咱北方人过年还是得吃猪肉大白菜的饺子!来,陪我喝两盅。”说着力哥又给他倒了一杯茅台。

力哥热情地跟李长俊闲聊着,李长俊有一句没一句地哼哈着。

我也听不进他们在说什么,看着面前的这盘饺子,开始一个一个地往嘴里塞。

这猪肉茴香馅儿的饺子是子获最爱吃的。我跟云姨学了很久,好容易学会了调馅儿,又包得有模有样了,可惜他一次也没有吃过。

记得那天原打算给他包饺子吃,可是小六子却出了事。后来那饺子馅儿也馊了,都扔了。

我想到了那一夜,那一场惨烈的欢爱,子获是那么坚持和执拗,或许就是那一夜我怀上的妞妞。

我还记得,他说,有了孩子我们就永远分不开了。可是我们还是分开了,而且我是被他放逐到这个万里之外的陌生国度。

除夕夜,他一定和他的家人团聚在一起,阖家欢乐。他的大女儿会在他膝下承欢,他还会想起我们娘俩儿吗?

我始终都不是他的家人!

万家团聚的日子里,陪我过年的只有保姆,保镖,还有这个莫名其妙的追求者!真正算得上我的至亲的,只有这个襁褓中的孩子,她一句话也不会说,甚至也听不懂我说的话。

一些咸涩的液体通过泪管到鼻腔,又到喉咙,合着饺子一起被咽下。我的心也丝丝的酸涩。

突然一双罪恶的筷子伸了过来,李长俊得意地抢到一个饺子,一下子放进嘴里。

我立刻就急了,扑过去拼命抠他的嘴,终于抠开了。

他咧嘴一笑,得意地说:“咽了。”

我的心一阵剧痛,就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咬着牙,狠狠地说:“李长俊,你就是个混蛋,我恨死你了!”

“至于吗?我吃你个饺子,你就恨死我了?”他不以为然地说。

剧烈的悲痛使我觉得胃里一阵翻滚,连忙奔进洗手间抱着马桶拼命地呕吐,只呕得浑身哆嗦,涕泪横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惊惧和伤心都会引起我的胃痉挛,使我呕吐。

吐了一会儿,就感到一只手在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我转头看见是李长俊,便没好气地说:“你走开。”

他也没说话,用手把我的头发都拢到脑后。

我终于吐空了胃,起身用冷水洗了个脸,又漱了漱口,便准备向外走。

李长俊一把拉住我,随手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不大的空间里,只有我和他。

“你想干什么?”我有些紧张地问。

“我不想干什么。”他伸手扳住我的肩,让我面向镜子,“你看看,你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我抬头看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可能是刚才呕得太猛烈了,我脸上的毛细血管都破裂了,一脸紫癜!

他扣住我的肩,强迫我面对他。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听着,你可以爱他,但你的生活不是只有他。你可以做他的女人,可你首先得做你自己。”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时没想明白他的意思。

李长俊突然勾了勾唇说:“你这个关云长还欠着我的情份呢,你还没给我斩颜良诛文丑呢。过完年就跟我去看项目,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打开卫生间的门出去了。

我发了一会儿呆也出去了。

“小姐,你的脸这是怎么了?”力哥看见我问。

“吐的时候用力过猛。”我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还以为是李少爷打的呢!”力哥开着玩笑说。

“他敢!我跟你学的那几招擒拿可不是白给的。他敢动我,我一下擒住他,塞马桶里。”我也玩笑着说。

“嘿,真是最毒妇人心!”李长俊跳脚叫着。

这样一搅闹,刚才的悲伤的气氛便一扫而空。

吃过饺子,聊了一会儿天,李长俊和力哥就离开了。我和陈姐收拾好,也不守岁了,早早上床歇着。

我国内的号码一直用着,开通了国际漫游,电话费子获一直让人帮我交着。所以我还是收到了很多国内的朋友群发的拜年短信。

我给家里打了电话,我哥和我嫂子现在搬出去住了,只有年节才回我爸妈的老房子住几天。

又给齐爷和云姨拜了年,无论如何他们待我如亲生,我一直感念在心。

打完电话,便回复短信。只有小唐和小葛这样亲近的朋友才知道我的这个号码还在用,所以我只给她们回复了信息。

我还回复了一个人,就是银子。她也算是为数不多知道我是个二奶却对我没有一点歧视的人,也算朋友。

银子接到我的信息,开心极了,马上电话打来,唧唧呱呱地问东问西。我只说我移民了,没有告诉她我有了孩子。

一整个晚上,我都在等一个电话。这样的日子里,我不能打给他,因为他不方便接听。我只能等。

我等啊等,直到天色微明,他也没有给我来电话。

直到我实在撑不下去了,才昏昏睡去。

231. 好日子 (答谢@烟沙半城忧愁几许)

子获一直到大年初一的中午才给我来电话。

听到他低沉又略带慵懒的声音,因为等待而晾凉的心又一次热乎起来。

“你终于想起我们了?”我哀怨地说。

电话那一端传来他低低地笑声,“昨天晚上喝得太多了,睡着了。”

“你胃不好,就不能少喝点儿酒嘛吗?是不是又疼了。”我猜他这会儿肯定又胃疼了。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问:“我闺女好吗?让我听听她的声音。”

天气热,妞妞只穿了一个小吊带和尿不湿。她现在两个多月了,很爱笑。

我把电话开到免提,放在妞妞旁边,用手指轻轻戳戳她的胸口,她便发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子获的笑声也从电话里传过来。

我听着他们一大一小的笑声,心里也酸酸软软地,不由得唇角上翘。

突然,子获咳嗽了几声,接着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血刚止住就抽烟,你不要命了!”

接着我便听不太清了,估计是他把手机捂住了。

血?什么血?子获受伤了?我的心随着那女人的声音揪了起来,那声音有几分耳熟,但是记不起是谁。

“喂,子获,你怎么了?哪里出血了?”我焦急地问。

“没有,就是有点儿胃出血。子瑜这丫头,就喜欢一惊一乍的。”子获的声音依然很温和。

“每年回来都陪你住一次院,为了这个女人,我看你都不要命了!”邢子瑜的声音带着怨愤。

“观儿,别听子瑜瞎说。医生来了,我不跟你说了。”子获说着匆匆挂了电话。

结束通话,我的心里很不踏实,提也提不起,放也放不下的。

邢子瑜说的“这个女人”是我吗?

不对。去年他胃出血住院是为了霍宪和孟凡的事,难道今年又是同样?

他们夫妻关系一直不睦。我能肯定孟凡是不爱子获的,否则我这样的狐狸精早就被她灭一百次了。可是子获到底爱不爱孟凡呢?

他只说他们分居很多年了,可是没有说过他不爱她。婷婷长得几乎和孟凡一模一样,子获那样疼爱她,是不是因为她像她的母亲。

我相信子获是爱我的,可是他到底爱我多一点还是爱她多一点?

或许他还是更爱她,所以权衡之下他才把我放逐到万里之外。

又是一阵情思翻腾,柔肠百转,就这样忐忐忑忑的,直到下午李长俊又来找我。

他给我介绍了一个驾驶教练,让我去考驾照。有了驾照行动上就会自由很多。

接下去的几天,每天上午我会去李长俊的公司上两小时的班。每天的工作就是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清单。然后回家喂奶,吃午饭,下午去练一小时车。晚上在家继续上网完成没做完的工作。

子获住了几天院就出院了,他一再的跟我保证不会再喝酒了,我才稍稍放心。

李长俊说的对,我必须走出来,开始自己的生活。否则子获那里有一点风吹草动我便终日忧心。

我可以做一辈子二奶,却不能做一辈子怨妇。我可以一辈子没有名份,却不能早早地丧失自我。

对于李长俊给我的工作,开始我是懵头懵脑。他只是让我在他划定的几个区去找符合他要求的在售房产,然后便再查找一系列的信息。

其中包括当地社区的规划,包括交通、居民区、配套设施、公园绿化等,所属学区的学校信息,包括排名、规模、生源比例、政府投入等等,周边住宅的信息,包括交易状况、自住还是投资、租赁情况等等。

一开始我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查,他也不告诉我,让我自己想办法。他不帮忙还美其名曰不想侮辱我这个学霸的智商。并且要求,所有的信息必须是一手的,准确的。

我只能自己上网一点一点地查询,一点一点的追根溯源,把我认为最官方最准确的信息记录下来。

做了几天之后,我慢慢理出些头绪。李长俊就是想通过这些信息寻找合适的地产项目。我自己也会边做边思考,写下自己的意见。那个时候还没有人提出什么大数据分析,信息源都要靠自己收集整理。

我投资的房子,所有的成本及费用已经交给了我的会计师。初步计算,去掉购买成本、装修成本、中介费、律师费、印花税还有各种申请费用和宣传费用,再扣掉房产增值税,这一次我赚了将近六十万刀!

六十万,李长俊这个奸商算得真准。答应他投入的一百六十万就是我的全部资金了,他竟然把我算计地分毫不剩!

澳洲注册公司很简单,尤其是李长俊这样的专业人士。

股东协议一签,资金就要一笔一笔的到位,然后我手里就没钱了!

我很担心一旦资金全部存入公司账户,我连钟点保姆,园丁和管家刘姐的工资都发不起了!

我只能对子获说我要买车,钱都压在房子上了,我没钱了。

子获大概也没想到李长俊能打出这样的短平快,也不怀疑,马上就给我转了钱。

我说:“房子卖了就还你。”

他说:“扯淡!哪个男人给老婆孩子花钱还要还的?”

就这样,我手里的钱又够买一部劳斯莱斯了。

一百六十万澳刀,小一千万人民币!这些钱在子获眼里或许算不了上什么,在李长俊眼里也算不上什么,可是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

我从来没有操纵过这么大一笔钱,心里很不踏实。但我还是如约存进了公司的账户。

我有勇气这么做除了对李长俊的信任,更主要的还是子获给我的底气。因为即使赔得血本无归,我依然不会走投无路,这个男人永远都可以给我托底。

那一天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的妞妞满了三个月。

我参加了路考一次通过,拿到了澳洲的驾照。因为在中国有了几年驾龄,直接给我颁发了fulllicense坐在rta的办公大厅里,卡吧一声拍一张照,没有人给你p图美颜,就这样灰头土脸地用五年。

李长俊也去商业注册处拿回了我们的公司注册证书。

我看着带有袋鼠和鸸鹋标志的,上面印着“guanguan”和“changjunli”的烫金注册证书,心潮澎湃。

正想感慨抒怀一下,便听到李长俊这厮说了句:“唉,真可惜不是结婚证!”

一腔慷慨激昂顿时灰飞烟灭,只剩下一肚子恼火。气得我狠狠地把那证书摔给他。

见我真的急了,李长俊连忙笑着说:“开个玩笑,别生气。今天是个好日子,得庆祝一下,我请你吃饭,去最贵的地方。”

“这还差不多。”我白了他一眼说。

却又听他说:“就当喝咱俩的喜酒了。”

这家伙,成心气想死我!

232. 嫡长子

晚上,李长俊来接我,去吃晚饭。牛仔短裤小白鞋,蛮潇洒的。

说是去最贵的地方,我还是不想走太远,只挑了镇上最好的唐餐厅大三元。

李长俊让我随便点,于是我就澳龙、石斑、青边鲍、珍宝蚝,反正管它好不好吃专门挑贵的点。这家伙弄走了我一百六十万,必须狠狠宰他一下。

下完了单,我心中暗暗解气。抬头看见他风轻云淡地浅笑着看着我的样子,心里更加气恼。

上了他的当了!他这是把我当成蛐蛐了,没事就拿草棍捅捅我,欣赏我张牙舞爪气急败坏的样子,我还偏不随他的愿!

接下去,我就心平气和地吃了一顿海鲜大餐。

吃完饭,出了饭店。

“走走?”李长俊说。

“行啊。”我也想消消食。

晚餐喝了一点酒,自从备孕开始就没喝过酒。走在路上,晚风吹拂,花香撩人,无比惬意。

“你就不怕我黒了你的钱?”李长俊笑着问。

我知道他等着我说我相信他,我偏不说。于是我也笑笑说:“你不敢。除非你不怕我让邢子获端了你的老巢亿通?”

“哈,为这么点儿钱端了亿通?要知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亿通也不是想端就端的。就算他能端了亿通,他自己也会损失不小。邢子获多精明,不会做这种不划算的事儿。”李长俊不以为然地说。

我想了想,又笑着说:“那我就告诉他,你把我给睡了。你猜,他会不会端了亿通?”

“嘿,你……”他眉毛拧成一团,突然又一笑说,“行啊,那咱就把事儿给做了呗。让邢子获和李建峰互相掐去,关我什么事啊?”说着便伸胳膊作势搂我。

我连忙闪开,推了他一把说:“李长俊,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你这太子爷,放着亿通的万贯家财不要,在这跟我瞎折腾。”

李长俊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郁,自嘲地笑了笑说:“你不会以为李建峰就我一个儿子吧?”

我突然想起来子获说过李建峰有两个儿子,另一个应该是他外面女人生的吧。我想了想安慰他道:“可是你到底是也是嫡出长子啊。”

他的表情更加怪了,他嗤笑一声说:“嫡出倒勉强算吧,长子可就不是了。我还有个哥哥,只比我大一岁多。是我爸前妻生的。”

我一愣,之前先入为主的以为李长俊有个异母弟弟,应该还未成年。却没想到他竟然有个异母哥哥。难道他的母亲也是个小三上位?

“在我爸心里一直偏袒我哥,他从来都看不到我的努力,只看到我哥的不容易。我学习比我哥好是应该的,我比我哥出色也是应该的,因为我从小有妈,他没有。”他的声音有些沮丧,一点都不像那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

原来不是小三上位,是丧偶续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便说:“在大学的时候我们一直以为你是独生子呢。”

“我也一直以为我是独生子,直到我上大三那年。”他苦笑一下说,“亿通上市了,我妈手里的股权终于让李建峰稀释得没有多大的发言权了。他才把我哥弄进公司,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有个哥。”

我呆呆地看着他,等待下文。他却噗嗤一笑说:“看你那一脸八卦像!想知道我的家事?你又不想进我家的门。”

这家伙,又来了!我生气地甩手大步向前走。他一把拉住我,在路边公交站的长椅上坐下,笑着说:“陪我聊会儿。”

或许是因为八卦心态,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我陪他坐了下来。

“我爸和你是老乡,老家离你家不太远。七十年代恢复高考的时候,我爸考上了大学,在学校认识了我妈。”他笑了笑又说,“然后就跟电视剧里编的一样,孔雀女爱上了凤凰男,而且还珠胎暗结有了我。”

“那你是私生子?”我问。

“去!”他白了我一眼说:“我出生的时候他们都领证了,不算私生子。”

“我姥爷是个领导干部,级别还可以。女儿出了这样的事,虽然嫌弃我爸门不当户不对,但也只能让他们赶快结婚。”他说着苦笑了一下,“结果这才知道我爸在老家有老婆,不但有老婆还有孩子。”

“我姥爷气坏了,可是我妈非要跟我爸在一起。我姥爷就让我爸回去离婚,他给我爸一个月的时间让他处理好,否则就去学校告他,让他卷铺盖回老家,这辈子都别想有出头之日。”

“我爸舍不得前途,又想攀上这个有权有势的老丈人,便回了老家。他骗他的前妻说政策规定成家的学生毕业以后不能留在城里,所以他想先假离婚,等他落好了脚再来接她。”

“他的前妻是个老实的农村妇女,就同意了。那时候我哥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我爸拿着离婚证,到学校开了介绍信,就和我妈结婚了。”

“结婚的事,我爷爷奶奶也知道,只是没有告诉他的前妻。那可怜的女人在老家等了两年,后来不知道打哪儿知道了我爸已经另娶了。”

“她抱着孩子来找我爸,终于让她见着了。中间也不知道我爸跟她说了些什么,反正她抱着我哥又回去了。回去就投河死了。”

李长俊说着也有些唏嘘,这样的故事太多了,但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却又不一样了。

“这都是上一辈人的恩怨,跟你没关系的。”我轻轻安慰他。

“因为我姥爷当初说过,如果我爸要和我妈结婚就得跟前面断干净,他的女儿不能当后妈。所以,我哥一直在我爷爷奶奶那儿长大。”

“后来,我爸要做生意。我姥爷同意出钱,并动用关系帮他,但我妈占的股份必须比我爸多。后来,我姥爷退下来了。我爸就用各种办法一点一点地稀释我妈手了的股份,然后找准时机把他的大儿子接回来。”

“我妈手上的股权现在连10%都不到,想召开个临时股东大会都不能。我手上也只有5%,基本上没什么话语权了。”

李长俊淡淡地笑了笑说:“李建峰就是典型的陈世美,可是就算是戏里也没有明确地说陈世美就肯定不爱秦香莲。他们是青梅竹马,他上大学的时候刚刚新婚。”

“或许是真的贪图我姥爷的权势,或许是一时没有抗拒得了我妈这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城里姑娘,反正他是背叛了他的青梅竹马。并且,害她葬送了性命。”

“其实从小我就发现我爸妈并不恩爱,也知道我爸在外面养了女人。后来长大一点,看到那些叔叔伯伯们很多在外面养女人,也便以为都是一样的。”

李长俊惆怅地抬头看着天空。我看着他,我想他说的叔叔伯伯里面一定就包括子获吧。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说:“在我爸的心里是亏欠他的前妻和我哥的。他把他的亏欠和愧疚都转化成对我妈的怨恨,这么多年引而不发。虽然他也算疼爱我,可终究和我哥不一样,我哥才是他心里的嫡长子。”

原来非止我,每个人都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心酸。即使潇洒不羁的李长俊也有这么多隐秘的心伤。

233. 权利 (答谢@书海一叶舟)

我和李长俊都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默地坐着。

好一会儿,才听他说:“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博你同情的,我是想告诉你权利有多可怕。”

“我姥爷和邢伯戌、孟万章这些人比,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即使这样也可以让李建峰屈服,也可以捏把他那么多年。所以,打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和邢子获没戏。”

他神情肃了肃,又说:“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曾经鬼迷心窍地去找过邢子获的太太。我还记得她那样冷冷地笑着对我说,邢子获的事儿她不管,但他们不会离婚,除非死了。你知道我当时看着她什么感觉吗?真瘆得慌!”

原来他去找过孟凡,难怪子获那段时间会不放过他。孟凡是谁?是他的妻子,是一个我问都不能问提都不能提的人。李长俊果然会找死!

他顿了顿,又说:“关观,他给不了你幸福。离开他,哪怕你看不上我,可是还有t,henry,jack,anyoneisbetterthanhim!只要你能幸福,无论你是不是选我,哥哥我都会一直挺你。你就不能离开他,开始新的生活吗?”

李长俊的话就如同击中了我的泪腺,许久未落泪的我瞬间泪如雨下。

我低下头,双手捧着脸,任凭泪水从指缝中滑落。咬着嘴唇说了一句:“不能,我不能!”

“为什么?因为妞妞?他根本就不能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要他有什么用?”他问。

“因为我爱他,我只爱他。”是的,我爱他,我只爱他。

李长俊沉默了许久,拨开我的手指,用纸巾给我擦了擦眼泪,轻轻地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

入夜,我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终于忍不住拨打了子获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喂,还没睡?”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同时电话里还隐隐地传来音乐声,谈话声,还有娇俏的女声。

听到这些声音,我满腔的话一下子都说不出来了,想了想才说:“我今天拿到驾照了。”

“哦,那去买车吧。钱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转。”他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

“钱够了。”我回答,“你在干嘛呢?”

“参加一个行业酒会,正在和朋友谈点儿事。”

“那你忙吧。”我说。

“嗯,早点睡吧。”他说完收了线。

有人说有一种幸福是你想念的人也正在想你,而却没有人说过有一种失落是你想念他,他却没有想你。

我觉得我和李长俊一起开公司的决定是正确的。尽管我给了子获我全部的爱情,可爱情却不是生活的全部。

————————————

早晨五点多妞妞醒了一次,喂好了奶,刚刚哄她睡下,手机就响了。

一个奇怪的声音不停地重复着:“goodmorning,getup!goodmorning,getup……”一遍又一遍,简直就是穿脑魔音。

我睡眼惺忪地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竟然是“亲爱的”三个字!

这是谁啊?真是见了鬼了!我接起电话,还没等我开口,电话那一端就传来一个可恶的声音:“goodmorning,getup!”

“去死吧!”我一肚子起床气,对着电话怒喊一声遍挂掉了。

李长俊这个臭不要脸的混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动了我的手机,给我设置了这么可怕的铃声,还把他的名字改成“亲爱的”!

我被他气得正躺在床上喘粗气,穿脑魔音再次响起。我果断挂掉电话,关机,蒙头继续睡觉。

刚刚睡着,便听见门口陈姐一边敲门一边说:“李少爷来了,说找你有急事。”

我愤怒地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衣服冲下楼,看见他正在慢条斯理地吃面条。

“大清早的,你有什么急事?”我没好气地问。

“面条真好吃!”他一边吃一边夸赞陈姐的手艺。

我气得哭笑不得,“这就是你的急事?来我们家蹭早饭?”

“赶紧打扮打扮,跟我去看个项目。”他咽了嘴里的面条说。

我看了一下时间,才七点,便问:“这么早去哪儿?看什么项目?”

“去卧龙岗,起码要开一个半小时车呢。”他回答。

“这么远?”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楼洗漱换衣服了。

一切都收拾好了,已经快八点了。跟着李长俊出发,上了高速一路向南。

上了高速才见识跑车的优势,李长俊开车喜欢猛油快刹,不像子获那样稳稳当当。一路上不断并线超车,晃得我早晨吃的面条都快漾出来了。

在我的一再要求下,他终于耐下性子开车了。可是我看得出他心里是极不爽的。

终于到了目的地。那是一个板屋,土地面积在资料上看有九百平,土地倒是方正平坦,是一块狭长的地,有纵深没幅面。就算规划得好,也只能做出四个townhouse,虽然有钱赚,但是也真是辛苦钱。

我把我的想法说给李长俊听,他微微一笑说:“四个太少了,最少要做12到14个。”

“这么小一块地能做出12到14个townhouse,难道你要建空中楼阁?”我真的难以置信。

“谁说我要建townhouse?我打算建studio”说着他从包里拿出本子和铅笔,刷刷几笔画出一个草图,“看懂了吗?要不是想留出八个车位来,我还能多建。”

注:townhouse就是我们所说的联排别墅,也不一定非要联排,但不是独门独院。studio就是带卫生间和一个小厨房的公寓,一般卧室和厅是在一起的,也有做简单隔断的。

图我是看懂了,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造studio

我之前大概也了解过这一带的房价,按照李长俊的算法,12个studio应该是比4个townhouse能多卖点钱,但是也不会太多,而且造价会不会更高?

就算造价差不多,但是4个townhouse找四个买家就可以出手了,12个studio要卖掉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费时费力不说,销售费用加律师费也是一笔。

我跟李长俊提出了我的疑问,他伸手往西北一指说:“知道三百米外,那个方向是哪儿吗?”

“哪里?”我连忙拿出地图看,李长俊所指的地方应该是卧龙岗大学。

“这跟大学有什么关系?难道让学生买房子?”我还是不明白。

“唉,”李长俊叹了一口气,卖着关子说,“再说明白,我觉得都是侮辱你的智商了。”

“你侮辱吧,尽情的侮辱!赶快告诉我。”我真的很想知道。

235. 断乳期 (答谢@大米小米最爱的米)

回到家里,妞妞已经饿得嗷嗷哭了,却死活不肯吃奶瓶。我顾不得换衣服,赶快喂奶。片刻功夫,她吃饱了,我轻松了。

看着她胖嘟嘟的小脸,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给她断奶了。

今天这样的情况以后一定会经常有,虽然也可以学习国内的背奶族,但到底是不方便的。所以给妞妞断奶势在必行。

这些年我一直在子获的庇护下,没有经历什么风雨。可今后几十年,我不想一直依靠他,我必须让自己独立起来。这段时间同样也是我的断乳期。

妞妞的断乳期或许几天就能过去,可我的断乳期要多久,我心里没底。

但无论多久,都势在必行。

经过了几天时间的斗争,妞妞终于慢慢接受了奶瓶。我也开始全情投入到我和李长俊的公司里。

公司暂时也没请人,就我和李长俊两个人,也没有另外租赁办公室,只在他的地产中介公司里添了我的办公桌,在门口的橱窗里增添了一块“g&jproperty”的拍子,公司的名字也起的敷衍,就用我和李长俊的英文名字开头字母,而且连logo都没有。真是一切从简得没法再简了。

公司从筹备到现在,每一个环节李长俊都让我参与了,大部分的文件和材料都是由我起草的,他使唤起我来真是一点不含糊。

去卧龙岗看过那块地之后,李长俊带着我一起做预算,分析可行性。

他指着纸上的流程表,和一行行的数字,对我说:“这个项目从买地到设计,到审批,建造,到销售,乐观的估计也要一年。”

“按照我们这个方案,不出意外的话毛利应该有八十万左右,还不算办公费用,车马费,我们两个的人工,相关的市场和销售费用,当然还有所得税。”

我想了一下,说:“也就是说,这个项目到手连五十万都不到。咱们俩人忙活一年,连五十万都没有?”

李长俊笑了笑说:“这还是乐观的估计,如果不顺利恐怕要忙活一年半左右。”

我和李长俊的股权分配最终还是按照出资比例80%和20%分配,这样的分配更有利于我通过移民审核。

但是我并没有打算分配利润的时候也按照这个比例。因为我清楚,大部分的工作都是李长俊在做,他理所应当获得补偿。而且我也明白,他根本就不缺我那一百六十万,他只是想让我入伙。

他和我开公司是什么目的我不管,但于我来说就是做生意。既然做生意就要算清楚,我不想占他的便宜。利润的分配我还是打算一家一半。

而这几天我算了一笔账,家里的水电煤气各种账单,再加上园丁保姆管家的工资,房屋保养维修,林林总总,一个月要八千刀左右。

再加上我和陈姐、妞妞三个人的生活费用,要想保住这样体面的生活至少每个月要一万五,还不能买奢侈品,不能有大宗的额外开销。

如果再包括旅游度假,一年至少要二十几万澳元才能勉强撑得下去。妞妞如果将来上私校,更是一笔巨大的费用。

以前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子获的卡随便刷,我从来都不知道家里一个月的开销有多少。现在算一算触目惊心。

我决定不依靠子获,并不是要以降低我的生活品质为前提。我是要凭我自己的能力过上比现在还要体面的生活,当然能还要照顾我的父母和孩子。

我原以为之前我投入了八十万,四五个月就有净利润六十万,现在二百万投进去,那一年还不得赚个四百万,和李长俊对半分也能赚到二百万。

可是没想到才能分到二十几万。照这个赚钱的节奏什么时候才能达成我的想法啊!

想着这些我就有些泄气,丢下手里的笔说:“这么少啊!干起来都没劲儿了。”

“不少了,你以为钱那么好赚啊?挖个坑埋地里,自己就长出来一堆。”他对我嗤之以鼻地挖苦道。

“那之前那个房子不是才四个多月就赚了六十万吗?就算我付你人工十万,那也有五十万啊。”我反驳他。

“你那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那是运气。”李长俊笑笑说,“做生意除了实力和眼光,运气也很重要。”

我闷声不响,心里没了兴致。

“怎么,不想做了?我就知道你不行。”他继续笑着讥讽我。

我也懒得接他的激将法,想了想说:“咱们不能同时做几个项目吗?”

“可以。”他叹了一口气又说,“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我们现在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这是我之前没有考虑到的。”

“我们公司现在的状况基本上不太可能从银行贷款。因为你我都不是公民,你是新移民,我持的是工作签证。我们的公司也是新成立的,没什么固定资产,报税记录都没有过。现在的状况,任何一家银行的信用评估,我们都通不过。”

“说得更明白点儿,卧龙岗的项目如果要做就要全款,我们70%的资金都压上了,所以暂时就没有资金再做其他项目了。”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说以我们现在的规模和资金状况,只能慢慢赚钱。

虽然很失望,但我知道急也急不来,便只能说:“没事儿,那咱们慢慢来呗。”

“慢慢来?我可等不了!我还要带你装逼带你飞呢!”李长俊笑着摸了一下我的头,安慰我说,“钱的事儿我去想办法,你不用管了。走带你吃饭去!”

他开着车带我到十几公里外的一家意大利餐馆,吃那里的红酒烩小牛膝。

他的生活习惯多少带了富家子弟的排场和讲究,不像子获那般粗糙潦草,但也并不骄奢,应该算恰到好处。

新鲜的芦笋配着特制的海鲜汁,口感鲜滑,我却提不起胃口。

“李长俊,不会打算引入新的股东吧?如果是这样我不同意。”我终于忍不住了,索性开门见山的说。

如果有了新的股东,股份势必要重新分配,这样有可能会影响到我的移民审核,而且我也不希望公司受到其他人的左右。

“放心,就咱俩玩儿,不带任何人。”他龇牙一笑,“我当爸爸,你当妈妈,咱们一起努力把孩子养大,好不好?”

这家伙,就不会好好说话!

我也不接他的话,接着问:“那你打算通过什么渠道筹措资金?”

我必须知道李长俊的办法。他可别告诉我,只要他去玩个什么杠杆,炒个什么股票,一夜之间就能一生十,十生百。我好歹跟着邢子获好几年,钱哪有那么好赚,这种鬼话他糊弄不了我。

236. 心机

“先把这个项目做起来,然后我看看找一些金融机构,用这个项目抵押贷款,再做下一个项目。”李长俊想了想说。

“金融机构能给我们贷款吗?”我还是有些不相信。

“不试试怎么知道。”他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我,轻声说:“我舍不得让你失望。”

我一阵怔忡,不敢再多说,只埋头吃饭。

第二天我和李长俊便去签了合同,把那块地买了下来。

g&j第一个项目正式开始了!

接下来便是接洽建筑设计公司做方案了。我跟李长俊跑了好几家,最终终于定下其中一家。

图纸出来后就要到社区申请开发许可,在此期间我们要准备其他的材料。

李长俊还要兼顾他的房产中介,所以很多琐碎的工作便需要我独自完成,每天虽然忙碌,但也乐在其中。

我的妞妞这几天也很乖,陈姐把她带得很好,当然也很辛苦。晚上回来,我尽量多带带孩子,让她休息一下。

我真正体会到一个工作的单亲妈妈的辛苦。

———————————

这天我正在楼下准备给妞妞冲奶粉,手机在楼上响了起来。

我连忙跑上去接起,是子获。我一边接电话,一边吩咐陈姐给妞妞冲奶粉喂奶。

“妞妞现在喝奶粉了?”子获在电话里听见了问。

我能听得出他就是随口一问,我完全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但我知道我和李长俊开公司的事瞒不了多久,与其让他自己发现,不如趁这个机会主动告诉他。

现在这个时候让他知道,无论他是什么态度,总比项目已经在建的时候被他拦腰斩断损失小。

“我给妞妞断奶了。”我回答。

他显然有些意外,问:“还不到四个月就断奶了?”

“嗯。”我在心里打着腹稿,要怎么跟他说开公司的事。

他似乎也没太在意孩子吃奶粉的事,又问:“你这几天怎么样?”

“子获,”我鼓起勇气说,“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我和李长俊一起注册了一个地产公司。”

没有任何铺垫,我就这样一下子说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已经一个多月了。”我回答。

他冷哼一声说:“你现在翅膀硬了,学会先斩后奏了。”

“如果我事先告诉你,你会同意吗?”我问。

“不会。”他回答得毫不犹疑。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一时说不出话来。

“投了多少?”他又问。

“一百六十万。”我回答。

“你手头所有的现金都给他了吧?你还真信任他,就像当年你信任顾云飞一样吧。”他的声音冰冷而带着怒意。

顾云飞的名字再一次被提起,我脑子里就是那一地的鲜血,呼吸都跟着一滞。子获这是要对李长俊下杀手了吗?

我稳了稳心神,心平气和地说:“不只是因为信任李长俊。我敢投入我手上所有的钱,主要是因为我有你。我知道,就算我玩砸了,全赔光了,你也不会不管我的。”

果然,我听见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可是又听他说:“马上把钱撤出来。”

“都已经投到项目里了,拿不出来了。”我撒谎。

“那就人撤出来。明天就不许再去公司了,好好在家带孩子。”他不容抗拒地命令。

“邢子获,你不能这么霸道!”我有些急了。

“不要再跟我顶嘴,擅自给我闺女断奶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他把我当成什么了?我连这一点事情都不能做主?我压着心头的火,说:“小孩子吃奶粉很正常,配方奶比母乳营养丰富。”

“哼,牛奶,那是给小牛犊子吃的。我闺女就得吃母乳。”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任性。

这简直是胡搅蛮缠了!我也冷笑着问:“那婷婷吃母乳到几岁?长得那么漂亮,一点儿都不像小牛犊子。”

我猜婷婷可能一天母乳都没吃过,我看他怎么回答。

果然,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告诉李长俊,限他两年把那一百六十万还到你帐户上,否则别怪我不念这点儿香火情。”

我在他面前一点话语权都没有,我算什么?他的玩物,生孩子的机器,他女儿的奶牛!

他可以容忍孟凡不哺育孩子,长期和他分居,甚至和霍宪彻夜厮混他也只是在楼下守着。

而我只是想好好地做一点事情,我和李长俊清清白白,光明正大,他竟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就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而我是他花钱买来的女人!

巨大的悲哀从心底涌上,但我知道此刻不是疼痛的时候,更不能和他硬顶。我一定要努力保住我和李长俊刚刚开始事业。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子获,我心里明白,你是不会来这里陪我的。你把我送到这儿,不准我回去,无论你承不承认,这对我来说都是一场流放。”

“我要在这里孤独地度过余生漫漫长长的几十年。妞妞总会长大,有自己的生活。那么我呢?便只有等死。子获,这就是你想要给我的人生吗?”

“我只是想做一点事情,让自己有个寄托,让人生有一点生机。如果你还爱我,哪怕只有一点点,就不能给我多一点喘息的空间吗?”

我说完这些话,静静地拿着手机等待子获的回复。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你想做生意,我让王成帮你再开一个公司。”

“你还是介意李长俊。”我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不信任我。如果我真的想背叛你,就算没有李长俊也会有张长俊,王长俊。你不可能把我放在真空里。”

“如果我想跟你分开,这么多机会,我都没有走。因为我舍不得你,离不开你。子获,你相信我吗?”

电话的那一端只剩下他浅浅地呼吸声,我知道他在考虑,在动摇。然而我必须在他已经动摇的情绪上再推一把。

“子获,你用飞机写过字吗?”我轻轻地问。

他愣了一下,回答:“没有。有纪律,不能这么干。”

“如果让你写,你会写什么?”我又问。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你想让我写什么?”

我微微一笑,慢慢说出两个字:“自由。”

他沉默了一会儿,挂断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不确定他最终怎么决定,但他已经动摇了。

第一次,我在邢子获面前完美控制了我自己的情绪,并且成功地左右了他的情绪。

然而,我心里却有一团苦涩缓缓地蔓延。我竟然可以这样地对他用心计,利用他对我的在意算计他。

不,没有。我安慰自己,我只是有策略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237. 片片碎落

接下去的两天,子获都没有给我打电话。我猜不出他会怎么做。

设计公司的方案已经出来了,我正坐在电脑前整理需要提交申请的材料,qq突然响了。

最近我跟小唐联系得比较多,主要跟她探讨“以房养学”项目的可行性。她在留学圈里也算人脉深厚,还是可以帮我们推一推卧龙岗大学的项目,当然作为回报我们也会支付相应的佣金。

但当我点开qq后,竟然发现是银子。

“关姐。”她跟我打着招呼。

“银子,有事吗?”我问。

我看到聊天窗口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也不知道她要跟我说什么复杂的事情。

等了五六分钟,她终于发来一句话:“你和邢总还在一起吗?”

我莞尔一笑,心想,估计是有什么事想走我这边的关系,还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打了删,删了又打。

正好我也想有个借口主动给子获打个电话,便问:“什么事儿你说吧。”

隔了一会儿,我以为她不说了,正要继续忙碌,qq又响了。银子给我发了一张图片。

我疑惑地点开一看,那是一张酒会上拍的照片,照片上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女人正挽着子获的胳膊!

她的五官是那样的精致,身材高挑,腰肢婉转,穿着黑色的晚礼服,香肩微露,粉颈修长,像一只优雅的天鹅。

照片拍得很清晰,似乎是专门给他们的特写。她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清晰,眼中的风情可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倾倒。

子获正转过脸去,似乎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士交谈。那中年男士面对镜头,从他的眼神里,我便知道我的判断没错。她就是能让男人沉沦的尤物。

“听前台的芳芳说这个女的最近总来咱们公司,而且每次都是找邢总。我去找邢总签字的时候还碰上过一次。”银子又发来一条。

我看见她还在打字,我不想再看到更让我心碎的东西,便回复:“我和他分手了,这样的事以后不需要告诉我。”

她终于停止输入,回复了一个“哦”。

子获身边一向不缺美女,可这样的美女估计他也很难不动心吧。

他说过只会睡我一个人,这样的承诺听听就算了。从我怀上妞妞到现在已经超过一年了,让邢子获这样的男人禁欲一年,怎么可能?说出去都没人信。

我的心一片片地碎落,可是却又忍不住一次次点开看那照片,让嫉妒和自伤一遍一遍地碾压我那已经碎落一地的心,直到它变成齑粉。

“别说,我这叔叔这么看还挺帅的。”我身后响起李长俊的声音。

我慌忙抓起鼠标准备关掉图片。

“我都看半天了,用不着关了。”他轻嗤一声说。

我索性也不关了,强挤出一丝笑说:“他们站一块儿挺般配的,是吧。”

“般配?你知道这女人是谁吗?她叫田蓉,全城的富豪差不多有一半都睡过她。”他不怀好意的一笑说,“别说,邢子获跟她还真是挺般配的。”

“她这么美,是很容易让男人心动。”我酸酸地说。

“怎么,吃醋了?”李长俊一屁股坐在我的办公桌上,低头看着我说:“你想不想听听我的分析?”

我抬起头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我觉得邢子获就算再没品也不至于对她真动心,但你要说逢场作戏动了她,倒很有可能。”他挑眉一笑说,“毕竟男人嘛,对这样一个尤物,精chong上脑,玩玩也很正常。”

我突然心里一阵烦躁,恼怒地说:“正常?你是不是看到这样的也走不动路,也想睡了她?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滚,别坐在我桌子上!恶心!”

“你这逮不着邢子获就拿我撒气!”李长俊从我桌上下来,阴阳怪气地说。

我心里一阵难受,便自暴自弃地说:“我没有气,也没资格气。人家是这样一个大美人,我现在是要腰没腰要腿没腿。”我想起李长俊挖苦我的话,心里更难受。

“切,”他踢了踢我的腿说,“这是什么玩意儿?你的腰和腿是用来挺直了走自己的路的,不是摆设。”

他说着又踢我一脚,不耐烦地说:“让你准备的申请资料弄好了没?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审批耽误一天就是一天的钱!麻利儿的!”

说完,他就收拾了一些文件准备出门了,临出门时对我说:“我去见几个builder,中午你自己吃饭。开发申请今天下午必须递上去,开车小心点。”

我看着李长俊的背影,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认真的把申请材料又检查了一遍,收拾好,便出门了。

匆匆在路边买了个汉堡吃了,便去卧龙岗社区递交申请。第一次在悉尼开车上高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来一回,递交完申请回到办公室,我已经精疲力尽了。

可是李长俊还是不放过我,给我传真了几份builder的报价,让我列表比较每家的明细报价,他回来要看。

打印复印录入,所有的工作都要我一个人做。李长俊回办公室也不帮忙,只是不停地打各种电话。听着他操着一口chinglish跟人讨价还价,我就想发笑。

终于他讲完电话了,我实在忍不住说:“李长俊,你的英语是语文老师教的?”

他端起我桌上的茶杯咕噜咕噜灌了半杯水,大言不惭地说:“怎么了?我这是标准的牛津腔!”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我笑着说。

“少啰嗦,报价明细对比做好了没?”他言归正传。

“刚弄好,累死我了。跑了一趟卧龙岗,来回四个小时,回来就给你弄这玩意儿。”我回答。

“你先回家吧。”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文件一边看一边对我说。

“你还不走,都快八点了。”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

“我再看看。”他说着抬头看看我,“以后打印,录入这样的事让anna帮你做。”anna就是那个前台的本地女孩。

“好。”我收拾好包出了门。

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凉意了,华灯初上,天上的星星也零落地闪着。我似乎又回到了四五年前,那时我刚工作,也常常这样加班,披星戴月的。那时还没有遇到子获,还没有经历那么多爱恨,一切都是简单而美好的。

忙碌了一天,尽管心情沉郁,可胃口却不错,吃了一大碗饭。

吃完饭,我抱着妞妞,看着这个小肉球子在我怀里撒欢儿,心里又软又暖,舒服极了。

夜晚,我躺在大床上,妞妞躺在她的小床上,我看着她的小脸,眉眼真像子获啊!我不由得便想到了白天看到的照片,脑子里忍不住想像着他和那个女人缠绵欢好的画面。

以前我也曾想象过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画面,可从来没有这次让我恶心。我看着妞妞,忍不住脱口而出:“邢美盈,你爸真不要脸!”

妞妞听到我说话,小眼睛骨碌碌地看看我的脸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也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心里想,邢子获,你这样无耻,就不怕将来你女儿知道吗?

这样想着,突然就想到了婷婷,想起她一脸怨毒地骂我“婊子”。

我在他大女儿的心里和那个田蓉没什么区别,都不过是个“婊子”,而且我这个“婊子”可能更可恶,因为田蓉只是想要子获的钱,可我却想要他的全部。

我还没来得及继续自嘲,妞妞已经哭了起来,我知道她是饿了。

一通忙碌,冲奶粉,喂奶,换尿布,好不容易看着她安静地睡了,又收到李长俊的信息。

“早点儿睡觉,明儿早晨八点半准时到公司开会。”

我看着信息,哭笑不得。这家伙可真能装逼,还开会?公司就我和他两个人,开的什么会?

无论如何,我必须强迫自己入睡,竟然很快就睡着了。真的感谢有这份工作消耗我的体力。

第二天早晨,毫无意外的又被穿脑魔音给叫醒了。我只把李长俊的电话号码联系人改回去了,铃声还保留着,因为我发现这个声音挺不错,绝对可以瞬间唤醒我,让我立刻切换至战斗模式。

然而挂掉李长俊的电话后,我发现昨天夜里我收到了一条子获发来的信息。

239. 成交

还是那个院子,那道门,推开门里面的家具陈设丝毫未变,桌上仍然放着我爱吃的水果和零食,我的小猪佩奇抱枕也好好地放在沙发上,就连盛放的水仙都一模一样。到处窗明几净,子获应该是派人打扫过。

我和陈姐对这个家都是轻车熟路,只是这一次陈姐住客房,客房里已经给妞妞准备了小床。

帮着陈姐安置好妞妞,便回了我以前住的主卧,房间里一切如初,就像我没有离开时一样。

我去浴室洗了个澡,沐浴露也是我之前用的牌子。一切都没变,一切似乎又都变了。

我裹着浴巾出来,却见子获正坐在床沿上,目光柔柔地看着我。

我只觉得喉头一紧,没来由地一阵心慌,连忙窜进衣帽间,找了一件宽大的睡袍换上。

出来看见他还坐在床边,我没话找话地问:“妞妞睡了?”

“睡了。”他微微一笑,笑得我的心一阵悸动,要用力吞一下口水才不至从腔子里窜出来扑向他。

他的唇角动了动,站起来走进浴室。

我躺在床上,侧耳听着哗哗的水流声,心里描摹着他的轮廓,那里,那里,还有那里……

终于,水声停止了。片刻,他走了出来,身上除了水珠和热气,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这个男人可真好看啊!好看得让我整个人都燥热又润泽。

我下意识地吞了一下口水,艰涩地说:“你,该去上班了吧?”

话音未落,他就来了!

温热地鼻息喷在我的颈间,炙热的声音响在我耳边:“我等不了了……想你,观儿,我太想你了……”

我真的很想说:“子获,我也想你!”却生生地忍住了,但却忍不住隔着一层单薄的睡袍感受他身体的每一寸坚实地线条。

突然,我在他眼眸中看到一丝犹豫,他停下来问:“你,身体养好了吗?”

箭已上弦,弓已张紧,他竟然能在这个时候停下来问这样的话。

我的心头一阵酸软,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的眼神一松,便开始了……

他温柔地吻着我,一点一点地慢慢尝试。那样的小心翼翼,似乎是在把玩一个易碎的稀世之宝,必须轻拿轻放,谨慎珍视。

我的心已经化成了一片,泪水也溢满了眼眶。

他抬头看见了我的泪水,立刻停下来,紧张地问:“疼了是吗?是不是我弄疼你了?对不起,宝贝儿。”

我看着他慌乱的眼神,泪水更是忍不住地滑落下来。“子获,我身体已经全好了,你不用……”

我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他便迫不及待地全部地……沉入!

一怀相思,几番离愁,皆化进这无尽的缱绻,抵死的缠绵。

久违的烟草味淡淡地在空气中飘散,如梦如幻。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床,还有熟悉的胸膛和心跳声,一切静谧而美好。

子获抽完了烟,抱着我躺了一会儿。然后他轻轻拨开我环在他腰上的手臂,吻了吻我,说:“下午有个会,我去趟公司,开完会就回来。你睡一会儿吧。”说着便抽身下了床。

他洗了澡,收拾干净,又穿戴整齐。看着正在整理领带的他,我突然就想起了酒会上的那张照片,心中又是一阵怨恨。

我想了想,故意嗲着声音说:“邢总,您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子获停下动作,转过头有些错愕地看着我,问:“什么事?”

我甜甜地一笑,恶意地说:“您忘了给过夜费了。”

他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显然很意外我会这么说。

我心里一阵痛快,微笑着说:“难道邢总睡女人都不给钱的吗?还是你觉得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爱情?”

说完,我仰着脸,迎着他的眼眸,等待他的怒火。

然而,他并没有发怒,而是打量了我一眼,问:“多少?”

他竟然问我多少!他竟然不在意我说的后半句!我压抑着胸口的起伏,努力地牵起嘴角说:“那要看您怎么定了,只是睡觉呢,还是带吃饭,聊天。”

“全包什么价钱?”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问。

“一天一万。”我赌气地回答。

“成交。”他说着就向外走。

“澳元!”我补充。

“我要现钞!”我又补充。

他转过身冲我淡淡一笑,说:“没问题。”

他不急不恼,让我顿生挫败感。我找补着又说:“今天算是给您免费体验,不收钱。”

他哼了一声说:“用不着。”说完便下楼了。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为什么不留下来打一架?我恨不得冲下楼去拉住他再打一架!

可还没等我想明白,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他已经走了。

他不是应该很恼怒吗?狠狠地逼问我还爱不爱他吗,然后放出手段折磨我,直到我说爱他吗?他竟然不在乎,竟然就那么走了!

巨大的失落感折磨得我翻来覆去,忽而闻到他遗留在床单上的气息,便又一阵意乱情迷,想念铺天盖地而至。

我真的恨我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渴望他,如此爱他,也恨他。

正当我没出息地在他睡过的那一侧一点一点地收集他的气息时,门铃响了。

陈姐在飞机上一直照顾孩子,没睡好。我怕吵醒她,连忙裹了件外套便下楼开门。

门开了,来人竟然是何秘书。

“关小姐,”他恭恭敬敬地递给我一个文件袋,说:“这是邢总让我给你送来的,请收好。”

我满腹疑惑地接过来,掂了掂,还有点分量,不知道是什么,还要何秘书亲自跑一趟。

“不打扰您休息了,告辞了。”何秘书把东西交给我便匆匆离开了。

我回到房间里,打开文件袋,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耳朵都烧起来了!

我把文件袋里的东西倒在茶几上,那是一堆绿色的百元澳钞,整整七扎!邢子获竟然真给我送来了整整七万澳元!这算什么?算tmd“piao资”吗?

谁他妈想要你的钱?你就不能哄哄我吗?竟然就这样拿钱打发我!我一下子把那一堆澳钞都扫到地上,羞愤地跑上楼躺在床上生气。

好样的,邢子获!你愿意出钱,我还不想伺候呢!我怨恨地想着他那可恶的样子,可是想起来的竟都是他刚才对我小心翼翼的样子……对他的想念又一次没出息地攀上心头,喉间,眼眶。

挣扎了一阵子,我下了楼,和那绿色的钞票上长胡子的莫纳什爵士对视了一阵子,又把它们都捡了起来。

我和钱生什么气?狗日的邢子获?你不是要玩儿吗,我偏不让你痛快!

可是还没等我想出什么办法让他不痛快,他便回来了。

240. 升级套餐 (答谢@晨曦wen)

子获一回来就去看妞妞了。他穿着家居服,怀抱着白嫩嫩的小婴儿,坐在窗边。妞妞正在爸爸怀里吃奶瓶,一只小手扶着奶瓶,一只小手扳着小脚丫,吃得正起劲。子获专注地看着女儿,眼眸里尽是柔色。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们身上,画面美得让人心颤。

我倚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大一小,心里暖暖的,软软的。之前憋着的一肚子气也消散了大半。

正沉浸在这温馨中,忽然听到他幽幽地说:“你妈心可狠呢,这么小就给你断奶了。”

我没吭声,因为在这件事上我确实也觉得有些理亏。母乳喂养怎么也应该坚持半年,是我自己太心急了。

“就是因为你妈非要跟一个兔崽子一起开公司,就给我闺女断奶了。”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我知道他这是说给我听的,真无聊,像个怨妇一样。我仍然不吭声。

“闺女,你说咱们把那个兔崽子弄走怎么样?”他继续对着妞妞说。

妞妞突然吐出奶嘴,冲他咧嘴一笑。子获也一笑,又说:“你也同意啊。那就这么定了,爸爸马上就动手把他弄走。”说着又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我一眼。

“邢子获你想干什么?”我忍无可忍地问。

他站起来,把奶瓶递给陈姐,理也不理我就抱着孩子下楼了。

我追到楼下,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走到他身边,放低姿态说:“子获,我和李长俊……”

“你要是想给他求情的话,我不想听。”他冷冷地打断我,又嘲弄地看了我一眼说,“我想收拾谁,你凭什么认为可以求情?还是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是有爱情的?”

我看着他那一脸冷笑,也笑了笑说:“我可不敢有这非分之想!谢谢邢总派人送来的钱,我收下了。”

“好!”他伸手揽住我的腰,让我贴近他,“等一会儿就陪我吃饭。”

我们站在客厅的窗口,玻璃上映出一家三口的画面,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搂着我,如果忽略了我和他脸上的表情,还真是温馨和谐。

晚饭是秦顺居的大厨亲自上门做的我的家乡菜,味道自然是没得说。我也懒得跟他生气,先吃饱再说。

吃饭的时候,他突然说:“明天齐尚武会派人来接你去他那儿坐坐。”

“好。”齐爷和云姨还没有见过妞妞,是该带给他们看看,我也挺想念云姨的。

他又说:“前两天跟你哥通了电话,关总现在可是你们当地数得上的企业家了,听说还是人大代表了。”

几年前我哥还是个连工人工资都拖欠的小作坊主,现在就变当地成知名企业家了。我爸仕途搓磨多年,也终于圆了他的领导梦。

他对我家里下的功夫也算不小,可这也不是他可以对我为所欲为的理由。我只闷头吃饭,一言不发。

他讨了没趣,脸色便也不好看。

夜晚,我靠坐在床头用笔记本电脑看悉尼房市这一周的清盘率。正看着,电脑啪的一下被合上了。

“你干嘛?我看看盘。”突然被打断,我有些着急。

子获掀看被子上了床,斜睨着我说:“一天一万澳元包下你,不是让你玩儿电脑不理我的。”

我把电脑放在床头柜上,冷笑着问:“邢总,那您想怎么样?”

“当然是睡你!”他一把把我拉进怀里。

我看着他那一脸得意的表情,笑了笑说:“行。那您开始吧。”说完便一动不动地躺下。

他微微一笑,唇角带着一抹戏谑,伸手拽下我的睡裙。

我闭上眼,死猪一般地随便他摆弄。可是当感到他温热的唇,濡湿的吻,在各处落下时,却又不由自主激起一阵阵瑟瑟,控制不住地润泽了起来。

迷蒙间,我一个激灵,他的手指抚过,但马上便离开,停了下来。我睁开眼睛,看见他正一脸得意地看着他指尖上那一抹湿润的晶亮。

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他满意地一笑,继续吻上来。我满腔羞恼,心里想着绝不能让他为所欲为!

闭上眼在心中默默背诵最拗口的英文诗,又努力的回忆刚才看到的各个区的房产清盘数据和价位,借此分散注意力,抵御他的唇吻和抚触带来的感觉。

这一招果然有用,他忙活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你能不能有点儿反应,出点儿声?”

我睁开眼,微微一笑说:“抱歉,邢总。您定的基础服务,不包括声音服务。如果想开通声音服务,必须升级套餐。”

他玩味地一笑,说:“那就升级,说吧,多少?”

“那要看您是想要一个普通版的,还是走心版的。”我公事公办地说。

“那就来个走心版的。”他回答。

“开通走心版的声音服务,五千澳元。”

我还想补充,便被他打断说:“现钞,我知道。没问题。”

说着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眯着眼睛说,“我定的可是走心版的,要是让我发现你不走心,我可是要索赔的。”

“放心,绝对走心。”我笑笑说。

“好,那我现在就试试全新升级版的服务!”说着他便压了上来。

虽然恨他,可从怀上孩子到现在,素了一年多了,难得和他在一起这短短六七天,我才不亏待自己呢!

我放松地,投入地和他纠缠,显然他对升级版的服务也很满意,做得也很卖力。

情动时分,他喘息着在我耳边说:“宝贝儿,我就喜欢你这种小表情,真好看。”

他话音刚落,我立刻板起脸,面无表情。

“怎么了?”他皱着眉头问。

“抱歉地通知您,您的免费体验时间已经结束了,这表情不免费!”我继续面无表情地说。

他显然有些急了,咬着牙问:“少废话,不管多少钱赶快给我开通!”

“五千澳元,您今晚的账单已经累计一万了。”

“没问题!”他说着用力推了推,我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接着他便温柔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白天有过一次,或许是因为我不断的捣乱,这一次折腾了很久他才心满意足。

我主动给他点了一支烟,放到他嘴上。他用力地吸了一口,一脸惬意地吐出一团烟雾。

“这个怎么收费?”他看着手上的烟问。

“这个不收费,免费赠送的。”我笑笑说。

他看着我,眸色一柔,低头吻上我的唇。这个吻很轻很柔,情多欲少,让我阵阵心动。

他的唇离开了我的,浅笑着目光柔柔地看着我。他那样的温柔,温柔得几乎让我无力招架。

突然他抬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柔声说:“都孩子妈了,还是花样那么多。不过,我喜欢。”

我瞬间恼怒:“谁他妈跟你玩儿花样儿?一分钱都不能少!”你大爷的,邢子获,到处沾花惹草还欺负我,你以为我跟你玩cospy呢?

241. 关机

我头火起,抬手啪地把灯关掉,转过身去,背脊对着他。

他掐灭烟,也躺下了。在我身后呼呼地喘了一阵粗气,然后一把把我拉进怀里。

我刚一挣扎,便被他用力箍住。

“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他的唇在我的颈后轻轻蹭着,我只觉得浑身的斗志一下子就被他蹭没了,软软地堕进他的怀抱。

他的手指在我的小腹上轻轻地抚摸描画,然后发出一声微微地叹息,“观儿,辛苦你了,给我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你真的不容易。”

“你都看见了?”我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感慨,他一定是看见了我的妊娠纹,“是不是很难看,或许一辈子都消不下去了。”

“不难看。特别美,真的特别美。”他抱着我,轻声说。

怎么会美?尽管那只是淡淡细细的纹路,可和那些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洁白无瑕的皮肤相比,我无疑是丑陋的。他有过那么多女人,会不知道?何况现在还有那风华绝代的田蓉!

“睡吧,坐了一夜的飞机也累了吧。”他拥着我轻轻说。

“嗯。”我应了一声。

坐了一夜的飞机,白天一直生气,晚上又跟他折腾了那么久,真的累了,很快我就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以后的很多年我都觉得没有那张床比这张床舒服,当然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的上子获的怀抱更让我安眠。

—————————————

第二天一早,齐爷便派了人来接我。来接我的人是小六子,他现在又生龙活虎的了,但还是那副谄媚相。

陈姐给妞妞穿了一套粉红色的小绒衣,又带了一个白色的小帽子,衬着粉粉嫩嫩的小人儿,真是玉雪可爱。

我抱着妞妞,小六子从陈姐手里接过装着孩子用具的包。

我们正准备出门,子获从楼上下来,拦住我说:“孩子不能带去。”

我有些恼火,问:“为什么?”

“你可以去,孩子不能带去。”子获拦在门口,对陈姐说,“把孩子抱回去。”

“邢子获,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会带着你的孩子跑了?”我愤怒地问。

“邢总,齐爷和胡小姐也想看看小小姐,我保证把小姐和小小姐平安的送回来。”小六子也请求着。

“这位兄弟,按理说我们应该带着孩子亲自去拜会齐爷,可是这孩子今天真的不能去。我会亲自跟齐爷解释,对不住了。”子获说着从我怀里抱过孩子,递给陈姐。

我也不想坚持,我想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否则他不会这样驳齐爷的面子。妞妞是我和子获唯一的孩子,半点闪失也不能有。

于是我一个人坐着小六子开的车来到市区的一处精致的四合院,朱漆宅门,锃亮的铜门钹,大气质朴。

小六子在门口报了门,便有人领我进去。还没等我进正厅,云姨就迎了出来。

她还是那样风姿绰约,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一番,笑着说:“没瘦,哪儿都没变。”

“孩子呢?”她又问。

“子获不让带出来。”我轻声回答。

云姨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抱怨着:“为什么?我和你爸爸还想看看我们的小外孙呢!”

虽然我从来没有答应做他们的女儿,可是云姨却总是不经意地把我当成她的女儿。以前我不能理解,自从有了妞妞我才知道孩子对一个母亲的意义。所以,我也不去纠正她,就由她去吧。

齐爷在正厅里等我,云姨见到他便开始抱怨:“尚武,这个邢子获也真是的!不让把孩子抱来。你说哪有不让姥姥姥爷见外孙的?”说着又絮絮叨叨数落子获一通。

“行了,别抱怨了。观儿回来了,你们娘儿俩抓紧时间好好聊聊天吧。”齐爷笑笑说。

云姨准备了很多点心,都是她亲手做的。以前她也给我送过,可是我都喂了垃圾桶了,为此她一直耿耿于怀。

这一年多不见了,她已经亲自去采集了四时的材料,专门等着我回来做给我吃。

她知道我不是她的女儿,却把我当成失而复得的一种寄托。一个母亲失去了孩子那一定是很痛很痛的,我甚至不能想象如果失去妞妞我会怎样。

“在那边有什么需要告诉王成,他会帮你的。”齐爷说。

“嗯,王哥对我很好,我在那边一切都好。”我回答。

“和李建峰的儿子也挺好的?”他又笑着问。

“我和李长俊只是生意伙伴,没别的关系!”我连忙解释。

齐爷淡淡一笑说:“有别的关系也不要紧,只要你开心就好。”

“我不会和他有什么别的关系,我这样就挺开心的。”我知道齐爷就是不喜欢我跟着子获。

果然,他哼了一声说:“那个邢子获有什么好?”

我也说不清他有什么好,反正我就是放不下,忘不了。

齐爷溜达着出去了,留下我和云姨在房间里说话。

“今晚上住这儿吧?我马上让人给你收拾房间。”云姨拉着我的手亲热地说。

我和子获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六天五夜了,晚上我回去就只剩下五天五夜了。我实在舍不得他,便支支吾吾地没答应。

“看我这老糊涂,算了算了,回去吧。你们也快一年都没好好在一起了。”云姨笑着说。

我如蒙大赦,连忙说:“一年多了呢。”

云姨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悄声问:“那他对你好吗?”

云姨是和王老师完全不同的两种母亲,王老师绝不会问这样的事。

我脸一红,点点头。可一下子又想到了他和那个田蓉,便又红了眼圈。

“怎么了?”云姨问我。

“他还有别的女人。”我的眼泪落了下来。

云姨叹了一口气说:“男人都一样。你爸爸年轻的时候眠花宿柳的事也有过,老了就好了。”

老了就好了,这话说得多么无奈啊!男人的专一不能要求他们自律,只能指望荷尔蒙的衰退。我也知道管不了子获这些事,可是我就是受不了。

和云姨又聊了一会儿,齐爷就派人招呼我们吃午饭了。

午饭开在东厢房,只有我们三个人,几味清淡的小菜。

正吃着,我的电话响了,是陈姐。我连忙接起:“喂,陈姐,怎么了?是不是妞妞有什么事?”

“关小姐,”陈姐吞吞吐吐地说:“我犹豫了好久,觉得还是得告诉你。”

“妞妞到底怎么了?”我着急地问。

“你刚走一会儿,先生就抱着孩子出去了,也不让我跟着,也不告诉我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回来,我就犹豫着是不是该告诉你一声。我想了一上午,心里太不踏实了,就给你打电话了。”

听完陈姐的话,我的脑袋轰隆一声,我的妞妞被邢子获抱走了!

“妞妞怎么了?”云姨见我脸色不好,连忙问。

“邢子获把她抱走了。”我慌乱地说,“他是不是把我的孩子抢走了!”

“别急,我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齐爷连忙安慰我,说着便拨打了电话。

我的心揪成一团,紧张地等着齐爷接通子获的电话。

好一会儿,齐爷放下电话说:“关机。”

我更着急了,连忙说:“我要回去,送我回去!我要去找我的妞妞!”

“别着急,别着急,那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不会把她怎样的。说不定现在已经回去了。”云姨一边安慰我,一边安排人送我回去。

我什么也听不进去,心急如焚地坐着小六子开的车回到别墅。

然而推开门迎上的只有陈姐担忧的眼睛!

242. 独角戏

“你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先生就抱着孩子出去了,车都没开。”陈姐迎上来急切地对我说。

“他说去哪儿了吗?”我问。

“没说。就是让我收拾一点奶粉尿布什么的,孩子随身用的东西。然后就抱着孩子,拿着东西走了。”

“他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我又问。

“没说。”陈姐担忧地看着我,小声说:“先生会不会不回来了?”

我脚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陈姐扶着我坐在沙发上,劝慰着:“你别着急,先给先生打个电话吧。”

我连忙拿出手机拨打了子获的电话,齐爷之前拨打的是他工作的号码,他还有一部电话是专门和我联系的,别人不知道。

电话接通了,我没有听见期待中的“桃花朵朵开”而是一个熟悉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他的两部电话都关机了,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这是不想让我联系他,他到底把我的女儿弄到哪里去了?

“先生又不接电话了?”陈姐试探地问,因为子获曾经有不接我电话的前科。

“关机。”我的脑子都僵住了,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了。

过了一会儿,陈姐犹豫着说:“关小姐,先生会不会把妞妞抱走了?”

“啊?”我没明白。

“就是……抱走了。”陈姐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我听明白了,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忙否定:“不会的!孩子还小,还离不开妈妈。子获不会把我的孩子抢走。”

“孩子已经断奶了……”陈姐继续残酷的提醒我。

是啊,妞妞已经不需要母乳了,任何人都可以做她的母亲!我突然就想到梁太太和吕宝莲,她抢走她的儿子时,孩子也不过几个月大!

可是他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女儿,他已经有一个女儿了!妞妞只是个女儿,又不是儿子。

“不会的,妞妞是个闺女,他已经有女儿了,不会再抱走我的女儿。”我对陈姐说,更是对我自己说。

陈姐摇摇头,悲悯地看着我说:“女儿也一样。你看《大宅门》里的杨九红生的也是个闺女。”

不得不说,这个陈姐可是真会劝人!我的心一下子就崩溃了。

或许我在他们这些权贵世家的眼里就是个像杨九红一样低贱的女人,就算生下了孩子也没资格养。

妞妞是邢家的血脉,他们要把她抱走,交给身份高贵的女人去养。

他会把妞妞交给谁?他那高贵的妻子?不可能!她连自己亲生的都不养,怎么会养我的女儿?

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要不你再给先生打个电话吧。”陈姐提醒我。

我再一次拨通子获的电话,仍然是关机。我不死心,疯狂的一遍一遍地拨打,始终都是关机。

我握着已经发烫的手机,颓败地坐在沙发上。

“要不,给先生发短信,他只要开机就能看见。”陈姐提醒我。

对,我怎么没想起来呢?我连忙给子获发短信,写什么?

我想了想,写:“子获,你在哪儿?妞妞还好吗?”

好一会儿,没有回复。

“子获,你什么时候回来,妞妞还好吧?”我又发。

还是没回复。

我实在按耐不住了,又发:“邢子获,你到底把我的女儿弄到哪儿去了?你把她还给我。”

“邢子获,你抱走我的孩子,我和你不共戴天!”

“你要是不把孩子还给我,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你死磕到底!”

“邢子获,你要是不还给我孩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无论我放多少狠话,一条回复也没有。我再次拨打他的电话,还是关机。

我绝望了!我的孩子丢了!丢了孩子应该报警。

我拿起电话拨打了110,很快就有人接听了电话。

“我要报警,我的孩子丢了!”我惊慌地对着电话说。

“您别着急,说一说具体情况。”接警的是一个女同志。

“我的女儿被她爸爸抱走了,我现在找不到他们。”我说。

“什么时候失去联系的?”女警官问。

“今天早晨。”我回答。

女警官停顿了一下问:“请问你的丈夫是否有精神疾病?”

我丈夫,我知道她指的是子获。他有精神病吗?肯定没有吧。“没有。”我回答。

“女士,我看你这属于家庭矛盾,还是先想办法联系上你丈夫吧。如果失联24小时,你再报案吧。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不能受理。”女民警公事公办地说完便挂了电话。

24小时后才能报案。现在多久了?

“陈姐,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我问。

“早上八点半吧。”陈姐回答。

“现在几点了?”

“下午三点半了。”

“过去几个小时了?”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已经无法计算了。

“七个小时。”

七个小时,我努力的计算着,那么就还有十七个小时我才能报案。我要怎样才能熬到那个时候?

不行,我不能坐着等,我要去找我的妞妞!

我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陈姐拉住我说:“你这是去哪儿啊?”

“我要去找我的妞妞!”我说着挣脱她的手向外走。

“你上哪儿去找啊?”陈姐继续拉住我说。

是啊,我去哪儿找呢?我一下子就傻眼了,跌坐在沙发上嚎啕大哭。

陈姐叹了一口气,也跟着抹眼泪。

哭了好一会儿,陈姐提醒我说:“要不你给齐爷打个电话,他或许有办法。”

现在也只能找齐爷想办法了。我拿起手机正准备拨打齐爷的电话,大门开了。

竟然是邢子获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妇女,怀里正抱着我的妞妞。

我看见他转身从那妇女手里接过孩子,说:“麻烦你了,你赶紧回去吧。”

那妇女说了声:“是。”便离开了。

我奔过去,一把抱过妞妞,上下看看,完好无损。

看着怀里的宝贝,我的眼泪一下子又流出来了。

子获伸手撩开我的头发,一脸诧异地问:“你这是什么了,眼睛都哭红了?”

“你把我的女儿带到哪儿去了?”我抬起头厉声质问他。

“今儿早上我爸来电话说要看看孩子,我就抱过去给他看看。怎么着,孩子回来还不能让老家儿看看?”他有些不高兴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抽泣着问。

“告诉你,你又要乱想了。我琢磨着你在齐尚武那儿怎么着也得吃了晚饭才回来,我这不在晚饭前赶回来了嘛。”他解释着。

“那你为什么手机关机?”我问。

“没电了。早晨接到电话,有点匆忙,忘了带充电器。”他说。

“难道两部手机都没电了?”我不相信。

“我工作的号码有电啊。”他也有些诧异。

“那中午齐爷打你的电话为什么是关机?”

他愣了一下,笑笑说:“中午的时候我发现工作那部手机没电了,这段时间公司不是筹备增发新股的事,我怕有急事找不到我,就把两个手机的电话卡换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竟然折磨得我如同掉了半条命!

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夺子的戏码,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的。一个下午我都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当然还有陈姐这个神助演。

然而这独角戏的根源却是让人心伤的。

243. 你相信吗?

陈姐看到这情形,连忙抱过妞妞说:“孩子玩了一天也累了,我抱她上去睡觉了。”说完就溜上楼了。

我也跟着上楼去看妞妞了。陈姐刚刚给她换了尿布,洗了屁屁,正用小手帕给她的小屁屁擦干。

这个白胖胖的小肉团子正瞪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小床上吊着的玩具。我看着她,一颗心又回到了腔子里,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陈姐冲了奶粉喂给她,她吃了一半就不吃了,看样子子获今天没饿着她。

我正趴在小床上看着她玩耍,子获走进来神情古怪地看着我说:“你跟我来一下。”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便跟着他回到我们的卧室。

他随手把门关上,然后便上床盘腿坐着。他把他的手机递给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说说吧,你打算怎么跟我不共戴天啊?”

我立刻想到我给他发的那些短信,放的那些狠话,低着头不敢吭声。

“哼,还要跟我死磕到底?咱俩是得死磕,你不跟我磕你还想跟谁磕?”他看着我,等着我回答。

“跟,跟你磕呗。”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他又抬抬下巴说:“做鬼都不放过我?就你这样的女鬼,我收拾俩仨都没问题。”

“你也不怕阳气耗尽。”我小声咕哝。

他没有理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观儿,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没人性?我为什么要抱走你的孩子,让你们骨肉分离?”他拉我坐在他身边,问得很认真。

我也回答不上他的问题,或者说我不能回答。我能说我不信任他了吗?我能说面对他的家庭我觉得自己很卑微吗?

我不回答,却不能不说话,便问他:“你带妞妞去见她的爷爷,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他没有回答,而是笑笑说:“老爷子很喜欢妞妞。”

他即使没有回答我,我也知道。因为那个大人物只想见孩子,不想见我,他怕我知道心里不舒服。但无论他说不说,我心里都清楚对于他的家庭来说,我就是卑贱的“杨九红”,这一辈子也不会被那个大宅门真正接受。

“我是不是应该很高兴?”我酸酸地问。

他怔了一下,继续说:“我爸说妞妞长得跟子瑜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看就是我们家的姑娘。”

我的脑子里想起了照片上那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妞妞长大了如果也是那般样子也不错。

又听他说:“婷婷生下来很瘦弱,不像我们的妞妞,壮实,像个大胖小子。”

原来妞妞也有比婷婷好的地方!但终究不过是个女孩子。

“你想要个儿子是吗?”我问。

“没有。”他笑笑说。“闺女就挺好。”

他轻轻环着我说:“你说你怎么那么笨,一个号码打不通,你就不试试另外一个号码?”

“我以为你是不想接我的电话了。”我也不想隐瞒我的心里话。

他叹息了一声,紧了紧手臂,“我答应过你,不会不接你的电话。我也可以答应你,不会有任何人抢走你的孩子。”

我还能相信他吗?他还答应了我会去澳洲陪我一起生活。

无论如何,我的妞妞又回到了我身边,我也不想再继续和他别扭,那一夜还算和谐。

然而,清晨正在梦乡当中,被一阵刺耳的铃声吵醒。

“goodmorning,getup!goodmorning,getup”

子获显然被这穿脑魔音吓了一跳,懵头懵脑地坐了起来。我连忙起身去摸手机,他却先我一步把手机拿在了手里。

屏幕上闪着李长俊的名字,子获冷着脸看了我一眼,然后接起。

“你可真行啊!回去好几天连个电话都没有!见了旧爱就把我这新欢忘了?临走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的?”

李长俊那一连串如怨妇般的语调我隔着老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

我看着子获,他的脸都能阴出水了。看了我一眼,开了免提,说:“大侄子,别来无恙啊?”

李长俊嘻嘻一笑,说:“我一猜就是叔叔您接的电话。怎么着,是不是特别想我?”

子获也冷冷地一笑,说:“是啊,那你回来吧,回来咱们好好聊聊。”

我怕他再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激怒子获,便说:“李长俊你不作死浑身难受是不是?大清早的你有什么事?”

“忘了时差了。”他嘻嘻哈哈地说,“设计图纸里面有几张节点图我找不到了,你放哪儿了?”

我想了一下,说:“在文件柜最下面一格,你找找。”

“行,我找找看。你们继续睡,哈哈,估计也睡不着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得意,又说:“要是找不到,我还会给你打电话的。”说完便挂断了。

子获啪的一下把手机扔给我,冷冷地睨着我。

“工作上的事儿。”我小声地解释。

“他是你的新欢?我什么时候变成旧爱了?”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森冷,“你答应他什么了?”

我答应他什么了?我哪儿知道!李长俊这通电话绝对是醉翁之意,他根本就是故意吵醒我们然后搞破坏。

“我哪儿知道我答应他什么了?”我苦着脸说。

“看样子他还是贼心不死。我之前对他还是太手软了。”他语气淡淡的,我听得心里凉凉的。

“子获,”我刚一开口,就被他打断了。

“不准给他求情!”他恶狠狠地说。

“好。”我说完便不在说话,静静地背对着他躺着。

我猜他一定是没想到我不跟他争辩,犹豫了一会儿,也躺下了。

躺了一会儿,我说:“子获,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认为你要抢走我的孩子,因为我不相信你,虽然你并没有那样的想法。就像你不相信我和李长俊并没有男女私情一样,尽管我从来都没有那样的想法。”

说着我微微地叹息一声,“到底是什么让我们彼此相疑至此,真让人心累。”

“那个公司有没有李长俊都是我的心血。他能帮我一起经营更好,如果你一定要把他弄走,我一个人也要支撑下去。”

“我累了,不想再哀求你。你想动手就动手吧,我受着,但不会放弃。”

“但自始至终,我没有欺骗过你,我对你都问心无愧。相信你也是。”

我说完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关机。“现在还不晚,你再睡一会儿吧。我手机关了,李长俊不会再捣乱了。”

他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断我,就那样听着我说。过一会儿,他有些烦躁地坐起来说:“还真让那小兔崽子说着了,睡不着了。”

说着他靠过来伸手搂我,我一动不动任由他搂着。他一边搂着我一边在我耳边笑着说:“我订的可是豪华套餐,你最好热情点。”

我笑了笑,问:“田蓉一晚上什么价钱?她有多热情?”

他一怔,旋即便笑了。他用力翻过我的身体,笑着问:“你就为了这事儿跟我闹别扭?你这是吃醋了?”

邢子获,看着女人为你吃醋很有意思是吗?我淡淡一笑说:“没吃醋。我凭什么吃醋啊!我只是好奇而已。”

他一脸戏谑地说:“她比你贵。”

我心头剧痛,也笑笑说:“那是自然。她很能干吧,你用的很舒心吧?”

“是啊,她比你能干的事儿多多了。”说着却压了上来,捏着我的下巴说:“但是你能干她干不了的事!”

……

我无力地躺着,被他折腾得有些虚脱了。他用手指轻轻地刮着我的鼻梁说:“你是不是傻?自己的男人睡没睡过别的女人你感觉不出来?”

我还真就傻了!“这怎么能感觉出来?恕我才疏学浅,邢总,您教教我。”

他瞟了我一眼说:“我又不是牲口,哪有那么多精力。”

“你可不就是个牲口嘛!”我心中腹诽,嘴上却说:“那可难说,万一你吃药了呢?”

他立刻拧着眉毛把我拎起来打了一下屁股,说:“对付你这二两肉还需要吃药?”

他把我抱在怀里说:“我说我没睡田蓉你相信吗?”

我想了想也问:“那我说我和李长俊没有私情,也不会有,你信吗?”

他立刻恼火地说:“你怎么什么时候都不忘提他?有没有私情都不能留着他!”

“那你告诉我,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在你身边?”我继续问。

他正色说:“她自有她的用处,你不要问,也别放心上。”

“那李长俊也是有用的,你也别放心上。”我马上拿话堵他。

子获轻轻地哼了一声,咬着牙说:“真他妈想弄死他。”

说完便起床穿衣服下了楼。不一会儿,又折回来,拍了一札绿色的澳刀在床头柜上,说:“不拖不欠,帐结了。晚上可必须给我上豪华套餐的配置!不许再糊弄我了。”

我拿过钱,笑着说:“放心,绝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啪,话音刚落,屁股上就挨了一下。“你还敢童叟?就是老子一个人的。”

“我去公司转一圈,中午回来吃饭,你给我炒饭吃。”说着便吹着口哨走了。

245. 半吊子 (答谢@吃货君君)

剩下的几天,子获他每天去公司转一圈就回来陪着我们。

白天伺候他的闺女吃喝拉撒,晚上便不知疲倦地享受他的“豪华套餐”。

很快,七天六夜就这么过去了,我又要踏上回去的飞机。

和他在一起这几天,无论中间发生了多少愉快还是不愉快,临别的时候总是特别地舍不得。

但我知道,无论多么舍不得,他不会让我留下,也不会跟我走。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让我有足够的时间从这几天快乐而颓靡的生活切换至忙碌而鲜活的工作。

下飞机回到家,稍微收拾了一下便给李长俊打了电话。

“喂,回来了?”听声音这家伙情绪不高。

“怎么了,我才离开一个星期,出什么事儿了?”我有些担心。

“没事儿,有点累。”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那怎么听着情绪不高?”我还是不放心。

他笑了笑说:“想你想的。”

这家伙,又来了!

“明天见!”我果断挂断电话。

第二天,我一早便到了公司,李长俊也到了。他把这几天谈过的几家builder又跟我交代了一遍,最后我们选定了一家华人的公司。

华人的效率比较高,不像本地人那样拖拖拉拉,也比较好沟通,不像中东人那样操蛋,最主要是信誉好,不像印度人那样工程做一半坐地涨价。当然报价也比较合理。

确定好了builder,便等着开发许可批下来就可以谈细节,签合同了。

开发许可批下来,就可以开始买楼花了,目前这个阶段只能等。

我一面等待一面联系设计公司做了一些宣传材料,发给小唐,让她帮我们试着推一推,反正也没几套房,卖一两套也是好的。

以房养学,买了房子可以省下租房的房租,毕业之后如果回国,房子升值了,卖掉还可以赚一笔。

李长俊的地产公司似乎很忙碌,每天都见他东奔西走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子获没有再过问我和李长俊开公司的事,我猜他这一关我算过了。

提交申请一个多月后,发展许可终于批下来了。

我们去跟builder谈好了细节,签了合同,还请了风水先生给看了日子,便准备破土动工了。

开工那天,我看到挖掘机的大爪子一下一下地把那个板屋夷为平地,那感觉就像伟人诗词里写的“高峡出平湖”一样的激动!

我亲自操作的第一个工程已经开始在建了,同时大把的钱也就砸上了。

建筑方面的事太专业,我管不了,所以和builder交涉都由李长俊来完成。我们新楼花也挂在他的中介公司出售,这个心机boy趁机又赚了一笔中介费。

房子卖得出乎意料的顺利,才挂出去一个星期,就有两家下定金的,络绎不绝地有人来看房。小唐那边也有不少家长对这种大学旁边的单身公寓表示了兴趣,拿了资料回去研究。形式看起来一片大好!

建造和销售的事李长俊都一把抓了,我一下子似乎就没什么事了。除了去银行写写支票,跟小唐聊聊天,几乎就没什么要紧的事。

没事我就在房产网站上瞎溜达,这一溜达就溜达出了大事了!

我看到有一条街上三家邻居绑在一起卖房。这种操作我在一些澳洲地产论坛上听说过,还没真的见过。

通常对于社区重新规划过的可以建三层及以上住宅的街区,地产商有可能收购用以开发公寓,尤其是地大屋破的房子最受欢迎。

但建公寓只收一处房子显然是不行的,要收连在一起的几块地才行,这对地产商来说就有难度了。

这么说吧,张三肯卖房子,隔壁李四未必肯卖。就算张三李四都肯卖,另外的邻居王二麻子也可能以影响采光权,影响隐私为理由到社区去告你一状,让你盖不成!

社区规定有超过十个王二麻子这样的投诉,就要开听证会。当然凑齐了十个王二麻子也不容易,社区也不会只听王二麻子的一面之词,可到底是费力费时的麻烦事。

当然王二麻子们大多赔点钱也就得了,但也可能有那么个特别轴的,油盐不进。

所以对于开发商来说,如果资金充足最省事的办法就是把王二麻子家也买下来。

开发商这么想,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也知道开发商会这么想。于是几家邻居便商量一起打包卖房子。

打包卖房子可不是多买打折,恰恰相反房子可以比市场价多卖20%-30%!

因为开发商省事了,也愿意多付钱。要不然找中介一家一家地谈,中间费时费力不说,私底下钱也未必少花。

如今我也算入了地产行,碰上一个打包卖房子的总要去看一看。于是我就从线上溜达,变成了线下溜达。

我开着车去看了一眼那一片房子,地块还算比较大,也算平坦,房子都比较老旧,中间一幢还是板屋。地脚还算可以,离购物中心和火车站都在步行范围之内。

我想了想,便拨打了广告上中介的电话。约好了便匆匆赶去,了解房子的具体情况。

中介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肥胖的白人妇女,听口音应该是个标准的土澳。她见到我立刻带着她满腔的热情和一身的脂肪接待了我。她叫rebecca,做地产中介已经二十年了,经历过悉尼几次地产的大起大落。所谓大起大落只是对没见过世面的土澳来说,对我大中华人民来说基本也就算个颠簸。

这三块地加起来大概有三千四百多平,买家的心里价位是二百七十万。我也知道这个价位是可以谈的,中介总是希望能卖个好价钱可以抽取多一点佣金。

我观察过那几处房子,在那个街区,这样的房子中价位应该在六十到七十万,最近房市不景气估计中间那个板屋能卖到六十万就算不错了。这三块地市场价应该在二百万左右。

但是这条街去年被社区重新规划为r4的街区,也就是说这里可以建五层的公寓,那么房价就另当别论了。所以这几户人家才动了打包卖房的念头,想赚上一笔。

然而想法是好的,如果没有开发商有意向,想得再好也没用。比方说这块地已经挂出来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卖掉。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

rebecca给出的答案是,因为市场不景气,大的地产公司看不上这一小块儿地,小的地产商目前都在压缩项目。现在也有两家地产商有兴趣,还在谈,但卖家的心里期待值有些高,目前没有谈拢。

说白了就是不差钱的没兴趣买,有意思买的不想出那么多钱。

回到办公室,anna告诉我jason,李长俊的英文名,去墨尔本参加一个讲座,离开一星期,周一去周五回,这会儿已经去机场了。

因为最近确实没什么大事,又是临时决定的,所以没跟我打招呼就走了。我心里一阵不痛快,本来还想跟他讨论一下今天看的那块地,却找不到人了。

没人商量却挡不住我的热情,我一个人用我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水平趴在桌子上满腔热血地做着预算。

做生意最怕半吊子,尤其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半吊子。

而我那时候绝对就是个半吊子,勉强算参与了两个项目,而且战况都不错,也有些飘飘然了。更致命地是我这个半吊子还是拥有80%股份,拥有绝对决策权!

246. 无知无畏

我兴致勃勃地在纸上做着规划和草图,也不管这方案到底社区能不能批,反正我只记住了能盖五层!

经过一番计算,这项目要是能做下来至少能赚八百万刀!和零零碎碎的几十万的项目相比,这才是生意!

这八百万的利润可不是我瞎猜的,是我上网查了很多数据推演出来的。我也不是个完全小白,我看了那么多书,还上过一个月研修班,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实战经验,就算赚不了八百万,六百万总也可以了吧?我对自己信心十足。

那时的我绝对把一个菜鸟生意人的好高骛远,纸上谈兵,自以为是表现的淋漓尽致!

做好了预算,已经晚上快九点了,我兴冲冲地给李长俊打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才被接起,“喂,你干嘛呢,怎么才接电话?”他耽误了我的兴头儿,我有些不高兴。

电话里背景很吵感觉像在比较闹的夜店里,就听见李长俊大着舌头说:“喝酒呢,这边有几个同学,聚聚。”

接着便听见有女生在叫“jason”。

“什么同学?男的女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有男有女。”说着他嘻嘻哈哈地笑着又说,“怎么,你想管我?你是我老婆还是我女朋友?”

我立刻羞愤交加,脱口而出:“我是你妈!”说完便一下挂断了电话。

其实当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跟李长俊爆粗口,他只是跟我开了个玩笑而已。

或许是因为我本来打算跟他讲很严肃的事情,却遭到他这么不严肃地对待,所以恼火。

还是因为听到女生叫他,我……吃醋了!这个想法真的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我和李长俊之间怎么可能。

惊慌之下,我仓皇逃回家,抱了一阵子妞妞,又给子获打电话腻了半天,才算压下惊。

刚挂了子获的电话,还没完全回过味儿来,那穿脑魔音便响了起来,我无奈地接起电话。

“妈,你生气了?”电话那一端传来李长俊一本正经的声音。

真是败给他了!这家伙总是能把本该严肃的事情说得嬉皮笑脸,又能把胡说八道讲得一本正经。

“不好意思,李长俊,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的。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下我今天看的一块地。”我主动先道个歉。

“嗨,我还以为你想我了,来查岗呢!没劲!早点儿歇着,明儿再说吧,今天喝多了。”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他竟然挂我电话!我真的有些抓狂了,不只是因为李长俊对我的态度,而是因为我自己的心态。我到底跟他是怎么回事?

我曾信誓旦旦地对子获说,我对李长俊绝无男女之情,这一点我确实可以肯定,我对他就没有那种感觉。

可是今天我也确实是吃醋了。

纠结论证了半宿,我终于想明白了。原来吃醋这事儿还真不是情侣之间的专利,在亲人和朋友之间也会发生。

比如,你会因为母亲对姐姐比对你好一点而难受,也会因为闺蜜逛街叫了别人没叫你而生气。

而我其实也就是因为李长俊把他和朋友聚会看得比我和他要谈的事重要而生气。

倘若今天他耐心地听我讲完我要讲的话再出去玩,我一定举双手双脚支持,没准儿还想帮他在包里放两个tt。可是他竟没有给我一点机会说话,弄的我一腔热血败兴而归。

我内心是不爽的,我就不信离了他“李屠夫”我就一定要吃带毛猪?

————————————

第二天,我也懒得跟李长俊啰嗦,一个人开始做这个项目计划。快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rebecca的电话,她告诉我前一天我看的那块地已经有一家地产商下定金了,最后的合同价格是二百五十二万。

我心里一下子就毛了!我的八百万大刀就这么没了?我这一天的项目计划就这么白做了!

“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下?”我有些埋怨地对rebecca说。

“很抱歉,grace,这个买家也是谈了很久,今天才定下来了。”rebecca客气地说。

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我便说了声谢谢,挂了电话。

虽然挂了电话,但我还是不死心地上网站看了一眼,果然那块地的广告已经标明“deposittaken”,就是已收定金。

与这样一块心仪的土地就这么失之交臂了,我真的甘心!

我想了一下,deposittaken和sold还是有区别的。前者只是收了定金而后者是卖掉了。

区别在于,前者表示还没有过户,或许还在冷静期内,在此期间还是存在变数的。当然这个变数都是有代价的。

如果在7天冷静期内,违约方就要支付合同价格的千分之二点五的违约金,称之为“小定”,如果过了7天冷静期再要违约那就损失10%了,称之为“大定”。所以冷静期间,买卖双方变卦也是常事。

如果这块地当前的合同带冷静期,按照合同价格,小定有六千多。如果我给卖家加价,或许他们宁愿违约。

我想了想便给rebecca打了电话把我的意思跟她说了一下。她答应我可以先跟卖家沟通一下,又问我可以加到多少钱。我考虑了一下,告诉她258万。

之所以加到这个价钱一来是个吉利数字,二来我知道rebecca因此可以多拿到1000刀的佣金。看在钱的面子上她会帮我努力游说卖家。

我满心以为马上就可以得到答复,毕竟六万刀也是不小的数目。然而等了一晚上也没有答复。

后来知道,那些卖家发现有人竞价便委托中介问当前买家是否愿意加价,也在等待回复。

一直等到第二天午饭时间,也没收到任何消息。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吃好午饭给rebecca打电话问一下,她就来电话了。

她告诉我卖家同意跟我重新签订合同,合同价格258万,我的心一下子便放下了。十分钟后收到了rebecca给我发来的电子版的合同全本,还有卖家签字的首页传真。

我立刻转发给我们的律师,让他给我看合同。欧阳律师是我们的专用律师,前两个项目的买卖都是通过他来操作的,一个很稳妥的上海男人。

下班前,欧阳律师给我打来了电话,告诉我合同没有问题,土地面积,城市管网都没有问题,也确实r4的规划。但是他提醒我是不是先跟jason商量一下。

本着对李长俊这个合伙人的尊重,我给他打了电话跟他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但我没有说我是跟人家竞价才拿到合同的。

他想了想说:“等我回去再说吧,不着急。”

我还想跟他在说几句,便又听他说:“我现在有点事儿,一切等我回去再说。”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真的有些怒了。我能加价,别人也能加价,等你回来得有多少变数?

晚上回到家里,我怎么琢磨怎么心痒,我一定要拿到那块地。

我记得子获说过,很多事想做就去做,迈开第一步就好办了,以后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

我却忘了那是适用于邢子获这样的老江湖,他就算前面遇到些沟沟坎坎也能施展凌波微步。而我迈不好掉坑里就爬不出来了。

我还忘了,他还说过要谋定而后动,三思而后行。

第二天,我便在一股鬼迷心窍的热血下,跑去签了合同,并交了10%的定金。

这还不够,为了保证卖家不会变卦,我又在rebecca的提醒下和卖家签订了66w无冷静期协议,也就是说如果我反悔10%的大定,二十五万八千就没了!

李长俊在墨尔本怎么也想不到,离开三天不到,我就干了这么大一票买卖!

那时的我充分地诠释了无知者无畏这个成语。

247. 为愚蠢买单

其实后来证明我也不是完全无知,至少我对利润的预估还是有根据的,那块地如果按照计划毛利真的可以达到八百万刀。

可是我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要想赚到那八百万,得满足三个要素。一是,有钱开发,二是,项目批得下来,三是,房子卖得掉。

抛开第三条不说,第一第二两条我都没有仔细考虑。

当我兴冲冲地把合同首页拍了照片发给李长俊后,好一会儿他才打来电话。

“那块地我看了,趁现在还是冷静期,你通知中介和律师,把它退了,我们损失个小定没关系。”他的声音难得地严肃。

“为什么?”我没想到我费劲心思拿到的地,他竟然让我退掉。

“我回去再跟你说,你先照我说的做。”他不容置疑地吩咐着。

“可是我已经签了66w了。”我回答。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语气平和地说:“那你等我回去吧,我马上改签机票。”

如果李长俊在电话里骂我一顿,我心里还踏实点儿,他这样的平静,又提前赶回来,我就知道出大事了,我可能闯大祸了。

我放下电话就开始思索,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资金问题。他一定是担心我们没有资金开发这块地。

我算了一下账上的钱,卧龙岗的项目已经投入了近一百万了,到完工至少还要预留出五十万的资金。

当然也可以用项目抵押贷款,但到底能贷出多少,我就没有概念了。反正总是要去贷款的,谁家玩房地产全部用自己的钱?

再说,李长俊说过他有办法的,他就一定得想出办法。

那时,作为一个新手菜鸟,我不但莽撞,自以为是,还不负责任。真是让人……无语了。

李长俊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他回来了,让我明天在公司等他。

这一夜,我好不容易才睡着。天亮了,没等李长俊的穿脑魔音叫我,就起床去公司了。

他比我来的早,正在电脑上不知道看着什么。一见到我便笑着说:“现在知道那块地有什么问题了吗?”

“我们没有足够的资金开发。”我回答。

“这是一方面,但是可以想办法。你来看看这个。”他指着电脑上打开的网页对我说。

我只看了几行,脑子一下子就懵了。那是社区关于土地重新开发的规定,我买的那块地清楚的写明需要四千平米以上才可以做地产开发。而我买的那块地只有三千多平。

李长俊看着我又问:“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联合四家一起卖房子吗?最大的可能就是其他的邻居谈不拢。所以第四家会相当难收,甚至收不了。”

我知道如果收不了第四家意味着什么,那就是我花了高出市场价近30%的价钱,买了一块没办法开发重建的地。

唯一的处理方法便是打落门牙和血吞,把这块地买下来,等待它升值再卖掉。可是加上印花税和房产增值税,要想不亏,房子必须比现在的市价涨40%以上,还不算占用资金的成本。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壮士断腕,损失10%的大定,二十五万八千。

当我正考虑是打门牙还是割手腕的时候,就听李长俊苦笑着说:“你说你怎么就不能踏踏实实地等我回来呢?”

我心里也很自责,嗫嚅着说:“我,我这不是……闲得蛋疼吗?”

李长俊噗嗤一声笑出来,说:“还闲得蛋疼,你有蛋吗?”

“我就是这么一比喻!”我的脸一下子就热了,心里懊恼,“要不那10%的大定我出了,就算我赔给公司的。”

子获给我买车的钱我还没用完,大不了再问他要一些。二十五万八,合一百多万人民币。唉,反正子获也不是第一次为我的愚蠢买单了。

李长俊伸手拍拍我的肩,笑着说:“不用你赔,咱先把那块地买下来再说。情况没那么差,没准儿能收够四千平。”

“那要两百多万呢!”我提醒他。

“我有办法你别管了,只要你这几天别再有别的动作。”他说着便出了门。

闯了这么大的祸,我还敢有什么动作?两百多万澳元,相当于一千多万人民币!我闯的祸越来越上档次了。

————————————

接下去的几天,李长俊基本上不在办公室里,我猜他是去想办法处理我惹的麻烦了。

这一天上午,我正帮anna整理出租房子的租客档案。有一份国内寄来快递要我们签收,是寄给李长俊的。

他不在办公室里,我便替他签收了。快递装在一个信封里,应该是文件一类的。我对着光照了照,快递信封很厚,什么也照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我干了一件极不道德却无比正确的事。我私自拆了他的快递。

里面果然是一份文件,我拿出来只看了一下便惊住了!那是一份股份转让协议,他竟然为了解决我惹下的麻烦要转让他名下亿通的股份,而且是全部!更让我惊讶的是,这家伙竟然这么有钱!

将近三个亿!他竟然有将近三个亿身家!亏我还把他当成不受宠的落魄少爷心疼了一番。

无论怎样我还是很感动,我知道这些股份对他意味着什么。

下午,李长俊回来了,我把那拆开的快递给他。

他一看便皱起了眉头,说:“你这也太不讲究了吧?我的快递你也拆!”

我有些理亏地说:“就是好奇,看了一下。”

“怎么着,以为是小姑娘给我写的情书?你现在那么想管我,咱俩这关系最近突飞猛进啊!”他挤眉弄眼地说着,又似不经意地拉开抽屉想把那个快递放进去。

我一把抢过那个信封,放在背后,李长俊伸手过来抓,没抓到。

“你干嘛?给我拿来。”他板着脸说。

“这份协议你还没签字呢,不算数!这股份你不能卖。”我从信封里拿出那份文件。

他笑了笑说:“我哥手里的股份和我一样,为这事儿他经常闹心,怕我回去跟他争。现在我把股份卖了,他也就放心了。兄弟和睦嘛,比什么都重要。”

“你不能卖。”我坚持说:“你手上持有这些股份,你母亲在公司就还能有一点发言权,没了这些股份,那可就真像你说的想召开个临时股东大会都不能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不自然地笑了笑说:“没那么严重……”

我没等他说完便把那份协议给撕了。

“哎,你干嘛!”等他来抢已经来不及了。

我把那份撕碎的协议扔进垃圾桶里,站在他对面,和他对峙着。

李长俊有些沮丧地挠了挠头,说:“不卖怎么办?也不能就白白损失了定金。而且我答应你筹措资金,多玩几个项目。”

“不是可以找贷款吗?我们有资产抵押。”我说。

他苦笑了一下说:“你回国那几天我就找了。你也知道,老美那边正闹次贷危机呢,土澳这反射弧还不得观望一阵子。现在放款很难。”

“那我们干脆就不要那10%了吧。”我说。壮士断腕虽然疼,但是也没有办法。

李长俊站起来笑了笑说:“我再想想吧。走,先吃饭去,天塌下来也得吃饭。”

“好,我请你。”我连忙说。

“那必须的。”他笑着伸手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

248. 周转 (答谢@大米小米最爱的米)

整条炸盲曹鱼配着特制的马来酸辣酱汁,香酥爽口。

我喝了一口啤酒,说:“那块地先买下来吧,我有钱。”

他打了个嗝说:“你哪儿来的钱?”

“你别管了。我是大股东,就让我做一次主,行吗?”我看着他认真地说。

他没说话,用筷子戳着鱼,掰下一块,低头细细地摘着鱼刺。我看着他把鱼刺都挑干净,然后他突然说:“邢子获给你的?”

我“嗯”了一声。

他没再说话,只是慢慢地,不停地吃着那条鱼,一直把它吃得只剩一个鱼头,还不忘再戳上几筷子。

“这么好吃?要不要再来一条?”我试着打破静默。

他喝了一口啤酒,幽幽地说:“钱的事儿,还是我来想办法吧。”

我知道这小爷是因为钱是子获给我的犯别扭,就干脆拿出杀手锏,说:“怎么,你嫌这钱脏,还是嫌我脏?”

他抬头瞟了我一眼,放下筷子,烦躁地说:“少扯淡!赶紧结账走人。”

———————————————

当李长俊看着手里的那一叠房产证,有些唏嘘地说:“他对你还真挺舍得的。”

“少废话,你就说吧。这些房子卖了,够不够买下那块地?”我说着捡出一本房产证,“这个不能卖。”那是我和子获的家。

李长俊挑挑眉毛,从里面拿出两本,说:“用不着,要是只是买那块地,这两个就够了。”

我从来都没有研究过这些房产证,甚至都记不清上面到房子到底在哪儿,也不知道那些房子都长啥样,原来竟然这么值钱!

“那就卖吧。”我说。

李长俊看着我,不置可否。

我又连忙说:“你放心,这钱就是我借给公司的,不会影响你的股份。而且也不白借,得按银行利率付我利息。”

他还是没动。

“麻利儿的,赶紧给我找人卖了,还有四十天就得付全款了!”我催促着他。

这家伙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点头了。

我立刻让欧阳律师给我写了委托书并公证。李长俊也联系他国内的朋友。

—————————————

我把房产证和委托书都寄给了李长俊在国内开地产中介的朋友,心里其实是很舍不得的。

那些房子都是子获给我的,我相信他在给我的时候确实是想给我一些实在的,可靠的东西。

如果他知道他给我傍身的不动产被我换成钱,然后投资到前景未明的项目里,将作何感想?我都不敢想!

然而我用不着想了,房子刚挂出去第一天,我就接到了子获的电话。

“为什么要卖房子?”他直接了当的问。

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便也只能实话实说:“公司周转不过来。”

“李长俊给你出的主意?”他问。

“当然不是!”话一说完,我就意识到我的反应有些过了,连忙又哼了一声说:“他矫情着呢!摆出宁死不吃嗟来之食大的样子。他要把他手里亿通的股份都卖了,可我没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他又问。

“用了他的钱,那我以后不就得听他的了?我才是大股东!再说我要是用钱,也是向你要,问他要算怎么回事?”我这样的回答亲疏立现,果然邢子获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

“需要多少钱周转?”他问。

我想了想,还有一块地得收,之后设计费,申请费,给builder前期的订金,便说:“五六百万吧。”

“我给你六百万,房子别卖了。”他说。

“澳元?”我试探着问。

“废话!”他不耐烦地说。

既然有了钱也就别矫情了,省的惹恼了这位邢总,鸡飞蛋打。我连忙开心地说:“那我也不白用你的钱,我付你利息,比银行贷款高一个点。”

电话里传来他的一声嗤笑,又听他说:“随你。”

挂了子获的电话,我才开始思考。比银行贷款高一个点是多少?最近银行这贷款利率可是高出天际了,个人购房贷款都已经高达89%,这要高一个点就差不多要10%!

我终于又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一条菜鸟新手生意人的特质,信口开河!

虽然六百万还远不够,但不管怎样,有了钱就可以把地收齐了,只要规划设计方案做得好,拿到了开发许可,就算没钱开发,也可以再转卖赚一点差价。不过以现在的市场,那可真就是一点辛苦钱了,但好歹能弥补我闯下的祸。

几天之后,子获很守信用的给我的账户上转了六百万澳元,看着账户上那一串零心里的立刻底气十足。或许我下手买那块地的时候,潜意识里也是仗着子获才有那么大的胆子。

李长俊还是别扭着,当我告诉他我答应子获会支付他比银行利率高一个点的利息时,他脸上抽了抽,淡淡地说了句:“行吧。”

——————————

然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子获的钱才到账三天,他便来讨利息了。他让我带着妞妞回国一趟,没有别理由,就是他想孩子了。

拿人手短,我也没跟他讨价还价了,主要是,我也想他了。

妞妞已经七个月了,已经长了几颗小牙牙,白白嫩嫩地,很是招人爱。而且能吃能睡,身体也结实,没生过病,真是个听话又省心的娃。

这一次我想顺便见见我的家里人,也让他们看看孩子,便给家里打了电话。结果发现家里人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想我。

就说老关吧,明年就要退休了,他还没享受够上位者的舒坦感,在位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珍贵的,怎么舍得请假来看我。

关山更离谱,说是啥要迎奥运。奥运会在北京开,到底跟你有啥关系?后来他告诉我,他是火炬手。好吧,关总,咱后只能会有期吧。

我嫂子倒不是火炬手,但扬扬下半年就上六年级了,小升初很重要。马上就要暑假了,这虎妈都已经卯上劲儿,不补个天昏地暗誓不罢休。

档期最满的就要数王老师了,她现在可是当地身价最高的补习教师,讲得透彻,押题准,绝对的头牌!这可是跟子获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人家的真功夫。

高考结束了,分数出来了,那谢师宴都恨不得一天赶几个场子,整个暑假也都被补习的学生约满了。

补习学校还为她这个金牌教师在门口竖了个易拉宝,名气大得很,就连局长的太太也时常小礼物走一走地巴结我妈,我爸这个处长更是让她碾压一地。

所以,全家人没有一个打算去看我的。也好,他们每个人都过得滋润,总好过每天哭天抹泪地想我。

其实我也可以回去看看他们,可是回国只待一个星期,我实在舍不得再离开子获。

而且,当年我是被警车鸣笛带走的,风言风语传得已经很多版本了,甚至有人说我这个狐狸精已经被人家的正室给正法了。现在冷不丁带个孩子回去,还不知道得给家里带来多少不痛快。

249. 那么好

头等舱除了空间大点儿,飞机餐选择多一点儿,晕机,干燥,压耳朵,一样都不少,反正挺难受的。

妞妞上了飞机就精神十足,折腾得我一夜也没睡。飞机起落的时候可能是有些压耳朵了,她就拼命的哭。我心里上火,便有些怨恨邢子获,他为什么就不能来悉尼看我们,非要折腾着我们回去看他。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总算是熬过去了,一夜没睡再加上有点晕机,我觉得浑身由里到外都很燥,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从南半球的严冬到北半球的盛夏,温差很大,一出舱门在廊桥上就感觉到了暑气。

从出口一出来便看见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正斜着身子,抻着脖子向出口张望,像一只骆驼。这也太不矜持了吧!哪儿还有个霸道总裁的范儿?

他也看见了我们,连忙迎了上来。走到跟前,眼神在我的脸上逡巡着,我只觉得眼睛热热的,呼吸都有些凝滞了。他攥着我的手,用力地捏了一下,便转身从陈姐手里抱过妞妞。

妞妞穿了件红色的小裙子,像个小肉滚子,眼眶里还含着大泪珠子。

“我闺女怎么哭了?”他亲亲孩子的小脸蛋儿问。

“飞机降落的时候可能是压耳朵不舒服了。还不是因为你,非折腾着让我们回来。”我撒娇地抱怨着。

“辛苦了。”他说着竟然附身在我的脸上吻了一下,然后便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我走出机场。

当我把手放进他宽大的掌心时,心里便充满了踏实感,终于到家了!

上了车,我也懒得欣赏一路上为了迎奥运布置的各种景观,只想睡觉。于是便挂在他身上沉沉地睡了一路。

也不知道是这一路睡得太好了,还是沾了子获身上的阳气,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却不困了。

子获把妞妞放在我们的大床上,逗着她玩,小宝宝大概是困极了,前一秒还咯咯咯地笑,后一秒就睡着了。

他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女儿,眉梢眼角都是柔色。看着看着,终于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地在那小脚上亲了一下,接着是小手,然后是小脸。他就那样一直浅笑着看着孩子,似乎要将她化进眼里。

我看着他,鼻子一阵阵地发酸,忍不住凑过去,与他额头相抵,然后呼吸相闻,最后唇舌相接……

和他十指相扣躺在大床上,孩子睡在我们中间,我们什么也不做,就像平常的一家三口一样睡了个午觉。

空调温度不太低,醒来时已经是一身细汗,但特别的解乏。就像小的时候,家里没有空调,夏天开着房门睡午觉,似有似无的穿堂风,醒来一身汗,通透,舒服。

子获也醒了,正舒服地躺着,发出一阵x感得要人命的闷哼。我的心像有一百只小手在轻轻挠着,痒得很。那家伙竟然还不知死活地对着我勾唇浅笑。

荷尔蒙瞬间爆表!我翻过妞妞便一下子趴在他身上,像块泥巴一样把一百来斤的体重全部压在他身上。

他吃吃地笑着,伸出手臂搂着我,又对着睡在身边的女儿努努嘴。

我看着妞妞那胖嘟嘟的小脸,肉肉的小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睡的真是安详。

我用力的压了压子获,他发出一声闷哼,又笑了笑吻了吻我的脸。在熟睡的女儿身旁,做爹妈的就算再没羞没臊,也只能……蹭蹭。

没一会儿,妞妞也醒了,嚎哭着要奶喝,我也只能从子获身上爬起来去冲奶粉。

吃饱了的小家伙又有了精神,子获把她放在腿上,轻轻地拉扯着她的小胳膊,跟她玩拉大锯扯大锯。每拉扯一下,她就咯咯地笑一阵子。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捏着嗓子念叨着:“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唱大戏……”那表情,那语调,滑稽可笑极了,让我心里美美的,暖暖的。

晚饭,我们就在小区门口的家常菜馆解决的。

吃完饭,太阳已经全落下了,天还没有黑透,晚风轻轻地吹拂带着似有似无的凉意。

小区里增添了迎奥运的彩灯,已经亮了起来,感觉有点像过节一般。

不远处的小广场上,一群大妈大嫂正在跳广场舞,录音机里放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歌,只听到一个高亢的女声在唱着“自由的飞翔……随我去远方!”,然后便有一个逗比的男声和着“yo,yo,yeah,yeah……”。

离开祖国一年多,真的是……让人耳目一新啊!

子获推着婴儿车,我挽着他的胳膊,一家三口在这热闹的声光中缓步走着,满满地都是烟火气,让人心里踏实。

这一次不再为和李长俊开公司不安,也不再为田蓉的事难过,我们很融洽。当然那六百万的作用也是显著的,不止是因为钱,更是因为在关键的时候我的男人出手挺了我一把。

一直溜达到天色黑透了,蚊子上来了,才不得不回去。

一起折腾着给小宝贝洗了澡,安置好后,终于到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光了。

我洗的香香的躺在床上,看着他从浴室出来。正等着他迫不及待地扑上来,却见人家不紧不慢地打开床头柜拿出一个纸袋子递给我说:“给你的。”

我拿起来一看,又是一堆绿油油的澳钞。这家伙还当真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怎么,不喜欢?本来还想讨你个高兴呢。”或许是没有得到他预期的效果,他有些扫兴。

我心里叹息,男人真是个矛盾的动物,不喜欢见钱眼开的女人,却喜欢女人见钱的时候眼开。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我也只能哄着他高兴,“这次还是豪华套餐,我给你再升个级。”

“怎么升级呀?”他斜睨着我笑着问。

“你猜!”我眨了眨眼睛说。

“猜不着。”他在我唇上轻点了一下说。

我追着他离开的唇,轻咬了一下,笑着说:“肯定不止是蹭蹭。”

他的目光一下子便滞住了,然后便狂乱地吻了上来……

然后,然后,肯定不止是蹭蹭……

—————————————

大汗淋漓,通透,舒服。我懒懒地躺在他的臂弯里,一动也不想动了。

“钱够吗?”他突然问。

“啊?够了。难道你还想要什么高难度的?”我媚笑着蹭蹭他。

“啧,想什么呢?我问你公司周转的钱够不够。”他皱了皱眉头说。

“哦,”我干笑两声,有些尴尬地说:“我跟你说实话吧。”

我把买那块地的来龙去脉都跟子获交代了一遍,我想他一定会骂我缺心眼儿。

子获听了淡淡地一笑,说:“做生意哪有不交点儿学费的,以后多注意就好了。”

“那你不怕我糟践了你的钱?”我问。

他轻轻地一笑,搂了搂我说:“想糟践就糟践呗。没有你花钱,我都不知道我赚这么多钱干嘛!”

一股暖流从心头涌到眼眶,整个胸口都觉得又酥又暖。我抵着他的额头,哼哼唧唧地撒娇问:“那我如果开那块地钱不够,你还给吗?”

“给呗。”他淡淡地说。

“嗯……子获,你怎么对我那么好?怎么那么好?”并不是我故意说得那么肉麻,因为除了“好”,我想不出任何其他的词汇了。

子获轻笑一声,紧了紧手臂。

后来,我能放胆去做很多事情无非是知道我的身后有子获。我相信无论我惹了什么麻烦,只要躲到他身后,再出来便已经是一片风平浪静了。无论我从多高的地方摔下来,他都会稳稳地接住我,不让我受一点伤。

这个男人,让我快乐过,伤心过,幸福过,痛苦过,但他始终是我的依靠。我爱他恨他,却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失去他。

250. 亲戚来了

下午睡得多了,晚上便睡不着了,又是几个月不见了,很多细细碎碎的话想说,虽然电话里几乎也天天聊,但毕竟少了些肌肤相贴,眼神相交的意思。

静谧的夜里只有空调风扇发出微微的声音,我和他面对面躺着,摆弄着彼此的手指头。

“子获,你就不怕李长俊把你的钱弄没了?”我笑着问。很多话必须要和子获说透,否则都是隐患。

“他不会。”子获想都没想就说。

他说得那样轻松笃定,我不由得一愣,又问:“你这么信任他?”

他笑了笑说:“他把他在亿通的股份抵押给我了。”

我惊得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上,“他的那些股份市值三个亿,六百万澳元就,就押给你了!”

“嗯。”他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好像谈论的不是三个亿,只是三百块。

我坐在床上,反应了一会儿,我明白李长俊是不愿意白白地受他的恩惠,但这代价也太大了,子获真是有点儿趁火打劫了。

想着这些,我心里就有些不爽,便说:“原来你是为了拿他的股份才给我钱的,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呢。”

子获的眉头皱成一团,很嫌弃地说:“就你这脑子还做生意呢?我对亿通半点儿兴趣都没有,要不是为了让你高兴,他把整个亿通押给我也别想从我这儿拿到一分钱。”

我想想也是,子获答应给我钱的时候李长俊并不知道,他把股份抵押给子获,无非是想获得一点心理上的平衡。

子获玩味地一笑,又说:“这小子太tm精了,他知道他那点儿股份放我这儿比放他手里安全。”

我微微一怔,马上便明白了。李长俊大鸣大放地把股份抵押子获,李建峰就算是再不情愿也不敢去算计邢子获手里的东西。

“那你也不吃亏啊,六百万澳元换亿通5%的股份,按现在的汇率那可是十倍啊!”

子获抽了抽嘴角说:“他协议上了没写六百万,写的是给你们的公司提供适当的资金援助。”

“那你也签了?”我真的很诧异,这样模糊不清,没有具体数字的合同,子获竟然也能同意?

他淡淡一笑说:“为什么不签?反正签不签我都得给钱。何况人家好歹有东西押给我,还付我利息。”

是啊,即使没有抵押,子获为了哄我高兴也会给我钱。这些抵押无非是李长俊要表明个姿态而已。

子获突然吸了口气,也坐起来,皱着眉头说:“我怎么觉着我被那小兔崽子给算计了。我这不但得搭上女人,搭上钱,还他妈得给他看着那点儿股份!”

他的眉头虽然皱着,唇角却微微带着笑意。

我知道他没有真的生气,便靠上去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说:“其实,那个小兔崽子挺崇拜你的,跟我讲了很多关于你的事迹。还跟我说,他的好多本事都是你教他的。”

子获勾了勾唇,又叹了口气,说:“李建峰这样的人品,竟然能生出这样的儿子。真是,真是……他妈的!”

我看着他那郁闷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你以前是不是挺喜欢李长俊的?”

“我喜欢那小兔崽子?我都想弄死他!”他咬牙切齿地说完,又叹了口气,“我要是有个儿子,准保比他强!”

我知道这是子获的遗憾,他其实一直是想要儿子的,可惜妞妞是个女孩子。

“这次你会不会怀孕啊?刚才都忘了。”他坐了一会儿突然问。

我停下来正摆弄他头发的手,说:“怀了就生呗,你不是想要儿子吗?”

他伸手搂住我,舒了口气说:“太遭罪了。不想让你再来一次了。

想了想又问:“你那玩意儿上一次什么时候来的?”

“我都想不起来了。”我那大姨妈从生完孩子就来了两次,完全没规律。

“那明天别忘了提醒我给你买药吃。”他说完便躺下,随手关了灯,说:“睡吧。”

——————————————

第二天一大早,子获便起床出去了,买了豆浆油条回来。

他一回来便上楼来找我,递给我一个小盒说:“把药吃了。”

我看了一眼,是事后的药,问:“你真不想再生一个?”

他犹豫了一下说:“再等两年吧,你也得好好调养身体。”

我笑了笑问:“过两年?你就不怕我在澳洲嫁人了?”

“那我就再找个女人生。”他也笑着说。

“你敢!”我扑上去搂着他的脖子。

他笑着把我抱在怀里,在我的脸上亲了亲,就那样温柔地看着我,然后伸出手,用手指轻轻地在我的脸上描摹。他手指从我额头划过,顺着鼻梁,鼻尖,到嘴唇,指尖停留在我的唇上。我张嘴轻轻咬住他的手指,舌尖在他的指腹上打着圈。

他深深的倒吸一口气,说:“再来一次!做完再吃药。”说着便开始解腰带。

一切就绪,我刚跨坐在他身上,便觉得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我们俩都愣住了。

子获那浅蓝色的牛仔短裤上多了一片潮湿的殷红。我那大姨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突然来了!

子获脸上那表情真是难以形容,就好比已经披挂整齐,提枪上马了,却发现对面竟然免战高悬,然后便不得不硬生生地收枪勒马。

愣了几秒,他苦笑着说:“你这亲戚是不是有点儿太不讲究了,怎么说来就来?”

“我有什么办法!赶紧换裤子吧。”我也连忙起床去厕所收拾。

等我都收拾好了从厕所出来,只见子获已经换好了裤子,正一脸郁闷地坐在床沿上。

我走过去,捏着他的耳朵说:“怎么了?别郁闷了。大不了,我退你一部分钱!”

他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说:“退什么钱,你有病吧!”他顿了一下,突然一笑又说,“你不是说要升级套餐吗?现在不升级也得升级了,就这么定了!刚才那样就挺好。”说完便高高兴兴下楼了。

什么就这么定了,我还没同意呢!我看着床头柜上放着的药盒,得,也用不着吃了。

下了楼,陈姐和子获已经坐在餐桌旁了,妞妞也坐在了婴儿车上。

香喷喷的豆浆和新炸的油条,配上小菜和酱豆腐,还没吃呢腮帮子就冒水了。在澳洲还真挺难吃上这一口的,茶餐厅广东人弄的油条,总觉得差着点儿意思。

陈姐本来是要起来做早餐的,看到子获买了早餐回来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先生,怎么能让您亲自去买早餐呢?”

子获笑笑说:“没事儿,你照顾孩子辛苦了。今儿给你放一天假,也给你儿子放了一天假,等会儿他过来接你。”

陈姐感动得一个劲儿地道谢。子获也不搭她的话,对我说:“今天,我带孩子去我爸那儿,你自己出去逛逛吧。”

“我可以自由活动?”我有些不太确定地问。

“可以,但别跑太远了。晚上回来吃饭。”他说。

我太高兴了,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自由自在地在这城里逛了。我想去看看小唐,真的想她了!

251. 微妙 (答谢@书友20171030235722122)

和小唐通了电话,我便开开心心地打了车去她公司找她。

小唐已经不是那个只管几个留学顾问的小部门主管了,现在她是负责整个留学部和移民部的副总经理,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唐总了。

她见到我很高兴,拉着我的手看了我好一会儿,感慨地说:“小关,你变了,成熟了很多,也沉稳了。”

“可不是嘛,都当妈了。”我笑着说。

“都挺好的?”她问。

“嗯,都挺好的。”我回答。

到底从什么时候我和小唐之间也有了这样模式化的客套。

“今天中午我给你组了个局,请了一些圈里的朋友聊聊,看看以后有什么合作的机会。”她说。

我愣怔了一下,笑了笑说:“好啊。”

小唐在这一行已经很资深了,人脉广,面子大。中午,一共来了八个人,全是城里各大机构澳新留学和移民的负责人,其中有一个还是我以前工作过公司的同事。

大家先是客套一番,便开始聊了起来,主要是聊项目和最近的生意状况。这一桌子人,说白了都是竞争对手,但私底下也难说没有合作的。

我明白小唐约他们出来的用意,这些人将来都有可能成为我的代理,于是也热络地跟他们攀谈着,很快也跟这些人都熟了。

做这一行的人虽然都很能忽悠,但到底是跟学生打交道多,还是比较斯文简单的。我这样的坐过牢,现在又混到国外做地产,中间的过程怎样无所谓,反正在他们眼里也算是个传奇吧。于是我也神侃一通。

我发现原来我也变了,变得越来越会吹牛了,脸皮也厚了很多,甚至我在圈里那件最不光彩的事儿也敢笑着拿出来自黑。不管楼盘开不开的成,先吹一通。

和这些人聊了一中午,互相留了联系方式。散了之后,又和小唐在她办公室聊了一下午。

回去的路上,我才发现我和她竟然没有聊到一点关于感情方面的事。她没有提刚子,我也没提子获,一直聊的都是工作。

难得见一面,哪有那闲工夫讲那些没用的。感情生活好,自己偷偷高兴就行了,感情生活不好,说了发泄一通,屁用没有,回去还是得跟那个人睡一起。赚钱才是王道!

我和小唐都变了,不是彼此生疏了,而是明白了,生活中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她或许早就明白了,我也终于明白了。

———————————————

我又去看望着齐爷和云姨,这一次是子获陪我去的。两个人抱着孩子,拎着礼物,倒真有点儿回娘家的感觉。

我和云姨自然是亲热地聊家常,玩孩子。子获和齐爷便在书房里聊着他们男人之间的事。

他和齐爷的关系很难以描述,除了生意上的交往,还有那么一层“伪翁婿”关系,一个不是我的父亲,一个也不是我的丈夫,可却不得不因为我联系紧密。

我身边的这老中青三个男人,如果放在武侠里,一个是半退隐江湖的前辈宗师,一个是声名赫赫的武林高手,一个是初露头角的江湖新秀。

如果没有我,他们之间应该是一种惺惺相惜关系,前辈对后辈欣赏,后辈对前辈尊重。然而,因为我这个妖精,他们的关系就变得复杂而微妙了。

齐爷虽然不喜欢我和子获在一起,但他并没有出手拆散,而且对外还态度鲜明的表示彼此的亲厚。从kh制药的股权托管便可看出。

李长俊虽然叫嚣着有多爱我,却没有因为我和子获在一起而真正抓狂。或许他自己也分不清他是因为喜欢我,还是热衷于挑衅邢子获。

子获也并不想真的收拾他。就拿这个股份抵押来说,这份合同本身就很无厘头,其实对李长俊是更不利的。我相信子获有一千种办法让我们的项目流产,然后让我们的公司破产,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处理那些股份。如果这样,李长俊有生之年都很难翻身。

而李长俊就这么铤而走险地干了。我相信他绝不是为了挣一时意气,他是在赌。赌邢子获的人品,赌他绝对舍不得看着我失败。他绑架了我,便绑架了邢子获。

在谋算人心方面,李长俊已经青出于蓝了。

———————————

接下来的几天也如一杯芒果香蕉汁一般又滑又腻,浓郁而甜蜜。然而再浓情蜜意也有见底的时候,一周的相聚结束了,我又踏上了南归的航班。

这一次因为亲戚的突然造访有了那么点儿小遗憾,但总体来说心情还是不错的。

从严冬到酷暑是令人不舒服的,但从酷暑到严冬就更让人难受了,尤其是一下飞机就是那么凄风冷雨的一天。

坐在阳光房里看着窗外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后院的游泳池水已经放干了,池底积着一些落叶,一只半尺多长的小蜥蜴出溜溜地钻进排水孔里。

这个游泳池我一次也没用过,其实对于大多数住别墅的人,家里的游泳池除了装逼基本上没什么用,而维护它的费用每年却也不少。

将来如果我开一个别墅盘,除了客户定制的几幢,绝对不设计带游泳池的户型。

这个想法让我失笑,我现在连一个公寓都开不出来,还梦想着开别墅盘!

然而人总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这句话真好,那么我可以梦想成为子获的妻子吗?会有那么一个万一吗?

这几天我不在李长俊也没闲着。要说我们买的这块地也没有坏到不可救药,至少在收第四家上,我们可以有两个选择。这么说吧,假如这条街上的住户是a、b、c、d、e……,那么我们收的那三块地就是bcd,只要我们能再买下a或者e就可以开发了。

a和e的情况大抵是这样的,a户住的是一对本地的老夫妻,那房子是他们一砖一瓦地盖起来的,在那里面生儿育女,过了大半辈子,而e户住的是一个印度的单身汉,四年前买下的房子。

a户的老夫妻和蔼而又明确地表示,这是他们的家,他们要在这里住到死去。这就没办法了,我再想要他们的房子总不能丧心病狂地弄死他们吧?

而住在e户那印度阿三态度便有些微妙了。李长俊曾登门拜访过他,面对我们给出的offer,他不置可否。我知道他无非就是想拿乔一下,抬高房价。

不过我记得子获说过,是生意就可以谈,谈不成,谈到成。

252. 咖喱猥琐男

我和李长俊商量了一下决定以出850k的价位收购那个印度阿三的房子,这个价位已经高出市场价二十多万了。然而那个阿三合同都留下了,就是不肯好好谈。

几个回合下来,李长俊已经被他虐得欲哭无泪了。

我看着他又一次碰壁回来,气急败坏地踢椅子,对他说:“要不,我去跟他谈谈。”

“不行!你都没看上次我带anna去,他那眼神多猥琐。”他立刻否定,又看了我一眼,一脸地瞧不起说:“再说,我都谈不下来,你去了更白搭。”

我没理会他的态度,问:“给他加钱也不行吗?”

“谈了,给他加到九十万,这已经是天价了,他还是不松口,但真不能再多了。”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九十万,我去试试。”我想了想说。

李长俊斜睨了我一眼,一笑说:“你要是能拿下来,我给你跪着提鞋!”

我看着他那一脸的不相信,有些恼火,便赌气说:“行,一言为定。”

“期限呢?”他问。

“一个月。”我想了想回答,时间拖得越长便越没士气。

李长俊想了想又嬉笑着说:“那如果一个月之内你拿不下来呢?”

“你说。”

“那你就让我亲一下。”

我看着他那一脸猥琐相,忍不住噗嗤一笑,说:“瞧你那点儿出息,我让你亲两下!”

“行,一言为定!”他伸手跟我击了个掌,又补充,“你可不能靠牺牲色相。”

你a当初她买给我那块地,无论是她有意地还是无意地,她确实隐瞒了这块地少于四千平不能开发这件事。这虽然不算欺诈,但绝对有违职业操守。这就证明她也就是一个操守一般的人,所以我有把握她会配合我做下面的工作。

第二天晚上,我和rebecca一起又去拜访了laura,像模像样地和她签署了授权书,允许我们在网上使用她房屋的资料进行市场调查,为期一个月。并奉上200刀的超市购物券。

随后laura又在我的怂恿下,本着有便宜大家占的心态,带着我们拜访了她的邻居,和邻居的邻居,当然不包括那个咖喱猥琐男。或许是laura良好的人缘,又或许是那200刀的超市购物券起了作用,一晚上我们顺利签下另外几家邻居的授权书。

土澳的小市民占便宜的热情和天朝大妈不相伯仲,有购物券拿,又可以做一个免费的房价评估,何乐而不为?而且占了便宜还不好意思对别人说,就算被咖喱猥琐男问起,估计答案也会是“呵呵”。

第二天,房产门户网站上便出现一条四家打包卖房的广告,当然是假的。那几个房主只当是一场试水游戏,便配合着演习,反正没有销售授权谁也不敢真卖了他们的房子。只有我和rebecca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我甚至连李长俊都没有告诉。

做完这些事,我让rebecca去走访了一次咖喱猥琐男。让我意外的是,他竟然愿意和她签订委托销售协议,资深地产中介果然有办法。

但他竟然开出一百二十万的荒唐价格!这个死咖喱,不但猥琐还贪婪!

我对咖喱民族一向都没有好印象。记得刚到澳洲的时候有一次去超市购物,在我前面排队结账的便是个散发着浓浓地咖喱味的小伙子。

结账的时候他突然转身问我有没有五分钱。我看他只是买一瓶矿泉水,或许就差五分钱,于是没多想就给了他五分钱。

结果这厮把我给他的五分钱交给收银员说:“请找我一毛钱。”

我瞬间石化!尼玛还能有这种操作?一个挺体面的大小伙子,节操就值五分钱?一块钱就能买一打半!

自此我便对咖喱彻底有了偏见。当然是偏见,因为后来我也认识了很多有节操的咖喱。所以种族歧视这事儿,真的不要有。任何民族都有讲究的人,也都有操蛋的。

咖喱猥琐男开出的一百二十万,肯定不行。我也不去理他,先晾他两天再说。反正离一个月的期限还有一段时间。

两周后,我让rebecca把之前打的那个假广告打上“deposittaken”的字样。

又过了两天,我知道是时候去会会那坨猥琐的咖喱了。

253. 三方签字 (答谢@大米小米最爱的米)

那个猥琐男还真是猥琐!我见过猥琐的,比方说孙胖子,比方说那个赵总。可是这些人虽然内里猥琐,但表面上还是装得道貌岸然。而这货竟能把所有的猥琐都挂在脸上!黑乎乎的脸,浑浊的眼睛泛着红,转圈打量着我,还有那两撇猥琐的小胡子。拿现在的话说,拍下来妥妥的就是一爆款猥琐表情包!

我是和rebecca一起去的,倒不是因为我怕他,而是因为签约的时候有中介见证才真正算数。

我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毫无意外他还是不肯让步。

“现在的市场八十五万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你也知道我们并非只有你一个选择,我们还可以收购那一对老夫妻的房子。”我翻着合同头也不抬地对他说。

“据我所知他们不会愿意卖房子的。”他有些得意地说。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没有什么绝对的事。他们迟早要downsize,只要钱给的合理,为什么不能提前几年?我可以提供免费的过渡房给他们,而且答应他们可以以优惠价格购买我们的公寓一个单位,这样房子建好了就可以搬回来了,还住在这个熟悉的街区。我猜他们会考虑的。”

我赌他会相信我的说辞,因为他这样唯利是图的人是不会理解那对老夫妻对他们房子的情感。

他看着我,眼中闪着狡猾的光,小胡子抖了抖说:“那么,你们为什么还要找我?”

我笑了笑说:“因为我们把你房子两边的地都买了,想开个大盘。可惜缺了你这一块连不到一起。”

他也笑了笑说:“那么就说明我的房子是最有价值的。”

“是,所以我们给出了八十五万的高价。”我不否认,尽量说的诚恳。

“可是我觉得我的房子现在比这个价格要高。”他继续拿乔着。

我笑笑,淡淡地说:“那太遗憾了,我们只能出这么多。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只能改变原定的方案,在你房子的左右各盖一套五层的公寓了。那样我相信就不会再有任何发展商来打扰你了。”

这家伙不傻,如果他的房子被夹在两幢五层公寓中间,居住品质会大幅下降,再无升值可能,也不会有买家问津。我赌他绝对没有与这房子同生共死的情怀。

他那浑浊的眼珠子咕溜溜的转着,那样子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邋遢大王历险记》里面的老鼠国王。他咳嗽了一声,说:“我再考虑考虑。”

我知道差不多到时候了,便笑了笑对rebecca说:“麻烦你回避一下,我和这位先生单独谈谈。”

rebecca看着我皱了皱眉,脸上分明地写着:“areyousure”(你确定吗?)

我冲她点点头。她笑了笑说:“我出去抽支烟。”便离开了。

说实话,我真不怕那个咖喱猥琐男。像这样猥琐的人一般都比较怂,因为怂,硬不起来,所以才会猥琐。这样的怂货,我怕他干嘛?何况我还会两下擒拿,而且rebecca就在门外。

那猥琐男看见rebecca离开了,脸上立刻露出极度猥琐的笑,估计这家伙以为我要对他用美人计。

我敛了笑,认真地说:“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来跟你谈,我们的时间也很有限。”

他见我认真,便也收了笑,说:“八十五万,肯定不行。给我九十万,我都没有同意。”

“那就九十万。”说着我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掏出里面的东西。

那家伙本来还想啰嗦,看到我拿出的东西,便闭了嘴,眼睛直直地盯着。

一沓,一沓,又一沓,整整十沓黄灿灿的五十澳元的现钞,摆在他面前。五万澳元虽然谈不上什么壮观,但在澳洲除了华人普遍都不存钱,工资一发下来还了房贷信用卡,余额不会超过两千刀,他这样的货估计都没有近距离地见过这么多钱。所以我有把握这一堆钞票绝对可以让这厮,心跳加速,喉咙发干,那什么花发紧。

果然,他情不自禁地吞了一下口水,在凳子上挪了挪屁股。

我笑了笑说:“签了合同,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不用上税。”

说完我也不再看他,慢条斯理地把钱收回纸袋子,说:“如果你愿意签合同,麻烦你叫rebecca进来。如果不愿意,那么就,再见吧。”

我抬起头看着他,手在桌上的纸袋子上轻轻地拍了拍。他终于站了起来,向着门外喊rebecca的名字,眼睛还时不时瞟着桌上的纸袋子。

rebecca进来了,看看我又看看他,然后笑着说:“成交了?”

那猥琐男笑得也不猥琐了,对rebecca说:“a也在第三方见证栏签了名。

三方签字,大事已定!

我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从包里又拿出一沓钞票和一张准备好的66w无冷静期协议,笑着对他说:“好朋友,为了咱们的民族友谊,把这个也签了吧。”我必须要保证在这期间不出意外。

我把那一沓钞票放在那张协议上,又说:“这个是我们的一点小礼物。今晚你就可以用它叫几个honeygirl好好happy!”

他看着这意外多出来的五千刀,舔了舔嘴唇,脸上笑出一朵菊花,麻利儿地就把字签了。

拿着合同和无冷静期协议,我的心放了下来,四十二天之后,这房子就是我的了!他要是再搞幺蛾子就得赔我八万五了!我把合同放回包里,把那五千刀和那个纸袋子推到他面前,笑着说:“好朋友,祝你好运!”

“好朋友,我们去喝一杯,庆祝一下吧?”这家伙竟然得寸进尺。

合同签了,我也懒得应酬他,但也没必要像小人一样马上变脸,本来买卖双反各有立场,他也没什么错。

于是我站起身说:“不了,趁银行还没有下班,我要给你写支票去。”说着我打个响指,又扭了一下腰,笑着说:“a去了银行,终于在银行下班之前把支票存入中介的信托账户。

“grace,很高兴能再次和你合作。”rebecca开心的说,房子成交了,她就妥妥地拿到18%的中介费,没有不高兴的道理。

“我也很荣幸。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地产中介。”我客套着。让人开心,给人面子,没什么不好。

走出银行,她好像是终于忍不住了,问我:“你给他的纸袋子里是什么?”

我微微一笑,回答:“伟%哥。”

她一怔,然后心领神会地也笑了笑。

接下来的事rebecca知道该怎么去做,她会挑一个时机不动声色的把那个假广告撤下来。撤下来的理由很好找,在过户之前买卖双方变卦了,这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也要赶快回办公室了,那儿还有个家伙在等着给我提鞋呢!

254. 他的第一次

回到办公室,李长俊正拿着电话和builder谈事。我把签好的合同拿出来拍在他办公桌上,便拖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浅笑着,斜睨着他。

他聊电话聊得正high,没注意到那份合同,只看见我坐在对面。他收了线,打量着我问:“你今天吃药了?”

“你什么意思?”我问。

他挑挑眉,笑着说:“怎么这样se眯眯的看着我?”

我指了指桌上的合同说:“看看吧。”

他转身拿起那份合同一边看,一边吆喝着:“呦,呦呦,真的假的?”

“你觉得呢?”我翘着二郎腿,得意地说。

“你还真行啊!”他拿着合同兴奋地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

“那是!”我得意地说,然后故意把脚上的高跟鞋甩得远远的,然后说:“哎呦,鞋掉了。我记得某人说过,合同如果签下来就跪着给我提鞋。”

李长俊看了我一眼,龇牙一笑说:“行,没问题。”

说完,他把合同放好,然后就把我的鞋捡回来,还真跪在我脚边把鞋给我穿在脚上,然后这家伙就一屁股坐地上不起来了,嘿嘿地傻笑。

“干嘛呀?赶紧起来干活。”我用脚踢踢他。

他爬起来,一边扫描合同首页,一边问:“他怎么八十五万就签了?”

“什么八十五万,九十万。”我说。

他歪着头皱着眉问:“九十万也不对啊。我给他九十万他就不签,你给九十万他就签了,你不会是用了美人计吧?”

我拿起水杯接了一杯热水,啜了一口说:“我还真就用了美人计了。我给他送去了一个光1屁1股妞,然后,他就把持不住了,就签字了。”

李长俊立刻来了精神,缠着让我讲讲怎么回事。我讲到和rebecca一起做假广告的事儿,他笑着说:“你这用的三十六计的无中生有啊!高啊!”

“高个屁!不过就是跟邢子获在你家别墅旁边修坟一个意思。他要是不合作,他的利益就会受很大的损害,便只能就范。”我嗤笑一声说,“那么一堆钱,可比个光1屁1股妞更让人血脉喷张,难以抗拒。这也是跟邢子获学的。我就是要告诉你,我跟着他可不光睡觉了!”

李长俊瞟了我一眼,不屑地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

我打断他接口说:“不就是把你忙活了快一个月都拿不下来的事儿给办成了嘛!”

他哼了一声,不服气地去给律师传真合同去了。

一切都处理妥当了,天也擦黑了。

准备下班时,李长俊笑着说:“关总,请你吃个晚饭呗,庆祝一下。”

“好啊,那咱们找个馆子喝两杯?”今天这样的日子要是就这么回家了,我也不甘心。

于是我们就在镇上找了一家韩国馆子,吃吃烤肉,喝喝烧酒。

以前跟子获出去吃烤肉,他总是替我烤好,让我吃舒服了,他才会吃。李长俊这家伙倒好,光顾着自己吃,烤了一块和牛里脊我都没吃几口就没了。像他这样的追女孩子,一百年都追不到!

我正心中腹诽,便见他喝了一口烧酒说:“唉,本来还想带你装逼带你飞,你现在的本事也不用我带了。”说完便搓着酒杯看着我。

我抬头看了看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也不理他继续低头吃肉。

又听他说:“我现在在公司的作用越来越不明显了。”

我又抬头看看他,他也正挤眉弄眼地看我。我突然就明白了,这家伙是等着我夸他呢!

少爷心里不舒服了,咱得哄哄,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我给他倒了一杯酒,笑着说:“我也就会耍点小聪明,没有大智慧。很多战略上的事儿,还得你拿主意。其实今天这个合同也不全是我的功劳。主要是你已经把前戏做足了,我才能搞出这个高1潮!”

我说完便见他头扭向一边,用手摸着鼻子,斜睨着我,假装不好意思地说:“你这话说得,又是前戏,又是高1潮的,我都不好意思接了。”

我瞪了他一眼,嗤笑着说:“德性!装什么c男?”

哎,这家伙竟然脸红了!“什么装c男,谁装了?”他哼哼唧唧地说。

“没装?那你不会真是c男吧!”我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二十八岁的老c男!

大概是我的反应刺激到他了,他有些急了,皱着眉说:“怎么可能?哥哥我高中毕业就破c了!”

这么猛的料!我只觉得我浑身的八卦细胞都炸毛了,再加上喝了点酒,立刻便有了深挖的兴致。“你这么早啊!是你高中同学吗?你跟我说说呗!”我央求着。

“说什么说!”他依然捂着鼻子拧着头。

“那我先说。我就是,邢子获把我从牢里弄出来,然后我就卖身还债了,然后就跟他好了,我就他一个。我说完了,该你了。”我说完眼睛就盯着他,等着他开口。

“什么就该我了?我没什么可说的。”这家伙的脸更红了。

“说说呗,这不是喝酒聊天嘛!要不然有什么意思?”我继续追着他问。

终于他缠不过我,白了我一眼说:“还不是你那个邢子获!”

我一口烧酒差点儿没呛着,这料更猛了!“是邢子获!我跟了他好几年了,没发现他有这爱好啊?”

“滚蛋!谁说是跟邢子获了。”他有些扭捏地说,“就是高中毕业的时候,不是考上大学了嘛,我爸就摆了几桌,请了他一些比较熟的朋友。然后,吃完饭有几个年轻一点儿的叔叔,就说带我出去玩玩。谁知道他们是去那种地方。就是邢子获给我弄了一个女的,我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没了。”

“什么没了?”我眨着眼睛问。

“你少装!”他有些羞恼地说。

“第一次没了?”我又故意地问。

他红着脸,捏起一个花生朝我扔过来,恼怒地说:“没发现你这么坏?你跟邢子获真是一丘之貉,一个被窝里的耗子!就这事儿,我恨他一辈子!”

我真没想到李长俊和子获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浆糊恩怨呢,太有意思了!我想了想故意说:“你恨他干嘛?他给你下药了?”

他矫情了一下说:“没有。”

我故意不屑地笑着说:“那还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就不会学柳下惠,坐怀不乱?”

“滚蛋!你给我下惠一个,哪儿那么容易下惠?”他郁闷地骂着。

我端起酒杯,笑着说:“行了,别郁闷了,干一个。”说完一饮而尽。

李长俊也喝了杯中酒。

我吃了几口小菜,又说:“哎,邢子获给你找的女人,那肯定是教科书级别的吧。你是不是特回味特难忘?”

“回味个屁,我都忘了那女的长什么样了。”他有恢复正常了。

我还想逗逗他便说:“用不用我跟邢子获说说,帮你把你的第一个女人找回来?”

“你还没完了,是不是?”他拧着眉毛怒道。

我嘻嘻哈哈地又跟他碰了一杯。

255. 狗屎运 (答谢@138***6847)

出了饭店,我已经有些微醺了。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冷,我裹了裹大衣和李长俊并肩走在大街上。街灯和路边店铺橱窗的灯光在地上拉出好几道影子,长短不一地在我们脚下交错着。

“你瞧,咱俩多般配!”李长俊指着前方最长的两个影子说。

“去你的,又瞎说!”我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笑着嗔道。

他微微地叹息了一声,在寒夜里呼出了一股白气,然后,笑了一声说:“咱们俩不是情侣胜似情侣。”

说完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很用力,握得我骨节都有些疼。我没挣扎,而是同样用力地回握了他一下。他侧过脸,看着我微微地勾了勾唇,然后松开我的手。

那一瞬,忽然我的眼睛就有些湿润了。一个少爷放着家里的大公司不去,陪着我背井离乡地倒腾这个小买卖,每天宵衣旰食,奔波劳碌,这样的陪伴,我怎么能不感动。

“jason,”我和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极少叫他的英文名字,此刻我只是想挑一个相对亲近又不暧昧的称呼。“谢谢你,这大半年带着我经历了那么多有意思的事儿,教会了我那么多东西,我很开心,很充实。”

他笑了笑,说:“彼此彼此。如果没有你,估计我早就撑不下去跑回国了。然后继续应对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内耗和苟且。”

有一种令人心动的感觉在彼此间流淌,但我很清楚那绝对不是爱情。

走了一会儿,我说:“你交个女朋友吧。”

他扭头看看我,笑笑说:“我就喜欢你。”

他这样的直白让我有些尴尬,想了想说:“或许你也没有那么喜欢我,或许你只是像喜欢妹妹一样,就像令狐冲喜欢他的小师妹岳灵珊一样。”

他停下脚步,神情古怪地看着我一笑,说:“你的意思是,邢子获是林平之?”

我愣了愣,没明白。

他立刻抬手在两腿间一挥,做出一个挥刀自宫的姿势。

我瞬间炸毛,追打着他说:“你才是林平之,你全家都是林平之,都练葵花宝典!”

笑闹了一通,刚才的尴尬也不见了。李长俊突然恢复了正经,他一边缓缓地向前走,一边说:“其实从那次你跟我说除了邢子获你不能爱上别人,我就想我除了你能不能再爱上别人。”

他说着扭头看了看我,我也看着他,也不知道希望他说能还是不能。

接着便听他笑了一下说:“我觉得我能。如果遇到真的喜欢的,我可能就换码头了。所以,你不用为我着急,你就好好地帮我媳妇儿看着我,别让我凑合着瞎找。”

他说得坦诚,让我心里轻松,便也笑着说:“行,那我就先代你媳妇管理你几天。”

“得嘞!”李长俊露齿一笑说。

————————

新的项目就这样拉开了帷幕,这一次我们没有那么急躁,而是认真的和设计单位把规划做到尽量完美,另一方面就寻找资金。毕竟要开出这个盘,资金缺口还不小。

虽然子获答应会给我们后续追加资金,但我也清楚,他是很有资产,但资产和现金不是一个概念。这么大笔的现金,他也是要筹措的。而且他投资我们的公司完全是个人行为,全部用的都是他的私人财产,无论他和孟凡之间的关系实质是怎样的,她都是他的妻子,他财产的合法分享者。我不能毫无顾忌地索要。

所以我还是要先自己想办法,实在走投无路了,再向他开口。

好在项目是一步一步进行的,一时半会儿手头的资金还维持得住。

公司已经不是只有我和李长俊两个人了,又请了一个工程师,两个销售和一个文员。

经过协商,我们干脆收购了李长俊的地产中介公司,为了保持20%和80%的占股比例,我又追加了几十万投资。

然后新的公司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开开心心地搬到更宽敞的门面里去了。

世间有一个词叫做狗屎运,我的理解就是,你从来没有期待过,可走着走着就才踩上了,踩上之后就怎么搓也搓不掉。我应该是就踩上了那个所谓的狗屎运。

那一年我们生活的这颗星球经历了多舛的命运。不但我们的祖国经历了雪灾,地震,d奶粉等天灾人祸,其他的国家似乎也不是很顺。

在我们买的那几块地刚刚过户没几天,北半球远隔太平洋的那个国家有一个叫la真的是一个很牛的房产中介,我能成功拿下那两块地皮,她功不可没,于是我便高薪把她挖了过来。

256. 开挂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地努力,我们终于在圣诞节之前拿到了开发许可,也就是意味着我们的新盘可以开了。

新盘开出来没多久,小唐便给我带来了一个寒假游学团,与一般游学团不同,这个游学团是有家长陪同的。于是家长们在享受澳洲的阳光沙滩之余也顺便来了一趟看房之旅,当然看的只能是图纸。

我和李长俊对这些游学团的家长给予了高规格的接待,买不买房无所谓,就当尽地主之谊,招待祖国同胞了。

然而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好!以至于小唐干脆和公司商量,组了几个看房团,亲自带队过来。

结果楼盘主体还没盖好,就卖得差不多了。

这除了归功于各方面的努力,还归功于大的经济环境以及我大中华五千年的传统。真的没有哪个民族比我们华夏民族更喜欢买房子了,华人走到哪里都喜欢买房子,因为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就缺了一点根的感觉,少了一点归属感。尽管英语里把房地产叫做“realestate”,真正的财产或遗产,但是却没有像我国人民那样用实际行动去诠释,有了钱就买房子置地,然后再买房子置地。当然原话是,然后就是娶小老婆!现在法律不允许了,便只能再买房子置地。

还有一个直接原因就是澳元的暴跌,这个节骨眼上花澳元那真是很划算很划算的,于是进一步的刺激了澳洲的房地产。

对于澳洲的执政者来说,在全球经济一片萧条的大环境下,无论是工党还是自由党都知道抱住天朝上邦的大粗腿总还没错的。投资环境一时之间也变得更加宽松和美好。

无论怎样,我们的房子大卖!面对这样的喜人成绩,我和李长俊紧紧相拥,对,紧紧相拥!因为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要如何表达我的心情。

还有一件我更想不到的事。齐爷或许是从力哥那里听说我做得不错,正赶上澳元汇率又超级低,也想给我投点钱玩玩。

子获的钱我敢用,赔了大不了肉偿。可是齐爷的钱我就不能随随便便地接了。

于是我就跟李长俊商量,最后决定以借款的方式,保证本金和固定的利息,再加上一点项目纯利润的分配。在这种股票债券啥啥都崩坏的环境下,这样的无风险投资也算还行吧。

但我知道齐爷不差我这点利息钱,他只是表示一点心意,一个态度,一种对我的认可和支持。

然而,这还没有完。云姨或许是闲坏了,听齐爷说了我的情况,竟然把自己的私房钱也拿出来放在我这里生利息,不仅如此,她还发动了她的牌友太太团。不要小看这些太太的私房钱,那也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也玩了一把众筹,虽然不是我主动玩的。

总而言之,资金是绝对不缺了!现在我们的问题不是缺少资金,而是怎么把这些资金都用起来。于是另外两块地也迅速地开盘了。

这一年冬天,感觉自己就像被火烧着了尾巴,不想跑也得跑,总觉得燎屁股!

公司扩大速度之快,让我午夜梦回的时候都惊出一身冷汗,只能不管不顾地给子获打电话压惊。当我抽抽搭搭地跟他倾诉了我无所适从,害怕登高跌重的心情后,他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怕什么,有我接着你呢。你想怎么打怎么打,我给你掠阵。”

幸福感瞬间从脑后迅速扩散,然后便隔着电波哼哼唧唧,磨磨擦擦了好一阵子,直到整个被窝都暖透了

每天都是在一种战斗状态,不用穿脑魔音叫起就能醒来。晚上有时候累得躺下就能睡着,任凭妞妞爬上床来用小手抠我的鼻子嘴巴,也懒得睁眼,最后只能让陈姐晚上带她睡觉了。我深刻的体会到子获说的那句话,真希望每天早晨睁开眼发现没啥鸟事儿,然后继续睡大觉。

李长俊就更忙更累了。因为我是管杀不管埋,盘开出来了,就忙着卖房子,至于房子怎么建,钱怎么花,都是他操心的事儿。我只管攻城略地,他负责安民建制,我就好比韩信,他就好比萧何。

中秋节时,驻悉尼总领事在领事馆宴请在澳华商的晚宴,李长俊这家伙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也搞到了两张席位。然后我们便装模作样地在悉尼华商中间刷了一把存在感,效果相当不错,俊男靓女,年轻有为,总领事还专门和我们合了影。

事业方面真的像开挂了一样,一路横冲直撞,竟也没有人仰马翻。我貌似已经真的是一个企业家了,连子获都打趣地叫我关总。

我和子获的日子也算平顺,基本上每隔两个月左右他就会把我弄回住一个星期。每当这个时候,李长俊都要骂娘,甚至有一次忍不住打电话去跟子获撕逼。可他刚叫嚣一分钟,便气焰全无的挂了电话,然后便没了声息。我很好奇电话里发生了什么,后来子获告诉我,他只说了一句话:“弄了屁大个公司就把自己忙成这鸟样,还好意思打电话?”

每次回国,我也就当度假了。这么长时间的绷着,也得松弛一下,再说妞妞也需要经常见见她爸爸。总之,我的那什么生活还算比较规律,别人是有规律的均匀分布,我是有规律的成堆分布。

至于子获有没有其他的女人,他没说,我也没问。从每次相聚时他的表现和劲头儿上看,应该是没有吧。而且有时我半夜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当然有可能是他让他被窝里的人噤声。但不管怎么样,我一个电话就能让那女人被调静音,也算不容易。如果再深计较就矫情了,毕竟,我也不是他的妻子。

转眼妞妞已经两岁多了,已经上了daycare日托。上日托的直接结果就是她的英文突飞猛进,甚至开始拒绝用中文交流,这让陈姐很抓狂。更抓狂的是子获,至少陈姐天天带着孩子,已经有了默契,他这个爸爸两个月刷一次脸,妞妞还肯叫他就已经很给面儿了,再想让她切换中文频道那可就费劲了。于是,子获费了好大的力气,威逼利诱,她才肯勉强的用中文表达她的需求,至于交流感情,妞妞小姐表示太费劲,没兴趣。

悉尼的地产经过近两年的回暖,开始大热起来,当然比着天朝地产的飙涨还是很温和含蓄的。国内的地产虽然火热,但是一些大公司已经提前得到风声,上头好像有干预限购的苗头,虽然还没有正式下达文件但是基本上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于是便动了来澳洲抢滩的念头。

虽然成功地开了好几个盘,钱是赚了不少,但是始终没有一个像样的,上规模的项目,所以我和李长俊的公司依然还是差着那么点儿意思,直到那一年的冬天。

257. 破窑厂

经过两年多的历练和沉淀,我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浮躁和急功近利。公司的人员配备也完善了很多,运作也越来越顺畅,很多事情已经不用我亲力亲为了。

七月的一个中午,天气不错。我约了rebecca一起吃午饭。我点了一份萨拉米三明治和柠檬水,她点了一份双层芝士的汉堡和鲜橙汁。这鬼婆子似乎从来都不担心她的体重,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rebecca吞了一大口汉堡,说:“最近大选,两党相争,社区的经费都没有拨款。好多社区都自己想办法弄钱,上街抄违章停车车牌,抓违法倾倒垃圾的,提高社区管理费,总之能想的办法都想了。ds区甚至要拍卖一个heritage。”

所谓heritage就是“古迹”。其实澳洲这个移民国家根本就没什么古迹,超过一百年的建筑就算古迹了,按照这个标准随便在江浙皖的一个小乡村里就能划拉一整条街。而且一旦某个建筑被评定为“herigage“,临街那一面的外观是不允许改动的,所以除非就是好这一口,没人会对所谓的heritage感兴趣。

所以我喝着柠檬水,闲闲地听着,也没当回事。

她看了我一眼,又说:“是一个旧窑厂,400米长350米宽的一片废墟荒地。”

我腾的一下抬起头,我虽然不知道旧窑厂有什么说法,但这么大一块地我是有概念的,何况ds区离悉尼北部最大的华人社区还不到两公里!

我的反应都被rebecca看在眼里,她笑了笑,对我挤挤眼睛说:“去看看?”

我一推眼前的盘子便站起来说:“去看看!现在就走。”

“我还没吃完我的午饭呢!”她没想到我这么心急。

“回来我请你吃牛排!”我说。

于是带着对那一半汉堡的依依不舍,rebecca被我塞进了车子的后座。为什么是后座呢?因为副驾驶位置太小,如果她坐上了,身体两侧的脂肪垂下来很有可能会影响我挂挡。

就这样,我在rebecca的指点下找到了那个废弃的窑厂。那是一片荒地有十到二十个足球场那么大,中间地势高周围地势低,中间最高的位置有两幢破旧的建筑和两个巨大的烟囱。这块地并非像我以为的那样远离居民区,而是被居民区环绕着,越发显得荒凉而突兀。

这块荒地没有任何栅栏和隔断,就那样随意的敞开着,看上去应该很久没有人打理了,杂乱的灌木间荒草长得挺高,在冬日的暖阳下随风瑟瑟地摇摆着。这荒芜的程度和我曾经买过的那个鬼屋也差不多,只是没有那么阴森而已。

rebecca肥硕的身躯踩着细跟高跟鞋,涛涛不绝的介绍着情况:“这块地已经荒了有几年了。以前社区还派人定期除草除虫,但这几年经费不足,便没人管了,变成了一块荒地。成了老鼠,蜥蜴,火鸡这些小动物的乐园,周围的居民也深受其扰。去社区投诉了很多次,可是社区没钱,也没办法。这两年到处都在地产开发,社区也动了卖掉它的念头,一来可以解决无人打理的问题,而且还可以获得一笔钱进行社区建设。就在昨天终于通过了居民公投,准备拍卖。”

昨天才通过公投,她就知道了,看样子她这个在地产行做了二十几年的本地人的人脉还真是不简单。

“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我问。

rebecca那浅棕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犹豫,还是回答:“呃我的brotherinw在这个社区工作。”

难怪!无论在那个国家人际关系都很重要,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上面有人”。

“这块地的开发有什么具体要求吗?”虽然我很想得到这块地,但是没有太急躁,因为这样的亏我已经吃过一次了。

“这块地只能盖两层的建筑,而且必须保留那两个窑厂和烟囱,以及一定比例的绿地。”rebecca回答。

原来是低密度的街区。其实我看到那两个烟囱应该想到了,这样地标性的heritage,社区怎么可能允许它被一片高楼包围呢?而且附近确实也没有超过两层的建筑。

我心中略略有些失望,想了想说:“我要和jason商量一下。”

rebecca大概是觉得我热情不高,脸上也闪过一丝失望。她主要的工作除了负责销售之外,便是选地。如果能拿下这块地,对她来说真的是到达了职业巅峰,她热切的心情可以理解。她看了看我说:“我再去了解一下具体的计划,和社区期待地价格。”

我点点头,和她驱车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里,李长俊不在。我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在纸上胡乱的划着,计算着。算了半天也没有一个所以然,泄气地把笔一扔,干脆到李长俊办公室坐着等他。傍晚快下班的时候,他才回来。

他看见我坐在他办公桌旁,搓着手笑着问:“呦,知道天冷了,给我送温暖来了?”

我一下子站起来,一副出了大事儿的样子,严肃地说:“咱们干一票大的吧!”

他一愣,放下手中的包问:“出什么事儿了?”

“我看上了一块儿地,特别棒!”虽然我知道那块地有很多缺陷,比方说低密度,比方说地势太不平坦,比方说还有那所谓的heritage,可我还是想引起李长俊的兴趣。

“在哪儿?”他问。

“ds那个破窑厂,社区要拍卖。”我回答。

他想了一下,抄起包说:“走,看看去。”

这家伙比我还心急!

驱车来到那个破窑厂,天色已经蒙蒙黑了。李长俊站在路边,眯着眼看着那一片被灌木和荒草掩盖的废墟,一言不发。

我紧张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听他说:“真不错!”

我松了一口气说:“不错吧。”

“走,进去看看。”他说着便走了进去。

我踩着高跟鞋,也跟着他沿着长满荒草的废弃小径遛了一圈,地方还真不小。

“上去看看。”他指着上面的两窑厂说。

月亮爬上了天空,把两个大烟囱的影子在草地上拖得老长,无比的苍凉寂寞。我们在大烟囱下驻足观望了一会儿,又走向那两间废弃的窑厂。

刚走到门口,走在前面的李长俊突然停住了脚步。我也一愣,便听见那窑厂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有人!

我上前了一步,却被他一把拉住了胳膊,可我还是看见门里的景象。月光如水,两个穿着中学制服的小情侣正在里面忘我地happy着……

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刚转过头便对上李长俊炙热的眸子。他突然手一带,把我圈进怀里。

那样荒凉的草地,那样如水的月亮,那样的……李长俊,我迷茫了,呆呆地看着他的头一点一点地俯下来……

草叶在寒风的吹拂下瑟瑟地响着,我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凉,惊醒了过来,看到他马上就贴上来的脸,大喊了一声:“李长俊!”

他身体一抖,立刻站直有些慌乱地看着我。我还没来的及说什么,便听到窑厂里传出女孩子惊慌失措地声音:“oh,mygod!oh,mygod!”

我和李长俊也惊得撒腿就跑。于是一对十几岁的小男女,和一对三十岁的老男女,彼此相互惊吓到。奔跑中,我差点扭了脚,里面那一对孩子估计也吓得够呛。

我们俩仓皇逃上车,李长俊一脚油门,车子轰鸣着开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目不斜视地开着车,我也低着头一声不吭,气氛有些尴尬。

突然,他“哎”了一声。我抬起头,他看了我一眼,我的心突突乱跳,真怕他说出什么话来。

却听他说:“你说那俩孩子冷不冷啊?”

我一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答:“你还真看见了?”

他瞥了我一眼,说:“好像你没看见一样。”

我们两个笑成一团,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

李长俊真的好,他一直用这样表面张扬,内心克制的方式喜欢我,让我无比感动。

他说得对,我们不是情侣胜似情侣。没有情侣间的爱恨情仇,只有彼此的信任,和相互的扶持。

258. 梦想

rebecca给我带来的消息并不乐观,低密度和heritage这两条不变,但绿地的覆盖率要达到35%以上!而且这块地的预期售价竟然是四千万起!这tm是根据什么算出来的?

这两年地产行业的蓬勃发展,尤其是最近海外资本的进入,当然所谓的海外资本主要是华资,包括两岸和三地,当真是把土澳给惯坏了,胃口变得越来越大,同时脑子也变得越来越残。

面积一下子被砍掉三分之一还要多,这个价位已经高出同类地块了。且不说平整土地的费用,这样一块尘封了好几十年的地,道路和管网等基础设施的建设就是一大笔费用。这样一来真的没啥搞头了。

而且这块地还是要公开拍卖的,拍卖场上会出什么状况真的很难说。如果遇上个钱多人傻的,把价格一抬就都白忙活了。

可是就这么放弃这个项目,我真的很不甘心。一直以来我就有两个梦想,开一个漂亮的大楼盘,成为子获的妻子。

后者或许只能是梦想了,但前者却只有一步之遥了,我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

虽然开一个大楼盘与成为他的妻子没有任何必然联系,可是那时的我就是执拗地认为如果我连一个像样的楼盘都开不出来,那还如何跟他平等地站在一起?成为他的妻子就更是空想了。

然而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最怕的就是什么梦想和情怀。李长俊已经历练成一个纯粹的生意人了,而我到底还是个感性的女人。

第一次,我们在决策上起了重大的分歧。李长俊认为这个项目不值得,周期长,投资大,而且利润空间有限,不如开一些中小型的盘,资金回收的快。

整个一上午,他耐着性子一条一条地跟我分析着,试图说服我。他说得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不想放弃。我讲不出道理说服他,便只能不讲道理。

“我就是想要这块地!”没有道理可讲,我只能强硬地坚持着。

“资金呢?就算我们把能拿得出来的资金加银行贷款都押上勉强能买下这块地,然后呢?有钱开吗?”在反复地劝说都讲不通的情况下,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资金的事儿,你不用管,我有办法!”我也提高声音说。

他冷笑一声说:“又问邢子获要是不是?”

我也不甘示弱地冷笑着说:“那你就别管了!我就是想要那块地!”

他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用力地把手里的本子往桌上一摔,咬着牙说:“都是他妈让邢子获把你惯坏了,想干嘛就干嘛!”说完便摔门而去。

摔门声还在耳边回响,我脑子里更加炸裂。我被子获惯坏了?原来这几年无论我多么努力,表面上多么成功,还是没有离开子获的庇护。表面上我是独立的,精神上其实根本就没断奶!

此时我似乎冷静了一些,认真的算了算手里的资金,就算真的买下来了那块地也只能先放着了。地可以先放着,可银行的利息不能不还啊!买下来不开发,每天睁开眼就是一大笔钱滚滚而去了,而且是白白地滚滚而去!

李长俊累死累活地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忙碌,我凭什么再让他为了我的梦想买单?而且,现在的公司已经不止我们两个人了,还有那么多伙计和投资人等着拿工资分利润,我这样任性真的是太不负责任了!

正在自检自查时,李长俊推门进来了。我抬头一看,那家伙手里竟端着两碗泡面!

“吵了半天架,中饭都没顾得上吃。”他把一碗泡面放在我面前,又一屁股坐在我对面。

我也没吭声,拿起叉子就开始吃泡面。

房间里一片呼噜呼噜地吃面声,还有一股浓郁的泡菜味道,完美遮掩了半小时前两人还争吵的脸红脖子粗。

吃完了面,李长俊抽了张纸巾一边擦嘴一边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那块地不可?”

“鬼迷心窍。”我回答。

“什么鬼?”他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没吭声。

静默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说:“我出去一下,有事儿你看着处理吧。”

“你干嘛去?”我随口问。

他转身冲我咧嘴一笑说:“约了个妞。”说完就一阵风地溜了。

“真的假的?”我自言自语。

李长俊走后,我一个人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终于决定放弃了,但心里的失落感却无法克制。我决定再去看看那块地,买不起再看看也好。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过了,我真的被惯坏了。

天阴沉沉的,要下雨了。我开车来到那个破窑厂,竟意外地在路边看到了那辆黄色的“奔牛”。

停好车,走到窑厂边,我远远地便看见李长俊在一堆杂草里走来走去,似乎是用腿丈量着什么,他一边走着,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他是那么的专注,根本就没有看到站在路边的我。

我本来是来和这块地告别的,可这家伙竟然在这里测绘。虽然他意见和我分歧,但还是努力地成全我的“鬼迷心窍”。压抑了一下午的情绪,一下子便崩溃了,蹲在路边,手捂着脸,低声啜泣。

突然,我觉得有人踢了踢我的腿,接着李长俊的声音就从我头顶飘过来,“你这穿着prada蹲在路边,可是一点儿女王范儿都没有。远远的看,妥妥的就像一个找不到厕所的中老年妇女。”

我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说:“你的妞呢?掉草科里了?”

他咧嘴一笑说:“嗯,手一抖没把住,找半天没找着。”说着他一伸手把我拉起来。

大冬天的,他的裤子膝盖以下都湿了,大概是草丛里很潮湿吧。我心里一阵歉意,轻叹一声说:“算了,这块地咱们不买了。”

他眯着眼,指着面前的窑厂说:“这块地可以买,我有办法赚到钱。”

我心里一喜,连忙问:“什么办法?”

“说了你也不懂。”他一脸鄙夷地说。

这家伙不是虚张声势吧?不会又要卖房子卖地地成全我吧?

“李长俊,不要为难了。这块地我真的不想要了。”我说。

“不为难。跟你搭班干活儿真挑战,小宇宙爆发得噼里啪啦的。买吧,买下来设计报批也得一段时间,还有半年有两个盘的资金就能收回来了。慢慢想办法吧。”

我看他的表情不像是骗我,便问:“你真有办法?”

“那当然。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太牛掰了!”说完他长叹一口气,“我现在这一身的本事都是这两年被你折腾出来的。原来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操蛋的女人!”

我刚要反驳,他伸手拍了一下我的头说:“走,回公司去,我跟你说说我的想法。”

于是我和他驱车一前一后回到公司,一回去我就一头扎进他办公室,急切地问:“说说你有什么神来之笔?”

他微微一笑说:“我打算盖三层。”

这算什么办法?我还打算盖五层呢!我真的让他弄的哭笑不得。“你这报上去根本批不了!偷着盖是违法的,竣工之后你怎么去社区验收注册?”

“你放心,批得了。”他脸上神采奕奕,说:“那块地的地势太tm棒了!”

259. 心中有底

李长俊真的就搞出了三层的方案!因为这个窑厂整体是中间高四面低的地形。他利用地势让房子正面向街道的部分是两层,房子正门入口直接就是二层,一层从道路那一面看就是地下室,但从另一面看,由于地势走低就完全是敞亮的一层。根据社区的要求只要高出道路不超过两层楼高就可以,不管你地下部分。

这样一来不但可以多出一层还节省了平整土地的费用。不得不说李长俊真是人才!

“怎么样,如果不是我坚持一下,你哪能迸发出这样的灵感?”我得意地说。

“可不是,这两年都被你祸祸得皮实了。”他苦笑着说。

“你难道不知道有这么一句话吗?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我就负责给你制造困难,你就负责上。”我笑着说。

李长俊摸着额头说:“我还负责上?我什么时候上过,你倒是让我上一次啊?”

我一愣,然后追着把他打进男厕所。

接下去的日子,我便全情投入准备参加拍卖。我和李长俊仔细地计算了一下,这块地我们最高能叫到四千两百万,这个价格已经相当高了,只希望拍卖场上别出现什么奇葩。

因为这块地隶属于社区,属于公共财产,所以拍卖的流程和普通房产拍卖不同。要想获得参加拍卖的资格,必须先要递交申请,社区会派专人审查,发放入场证。

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原则,rebecca已经打听到了参加拍卖的发展商。陪跑的那些阿猫阿狗就不用说了,其中只有两家本土的开发商还算比较有实力的,另外就是一家国内的企业,罗臣国际。

对于罗臣国际我并不了解,但听李长俊说他们很有实力,而且这是他们进军澳洲地产市场的第一站,估计会考虑品牌比利润多一些。这倒真是一个很强劲的竞争对手。

唉,愁得我都牙疼!干脆下午翘班和rebecca去城里精品店扫货。d&aa钟爱这个牌子的高跟鞋。

看着她试鞋,那浅口的鞋生生在她那小肉脚上压出一个鼓包来,这罪遭的!不但她的脚遭罪,那鞋更遭罪!

我一直都不明白她这一大坨肉为什么偏偏喜欢穿细跟高跟鞋,那得多大的压力压在脚板上,软底平跟鞋不是更舒服吗?

试了半天也没个合适的,不是鞋不合适,就是价格不合适。她好不容易相中一双蓝色的麂皮后系带高跟鞋,结果还是新款不打折。

什么收获也没有,她到不在意,拉着我在购物中心的中空大厅喝咖啡,rebecca大概是发现我情绪不好,便问:“还在为拍卖会的事发愁?”

“唉,那个罗臣国际很可能会跟我们挣那块地。估计我们多半是拿不到的。”

“我们为什么不能出比他们更高的价格?”

我没想到rebecca作为一个资深的地产中介竟会问出这样白痴的问题,刚想说地价太高就没利润了,忽然心里一突,抬头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啜了一口咖啡,也没等我开口,便说:“还为绿地面积的事伤脑筋吧?”

“是啊,面积一下子被砍掉了三分之一,还是低密度街区,确实让人提不起兴致。”我说着用勺子在她面前的芝士蛋糕上挖下一大块,为她分担了一部分卡路里。

“notreally”她抬起头,浅棕色的眼睛闪着光芒。

我看着她,露出询问的表情。她却低下了头,一边用勺子搅拌着咖啡一边闲闲地问了一句:“grace,你来澳洲几年了?”

“三年多了。”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或许还不了解澳洲。这个绿地面积只要附近的居民同意是可以改变的。”她说。

我有些没太明白,便问:“这事儿不是社区管吗?”

她又笑笑说:“这里的居民每家每年要缴纳一两千刀的社区管理费,事实上就是社区的主人。只要不违反宪法,一般情况下居民公投的结果都一定会被尊重。”

我皱着眉头,不相信老百姓还能干的过衙门?

rebecca又说:“如果居民的诉求被忽视,那么下一次选举,就会失去区内选民的选票。所以区议员不敢冒险。”

我恍然大悟,这些老百姓不但是居民,也是公民,更是选民。他们平时上班上学,带娃遛狗,但到了关进时刻是有真正有话语权的。你丫让爷不爽了,下次爷就不投你!连联邦大选都如此,何况你一个小小的社区!

土澳人民是宽容厚道的。他们对孩子宽容,对老人宽容,对边缘群体,对难民,甚至对毒蛇、负鼠这些小动物都是宽容的,唯独对一类人绝不宽容,那就是政客。

你忽视国人福利,拿着纳税人的钱不办事儿,不行!你竞选时承诺过的不兑现,忽悠选民,也不行!你腐败养小三公开挑战社会道德底线,更特么不行!你要敢这么玩,下一届咱们就不选你,让你玩不成!

马克吐温的《竞选州长》虽然有些夸张,但每次大选的时候候选人跪舔选民的狗血事件也不少。党派之间掰腕子,选民起哄架秧子,往后看在11年内炒掉了6个一把手,这搞事情的热情放眼全球,真没谁了!

作为外国资本想要更好的发展,完全不和本土文化嫁接,那多半是要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

自从rebecca让我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我开始努力地接触主流社会,该做公益做公益,该表立场表立场。这都是后话了,眼下我只想知道用什么法子可以把绿化覆盖面积合理地降下去。

我坐直了身体,急切地问:“怎么才能让附近的居民同意?”

“relex!”rebecca笑着说。

我这才发现我这个老板在员工面前失态了,于是笑了笑,假装淡定地啜了一口咖啡。

rebecca也没有拿捏,接着说:“当然要满足附近居民的一些要求,比方说,提供一个daycarecenter日托班,或者club,图书馆,再或者给当地小学一些捐款。当然要看他们最想要什么。”

“那么,你觉得最理想的结果能缩减到多少?”我又问。

“只要那个heritage附近有绿地覆盖就好。”她说得很轻松,我听得很心动。那相当于多出了三万多接近四万平米的可开发土地!

“你有把握吗?”我又问。

她笑了笑说:“只要有时间,有耐心,那个区的人还是蛮好商量的。”

时间肯定有,这么大的项目,规划设计和报批周期都不会短,就算一开始按照社区的要求做好了规划,后面还是可以改的。通常一个几千平米的小工程都可以二改三改,何况是这么大一个工程。

我心里一阵激动畅快,那感觉就像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突然被搬开了一样。

可是心里的小浪花喷涌了一阵子,又平复了下来。她说的这些能相信吗?

我无心再逛街,回到公司便叫来李长俊商量。我们商量的结果是可以叫到四千五百万,再多就费力了。少赚个几百万倒不是大问题,只是手头的资金真的不宽裕了,承受不了更高的价格。

我心里算了算,我自己住的房子还可以抵押贷一笔款,实在不行只能从国内再借点儿,应该可以加到四千八百万。这些想法我当然不能告诉李长俊,否则又要被他唠叨。

我内心其实是相信rebecca的,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根据,就是相信她。我相信我自己就是个人生开挂的大女主,带着主角光环,哪怕是一个傻b的决策,也能达到牛b的效果,这两年的过关斩将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二天上午,我亲自跑了一趟,把那双蓝色的d&aa手里。于是那个肥婆便开开心心地去活动关系了。

心里有了底,接下来就是要摸摸对手罗臣国际的底了。

260. 拉大旗

罗臣集团,大型民营企业,要讲实力虽然跟老罗总那样的地产大亨还是有差距的,但绝对比亿通要强上一个档次,子获那玩票性质的td地产更是不能相比。

更牛掰的是人家就是挺着不上市融资,证监会管不着,也不用受公众监督。大老板汤广才个人持股超过70%,绝对说了算,自己的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我拿着手中的调查资料,心里拔凉拔凉的。这种情况是我最不希望的。说白了,只要人家有心情,赔钱玩死我们都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而且人家也确实也有玩死我们的实力。

“你在罗臣集团有关系吗?能打听一下他们的意向吗?”我问李长俊。

“不熟。虽然都是做地产的,但亿通跟罗臣没有合作过,没什么往来。”李长俊沉吟了一下,又说:“邢子获是做建材的,他们公司的产品北方省份的市场占有率相当高,应该和罗臣有往来。”

———————————

晚上跟子获qq视频,妞妞最喜欢用小手隔着屏幕摸她爸爸的脸,有的时候那小手刚从嘴巴里拿出来还粘着口水。弄的我的手提电脑的屏幕经常要用酒精棉片擦。

子获想闺女,更怕他闺女隔几天不见就跟他不亲了,于是我就给他申请了一个qq号码,可以经常跟他闺女视频。网名就叫“妞妞爸爸”,只有一个好友就是我。

自从教会了他用qq,这家伙倒好,几乎天天要视频。妞妞已经快三岁了,跟子获在视频里交流一水儿的英语,他根本听不懂。但妞妞叫爸爸还是用中文的,还会说“想你”,这就足够了。每天她都会把在幼儿园里学的儿歌唱给他听,咿咿呀呀地跟他说话,子获即使听不懂也觉得很快乐。他是个好父亲,对婷婷是,对妞妞也是。

我猜子获内心是寂寞的,我和妞妞不在他身边,婷婷已经初中毕业了,刚刚去了邢子瑜那里读高中。虽然也是假期才回来,可是到底是太远了,想见一面也没那么方便。

有时候我甚至脑抽地想,他身边要是有个女人陪着他或许就没那么难受了。可是转念一想,便又有些悲愤。谁让他非要把我流放到万里之外,谁让他放不下国内的功名利禄不来和我在一起,活该!

妞妞跟他视频完,便被陈姐抱去睡觉了,我想要问问子获关于罗臣集团的事。但是有求于人,总要先给点小甜头,比方说撒撒娇,说些甜言蜜语什么的。

那天给rebecca买鞋子时,店里搞活动,买一件产品,第二件半价。于是我也给自己买了一副耳环,d&g的徽标,镶嵌着施华洛世奇水晶,很有点儿意思。

我故意卖萌地嘟着嘴,指着耳朵上的耳环说:“子获,你看我新买的耳环好不好看?”

他噗嗤一笑说:“你这什么玩意儿,一个耳朵上挂一字母,还觉得挺美的!我真欣赏不了。”

刚买没几天的耳环,我还没新鲜够呢,就被他这样抨击,我心里不是一点儿的不爽,很不爽!这邢子获的审美我也是够够的了!

“就是好看!我就是喜欢!”我不高兴地撅着嘴。

“哎,你看你左耳朵上挂个d,右耳朵上挂个g,中间是你的脑袋,让我想起一个英文单词。”他笑着说。

“你还会英文单词啊?”我嘲讽地说。

子获那英文水平也就是“来是ce,去是go,点头yes,摇头no,谢谢你是thankyou!”再多的也不会多少了。

“怎么着我也上过中学啊。”他慢条斯理地说,“比方说你的脑袋是个o,那这词就是个dog”说完便得意地吃吃笑。

我立刻暴走,“哼,你骂我是狗!你才是狗呢!”说着我生气的关掉窗口。

紧接着qq的提示音便一声接一声,我生了半分钟的气,还是打开窗口。

“生气了?”他发完这条信息竟然还加了个笑脸!

下一条信息:“你再让我看看那耳环。”

接着便是丧心病狂地一次又一次的视频邀请。

我终于忍不住接受了视频邀请,他那张笑着的大脸就进了镜头。

我板着脸说:“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欣赏不了吗?”

“哎,别说,这耳环还得分谁戴。别人戴就是sb,你戴就是时尚!”他说着还一脸的皮笑肉不笑。

这话我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我,也懒得跟他生气了,还有正事要问他呢。

“你了解罗臣集团吗?”我问。

“老汤的公司,我们有不少业务往来,还算熟。”他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们不是要拍一块地嘛,罗臣国际也想要那块地,我就想了解了解。”我回答。

“老汤怎么想起来跑那儿圈地去了?这老头儿跟你还是老乡,农民出身,死倔死倔的。”他又说。

我心里更没底了,便含含糊糊地应着:“哦,我就是想了解了解。”

“怎么样,是不是资金又周转不开了?”他问,我猜他也知道和罗臣国际打擂台是挺费钱的。

“目前还行,实在周转不过来再跟你说。”我回答。

“嗯。你那边还挺冷吧,自己多注意身体。”他说。

“嗯,你也一样。”

结束了和子获的视频,我心里一阵烦躁。那死倔死倔的老头子要是真跟我们飙上了,那妥妥地没希望了。

可是我也没办法让子获去开口讨人情。怎么开口,难道要说“我的女人也想要那块儿地,您抬抬手让给她得了”?

让子获为了这个低头求人,我真的不愿意。而且如果开了口,万一那死倔死倔的老头子驳了他的面子,那以后子获在生意场上得多难堪啊。

可是要是真的和罗臣国际在拍卖场上正面交锋,那我们铩羽而归的可能性非常大。

琢磨了一夜,我终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早晨起来便给子获打电话,电话接起来时,他还没起床。

“怎么了?这么早打电话?”电话里传来他惺忪慵懒的声音。

“子获,我想问你借个人。”我回答。

“什么人?”他打着哈欠问。

“何秘书。我想让他九月初的时候过来一趟。”我回答。

子获的声音明显有些疑惑,问:“你想让他干嘛?”

“不干嘛,嗯……就是我想吃红螺的海棠脯了,让他给我带两斤来。”我想了想回答。

电话那一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传来噗嗤一笑,便听他说:“你这是想拉大旗作虎皮呀。”

被他识破了我只能耍赖说:“那你到底借不借吗?”

“行,告诉我具体的日子,我让他订票。”子获爽快地答应。

我不愿意让子获主动去为我求人,但邢子获这杆大旗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力的。何秘书跟了子获那么多年,生意场上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这位大秘。

参加拍卖的时候,只要何秘书在我身边一站,对方看见他便知道子获的意思了。邢子获想要的地,如果真的去抢,撕破了脸闹得不愉快了,也不是件很合算的事儿。多半都会掂量掂量。

就算对方真的不给面儿,那子获也不会有什么难堪,就当他派何秘书来看看我,给我送点儿零食。

261. 拍卖

对于这一场拍卖,我本着以前在学校考试的作风,考前努力准备,考场上认真发挥,然后,就随它吧。我已经做了我可以做的一切准备,如果还是拿不到,只能说和那块地没缘分吧。

活了三十年了,我也知道所谓志在必得,必须得有志在必得的实力。没有实力而死犟着强求,那叫飞蛾扑火。我不能去扑,也不想扑。

拍卖会前两天,何秘书就来了,给我带来了一大袋海棠脯,老字号的,还是我想吃的味道。

“关小姐,物流成本这么高的海棠脯您可得好好吃。”何秘书笑着打趣道。

这个子获身边的大秘了解我所有的底细,还做过我的上司,我的师父,我对他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便跟他说了此行请他来的目的。

何秘书听了,微笑着说:“我知道,邢总已经跟我说过了。罗臣国际后天参加拍卖的是郝副总,我大学的师哥,挺熟的。”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之前还真怕参加拍卖的人是个生瓜蛋子,根本不认识何秘书,那这一通折腾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拍卖会安排在下午,我和李长俊,以及rebecca,a却完全是另一种态度。这个项目是因她而起的,这些天她也是消耗了很多人脉,花费了很多心血。对那块地,她就如一个发,情的母狗一般,就像把它弄到手,然后干了它!

a差不多,也非常想拿到那块地。只是我必须压抑心里对它的渴望,以防一时冲动突破了底线。

午饭后,我带着何秘书和力哥一起去了拍卖场,具体的场地设在社区的一个小礼堂。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拍卖,是有些紧张的,但何秘书跟着子获大场面见得多了,比我淡定许多。

我们情报果然无误,在礼堂的门口见到了罗臣国际的郝总。他看上去应该不到四十岁,个子不高,很精干。

“郝哥,好久不见。”何秘书主动迎上去打招呼。

“小何?你怎么来悉尼了?”他说着又打量了我一眼。

何秘书也不等他开口问,便主动说:“这位是关小姐,也算我的老板。今天她来参加拍卖会,邢总派我过来照应一下。一来,关小姐没有拍地的经验,二来,邢总也舍不得让关小姐失望。”

不愧是子获身边的大秘,几句话就不着痕迹地把我和子获的关系以及子获的态度向对方交代得一清二楚。

“关小姐,幸会!”郝总客气地对我点点头,又对着小礼堂的门口一摆手,说:“拍卖快开始了,请吧。”

要说郝总不知道我会参加拍卖,打死我也不相信。甚至他也一定知道我和子获的关系。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或许没想到子获会这样力挺我,甚至把何秘书派来给我坐镇。

果然,进场没一会儿,他便出去了五分钟,我猜是打电话去了。这个郝总这会儿估计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向大老板请示。

我没工夫再揣测郝总的心理活动了,因为拍卖已经开始了。

参加拍卖的企业大概有二十家左右,起拍价三千万,每次加价十万起。开始竞拍的时候还是蛮热烈的,但价格过了三千八百万之后,继续举牌的也就四五家。看来大家对这块地的预估价值都跟我们最初的估价差不多。

“四千万!”罗臣国际报出了新的价格。

拍卖师环顾场上,几个本地开发商都不再加价了,大概也都不愿意再费牙口去啃这个鸡肋了。

“四千一百万!”我继续举牌,我知道罗臣国际不会那么容易放弃,也不耐烦几十万几十万地加价,干脆加一百万。

拍卖师明显很兴奋,这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他继续环顾场上问有没有人加价。

郝总一直拿着电话,神情有些犹豫。

“四千一百万,第一次!”拍卖师喊着。

“可不可以稍等几分钟?”郝总突然站起来说。

社区的officer见有人可能会出更高的价格,便同意等十分钟。

全场都在等待,五分钟过去了,七分钟过去了,还没有动静,正在我以为我要胜利了的时候,何秘书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立刻接起,讲了几句,便把电话递给我。

我还没开口,便听子获说:“观儿,把那块地让给他们吧。”

我当时就懵了!这话他不是应该去跟汤总说吗?怎么会让我退让?

我心头火起,对着电话吼了一声:“凭什么要我让?”

“嘘!”何秘书连忙提醒我。紧接着我便见郝总举牌报出了四千一百一十万,加了十万。

我心里憋着气,刚要举牌就被何秘书按住了。“关小姐,请您听从邢总的安排。”

我刚想发火,便见何秘书一脸严肃地看着我,那意思是他绝对不会让我继续竞价。他一向对我很客气,此刻气场全开,那压迫感虽然不如邢子获,但也足足让我的气焰泄了几分。

这时电话里又传来子获的声音:“观儿,听话,不要再加价了。”

一股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我把牌子一扔,站起来转身便走出了拍卖场。

在门口等着的力哥,看见我红着眼拉着脸从里面跑出来,连忙跟上。

“小姐这是怎么了?何秘书呢?”他追着我问。

我打开车门坐进后排,力哥也连忙上了车。

“回家!”我对他喊了一声。

262. 合作(答谢@书海一叶舟)

力哥开着车,见我坐在后座红着眼睛一声不出,便问:“小姐,到底怎么了?您这是拍上了还是没拍上?”

我绷着脸,没吭声。

他又继续碎碎叨叨地哄我:“不管怎么样,咱也不至于这样。咱拍上了,就说声承让承认,别人拍上了,咱就说声恭喜恭喜。您好歹也是个总裁啊,怎么着也得保持仪态吧。”

我还是没有答他的话。

他又接着劝:“生意场上一时的输赢算不了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只要尽力了,对的起自己就好。”

我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邢子获非要让我把那块地让出来!他不但不帮我,还要牺牲我去卖人情!他今天能牺牲我的利益,明天就会为了利益把我卖了!”

其实真正让我难受的不是失去了那块地,而是我在子获心里的份量。

“不能吧?邢总怎么可能让您吃亏呢?要说这世界上有人愿意为您倾家荡产,邢总绝对算一个。您放心,他一定会补偿您的。”力哥劝慰着。

“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四千一百万,我就主动放弃了。你让我怎么跟大伙交代啊!”我继续抹着眼泪。

“哎,您放心,李少爷那儿好交代,别人您也用不着交代。”

无论力哥怎么安慰,我心里都是对子获满满地怨恨。包里的电话一直响,我知道是他,我就是不接。他契而不舍地拨打,我干脆关机,让他也尝尝打电话没人接的滋味。

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心里一阵阵的难过。忙了那么多天,竟然是一场空。如果真是拼不过人家我也没那么难受,可是刚刚短兵相接,想来一场白刃战,邢子获竟然让我撤了,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我正难过着,便听何秘书在门口敲门,说:“关小姐,郝总请您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去!”我没好气地喊。他请我吃的什么饭?耀武扬威看我笑话吗?

“郝总说想跟您聊聊。”何秘书继续说。

“没兴趣!”难道他还怕我们怀恨在心嘛?没什么可聊的。

还没等我琢磨,又听见有人踢门,然后李长俊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你特么使什么性子?麻利儿地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就破门而入了。”接着又踢了两下门。

我知道李长俊这混蛋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便连忙爬起来打开门。

他一见我就皱着眉头说:“我的天呐!就你这样子,带出去都掉价!赶紧洗洗脸打扮打扮。”

“滚蛋!”我愤怒地砰地一声又关上了门,钻进洗手间一照镜子,只见镜子里那个蓬着头花了妆的女人,完全就是一副残花败柳相,吓得我自己都一哆嗦。

慌慌张张地洗干净了脸,又上了妆,看见镜子里的人还算能看,才稍稍松一口气。然而刚刚经历了一场美女变画皮的惊吓,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原来我真的老了!以前哭起来的样子也算梨花带雨,现在只能算稀里哗啦,让人看了就闹心!

色衰爱弛,也难怪子获舍弃我来卖人情了!我到底不是真的狐狸精,终有维持不住皮相的这一天。

“你这是化妆还是整容啊?怎么那么长时间?”李长俊在门外不耐烦地吼叫打断了我的自怜自艾。

我匆匆换了一套衣服开门出来,便被他拉着直奔饭店。

郝总见到我,态度热络了很多。今天下午胜负已分,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谈的?我就是冲着何秘书的面子来一下,也不知道是什么鸿门宴。不过,反正还有李长俊呢。

“关小姐现在在悉尼地产业也算风生水起,小有名气啊!”郝总客气的寒暄着。

“郝总,您客气了。我在您面前就是个败军之将。”对于拍卖会上的事我还是不能释怀。

“关小姐这是哪里话,要不是你手下留情,我也拿不下那块地。我敬你一杯!”说着他主动端起杯,先干为敬。

人家姿态放得那么低,我也不能不给面子,便也喝了杯中酒。

“郝总,我敬您一杯!恭喜您得偿所愿。其实不管是我们还是罗臣拍到那块地,都是值得高兴的,同胞嘛!”李长俊场面上的话还是很会说的。

敬完酒,他又说:“今天您招呼我们过来,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郝总笑笑说:“吩咐不敢当。就是我们汤总希望能和贵公司共同开发这个项目。”

听到这话我和李长俊同时放下了筷子。又听郝总说:“这块地就作为罗臣国际的投资,此外我们还会追加一千万的资金作为前期投入,至于具体的规划方案以及开发就委托贵公司进行操作了,开盘之后罗臣国际会参与销售。”

我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下,地的问题解决了,还能有一千万的前期资金,我们手里的资金支付后续的开发绝对没有问题。我正想着,便听李长俊说:“如果可以参与开发,我们当然很荣幸。不过不知道将来利润怎么分割?”

“汤总的意思是二八分成。”郝总回答。

我都不能相信我的耳朵,还有这样的便宜事?“你的意思是?”我再次确认不是我理解错误。

“我们二,你们八。”郝总明确地回答。

按照出资比例,四六分成我们都可以考虑,人家居然提出二八分成!我瞬间便有一种被馅儿饼砸中的眩晕感!

李长俊到底是比我沉稳,想了想问:“请问汤总有没有其他的附加条件。”

郝总笑了笑,回答:“当然,汤总要求这个项目的冠名权归罗臣国际所有。”

这是什么条件?冠名权是什么东东?这死倔死倔的老头儿脑洞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李长俊跟我对视了一眼,说:“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关总你看呢?”

我真的很想马上答应,但还是故作矜持地提了一个问题:“在开发过程,我们有多少自由度?”

“原则上罗臣是不干涉的,除非发生重大事件。”郝总回答。

这样的诚意如果再拿捏就有些太没意思了,于是我爽快地回答:“没问题,您方便的时候可以把合同发给我们的律师,具体的细节我们再详细交流。”

“好的。这几天我就让法务拟好合同,送给关小姐过目。”郝总说着又端起酒杯,“无论如何还是非常感谢关小姐今天在拍卖场上手下留情,也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我也举杯。

这一整天感觉就像一场大戏一样跌宕起伏,峰回路转。我知道以罗臣国际的实力根本就不需要我们掺合,现在人家拿出钱来让我们玩儿,然后还分割大部分的利润给我们,至于那个冠名权根本对我们没有什么大意义。汤总能开出这样的条件只可能有一个原因:邢子获。

263. 人情

晚上回到家里,我主动给子获打了电话。

“怎么,不生气了?”他问。

我有些难为情地哼哼唧唧着。

“老汤亲自给我打电话,开门见山主动开了条件。人家投了那么多钱,又愿意二八分账,你不吃亏吧?更主要的是人家愿意把自己成熟的销售渠道给你用。我这要是再不表态,那就太不讲究了。老头儿就一个要求,要给项目冠名。你说你占了这么大的便宜,还不得给人家点儿面子。”他解释着。

我心里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也知道当时确实没办法细说,但还是顶嘴说:“那,我也想冠名啊!”

“你冠个屁!我把你惯的!”他笑着训斥着,“就你这样沉不住气的,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儿总裁范儿?听说今天下午在拍卖场上特别没风度,摔牌子就走人了。”

我撒娇地说:“那不是生你的气嘛,你为了卖人情就欺负我。”

“你这么想就该打屁股!”他虽然训斥着我,但声音还是柔和的。

就这样跟他随便聊了几句,便觉得心里轻松舒爽。一整天跌宕的心稳稳地舒展开来。

初春的夜晚还有些料峭,窗子没有关严,丝丝地冷风从缝隙里溜进来,给房间里的空气带来一丝清冽。

“子获,我冷了……”我故意把声音调得柔和婉媚。

电话里一阵轻笑,他有些揶揄地说:“冷了就加床被子。”

“讨厌!我说我冷了,就是冷了……”我有些着急地哼唧着。

他又是一阵轻笑说:“冷了就回来吧,这边暖和。”

他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大概是听出我有些着急了,他又笑着说:“回来吧,我也想好好地暖暖你。”

他的声音里除了温柔还是温柔,让我不由自主地暖了起来,埋在被子下面的双腿似乎也有了一点点潮湿。

“那你这次就带着妞妞跟何秘书一起回来吧,想你们了。”他说。

我也很想他,可是刚刚接下了和罗臣国际的合作项目,而且手里还有几个盘没有竣工,真的不忍心这个时候回国和子获风流快活,留下李长俊一个人苦逼地奔忙。

子获见我犹豫,便看穿了我的心事,说:“你放心,就一个礼拜,耽误不了什么事儿。李长俊能干着呢!再说还有王成呢。”

力哥早就被我拉进了公司做事,他这样的多面手,简直就是个百搭,那里需要他都能顶上。而且在公司的各项事务上又特别知进退,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有他在我真的没什么不放心的。

于是就这样跟子获愉快地决定了,几天后我便带着妞妞踏上了回国的航班。

北半球秋高气爽,我的身心也和这天气一样的爽,日日甜蜜,夜夜粘腻。

掐指算来,我和子获在一起就快七年了,却还是对彼此兴趣不减。如果我们没有分离,会不会正经历着所谓的七年之痒,又会不会早已分道扬镳?我不知道。只知道在一起的日子太珍贵,太短暂,轻触即离,更多的是思念煎熬。

和每次的日程一样,妞妞一回来就要被带去看望子获的父亲。只是这一次他去南方视察了,要晚几天回来。于是我就想趁着空闲去拜会一下汤总。

听说我的这位老乡是一个挺有意思的老头儿。黄土地上走出来的农民的儿子,凭着自己的眼光和魄力建立了这样一个实力雄厚的地产王国。然而他也是有情怀的,那就是在地球上他看得上的国家都插上他的fg,澳大利亚有幸是其中之一。

所以对于废窑厂那块地,罗臣国际是志在必得,但他又不想和子获伤了和气,便主动留下面子,切割了里子。

我知道能参与到这个项目里,不是我有多厉害,而是因为我是子获的女人。否则的话,这老爷子肯定当场就把我三振出局了。

我提出想拜会一下汤总,子获犹豫了一下,最后带着我备了礼物登门了。没办法谁让他为了哄自己的女人高兴欠下这么大一个人情。生意场上,你牛掰,你可以嚣张,但不能不讲究。

汤总六十多岁,很健谈。他和子获东拉西扯聊了很多,我提到废窑厂的项目,老头儿只客套地鼓励了几句,明显地这不是他的关注点。

聊了半天终于聊到了重点,汤总想把手里的一块工业用地改成居住用地,但是有点手续一直弄不下来,想让子获帮忙指个路。子获也答应他了,就算还他的人情了。

我知道这事儿应该不是很好办,否则凭汤总的能力也不至于一筹莫展。子获为了我不知道又要消耗多少珍贵的人脉资源。

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问子获:“汤总托你的事儿是不是有些麻烦?”

“没事儿,就是要托一些关系。”他淡淡地回答,然后转移话题说:“明天我一整天没事,你想干什么,我陪你。”

“不想干什么,睡懒觉,玩孩子呗。”我笑着回答。

“就睡觉玩孩子,不想干点儿别的?”他问得很随意。

我贼贼地一笑说:“也玩你。”

他睨了我一眼,抬手敲了一下我的脑袋,又若无其事地开车,嘴角却向上牵出了一个弧度。

我摸着头,傻笑着说:“你怎么不说‘你脑子有毛病’?”

他轻笑一声,接着又变成了一声叹息,有些无奈地说:“我脑子才有毛病。”

我轻轻地靠上他的肩,问:“子获,我给你添麻烦了。”

他撇撇嘴说:“你是挺麻烦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女人再麻烦也得扛着。”

这个邢子获越来越会煽情了!我抽了抽酸酸的鼻子,说:“我会报答你的。”

他勾了勾唇问:“怎么报答?”

“就是这样。”我仰起脸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手也轻轻地揉了揉他。

子获倒吸了一口气,用力一踩油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回家。”

接下去的两天依然快乐而粘腻,直到临走前一天,子获的父亲回来了,子获带着妞妞去看望了他。

和以往一样,他们早晨出发,晚饭前就回来了。子获领着妞妞进门,小家伙嘴里一直中英文混搭地跟爸爸聊天,子获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反正他们各说各的也聊得挺热闹。

孩子已经快三岁了,能大致描述事件了。她一回来就跟我叽叽咕咕地讲在爷爷家里的事,吃了什么,老爷子抱着她玩了什么,我知道那个大人物确实是喜欢妞妞的。无论他对我是什么态度,我都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得到爷爷的承认和宠爱。

突然妞妞说了一句:“爷爷骂爸爸了。”

“爷爷说什么了?”我问。

孩子太小,中文水平又有限,她想了想,摇了摇头,又说了一遍:“爷爷骂爸爸了。”

小孩子最会察言观色,她这样说了两遍,我就知道子获的父亲肯定是教训他了,而且我能猜到是与我有关。

因为妞妞讲的是英文,子获听不懂,但他能看出来孩子情绪的变化。于是问我:“她说什么?”

“她说爷爷心情不好。”我换了一个说法。

子获微微一怔,连忙解释说:“老爷子是为了工作上的事烦心。”

他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我就更加确信我的猜测。恐怕我现在在那个大人物心里一定是个苏妲己那样的狐狸精了!

264. Again!

这一次相聚虽然没有大姨妈来打扰,但是结尾的这个彩蛋还是多少让我心里不太舒服。尽管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可是也不希望子获为了我受委屈。

回到悉尼,一切都顺利进行着,李长俊还是那样在工地、设计所和builder之间奔波着,rebecca也甩着一身的肥肉努力的和周围的居民交涉着。每个人都热情满满,可是我突然就有点无法投入。

我从侧面向李长俊了解到工业用地变居住用地是很麻烦的,子获又一次为我惹下的麻烦买了单。有我这样一个麻烦的女人真的很累!

我不但麻烦而且矫情,就像我最初跟他在一起不肯花他的钱,可是最终还是不断让他给我买单。我做生意的初衷是想能够独立,可是却在独立的道路上一次又一次地向他索取支援。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在挣扎些什么?

还好,这样的工作倦怠并没有持续很久,坐在这个位子上,想偷懒都不行。

终于在圣诞节前,rebecca搞定了周围居民,以修建一个日托中心为代价,又成功的增加了三万多平米的可开发土地。毛利润可以增加30%左右,再加上李长俊的规划创意。原本对这个项目兴趣缺缺的汤总也不由得对我们刮目相看。

新的开发申请提交了上去,rebecca打听来的消息说,正在走程序,应该没问题。

年关将至,我们又收到了总领事馆发来的酒会邀请函,我正思量着要穿什么衣服去,就接到了子获的电话。

“就快过年了,应酬的时候少喝点儿酒。”我叮嘱着。

“我知道了。”他敷衍地回答着,顿了顿又说:“你想回来过年吗?”

我愣了一下,心中苦笑。我回去到哪儿过年?到现在我爸妈还是不愿意让街坊邻居看见我没结婚就带个孩子回家。所以爸妈的家是回不去了。我能和他一起过年吗?我不敢有这个奢望。

见我没有答话,他又说:“回来和我一起过年吧。”

我真的怀疑我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不确定地问:“婷婷没有回来吗?你过年不用去你爸家吗?”

“婷婷回来了,有子瑜陪着,再说她已经是大姑娘了,也不爱跟我玩了。我已经跟我爸说好了,初一早晨我再带妞妞过去看他。”他的声音很平静。

他竟然可以放下他的大女儿,得到他父亲的首肯陪我们过年!和他在一起七个春节,我从来没跟他一起过过,即使我为他生下妞妞也没有。突然他主动让我回去陪他过年,这事儿怎么就透着一丝诡异呢!

子获又说:“我已经给你们订了票,下周一回来。收拾收拾,这次回来多住些日子。我已经跟王成交代了,那边的事儿他会帮你照应着。”

他都已经把一切安排好了才通知我,以前从来不这样。

“子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心里有些不踏实。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就是想你和孩子了,好不容易才能有机会和你们一起过个年,你不想吗?”他说。

“想,怎么会不想。”我做梦都想和他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过年总是想和最亲最爱的人在一起。

他轻笑一声说:“那就回来吧,咱们还可以好好暖和暖和。”

这家伙竟然用这个诱惑我!“好,我收拾收拾就回去,这一次能让我们住到十五吗?”

他“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我回去便开始收拾东西,下周一到正月十五有二十多天呢。自从来到澳洲以后,我还没有和他连续在一起这么久,每次刚刚暖和过来,就又分离了。这次可以一下子住二十多天,想着便有些兴奋。

陈姐听说要回去过年也很兴奋,她已经好几年没和儿子在一起过年了,而且这一次可以住到正月十五。

收拾好行李,在李长俊“乐极生悲”的诅咒中,我们踏上了回国的航班。他还要苦逼的坚守到年二十八才能回国。

这一次的行李很多,因为住的时间长,再加上陈姐要回老家过年。出了一趟国也算是衣锦还乡,当然要多带点礼物。

从酷暑到严冬的感觉并不愉快,但这一次却不同,因为是回家过年了!邢小妞下飞机之前就被套上了大红的羽绒服,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在前面奔跑着。到了出口,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红色的小肉球就一头扎进一个高大的怀抱。

子获一把把她抱起来,亲了又亲。“在飞机上乖不乖?”他问。

“乖!”小家伙快乐地回答。

妞妞真的很乖,她的体质应该是继承了子获的基因,根本就不知道晕机为何物,特别好带。想起造她的时候那场惨烈,真是怕她生得太丑。现在看来,按照我们传统的审美,她长大之后应该不会是个美女,但也不会难看,大概跟邢子瑜差不多。

孩子大了,主意也大了,非要在后排坐在我和子获中间。弄得我们除了眉目传情,便只能在她身后偷偷地勾勾手指头。

不但如此,妞妞自打过了三岁的生日,语言能力如井喷状发展,英语能大段的讲了,中文的听力也基本没问题,就是不太会说,于是一路上便听她叽叽咯咯地跟她爸爸聊天。

更苦逼的是,她说英文子获听不懂,我还得做翻译。而且这小假洋鬼子还能听懂中文,稍微思想一溜号翻译的不准确就被投诉。子获也一样,应答必须投入深刻,绝不允许敷衍地“嗯”“哦”。一经发现就会被质问“dad,areyoulistening”

于是我们这当爹妈的别说亲亲握握了,就连好好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聊着聊着,邢小妞突然仰着头问子获:“dad,whydon’tyoukissmum”

我怔了一下,子获连忙问:“她说什么?”

我看了一眼前排坐的陈姐和司机,压低声音回答:“她问你为什么不亲我。”

子获也一怔,接着便笑逐言开了。既然得到了女儿的特旨,那还客气什么?

于是我们俩也不顾前排坐的两个人,没羞没臊地亲了一下。当然只是亲了一下,没有任何被和谐的内容,毕竟女儿还在看着呢。

妞妞仰着脖子看着,咯咯咯地笑,然后竟然说了句:“again!”

我们只能又来了一下。

然后,这个恶趣味的小妞拍着手又说了一遍:“again!”

于是我们只能在她的监督下,又来了一次!然后就是againandagain……

小孩子都喜欢玩重复的游戏,可这样乐此不疲地玩爹妈的熊孩子,也真是……挺给力的。一直把我们从兴致勃勃,玩到精疲力尽。

陈姐和司机也从最开始的在后视镜里偷瞄,变成看得够够的!

265. 邢小妞(答谢@书友20190403101857507)

别墅里暖暖的,水仙还是娇艳地怒放着,散发出馥郁的芬芳。后院不知道什么时候添了几株红梅,嫣红的小花朵正零零星星地坠在枝头。

前几天应该是下了雪,在地上还有不多的积雪。妞妞从窗户看到后便吵着要去玩雪,子获便只能给她全副武装好,带她出去。

我和陈姐在家里收拾带来的行李,看着陈姐把要带回老家的礼物一样一样的整理好,还真有回家过年的感觉。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我捧一盏热茶站在窗前看着在后院活动的一大一小,心里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吃过晚饭,妞妞小朋友因为白天消耗得太猛,明显电量不足了,陈姐便带她上楼去睡觉了。

终于到了我和子获的两人空间。那外围的事今天回来的路上已经在邢小妞的见证下做到没意思了,现在只想彻底和谐。

而且我俩都知道得抓紧机会好好和谐,因为陈姐两天后就要回老家了,妞妞能不能自己睡还有待商榷。晚饭的时候我曾试探性地问了问这小朋友愿不愿意自己睡,得到的答案是“no”!

一旦邢小妞进驻了我们的房间,那和谐的部分只能被彻底地和谐掉了。就算偷偷摸摸,也只敢小和谐一下。至于大和谐,只能让它和谐了吧!

所以,只剩下几个晚上我们俩可以全身心放松地和谐,于是便用心地彼此辅导一番,直到元气满满,然后当然,就很和谐,很和谐……

——————————

超市里人很多,都是来置办年货的。我和子获有点懵头懵脑地乱逛,在这方面我俩都没有经验。以前在家里过年,我只是个孩子,置办年货这样的事儿都是我妈和我嫂子在做,我只管吃。子获更是了,过年对他来说就是喝大酒发红包,其他的事一概不管。

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各凭感觉往购物车里拿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邢小妞可比她的爹妈靠谱,拿了一个小红灯笼,几支仙女棒烟花,还给自己买了一顶红彤彤的小兔帽子和一副小兔手套。

然后还不忘给她的爹妈挑了两顶屎绿屎绿的绒线帽子,并热情地让爸爸戴上试试。邢总当时的那个脸色也变得就跟那帽子一样,屎绿屎绿的。

这样危险的东西只要买回家邢小妞就一定会逼着我们戴,所以,绝对不能买!

于是我故作惊讶地说:“哎呀,这个帽子好贵啊!爸爸没有那么多钱。这样吧,”我说着把她选的那几样东西都从购物车里拿出来,“这些都不要了,我们不够钱。”

于是妞妞小姐稍一权衡,便果断抛弃绿帽子保住红帽子。我看见子获一口气松了下来,对我暗挑大拇指点赞。

一家三口欢欢乐乐地置办好年货,又去吃了日式烤肉,喝了点清酒和养乐多。吃饱了,邢小妞就开心的拉着爸爸妈妈的手打提溜,这一天真的美爆了!

再于是就到了晚上。

陈姐回老家了,这是妞妞进驻我们房间的第一夜。一家三口洗刷干净,便上了床。

妞妞的小床一面的护栏被放了下来和我们的大床拼在一起。她躺在小床上,手里捏着心爱的小布偶,在听我念三只小猪。或许是白天玩得太疯了,还没有听到大灰狼把第二只小猪的木头房子吹倒,便睡着了。

“睡了?”子获看了孩子一眼问。

“嗯。那咱们睡吗?”我说。

他又看了孩子一眼,有些不确定地说:“她会不会突然醒了?”

我也好久都没有带她睡了,也不知道,只好说:“要不咱俩玩会儿手机,再等等。”

“行。”他点点头继续浏览网页。

我则开始玩数独游戏。

玩了一个多小时,子获率先忍不住了。他探过身,凑近小床试探地叫了一声:“妞妞?”

没有动静。

于是他又提高音量叫了一声:“妞妞?”

还是没有动静。

后来他干脆丧心病狂地在孩子的小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邢小妞只动了动嘴巴便没了动静。

“睡得跟小猪一样。”子获笑了笑,然后又转向我,学着神剧里的语气低声说:“我们的,悄悄地进庄,开枪的不要?”

我放下手机,立刻变身花%姑娘,弱弱地回应了一声:“yamede……”

然后,关了灯……

然而,鬼子刚刚到村口,正准备进村的时候,就被一阵啼哭声击退了!

“wetting,bedwetting……”妞妞一边哭一边叫着。

尿床了!

我连忙探身过去安慰:“妞宝,怎么尿床了?不哭,不哭。”

子获也连忙摸黑帮我把已“卸甲”部分重现穿上,然后拧亮床头灯。

他下了床,熟练地抱起孩子把尿湿的小裤子脱下来,又把孩子递到我手里。

接着去浴室拧了一块湿毛巾给孩子擦干净小屁股,塞到我们被窝里。

还好,小被子没湿,褥子垫了防水垫。子获快速地更换了防水垫和小床单,又把尿湿的床单扔到洗衣房。这一套程序他做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用猜一定是带婷婷的时候练出来的。

我坐在床上,轻轻拍着妞妞,看着他忙碌,心里暖暖的。子获真的是个好父亲,很多事情他根本不必亲力亲为,可他却尽职尽责地做了。

都收拾好了,妞妞又睡着了。子获小心地捧起她,放在小床上,笑了笑说:“小丫头白天疯得太厉害了,晚上就尿床了。”

“婷婷小的时候都是你带的?”我忍不住问。

“也没有,平时都是韩嫂带她。我不出差也没应酬的时候,一般都回家陪她。那孩子特别粘人,晚上爱粘着我睡。有时候睡着睡着就尿床了。”子获说着,眼眸中尽是温柔。

我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几番欲言又止,还是忍住了。今年就让我自私一次吧,我真的怕子获扔下我们去陪他的妻子和女儿过年,我没法想象大年夜里只有我和妞妞在家的情形。婷婷有妈妈,有爷爷,有姑姑,可是我和妞妞只有子获。

子获并不知道我内心的想法,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笑着说:“看样子以后这几天都得停战了。睡吧。”

关了灯,我静静地躺着,却睡不着了。身边一面睡着我的女儿,另一面睡着我的男人,粗粗细细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静谧而温暖。此刻我应该是幸福的,可是心里却总觉得少了一角。

266. 过年

接下去的几天,子获除了每天上午去公司转一圈,剩余的时间都是陪着我和妞妞到处玩。在夜市的小摊上吃小吃,去公园的湖上打冰出溜,晚上在拥堵的大街上游车河,看大妈们跳广场舞总之对于我国的特色文化妞妞小朋友表示很喜欢!只有一件事让她抓狂,那就是和所有的土澳一样她不会用蹲便。但也没关系啦,反正有我这个老妈二十四小时贴身服侍,脱裤子,擦屁股。

每次我带妞妞上厕所的时候都会想,婷婷小时候子获带着她也真的不容易,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女儿大了,很多事情做父亲的越发不方便管了,还好有邢子瑜这个姑姑。至于孟凡这个母亲,她这样高冷的女人绝不是我这样的俗咖能看得懂的。

邢小妞自从尿了那一次床之后便很自觉的在睡前做好准备,然后就能一夜到天亮。我和子获也趁着她熟睡的时候溜到客房去放松一下,然后再回来一家三口一起睡大觉。

终于到了大年三十!下午我就带着妞妞和家里人视频,全家人都围在那一端的电脑前抢着看妞妞,我抱着她一一给大家拜年。子获自然远远地躲出了书房,他也知道我们家人不喜欢他入镜,就像他的家人不喜欢我参与一样。

王老师和老关还是老样子,并没有见老。我嫂子反正从嫁进我们家就那样,现在条件好了保养得当,倒也挺精神。只是我哥经过几年腐败的生活,当年的帅哥已经变身油腻男了。变化最大的当然还要数扬扬,他现在已经上中学了,绝对的小帅哥一枚,长江后浪推前浪,妥妥地把他爹拍死在沙滩上。

三十的饺子,猪肉茴香馅儿和猪肉白菜馅儿两种。调好了馅儿,子获擀皮儿,我包饺子。这家伙手脚的协调性奇佳,只教了一下就会了,而且擀得又圆又快,不一会儿就擀了一小堆。然后他就放下擀面杖,带着他闺女出去放仙女棒烟花去了。

饺子下锅了,在沸水里翻滚旋转。厨房里是暖暖的蒸汽,身旁是正在剥蒜的男人,客厅里放着春晚的歌舞,还有随着音乐撒欢儿的邢小妞。蒸汽入眼,熏得有些湿润,但心里却是满满地幸福。这样的日子真好,要是每年都能有一次就好了。

“子获,你开心吗?”我往锅里点了一点凉水,伸手从他身后搂住他的腰问。

“开心啊。”他一边剥蒜一边说。

我一扭身,从他腋下钻到他面前,面对他笑着问:“有多开心啊?”

他附身吻了吻我的额头说:“开心得想把你像这瓣蒜一样给剥了。”

我在他怀里蹭了一下说:“那你剥啊,你剥啊!”

“啧,别闹!孩子看着那。”他皱着眉头,唇角却是上翘的。

我看了一眼还在客厅里看着电视自嗨的妞妞,刚想再调1戏他一下,便听见“噗”的一声,饺子扑锅了,汤水溢了一灶台。我连忙关掉火,然后把饺子盛出来,一边抱怨着:“都怪你,一会儿你收拾灶台。”

“怎么就怪我了?是你自己不专心煮饺子。”他抗议着。

“谁让你诱1惑我的,剥个蒜还翘着屁股。”我强词夺理。

“台子那么低,我不弯着点腰能行吗?”他继续顶嘴。

我俩拌着嘴,饺子也煮好了,蒜泥也做得了,开吃了!饺子盛在碗里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小味碟里的蒜泥带着醋和香油的香气丝丝的混杂在其中,一家人围着桌子坐着,和电视里的广告片一模一样。

俗话说饺子就酒,越过越有。我和子获也倒了两盅白酒。我端起杯很想说一声“老公,咱们干一杯。”,可话到了嘴边,我又改口说了句:“孩子他爹,过年了,我敬你一杯。”

子获也笑着说:“孩子他妈,你辛苦了,应该我敬你一杯!”

我什么也没有再说,和他轻轻的一碰杯,一饮而尽。这是和他在一起后第八个春节,终于能和他在一起度过了!我已经三十出头了,他已年过不惑。我的脸上已经失去了那满满地胶原蛋白,他唇角也有了淡淡地法令纹。然而我还是爱他,丝毫未减。

子获一边吃饺子一边赞,又细细地伺候着他闺女。看着这一大一小,我最亲的两个人,心中的满足感溢得满腔都是。幸福,真的很幸福!

邢小妞吃好了饺子,又出去放了一会儿仙女棒便撑不住睡着了,剩下我和子获两个人坐在楼下看春晚。

守岁,守岁,关键是守。看什么节目都不是很有所谓,只要和亲爱的人相守着就很好。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我们只想相互依偎着歪在一起,喝喝茶,吃吃零食,闲闲地品评着晚会节目。

终于到了午夜十二点,电视机里的主持人已经给全国人民拜年了,我和子获也相互拜年。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变出了一个大红包,递给我笑着说:“过年好,给我的大宝贝儿一个红包压压岁。”

我开开心心地接过红包,笑着说:“我可没准备红包,但我准备了大包子。你先上楼洗澡看孩子去,我蒸好了叫你。”

他捏捏我的鼻子,笑笑说:“又搞什么花样?”

“你先回房间嘛!”我推着他进了卧室,又把门关上了。

确定他不会出来偷看,便走进客房。洗好澡,刷好牙,又擦了香香,又换上早已准备好的蕾丝战袍,除夕夜总要有点仪式感。接着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包得严严的,连脑袋都包住了。然后在被窝里给他发信息:“包子出笼了,还冒着热乎气呢,已经端到客房了,快点来吧。”

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我知道是子获进来了。然后就我听到他噗嗤一笑,说:“这么大个儿的包子!来,我看看什么馅儿的。”

他说完便扑了过来,打开包子皮,挖出包子馅儿,然后大快朵颐,酣畅淋漓……

淡淡地烟草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又丝丝缕缕地钻入鼻子,增添了几分真实感。这几天的日子太美好了,像梦一样。

“咱们要是再有个孩子就好了,和妞妞做个伴。”子获吐出一口烟雾突然说。

“你想让我再给你生个孩子?”我问。

他笑了笑说:“太遭罪了。要不,咱们收养一个?”

“干嘛要收养,我又不是不能生了。不是自己生的不亲。”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笑着说:“我不是舍不得你遭罪嘛,以后再说吧。”

我用手搓着他的胳膊说:“要是想再要个孩子,还是要趁早。过了年你都四十三了,再过几年你还行吗?”

“废话,我八十岁也能行!”他自负地说。

“你能行,我可不行了。你八十岁,我就六十八了,一个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了。估计你一看就没胃口了。”我突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从小姑娘变成了中年妇女了。

他掐灭手里的烟,搂了搂我,说:“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小姑娘。”

这家伙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了。我还没来得及感动,他就下床一把把我抱起来向外走去,边走边说:“走喽,抱着我的大小姑娘,去和我的小小姑娘睡觉了!”

267. 焦虑

初一早晨,妞妞小朋友早早地就被叫醒,懵头懵脑地被梳子干净,打扮漂亮。然后不情不愿地吃了早餐,喝了奶,便准备跟爸爸出门了。

子获把孩子抱起来,打开门向外走,我很自觉地留下了。因为他们去的地方,我没资格去。

眼看他就要关门了,我突然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把拉住他,焦虑地问:“婷婷的妈妈今天也去吗?”

庶出的女儿去见大妇,得受多少委屈和欺辱,电视剧里这样的桥段多了去了!我的妞妞才三岁多,什么都不懂,万一子获一个不在意,她会不会受到伤害?

子获神情平淡地看了我一眼,就像看神经病一样,说:“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她去干嘛,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也知道子获不会干这种蠢事,而且他父亲也一定不会让儿媳妇和儿子在外面生的孩子碰面。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便扯着他的衣袖,恳求着:“子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妞妞,不要让她有一点闪失。”

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说:“哎呀,我知道了。说的好像我要带她去什么龙潭虎穴一样。”

“那,你们早点儿回来。”我只能松开他的衣袖,叮嘱了一句。

“好,我知道了。”他回头亲了亲我的脸,又对妞妞说:“跟妈妈再见,咱们去看爷爷和姐姐了。”

妞妞跟我说了声拜拜,就被她爸爸抱走了。

站在门口,看着来接他们的车开走了,我觉得心里一阵莫名的不安。总觉得有什么让我没法安心的东西。

我一个人在家里走来走去,思前想后了很久,突然想到了。是婷婷!那个孩子是那么恨我。她曾经来这里闹,折断我的兰花,毁了我的水仙,扔了我的小乌龟,陈姐说她专门捡活物祸害。妞妞是我生的女儿,她会不会趁子获不在意的时候害我的妞妞?妞妞才三岁多一点,她已经十六了!体力上跟成年人差别也不大了,绝对可以很轻松地伤害妞妞。

我看了看表,他们已经离开两个多小时了,早就到了他父亲家了。会不会我的妞妞现在已经遭遇不测了?如果这样,邢子获会不会包庇他的大女儿?妞妞到底是没有婷婷娇贵!

想着这些我便觉得浑身发软,手脚冰凉。我慌乱地摸出手机开始给子获打电话。电话响了一阵子,终于被接起了。

“子获!”我叫了一声。

我的声音应该听起来很凄厉,以至于他愣了一下,马上紧张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妞妞,妞妞还好吧?”我颤声问。

“挺好的呀,婷婷正带着她玩呢,姐妹俩玩得可高兴呢。”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

妞妞现在在婷婷手里!我的心一下子就收紧了,带着哭腔恳求着:“子获,不要让婷婷和妞妞在一起,不要让她们在一起。”

“你到底怎么了?”他有些疑惑地问。

妞妞是我的心头肉,为了我女儿的安全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了当地说:“我怕婷婷会伤害妞妞!”

“你想什么呢?没毛病吧你!没事我挂了。”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心里一阵不踏实。以前任何一次妞妞被带去她爷爷家我都很自觉的不去打扰,那个大人物让我不由自主地便产生了一种卑微感,只敢缩在角落里不出声。可是这一次事关我的女儿,无论是什么样的压力,我都绝不退缩。

我拿起手机又一次拨打了子获的电话,电话响了几下,他还是接了起来。

“子获,我求求你,不要让妞妞受到伤害!你一定要看好妞妞。”我急切地恳求着。

“你没完了是不是?”他声音里有些怒意,接着说:“你给我听好了,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姓邢,没人会伤害她。你别没事找事,别再给我打电话了。”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我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心里一片冰凉。怎么办,子获根本就不听我的。我真的很担心妞妞受伤害,但也没有办法。如果妞妞在别的地方,我还可以闯进去去把她抱回来,可是他们去的地方我进不去!

我坐立不安,又试着给他拨打了一个电话,结果关机了!我除了等待也没有别的办法。

房间收拾了一遍又一遍,电视从一个频道换到另一个频道,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四点多。按照平时的惯例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往回走了,晚饭前会到家。于是我又给子获拨打了电话。还是关机!

五点多了,我站在门口向着小区入口方向望着,偶尔有几辆车驶过,都不是那个特殊牌照的车。

六点了,他们还是没有回来!我安耐不住继续给子获打电话,关机!这种感觉很不好,让我越发不安。我只能给他发信息,希望他开机时会看到。

“子获,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虽然妞妞没有婷婷尊贵,但她也是你的女儿。她才三岁,什么都不懂,如果有什么怨恨就算在我头上,不要让妞妞受到伤害。我求你把她平安的带回来。如果妞妞受到什么伤害,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发完短信,我便坐在沙发上等着,等着,一直到晚上八点,他才回复了我的信息:“我们现在往家走了。”

我的心一下子落了回去,然后是更焦急的等待。

九点钟,我在屋子里听到外面一阵车子的声音,接着是子获和妞妞的说话声。我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奔去开门,只见子获抱着妞妞,正在掏钥匙。我一把抢过妞妞,抱进屋里,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检查着。

“妞妞,身上有没有哪儿疼?”我问。

“no”小姑娘果断的回答,然后又挣脱我去翻子获的大衣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维尼熊形状的糖果筒,从透明部分可以看见里面装着彩色的糖豆。

“哪来的?”我心里警铃大作。

“姐姐。”妞妞说着就按动机关取出一粒糖豆放在嘴里。

我吓得心里一激灵,连忙把那颗糖豆从她嘴里抠出来,然后把那只糖果筒抢过来。

邢小妞一下子失去了爱物,张开嘴便咧咧地哭了起来。子获正换了家居服从楼上下来,看到女儿哭了,连忙走过来把她抱起问:“妞妞,怎么哭了?”

“妈妈,pooh,糖糖!pooh!”小东西用她有限的中文词汇告着状。

子获琢磨了一下便马上明白了,皱着眉头说:“孩子一天都挺高兴的,一回来你就惹她哭。你把那糖豆还给她。”

“不还!万一有毒怎么办?”我梗着脖子坚持着。

“怎么会有毒?你有病啊!”他有些恼火了。

“谁知道呢,这是婷婷给她的。”我又补了一句。

这下子他彻底恼火了,把妞妞往地下一放,一把从我手里把那个糖果筒抢过去递给孩子。“你的意思是婷婷给她下毒?她们是亲姐俩儿!你他妈真有病了!”

“这有什么不可能?她又不是没来祸害过我?我的花儿,我的小乌龟都被他弄死了!她那么恨我,谁能保证她不会害我的孩子?”我毫不示弱地跟他吵架。

“婷婷是她亲姐姐!你信息里说的那些混账话我不惜的理你,你还没完了?”他的样子很生气。

我一下子又害怕又委屈,坐在沙发上便开始哭泣,边哭边说:“妞妞就是一个无名无分的私生女,是没有你的女儿高贵。可妞妞是我的命,他被你带到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和对我怀着敌意的人在一起,你让我怎么能不担心?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一个小妾,女儿被抱走了连问一问都要被你训斥!”

子获瞟了我一眼,一把抱起妞妞,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走了,爸爸给你洗澡澡睡觉觉了,让你妈一个人在这儿哭吧。”

268. 血浓于水 (答谢@吃货君君)

两个姓邢的亲亲热热地上楼了,把我一个人扔在楼下。在楼下坐了一会儿,又掉了两滴眼泪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便也关灯锁门上楼了。

一进卧室,我就发现不对了,妞妞的小床竟然不见了!什么意思?这两个人是打算孤立我吗?我心里一阵悲伤又一阵慌乱,也顾不得跟他赌气了,连忙去客房找人。

果然,小床被搬到了客房。浴室里传出水声和他们爷俩儿的嬉笑声。

要是别的男人带孩子这事儿就能把他弄崩溃了,可是难不住邢子获。人家给孩子洗澡,换衣服,哄睡觉,一气呵成,毫无困难。

看着洗好澡,穿着小睡衣,躺在小床上的妞妞,我问:“怎么让她睡这儿?”

子获没回答,而是对妞妞说:“告诉妈妈为什么睡这儿。”

“姐姐说,iamabiggirl,ishouldsleepalone”妞妞奶声奶气地说。

我真没想到婷婷还会和妞妞说这些话。意外之余,我看了看子获,他正一脸温柔地看着女儿,开始给她绘声绘色地讲狼外婆的故事。

看着人家爷俩儿亲热地互动,我自觉没趣地回了房间。

一个人躺在床上,我开始反省自己,我是不是心里太阴暗了?到底血浓于水,婷婷是妞妞的亲姐姐,或许她只是恨我,可还是喜欢妞妞的。

过了好一阵子,子获推门进来。我别过头去,不看他。

“还生气呢?”他上了床,掀开被子躺下。

“你不是不管我了,让我一个人哭吗?”我赌气翻着小账。

“你说那话多气人,我能不生气吗?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他说着便伸手来搂我。

我一把推开他说:“你们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在一起,我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在家里担心。你知道我这一天怎么过来的吗?”

“好了,别生气了。来,抱抱,难得闺女自己睡。”他又伸手来搂我。

“走开。”我生气地挥开他的手,背过身去。

他好一会儿没动静,然后突然说:“别生气了,我给你唱个歌吧。”

我以为他会唱什么老歌红歌,结果却听这家伙开始唱着:“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他唱得很认真,绝对都在调门上,可是那节奏却是原唱的三分之一。他就那样慢悠悠地唱着这首网红歌曲,我马上觉得被他雷得鸡皮疙瘩掉一地!真想不到这位还有这逗比属性呢!

“不听,不听!”我捂着耳朵叫着。

他大概见我还是不理他,便又推了推我,说:“哎,给你看个好东西!”

我不理他,他又说了一遍:“真是好东西,再不看就飞了。”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家伙……真是节操掉一地!我背过身去,忍不住笑,又闭上眼说:“不看,不看!”

“看看嘛……看看。”他在我身后央求着。

最终,我还是没坚持住,不但看了,还干了。

唉,没办法!现在虽然大蒜不能去皮,包子不能有馅儿,但邢子获……确实有料!

我就纳闷了,同样是四十来岁,关山比子获还小几岁,倒退二十年他的颜值绝对完爆邢子获,可现在妥妥地猪饲料吃多了的结果!

子获靠在床头上,抽着烟,一脸的惬意。“观儿,婷婷是我的女儿,妞妞也是我的女儿,在我心里都一样宝贝。要说疼爱,我其实更疼妞妞,因为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太少了。”

子获说得情真意切,我心里一阵酸酸的。可又听他说:“你心眼也太小了,还不如一个孩子。婷婷可喜欢妞妞呢,姐妹俩玩得特别好。”

“那我不是被她闹得有阴影了嘛!”我有些不自在地辩解。

“你也不想想,她恨你为什么要伤害妞妞?这也太弱智了吧。她就应该和妞妞搞好关系,然后挑拨妞妞也恨你,那才解恨呢!”

我生气地拍了他一下,说:“你也太腹黑了吧!”

他不以为意,叹了口气继续说:“人家婷婷不但没挑拨,还教导妞妞自己睡。你说她要是真使坏就应该教妞妞给咱俩捣乱。结果你呢,以怨报德。”

“我怎么能想到?她到底和婷婷不是一个妈生的。”我辩解着。

子获的脸色严肃了起来,“婷婷是我一手带大的闺女,小时候我哄她睡觉,生病的时候我带她去医院,长大一点,我管她上学,给她去开家长会。”

“不都是杨敏去给她开家长会吗?”我打断他纠正道。

“小东西,你抬杠是不是?”说着他便伸手来捏我的脸。

我一边躲避一边笑着说:“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呀!”

我们正在笑闹着,突然听到房间门外有哭声,子获连忙跳下床,去开门。只见妞妞光着小脚丫,穿着单薄的小睡衣,抱着小枕头正站在门口哭!

子获赶紧把她抱进来,塞进被窝,问:“怎么了,妞宝?又尿床了?”

妞妞摇摇头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说:“ldon’twantbeabiggirl!”

“她不想当大姑娘,不想自己睡。”我无可奈何地对子获说。

“那就跟爸爸妈妈睡。乖,不哭了。”子获连忙把他闺女搂在怀里哄着,又补了一句:“你姐姐最坏呢,还让你自己睡。她这么大的时候天天赖着爸爸一起睡。”

这个邢子获,哄孩子就哄孩子,怎么还把婷婷稍上了?我皱着眉头正想提醒他,就听妞妞仰起头,抽抽嗒嗒地说:“姐姐好。”

子获看着妞妞那带着泪珠子的小脸蛋,笑着问:“姐姐怎么好了?”

“姐姐,唱歌。……妈妈好,……像块宝,……幸福享不咬!”妞妞竟模模糊糊地唱了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婷婷竟然会教妞妞唱这首歌。相比之下,我的妞妞还是幸福的,可以天天和妈妈在一起,爸爸虽然不在身边,但是爸爸的爱并没有缺席。

“妞妞真棒,都学会了!”子获开心地夸着女儿,又打算起身去搬小床。

“大半夜的别折腾了,就让她在大床上睡吧。”我拉住他说。

“也行。”他笑着说,“咱三口人还没有在一张床上睡过。”

“你想得美!你睡觉那么不老实,别再压着孩子,你去客房睡去。”我说着便推他下床。

子获一边穿拖鞋,一边抱怨着:“你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对,杀的就是你这头驴,赶紧走吧。”我笑着赶他。

子获走了,我哄睡了妞妞,自己却睡不着了。

婷婷以前是那么喜欢我,信任我,可是我却欺骗了她,并抢走了她的爸爸,她恨我理所当然的。我曾经也喜欢过那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子,也曾真心疼爱过她。真的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再和她一起弹弹琴,再给她梳梳头发。

269. 郊区

年初二,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子获也带着我和妞妞去给齐爷和云姨拜年。虽然他们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但我也很喜欢这种仪式感。

云姨还是一如既往的开心地跟我讲着她和“我爸爸”的日常琐碎,我也便由着她讲,反正也习惯了。

子获却跟齐爷在书房里关着门聊了一上午,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出来的时候齐爷的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子获又怎么惹他不高兴了。

邢小妞却不看脸色,攀着齐爷的脖子甜甜地一遍一遍地叫着姥爷,于是这位江湖大佬的气场便瞬间崩泄,化身为慈祥的圣诞老人。

从开始的年夜饭,到守岁,到回“娘家”,这个春节也算是圆满了。

然而大年初三,却接到了一个让我很不开心的消息。陈姐打电话来拜年,并吞吞吐吐地说她儿媳妇怀孕了,她要留在老家照顾她。

陈姐在我这里做了七年多,我已经有些离不开她了,妞妞也需要她。可是人家要带孙子也算人之常情,我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痛快地答应,又说了些恭喜的话。

对于陈姐的辞职,我虽然觉得难过但也没有多想。却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眼前所有的美好时光已经完结了,我已经掉进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知道陈姐不会回来了,子获便安排人把她的行李都拿走了,交给她儿子。然后他又说带我们去郊区住几天,那边空气好,房子也大,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而且还有保姆照顾。

说实话,习惯了有陈姐和钟点保姆的生活,这几天没有保姆的日子真的不好过,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比上班都累。而且我又懒得做饭,饭馆里的菜都吃得够够的。

离回去还有十来天呢,去郊区住住也好,反正邢小妞在市区也玩够了。子获让我把行李都带上,直接从那边去机场,于是我们就打点行装准备去郊区小住。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半山的一幢独栋别墅。独门独院,很幽静私密。房子确实很大,有三层,前面庭院估计就有一亩半,但最夸张的不是它的规模而是它的配套设施。不但有琴房和小型健身房,还有一个室内游泳池,地下室还有间小小的放映厅。主卧在顶楼,整个一层都是,除了卧室起居室,还有一个图书室和种满花卉的阳光房。儿童房在二楼,布置成了粉红色的公主城堡的样子,门口还有木偶卫兵把守,邢小妞一进去就开始撒欢儿了!

“这是你的房子,房产证我先没收了,以后不许再卖房子卖地的。”子获倚在门框上看着抱着泰迪熊打滚的妞妞问我:“我装修的你还满意吗?”

“嗯,这房子是什么时候给我买下的?”我问。

“早就买下了,你不觉得这里眼熟吗?”他挑挑眉毛问。

一进院子我就觉得有点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来过这里。我摇摇头说:“想不起来了。”

他伸手摸摸我的脸有些戏谑地说:“在这儿挨的大嘴巴。”

我这才想起来,那次逃跑最后就是被那些黑衣人抓到这里的,然后就被子获打了一个大耳光。

那段往事又涌上心头,我红着脸说:“你心可真狠,那么使劲儿打我!”

“我根本就没舍得真用力,要是真的使劲儿,你耳膜一下就能穿孔。”

我用手指着脸,撒娇说:“还没用力,可疼啦,现在还疼呢!”

“疼个屁。”他伸手弹了我的头一下,说:“都没见过你这么没脸没皮的女人,刚挨了大嘴巴就能在我胳膊上睡得跟个小猪一样,那哈喇子把我肩膀头都湿透了,还打呼噜。”

“哎呀,讨厌!”我红着脸耍赖,头顶在他的肩窝上。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条纹衬衫,从衣服纤维的缝隙里透出带着温度的好闻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到我的鼻子里,让我的心一点一点柔软沉静下来。

“以后再也不许跑了?”他双手捧起我的脸,眸色温柔,“那次我真的急疯了,要是找不到你,我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的声音温柔低沉,每一个字都拂在我心上,我看着他问:“如果我真的走了,你会一直找我吗?”

“会。”他轻声说。

“会找到死吗?”我学着电影里的桥段又问。

他轻轻的哼了一声,似笑又似叹息,接着低声说:“如果找不到你,我想我这儿就死了。”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按了按。

这样的话如果换做别的男人来说,那绝对是不靠谱的甜言蜜语,我也一定会当一句笑话来听。可是说这话的人是邢子获,那个粗糙地像山石一样的男人。我的喉咙一下就被一股咸涩的暖流堵住了,掩饰地把脸埋在他肩头蹭了蹭,又抬头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心窝,哼哼唧唧地说:“花言巧语!”

他捏住我的手指,轻轻的吻了吻说:“观儿,有些事情我或许没有办法跟你解释,但是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

还没等我说话,旁边便响起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爱你。”然后就是邢小妞一串咯咯咯地笑声。我这才想起来我们俩是站在女儿的房间门口,就这么没羞没臊地勾勾搭搭着。也不知道这熊孩子看了多久了。

子获倒是毫不在意,弯腰一把把女儿抱起来,说:“爸爸也爱你!走下楼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别墅的保姆姓张,我就叫她张姐,她竟然称呼我“太太”。我也不去纠正她,反正我也喜欢被叫做太太。张姐只负责做饭洗衣服,再帮我带带妞妞,家里的卫生和庭院有专人打理。养着这么大一个别墅成本也不低。

张姐的厨艺真的很棒,一道蟹粉狮子头比饭店里的师傅做的都好,妞妞吃了整一个还吃了一小碗米饭。

吃完饭子获便带着妞妞去后院玩了,我则在房子里跟李长俊打电话聊天。这家伙还在国内,初八回悉尼。

“你这几天天天跟邢子获快活了吧,也不给我打电话。”他半真半假地酸溜溜地说。

“你不也没给我打电话吗?”他除了除夕那天给我打了一次电话,还被子获抢过去强行挂断了。

“悉尼那边都没问题吧?”我问。

“有力哥看着呢,他比咱俩都强。”对于力哥的能力我和李长俊都是敬服的。

“你这两天都忙什么呢?”我随口问。

“相亲呗。还能干嘛!我妈每天都给我安排两三场,比上班都累。”他吊儿郎当地说,“更离谱的是,老汤竟然要把他闺女介绍给我。那大小姐,艳名远扬,我可招架不了。”

“哎,好事儿啊!你要是成了老汤的乘龙快婿,那咱们还愁没有资金周转?”我打趣说。

他立刻就急了,说:“滚蛋!我做生意不卖身。再说,咱们两个股东有你一个卖身的还不够了?”

他竟然说我卖身!我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我就是卖身了,关你屁事!我特么就多余给你打电话!”说完我就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妈妈。”从外面刚刚回来的邢小妞看到我生气的样子立刻变身乖宝宝,靠在我身边蹭啊蹭。

“爸爸呢?”我问。

“inswimmingpool”妞妞回答。

我把女儿抱在怀里,心里一阵烦乱。名分这个东西即使刻意的去忽略,可在有些时候你没有它,就差着几分底气,即使住在大房子里,即使管理一个不小的公司,即使被叫做太太,即使已经和他有了一个女儿。

270. 孩子的幸福

入夜,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周遭非常安静,静得能听到树叶落下来的声音。墙角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地灯,柔柔地散发出昏黄的暖光。屋子里的地热开得很足,暖洋洋地让人昏昏欲睡。我躺在阳光房的塌上,透过天窗看着满天的星光,和一弯新月,半点睡意都没有。

房间的门开了,子获走了进来。

“睡了?”我问。

“嗯,睡了。”他笑笑坐在榻上。

“不会半夜再跑过来吧?”我笑着问。

“她说有木偶士兵给她看守着,她不怕。”他说着把我揽在怀里,揉着我的头发问:“为什么不开心?”

“没有。”我回答。

“撒谎。”他嗤笑一声说。

我只能叹了一口气,搓了搓脸说:“我还以为现在已经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呢,原来还是那么挂相。”

“为什么不开心?”他又问了一遍。

“下午在电话里跟李长俊吵了一架。”我回答。

“撒谎。”他又说,“我分得清生气和不开心。”

又被他识破了,我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问:“子获,你说我们这辈子是不是就这么过了。”

他拥着,仰躺在塌上,看着夜空幽幽地说:“一辈子很长,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我只要你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

我在心里也叹息一声,一辈子是很长,可是有些东西或许永远也等不到。然而,即使等不到也要去等,因为只有这样等待才会有力气去坚持那份爱。

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躺着看星星,然后随着夜越来越深,慢慢地入睡。

—————————————

浪漫的事情有的时候也是傻缺的。比方说夜里躺着数星星,在夜空下pa,就是浪漫的。但是数完啪完之后,还在满天星光下入睡那肯定是傻缺的。

我和子获就很傻缺的一大早就被透过阳光房四面的玻璃照进来的天光弄醒了,然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没办法只能转移到卧室继续睡觉。

刚刚睡一会儿,子获就被一个电话吵醒了。他看了一眼手机,便一下子坐了起来,接起电话,叫了一声:“爸。”

正闭着眼睛假寐的我,一下子便睁开眼,紧张地盯着他的脸。

“行,……好。”他对着电话应了几声便挂断了。

我看着他,等着他说话。子获笑了笑说:“你准备准备,我爸今天过来。”

我一下子就慌了,连忙从床上跳下来,准备穿衣服。子获一把把我拉住,扯回被窝里,笑着说:“看把你吓得,我爸下午才来呢。”

我从心底里对子获的父亲就有一种畏惧,尤其是几年前在墓地的那远远的一望,我就知道他不喜欢我。“你爸爸来,有什么事?”我结结巴巴地问。

“来看看你啊。”他搓弄着我的脸说。

“看我干嘛呀?”我龇牙咧嘴地问。

“你生下妞妞已经三年多了,又把孩子带得这么好,也算劳苦功高。我爸喜欢妞妞,也想见见你。”他松开我的脸,又捏了捏我的鼻子。

原来还真有母凭子贵这一说。无论他是不是待见我,至少我的妞妞还是受宠的。即便这么想着,我还是有些紧张。

“怎么睡不着了?”他睁开眼瞄了我一下问。

“你确定,你爸不是来吊打狐狸精的?”我惴惴不安地问。

“瞎说什么呀,我……”还没等他说完,我们就看见邢小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房间,正笑眯眯地往我们的床上爬。

子获看见女儿立刻眉开眼笑,一探身把她捞了上来说:“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妞妞也不回答,像所有喜欢上父母床的小朋友一样,她也喜欢躺在我们俩中间,也喜欢钻来钻去。而且最近她还有一个新的爱好,就是指挥我和子获做各种她喜欢的事。

“爸爸,手。”她跪在床上发出指令。

子获听话地把手交给她。小家伙拿起爸爸的手放在我肩上,然后又把爸爸的脸转过来面对我。

“now,youcankissmum”她再次发出指令。

这熊孩子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看父母亲嘴了?子获倒是听明白了这句英文,开开心心地把嘴凑过来。

我实在不想在女儿面前亲热,连忙伸手挡住他的嘴,皱着眉头对妞妞说:“妈妈都没刷牙,臭臭的。”

妞妞犹豫了一下,看着爸爸问:“areyouok,dad”

“ok!”这老流氓痛快地答应了。

妞妞得到爸爸肯定的回答,坐直身体欢快地说:“ok!threesenconds”

三秒?还特么给规定时长了!我不禁一头暴汗。

子获倒是没犹豫,看着他闺女的手势便扑面而来。

“一,二,三!ok!”邢小妞毫不留情地把还意犹未尽的爸爸从妈妈嘴唇上拉开,然后认真地给他讲戏。

“一,二,三,四,五……”小家伙停了一下说,“thenstop!”

子获立刻入戏,嘴唇又贴了上来,而且这一次是玩真的。还好妞妞用中文只能数到五,要是数到一百,嘴唇都得被他啃破了。

五秒钟结束,邢小妞想了想,用小手蒙住我的眼睛说:“mum,nexttimeyoushouldcloseyoureyes”

还有下次?我特么还得闭眼睛?邢小妞,你才三岁多一点,哪来的这套理论?

于是我和子获在一次又一次的ng后,终于等到妞妞导演喊“咔”,这一条吻戏算是过了。

玩够之后邢小妞就去嘘嘘了,看着她欢快向卫生间奔跑的小身影,我一脸无奈地说:“你闺女这什么爱好,喜欢看爹妈亲嘴。”

“废话,不爱看爹妈亲嘴还爱看爹妈打架?”他不以为意地伸伸懒腰说。

对呀,孩子的逻辑很简单。爸爸妈妈亲嘴,他们就是相爱的,他们相爱家就是温暖的,家是温暖的她就是幸福的。所以爸爸妈妈亲嘴,她就是幸福的。

我在被窝里拱了拱,笑嘻嘻地问子获:“那你小时候是不是也特别喜欢看你爸妈亲嘴?”

话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子。“不该问的别瞎问!”他皱着眉头轻轻嗔道。

子获那严肃的父亲和妻子在一起是不是也会像我和子获这样?答案是肯定的。因为无论怎样和谐,无论多大的人物,也没本事俩人直挺挺地躺着谈谈革命理想就能噼啪一下蹦出邢子获和邢子瑜俩孩子来。有些事他也得干,而且肯定也很喜欢干。

出于小市民的猎奇心态,我想着便忍不住嘻嘻地笑。

“想什么呢?”脑袋上又挨了一下,“赶紧起床弄孩子。”

“呵呵,起床怎么弄孩子?不起床才能弄孩子。”我继续嬉皮笑脸地耍赖,却被子获一把拎起来,拖进卫生间。

两大一小,三个人并排站在洗手台前,一起咕噜咕噜地漱口,哗啦哗啦洗脸,步调一致,绝对的和谐!

271. 隔离 (答谢@晨曦wen)

吃了个早午饭,然后十二点一过,我的心就慌得一塌糊涂。一会儿,我这个灰姑娘就要面圣了,天威难测,怎么能不紧张。

心不在焉地哄着妞妞睡午觉,刚刚哄睡着,便听到楼下有动静。心里一紧,也不知道该不该主动下楼。正犹豫着,张姐便敲门进来说:“太太,邢总请您下楼。”

我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今天我特意穿了一件米色的高领毛衫,浅蓝色的牛仔裤,头发在脑后随意的一绑,朴素而利落。

我忐忑地下了楼,看见子获正跟他的父亲坐在沙发上。他看见我下楼,便笑着招呼道:“观儿,过来。”

他父亲则垂着眼,轻轻地啜着手里的那杯茶,待我走到近前才抬眼。他看了我一眼,我觉得他眼神滞了一下,然后牵了牵嘴角。他看起来和子获很相像,又不太像。他们的身材样貌极其相似,但气质却不太相同,他比子获多了几分深沉,却少了几分温度。

我面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能说了声:“您好。”

“你好,坐吧。”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只能挨着子获欠着身坐下。他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我小心地客套着说:“回来也没去看看您,倒是让您来看我。”

我说完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他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容许儿子在外面养的女人登堂入室,更何况还有一个门当户对明媒正娶的儿媳妇在那儿摆着。

果然,他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这,这里这么远,还辛苦您亲自跑一趟。”

他也没跟我再讨论这个问题,而是微笑着说:“在那边还习惯吧?”

我连忙回答:“开始的时候不太习惯,现在还挺习惯的。”然后还脑抽的补了一句,“我的移民已经通过了。”

他大概也觉得挺好笑,笑了一下说:“美盈被你带的很好,身体很结实,性子也很爽利。”

说到妞妞我的情绪便松了一点,也笑着说:“妞妞很好带,体质好,像子获,而且也不像一般的小女孩儿那样娇气。”

他听着,轻轻地啜了一口茶说:“你去忙吧,我和子获还有事情说。”

我不敢耽搁,连忙站起身,说了声:“我上楼去看孩子了,您和子获聊吧。”

我逃也似的上楼躲进妞妞的房间,只有不到十分钟的会面,我的背上已经全是冷汗了,看着熟睡中的宝贝,我的心才稍稍安定。

我静静地坐在房间里,楼下的声音被隔绝开了,也不知道他们再谈些什么?是否与我和妞妞有关?看情形他是不会抢走我的妞妞,倒真的像是来看我的。可为什么这个大人物会纡尊降贵地突然来看我?我心里疑惑着,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一会儿,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子获走进来坐在我旁边,轻轻拥着我。

“你怎么不陪你爸?”我连忙问。

“我爸走了。”他笑笑回答,“他对你印象不错,说你看着挺让人放心的。”

“这意思是说我长得丑,还是我通过面试了?”我笑着问。

“算通过面试了吧。”子获揉揉我的头发说。

“那我是不是就是你们家官方认可的二姨太了?”我皮着脸问。

“又开始胡说八道!”他轻拍了我头一下,嗔道。

无论子获的父亲是出于什么目的来看我,总之对我也没什么影响,既没有把我赶走,也没有抢走我的妞妞。我也算是正式的和这个大人物见面了,而且他似乎是默许了我的存在,某种意义上也算一种名分吧。

————————————————

接下去的几天都很快乐,我和邢小妞都不停的探索。邢小妞发现了电视里有一部很好看的动画片叫《喜羊羊与灰太狼》,看的她是欲罢不能。我也发现在地下室放映厅的柜子角落里有一个上锁的抽屉,缠着子获打开后发现,哎呦,里面还真是些好玩意儿!以前只跟合租房的室友一起偷偷看过,现在,呵呵。

于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和子获便趁着邢小妞睡熟了,潜进放映厅一起受熏陶。不得不说地下室的隔音效果是一流的,隔断了所有的嗯嗯啊啊声,无论是音箱里的,还是音箱外的。

再于是子获每天白天去上班,晚上上演《速度与激情》,我都担心用不了几天就要车毁人亡了。但转念一想我们正月十五以后就要回去了,下一次见面又要几个月以后了,便也由他去了。

这样嗨翻天的日子一直过到大年初十,那天早晨子获开车去上班了,妞妞跟张姐到后院去折梅花去了。我一个人坐在大落地窗前喝着咖啡,突然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好像少了点儿什么?这几天被子获搞得晕晕乎乎的,都没细琢磨。

我琢磨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这两天我都没有接到任何电话。以往基本上隔天rebecca就会给我打个电话,汇报一下公司的情况,我记得上一次和她通电话是初七,这隔了两天了。

rebecca不给我打电话我还可以理解或许公司没什么事,但是李长俊也不给我打电话。他初八的航班,初九一早就应该到了,按照他的性子肯定会趁我没睡醒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捣乱。可是这已经过去一天了,我看了一下时间,悉尼此刻已经是中午了,怎么他还不跟我联系。难不成那天吵了一架他就打算彻底跟我掰了?不可能吧,以前我们吵架互相揭短比这狠的多了去了,不也一直好好的嘛!这么多年友谊的小船不会就因为这点小事翻了吧?

我也不想瞎琢磨了,便主动拨打了李长俊的电话。结果居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用中文告诉我,我的号码已经停机了!

哦,原来是电话停机了,估计子获忘了给我缴费了,所以李长俊打不通我的电话。可是我马上就反应过来,不对啊,这个手机是我澳洲的号码,每月的电话费直接在我银行账户里扣,怎么会欠费停机?而且提示音怎么可能是中文!

我又仔细看了看这手机确实是放着澳洲号码的那部,可是怎么会?我马上取出里面的sim卡,果然上面印着中国移动而不是我在澳洲的运营商optus!

我的心里立刻便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立刻找到我另一部手机,试了试,果然也停机了!我拿出电脑准备上网,又发现家里的网络换了密码,我登录不上去。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被隔离在这所房子里了!

张姐带着妞妞从后院回来,我试探问:“张姐,我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我的手机不知道怎么出故障了。”

“太太,我的手机欠费停机了,对不起。”张姐支支吾吾地说。

我心里更加确定了,我甚至不用再尝试,这别墅的门口一定会有人看着,我也出不去。我又一次被邢子获骗了!

“给邢子获打电话,让他马上回来!”我冷冷地对张姐说了一句便上楼了。

272. 养胎

我站在顶楼的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山野。这真是一个好地方,可以很好的把我隔绝起来,最近的邻居离我们也有四五百米,根本就看不清房子里住的是什么人。难怪配套设施这么齐全,就是为了把我关在这里。

邢子获这一步一步的安排,先是把我骗回来,然后把和我亲近的陈姐换掉,再把我骗到这个偏僻的地方,然后切断我所有对外联系的途径。他到底要干什么?他要干的事情一定还需要他父亲的首肯,所以他才求那个大人物来见我。到底是什么事需要他这样大费周章?

天开始下雪了,一上来便是大片大片地铺天盖地。这个房子在半山,有一段盘山公路,下了雪路一定很滑,我突然有些担心子获赶着回来,开车会出事。

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我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对我做什么,还有心情惦记他开车安全。可是我看着远处的那一段山道,雪落下来又被风吹起在路面上扬起一片白烟,就忍不住惦记他。

几经挣扎,还是下楼对张姐说:“你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路上滑,慢点开车。”说完便上楼去了。

屋子里暖烘烘的,我站在窗边,看着漫天飞雪,心里却一片寒凉。

他一直是这样,每次把我捧上天的时候,再把我重重地往地上一摔。他信誓旦旦地说要娶我,然后又突然的冷落。我流产的时候他细心体贴的陪伴我,然后软禁我。他把我从如园接回来,让我怀了妞妞,然后放逐我。他第一次和我在一起过年,给了我这些日子的快乐和圆满,然后又要隔离我。

这样一次一次,我觉得我已经像一个千疮百孔的皮囊包裹着一堆破碎不堪。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他。

约莫过了两个多小时,房间的门打开了,他带着一身冷气进来了。我没有回头,直到他走到我的身后。

“观儿。”他叫了我一声。

我不说话也不动,我就想听听他要对我说什么。

“下雪了。我今天不去上班了,在家陪你。”他上前一步拥住我的肩。

我轻轻地拨开他的手,转头看着他,讥讽地笑了一下问:“今天你陪着我,那么明天你还能陪我吗?”

他想了想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那么后天呢?你是不是可以每天都陪着我?那么你打算关我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我质问着。

“不会超过一年,等孩子生下来就可以了。”他依然淡淡地说。

“孩子?谁的孩子?”我有些意外。

“当然是你跟我的孩子。”

“你把我关起来就是想让我给你再生个孩子?”我问。

“嗯。再生一个。”他回答得很认真。

我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换了我的手机卡?”

“因为你不需要和任何人联系,我会把一切都给你安排好,你只要乖乖地留在这里就好。”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由他来决定,从来不考虑我的意见,想把我放在哪里就把我放在哪里。我愤怒地大声说:“放我走,我不在这儿,我要回澳洲!”

他脸色一沉,说:“你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冷意和威压,我看着他的脸,心里竟有一些怯了,一下子就不敢再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又开口说:“昨天李长俊给你来电话了。我告诉他你在养胎,那边的事儿让他全权处理了,你就不要操心了。”

我冷笑一声问:“养胎?我的胎在哪儿,你告诉我!”

他没搭理我,继续说:“我已经通知你家里人了,说你又有了孩子,要安心养胎,不能被外界打扰。”

“你的意思是我连家人也不可以联系了吗?”我问。

“看情况吧。”他缓了缓语气,又说:“观儿,我只是想让你在这儿陪我一阵子,不会超过一年。我保证在不出差的时候尽量回来陪你和孩子。但是在此期间,我不希望你和任何人联系。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配合。”

“愿不愿意都得配合。好,我现在就配合你!”我说着便把他一把拉到床上推倒,然后扑上去撕扯,“你不是要生孩子吗?现在就造!”

他抓住我胡乱撕扯的双手,推开我说:“我看你需要冷静一会儿。”

“邢子获,你就是个大骗子!收起你那些鬼话吧!你说你想让我再生个孩子,可这些日子咱们做的什么措施,你不会忘了吧?你到底是不是想让我怀孩子,你心里不清楚吗?”我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我不想解释,我下去陪孩子了,你想通了就下楼来。”他说完便站起来离开了。

我一个人趴在枕头上嚎啕大哭。我恨他,不只恨他限制我的自由,更恨他不解释。他从来就不解释,冷落我的时候不解释,遗弃我放逐我的时候也不解释,现在把我关起来还是没有解释,我和他之间从来就没有平等。

门开了,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我知道是妞妞来了,连忙擦了擦眼泪坐起来。妞妞已经跑过来了,后面还跟着邢子获。

“妈妈,哭了。”她爬上我的腿用小手摸摸我的眼睛。

“妈妈头疼。”我轻轻的回答。

子获也顺势做到我身边,揽过我的肩,当着女儿的面我不能挣脱。他又一手抱过妞妞问:“妞妞,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开心吗?”

“开心。”妞妞说着便在我们俩的脸上各亲了一下。

“开心就在这里多住一段日子好不好?”他又问。

“嗯,妈妈也在。”看了几天的动画片,妞妞的中文进步很大。

只见子获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问妞妞:“如果妈妈不在这里,你跟爸爸在一起好不好?”

我的心一下子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了,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在用妞妞威胁我!

妞妞想了想,小脸垮了下来,摇摇头说:“不好。”

子获笑了笑,亲亲女儿的小脸说:“爸爸妈妈都陪着你好不好?”

“好。”小姑娘一下子就高兴了。

“好了,去玩吧。”他把女儿从腿上抱下来,妞妞就开开心心的跑开了。

“邢子获,你是在用妞妞威胁我吗?”我冷冷地问。

他看着我缓缓地开口说:“观儿,好好地待在我身边,就当度个假,不好吗?我们一家三口难得在一起,为了我受一点委屈不行吗?”

我的心一下子也变得酸酸的,带着几分恳求说:“子获,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可以受委屈,但不想被蒙在鼓里!”

他看着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我已经说过了,就是想让你陪我一段日子。你只要记住你现在在养胎就好。我不想多解释,我希望我的女人能听话。”

他还是不愿意跟我说实话,我永远得不到他的信任和尊重。“邢子获,你他妈就是个混蛋!你出去,我要养胎了!”

他站起来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离开了房间。

273. 妥协

我躺在阳光房的塌上,看着这漫天飞雪,感觉自己就像置身于这一片白茫茫中。雪花在风中打着旋儿慢慢地飘落在大地上,一切都是那么静谧,我的心也慢慢地静了下来。

其实邢子获根本就不用派人看着我,他只要掌握了妞妞,我就跑不了。他根本就不必限制我和家里联系,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告诉家里我的现状,他们只是白白着急也不会有什么办法,而且我不希望他们更加怨恨子获。我也不会告诉李长俊我的现状,他这个家伙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现在唯一能帮我脱困的只有齐爷。我必须设法联系到齐爷。

打定主意后,我坐起来,收拾了一番便下了楼,吩咐张姐给我做点儿吃的。

“想通了?”他看见我下楼,笑着问。

“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我也笑着问他。

“过来坐。”他招呼我。

我走过坐在他身边,心平气和地问:“你把我与世隔绝地关在这里,你就不怕有人找我?”

“有谁?你家里人,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哥知道你又有了孩子,还能说什么,只能叮嘱你好好养胎?李长俊也一样,也以为你在养胎,他就算不高兴也没办法。其他的人,我管他是谁,一律不接电话。”他的语气是那么的笃定。

“齐爷呢?如果他找我呢?”我问,“他如果知道你把我关起来,不会不管的。”

他噗嗤一笑,似乎听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事儿,“齐尚武?你真以为他会插手我们的事?你现在就可以给他打电话,听听他怎么说。”说着他就拿出手机拨打了齐爷的电话,然后递给我。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了,我连忙说:“齐爷,我是观儿。”

“怎么今天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齐爷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

“邢子获他不让我回澳洲,把我关起来了,还不让我和外界联系。您快点派人接我走吧,我不想被他关着。”我带着哭腔央求着齐爷。

“你说什么?他把你关起来了?”他问了一句。

“嗯,他把我关在半山的一个别墅里。”我回答。

齐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既然你能给我打这个电话,你为什么不打110?他把你关起来,往轻了说是家暴,往重了说那叫非法拘禁,要是真追究起来,可以判他个两三年。”

他不相信我的话,我有些着急,“齐爷!他真的把我关起来了,您快点儿来救我。”

他轻轻地嗤笑一声说:“好了,你们小两口儿的事儿我可不想掺和。现在你们吵架的时候找我,等睡醒一觉又好了,我可不想当这个恶人。”

我刚要开口,齐爷又说:“别闹了,你云姨还等着我一起赏雪呢。”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我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抬头看见子获戏谑的目光,羞愤地把手机朝他一扔,上楼去了。

雪还是漫天漫地地下着,我不愿意被他这样囚禁着,可是也不敢闹大。至于报警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投鼠忌器,这个男人既是鼠也是器。我宁可自己委屈,也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

我静静捋着自己的思绪,我并不是真的不愿意和他待在这里,如果子获遇到了麻烦,只要能让他脱困,别说被关在这个豪华的别墅里,就算被要我真的坐牢,我也在所不惜。可是他却一句实话都不给我,一句像样的解释都不给我。

在窗口发了一会儿呆,门开了,一个男人在身后拥住了我。我没有挣脱,而是说:“子获,我们谈谈吧。”

他微微一怔,旋即笑着说:“好啊。”

“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安排这一切,为什么要让我装着养胎?”我问。

他还是沉默了一会儿,说:“观儿,你可以相信我吗?我现在的情况,需要你消失一段时间,我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只能说你在养胎。”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不能告诉我吗?”我继续追问。

他抚了抚我的脸,面容严肃地说:“观儿,你要知道有些事是你不该问的。”

我猛地一怔,才意识到邢子获有一块禁区是我不能窥探的,那就是那个高贵的女人。我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那么等事情过去了,我的孩子怎么办?我根本就没怀孕,也生不下孩子。”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他淡淡地回答。

“你能不能让我和家里保持联系,还有每周让我和悉尼通一次电话?”我继续讨价还价。

他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好,我同意。”然后又轻轻托起我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说。“但是关于孩子的事儿,你必须要按照我的安排,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没有怀孕。否则,后果非常严重,非常严重。你千万不要犯错。”

我看着他的眼睛,深深地,像无底的深潭,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于是,我又一次选择相信了他。

他见我点头,用力地抱了抱我,说:“你中午都没吃饭吧?张姐做了几个菜,我们拿上来就着雪景喝两杯吧。”

“好啊。”说着我们就手牵着手下楼了。

没想到张姐准备的竟然是一个碳锅子,现成的牛羊肉片,百叶毛肚,还有调好的酱料。

邢小妞早已午睡醒了,正在楼下一边看着动画片,一边拿着一把团扇当平底锅学着红太狼挥舞着。见到爸爸妈妈一起下楼,马上高兴地扑过来,攀到爸爸身上说:“妈妈高兴,爸爸高兴,我高兴!”小孩子都是敏感的,今天妞妞一定也感觉到爸爸妈妈之间有了矛盾,她希望爸爸妈妈都高兴。就凭这一点,我也不能跟子获闹别扭,便踏踏实实地服从他的安排吧。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坐在三面雪景的阳光房里,碳锅子冒着氤氲的白气,子获涮肉,我调酱,先把张着小嘴等着吃的妞妞喂饱了,然后我们慢慢地喝酒吃火锅,当然还有邢小妞的歌舞助兴。

以前和子获在一起小酌的时候都是我们两个人,也快乐甜蜜,可是现在多了一个小东西便增添了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就如那一碗羊肉清汤上的香菜,虽然无它也美味,但有了它便升华。

老人说,女人当了妈,嗓子眼儿就粗了,什么样的委屈都能咽的下。我不再跟子获计较,我们已经有了这个欢蹦乱跳的小人儿,无论怎样都扯不断了,只能共同进退。

夜晚,外面雪霁天晴,月朗星稀,房间里的两个人也你侬我侬。

紧要关头,子获伸手摸出一个小东西,刚要撕开,我便拦住他说:“子获,要不,我们真的再要个孩子吧?”

他顿了顿问:“今天是好日子?”

我算了算说:“不是。我这两天快来了。”

他随手把那东西一扔,笑着说:“那就碰碰运气。”

唉,碰什么运气,根本就是零概率的事。果然第二天,我的亲戚就如期而至。

274. 错过

紧要关头,子获的手伸向床头柜抽屉,我便拦住他说:“子获,要不,我们真的再要个孩子吧?”

他顿了顿问:“今天是好日子?”

我算了算说:“不是。我这两天快来了。”

他随手把抽屉一关,笑着说:“那就碰碰运气。”

可是第二天,我的亲戚就如期而至。

———————————————

雪停了,过了几天便有了几分开春的迹象了。邢小妞在家里已经有些待不住了,吵着要出去玩。我便缠着子获带我们去薛总的马场骑马,他考虑再三便同意了。

我们住的地方离马场不是很远,开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薛总还是像以往一样在大门口迎接,一同迎接我们的还有薇薇和一个四五岁的漂亮小男生。

邢小妞一看到漂亮小哥哥就豪不矜持地奔过去牵着人家的手,一脸花痴地看着人家笑。看样子这闺女长大以后也不是个省心的。

“邢哥,嫂子!嫂子真是好几年没见了,还是那么漂亮。”薛总还是那一贯的满嘴奉承话。

“我都老了,闺女都那么大了。”我又转向薇薇,说:“好几年没见了,你的儿子真漂亮。”

“东东很乖,也很好带。”薇薇笑得一脸幸福。

寒暄了几句,我们便一起进了马场。薛总已经备好了两匹三河马,又把我的尤尼寇恩拉了出来,我看到它,忍不住过去摸摸。这几年虽然我不在国内,但子获还是花钱给我养着它。

子获和薛总各自带着自己的孩子准备上马,我见薇薇站在一边便招呼她一起。却听薛总笑着说:“她不能骑了,又有孩子了,三个多月了。”

子获一怔,也笑着说:“你嫂子也不能骑了,也有了。”

薛总连忙满脸堆笑地说:“邢哥,恭喜,恭喜!”又转头问我,“嫂子几个月了,想吃酸还是想吃辣?我让餐厅准备一下。”

我瞬间懵逼了,我几个月了?子获没告诉我啊!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听他说:“刚一个多月,才知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接口说:“还没有反应呢。”

“那行,我和邢哥先带孩子们去遛一圈。薇薇你带嫂子去里面坐一下,别冻着。”薛总叮嘱着。

“知道了。”薇薇应了一声。

看着两个男人带着自己的娃上马,然后看着他们慢慢地走远。我便和薇薇一起进了帐篷里。

帐篷里点着电暖气,服务员给我们端了两杯红枣枸杞茶,捧在手上很是温暖。

“嫂子,你要不要吃点什么?”薇薇客气地把水单递给我。

我和她都是一样的人,她这样称呼我,让我有些不自在,于是便说:“你还是叫我小关吧,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薇薇笑了笑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说着叹息了一声,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光晕,“我和薛子年前终于领证了。”

我有些意外,脑抽地问了一句:“他和他太太离婚了?”

“嗯。他把所有的不动产,那几家连锁饭店,还有银行存款都给她了,就连前两年他买在我名下的一个小公寓也转到她名下了,否则她就不肯离婚。现在我们就剩下这个度假村的一点股份了。那也是因为几个大股东都是冲着薛子的招牌才投钱的,协议上写着不能转让,要不然也保不住。不管怎么说,他终于离婚了,第二天我们就领了证。”

她说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说,“他基本上算净身出户,就带了一个箱子,现在我们三口暂时住在这里,过几天去给东东找一家幼儿园,以前的幼儿园是上不起了。”

接着她又略带得意地一笑,说:“多亏这几年我存了点儿私房钱,买个小两居的学区房,还够付个首付。现在他在这做总经理,靠着工资和分红我们也还算过得去。这样也挺好的,心里踏实。”

我看着薇薇,她身上透着那样一股自信和从容。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谈论护肤心得的二奶了,她现在已经跻身正室的行列了,而我还是没有任何长进。意识到我们已经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突然就有些自卑,沉默着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大概是见我沉默不语,她又说:“嫂子,能看得出来这么多年邢总对你是认真的。只要你守住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会有吗?我看着从远处慢慢回来的两个带娃的男人,薛总没有子获高大,也没有他富有,甚至看起来油滑轻浮,可是他竟有这样破釜沉舟的勇气,放弃一切和喜欢的人走到一起。

如果子获有一天也放弃一切和我在一起,哪怕他什么都没有了,两手空空来找我,我也愿意嫁给他。可惜,他没有那样的勇气。

妞妞和东东玩得很开心,一直到天近黄昏我们才离开度假村。小姑娘还有些舍不得小哥哥,约好了下次还来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我却不想再和他们一起玩了,一是因为薇薇已经跟我不一样了,人家是正室太太,和她说话我心里就有一种压抑感。对,我是嫉妒了,非常嫉妒。

二是在他们面前要装怀孕真的是很辛苦的事,有好几次差一点穿帮了。

“子获,我们认真准备一下吧。”我说。

“准备什么?”他一边开车一边问。

“再要个孩子啊。”

“哦。”他应了一声,又问:“你不怕疼啊?”

“女人要是因为怕疼就都不生孩子,那人类还不得绝种?再说我这见人就得装怀孕,稍微不留意就穿帮了,不如真怀一个。”

“那就少见人呗。”他说。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跟我要孩子?”我有些不高兴地抗议着。

“不是,我怎么会不想要孩子。但是你以后真的要少出门。”他解释道。

“我知道了!”我不耐烦地说。

路过药店,我让他去买了试纸和叶酸片以及一些备孕的用品。然后开始了认真的准备。

然而刚刚过了传说中的前七后八,一早就和子获约好了晚上的局,可是下午的时候他又说有应酬要晚些回来。晚些就晚些,可是回来的时候又喝得烂醉,生孩子的事只能作罢。

第二天,我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喝酒,可是下午的时候他又说要临时去云南出差!这一走就是好几天。终于试纸显示两道杠了,我忍不住让陈姐接通了他的电话。

“今天到日子了,你回来一下。”我说。

“我这边走不开,过两天就回去。”他回答。

“就回来一晚上,明天你再回去呗。”我坚持。

“这边有两个园子被封了,正在疏通关系,今晚请管理部门的人吃饭。你也知道地里长的东西一天都不能耽误。”他解释着。

既然这么严重,我也不能硬要他回来,只能作罢。

然而他这次出差一下子去了十来天,完美地错过了所有的好日子。

275. 撒谎(答谢@犀利君)

错过了那几天好日子,之后即使他回来再努力补救也无济于事了,统统都是无用功,只能期待下个月了。

对于他说的种植园被封的事儿,我也怀疑过。可是我没有电话去查证,也不能上网看新闻,只能怀疑,没有任何证据。

我曾斗争过好多次,要求他还给我手机卡,或者把网络密码告诉我,都被他拒绝了。拒绝的理由简单粗暴,就是不放心我,怕我穿了帮。无论我怎样保证,他都不同意,说要把穿帮地可能性降到零。

我没有办法,因为当初我们说好的,他允许我和家里保持联系,每周和悉尼公司通一次电话,我就留下来。这就像签合同一样,当时没讲好,合同签订之后再想争取权益就很困难了。

转眼又到了第二个月,临近好日子前后他又故技重施,出差了!如果说上一次是巧合那么这一次绝对就是故意的了。我没办法揭穿他,但是也不能坐以待毙。

妞妞正在房间里的小书桌前画画,张姐在厨房准备中午饭。

“妞妞,画画呢?”我凑过去问

“嗯。”小姑娘头也不抬。

“想爸爸了吗?”我又问。

她这才抬起头来回答:“想了。”

“那你想让爸爸回来吗?”我诱导着。

小孩子都喜欢在外面玩,但是爸爸告诉她妈妈肚子里有小弟弟了,不能带她出去玩。于是爸爸回家就等于有人带她出去玩了。所以她眼睛一亮,连忙说:“想。”

“那你想不想跟妈妈一起玩一个游戏?如果赢了,爸爸就能回来了。”

妞妞眨眨眼睛,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说:“好。”

“那等一会儿吃过午饭你就装肚子疼,特别特别疼那种,只要骗过了张阿姨,爸爸就能回来了。”我像大灰狼哄骗小白兔一样诱导着她。

妞妞想了想,狡黠地一笑说:“好。”

——————————————

吃过午饭,妞妞在喝牛奶,喝着喝着突然一口奶全吐在地上。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连忙抱起她问:“怎么了,妞妞?”

“我肚子疼。”她哼哼唧唧地说。嚯,这就开始入戏了,还会自己加细节。要不是我提前知道,还真以为她肚子不舒服呢。这小丫头还真挺有表演的天赋的!

“疼得厉害吗?”我假装着急地问。

“疼!”妞妞开始捂着肚子一边扭动一边哼哼着。

张姐擦干净地上吐的牛奶也凑了过来。“你中午面条里放什么了?她怎么吃了就不舒服?”我厉声质问着。

张姐吓得连忙辩解:“没放什么啊。这孩子是不是病了,哪儿不舒服啊?”

“我又不是医生,我哪儿知道!你赶快给邢子获打电话,让他回来!”我没好气地说。

张姐估计是被我吓坏了,答应了一声便慌慌张张地去给子获打电话了,我便抱着妞妞上了楼。

“妞妞,别喊了,张阿姨听不见了。”回到房间我笑着对妞妞说。

妞妞却皱着眉头说:“妈妈,我真的肚子疼。”

妞妞几乎就没生过病,我完全没有处理她生病的经验,我心里一下子就毛了!连忙出了门向楼下跑去,正迎上拿着电话找我的张姐。我一把抢过电话,劈头盖脸地喊着:“子获,妞妞病了,你赶快回来!”

“你别急,张姐都跟我说了,我马上回去。”或许是张姐急着撇清责任,对他说得很严重,于是关心则乱,他完全就没有怀疑有诈。

过了一个多小时,子获急匆匆地回到家,一进门就直奔妞妞的房间。看见熬不住睡着了的小人儿,他松了一口气,连忙又问:“怎么样了?”

“中午吐了一次,一直说肚子疼,闹了一阵子就睡了。”我小声回答。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着女儿,又转头看了我一眼,有些意味深长。我猜他开始怀疑了。

果然,他又坐了一会儿便站起了身向外走。我有些着急,一把拉住他说:“你还要走啊?”

他看着我勾了勾唇说:“你这么怕我走?放心,我不走,我去换件衣服。”说完揉了揉我的头发便离开了。

等他在回来的时候妞妞也醒了,看见爸爸回来了开心地爬到他身上扭着。

“肚子还疼吗?”子获问女儿。

“爸爸回来就不疼了。”妞妞乖巧地回答。

子获亲了一下她的小脸蛋,又转头看了我一眼。

他一定以为我让妞妞装病骗他回来。我一开始确实是有这个想法,可是后来妞妞是真的肚子疼了。我连忙解释:“中午的时候真的疼得挺厉害的。”

他笑笑说:“嗯,现在不疼了就好。妞妞,今天下午爸爸在家陪你,你想干什么?”

“出去吃饭饭,抓娃娃。”妞妞开心地回答。

于是我就和妞妞打扮整齐,让子获带着去附近的购物中心抓娃娃,吃饭饭了。对于我也一起去,他也并没有什么异议。

————————————

夜里,我靠在他身边磨蹭着说:“今天又到日子了。”

“哦,”他揉了揉眉心说,“今天有点累,没状态。”

“试试嘛,说不定一会儿就有状态了。”我继续磨蹭。

“我真的没心情,真不行!”他继续拒绝,并躲避我。

“那我可以帮你啊!”我说着便开始动手。

他一把推开我有些不耐烦地说:“我说了不行就不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你不是说你到八十岁也行吗?”我不管不顾地继续纠缠。

“你没完没了了是不是?我今天就是不想要!”他说着一下子坐起来。

我也恼火了,哗啦一下打开床头柜抽屉,拿出一个小东西扔给他,冷笑着说:“用上它你是不是就行了?”

他看了一眼,烦躁地说:“你不要无理取闹行不行?”

“我无理取闹?你说你不行,怀妞妞的时候,小六子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你都能行,怎么今天就不行了?你是不是特别怕我怀孩子。”我的声音因为愤怒微微颤抖着。

“够了!今天你教孩子撒谎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不要得寸进尺。”他有些脑羞成怒。

“我得寸进尺?今天如果不是孩子病了,你是不是还打算十几天不回来?你躲过了上个月,躲过了这个月,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我真的气急了,记忆中我从来没有如此顶撞过他。

他用力一甩被子,下床说:“对,我就是不想要孩子。你以后也不用忙活了!”

我也一甩被子下床,冷笑着说:“终于装不下去了是吧?你不想要孩子你就直说啊,何必那么累!”

“我告诉你,我每天一脑门的事儿,没精力跟你闹。你以后不准再动这些乱七八糟的脑筋,更不许教孩子撒谎!你要是带不好孩子,我就找别人带。”他面色冰冷地说。

他竟然还拿妞妞威胁我!我一扭身便去衣柜拿衣服,一边穿一边说:“你不用拿这些吓唬我。我现在就带妞妞走,我就不信你的人敢打死我们!你以为你扣了我的护照手机我就没办法了?我就是用腿走也不在你身边待着!”

我穿好衣服便开始往箱子里胡乱地装东西。他几步走过来,一把把我拎起来,我看到他眼中的怒意,吓得一哆嗦连忙闭上眼睛。这个房子真的跟我犯冲,估计我又要挨耳光了。

276. 妞妞的大招

我终于还是没有挨耳光,而是被甩到了床上。

“你就作吧!早晚有一天把我作死了你就痛快了!”他喘着粗气,压抑着怒火说。

我被他这一拎一甩,提着那股气也泄了,伏在床上嚎啕大哭。边哭边唠叨着:“我作什么了?你让我装怀孕,我装不了!我想真怀一个孩子,你又不让。我确实是想让孩子装病骗你回来,可是这次孩子是真的不舒服!而且如果不是你先骗我说去出差,我用得着这么费劲吗?”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坐在床沿上,背对着我说:“我再告诉你一遍,我的女人只要我没说不要,不许自己跑。”

他缓了缓又说:“这段日子,我很忙,也很烦躁,所以你最好让我省心一点儿。我的安排,你理解也要遵守,不理解也要遵守,没得商量。孩子,我暂时是不想要。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好好的,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一下都不碰你。”

他的声音不高但带着让人不敢抗拒的威压,我甚至一下子不敢哭出声来,只敢埋头低低地啜泣。

突然感觉到床上一轻,他已经站了起来。“我去客房睡了,你自己冷静冷静。”他说完,我便听见一声关门声,然后脚步越走越远。

我和他不是第一次吵架了,却是第一次他主动跟我分床睡。以前也吵架,他也会哄我,我也不会这么激烈地顶撞他。不知道是他没有耐心,还是我太不驯服?

我不怀疑他仍然爱我,可是他却不肯平等地对待我。他是一个不屑于撒谎的男人,却对着我谎话连篇,宁愿说谎也不肯告诉我真相,因为我根本没有资格分担他的心事。

我悲伤地意识到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一场笑话,我永远都不可能与他比肩,永远都只是个小!

今天他终于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空荡荡地大床上了。人家说“床头打架床尾和”,床都分了,看样子我们这一次是和不了了。

伤心,惶恐,茫然,辗转反侧一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入睡。

朦胧中突然感觉耳边一声喊叫,我吓得一激灵醒了过来,带着砰砰乱跳的心脏,看见面前一张惊恐地小脸。

我抚着心口,轻声批评着:“妞妞,你喊什么啊?吓死妈妈了。”

“whereismydad”她用软软地小手摇晃着我问,“mydadismissing!”

这段时间在我和子获的要求下,妞妞基本上都说中文,这次看来她是真的急了,所以才控制不住一切换回了她的母语。

“爸爸昨晚在别的房间睡。”我揉揉眼睛回答。

妞妞顿了一下,想了想便用力拖我起床:“起床,找爸爸。”

我不情愿但是拗不过小家伙不停的拖拉,便也只能跟着她下床。

她拖着我在二楼一间一间的房间搜索,终于在里面的一间客房里看到了正睡着的那个男人。她的眼睛一亮,就像发现了遗失的宝贝一样,兴奋地跑进去,爬上床扑倒在爸爸身上。

熟睡中的子获显然也被吓了一跳,腾的一下坐起来,看到面前自己的女儿,又一脸懵逼地躺下,睡眼惺忪地问:“妞妞,怎么起这么早?”

妞妞没有回答,而是用肉肉的小胳膊搂着爸爸的脖子,用能融化全世界地软软糯糯地声音叫了声:“爸爸。”

瞬间,邢子获这个霸道总裁就变身为一个碎碎念的老父亲,他把女儿拉进被窝,一边唠叨着:“哎呦,我的大妞宝。早上一起来就想爸爸了?怎么还光着小脚丫啊,都冻得冰冰凉了。来,爸爸给你焐焐。”

“爸爸,爱你。”妞妞搂着爸爸的脖子继续放大招。

果然子获更加碎叨了,“爸爸也爱你,我的大妞宝越来越乖了”

我看着这父慈女孝的动人场面,不禁感叹邢小妞这情商真是甩我几条街啊!她知道怎么把她爸爸拿下,而邢子获果然就没出息地被他闺女吃得死死的。

我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子获这才抬眼看了看我,然后淡淡地说:“你怎么也光着脚丫子?”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也没穿鞋。

“妈妈,来,暖暖。”妞妞拍着另外半边空床招呼我。

我并不想过去,因为在心里我还没有原谅子获。可妞妞是个敏感的孩子,大清早一起来就跑到我们房间去检查状况,一定是昨天我们的表现让她不安了。如果我现在转身走,孩子会不会更加不安?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床边,上床躺下。妞妞立刻伸出另一只小胳膊搂住我的脖子,满足地躺在我和子获中间。

这个客房的床是一米五的,三个人躺在上面有些拥挤,我一不小心冰凉的脚尖就碰到了子获的腿。我慌忙向后撤,却被他一下夹住,我还想撤,却听他略带责备地说:“怎么也冻得冰凉?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光着脚满屋跑。”

于是,我便没有再动,任由他的体温顺着我的脚尖慢慢地传来。就这样和他们爷俩儿躺在床上,真怕邢小妞一时兴起再导演个什么爸爸亲妈妈的戏。于是听妞妞叽叽咕咕地说了一会儿话,我终于忍不住说:“起床吧。爸爸还要上班呢。”

子获也配合着说:“是,爸爸今早上还要开会呢。”

于是,三个人又并排站在洗手台前,一起咕噜咕噜地漱口,哗啦哗啦洗脸,还是那样的和谐。

吃过早饭,子获准备去上班了,邢小妞像只小狗一样送他到门口。子获抱起女儿,亲了又亲,转头对我说:“我去上班了。”

“你晚上还回来吗?”我脑抽地问了一句。

他白了我一眼说:“我不回来我去哪儿?”

“你不是出差了吗。”我小声咕哝。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再理我,开门离开了。

子获走后,我教妞妞写了一会儿字便带她到后院去玩。

邢小妞今早在爸爸面前的乖巧绝对是装的,这会儿完全恢复了小恶魔的属性。只见她穿着邢子瑜给她买的红色小皮靴,一下一下地对着院子里的一棵梨树狠狠地踢着。她的力气不大,但那梨树也不太粗壮,便在她的踢打下倏倏地落着白色的花瓣,而邢小妞则快乐地在这落英中笑着,跳着。

孩子真是个好东西,是爱情的结晶,是情感的纽带,是生命的延续,是基因的组合。邢小妞的身上就写满了那个男人的符号,当然也有我的符号,尽管并不明显。

我和他之间,爱也好,恨也好,就这样纠纠缠缠,血脉相连,无论如何也割不断,抹不去,至死方休!

277. 赌气

晚上,妞妞已经上床睡觉了,子获才回来。一回来就扎进女儿的房间,我自觉的给他让位子,留下他们父女叽叽咕咕地说话。

回到楼上,洗漱完,我正坐在妆台前往脸上拍化妆水,从镜子里看到子获进来了。他站在门口,正拿着手机回复信息,两条丧心病狂的大长腿顶着高大挺拔的身材,就连家居服也能穿得这样有型有款,看得我拍化妆水的节奏都乱了。

我正琢磨着不知道今晚他是要在这里睡还是在楼下睡,他的电话就响了。

他几步走到我身边,脸色严肃带着警告意味地对我说:“你哥的电话。记住了,好好说。”

所有的绮念瞬间烟消云散,我清醒地认识到我现在的处境。

“哥。”我接起电话,那一端却传来我嫂子的大嗓门。

“哎呀妈呀,现在跟你通个电话还得预约!都听人家说侯门一入深似海,你还没进门呢,咋就那么多规矩?”我嫂子一开口就不停地抱怨。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嫂子的问题,便只能说:“子获有他的考虑。”

“你快拉倒吧!你就向着他说话。女人生孩子多大的事啊,还不让娘家人去看看。他当他自己是皇上啊?你没看那电视里演的,皇上的妃子生孩子那还准家里人去宫里陪着呢!”嫂子不客气地怼我,她曾要求来看看我被子获拒绝了,所以一直耿耿于怀。

“子获这样的背景,他也有难处。”我只能含含糊糊地解释着。

我嫂子也没有再为难我,又问:“你又怀了孩子,他对你好不,疼你吗?”

我嫂子对我就像亲姐姐一样,我听着她这么一问,鼻子就有些发酸,轻声回答:“嗯,挺好的。”

她在电话顿了顿,又问:“真的好吗?我咋听着你这声音不欢实呢?”

嫂子已经起疑心了,我连忙撒娇说:“这一胎反应可大呢,每天从早吐到晚,我哪能欢实?”

“你这咋三个多月还吐呢!我分析你这一胎得是个男孩儿,我怀扬扬的时候也老遭罪了。”

我成功地蒙混过去了,又问了问我父母的身体,我哥的生意,扬扬的学习,以及其他家长里短,终于挂了电话。

电话一结束,我默默地把手机还给他,继续往脸上一层一层地拍着精华露。

他坐在床边摆弄着手机问:“家里都挺好的?”

“我家里好不好,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对着镜子涂上最后一层面霜。

他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搓了搓手,上床拉开被子躺下。他还是坐在床边,没动。

“我要睡觉了,你不睡?”我问。

“马上睡。”说着他也上了床。

他刚拉开被子,我就问:“你今晚睡这儿?”

他拉被子的手又放了下来,问:“你不愿意?”

我嗤笑一声,没有答话,背过身去,拢紧被子。

片刻,我便觉得身后床上一轻,他下了床,然后离开了。

随着关门声和脚步声,我的心一阵疼痛。我没有办法就这样原谅他,然后再和他同床共枕。何况他也没有任何认错的态度,也不打算哄我。

夜,那样的静谧,楼下客房的卫生间离我床的位置很近,我能隐隐地听到水声,应该是他在洗澡。不一会儿水声停了,他洗完澡了,在擦干。然后,又是一阵更轻微的水声,是他在……撒尿,接着便是哗啦一声冲马桶的声音。

心里一阵烦躁,在大床上翻来滚去一阵子,待再要去听,楼下便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心里一阵空虚寂寞,不知道楼下那位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收拾好后,下楼去弄孩子,才发现妞妞已经不在她自己房间里了,而另一间房间里却传来了小姑娘清脆地笑声。循声过去,果然看见那一大一小正窝在大家伙的被窝里说话。

我瞬间就有些嫉妒。帅老头和小萝莉,俩人有同样眉眼,同样的嘴唇,画面感好得不得了,人家才是铁cp!

这小东西,无论我对她多好,她都跟她爸爸亲。这老东西,即使我冷落他,他也照样不寂寞。没人在意我的感受!

“妈妈,来。”妞妞看见我站在门口连忙招呼我。

我也不客气,走到床边,一把把那一小只从被窝里拎出来,抱着向外走。边走边说:“都几点了,赶快去洗脸刷牙,吃饭饭。”

走到门口,听到身后那一大只也悉悉索索地起床了。

早饭时,那两个人还是自顾自地聊天,妞妞的中文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他们也不需要我翻译了,我感觉自己被孤立了。同样,没人在意我的感受。

终于,那一大只去上班了,那一小只便落到了我的手里。接下去的一整天我都跟妞妞说英文,看英文原版动画片,读英文绘本。我要尽快地改变她的语境,这样他们就会交流困难,然后不得不邀请我做翻译,于是我就可以堂而皇之,勉为其难地介入,顺便还可以拿上一小把。

一天下来,邢小妞果然顺利地切换到了英语模式。然而,子获一回来,又华丽丽地切换回去了。我依然毫无存在感!

夜晚,那位不用我说便自觉地睡在了楼下客房。我依然躺在床上偷听,先是噼里啪啦的水声,然后是哗啦啦冲马桶的声音,接着便是刷拉拉地淋浴声,最后,竟然还有口哨声!而且吹的还是《打靶归来》!

打靶?你特么多少天都没来靶场了?我在心中腹诽着,突然又一阵慌乱,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他不会是……到别的地方去了吧?难怪这好几天他不急不躁的。

楼下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估计是睡着了,我却烦躁得不得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宿,实在忍不住,悄悄地下了楼。

第二天早晨,太阳照常升起,我照常从大只的被窝里把小只抓出来,然后洗漱吃饭。

吃好早饭,子获拿起放在桌上的药盒,那里面有七个空格,从周一到周日,放着他的胃药、维生素和新西兰生蚝精。

我垂首轻轻地搅着咖啡,偷眼看他。只见他打开一个格子,把里面的几片药倒出来放在手心,又一股脑地塞进嘴里,然后好戏就开始了。

他刚端起水杯,还没来得及喝水,便面色惊悚地把嘴里的药片全吐了出来!

“我操!什么玩意?”他看着兀自在手心翻滚冒泡的白色小药片问道。

我啜了一口咖啡,慢吞吞地回答:“我把你吃的的生蚝精换成了妞妞退烧用的泡腾片。”

他有些恼怒地说:“你特么也不怕把我吃死?”

我嘲弄地笑了笑说:“放心,吃不死。妞妞都得泡三片呢。反正你这几天也用不着补肾,正好给你降降温。”

他瞟了我一眼,哼了一声,在厨房洗了个手,又打开抽屉拿出一瓶生蚝精,赌气地倒出三粒,放嘴里,一仰脖儿吞了。

这家伙竟然吃了三倍的量!“你也不怕补死!”

“那就不用你操这份心了。”他说着亲了亲女儿,转身推门走了。留下我独自坐在餐桌前抓狂。

邢子获,咱没完!这才刚开始呢。

278. 挠痒痒 (答谢@大米小米最爱的米)

我还没动作,那家伙就抢先动作了。他当天就给妞妞找了附近的一家私立幼儿园,不到二十分钟车程,条件不错,而且可以马上入园。并定好了早晨他亲自送,下午派人开车带张姐去接,反正没我什么事儿。

邢子获老奸巨猾地把我和妞妞在一起的时间大幅缩减,把他和女儿在一起的时间小幅提升,对此我还不能有任何异议,因为妞妞不能没有社交,确实需要去上幼儿园。

于是,第二天早晨送走了亲亲热热地爷俩儿,我一个人楼上楼下溜达了一大圈,最终无聊地独自钻进放映厅看碟片。

一个人独自欣赏和两个人一起看,那感觉差多了,我不禁怨念满满。凭什么他在办公室里指点江山,在会所里花天酒地,我就得被关在大屋子里装怀孕,独自忍受内分泌失调!

邢小妞幼儿园的第一天是她老爸亲自去接的,还好她对幼儿园生活还是很喜欢的。虽然人家会唱的儿歌她不会,但是她凭着在中英文两个语种间无缝切换的神技也妥妥地牛了一把,虽然那是纯正的……土澳腔。

然而,我和子获之间还是丝毫没有进展,就那样僵持着,不冷不热地冷战着。他还是不急不躁地睡在客房,而我也只能不咸不淡地偷听一下各种水响,然后没羞没臊地想想。

我知道,如果我厚着脸皮跑到楼下钻进他被窝里,然后再学着邢小妞那样软软糯糯地叫一声“子获”,他多半就能被我拿下了。可是这样一来就变成我主动求和了。他没有跟我认错,也没哄我,如果这样我就算了,那我这辈子估计就都得算了。

所以只能绷着,挺着,反正以前又不是没有几个月都没在一起过。

然而客观上的没条件,和主观上的克制,那真是两个水准线上的事。于是,在分床后的第七天晚上,我偷听完了各种水声,一切归于沉寂之后大约十几分钟,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然后门开了,再然后那家伙就躺上我的那半边空床。

“干嘛?”我转过头问。

“睡不着。”他把胳膊枕在脑后回答。

“睡不着跑我这儿干嘛?我又不会给你讲故事。”我转过身背对着他。

他不吭声,过了一会儿又说:“给我挠挠痒。”

我没理他。

“快点儿,听到没有?”他有些不耐烦。

我只能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在他背上抓了抓,问:“是这儿吗?”

“往上点儿,再往左点儿,就这儿,就这儿。使点儿劲儿……哎呦……轻点,轻点!”我在他唧唧歪歪地指挥下胡乱地在他背上挠着。

然而,那家伙又突然转了个身,捏着我的手笑了一下,说:“这面也挠挠。”

我对他的无耻真的哭笑不得,瞥了他一眼,抽回手说:“你手残了?这儿你自己不能挠?”

“你就说你挠不挠吧!”他声音还挺嚣张的,哪里有求人的态度。

我看了看他那一脸别扭的表情,分明就是想求和好还拉不下面子嘛,忍不住噗嗤一笑,说:“挠就挠。”

约莫过了有一集电视连续剧的时间,他终于靠在床头惬意地吸着烟。淡淡的烟雾闻起来还真的让人精神舒缓。

“你不是说你一下都不碰我吗?”我看着他那志得意满的样子揶揄道。

他喷出一口烟雾,牵了牵嘴角说:“今天不是你碰我的吗?”

真是不要脸!我斜了他一眼说:“要不是你主动从楼下跑上来,我够得着吗?”

他哼了一声说:“我家里养着女人,凭什么一个人睡冷被窝?”

听了他这话,我一下子就火了,原来他不是来要和解的,只是为了要个啪!我在他心里只不过就是个花钱养的女人。

我掀开被子下床,冷笑着说:“好了,现在这被窝暖和了,你自己睡吧。我去楼下睡了。”说完便穿上拖鞋到楼下客房睡了。

他没有拉住我,也没有下楼找我,真是一点儿认错的态度都没有!

躺在客房的床上,被窝里果然一点热乎气都没有,暖了很久才慢慢睡去。

第二天早上,当邢小妞习惯性地爬到床上,发现被子里睡的是我而不是她爸爸的时候,我满以为她会跟我腻一会儿,结果人家果断地抛弃我,向楼上跑去。顿时一阵被全天下遗弃地感觉。同时,我不得不承认,子获真的是个好父亲。

就这样又别扭了一天。晚上,他回来的很晚,带着一身的烟酒味,洗了澡便一头扑倒床上。

“你今天睡这儿?”我见他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便问。

“嗯。”他闭着眼,含含糊糊地回答。

“那我到楼下睡去。”我说着便掀开被子准备起身。

他睁开眼,一把拉住我,不耐烦地说:“你还没完了是不是?给我躺下睡觉。”

我又挣扎了几下,他一把搂紧我说:“闹什么闹,再闹我揍你!”

这家伙虽然洗了澡刷了牙,但是还能闻到明显的酒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喝醉了,跟醉鬼较劲显然是不明智的。于是我便老老实实地躺着,任由他抱着。

话说也真是好多天都没有抱着一起睡了,真的很舒适很踏实,很快我便在那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而且一夜无梦。

清晨醒来,他大概已经醒了酒,精神和体力都补充满格,当然兴致也同样满格。

虽然在一起睡了一夜,但是并不意味着我们已经和好了。反正我就是不想让他痛快,于是便躺着装死,扫他的兴。

终于,他忍不住了开口了:“哎,你能不能有点反应?”

“怎么反应?”我明知故问。

“你闹点儿动静啊。”他说。

我微微一笑说:“行!”伸手拿过放在床头的ipod,点了一下,戴上耳机。耳机里放出昨天没听完的郭德纲的相声,我听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一把拔掉我耳朵上的耳机,恼火地说:“你特么干嘛呢?”

“你不是让我闹点儿动静吗?怎么,我动静不够大?”我挑衅地笑着说。

“没劲!”他翻身下来,仰面躺着。

“怎么会?特有意思,不信你听听。”我说着就把耳机往他耳朵上塞。

“滚蛋!”他一把把我的手推到一边,气呼呼地下床了。

看着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心中暗爽。

279. 他的孩子

就这样,我和子获一直也没有正式和好,但也没有再分床睡。虽然也闹别扭,但该干的事儿一天都没少。

子获遵守他的承诺,只要不出差,每天都会回来陪着我和妞妞,周末也会开车带着我们出去兜风。

邢小妞每天开开心心地上着幼儿园,结识了很多小朋友,也学会了很多儿歌,甚至认识了几个汉字。

我在后院开了一小块地,种了些韭菜,小葱,香菜和茴香,简单好侍弄。我学会了烘焙,已经可以烤出很漂亮的戚风蛋糕和曲奇饼干,就连不爱吃甜食的子获也赞不绝口。

天气暖了,每天晚饭后我们都会到后院散步。妞妞最喜欢坐在爸爸脖子上,伸长胳膊去祸害那些刚刚长到小拇指肚那么大的梨子。

周末偶尔子获会弄些羊肉回来,我们自己切,自己串,在后院支起炉子烤羊肉串。看着那家伙一手拿扇子一手翻串的样子,还真像模像样。

在子获这个健身狂人的感召下,我也养成了每天健身一小时的习惯,坚持了几个月,竟然隐约地有了马甲线。

子获也经常教妞妞游泳,几个月下来,小家伙已经可以纯熟地蛙泳和自由泳。

我和子获也会一起坐在沙发上看脑残的电视剧,一起躲在放映室里看典藏版学习切磋,一起躺在阳光房数星星看月亮,拌嘴吵架。

日子过得竟有些静好的意味,除了不能出门,不能随意地上网打电话,但慢慢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这样的好日子一直到九月初的一天,算起来我“怀孕”快八个月了。半夜子获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有急事便急忙起床准备出门。我问他出什么事了,他没告诉我,只说让我在家等他。

心里有些忐忑,后半夜也没睡好。午饭后有些困,便躺下小睡了一会儿。刚睡醒,正躺着醒神,子获突然回来了。

“你怎么这个点儿回来了?吃午饭了吗?”我揉着惺忪地睡眼问。

“观儿,我有事跟你说。”他面色凝重。

“出什么事了?”我一下子便醒透了,紧张地问。

他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如何开口,终于他吐出几个字:“孩子生下来了。”

“什么孩子?”我疑惑而又紧张地问。

“你肚子里的孩子。”他平静地回答。

我一下子就懵了,结结巴巴地问:“不是,怎么,还真有孩子?”

“嗯,男孩儿。”他回答。

“谁的孩子?”我摸着自己平平地肚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的孩子。”他清楚地回答。

一下子,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定定地看着他问:“你和谁生的孩子?”

他竟然微微一笑说:“我和你生的孩子。”

“放屁!”我瞬间暴怒,“我自己生没生孩子我不知道?”

“就是你生的,孩子的出生证上有你的名字。我已经给你家里人打过电话了,告诉他们你给我生了个儿子。”他的语气平静而笃定,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生的?我肚子里有没有孩子你不知道吗?你不想和我要孩子,却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邢子获,你不是说你不会再睡别的女人吗?你特么不但睡了,还睡出孩子了!她是谁?是孟凡对不对?是你高贵的太太对不对?”我的心已经痛到无法控制,大脑里也像有一把重锤一下一下地敲着。

他皱了皱眉头说:“不是她。”

“那是谁?你告诉我,她是谁!”我流着泪继续追问。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是谁都不重要,只要你记住那是你给我生的孩子就好。”

“不是!不是我生的!你不能捏造事实。”我哭喊着否认。

“事实并不重要,我已经告诉你家里人了,我爸也知道你为我生了一个儿子,是邢家的长孙。”

“邢子获,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儿子,你不满意妞妞是个女孩子。你想要儿子我可以给你生,可你宁愿让别的女人生也不让我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哭得浑身颤抖着质问他。

他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一切都是他预料之中的。“妞妞是我闺女,我从来也没有不满意。这个孩子,你就当他是个意外吧。”

“意外?你不碰她哪儿来的意外?就算是个意外,你不让她生,她能生的下来吗?之前那个潘雪晴五个月了你不是也让她打掉了吗?”

这个孩子就是他想要的,他想要那个女人给他生孩子。换句话说,那个女人在他心里不是随便什么女人。我不奇怪我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有别的女人,可我一直以为我是除了孟凡以外他心里唯一的女人。原来是我一厢情愿了。

从来不曾如此的悲痛欲绝。一直以为自己得到了他独一无二的爱,却发现那只是我的一个痴念而已。他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有唯一?

“过段日子,我会把孩子抱回来,他就是你的儿子了。”他平静地宣布着。

“我不要!他不是我的儿子!我想要儿子,我自己会生,我不要你和别人的孽种!”我哭喊着。

“他是我邢家的骨肉,不是孽种!你给我记住了。我已经对外说了,你给我生了个儿子,所以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决绝。

“我就不要,我要告诉所有人他不是我的儿子,不是我生的!”我泪流满面梗着脖子坚决地说。

他一把攫住我的下巴,迫使我面对他,然后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孩子不是你生的。你的家人或者朋友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就活不了了。”

我看着他的眼眸,里面的东西我看不懂,心中涌起一阵深深的恐惧,一句话也说不出,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

他的眸色里浮现出一丝温软,叹息了一声说:“观儿,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吓唬你。如果这件事泄漏了,后果很严重。”

一股巨大的绝望喷薄而出,我嘶喊着甩开他的手,用力向着他露出的一节手臂咬了下去。

他一动不动任凭皮肉被我的牙齿刺穿,用另一只手臂轻轻拥着我,缓缓地说:“观儿,我请求你做这个孩子的母亲,养育他,善待他。他是邢家的长孙,他的母亲只能是你。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血腥的味道充满了口腔,我的心头也鲜血淋漓了。我松开了口,看着他那被我咬得皮开肉绽的胳膊,泪水滂沱。

“这几天我可能不能回来陪你了。我跟你家里人说你早产了,但母子平安。现在大人和孩子都要休养,所以没让他们来探望你。孩子有点弱,但是还算健康,还要在医院观察几天,出院了就给你抱过来。”

他缓缓地陈述着,我无声地在他臂弯里啜泣,泪如雨下。

280. 我只爱你

子获把我放在床上,去处理了一下伤口,又回来坐在床边,抚了抚我泪水满面的脸说:“观儿,按我说的去做,我不会亏待你的。想想你的家人,想想妞妞,想想……我。我走了,你一个人冷静冷静。”

门关上了,房间里一下子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我的心也像经历了一场地震,一片断瓦残垣,荒芜死寂。

我躺在床上,就像一个被丢弃的放了气的玩偶一般,空剩一层外皮,没有生机,没有思考,甚至没有痛苦,只有一颗心还在砰砰地跳,然而那跳动似乎也与我无关。

原来,还有一种比痛苦更痛苦的感觉叫出离痛苦。

泪水模糊着我的双眼,我什么也看不到,耳畔除了心跳声什么也听不到,脑子里一片混乱,稀碎的混乱,杂乱无章。我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我也不想弄明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柔软地小身体靠在我身上,一双小手拨开了我脸上的乱发,胡乱地抹着我的眼泪,小嘴巴凑上来吻着我的脸。

“妈妈。”这一声柔软地呼唤,让我心里所有混乱一下子化作一腔的委屈痛楚。我紧紧地把女儿抱在怀里,压抑地呜咽着,低吼着。

“哇……”孩子或许是被我吓到了,放声大哭。我很想停下来安慰她,可是我做不到,只能和她一起抱头痛哭。

哭了一会儿,还是妞妞先恢复了。她从我的怀里挣脱,拿了纸巾给我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安慰着:“妈妈,不哭。我爱你。”

我的眼泪慢慢地被擦干了,可委屈和痛楚却郁结在心中。被隔离在这个大房子里,我唯一可以倾诉地只有面前的这个小人儿。

“妞宝……”看着这张酷似那个男人的小脸儿,我刚一开口就又忍不住泪如雨下。只能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又喃喃地唤了一声:“妞宝。”

妞妞伸出小胳膊轻轻拍着我的背,用稚嫩的声音哄着我:“妈妈不哭,妈妈最乖,我爱妈妈。”

三四岁的孩子没有复杂的语言来安慰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几句话。

温软的小身体,稚嫩的童音,将我一点点地拉回现实。我看了看昏暗地天光,擦了一把眼泪,问妞妞:“你吃饭了吗?”

她摇摇头。

我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又给她洗了洗脸,梳了梳头发,便领着她下楼了。

张姐已经做好了晚饭,几碟清淡地小菜,肉丸汤和饼。妞妞饿了,吃得很香,我勉强喝了一碗汤,吃了几口菜。

吃完饭,陪着妞妞念了一会儿书,又玩了一会儿,便给她洗澡哄睡了。看着熟睡的女儿,我终于可以冷静下来思考。

我肯定子获把我从澳洲弄回来的时候就是有预谋的,他那时就已经知道那女人怀孕了。可是他为什么非要把孩子塞给我来抚养?或许是那个女人有什么原因不能或不愿意抚养孩子,那他完全可以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把我叫回来,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导演这么一出瞒天过海?

他警告我不能告诉任何人真相,他的神情绝不是吓唬我,他是认真的。我记得他说过这件事如果泄漏了后果很严重。他只不过是多了一个私生子,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我能猜到的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那个女人身份特殊。怎样的特殊,我猜不出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关系是不能曝光的。邢子获宁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可见她在他心里有多重要,这个孩子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她才是他心中的爱人!

我突然有一种被他摒弃在情感之外的感觉,所有的恩爱温情都是一场骗局。他把我弄回来就是为了保护他那一段见不得光的爱情,保护他和那女人的爱情结晶。而我就是一颗棋子,一切都不能自主,只能任他摆布。

邢子获从来就不是一个不懂爱情的人,只是他的爱情给了别人。可是我的全部爱情却都给了他,已经无法收回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卧室,我也懒得洗澡,就那样四仰八叉地合衣躺着。他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了,他要去陪伴他的爱人和孩子,而我和妞妞已经失宠了。

我失宠了没关系,可是我真的舍不得我的妞妞被子获冷落,她是那么爱她的爸爸。想着心便一阵一阵地抽痛。

哭了一下午,眼睛酸酸胀胀的,大脑也昏昏沉沉,终于精疲力尽地睡去了。

朦胧中,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熟悉的气息灌入鼻子,我下意识地向那怀抱里缩了缩。子获不会回来的,这只是我的梦境。原来我在梦里还是那么眷恋他。

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了我的耳际,接着又一个落在我的额头,然后是唇畔。我终于睁开了眼,黑暗中我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轮廓,心里一瞬温软,又一瞬寒凉。

我挣脱他的怀抱,故意语气淡漠地问:“你不是说这几天不回来了吗?”

“我不放心你,回来陪陪你。”他说着又重新把我抱在怀里。

“她刚生完孩子,你不用陪着她吗?”我的语气依然淡漠。

“她有护工陪着,用不着我。我更想回来陪你。”他一边用下巴蹭着我的发顶一边说。

“那怎么一样呢?你是她……孩子的父亲。”我坚持着。在这样的时候,我真的不想见到他,我没办法和他平静地相拥而眠。

“我说了,我想回来陪你。”他有些不耐烦了。

“你是来安抚我的吧?你放心,我的家人都在你手心里攥着,还有我的妞妞,我不敢不配合你的。所以你用不着安抚我,你可以走了。”我继续冷淡地赶人。

他拍了拍我的头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赶紧睡吧。再不睡,我就把你折腾累了再睡。”

我惊诧地睁大眼睛看着他,“邢子获,你是禽兽吗?那个女人刚刚为了你在鬼门关上走了一趟,你现在竟然可以搂着我琢磨这种事!是不是我在拼了命生妞妞的时候你也搂着别的女人快活?”

“你特么胡说八道什么呢?”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到他声音的冷峻。

他有些烦躁地坐了起来,我以为他会离开,但他只是坐了一会儿又躺下了。“太晚了,别折腾了,睡吧。”

他没有离开,我说不清自己的情绪,只能转过身背对着他。

沉默良久,我终于忍不住问:“你爱她吗?”

“不爱。”他回答地很干脆。

我微微错愕,我想到他会沉默,会犹豫,却没想到他竟然说得那么肯定。可是既然不爱怎么会让她生下孩子?是他现在撒谎的水平更高了,还是因为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我还记得婉贞说过的那句话,男欢女爱,男人要的是欢,女人要的才是爱。但无论如何,那孩子都不会凭空生出来,他都和那个女人实实在在地在一起过。

这个认知让我坠入痛楚中,忍不住嘶嘶地叹息。

而一直沉默的他却突然翻了个身,在身后拥住我,轻轻吻着我的头发说:“我只爱你。”

他只爱我!他说得那样动情,要是换做从前我一定会很感动很快乐,可现在听起来却是那么的荒谬!

281. 豆豆

天亮了,他还在睡着,呼吸平稳,薄被下是他近乎完美的身材。他的脸庞又变得清晰了起来,突起的眉骨,眼窝下陷,青色的胡茬也穿破皮肉钻了出来,他似乎瘦了一些,鬓角竟然又添了几根白发。这样一个男人,总是能让人动心的。

我看着他的睡颜,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下巴,指尖在他的胡茬上划过刺刺的,痒痒的。

或许是感受到了抚触,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我做贼般地收回了手指,然后若无其事地坐起来,下床洗漱。

他也起床了,和我并立在洗手台前。我抬眼瞥见镜子里的两个人,似乎还是原来那两个人,又似乎不是原来那两个人了。

邢小妞是单纯的,无论前一天她目睹了母亲怎样地撕心裂肺,当她看到父母双双从楼上走下来,便又非常开心。

子获照常和我们一起吃早饭,然后送妞妞去幼儿园。我没有问他晚上是否回来,无论他回不回来都是无所谓的。

我也恢复了正常,至少表面上是。依然给我的菜去浇水,在厨房里研究抹茶蛋糕的配方。我没有我以为的那么脆弱,至少受到这样的打击并没有让我崩溃。

出乎我的意料,下午子获亲自去接的妞妞,早早地便回来了。他看到新出炉的抹茶蛋糕,捧场地吃了一大块,又跟在我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说,他为了让我给他养孩子也真是煞费苦心地讨好我。

我转过身对他讥讽地一笑说:“你不用故意取悦我,我全家人都在你手里捏着,我不会不配合。”

他愣了一下,看了看我说:“我去看看闺女。”说完便转身离开。

在多次搭话未果之后,他便不再找话说了。夜里相安无事地同床共枕,清晨醒来常常发现被他拥在怀里,便不动声色地悄悄分开。

接连一个来月,每天都一样,直到我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小婴儿。

那是一个午后,子获突然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杨敏,以及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小的孩子。

我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几个人安置那孩子的小床及用品,反正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一番折腾后,杨敏离开了,子获抱着孩子坐在我身边。“观儿,这是我们的儿子,你看一看。”

我瞥了一眼,那孩子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根本不像一个满月的孩子。我淡淡一笑问:“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叫他小崽子吧。”

他把孩子递给张姐,说:“大名叫邢邦杰,老爷子给取的名字。至于乳名,你是他母亲,你看着起吧。”

“我是他母亲?”我嗤笑一声说。

“对,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他母亲。”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而且带着威压。

我知道这个孩子我必须接受。忽然想起这几天妞妞在幼儿园学来的一个段子,“吃饭睡觉打豆豆”,便恶意地说:“那好吧,就叫他豆豆吧,长得那么丁点儿。”

“豆豆,这个名字不错,叫着很顺口。”子获赞道。

“切。”我不以为然地又嗤笑一声。

“过几天你就带他回澳洲吧,所有的手续都给你办好了,我让杨敏送你们回去。张姐也会跟着你一起回去,照顾豆豆。”

我终于要解禁了!可是却要带着这么一个小东西回去。我冷笑一声说:“他这么小能坐飞机吗?可别死在路上。”我说完便有些后悔,我竟然如此恶毒地去诅咒一个刚满月的孩子。

子获的神色一凛,双手扶着我的肩,严肃地说:“观儿,我下面说的话你要听好了。从现在开始,这个孩子就是我们的儿子,你十月怀胎给我生下的儿子,对任何人你都必须这样说。我不勉强你去爱这个孩子,但是你必须善待他,当成一个任务也好,当成一种责任也好,总之他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你,你的家人,都会有麻烦,而且是大麻烦。我相信你是个懂事的女人,不会做不该做的事,说不该说的话。”

他的手指捏得我的肩膀生疼,似乎是提醒我他的话的力度。

我苦笑一下说:“你想多了,我能说什么呢?说这孩子是你和别的女人生的,硬要塞给我养?我也要脸面,这样的绿头巾还要到处给别人展示吗?我也不会对一个小婴儿下什么毒手,我没有那么狠毒。再说,你不是还派了你自己的人照顾孩子吗。”

我抚了抚额说:“我有些累了,上去躺一会儿。”说完,我便上楼了。

我是真的累了,这个孩子明晃晃地提醒着我那个男人对我的背叛。或许,他并不这么认为,或许我从来就不该奢望他的忠贞,我也不过就是个妾。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醒来便见妞妞如一部小火车一样冲进来,一边用力地拖着我一边激动地叫着:“mum,thereisababydownstairs!ceon!”

我终于拗不过她,被拖着下了楼。婴儿床旁,子获翘着腿坐着,心不在焉地坐着玩手机,抬头看见我进来了有些意外。

“来看孩子?”他连忙站起来招呼。

我没吭声,只是漠然地看着小床上的婴儿。我第一次认真地看这个孩子,眉眼看起来很清秀,只有嘴唇和下巴有一点像子获。他的母亲肯定是个漂亮的女人,邢子获喜欢的女人怎么会不漂亮?

“这是妈妈生的小弟弟吗?”妞妞看看小婴儿,又看看我问。

“是啊,妈妈很辛苦的,很伟大啊。”子获接口说。

我心中冷笑,也不便揭穿他。

妞妞看着那小婴儿,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在他的小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抱着我的腿,认真地说了句:“谢谢妈妈。”

我的心头一震,即使我再不想接受这个孩子,可她们到底是亲手足,妞妞有自己的情感。

接着她又转过身抱着爸爸的腿,说了声:“谢谢爸爸。”

子获似乎很高兴,弯腰把女儿抱起来,如珠如宝地亲了又亲。

妞妞也搂着爸爸的脖子开心地说:“我有姐姐,又有弟弟了。谢谢爸爸!”

我看着这父慈子孝,姐友弟恭的一幕真的既滑稽又心酸。我真的想告诉她,你父亲这样搞下去,很快你就能弟妹成群了。

懒得看他们一家子煽情,我转身上楼了。

一周后,我们便准备回去了。临行前他和我单独关在房间里说话。

“观儿,回去好好的照顾孩子们,豆豆,我就托付给你了。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他认真地说。

“还有其他的话要说吗?没有的话,就尽快出发吧。”我低着头冷淡地说。

他看着我,一把把我扯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叹息着说:“真的特别舍不得你,舍不得孩子。”

我的眼眶一阵发酸,还是咬着牙说:“舍不得他,就把他留下呗。反正我也不想带走他。”

他松开了我,严肃地说:“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豆豆不能留下,他是你的儿子,你记住了。”

我嗤笑一声,不置可否。“时间差不多了,去机场吧。”

282. 返航(答谢@大米小米我最爱的米)

一路上我沉默不语,只听着妞妞和她爸爸不停地聊天。

办好登机手续,子获又对杨敏交代了一番,便转向我。他看着我,目光缱绻,我扭过头不愿意与他目光相接。他伸出手,在他碰到我肩膀之前,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讪讪地放下手,开口说:“观儿……”

“你不用说了,”我打断他说,“我不会对任何人说,我也不会害你的儿子。”

他叹了一口气说:“你和孩子也要保重。这个,给你。”他说着从包里拿出两部手机,我知道那里面是我的电话卡。

我接过手机,淡淡地说了声:“再见。”说完转身便一个人走进边检通道,留下妞妞和他继续告别。

“妈妈!”妞妞在身后喊我。

我不能回头,不能让他看见我泪流满面的样子。走到外面看不见的地方,我终于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又抹了一把,怎么抹也抹不断。那个男人的面容和声音在我脑海里不停地闪烁,不停地挤压着我的心,冲击着我的泪腺。

出了海关,过了安检,我一路默默地流泪前行。坐在休息室里,我用纸巾擦了擦眼泪,摸出口袋里的那两部手机。

我的手机卡终于又回到了我的手里。被封锁隔离了八个多月终于可以自由地和外界联系了。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和谁联系。

想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我嫂子的电话。

“你总算给家里打电话了!我和你哥都惦记死了!光看见孩子的照片了,都没看见你,我们还寻思你咋了呢!生完孩子就通了一次电话,我就觉着你声音不好,你哥说是生孩子累得。妹妹,你现在挺好的呗?”电话一接通我嫂子的大嗓门就直戳我的耳膜。

“嗯,我挺好的。我现在在机场呢,准备回去了。”我回答。

“啥玩意儿?我们还想去看看你和孩子呢!”我嫂子立刻炸毛。

“回去了,那边事儿太多了。”我敷衍着回答。

“行了,我也不稀的说你了。”我嫂子一向好打发,她的声音突然愉快了起来,说:“哎,你这会给他生了个大儿子,他肯定高兴坏了吧?”

我心头一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好,我嫂子并没有等着我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兴奋着,“他现在可就这一个儿子,那可是金贵。要说那孩子长得真漂亮,咱妈说跟你小哥时候可像呢!外甥像舅舅,有福气!咱爸咱妈其实都挺想去看看孩子的,可那邢子获就是不让,把咱妈气的。你说他凭啥不让看啊,那孩子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我听得头一阵一阵的痛,心里烦乱得很,便说:“嫂子,我要登机了,以后再聊。”

挂了电话,坐在椅子上,我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膝盖头,稳定着情绪和身体。满腔的痛苦和委屈无处倾诉,我的亲人还以为我现在母凭子贵,我却不能让他们知道真相。所有的苦闷只能压在心里,一个人慢慢消化。

“妈妈!”一个小人儿带着无限生机扑进我怀里。

我抬起头,看见杨敏和抱着孩子的张姐。

“关小姐,您走的真快,我们使劲儿追也没追上。”杨敏说着在我旁边坐下。

“这不也追上了吗。我能跑到哪儿去?再跑也跑不出你们邢总的手掌心。”我冷冷地说。

说实在的,我并不想让杨敏难堪,可是就是忍不住。我和她也算有点交情,她是一个说话做事很有分寸,进退有度的人。虽然学历没有何秘书高,但办事能力绝不在他之下,而且更得子获信任。比方说这样机密的事,子获能让她去办,足见是真的心腹。

杨敏倒是没有在意,微微一笑说:“关小姐,咱们认识也有八年了吧。我是看着您和邢总一路走过来的,不容易。”

我的心里就像堵进了一大团海水浸透的棉花,冰冷而苦涩。八年了,抗战都能胜利了!我就这样苦苦地等了八年,等来的就是他给我戴上一顶绿帽子,还不许我摘下来!

我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对面抱着孩子的张姐,轻轻地说:“是啊,八年了。他就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

杨敏的脸色也变得不自然,斟酌着说:“或许,邢总有他的考虑吧。嗯,他到底还是很在意你的。”

“杨姐,如果你的老公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却非要抱回来给你养,你会怎么样。”我声音哽咽地问。

她的神色一黯,缓缓地说:“只要他还活着,他无论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介意。”

我这才想起来,她是个寡妇。连忙道歉:“杨姐,对不起。”

她淡淡地一笑说:“没事。有什么委屈回去以后,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跟我说,说出来就痛快了。别再跟邢总闹了,这些年他……特别不容易。他到底是个男人,这样的事也……唉!”她似乎找不到什么合适地话,便又看了看张姐抱着的孩子说,“他只是个孩子,无论是谁生的,现在他被送到你身边,就是你们的缘分。”

我明白杨敏的意思,她是让我接受现实,让我认命。可是她不会明白我心头沥血的滋味。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终于又踏上南半球的土地。十月的悉尼,春暖花开,生机勃勃,而我却带着一颗萧瑟颓败的心归来。

房子里一切如旧,只是陈姐换成了张姐,我的身边少了一个贴心人多了一个邢子获的眼线。

我自顾自地收拾着自己和妞妞的行李,任凭管家刘姐和力哥带着他们张罗着安置豆豆。那个孩子我不会去管,做他名义上的母亲已经是我最大限度的忍耐了。

刚收拾一会儿,门铃就疯狂地响了起来。能这样像丧心病狂地按门铃的除了李长俊没别人,我连忙下去开门。

门开了,果然是李长俊站在门口。一见面,他的目光就在我身上狠狠地巡视了一遍,带着满满的关切。我的鼻子一酸,还没酸到眼睛,脑门上便挨了一记。

“你行啊!一去就是九个月啊,还带个小宝贝回来。这么长时间,你想没想我啊?”

我的心被这家伙一吵,一下子就松快了很多。

他也不等我说话,直接绕过我上了楼,直奔妞妞去了。

“angi,还记得我吗?”他叫着妞妞的英文名字问。

小姑娘眨眨眼睛说:“长俊爸爸!”

李长俊满意地一把抱起妞妞,说:“走看看你弟弟去,小家伙在哪儿呢?”

妞妞向着张姐和豆豆的房间一指,他就抱着妞妞颠颠地跑过去了。我也不愿意去看那个小东西,便回房间继续收拾行李。

283. 癍莎

钟点保姆做好了午饭,力哥和李长俊也留下一起吃饭。

李长俊的嘴还和以前一样讨人厌,他一边吃饭一边得吧得吧的,“你这产后恢复的不错,anna前两天也休完产假回来复工,那简直就变成了小号的rebecca!你这不但没胖,怎么好像还瘦了?”

我没搭理他,他继续说:“别说这个孩子看着还有点像你生的,那眉毛眼睛都像你,就是嘴巴和下巴像我那叔叔。angi就一点儿都不像你,要不是我看着她出生,还以为她是邢子获自己搞出来的呢!”

我心里一阵特别地堵,没好气地呛他:“你哪只眼睛看着他像我?他像不像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嘿,你,你吃枪药了吧?”被我抢白,他有些莫名其妙地上火。

“对,我就是吃枪药了!”我筷子一放,也不想吃饭了,转身上楼。

“哎,你有病吧你?”李长俊抬着头向楼上喊。

我听见力哥说:“李少爷,我们小姐可能是产后抑郁,您别跟她一样。”

回到卧室,我躺在床上,看了看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子获打来的。我也不想回复,也没什么话说。

过了一会儿,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谁?”我问。

“我。”李长俊的声音。

我起身开门,他还是那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手撑在门框上摆出一个自认为挺帅的造型,说:“想不想去看看咱们的新楼盘?”

我看着他那风骚妖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好,那现在就去看看吧。”

我和杨敏交代了一下,让她照顾妞妞午睡,便和李长俊开车去了那个窑厂。九个月的时间,小区已经基本成型了,一条条道路呈环形围绕着中间的烟囱和窑厂旧址,一栋栋联排和独栋大部分已经封顶了。

他兴奋地拉着我站在那两座大烟囱底下,指着面前这一排排的别墅说:“看,咱们的新楼盘!一百八十幢,已经卖掉八成了。罗臣的销售渠道真不是盖的!大部分都是国内来买的,有些是投资,有些是打算把孩子送过来读书自住的。主要是永久地权比较吸引国人,不是五十年也不是七十年,只要特么外星人不攻占地球就永远是你的……”

李长俊意气风发地不停地讲着,我却没听进去几句。我看着面前这一排排的房子和正在忙碌的工人,心里一片茫然。我终于开发出了一个像样的别墅盘,实现了我所谓的梦想,但现在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因为我真正的梦想是做那个男人的妻子,和他并肩携手,如今已经没有可能了。一瞬间,我感到万事如浮云,都不重要了。身子也像被抽空了一般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我慢慢地蹲下坐在草地上。

“你都不知道有一个看房团,来了一群煤老板,好嘛,指着图纸说,这给我来一套,这俩个我都要了!跟买白菜一样……”他说着一回头没看见我,又低头一看,连忙蹲下问:“你怎么了?”

我捂着脸,摇摇头说:“没事儿。”

“你到底怎么了?我今天见你就觉得你不对劲儿,是不是跟邢子获闹别扭了?”

“没有,就是心里有点烦。”我说着索性躺在草地上。

“起来,我带你走走。”他伸手拉我。

我心里烦躁,一把甩开他,叫着:“你甭管我!”

“嚯,这火气这么大?”他笑了笑说,“起来,跟我走。”

他用力地把我拉起来,又把我拖到车上,然后一脚油门车子绝尘而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问。

“去哪儿都比你在草地上挺尸强!”他又笑笑说,“带你去吃喝点败火的,你火气太大了。”

兰博基尼引擎轰鸣着到了ew区的街市,他把车停在路边,带着我去了一家饮品店。坐下后,他对着老板用粤语说了几句,很快就端上了两杯冒着热气的液体。

我闻了闻一股中药味,便有些怀疑地问;“这是什么呀?”

“你喝喝试试,很好喝的。”他说着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我见他喝得很享受,便也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然而一口下去,从舌头尖苦到舌头根!“这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苦?”我龇牙咧嘴地想找点清水漱口。

“癍莎。”他淡淡地回答,“我第一次喝的时候也跟你现在一样欲仙欲死,喝多几次就好了。”

“有病吧你,自找苦吃!”我去前台要了一瓶矿泉水漱了漱口说。

“你也知道自找苦吃是有病啊?”他盯着我话里有话地说。

我垂首沉默不语。

他端起那杯凉茶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地喝着,说:“受不了苦就别喝这玩意儿,想喝就别嫌苦,最没意思地就是一边喝还一边龇牙咧嘴。”

我看着桌上那杯热气腾腾地凉茶,又伸手端了起来。喝了一口,又一口,依然是那样苦,可是我却不愿意放下,就像那个男人一样,每每想起便心头沥血,可我却不能放手。

李长俊看着我一口一口地把那一杯凉茶喝完,低低地骂了一声:“我cao!”

他把帽子摘下来扣在我头上,说:“走吧,既然你非要喝,就别龇牙咧嘴的了。去公司看看吧。”

———————————

杨敏住了一个星期就回去了,张姐还在熟悉环境,我也不想难为她,给孩子必要的采买我都会去做,只是从来不碰他。

工作这东西,只要你想忙就有得忙,想把自己忙成什么样就能忙成什么样。我每天除了接送妞妞,就泡在公司里,李长俊也轻松了很多。

这个盘大部分的买家确实都是国内的,后来这里也确实住了很多国内来的单身女人,她们每天带娃遛狗,被她们的男人养在这里,每年来临行一两次。当地的华人称这里为“二奶村”。我荣幸地成为了它的缔造者,真是绝妙的讽刺!

子获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或者视频,我没有拒绝他,因为这里有他的女儿和儿子,即使我不想念他,妞妞也想念他。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不能影响到孩子,妞妞需要父亲的爱。

然而即使我自己不愿意承认,我还是想念他的,而且抓心抓肺地想。每次妞妞和他视频的时候,我都悄悄躲开,他看不见我,我却能看见他。每次看见他便觉得一股苦涩从心尖儿蔓延到全身,然而却还是想一次一次看到他,欲罢不能。

忘记的痛苦最好的方式就是忘我的学习和工作。可是无论你怎样的去麻醉自己,回避疼痛,但那痛苦就在那儿,从来不曾真正消失过。更何况还有一个小小的人证天天在我眼前昭示着那一段不能言说的伤。

失眠,多梦,惊悸,大把地吃睡眠片也无济于事。

这样的痛楚,就像血栓一样,慢慢的,日复一日地在每一根血管里沉淀堵塞,让人周身不适,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淤堵而死。而我却不知道如何自救。

284. 缘分 (答谢@烟沙半城忧愁几许)

夜深了,在四颗睡眠片和半个多小时的辗转反侧之后,好不容易朦胧睡着。还没来得及入梦,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在我的房间门口响起。

“太太,太太,你醒醒!豆豆,好像不太好,好像上不来气了?”门口响起张姐的声音。

“烦死了,大半夜的!我不管,你爱找谁找谁!”我用力地用被子蒙着头,只两秒,就又从床上跳起来,打开门。

“太太,孩子……”张姐吓得几乎带着哭腔了。

我看了一眼那孩子,吭哧吭哧地,鼻梁都有点儿发青了,心也跟着一沉,应该是哮喘!

“竖起来,竖起来抱,到窗口通风的地方。”我连忙吩咐张姐。

我立刻给力哥打电话,又开始收拾孩子随身用的东西。五分钟之后,力哥穿着t恤和大裤衩子就跑过来了。

妞妞从小就没生过什么病,偶尔咳嗽几声,发个烧,给点药就好了。像这样半夜突然发病,又随时可能挂了的惊悚状况我从来没有经历过。

我让力哥先去车库开车,我抱着豆豆去医院。张姐也想跟着,被我喝止了。

“你去干嘛?妞妞一个人在家呢!都是邢子获的孩子,这个就比妞妞金贵?你放心,我不会弄死他。我要是想让他死,我根本不会带他去医院!”

张姐嗫嚅着说:“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在家看着妞妞。我们走了。”说着我便急匆匆地出门了。

上了车,力哥一边开车一边劝我:“小姐,你看你急得,什么死不死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我心里一紧,特别怕力哥怀疑豆豆的来历,便稍稍抱紧怀里的孩子说:“豆豆才三个月,我这不是着急嘛。也不知道那个张姐是怎么带的?”

不管有没有用,力哥没有再说什么。其实像他这样段数的人,即便产生了怀疑也只会烂在肚子里。

医院很近,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一进医院护士便通知了急诊医生。医生看了看,轻描淡写地给用了一点喷雾药水,就让在观察病房休息,如果天亮之后没事了,就可以回去了。

力哥到外面去抽烟了,我独自在病房里抱着豆豆站在通风良好的窗口附近。哮喘喷雾看样子起效果了,他的呼吸比之前通畅了一些,小脸也恢复了血色。

护士给我送来了奶瓶,我喂给他吃。看着他的小嘴咕嘟咕嘟地吮着奶嘴儿,我心里升起一种满足感。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子,李长俊说他长得像我,好像还真有点像。

小家伙吃好了,我把他竖起来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靠在我的肩上,离我那么近,我闻到那淡淡的奶香味,母性的血液瞬间沸腾。

我抱着他,看着他的小脸,他也看着我,突然咧开嘴冲我一笑,露出光秃秃地小牙床。我的心瞬间就被这个小家伙萌化了,也忍不住对着他笑。

“你笑什么?”我用手指轻轻地戳戳他的小下巴,“你这个小讨债鬼!我这是充了多少话费才把你捡回家?”

小宝宝见我笑了,便笑得更欢了。我也看着他笑。这是几个月以来我第一次轻松地面对他。是的,无论他的母亲是谁,他只是一个孩子。突然,对于豆豆我便释怀了。可是对邢子获,我却仍然无法原谅。

天亮了,孩子的哮喘用药控制住了。医生给他开了药,讲了注意事项便让我们回去了。

回到家里,我交代了张姐一些注意事项,告诉她如何给孩子用药,便上床补眠,难得的合上眼睛就能睡着。

一觉睡到中午,去公司转了一圈,又去幼儿园接了妞妞,然后便接到了子获的电话。

“豆豆好一点了吗?”他问。

我知道张姐一定是把经过都跟他讲了,孩子好不好还用问我?便讽刺地一笑说:“你不是派了人在这儿照顾吗,干嘛问我啊?”

他也不在意我的态度,继续说:“听说你昨晚守了孩子一宿,辛苦了。”

“那有什么办法?他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可担待不起!我也不敢让我和我的家人都有大麻烦。”我冷笑着说。

他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说:“你呀……无论如何,谢谢你。”

我心里一阵酸疼,烦躁地说:“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那你自己也多保重,别累……”

我没等他说完就挂断了。我不想听任何温情的话,我不想动摇对他的恨,我不能原谅他!

晚饭后,果然如医生说的一样,那个小讨债鬼又开始犯病了。喷了哮喘喷雾以后,张姐抱着他,他还是嗯啊嗯啊地哭。

我没办法便把他抱过来。也真是奇怪,这小东西一到我手上马上就不哭了,只是嗯嗯地哼唧着。

张姐见了连忙凑趣说:“孩子还是认妈,妈妈一抱立刻就不哭了。”

别人不知道瞎说,这张姐可是知道底细的。我心里一阵腻歪,哼了一声说:“什么孩子认妈?我是不是他妈,你不知道?”

“那也是这孩子跟您有缘分。”张姐继续讨好。

“什么缘分?”我嗤笑一声,“我还怀疑你是不是掐他了,要不然怎么你抱着他就哭?”

“太太,您又开玩笑了。”张姐讪讪地笑着说。

“走吧,走吧,去歇着吧,反正你也帮不上忙。”我不想看到这个邢子获的眼线,看到她我就觉得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被监视着。

张姐带妞妞洗澡睡觉了,又剩下我和怀里小宝贝的独处时光了。他还是有些呼吸不畅,但并不哭闹,安静地在我怀里。

也许是出于小动物的本能吧,他知道在这个家里我是最有能力保护他的,所以故意讨好我来求得生存。也许冥冥之中这个孩子真的跟我有着某种缘分。

无论我愿不愿意,这个小家伙都要和我在一起很多年,他只是一个孩子,需要母亲的疼爱。那么,好吧,就让我做他的母亲吧。

“我做你妈妈好不好?”我逗弄着他的小脸说。

小宝宝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咧开小嘴笑了。

“那咱们就这么愉快地说定喽!”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管他是谁生的。作孽的是那个男人,与我和豆豆有什么关系?

宝宝睡了,我却一夜都没敢睡踏实,无数次地醒来检查他的状况,又用了两次喷雾,好歹这一夜渡过去了。天亮时,我已经累得恍恍惚惚了,在心里骂了邢子获无数次。他就算是要找女人生孩子,就不能找个身体结实的?生下这么个小病猫,累死个人。

终于,在熬了四个夜晚之后,豆豆的哮喘好了一些,至少晚上可以安静地睡觉了。我便把他交给了张姐带,又给钟点保姆加了钱,让她白天帮张姐带带孩子,让她也能休息一下。张姐一个劲儿地夸我刀子嘴豆腐心。

哼,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说的好话,我宁愿她说我蛇蝎心肠。最好她能告诉邢子获我是多么的恶毒,让他讨厌我,恨我,然后我们就可以互相憎恨!

285. 糖宝

豆豆生病的那几天我基本上也没好好上班,再去公司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快过圣诞节了。

地产业以及相关行业,基本上过了十二月中旬就不干活了,工地除外,要一月中旬才会复工。大家存了一年的钱,圣诞节就是胜利大逃亡的时候。办公室里都在互相交流着到哪里旅游或者到哪里败家的计划。

我也不例外。午休时间,rebecca跑到我的办公室里吭哧吭哧地涂脚趾甲油。也真难为她,胖成那样还能够得着自己的脚趾头。

我一边在电脑上无聊地玩着空当接龙,一边斜眼瞟着这个女人。四十多岁,单身,肥婆,没有孩子,别看她这样却骚得很。跟她认识了这几年,就看着她男朋友换了五六个,估计都是被她干跑的。她这吨位,一般人可hold不住!那pia一下,不得压出内脏来。

“圣诞节去哪儿玩儿啊?”她刷好了趾甲,抖着脚问我。

“danniel还小,又总是生病,我哪儿也不想去,在家睡大觉。你呢,去哪儿?”

“巴厘岛。”她说着抬起头很骚气地冲我一笑。

我一看就知道有文章,这是等着我问呢。于是便配合地问了一句:“一个人去,还是跟男朋友一起?”

“和sugarbaby一起去。”她有些暧昧地一笑。

“糖宝?”我有些难以置信。

我在网上也知道sugarbaby是什么,就是一些大学生为了挣钱,陪老男人老女人吃吃饭聊聊天什么的。当然双方愿意的话,也可以干点儿别的。知道这个女人骚,但没想到还干这样的事。

“那你是糖妈?”我问。

“嗯,有什么问题?”她耸耸肩。

“哎,那陪你玩这一趟多少钱?上床吗?你平时每周付他多少钱?”我的八卦细胞瞬间觉醒。

“亲爱的,你的问题太多了。想知道答案就自己去试试。”她笑着说。

“no,no,我只是好奇而已。”我也学着她耸了耸肩。

“为什么不?你付钱购买快乐,还可以帮助他支付高昂的学费和房租,有什么不好?”她一边把她的细高跟凉鞋往脚上穿一边说,“grace,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的男人,如果你不是生了两个孩子,我还以为你是拉拉呢。你不寂寞吗?”

我刚要开口辩解就被她打断了,“不,不要跟我说你的男朋友是jason,据我的观察他百分之百的是个基佬。”

我真的要笑喷了,如果李长俊知道rebecca对他有这样的观感,肯定得吐血。

她穿上鞋,吧唧吧唧地走到门口,又回头对我说:“grace,我等一下把网站发给你,你可以看一看。这没什么不好,有很多贫穷的男孩子在等待我们的帮助。”

你大爷的,流氓都会给自己找借口!嘴上骂着心里却是一痛,邢子获这个流氓在玩女人的时候是不是也给自己找借口?不,他不会。因为他根本就不认为他应该只有一个女人,他不只是流氓,他还是强盗!我用力的攥着鼠标,攥得骨节生疼,手心冒汗。

“滴”地一声,手机有信息进来。我拿起来一看是rebecca,她还真发来了一个网址。我微微一笑,摇摇头。

—————————————

太阳炙烈地撒在地上,晒在皮肤上都有些刺刺地疼。圣诞节就在这流火的日子里到来了。大家都去度假了,李长俊也和他的同学约了去新西兰南岛环岛游,只有我留守在办公室里。

rebecca说会给我带礼物,我倒一点都不期待,钥匙扣雪花球随便啥都好,只是不要再像上一次她去荷兰旅游,在一个什么艺术节上买的纪念品那么奇葩就好。那是一根水晶糖果,包装精美,但做成男的那什么的样子,一比一的比例。我拿到手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吃,难道要舔吗?最后只能偷偷砸碎了,扔了。李长俊也收到了同样的礼物,我问他怎么处理的,他淡定地回答:吃了。还告诉我是草莓味的!那画面我特么都不敢想象。

anyway,他们全都去度假了,留下我坚守阵地,直到平安夜。

孩子们都睡了,我悄悄地潜进妞妞的房间,在床头的袜筒里放上礼物,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脑,看到facebook上李长俊发布的照片,他和他的一群同学在海边烧烤,在公路骑行,爬山,泳池派对总之各种嗨。又看rebecca的facebook,日光浴,spa,海鲜大餐,沙滩晚会各种爽,当然不会看到她的糖宝,这种事情她只会对我说说不可能堂而皇之地放在社交网络上。还有anna,回到了她乡下的家,和四个兄弟姐妹团聚在父母家里,其乐融融。

很多事情就是怕比较,我一下子觉得自己特别孤独寂寞,特别地想念那个男人,虽然几个小时之前还在视频聊天里看到过他。我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勇气给他拨打电话。他就像一杯浓烈的癍莎,让人上瘾想喝,可是喝下去每一口都苦得让人发抖。

手指在手机上划来划去,突然停留在rebecca给我发的那条短息上。鬼使神差地我就在电脑上键入了那个网址。我的心砰砰地跳着,就像是小偷一样,屏住呼吸浏览着网页。

圣诞节也是学校的暑假,糖宝们要么回家过节了,要么跟糖妈糖爸出去度假了,网站上几乎没什么人在线。我犹豫了一下,试着点开一些在线的宝宝的资料,却被告知需要注册账号。一种羞耻感涌上心头,我觉得自己竟然变身成了一个猥琐的中年大妈,惊惧地关掉了网页。

躺在床上,睡不着。我无法想象邢子获和那么多女人在一起是什么心态,那得多么强悍和无耻才行啊!反正我不行,也不知道这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还是我和他的区别。

辗转反侧,吃了很多的睡眠片也不管用。最后抱着无聊试一试的心态,我还是在那个网站上注册了一个账号,用的名字是rebecca,我估计也没谁会用真的名字。

有了账号我试着点开一些糖宝的资料,这些小朋友的简介和照片真的一言难尽,看得我都很尴尬。终于看到一个不太一样的简介,注册名是kevinr,只有一个生活照,挺清爽的一个小伙子,简介只有一行字:在校大学生,说英语和西班牙语。身高,体重,爱好,特长都没有介绍。孩子,你确定这样可以接到活儿吗?出于好奇,我点开了他的对话框,开始聊天。

286. 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我试着打招呼。

“圣诞快乐!”很快对面就回复了。

“你一个人?”我真不太会跟陌生人聊天。

“我刚刚下班回来。”对方回答。

这个点儿还在上班,他不会是已经接到客户了吧?我正斟酌着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对面又回复了:“我在一家酒吧当服务生。”

我突然心里就轻松了一些,又问:“你是大学生?”

“是的,我是个留学生,在麦考瑞大学读金融学。”

我的心吓得一哆嗦,留学生啊,麦考瑞大学的商学院啊,那可大部分都是国内来的!他不会也是华人吧!悉尼的华人圈说小不小,说大还真不大,没准儿谁就认识谁。

我赶紧看了一眼他的照片,五官深邃,棕色的眼睛,浅棕色的头发,应该不是华人。

“你从哪里来的?”我问。

“哥伦比亚,麦德林。”

呵,完全陌生的国家和城市!提到哥伦比亚我首先会想到一所大学,一个电影公司,一个休闲品牌,最后才会想到是南美洲的某个国家。而我对这个国家唯一的了解就是那里出产祖母绿宝石,子获曾经送给我一副耳环,据说就是哥伦比亚出产的宝石。硕大翠绿的两颗坠子,我嫌它艳俗就没戴过。

于是我便没了话题。正当我手放在键盘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对面又发来了消息:“你是想找个陪伴吗?”

“呃,算是吧。”我回复。

“那你觉得我可以吗?”对面问。

靠,对方这样直接,我瞬间一脑袋汗。这感觉就跟住酒店晚上接到陌生电话,说:“大哥,要特殊服务吗?”

“信息太少了,我不确定。”我抱着调侃的心态回复,撩呗,反正也不认识。

“我19岁,身高180ca说得还真对!这就是一个期待被帮助的贫穷的年轻人。

很多和影视作品里或许会这样写,这样的年轻人就应该住地下室,吃别人不要的东西,每天做十几个小时的工,这特么才叫励志!

可是地下室也是要钱的,大部分的垃圾箱里都没有能吃的东西,想做十几个小时的工也得能找得到啊!

这个年轻人为了两千澳元的学费缺口,只能哆哆嗦嗦地拿出自己的自尊出卖,还想守住底线。我似乎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挣扎。

“你还在吗?”没有得到我的回复,他又发来一条信息。

“好,我愿意每周支付四百刀。”我回复。

“谢谢!那我们什么时候见面?”他马上回复。

呃,见面……我又犹豫了。

“如果你的时间不方便,我可以调休的。”他补充。

“哦,不用。就你休息的时候吧,下周二,我们一起吃个午饭吧。上午十一点,就在情人港的码头见。”我故意约了一个远离我工作和生活的地方,这样我觉得有安全感。

“好的。”他回复,接着便告诉了我他的手机号码。

我记下了,但是并没有告诉他我的号码。

“你可以给我发一张你的照片吗?”他又发来信息。

“不可以。”我干脆地回绝。

“那好吧。”

“很晚了,晚安。”我结束了聊天。

关了电脑,躺在床上,我脑子有些懵,就在不久前我和一个比我小十二岁的男孩子约了……饭!而且还是一场买卖。真是一个荒诞的夜晚!

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可是我一点困意都没有。我和子获最初也是一场买卖,我卖给他我的身体,然后是我的心,现在是我的一生。所有过往,细细碎碎的回忆,一下子蜂拥而至,啃咬着我的心。那个男人就像病毒一样,感染了我每一个细胞,一旦发作,痛不欲生。

天色大亮,我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妈妈!圣诞老人昨天来了!他给了我礼物!”邢小妞手里拿着一根仙女魔法棒拼命地摇晃着我。

我感觉头炸裂般地疼痛,强忍着爬起来,跟女儿哈拉着。昨天答应了她要陪她玩一天,只要有一口气都要遵守诺言。

我的圣诞节就在带娃,带娃,带娃中疲累地渡过了。

287. 盲约

圣诞节是周日,转天又休息了一下便到了约好的日子。

我内心是很挣扎的,真的不敢和一个陌生的男孩子盲约,可是如果不去就白白耽误了人家好几天的时间。而且愿意每周花四百刀吃他这道素菜的人应该不多,他也很难再找到什么主顾。

我还是决定去赴约。只是在光明正大的地方吃一顿饭而已,我会按约定给他四百澳元,但不会再见他了。

我特意穿了一件很随意休闲的裙子,开车来到了情人港。停好车,我步行到了码头,远远地便看见有一个年轻的男孩儿站在阴凉处,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他头发比照片上的略长些,白色的t恤,浅蓝色的牛仔裤,年轻,干净,清爽。

“kevin?”我走到他面前问。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几秒钟后,才说:“你是rebecca?”

我点点头,伸出手说:“你好。”

他局促地伸手跟我握了一下。

“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提议。

他没有回答,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哦,抱歉,我不知道规矩。我应该先付钱对吗?”说着我打开钱包拿出四百澳元。

“哦,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连忙推拒,马上又反应过来我们之间的交易关系,便接过了钱。

“我们可以去吃饭了吗?”我问。

“哦,好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他的学生证递给我,说:“我真的是学生,这是我的学生证。我只是为了缴学费。”

“fernando?”我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问。

他略显尴尬地点点头说:“抱歉,我没有用我真正的名字。”

“理解。重新认识一下,grace”我又一次向他伸出手,我虽然不会像他一样把自己的证件拿给对方看,但这点坦诚还是要有的。

“nicetomeetyou!”年轻人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

海边微风习习,点点帆船荡漾在水面,一些海鸥或者悠闲的在海面嬉戏,或者霸道的追逐着岸边的鸽子,码头街上结伴的游人轻语着,漫步着,天空没有一丝云,整个情人港也在这盛夏的阳光中旖旎着。

我们找了一家能看到海港全景的饭店,我点了一个海鲜拼盘,他点了一客牛排。

“你是西班牙裔?”我寻找着话题。

“嗯。”他点点头,又说:“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我笑笑问:“你想象的我是什么样?衰老,肥胖,脸长得像女巫?”说着我用手做了一个拉长鼻子的动作。

他也笑了,笑得很爽朗。

“你是华裔?”他问。

“嗯。其实我也是新移民。”我回答,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问:“你有女朋友吗?”

“这很重要吗?”他反问。

“当然。我可不想正跟你吃着饭的时候,迎面过来一个女孩子泼我一脸冰水。”我笑着回答。

他也笑了,说:“我没有女朋友。”可接着又神情严肃地说,“但是我结婚了!”

我差点被一口冰水呛死!我怎么那么背,竟然是个有妇之夫?邢子获这个有妇之夫已经让我去了半条命了,出来约个饭,也能碰上个有妇之夫!

fernando给我递了一张纸巾,又笑着说:“ceon!我开玩笑的,我才十九岁!”

十九岁怎么了?我怎么知道你们那么国家法定婚龄是几岁?

他见我不说话,以为我不相信,从包里拿出驾照递给我说:“我真的十九岁。”

我没想到他还会开玩笑,看了一眼他的驾照,还真的十九岁。

上菜了,我们一边吃一边聊,没有暧昧的交换食物,没有任何私密的话题,只是浅淡地聊天。

能感觉得出来,fernando是一个来自良好家庭的好孩子。“你怎么会想到做sugarbaby?”我忍不住问。

“因为我的朋友说只要陪那些年老的女人吃吃饭聊聊天,每周就可以赚到几百块。所以……”他看了我一眼,连忙惶恐地解释:“我说的不是你,你一点都不老。”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又小心地问:“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像你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会上那样的网站?”

“那你觉得上那样的网站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我笑着问。

“呃,好吧,就像你说的一样,衰老,肥胖,脸长得像女巫。”他老实地回答。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我问。

“因为你这样漂亮优雅的女人,应该有很多像那样的男人愿意跟你交往,所以你不需要。”他抬了抬下巴,看向旁边的一个穿着得体的型男说。

饭店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飘着咖啡淡淡的香气。这样的夏天,这样的午后,面前坐着一个长得不错,并且有教养的年轻男孩儿,我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

“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他啜了一口咖啡,点点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我的故事。从我的童年开始,那个西北的古老城市,我的家,那个乖巧伶俐的小女孩,到我考上名校。

不知道是真的感兴趣,还是出于礼貌和教养,他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问一两个问题。

终于,我讲到被顾云飞骗了钱坐牢,然后子获出手救了我。

“你的学生的父亲救了你,所以你爱上了他是吗?他爱你吗?”fernando忍不住问。

子获爱我吗?我没办法说他不爱我,可是如果他爱我,为什么又要背着我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为什么又非要把这孩子放在我身边,让我日日受煎熬?这个男人的爱太难以捉摸,令我难以承受。

我心中一阵唏嘘,用纸巾沾了沾嘴唇说:“唉,今天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我们下次再聊吧。”

他愣了一下,似乎还意犹未尽,但还是礼貌地说:“好的。”

我结了帐,出了饭店。

“我送你回家吧。”他礼貌地说。

“不用了,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我指了指海港购物中心说。

“哦,正好我也要去买东西,你不介意一起吧?”他问。

“那就一起吧。”我说着和他一起进了一家超市。

“你有孩子?”他看见我向购物车里放奶粉有些诧异地问。

“一个女孩儿,一个男孩儿。”我回答。

“你说的那个男人是孩子的父亲?”他又问。

还是个好奇宝宝!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结完账,他殷勤地帮我把购物袋都拿到车里,然后跟我告了别。

“很高兴认识你,grace你觉得我们可以约下一次吗?”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期盼,我不知道是为了那四百刀还是我没有讲完的故事。

我笑了笑说:“可以,还是下周二吧,我们还在那个饭店见。”

他松了一口气,年轻的脸上充满愉悦,“太好了,期待和你的再次相见。再见!”

“再见!”我说完便上了车离去。

是的,我和他约了下一次。因为我太需要倾诉了!心里的压抑和苦楚我不能对亲人朋友说,我不想像个祥林嫂一样给他们增添烦恼。fernando显然是个很好的听众,他单纯而有教养,又不在我的生活圈子里,而且我花钱雇了他,可以没有顾忌,尽情释放情绪。

那是我只是单纯的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我却没想到有时事情会超出我的掌控,带来巨大的麻烦。

288. 彩虹 (答谢@大米小米最爱的米)

回到家里,一切如常。妞妞在自己房间里搭积木,张姐带着豆豆在厅里玩耍,钟点保姆在嗡嗡地用吸尘器吸地,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尽管我只是和fernando吃了一顿饭,聊了聊天,但还是有些心虚。以至于晚上妞妞和子获视频的时候,我都没敢靠近,只敢在远处偷偷地觑着屏幕上的那个男人。

我已经和他分开快八十天了,我努力的回避他,可还是无法抗拒那份想念,想看他,想听他的声音,想他……此时看着他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跟他闺女讲话的样子都有一种荷尔蒙炸裂的感觉。

张姐抱着豆豆也凑了过来,给子获看了看。那是他的儿子,他和另一个女人生的儿子。我看着屏幕里的他,和屏幕外的豆豆,脑子里都是他和那女人在一起的画面。心如同被掉了齿的锯子一下一下地剌着,血浆四射,碎屑一地。

我转身抄起一个苹果,用了的咬了一大口,咔哧咔哧地嚼着,香甜的汁水和着那一抹咸涩一起咽了下去。

我恨他,我无法原谅他,又是一夜失眠。

——————————————

圣诞节和新年就这样过去了,李长俊和rebecca也都回来了,虽然大部分的员工还在休假,但我们已经开始投入了工作。毕竟工地上还在忙着,晚竣工一天都是钱。

我和fernando第二次的见面是新年后,上一次我给他留了电话,这几天他偶尔也会给我发一个问候的信息。我不知道其他的糖妈和糖宝是怎样相处,但我和他就像是不远不近的朋友,除了我付他钱。

虽然内心也有些犹豫但我还是决定赴约,我渴望倾诉,渴望那短暂的发泄和放松。

那天我们还是和上一次一样,在同一家饭店,当然我还是先付了他钱,以防万一我忘记了便尴尬了。我们还是坐在户外的遮阳棚下吃饭聊天,他并没有很心急地催促我接着讲故事,而是随意地聊了聊他打工和学校的事,我也静静地倾听。讲故事必须要有情绪,没有情绪不能硬上。

主菜吃好了,甜点刚上,他便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纸袋递给我。

“给我的?”我疑惑地接过来。

他点点头有些腼腆地说:“一个小礼物。”

我打开看了看,是一个钥匙扣,几个数字和字母用皮绳穿着,有些分量,是我的车牌号码。我拿着那钥匙扣掂了掂,却听他解释道:“上一次我看到你在包里找了很久的车钥匙,所以,这样长长地一串会比较好找。”

“谢谢,我很喜欢。”我找出车钥匙,拴在那个钥匙扣上。

他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说:“我的荣幸。呃,我想知道后来你和那个邢的故事。”他终于忍不住了,要我继续给他讲故事。

我心中好笑,这是玩一千零一夜吗?我刚要说话,天空突然就下起雨来,风夹着雨丝飘进遮阳伞下,我们连忙挪到室内,然而室内已经坐满了人,没有位子了。雨越下越大,有倾盆之势,外面都是水。我们便只能结了账,从后门进入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准备离开。

“我送你回去吧。”我打开车门说,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这里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距离,我也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冒雨去乘火车。

“谢谢。”他礼貌地接受了。

车子一出地下停车场便裹进了大雨之中,雨刷打得很快还是看不太清,车子龟速前行。广播里播报着路况,海港大桥上出了交通事故,异常拥堵。

雨还是很大,但能见度好了很多。收音机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车子在路上继续缓缓地地行进着。

“你住哪儿?我送你。”我说。

他报上了一个地址,在大学附近。

终于我们过了桥来到了北岸,又开了二十分钟,到了他住的地方。雨势还是不见小,我在路边停好车,等待他下车。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嗯,你要不要进去喝杯咖啡。我的室友放假回家了,还没有回来。”

呵,这样的雨天,这样的小男生,提出这样香艳的邀请,但是我却不想去,便笑笑说:“不了,谢谢。”

他有些失望,从口袋里拿出我给他的钱,数出两百块递给我说:“今天只陪你吃了饭,并没有陪你聊天。我觉得这样不公平,所以……”

我心中莞尔,原来这小孩儿还挺矫情的。好吧,那就聊二百块钱的吧。

“那我们就聊天吧。”我说着便启动车子向前开去。行至一个社区足球场,下雨天停车场空空的,一部车也没有。我把车子停好,问:“没有咖啡可以吗?”

“嗯。”他似乎很期待听我继续讲故事。

我对他讲了我是如何做了子获的女人,如何为了他背叛我的父母,我内心的痛苦挣扎,和对他不能自拔的爱。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在这个我花钱雇来的倾听者面前,我无需掩饰,我的嫉妒,我的自私,我的欲望。我所有的情绪都不需要隐藏,我可以轻吟浅笑,可以如醉如痴,也可嚎啕大哭,无所顾忌。

我从来不曾这样彻底地倾诉,似要把所有堵在心里的东西都掏出来。

fernando是个很称职的倾听者,安静并且专注。我讲到开心的事时,他也会爽朗地笑,我讲到柔肠百转时,他便会专注地看着我,我伏在方向盘上痛哭时,他会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安慰道:“你会好起来的。”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太阳从云缝里露出来,放出万丈光芒。

“grace,看,彩虹!”fernando指着车窗外说,说着便打开车门下去了。

我也下了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隐隐地有一角虹。他牵着我的手向空旷的地方跑去。刚下过雨的草地上都是水,我脚上的那双一千多刀的菲拉格慕瞬间进水全毁,我也顾不得,只是跟着他一起奔跑。

终于跑到一片空旷的地区,没有建筑和树木遮挡,整条彩虹清晰地挂在雨水洗过的湛蓝天空上!

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美的彩虹了,我呆呆地站在草地仰望天空。

“谢谢你陪我一起看彩虹!”fernando说。

“应该是我谢谢你!”

他转过脸,看着我说:“我们那里有一句谚语,sunshinecesafterthestorm(阳光总在风雨后)”

“我们那儿也有一句谚语,守得云开见月明!”我笑笑说。

那天晚上,我竟然没有吃睡眠片就睡着了。

289. 离开他

跟fernando接触了两次,我好像明白了男人为什么会喜欢花钱买来的女人,因为自己可以想怎样就怎么样,由着性子来。就如我一样,我花了钱,他就必须听我唠叨,哪怕无聊,哪怕重复,哪怕不认同,都必须忍受,因为我花钱了。如果他让我不痛快了,我就可以选择不玩了,让他滚蛋。因为我是金主,他是玩物。

或许在邢子获心里,我也一样,是他花钱买来的。或许我在他心里比其他的女人分量重一点,但也一样是个玩物。他对我从来都是为所欲为,从来都不会问我的意见,不顾我的感受。玩够了就远远地扔到一边,然后废物利用,给他养孩子。

心里的疼痛,已经不是几杯癍莎和几片睡眠片可以医治了,我试着抽烟,也不能缓解。似乎只有对那个年轻人的倾诉还能有一点作用,能有短暂的轻松。我开始期盼和他下一次的约会。

fernando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年轻人,他总是安静地忍受着我像神经病一样颠三倒四地唠叨着,用一些奇怪而极端地词汇发泄着。当我又一次歇斯底里地告诉他我想杀掉邢子获身边所有比我年轻漂亮的女人时,他终于忍不住问我:“你这么痛苦,为什么不离开他?”

我可以离开他吗?就算我要走,他也不会放我走!他说过他的女人只能他说不要,不可以自己跑。我心中一阵哀戚,扯了扯嘴角,一行眼泪顺着眼角留下。

一个温暖的手指落在我的脸上,抹去我脸颊上的泪水,我有瞬间的恍惚。转过头去看身边的这个男孩儿,他棕色的眼眸是那么清澈,含着异样的情愫。这样的情愫我太熟悉了,曾经多少次我都是这样看着那个男人。原来这个小孩儿竟然喜欢我,喜欢我这么一个神经兮兮的欧巴桑!

好吧,既然邢子获可以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我为什么不能和面前的这个小帅哥好好玩玩。我心中升起一丝报复的恶意,对着fernando勾了勾唇问:“你可以吻我吗?”

他一怔,接着便扑面而来。他的吻热情而生涩,可是我却毫无快乐,我只想用这嘴唇的接触抚平心里的痛楚,可是那痛楚却不可遏制的蔓延全身,痛得我浑身颤抖。

我忍不住推开他,轻轻擦了擦嘴唇,又伸手擦了擦蹭在他唇上的唇膏,笑笑说:“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不送你回家了,你自己回去吧。”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上。我想了想,从钱包里又拿出一千澳元递给他说:“这是给你的。”

“你为什么要我吻你?”他问,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狗。

我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当然是喜欢你。拿着吧。”我把钱塞到他手里。

他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把钱放在座位上,开门下了车。我无力在意他的心情,立刻启动车子,一脚油门,疾驰而去。

我开着车顺着快速路一直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一直到天色黑透了,我才跟着导航回到家。

孩子们都已经睡了,张姐见我回来了,出来问我吃没吃晚饭。我不想理她,跑进卧室,一头扑在床上,全身像虚脱了一般。

我吻了一个比我年轻那么多的男孩子,邢子获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他一定很愤怒,或许会让我滚蛋。那样,我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他了?那样是不是没有痛苦了?

我拿出一包香烟,坐在露台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直抽得我胃里一阵一阵的恶心。齐爷曾让我离开他,李长俊也让我离开他,现在连这个只约会了三次的男孩子也让我离开他。可问题不是我应不应该离开他,而是我想不想离开他,能不能离开他。

我告诉自己,不是我不想离开,只是他不放手,我的父母亲人都被他挟持,我跑不了,就只能和他在一起。

他不会放了我的,永远不会!这样想着却好像如释重负。

—————————————

无论是否能睡着,天还是要亮的,日子依然一天一天的过。fernando没有再联系我,我猜我和他就这样结束了。这样也好,反正对他的倾诉也无法真正医治我的伤痛。他拒绝了我一千澳元的补偿,也不知道他的学费要怎么缴,不过这就不是我要操心的事了。

午后,我正在办公室里自虐般地享受着rebecca给我带回来的奇葩礼物,辣椒咖啡,而且是重辣口味的。磨碎的咖啡粉经过虹吸壶的烹煮,做成一小杯浓咖啡,那缤纷的味道绝对可以让人生无可恋又欲罢不能。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咖啡入口,立刻从舌尖到舌根都是一阵灼热和颤栗,又苦又辣还带着隐隐的酸涩,就像……那个男人。

我还没有在颤栗中回过神来,手机就响了,竟然是fernando发来的信息:“明天你还会约我吗?”

我心中莞尔,原来他还是愿意继续和我玩下去,没有收到邀约他竟然着急了。快开学了,他还没有赚够两千块,或许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既然当初答应了他,那就约够五次吧,反正我也真的想有个人陪伴一下。

于是我回复:“明天上午十一点我去接你。”

“好,我等你。”他回复。

第二天早上,我把妞妞送去日托中心便准备去赴约。出发前竟然接到邢子获的电话。

“观儿,过年带孩子回来吧,给你们订好票了,后天。”他说。

都已经订好了才告诉我,而且还走得那么急。去年过年也是这样急匆匆把我叫回去,今年又要耍什么把戏?

我冷笑一下问:“你的女人又怀孕了?这次要把我关起来多久?”

他顿了顿说:“就是想让你和孩子回来过个年。”

“不想回。”我干脆的拒绝。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回来吧。我爸想见见孩子们。”

“有什么可见的,我不想回。”我还是无法原谅他,无法面对他。

“如果你不想回来,我倒是可以派人去接孩子们了,但那样太麻烦了。”他淡淡地说。

他是在威胁我,如果我不回去他就要抢走我的孩子!还没等我回话,他又说:“我已经通知你哥带你父母也一起过来了,你不回来他们会失望的。”

不但是我的孩子,他还拿我的家人威胁我!

“好,我回去。”说完我便挂断了电话。我必须听他的话,没有别的选择,我根本就没有自由。

放下电话,我倒在床上,一阵无力感袭来。后天,就是一百天了,一百天没有见这个男人了,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恨他,可更想念他!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我的电话又响了一下。我迷迷糊糊地拿起来一看,是fernando:“你还来吗?我在等你。”

我今天约了他,竟然把他给忘了!我想了想回复:“你再等我半小时。”

“好的。”他回复。

我立刻起床,收拾了一下,开车去赴约了。

车子行至他住的地方,看见他正在路边等着。正午太阳很大,天气也很热,他上车时已经一身的汗。

我拿出准备好的现金递给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说了声:“谢谢。”

我看见他额角的汗珠,忍不住就想到那个喜欢流汗的男人,一阵心痛。

痛的我心里生出一个想法,问他:“你交过女朋友吗?”

“中学的时候交过。”他回答。

“有过关系吗?”我又问。

“嗯。”他点点头。

我笑了笑,又问:“你想跟我上床吗?我可以付钱。”

他愣了一下说:“我愿意,但我不要钱。”

“那我们走吧。”我说着便驱车前行。

290. 没有如果

我开车到了附近一家motel,开了房间,和他一起进去。

房间的门咔地一声关上了,我的心也跟着咔地一声收紧了,我突然就害怕了。

我看着那个男孩儿,一下子语塞了。“我,我……”

他伸手一把抱住我,抱得很紧但很温柔。“我爱你,grace,我爱你!你爱我吗?”

啊?怎么这就爱了?才见过几次面而已,年轻人的爱来的也太容易了!

子获第一次说爱我是什么时候?是我跟他在一起一年多的时候,他怕我睡不着会半夜赶回来陪我。那个时候我们多么相爱,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fernando见我走神了,便有些不安地问:“你怎么了?告诉我,你爱我吗?”

我回过神,心一横,便说:“我爱你,我当然爱你。”

我抬头主动吻上他,就这样和他拥吻,心中没有一点欲望。我真的不知道邢子获是怎么做到的,可以和那么多女人上床?我想起婉贞说过,男欢女爱,男人要的是欢,而女人要的是爱。

如果邢子获知道我和这样一个小男生上了床,会是什么心情?他一定会想杀了我,那就我死在他手里吧,也好过这样日日夜夜的折磨。

“你不开心吗?”他又一次发现我走神了。

“没有。”我连忙说,“要不,我们开始吧。”

他笑了一下,一伸手便抱起了我。刚把我放在床上,我的手机便响了,我如蒙大赦,连忙推开他去拿手机。

看了一眼,是我嫂子打来的,可是我没法在这个环境下接电话,便只能挂断。

我推了推他说:“你身上都是汗,先去洗个澡吧。我回个电话。”

fernando听话地去了浴室,我一下子像从梦中醒过来一般。我这是在干什么?我竟然带着一个比我小十几岁的男孩儿来酒店开房。

我想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千澳元,放在床上,便仓皇而逃。

刚刚开上车,便接到了fernando的电话。他是个很有教养的男孩子,怕打扰我,一般都是给我发信息,不会给我打电话。我不能逃避,只能接听。

“你怎么走了?”他有些着急。

“我有些急事必须离开。”我撒谎说。

“是刚才那个电话吗?”他问。

“对!”

“你忘了一些钱在床上。”他说。

“那是给你的,你拿去交学费吧。就这样,我在开车,再见。”我不想再跟他多说,便挂断了电话。

fernando是个好孩子,我不该把他扯进我自己的懊糟里。我已经给了他足够的钱去交学费,他也确实陪伴了我,就这样结束吧,两不相欠。

回到家里,我给我嫂子回了电话。

“你咋这么长时间才回电话呢?”嫂子大声抱怨着。

“开会呢。”我回答。

“你大中午的都不休息呀,别累坏了。我就问问你,邢总这不请咱家人去京里过年嘛,你想吃点啥老家的东西,我给你捎去。”

“没啥想吃的,能见见你们就挺好。”我哪有心思想吃的。

“唉,要说邢总也真有心。咱爸这不去年年底的时候腿老是疼,都不能走路了,在咱家这也看不好。你哥就跟邢总提了一嘴,人家马上给找的大医院,让咱爸过去看病。你都不知道咱爸有多倔,死活不去。”

我一听,心里就急了,“咱爸有病怎么不告诉我呢?”

“告你有啥用啊?再说邢总不让告诉你,怕你着急。哎哟,你都不知道我和你哥费了多少力气才把咱爸说通,同意去了。这快过年了,邢总说叫你回来一起过个团圆年。过完年咱爸正好留下治病。”

我心里一阵酸软,他终究还是在意我的。“嫂子,我不能在爸妈身边尽孝,辛苦你和我哥了。”

“说这干啥呀,只要你过得好,我和你哥就高兴。虽然邢总对咱家挺上心,但我还是生他的气。你说当年他在咱妈面前说得好好地会娶你,这都五年了,孩子都生了俩了,咋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还有豆豆那事,你说多气人,怀孕时候不让家里人看,生孩子还不让看,他凭啥啊?孩子又不是他一个人的!有点太欺负人了吧!”

我嫂子越说越激动,我心里也很不舒服,只能低低地叫了声:“嫂子,你别说了。”

“咋你还心疼了?那你就甘心给人当一辈子小老婆?”

我嫂子的话字字扎心,我的心疼得阵阵抽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概是也觉得话说得重了,嫂子又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是心疼你,你觉得开心就行,别的都无所谓。行了,过几天就见着了。”

挂了嫂子的电话,我一下子特别特别想念子获。无论这些年我和他之间如何,他都是一如既往地照顾我的家人,从来不曾间断过。他虽然曾拿我的家人胁迫过我,可却从来没有真正做过任何伤害他们的事。

如果,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如果时光能倒流到我们初见时,那该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离弃和背叛已经发生了,我没办法不恨他,却也没办法不爱他。

电话响了,又是fernando!我只能接起电话。

“怎么了?”我有些不耐烦地问。

“你真的是有急事吗?还是我不够可爱?”他问。

我叹了口气,敷衍地回答:“你很可爱,我真的是有急事。”

“那你还会约我吗?”他小心地问。

“我要回去一段时间,再说吧。快开学了,你好好读书吧。就这样吧,拜拜。”我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呼,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希望他能明白我们的关系,不要再纠缠。接着又自嘲想邢子获是怎么甩掉女人的,我现在的德性跟他也没什么两样了吧?可是我始终还是没有背叛他,他始终还是我的唯一。

和张姐收拾了一下,好几只行李箱,豆豆的东西最多。过年期间,国内正是冷的时候,必须要十分小心,真怕再把他折腾病了。

上次病好了之后,小家伙长得挺快,已经开始冒小牙尖了,胖乎乎的很可爱,我每天都要抱一抱他。这孩子也是很奇怪,一到我怀里就特别乖,不哭不闹,真的像我亲生的。他的亲生母亲怎么能舍得把孩子给别人养?真是作孽!

无论如何,我们终于又踏上了飞往北半球的航班,回家过年去了。

291. 翅膀硬了 (答谢@书海一叶舟)

飞机上,邢小妞依然生龙活虎像个小牛犊子一样,而豆豆却明显地不舒服。坐飞机总是难以避免晕机,胀气,压耳朵,小小的婴儿也不会表达,只是嗯啊嗯啊地哭。

我几乎全程把他抱在手上,可是也无济于事。看着他因哭泣而涨红的小脸,我又着急又心疼。

豆豆抱过来的时候就很瘦弱,这几个月的精心喂养,已经胖了很多,可比其他孩子还是弱了一些。我看着她,不禁去猜想他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柔弱,我见犹怜,会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她是不是一直在子获身边。

从南半球到北半球,跨越九千公里,终于抵达。子获来接我们,妞妞还是一如既往地一头扎进爸爸怀里。她个子比同龄的孩子大,已经一米一了,子获还是一只手就把她抱起来,另一只手又伸过来拉我。

我向旁边躲了一下,把怀里的豆豆递过去说:“你不抱抱你儿子?”

他犹豫了一下,把妞妞放下,转身抱起了豆豆。孩子在我手里本来乖乖的,可不知怎么了一到他手里便哇一声哭了。我只能又接了过来,拍了又拍,豆豆才止了哭声。

他尴尬地笑了笑,说:“孩子跟你还挺亲的。”

我没吭声,抱着孩子上了车。我不想靠近他,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好在豆豆不舒服的时候只有我能哄得了,所以我便和张姐带着他坐在后排,子获带着妞妞坐在了中间一排。

一百天没见了,他就在离我不足一米的地方,我忍不住盯着他的后脑勺看,看着看着,他突然回过头对我一笑,我就像被捉住手的小偷,立刻垂下眼躲避他的目光。就这样,我和他一路上没有任何交流到家。

这次我们住在市区的别墅里。我安置好孩子,便开始收拾行李,几次跟他在我跟前晃荡,我也不跟他说话直接绕了过去。终于,在我又一次绕过他往衣橱里挂衣服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圈进怀里。

我用力地推他,他有些恼怒地问:“你特么想干嘛?”

“这话应该我问你!”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松开了我,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衣架挂在衣柜里,阴阳怪气地说:“你是我的女人,你说我想干嘛?”

我嗤笑一声说:“你儿子哭了一路,我也哄了一路,累了,想睡了。”说完便上床躺着。

他也拉开被子躺了上来,手一伸,搂住了我。那一瞬间我真的想就那么没出息的掉进他怀里,可还是挣了挣,说:“抱歉,这么久都是一个人睡,旁边有个人,睡不着。”

他犹豫了一会儿,坐起来说:“你休息吧,我出去办点事儿。”说完就起床离开了。

等他走了,我听到车子的声音,才敢翻身在他躺过的那半边一遍一遍地寻找他的气息,寻找着这些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气息,我突然有些后悔赶他走了。

子获晚饭时分才回来,吃过了饭,他便去和妞妞一起玩。三小时的时差,小姑娘没一会儿便熬不住睡着了,张姐也带着豆豆睡了,我也早早地洗澡上床了。

刚躺下,便见他走进卧室。他把毛衫脱掉,又开始解着衬衫的纽扣。

“你今天住这儿?”我明知故问。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问:“我不住这儿,我住哪儿?怎么,你不愿意?”

我不想让他走,可是却说不出口挽留的话,便哼了一声说:“什么时候轮得到我愿不愿意?”

“知道就好。”他也哼了一声,脱了衣服走进浴室。

我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传出的隐隐的水声,犹豫着接下来我要抗拒还是迎合。

终于,水声停了,不一会儿,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上了床,然后伸手拉过我。我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眼眸,只一眼之前的犹豫和挣扎都灰飞烟灭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每一根线条,熟悉的每一个节拍。那是我的男人!

终于我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几个月的相思纠结,几个月的疏离隔阂,我以为自己恨极了身边这个男人,直到此刻才知道我是多么想念他!

“观儿,我好想你”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在我耳畔响起。

我多么想说,子获,我也想你。可是我还是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肯说出一个字。

终于,他点了一支烟,靠着枕头,用力的吸了一口,满足地吐出一口烟雾。

我也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失神地看着墙上的装饰画。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我他妈最烦女人抽烟,掐了!”他看着我皱着眉头说。

我用力地吸了一口烟,讥讽地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说:“外面的那些女人,不但抽烟还客药呢。你不是一样玩得挺欢?”

他牵了牵嘴角,戏谑地说:“怎么?你吃醋了?”

“没什么可吃醋的。”我说完喷出一口烟雾,自嘲地说:“其实我跟她们也没什么分别,都是卖,不过她们是零售,我是批发而已。”

子获的眼眸瞬间冷了下来,一下拿掉我手上的香烟,狠狠地掐灭,冷笑着说:“没错,你就是我花钱买的女人,所以老老实实地听话。”

愤怒和羞恼瞬间充斥我的全身,我仰起头挑衅地问:“那如果我把你给我的钱都还给你,是不是就可以解除关系了?”

他的眼神更加清冷,突然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森冷而缓慢地说:“翅膀硬了?”

我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说:“翅膀?笼子里的金丝雀,纵然有翅膀也是摆设,有什么硬不硬的。”

他和我目光对峙片刻,还是放开了我,不耐烦地说了句:“你都他妈闹了快半年了,还没完没了了?睡觉!”说完便躺下了。

我也不再多说,在床头柜上拿出一个药瓶,拧开,抓了几片药吞了。

他看着我手中的药瓶,皱了皱眉头问:“吃的什么?”

“睡眠片。最近一直睡眠不好。”我说完关了床头灯。

黑暗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伸手把我搂进怀里,我微一挣扎,便听他说:“别闹了,睡吧。”

这一次我听话的没有再动,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脉搏的跳动,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共振。很快我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知道他已经睡着了。然而我却睡不着,辗转反侧,折腾了许久才睡去。

292. 家人

三小时的时差也是时差,生物钟的原因,早晨不到六点我便醒了。我侧脸看着还在沉睡的子获,他的睡相还是那么差,四仰八叉,被子被踢到脚下,四十多岁的人,睡觉还像个小孩子。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被子拉上来,给他盖上,又忍不住在他肩头吻了一下。见他没有动,又轻轻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吻,他也醒了,闷哼了一声,睁开眼睛,问:“几点了?”

“六点。”我立刻又装出疏离的样子。

他噗嗤一笑说:“别装了,刚才偷偷亲我两下,以为我不知道。”

“你做梦吧,谁亲你了?”我死不认账。

他也不跟我较真儿,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睡得真舒服,好久都没那么舒服了,再睡会儿。”说完便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可惜他想再睡一会儿的美好愿望并没能实现,刚闭上眼,便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邢小妞光着脚跑进了我们房间。

小孩子长得真快,去年的时候她上我们的床还需要搭把手,今年便如履平地了。邢小妞的目标永远都是她爸,一上床便钻到爸爸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闻一闻,子获也抱着女儿在她头顶闻一闻,然后两人便抱在一起笑闹,就像老兽和小兽见面通过气味确认身份一样。后来证明他们就是这样的,只要闻闻彼此身上的气味就能确定他是她的爹,她是他的崽儿。

妞妞亲了亲爸爸,突然伸手拉过我说:“妈妈,你也亲亲爸爸。”

“我早晨亲过了,不亲了。”我拒绝着。

刚说着,脸上就被亲了一口,便见那张大脸凑到跟前笑着说:“还你的。”

说着他又拍拍他闺女的小屁股说:“好了,洗脸刷牙去,今天你姥姥姥爷过来。”

妞妞听话地颠儿颠儿跑开,子获也双手一撑坐起来。他转身拍拍我的头说:“等会儿别闹了啊。你要是想让孩子高兴,让你家里人高兴,就乖乖地好好过个年。你要是心里还憋得慌,没闹够,等过完年你回去了再跟我接茬儿闹。”

“谁要跟你闹!”我也翻身起床。

床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千言万语,不如一睡。这几个月他给我打了那么多次电话,我都能崩得住,昨天只和他睡了一夜便心软了,那深沟高垒的恨意,似乎也在这一夜被他捣毁了大半。

——————————————

“一会儿去接你家里人,我还去吗?”他一边喝着粥一边问。

我抱着豆豆喂奶瓶,说:“随便你。”

“那我还是别去了,我怕你妈那板子。”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说:“你这霸道总裁还怕我妈呀?”

他哼了一声,说:“切,在丈母娘面前还霸道个屁!”

我心里微微一甜,很高兴他能把我爸妈当成岳父母那样尊敬。可是又一酸,我到底也不是他的妻子,就算是妾,都不是唯一的。

他吃好饭,走到我身边捏了捏我的脸说:“本来这次想安排你家人和咱们一起住郊区那别墅,可你哥说还是住酒店,我就安排在咱家附近了。一会儿司机来带你去接他们,直接去酒店。中午饭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我带孩子们过去。”

无论我是不是他的妻子,他对我家里都是尽心尽力,真的像一个女婿。于是我向他怀里靠了靠,自从回来,我第一次主动靠近他。他对我的投怀送抱似乎也非常满意。

我把父母和哥嫂接到了酒店入住后,便带着他们到了楼下餐厅。子获已经带着张姐和两个孩子在包厢里等着了。

“爸、妈,这是邢子获。子获,这是我爸妈。”一进门我就连忙介绍着。

“叔叔阿姨好。”子获礼貌地打着招呼。

“不用介绍,见过。”我妈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爸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叔叔您腿不好,您坐。”子获上前想搀扶我爸,被我爸不客气地推开了。

我哥见状连忙上前扶我爸坐下,对子获笑笑说:“邢总,好久不见。”

他这才缓解了尴尬,也笑笑说:“好久不见,关总还是那么精神。”

寒暄一番,落座后,开始上菜了。子获端起酒杯对我爸妈说:“叔叔阿姨,第一次到我这儿来,我敬你们一杯。”

我看着我爸妈,意外的是王老师都端起了酒杯,老关却不端酒杯,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敢当。”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我哥连忙打着圆场说:“邢总,谢谢您这些年的帮衬,我敬您一杯。”

子获微微一笑说:“客气了,是关总经营有方,我也没帮什么忙。”说完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看我哥对子获的态度,这些年他们没少来往,我哥心中的那些芥蒂也都放下了,倒是很融洽。他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子获还一边伺候着妞妞的吃喝。

我爸妈的注意力都在豆豆身上。我妈抱着豆豆爱不释手,我爸眼睛里也冒着小心心。我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妞妞小时候也没这个待遇,不就是因为豆豆是个男孩儿嘛!一个人民教师,一个国家干部,也摆脱不了重男轻女的狭隘思想。

我妈虽然做了那么多年老师,但教育孩子的方法真的有问题,特别喜欢当着一个孩子的面夸另外一个孩子,要不是我和我哥岁数差的大,好多次都得反目成仇。这次,她又来了:“豆豆长得真漂亮,你看这大眼睛。比妞妞漂亮多了。”

我心里一下子就不痛快了,妞妞还在旁边听着呢!

我妈又说:“你看这头发又黑又密,不像妞妞小时候又稀又黄。”

我爸也开口说:“豆豆长得像观儿,当然漂亮。妞妞也不知道长得像谁。”

还能像谁?像她爸呗!我真有些受不了了,刚想开口,子获先沉不住气了,摸了摸她闺女的头说:“我就觉着我闺女最漂亮。”

妞妞也仰着头对爸爸说:“我就觉得我爸爸最漂亮。”

得,他爷俩儿把老关顶得说不出话来了。邢子获能忍受老关给他甩脸子,但绝对受不了他闺女受委屈,那可是他的心头肉真公主!豆豆好像并没有妞妞受宠,毕竟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父母也是偏心的。

我嫂子大概是见气氛尴尬,也端起酒杯笑着说:“邢总,第一次跟你在一块儿吃饭。这些年你没少照顾我家,关山的生意,我爸提正处,都多亏了你。我敬你一杯。”说着便干了杯中酒。

我嫂子一说这话,我立刻一头黑线。也不知道她是缺心眼儿啊,还是缺心眼儿啊,还是缺心眼儿啊?老关最忌讳的就是他靠裙带关系上位,我嫂子不但当面点破,而且还当着子获的面!

果然,我爸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293. 体面 (答谢@烟沙半城忧愁几许)

子获倒是不糊涂,连忙陪笑说:“这酒我喝了,但这事儿我可真没帮什么忙。都是叔叔和关总自己的本事。”

我哥也连忙拉了一下我嫂子说:“你喝多了吧你?”

我嫂子这时也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讪讪地笑着说:“好像是有点儿头晕。”

饭桌上一下子又安静了。子获顿了顿,笑着对我爸妈说:“叔叔要过了初五才去住院,这几天您和阿姨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我和观儿可以带你们转转。”

我爸冷笑了一下说:“玩就不必了,我们就想陪陪闺女。拜邢总所赐,我们一家人好多年都没能好好团聚了,现在我们想说几句体己话,不知道邢总能不能回避一下。”

话音刚落,我心里便咯噔一下,我爸这也有点儿太过分了。偷眼看着子获的反应,他略一迟疑,便微微一笑对我说:“观儿,我还有点事儿,要去处理一下。你陪叔叔阿姨吃饭,吃好了再陪他们聊聊天儿,晚上我来接你。”说完握了握我的手。

子获这样,我都有些心疼了,也只能说:“嗯,我给你打电话。张姐,你也跟着一起回去吧。”

“我也跟爸爸走!”妞妞一把拉住子获就要往他身上攀。

我心里一松,有孩子陪着他也好,便连忙说:“那你带她回去吧。”

“好。”子获答应着,又说:“叔叔阿姨,你们慢用,我失陪了。”说完便抱着妞妞离开了包厢。

“你看看你,干什么啊?他到底是两个孩子的爸爸。这下可好了,妞妞也走了。”我妈向我爸抱怨着。

“你还说我?当着妞妞的面说豆豆比她漂亮,她能不生气啊?”我爸也数落我妈。

“你俩谁也别说谁,现在把人弄走了,都高兴了吧?就不能好好吃顿饭吗?”我嫂子也抱怨。

“哼,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老关把筷子往桌上一摔。

我哥连忙劝着说:“爸,你现在发脾气有啥用?妹妹现在要还是二十多岁,没生孩子,咱现在就把她领走。”

我嫂子接话说:“你快拉倒吧!当年也没生孩子,那都叫咱妈打成啥样儿了,身上一块好地方没有,她不也没服吗!”

“你给我闭嘴!”我哥白了我嫂子一眼,又说:“观儿现在已经三十多了,已经跟了他八年多了,还生了两个孩子了。你们还想怎么办?”

一家人都沉默着,还好豆豆在这个时候懂事地哭了起来。立刻,我爸我妈便扑向孩子,又哄又抱。我看着他们拿着豆豆当心尖子眼珠子的架势,如果知道那孩子不是我生的会作何感想。

我妈抱着豆豆,又说:“豆豆长得就像咱家人,妞妞长得就像她爸。”

我心中腹诽:长得像爸爸有什么错?嘴上却说着:“其实豆豆长得也像他爸,嘴和下巴多像。”

“还是像你多。”我妈坚持着,又叹了一口气说:“生孩子多遭罪啊,鬼门关上走一回。也不让我们去照顾你,你这月子做得怎么样,身体都恢复了吧?”

“妈,你净瞎操心!人家邢总能照顾不好我妹妹吗。是不是,观儿?”我嫂子说。

“嗯。”我心里一阵难受,不想多说,只应了一声。无论子获对我如何好,豆豆的事儿都是刺在我心头永远的痛。

吃完饭,我们便回酒店房间。我爸妈的心思都在豆豆身上,我也不想聊天,就和扬扬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晚饭后,子获便带着妞妞来接我回家了。回到家,我问妞妞下午都玩什么了?她说和姐姐玩了。

“婷婷回来了?”我问子获。

“嗯,本来说不回来了,听说妞妞要回来,就跟着子瑜回来了。”

“那你要不要去陪陪婷婷?”我说。

子获一笑,又叹了口气说:“我倒是想,可人家根本就不跟我玩儿了!天天这个同学聚会,那个同学聚会,也不知道都是些个什么同学。我说我接送她吧,人家还不用,说怕同学误会是干爹。这什么熊孩子?我他妈是她亲爹!”

看着他那懊糟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安慰着说:“婷婷都已经十七了,大姑娘了,肯定有自己的生活了。”

他一把抱起妞妞,亲了亲说:“还是我的大妞宝好。”

————————————

夜晚,一番亲热之后。我把头靠在子获的肩上,轻轻地说:“子获,今天我爸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他伸手搂住我,叹了一口气说:“我理解,我也有女儿。”

我感激地吻了吻他,说:“谢谢你。”

他抚了抚我的头发,笑着问:“今天跟你爸妈聊得开心吗?”

“也没聊什么,他们光顾着看孩子了。”我回答。

他似乎是想了一会儿,又问:“你父母没问起你生豆豆的事儿?”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心里一阵难受,便说:“他们问我生完孩子身体养好了没。”

“你怎么说?”

“我说‘嗯’。”

“就这样?”他有点不置信。

我心里一阵烦乱,冷笑一声说:“那我还能说什么?难道我说‘肚子都没疼,就当了个便宜妈’?你放心,你就算让我说我也不会说,我也想给自己留点体面!”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还在怨恨我?”

我鼻子里冷哼一声说:“我哪敢。”说完打开床头灯,摸出药瓶,抓了几粒药,吞了。

他看着我皱着眉头说:“这东西有没有副作用?以后不要吃了。”

我嘴角噙着一抹讥讽,说:“这东西我吃了已经好几个月了。放心,死不了,还能继续给你带孩子。”说完便关上灯,裹上被子,离他远远地躺着。

他也哼了一声,贴过来一把把我拉到怀里,紧紧地搂着。“睡吧。”他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这一夜,我依然是难眠的,子获已经睡了,我却辗转反侧了很久。

第二天就是年二十九,那一年没有年三十,所以也就是除夕了。一早晨便有人给我送来了年货,竟然有几样是特供的东西,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我心里也清楚。我竟也能得到那个大人物的眷顾,邢家的长孙果然贵重!

下午,张姐去她亲戚家过年了,子获便带着孩子们去了他父亲家过年,我的家人也来到了别墅。

除夕夜,家家团圆,我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可却又和几年前不同,多了一些东西,又少了一些东西。

294. 抚不平的痛

我妈和我嫂子在厨房忙活着,我还像之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一样什么事也不管,就跟扬扬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打游戏,等着吃年夜饭。

吃年夜饭时,我的手机不断地响着,是子获给我发来的照片。大部分都是婷婷和妞妞在一起玩的照片,也有邢子瑜抱着豆豆的照片,姐妹俩看弟弟的照片,总之是一家子姓邢的。我微笑着看着那一张张照片,突然发现邢子瑜抱着豆豆的那张照片的角落里有一条腿入镜了。浅蓝色的窄脚牛仔裤,脚上穿着hellokitty棉拖鞋。那应该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腿!

谁?是孟凡吗?应该不是,她这样高冷的女人怎么会穿hellokitty?

那会是谁?豆豆的妈妈?那个女人竟然有资格去那个家庭过年?想到这,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开始认真地看那些照片,只有那一张可以看到那个女人的痕迹,看来子获的镜头是有意避开她。

“我问你话呢,那想啥呢?”我嫂子突然捅了捅我说。

“啊,你问我什么?”

“我问你,明年扬扬想送你那儿上学去,你看行不行”

“行啊。明年下半年吧,初中毕业再过去。”我敷衍着回答。

“你看啥呢?”我嫂子又问。

“孩子们在那边玩的照片。”我回答。

“给我看看。”我嫂子一把拿过我的手机开始翻看照片,我爸我妈也凑过来看。

“这是他老婆?”我嫂子指着邢子瑜问。

“这是他妹。”

“长得挺像的,尤其那脸型,下巴和嘴。”我妈说。

“这是他大闺女?”我妈又指着婷婷问。

“嗯。”我只能回答。

“他老婆不会也在吧?”我嫂子问。

“不知道。”我真的没法回答。

“还吃不吃饭了?”我哥打断我嫂子继续发问。

一家人又座回了各自的位子,但气氛已经不如之前了。我的家人虽然知道子获有老婆孩子,但是知道和看到是两回事。

“他大闺女长得挺漂亮的,像他老婆吧?”我嫂子又没心没肺地问了一句。

“你不说话能死啊?”我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气氛变得沉默压抑,终于我爸长叹一口气,把筷子一放,说:“跑这儿吃啥年夜饭啊,走吧,回酒店。”

老关犯了脾气,我们劝了半天才别别扭扭地吃完了这段年夜饭。我爸妈熬不了夜,又不愿意住在我这里,我哥便带着他们回酒店了,只留下我嫂子陪着我。

———————————————

晚上我跟我嫂子一起睡客房。以前跟她一起睡的时候我还在上中学,她经常晚上赖在我家不走,跟我挤在小床上,然后半夜再跑到我哥屋里。我估计我爸妈也知道,只是装着不知道。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我都成了孩子妈妈了。

我们躺在被窝里聊天,我嫂子问:“昨天晚上邢总没跟你生气吧?”

“没有。”我回答。

“看来邢总对你挺上心的,他那么大一个老板,咱爸那么怼他,他都没发火。”

“嫂子,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儿,就不该在咱爸面前提那正处的事儿。”

我嫂子一笑说:“你当我真缺心眼啊,我故意的。我就看不惯咱爸那一边收着人家的好处一边还给人甩脸子。你要是看不上人家,给你个处长你不当不就行了!”

我嫂子这一针见血的毛病总是改不了,我也无话反驳她。

“还有,现在你跟他都俩孩子了,咱爸咱妈也没办法了。那我就不明白,为啥就不能接受现实呢?他就是有老婆孩子,咋还不能说?”

我叹了一口气,说:“很多事儿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

她有些不屑地说:“你们这知识分子家庭就是矫情!有句话叫啥,既来之则安之,你要是想跟他好,就好好的,不想好了就拉倒。你这别别扭扭的有啥意思?”

我还以为我掩藏得很好,原来我嫂子都看出我和子获的别扭了。

“以前我也挺生你气的,好好个姑娘非要跟着这么了有老婆孩子的男人。这次一见邢总吧,感觉不一样。人家真是要钱有钱,要模样有模样,那能力,那派头,还有对孩子那个好,别说你爱他,我看着都喜欢。能跟着这样的男人也不枉一辈子了!”

我看着我嫂子那一脸神往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这话可不能让我哥听见了。”

“听见咋了?我还不能说点心里话?”她毫不在乎地说,“都是男人,你看邢总那条儿,你再看你哥!以前我就图他长得帅,现在你说我还图他啥?”

“我哥现在也是大老板啊。”

我嫂子噗嗤一笑说:“拉倒吧,关山那生意怎么做的我还不知道?”

她又说:“这两天我也琢磨了,他和他老婆一时半会儿估计离不了。像他这样的男人,我要是他老婆,我也不撒手。你要是还想跟他,你就得做好心理准备。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现在都给他生了俩孩子了,比他老婆生得都多。”说着她得意的一笑,“关键,你给他生了一个儿子!那地位肯定稳稳的。”

提到豆豆,我的心里又是一痛,这是绕不过去,抚不平的痛,痛得我没有力气再交谈。“嫂子,我困了,睡吧。”

“嗯,行。睡吧。”我嫂子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很快就没了动静。

我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真的很想像我嫂子说的那样,不矫情,和他好好的在一起。我也曾努力过,即使他把我一个人丢到海外,我都接受了。每两个月回来一次,能和他好好相守几天,这样也行,我也认了。可是他却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

如果只是听说他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我还可以骗自己不相信。可是那活生生的证据就在那儿摆着,听说和亲眼看见是两回事!

我爱邢子获,我愿意为他委屈自己。可是我一退再退,我都不知道下一次,他还要怎样?他会不会让我亲眼目睹他和别的女人上床?这个男人我舍不得,却也真的有点儿要不动了。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是一大早就被一阵开门声吵醒了。我穿着睡衣下楼,看见子获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问。

“豆豆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晚上总哭,妞妞说就得你抱才行。好容易天亮了,就抱回来了。”他皱着眉头,眼睛里全是血丝。

我接过豆豆,他看见我咧嘴一笑,然后又咧咧地哭了几声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了妈一样。

“我爸说你把孩子带的不错,但也不能太宠了。”他脸上挂着微笑,低头亲了我一下说,“孩子交给你了,我得去睡会了,困死我了!”

“我也去睡会儿,困死我了。”邢小妞说着也跟她爸上楼了。

我捧着豆豆,看着上楼的爷俩儿。我还真成他们家保姆了!

295. 骚扰

他们爷俩儿在家里睡觉,我带着豆豆去陪我爸妈,直到晚饭后才回去。

张姐已经回来了,我把豆豆交给她,便去带妞妞洗澡睡觉。我悄悄地问妞妞,昨天在爷爷家除了爸爸、爷爷、姑姑和姐姐以外,还有谁?

妞妞告诉我还有一个做饭的阿姨和抱豆豆的阿姨。抱豆豆的阿姨?

妞妞睡了,我和子获也上床躺着了。在心里纠结了一天的问题,我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问他:“这照片里是谁的腿啊?”

他看着琢磨了一会儿说:“哦,好像是带豆豆的保姆。”

“保姆还穿这样的拖鞋啊?”我又问。

他看着我,皱了皱眉头说:“你又瞎琢磨什么?保姆穿什么拖鞋有什么关系!”

“我又没说什么,你急什么?”我瞥了他一眼,放下手机说。

“别瞎琢磨了,睡觉吧。”他有些不耐烦地说。

关了灯,房间里很安静,可我心里却不安静,终于忍不住又问:“这次回来,你不抱豆豆去给他妈妈看看?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他翻了个身,冷冷地说:“你给我记住了,豆豆只有一个妈妈,就是你。以后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睡吧。”

睡吧。我真的很想睡。这么多天的痛苦折磨,我突然就有一种极度地疲惫感,极度到了崩溃。

“子获,我们分手吧。”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黑暗中,我感到他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便听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子获,我累了,你能不能放了我?”

静默了一会儿,我听到他的声音清冷而坚决,向我宣布他的决定:“不能。”

听到这两个字,不知道我是应该绝望还是庆幸,只觉得心头一片茫然。我抬手拧亮灯,从床头柜里拿出药瓶准备吃几颗药睡觉。刚拧开,手里的药瓶就被子获一把夺了过去。

“别他妈再吃这东西了!”他把药瓶攥在手里狠狠地说。

“你给我!你还给我!”我想从他手里抢回药瓶,却被他一下推开。

他拿着药瓶走进洗手间,把药片倒进马桶里,随着抽水马桶的一声水响,整瓶药都被冲走了。回到卧室,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扔到床上,说:“给你的,对睡眠有帮助。”

我瞟了一眼,也懒得去拿。

他也不说话,坐在床上,打开那个小盒子放在我面前,我看到里面是一串碧玺手串,五彩的珠子,颗颗晶莹通透。

“戴上给我看看。”他的语气清淡,却让人不敢违抗。

我不由自主地拿起那串珠子,戴在手腕上。五彩的珠子在手腕上熠熠生辉,煞是好看。他捏着我的手,语气温软了一些说:“还挺好看的。”

我不吭声,任由他捏着我的手。他得不到我的回应,大概也觉得无趣,便说:“睡吧。”

黑暗里,我轻轻摸着手腕上的那串珠子,耳边是子获平稳的呼吸声。突然他把我搂进怀里,我挣了两下,却被他搂得更紧。

“怎么,我现在还不能抱你了?”

我轻叹了一声回答:“行,你想怎样都可以。反正我是你花钱买的。”

他一怔,抱着我的手松开了一下,复又抱紧:“不许闹了,睡觉。观儿,忍一忍,忍一忍,都会好的。”

这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我的心中一阵酸疼,有些事就像横在我和他之间的一根利刺,每当彼此靠近,就会刺得生疼!

——————————————

我爸年初五住的院,初七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养上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回老家了。我过了正月十五,也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澳洲。

日子依然在忙碌和疼痛中过着,回来有几天了,时差也倒得差不多了。

看着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辣椒咖啡,它似乎对我也不起作用了,接下来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止痛。

端起咖啡,喝一口,我咧了一下嘴,打了个哆嗦,电话却响了一下。我看了一眼,头一下就大了,竟然是fernando!

“你回来了吗?”他问。

这二十多天,他都没联系过我,我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没想到他还没忘!

我想了想回复:“刚回来。”

很快他又回复:“我就知道你刚回来,你回去过春节了吧?我的同学也是个chinese,他告诉我春节要过十五天。所以我一直没有打扰你。”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觉得这么多天我都没联系他,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可是看来他并没有明白。

“fernando,五个星期已经过去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不要再联系我了。”

消息刚发出去,他的电话便打进来。我没有接听。

紧接着他又发来了信息:“你不要这样对我。我想见见你,我有很多话对你说。”

我心里很烦躁,没有回复他。我自己已经千疮百孔,自顾不暇了,我没有力气再去考虑他的心情。

可是,我完全低估了年轻人的疯狂程度。他的信息一个接一个,我的手机都快成了闹钟了,最后我不得不开启阻止来电号码。

大概是发现我阻止了他的号码,第二天,他又用公共电话拨打。当我接起那个陌生的号码,听到他的声音时,我真的有些无奈了。

“我只想,只想再见见你。”他的声音带着恳求。

“我真的不想再见你了。”我尽量心平气和地说,“fernando,你是个有教养的男人,应该像绅士一样离开,而不是这样纠缠我。”

“我就是想见见你,我很想念你。”

那时,我真的有些心软了,但马上又冷硬了起来。我不能去见他,这样的妥协有一次就会有两次,就会没完没了。

“抱歉,我肯定不会去见你。请你像个成年人一样,不要纠缠。”说完,我便挂断了电话。

这个孩子比当年的李长俊还难缠,真是让我头痛,我发誓绝不会再惹这种风流债了。

之后,所有的陌生号码我都不接听,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放弃。

终于,两天之后,骚扰电话就少了很多,三天后,基本上就没有了。我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又过了一天。我的电话又有陌生号码来电,我依然没有接听。然而在那个号码打了三次,我都没有接听之后,我却收到了一条短信:“这里是marshfield警察局,我们试图联系你但是没有成功,有一个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请致电8xxxxxxx。”

我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转念一想,是不是fernando耍的花样?可是当我上网一查,那个号码还真是marshfield警察局的!

我不敢耽搁,连忙拨通了警局的电话。

296. 配合调查

我拨通了警局的电话,被告知今天上午我涉嫌交通肇事逃逸,要我立刻到警局配合调查。

这真是无妄之灾。我早晨送完妞妞就一直在办公室里,根本没出过门,所有的同事都能作证。但也没办法,总是要去一趟警局做笔录的。

我开车赶到警局,一个印度阿sir接待了我,告诉我有人报警说今天上午十点半,我在waterloo路撞了他,并逃走了。对方记住了我的车牌号,颜色和车型,全部能和rta的纪录对得上,所以便叫我来配合调查。

这可真邪门了!我的车一直停在公司门口,怎么可能在waterloo路撞了人?

“我今天上午一直在办公室里,我的车今天上午也一直停在我公司门口,你们可以调取那个街区的监控录像看一下。”我回答。

“那就奇怪了,对方的描述跟你的车子是一样的。”阿sir摇着头说。

我心念一动,连忙问:“报案的人在哪里,我能见见吗?或许他记错了。”

“哦,就在那间屋子里,我带你去。”阿sir还是很客气的。

当我看见屋子里坐的人,我的头一下子就大了!他竟然为了要见我,用这种办法!

我装作不认识他,说:“这位先生,你去看看是我的车撞了你吗?你会不会记错了。”

fernando跟着那个阿sir出去,看了我的车之后摇了摇头说:“好像不是。”

“你肯定吗?你不是记下了车牌号码了吗?”阿sir疑惑地问他。

“可能是我记错了。”他回答。

那阿sir似乎也懒得追究,便问:“那你还要报案吗?”

“呃,算了吧。”他说。

“好吧,那你们两个进来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我和fernando签好了字,走出警局。我憋着一口气,不搭理他,往路边停车的地方走。

他一把拉住我,叫了一声:“grace,sorry”

我真的要发火了,转身冲着他咆哮:“你知不知道报假警是违法的?你疯了吗!”

他一把抱住我,说:“我疯了,见不到你,我真的快疯了!”

我用力地挣脱他,说:“你现在见到我了,满意了吧?不要再纠缠我,ok?”

说完我便大步向我的车走去,他跟在我身后。我拿出车钥匙准备上车时,突然听见他惊喜地说:“你还留着我送你的钥匙扣,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吗?”

我真的无言以对了。我马上把那个钥匙扣取下来,塞到他手里说:“还给你。”

他伸手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低低地叫了一声:“grace!”

我看着他脸上可怜兮兮的表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上车吧。”我不想在大街上跟他拉拉扯扯。

我们坐在车上,他那样子真的像个受伤地小狗。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说完了就不要再来缠着我了。”我不想再跟他多啰嗦。

“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我做错了什么?”他问。

“fernando,我们从来就不是恋人关系,所以也不存在分手。如果你一定要说,那就是我们解除约定了。”

“可是,你说过你爱我。”

“那不是真的,我只是随口说说。”我真的头痛了。

“可是……”

“没有可是!”我粗暴地打断他说,“我们之间就是糖宝和糖妈的关系,现在结束了,你明不明白?我不欠你钱吧?”

“可是我以为……”

“你以为错了!”我继续残忍地打断,不想给他任何幻想。

“好了,我也跟你说清楚了,无论你明不明白了。那么现在你回学校上学,我回公司上班,不要再找我了,ok?”

他沉默着,坐着不动。

我索性把事情做得更绝一点。我拿出钱包,把包里所有的现金都拿出来,大概有两千多刀,塞到他手里,说:“好了,你拿着钱走吧,不要再骚扰我,否则我就报警了。”

他看着我,棕色的眼眸里隐隐有泪光,突然他把钱一下摔到我脸上,说了一声:“bitch!”转身开门下车了。

我看着满车座散落的钞票,自嘲的一笑,我真的就是个碧池!

我也不去捡那些钱,任凭它们在我的脚上和腿上翻飞,一路踩着油门飞车回了家,直接开进车库,然后关上车库门在车里坐着。

过了一会儿,车库的感应灯灭了,我陷入一片黑暗。其实这小半年来,哪一天不是在黑暗中呢。

我趴在方向盘上,默默地流着眼泪,什么也没想,也想不清楚,就这样在黑暗中流泪。

感应灯又亮了,我抬起头看见力哥在敲车窗。我落下车窗,他打开车门,看了一眼,把那散落的钞票捡了捡,笑着说:“小姐,怎么跟钱过不去了?”

我擦了擦眼泪没有答话,他坐在了副驾驶上,又说:“您要是不喜欢那小子,我帮您警告他一下?”

我一愣,条件反射地问:“几年了,你们现在还跟踪我?”

“齐爷派我来就是保护您的。”

“齐爷让你一直跟着我?”我问。

“没有,是我自己。我没有保护好倩如,如果您再有什么闪失,我王成万死难赎。”力哥的眼里满满地都是痛楚和愧疚。

我没想到会惹他难受,便轻声安慰着:“倩如是自杀,也不能怪你。”

“如果我……看得紧一点儿,就不会到那一步。”他喃喃自责着,然后沉默了一会儿,又缓了一口气,微笑着说:“小姐,只要您高兴,怎么都好。”

“这些天,你都知道了。”我有些难为情地问。

“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我手下的兄弟也不敢对外说。”他笑了笑,把捡起来的钱塞到我包里,又说:“小姐,您别生气了,像刚才那样的小玩意儿有的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知道力哥是误会了,连忙解释:“力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力哥笑着说:“我什么也没想。”说着打开车门下了车,又补了一句,“其实李少爷就挺好。”

唉,随便他怎么想吧,我也没什么必要解释。

力哥离开了,我把车里的钱都捡了起来,收拾了一下就去接妞妞了。

邢小妞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闷闷地一个人拿积木发脾气,问她也不说。

晚上,她和子获视频的时候我才知道她跟幼儿园里的小朋友说她爸爸可厉害呢,一只手就能把她举起来。可她小朋友不信,说从来没见过她爸爸,还说她没有爸爸。

“爸爸,你去幼儿园告诉她们我没有撒谎。please!”妞妞要求着。

“妞妞,爸爸工作很忙,走不开。你放假了再回来看爸爸好不好?”子获哄着女儿。

可是妞妞就像一台复读机一样重复着:“please,please”

子获想了想说:“那爸爸会尽快去看你,去你的幼儿园接你放学,让你的同学都看看,好不好。”

妞妞并不理解爸爸说的“尽快”是有多快,便说:“明天?”

“明天不行。爸爸还要工作,工作做好了才能去看你。还要买机票,对不对。”子获继续哄着。

邢小妞有些失望,也来了脾气,生气地说:“ok,byebye!”便跑开了。

“这孩子,还生气了?”子获笑着说。

“她可不得生气嘛,被别人说没有爸爸,换谁都得生气。”我心里也有些生气,便说:“你忙去吧,我挂了。”

297. 问罪(答谢@大米小米最爱的米)

我知道,子获不会过来看我们。这么多年只有妞妞出生的时候他来过一次。我原以为在这个包容的国家,单亲家庭的孩子不会受到歧视,但妞妞还是在幼儿园里遭到小朋友的质疑。或许小孩子并没有歧视的意思,但却让妞妞意识到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大部分小朋友都有,她却没有。那就是爸爸的陪伴。而这种缺憾此刻正在困扰着她。

我也曾偶尔被热心的人问起个人情况,每次我都会下意识地交叠双手遮盖住我那没有戒指的无名指。对方或许只是随便问问,根本就不会在意,可我却心虚得很。我有很多戒指,但却不能理直气壮地带在左手无名指上。

“妞妞,”我尝试着对孩子解释,“爸爸不是不去幼儿园接你,爸爸有工作,要赚钱的。你看,咱们住的房子,你玩的玩具都是爸爸挣钱买的。”

“no,”她拿着手里的积木纠正说,“这是长俊爸爸给我买的。”

“那让你长俊爸爸去接你好不好?”我试着商量。

“no!他太矮了。”小姑娘一脸嫌弃地断然拒绝。

李长俊178厘米的个子不算很高,但也真不算矮了。他要是知道一直疼爱的小妞,这样直白地嫌弃他,一定心碎万片。

“那让unclehenry去接你好不好?”力哥的身量和子获差不多,总能让她满意了吧。

“no!他没我爸爸好看。”邢小妞头也不抬地否定了。

我算看明白了,你就算把布莱德皮特找来,她也会挑毛病。她就是想要她爸爸,可是这件事我却无能为力。我也想要她的爸爸,我想了那么多年,终究也没结果。

心里丝丝拉拉地痛着,我只能默默的离开,去露台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接下来的几天fernando没有再来骚扰我,这荒唐的一篇就算是翻过去了。

旧窑厂的别墅盘已经基本竣工了,只等社区验收批文就可以入住了,另外还有三个楼盘还在建。

公司在做,日子在过,无波无澜,回不去,也停不下。

忙了一下午,又到接孩子的时候,我开车到了幼儿园。停好了车,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何秘书!

“何秘书,你怎么在这儿?子获来了吗?”我激动地走过去问。

“关小姐,邢总在里面接美盈小姐。”何秘书回答。

我心里特别高兴,子获终于兑现了对女儿的承诺,我的妞妞一定很开心。“何秘书,你们这次来能住几天啊?”我问。

何秘书面露尴尬地回答:“这个您就要去问邢总了。”

我着急去见子获,也顾不得跟何秘书多说,快步走进幼儿园。远远地就看到他高大的身影站在几个家长中间,妞妞走出教室,看到爸爸楞了一下,便飞奔过去扑到爸爸怀里。

“hijassica,这是我爸爸,我没有撒谎。”妞妞骄傲地回头对一个小女孩儿说。

子获接过女儿的小包,一把抱起她。我也迎上去激动地挽着他的手臂说:“子获,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可以去接你。”

他一脸温柔地看着妞妞,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把被我挽着的手臂抽出来,抱着女儿向外走去。

我跟在后面,看着这一大一小高兴地说:“我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咱现在就回家。”

子获头也没回地说:“你自己走吧,何秘书会开车送我的。”

我心里一沉,感觉到了他平静的表情下面藏着的阴郁。四年多他都没来,这次突然来了难道只为了兑现对女儿的承诺?还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我忐忑不安地开着车子往家走,一路上思考着各种可能的情况,我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他知道了fernando的事情。

我回到家,子获已经到家了。张姐正在跟他汇报着两个孩子的情况。我偷偷的观察他的神色,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吩咐钟点保姆,加了几个菜,便去陪着子获跟孩子说话。可是他一直没有看我,只是问着张姐孩子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张姐也一一汇报。我几次插嘴,都被他打断了。我心里更加忐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子获,你今天几点钟到的?”吃晚饭的时候我试探地和他搭话。

他仍然没有理我,只是絮絮地问着女儿学校的事。

“子获,你吃这个吧,这个好吃。”我殷勤地给他夹着菜。

可是他看也不看一眼,只细心的给妞妞挑鱼刺,剥虾。我夹的菜,他一口也没吃。

我心里难受不安,一餐饭吃得食不知味。

终于熬到了孩子们都睡下了,我也洗了澡躺在床上等着他。我知道,答案马上就要揭晓了。

果然不一会儿他推门进来。我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叫了声:“子获。”

他坐在床边,伸手抚摸着我的头发问:“最近忙什么呢?”他的语气冷冷地没有一丝温度。

我强自镇定地说:“还不是公司那些事儿。”

他脸色突然一变,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咬牙切齿地说:“我看你是忙着给老子带绿帽子!”说完一松手,把我丢在床上。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照片,恶狠狠地抛给我说:“你自己看吧!”

我抖着手拿起照片一看,全都是我和fernando在一起的照片!有我和他一起吃饭的,一起坐在车里的,那一次他吻我的,还有我和他一起进motel的!一共十几张。

我的心沉了下去,邢子获知道了,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呵,真是讽刺,快五年了,怎么求他来他都不来,这几张照片就能让他马上来了!

我心一横也豁出去了,把照片整理了一下,放在床头柜上,一句话不说,只是看着他。

“你不想解释吗?”他逼视着我,眼眸中满是阴冷。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都看到了,就是照片上那样。”我淡淡地说。

“耐不住寂寞了?”他咬着牙问。

我冷笑一声说:“要是耐不住也不会等到现在。”

“你是故意让我当王八!”他额头上青筋暴起。

“哼,你那么多女人,总有忙活不过来的时候。忙不过来,自然有人帮你忙活。你这王八估计都不知道当了多少次了,用不着这么动气。”我冷笑着讥讽。

“你这个婊子!”他气得脸色铁青,扑上来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咆哮着:“你说,还有多少野男人!你到底给老子戴了多少绿帽子。”

颈间传来的疼痛和巨大的窒息感,他的力气很大,我看了一眼他那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放弃了挣扎,闭上了眼睛。就这样死在他手里也好,一切都结束了,我也解脱了。

298. 裁决

就在我觉得我快断气的时候,他松开了手。空气瞬间进了我的肺,我大口地喘着气,剧烈地咳嗽着。

他坐在床边,样子有些颓败,盯着我,眼眸中有一丝腥红,声音微颤,咬着牙一字一句质问我:“老子宠着你,爱着你,你他妈竟然给我带绿帽子!你对得起我吗?”

“我对不起你?”我努力地喘了几口气,跳下床,和他面对着,冷笑着说:“你说你戴了绿帽子?我呢?我都通体翠绿了!你说你当了王八?我还是忍者神龟呢!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就算是二奶,老板每年还过来看看孩子,陪着住上几天。可这么多年你都不来看看我,你把我当什么?你霸占着我,又去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还非要放在我身边天天膈应我!你凭什么这样折磨我?我告诉你,我看到这个孩子就讨厌,看到他就心痛难忍,我就想弄死他!我恨你!恨死你了!”

他看着我,目光深邃,缓缓地说:“豆豆是邢家的血脉,你最好善待他。”

我抬起头看着他,冷笑着说:“你怕我弄死他啊?你抱走啊!抱走!把他抱走!”

他站了起来,目光变得有些黯然,语气也有些气馁:“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我要我的男人在我生病的时候能陪着我,能跟我一起养育孩子,和我一起商量家里的柴米油盐,我想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都能在我身边!”我流着泪讥讽地一笑,“你做不到是吧?做不到你就放了我,你放了我吧!”说完我便直直地看着他,任凭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他默默地站在床头,看着我,他的眼神是那么复杂,我读不懂,看不透。

就这样对峙了一会儿,我擦了擦眼泪问:“邢子获,你能不能放了我?”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终于吐出两个字:“不能。”

“呵呵……”我苦笑了几声,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跌坐在床上。我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盒烟,点着吸了一口,转头看向他,嘴角扯出一个弧度,问:“邢总,今晚你还要留在这儿过夜吗?”

他一把将我的烟夺下来掐灭,“我说过,我最讨厌女人抽烟。”

我淡淡一笑,从烟盒里又拿出一支烟,嘴角噙着一丝讥讽说:“你觉得现在我还会在乎你讨不讨厌吗?”说完继续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透过袅袅的烟雾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也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缓缓地说:“关于豆豆,我不想解释。但你必须要善待他,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你最好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给我老老实实的。”说完他便站起来丢下我离开了。

我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然后大门关闭的声音,我的心一阵慌,奔到窗前,从窗帘的缝隙里看到他走出了院子。隐隐地一阵汽车引擎声,他离开了。

我跌坐在窗边的地板上,嘤嘤地哭着,轻轻唤着:“子获,子获……”

我知道他再也不会来这家了。

我把自己像一块破布一样摔在床上,脑子里一片混乱。我和子获就这样走到尽头了吧。他说不会放了我,但我知道他也不会再要我了,我已经被打入冷宫了,这一辈子便只能困在这里,再也得不到半点他的温情。

或许还有更糟糕的,他会不会抢走我的孩子,我的妞妞,还有……我的豆豆?我绝对不能让他抢走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底线。他可以冷落我一辈子,禁锢我一辈子,但他不能抢走我的孩子,一个都不可以!

只要我有这两个孩子,我和他就有一辈子剪不断的关系,我永远都不可能真正摆脱他,他也别想摆脱我。

第二天早晨,张姐告诉我邢子获打来电话说他回去了。

她看到我脖子和下巴上的青紫,小心地问:“昨天你们吵架了?”

我没说话,取了一条丝巾围在脖子上。二月份,天气还是挺热的,脖子上系丝巾有些怪怪的。

吃过早饭,张姐给我拿了一瓶药油,叹了一口气说:“男人啊,都是动不动就打人。太太,您也别太难受了。今天您别出门了,我去送妞妞上学,顺便带着豆豆溜达溜达。您再去睡一会儿吧。”

张姐带着两个孩子走了,我一个人坐在家里发呆。我一直以为张姐是他在我身边安插的眼线,看来他的眼线并不是张姐。可是他仍然一直在监视我控制我。一种窒息感笼罩着我,还有那痛彻心底的伤。

蝉鸣声此起彼伏,我躺在露台上,蒙着脸,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下,不知道这太阳能不能照到我心里的阴冷。

我的手机铃声响起里,是李长俊的穿脑魔音,一定是问我为什么没去上班。我也懒得接听,电话响了一阵子便没了动静。

过了一会儿,门铃也响了起来,我猜一定是李长俊没有打通我的电话过来看看,我也懒得开门,就那样继续在阳光下挺尸。

门铃不响了,我却听到了脚步声,我拿掉蒙在脸上的丝巾,才看见力哥拉开露台的门走了过来。他有我家的全套钥匙,大概是不放心我所以来看看。

他看着我,顿了一下,显然看见了我脖子上的青紫。然后他在我的躺椅旁蹲下,说:“小姐,都是我不好,没有管好手下的人,是小东北偷拍了照片交给了邢总。人我给您带来了,任凭您处置。”

原来邢子获在我身边埋下的是这样一个眼线!我并不在乎怎么处置他,我只想知道这些年邢子获又给他什么样的命令,他又给了邢子获什么样的信息。

力哥把我带到车库,我看到小东北鼻青脸肿被绑得像一只待宰的猪。他见到我立刻惊恐地求饶。

“我不会为难你,你不用怕。”我淡淡地说,“我有几句话问你,你要老实回答。”

“是不是邢子获派你监视我的?这几年你都向他汇报了什么?”我问。

“不是,我不是邢总派来的。是我鬼迷心窍才把那些照片卖给他的。”小东北伏在地上拼命地解释。

“你可以撒谎不说实话,我也可以去问邢子获,他不会为了你撒谎的。”我盯着他说。

“小姐,我不敢撒谎。是我偷偷地拍了那些照片,我开始只是无聊拍着玩。可是最近赌输了钱,借了高利贷,实在没办法,才把那些照片寄给一个国内的哥们儿,让他去卖给邢总。”

力哥听了狠狠地踢了他几脚,嘴里骂着:“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敢偷拍小姐!”

小东北哀嚎着求饶,我又问:“邢子获花了多少钱买这些照片。”

“四十万人民币。国内的兄弟二十万,我二十万。”他怯怯地说。

我淡淡一笑,说:“你要的真少,应该多要点儿。”

“小姐,我不敢了,不敢了。”他趴在地上不断地求饶。

“小姐,要怎么处置您说吧。”力哥问我。

“我没什么可处置的,有没有那些照片,我和邢子获都会走到这一步。我累了,想去休息了。”说完我便从角门回屋去了。

子获并没有派小东北监视我,这让我心里好过一点,只是一点点。我和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只能等待他最终的裁决。

299. 出手 (答谢@烟沙半城忧愁几许)

我不知道小东北最后怎么样了,或许被高利贷打死了,或许被权哥行了家法,反正我再也没见过他。

子获仍然会常常和妞妞视频,即便他不找妞妞,妞妞也会找他。只是没有再给我打过一次电话,也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想对于我这个背叛他的女人,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了。他确实也不需要跟我说话,他想知道什么,张姐一定都会跟他汇报的。

他就这么晾着我,不判决不处罚,但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可是却不知道他要怎么处置我。

我通过和嫂子的视频和电话,知道家里一切都好,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邢子获并没有拿我家里人出气。

我又担心他会找人干掉fernando,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年轻男孩儿,如果因此遭到杀身之祸,我的良心一辈子都会不安。我想确认fernando的安好,于是我便假装让销售小妹给他拨打了一个推销房产的电话,听到电话那一端他的声音,我才放下心来。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他没有一点动作,或许他已经不愿意再想起我了,余生我们之间也只有这两个孩子的联系了。还好,我还有两个孩子,让他不得不想起我。

一日复一日,又过去了一个月。那天早上,我刚到办公室,李长俊就来了。他看上去有些憔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头发,说:“关观,我得回国了,可能是一阵子,也可能是很长时间。”

“怎么了?”乍然听说他要回去了,我很诧异。

“昨天我妈给我打电话,我家里出事了,我必须回去。”他的脸色很不好。

“出什么事了?”我紧张地问。

“南郊低洼地改造项目出事了。今年春天雨水特别大,有一幢居民楼基础沉降严重,坍塌了,很多居民受伤,还有一个老太太被砸死了。目前住户都迁出来了,在临时安置处。现在上面要严查,我爸和我大哥已经隔离协助调查了。”他的声音有些沉痛。

南郊的工程,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那是子获的地产公司和亿通一起开发的,他会不会也被牵连了?

“邢子获没有被牵连吧?”我脱口就问了出来。

李长俊一怔,摇了摇头说:“应该不会牵连他,他只承包了很少的一部分绿化和人行便道的铺设。”

我心里一阵愧疚,他家里遭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却第一时间担心邢子获,我也真够渣的了!

我连忙说:“你赶快订票回去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告诉我,咱们账上还有点儿钱,我私人也有些积蓄。”

“不用。要是真的出事了,就不是钱的事儿了。你自己好好的,不要为我担心。”他说着一笑,“大不了我就答应老汤,嫁给他闺女。”

他到现在了还开玩笑安慰我,我心里一阵难过,眼圈便红了。

他笑着拍了拍我,说:“干嘛,弄的我像壮士一去不复返一样。我不跟你说了,今晚七点半的航班,我现在去跟mark交接一下。我已经给力哥打电话了,有他帮你我就放心了。”说完李长俊便推门离开了。

李长俊要走了。这几年我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他离开了,我很难过。可是只是难过,并不像那个男人离开时那样让我肝肠寸断。

一整天,有太多的事情要交接,要安排,也顾不上多想了。直到晚上送走李长俊回到了家,我才得以喘息。

南郊的工程我是知道的,那是子获送给李建峰的一场及时雨。当时我记得他说过,他随时可以把雷点了,让亿通灰飞烟灭。想着,我一下子打了个哆嗦。亿通出的事故会不会是子获设计的?他要把李长俊从我身边弄走,这就是他对我的惩罚。

我很想给他打个电话,求他放了亿通,不要因为我的错牵连李长俊,牵连亿通。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按照以往的经验,我越是求情,子获出手越是狠戾。

居民楼坍塌,这是多严重的事故,而且已经出人命了!如果子获为了打击我身边的人,这样草菅人命,那他真的太可怕了!可是我真的弄不明白,如果他要惩罚我直接拿我的家人开刀不是更有效果吗?

如果真的是他设计的,那么李长俊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了。我心里着急,思来想去,唯一可以求助的只有齐爷了。我真的不愿意开口求齐爷,他给我的太多了,我都无法回报。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长俊被子获算计。

好不容易熬到国内上午八点钟,我拨通了齐爷的电话。

“齐爷,您早。”我给他请了安。

“丫头,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来给我这个老头子打电话了?”他的声音很愉快。

“齐爷,有件事我想拜托您老。”我说。

“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客气,说吧,什么事儿?”他笑着说。

“亿通地产出事了,您知道吗?”我问。

“你是说南郊那个改造工程吧?听说了,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李建峰和他大儿子已经被隔离协助调查了,李长俊也回去了。我就是想求您帮他一把。”

齐爷沉吟了一会儿,说:“我先派人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你等我信儿。”

我答应着,挂了电话。

之后,我和李长俊通了一次电话,他现在是焦头烂额,我也不想总去打扰他,只能静静等齐爷那边的消息。过了好几天齐爷才给我打来电话。

“这几天也托人了解了一下情况,李家那爷俩儿暂时还出不来。不过这事儿邢子获打算插手,我就不过问了。”

听着他这么说,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齐爷果然不愿意为了亿通得罪邢子获。

“齐爷,您不能不管。李长俊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继续恳求。

“你放心,邢子获有能力摆平这件事,用不着我。最后也就是民事赔偿,应该不会有刑事责任。他要是这点儿能力都没有,还好意思插手?”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有些不确定地问:“您的意思是,子获是帮亿通的?”

齐爷微微一顿,叹了口气,笑了笑说:“唉,丫头,你跟着他那么多年,应该了解他。你放心吧,有邢子获在李家那爷俩儿不会坐牢的。”

挂了齐爷的电话,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子获是为了我才帮李长俊的吗?他不是应该很厌弃我吗?或许他出手帮亿通,只是出于利益吧。

300. 度假

又过了二十几天,李长俊给我来电话了。他听起来情绪好了很多。

“今天我爸和我哥终于保出来了。事故原因是分包的一个小承建商偷工减料换了水泥的标号,造成基础出了问题。亿通也有连带责任,要做民事赔偿。这一次我那邢叔真的帮了好大的忙,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他?”

他提到子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只能说:“叔叔出来了就好。”

他在电话里又嬉笑着说:“我决定了,作为报答,我再也不跟邢子获抢你了,彻底放弃了。你有没有一点儿难过?”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一阵难受,还有什么抢不抢的,子获已经不在乎我了。我转移话题说:“那你还回来吗?”

“我爸坐了这一个多月的牢,身体大不如前了,他也是快六十的人了。亿通这一次也算受了重创,我爸想让我留下主持大局。所以,我可能要在国内待上几年。”

几年之后李长俊可能就有自己的家庭了,他永远都不会再陪在我身边了。他说过,我们不是情侣胜似情侣,他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从此,他要和我分开了,我心中酸酸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哎,哎,别这样哈。你没听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嘛。交通那么便利,我想你和大妞妞了,就飞过去看你们了。”

我听着他嘻嘻哈哈的语气,心中温暖,我的朋友,我的伙伴,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幸福。

我舒了一口气,笑笑说:“你也不小了,该好好找个女朋友了。”

“好,我听你的,有空了就找。”他也笑了。

挂了李长俊的电话,我的心里一阵惆怅。子获已经三个多月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了。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拨打了他的电话。

“子获。”我叫了他一声。

“嗯。”他隔了一会儿才应。

“谢谢你出手帮李长俊。”我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就这事?”他淡淡地问。

“嗯。”

他没有说话,就那么听着电话,我能听到电话那一端他的呼吸声。

“嗯,你……”我想说“你还好吧”,可是却说了句,“你忙吧,我挂了。”

我就这样挂了电话,通话时长四十一秒,他只说了四个字。曾经我们可以隔着电话哼唧小半个钟头,如今真的无话可说了。我疲累地歪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门外传来吧唧吧唧的高跟鞋声,我一猜就是rebecca,能把高跟鞋踩出这种节奏的也只有她这个女人了。

她拿着几张纸说:“这是‘罗臣绿岛’第一次业主会反应的问题,你有空看一看。”破窑厂的别墅区被命名为“罗臣绿岛”。

我捏了捏眉心,接过来放在桌上。

她笑着靠近我,往我办公桌上一坐,肥硕的大屁股摊满半张桌子。

“你看起来有心事。让我猜猜,你在想jason对吗?”

我不知道这个肥婆怎么看出来我在想李长俊,但是却想跟她聊聊。“rebecca,如果你和你的男朋友闹了很大的矛盾,可他不理你,但也不分手,你想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你会怎么办?”

rebecca眨了眨棕色的眼睛,笑了笑说:“你们东方人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情都不喜欢直说,喜欢猜来猜去。如果是我,我就会直截了当地问,我们还能在一起吗?如果不能,就分手吧。”

我没有吭声,又听她说:“你最近瘦了好多哦,告诉我你的秘方吧。”

“呵,你试试失恋吧。”我苦笑着说。

“那没用的,我每一次失恋后,便暴饮暴食,然后我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那肥婆哈哈笑着离开了。

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想着rebecca的建议,心一横,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给子获发了一条信息:“子获,如果不能相爱,我们就分手吧。”

我盼望着他的勃然大怒,继续说“分不分手由不得你”,哪怕是跟我吵架也好,至少可以打破冷战。然而,一连几天,都没有收到他任何回复。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搭理我的时候,他终于给我打来了电话。内容很简单,让我周末飞一趟巴厘岛,不带孩子。自从有了妞妞,他还是第一次不让我带孩子去看他,我知道他这是要狠狠地惩罚我,他不想让孩子看到。但无论如何,我都想见他,哪怕是去挨耳光受刑罚,甚至给我个痛快地处决,也好过这样被他冷着。

六个多小时的飞行,我终于见到了他。他消瘦了一些,嘴角的法令纹似乎更明显了,我的心一阵疼痛。

见不到他,心里念着,见到了他,心里却痛着。

子获一个人来接我,身边没有看到何秘书。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平和,不像是要发脾气的样子,我心里没底,一声不响地跟着他上了出租车。

“坐了那么久的飞机,累不累?”他问。

“习惯了。”我想了想又问,“何秘书呢?没在你身边?”

他突然把我的手握在掌心,声音温柔地说:“就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这种说话的语气,熟悉又陌生,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好,当,当然好。”我结结巴巴地答应着,他的反常让我摸不透。

到了酒店,他坐在阳台上吸着烟,看着我整理行李。“有胃口吗?如果有胃口晚饭我们去吃海鲜,有你爱吃的皮皮虾。”

“行。”其实我没有胃口,但也不愿意扫他的兴。

晚餐时,子获什么也没说,甚至都没有问孩子们,只是吃饭。他不说,我便也不说,假装心无旁骛享用晚餐,却食不知味。

吃过晚餐,两人相挽着在沙滩漫步。夜晚的大海看起来苍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看见涌上岸边的浪花如一道奔跑的白线。远处有篝火和音乐声,酒店的客人在沙滩上参加派对。沙滩如一块蓄了水的海绵,脚踩上去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那脚印又被海浪抹去了。

“观儿,我们多久没有单独旅游了?”子获挽着我的手问。

多久,那真是太遥远的事情了。“很久了吧,记不清了。”我淡淡地说。

“那时候没有妞妞也没有豆豆,就我们两个人,那种日子真好。”他感慨地说。

“是啊,就我们两个是挺好的。”嘴上说着,我心里却苦笑。就我们两个人?何曾有过就我们两个人的日子?自始至终我们之间就有孟凡,有婷婷,后来还有红玫瑰白玫瑰和其他的女人。

海风带着潮湿和夏的粘腻吹在我们的身上,空气中带着海水的腥味,他宽大的手掌握着我的手。这样的夜色,这样的风,这样气味,这样的手,这样的环境我并不熟悉,了这样的感觉却似曾相识。

我们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并肩走着。与他并肩是我一直以来的追求,然而此刻却有些惘然。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目光在我脸上流连了片刻,叹了一口气说:“不早了,回去吧。”

301. 放手

“观儿,我真的觉得自己老了。”暖暖过后,子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靠在枕头上点了一支烟说。

我看着他保持良好的身材笑着说:“怎么会,你和八年前还是一样的年轻。”

“八年多了,”他微微一笑说,“这些年是我耽误了你。”

我侧脸看着他,隔着袅袅的烟雾看不到他脸上的喜怒。心里忐忑,不知道他还要说什么。

沉默良久,他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我想,我该放手了。如果你想嫁人,找个靠谱的,对你好的,就嫁了吧,好好待自己,别胡闹了。”

我没想到他让我坐六七个小时飞机赶过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话,我怔忪地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孔,心头一阵酸涩。八年多的苦涩等待竟是这样的结果!我一直渴望解脱,如今我终于解脱了,可是我内心却一点轻松也没有,有的只是茫然和惶恐。一直以来我就像一只风筝,线被他攥在手里,无论飞的多远都脱离不了他的控制,而如今他要放手了,线断了,我却不知道该飞去哪儿,我害怕就这么迷失在茫茫的天地间。

我强忍着眼泪抖着手从放在床头的烟盒里摸出一支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抽吧。以后别抽太多就行。”子获手臂绕过我拿过一支烟,点上又递给我。

他轻轻地拥着我说:“豆豆,我过段时间会派人过去接走,相关的手续可能还要花一点时间办理。妞妞,假期的时候如果可以,我会派人去接她回国陪陪我。以后每个月我还是会给你转生活费,这你不用担心。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你还可以找我。你家里也不用担心,你爸爸退休待遇还可以。你哥生意也做得不小了,只要用心经营不会有什么问题。地产公司的事儿让王成多帮帮你,差不多就行了,别太累了。”他顿了顿又说,“你自己以多长点心眼儿,再找人就找个能娶你,对你好的,别再让人骗了。”

他絮絮地说着,我静静地吸着烟,只觉得眼泪水顺着喉咙流进心里,在心中一片汪洋。多少年的伤心纠缠此刻都变成了一腔茫然,我和他终于走到了尽头,他放手了!

我吞下眼泪,掐灭烟,艰涩地说了声:“困了,睡吧。”

躺在他的身侧,却没有相拥。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想转过身去紧紧地抱着他,告诉他我爱他,我不想跟他分开,我不要他放手,我也不要自由!可是我还是忍住了。

这一路走来,我追得太累了,每追上一次也只是短暂的靠近便又远离了,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障碍,他无法破坏的婚姻,九千多公里的距离,他身边众多的女人,还有他的亲骨肉豆豆。让我最绝望的并不是这些障碍本身,而是他从来没有努力去跨越它们走到我身边来,一次也没有。

一夜辗转,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早晨在耳畔隐隐的涛声和空气中淡淡的烟草味中起床,浑身因睡眠不足一阵阵泛着燥热。我看见子获坐在露台上抽烟,他的背似乎已经没有从前那样挺拔了,烟雾中透着无尽的沧桑。我轻轻地走过去站在落地窗前。

“起来了?”他看见我便把烟掐灭说,“收拾收拾去吃早饭吧,等一下我送你去机场。”

“不是明天的机票吗?”我有些意外。

“给你改签了。早点回去吧,孩子还在家等着呢。”他淡淡地说。

他竟然这么迫不及待地让我离开,一天都不想再跟我多待在一起了。

“几点的飞机?”我问。

“下午一点。”他答。

我没有再说话,洗漱好,埋头收拾行李。

“先去吃早饭吧。”他走到我面前说。

“不想吃了,没胃口。”我低着头回答。

“那到飞机上吃也行。”他想了想说:“豆豆还要麻烦你照顾几天,等我那边安排好了就把他接走。不会太久的。”

我没有回答他,把衣服塞进箱子拉上拉链问:“几点出发?”

“十点。”他突然拉着我的胳膊问:“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我摇了摇头,伸手推掉他拉住我的手,说:“还有一点时间,我想再躺一会儿。你十点钟叫我。”说完便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眼泪蓄满了眼眶。

半晌,我听到他拉开露台的门出去了,这才敢伸手拭去溢出眼眶的泪水。远处传来阵阵涛声,和嬉戏的人声,房间里我静静地躺着,露台上他默默地抽烟。

时间终于到了,我们退了房,去往机场。

坐在出租车上,我突然觉得掌心空空,才恍然想起从前每次坐车子获都是把我的手置于掌心,可如今他已经放手了。

出租车司机是个华裔,在放一首中文老歌:

长长的思念终于断了线

多年的缠绵还是失了约

你走得好遥远

消失在我生命的地平线

今生的喜与悲不再有滋味

回忆在蔓延侵蚀我的脸

我走不出昨天流不出眼泪

你曾是我的天让我仰着脸就有一切

要我如何面对没有你的夜

那歌词每一句都敲在我心上。这个男人也曾是我的天,如今他也消失在我生命的地平线了。我看着窗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任凭泪水奔涌。

到了机场,子获帮我领了登机牌,我和他坐在候机大厅,彼此沉默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芸芸众生。

他看了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去过安检吧。”我们一起走向安检。

“观儿,过几个星期我想把妞妞和豆豆一起接回国。让妞妞陪我住几个星期,我再把她给你送回去。豆豆的相关寄养手续可能还要办一段时间,你再稍微忍耐一下。”他伸手抚着我的头发说:“好好照顾自己,如果遇上对你好的人就成个家吧。我真心的祝福你,相信我。”

我的心一阵剧烈的绞痛,伸手拂去他放在我发间的手,冷冷地说:“邢子获,我不搭理你,你还说起来没完了?真心地?相信你?你说的话多了,你还说过一辈子都不可能放了我,你还说过要跟我相守后半生,你告诉我,我到底该信你哪一句?两个孩子都是你的,凭什么我要找别人成家?八年了,你早干嘛去了?你还得了我这么多年的感情吗?你现在说不要我了,说放我走,你让我去哪儿?让我去哪儿!”

“邢子获我告诉你,妞妞是我的孩子,豆豆也是,他的出生证上写着我的名字,谁也别想带走他!你要是敢把他带走,我就跟你打官司,我豁上去倾家荡产也要跟你打到底!不相信你就试试看!”说完我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安检,泪水奔涌。

302.夺子 (答谢@烟沙半城忧愁几许)

恍恍惚惚地一路,回到家里,已经是半夜了。长途的旅行,睡眠的不足,一天没吃东西,再加上精神上的失落,我终于病倒了。我发着高烧,躺在床上打着寒颤,一夜迷迷糊糊地梦见了很多人,父母,哥嫂,子获,孩子,还有孟凡和婷婷。清晨,门口大树上啁啾的鸟鸣声把我吵醒。浑身如散架一般酸痛,虚汗已经湿透我的睡衣,高烧透支了太多的体力,我无力地躺在床上,继续昏睡。

迷糊间一只软软的小手抚上我的脸,我睁开眼睛,看到豆豆爬在我的床上,正笑呵呵地看着我。孩子已经九个多月了,比刚抱来的时候结实了很多。

张姐把他抱起来,关切地问:“太太,你生病了。要不要我给力哥打个电话,让他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了,我吃两片药就好了。辛苦你照顾孩子了。”说着我伸手摸了摸豆豆的小脚。

“em妈。”小家伙突然隐隐约约地冒了话。

“豆豆这是叫妈妈吗?”我惊喜地说,伸手把孩子抱在怀里,任由他把口水蹭在我脸上和肩头。看着儿子胖嘟嘟的小脸,听着他咯咯的笑声,我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力量。这是我的儿子,是我从一点点带到这么大,谁也别想把他抢走!

张姐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说:“太太,我去给你煮点软面条,你要吃一点才能有力气。”

我点点头,抱着豆豆亲了又亲。邢子获可以抛弃我,但是绝不能抢走我的孩子,我会拼了命去捍卫,不惜一切代价!

休养了几天,我的病好了一些,强打着精神出了门。欧阳律师给我推荐了一个专门打离婚官司的律师,虽然我和邢子获并没有婚姻,但是有共同子女,在子女的监护权方面也是需要分割的。

咨询过律师,我的心里踏实了很多。我知道了如果我不同意,他用正常手段是不可能带走孩子的,除非披露豆豆的身世。但邢子获会不会不择手段?但我相信无论他用什么手段都一定不舍得伤着孩子。

这些天他几乎天天和妞妞视频聊天,妞妞不找他的时候,他就会打来电话,我从来也不接听,只提醒妞妞跟爸爸视频。无论我和他之间怎样,我都不能阻止孩子爱爸爸。

如今妞妞已经养成习惯了,每天晚饭后必然要和爸爸聊天。她已经学会了怎样登陆,怎样发视频邀请。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邢子获的一种手段,也不知道他要从哪里下手来抢孩子。只是每次都忍不住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看着屏幕里的他,一颦一蹙,一怔一笑。

他爱极了他的孩子,这是他的软肋。只要孩子还在我手里,我就能见到他,他就别想跟我断得干干净净。

然而,那一天终于到了,邢子获果然派了人来接孩子,来的人是杨敏。

听说杨敏已经是一个核心部门的副总了,不再做他的助理了。如今他派她来无非是因为她和我相熟,我不会太为难她。

“关小姐,好久不见啊。”杨敏客气地寒暄。

“杨姐,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开门见山地说。

“我想您也知道,邢总让我来接妞妞回去度个假,再给豆豆办理寄养手续。豆豆是邢总唯一的儿子,他希望他能认祖归宗。本来具体的事邢总想亲自跟您谈的,可是您一直也不接他的电话,所以他只能让我来了。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邢总尽量满足您。”

我不动声色地听着杨敏讲完,冷笑了一声说:“提要求?就是想让我开价码呗,他以为有钱就可以得到一切吗?你告诉邢子获,两个孩子都是我的,他一个也别想带走。”

杨敏似乎对我的答复毫不意外,淡淡地一笑说:“你要是舍不得孩子,那寄养的事儿我可以跟邢总说一下,你们再商量商量。可是邢总毕竟是孩子们的父亲,他想让孩子回国陪伴几天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杨姐,你觉得你这么说合理吗?孩子还那么小,他要是想孩子就该来看孩子,而不是折腾孩子去看他。你告诉他,我不拦着他看孩子,他随时可以来看。但是想带走,没门!”

杨敏看着我说:“关小姐,我还是希望您能跟邢总好好谈一谈,毕竟孩子是你们两个人的,你们自己做决定,就不要为难我了。”

“没什么可谈的,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

“还是谈一谈吧。”这个女人总是那么不卑不亢。

“怎么?”我冷笑着说,“如果我不肯谈,他还打算把孩子硬抢走?这里是澳洲,他就算再有能力又能怎样?孩子的护照在我手里,他就算偷偷抱走了孩子也上不了飞机,难不成他要带着孩子偷渡回国?而且我告诉你,如果我发现孩子不见了,我一定会报警!”

我见杨敏不说话,又补充说:“还得麻烦你告诉他,如果我家里人有半点闪失,他这辈子都别想见到豆豆!”

杨敏看着我,突然一笑说:“关小姐,咱们怎么也算是朋友吧。你看,我到你家这都说得口干舌燥了,你连一杯茶都不请我喝吗?”

听杨敏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剑拔弩张了,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烧水泡了茶。杨敏喝着茶说:“你的意思我都知道了,我会转告邢总的。既然带不走孩子,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还有两天假期,你就不打算尽尽地主之谊,招待招待我,请我吃吃大龙虾,青边鲍什么的?”

我嗤笑一声说:“你现在都是邢子获手下的一方大员了,还稀罕吃大龙虾?”

“那不一样,在国内吃的澳龙能和在这儿吃的一样嘛!”

不谈接孩子的事儿,气氛缓和了很多。我跟她闲聊了一会儿,只是避开邢子获。我看着她,这个一直跟在邢子获身边深得他信任的女人,这个中年丧夫,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的女人,这么多年一定也历尽艰辛,但依然人淡如菊。

正聊着,张姐推着豆豆回来了。看见杨敏,笑着说:“小敏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一会儿。这是豆豆吧?长这么大了!”杨敏伸手就把孩子抱在怀里。

小孩子大概是认生,看着杨敏的脸突然小嘴一扁哭了起来,转脸看见我便伸着小手要妈妈抱。我连忙抱过孩子,豆豆把脸埋在我脖子下,便不哭了。

杨敏突然对张姐说了一句家乡话,张姐也回了一句。我看了一眼张姐又看了一眼杨敏,她们貌似很熟,上次带豆豆回来的时候,我心里烦,那几天基本上都不跟她们打照面,也没发现。我忍不住问:“你们是老乡吗?”

“小敏是我弟媳妇。”张姐笑着说。

我抱着豆豆坐下,心中了然,这是老张的姐姐,难怪邢子获这样信任她。亏我这段时间还想收买她,看样子都是白费功夫了。

我冷哼了一声说:“我早就应该想到了,你们都是邢子获的心腹。你,一直就是他的卧底。”

张姐听了我的话,讪讪地说:“太太,我就是来照顾豆豆的,没干别的。”

杨敏却笑了笑说:“你为什么不能换个角度想一想,邢总是让自己最放心的人来照顾你。”

“哼,你是他的心腹自然会这么说。邢子获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全家都为他效力?”我讥讽地说。

杨敏依然不急不躁,笑容可掬:“关小姐,这么多年了,邢总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是邢总重情义,一直照顾我们全家。我姐在你这里,邢总给的工资比我都高,过几年豆豆大了,她就可以退休回扬州老家养老了。”

我也不愿意再听她说美化邢子获的话了,只是哄着豆豆玩,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这么晾着她。她也不觉尴尬,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

到了接妞妞的时间了,杨敏又非要跟着我去接妞妞,我也赶不走她便由她跟着。

见到妞妞,她立刻笑逐颜开:“好长时间不见,妞妞都长成大姑娘了。”

妞妞礼貌地和她用中文打了个招呼,便开始用英文跟我聊天。

“呦,这妞妞满口的英文真棒。也多亏你英语好,要不然在这儿带孩子都挺难的。”杨敏继续凑趣说。

我也不理她,只是笑了笑,便带着孩子开车回家了。

她似乎并没有在意这种刻意的冷淡,仍然高高兴兴地跟着我回到家。回到家,我也不去理会她。她便和张姐去聊天,一起看着豆豆,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钟点保姆做好了晚餐,她又笑着说:“关小姐,我和我姐好一段日子没见面了,您看方不方便我在您这儿叨扰一顿晚饭?”

我一笑说:“你都这么说了,我能说不行吗?”

杨敏立刻坐在餐桌旁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吃好了饭,她依然和张姐用她们的家乡话聊得火热,似乎都忘了时间。我也不好逐客便旁敲侧击地说:“杨姐,这么晚了你要是再不走就得住这儿了。”

“可以吗?我还真舍不得走,真想再住住你这豪宅。”杨敏笑着说。

我这下明白杨敏就是想赖着不走,我也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我就不信她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悄没声息地把两个孩子偷走。于是说:“那你就住这儿吧,楼上有客房。”

晚上,孩子们都睡下了,我也准备上床躺着。卧室门外突然有人敲门,接着就传来杨敏的声音:“关小姐,你睡了吗?”

我下床开门,见杨敏笑盈盈地站在门口说:“睡不着,想找你聊聊天,行吗?”

我知道她是带着任务来的,没达成目的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既然让她住下了也想知道邢子获到底有什么计划,便说:“行啊,那你进来吧。”

“听说澳洲的红酒特别好,你家有酒吗?我们喝一杯。”杨敏提议。

“你倒真不客气,又是蹭饭,又是留宿,现在还要上酒了。”我猜她是想灌醉我,可我的酒量还真不是能轻易灌醉的,酒也是我的,不怕她下药。

我的卧室里就有个小酒柜,睡不着的时候我也常常会喝一杯。于是我便打开酒柜拿出一瓶红酒。

我和她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喝着酒聊着天。

“关小姐,你留我住在这儿就不怕我把孩子偷走?”杨敏突然笑着说。

“不怕。你就算抱走了,没有他们的护照,也过不了海关。那可是两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不是个物件。”

“想带走总是有办法的。”她抿了一口红酒笑笑说。

我有些紧张地放下酒杯问:“邢子获给你的命令是不择手段把孩子带走吧?”

杨敏一笑说:“邢总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你也看到了。他对一个已故袍泽的遗孀都能这么厚道,他那么在意你,会不顾你的感受抢你的孩子吗?我逗你玩儿的。”

看着杨敏脸上莫测的微笑,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话。

她自顾自的喝完杯中酒,扶着额头说:“你对豆豆很疼爱,邢总没有看错人。”

“豆豆是我的儿子,我当然疼他。”我转头看见杨敏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似乎在嘲笑我的自欺欺人。我有些恼怒,又改口说:“或许我是装出来的,邢子获被我骗了。”

她笑了笑说:“大人对孩子好可以装出来,可是孩子对大人的依恋却装不出来。”

杨敏一直都是个厉害的角色,邢子获的心腹干将,我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但我知道邢子获不会轻易放弃豆豆。他把豆豆要回去以后,会不会交还给他的亲生母亲,然后他们一家三口就幸福地在一起了。

心中闷闷地疼,我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又倒了一杯。

“你见过豆豆的亲生母亲嘛?”对于这个女人我实在无法释怀,明知道杨敏一定会守口如瓶,但还是忍不住向她打听。

杨敏看着我,没有马上回答,她像是在权衡思索着什么。终于她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我见过。”

我的心里一阵紧张,很想知道她和子获之间的爱情,又怕知道他们的爱情。只能大口地喝酒来压制不安的心跳。

却听杨敏又说:“恐怕除了邢总,只有我知道她。”

我一阵心酸,终于克制不住了,头仰在床上,眼泪滚滚流下,问:“邢子获让你去照顾她对吗?”

她抿了抿嘴说:“那是邢总除了你之外唯一让我去照顾的女人。”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早就不是那个唯一了!

303 你还爱他吗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哽咽地问:“子获对她很好是吗?”

“邢总对她很重视,经常去看她,也很关心她,却不在她那里过夜。”她斟酌着说,平静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点困惑,“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怀了豆豆。邢总让我陪她去做产检。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一无所知。”

我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只听到他对她很重视很关心,“她很年轻漂亮吧?”我抹了一把眼泪,把杯子里的酒和着泪水咽了下去。

“我不知道她的年纪,因为她一直用的是你的证件。我甚至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听邢总叫她敏静。她漂亮吗?”杨敏转头看了我一眼说:“说不上来哪里,她和你长得倒有几分相像。”

我苦笑一下说:“难怪豆豆长得有几分像我,所以放在我这里养最合适,比其他任何女人养都合适。”

杨敏喝了一口酒,看着天花板有些惆怅地说:“豆豆的妈妈是个安静的女人,话很少。从产检到生孩子、坐月子都是我安排的。也是我从她手里抱走了豆豆。”她说着把双手摊开,叹了口气痛苦地说,“作孽啊!刚出了月子孩子就被抱走了,她哭得撕心裂肺。可是我没办法,邢总吩咐的,我必须照做。我也不知道邢总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来那个女人是beipo交出孩子的,我都能想像她被抢走孩子的画面,尽管她和邢子获在一起的事实曾令我痛不欲生,但我还是有了一丝恻隐。我忍不住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杨敏摇摇头,“我永远忘不了她跪在我脚下哀求我的样子。我也是个母亲,唉,真是作孽啊!”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痛苦地问,为什么他要让两个女人都经历撕心裂肺地疼痛?他是魔鬼吗!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她犯了什么让邢总不能原谅的错。”杨敏淡淡地说。

不能原谅的错!我也犯了让邢子获不能原谅的错,所以他不要我了,然后也要抢走我的孩子来惩罚我。我想着便恐惧地紧紧地抱住双臂。

“或许她的有孕是个意外,因为她长得像你,所以邢总也舍不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杨敏接着说。

我苦涩地一笑,我可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自己在他心中有那样的分量。“所以,他现在让你来抢走我的孩子是吗?你真的忍心把我的孩子抢走吗?”

杨敏温和的一笑,说:“你放心,邢总没有下那样的命令。他只是说想孩子了,想接孩子回去过个假期。豆豆毕竟不是你亲生的,又给你造成了那么多的痛苦,所以他想把孩子接回去养,他或许是舍不得你再痛苦。如果你不同意,大可以好好跟他谈谈。”

我一口喝干杯中的酒,苦笑着说:“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说了。你不知道吗?我和他已经结束了。他说他放手了,让我走。”

杨敏似乎有些意外,说:“这么多年了,邢总终于放手了。他这么在意你,做出这个决定对他来说也不容易。唉,你一直都逼他娶你,可是他没有办法,只有放弃你。”

“我没有!我没有逼他娶我。”我泣不成声地说,“我只想能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孩子长大。我只想每天心里能踏踏实实的,知道他是我的。你知道每天晚上枕边空空睡不着觉的滋味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杨敏苦涩地笑了笑说。

我这才想起来她从很年轻就寡居了,我抽泣着说:“你的男人死了,没办法照顾你。可我的男人呢,把我扔在一边,他却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我是他的弃妇,从他把我发配到这个地方,我就是了。”

杨敏没有说话,只是陪着我一杯又一杯的喝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那天你还会从火车站回别墅吗?”朦胧中我听到杨敏问。

我躺在地毯上,闭着眼睛,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又听见她问:“你还爱他吗?”

我还爱他吗?我只觉得心头钝痛,说不出话来。恍惚中我好像看见了那个男人。他穿着一身正装,丰神俊朗,让我心折。他对我说:“观儿,嫁给我。”他挽着我的手,走在红毯上,他对我微笑,叫着我的名字。

突然我在人群里看到了孟凡,她穿着一身黑衣服冷冷地站在那儿看着我们,那目光就像多年前那次偶然的遭遇一样,充满着憎恶和鄙夷。我害怕极了,伸手想抱紧子获的胳膊,却发现他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我转过身寻找,却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向我扑过来,哭喊着:“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那女人扑过来撕扯着我,我猛然发现那面目竟是我自己!我慌乱的想挣脱,一边大喊着:“子获,子获救我!”

一阵心悸,我从梦中惊醒过来。头炸裂开的痛,胃也揪成一团。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我揉了揉太阳穴,看了一下表已经快十点了。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心里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连忙奔向豆豆的房间,房间里没人。妞妞也不在房间里。我大声的喊着:“妞妞,你在家吗?豆豆!妞妞!”没有任何回应。整个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惊恐地奔回卧室,打开床头柜下面的抽屉!孩子的两本护照还好好地放在里面,我不禁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

可马上又紧张了起来,连忙拨打了张姐的电话,没有人接听。

我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又拨打了一遍,响了好一阵子终于被接起了。

“张姐,你在哪儿呢?孩子们跟你在一块儿吗?”我努力稳住声音。

“在一块儿呢。今天是周末,妞妞不是不上幼儿园吗?我带她们到公园来晒晒太阳。厨房里有我给你熬的粥,你起来就喝点。”听背景有很多小孩子的嬉笑声,张姐应该确实是在公园。

“杨敏呢?”我问。

“小敏走了,她说改签了今天的机票回去了。”

“哦,走得这么急?你赶快带着孩子们回来吧,外面太冷了。”我还是放心不下孩子。

“今天天挺暖和的,妞妞还没玩够呢。”陈姐说。

“我让你回来你就回来,最近流感,别把豆豆弄病了,家里露台上也能晒太阳。”我着急地催促着她们。

“哦,那我这就带孩子们回去。”

我焦急地站在门口,过了十分钟,终于看到张姐推着婴儿车领着妞妞出现在路口。20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304. 想你了(答谢@书海一叶舟)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要孩子安然无恙地在我身边她就放心了。昨晚太危险了,我竟然醉成那样子,我已经记不清后来都跟杨敏说了些什么。杨敏完全可以有机会带走孩子并偷走护照,可她为什么没有动手呢?是对我动了恻隐之心了吗?还是怕我报警,在机场拦截她们?

我心里知道,只要杨敏拿到了孩子的护照,以邢子获的手段绝对可以控制住我让我无法报警,直到孩子们离境。孩子们一旦回了国内,如果他不想让我找到,我是无论如何找不到的。

不过既然这一次他没有动手,那我就不会让他再有机会了。我嘱咐力哥帮我盯住张姐,如果发现她又带孩子逃走的迹象,就马上阻止她。我又把孩子们的护照锁在了我在银行租的保险柜了,只有我本人才能打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杨敏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回国了,接下来的日子邢子获还是每天和妞妞视频,有的时候他也会要求看看豆豆,却一次也没给我打电话。

我故意晚上带着妞妞出去看电影,参加社区活动,又给她在ipad上下载了《植物大战僵尸》,邢小妞迷上了游戏好几天都想不起来和爸爸视频。可是即使女儿不找他,邢子获也不急躁,还是不给我打电话,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妞妞主动联系他。最后还是我熬不住了,提醒妞妞要跟爸爸视频了。

半个多月过去了,他一直都没有找我谈接孩子的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越是这样平静我心里就越是紧张,或许一场大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一天又一天,整个冬天都过去了,到了春暖花开。他始终没有提起接孩子的事儿,也没有再派人来。张姐一直也很安分,没有任何异动。慢慢的我也放松了下来。

无论邢子获对我如何残忍绝情,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好父亲,他爱他的孩子们。或许他认为孩子跟着我会更好一些,便改变了主意,不再想接走孩子了。我想,如果我不让孩子们回去看他,或许有一天他想念他们便会忍不住来看他们。直到此刻,我仍然想念着他,放不下他。而他或许身边已经有了新的女人,邢子获从来都不缺女人。

豆豆已经满周岁了,虽然时不时地还会发哮喘,但也是越来越结实了。孩子生日那一天我给他拍了很多照片,发给了邢子获。终于他给我发来了一条信息:“辛苦了,照顾好自己。”

我握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他发来的信息,每一个字都掰开了揉碎了去寻找里面的情意。最后,我才确定,那不过是一句客套话而已。

终于,我攥着手机睡着了,我盼望着他能入梦,梦里的他温柔如初。

我记不清那一天的梦境到底如何,只觉得睡得很轻浅,在凌晨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我便醒了。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子获给我发的信息,只有四个字:“我想你了。”

看到这四个字的那一刻,我的眼泪瞬间决堤。子获,子获,我也想你。我真的想立刻拨打他的电话,但还是忍住了。打了电话要说什么呢?和他说我想念他,我爱他吗?然后又没出息地回到他身边吗?再让他反反复复地折磨我?我累了,不想再走下去了。

我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回复信息。可那一句“我想你了”便如魔咒一般日夜轰炸着我,让我吃不下睡不着,身体以惊人的速度瘦了下去,已经有些形销骨立了。

我恨邢子获,既然已经决定放手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撩拨我?

国庆节,我和嫂子通了视频。一看到她那富态的脸,听到她的大嗓门儿,我心里就很踏实。

“妹妹,也没多长时间没见,你咋瘦那么多呢?是不是生病了,还是累的?”视频里嫂子皱着眉头说。

“最近公司有点忙,可能是累的。”

“生意这玩意儿能做成啥样就做成啥样,那么拼命干嘛?钱不够用啊?邢总那么有钱还养活不了你?”嫂子并不知道我和子获已经分手了,除了杨敏我没有对任何人说。

“别提他了。”我说着眼圈就红了。

“咋了?你俩又吵架了?”

我突然就崩不住了,抱着手机哭了起来。“我们分手了,他不要我了。”

“不能吧?前两天你哥还找他办事,他也没说啊。”

“他亲自当面跟我说的,还派了人来接孩子。”我抽泣着说。

“孩子被接走了?”嫂子也惊着了。

“没有,我没同意。”说着,我又痛哭失声。

嫂子见我哭成这样,又着急又心疼,“妹妹你别哭了!你到底是为了他不要你了哭,还是为了他抢你孩子哭啊?他不要你拉倒,那天下好男人多了呢,再找一个呗!你要是因为他抢你孩子,那他现在不是没抢走吗!别哭了啊。”

“我就是想哭!”见到嫂子就是见到家里人,压抑了那么多天的情绪一下子决堤了,我嚎啕大哭个不停。

“好好好,你哭吧,哭吧,哭出来就痛快了。你说你可真有出息,都两个孩子的妈了,哭得像个小孩儿似的。”嫂子一边安慰一边数落着。

“我就想哭!”我在嫂子面前使着性子。

“行,你哭吧,哭够了,咱也不去想那个姓邢的了,找个踏踏实实的男人好好过日子。”

“我不想找!”我抹着眼泪说。

嫂子想了想说:“你要是舍不下他,要不我让你哥去跟他聊聊?”

“聊什么聊?人家都不要我了,别去丢人现眼!”

“那要不这样,你就告诉他,他要是不跟你好了,你就不让他见孩子!”

我被嫂子说得愣了一下,收了眼泪抽泣着说:“那不行,孩子也想他。”

嫂子叹了一口气说:“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可真没招儿了!”

我真的想把豆豆的事跟我嫂子说了,可是想到邢子获的警告,又忍住了。心里悲戚,也不管我嫂子怎么劝,只呜呜咽咽地哭泣。大概是被我磨光了耐心,她有些急了,大声呵斥道:“别哭了!你就当他死了,他死了你还不活了呢?你这天天的折腾自己,把自己弄得瘦成这样,干什么玩意儿?”

死?我心头划过一丝念头,连忙问:“嫂子,你说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啊?所以才跟我提出分手。”

嫂子一愣,一脸苦笑地说:“哎呀妈呀,你这想象力可真丰富!我不跟你说了,我都快让你给弄成神经病了!你好好的,别老哭,还有孩子呢。我挂了。”

我挂了嫂子的视频,心里乱成一团,我越想越觉得子获有问题。我很想找人求证,可是能问谁呢?杨敏那儿肯定什么也问不出来。

此后,每次他和妞妞视频的时候,我就悄悄观察着他的气色和状态,可是看了好多天也没看出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305. 不速之客 (答谢@大米小米最爱的米)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转眼间便到了夏天。豆豆已经可以磕磕绊绊地走路了,可以清楚地叫爸爸妈妈了,还是那么恋我,喜欢我抱。妞妞也已经快五岁了,再到一月份就要上学了。孩子真是个好东西,总是能让我的生活多一些生气。

子获没有再给我发任何信息撩拨我,或许那一天他只是一时脆弱,或许他已经后悔了。

我的精神已经比之前好了一些,人也没有继续消瘦下去。我嫂子说的对,我还有孩子呢,我不能垮掉。

上午送完妞妞,我便来到公司。快到午餐时间,前台的女孩子来告诉我有人找我,是一位女士。

我有些疑惑,走出办公室,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华人女子站在前台,那容貌似曾相识。我仔细一看,有些不敢确定地问:“你是邢子瑜?”

“我是邢子瑜。”那女人打量了我一眼回答。

看着突然造访的邢子瑜,我心里一沉,焦急地问:“子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邢子瑜看了我一眼说:“我们找个地方喝杯咖啡吧。”

我和邢子瑜到对面的咖啡馆。我心里着急,一坐下便又问:“子获没事吧?”

邢子瑜哼了一声说:“我哥现在没事,但是如果你再作下去他就要有事了。”

我松了一口气,又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邢子瑜有些不相信,“你这个妖精,到底对我哥施了什么法?这么多年他都忍了,现在突然闹腾着离婚,还准备移民。”

我一下子惊呆了,子获要离婚移民,他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过啊?我喃喃地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做。”

邢子瑜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一字一句地说:“我明确的告诉你,邢子获不能离婚,更不能移民!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让他停止折腾。否则,我饶不了你。”

我听说过邢家这位姑奶奶的杀伐手段,在洛杉矶华人圈里也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可是我还是有些懵,琢磨了一下说:“我,还是没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

邢子瑜啜了一口咖啡,抬了抬眼皮缓缓地说:“我哥不能离婚。虽然孟老爷子不在了,但是他还有两个身居高位的大舅子,这么多年邢孟两家已经休戚相关了。我哥更不能移民,我母亲早就去世了,我父亲只有我们两个子女。我已经移民美国了,如果我哥再移民,那么我父亲的位子也就做不稳了。有些事跟你这小门小户的女人说了你也不明白。这么多年,这些情况我哥都清楚,所以他一直都保持着现状。可是他现在鬼迷心窍了,谁的劝也不听了。”

我第一次知道子获的处境,可是我真的什么也没做。我想了想说:“既然谁都劝不了,你来找我又有什么用?子瑜,我在他心里没有那么重要。”

邢子瑜牵了牵嘴角说:“你在他心里不重要?你都迷了他的心窍了!难道你不知道我哥把你当成什么人?他费了那么多精力把你弄到身边就是为了睡你?他那是想跟你谈恋爱!”她说着轻叹一声垂下眼帘,“我哥啊,以前就没谈过恋爱。”

我惊诧地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地问:“他不是,不是和婷婷妈妈自由恋爱的吗?”

“孟凡怎么会和我哥谈恋爱,她只会羞辱他,打击他。”邢子瑜轻嗤一声,冷冷地说。

我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传闻,说:“我知道,她喜欢的人是霍宪。”

邢子瑜轻蔑地哼了一声说:“她以前爱的是霍宪的大哥霍成。我以为她能为霍成守一辈子,结果还是没守住,和霍宪又不清不楚地搞在一起。”

“霍成是霍宪的大哥?”我这才明白霍宪为什么对我那样充满敌意。

“你也知道霍成?”

“听说过。”

邢子瑜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从小,孟凡就是我们大院里的女神,院儿里的男孩子们没有不喜欢她的,我哥也不例外。可是那时候的孟凡连正眼也不会瞧我哥一眼,她眼里只有霍成。霍成人长得帅,书也念得好,不像我哥从小就不爱读书。院儿里的男孩子出去打群架,霍成从来也不参与。霍成一直就是孟凡心里温润儒雅的谦谦公子,而我哥那时候在她眼里,就是个吊丝,现在在她眼里也就是个土豪。”

我心里一阵不舒服,在我心里,子获是一个让女人抬着头仰望的男人,拿我嫂子的话说跟着他这样的男人也不枉一生。孟凡凭什么可以这样嫌弃他。我心里很不服气,便说:“我觉得子获也是温润儒雅的。”

邢子瑜看着我,突然噗嗤一笑说:“我的天呐,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哥温润儒雅。我和他一母同胞,认识他三十多年了,我怎么一点都没发现他温润儒雅?你得有多爱他才能眼瞎成这样?”

我被她挤兑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又接着问:“后来子获从霍成身边抢走了孟凡?”

“我哥虽然喜欢孟凡,但说到底和院儿里的其他男孩子对孟凡的喜欢没什么分别。我哥这人本来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儿开窍也晚,高中毕业就去当了兵,跟孟凡也没什么来往。那时候孟凡在军医大,霍成也留校当了老师,他们恋爱了,就是传说中的金童玉女。”邢子瑜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可是孟家怎么会让唯一的女儿嫁给家道已经败落的霍成。孟老爷子需要我父亲的支持,我父亲也需要孟老爷子的关照,邢孟两家的联姻会让这种关系更牢靠。”

我听明白了,原来子获和孟凡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是两家的家长把孟凡和霍成拆散的?”我问。

“是孟家。也怪霍成有个不成器的弟弟霍宪。那时候霍宪跟社会上的流氓打架,把人家的眼睛打瞎了,被拘留了,大学也要开除他,他不但前程尽毁还可能要坐牢。孟家手里掐着霍宪的案子,想要案子定性为正当防卫,寻衅滋事,还是故意伤害,那都要看霍成怎么做了。一边是自己的爱情,一边是自己的手足,霍成最后选择了霍宪,他和孟凡提出了分手。正在热恋中的孟凡怎么能同意,天天追着霍成讨说法。可是,霍成很快就和他的一个大学同学结婚了。霍宪也没事了,回到了学校继续读书。”

“霍成结婚的时候,我哥从部队请假回来参加婚礼。就在婚礼那一天晚上,被霍成伤了心的孟凡,或许是出于报复心理,她找到了我哥。我哥一直在部队待着,没接触过什么女孩子,那时候估计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小子,他虽然也知道孟凡和霍成谈过恋爱,但既然霍成已经结婚了,而且双方的家长也提过有意促成他和孟凡的婚事,所以当自己年少时的女神主动投怀送抱时,他也就没扛住。”

“然后我哥就回部队了,霍成也和他的新婚妻子一起参加了一个援助医疗队,去了非洲。可是,就那一次孟凡就怀了婷婷。虽然是未婚先孕,但是两家人还是挺高兴的。我哥马上就转业了,很快他们就结了婚,接着婷婷就出生了。孟凡从来都没爱过我哥,她对他总是冷冷淡淡的,但是我想那时我哥应该还是喜欢孟凡的。那段日子,他们两个人虽然不算恩爱,但至少没有分居,具体的内情我就不知道了。”

我突然龌龊又恶意地想,婷婷不会是霍成的孩子吧?想着,我就问出口了。

邢子瑜愣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我哥也不傻。再说如果孩子是霍成的,孟凡还不得像命一样的护着,怎么可能舍得甩给我哥?”

我一阵羞愧,觉得自己真的很卑鄙,又听她继续说:“可是婷婷刚出生没多久,霍成就死了,在非洲感染了当地的流行病,救治不及时,死了。骨灰被送回国的时候,霍宪来找了孟凡,告诉了她霍成离开的真正原因。孟凡那时候肯定是很心碎很崩溃的,她不顾邢孟两家的脸面,执意跑到霍家给霍成守丧。其实,打那儿以后,孟凡就一直给霍成守丧。”

“她想跟我哥离婚,可是孟家总是有办法让她不能离婚。有一次他们两个人都到了民政局了,也没办成。没有孟老爷子的首肯,没有哪个地方敢给他们办理离婚。离不了婚,她不能恨自己的娘家就把所有的恨都转嫁到我哥身上,她把她的不幸和霍成的死都算在我哥头上。她冷落着我哥,一直住在外面,很少回家,婷婷也不管了。那时候婷婷才几个月大,是我哥一手把她带大的。”

“霍成和霍宪都是和我哥从小一起玩大的,我哥知道了霍成的事儿,心也冷了。他厌倦了仕途,下海经商。可是他太天真了,生在这样的家庭,无论你在朝还是在野都逃不脱这个圈子,享受了家庭给你带来的便利,同样也要付出代价。”

“那时候霍宪已经毕业了,也自己做生意,霍成是个磊落君子,霍宪可不是,他就是一个无赖,暗地里处处给我哥下绊子。我哥虽然读书不成,但是做生意倒还真是个奇才,手上的那点儿资源玩得很漂亮。霍宪这样档次的货色,连我哥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我哥要是想动手,他都死一百回了!但无论如何,他到底也没敢和我哥撕破脸,我哥又念着从小的交情和死去的霍成,不跟他一般见识。”

我看得出子瑜和子获的感情是深厚的,说起她的哥哥脸上放着光彩。她似乎有了聊兴,咖啡换成了红茶,继续讲述。

“在这名存实亡的婚姻里,我哥到底是个正常的男人,也没亏待自己。”子瑜轻笑一声说,“他有很多女人,很多,多得估计他自己都记不清了。那些女人大多都是冲着他的钱来的,当然或许也有那么一两个是真的喜欢他。但他也不在意她们,反正腻了就再换一个新鲜的。直到遇到了你。”她的目光冷了下来,缓缓地说,“你真是个妖精!”

“我哥从来没有和哪个女人在一起超过半年,你是个例外。那时候,外面都传言邢子获收了心性了,连出去应酬若非必要都不带女人了。对于其他的女人,孟凡和孟家或许并不在意,而你能让我哥为你着迷成那样。霍宪只是一句话冒犯了你,我哥就让银行掐着他的贷款,逼着他给你赔礼道歉。真是有些太惹眼了。”

“可惜那时候孟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已经退下来了。孟家的人没有得到我父亲的首肯也不敢轻举妄动。我父亲到底是心疼儿子,知道如果动了你必然要伤着我哥的心。他也知道我哥在孟凡那儿受的委屈,也希望儿子能开心些,难得身边儿有了个可心的人,所以只要我哥不过分便也由着他。”

子瑜啜了一口茶,冷笑一声说:“可是邢子获他色令智昏了!竟然想带你去见我父亲,给你名分!我父亲怎么可能见你?见了你,就是认可了你,那么接下来邢子获就要离婚了。这样的局面邢孟两家都不想看到,而且那时孟凡也不想离婚。”

她嘴角噙着一抹轻蔑的笑接着说:“那时候孟凡已经是院系副主任,科研项目组的带头人了,也算是有社会地位的人了,她需要一个稳定的婚姻来维护她的形象。哼,再说她也没有她自己以为的那么清高,她开的车,她在外面住的房子,她平时消费刷的卡,都是我哥给的钱。要不然就凭她那点儿工资,半年都买不起她身上的一身行头。她不用尽一点儿妻子的义务却可以享受我哥给她提供的优渥的生活。如果她离了婚,到哪儿去找这么合适的男人。而且这么些年,她和霍宪走得很近,也难保有多干净!”子瑜说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鄙夷的神情。

我听着子瑜的话眼泪滚滚地流下来。子获确实曾说过要带我去见他的父亲,原来那时他就是想给我名分的!可是我却一直不相信他。

子瑜放下茶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收起你的眼泪。你敢说不是你逼着我哥给你名分?你敢说你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否则的话我哥这么聪明的人,他怎么会想带你去见我父亲,难道他不知道这么做很有可能就把路走绝了吗?所以,一定是你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在作怪!”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虽然我并没有说让子获娶我,可是我确实很介意名分,确实给了他很多压力。

子瑜抽了两张纸巾甩给我,冷笑一声说,“你这个女人就是贪心不足,你已经把我哥身边儿的女人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个不剩,你随便溜达一下,我哥的后院就连根草都不敢有。你还是不满足。”

我真的能把他身边的女人收拾干净吗,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心头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我哽咽着说:“可是后来他还是有了很多女人,还是把我送到这么远的地方。”

“那是你自己作的!我哥也没办法。”子瑜瞪了我一眼说。

“我父亲拒绝见你,如果我哥就此罢休,也就没事了。可是他昏了头,竟然跟我父亲说他要离婚。我父亲这才知道他的儿子已经被你迷得失了心智,那么你这个祸患也就留不得了。我哥知道了老爷子的心意,这才醒过神来。他和我父亲保证不会离婚,只求能留你在身边,他也保证以后不会再专宠你。我父亲听他说不离婚了,见他身边又有了另外的女人,到底是舍不得伤着父子情分,也便没处置你。孟家有了老爷子的交代,也罢了手。你的小命就算保住了。”

“可是你们欺人太甚!”子瑜斜了我一眼,淡淡地说:“那年冬天你小产了,你可真会挑时候怀孕。你知道吗?你小产的时候正是孟家老爷子病危的时候。老头儿躺在医院里,多少达官显贵都去探望,就连我父亲都去看了两次,可邢子获这个女婿却连这点表面文章都没心思做了,面儿都没露一次。孟老爷子咽气的时候,也没见着他,因为那时他在你们的那个小家里守着你。”

“孟家的人再也忍不了了,准备出手料理了你。你知道那段日子我哥费了多少力气护着你,费尽了心机和孟家斡旋,好不容易他们肯坐下来谈条件了,结果你倒好,竟然自己跑了!”

“你不见了,我哥发疯一般地找你。他认定了你是被孟家的人弄走了,要不是我父亲压着他,他就要跟孟家翻脸了,后来还是我回国来求着我家老爷子帮着找到了你。你这个妖精弄得我们家鸡犬不宁!我哥抽你一个嘴巴都是轻的,要是换做我,直接打死拉到!”

子瑜一脸恼怒地看着我,说:“你这个女人不但愚蠢还任性,我真不知道我哥看上你什么?”

原来我真的是愚蠢而任性,子获竟然为我做了那么多,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抬头看着子瑜,她又继续说:“我哥还是聪明的,他知道,没有我父亲的庇护,迟早孟家的人会要了你的命,他保不住你,就把你送到了齐老爷子那儿。孟家虽然不便明着对你下手,但暗地里也动了几次手脚。要不是我哥和齐老爷子防得严,你都死好几回了!”

她说着看了我一眼,见我也盯着她,便皱了皱眉说:“你这么看着我是不相信吗?你是不相信孟家有这个能力,还是不相信我哥保不住你?”

我没有说话,我想起李长俊跟我说过,权利到底有多可怕,我相信子瑜的话。

却听她又说:“你是不是以为他是个无所不能的霸道总裁?我哥就算有再多的财富,在权力面前,他也就是个商人,能霸道到哪儿去?像我父亲这样的,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按的他动弹不得。”

她一笑又说,“不过我哥够聪明,很快让你怀了他的孩子。我父亲老了,对子嗣上还是很在意的,我哥膝下只有一个婷婷,所以他也舍不得你肚子我哥那点骨血,盼着你能给我哥生个儿子。我哥也是摸准了老爷子的脉,又一次保下了你。但是孟家那边就不好交代了,后来老爷子和孟家达成协议,孟家承诺不动你,但要把你远远地送到国外。我哥纵然再舍不得也只能这样了。”

真相一层一层的拨开,我的心也暖了起来,子获竟然为了我费了那么多的心机,他一直是爱我的!心中欢喜,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下来。抽泣着说:“子获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一切。”

“我哥怎么告诉你?你每天都用那种崇拜的小眼神儿看着我哥,我哥能说他保不住你吗?再说告诉你不得吓死你!”

子瑜说完牵了牵嘴角,苦笑了一下,说:“哼,我哥也不知道是哪一辈子欠你的,他怕你饿死,这些年转给你那么多的房产,还给你存了那么多现金。他跟我说,他把一切都给你安排好了,就算他现在死了,你也有钱过得很好。你可倒好,非要自己做生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本事挺大,这几年做得顺风顺水?你知不知道我哥背后给你擦了多少屁股,有一次好差点儿惹火了我父亲。”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这几年给他添了那么多的麻烦。“可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我辩解着。

“我哥傻呗,心甘情愿地默默哄你高兴。”她狠狠地白了我一眼,“你这个妖精可真有本事,拜你所赐,我现在一到过年就有心理阴影了。先是那年我哥喝个烂醉,还跟孟凡打了一架,脸都被那女人抓破了。第二年,大年初一我哥就跑去找你了,留我在家里给他善后。接下去一年,他为了把你从齐老爷子那儿接回来,他脸都不要了,拿着自己老婆那点儿莫须有的破事儿做文章,喝得胃出血,我在医院了照顾他好几天。”

“好容易把你送到国外了,以为消停了。可我哥这没出息的男人,为了让你能经常回去,用苦肉计,大过年的又喝得胃出血,我直接陪他去急诊输液。我父亲没办法,到底也是心疼儿子,再加上也喜欢妞妞,就准了你经常回来,但不准我哥去看你。想想这些糟心的事儿,我就想弄死你!”

听着子瑜的叙述,我也想起过去的那些细节,子获竟然为了和我在一起不顾身体和脸面,像一个无赖的孩子一样和他父亲抗争。

“老爷子虽然暂时容忍了你们,我哥还是不放心,为了让你更安全,他到底还是让你给他生了个儿子,邢家唯一的男丁。母凭子贵,我瞧着这一年来老爷子对你的态度都不太一样了。”

子瑜的话再一次让我震惊,难道子获和那个跟我面貌相似的女人生下豆豆,就是为了给我送一个护身符?我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轻轻的唤着:“子获”

她看着我,突然恶狠狠地说:“哭什么哭!原本以为你安安分分地也就算了。可这才太平几年啊,你这个妖精又生事端!”

“我真的没有让子获离婚,也没有让他移民。我真的没有!”我连忙解释。

“没有?”她眯着眼盯着我的脸不屑的说:“要不是你在这里不老实,给我哥戴了绿帽子,他能那么着急吗?”

我有些难堪,支支吾吾地问:“是子获,告诉你的?”

“哼,这么难堪的事儿我哥能告诉我吗?我想知道自然有办法知道。”

“我并不想这样,我以为子获和别的女人”我本来想说“生了孩子”,但是一想到子获并没有告诉子瑜豆豆不是我生的,便临时改口说,“他,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她看着我,想了一下说:“你说的是田蓉?哼,那是替他大舅子孟显养的女人。就算我哥还碰过别的女人,那又怎么样?你是不是认为我哥有了你就得为你守身如玉?像他这样的男人,有几个不玩的,正牌的老婆都管不了。你心里觉得不公平,是不是?没办法,这是个男权社会,谁都没办法。只许男人纵情花海,不许女人红杏出墙,男女不可能平等。”

我一直渴望的就是平等,能和子获平等地相爱,彼此忠诚。子瑜的话我不完全赞同,但也不想惹她,便沉默着不说话。

子瑜喝了一口茶说:“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哥那么骄傲的人,这么大一顶绿帽子都咬牙戴了。你也别跟我哥怄气了。服个软,认个错,好好劝劝他,别让他折腾了。”她站起来逼视着我又说:“我坐十几个小时飞机过来,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些废话的。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让邢子获停止折腾。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别人不敢动你,我不怕。我料理了你,就算邢子获再心疼,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说完她便站起来转身离开了。

“子瑜!”我叫住她,“你去我家里坐坐吧。”

她转过身微微一笑说:“以后会有机会去你家的。”她脸上拂过一丝柔色又说,“好好照顾我哥的孩子们,还有你自己。瘦得像个僵尸一样了,我哥看见又要心疼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如同在梦中一样。这么多年的心结被一个个的解开,我的鼻子、眼睛、喉咙乃至每一个毛孔都觉得酸酸甜甜的,胸腔里一股思念慢慢膨胀开来,我想念子获,那个深爱着我也被我深爱着的男人。

306. 一刻香甜

恍恍惚惚地去接了妞妞放学,又带着孩子们吃好晚饭,等着孩子们上床睡了觉,我鼓起勇气向子获发出视频邀请。

大概是从没有这个时间接到过视频邀请,他显然有些意外,看到屏幕上的我就更意外了,马上急切地问:“出什么事了?孩子怎么了?”

我连忙说:“孩子没事,就是我想你了。”

他微微一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突然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了,连忙用手拢了拢头发说:“子获,我是不是样子特别难看?”

他看着我温柔一笑说:“没有。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我想你了,所以瘦了,想你想的。”我痴痴地看着屏幕里的他说。

“孩子们都好吗?”他问。

“女儿很好,儿子也很好,就是我不好。每天都想你。”

子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想我了也不给我打电话。”

“你不是也没给我打吗。”我嘟着嘴撒着娇。

他眼神温柔地看着我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再瘦就真的不好看了。”

“你都不要我了,还管我好不好看!”

子获笑着说:“自己的女人,好不好看都得要啊。”

我只觉得心里酥酥暖暖的,眼泪一下子就汪了起来,抽抽鼻子说:“子获,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说完他就这么目光柔和地看着我。

一瞬间,我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只要相爱,任何的隔阂也不过就是一层薄薄的纸,轻轻一捅就能触到彼此。我们俩就这么通过屏幕呆呆地相望着。

“子获,我想回去看看你。”我说。

他想了想说:“这两个星期有点忙,你那儿不是也快过圣诞了吗?我安排一下,圣诞节回来吧,多住几天。”

听子获说他忙,我这才想起来子瑜交代的事,想了想说:“子获,我什么也不需要你做。只要你好好的。你答应我,什么都别做,维持现状就很好。我承受不起任何闪失。”

子获沉默了一会儿,柔声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早点睡吧,圣诞节我一定会安排你回来。”

“嗯。”我乖乖地答应着,“子获,今天你能陪着我睡吗?”

“怎么陪着你睡?”他问。

“你把手机放在书桌上,视频开着,让我一直能看到你。”

“好。”他答应着。

“会不会有人打电话进来?”我问。

“不会,这部手机是专门跟妞妞视频用的,谁也打扰不了。”他把手机放好说:“睡吧,你那儿都很晚了。”

三小时时差,是有些晚了,我看着屏幕里的那个我心爱的男人,关了灯,满意地躺下了。

躺了一会儿,又拿起手机看见子获一边吸烟,一边在电脑上看着什么。我轻轻的叫了一声:“子获”

他微笑着看了看黑乎乎的屏幕说:“睡吧。”

“嗯。”我闭上眼睛,听着他吸烟的声音,电脑键盘的敲击声,翻阅文件的声音,偶尔咳嗽的声音,幸福地入睡了。

虽然我们远隔万里,但我却觉得离他那么近,仿佛就在身边。若有情,天涯也咫尺,若无情,咫尺也天涯。

黑甜一觉到天亮,醒来发现手机已经完全没电了。充上电,子获的信息便跳了出来:“晚安,宝贝儿。”

我咬着嘴唇浅笑着看着手机,想给他发个信息又舍不得吵醒他,便忍住了。起床洗漱,又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香蒜面包,煎培根,杂菜牛油果沙拉,鲜榨橙汁。

张姐把喂好奶的豆豆放在宝宝椅上,给了他一个磨牙饼干,让他自己啃。“太太今天是什么日子,您亲自下厨给我们做早餐?”她一边坐下吃饭,一边问。

“不是什么日子,就是昨晚睡得挺好的。”

张姐笑笑问:“跟邢总和好了吧?”

我脸一红,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一声:“嗯。”又转过脸去对妞妞说,“圣诞节的时候爸爸让我们回去,你高兴吗?”

邢小妞听到这个消息欢快得不得了,激动地跟我吧啦吧啦用英文说话,说她已经快一年没有回去了,她很想爸爸。

“妞妞,你的中文退步了很多,这段时间你可要多多努力。”我提醒她。

这似乎戳到了邢小妞的痛处,她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吃掉盘子里的面包,飞快地跑开了。

吃好饭,送妞妞去幼儿园。今天的老师也笑容可掬,穿了一条很漂亮。走在路上,草地上的鹦鹉羽毛特别翠绿,树上的蝉鸣也没有那么讨厌了,一切都变得明媚起来。虽然他还是不能娶我,甚至不能来看我,虽然他和别人生的孩子还活生生地在我面前,可是这些已经不会让我心痛不安了,因为我终于摸到了他的心!

到了公司,我估摸着子获要起床了,便又给他发了视频邀请。好一会儿他才接起,一张睡眼朦胧的大脸一下子就进入了画面。

“怎么这么早?”他的声音惺忪而慵懒,听得心里痒痒的。

“想你了呗。”我一边回答着一边仔细地在屏幕里搜查他那边的背景。

“眼珠子骨溜溜找什么呢?”他牵了牵嘴角问。

“没找,就是看看你。”竟然被他发现了,我连忙掩饰。

他嗤笑一声说:“你不就是想看看我屋里有没有女人嘛,你看吧。”他说着拿着手机转了一圈,又掀开被子说,“看清楚了,被窝里也没有吧。”

我不好意思地咬着嘴唇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这两天特别冷。”

“你是指天气,还是说被窝?”我浅笑着问。

他唇角一扬,舒了口气说:“都冷。”说完又伸了个懒腰,露出两条坚实的臂膀,上面还清晰的留着我咬过的疤痕。

所有的伤痛都过去了,哪怕我们还是要要相隔千山万水,还是要承受刻骨相思,我的心都不在苦涩。

“子获,我想你了,特别想。”

“我也想你。小一年没有好好暖暖你了,吃了这么长时间素,我嘴都淡出鸟来了。”

我噗嗤一笑说:“邢总您说错了吧,是鸟都淡出嘴来了吧?”

他先是一怔,接着一笑,然后马上板起脸来,说:“你个小姑娘就不能矜持点儿?以后不许瞎说。”

“我都是小姑娘的妈了,三十好几了。”我抗议着。

他温柔地勾了勾唇说:“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小姑娘。我就纳闷,你怎么就不见老呢,还是跟我第一次见你一样那么好看。”

子获的一句话便把我溺毙在他的柔情里了。我不说话,就这样和他隔着屏幕对视,眸色缱绻。

一整天都有些晕晕乎乎的,满纸的英文字我感觉一个都不认识了,根本就没有人家说的有爱情加持工作效率奇高什么的套路。索性放下工作,给子获发骚扰信息,开始他还回复一两个字,后干脆发来视频。

“你能不能让我好好开个会,手机像坏了肚子一样,一个劲儿的响,我都不好意思了。”他嗔怪着,但脸上却带着浅笑。

“你嫌我烦了?”我嘟着嘴撒娇。

他眨眨眼说:“烦也没办法,我的女人不烦着我还能去烦谁?”

“你到底什么时候让我们回去啊?我特别想你。”我实在想他,恨不得现在就跳到屏幕那一边,和他在一起。

“我还没安排呢,再等等。”他哄着我说。

“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撒娇地哼唧着。

“再等等,好饭不怕晚,有惊喜。”他继续哄着我。

“什么好饭,不就是一块陈年老腊肉嘛。”我笑着揶揄。

“嘿,你嫌我老了?”老腊肉立刻不高兴了。

“不嫌弃,我牙口好,就喜欢嚼老腊肉,有味儿,耐嚼。”我嬉笑着哄着。

他又皱起了眉,假模假样地训我:“你这些乱七八糟的都跟谁学的?等我过去得好好看看你每天都跟些什么人在一起。”

我突然在他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些讯息,“你要来看我?”

“嗯,不欢迎?”

“欢迎,当然欢迎。但我还是想先回去看你。”虽然我很想让他来悉尼,可是一想到子瑜的话又有些担心,只能先稳住他,慢慢做工作。

307. 三个孩子

在我每天nn遍的催促下,子获终于告诉我归期和行程,真的是一个惊喜。

“订了下周五的机票,我们这一次去你家。”他笑着对我宣布。

“怎么突然想起去我家?”我太意外了。

“把人家的女儿偷偷拐出来这么多年了,也该登门谢罪。”

“你不怕我妈的板子了?”我笑着说。

“怕也得去。要是你妈打我一顿板子就能消气了,我随便她打,只要她不把我打出去就行。”

我想起那年子获把我死死地护在怀里,帮我挡住我妈的板子,至今历历在目。“如果我妈再打你,我陪你一起挨打,我们再同甘共苦一次。”

他笑了笑说:“我们以后只会有甘不会有苦。就算有也有我来承担,你只要开开心心就好。”

我真的很想说,只要天天跟你在一起我就会很开心,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人不能太贪心,我和子获彼此相爱,儿女双全,有规律的小聚,这样已经很好了。当然如果可以在一起厮守就更好了,可是要达到这个目标需要跨越多少障碍,付出多少代价?我可以承受任何艰难险阻,却舍不得子获因此受伤。

他见我不说话,又说:“快七年没回家了,想家了吧。”

“嗯,当然想家。”自从我被警车从家里接走,就再也没回过家,马上要回家了,心中不免又些激动,“真想马上就飞回家去。”

他伸出手指笑着在屏幕上点了点我的鼻子,说:“不过我们得先在西安住两晚上,主要是给你哥约了一个饭局,介绍几个人给他认识。他生意做大了,以后都用得上。”

一直以来,他都是很用心地照顾我的家人,那是出于对我的爱,无论我怎样的惹他生气,他都没有停止过。

我难得乖顺地说了声:“嗯,我都听你的。”

“怎么这么乖?”他又伸手点了一下屏幕上的我。

“以后都乖了,再也不跟你闹了。”我说。

他笑了一下说:“想闹还是可以闹,不用忍着,大不了我哄呗。”

“那要是哄不好呢?”我故意矫情地出难题。

他想了一下,挑挑眉说:“那就抓住打一顿。”

“那你也得打得着才行。”我继续挑衅。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嘴角微扬说:“你别着急,快了。”

我真的怕他干出什么莽撞的事儿,便说:“子获,一切等我回去再商量好吗?”

“你照顾好孩子,把自己养得胖胖的就好。其他的事儿,我有分寸,你不用操心。”他语气温柔而坚定,让我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盼望着,盼望着,回国的日子终于来到了。我安排好工作,迫不及待地踏上了飞往北半球的航班。

出了海关,取了行李,我带着张姐和孩子们走出出口。一出来便看见何秘书靠着栅栏张望,子获抱着双臂站在他旁边。妞妞一眼就看见了爸爸,把自己的小行李箱一扔便飞奔过去,一下扑进爸爸怀里。

子获的基因在女儿身上充分地体现了,妞妞长得比一般的女孩子高,已经有接近一米二了,爸爸抱起来,脚都打大腿了。他宠爱地把女儿抱起来,亲了又亲。我微笑着看这容貌酷似的一对父女,互相亲来亲去。

他目光转向我,刚看了一眼就皱着眉头开始唠叨:“你多大的人了,怎么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天气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

因为飞机上有空调,机场也有暖气,我上身只穿了一件毛衫和一件小香的外套,大衣都在行李箱里,想着出了门走不了几步就上车了,也就懒得拿出来了。

“出门就上车了,也没多远,忍一忍就好了。”我解释着。

他也不吭声,把妞妞放下,脱掉身上的大衣给我穿上。我心里好笑,但也不扫他的兴,任凭他看着我罩在他肥大的衣服里大袖飘飘,还不死心地把衣领给立起来挡住我露出的脖子和脸,这才满意地笑了。

呼,我第一次发现邢子获竟然是个如此婆婆妈妈的男人。

张姐也抱起豆豆来凑趣,子获这才抱过豆豆,看了看说:“长大了不少,会说话了吗?”

“这么大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已经会叫爸爸妈妈了呢!”张姐笑着哄着豆豆说,“豆豆,叫爸爸。”

子获没等孩子叫爸爸,就把手机递给何秘书说:“来给我们拍个照,多拍几张。”

拍好照,他便把孩子交到张姐手上,然后一手牵着妞妞的手,一手搂着我向外走去。张姐和何秘书则抱着孩子推着行李跟在后面。

上了车,我问:“去哪儿?”

“今天太晚了,先住酒店,明天晚上我和你哥一起去饭局,后天陪你回家。都跟你哥说好了。”

我嘟着嘴娇嗔地抱怨:“我哥和你联系的比和我都多。”

子获也不答话,脸上挂着浅浅地笑,伸手把我的手放在掌心握着,拇指肚轻轻地摩挲着我的手背。

我看着他的脸,那表情这样熟悉,他从看守所把我接走的时候,他从ktv把我救走的时候,他把我接进他的别墅时,他在马场带着我策马狂奔时,我们一起带着孩子逛街游玩时……就是这样的浅浅的笑,让我心安,让我温暖。我轻轻地把头靠在他肩上,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也歪了歪头用脸蹭了蹭我的头发。

在酒店点了送餐服务,一家人在房间里吃晚餐带宵夜。这一年里妞妞的自理能力提高了很多,基本上不用大人照顾了。看着她自己从小行李箱拿出睡衣和牙具,子获眉开眼笑地问:“妞宝,后天就去姥姥家了高兴吗?”

“高兴!”妞妞一边换睡衣一边问,“姐姐也去吗?”

子获一愣,知道她在问婷婷,便笑笑说:“姐姐不去,姐姐在爷爷家。等你从姥姥家回来,去爷爷家的时候就能见到姐姐。”

妞妞听说能见到婷婷,似乎很高兴,她轻轻地拉着豆豆的小手说:“danniel,我们很快又要见到姐姐了,你高兴吗?”

小家伙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咯咯咯地笑。

我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想着,加上婷婷,子获的三个孩子是三个不同的女人为他生的,还好他们彼此亲密。婷婷的母亲从小就不喜欢她,豆豆的母亲没有办法亲自抚养他,只有我的妞妞最幸运,一直在妈妈的怀抱中长大,那两个孩子也真让人心疼。我还记得婷婷小时候的样子,她长得像她的母亲,很漂亮,她也曾很喜欢我,每次上完课都缠着我舍不得让我走。而豆豆从那么一点点大就跟着我,把我当他的母亲,我一定要加倍地疼爱他。如果可以,我愿意同样地爱这三个孩子。

吃过晚饭,张姐便带着孩子们睡了。由于三小时时差我也有些困倦了。

回到我们的房间,我洗好澡躺在床上玩手机,子获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拉开被子躺下,笑笑问:“坐了一天的飞机累吗?”

“当然累啦,十几个小时呢。”我回答。

“特别累吗?”子获又问。

我侧脸看了看她的表情,笑着哼哼唧唧地说:“也不是特别累啦。”

子获扬眉一笑,伸手抽掉我手里的手机,说:“别看了,我想你了。”

近一年的相思离歌,终于变成了一曲温柔的低吟浅唱。

308. 一起变老(答谢@晨曦wen)

“啪!”打火机的火苗点燃了香烟,我把香烟塞到他嘴里,他用力吸了一口,吐出一片烟雾,满足地长长出了一口气。

透过袅袅的烟雾,我看到了他鬓角的白发,下垂的眼角和脸颊上松弛的皮肤。子获老了!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值盛年,我忘不了他第一次和我在一起时的温柔。九年过去了,我一直被这个粗糙的男人温柔以待。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他笑笑了,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叹了一口气说:“观儿,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在那边儿带着孩子辛苦了。看着妞妞,我真高兴!”

我笑了笑说:“不辛苦,有张姐帮着,还有钟点保姆。”我想了想又说,“你不用故意对豆豆那么冷淡,我不介意的。妞妞是你的孩子,豆豆也是。孩子虽然小,但他也能感受到的。”

“我对他冷淡吗?没有啊?”子获皱着眉头思索着。

“整个晚上你眼珠子全在你闺女身上,都没好好看看儿子。他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我把他养那么大,跟亲生的也没什么分别,你那么对他我也挺心疼。”我嗔怪着。

“我没觉得呀,我挺喜欢他的,大胖小子,白白胖胖的。”他想了想说,“他那么小,话都不会说呢,还是没有我闺女讨人喜欢。不过妞妞这回回来中文可退步了不少,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的。”

妞妞快一年没回国了,在幼儿园里没有语言环境,她也有些抗拒说中文。“你就不能去学学英文,好跟你女儿交流。儿子马上也学说话了,到时候你也可以用英文跟他简单聊几句。”

子获苦笑着说:“学了,学不会。”

“呦,邢总还有学不会的东西。”我笑着挖苦他。

“真学不会!我一拿起那书就犯困,最烦读书了。”他无奈地说。

“那以后我教你。”我说。

“以后可能还真得你天天教我了。”他笑着拍拍我的手。

天天教?难道他还是打算移民澳洲和我生活在一起。虽然那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可是我不知道子获,乃至邢家要为此付出什么。我不敢接话,便躺在他怀里撒着娇说:“子获,明天可以陪我睡懒觉吗?”

“可以,明天晚饭之前都可以陪你。”

“我困了,眼睛都睁不开了。睡吧!”

“嗯。”子获答应着关了灯,

——————————————

第二天,我们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吃了个早午饭。子获说要带我去博物馆,我这个博物馆控肯定是开心得不得了。

“就知道你会喜欢。”他有些小得意地微笑着说,“大妞宝要不要跟爸爸妈妈一起去?”

“博物馆是什么?”邢小妞不明状况地问。

“museum”我回答。

“no!”她听说酒店里的儿童活动中心有淘气堡,博物馆和淘气堡比起来可不是一般的无聊,她才不要去呢。

五星级酒店的vip服务很好,有儿童托管服务,又有张姐看着,我们也没什么不放心。于是我便和子获丢下孩子开开心心地出去浪了。

到达博物馆,何秘书已经都安排好了,不用排队,跟着导游便进去了。一进馆,我就给了小费让导游离开了,我想和子获一起自由自在地慢慢游览。

虽然小的时候也来过这家博物馆,但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现在游览的感觉又不同。我看到感兴趣的展品便一边观赏一边百度相关的信息,子获也不说话,浅笑着默默跟在我身后。

逛了大半天,我挽着他的胳膊问:“子获,你肯定觉得特别无聊吧?”

“没有啊,看着你就挺有意思的。”他笑笑说。

我心里欢喜,嘴上却说:“哼,现在怎么这么会说话了?”

他看了一下表说:“我还能陪你一会儿,等一下我要先跟你哥碰一下,再去吃饭。你看够了,让何秘书送你回酒店。乖乖在酒店等着我回去,别到处乱跑。”

我看了一眼不远不近跟着我们的何秘书说:“我知道了,我肯定不乱跑。”

子获摸摸我的头发,犹豫了一下说:“今晚的应酬,我可能要带个女人去。”

我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嘟着嘴说:“带就带呗,跟我说干嘛。”

“每次我回去晚了,你都偷偷在我身上又闻又找的,你以为我不知道?跟你说一下,就是怕你又生气。”他笑着解释。

“我才不管你呢。”我故意酸溜溜地说,“要是太晚了,你就别回来了。你都把人家带出去了,一散场就冷落在一边,多不怜香惜玉。”

子获噗嗤一笑说:“我今晚要是不回去,那明天这三秦大地刮的风都得是酸的了!”

我扭过脸去不理他。

他又低声解释:“观儿,我也不愿意带女人去。但对方就好这口儿,带个女人出去会方便很多,很多话说起来也会顺畅一些。”

我转过头笑着说:“我知道的,逗你玩的。”

“乖乖的,我保证就是带着去,绝对秋毫无犯。”他继续哄着我。

我心中一阵甜蜜,扬脸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啧,公共场所,注意影响。”他笑着嗔道。

“我影响谁了?”我撅着嘴,指指角落上一对拥吻的年轻情侣不服气地说,“你看,那儿还抱着亲呢!”

子获宠溺的捏了捏我的鼻子,笑着说:“还以为自己是小年轻呢?”

“哼,你还嫌我老了!我都没嫌弃你呢!”我撒娇地抱怨。

他牵起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柔声说:“你不老,还跟以前一样年轻漂亮。就算将来老了也不怕,有我和你一起老。”

一句话说得我红了眼圈,我娇嗔着:“子获,你现在也会说这么浪漫的话了。”

子获嗤笑一声说:“一起老就叫浪漫?你的浪漫我真搞不懂。”

“讨厌,我生气了!”我拧着眉毛嘟着嘴撒娇道。

“那怎么办?”他挑挑眉毛问。

我狡黠地一笑,指指角落里仍然在拥吻的那对年轻情侣说:“像那个小伙子一样做。”

他也一脸坏笑地说:“我倒是没问题,可我怕那姑娘不愿意。”

我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子获没等我发作便飞快的在我唇上啄了一下。

“我要走了,你自己再玩一会儿,我让何秘书陪着你。”他抚抚我的脸颊说。

“嗯,少喝点酒。我等你回来。”我拉着他的手嘱咐。

“我知道。走了。”说完他就离开了。

子获走了,我又逛了一会儿便也觉得意兴阑珊了,于是便让何秘书送我回酒店。

因为子获那儿也需要何秘书,我到了酒店门口便吩咐何秘书去子获那儿,我自己回房间。何秘书见已经到了酒店大门口了,也没有坚持送我进去,看着我进了酒店大门便开车离开了。

我知道张姐下午带着孩子在酒店的儿童活动中心玩耍,此时应该已经回房间了,便直接穿过大堂走向电梯。

“关小姐!”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309. 陌生女人

我转过头看见一个女人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着我。她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相貌清秀,身材姣好,可眉眼间却带着一股哀戚。

“你叫我?”我问。

那女人慢慢地走向我说:“关小姐,可以坐下一起喝杯咖啡,聊两句吗?”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子获特别嘱咐我不要乱跑肯定是担心我的安全,我本能的不想和陌生人说话,戒备地看着她。

那女人淡淡一笑说:“我叫孙敏静,我的儿子现在是你的儿子。”

“你是豆豆的亲生母亲!”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这个我一直想知道的女人。

“他叫豆豆是吗?他好吗?他在哪儿?我可不可以见见他?”孙敏静上前一步抓着我的手激动地说。

“孙小姐你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我知道她是豆豆的母亲,心中也有了些许好奇,我也想知道这个女人和子获在一起的细节始末,虽然那会让我心里不舒服,但仍然挡不住我探寻的欲望。“要不我们去那边一起喝杯咖啡慢慢聊吧。”

孙敏静点点头,和我一起走到大堂的咖啡茶座坐下。我们随便点了两杯红茶,我开始默默打量着这个面容和我相像的女人,同时发现孙敏静也在默默打量我。

“关小姐,”孙敏静首先打破沉默,“这一年多,谢谢你用心的照顾我的儿子。”

“豆豆是我的儿子,我理所应当的照顾他,你不需要谢我。”我不喜欢她这么说。

“关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请相信我,我并不想抢走孩子,我也抢不走。”孙敏静连忙解释,“我只是,我只是想看看孩子,就看一眼。”

“你想看孩子可以告诉邢子获,如果他同意你见孩子,我没意见。”我冷淡地回绝。

“不要!关小姐,不要告诉邢总我来找过你,求你了!”孙敏静听到邢子获的名字显得很紧张,她哀求着说,“邢总不会让我见孩子的,我只能来求你。关小姐,你也是个母亲,你也生过孩子,你能体会失去孩子的滋味吗?孩子才刚满月就被人从我身边抱走了,我都没喂过他几口奶,我的宝贝就被抱走了。”

“他给我请了看护,让我好好休养,没有了孩子的母亲怎么能好好休养?他告诉看护孩子死了,我的精神出了问题,他告诉我要闭上嘴,如果乱说我在老家的父母就会有麻烦。然后他们把我送到乌克兰,把我关在一间豪华的医院里,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个精神病医院。”

“他几个月前去看过我了一次,告诉我好好保养,过两年就放我出去。可是我真的想看看我的孩子,那是我十月怀胎的孩子。前两天有人给我带信儿,说我的儿子被你抚养,还卖通看护,偷偷把我放在布草车里弄出来。我就偷偷从乌克兰逃回来,在这里等你。关小姐,求求你了,我只想看看孩子,看完孩子我就会离开,我保证。”她哀哀戚戚地哭诉着恳求着。

我看着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的女人,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那个一直拼力呵护我周全的男人竟然对另一个女人如此冷血。孙敏静不是我的情敌,从来就不是!可我却抢走了她的孩子,只为了有一个邢家的血脉护身,虽然不是我亲手抢走她的孩子,可的的确确是因为我才伤害了这个可怜的母亲。

“关小姐,求求你,让我见见孩子行吗?我什么都不会说,孩子小,也不会记得我。求你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孙敏静继续苦苦哀求。

我的眼眶湿润了,一个母亲跋山涉水地想见儿子一面,我无法拒绝她的要求,点了点头说:“跟我来吧。我只给你十分钟,你看过孩子就离开。”

“谢谢你,关小姐!谢谢!我保证,看一看就离开。”她擦了一把眼泪千恩万谢地说。

我带着她到了孩子们的房间,孙敏静看见正坐在床上玩耍的豆豆,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张姐抱起豆豆,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

我看了孙敏静一眼,她连忙擦了一把眼泪勉强地笑了笑。

“妈妈,这是你的姐妹吗?她为什么哭?”妞妞好奇地看着孙敏静问。

“她是妈妈的朋友,好多年没见面了,太激动了。”我又对孙敏静介绍,“这是我女儿妞妞,这是我儿子豆豆,这是张姐,是妞妞爸爸请来照顾豆豆的。”我希望她能明白张姐是邢子获的人。

孙敏静只是痴痴地看着豆豆问:“我能抱抱他吗?”

还没等我回答,张姐便说:“对不起,孩子认生,会哭的。”

豆豆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妈妈,小眼睛咕噜咕噜转着,突然露齿一笑向我伸出手,要妈妈抱。

我连忙把孩子抱起来,亲了一下。哄了一会儿就交还给了张姐,张姐马上便将孩子抱在手上,戒备地看着孙敏静。

“走吧。”我招呼孙敏静,见她没反应便提高声音喊了一声:“敏静,走了!”

她看看孩子,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祈求。我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说:“敏静,我们不是约好了嘛?该走了,再不走我孩子的爸爸就回来了。”

她只能被我拉着走出房间,眼神仍然在房门上缱绻着。我不忍心,但又怕出事情,毕竟子获不在身边。我想了想说:“要不然你这次见见子获吧,跟他说说,让他放了你。毕竟,”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样的关系,想了想艰涩地说,“毕竟你和他好过,还有了这个孩子。他不会那么绝情的。”

孙敏静一怔,然后苦涩地一笑说:“我和邢总之间,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她没等我反应又说:“我走了,谢谢你。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孙敏静离去的背影,我琢磨着她最后说的几句话。她和子获之间到底是如何的?难道她不是他的女人?可是子获确实说豆豆是他的儿子。

难道是试管婴儿人工受孕?子获想要孩子不至于用这种矫情的方式吧?要说他会为了我守身如玉,我打死都不会信,以前他睡过的女人估计有大两位数了,在他心里睡个女人跟去饭馆吃个饭没啥区别。如果这孩子真是借助技术手段来的,单是想到他取精的场景,就先把我雷了个外焦里嫩。

或者这个孩子是有人偷了他的种,让孙敏静怀的孕。且不说这个想法很荒诞,如果真是那样,以子获的个性,知道让人这么算计了是绝对不会让这个孩子生出来的。

再或者,他根本就是在撒谎,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可是他为什么要不顾我们的感情,非要把别人的孩子放在我这里养大?而且虽然豆豆更像母亲,但是面貌也有些像子获,应该是他儿子。

我猜测着各种可能,但仍然百思不得其解。我想直接问问他,但孙敏静反复请求不能告诉子获她见过孩子。

“张姐,刚才孙小姐来过的事,别告诉子获行吗?”我恳求着。

“我不会主动说的。”张姐回答,“不过,太太,您真不应该让不知底细的人接近孩子。如果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我知道了。”我保证着。

时差还没倒过来,九点刚过我就困了。想着子获回来一定很晚,我也不等他了,洗了澡便上床躺着了。可是我刚躺下,他便回来了。

310. 狗血剧情

“子获,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我有些意外便问。

“你今天是不是见过孙敏静?”子获沉着脸问。

我见他脸色难看,怯怯地点点头。

“你让她见孩子了?”

“是张姐告诉你的?”我皱着眉头问。

“这事儿还需要张姐告诉我?你和她在大堂喝了一杯红茶,聊了十五分钟,然后就带她到了孩子们的房间待了十分钟。”他冷冷地说。

“邢子获你变态!你监视我!”我心里恼火。

“观儿,你真认为我派人跟着你是监视你吗?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子获语气放软责备着。

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从床上下来,抱着他道歉说:“子获,我错了……可是,她是豆豆的亲生母亲,她真的很可怜。”

子获也伸手抱着我,没有再责备而是问:“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我心念一转,打算诈一下他,便说:“她说,她不是你的女人。”

子获脸色一变,咬着牙说:“她真是不知死活了!”

“豆豆也不是你的儿子。”我继续诈他。

“这也是她跟你说的?”一丝狠戾闪过,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她没有说,你的表情告诉了我答案。”我平静地回答。

“观儿,你诈我。”他凝视着我缓缓地说。

“子获,豆豆不是你的孩子对吗?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一定要解开心头疑惑。

子获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豆豆确实是邢家的骨肉。”

我一怔,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荒诞无比的念头,颤着声音问:“豆豆,豆豆他是你弟弟?这,这怎么可能?太荒诞了!那时候老爷子都已经,都已经……”

子获苦笑一下说:“我也以为不可能,有豆豆的时候老爷子都六十七。虽然听说过男人八十还能老来得子,但也以为不过是传闻,谁能想到她偏偏就有了。”

天啊!这真相真的是比电视剧都狗血!“这会不会是假的?”我试探地问。

“现在的科技条件下,你觉得孙敏静敢拿这个事骗我吗?千真万确,就是我爸的。”子获在床边坐下继续说,“这个女人是我几年前在夜总会遇到的,那时候她也是被人骗到那种地方,想逃差点儿被打死。我看见了她就花钱把她救了。”

“是因为她长得像我吗?”我知道子获并不是那种恻隐之心泛滥的人,他肯出手一定是有原因的。

“不,她长得像我的母亲。我母亲走得早,但我父亲很爱我的母亲。所以,我想把她给老爷子,一来可以排解他的寂寞,二来也可以为我们的事儿在他耳边吹吹风。我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能怀上孩子!”

“老爷子晚年得子,自然是舍不得。可是他身份敏感,所以,只能我认下来。我是个商人,多一个私生子也不算什么很引人注目的事。我本来想等孩子生下来就把那个女人养起来,让她衣食无忧,好好抚养孩子。可是老爷子的意思是只要孩子,让这个女人永远消失。”

“孩子需要一个母亲,你是我最信任的女人,我就跟我父亲商量,孩子记在你名下,让人以为豆豆是你给我生的。所以就把你从国外叫回来,带他去看了你。”

“那天,你穿了一件高领毛衫,头发那么扎着,真有点像我妈年轻的时候,应该是合了我父亲的眼缘了,再加上妞妞被你带得开朗大方又乖巧可爱,他对你印象不错,就同意了我的计划,但不能让你知情。因为这事太隐秘,一旦泄露后果很严重,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他抚抚我的脸,又说:“其实,我还有一点私心。孩子在你身边,老爷子就会用心护你周全。只要你得到老爷子的庇护,我也就放心了。而且,你抚养豆豆,劳苦功高,也是进我们家门的一种资本。”

原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娶我进门,一直努力地为我争取资本!

他叹息了一声说:“我知道你伤心了,你恨我,但我不能说。这孩子是谁的只有我和我父亲,还有那个女人知道,连子瑜都不知道。杨敏只知道豆豆是我和那女人的孩子。可是,你到底还是知道了。”

“老爷子本来是要除掉她,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心软了,我就把她弄到乌克兰那所医院里,想着过上几年,咱们俩的事儿定了,我父亲也退下来了,再把她弄到子瑜那儿养起来。可没想到现在有人把她找出来,让她来作死。”子获说完冷笑一声。

“子获,”我依偎在他怀里,仰起头祈求,“你能不能放过她?看在豆豆的面上,放过她。或者,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

子获没有回答,沉默地垂着眼。我突然有些后悔提出这样的要求,放过她或许会给子获造成巨大的麻烦,他没有回答一定是非常为难。我想了想说:“如果不行,就当我没说。”

“我答应你。”他轻轻地吻了吻我,承诺着。

“子获……”我内心感动,紧紧抱着他。

子获也紧紧把我搂在怀里,轻抚我的头发说:“观儿,你记住了。豆豆是你十月怀胎给我生下的儿子,和任何其他人都没关系。”

“我记住了。”我点点头郑重地保证。

想了想又问:“子获,不知道是谁告诉孙敏静豆豆的近况?她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个酒店的?”

子获思忖着说:“孙敏静从你这儿一出去,我就让人把她扣下了。她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只是有人给她送了一封信,在信上告诉她的。能把她从那种地方弄出来,而且还能瞒过我把她送到你面前,这人本事也不小。”

“会不会是孟家的人?”我问。

“不太可能。这件事如果是冲着我的,他们没必要这么做。如果是冲着我父亲的,就更不可能了。孟老爷子走了以后,孟家人有多少利益挂在我父亲身上,如果我父亲倒了,他们也得跟着完蛋。但无论怎么样都绝对不能让孙敏静露面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早点睡吧。”

子获去洗澡了,我已经一点睡意都没有了。知道了这个惊天秘密,我心情难以平复。让我更加不安的是,如果子获和孟凡离婚了,那么孟家的人会不会来对付邢家?他会不会有大麻烦?否则,子瑜也不至于万里奔波跑去警告我。我想要子获在我身边,但我更想要他平安。

子获洗完澡,上床躺下,我凑过去钻进他怀里。看着他微皱的眉头,我知道他心情并不舒畅,便说:“子获,前一阵子,子瑜到悉尼找我了。”

“她找你干嘛?”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还不是因为你闹着要离婚移民嘛!”我故意轻松地说。

“哼,这个丫头,多管闲事!”他虽然嘴上责怪,但眼角却有笑意,子瑜到底是他疼爱的妹妹。

“子瑜还跟我讲了很多往事,邢家、孟家和霍家的恩怨情仇。”我说完,又温柔地看着他说,“还有这么多年你对我的保护和宠爱。”

子获没有说话,怅然地舒了一口气,把我搂得更紧了。

“子获,我不需要你离婚,更不需要你移民去陪我。否则,子瑜会干掉我的。”我撒娇说着。

他展颜一笑说:“放心,子瑜不会的。”

“那我也不要你再为了我惹麻烦。我只要可以偶尔见见你,可以和你通通视频,我知道你爱我就好。以后我们总有机会在一起的,我可以等你,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我深情地说。

“可是我不想等了。”子获说得很干脆,“观儿,我已经是奔五十的人了,大半辈子过去了。我只想守着我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好好的过日子。其他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他这样的表白让我的心头又甜又暖,但转念还是有些担心地说:“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我说,“观儿,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孟家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担忧地说。

“他们想要的是钱和权利,不是我邢子获。”子获温柔一笑又说:“也就是你傻,只想要我这个遭老头子。”

“我什么时候说只想要你了?我也想要你的钱和权利。”我故意违心地狡辩。

他挑挑眉,得意地说:“也不知道是谁,喝醉了酒跟杨敏又哭又闹,说了那么多有意思的话。要不要我放录音给你听听?”

“邢子获,你怎么可以这样算计我!”我红着脸撒着娇。

“你说你,明明这么想我,还跟我呕那么多年气。”他紧了紧搂着我的手臂抱怨着。

“那还不是因为你让别的女人给你生儿子,你嫌我生不出儿子。”我嘟着嘴说。

子获不屑地笑了一下说:“你又不是不能生了,我想要儿子不会让你生?我干嘛要让别的女人给我生?”

“哼!”我也假装不屑地说,“谁要给你生儿子!”

“你这么一说还真提醒我了,我还真觉得我得有个儿子。”说着他一笑,“来吧,抓紧时间,现在就生!”

311. 求娶

第二天一早,我和子获就带着孩子们出发,回去我阔别多年的家。车子一进城,熟悉的街道和建筑扑面而来,沿途路过我的中学,学校旁边的书店还在,我和同学经常一起去的羊汤馆也在……

车子一路开到巷口,巷子窄小里面还停了车,商务车开进去挺困难,我们就干脆在巷口下了车。有几个街坊老太太正在巷口扯闲篇儿,看见我们走进巷子,便停下来毫不避讳地行着注目礼。

我不想跟她们搭话,这些年这些人没少添油加醋地说我的闲话。果然,我们刚走过去就听到身后嘁嘁嚓嚓地议论声,偶尔一句“小三儿”“二奶”飘进我耳朵里,我挽着子获胳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他立刻就察觉了,停下脚步,回头扫了那几个老太太一眼,只是淡淡地一眼,什么也没说,那气场便震得那几个长舌妇不敢出声了。接着他转过脸,对我温柔一下笑,低头在我额角吻了一下,便拥着我,领着孩子向我家走去。

刚到大门口,我哥和我嫂子便迎了出来。我哥看上去像没睡醒一样,一副肾虚的样子。原本关山也是个颜值逆天的欧巴,小时候好多小姐姐用小零食贿赂我,让我帮她们给关山传小纸条,我嫂子也是被他的帅气给迷住了。结果证明,找男人真不能看脸。我哥在家里又懒又馋,这些年我嫂子把他伺候得像个大爷,现在看着倒真像个大爷!

没有对比就没有得意,子获和我哥站一起,那身材,那精气神儿,绝对碾压我哥好几个来回。

“邢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我哥客气地打着招呼。

“关总这是哪儿的话,我早就该过来拜会二老了。”子获也客套着,又问:“昨晚怎么样?”

“还行,喝得挺好,那个陆处长可真能玩,一直弄到下半夜快三点了。我到家都快天亮了。”我哥说着这话眼睛却瞟着我嫂子。我知道准是晚上回家晚了,我嫂子又收拾他了。

子获露出一脸心领神会的笑,接口说:“老陆就那样。”

我对他们男人之间的这种默契嗤之以鼻,忍不住轻轻嗤笑了一声。子获捏了捏我的手,扯扯嘴角。

进了院子,老关正在院子里练太极剑,一招一式,正带劲儿呢。见我们进来了,一剑刺出,吓得我连忙把子获挡在身后。我爸瞟了我们一眼,收了剑,哼了一声,招呼着:“来了。”

“叔叔您好。”子获连忙陪着笑打着招呼。上一次见面,我爸对他的态度可不太友善。

“嗯。”我爸应了一声,又还剑入鞘说:“进屋坐吧。”

王老师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从屋里出来,直奔着豆豆就去了。她从张姐手里接过豆豆用力地亲了几口说:“姥姥的大心肝儿,想死姥姥了!”

老话儿说得果然不假: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虽然这个大孙子是假的,但并不妨碍蒙在鼓里的老太太把他当成命根子。

后来的很多年,无论我有多少孩子,豆豆永远都是我妈的心头最爱。血缘这东西,有时候真没那么神奇。

“快,快,都进屋坐吧。”我嫂子热情地让着我们进屋。

一群人进到屋里,我家本来就不大的厅堂,一下子满满登登的。何秘书放下礼物,子获对他交代了几句,便让他带着张姐离开了。

嫂子和王老师去准备午饭了,老关也不理我们,只弄着两个孩子玩儿,只有我哥和扬扬陪着我们坐着聊天。

我看着我侄子这个关家的独苗苗已经长成一个高高帅帅的小伙子了,心中欢喜得很,一个劲儿地问着他的生活和学习。子获从包里拿出一个最新款的平板电脑送给扬扬。扬扬开心地说了声:“谢谢姑父。”

我哥瞟了一眼儿子,责备着:“瞎叫,应该叫伯伯。”

“叫姑父吧,省的以后还得改口。”子获笑着说。

子获跟我哥聊着生意上的事,我也懒得听,便跟扬扬聊天。我跟我嫂子之前商量好了,扬扬明年年底就到悉尼去读书,我也嘱咐他学好英语。

启程饺子接风面,午饭吃手擀面。一家人围着桌子热热闹闹地坐下吃面。

“给我把酒拿来。”我爸吩咐我妈说。

我妈连忙从柜里拿出一瓶西凤酒,放在桌上。

我哥凑趣说:“喝邢总带来的酒吧,人家那都是特供中央的,一般人喝不上的,咱今天也尝尝。”

老关瞪了一眼关山,眼角扫过子获,说:“怎么,嫌我这酒不好?”

子获连忙笑着拿起那瓶西凤酒,给我爸满上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叔叔,跟观儿在一起这么多年,一直也没能登门拜访您,请您恕罪。我先干为敬。”说完便一饮而尽。

那酒杯倒满有一两多,五十二度的西凤酒,看着他一口干了,我有些心疼他,连忙说:“子获,你胃不好,喝那么急干嘛!快吃口菜。”说着便夹了一口菜送到他嘴里。

我嫂子看了,笑着小声说:“哎呀我的妈呀,这恩爱秀的。”

我爸见子获干了,也不示弱,一口也喝干了杯中酒。他酒量很浅,一般二三两就倒,这一口喝了一两多,马上就有了感觉。

我妈知道他的酒量,嗔怪着说:“死老头子,你喝那么急干嘛?”

我爸看了我妈一眼,不悦地皱着眉头说:“我高兴,还不许多喝点。”说完才发觉自己失言,又板着脸补充,“我是看见我外孙子外孙女高兴,你以为我愿意看到他们俩啊!”

我妈轻叹了一口气,脸色平和地对子获说:“小邢子,既然来家了,就是客人,别嫌弃多吃点。”

“阿姨,您这面做的特别筋道,好吃。”子获说着吃了一大口。

我妈见他吃得香,脸色也好看了很多,看看坐在小椅子上的豆豆说:“我这小外孙真讨人喜欢,可惜我闺女生他的时候我们都没能在身边,也不知道月子做得好不好。”

这话说的明显有责备子获的意思,我怕他难堪便撒谎说:“我这不挺好的嘛!子获给我请了两个月嫂,又天天陪着我。”

“月嫂再好能比得上娘家人?”我妈不高兴地说。

“人家是专业的。再说,不是还有子获陪着我嘛。娘家人再好,还能比得过孩子的爸爸。”我继续护着他。

“唉,”母亲叹了一口气说,“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还没真嫁就……”

子获放下筷子,表情变得很郑重,说:“叔叔阿姨,我这次来一来是看望二老,二来也是想向您们求娶观儿。希望二老能同意让她嫁给我。”

我爸沉默着没说话,却听我妈说:“我记得好多年前,也是在这屋里,你也跟我说娶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子都生了俩了,可我闺女还是没名没份的。”我妈说着叹了口气又说,“你的情况,我们也知道一些,也知道你不容易,也没法怪你,要怪就怪我闺女命不好。”

“阿姨,这次我一定会娶她,不会超过明年,我肯定娶她。”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听着子获把话说得那么满,心里着急,轻轻唤了一声:“子获!”

“你别打岔,”他制止我,继续认真地说:“阿姨,到明年年底,我要是还不能娶她,您就还拿那板子使劲儿打我。”

“你这孩子,提这干嘛。”我妈也想起来拿板子打子获的事,有些难为情。

“阿姨,我……”子获继续说。

“不许打我爸爸!”妞妞打断子获的话,跑过来抱住爸爸的胳膊,怒目看向我妈。

一家人看着妞妞像只小兽一样护爹的表情,哄堂大笑。

子获低下头,吻了吻女儿的脸颊,笑着说:“还是我的大妞宝最亲。”

妞妞也搂着爸爸的脖子,开启邢氏父女秀亲热模式。

312. 娇客

被邢小妞这么一搅和,气氛松快了很多。我爸喝了一口酒,终于开口说话了:“子获啊,”

这称呼的改变,让我提着的心一下放了下来。子获却立刻放下了筷子,等着我爸的下文。他这个四十多岁,大家出身的霸道总裁,此时把初次上门的毛脚女婿的紧张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么些年你对我闺女的疼爱,对我们这个家的关照,我心里都明白。虽然你俩没有证,但现在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我和关观她妈也不能拆散你们了。这些年我们对你的态度,希望你也能理解,没有任何一个爹妈愿意自己的闺女没名没份地做小三儿。”我爸说着叹了一口气。

“叔叔,我也有闺女,我完全理解。您放心,我一定会给她名份。”子获郑重地承诺。

“我知道你有难处,也不想难为你。我们也相信,无论有没有那个证,你都能一辈子对我闺女好。我们也不是那种非要把自己的面子凌驾于儿女幸福之上的人。可是,人活着有时候就想争这一口气,所谓名正言顺,名不正,就言不顺啊。”

我爸这好口才,我在好多年前已经充分领教了。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子获求娶我了,是我爸妈在逼他娶我。

“不为难,是我想娶她。我过了年就周岁四十五了,男人也耽误不起。”子获笑着说。

一句话说得我爸妈都笑了。

过了一会儿,我爸又说:“子获啊,”子获连忙又放下筷子,认真聆听。

“我们家虽然是小户人家,比不得你们门第高,也比不上你们有钱。但我和她妈妈也是竭尽所能地培养关观,无论在精神上还是物质上尽量不让她觉得匮乏,就怕她离开我们之后回头想想在父母身边的日子是最清苦的,也怕她沾上穷人家孩子的小家子气。”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知道我爸的言下之意是我配得上子获,不许他小瞧了我。

子获哪能听不出我爸话里的意思,连忙澄清说:“叔叔,观儿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子,只要您不嫌弃我岁数大,还结过婚有孩子,就把她交给我,我保证对她好。”

我爸笑了笑说:“交不交给你,孩子都生出两个了。”

子获也笑着说:“没提前经过您的允许,跟您告个罪,我自罚一杯。”说着就拿起酒杯一口干了。

还没吃几口菜,我妈也叫了一声:“子获啊,”

“哎呀妈呀,你俩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我嫂子打断我妈说,“你俩这一开口说话,邢总筷子就放下了。你看这面条都快坨了!有啥事儿不能吃完饭再说。”

我妈被儿媳妇打断了话头,也不生气,也连忙招呼:“子获,先吃饭,先吃饭。”

我嫂子又笑着对子获说:“邢总,你别见怪。咱家人就这样,我第一次上咱家来也没吃饱。”

“你还没吃饱?大半盆羊蝎子都被你一个人吃了。”我哥在旁边揭短。

“那不是就那个菜离我近嘛!”我嫂子今天本来情绪就不太好,被我哥一挤兑就更炸了,她白了一眼我哥说:“关山我告诉你,今天当着爸妈和妹妹妹夫,还有孩子的面,我不惜得说你!昨晚上那是咋回事儿,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怕我嫂子口无遮拦,当着孩子的面再说出什么让我哥下不来台的事儿,便连忙喊了一声:“嫂子!”

子获也连忙岔开话题,问我妈:“阿姨,家里还有什么亲戚需要走动的吗?我和观儿可以准备一下,别让人家挑理。”

“不用不用。”我妈连忙摇头,又跟子获聊起家里的三姑六舅,以及这几年的新鲜事。谁家娶了媳妇,谁家又添了孙子,谁家孩子考上大学,谁家孩子不争气……

一家人有了话题,反正是说别人家的事儿,全家人都畅所欲言,聊着聊着便全都换本地的方言聊天了。子获也不插嘴,只是默默含笑听着。倒把妞妞急的得要命,听不懂,一直缠着扬扬给她翻译。

吃完午饭,我妈和我嫂子收拾桌子,子获也站起来要帮忙。他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活儿,我连忙站起来说:“我去吧,不用你。”

“你坐下。”我爸突然开口。

我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还不让我帮忙,非得让子获干?这饭都吃完了,还给下马威?我一下子就不高兴了,说:“爸,你干嘛呀?”

“子获,你坐下。”我爸又说,“咱们家的男人没有干这些的规矩。”

我心里一松,接着腹诽:“老关,看把你得瑟的,以前你可没少干这些!这要是让王老师听见了,你等着挨收拾吧。”

子获也不客气,笑着说:“我还真没干过这些,就怕笨手笨脚的不会干,再给阿姨打两个碗。”

我爸却认真地说:“你会干也不能让你干,你是咱家的娇客。”

娇客就是女婿的尊称,我爸这样说意思就很明了了,子获已经过了我父母这一关了。我心中欢喜,至少我们的关系在我家里已经没有障碍了。

我让我妈看着豆豆,起身去厨房帮我嫂子洗碗。

见我嫂子沉着脸,我试着替我哥说好话,“嫂子,我哥昨天真是有应酬,那饭局也是子获给他约的。”

“我知道邢总给他约饭局了,他得陪人喝酒。我就不信邢总还让他给人脱裤子了?”我嫂子气鼓鼓地说。

“这怎么说的?”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敢乱接话,怕把麻烦惹到子获身上。

我嫂子把洗碗布往水池里一扔,生气地说:“你哥昨晚上连裤衩都忘了穿回来了!你说他应酬啥了能把裤衩子都应酬没了?”

我真的是无语了!关山,你看你干的这事儿,你让我怎么帮你说话?我细细的想了想,子获好像还真没有弄丢过裤衩。

“兴许我哥是去洗浴中心了,就把裤衩落那儿了呗。”我试着给关山找借口。

我嫂子冷笑一声说:“你俩真是亲哥俩儿,连说辞都一模一样。”

“那就是真的呗,我哥就是把裤衩落洗浴中心了。”我这么说着,心里却没底。

“他回来身上那味就像在脂粉缸里滚了一圈似的,他去洗啥了,连这味儿都洗不掉?”我嫂子继续质问。

我真的帮不了他了,只能劝着说:“嫂子,那你就该怎么罚怎么罚,别跟我哥怄气了。孩子都懂事了,知道了不好。再说了,我哥不是把钱都交给你管嘛,他翻不出天去。”

我嫂子哼了一声说:“我当然得罚他。我今天就臊着他,没让他穿裤衩,反正穿出去也得丢,还不如干脆不穿。”

我一想我哥那狼狈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我嫂子也忍不住笑了。

313. 麻雀和猴子

饭后,我爸喝得有点多,和子获说了一会儿话就去睡午觉了。我妈也哄着豆豆去睡了。我哥不愿意看我嫂子脸色,说公司有事出去了。扬扬带着妞妞在沙发打游戏。

我嫂子收拾好,进屋来笑着对我说:“妈说让你们今晚上住家里,我都给你收拾好了,你去看看。”

我打开自己以前住过的房间的门,看到房间里的一切,眼眶一下就湿了。

“咋样?跟你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吧!你那些小玩意儿我都给你留着呢,你看这小娃娃,这小相框,我都给你留着的。”嫂子得意地说,“今晚可以让妞妞睡这屋,你俩睡大屋,让豆豆和爸妈睡,小床我都准备好了,扬扬小时候的,我都留着呢。”

“嫂子,你真好!”我感动得抱着嫂子掉眼泪。

“哭啥?快进去坐一会儿吧。”嫂子又招呼子获,“邢总,你也陪我妹妹进去坐坐休息休息,晚上关山订了饭店,咱出去吃。”

子获进了房间,看着小小的房间,陈旧的家具。床上摆着几个旧的长毛绒娃娃,墙上贴着十几年前港台明星的海报,桌子上的相框里放着我中学时拍的艺术照,傻傻的,土土的。

“这是你的闺房?”子获饶有兴趣地到处摸摸看看。

“嗯,很土吧。”我躺在床上,舒服地伸展着身体说。

他也上了床,我往里面让了让,让他躺在我身边。一米二的小床两人紧挨着勉强躺下。

“我还是第一次进女孩儿的闺房,第一次躺在女孩儿闺房的床上。”他笑着说。

“你可不是第一个睡这张床的男人。”我也笑着说。

“还有谁?你前男友?”他一脸醋意地问。

“想知道?”我看他吃醋的样子觉得好笑,故意逗弄他问。

子获不说话,扭过脸去不理我。

“当然是一个小帅哥啦。”我嬉笑着说。

“谁?”他还是忍不住问。

“扬扬啊!”我说着笑成一团,“邢总,你不至于吧?快五十岁的人了,吃醋的样子像个毛头小伙子!”

“他算什么男人?小毛孩儿!”他明显地愉快了,故作不屑地说。

“以前我哥嫂和我父母住一起,我离开家了,扬扬大了就在我这房间住了一年多。后来人家关总有钱了,买了大房子,就搬走了。”我解释着,“难为我嫂子把我的东西都留着,又恢复了原样。”

“观儿,你家里人很爱你。”子获伸手把我搂在怀里,“咱们今晚就睡这个房间吧。”

“太挤了吧?这才一米二的床。”

“不挤,抱得紧一点就行。”他挑挑眉说。

我转过身,子获也转过身,我和他面对面躺着。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在我心里一直是高大的,伟岸的,无所不能的。此刻我才发现,原来他是一个如此粘腻的男人,粘得我心里又甜又暖。我看着他,舍不得移开眼睛,忍不住伸出手轻抚他的下巴。

他捏起我的手,吻了吻说:“对不起,观儿。这些年,是我考虑的不周到,让你的家人跟着受那么多闲言碎语。”

我笑了笑说:“你没什么可内疚的,是你把我从牢里救出来的。否则的话,别人会说这家的闺女是个劳改犯,比二奶好听很多吗?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他没有说话,只伸手拥我入怀,紧紧地搂着。

“我爸跟你说的事儿,你别太为难。如果暂时不能跟我在一起,我可以等,千万不要和你父亲硬顶。”我依偎在他怀里轻轻地说。

他抚抚我的头发笑着说:“你放心,不会太为难,我这就去做我爸的工作。只要我爸同意了,孟凡那边没问题。”

“你父亲会同意吗?”我还是不乐观。

“他的态度已经比以前松动了很多。最关键的是明年下半年他就要退下来了,依靠孟家兄弟的地方也就不多了。”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子获的婚姻就是维系两家作为利益共同体的纽带,只有没有利益上的需要了,才可以解除。可是,即使邢家不需要孟家了,孟家却也不一定愿意放了邢家。而且,离婚和再娶本来就是两件事。

“就算你离了婚,你父亲能同意你娶我这样一个门不当户不对女人吗?”我问。

“其实我妈也不是高干子弟,甚至她成分很不好。我妈是杭州人,我外公以前还是当地一个很有名的生意人,应该叫民族资本家。在民国时期也为民族资本的发展做出了一定的贡献。可是,后来被强制改造了。我外婆不愿意跟着他受苦,就抛下他和我妈改嫁了。”

“我妈说那时候她也就十岁,后来没多久我外公也去世了,我妈就被我外公的一个好友收养了。她听说我外婆嫁到了京城,就报考了歌舞团,来找她的亲妈。结果,亲妈没找到,却在一次慰问演出的时候被我爸一眼看上了,很快就做了我爸的妻子。”子获说着面带微笑。

“你妈妈很美吧?”子获的父亲能一下子被吸引住,他母亲一定很美。

“嗯,特别美。”他的眼神里带着一抹悠思和眷恋。

“孙敏静很像她吗?”孙敏静是挺好看的,但是还真不算是特别美。

“其实她容貌并不是特别像我母亲,但气质很像,都是那么安静,柔顺。你和我妈容貌也有一点像,但是你太吵了,脾气也差。”他说着伸手宠溺地捏捏我的鼻子。

“哈,原来你这么嫌弃我?”我嘟着嘴撒娇。

“我什么时候嫌弃了?我就喜欢你这个叽叽喳喳地小麻雀。”他笑着又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麻雀?麻雀会变凤凰吗?“子获,如果我嫁给你,是不是就算麻雀变凤凰了?”

子获的笑容浅浅消失,他看着我认真地问:“如果不能变成凤凰呢,你还愿意嫁给我吗?我是说,如果我也变成了一只老麻雀,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想尽快摆脱他目前的婚姻肯定还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很可能净身出户。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鼻尖上啄了一下说:“愿意!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变什么都行,变老鼠都行。”

他噗嗤一笑说:“神经病,干嘛要变老鼠啊!”

“不变老鼠,那我们就变两只猴子,一起上树摘果子,一起在太阳底下抓虱子,然后再生好多好多小猴子。”我一边说一边用指尖轻轻描摹他眉眼,鼻尖和下巴。

他叹息一声,我扬起脸柔柔地看着他。我们四目相对,十指相扣,就那样额头相抵,呼吸相接。

他的眸色一点一点地有了热度,叹息着在我耳边说:“真希望现在就到天黑睡觉的时候了,我就可以好好地和你生猴子了!”

我的脑门儿碰着他的脑门儿,软软地说:“我也想和你生猴子了。”

他倒吸一口气说:“我他妈现在难受死了,都快炸了!”

我噗嗤一笑,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无论我们怎样想念彼此,也只能压抑着小腻一下。因为门外孩子们的嬉笑声,还有嫂子那延绵不绝的大嗓门儿都提醒着我们随时会有人敲门进来。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偷偷带男朋友回家的少女,怕被父母发现,把男朋友藏在房间里,小心地甜腻着。

314. 回到十七八

我们正腻歪着,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哎呀妈呀!”我嫂子看到屋里的场景吓得叫唤一声马上退出去,砰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我和子获也立刻分开,紧张地看着门口。

过了几秒钟,就听嫂子在门外操着土话大声说:“你给豆豆带的那些吃的都咋吃呀?上面都是洋文,我一个字也不认识,我都不知道咋喂他。”

我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你让妞妞看,她看得懂。”

“这事儿哪能指望一个五岁的孩子,万一吃错咋办?你赶快出来一下,孩子都饿得嗷嗷的了。”

“好,来了!”我亲了一下子获,穿上鞋开门出去。

“这,这多大岁数的人了,这大白天的,你俩真够能腻歪的。这多亏开门的是我,那要是扬扬咋办?你们这整的,妈呀,我都脸红。”嫂子小声地挤兑我。

我也红着脸说:“哪有你这样不敲门的。”

“哎,那你俩为啥不插门呢?”我嫂子提高嗓门儿反驳。

“嫂子!”我撒娇不让她再说。

嫂子一笑说:“还知道脸红啊!赶快看看怎么喂孩子。”

我给豆豆冲了奶粉又喂了辅食,便回房间看子获。他也已经整理好衣服,坐在床边。

我笑着走过去,伸手圈住他的脖子问:“你现在好了?不爆炸了?”

“你嫂子那大嗓门,再讲两句土话,森林大火都能被她灭了。”说着他噗嗤一笑,“我现在真有点儿同情你哥。”

我也忍不住笑了,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背说:“讨厌,你别这么说我嫂子。”

他吃吃地笑着说:“昨晚你哥回家被你嫂子收拾了吧?”

“别提了,你给他介绍的都什么人啊?我哥真是玩大了,把我嫂子气坏了。”我笑着抱怨。

他蹙了蹙眉,说:“不至于吧?我就是把我带的那个唐婉留下来照顾你哥了,帮你哥挡挡酒。”

我白了他一眼说:“你留下的那个糖丸把我哥裤衩都照顾丢了!”

“啊?”他几秒错愕之后,便大笑起来。

我拍了他一下,气愤地嗔道:“你还笑?你们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认不认识,有没有感情的女人都能做那事!”

他斜我一眼,嗤之以鼻,说:“你这都听谁说的?谁告诉你男人办那事儿不需要有感情?男人也只愿意睡自己爱的女人。”

“那你以前那些女人,你都爱吗?”我驳斥地反问。

“以前那是没遇到真正喜欢的。就好比一个家里没人做饭的爷们儿,在那个饭店对付一口都一样。一旦家里有个对口味的,就只想回家。我现在每天下班最希望的就是能回家抱抱老婆,亲亲孩子。你哥还是年轻,过两年,你嫂子赶他他都不出去。”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甜蜜,嘴上却说:“真的假的?”

“真的。反正自打有了你,九年了,我可就守着你这一个女人。”

我看着他那等着要夸奖的样子,不客气地揭穿:“不是还有潘雪晴吗?人家可是能摆出各种姿势的!”

他脸上一窘,狡辩道:“那只能算半次!”

“可我连半次都没有!”我说完,发现他神情诡异,想起来和fernando去酒店的事,忙说:“那次,根本就没有。”

他抽抽嘴角说:“我知道。从悉尼回来就收到王成发给我的酒店监控视频。你们进去才五分钟,你就跑出来了,干不了什么。”他皱了皱眉又问,“哎,你那样子简直就是落荒而逃,我就纳闷儿,那小洋鬼子的那玩意儿到底长得有多惊悚,把你吓成那样?”

我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解释:“没,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我就是一下子后悔了,所以就跑出来了。”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羞愧地说:“对不起,子获,原谅我。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他伸手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吻着我的头发说:“宝贝儿,你知道吗?我真的害怕了,我真怕你会做出更危险的事儿来糟蹋自己。我那时候想,我是不是应该放了你,让你过正常的日子,可是我就是舍不得。我纠结了很久,直到你给我发了那条短信,我才下了决心。你知道我做这个决定有多艰难吗?”

我紧紧地靠在他怀里,轻轻地唤了一声:“子获。”

“比下决心更艰难的是让自己死心。就算决定放手了,我还是不死心。所以,我才让杨敏去接豆豆,她果然给我带回了惊喜。”他微笑着说。

我心里甜蜜,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撒娇说:“你真的好狡猾!”

“无论有多难,我一定要娶你!其实,当知道要把怀着孩子的你送到国外去,我真想什么都不要了,带着你跑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陪着你和孩子过日子,可是我不能。我还有婷婷,她也是我的女儿,她妈妈已经不管她了,我不能再丢下她。”

我想起那一夜他的晚归,坐在沙发上的他是那样的愁苦,一夜白头。那样的抉择对他来说也是很艰难的吧。

他叹息着,抚摸着我的头发满含歉意地说:“宝贝儿,对不起。那段日子,我让你伤心了。”

“不,子获,”我声音哽咽着说,“如果换做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你是个好男人,好父亲,我爱你。”

“怎么还哭了?”他微笑着吻落我睫毛上的泪水,说:“观儿,我也爱你。”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相拥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家伙打了好几个哈欠。我笑着摸摸他的头说:“睡一会儿吧,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呢。我嫂子还让我去给扬扬看看英语作业呢。”

“好。”他答应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我伺候着他脱了衣服,又给他盖好被子。看着他这么大的个子,躺在我的小床上满满当当的,心里也特别满足。亲了亲他,就出去了。

家还是那个小小的宅院,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此刻这样的幸福。因为我人生至亲至爱的人都在我身边了,没有一个缺席。

五点钟,我回屋里看子获。他的睡相还是那么糟糕,房间里暖气开得足,被子被他踢得一半在脚底下,一半垂到地上。

我把被子捡起来,坐在床边,用手揉揉他的头,轻声说:“子获,起来了,收拾收拾去吃晚饭了。”

他慢慢地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又合上眼,唇角慢慢勾起。

我轻轻地在他头上揉了揉,哄着:“好了,不睡了,醒醒吧。”

他依然只抬了抬眼皮,然后把头蹭到我腿上,又拱了拱,哼唧了两声。这家伙是在撒娇吗?说好的霸道总裁呢?

我心里又暖又痒,低下头拉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你不会想让我爸妈等你吧?”

这句话宛如扎了他一针,他立刻睁开眼坐起来,伸了懒腰,说:“这一小觉睡得太舒服了,我好久都没有睡得那么舒服了。这状态感觉回到十七八了一样。今晚还睡这儿。”

我笑着揉了他一下说:“好,那让我也试试你十七八的时候是个什么状态。”

315. 娘家(答谢@书海一叶舟)

子获起了床,收拾得整整齐齐,特别潇洒气派,我当着我妈的面也忍不住亲了他一下,招来我妈一记白眼。

我哥也回来了,他订的饭店离我家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我们决定走着去。

天已经擦黑了,有点冷,但好在没有风。子获抱着豆豆领着妞妞和我哥走在前头,其他人走在后面。快走到巷口,遇见出门倒垃圾的街坊李婶,她看见我们,本来都跨进院门了,又退出来了。

“王老师,这是女儿和女婿回来了?”她跟我妈打着招呼,眼睛却在子获和孩子身上不停地打量。

“嗯,回来了。”我妈应了一声,明显地不愿意跟她多说。

我嫂子却抢上一步,扯着嗓子笑着说:“对,我妹妹妹夫回来了!前两年也不知道是那些个嚼舌根子的说我妹妹被抓起来蹲监狱了?其实她一直在国外,我们家人也懒得说。现在她家庭幸福,儿女双全,也回来让那些人嚼舌根子的都看看!”

李婶讪讪地说:“那些人的嘴是挺缺德的。”

我嫂子说着又从子获手里抱过豆豆,对李婶说:“你看我这大侄子多招人喜欢。哎,你儿媳妇还没生孩子呢?她好像跟我同岁吧,也四十出头了。有病可得抓紧治!”

李婶那脸都气得绿了,我妈在后面推了我嫂子一把说:“赶紧走吧,孩子们都饿了。”

我嫂子一边朝前走还一边回头冲着李婶笑着说:“我认识好几个好大夫,有空给你儿子介绍一下哈!”

走出巷子,我闷声不响,我知道我嫂子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也绝不是无故揭人痛处的人。这个李婶这些年一定没少说我们家的闲话,嫂子终于可以报仇,自然不会嘴软。

果然,我嫂子开始叨叨:“咱家那些闲话就是她传的,你都不知道说得多难听!都气死我了,要不是咱妈拦着,我扇不死她!这回多亏邢总跟着你一起回来了,要不然你冷不丁一个人带俩孩子回来,指不定她又能编出多少谣言!”

我嫂子,一路叨叨,我们来到了饭店。我哥这几年吃喝玩乐的本事长了不少,那饭店挑的真不错,菜很家常,但味道特别好,环境也不错。还好,我们一家人没有被路上的小插曲影响心情,一顿饭吃得很融洽,子获也吃了不少,就连豆豆也吃了好几口鸡蛋羹。

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去饭店吃了饭,又浩浩荡荡地回来。我哥一家略坐了坐就回去了。子获坚持要在我的小床上睡,我妈便带着妞妞和豆豆住在以前我哥他们住的大屋。

夜晚,我们俩挤在我的小床上,四下里都很安静,只有远远地传来一两声狗叫。我们小声地聊天,聊我在悉尼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聊子获公司里我知道的人和事,琐琐碎碎但温馨快乐。当然也没有忘了生猴子,毕竟十七八岁的小鲜肉邢子获还确实挺让人流连忘返的。

也不知道是在聊天的间隙生了几次猴子,还是在生猴子的间隙聊了几段天。总之,直到很晚我们才睡去。

那一夜,我和他挤在一米二的小床上,他的睡相还是那么恶,我只能尽量靠边让他睡得舒服些,结果是我一夜也没睡好,子获起床也觉得腰酸背疼。言情里写的只要相爱在任何地方都能睡得很踏实,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这纯粹是胡扯。

夜里睡得太晚,我朦朦胧胧地睡到快中午才起来。我嫂子已经过来了,正推着豆豆,带妞妞在院子里玩。我妈已经把我们昨晚换下来的脏衣服都洗了,包括子获的裤衩。

子获出门看见晾在院子里的他的内衣裤,悄悄问我:“我裤衩谁给我洗的?”

“我妈呗。”我随口回答。

“啊?那多不好意思啊。”他皱着眉,一脸的难为情。

“丈母娘疼女婿,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不以为然。

子获揽过我的肩,感叹着说:“我应该早一点跟你回家,拜见我丈母娘。”

我们正在院子里看妞妞跳绳,我爸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大保温桶,见到我们,便招呼着:“过来吃早饭了。”

我和子获应了一声便回屋里吃早餐。我爸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便坐在沙发上抽烟了,我妈张罗着给我们拿碗筷。保温桶里是我爱吃的胡辣汤还有饼。

我妈一边给我们盛汤一边说:“你爱吃的那家店搬到离咱家两站地的地方了,我早晨听到你屋里有动静了才让你爸打车去买的。还热乎的,你尝尝是不是还是以前的味儿?”说完,我妈便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尝了一口,连忙赞道:“好吃!”

我妈这才眉开眼笑地说:“好吃吧,子获,你也多吃点。”

“嗯。”子获应了一声便大口地喝汤。

我妈则含笑坐在桌边,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子获。她那饱含深情的目光硬是把这位经历过大阵仗的邢总盯得都不好意思抬头了,只敢埋头喝汤。

自从我爸妈承认了我和子获的关系,他们对子获的态度真的很好。并不是因为他是多大的老板,也不是因为他是谁家的子弟,只是把他当成自己家的姑爷,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想起几年前我爸妈棒打鸳鸯的情形,不禁感叹,我和父母对峙了这么多年,终于胜利了。便如王老师这样刚烈的脾气,最终也败给了自己的女儿。

我不知道子获和他父亲的抗争最终的结果会怎样,那个大人物会不会为了儿子而心软?

妞妞自己玩得很好,我妈又一直霸着豆豆,家里一切我妈和我嫂子都不用我们插手,于是我和子获吃过早饭,陪我爸聊了一会儿,就继续回屋里腻着去了。

子获躺在床上翘着腿,我靠在他身边用手机玩游戏,静谧而美好。

躺了一会儿,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哼哼着:“哎呦,我的腰有点酸,老婆,你快给我揉揉。”

“你说什么?”我第一次听到他叫我老婆。

“我让你给我揉揉腰。”他重复着。

“你叫我什么?”我又问。

“老婆。怎么,你不喜欢?”他趴在床上闭着眼睛说。

我没有说话,伸手在他腰背上按摩着。他舒服得轻轻哼着,突然开口说:“观儿,这辈子我一定要让你做我的老婆。”

一股酸酸的东西一下子就冲到了我的眼眶,一大滴眼泪滴落在手背上,我悄悄用衣袖擦擦眼睛,又继续按摩。

晚上,我俩实在受不了那小床了,便睡到了大屋。接下去的几天,我和子获便如寻常的夫妻回娘家一样,享受着父母的宠爱。每天好吃懒做,除了带孩子出去溜达,就是躲在房间里腻歪,舒服得不得了,才几天功夫我俩都感觉下巴圆了。

然而,这样快活的日子只过了几天便结束了。子获要回去工作,我和孩子也得跟着他一起回去,因为在一千多公里以外的京城还有另外一个家长需要我们去公关。

无论我的父母多么舍不得我们,我们也只能告别离开。

316. 顶嘴

回到京城,直接住进了郊区的那个别墅。这一次不用装怀孕,心里舒畅了,便觉得这房子越发的敞亮。

子获对我说要带孩子们去他父亲家,我便提前烤了抹茶蛋糕,让他带过去。老爷子吃不吃都无所谓,我的心意带到就好。既然下了决心要进他家的门,我就要抬起头来面对他,不能再畏畏缩缩。他位高权重,我也并非无所依仗,至少他的两个儿子如今都离不开我了。

孩子们一早就被派来的车接走了,子获也跟着一起去了,只有我和张姐留在家里。我从来没有这样平静淡定,上午去后院折梅枝回来插瓶,侍弄子获新买回来的水仙,下午给豆豆做好营养的胡萝卜手擀小面条,又煲了子获喜欢的白胡椒猪肚汤,一整天忙得不亦乐乎。

晚上,子获和孩子们都回来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餐。我忍不住问妞妞,带去的蛋糕好不好吃。

“好吃,姐姐和爷爷都说好吃。”妞妞回答。

“姐姐和爷爷都吃了?”

“嗯,姐姐吃很多,爷爷吃一点。”

我真的很意外,婷婷竟然肯吃我做的蛋糕,那个大人物也吃了,心里竟然有些激动。

子获喝了一口汤,说了一句更让我意外的话:“我爸后天会过来吃晚饭,你准备准备。”

“啊?”我惊得筷子都掉地上了。

“我爸就是过来吃个饭,怎么把你吓成这样?”他笑着揶揄,又递给我一双干净的筷子,捏捏我的手,安慰着:“你不用紧张,简单准备几个清淡些得家常菜就好。”

他说得轻松,可是从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就不轻松了,不停地在心里编辑着食谱。上网查了很多,又专程打电话给薛总请教意见,最终定下了四菜一汤。子获是个生活上挺粗糙的男人,我猜他的家风一定也不会很奢靡,所以食材可以简单,但必须用心。

一大早,闹钟就响了。我不敢赖床,一下子便从床上坐起来。

“这么早,你起来干嘛?”子获一把抱住我,拖回被窝。

“我去菜市场买菜,这会儿的菜新鲜。”我努力挣脱他的怀抱爬起来。

“等一会儿也新鲜,再睡会儿。”他又把我拉回去。

我绝不妥协,再次爬起来。“不行,等一会儿都是别人挑剩的了。”

最后在我的坚持之下,子获也不情愿地起床,开车陪我一起去买菜了。奔波了好几个菜市场之后,终于买齐了食材。回到别墅,我便一头扎进厨房。

黑鱼丸豆腐汤,新鲜活杀的黑鱼,去头尾剔骨,头尾和骨架熬成汤,滤掉杂质,清汤留用。鱼肉剁泥,加调料腌制好,留着做鱼肉丸。本来想做鲫鱼豆腐汤,但是鲫鱼刺多,如果不幸出现鱼刺卡喉的灵异事件,伤了那位大人物,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豆瓣炒鸡蛋,柴鸡蛋,新鲜嫩绿的蚕豆瓣煮软备用,香葱切末备用,金黄嫩绿又软烂好嚼,适合老年人。

山药炒木耳,野生黑木耳发好,挑出个头均匀的小朵,清洗去蒂备用,山药去皮切菱形片,焯水备用,这叫黑白分明,补肾润肺。

蒜末蒸茄条,长茄去皮切条,蒸熟烂,晾凉备用,大蒜、红泰椒和香葱叶切末,加生抽、香醋并少许麻油和糖调蘸料,为什么是香葱叶,有红有绿的好看呗。本来还应该加一点炒熟的白芝麻,但老年人牙齿松,我怕万一芝麻粒卡在牙缝里败了食兴就白忙活了。

最后一道菜,软炸腰花。不是京城名吃炸腰花里面筋做的素腰花,是真的腰花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选这么一道菜,只是觉得老爷子在六十七岁高龄还能老来得子,这个应该有。

我在厨房里忙碌着,子获也好奇地在我身后溜溜哒哒,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摸摸那个,看到我焯好的腰花,他竟然拿起来闻了闻。

“干净的,买的时候就让店里给清理过了。”我说。

他玩味地笑了笑,说:“挺好。”

把这些菜都备好,虽然只是半成品,也已经忙到了中午。还好那个大人物只是来吃一顿饭,如果天天来吃,我就要住在厨房里了。

子获的父亲下午就过来了,我正在楼上看着豆豆午睡,听到子获叫我便下了楼。

他父亲坐在那个三人沙发上,妞妞坐在他旁边剥橘子吃,那情态就像寻常的祖孙一样。子获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姿态闲适。

我上一次见他还是两年前,也是在这里。那时的我战战兢兢,生怕说错话,做错事。现在的我,虽然已经加强了心理建设,还是被他的气场压得有点喘不过气,但我必须抬头面对,而且还要不卑不亢。

无论他认为我有没有资格,我都已经是他儿子的女朋友了,还生了孩子,所以我壮着胆子开口叫了一声:“伯父,您好。”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说:“坐吧。”

我顺从地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他的神色看上去并没有不高兴,我猜他是允许我这么称呼他。我后来曾顽皮地想,如果我当时叫他一声“爸”,他会作何反应?

“你很怕我?”他突然问。

我微微一笑回答:“是敬畏。对外您是首长,很少有人能不敬畏您;对内您是家长,我更应该心怀尊敬。”

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这时,张姐抱着豆豆下了楼,估计是我一离开他就醒了。下了楼梯他便从张姐怀里挣脱,自己下地走,看见我坐在沙发上,便咧开小嘴一笑,叫了一声:“妈妈。”便向我跑来。

小家伙还不足十六个月,脚步还不稳,刚走了几步便摔倒了,哇哇哭着叫妈妈。我刚想站起来去抱他,便听身后一道威严的声音说:“让他自己爬起来。”

豆豆见我不去抱他,委屈地趴在地上哭得更凶,我实在心疼,也不管会不会惹那个大人物生气,还是起身把他抱了起来。还好是平地,孩子没有摔坏,我抱起来他就不哭了。

“男孩子,摔打摔打才有出息。”他又说。

我看着满脸泪水的小宝宝,一阵心疼,嘴上便没了分寸,顶撞道:“豆豆还那么小,经不起摔打。再说,我只要他开开心心的就好,有没有出息都无所谓。”

“观儿,不许顶嘴?”子获连忙提醒我。

“你让她说,省的她心里不服。”他父亲似乎并没有动怒。

我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出言不逊了,但是已经这样了,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我并不是想顶撞您,只是我觉得孩子的幸福和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中国的父母大多功利,极少把子女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在他们眼里最重要的是赢,是所谓的前途,他们认为这才会让孩子快乐。却没有看到很多貌似风光的人,并不快乐幸福。

他玩味地一笑,又说:“你怎么能确定什么才是他的幸福和快乐?”

“当然可以确定。比方说他现在最大的幸福就是我抱着他。”豆豆似乎听懂了我的话,配合地用小脸蹭了蹭我的衣服,一脸依恋地窝在我怀里。

子获的父亲没有再说话,我知道我又一次顶撞了他,而且还把他顶得哑口无言。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317. 挑骨头(答谢@最爱的米)

子获连忙倾身笑着说:“爸,您今天还行吗?要不,我陪你去游两圈?”

“有什么不行的,走吧。”说完他们父子俩就起身离开。

子获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突然抬手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好疼!他手上竟然用了力!如果换作平时,我一定会扑上去在他身上讨回来,可是现在却不敢,只能生生忍了。

他微微侧头,投给我一个警告的眼神,眼底却有掩不住的笑意和宠溺。

我知道他是警告我不许和他父亲顶嘴。其实我也不想顶嘴,我也想顺着他说话,给他留个驯服的好印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没忍住。察言观色,讨人欢心一直我的强项,今天是怎么了?

父子俩离开了,妞妞也跟着跑去做裁判了,厅里只剩下我和豆豆。我哄着豆豆,心里一阵别扭。其实自从知道豆豆的真正来历以后,抱着他心里常常有些怪怪的。他是子获的弟弟,妞妞的小叔叔,是那个大人物的亲儿子。唯独他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却偏偏喜欢粘着我。

老话儿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一天没有成为子获的妻子,就一天不是他的长嫂,这个“母亲”便也当得不名正言顺。让自己的老来子养在儿子的妾室那里,总是一件不自在的事儿。或许为着这个,老爷子也会酌情考虑我和子获的事,所以这个小宝宝没准儿我的一个加分项。

“小东西,你是老天爷送给我的礼物吗?”我抱起他亲亲小脸儿。

小家伙听不懂我的话,只是咯咯咯地笑。我看着他胖嘟嘟的小脸叹了一口气,他不是老天爷送给我的礼物,是邢子获送给我的礼物。

子获和他父亲游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出来,这老爷子体力还真不一般。其实有一件事我心中特别好奇,就是孙敏静应该比我还年轻几岁,怎么会愿意和这样一个年过花甲的老男人在一起?有好几次我都想偷偷地溜到游泳池边看一眼老爷子只穿游泳裤的样子,可是终于不敢造次。

他们游完泳,进书房里喝茶说话,我便开始准备晚饭。所有的工序都是我亲手完成的,张姐只负责收拾桌子摆碗筷。

做好饭,上楼请他们下来吃饭。晚饭开在我们平时吃饭的小餐厅,六人的长方餐桌,子获的父亲坐在上首,我和子获坐在他左右两边,妞妞坐在子获身边,豆豆挨着我坐在宝宝椅上。小家伙已经被张姐喂饱了,但我猜老爷子会想让他陪着,便给了他一根磨牙棒,让他坐在那里啃着玩。

“爸,这都是观儿亲手做的,您尝尝。”子获笑着对他父亲说。

“看着不错。”他父亲看着桌上的菜淡淡地说。

还没等他举起筷子,豆豆突然叫了一声“爸爸”。他们父子俩同时抬头,又同时若无其事地吃菜喝汤,仿佛都没有听见孩子的呼唤。

我从来没有教过豆豆叫爸爸,都是张姐教的。之前不知道他真正来历时,我心里膈应,不愿意教他,知道他的来历后,我心里就更别扭了。此时见那父子俩都不回应孩子的呼唤,老爷子是不能回应,子获当着父亲的面不敢回应。原来,别扭的不只我一个人。我心里一阵看好戏的快感,努力控制住几欲扬起的唇角。

然而,小宝宝可不懂大人的内心活动,没有得到回应,便又叫了一声:“爸爸。”

这一次,只有子获抬起头,却看着张姐说:“豆豆也不能吃我们的饭,在这坐着干嘛?张姐,你抱他去玩吧。”

张姐应了一声,便带着孩子上楼了。我们又继续吃饭,子获还是一如既往地给他闺女夹菜添汤。我便一声不响地默默吃饭。

“你是不是认为,我的牙口特别不好?”老爷子夹着一个软烂的蚕豆瓣说。

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但这位明显一脸不服老的样子,我哪敢承认,便只能说:“子获胃不好,软烂一点好消化。”

接着他又开始挑汤的毛病,“人家都做鲫鱼豆腐汤,你做这个丸子是怕我被鱼刺卡住吧?我在你眼里已经老得连鱼刺都不会挑了吗?”

您老还真是目光如炬,这也能挑出刺来,看来我是真的不讨他喜欢。我连忙解释说:“妞妞还小,没吃过多刺的鱼,所以我才做了丸子。”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继续吃菜。终于他的筷子伸向了那盘软炸腰花,他夹起一片,玩味地笑了笑,问我:“这是专门做给我吃的?”

我脸皮再厚也无法应答了,只能在心里骂自己二。却听子获笑着说:“这是做给我吃的。”

老爷子没说什么,尝了一片,说了句:“炸得有点儿老了。”

然后又说:“你比子获小一轮吧,过了年也三十三了吧?”

“是,周岁三十三了。”他突然说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提醒我年纪不小了,有些事得有节制,不能没羞没臊的累坏了他儿子的身体?我心里一阵怨念,那您老可真多虑了,您把我发到万里之外,我就是想不节制也得够得着啊!

还好接下去他没有再挑剔其他的,我观察着他吃得也不少,看来虽然他不喜欢我,但饭菜还是对胃口的。

吃过了饭,子获又陪着他父亲坐了一会儿,老爷子便回去了。送走了那个大人物,面试就算结束了,虽然我知道结果并不理想,但还是觉得家了的空气一下子就轻松了。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嫁入名门世家,单是每天侍奉翁姑,便足以让人少活十年。

我如一滩烂泥一般瘫倒在沙发上,子获坐在我旁边笑着说:“你至于吗?以后嫁了我,每年逢年过节都得去看我爸,没准儿我爸退下来还会偶尔去咱们家住几天,到时候你怎么办?”

我把脚放在他怀里,懒懒地说:“所以啊,咱俩的事儿,我还得好好考虑考虑。”

“你还考虑?”他一把把我捞进怀里,紧紧地抱着说,“你还考虑什么?除了嫁给我,其他的你想都别想!”

“我什么也不想,现在就想洗澡睡觉。老公,你背我吧,我走不动了。”我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或许是老公这两个字太有杀伤力,他目光一柔,应了一声:“好。”

子获自从那天叫了我一次老婆,便再也没有那样称呼过,我也极少称呼他老公。虽然现在的人恋爱三天就能互相称呼老公老婆,可在我们两个人的心里,这样的称呼绝不是轻率地就能说出口的,这是一种誓言和承诺。

318. 娱乐 (答谢@书海一叶舟)

子获的脚步不疾不徐,一步一步踏在楼梯上,我伏在他背上,跟着他的脚步也一颠一簸,心中涌起一股踏实感,就想这样一直趴在他背上。

“老公,真想让你这么一直背着我。”我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地说。

“好啊。那我就得快点娶你,趁我现在还年富力强,能多背你几年。要是再不抓紧点儿,我就老了,别说背你了,什么也干不了了,不尿裤子就不错了。”

我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子获年老的样子,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坐在轮椅上,一脸无辜地看着我,说:“老婆,我又尿裤子了。”

我心中莞尔,又不禁感慨,我和他在一起九年多了,可是真正相守的日子也只有三年多一点。这么多年,聚少离多,再加上对他的怨怼,真的错过了很多。

“子获,无论你能不能娶我,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钟,都要好好的,不能再错过了。”

他在床边坐下,认真地说:“我能娶你,而且一定要娶你。我就想跟你踏踏实实地在一起过后半辈子。”

虽然他说得那样笃定,但是我还是不乐观,我泄气地躺在床上说:“可是,你爸那么讨厌我,挑剔我,我今天又跟他顶嘴了,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你怎么知道我爸讨厌你?”他睨着我笑着说,“他跟我说,你比前两年成熟沉稳多了。”

“他还说什么了?”我问。

“还说,咱们年纪都不小了,得抓紧生儿子了。”他坏笑着说。

“不是咱们,是我年纪不小了,”我也坏笑着说,“你年纪还小呢,离六十七还有二十多年呢!”

“小东西,你这胡说八道的毛病,早晚得挨揍!”他说着便作势准备教训我。

我也不逃,反而迎上去,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撒娇说:“好累啊,抱抱,洗澡澡睡觉觉了!”

邢子获立刻便没了骨头,听话地抱着我去洗澡了。

洗好澡,我们并没有忙着睡觉觉,而是我坐在妆台前让子获给我吹头发,好久都没有享受这样高端的服务了。他站在我身后,贴着我的背,手指撩起我的发丝,用风筒一点一点地,从发根吹到发梢,吹干我的头发。他的手指偶尔擦过我的头皮,那感觉舒服极了。

忙活了好一阵子,我的长发终于吹干了,于是换我给他吹头发。风筒的热风穿过我的指缝,掀起他的头发,我看到他就连头顶都有了零星的白发,我的子获,真的已经开始变老了。

他的头发短,是小平头,好吹极了,只一小会,就变得松散干燥了。

“这就完了?”他见我已经关了风筒便问。

“嗯,吹干了。”我点头回答。

他摸着头发不满意地说:“我给你吹那么长时间,你才给我吹几分钟就好了,我是不是吃亏了?”

这话说的,真是让人忍不住多想啊,我噗嗤一笑,歪着头含笑看着他。

他看着我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终于反应过来了,笑着说:“你这小脑袋里又瞎想什么?”说完便伸手捉我。

我闪身逃过,一边逃一边叫:“这能怪我吗?我的长,你的短,肯定我的时间比你时间长啊!”

“你还敢跟我说长道短?真是该严加管教了!”他个高臂长,我逃窜了一阵子,终于还是在阳光房被逮到了。

我缩着脖子求饶:“我说的是头发。”

他把我往榻上一扔,双手撑着,俯视着我戏谑地问:“那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我想了一下,小声回答:“筷子。”

子获眯着眼睛,恐吓着说:“筷子?看来你真的需要好好管教了?”

“不是筷子,不是筷子!”我连忙讨饶。

“那是什么?想清楚再说。”他的嘴角因努力忍住笑而微微抖动。

我想起白天做山药炒木耳时处理的那根铁棍山药,其实握着它刮皮的时候我就已经胡思乱想了,虽然那时带着手套,但那感觉,哎呀,太像了!于是,便又憋着笑小声说:“是山药啦。”

或许是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另类的回答,他忍不住噗嗤一笑,马上又故意板起脸,咬牙切齿地说:“小东西,我这就让你见识一下到底是筷子还是山药!”

月光透过天窗照在榻上,我们终于完成了首长交代的革命任务,子获靠在枕头上惬意地吸着烟,我也躺在被窝里回味着那山药的味道。

“今天安全吗?”他问。

“不安全。”我哼了一声。

“想生吗?不想生的话,明天一早我给你买药去。”

我翻了身面向他,有些赌气地说:“什么时候生不生还我说了算的?不都是你决定吗?”

生妞妞的时候,是他的决定,在我那样悲痛的情况下,他依然坚持。他让我装怀孕的时候,我那样想真的怀个孩子,可他就是不给。虽然我知道他有他的理由,但还是为他什么都不跟我商量而生气。

他伸手摸摸我的头发说:“以后都你说了算。”

我靠进他怀里,叹了口气说:“生呗,你爸不都发话了吗,能不生吗?”

“你要是不想生,咱们就不生。我爸就是觉得我们的孩子太少了,他希望我们邢家人丁兴旺。”

“你爸想要很多孩子,他当年和你母亲怎么不多生几个?你和子瑜之间差十岁呢。按照老百姓的算法,三年抱俩,五年生仨,七年就是四个,十年怎么也得生五个!你和子瑜之间,应该还有三个。”我掰着手指头算着。

他把我的手包在手掌心,笑着说:“照你这么个算法,这女人一辈子什么都不干,光生孩子了。”

我认真地说:“那有什么办法?以前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视,普通老百姓,到了晚上也没什么娱乐,便只能两个人互相娱乐。于是,随之而来的副产品也就多了。”

子获勾了勾唇,点头说:“你说得很有道理,那咱们现在住在郊区,也算没什么娱乐了。所以,咱来是不是得多娱乐娱乐?”

我看着他那表情,故意躲了躲,假装惊恐地说:“不是刚娱乐过吗?”

他一把扯过我说:“你没听说过娱乐无上限吗?就是上不封顶,这才哪儿到哪儿?”

邢总,明明是娱乐无下限好不好?唉,不管是上限还是下限,反正我们又无上下限地娱乐了一把。

319. 初恋

“你怎么还抽啊,刚才不抽了一支嘛?”我看着他又点了一支烟问。

“刚才的是刚才的,这支是现在的。”他用力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

我拿起小几上的烟盒看了看,便听他说:“怎么,你也想来一支?”

“戒了,我就数数这盒里还有几支。”

“还有几支?”他随口问。

“五支。你打算今晚都抽完吗?”我歪着头故意俏皮地向他眨眨眼睛。

他用手指轻轻弹了弹我的脑门儿,戏谑地笑着说:“你怕了?”

“当然怕啦!今晚吃饭的时候,你爸就已经敲打过我了,我要是再狐媚,估计他就要行家法把我杖毙了!”我嘟着嘴说。

“我爸什么时候敲打你了?”他皱着眉头问。

我不高兴地说:“吃饭的时候,他夹着那腰花问我岁数。那意思不就是说我年纪不小了,不能没羞没臊没节制嘛。”

他白了我一眼,批评着:“你会不会听话?我爸那意思是说你年纪不小了,得抓紧时间给我们家开枝散叶了。他就是想孩子多一点,你要是不愿意,咱可以不生。其实我也挺纠结的,生孩子太遭罪了,舍不得你。”

他抚了抚我的头发又说:“我妈生我的时候二十二,她舍不得离开舞台,便不想再要孩子了。我爸虽然想要孩子,但他更宠我妈,直到我妈三十多了,腿又受了伤,不能跳舞了,才又有了子瑜。可惜生了子瑜以后她的身体越来越坏,所以只有我们两个孩子。这一直是我爸心里的遗憾。”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却明白了。所以,我才有机会生下妞妞,也所以,孙敏静才有机会生下豆豆。可是,如果最初我就能得到承认,这九年恐怕我和子获已经儿女成群了。

我承认,对于子获的父亲,我心里是有怨念的,但是我不能在他面前抱怨,便笑笑说:“你父亲还挺爱你母亲的,我还以为他们这样的人不懂爱情呢。”

他脸上立刻便露出幸福地模样,笑着说:“那当然啦,我爸妈很相爱。一开始的时候,我妈也不愿意,她喜欢团里的一个男演员。但是那个年代,以我爸那样的家庭背景,她不愿意也没办法。后来也是结了婚才爱上我爸的。我妈是我爸的初恋,我爸只对她好。”

我突然觉得他父母的爱情和我们有些相似,开始我也是不愿意的,可是慢慢地却无法抗拒地爱上了这个男人,他也只对我好。

“子获,子瑜说我也是你的初恋,是吗?”我有些小得意地问子获。

“这丫头净胡说八道。”他把烟掐灭否认着。

“那你的初恋是谁啊?讲给我听听呗。”我追着他问。

“不许瞎打听!”他敲了我的脑袋一下。

“承认一下能死啊,还恼羞成怒了。”我继续缠磨。

在我的死磨硬缠下,他终于还是磨不过我,无可奈何地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初恋,反正我这辈子到现在为止,除了我俩闺女,我只对你说过爱。”

巨大的满足感,让我的大脑晕晕乎乎的,除了呵呵地傻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子获看着傻笑的我,一脸嫌弃地笑着说:“你脑子有病啊?”

“你有药啊?”我学着相声段子里的对白说。

“有病就吃药。”他挑挑眉。

我头枕在他腿上,继续傻笑着说:“你就是我的药,可惜越吃越傻。”

他皱着眉,嘴角却噙着笑,批评我说:“咱闺女以后可别像你,男人说两句好听的就高兴找不到北。姑娘家,得矜持点儿。”

“好,我矜持。”我坐起来和他一起靠在枕头上,“老公,咱回城里住吧?”

“最近雾霾太严重,怕孩子们生病,郊区还好一点儿。怎么,觉得无聊了?”

“我想去剧场听相声。”我回答。

他笑了笑说:“用不着住城里。你想听那个说,我把他叫家里给你说堂会。”

“人家可都是大腕儿,怎么会愿意来给我说堂会。”

他轻描淡写地说:“给钱呗。按商演价格给,现金不上税,还不用陪人喝酒应酬,过来说完就走,为什么不愿意?”

跟了他九年,我到底还是没有习惯他们这些有钱人的操作,便说:“那就没有气氛了,还是在剧场看好。”

“行,那我安排一下吧。”他宠溺地吻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靠在他肩头,嗅着空气中淡淡地烟草味儿,说:“老公,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像你父亲一样和一个跟我相像的年轻女人在一起?”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儿发生,绝不会让你死我前头。”

我没有吭声,即便如他父亲那般的能量,都无法留住她母亲的生命。世事无常,很多事情是人力无法控制的。

“那你呢?如果我死了,你遇到和我相像的男人会不会和他在一起吗?”他问。

“不会。”我回答得也斩钉截铁,“我曾在月老庙里许过愿,生愿同衾,死盼同穴。如果你先我而去,我就跟着你去。”

“傻话!你不知道男人的寿命通常没有女人长,我岁数又比你大,肯定得死你前头。”他感慨地说。

“那我不管,反正你不能丢下我。”我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

他拍拍我的手,笑着保证:“你放心,就我这身体,多的不敢说,在不尿裤子的情况下,再陪你三十年肯定没问题。”

“不够,最少要五十年,到我们金婚的时候。”

“好,我加油努力。”他保证着。

我们没有再说话,静静地躺着,看着满天的星星,倾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许久,子获才说:“困了吧?上床去睡吧。”

“困了,可是不想动,腿疼。”我赖着不动。

“就这两下子腿就疼了?”他笑着打趣。

“我在厨房站了一上午!”我抱怨着。

“那我背你过去。”他说着起身站在我身边。

我突然想起我们要妞妞时的场景,便笑着戏弄他:“不能背,还没躺够两个小时,会洒出来的。要抱着,应该是端着。”

他噗嗤一笑,看着我一脸揶揄地伸着手臂等他来端,他又一板脸说:“自己走。”说完转身便回卧室了。

说好的宠老婆呢?哼!我也不跟他过去,一个人裹好被子,捞过他的枕头抱在怀里,用力地嗅着上面的味道。

正闻着,怀里的枕头一下子被人抽走了,我转身一看,果然是那家伙去而复返了。

“你干嘛?”我明知故问。

“来端你。”他说着便伸手把我抱起。

我也立刻配合地,装模作样地嚷嚷着:“哎,慢点儿,慢点儿,端平一点,左手高一点……再低一点,撒了,撒了!”

320. 包场 (答谢@烟沙半城忧愁几许)

夜里睡得晚,早晨却不能醒的晚。一大早邢小妞就到我们房间来捣乱,而且还是和邢豆豆组团来的。

妞妞轻车熟路地爬上爸爸妈妈的床,钻到我们中间,豆豆爬不上来,只能急得扒着床边跺脚。最可恨的是邢子获,看着孩子着急也不拉一把,光顾着和他闺女亲热。

我坐起来,绕过他探身把豆豆捞上床,小宝贝第一次钻我们的被窝很兴奋,抱着我的脸便啃,那软软地小嘴,贴在我脸上,弄得我脸上都是口水。

“死小子,敢亲我媳妇儿一脸口水!”一双大手伸过来把豆豆抱到一边。

豆豆在子获怀里,观察了他的脸一下,咧嘴一笑,便开始抱着啃。子获连忙把他抱起来还给我,一边擦着脸上的口水说:“老子这辈子还第一次被男人亲。”

我抱着豆豆,看着那家伙装模作样地用纸巾不停擦脸,笑着说:“你小时候,你爸没亲过你。”

“没有。反正我记忆里没有过。”他说。

也是,那个大人物怎么会像普通的父亲一样和子女亲热。想来做他的孩子也真没什么意思,小的时候得不到亲密的疼爱,长大了还要牺牲一辈子的幸福替他去联姻。

我握着豆豆的小手亲了亲,对子获说:“其实对于政治联姻和商业联姻我一直都不能理解。穷人家穷得实在没办法了才用女儿换彩礼,可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为什么也要牺牲子女的幸福?以后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想跟什么人在一起,我们都别干涉。”

“那不行!我闺女可不能让小洋鬼子弄去了。”子获立刻拧着眉毛反对。

我嘴上没有反驳他,心里却说:“这可由不得你!”

他的这种心态,注定让他这辈子操碎了一颗老父亲的心。

子获对妞妞是疼爱的,对豆豆也是疼爱的,他让豆豆坐在他胸口,逗着玩,小家伙乐得咯咯笑。

虽然他离开了亲生母亲,但我相信跟着我们他会更幸福,因为他现在不但有妈妈,还有爸爸,有姐姐,以后或许还会有弟弟妹妹,另外还有把他当成心头肉的姥姥,和对他格外看重的“爷爷”。

如果跟着孙敏静,他注定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即使子获会以父亲的名义看望他,但一定也是疏离的。

而对于孙敏静来说,如果她留下这个孩子,那就注定她终身不能嫁人,至少在豆豆成年之前不能嫁。因为邢家是不可能允许豆豆叫别的男人爸爸的。

抱走豆豆或许当时是残忍的,但却是最好的安排。

天气晴好,子获上班走了,我吃过早饭便带着孩子们在后院玩。妞妞像一个小恶魔一样,对着那株梅花拳打脚踢,看着梅瓣飘落便开心又邪恶地笑。豆豆只是乖乖地抱着我的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这个姐姐对花草施暴。他们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孩子。

在院子里玩够了,张姐做好了小点心,带着孩子们一起吃上午茶,然后妞妞画画,豆豆坐在爬爬垫上玩声光玩具,我则坐在躺椅上看着他们。

阳光和暖,水仙馥郁,再加上孩子们的笑声,整个身心都舒坦得不得了。

子获这几天都推掉了应酬,下班就回家,抱抱老婆,亲亲孩子。我每天也亲自下厨按照他的口味做晚饭,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带孩子,相互娱乐,一起感受岁月静好。真的希望时光能停留,也希望不久的将来,我和他可以在另一个地方这样幸福到永远。

———————————————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子获打来电话让我收拾一下,等一会儿司机会来接我,晚上去剧场听相声,然后在城里住一晚。

我和张姐收拾妥当了,接我们的车也来了。车子一路开到子获公司楼下,他还没忙完,让我们去他办公室等。我考虑了一下,还是在车里等他。

虽然我已经六年多没进他的公司了,可公司里还是有不少熟人,免不了要遇上一两个。别说我现在还不是邢太太,即便是,在京城的地界上还是得谨慎低调。

虽然恩爱不秀一下,总有一种明珠暗投,锦衣夜行的遗憾,但我真的怕招惹是非。然而,是非这东西不是你不去招惹它就不来的。

不一会儿,便看见子获出来了,他上了车,司机便开车送我们去饭店吃饭,吃好饭便去了小剧场。

到了小剧场,发现已经坐了不少人了。很多人是认识子获的,跟他客气地打着招呼。子获让人留的座位不是楼上包厢,而是大厅前排,他是知道我喜欢近距离地听。坐下以后,接过跑堂递来的今天的牌子一看,嚯,全是我喜欢的名角!其中好几个已经是大腕儿了,平时基本上很少登台了。

我猜这是子获专门为我安排的,应该是包场,这些客人或许都是朋友。他这不止是为我花钱,还是是给我面子,估计不用等明天,网上就会有这样的消息:某大公司总裁为讨爱妾欢心,重金请名角包场。我真是想低调都不行。

我低声对子获说:“你这是包场啊,这些客人都是你的朋友吧?我就是想简简单单的带着孩子听听相声,受一下传统文化的熏陶,这也太张扬了吧?”

子获笑了笑,毫不避讳地捏起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说:“不张扬,都是公司的员工和家属,年底了,就当发个额外福利。让他们也跟着老板娘沾个光。”

我心里甜甜的,忍不住和他十指相扣,却又被他捏在掌心搓弄了一番。

本来是想让妞妞也接触一下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结果开场半小时以后,邢小妞在尝遍了桌上的干果果盘之后,在这么闹的环境下,竟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睡着了呀!仔细听听还打着小呼噜,看样子这无聊还不是一点点。子获疼爱地把女儿抱起来,让她在他怀里睡得舒服些。

我们坐的是楼下最好位子,台上的演员一低头就能看见这头熟睡的小猪,那得多影响表演热情啊!以后的很多年妞妞小姐都没有听懂过相声,以至于婷婷总拿带她去听相声打趣她。

豆豆倒是很精神,大眼睛骨溜溜地转着,听到别人笑就跟着笑,听到掌声就兴奋地在宝宝椅上乱扭。

又听了几段,也不知道是不是喝茶喝多了,我实在憋不住想上厕所。对抱着妞妞的子获说了一声,便去了洗手间。

剧场的洗手间是老式的,洗手盆在公共前室,男女共用。节目正精彩的时候,洗手间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上好洗手间,洗了个手,正准备抽张纸巾擦干手,一抬头便看见镜子里有一双阴冷的眼眸在看着我!

321. 人丢了

短暂的惊愕之后,我稳住了心神,转过身抽了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对身后的那个人打着招呼:“霍总,这么巧?”

“小四嫂,别来无恙啊?”他的声音阴冷,让我想起吐着信子的毒蛇。

“托你的福,我很好。”说着我便打算离开。

“养着邢子获和别的女人的孩子,这也叫好?”他讥讽地说。

我的心咯噔一下,他知道孙敏静的事!我心里吃惊,面上却不露声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回去听相声了。”

“他把那个姓孙的女人养在你现在住的那个郊区别墅里两年,还跟她生了个儿子。你的肚量可真大,不但不哭不闹,还替人家养孩子。”

我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原来霍宪并不知道豆豆的真正来历,他不过是想离间我和子获。我心中冷笑,现在任何人都不可能离间我们,就算他拿着子获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照片,我都不会相信。

“这是我们的家事,就不劳霍总操心了。”我说着就准备离开,这个阴冷的男人我一分钟也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他上前一步,挡在我面前,我忍着逃跑的冲动,看着他说:“邢子获在里面等我,如果我迟迟不回去,他会来找我的,而且明天我们还要看望齐爷,若是因为什么事儿耽搁了,齐爷也要不高兴的。霍总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霍家一门的兴旺都挂在你一个人身上,希望你爱惜自身。”

我提醒他不要乱来,然后尽量平静地看着他。我也不敢轻举妄动,我真的很怕他不顾一切在这里掐死我。

他勾了勾唇,扯出一个弧度,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几年不见,小四嫂还真的长进不少。放心,我跟你没仇,不会伤害你。”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又说,“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他和子获的恩怨不过就是他哥哥的死,还有孟凡,子获在那一段婚姻里受了那么多委屈,我想起来就心疼,便忍不住说:“邢子获不亏欠你们霍家任何,他是最无辜的。”

“他无辜?我爸和我哥的死,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手上都沾满鲜血。血债血偿,你说是不是?”他说完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我一眼,便离开了。

我匆匆回到剧场,看见子获已经在张望了。“怎么去了那么久?”他皱着眉头问。

“哦,我肚子疼。”我回答。

“要紧吗?”他立刻摸摸我的额头,又摸摸我的手。

“不要紧。”我笑笑回答,然后坐在他身边,我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听相声了,越琢磨越不对劲,实在忍不住了,便在子获耳边轻声说:“刚才我看见霍宪了。”

他皱了皱眉头,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我小声地把我和霍宪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子获,他脸色变了变,把妞妞交到我手上,便出去了。我想他一定猜到霍宪到这里来的目的了,而霍宪的目的绝对不只是来说几句挑拨我和子获的话。

台上的演员下去了两位,又上了新的两位,子获还没回来,我心里着急又不能放下孩子去找他,便只能坐立不安地等着他。

终于,他回来了,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附身在我耳边轻声说:“观儿,你带着孩子在这儿慢慢听,散场了司机会来接你回去。我有些事需要去处理一下。”

我心里紧张,一把拉住他,定定地看着他。他坐下捏捏我的手,微笑着说:“别怕,我已经安排了人保护你们。”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出什么事了。他还要专门安排人保护我和孩子的安全。“出什么事了?”我的声音很轻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但我抓着他的手却很用力。

他犹豫了一下,说了一句:“孙敏静不见了。”

我的脑子轰的一下,连忙问:“是霍宪弄走的吗?”

他点了点头说:“很可能。”

“我跟你一块儿回去。”我抱着妞妞站起来。

他点点头同意了,又叫来了剧场的跑堂,买了十个花篮,送给台上的角儿,以表歉意,便带着我们离开了。

剧场离我们城里的家不远,不到二十分钟车程。一到家,子获便进了书房,我交代好张姐安顿孩子,也进了书房。

他正在打电话,见我进来,也没有避讳,继续电话部署。

我第一次体会到真正的心惊,以前子获一直瞒着我,把我保护得很好,就连那次小六子遇刺,他也只说是黑帮械斗,与我无关。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危险真的这么近。我能过这么多年的安稳日子,子获一定花了很多的心思。

“还没找到?”我见他挂了电话便问。

“没有。”他回答。

“霍宪应该不知道孩子的来历,你说他弄走孙敏静,到底想干什么?”我问。

子获想了想,摇了摇头说:“猜不透。”

连邢子获都猜不透,真是匪夷所思了。

“今天的事你父亲知道吗?”我问。

“不知道。”他回答。

“要不跟老爷子汇报一下,或许老爷子有办法。”我提醒他。

他摇摇头,为难地说:“孙敏静从乌克兰跑回来的事儿老爷子知道了,他的意思是要处置了她。我跟老爷子撒谎,说我已经处置了。所以这一次我敢弄太大动静,只敢悄悄地找。”

我的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如果不是我替孙敏静求情,便不会有今天的麻烦,以霍宪对子获的仇恨,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我心里后悔极了,抱住子获,痛哭失声:“子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惹的祸!”

子获抱着我,抚着我的头发,安慰着:“跟你没关系。你说的对,她是豆豆的母亲,一个无辜的女人。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我不能看着她死。是我这几天太大意了。”

子获为什么会大意了,无非是因为我这个妖精天天缠着他!我就是个祸水,扫把星!要是邢家因此有任何闪失,我万死难赎。

“子获,给齐爷打电话,请他帮忙。”我提议。找人的事儿齐爷他们的路子或许更有办法,而且霍宪还是很忌惮齐爷的,如果齐爷开口向他要人,他肯定得掂量掂量。

子获犹豫了一下,说了声:“好。”便拨打了齐爷的电话。

322. 陈年恩怨 (答谢@最爱的米)

已经很晚了,通常这个时候齐爷和云姨已经睡下了,手机会由心腹手下接听。

然而手机接起来后,还没等我们开口,就传来齐爷的声音,“人弄丢了?”

我和子获都是一怔,然后子获应了一声:“是,所以还请您老帮忙找找。”

齐爷笑了一声,说:“放心吧,我的人已经把人截下来了,现在正在送来的路上。”

我和子获都松了一口气,紧张了一晚上的事,居然就这么解决了。我们刚想开口问齐爷要人,又听他说:“不早了,睡吧。明天送观儿和孩子们来如园,回来那么多天也不知道来看看我们。”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子获坐在椅子上思索,我坐在他腿上,也在琢磨。“子获,你说齐爷怎么会知道霍宪弄走了孙敏静?”

“那得去问他。”子获笑笑说。

“你还笑!万一他用孙敏静要挟你呢?”

他笑得更厉害了,搂着我的腰问:“他要挟我什么?要挟我,逼我娶你?我巴不得呢!”

“讨厌!”我拍了他一下说:“那他为什么不提把人还给你?”

子获没有再笑,想了想说:“明天见了面,我再开口问他要人。太晚了,咱们先睡吧。”

躺在床上,我和他都睡不着,更没有做其他事的心情。

霍宪那充满仇恨的眼睛一直在我脑子里,过去那一段恩怨情仇我只是在邢子瑜那里听到一些。到底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我身边的这个男人真的手上沾满鲜血吗?霍宪父亲的死,是时代造成的,也不可能跟子获有关,那时他才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可是霍成的死呢?

我心里有些堵,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和我无关。可是心里却任然是乱糟糟的。

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子获握住我的手,捏了捏安慰道:“别担心了,人应该已经在如园了,不会有问题的。”

我没有吭声,一动不动的仰面躺着。

他似乎觉察到了,转过身,又伸手把我的身体翻转过来,双手捧着我的脸让我面对着他。“宝贝儿,你怎么了?”

“没有,就是不困,睡不着。”我垂下眼说。

“你撒谎,你心里肯定有事,别瞒着我。”他向下挪了挪身体,再次让我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是温柔的也是坦荡的,我看着他,终于问出我心里想问的话:“当年,霍成真的是得病死的吗?”

他有片刻的怔忡,然后回答:“是。”

“他是去做医疗援助的,怎么会连当地的流行病都治不了,还会医治不及时死亡了?”我问。虽然说生命无常,一个小病都可能要人命,可是我内心不相信是那样的。

子获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因为有人不让他得到治疗。”

有人?我相信一定不是子获,那么是邢家还是孟家?或者如霍宪说的,都有份?

“是孟家吗?”我本能的排除了邢老爷子。

子获点了点头,又说:“我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如果真的是孟家,那我也有责任,都是因为我没有处理好。”

他的语气有些痛楚和懊恼,“我和孟凡从结婚开始就没有真正在一起住,都是分房睡。开始我以为她是因为怀着孩子,便也没有勉强。后来婷婷出生了,她还是不愿意,我们之间摩擦越来越多,再一次争吵时我才知道她心里一直装着霍成。”

“那时候年轻气盛,我动手打了她。她马上报名参加了一个援助医疗队,准备去非洲找霍成,那时候婷婷才三个月。后来还是孟老爷子出面调解,她留了下来,我们继续凑合在一起。那时候我想我们已经有孩子了,而且霍成也已经结婚了,她慢慢会想明白的。”

“可是三个月后却传来了霍成的死讯。孟凡执意要跟我分开,她认为是我让她家里人拆散她和霍成,她也认为是我害死的霍成。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孟家在背后做的这些手脚,而且我也怀疑霍成的死因。”

“后来我通过关系去查了一下,果然说上头有人下命令不让给他治疗,我却查不出这命令从那出的。但我想应该不会是我父亲,他不会忍心对霍家的孩子下手。”

“为什么?”我有些不解,在我印象里子获的父亲是冷酷无情的。

“我们家和霍家是世交,我爷爷和霍爷爷是一起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我爸和霍叔叔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很好。可是后来霍叔叔挨整的时候,我爸却没敢为他说一句公道话,还和当权派新贵孟庆舟走得很近,就是孟凡的父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妈的出身问题不会让人拿出来做文章。不管怎么说,那些年我家一直没倒,孟老爷子还是对我们有恩的。”

子获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人人自危。后来霍叔叔被他们整死了,霍家剩下孤儿寡母,我们家也只敢暗地里接济一下。我父亲一直觉得愧对霍叔叔,怎么会忍心对他的孩子下手。所以,霍成的死多半是孟家的人做的。”

我听着子获给我讲述那遥远年代的事,几家人的恩怨情仇,宛如听故事一般。我这样的升斗小民,从小看到的恩怨无非就是街坊邻里间鸡毛蒜皮的争执,从来不会想到有这样的草菅人命和血海深仇。真的太复杂,太可怕。

子获仰躺着,目光有些惆怅,他喃喃地说:“我和霍成同岁,他比我大半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如果,如果当年我能冷静一点,没有跟孟凡闹起来,霍成就不会死。”

他转过头看着我,眸色痛楚,“观儿,他的死我有责任。”

我看着这个男人,一阵心疼,一把把他揽进怀里,轻抚着他的背,安慰着:“子获,不是你的错,不是。你也是受害者,你是无辜的。”

好一会儿,子获笑了笑说:“我没那么脆弱,只是这些事一直压在我心里,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现在说出来了,心里也轻松了很多。”

我紧紧地依偎着他,握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说:“老公,对不起,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好好关心你,没有好好爱你。”

“傻话。”他轻轻的捏捏我的鼻子,“是我没用,让你为我受了那么多委屈,以后不会了。”

“等你离了婚,我们就离开这里。一起简简单单地过日子,每天我们一起带孩子,一起种种菜养养花,经营一个不大的生意,小富即安。好不好?”我仰着脸问他。

“好。”他笑着回答,又低头亲亲我的额头说:“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开车去如园呢,要是去晚了,我那便宜老丈人会不高兴的。”

“好。”我抬手拧灭床头灯,向他怀里缩了缩,闭上眼睛睡了。

323. 处置

一大早,子获便带着我和孩子一起去往如园。冬日的如园依然像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肃穆,只是安保人员似乎更多了。

到了门口,停好车。我和子获抱着孩子正准备上电瓶车,却被保安拦住了。

“抱歉,齐爷吩咐只让小姐和小小姐!小少爷进去,其他的人请留步。”保安恭敬地对子获说。

子获略有些尴尬地下了车,我和和心里都明白了,齐爷是不打算见他,或者说不想给他机会开口。

“那行,晚上我过来接你们。”子获附身亲亲妞妞,便准备离开。

“爸爸走,我也走。”妞妞抱住爸爸的胳膊,不高兴地说。

“妞宝,乖!晚上爸爸来接你们。”子获哄着。

“不要!”妞妞继续抱着爸爸的胳膊不撒手。

最后还是子获哄了半天,邢小妞才不情不愿地跟着我上了电瓶车。

见到齐爷,他微笑着打量一脸不高兴的妞妞,问:“小丫头,这是怎么了?”

妞妞上次见齐爷还是差不多一年前,又不像和我父母那样经常通视频,所以便有些生疏,站在我身边也不叫人。

“妞妞,叫姥爷。”我提醒她。

只沉默了片刻,妞妞还是听话地开口叫人,她向着齐爷一笑,然后叫道:“姥—爷—爷!”叫完又对着齐爷一笑,那眼神里满满地都是狡黠。

好好的“姥爷”就变成了“老爷爷”,这孩子绝对是故意的,她在抗议齐爷不让她爸爸进门。

齐爷本来还一脸慈爱地期待着,这一声“老爷爷”让他脸上的的慈爱立刻变成一抹讪笑,哼了一声说:“越来越像她那个爹!”

我咬着嘴唇,忍住笑,解释道:“妞妞中文不好,她不知道姥爷和老爷爷的区别。”

他瞥了妞妞一眼问:“叫我老爷爷?我有那么老吗?”

云姨把妞妞搂在怀里,看着齐爷柔声责备:“尚武,你跟小孩子置什么气?一把年纪了,她不叫你老爷爷,难不成还叫你小哥哥吗?”

这样一句责备的话她也能说得如此温柔婉转,让人听之筋骨酥软,那感觉甩志玲姐姐好几条街啊!什么是资深美女,不只是脸蛋漂亮,那是骨头里的柔媚,我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云姨能在齐爷这样的男人身边几十年而不失宠。反思我自己,经常咬着牙声音尖酸地跟子获说话,他还能不嫌弃我,也真不容易。

果然齐爷的声音也温柔了,对云姨说:“素云,你带孩子们去花厅玩吧,我和观儿有话说。”

云姨应着便带孩子们离开了。齐爷望了我一眼说:“走吧,跟我这个老爷爷去书房坐坐。”

我连忙上前挽着齐爷的胳膊,狗腿地说:“您一点儿都不老!您玉树临风,温润儒雅,博学睿智,任何时候都是妥妥的男神啊!”

他牵了牵嘴角,瞥了我一眼,说:“马屁精!你给我灌这么多迷魂汤,是不是想为你的男人说话呀?”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顺着他的话提起昨晚的事:“昨晚真的谢谢您,帮子获把人截下来了。您是怎么知道霍宪会去抢人的?”

齐爷哼了一声,说:“我就是想看看邢子获又把那女人弄回来,到底想干什么?所以就派人盯着,没想到惦记这女人的人还不少。”

“您早就知道孙敏静了?”我并不意外。

“邢子获养了那个女人两年,虽然藏得很严实,但知道的人可不止我一个。”齐爷不以为然地说。

我顺势请求说:“齐爷,既然您都知道了,她是子获想要的人,您就把她还给他吧。”

齐爷看着我有些怒意,说:“没出息!你怎么就这么没气性?自己的男人和外面养的女人生了孩子,你不但能开开心心地养着,还要为你男人留着那女人!”

我见齐爷动了怒,便连忙解释说:“不是,子获他没有,那是……”我连忙住口,我差一点儿就说出一个惊天秘密。

齐爷转身盯着我,片刻之后,他微微一笑说:“那是什么?那是邢伯戌的女人对不对,那孩子也是邢伯戌的。”

“不是!是子获的,孩子也是子获的。”我连忙改口。

齐爷冷笑一声说:“我开始怀疑过那个女人是给邢伯戌养的。可是那一年过年,邢子获对我说那女人怀了他的孩子,他想瞒天过海,偷梁换柱,把孩子给你养。我才打消了这个怀疑。”

“您一早就知道豆豆不是我生的?”这件事连邢子瑜都瞒过了,子获竟然告诉了齐爷!

“因为邢子获知道,他没办法绕过我把你藏起来那么长时间,所以只能先跟我摊牌。”

“所以,我给您打电话求救的时候,您才不理我?”我生气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我一直就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今天我才想明白,还真差点儿叫他骗过了。我怎么也想不到,邢伯戌这个年纪了还能老来得子!他好像比我还大两岁。”齐爷说完笑着摇摇头。

“您也行啊!要不您和云姨再给我生个小弟弟?”我走上前蹲在齐爷膝下笑着说。

他抬手拍了我的脑袋一下,笑着嗔道:“你这丫头,又胡说八道!你云姨都五十多了。”

我仰着头继续卖萌,笑着说:“那您就给我找一个年轻的小阿姨,再生个小弟弟呗。”

“那你云姨还不得劈了我?”齐爷笑得很开心。

我见他开怀了,便抱着他的腿,轻轻摇着,撒娇说:“齐爷,既然您都知道了,就把孙敏静还给子获吧。我们会报答您的,以后我和子获会生好多孩子,您可以挑一个过继给您,让他姓齐,好不好?”

“真的?”他问。

“真的。”我连忙点头回答。

我哄着齐爷笑了一阵子,起身给他续了茶,他啜了一口茶,问我:“那女人已经被送走一年多了,邢子获为什么把她又弄回来了?”

于是我便跟齐爷讲了孙敏静在西安找我的经过,他想了想又问:“那霍宪为什么也盯上了这个女人?”

我不能和齐爷说以前的那一段恩怨,只能说:“因为,他和子获的妻子孟凡在一起。”

齐爷明显地并不相信我的说辞,哼了一声说:“霍宪这几年靠着孟家的扶持,势力发展得很快,但是他太心急了,我还没老到控制不住局面的时候。”

我也顺着他的话问:“您说霍宪他想干什么?他应该是不知道孩子的来历。”

齐爷思索着,缓缓地说:“现在不知道,早晚也会怀疑,都是祸患。要是放在以前,想用这点事儿扳倒一员朝廷重臣是不太可能的,但是这两年气候变了,只要有个炮捻子,就能闹出大动静。”

“那一旦孙敏静那里出了事,后果就很严重了?”我问。

“留着那个女人的命,这不像是邢伯戌的风格。是邢子获自作主张吧?”他问我。

“是我,是我让子获放过她。”我小声说。

“同情她?还是怕邢子获手上沾血?”他又问。

我默不作声,两者都有,或许我在意子获更多一些,我害怕他的双手沾满血腥。

齐爷叹了一口气说:“出去吧,去好好陪陪你云姨,她很想你。那个女人的事儿,到此为止了,我会处置的。放心,你男人的手还是干净的,你可以安心地握着。”

我很想问问齐爷要怎么处置孙敏静,可是还是选择了沉默,因为问与不问都无法改变孙敏静的命运。

324.2 血腥

一整天,我的心里都很压抑。孩子们笑得再欢,如园的饭菜再可口,我都没有兴致。我理解了子获为什么很多事都不让我知道,因为真的太沉重了,他宁愿自己背负。

齐爷没有让子获来接我,而是在晚饭后派了人送我们回去的。回到家里已经十点多了,子获正坐在厅里等我。孩子们在车上就已经睡着了,给他们脱了衣服放在小床上,只稍微哼唧了几声就又都睡去了。

回到房间,子获并没有忙着问我在如园的情况,而是抱着我问:“饿不饿?”

一整天,我都心情沉重,又强颜欢笑,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他这一问,我顿时觉得又累又饿。我瘫在他怀里问:“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我不在你身边,齐尚武就算请你吃蟠桃仙丹,我估计你也没胃口。”他得意地说。

“少臭美啦!”我搂着他的脖子问,“那你打算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他想了想说:“我的独门绝世无双香肠煎蛋热汤面,怎么样?”

我细细地咀嚼他的话,这家伙,越来越渣渣!我心中偷笑,挣脱他的怀抱说:“我还没洗澡呢,我先去洗澡。”

“吃完再洗呗。”他把我揽回来。

“你这么着急啊?”我笑着用指尖点他的眉心。

他愣了一下,抬手拍了一下我的脑门儿,皱着眉说:“你这小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儿健康的东西?”

“我……你说的是真的面啊?”难道是我脑子渣渣了。

“废话?赶紧下楼,我给你煮面。”说完他便亲了亲我,下楼了。我换上了家居的衣服,也下了楼。

一下楼便闻到厨房里传出的香味,果然是香肠煎蛋面。

一个煎好的荷包蛋,放在旁边的盘子里,切成丁的火腿肠和西红柿正在锅里被翻炒,喷香四溢。

我站在厨房看着他戳着两条大长腿,弯着腰在灶台前忙碌。他先把西红柿炒倒,又在锅里添上热水,不一会儿水开了,他抓了一把挂面放进锅里,然后想了想,添了几根,接着用筷子搅了几下,又添了几根。这家伙是想把我当猪养?

很快面条的香味充满整个厨房,我忍不住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又从他腋下探出头来看着锅里的面条咕嘟咕嘟地冒泡。

我抽了抽鼻子说:“好香啊!你还有这手艺,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呢,哪个男人没有些深藏不露的东西?”他一脸得意地说。

“深藏不露啊?”我抿嘴笑了笑,心里渣渣泛起,“你还有什么深藏不露的?让我找找。”我说着便在他身上胡乱的翻找。

“别闹!”他笑着躲闪,又威胁到,“我揍你哦!”

“藏哪儿了?哎呀,你还真藏了一个大东西!我看看,我看看!哇哦,还有没有别的?”我继续胡闹,翻扯着他身上衣服。

他单手就把我抓住,箍在怀里控制住,我试图反击,可力哥教我的擒拿术在他身上根本就不起作用。我挣扎了几下,便乖乖地趴在他怀里不动了。

他一手搅拌着锅里的面条一手抱着我,说:“小样儿,还敢跟我过招儿!”

“哼,我那招猴子偷桃可厉害啦,只是舍不得用在你身上而已。”我不服气地说。

他尝了一下面条,说:“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你觉得你能偷得着吗?”说完打了我屁股一下吩咐,“面条好了,去拿筷子。”

一大碗内容丰富的西红柿煎蛋香肠面端上了桌,冒着腾腾的热气,让人看着就有幸福感。我埋头呼噜呼噜地吃面,子获就坐在旁边浅笑着看着我。

“真好吃!以后你要经常给我做。”我喝了一口面汤说。

他抬手抹了抹我嘴角的汤汁,宠溺地笑着说:“好。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一边吃面条,一边跟他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今天在如园和齐爷的对话。

子获听完,沉默了片刻说:“齐老爷子是真的把你当女儿疼了。”

“你说齐爷知道了豆豆的身世,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问。

子获笑了笑,回答:“所以,我必须娶你,才能把他绑在一根绳上。要不然你以为齐老爷子为什么非要玩这么一出,直接把人交给我不就行了?”

我还真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又问:“你说齐爷会怎么处置孙敏静?”

子获没有回答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端起我吃完的空碗丢进洗碗池,说:“吃饱了,休息一会儿就洗澡睡觉吧。”

他不回答,我便知道了答案,心中又是一阵沉重。齐爷不愿意让我们的手上沾染血腥,那只是自欺欺人而已,我们仍然是杀害她的刽子手。

我没有圣母心,没有舍己为人的情怀,但是我做不到无视一个生命。而且她并不是一个和我毫无关系的人,她是我儿子的亲生母亲!

我悄悄地走进孩子的房间,看着床上睡着的小宝贝,突然就忍不住落下眼泪。

子获也进了房间,他拥着我,轻轻地说:“观儿,豆豆是我们的孩子,是邢家的长子长孙,我们都会好好爱他。”

我无声地点点头,对于豆豆来说,孙敏静这个人便当作从来没有出现过吧。很多事情难以说得清真假,假作真时真亦假。

夜晚,子获已经睡着了,我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成为他的妻子这个愿望似乎近在咫尺了,可是这一路上真的是硝烟弥漫,甚至充满血腥。就算有一天我真的和子获结婚了,这样的婚姻会得到上天的祝福吗?

第二天,我们便搬回了郊区的别墅。接下去的一段日子,子获有空便带我们出去玩,骑马,去游乐场。还去了几次爷爷家,当然不包括我。

我也抽空见了李长俊和小唐。小唐还是老样子,只是不回去更忙了。她这么多年跟刚子也没要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想要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不说,我也不问。

李长俊现在已经是亿通的当家人了,李建峰基本上算半退休状态,他的大儿子也退出了董事会,不参与管理了。亿通虽然受了重创,但基本上已经稳定了,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子获一直在暗中扶持他,资源上很充足,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翻身。

只是这家伙还是孤家寡人,也没有交女朋友。我追问他原因,他说没时间,再追问,便说没遇到合适的。问他想找个什么样的,又一句正经话都没有,真是愁人!

我和孩子们一直在国内住到一月中旬,这一次特别舍不得回去,在rebecca的夺命连环call的催促下,才依依不舍地踏上南下的航班。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