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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不好》


1-5

(引子)1.2

1

记得是谁说过如果仅仅是为了结局,那么,我们可以从出生就直接走到死亡,我们还需要什么回忆。可是,如果一开始就明了不会有结局还奋不顾身义无反顾无怨无悔的陷下去,这是不是一种罪过?

是罪过,就要接受惩罚吧。

一条简讯,是他发来的,很简短一句:我今天结婚。

她看到这几个字,笑了,笑的泪如雨下。

机场里,她独自一人坐在候机室。看看旁边一群又一群送机的人,有点烦,最怕分离哭得死去活来的场面,又不是不回来了。所以她坚持不要任何人送,连父母都不许,因为料想到母亲一定会哭的很惨,她怕,怕自己会不够坚定。人,本来就是孤独的。独自出生,独自离去。

播报员恬静美好的声音响起,是她的班机到了。整理好所有的证件放在随身斜背在腰间的小包里。给父母打个电话让他们安心,然后关掉手机,无所留恋的踏上离开这座城市的飞机。窗外大朵大朵的云,那样近,她抿起嘴浅笑,它会载着自己飞往很远很远她早就想去的那个地方,真好。

第一次坐飞机,有些不舒服,她翻包找话梅。不小心把本子落了出来,拾起,掉出几张照片。最上面一张是全家福。姥姥姥爷爸爸妈妈舅舅叔叔姨婶弟弟妹妹坐了好几排。是临走前全家搞的什么践行宴上照的。寻常百姓家的感情总是那么深。下面几张都是和爸爸妈妈的单独照。人是不是总要到最后才能懂父母亲人才是最不离不弃的。妈妈,现在肯定是在家里哭呢。她不用想都知道。

最后面一张,有他。她终还是没舍得扔掉。相片是在她家的小屋里被老爸偷拍的。他们相对而坐一起剥豆角,老爸喊“看这儿”他俩一起扭头傻傻看镜头,于是那一秒被定格在一起。仿佛只有那一秒,他们才真正幸福的在一起过。

照片里他穿着老爸的军绿色大衣像极了寻常人家的男子。可,仅仅只是像而已。那身与生俱来的贵气怎么都掩盖不掉。他,从来都不是个寻常人。再看自己,露出全部额头扎着马尾,咧着嘴一脸茫然。

额角,那时候的额角还那么光洁,什么都没有。她不自觉轻触上自己刘海下掩盖的那道永远都除出不去的疤。虽然短,但每每触及那微微鼓起的地方,就像一条长在额角的小虫,触目惊心。就算伤疤已经愈合很久,还是会无法抑制的在指腹下引起一阵锥心刺骨的疼。

不该再想起的,她将照片重新夹好,迅速塞回包里。靠住椅背闭上眼。

离开吧,就像没有出现过,就像从来没有遇见他,没有爱上他,没有后来种种纠缠;就像某一些记忆被永久删除;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人生重新开始。这样,好不好?

“妈妈你看!那个姐姐头上有哈利波特那样的标志呢!”

心微微颤动了一下,她睁眼看着那孩子,竟然笑了。

“不许胡说。”孩子的妈妈难为情的点头向她表示歉意。

她依旧笑着,拨弄刘海盖住额角。

看吧,发生过的事谁都没办法当它没有发生过,就算你自己不想再提也会不经意被人提醒。

人世,为何要这般复杂?

(引子) 2

艺术区的工作室门口,她站在大太阳下,汗水似乎浸透了后背,等了西西快半个小时都没来。准备拿手机,不经意间瞧见不远处的停车位那里有个男子弯腰正和孩子打手语。小女孩正好面对她,可爱的要命,笑的起来五官邹成一团,眼睛弯弯,露出两颗雪白的兔子牙。可惜了竟不会说话。

男子抱起孩子在她脑门上轻啄了一下。这个动作,好熟悉。从前,有个人也喜欢亲她的脑门,也是这样蜻蜓点水一般,轻触一下。转过来的刹那,看清了他的侧脸,忽觉得血液倒流心惊的厉害,她转过躲进工作室,迅速跑上二楼,楼梯口与正要下楼的人撞了个满怀。

“顾小姐,怎么跑这么急?”

她抬眼一瞧是西西的助理,顺了口气,说:“西西她怎么还没来?最近很忙吗?”

“哝,那不来了么。”助理指着窗外,“最近刚接了个大活儿,那个,可是大主顾,要给他女儿在别墅修个小城堡,叫我们老板给设计,有钱人啊。”

她背靠在窗边,“他们会进来么?”

“不会了,因为我们老板跟他走了。”

望向窗外,有些心不在焉,一下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本画册交给助理,“记得叫她来看我画展。”

画展当天来了很多人,她站在门口和几个朋友聊天,肩膀被人拍住,她回头,是西西。

西西笑着说:“大艺术家,我没来晚吧。”

她转身刚要回答,看见西西身后的人,心遽然收紧,脸上依旧保持笑容,“没有,你带你的朋友先进去看看吧。”

转了一圈看见西西一个人,她走过去,问,“你那位朋友呢?”

“哦,他走了,他女儿吵着要见他。”

“哦?孩子的妈妈都不会照顾吗?”

“那孩子,没有妈妈。”

第一章 (1)

遇见他,认识他,是在大学毕业的那年。 第一次看到他,是在季苒的生日会。她本不想去,因为还在打工,那时除了挣钱她似乎对什么都没兴趣。况且季苒那样的人过生日根本就不会缺朋友捧场。可是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催,着实有点盛情难却,再不去的话就是不给朋友面子了。

“一鼎”的豪华包间,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略微有些不适应,吸了好大一口气,才推开门,里面有些乌烟瘴气的,只瞧见男男女女一大帮,吵闹的很。她微微皱眉,还没有看清寿星在哪里,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季苒直直拖到大家面前介绍:“这位就是我的画家朋友顾——吉——喆!大家鼓掌欢迎!”

一阵起哄的掌声,窘的她微微有些脸红,不好意思的笑着颔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抬眼正对上他的眸,他只扫了一眼她的衣服,便垂了眼帘。可能是学画画的缘故,只一眼她便观察的很清楚,他眸子深不见底的黑,双眼皮很是深且好看,那双眼,就像外国人那样深邃凹陷。从那衣着举止便能看出不是个一般人。

她也早就知道,季苒的圈子里都不是一般的人,不是她这种普通人能加入的,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加入。所以她的邀请她总是能推就推。季苒也不理依旧对她极好,是真的把她当朋友看待。

她始终没有忘,季苒是第一个买她画的人,给予了她很大的帮助和鼓励。有句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自然是铭记在心的。可是却又苦恼,季苒是高干子女,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从小就很有自知之明,更不想别人说她巴结或是高攀什么的。又是真的舍不得这份难得的友谊,于是一直若即若离的维系着彼此的关系。毕竟在这样一个越来越现实的社会,遇到一个真心欣赏支持自己的朋友是多么的不易。

生日会之后,她难得主动约季苒见面。不想参合到季苒的圈子是真的,但对她的生日可是一直都记在心里,礼物其实也早就准备好了。那天看到别人的礼物都那般贵重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拿出手,所以拖了许久也没送出去。

想了几天。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嘛。这样说服了自己好几遍,才给季苒拨了电话。

第一章 (2)

第二次与他见面,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她手臂夹着一幅包装好的油画傻傻站在路边等。季苒的车忽然出现,她奔下来将她拉进车里。她一抬头,又看见那双墨黑明亮的眼。他似乎又是打量了一下她的妆容,便回过头去开车。

她从不化妆,不自觉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几十块钱的廉价衬衫,牛仔裤。是极普通的,像是满大街随处可见的一个路人。而他们,穿的颇有些正式。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回想他的眼神总有种被看不起的感觉。她心里有些恼,有什么了不起的?

本来,是想送了礼物就去打工的,却被季苒强行拖到她的什么“发小聚会”,说什么都不让她走。

难怪都穿的这样正式。她独自坐在角落里观察他们。手抚在洗的有些脱色的牛仔裤上,多少有些怪季苒。这样的场合还硬要带她来不是让她当众出丑吗?再想想,这样私人的聚会也肯带她来,可见还是把她看的很重要。一下子心情又好起来。她就是有这样自我安慰的本领。

席间,季苒总是不断的给她夹菜。介绍她的时候总是要加上一句“这是我好朋友,很好很好的,很有才的哦。”

季苒心直口快,骄傲却也善良。众星捧月似的长大还能这样平易近人不傲慢不嫌弃的用心交她这个朋友是她的荣幸吧。她只是笑,心里隐约在想,生活在上层人家的孩子为有一个这样普通平凡的朋友而自豪还真是不多见。

季苒的朋友,家里人要么是当官的要么是经商的,她和他们都没有话题聊。偶有聊到画画,她也只是安静的听。寥寥几句介绍自己也都是美院在读之类的。

听他们聊天,无意中得知他和季苒他们一帮人都是在一个军区大院长大,从英国留学回来没多久,隐约听见他们喊他贺什么,似乎是姓“贺”叫什么倒是没听清。本以为反正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人,也就没太在意。不想后来竟那般纠缠不清。

散席后,她站在酒店门口才反应过来,他们都是有车的人。她一个人突冗的站在那里略显尴尬。季苒喝高了坐在车里还一直嚷嚷要送她回去。她不断重复“不用了”将她安抚好,关上车门,眼看着送她的车离去才舒了口气。

一回身,他开着车停在她面前,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淡淡一句:“上车,我送你。”

她撇嘴,总摆出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姿态就那么爽吗?她倒也不是清高什么的,就是看到他那副样子想想之前的照面很不舒服。

连话都没说过的人,凭什么让你送?稀罕!心里这样嘀咕嘴上却笑着一字一顿的说:“谢谢。不用了。我坐地铁。再见。”

走的腿都快断了才找到地铁站,坐在车厢里心情竟出奇的好。想想他刚刚的表情,憋屈了一晚上总算是出了口气的感觉。

第一章 (3)

那之后,季苒再打电话来约她她总是找些理由推脱。一来,快毕业了,要写论文,要弄毕业创作,还要准备一些毕业后的事情,是真的很忙很忙。二来,那次聚会后她心中更加明白自己是什么层次的人就应该和什么层次的人来往,万万不可高攀。这是她的原则。

她每天都把时间安排的很满很满。打工,挣钱,画画。她如今最大的目标就是在毕业后能迅速存够那笔钱。然后去实现她从高中开始就想实现的梦想。

近来没什么灵感,画起画来总是很浮躁。拿着画笔半天也画不出什么。她手机一直是调到震动挡,季苒的电话打来很多遍她才接到,还没开口,就听到那边吵闹的厉害。

“吉喆,吉喆你在哪里?出来陪陪我,我难受……”一开口就能明显听出口气不对,似乎是哭过。

她挂了电话立马赶过去。季苒蹲在酒吧的卫生间里,脸上的装哭的一塌糊涂。见到她来了立刻爬起来,将她拖到吧台非要她陪她喝酒。看来她没赶到前季苒就已经是喝了不少了,她赶忙夺下她手里的酒杯,季苒又往回夺。似是努力憋着不哭出来,声音很奇怪的胡乱嚷嚷:“给我喝,喝死我算了!我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凭什么不能?凭什么……”

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也能听出来大概是感情问题。还以为季苒这样家世的姑娘是不应该有什么烦恼的吧。原来,哪怕是看起来什么都拥有的人也终究是个凡人。

她摸出口袋里仅剩的一把钱放在吧台上,背起季苒就走。刚走出酒吧门口,季苒的手机就响了。

接起,那头的人有些微怒,开口就问:“你跑哪里去了!?”

她呆愣了半秒才回答,报出地址,就这样背着季苒等打电话的人来接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由酸胀都变得麻木了。一辆银灰色的车才出现在她面前。

季苒似乎是睡着了,趴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她脖子疼的抬不起来,只看见车上走下来的人穿一双很亮的皮鞋,一看就是极好的那种。

来人接过季苒,揽在怀里,问她:“你就这样一直背着她?”

她有些木讷的回答:“嗯,她刚才喝的站都站不稳,我怕她摔倒。”

她揉着肩膀,一抬眼才看清来人,竟又是他。这次看她的眼神倒是有些不同,似有些惊讶的神情。不过也只在一瞬间就又恢复了那种傲慢的样子。

看他将季苒扶进车里小心呵护的样子,想来他们的关系也并不是发小那么简单吧?她呆呆的站在车旁这样想。

他弄好一切关上后车门,回身看看她,半天,扬起嘴角笑了,伸手指指她的脸,“你……”

她会意摸摸脸颊,竟是脸上沾了颜料。低头又见裤子里还插着一支笔,颜料弄得满身都是。才想起是出门时太急了。一下子红了脸,窘的不知说什么好。瞟了一眼车里的季苒,有人照顾她就放心了。小声说了句:“那我就先走了。”

正准备走。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认真的问:“要不要我先送你?”

这次倒算有点礼貌,不过,她有自己的坚持。摇摇头,“不用了。你赶快送她回去吧。”

转身,斟酌了一下还是回头又对他说了一句:“我第一次看到她这样伤心,你……对她好一点。”

没等他说什么就赶忙跑走了。到了地铁站才想起,身上所有的钱都帮季苒付账了,这下只能走路回家。路上想想,人家的事你多什么嘴啊!又是后悔又是懊恼,走了几个小时才走到家。累的半死,晚上还要去打工。

第二章 (1)

周末,画廊老板打电话给她说前几日送去的画都卖掉了。她高兴的一下子蹦起来。正愁着没有生活费用,又不想打电话问家里要。大一开始她就半工半读,除了学费从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再苦再累她都没破例一次。

饿的头发昏,到画廊领了钱正准备去面馆吃碗牛肉面,电话就响了。又是季苒,说什么要答谢她在酒吧解救她,非要请她吃饭。她问了又问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得到确切的回答才乐滋滋的跑去。

很高级的私房菜馆,点了很多很多菜。说什么解救,其实就是朋友之间应该做的一点小事。弄得她特别不好意思,直念叨:“早知道你这样就不来了。”

季苒看起来很高兴似的,一个劲儿的张罗再加几道菜,还点了很高级的酒。她却看出来季苒憔悴了很多,整个人都没了往日的灵气。也不敢多问,因为实在太饿也没什么外人,只顾着埋头吃菜。

季苒就这么看着她,偶尔喝口酒,始终没有动筷。她吃着吃着不勉别扭起来,“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我吃相太吓人了?”

季苒大笑,“不是,就是想看着你吃,羡慕你。”

她本来就不发达的大脑更迟钝了,“羡慕我?你不是吧?”想了一会儿,才放下筷子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说给我听。”

像是被说中了,触及到她的心。季苒惨淡一笑,却说起过往的事,“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有一颗赤子之心。真心的热爱一样东西,那么热爱。我那时候就特羡慕你。”

她抿嘴,季苒继续说:“其实,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画廊。是你在大街上给一个孩子画头像。那天,你穿一件军绿色的外套,很认真的坐在画架前画画。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有你和那个孩子。你认真的样子吸引了很多人。而且你画的已经不是像不像的问题,而是感觉你画出那个孩子的灵魂似的。我还记得那个孩子胖乎乎的,一头很卷很倦的浅褐色头发,总是左右晃个不停。你却把他画的像活了一样。那时候,我一直站在你后面看。我就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像你这样,那么我下辈子就要像你这样坐在大街上给人画画,自由自在的生活。那该多么美好啊。”

她忽的想起难怪那次在画廊里第一次见面季苒像很早就认识她似的,很兴奋的主动和她打招呼,还非要买下她那副很久都没卖出去老板让她拿回去的她第一副创作作品。

她一直到现在都还很感激,是她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季苒……其实我真的特别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到现在都还一幅作品都卖不掉呢。”

“怎么会,你那么有才华,有自己热爱努力去追求的东西。我真特羡慕你。我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有,可那些,其实都不是我想要的。如果我不是季司令的孙女,不是我爸的女儿,不是季苒,是随便一个什么李苒,赵苒,周苒什么的,你说我是不是也能像你那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跟谁好就跟谁好?”

季苒眼角含泪似想起什么伤心事,委屈到无以言表。她挪了挪椅子,做到季苒身边,对她说:“如果像你说的你不是季苒,那你就会更烦恼了。很多很多你想实现的东西都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羡慕我,我还羡慕你呢。如果我是你就不用这么拼命的挣钱去实现理想。你应该知道我有多拼命,对吧?你只是比别人容易得到,所以,人还是要知足,要多珍惜一点。”

季苒的泪砸在她手背上,炽热的她也有些伤心,一下子想起很多心酸的过往。考了三年才考上的美院,怎么学都学不好的外语,那么努力画画总被人说没风格,那么拼命挣钱想要实现的却被母亲轻易否定掉的理想……原来,大家都活的不容易。

季苒抓起酒杯,倒了一大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擦擦泪说:“你是我少有的会说真心话的朋友,你看我整天呼啸成群,和那些人高谈阔论的,其实有几个是真心我心里清楚着呢!”说完,又倒了一杯,一口气喝完,呛得直咳嗽。

她抓住她的手阻止,季苒拍掉说:“是朋友就陪我喝!那天,我真的特伤心,你知道么,我拿出电话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我就知道你会第一时间来救我,我就知道。”

她一听这话索性也倒了一杯陪她喝。她其实顶能喝酒,小时候逢年过节就随着父亲到处给人敬酒。母亲不许,父亲就说女孩子家非整的那么小家子气,能喝酒多豪气!考上美院那年,画室里老师给他们这些考走的学生办升学宴,她一个人愣是把那些老师和男同学都喝倒了。那件事在画室还相传了好几届。她回去探望老师还被当众调侃“这就是你们那位巨能喝的师姐”。她每每想起画室的事都要回味很久,那时候多么值得怀念。后来不再主动喝酒是因为再没遇到什么值得的人和事。现下季苒这样推心置腹的把她当朋友,她就索性陪她喝个够。

季苒一面哭一面喝,她也就这么听着,偶尔安慰几句。

第二章 (2)

原来季苒故事的男主角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傲慢的他。是季苒十四岁那年认识的。那时季苒高一,念的是这个城市最好的重点高中。她的他叫海,是他们学校学习最好的学生。家境并不好所以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实力考进重点的。季苒从见到他第一面就有了中意之心。由于那时家教很严,加上得知海有心上人,直到高考过后他同心上人去另一座城市读大学,这个秘密都一直掩藏在季苒的心里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也没有必要让人知道。本以为就要这样安安分分的过下去,谁知大学期间一次同学聚会,季苒再次见到了他。他是一个人,说要回来读研。

她第一次相信缘分。主动要了他的电话。在大学毕业那年和他一同考研。然后,她终于如愿以偿的和他在一起了。像是盼望了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一开始她几乎以为那是一场自己编出来骗自己的梦。只有海每晚的电话才让她清醒一切都是真的。

幸福来的太突然就必然会夹带来不幸。季苒的父亲得知后坚决反对。母亲也是每天每天苦口婆心的劝导。闹到后来,整个家族都反对。母亲就差没以死相逼。任谁怎么样季苒心中就是一股执念:死都要和他在一起。

谁都不肯退让分毫,季苒与他就像背叛了全世界。谈了一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恋爱。却始终勇敢,不肯放弃。仿佛是流干了这辈子所有的眼泪,筋疲力尽的站在悬崖边上。他最后却残忍的对她说:“还是放弃吧。这样辛苦的爱情,我宁可不要。”

季苒想起曾经那些片段又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嘴里生生念的说:“我就像站在悬崖边上一直等他……等他出现,他终于出现了,却没有抓住我的手,而是狠狠推了我一把,任由我掉进深渊,对我不管不顾了。我真的好疼……还不如不回来,不回来还能让我有些念想,这样子才不要我,还不如让我去死!”

季苒抬起头,面朝着她依旧是哭,可能有些醉了说话都没了逻辑,想起什么说什么,“还有他妈,你知道吗吉喆,我去找他,他不见我。他妈,他妈妈指着我的鼻子说 ‘我的儿子,绝不会去高攀!’他是铁了心不要我,可是我不行,我真的不行啊……”

她扶着季苒颤抖的背,紧紧挨着她想给她多一点安慰。季苒只比她大一岁,听说从前学习很好跳过级,所以大学上的比一般人都早。常常还像个小女孩似的。如今被感情的事折磨成这幅模样,她心里很是心疼。可又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安慰,她的大学生涯里只有画画和打工挣钱,从来都没有过感情上的事。没有切身体会,便也不知如何劝说。

季苒哭累了倦了,哭到哭不出来了,背对她安静的趴在桌上不再说话。她也就这么静静的陪她坐着。天渐黑,季苒包里的手机响起,她不接。起身说:“你那有地方吗?我要去你那里住。”

她倒是愿意,就是她租的房子又小又乱还一股松节油的味道怕季苒受不了。看着季苒一脸的泪痕想想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章 (3)

从季苒一进她家门电话就没断过,季苒气急把电话一摔冲到她床上掀起被子蒙住头。电池摔出来落在她脚下,她捡起来走到门外把电池重新安好。按下开机键,竟和没被摔过一样。好手机就是不一样啊。

再进屋,季苒坐在床上看她的画,她把用温水洗过的毛巾递给季苒让她先擦把脸。季苒接过毛巾笑了,“你是我成年以后第二个见过我哭的这么凄惨的人。”

她也笑,“第一个是他?”

季苒扁嘴,“才不是,我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我爷爷说我比驴还倔。我很少在人前哭的。现在好了,这么丢脸的样子全被你看到了。”

她继续笑,季苒环顾四周,“说是换房子,也不让我帮你,还以为你找了什么好地方,这次又便宜了多少钱啊?都不知道你这么虐待自己图个什么!”

“这次便宜了很多哦,水费电费都是平摊,可划算了。我的钱有大用处的,不能乱花。”

“不想说你!不过你画画有进步啊。虽然我不是什么专业人士,也能感觉到你离成名不远了!”

见季苒心情好转,她开起玩笑:“你就安慰我吧。我们导师都直接跟我说,你英文那么差就别想着考研了,浪费时间不如早点挣钱。”

季苒果然笑了,也开起玩笑:“好好的人才就这么浪费了。回头我叫我爷爷和教育局局长说说,破格录取你!”

她刚要回答,电话响了,她接起说:“最里面那间,门口有个板凳,你进来吧。”

季苒看见她手里的手机瞬间变了脸,瞪着眼问:“谁啊?”

她有些心虚的回答:“一直打电话找你那个。”

季苒生气道:“吉喆,你怎么这样啊,我恨你!”

她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好言好语的劝她:“你别闹了,大晚上的不回家你家里人得多担心啊。你在我这住我没意见。可人家那么找你你都不理,有什么事当面好好商量商量,再说……”

话还没说完,他就推门进来了,见着坐在床上的季苒二话没有拖起就往外走。

季苒拽着门框火了似的语无论次叫起来:“你干什么啊!我不走。我回去让你们看我笑话啊!人家不要我了,你们满意了?高兴了?说不定还在家里摆宴席庆祝呢!没一个好人!”

他强压的怒意:“家里人都很担心你,别再闹了。”

季苒死命的甩开他的手:“你少在这给我假惺惺,我就不回去!”

他不说话,一看就是受过极好的教育,连生气都不愿失态。盯着季苒片刻道:“这地方这么小,你好意思打扰别人?”

一听这话季苒更加不讲理起来,“你少在这拐着弯儿的瞧不起我朋友,小怎么了,小也是人家靠自己本事挣钱租的房子。人家自己能养活自己,自豪着呢!”

他声音低沉的吓人:“你最好别闹了,跟我回家。”

周围有的邻居听到吵闹声纷纷开门探出头来看热闹,她站在一旁拉了拉季苒的衣服说:“那个……有什么事进屋说吧。”

季苒恢复理智,看了一眼四周,半晌对她说:“吉喆你进屋吧。我回家。有空再找你啊。”说完也不理他扭头就走。

他口叹气,转头对她说了一句:“谢谢,麻烦你了。”

那是记忆中他说过的最客气的一句话。她始终记得那天他菱角分明的侧面,鼻梁那样的高挺。灯光昏暗狭窄的楼道里,那转瞬即逝的侧面在她脑海里永久停留,就那样傻站在门口回想了好久好久才机械的关门进屋。

睡觉前,她拉起被子蒙住眼。那个侧面依旧挥之不去。他,一定是季苒政策婚姻的对象吧。不然季苒怎会那样反感他,不然他怎么那般关心呵护忍让季苒,定是默默的爱了季苒很多年吧。他们,有同等的身家背景,相貌学历,任何一条都那么般配。人是傲慢了一些,毕竟有那个资本。其他,看起来都很不错。她若是季苒,就这么嫁与他吧。反正怎么都是一辈子,不能和爱的人就和爱自己人好了,被爱总是来的容易些。

她就是这么安于宿命的人。她,终究不是季苒,体会不了那种富贵又无能为力的人生。

第三章 (1)

最近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她的画竟买的很好。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尽收囊中,她将钱全部存入卡里,走出银行,心中欢喜的不得了。高兴的给父母打了一个电话,虽然母亲一直不同意她还是兴奋的悄悄和父亲说钱已经快要存够了,就等毕业了。

为了更早的赚够那笔钱,她完全豁出去了,连从前根本想都不去想的兼职也接了。在酒吧买啤酒,夜总会端茶送水等等,娱乐场所的钱最好赚。当然,她仅限于当服务生,这已经超越她的底线了。偶有被占便宜她都气恼的要死,想忍一忍就过去了。

季苒很久没有再打电话找她,可能心情还没好转。她也不好主动打扰,却发现近来常常在各个娱乐场所见到他,每一次身边都带着不同的女孩,相同的是每一个都是大美人。美的冒泡的那种。

她暗想,难怪季苒看不上他,原来是这么样个人,真看不出来。那往后再见到,她都忍不住瞪他一眼。也不怕他认出来,反正他眼睛长在头顶上,走路从来都目不斜视。认出来最多也就是瞧不起的看她一眼,她都能预想到他是什么神情。唉,纨绔子弟的糜烂生活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啊!想想还是努力挣钱是正事。

每天都累的半死不活,回家挨到床就能睡着。也不知道刚睡着还是睡了很久,手机在裤子兜里震动,她闭着眼摸索了半天才发现回来连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以为是闹钟该起来了,仔细一看不是。

是季苒的来电,一开口就被骂:“死丫头,我不找你你就堕落了是吧?就那么缺钱!”

“啊?什么啊?”她一时没听明白。

“你说你一未来的画家去那种地方打工,你说你应该吗?”季大小姐一贯骄傲无比的口气。

她立马明白过来,睁开眼。第一反应,不会是他说的吧?下一秒马上否定掉,不可能。自己在他眼里充其量是的某某的不起眼的朋友。不会那么无聊。

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

“我是谁啊!还有我不知道的事。你啊就是爱躲着我。那么想挣钱过来给我打工!”

“给你?!打什么工?别和我闹了。困着么。”

“赶紧洗脸!等我啊,去接你。”

她在无数的西餐厅打过工,却从来没在这种高级的地方吃过西餐。季苒坐在她旁边一个劲儿过分的关心她。毫不避讳的脱口就对对面的人说:“看见了吧,我啊一心就只爱她,我们家人不同意才安排我相亲。”

她看看对面桌的男人,脸色变的都快比她调色板上颜料颜色还多了。心里好一阵发笑。

男人还是保持良好的教养回答:“那你们慢用,我有事先走了。”

看着那人逃似得背影,季苒不顾形象开怀大笑起来。她又好气又好笑的质问:“这就是你说的给你打工?就帮你破坏相亲?”

“对啊,你不知道,我这伤疤还没好呢,我们家人就挨个的往我伤口上撒盐,挨着个的给我安排相亲。”季苒掰着手指给她举例:“什么战友的儿子、世交的孙子、朋友的侄子等等等等……乱马七糟的狗屁青年才俊。烦都快烦死了。说真的,我现在谁都不理,什么圈子的活动都不参加,你就当可怜我陪陪我吧。”

她虽知道季苒是装出这般可怜兮兮的样子,表面玩世不恭其实心里的伤一定很深很深,于是点头答应了。

放弃了好几个打工的机会,因为季苒不许她再去那些地方,也不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得知的。就拖着她整日的逛街,喝茶,搞砸相亲。日子久了才知道,季苒并不是没人陪,她还是有个小圈子,有他,还有几个她平日里要好的发小。人不多,她却也不愿意去参合。季苒就使出浑身解数的求她。她拗不过只好应付的陪着。

第三章 (2)

圈子里就季苒一个女孩,季苒不许他们带外人。加上她的话就两个。给她介绍这个少爷那个少爷的,她也没大记住。他们时常几个人约着打麻将,她不会,一听见那声音就觉头疼,一个人坐在角落画速写。一开始有人开玩笑说:“苒苒,你这朋友当真是个画家,这么敬业。”慢慢的就都习惯了,知道她话不多,都自顾自的玩牌。

原来他并不是她想像出来的什么季苒的“政策婚姻对象”,是季苒的哥哥,算起来是表亲吧。她也没认真听,隐约记住是这么个关系。

他们都叫他“贺子”,那么多这个少爷那个官爷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独把他记得那么清楚。时间更久些她也算了解,他不是真的傲慢,只是生了这一副让人误会的面相,再加上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谈笑给人一种不可靠近的感觉。其实他有时说起话来也挺有趣。

一来二往的她也就自然而然和他们这群人熟络起来。有一回韩少开玩笑说想单独约她给她免费当人体模特。被季苒骂的很惨再也不敢胡说了。总之都是些很健谈风趣之人,她就当是多交些朋友,也不愿多想。

一日,季苒跑到她家里将她从里到外打扮了一番,然后说一会儿来接她。她看着画架上未完成的画,再看看这一身华丽的衣裳,傻傻的坐在床上等她电话。就当是哄她开心,这段时间一直任由她摆布。

上了车才发现季苒没在,她问司机,司机只说叫她去某某餐厅某某位置等就行。她进了餐厅又乖乖的坐在位子上等。

谁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一开口就问:“你是季苒?”

她这次反应快,一定又是相亲,忙回答:“是、是的。”

聊了一会儿对方开始问她家里的事,她毕竟是假的怎么会知道?实在装不下去,只好实话告诉对方她不是季苒。

对方也没生气,问她是哪家的千金。她只好如实回答自己不是谁家的千金,父母只是城郊开小饭馆的普通老百姓,自己也只是个快毕业的学生。

这样一说,对方便再没了话语,眼见这顿晚饭怕也不会好吃到哪去,她起身说先走。平常都是穿平底鞋,为了配合季苒才穿的高跟鞋,由于不习惯走起路来十分别扭。才走几步就崴了脚,不小心撞到身旁的人。

一抬头,竟是他。他却一点不惊讶,扶住她。深深看着她许久也没说话。

她仔细瞧了瞧,他似乎是在这里谈什么事情,正在她刚才坐的位子背面。不知有没有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心里懊恼让他看见这样狼狈的自己。她脸微红,慢慢烫的像发烧一样,低着头小声:“好巧哦。”

他扫了一眼刚才同她相亲的那人,一贯傲慢的样子,却没什么表情。和同桌的人打了声招呼,也不理会旁人的目光打横将她抱起转身朝反方向离开。她这才看清楚,刚刚自己说要走却走错了方向,难怪进来时并没有瞧见他。真是粗心大意害死人。

怎么这么巧偏偏遇见了他呢?她坐在副驾驶上扯了扯低胸的连衣裙,不对,也许是礼服什么的。这种衣服估计也不会再有机会穿了。发夹散开,长发散落披在胸前像个疯子似的。

他看到,又是愣了一会儿,才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她说:“穿上吧,晚上冷。”

路上,车内安静的吓人,她还是第一次与他这样强气场的人单独相处,不敢主动攀谈,一个人缩在位子上也不敢动。

他转头看她,问道:“你就这么听话?她让你干什么你都干?”

他知道?她抬头对上他的眼小声说:“朋友嘛,她失恋了那么伤心,就想帮帮她让她开心。”

他好奇,来了兴趣似的继续发问:“就这么帮?你都不生气?她出了名的能胡闹。你就随着她闹?”

她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声音更小:“她把我当知心朋友的,而且她也帮过我很多。”

“难怪她总夸你好,还真不是一般的。”他点点头,不再问什么。

他不说,她也不愿主动攀谈。就这样终于到了家门前的巷子,车子进不去。她下车道了声“谢谢”就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打开门,躺在床上她才像缺氧似的深深吸了一大口气。跟他那样的人相处仿佛连气都不敢多喘一下似的。气场太强了。

第三章 (3)

第二天她起床整理礼服和季苒拿来的那堆化妆品,想抽空给她送回去,才发现床头上搭着他那件西装。昨晚跑的急竟然忘了把西装脱下来还给人家。真是到处惹麻烦。又找了个好一点的袋子很小心的把西装放进去,生怕给弄皱了。这样的衣服,不知道要值多少钱,她可赔不起。

一进包厢,她就把季苒的那堆东西甩到她怀里,佯装生气的说:“以后再也别找我干这种事了啊!你的疗伤期也该过了吧!”

季苒立马低头双手作揖求饶似的说:“对不起,昨天情况特殊,我真去不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生我气。求求你了!”

“那你就拿我当炮灰!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多尴尬啊,我……”

她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人“砰”的一声大力推开。她都还没看清楚来人冲着季苒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她站在旁边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人是季苒的妈妈。骂完季苒转头瞪着她说:“我知道你就是她那什么画画的朋友吧!她给你多少钱啊你陪着她这么胡闹!”

她还没张口,季苒就火了:“你胡说什么呀!不要对我朋友乱说话!”

这时,他和韩少一帮人相继走进来,见到这场面,都站着谁也不敢出声。

季母眼瞪的更大,冷哼一声,“你就闹吧,为了你相亲的事得罪了多少人!我这刚回来你又给我闹这么一出!朋友!这种人要不是图着你什么会跟你做朋友!”

“啊!”季苒叫起来,指着门大嚷:“你赶紧走,我乐意,不用你管!”

季母还想说,他走上前,拉住季母的胳膊说:“舅妈,你先回去吧。回头我说说她。这事确实是苒苒不对。”

季母似乎很相信他,也不再多说转头就走。临走前还狠狠对季苒说了一句:“你等着你爸爸回来收拾你!”

她站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季苒的妈妈连生气骂人都那么漂亮,她妈妈生气骂她的时候可吓人了。她就是这样遇到事情总不去想重点而是爱走神想一些没用的东西。

季苒抓着她的衣服说:“你不要理她,她有病!”

她笑笑,这样的话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是真心的就不需要解释。想起今天要交论文,赶忙说要回去了。季苒以为她是在意她妈妈的话生气了紧张的留着她不让她走。她看看时间,从包里拿出论文证明给季苒看她说的绝对是真的。季苒这才肯放她走。

出了旋转门,他追出来抓住她肩膀说:“我送你吧。”

“不用,这里离学校不远,坐地铁很快。”摸摸包想起什么,她掏出袋子,对他的态度也释然了很多,反正是真的没什么非分之想,怕什么呢。理理袋子递到他手里,“对了,你的西装忘了还你。我没钱所以没给你干洗。可能有点压皱了,对不起啊。”

“这是你第三次拒绝我。”他有些不悦。

“啊?”她不懂。

“没什么,你走吧。”他徒然生起一股闷气,转身便走。

她想了想,又跑过去认真的对他说:“我是真的把季苒当朋友,不图她任何东西。真的。就这样,我走了,拜拜。”

后来她每次想起这番话,自己都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那么认真的告诉他,她从来都不喜欢解释。但就是想让他知道,仅此而已。

第三章 (4)

又过了一段繁忙的日子,导师说论文有很多地方要修改,她取回论文趴在书桌上绞尽脑汁的修改。改着改着竟然睡着了。醒来都是夜里了,头发披散开来,她起身对着镜子将长发梳成马尾。转身,竟瞧见他一个大活人倚在她门口盯着她发呆。

她吓了好大一跳,仿佛见到了什么怪物,“你怎么在这里?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站直身子,说话永远是那么简短,“你没关门。”

这间屋子小,潮气又重,总是感觉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所以她常常都喜欢开着门,想这样能通通气。睡了一下午门都没关他当然就进来了。可她不懂,他独自来找自己会是为了什么?深深看着他用眼神发问。

他却不多解释,让她穿上外套跟他走。这样深的夜里,她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像着了魔一样,也不问问就那么跟着他走了。就是信任他。很信。

那是第一次去他住的地方。听人说过的所谓“富人区”。有多大,她说不清。虽是简约低调的设计风格,只他一个人住却显得无比奢华。光是客厅就比她那间小屋还要大好几倍。

路上她大概了解了些情况,没心思多看,一进屋就寻人。屋子太大她又不熟悉,着急的回头想问,他领着她直奔卫生间。只瞧见季苒趴在圆形的浴缸边,满脸的眼泪,吐得满身都是污物,狼狈的不成样子。她赶忙冲过去帮季苒清理。他转身掩门走开。

季苒抬头看见是她,又哭又笑,嘴里胡言乱语的说:“吉喆,你终于来了?我打电话给你你老关机,是不是你也烦我了?是不是你还在生气?你不要理我妈,她就见不得我好,巴不得看我笑话!现在好了,他要结婚了,他竟然还特意告诉我他要结婚了。他们都想我死,成心想逼死我……”

说着说着,又呜呜哭起来。她顾着帮她清洗,又忙解释:“瞎说什么。我没生你气。我手机丢了。真的,在地铁弄丢了。你别乱动。等我给你洗好了再说。有什么话都告诉我。”

帮季苒换上干净衣服,弄好一切才把他叫进来将季苒扶到卧室里。季苒坐在床上又开始哭,不再是泣不成声,只是抱膝小声的呜咽,突的瞪着眼看他,久久,毫不避讳的说:“三哥,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最恨连你都不帮我!当初你和小玉姐我是怎么帮你的?你后来跑到英国是谁整夜整夜的安慰你!你最应该了解我的感受,可是你从头到尾都和他们一样当说客!一点儿都不肯帮我!为什么?为什么!”

他脸色微变,像是久未愈的伤口被人重新揭开,整个房间的空气瞬间凝结,他转身背对她们,“明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例子,你又是何必当初?”说完,关门离开。

原来,都是同命相怜之人啊。她像是知道了什么别人的秘密,站在原地不动。

季苒狠擦一把眼泪,眼神空洞的对她说:“吉喆,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去吸毒了,因为太疼了,疼的都不能呼吸,只能用那些东西来麻醉自己吧。真希望就这么一觉睡过去,永远都不要醒!”

她心悸,感情的事当真这么可怕,怎会让人生出这样想法?她害怕,有些慌神,“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其实……其实这个世界除了爱情还有很多东西,亲情,友情,还有……还有爱好啊,事业啊,理想什么的,很多很多美好的东西。”

“哼,美好?我从十二岁那年失去我第一个好朋友,我妈当着我的面赶人家走,事后说‘以后不要带这样的人回家’我就再没觉得什么美好。除了他,可惜……还有你,吉喆,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人,真的。我一直这么觉得。”

人,为什么总是要羡慕别人呢?人生的苦恼,挥不去,数不尽。她又好到哪去了呢?

见她不说话,季苒像是自言自语:“我以为我都好了,可是……可是听见他……我还是疼,我也不想这么样,我控制不了,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别人的苦恼,再痛苦,终究是别人的。再心痛欲绝,那是别人的心,终归爱莫能助。她轻咬嘴唇走过去抱住季苒:“再难再痛,也总会过去的。真的,你相信我。过去就好了。”

过去,就好了。也不知是她的安慰有用了还是别的什么。季苒突然变得很听话,家里安排的工作很认真做,相亲,也乖乖的一个一个去见。偶尔来她的小屋,就安静的看她画画,一看就是一下午,也不说话。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样的季苒乖的让她害怕。她就想着法的逗她开心,想她快点好起来变回以前那个活泼大胆的季苒。可心里又清楚,变不回去了,就算表面上恢复,心上被挖了一个大洞,补好,也不再是从前那颗完好的心了。

第四章 (1)

她的毕业答辩和毕业作品都出奇的成功。毕业作品还被一家知名画廊的老板高价买走。毕业了,应该庆祝一下。想一想,这些年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朋友也不少。但认真说起来知心朋友还真没几个。季苒算是待她最好的,视如己出。她却总对她吝啬了些,连顿像样的饭都没请她吃过。真应该弥补一下,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了。

手机丢了也没买新的,回家拿了爸爸那款很老旧的诺基亚凑合着用。她一向不注重这些。拨了季苒电话她似乎心情不错。她对那些高级饭店一向是不熟悉,哪里的菜色好合上层人士的胃口之类更是知之甚少。于是问季苒意见,季苒得知她要请她吃“毕业宴”,说什么不答应非要换她来请。

哪有自己毕业叫别人请吃饭的,她好笑。争论了半天,实在拗不过季苒,晚上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她。

一进门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住了,满满一大桌子的酒菜,多的像满汉全席似的。他也在,穿一件淡蓝衬衫慵懒靠在椅背上。季苒穿的颇有些正式,笑嘻嘻的拉她坐下。

她不好意思:“你搞什么啊?弄得这么一桌子菜你吃的完吗?”

季苒依旧笑嘻嘻的:“我哥请客,当然不能轻饶了他,我还没正式原谅他呢。没事,可劲儿吃,吃不完扔了,反正不花我钱。”

他坐直身子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说话逻辑总那么奇怪,“恭喜你毕业。礼物。送你。”

可能是她与季苒越发亲密的关系,同他也不再那么客气。没任何多余想法,很多时候有种“君子之交”的感觉。她笑着接过,打开来看,是一条手链。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她合上盖子递回去,“太贵重了,我不要。”

他脸上闪出些许变化,季苒接过塞进她包里,着实不想给他面子,“拿着,不要白不要!他送的东西没有便宜的。不喜欢就档了,还能弄点钱花。”

他不怒反笑,“你就这么不待见我?”眼睛看着季苒,口气却仿佛是在对她说。她不好再推辞,只好暂且默许。

一顿“毕业宴”被季苒弄得像批斗会,一直揭他短数落他,他也不还嘴,任由着她说。这顿饭吃得也算开心。结账时她本想抢先付款,哪只这顿饭不是一般的贵,她带的现金根本不够。他站在她身后,手臂越过她头顶递出去一张金卡。声音出奇的温和在她颈后道:“说好了我请客的,不然苒苒不会原谅我了。你那么有爱心,就当帮帮我。”

他送她回家,一路相对无言,但她再没有上次那种别扭的感觉,不知不觉竟蜷缩着睡着了。下车时没忘把他那贵重的礼物悄悄放在副驾驶上。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从来不收。

第四章 (2)

气温突然下降的厉害,仿佛一下子就从夏天到了冬天。她很怕冷,天气稍微一变她总要比别人多穿几件衣服。摸摸口袋是空的。手机丢了还有的换,钱包丢了那些钱她要到那里去讨?此刻她无比痛恨自己粗心大意的毛病。得赶忙找个兼职。正愁着就有同行的朋友打电话找她说接了一个大活想找她一起干问她有没有空?她当然有空,有空的很啊。

果然是个大活,给一家新开的欧式餐厅画壁画。是几个比她稍大些的人合伙开的。几个老板人都很好很大方,还说画得好还会多加钱。她现在一听钱就有精神。起稿起了一上午,早饭没吃都不觉饿。中午老板送来盒饭她扒了几口又开始画。收工后才感觉胃饿的有些发疼。站在十字路口低头看鞋,想等一下去吃什么好。

被一个黑影罩住,她抬头,是他。有很久没见了吧?她有些恍惚。

他笔直挺拔的站在她面前,穿一件黑色及膝风衣,微笑说:“吃饭了吗?”

难得遇到,她大方的同他开起玩笑,“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没吃呢,怎么,想请我吃饭啊?”

“在这里办事情。是啊,这么巧当然要请你吃饭。”他略显局促,却没被她发觉。其实是因为公事偶然间看到她在这里出入,观察了几天。

她摆手,“我开玩笑的。总要你们请我多不好。你也没吃?那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他等的就是这句。

她忽觉得有点冷,最近天气冷的奇怪。随手戴上外套的帽子,走在他右手边说:“不过我没什么钱,只能请你吃大排档啊什么的。你吃过吗?”

他点点头,不语,一直看着她戴帽子的样子,轻笑出声。

她拉了拉帽子上的两根绳子,左右环顾了一下,“怎么?样子很好笑吗?可是很冷喂。”

他始终带着笑意,“不是,只是……很好玩。”

大排档晚上的生意总是相当好,她拉着他找了好久才找到空位子。让他点菜,他说不会,她就随便点了些平时爱吃的小菜。

看着他娴熟的用杯子倒热水洗筷子,她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吃过?”

他轻咳两声,欲笑未笑地说:“我有那么金贵?初中的时候常偷着和同学来吃,后来有一次吃了什么海鲜过敏,长了满身的红胞难受的要命。被我妈骂的好惨,就再也没来了。”

她眨眨眼,“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你们应该是念贵族学校的,每天山珍海味,上学放学都有专车接送,还配保镖保护什么的呢。”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有车接送倒是真的,其他……都和大部分人一样。不过我爷爷管我管的很严,小时候还被逼着练了很多年的毛笔字,极其无趣的童年。”

那晚,他们就那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很多很多,她从未想过会和他说那么多的话,没想过后来会走的那么近,发生那么多不该发生的事情,从来都没想过。

巷子口,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灯光下一照才看出是自己那携带巨款失踪不见的钱包。原来是落在他车里了。这样子失而复得她高兴的直跳,感激的话胡乱说了一大堆才道别回家。这一次,又是头也不回逃似的跑走。

故意把钱包拉下不就是想与他再见面?看着她逐渐缩小的背影,他靠在那等,看她什么时候回头。若有心思肯定会回头看一眼。只要一眼他就能确定。谁知人家一溜烟就没影了。他奇了,果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

一个人靠在车边吸烟,深夜冷风刺骨,他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直到大衣口袋里的电话响起,他才回过神,也不理那电话是谁打来的,坐进驾驶室发呆。

第四章 (3)

第一次见她,只随便瞟了一眼,太普通,激不起他心中半点涟漪。第二次,她夹着一幅画,廉价的不能再廉价的衣裤,清汤挂面的一张脸,更普通。不明白苒苒怎么就那么重视她。随口一问,苒苒却很认真的告诉他,她是多么不一样。说,她有一颗赤子之心,是个宝贝。

他笑话她,能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个为了巴结他们这种人的卑微小人物。苒苒很生气,说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个什么人物只真心当她是朋友。他不以为然。

第一次被女人拒载,他对她有那么点另眼看待。无意中告诉苒苒,她大笑说,早告诉你她不一样你还不信!他也不愿多问,反正不信,这种人他见多了。欲擒故纵?想留个印象。装的那么淡然,骨子里不知道有多少利用的想法。现在的人,还什么赤子之心,都是屁话。

苒苒的感情被家里人发现后,一致遭到强烈反对。连他这个与她走的最近的兄长也坚决反对,当年他的例子她又不是没看见。有些事情再怎么努力都只是徒劳,他们这样身份的人,人生注定不能自主自愿,他早就看开了。苒苒就如同他当年一样努力对抗,甚至比他更甚。这一点倒是比他强,他最终选择逃走,她却像喝了迷魂汤一样怎么劝都不行。就是要一条道走到黑,没有道也要自己造一条。从来没见她这么下狠心,看来是真的用了心。他也不再说什么,由她整日闹,在一旁看着。

那男人终于是在双方施压的情况下举手投降,苒苒成了孤军奋战一下子受不住在他面前哭的不成人型。她脾气有多倔他从小就知道,从不在人前哭,一下子崩溃成这样他也心疼。 一劝,她连他也一并恨起来。恨他不肯帮忙。明知道结果的事他不想去浪费那个精力。

与外公下棋聊起,外公蔑视的说,一眼就看出那小子没什么出息!再难打的仗只要没死就想法设法反败为胜,投降,那是败军之将。老人的眼光终归独到。让他想起小玉,都是些不值得的人,何必呢。过去了,总会忘。

苒苒开始整日不回家。舅妈一见他就哭,说,宁可没这个女儿也不想她嫁给那么个人。那人他也见过,温文尔雅学富五车,苒苒喜欢的要命。可惜在出身,有的只剩同情。终日不见人影,他知道家里人都担心的要命。一家子就这么一个女孩子谁不是宝贝的要命。通知一帮兄弟帮忙找,也没个准话。

电话终于有人接,他心急如焚赶过去。一下车看见她,也不奇怪。听她回答就这么背着苒苒一直等到他来,说怕苒苒摔着。看她满身满脸的颜料很想笑。像是真心关心苒苒。不然不会这么慌忙。

那么真挚的眼神让他有些惊诧。这么多年,他也算阅人无数,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容易装出来的。要么就是她太精明狡猾,要么就是如苒苒所说他想错了。他就是不信会有这样的人。好心说送她一程,再次遭拒。还误会他和苒苒的关系,让他对苒苒好点。他好笑。难道真的有这样傻的人?不是在装?

第一次去她住的地方,着实吓了一大跳。又窄又小,一股怪味。有那种地方他知道。但现在的女孩能吃苦到这种地步的还当真不多见。苒苒恼他恼的紧,没一句好话,他是没帮她理亏不愿多说。说她住的地方小,只是看见她满屋子的画具画框不想苒苒打扰人家,没有半点瞧不起她的意思,反倒是有些敬意。

在苒苒房间看到很多她的画。在国外他也有一些画画的朋友。艺术这种东西,流传至今说白了就是为钱服务。说不上好不好,这样的画在画廊也是随处可见。功底不深,风格倒是挺独特,看着舒服。发现苒苒定期把她的画都买回来,他好奇,问:“你看的懂吗?这样的画好像没什么收藏价值。”

苒苒得意洋洋,“你懂什么,我乐意。”

他想到什么说:“她就这么利用你?你还乐意?”

苒苒又不高兴,“你怎么老这样想人家!她从来都不知道!是我喜欢她画的,你少在那贬低她。”

好吧好吧,算他多嘴。

瞧见她在那种场所打工,他有些失望。看看,也不是那么特别嘛,果真是装的。有意无意的说给苒苒。一打听,原来是在那里当临时服务员。竟觉得欣喜。

苒苒没什么朋友,他们这样的能有几个真心朋友,无非都是大院里一起长大的那些。长大了说变也就都变了,真真假假的谁说的清楚。唯独对她,苒苒是特别真心。他好心提醒,别太掏心掏肺的这世界能有几个真正可靠之人。他这妹妹竟然又指着他鼻子骂:你自己心理阴暗,少把人都想的那么坏!说,这么多年,她错看了多少人,独有她不会错。

他暗想,狐狸总是最后才露出尾巴,会那么容易让你看清。

家里人趁着势头挨着个给苒苒相亲。他就知道她不会那么乖。从小就是大院里出了名的鬼灵精。他就看着苒苒带着她这么胡闹,带着她进入他们这个小圈子。他们这圈子里人虽少可各个都是有家底的人。于是他旁观,想看看她究竟是有什么目的。她仍旧是初识那样淡然,除了苒苒,不刻意接近任何人。不会打麻将,连扑克都打不明白,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画画。

韩少似是对她有了心思,有事没事的说些撩拨的话。她也无动于衷,好像真没半点多余想法。她那样的条件,攀上他们这样家世的人还一点不动心的,在他们这个圈子倒是真不多见。韩少有兴趣想让苒苒说说帮忙撮合撮合,苒苒一口回绝,她这个朋友没那份心,他们这些人谁都休想动她。护她护的跟什么似的,于是谁也不敢再动什么歪念头。

他倒是真来了兴趣,当真没有目的?不久,目的是真没看出来,却看出她对苒苒这朋友是真心的。

那天在餐厅,他一眼没认出她来。她穿一件黑色低胸连体裙,黑色鱼嘴高跟鞋,时下流行的妆容,一歪一歪的走进来。他当是顾客继续等人。隐约听见她的声音觉得熟悉。原来是她。朋友一出现他就换到她背面的位子仔细听。撒谎都不会,他摸着下巴笑。和朋友聊天也心不在焉。听到她那么诚实的回答每一个问题还生怕人家不相信憋不住轻笑出声。弄的朋友好一阵无语。

她起身说要走,他肯定她没有看到他,就突发奇想想出去让她看见。可能是慌神她一转身同他撞了个满怀,弄得他反紧张了,还好她一直低着头。见是他,脸一下子红到耳根,身体反应可是装不出来的。他忽觉她太可爱。瞟瞟同她相亲那人,某某书记家公子,见过。顿觉那种人家世再好都配不上她。有股冲动一把抱起她,无声宣言告知那人:我的人你也敢瞧不起!

苒苒这样戏弄她,也不生气,还当做是哄苒苒开心。朋友做到这份上也不易了。她一下车,头也不回就走。坐他的车下了车头都不回的女人,她是第一个。而这次,是第二次。

三次主动说送她,她拒绝三次。送她贵重礼物,她当面拒绝,事后还悄悄放在车上。是真一点便宜不想占他们的。被二姨那么羞辱,只跟他一个人解释。他半夜去找她说苒苒有事,她二话不说就跟他走。见苒苒喝酒吐的那么恶心,他这个亲人都有点受不了,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冲过去帮她清理。瞧见她在他的地段出现他又刻意去接近,故意说给她听那地段是他买的。谁知她还是那么淡然,根本不在意那些,只爱听他讲那些上学时候的事当他是个好朋友。

她又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刚大学毕业,没工作,没家世,可以说没什么大前途。他这样身份一个人出现在她的世界她就真一点杂念都没有?他兴趣越发的深。想想苒苒那句“赤子之心”,难道,真有?

第五章 (1)

壁画快完成了,最常来餐厅的老板之一骆经理说完工后请他们吃顿饭。平日里就已经待他们很好了,她和朋友都有些不好意思。

骆经理只比他们大几岁,是一家外企的白领。和几个大学同学合伙开了这家餐厅想多挣些钱早日买房子。听说刚结婚不久,和太太把所有的积蓄都投到了这家餐厅所以特别上心,对餐厅的事也是最关心的。她不喜欢喊什么“老板、经理”之类,相处下来就喊他“骆哥”。骆哥的太太一看就是那种“贤妻良母”型,常煲汤送来给他们喝。她总开玩笑说骆哥简直是捡到了个宝贝,要是对人家不好简直是天理不容。骆哥就直点头表示万分同意。他太太在一旁笑的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某一瞬间,她会羡慕的要命。幻想过将来,自己的生活也这样就好了,和自己心爱的人平平凡凡小幸福的过一辈子。只是那个人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又觉醒,自己现在什么都缺,最不需要的就是爱情,爱情于她是奢侈品,还没那个能力拥有。而且要好的学姐告诉过她,爱情就好比一把华丽的匕首,看着美总有一天会插在你心上伤的你痛不欲生。她听的心惊肉跳,也就躲得远远的。

最近也奇怪,老是在附近遇到他。说是刚买下这地段所以在这边有很多公事。人家生意上的事她也不便多问,只似懂非懂的点头。每天她一收工他就准时出现,几条街的大排档都被他们吃遍了。从出生到大学毕业都聊的差不多却也不觉得腻。仿佛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他说在英国读书时也打过工,因为和家里关系紧张也有过三餐不继的生活。迷过音乐欣赏艺术,去大英博物馆看过很多油画大师的真迹。他说外国的艺术是氛围很浓的,大街上随便一个卖艺的他都觉得是艺术家。他说他所就读的大学里图书馆的藏书数不尽看不完是想象不到的壮观。他说了很多很多她所不知道的事情,都让她羡慕不已,无比向往。

某次,他也不事先通知一下就带她去他朋友的聚会。大家都还穿着秋天的衣服,只有她已经穿上冬季旧旧的大衣牛仔裤大头鞋,还围着条大红色围巾,傻到冒泡,跟在他身边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又是打麻将和一些无聊消遣。她无聊,蜷在沙发上打盹,隐约听到人笑,说:“贺子,这你新女朋友?不是以往风格啊,挺特别!”

他没回答,有人插话:“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也要吃吃小青菜啊!”嘈杂的笑语声,哗啦哗啦的洗牌声,她竟然还是睡着了。

从来都是他主动,高兴了就出现,带她走东走西。不知怎么就一下没了人影。大少爷心性她懂不了。也许只当她是个解闷的人。故也从不会主动联系。

第五章 (2)

壁画完成后她和朋友不约而同推脱了骆经理许诺的那顿饭,只说等餐厅开张时定来捧场。领了钱就接到他电话。便告诉他,算他运气好正赶上她发达的时候,不吃大排档了请他吃顿好的。

他用筷子挑着锅里的羊肉,发笑,“这就是你说的吃顿好的?”

她不服气:“火锅还不好?对我来说这已经是最奢侈的了!那你以为是什么?海参鲍鱼?我看那电视里的鲍鱼还没我妈煎的**蛋饼好呢!”

他辣到嘴有些口齿不清的解释:“不是,不是那个意思,看你电话里的架势我以为你会大摆宴席怎么也得点个十来道菜请我狠搓一顿呢。”

“奢侈!”她看着锅里的菜猛往自己碗里夹,还不忘数落他:“对了对了,都忘了说你。就我毕业那顿,那么一大桌子菜,你们吃了几口?就我一个人怕浪费吃饱了还狂噻。一付账,没吓死我!”

他看着她夸张的表情一阵嗤笑,她随便说句什么他都觉好笑。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一晚上可以笑这么多次,可以这样轻松愉快的面对这么一个根本不算知己的人,可以被她改变很多很多他本认定的想法。他自己都在奇怪,是哪里出了问题?这完全不是他接近她的初衷。怎么好像在慢慢失控?

她虽顾着吃,也不忘帮他夹菜。他看看碗里的香菇,拧起眉,还是夹起咬了一小口。其实,他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食物是极挑剔的,很多东西哪怕是没看见想起都觉喉咙一紧。这段日子陪她胡乱吃了很多他从前一口都不会动的东西,也不觉厌恶,看她吃的那么香他也忍不住跟着吃。

她夹起香菇自己吃了一颗,笑道:“嘿嘿,好吃吧!我最喜欢吃我爸爸做的香菇青菜了。有机会一定要让你也尝尝,真的很好吃很好吃。”

他心惊,看着自己碗里被吃光的菜,他竟然不知不觉都吃掉了。她的率真让他突然有点害怕。他早发现越来越弄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越见不到她就越想见。他告诫自己不要再主动找她。可日子一下子过的就没了乐趣。做什么都不再有心思。他不主动,她就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气不过,手机拿出来又丢出去。整个人每天都不知是那里来的一股无名火,想发又找不到地方。只好又主动找她。总以为她是在装,总希望她露出些马脚好让他拆穿。然后能在苒苒面前得逞的对她评价一句:也不过如此。

可她就是那么真。真的他害怕,怕没揭穿她什么假面具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他不能再犯年少时的错。绝对不能。真不该,不该来刻意接近她。一下子就掉了脸色。

她佯装没看见低头假装继续吃。其实早发现他总是忽冷忽热,阴晴不定的。好起来比什么都好,一下子说变脸就变脸。也许是有些少爷脾气。他那样的人,她总是不懂,也不需要她懂。

那顿饭后,他就再也没有找过她。她百思不解,苦恼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他不高兴。想想,他那样的人物又怎会整日围着自己转,普通朋友或当自己好玩罢了,不该多想。季苒工作也忙,大家都暂且断了联系。

第五章 (3)

毕业后一直打零工,带画室,偶尔通过朋友接点活什么的。只为挣钱,不想找什么稳定工作。母亲得知整日的催她去应聘当老师,或者找个什么固定工作,不要一天心都是野的不安分守己。她只敷衍着答应生活依然照旧。

取了点积蓄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合租了一个很大的工作室。时常和他们画画聊天出入画廊,自己的画总比他们卖得好,一下子生出很大的信心和动力,生活过的很是舒服惬意。

同学聚会时,偶然碰见他一次,他怀里搂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似是看见了她,她赶忙低头躲闪快步逃离那里。她,从来只是他世界的一个路人,过客匆匆,何必在意那么许多。反正她在这里也不会呆太久了。早就不想再呆下去了。

夜里,朋友都走了,她独自在工作室画画。早先的房子她退了,没用的东西都叫父亲带回家。现在工作室的小房间就成了她的卧室。睁开眼就画画,没日没夜的。朋友都说你要是有天成名也就离得精神病不远了。她笑着反驳,要是有天能像梵高那样成为大师级别的人她还巴不得呢!

画了没一会儿有人敲门,她以为是朋友忘了东西回来拿,走过去随手打开门也没理会继续画画。许久不见有动静屋里暖气都跑光了,她奇怪怎么走了也不关门?转身拐弯看过去,发现竟是他半倚在门口,外面的风极大,他肩膀上落着一层细密的雪,就那样保持一个姿势倚在那里任由风吹也不动。

她赶紧关门拉他进来,鼻尖触到他发丝,嗅出他似乎是喝过酒。刚要问,他忽的冒出一句:“你就这么忽视我?为什么不找我?”

兴许是醉了说的胡话,她叉开话题:“你怎么知道我搬到这里?小苒都不知道。”

他抬眼凝视住她,“只要我想知道。”

她不知他究竟什么意思,只答了句:“哦。这样啊。”

“你手机又丢了?”他没头没脑问出这么一句。

她下意识摸摸口袋,“没有啊,只是手机太旧不怎么好用。”

他瞪起眼,语气有些怒意,像在问罪:“那你为什么不找我?”

“我……”她莫名其妙,不知是又哪里得罪了他,想想之前她还有些小脾气没发呢,故意气他:“我为什么要找你!”

“好!你好样的。你对我,难道就一点想法都没有?”有些话,他深知不能随便说出口。他和她不是同路人,他没有资本再错一次。可就是心有不甘,就是像被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所吸引。不说出来,他睡觉都不安稳。

她心中大惊,慌了阵脚,稍许,她定定神,冷冷道:“没有。”

“你撒谎!我不信!你的眼睛骗不了人。”

他根本没醉,一口咬定的样子让她好害怕,紧咬嘴唇,别过头去,狠下心说:“你走!赶快走!”

气到想要打人,她是拒绝他最多次的人,也是第一个主动赶他走的女人。他这样拉下脸来找她表态,她竟然是这个态度,就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狠狠道:“好!你有本事。我走!”

自他那日走后,好几天她都画不出一笔。对着画框整日发呆。朋友笑她是不是失恋了。她苦笑,都没有恋过,何来失去?他就这样从此陌路了吧。相处下来,不是一丁点那样的心思都没有,那是自己骗自己。这样身家背景长相学识的一个大活人整日出现在你面前,心就是铁打的也会动一下吧。她是有感觉的,只是心里清楚,有些东西不能逾越。她的感情也不会随便付出。有季苒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自己也似乎是经历过的。她绝不想那样苦了自己,拖累别人。也许,他是一时迷失吧。只是谈得来而已。她又不是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时间久了,应该也自然就会淡忘。

为什么要说出来?当个普通朋友不好吗?当个普通朋友多好。她好一阵惋惜,叹气连连。难得相识一场,就这么什么都不存在了。

他再没出现。做什么都有些不顺心,多少有点失落,心里还是生出过些许期盼。她又不是圣人,也只是个寻常姑娘。随即迅速打消所有念头。心中敲起警钟:人生插曲罢了,绝对不能有所流连,否则必会惹出许多是非。

第五章 (4)

周末,她去给画室代课,考前培训班的孩子都特别刻苦。就像她那时候,每天从早画到晚,生怕被别人拉下,总想在画室里争个名次。给学生改完画又开始变得心不在焉,头靠在窗子上看外面看风景,也没什么好看的,高楼林立把视线都遮挡完了。低眼看到楼下停着一辆银灰色轿车跟他那辆很像。有钱人还真多。没好气在心里腹诽。她转身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课间休息,平时很活跃的一个男孩跑过来,怪里怪气的说:“吉吉老师!有人找你哦。”

她好笑,这些学生老是给她乱取名字。心里奇怪,谁会找她找到这里来?出门,他背手站在那里像没事人一样冲她淡笑。他总是会让她心惊的厉害。想起他那句“只要我想知道”,平复狂乱的心跳。

客气问道:“你找我有事?”

他不答,伸手塞给她一样东西,就若无其事的走了。她回办公室打开一看,是一部手机。她彻底糊涂了,他那样傲气的一个人不是应该从此断交了吗?还乐呵呵的亲自跑来送礼物?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好奇的学生围过来一帮,七嘴八舌的问:“吉吉老师你男朋友啊?”

“好有气质哦,像个混血哎!”

“对啊对啊,好好看。吴彦祖那一款的。”

“我上网查过,这手机刚上市,大陆还没有,香港好像也很难买吧?”

共事的女老师也酸溜溜的说:“顾老师,你男朋友够阔气的啊,这得抵上我几个月工资啊?真好命。”

“不是,不是我男朋友。”她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又一个老师开玩笑:“不是也是在追你吧?我什么时候能遇上这么个人啊?”

“哎呀,真不是。真的。”她听的心“突突”直跳,不是害怕,也不见得多高兴。像块烫手山芋,拿在手里直烧心。

“咱这的巴巴盼着,人家还不稀罕。同人不同命啊。”大家都是一样平凡的人,那女老师多少有些妒忌。

同学又一阵闹,“吉吉老师你就答应了吧。”

“是啊是啊,这么好,你就委身下嫁于他吧。”

“吉吉老师也好看啊,标准的自然美。那些化妆的,靠ps修图的假美女都比不上!气质,气质是学不来的!”

“就是,简直一对璧人啊。”

“……”怕是越描越黑,她也懒得再解释。

“别闹了!该上课了啊!都赶紧回去画画!还有几天就统考了,一点儿不知道着急!”

大家一哄而散,赶紧回到各自的位子上拿起画笔用功起来。发话的正式画室的创办人,也是从前告诉她爱情很可怕的那位师姐——蒋安。

画室鸦雀无声,她站在学生背后指导了一会儿,就又站到窗边发呆。放学后,学生老师陆续离开,她帮蒋安锁好门,一起往外走。

蒋安看看她手里的盒子,意味深长的对她说了句:“那种人,很危险。”然后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哒哒”的向停车场走去。“哒——哒——哒”声音渐行渐远,但每一声都仿佛敲打在她心上,那么沉那么重。

她坐在公交上,不自觉缩成一团。蒋安对她来说,不仅仅是师姐那么简单。是她很佩服的一个人。蒋安的很多经历她都佩服的要命。为了男朋友考上一所她并不满意的学校,结果什么都没得到还被骗了。都读到大三毅然选择退学。从新来过考上她所就读的美院。无论别人说什么闲话都特立独行,自信依然。考研考了三年每次不是政治差点点就是外语差几分,导师都劝她不要再考,蒋安却怎么都不肯放弃。一面一个人硬生生把画室办起来,办大办好,一面继续考。她是佩服蒋安的,敬佩她的毅力和永不言弃。所以,蒋安的话她都会记在心上。师姐是过来人,定然是为她着想才好心提醒。

第五章 (5)

她站在包厢门口,思来想去就是不伸手推门。右手紧紧攥着背包带。这些天,一句解释都没有。她等的心急又不敢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可能是想追她吧。她都那样说了。完全不可能。那送这么好的东西是做什么?钱太多了花不完?花不完你去做善事啊,为她花什么钱,成心不让人安生!

“喂!找谁啊?”身后被人推了一把,措步不小心撞开门闯了进去。

“怎么这么久才来?”是他的声音。

“地铁没挤上,耽误了。”她缩缩脖子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搭眼看去,他慵懒的靠在沙发里,一只手圈着个女人。身边男男女女一大帮视线都向她扫来。

季苒一眼瞧出是她高兴的跑过来,兴奋的说:“吉喆真的是你?好久没看到你了。我出差刚回来。本想找个时间再约你的。我哥说他叫你你就会来。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来了。你俩啥时候这么好了?我妒忌了。”

“没有。”她别过头不再看他,对季苒笑笑。

刚才推她的人一屁股坐在沙发里,坏坏的说:“贺子,这你那‘小青菜’吧?站门口半天了也不进来。我当是谁呢穿这么有性格!”

一美人插嘴:“是挺有性格,贺少的人?杜少你没搞错吧?这不是他风格啊。”

季苒一听不悦了:“都瞎说什么!这是我朋友,不要拿她开玩笑。她皮薄,跟你们可不一样!”

她居然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反倒很大方似的笑起来。手仍插在口袋里也不说话。

他依旧慵懒,“怎么样?手机好用吗?比你那个黑白屏的好多了吧?”

一副施舍的口气让人真是打心底里不舒服。抬眼与他对视,突生一股强烈的反感。之前再好的感觉都一扫而空。她喉咙轻哼,心底轻蔑。原来是想报复羞辱她呀。有钱人的自尊心还真是可笑。就那么稀罕,要你施舍!本来就是想来还给他的,现在看来更得还了。

她真不想再呆在这种纸醉金迷没意义浪费时间的破地方,从包里狠狠拽出盒子,却面带微笑,毕恭毕敬的摆在他眼前的桌子上,迅速蹦出两个字:“还你。”甩头就走。

老爸说的对输什么不能输了志气。东西再值钱再好她不要总可以了吧。边走边想,虽算是回敬他出了口气,心情却不是特别好。看看大街上来往的行人,这灯红酒绿的城市夜晚,想想那些整天就知道花钱消遣的所谓上层人士,真叫人寒心。活着,难道就是为了这些吗?还是他们对这个社会的贡献是她这种微不足道的人看不见的?算了,总归一句,不同路。

她是大义凌然头也不回的走了。她不知道,包厢里他气的就快青筋暴起。空气瞬间冻结,仿佛能掉下冰渣来。他送出去的礼物至今没有被退回来的,何况是这样被人当众退回。

他厚着脸去找她,还特意在国外托人给她买了那份礼物,摆明了是对她有想法。不识相也就算了。他就随口问了一句,她那是什么态度!真就那么看不上他吗?总觉是输给了她,他不服。

周围人各个佯装不明就里该吃吃该玩玩。他强压怒火,顺顺气,随手把盒子递给身边的女人,笑的一脸无害:“送你了。”

回家路上,季苒狠狠瞪他,质问:“你到底又要搞什么?和她怎么回事?”

他懒得解释那么多,只说:“没什么,来了兴趣。”

季苒猛一回头根本不像在对兄长讲话,“我警告你啊!她是我朋友,她不一样。不是你那些电影学院的小明星、女同事、乱七八糟的女人。你爱搞谁搞谁,离她远点!”

他抿嘴笑,“我才是你亲人吧?你就这样看我?她对你那么重要?你看,她若是对我无意怎么我一叫她就来了。能有什么不一样?”

季苒站住看着他非常认真,说:“就是不一样!我再说一遍,你离她远点。”

他从未见过妹妹这样护着一个人,哪怕是那个她深爱的男人,到后家里人说什么难听话来她都不再理会。他忽而很愉快,玩味道:“我若是不呢?”

季苒知他一向吃软不吃硬,“三哥,你认真的?”

他耸耸肩,“不见得,过分好奇而已。”

“那就趁早断了。你若不是认真的就不要去招惹她,她玩不起这个圈子的游戏。若认真,你知道下场。没好结果,害人害己。”

他明白妹妹是真心忠告,随意点点头,自有打算,不想再多说。那晚被拒绝已经是他的底线。但是他愿意为她放低底线。一再被拒挑战他的极限,他倒是头一回尝到这个滋味。激起他很强烈的征服欲。就不信她真没那个心思。不是非她不可,他早就过了冲动不自知轻易为情所动不可自拔的年纪。就是有一股执念,游戏开始,不能中途弃权。

6-10

第六章 (1)

圣诞节还未到街上就已经有很浓的气氛,到处都贴着圣诞老人的头像,贴纸。各家超市门前都摆上圣诞树。她在工作室闷了一天,晚上饿得慌出来吃点东西。看到这过热的气氛直翻眼皮,人家国家的节日你们激动个什么劲儿啊!

一个人坐很久公交,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大排档,他们以前一起来过很多次的一致认为东西最好吃的那家。菜上齐了她才开始后悔,这大老远的怎么跑这儿来了!发神经了,发神经。有点恼自己的闷头吃菜,无意间看到对面桌的亲密无间的小情侣。咬着筷子发愣。他要是个普通人,说不定他们也能那样。然后立马敲自己脑门,瞎想什么呢!

又不断叹气:就此互不相干最好,反正他也没成心当她是朋友,都是在戏耍她罢了。

他,是天上的云,人中的龙,离着她要多遥远有多遥远。

吃饱喝足,一个人在大街上压马路。怎么缩脖子都觉得冷。这破地方冬天怎么就这么冷呢!睫毛都上了一层霜。她低头慢慢的走,也不看路。突然额头被什么包住撞上一个物体。抬头一看,电线杆。

“走路低头,什么毛病!”

声音真耳熟,是他!孙悟空转世吗?说出现就出现?她捂住脑门傻傻看他,小声叫: “贺……”剩下的卡在三字眼半天没再说出任何话。

“前面是工地。你要去哪儿啊?”他假装不在意的问。

“我……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就想这么走走。

“不知道?你住那地儿那么远大晚上跑这来你说不知道?上车,送你回去。”也不等她回答,就拉住直接塞进车里。

她也不反抗,一直走神不在状况。他怎么又出现了?还好像很关心她似的。依他那脾气就算不小心看见也应该绕道走不再理她啊。不要老是出现这些让人迷茫的希望好不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不自觉揉起头发。抬头问一句:“你怎么在这?”

“我在这边办事。”

“哦。”

“你跑这来干什么?”他没好气的看看她,天这么冷也不戴帽子也不戴手套,冻得直哆嗦也不坐车就闷着脑袋走。要不是他老远看出是她,脑袋早撞出大胞了。

“吃饭。大排档的胖阿姨感冒了。”她也不知怎么就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大排档?像突然想明白什么,他心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心里愉快脸上却不表露,跟她装傻故意问:“他们家饭就那么好吃?值得你跑这么远?这都几点了,没公交你就这么走回去?”

“不知道。”就是想来,就是想吃,就是不断不断老想起你,快要发疯了!可是,这些话她不能说。

一路上他心情好的出奇。看见她的衰样就那么开心?她下车理都不理他就走。他在后面大喊:“回头!”

她好奇,回头看,他摆摆手,露出一口白牙,“走吧走吧,快回家。”成心耍她玩吗?

第六章 (2)

第二天一到画室就被人包围,看着满屋子的花和一帮人八卦的眼神,她恼羞成怒打电话给他。

他好像心情很好,说:“你第一次这么积极主动打电话给我,受宠若惊。”

她就差咬牙切齿,“你到底什么意思?送那么多花搞什么东西?”

他竟然更开心,说:“你看看,你第一个就想到我,可见除了我没有谁会给你送那么多花。”

她认识的人当中,除了他还会有谁能送的起这么多名贵的花?以前都没发觉,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赖?不想多说直接挂电话。坐在办公室生闷气。这么明目张胆送来一屋子的花纯属有病!暴发户!纨绔子弟!以后在画室可有的被人笑了。

蒋安一进门就憋着笑,说:“还没断?够阔气的,把我画室改花店了。”

她更郁闷,“连你也笑话我。”

“不敢。断不了?那你替我谢谢未来妹夫啊。”

她五官皱成一团,“你够了啊!要愁死我了!”

蒋安幸灾乐祸,“剪不断理还乱啊,你这圣女也终于遇上有缘人了。”

有缘个屁,孽缘。手机亮起,一条短信:没别的,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总行吧。朋友,狗屁狗屁,交不起你这样的朋友。可是,更舍不得。

回复的话翻来覆去的删了改,改了删,最后只剩下一个字:哦。

天黑了,她撩起窗帘看看外面,有星星点点的东西在飘。原来是下雪了。可能是见多了,生来又怕冷,她并不觉新奇。坐在床上看书。一本国内画家的访谈录,翻来覆去就看了那么几页。又开始走神,不应该那样回复的,应该一口回绝,从此断绝往来。可是,可是都认识那么久了。人家也都说是从新当朋友了,你胡思乱想别扭个什么?

实在看不进去书,也不能再乱想,她推门走出去。蹲在门口,抓起一把雪,敷在脸上。冷的钻心,人一下子清醒的吓人。对,就是要清醒起来。清心寡欲,心无旁骛。干脆出家好了!她摸摸刘海,千万不要,剃光头好难看。

“喂!干什么呢!这么冷也不穿件大衣,不怕冻感冒啊!”

“小苒?”还有……他?她起身看着他们,想不明白,这么晚他们一起来她这儿做什么。

“圣诞快乐!生日快乐!”小苒扶着她的肩膀叫道。

圣诞夜,是她的生日啊。她自己都给忘了。不无感动的看着季苒,“你记得?我自己都给忘了。发个短信不就好了,还特意跑来感动我。”

“多感动?哭一个我看看。”季苒不理身后跟着的人,一面拉着她进屋一面抱怨,“还好意思说,打你电话打了一天,要么是无人接听要么是关机!还以为你又不知道好好吃饭饿晕了呢!”

手机?她闻言赶忙找,翻了半天才从画箱子里找出来。一看,原来是死机了。她举着不好意思的笑笑。

季苒直戳她脑门,“你啊你。那,礼物。我挑了一下午。不许不收,不然死给你看。”

她好笑,不客气的接过来打开一看,又是手机,看起来也不便宜。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季苒抓着她那部旧手机随手一丢,“赶紧把这老古董扔了,你也用的下去!以后就用我送的,电话薄也要把我设成第一个!”

“好。你最大!”她知季苒不是瞧不起她,只是心直口快。还是捡起她的老古董悄悄放进裤子口袋。手机虽旧,但意义不同。这是他们家的第一部手机。她还记得当初老爸拿着它洋洋得意自豪的样子。相伴过总有情。她是很恋旧的人,再旧,都舍不得扔。

装的再不经意还是被他瞧见了。他眼神深不可测,稍许也递来一样东西。她犹豫,他的礼物可不敢乱接。不知又是什么无价之宝,折煞了她小老百姓的眼。

看出她的躲闪,他举得更近。他的礼物就让她这么避之不及?有不快但不外露,有意无意道:“又不要?”

季苒一抓过塞到她怀里,大大咧咧说:“拿着拿着,这绝对是他送过最便宜的礼物,你还客气什么。不要包你后悔。”

她略显尴尬,单手捧住一看,竟是一本莫奈的英文原版画册。她惊喜,曾在导师那里见过,据说是国内没有的。心里不免叹息,这样的画册国内翻版也相当不便宜。她这么热爱至今也没买过这样好的画册。人和人啊真不能比,你望尘莫及的东西在人家眼里也许一文不值。弱弱说一句:“谢谢。”

第六章 (3)

见她指腹小心抚摸书面,眼神闪烁像得了全天下最大的宝贝。他莞尔一笑,眯眼紧紧盯住她不放。季苒用手肘猛撞他的胃部,狠狠瞪他一眼不许他再看下去。扭头见她还爱不释手的捧着那本画册季苒心脏不禁收缩了一下,有些许后怕。

吉喆的生日她怎么会忘,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又不知她新的地址,正在家里发愁。她这哥哥悠闲的出现问她是不是不知道吉喆地址说只要带上他一起,他就载她去。她气不过又没办法。见他也买了礼物实在忍不住问怎么也知道人家生日。他死活都说是秘密。他跟她从小就走的最近,感情好的自然是没话说。可自打国外回来就发现他整个人都变了。女友一个接着一个的换,什么人都交,没一个能真正入得了家里人眼的。和家里闹翻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家里人总觉欠了他的。看出他都不会真正上心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排相亲也一个不拉照单全收。她明白他们都是身不由己,只当他是想多玩几年。可吉喆对她是不同的。吉喆在她心里,就好比一朵雪莲,长在天山上,碰不到摘不得,只能远远的看着。她绝不允许他染指。

季苒抢下她手中的书甩到一边,“就那么好看,?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出国多给你买几本。稀罕他的。”

她不知季苒好好的这是生的什么气,当她是小姐脾气犯了,缓和气氛玩笑道:“不用,以后我要是出画册卖不出去你多买个几箱放在家里别告诉我就行。”

果然把季苒逗笑了,他也笑着接话,“要是你出画册,她还不全买了给我们家人手一本,没出生的都得提前预留一本,让我们顶礼膜拜。你别不信,她真干的出来。”

她弯起眼睛大笑,“有那么夸张,还膜拜,我又不是观音菩萨。”随即又马上收敛了笑容感叹:“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画册了吧。”

闻言,他认真起来,“你想出的话,我可以帮你。”

她挥挥手,灰心丧气道:“还当真了,出什么画册啊,无名小卒,连一幅像样的作品都还没有。”

季苒推开他,“要你献殷勤!吉喆你要出找我。我帮你。不要理他,他不是什么好人。以后我不在你可理他远点,知道吗?”

他拿眼横季苒,“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好歹我是你长辈吧。”

“不能!”季苒蛮横的扬起下巴。

她疑惑的看看两人,刚刚就觉得他们俩个不对付似的,可能是有什么小矛盾,赶忙圆场,“出什么呀,我说着玩的还当真了。吃蛋糕吧,小苒你买的是什么蛋糕?我都饿死了。”

季苒不再搭理某人,挽着她胳膊,“你最爱,慕斯黑森林,加了好多黑巧克力,苦死你。”

“真的?还是你了解我,对了,我还要许愿,许个什么愿望呢?卖彩票中大奖!中他个几千万我就笑死了。”

“出息!这就把你笑死了你能不能有点追求?这年头起码中个几亿。”

“我怎么说什么你都信?我从小到大,连狗屎运都没有,棒棒糖都没中过一个。还几亿?那我肯定像小品里的范伟那样立马抽过去了。”

“哈哈哈……你想笑死我啊!怎么样?蛋糕好吃吧?”

“嗯,好吃。”

“……”

他们走后,剩下的蛋糕、蜡烛丢的满桌子都是,她也懒得去收拾。闹了一晚上她累的要命。靠在床上,捧起他送的那本画册认真翻阅。印刷相当精美,她一页一页小心慢慢的看。纠结注解是纯英文的,而且好多生僻的词汇,有些看不懂。最恨就是外语,干脆就忽略注解只看画自己凭感觉理解。

看着看着觉得手臂好冷,钻进被窝里,还是不忘摸摸画册。她还是收了他的礼物。还是老想起他。忽的想起今晚季苒总是有些怪怪的。还提醒她离他远一点。难道是看出什么了?提醒她要有分寸?翻身抱住画册又推开。季苒说的那么委婉一定是给她留着面子。她也不是什么圣女贞德,有了心再相处下去总是要出事的。

明天,明天开始一定要断了。

第七章 (1)

渐渐泛起倦意就睡着了。梦里很多人在说话,像有千万支手掐住她喉咙不让她呼吸。她挣扎,想叫老爸来救她。小时候和人翻墙头跑出去玩,半夜三更回家怕被妈妈打就躲在存货的仓房里,一个人害怕的直哭。就是老爸来救她的,把她护在怀里不许妈妈打。似乎有一双像爸爸那样温暖的大手牵住了她,带她逃跑。一直跑一直跑,跑的汗流浃背衣服都浸湿了,跑的腿脚发软再提不起一点力气。要跑去哪里?不想跑了,想回家,想爸爸妈妈也想姥姥姥爷。

她奋力睁开眼,世界怎么都变白了?她想起身被人扶住。

“醒了?躺下。”

她视线模糊,定睛一看,是他。问:“我……怎么了?”

“你发烧烧到昏迷。”

“哦。那你……”

“打电话,没人接。去找你,你没关门,就发现你……这样了。”还敢问,要不是他及时发现不知道要病成什么样了!

她靠着枕头环顾四周,是那种电视里才见过极宽敞豪华的套间病房。又看看他。拔掉点滴,急忙跳下床,一时站不稳差点摔倒。幸好他在身边及时抱住她,小心将她放回到床上。

他急了,马上问:“你这干什么?病还没好呢。”

她不理,左顾右盼,半晌讷讷的说:“我衣服呢?我要回家。”

他按着她的手,声音轻柔:“别闹,我叫护士来给你重新点上,烧还没全退呢。”见她挣扎又耐着性子好脾气的劝她,“回什么家,你那屋子暖气都坏了,又没人照顾你你回去还想冻的发烧啊?”

“我有朋友……”照顾……后两个字卡在嗓子眼,打住了。朋友都提前回家过元旦去了,还有什么朋友照顾?推开他,赤脚下床,踩下去是绵软的地毯,转念还是说:“我就是要回家。我住不起这里。”

见她赤脚站在地上他竟然会顿生心疼,也不敢上前,忙解释:“这医院院长是我叔叔,你就安心的住,想住多久住多久。”想想自己何时这么紧张过一个人,紧张的连话都会说错,生病了谁不想早点出院,他还劝人家多住。变得口拙起来:“不是不是,反正你就安心住就是了。”

“你叔叔又不是我叔叔,我不住。”她低头寻到拖鞋,穿起就往外走。

他不禁板起脸,一脸愠色拦在她面前,抓住她肩膀,“好好的你这是闹什么?”

“我都说了住不起。跟你也只是普通朋友。这样不好。”掰开他的手,固执的依旧往前走,病房太大,发现找错方向又掉头向另一边走。

他一听这话气急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丢回到床上。好歹是他将她送到医院,一晚上没睡照顾她到天亮。一句感谢的话没有也就算了。好好的,这是耍的什么脾气?就那么想和他撇清关系吗?

不对!发现她时烧的那么神志不清还死死抱住他送的那本画册不放手。重要的恐怕不仅仅是书吧。想想之前的大排档,再看看现下奇怪的反应。他似懂了,也不恼了,声音略带磁性含笑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是。”她打死不会承认。不敢再看他,爬起来又下床。

“真不是?可不要撒谎。会被狼吃掉的。”他顺手环住她的腰,锁在怀里与她对视,她越是躲他就越是笑意盎然。

腰间他的手收紧她脸颊撞到他胸口,心竟砰咚砰咚跳了起来,气息也混了。她死死咬住嘴唇像要咬出血来。抬头对上他的下巴,落下两行泪。这下他慌了,放开手,她一下蹲在地上大哭,手使劲推搡他的腿,嘴里念念有词:“你走开,走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已经很努力在回避了。他为什么非要步步相逼?是又如何?是他就满意了吗?想要什么?在一起?在一起了玩玩就算了?她玩不起的。她真的玩不起。哪怕再平凡不起眼,也想要干干净净嫁个珍惜她的人。过寻常的人生。是倾心了,可他偏是那样一个人。季苒那样寻死觅活轰烈的爱情故事,她不想重演也受不起。他明知给不了还偏生要来招惹,家世好就可以随便戏耍别人吗?是她哪里做错了吗?活的比谁都努力还要这样惩罚她吗?突然好想回家。别人都可以说回家就回家。她为了挣钱常常连饭都吃不好。是为了什么?活的这么压抑究竟是图个什么呢?所有的委屈事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她想回家,好想,从来没这么想。

哭的什么都看不清,她“霍”的起身要跑。他反应极快,拽住她手臂紧紧圈在怀里。声音温柔的他自己都吓一跳,“外面下雪你穿着单衣能跑哪儿去?病好了我就送你回家。听我话,就一次。”

她还是止不住哭声,却乖乖被他抱回床上。转身背对他继续哭。哭累了睡着了。他悄悄转过去观察。是真的睡着了,长而微卷的睫毛上还沾着泪。她从不化妆,此刻看来却比他认识的所有千娇百媚的女人都好看。他低头笑,知她心思,竟是这样开心。

手机突响起,他慌忙一下按住。轻手轻脚走到门外,才又拨回去。那头吵的要命,他反感的深锁眉峰,不耐烦的回答:“我不去了。这几天你们谁都别来烦我。”想起什么要紧事又说:“等等,给我办件事。”

第七章 (2)

她翻身,不对劲,又翻身。其实早就醒了,就是不愿睁眼。稍稍打开一道缝。还好,他不在了。也就不怕了,大着胆子起来。想想这么多年在外求学受多少委屈吃多少苦,她何曾怕过什么?遇上他总是在害怕。怕这样怕那样。是,她承认第一次这般心动,也并不觉有多配不上,只是可惜他为什么就不是个和她站在同等高度的人?连仰望都望不到似的,因为在她世界外面。

窗外,小半个城市尽收眼底。她拽拽衣襟,心底一沉,这里,是有多高?

“别站在那,过来吃点东西。”他不知何时出现在沙发上。

她斜睥他,不动,转身继续看。

“走不动?要我抱你过来?”他故意说的宠溺。

她清楚,斗不过他的。走过去,眼也不抬一下,坐在他身边。

“张嘴,我吹过了,不烫。”他又吹了几下。

她机械的张嘴,一口一口的吃,眼神飘忽不定故意不去看他笑盈盈的脸。始终不肯说一句话。听见有人进来,下意识推了他一把,赶忙钻进被子里。

似乎来了好几个人,她半蒙住头不敢看,假寐着,一动不动。

一人以为床上的人睡着,稍压低说:“贺子,这你第几房?这么上心?亲自来照顾。不是你性格啊。”

他知她是假睡,心虚的回道:“少胡扯。谁让你带他们来的?”

另一人回答:“你头一回有这要求,我们都好奇。我眼瞅着要赢的牌局都散了。这妞。谁啊?”

他恼火,不能再由着他们乱说下去,一把抢过东西就赶人,“赶紧走赶紧走。”

她憋不住,“哈楸”一个喷嚏打出声。瞧见侧脸,来人都惊悚了。一人忍不住叫出来:“小青菜?!”她赶紧捂住脸,心里哀嚎,完了完了,全完了。

他倒是不遮不挡,大大方方的走过去,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掰开她的手,正色道:“都看见了?看清楚了!看完赶紧滚蛋!”

人早都走光了,见她还是趴在床上不肯起来,他无奈,说:“别老趴着对呼吸不好。换洗衣服我给你拿来了。你要是真不想住这明天我接你去我那儿。晚上别乱跑,我先走了。”

半天,她听真没了动静,才伸出头来张望。见是真走了,走到沙发边捞起袋子。看似普通的衣服一翻标签,吓死人。她翻翻眼皮,反正是最后一次了,不穿白不穿。况且,不穿也走不了啊。

第二日,他一到医院,床是空的,整理的干干净净。问护士,说是昨晚就走了。想起她那反常的态度,他心一沉,气的直吼为什么没人通知他。也没要求有这个义务吧?护士被他吓得直哆嗦。开车飞奔至她住的地方。门上换了好大一把新锁。打电话,彻底关机。他气到想踹门。

出国回来后,他还真没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的。照顾她亲自喂她喝粥,她还生怕被人看见,就那么胡了他一身的米汤。自懂事以来他还没这么伺候过谁。他已经那样毫不遮掩当众宣布给哥们看她对他的特殊。她可倒好,就这么像避瘟疫一样,跑了。对她再好都白搭。当真是恨到了极点。从来没有过如此挫败的经验。他没有先喊停的事情,谁都别想先退出!

第八章 (1)

回家真好,花花世界,再多吸引终是比不上自己的家,和爱自己的家人。虽然近,可她老也不回家,一听她要连夜回来,爸妈大冷天的站在胡同口等。姥姥一见着她就心疼的咕哝怎么老瘦的跟猴精似的。老爸就整日变着法的做好吃的说要给她补回来。连以往老不准她睡懒觉的妈妈也纵容她睡到日上三竿。每天爬起来都快吃中饭了。给上一年级的小侄子甘草见到笑话她是大懒虫。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好不容易能过这么舒服的日子。吃饱饭还陪着他一起看动画片。一个幼稚园大耳朵小男孩的故事,她也跟着看的津津有味。

偶尔到家里的小餐馆去帮忙端盘子,盘子没端几个常躲在后厨房偷吃。老爸自然是不会说她,怕妈妈发现还帮她把风。日子过的平凡简单,人,也平静了。还是这样普通寻常的日子最适合她这样的人。这些天,她早想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烦人的事都别再来找她。惹不起躲得起。最好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她以后还是嫁个骆哥那样的奋斗青年,然后像爸爸妈妈这样平凡幸福一辈子。

元旦,一大家人都聚到她家的小饭馆过节。饭桌上老姨夫还开她玩笑说,以后出名了随便画个大白菜都值钱。一桌人都笑着复合弄的她不好意思。他们这一家,没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都热心善良。哪怕在别人眼里她再不起眼,他们各个都当她是个宝。她一想起家人对她的好就感动的要命,幸福对她来说就是这么简单。

晚上这餐饭没剩下几个人,工作繁忙的老爸这个当哥哥的就都放他们回去了。饭前甘草缠着她说要喝娃哈哈要买好吃的。她只好领着他去卖。叔父一家就住他们隔壁院。所以哥哥家的小侄子没事就缠着她买这买那。她也什么都舍得给他买。没别的就是特喜欢这个臭屁又精怪的坏小子。

满载而归,她拎着一箱子酸奶和一大包零食一路跟在甘草这个小大人后面。离家不远瞧见饭馆前停了一辆黑色轿车。她对车的分辨,仅限于颜色,一向不识标志级别,也就没在意。

绕开电线杆,闻见老爸在门前和一人说话,“不好意思啊,我们今晚不营业。”

“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找人。”

此时,她已站在那人后面。听见他的回答,瞪大双眼,呼吸开始变得不均匀。手微微松动又收紧。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

他转身对上她屏住呼吸的脸,没什么表情的脸马上展现笑意,对顾爸爸说:“我就是找她。”

顾爸爸一向热情,见是认识女儿的人更加热起心肠,“吉喆的朋友啊?外头冷,来来来,快进屋里坐。”

经过之前的几次,她不再惊奇他的神通广大。只是厌烦,非要纠缠不休的就那么有意思吗?她顺口气,挡住老爸的手,斜瞪他一眼,说:“认错人了吧,跟你不熟。”

小甘草突然拽着她的衣服仰头插了一句:“姑,那个车是宝马,我认识。”

她没好气拿眼神命令小东西,“草儿,赶紧进屋去。”转眼又瞪着他,“不认识你,赶紧走。”

顾爸爸瞧见女儿这个态度,说话也前后矛盾,装不认识还冒句不熟?寻思,俩人不仅认识关系肯定还不一般。心里乐脸上也乐。

他也听出那句语病,乐了,故意要说给顾爸爸听似的,坏笑说:“不认识?你和谁吃的大排档?你那宝贝生日礼物谁送的?生病谁送你去的医院?你再仔细好好想想?”

又要耍无赖?她气的一时语塞,还没想出什么能对付的话,顾爸爸一把推开她,完全不去理她把人请进屋。

他还真不客气,进屋,人家请吃饭就吃,还和顾爸爸喝起了酒。一桌人听是来找他们家吉喆的都热情的要命。顾妈妈瞧女儿一脸的别扭,心里清楚她闺女不会装,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估计是谈朋友闹矛盾了。看小伙一表人才就算不了解都能直接打个90分,也格外的热情。连已嫁人的嫂子都怪怪的对她耳语:“你男朋友啊?挺不错的嘛。”

百口莫辩,看这架势绝对的百口莫辩。她也懒得再做任何多余解释,低头狂吃菜,抬头狂瞪他。问他做些什么,只答是小生意。随便都能买条商业街还小生意?撒谎精!怎样都能带动话题,什么都懂似的。没一会就弄得所有人都对他青睐有加,还真有本事拉拢人心。

饭后,她想把盘子碗都拿到饭馆后院自家的小厨房里洗,那里有热水。他表现的分外体贴,又帮着拿又帮着洗。顾妈妈不好意思让客人这样,想他们单独相处,通通将他们赶出小厨房。

他们家小客厅里,她坐在沙发上毫无形象盘腿拿着遥控器胡乱调着台,对他横眉冷对的就是一句:“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顾爸爸端茶出来正好听见,数落她:“你这孩子真是的,大过节的特意来看你,张口闭口赶人家走。小贺你别介意啊。”

对他,又是笑脸相对:“你喝茶,我们家就是地方小,你别见怪啊。”

“不会,挺好的。”他这晚是把绅士风度发挥到了极致。

她气不过,老爸早被他那副皮相给迷惑了,多说无益,直接忽视,“我头疼先睡觉了,恕不远送。”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想开了,又来!反正是铁了心了,不管他,睡觉!

第八章 (2)

又是太阳晒屁股的时候,顾妈妈实在忍受不了似的,又像从前叫她起床那样站在小四合院的院子里毫不给她留面子的大声叫唤:“顾吉喆你赶紧给我起来!这都几点了!赶紧起来帮我干活!”

见没人应,一面往屋子里走一面嘟囔,“你说你这么大个姑娘,你怎么就这么懒,谁要是把你娶回家还不得愁死。又懒又馋,你非要把我愁死。”

进了里屋一看,还在睡,根本就没当回事儿。顾妈妈一把拽起她的被子,“我掀被子啦,我跟你爸都要忙疯了。你可到好,怎么叫都不起,还叫人家……”

“行了行了我马上起。”她无奈坐起身子,也不脱睡衣,随便抓起件外套穿上就走。

洗漱完毕跑去饭馆厨房一瞧老爸满头大汗,再看案板上好几盘切好还未入锅的菜,还真是忙的出奇。她翻翻橱柜,还是老爸最好,给她留了些吃的。也不管冷热就往嘴里噻。一回身,瞧见他居然在帮老爸配菜!?

嘴里还塞着东西就含糊不清冷冷问:“你怎么还没走?”

他随口回答:“顾叔说这边晚上天寒地冻开车危险,不让我走。”说完就端着炒好的菜跟没事人一样出去送菜了。

她一下咽住了,气的直捶胸口,“爸,你知道人家是什么人啊就随便留他住,万一他是个杀人犯呢!”

“你这孩子净瞎说!一张口就损人家。我看的出来,他对你有心。俩人吵架了?那你也不能老耍脾气啊。听爸话,赶紧和好。”

“爸,他都跟你胡说什么了?你可千万别信!”

“他倒是没说什么,就说办事路过这里看看你。我看西边那屋空着大晚上的不安全就没让他走。吉喆,你都这么大了,处对象我们都不会反对。小贺人不错。早上还早起帮我搬这搬那的,干一上午活了。挺勤快,挺好。你妈也说相中了。好好发展啊。”

得!不想再多说。还真是斗不过。怎么就把他遇到了?她转身泄气走开。

午饭过后生意就淡了。她坐在小屋里剥豆角。他穿着顾爸爸的军大衣走过来,搬一个小板凳坐在她对面,也学着样子剥。

她瞅一眼,心里笑,泼了他一身汤没想到穿上老爸的军大衣还挺合身的。

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你会吗?”

“不会还不能学啊?”

“你到底想干嘛?”

“想见你。”

“你……你就那么闲,不用办正事啊?”

“过节总得放假吧。”

也对,人家是老板,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看这儿!”顾爸爸一声喊俩人同时转头。

“咔嚓”一声,她皱起五官,“爸你干什么啊?”

顾爸爸童心未泯似的,“你哥的数码相机我拿来玩玩,挺容易学的,高科技就是不一样。比胶卷的好多了。我都照上瘾了。”

“顾叔你对摄影感兴趣?”

“有点,以前喜欢过。后来就没玩了。”

“顾叔你要是真感兴趣我那里有几本摄影书下次拿来给您看看……”

“……”

一口一个顾叔,叫的还真不含糊。见两人又开始聊上了,她捧起剥好的豆角甩头就走。她不得不佩服他一直在自己父母面前的表现。有理有节,进退得宜,简直就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尤其是总能哄的老爸眉飞色舞,跟他大讲特讲,简直堪比父子。疯了疯了。

第八章 (3)

晚饭前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拉着他到胡同里。正色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隐约瞧见她的睡衣领子,一阵好笑,本来就不修边幅,在家更是这样?以前只是觉得她性子冷淡,没想到其实不是,是个神经有些大条又单纯的姑娘,还蛮可爱。笑道:“我说了,想见你。”。

哪怕是再假的假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好像是真的。她定定神,横眉冷对道:“你少来,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就明白告诉你,我小老百姓深交不起你这样身家的朋友。所以,你可以走了。哦,对了,把我爸的大衣拖下来。”

他也不气,看她一脸言不由衷还一个劲装冷酷的样子,憋不住笑道:“你不是吧?这么绝情。那我衣服还在你们家呢。”

“你反正有钱少件衣服不会死。前面走右拐计程车多的是,找不到车就叫你们家司机来接你。大冷天的,我就不送你了。拜拜。”

她说完转身正准备走,被他紧紧抓住手臂,她不耐烦的回头,瞧见他不再嬉皮笑脸,很严肃的问:“我当真这么不入你的眼?”

“对!”她心中犹豫,眼神闪烁,还是坚定地这样回答。

为她做那么多,这样低声下气的来看她,听见这样的回答,他心里多少有些受伤。受伤?这个词的出现又让他对自己吃惊了一下。他就这样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看透。她骗不了人的。他的世界,从未出现过这样如白绫般无暇的女子。哪怕是少年时爱过的小玉都及不上她。小玉曾那样欺骗过他。他此刻却如此坚信她真的不会撒谎。只为她明亮的眼神,他就深信不疑。

他眯起眼,缓缓说:“你知道吗,你的眼睛骗不了人。你心里喜欢我。我就问你一句,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非要这样?”

她抽出自己的手臂,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好,我告诉你。明知道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硬往一起凑你不觉得很不应该吗?”

认识她久了,他发现自己也执拗起来,不说个明白他就是不甘心,“那你告诉我,什么是不应该?什么是应该?”

话说到这份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她坦然看着他的眼,“就是我不应该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你也不要理我!咱们应该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好过日子,行吗?”

“不行!”

若是这样的事放在从前,他肯定是二话没有回头就走,再见面绝对眼睛都不会多抬一下。可是面对她。他就是不服。好像小时候打游戏。谁敢赢了他说不玩了他保证把人家按在地上直到求饶再玩到他赢了为止。总感觉她赢了还骑在他头上叫板。他怎么肯轻易放过她。

和小苒一样都是属驴的吧?她叹口气,“是,我是喜欢你了。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我是很认真的人。我要是和谁在一起就要有结果。最好是一下子发展成功,结婚生孩子一辈子。我是会带着这样的心里和别人交往的。那些一夜情,好聚好散玩玩的感情我学不来。你笑话也好,说我老土也好。我天生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和你不可能的。”

她一口气说出了所有心里想说的话。他开始垂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许久,满眼讽刺对上她眸子,声音里透着不可言喻的冷诮,“我说过也喜欢你了吗?只是说想见你而已。你想多了。”

“那正好,再见。”

她转身,一直跑,飞快的跑。跑回家门口,迅速关上大门。一行泪落下来,她用力擦去,努力吸气不让它再掉下来。在院子里一个人拼命的跳。不好的事情,她不想记在心里,心空一点人会比较轻松。于是不开心就用力的跳,把它跳出来,踩死它。

将来,将来会遇到更好的适合自己的人。世界这么大,总会遇到的。一定会的。

她却不知道,心是个很奇怪的器官,一旦有人走进去就很难出来。他先进去了,那么,就算遇到再好的人,也总会排在他后面。

无限漫长的一天又要过去了。她哀叹着继续看电视。以前画画的时候总觉得时间不够用。一下子就天黑要睡觉了。这些日子,好像她的时间坏掉了似的。总觉比以前过的慢了好多好多。每天做很多事情还是等不到天黑。她哪都不想去,做什么都不顺心,没事就窝在家里看电视。

越是不想提起,老爸就越是要问,小贺怎么不来啦?你们和好了吧?又吵架了?被问急了,她只好信口乱编:只是普通朋友,人家有女朋友的,是个家世美貌智慧基于一身的绝世佳人!一听这话,再看她,那是说什么都比不上了,于是谁也不再多提了。

第九章 (1)

一日,天气晴朗,气温也出奇的回升了一些。母亲硬是要拖着她出去吃饭,她没办法只好跟着去。一开席,她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间接的相亲。对方是妈妈认识不久的朋友和她儿子。介绍的时候说叫许什么,她没心思听也没记住。许先生在他父亲的学校当数学老师。本来还觉得人看起来很正派似的,一听是教数学的就没了好感。她从小最恨数学了,高考是就是因为数学总拉分考不上理想的学校才复读好几年。想起来就恨的牙痒痒。而且学理科的人思维逻辑一定都很强。她基本上是个没逻辑的人。看他连吃饭的样子都一板一眼的,要是真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一辈子得多无聊啊。一顿饭吃的总是走神。悄悄给季然发短信她说在新加坡出差年前都会很忙,只好收起手机继续陪着。

饭后对方提议说去逛逛街。她看看妈妈,不敢有反对意见只好点头答应。一路上她都不怎么主动说话,人家问什么就说什么。妈妈一个劲儿冲她使眼色让她主动点,她就假装没看见眼神乱瞟,看看路灯看看行人瞅瞅街道两边的店铺。不小心被路人撞了一下差点绊倒,还好被旁边的人扶住。她一看,是许先生,有些窘迫,连忙不停对他说谢谢。被妈妈狠狠瞪了好几下。

许妈妈在商场相中了一条丝巾,嫌太贵,又爱不释手的不肯走,在镜子前一边照一边和售货员聊起天来。还时不时问问许先生和她的意见。许先生和妈妈都说好看,她瞧一眼只是点点头。

大冬天的买什么丝巾?她脸上笑心里感觉就快疯掉了。这样下去再好的耐性也快被磨光了。电话突然响起,她心中大喜,赶紧跑到一边看也不看就立马接通。

“你在干什么?”对方劈头盖脸就是冷冰冰的一个问句。

“我……”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才拿下手机看了看,原来是他。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什么,开始信口胡说:“哦,我在相亲啊,发展的很顺利。我一眼就相中了,说不定一把成功我过了年就能嫁出去了。到时候您赏个脸来参加婚礼吧。”

对方沉默不语。她想了想心里奇怪他刚才的问话,我干什么用得着向你报告?你是我什么人啊?想起那天他说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其实不是个小嚣的人,不喜欢什么事都记在心里,总是会过去就算了,对什么也都看的开看的淡。可对他偏偏就是觉得怎么都不行似的。

“对了,您是大忙人,上层人士我请不起呢,还是算了吧。那个……新年快乐!没什么事先挂了啊。”她擅自挂了电话,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喜欢不喜欢的能怎么样?本来只想默默放在心里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了,却偏偏弄成这样,人为什么总是要把事情变复杂?她转头看看那位许先生,也算健朗挺拔,就是眼睛有点小,皮肤也不好,发型很考究,呆呆木木的。没有他好看,没他那样漂亮的眼睛,没有他的气质,身家背景不提,没有一点可比性。直接点说就是不及他分毫,还真是半点都喜欢不起来。

第九章 (2)

逛了一下午,一进家门,她坐在客厅里对着老妈严肃的说:“妈,你下次不能这样了,我会生气的。”

顾妈妈没好气的笑骂:“你还有脸生气!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没找工作?是不是还跟那帮人在什么画室鬼混?”

“什么鬼混!我那是创作!你不懂!”

顾妈妈一边喝水一边戳她脑门,“创作你的头!你赶紧给我找个正经点的工作。要么就考研以后争取能留校任教。别一天没正事。本来想介绍你跟小许认识认识,正好他爸是校长你要是去应聘还能优先考虑。你看看你一晚上那脸拉的比火车道都长!”

“你那是认识认识那么简单啊?他妈一个劲问我没对象不着急啊打算几岁结婚啊要几个孩子啊……我才几岁啊,用得着操那份闲心!她儿子都快30了吧恨不得我立马嫁过去似的!你看他那傻样!什么都听***。真够呛!”她随手在水果盘里拿了苹果咬了一口,“你下回再介绍给我介绍个帅的,最好是个又帅又有钱的钻石王老五,就像你看的那些韩国偶像剧里的那种。玄彬!就玄彬那种的最好了!”

“人家那样条件的会看上你!一天懒的要命!不过……是比小贺差远了,搭眼一瞅都不是一个档次,我也没相中。人家小贺那气质,那言谈举止。哎……没那个福分喽。都不是我说你!谁要是真娶了你还不得愁死!”顾妈妈又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打开电视机。

她心里本来就不是滋味,这样一提更是雪上加霜了,委屈的钻到爸爸身边,“爸!你看我妈说的。我是不是她亲生的啊!我是捡的吧?啊?”

顾妈妈看着电视,听见这话马上接一句:“我要捡也不捡你。我捡个听话的,长大了听我话当个主持人我天天在电视里能看见,多好,多自豪。像你,竟学那些个没用的,到现在没个工作。”

“我闺女是画家!画家不比那些个电视台的强多了。甭听你妈的。上电视就了不起了?艺术家那不是一般人的称呼。好好努力!当了艺术家那些主持人都得采访你。一样上电视,比她们还厉害!”顾爸爸搂着她笑眯眯的哄着,想想又加一句:“小贺……小贺那孩子是挺不错,可惜……”

“爸!”她一股脑坐直了身子瞪着老爸。

“不说,我不说了行了吧!”顾爸爸假装看电视。

她又靠在爸爸肩膀上。看见妈妈一脸认真的在看电视剧。妈妈,一直盼着她能完成她小时候的梦想,当个主持人。只是她从小就爱一个人躲在家里写写画画,不爱出风头也不善言辞根本就不是那块料。要不是老爸一直支持她,她根本考不了自己理想的大学,学不了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可是哪怕是妈妈再反对,她还是会老早起来给她做早饭,大老远去画室给她送棉衣,专业考试的时候悄悄问爸爸自己的成绩。拿到通知书的时候高兴的告诉别人自己的女儿还是争气。妈妈,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爱自己绝不会比爸爸少。

她抿抿嘴,有些突然的说了一句:“妈,我过年以后想去留学。”

顾妈妈认真看电视的欢乐表情一下子不见了,转头说:“不行,我都说过了,我不同意。还是那句话,要么考研,我们继续供你,要么给我老老实实的找工作。那么老远,留什么学。那得多少钱啊,咱家这条件我没钱供你。”

她早猜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所以早想好了,这个理由再也难不倒她了。

“妈,我这几年自己存了钱,虽然也才只够学费,不过我去了我自己打工挣生活费。我有好几个同学都是半工半读的。妈——你就同意了吧。”故意把“妈”字拖的很长像在撒娇,再冲老爸眨眼希望他可以帮帮自己多说几句好话。

“不行就是不行!那外国就那么好?新闻里一天到晚都死人。你忘了你方阿姨的儿子怎么死的了!无缘无故被恐怖分子炸死在地铁里。没亲没顾的,还有恐怖分子,死在外头都没人知道!”顾妈妈心里也清楚女儿会怎么应付她,铁了心就是不同意。

“妈,哪有那么多恐怖分子啊!巴黎很安全的,又不是那些没有主权的小国家!再说,方阿姨她儿子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才高一。都八百年前的事了,现在根本不是那样。我好不容易盼到毕业了,又不让你们出钱我自己出还不让去,还有没有人权啊?爸,你说是吧?”她越说越没底气,只好拉着老爸撑腰。

“啊!是啊,现在不都流行出国学习嘛,外国回来的找工作容易。姑娘想出去学习你就让她去看看吧,不好再回来。”

“你少打岔!人家不出国的照样有好工作,哪来那么多歪理!老实在家呆着得了。有钱拿回来给你爸把餐馆门面改大一点再装修一下。”顾妈妈完全不理会顾爸爸的意见继续看电视。

顾爸爸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她悄悄说了一句:“爸,你一定要帮我。”

“他敢帮你,打麻将输的烟都买不起,还得问我要钱。他帮你?除非往后不想抽烟了他!”

她一听老妈这狠话都放出来了急了,赶紧逼老爸:“爸!烟重要女儿的前途重要?”

顾爸爸笑嘻嘻的给一句:“你妈重要。”

完了。又没戏了。她垂头丧气的走回屋里穿上大衣,毫无生气的走出家门。以为毕业了自己有存款了再努力劝劝妈妈就会同意了,没想到还是这样。考研是不可能了。找工作?这一辈子就这样过了?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为什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就那么难?这么多年拼死拼活的努力难道都白费了?不行,这可是她二十多年来最大的梦想,说什么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第九章 (3)

天渐黑。冬天,天总是黑的比较早。她走到胡同口看见甘草在和几个小朋友堆雪人也跑过去。

“草儿,今天怎么没来找姑姑玩啊?”她蹲在甘草身边,抓起雪往上堆。

甘草冻得小鼻子红红的,带着个熊猫头的大帽子,嘟嘟囔囔的说:“我妈说你去相亲了,姑,那你找到老姑夫了吗?”

她好笑,“你妈胡说的,老姑出去玩去了。”

“那你不带上我?你是不是坐那个贺叔叔的车一起去玩了?那个车跑的快吗?”

她手里捏着雪球感觉像针扎一样凉的刺骨,“谁跟他玩啊!他是坏人,像机器猫里面那个胖虎一样专门欺负人的那种坏人。以后不许提他,知道吗?”

“哦。知道了。姑。你弄错了,鼻子都弄歪了。”

“歪的好看。”

“不好看!”

“……”

堆好雪人,一帮半大的孩子又不知道玩什么了,大点的孩子提议打雪仗。于是开始“手心手背”的分组,分成两队打雪仗。她也跟个小孩似的非要玩,加入了甘草是副队长的小队里。路灯下,一个大姑娘和一帮小朋友打打闹闹的玩起了打雪仗。老远就能听见她爽朗的笑声,大人们瞧见有她陪着也都放心的回家做晚饭去了。

她和甘草躲在他们队伍搭建的雪墙后面。雪墙是大人们按照孩子的高度堆的,她只好跪着露出半个脑袋观察敌人的队伍,怕自己掌握不好力道只好指挥甘草怎么打。结果总是被对方当靶子打。也不知道哪个孩子打的那么准,她的头部总是不幸被打中。脖子里灌了雪冷了受不了赶忙缩到最下面整理,抬头看见甘草笔直的站着也不知道躲闪,拉着他的裤子笑呵呵的说:“草儿,你傻啊,蹲下点,小心打到头。”

甘草还是一动不动,半天愣愣的说了句:“姑,是胖虎,胖虎来了!”

“啊??”她不知道甘草没头没脑的在说什么。

“真的,是你说的胖虎,是坏人!眼睛瞪那么大,好可怖!”甘草一个雪球砸出去,然后赶忙蹲下来捂住脸,好像这样就不会别人发现雪球是他砸的。

她笑着爬起来,拍拍自己腿上的雪,起身一看,呆住了。竟然真的是他站在斜对面的路灯下,大衣的领子上一大片雪渍,没猜错应该甘草砸的。他就那样面无表情眼光冷峻的盯着她。那个位置是给路人留的过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看见她的蠢样子。她别扭的整理好衣服,离的不远,她说:“呵呵,这么巧啊。你路过这里?不好意思,小孩不懂事。要不,我给你擦擦?”

他不回答,神色更加冷,冷的仿佛周围的一切都瞬间冰冻三尺。

她也就更不敢上前了,拉起还蹲在甘草,“草儿,回家吃饭了。别玩了。”

“姑,胖虎是不是来欺负你的?我回家叫我爸来收拾他,你在这等着啊。”甘草正气豪侠似的扬着小脑袋,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她无奈偷笑,抬头看见他还站在那里,也没话说了,“那个……我回家了,拜拜。”转身还未迈出一步就被人狠狠拽了一个踉跄。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用力拖着拖出胡同塞进一辆车里。刚顺了口气,车就立即发动,“嗖”的一声开了出去。

第九章 (4)

“扣好安全带。”他说。

车不断加速,她吓的赶紧慌张扣紧安全带,手死死抓住可以固定身体的手柄。看看车内构造似乎又换车了,再看车速表,明显是过分超速。窗外的一切都飞快掠过。

就算是有背景的人物也不能这样吧。不怕出车祸吗?自己要死还要连累别人,太缺德了!她害怕的时候不会尖叫反而声音会更小,颤抖着声音说:“你慢点,你开慢点!”

他得逞了什么似的,邪恶的冷哼,“笑不出来了?”

又是故意的整人。都没有再见面了,难听的话也都是他说的。这又是哪里得罪了他?车速快的她似乎快感觉不到心跳有多剧烈了,咬住下唇,她伸手去抓他的手臂。

“姓贺的你给我停车,你快点停车!我要下车!”

“放手!不要动!”他狠狠的甩开她的手,恶意加速。

她连坐在单车后面若是太快都会害怕的抱住爸爸的腰直把脸埋住,此时已经吓的不轻,大声叫起来,“大晚上你开这么快,你想死啊?你想死不要拉上我!神经病!有毛病!”

他始终不理她有多害怕似乎在气什么。她吓的闭上眼,几乎快要停止呼吸,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被电子眼发现了,车终于在路上被警察给拦住。她一口气跳下车,胃里翻滚的要命,喉咙泛起酸水,靠在车边捂着肚子瞪他,真希望警察赶快把他抓走。他下车后很无所谓似的走到警察面前将证件递到他手里。警察先还是样子嚣张,走到前面看看牌照,再看看证件,竟然给他敬了个礼,然后说了句“注意安全”,就开着警车走了。

他早料到会如此似的很利索的收起证件回到车里。她彻底懵了,跑到前面想看看究竟这车是有什么特殊牌照,这么了不起。没想到他开的车根本没有牌照!还超速驾驶!警察还给他敬礼,还说“注意安全”?!这还有没有王法了?隔着挡风玻璃看他那高傲的样子。对了,怎么忘了,他就是王法。在这个是非不分、没有黑白的破地方他们那种人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还讲什么狗屁王法!

他打开车门霸道的命令:“上车!”

她拉紧衣服领子,怎么可以喜欢这样的人?不能再喜欢了,再也不想喜欢下去了。真是大错特错。她戴上大衣的帽子,头也不回的擦过他的车子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的快速走。再快还是不及他的动作迅速,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追到她身后,拉住她的手臂,口气变了些:“去哪儿?上车。”

她背对他,没有回头,人出奇的平静,说:“回家。这条路我走过的,我认得。你也赶紧回家吧。天黑了开车注意安全。”

他不肯放手,像有些愧意,“你上车,我有话对你说。”

“我可以不听吗?你不要再说任何不好的话。我也不会再喜欢你。我真的不想连朋友都做不成。我把小苒当成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她哥哥,如果总是这样闹,我怕会失去更多。我会觉得可惜,会很难过。所以,你能放过我吗?我保证绝对不会再喜欢你。真的。我一向说话算数。”

风吹开了她的帽子,吹散了她的发。她依旧背对着他不肯回头。不再生气他开快车吓她,也不为警察不罚他而愤愤不平。这也许就是书上的“命”,不同命就不同路,他们是背道而驰的人不能够纠缠不清。她忽然觉得很倦怠,只想快点回家。

他上前,一把将她带进怀里,一支手臂用力抱住她的腰,另一支勾住她的后颈扣在她散乱的头发上,嘴唇瞬间覆上她的,不许她再说任何话。

害怕,以及狂乱的心跳,比刚才飙车时还要跳的凶猛的害怕的心。这个吻,很不同。柔软陌生的他的唇让人很害怕,眼泪不受控制“刷刷”落个不停。像犯了人生大忌,她不知心动只觉害怕。似在饮一杯毒酒,马上就要死去。

她挣扎,他仍死死扣住她的头,像是命令一般,说:“不是喜欢我吗?给你个机会。我们,在一起试试。”

第十章 (1)

大年三十晚上,午夜钟声敲响才代表活动刚刚开始。他拉着她的手走进包厢,如她所料季苒也在里面。她有些别扭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怎么使劲儿都抽不出来。

一帮人瞧着他们起哄,韩少酸溜溜的说:“苒苒你不厚道啊,不让我追,原来是……”

“都给我闭嘴!”季苒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到她面前,似乎喝了很多酒,一身酒气还举着杯子说:“吉喆,来,陪我喝酒。”

她忽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的陪季苒喝。眼看着季苒喝的都快喝不下了,她还一点事都没有,只是脸红的厉害,脸颊耳根都火辣辣的。他一直坐在一旁冷眼看着,没有恋人之间温馨的话,竟然冷哼一下说了句:“你还挺能喝。”

语气陌生的让人感觉害怕,她皱眉咬咬嘴唇。季苒推开她跑出包厢,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回来,她觉得快被包厢里的气味闷的窒息了也推开门走出去。因为担心走到卫生间寻人,只听见有人在吐也不知道是不是季苒。她走近试探着叫了一声。门“呼啦”一下打开,她被拉了进去。

季苒瞪着她不说话,她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小声说:“小苒,我和你哥……我们……”

“别说了,我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季苒无力蹲了下去,忽然抱膝痛哭。

“小苒你别哭啊。怎么了这是……”她慌忙的也跟着蹲下去,“你生我气了?还是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任她怎样劝季苒就是不理,也不知道是哭了多久,才抬起头看着她,说:“吉喆,我要结婚了。2月14号,情人节,你要来当我的伴娘。”

“好。”

她还傻傻的蹲在原地,季苒已经开门出去整理妆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回到包厢季苒立刻变得满面春风又开始玩闹。她坐在角落观察了很久,心想要和季苒结婚的人一定没有来。一大帮人又开始敬酒,她只好又拿起杯子继续喝,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故意的还是以为她最能喝,一下子全部都冲着她来,想求救谁知道那个人当没看见搂着别人躲到一边唱歌。

迷迷糊糊中感觉被人抱了起来,很浓很浓的烟草味,她不喜欢,揉揉鼻子,睡着了。

夜里,他睡眼惺忪的寻到厨房喝水,拿着水杯路过客厅隐约瞧见沙发上有什么在动。这才想起来,他把她带回家了!客房没打扫就随手把她放在沙发上了,也许自己本身就很累洗过澡就睡了,竟然把她给忘了!连被子都没给她盖。

拿了床新被子出来给她盖上。他站在原地没有走,可能是睡的不好,梦里也一直皱着眉。她的眉和大部分女孩不一样,眉色很深,很凌厉的样子。

他不自觉伸手去展平那邹成一团的眉。然后满意的笑了。眼前的人,安静的好像一只兔子。没有任何防备,也不知防备。

这样,游戏才算正式开始。

第十章 (2)

怎么会这么难受?睡觉睡得浑身都疼,她睁开眼才发现原来这里不是自己家,睡的也不是自己的床。仔细观察了一番,她心里有数了。不知道有没有出什么洋相。哎。心中懊悔不已。又恼他怎么都不帮帮自己。不过,他凭什么帮自己?是自己没出息的喜欢他答应了他。怪得了谁啊!

转了一圈,客厅里竟然没人,被子倒是叠的很整齐。难道是自己回家了?也好,自动走人省的他麻烦。回卧室漱洗。

刚换好西装门铃就响了,一开门,是季苒,脸的比见了鬼还难看。他反倒是笑了,“我就猜到你一准儿会来。”

“人呢?”季苒推开他眼神四处搜寻。

“走了吧。”他无所谓似的,“你放心,我没把她怎么着,她睡的沙发。”

季苒看看沙发上的被子,像是信了,坐在沙发上没好气的瞪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这是在玩火你知道吗?”

“哦?你不觉得在这么个家里被火烧一下很有趣吗?”他在季苒斜对面坐下,一脸玩世不恭。

“三哥,算我求你。”季苒放软了口气,偏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仍表示怀疑的说:“你该不会……认真的吧?”

“你这么觉得?”他仰头开心的笑起来。

“三哥!你应该知道后果的,你是经历过的,你难道还想再来一次?你看我,你看看我就知道了!不行的,赢不了的。我求求你了不要拉她下水,我不想她受伤害。我……”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没任何耐心再听下去,“停。你自己都一团糟了还有心思管她?不过据说你那位在这个圈里人品还可以,你嫁给他算不错了。我的事我自己知道,您甭操心了。啊。我忙着呢,昨晚在家饭吃一半就跑了回头我老爷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训我呢!你就别来给我添堵了啊。赶紧回家去!”

临走季苒还不依不饶的说了一堆,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他这要命的妹妹,刚要舒口气,转身瞧见一大活人,他心里一惊,险些绊倒,表面上极力故作镇定,“那个……你没走啊?”

她揉揉眼,“我一直在卫生间,好像那个冲水阀坏了,我不太会弄……你家马桶有点奇怪。”

看样是不知道季苒来过,卫生间那么偏应该没听见。他赶忙说:“啊,那个我来弄,你把被子抱到我房间去吧。”

从卫生间走出来发现衣服上弄上了水渍,一抬头,发现沙发上坐着两个大活人,大脑迅速反应过来。

“妈,您怎么来了?”

第十章 (3)

“怎么?我不能来啊?”季舒情笑颜瞪了儿子一下,转脸看着身旁的女孩,“这位小姐是?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他知道母亲在人前一贯是优雅得体,越是生气就笑的越开心,回家还指不定怎么收拾他,心虚的摸了一下鼻子,“哦。我新交的女朋友,顾吉喆。这,我妈。”

她不知如何是好,紧张的直拽衣角,不好意思的点头问候,“阿姨,您好。”

季舒情依旧笑意盈盈,算是应答的点点头。她大脑又开始迟钝了,才说要在一起试试,怎么就到见家长这一步了?这速度是否有点太快?眼巴巴的盯着他表示接下来是要怎样?

他瞅着她那傻样竟忍不住笑了,赶紧在中间坐下,把她和母亲隔开。又聊了几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母亲也打发走了。这一早上折腾的。她站在他身旁,见他母亲走了才舒了口气似的拍拍胸脯。

“这才刚开始,跟着我,你会很辛苦并且痛苦。说不定明天我妈就找到你家去了。”他幸灾乐祸的双手环胸靠在鞋柜上。

她很认真的想了想,说了一句让他很吐血的话,“那她会给我钱吧?叫我离开你之类的。会给我多少钱呢?其实我正缺钱呢。反正也没怎么样,说不定给的多我会要的。”

他大笑,仿佛是天大的笑话让他听到了,然后很突然的止住笑声,严肃的告诉她,“我妈暂时不会给你一毛钱,叫你离开的办法有很多,这是最蠢的一种。”

“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她撇撇嘴,推开他在鞋柜里找出自己的鞋,一边系鞋带一边说,“其实我也不见得会要,反正,我也不会和你结婚。只是喜欢你而已,还没到爱的死去活来的地步,所以,你也别太得意。我走了,拜拜。”

他一脸错愕,看着早已关上的大门。开始以为她只是性子冷淡,后来发现也不是。看似完全无公害,又似乎很精怪。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也有些搞不清楚了。有趣,这样下去会很有意思吧。

迅速钻进电梯,一口气跑到公交站,死命挤上公交车。她摸着胸口心还在狂跳不止。虽然,她已经快要步入大龄剩女的队伍当中(当然,还有几年呢),但是,她还没有谈过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恋爱(小说倒是看了不少)。刚才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说了那些鬼话。其实,真想好好的认认真真的谈一场唯美的恋爱,可惜,偏偏遇上了个这样的。反正,也只是喜欢而已。就随着心走吧,太执着了也不好。

第十章 (4)

本以为事后母亲肯定会把他狠狠训一顿。可好几天过去竟一点动静都没有。

又过几日,电话来了。鸿门宴。他回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绝对是鸿门宴。可是,聪明如他,没人提,他也绝对不会自找麻烦。一顿饭下来,竟然没人提。一大家子人饭前饭后谈的都季苒的婚事。难得季夫人这么相信他不会旧事重演,他到有些不安分了。

钻进厨房,搂住母亲的肩膀,“妈,给我爸泡茶啊?”

“恩,别人泡的他喝不惯。”季舒情瞧他一眼,心里有数,“干什么?我没告诉你爸,那么不上台面的趁早给我断了啊。别怪我没提醒你,苒苒都快结婚了,你也趁早给我和你爸一个交代。对了,书玥快回国了,到时候你去接机啊。”

他低头,手里摆弄着茶叶罐,“妈,我要是对她认真的呢?就是想结婚的那种认真的。”

“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一回来你就没消停过!当初,是妈不对。你收收心吧。我丑话可给你说在前头,你要是再闹你爸和你外公都饶不了你!”季舒情看似是笑着,可语气里夹杂的火药味是相当的浓。转身就走。

他看看手里的茶叶罐,是父亲最喜欢的那个,用了很多很多年。记得小时候自己还拿这罐子装过蛐蛐,后来被骂的半死。父亲对喜欢的东西会很执着,甚至有些偏执。他慢慢松开手,将罐子丢进垃圾桶里,听见“啪”的一声闷响,才快步离开。

见季苒一个人躲在阳台,他也推门走进去。

“怎么,要结婚了还不开心?”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

“我开心,我觉得无比幸福!”季苒仰着头看窗外的星星,“三哥,你要是有一天把吉喆甩了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我去接她,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呆着,我不放心。”

他嘴里叼着烟险些呛到,“咳咳,你……也许她没你想的那么脆弱。”狠狠吸了一口,他眯着眼看窗外,“如果,我到时候想跟她结婚,你信吗?”

季苒回过头,半天,狠狠掐了他一把,咬牙切齿的说:“你下辈子骗鬼去吧!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哥,我非把你推下楼!”

还真的挺疼,他还嬉皮笑脸,“其实,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我会以最快速度拆散你们,让她认清现实,脱离苦海。”季苒转身很用力的拉上阳台的门走出去还不忘瞪他一眼。

他继续仰头看星星,以前是谁跟他说天上的星星都是神仙变的,他忘了。反正,都是骗人的。

11-15

第十一章 (1)

她那个哭哭啼啼的电话打来的时候他正在外面消遣,一听她哭了倒是真有些担心。赶到她工作室瞧见人正蹲在门口,冻得缩成一团,周围乱七八糟的东西围的都快有一面墙那么高。

“怎么了这是?”他蹲下把她扶起来,不小心触到她的手,冰的吓人。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描述,“工作室到期了,我朋友他们都说找到工作不租了,他们都把东西搬走了。我还没找到房子,说好了找到房子就搬的。可我一回来就这样了,锁也打不开。我都说了一找到马上就搬走,怎么这样啊?这么晚了让我上哪儿去啊!”

真是够心酸的,看着眼前的泪人,他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你拖了人家多久了?”

“也就一个多星期嘛,都说好了的,怎么这么狠心啊。才过完年房子是那么好找的吗?这都什么人啊!收房租的时候还像个好人似的,没想到这么坏!”说完还不解气似的踢踢人家的大门。

他拽住她,发现她浑身都在打颤,赶紧把她塞进车里。都冻成这样了她还没忘她那堆东西,“我不能走,我的东西怎么办?”

“回头我叫人来给你运我那儿去。”他从后视镜瞧见她那样儿一直憋着笑,“找不到房子你怎么不早点找我啊?”

“我以为我能找着呢。没想到……”她擦干净脸,“总之当我欠你的,以后还你。”

“别介,你现在是我女朋友,找我是应该的。”

“稀罕!”她倒头躺在后驾驶上,这一天累的不轻还一点没收获,最后还在他面前出了这么个洋相。是因为太冷了,实在想不到办法才哭的,是因为……找不到别人才找他的。对啊,男朋友嘛,不就是在困难的时候拿出来用的吗!以前就是太傻了,什么都分得那么清楚,这个破烂世界,不用白不用!

一觉醒来又是浑身不舒服,不过这次是在床上,脚有些酸胀,起来用力走了一大圈。客厅里没人,门口堆了一大堆东西,仔细一瞧,都是自己的宝贝。赶紧冲过去检查,看看有没有弄丢什么。

“赶紧把你这堆破烂给我收拾了,一会儿我叫小时工来把客房收拾一下,你就先住这儿吧。”

破烂儿?她闻声迅速回头瞪着他,又冒出一句叫他想喷水的话,“要收房租么?”

他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如果,你愿意的话。”

“小时工贵吗?”她慢慢靠近沙发。

“我请的反正不便宜。”

她拍了一下沙发背,“好!你叫她以后不用来了,在我没找到房子搬出去之前,我给你当小时工。”还很洋洋得意,自觉很聪明,“这个主意很好吧?我也这么觉得。”

“会做饭吗?”

“厨子的女儿能不会做饭么!回头我就给你做一个!”

第十一章 (2)

厨子的女儿不一定就是好厨子。饭是煮的不错,但是菜,就不是那么好吃了。以他这么挑剔的嘴是承受不了她做的菜。她自己倒是能吃的津津有味。

家务做得还不错,他颇为满意。看她每天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找没找到正式工作。

晚上,他在书房忙着看文件,喊她倒杯水半天也没反应,“给我倒杯水!你有没有听见!”

“来——了——”她一溜烟冲进来,嘴里还嚼着零食,“喊什么喊,马上大结局了。”

他抬头看她一眼,“吃完饭就吃零食,你还真是万能的胃。”

“你很忙啊?一分钟能挣多少钱啊?”她凑过去瞅一眼,基本上一点看不懂。

“你这书柜里怎么都是些哲学书?你到底学什么的?不会是学哲学的吧?不像啊。经济学?”她随手取下一本封面精致的书。

他喝口水,说:“纯属个人爱好。我的求学过程复杂,说不清。”

“能有多复杂?我猜你要么就是学建筑要么就是学金融肯定不会学别的。”她低下头不以为然的翻了几页,全英文,很识趣的重新摆了回去。

似乎是猜中了一点,他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文件,“我学的东西不止这些。我还曾经跟一个街头艺术家学过雕塑,他还夸我很有艺术天分。”

她一听到和自己专业有关的东西立刻兴奋起来,“真的假的?那你为什么没学艺术?”

停滞了几秒,他靠在椅背上,“因为心里很清楚那不是自己该走的路。”她自然明白没有接话,继续听他说,“我还会做西点,你信吗?”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信!你要是做出来给我吃我更信。”

他眼神里透着笑意,“想得美,大师的手艺是随便展示的么”

说着似来了什么兴致,站起身拉开抽屉拿出几样东西,说:“不过有样东西可以亲自展示给你看看。”利索的准备好一切,随即有模有样的挥着毛笔扬扬洒洒写了两行字。

她在心里默念,“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大概是想不到他竟然会写这样一句诗出来,有些惊诧的侧着头看看他,又看看字。

他不解,“怎么?写的不好么?很久都没写了。”

她忙解释,“不是,不是,很好,只是……没想到你会写他的诗。我以为……”

“以为我是个只知道玩的纨绔子弟?你的理解错误,我们家的小孩从小就要读古书,那些《唐诗宋词》《四书》《五经》《论语》之类的书没上学我就都读过了。我说过的书法也是几岁就开始学了。我那时候最喜欢李商隐的诗,所以后来练字就只写他的诗。可能习惯了,一提笔就想起他的诗。”

她轻轻点点头,盯着宣纸上豪放大气的字。虽然他是所谓的官宦子弟,但纨绔浮华里隐约的世家教养,终归是不同寻常的。

他又重新铺起一张宣纸,极认真的写下三个大字,“这是我的名字。这个字,认得吗?”

她表情纠结,大方承认,“不认识。我一直以为你就叫‘贺子’呢。这个字怎么念啊?”

他神色夹带深藏不露的踞傲,放下毛笔靠在桌子边,“这个字一般人都不大认识,所以他们都省略掉就只叫我‘贺子’。你想知道?好好查查字典吧。”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字典是小学时候用的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找出来我也不会查,我百度行不行?”

他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文化。”

“我就幼儿园文化怎么了?”不服气的研究半天还是不认识,“这谁给你取的名字啊?这么复杂,写起来还不够闹心的呢。”她嘟起嘴,旋即笑嘻嘻的扬起脸看他,“那这两张字你都送给我吧,当做是我每日劳动的奖励,恩?就这么定了,我拿走了啊。”生怕他不给似的,当个宝贝一样,卷起来抱在胸前就跑。到门外还听见她嚷嚷,“糟糕,大结局都没看成!”

他看看门口,两张破纸也那么稀罕。

第十一章 (3)

这段日子,他们之间的相处还算友好,除了抢电视的时候基本都能和平共处。有时看见她在厨房忙来忙去竟会觉得温馨。像……一个家的感觉。他最近工作不忙,不过不再像以前那样一下班就到处找地方消遣,回家的次数变多了。也没什么特别,就是觉得回家比较有意思。

下班一进家门才发现,她居然还没回来?不在家,没人端茶倒水,抢电视斗嘴,没意思。他洗了澡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遥控器砸在茶几上他才惊醒过来。原来是睡着了。看看钟都凌晨了。死丫头,还不回来。刚要回房间拿手机,大门开了。

她笑嘻嘻的飘进来,“咦?你等我啊?这么好?”随即又自我否定道:“肯定不是,是半夜渴了出来喝水吧?”

他刚要发作,她伸手胡乱堵住他的嘴,“不用回答,我就知道。你喝吧,我回屋睡——觉了。”

一身的酒味,平时没见她有什么活动啊,他定在原地挡住她的路,“上哪儿了?”

“哦,我师姐要出国了,我们给她践行去了。”她推他,却怎么都推不动,眼前的人变成了两个。

“喝了多少?”

“半瓶?不对,一瓶?恩……不记得啦,反正一直喝来着。”她有些站不住,下巴磕到他胸口上,“你别挡着我,我……”

她还没推,他已经迅速闪开。“扑通”没了依靠她一下摔倒在地板上,脑门也不知撞到了哪里,龇牙咧嘴趴在地上喊疼。

“贺子燊,你混蛋!”自从知道了那个字怎么念,一有什么惹得她不满意就立马直呼其名的大叫。

他有些厌烦的看她一眼,此刻,这个人让他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很不喜欢,他讨厌烂醉如泥邋遢还搞不清状况的女人,“滚回去睡觉!”

喜怒无常的大混蛋!她想爬起来却发现很艰难,头脑又开始像浆糊一样。再抬头客厅里只剩下她自己。怎么这么困,意识好模糊。

混蛋!他绝对绝对是个混蛋!早上她从地板上爬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就这样任由她一个人躺在地板上一直睡到冻醒连理都没有理。这是一个男朋友的所为吗?小说里不都是应该温柔的抱到床上贴心的照顾然后早上还有爱心早餐的吗?!全都是骗鬼的吧!头疼的都快要裂开了,她还是整理好一切,在冰箱上贴了一张纸条,然后背着包包气冲冲的出门。

她要找房子,一定要赶紧找到房子立刻马上迅速的搬出去!再也不要受那个混蛋的窝囊气!

第十一章 (4)

跑了一整天,基本上,没什么收获。之前是看好了一间,可押金实在太贵了,不然就是非要一把交齐全年的房租,没一个真正中意的。为什么看好的都那么贵呢?不交房租受点气其实……也挺划算的。

她轻轻扭开防盗门,蹑手蹑脚的穿过客厅悄悄向自己的房间溜去。

“找到房子了?”背后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

“没有。我决定不搬走了。我没钱!”反正看不见他的脸,再厚脸皮的话她都能说出口。

他斜靠书房门口,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后脑勺,冷嘲热讽,“看你那点出息!以前不是挺有骨气的么?我要是你我睡大街我都不回来。”

她转身站到他面前,笑了,“我傻啊我!你别仗着我有那么一点喜欢你你就拽的二五八万的。我还就不走了,我就赖在你这儿了。”看着他嘴角抽动心里暗爽,扬起下巴继续说,“对,我是没出息,你还真不了解我,其实我这个人是极其恶劣,贪慕虚荣,爱占小便宜,以前那都是装的!不过我也赖不了你多久,等我找到比你好的下家了我立马走人!您看,成不?”

“顾吉喆!你!”

“我,我怎么了?老娘我很累,回屋休息了,拜拜!”

关门的瞬间瞄到他脖子上有一根青筋微微冒起,赶紧迅速把门反锁住。其实她嘴上逞能心里也怕的要死,生怕他说让她立马滚蛋,那她就真的是要傻眼了。

一晚上相安无事,她没觉得是件好事,心里反而有些发毛。门缝外面似乎没什么动静啊,她踮着脚俏咪咪的搜寻了一大圈。没人?难道上班了?扭头发现昨天自己贴的那张口口声声说要搬走的纸条下面多了一张便利贴。

贺某人强劲有力的小楷:晚上不要出去鬼混,有重要的事,在家等我。

谁鬼混了!心里老大不乐意,扭头发现餐桌摆满了东西,仔细一瞧,是早餐!她被吓着了,她真的华丽丽的被吓到了。通过这些日子对他的了解,以及此时此刻她对这顿早餐的解读,这恐怕是暴风雨的前兆啊。

重要的事情?难道是谈分手的事情?好吧,其实,恋爱跟她想象的也完全不一样。她拿起牛奶喝了一大口。哎呦,还是有温度的嘞。

先吃饱了,咱再接受风雨的洗礼吧。

第十二章 (1)

“喂?你又跑哪儿去了?不是叫你在家等我吗?你有没有记性!”

她翻翻白眼儿,肩膀上夹着电话,“我在画室,我很忙滴,你……”

“那你等着,我马上去接你。”

“喂?”用不用那么着急啊,她收起电话,继续整理画室里的东西。差不多都整理好了,检查了几遍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正在想,手腕忽然被人拽住,“我看你一天就是瞎忙活!赶紧走。”

她回头瞪住他,“不要侮辱我的职业!有什么事就说吧,我还没忙完呢。”说着甩开他的手拿起扫把开始扫地。

“你们画室不是有扫地的阿姨么?时间紧赶紧的。”他夺过扫甩到一边拉起她就走。

她一面挣扎一面叫道,“你干嘛啊,不就是分手的事么,就在这儿说吧。”

他立马停住,声音低凉:“什么分手?”乌黑的眼睛里隐忍压抑着怒火,手加重力道,“你背着我找下家了?”

手指被攥的生疼,“你轻点!谁找了,你少诬赖我,你不是为这事你还能有什么事?反正我们也只是试试的,动不动就说我表现不好就散伙。”她还真是一肚子委屈,“对我那么不好,你再惹我我现在就要先休了你!”虽然心里还是十分的舍不得,但嘴上她就是一点都不愿意示弱。

“你敢!”说出这两个字他才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稍稍平复了一下,他声音略低,“我现在就给你转正,以后我没提分手你半个字都别给我提。走吧,人家都等着呢。”

“等我?”

“等着我带你去试礼服。”

她竟然都给忘了,答应了小苒要给她当伴娘的。影楼里有种人去楼空的感觉,她拉住他的衣袖,“小苒呢?怎么只有我们两个?”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她早就回家了。你先坐着,我叫人拿礼服给你。”他不想说其实是舅妈不同意让她来当伴娘,季苒却非常坚持,闹了一下午才算是勉强答应。

这种低胸露肩的礼服她还是第一次穿,有些别扭的走出试衣间,影楼的小姐陪着笑脸一直夸她漂亮。她故意走到他面前转了几圈,得意的摆弄裙摆。

他似笑非笑瞟了几眼,眼神里带着可恨的嘲讽和揶揄,凑到她耳边,“你还真相信人家奉承你的话?没发现胸口那里大了吗?我觉得你应该垫两个馒头。”

“贺子燊,你!”她刚想抬腿踢他却被他紧紧箍住腰际推进更衣室,“赶紧换下来。”

眼巴巴的看着影楼小姐怀里的礼服,她有些懊恼,自己的胸是小了一些些,可是她真的很中意那件礼服呢。

她那依依不舍的样子他自然是尽收眼底,跟影楼小姐仔细比划了一下,“给我把这里改小一点,这里镶上水钻。”迷人的对那位小姐一笑回头冷着脸对她说:“别看了,回家!”

泄了气一样的被他拉出影楼,从始至终她都没发现影楼的年轻摄影师看似在摆弄相机其实一直在偷瞄她。

她没发现,可是,他全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第十二章 (2)

季苒的婚礼有多隆重她说不清,只记得被他牵着拽着见了很多很多不认识的人,还见到了他的爸爸,爷爷奶奶和外公。他爸爸看起来很凶,爷爷奶奶外公还挺亲切的。他妈妈,见过一次的,似乎不怎么愿意搭理她。反正也没要进他们家当媳妇儿,不搭理自己,更好。

婚礼上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向他敬酒,他看似平静但她却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故意拉出她来介绍,弄得她不小心泼了自己一身葡萄酒。纯白的礼服裙摆撒上暗红一片。她愤恨的躲进更衣间找衣服换。

“你,还好吗?早就听说你回国了,上次匆匆一面都没和你打上招呼。”

“我挺好的,听说你嫁给台长当女主播了,很幸福吧?”他靠在门边,手里摆弄酒杯。

钱玉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说:“我离婚了。”

他没有说话,盯着她刚才进去的那扇门,不耐烦的眨眨眼,跑进去换个衣服也那么久!

“你,怎么又和那样的人在一起?”

他抿了抿嘴,蹙眉不悦地说:“怎么,你不知道吗?我这人一向就没什么品味。我还觉得她是我最有品位的选择。至少,我知道她不会骗我。”

“子燊,你应该知道的,当年,我没的选择,我……”钱玉垂下眼帘,看似楚楚可怜。

“我没兴趣知道。”他转身走开,不理会身后的人是怎样的表情。看见她穿着一件旗袍出来,走过去揽住她的腰,“这件很适合你,比那件礼服好看。”

“真的?可是很难穿吶,还要叫人帮忙拉后面的拉链。”说着还不放心的向后摸了一把。

“谁给你拉的?”他定在原地,放在她腰间的手扣住不让她继续走。

“你干嘛?”她奇怪,还是如实回答,“里面的女服务员啊,还能有谁。”

他忽然之间冷了脸,“以后不要随便在外面换衣服。”然后甩开她自顾自得回到原来的位子上。

她被推了个踉跄,高跟鞋差点崴了脚,赶紧扶住旁边的椅子,心里诅咒他一百遍。这都是被害的啊?再说,要不是这种场合遇上这种事谁还有机会在这里换衣服啊。翻翻眼皮她不情愿的在他身边坐下。

回家路上她觉得很没意思,他开车的时候很少会说话,于是八卦的问,“喂,婚礼上跟你喝酒的那个美女是谁啊?看着好眼熟呢。”

“我初恋。”他毫不避讳的说出口反而让她没了下文,半天才冒出一个“哦”字。

“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自卑了,人家是女主播,你呢?你现在是不是还没个正式工作?”

“什么没正式工作,我现在是我们画室的名誉校长!”要不是为了生命安全真想过去撕裂他那张烂嘴,没一句中听的话,微瞪他一下,小声嘀咕,“切,再好你们不还是没在一起。”

他其实是听见了的,只是没有再做声。她说的对,再好都已经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如今的光鲜亮丽都是靠背叛他得来的,他竟然还替她炫耀自己的耻辱。

转弯时才督见隔壁坐着的女人竟然歪着脖子睡着了!她到底是有多没心没肺?

第十二章 (3)

母亲打电话叫他带上她回家吃个便饭。他满口答应。自从上次参加完苒苒的婚礼他就从各方面渠道得到消息,他母亲开始真正紧张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了。这样最好,正是他想要的。

临近家门口,她略显紧张的拉住他,“里面有多少人?”

“怎么?害怕了?”他故意亲密的揽住她的肩膀,“告诉你,晚了。”

其实,她并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奇怪,怎么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的大相径庭呢?也没有小说电视剧里描写的那么邪乎啊。这么容易就可以到他家吃饭了,不吃白不吃。

饭桌上,他们家的人都很和气,没有给她下马威,更没有给她什么难堪。一家人都很有礼有节的招待她。饭后还准备了很多水果一个劲儿的叫她吃,弄得她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和他外公到书房下棋。她只好硬着头皮陪着他妈妈在客厅聊天。

“我们家子燊啊贪玩,不定性,你跟着他没吃苦吧?”季舒情和季苒他妈可不一样,绝对不会硬来,在她眼里那是最笨的方法,当年能够弄走钱玉,如今更加不会把眼前的人放在眼里。

我跟他又没怎么着瞧把您给急的,心里好笑。脸上却是一脸无辜,笑呵呵的回答:“没有。”

“子燊他有时候混起来谁都拿他没办法,说什么都不愿意结婚。”

言下之意就是跟着他没前途,这个她能听出来,她也并不笨,季舒情越是要这么提醒她越是不上她那条道,“我也不想太早结婚。”

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季舒情虽然心里知道还是笑颦如花的故意问,“对了,你家里是干什么得啊?亲戚有没有在政府工作的,说不定我认识呢。”

再给你下一剂猛料,她信口胡诌,“我爸是修自行车的,我妈在路边擦皮鞋,我舅舅跑三轮,我大姨小姨买菜的。我们全家都是光荣的劳动者。”

季舒情半天没反应过来,微张了张嘴最终只应了一声,“恩,劳动者好。”

她心里笑翻了天,面上依旧保持风平浪静,看季舒情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又要酝酿着对她说什么,她赶紧就此打住,“阿姨,我去看看他们下棋啊。”说走咱就走。

他们家的书房还真是个让她羡慕到泪奔的书房,感觉都是珍藏版,她小小的浏览了一下,走到他身后,“下象棋?我也会,我来帮你下一盘。”说着推开他,有模有样的下起来。

他还真巴不得呢,可算是找到救星了,嘴上没说心里对她是怀起一万个感激。因为,他最怕陪外公下棋,输了要挨说赢了不许走。

几个回合下来,外公连连说:“姑娘你下的不错嘛。”

她谦虚的摆摆手,“还行还行。”这可是她当年和老爸要零花钱最好的手段。

几乎是下了一整晚,他在一旁托着腮差点快睡着了。真没看出来,她倒是极有耐心,而且无论输赢都哄的外公格外开心。临走时母亲还拉着她说了一会话。

“我妈都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啊,就是说了一堆你的坏话,然后给了我这个票,约我过几天去看歌剧。”

“意大利歌剧?”他兴趣缺缺,寻思了一下,似乎明白母亲的用意,微笑起来淡得似无:“你没看过吧?”

“电视上看过。”她十分感兴趣,“现场是不是很震撼?真正的艺术。”

母亲的招数对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傻瓜似乎都起不了什么作用。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竟然会觉得很畅快,顺手摸了摸她凌乱的刘海,“恩,很好看,把票给我我帮你保管,要不然你弄丢了就没办法‘震撼’了。”

第十二章 (4)

歌剧开始前季舒情拿着单子不停对她介绍意大利歌剧的各种起源史,她佯装认真的听,魂早就不在了。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么?其实早就百度过了,让她当众背一遍她都可以。只是他妈妈喜欢那样那就让她在那里那样吧。

开始没多久她发现右边的位子还是空着的,看看四周,满满都是人,这么贵的票竟然还舍得迟到,太对不起人民币了!

季舒情悄悄拽她衣角,还没开口,她已经猜到了,她小声说:“是《图兰朵》,对吧?”世界经典意大利歌剧,虽然听不懂,但是,她知道。季舒情自讨没趣不再说话。

她很认真的听,当面对真正的艺术,身临其境,不紧紧是震撼那么简单,感觉每一个细胞都是活的。用她自己的形容像是看到了油画大师们得真迹一样,兴奋不已。

右手被人碰了一下,她邹眉瞟了一眼,吃惊不小,“怎么是你!”

“很奇怪吗?”他轻弹了一下她后脑勺,“认真听,别睡着啊。”

谁知,那个,叫她不要睡着了的家伙却在几分钟后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直到快散场她都不敢动,一边的肩膀都僵了,她依旧不敢动,用手指戳戳他的肚子,在牙缝轻轻往外蹦字,“喂,贺子燊,要落幕了,快点给我起来!”

“不要动……”他一下握住她的手,护在肚子上,像是也没有睡熟,半晌迅速甩开她的手,坐直身子,理了理衣服,“你不早说。”

拜托,叫我不要睡,自己却明目张胆的睡?你这混蛋耍我吧,还敢怪我?正要发作,他已经钻到他妈妈那边,笑嘻嘻的说,“妈,我送您回家。”

还真是母子情深。她很识趣的跟在后面,门口的保安被一个外国人拽住,支支吾吾的拉扯着。很不幸加有幸的,她听懂了,不幸的是她口语不好有幸的是这位外国大叔说的是法语。为了那个梦想她从高中开始就在自学法语了。于是好心的上去帮保安翻译。没一会儿,从里面出来另一个保安手里拿着一个钱包。法国大叔万分感激的跟她“弹”了一会法语。

她转身,才发现那母子二人正看着她。很奇怪么?会一门外语很稀奇么?她不以为然的走过去,对他说:“你送阿姨回家吧,我搭地铁。”转过脸对季舒情很有礼貌的说:“阿姨,谢谢您请我看歌剧,我回家了。阿姨再见。”

没有一丝丝的不得体,也找不出一点可以让季舒情刁难的地方,心里有千万个不服气,脸上还是喜笑颜开的冲她点点头。

地铁上她觉得很累,靠在椅背上想睡,可是怎么靠都不舒服,却还是睡着了。梦里来来去去认不清方向,像浮萍一样无依的感觉,下意识缩成一团。会醒过来是被人摇晃了几下肩膀,“喂,小姐,到终点站了。”

“啊?”她迷迷糊糊的跟着人流走出站台。终点站?!四处张望,完全是陌生的没有到过的地方。摸出电话,n通未接来电和短信。刚才看歌剧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了。赶快拨过去,还没开口,那头的人焦急万分,长长吸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你跑哪里去了?”

漆黑的夜里,她独自一人站在马路边略带哭腔的说,“我坐过站了,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怎么办……”

夜间独行在立交桥上,他车速很慢,回头看看后驾驶上睡熟的人,嘴角上扬,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顾吉喆,我还真的有些开始欣赏你了。

第十三章 (1)

她不爱看杂志,不买名牌,也不懂时尚。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画画上,有钱想买的也只有颜料,画布和画册,顶多懒散的时候奢侈点儿买现成绷好的画框,那都是极少的。所以画室里的学生闲聊时讨论的那些东西她几乎都插不上嘴。也没有比他们大几岁,却总觉得代沟有点深似的。偶尔她凑过去地听一听,觉得也还蛮有趣。

课间几个女孩又开始讨论时尚杂志上个人物,她坐在一旁也跟着看。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你们看!这就是现在在国外很顶尖的珠宝设计师,两岸三地社交名媛,好有气质哦。”

“哦!我知道,现在网上很火吧?都在晒她照片儿,天涯上还八出她是某高官的孙女。”

“哇,家世好,人也这么厉害。”

“羡慕不来地啊,我以后也要学珠宝设计。”

“……”

人淡如菊。她看着杂志上的人脑海忽然出现这么个词,从事那样张扬的职业却给人一种很不同的感觉。五官并不精致,却叫人不禁侧目多看几眼。有味道,对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晚上他说有重要的事情不回来吃饭了,她看着煮好的米饭一下子没了什么胃口。平时他总说自己做的菜难吃,吃一顿就被他数落一顿,可没有他在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吃饭又觉得没意思。

夜里睡觉感觉小腹隐隐作痛,翻来覆去的很不舒服,打开壁灯一看雪白的床单弄得鲜红一片。竟然是“那个”来了。赶忙起身换睡裤。抱着被单走进卫生间才想起来这少爷家没有盆。以前这种状况她都是拿水泡一下再洗的,算了,这么晚了省得麻烦直接塞洗衣机。鼓弄了半天,滚筒才动起来。

“大半夜的你又作什么妖?”

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啊!妈呀,你属猫的啊,走路没声音。”

也许是饭桌上酒喝得过猛,现下后颈儿上来他有些站不稳单手靠在门框上,头略低又开始对她冷嘲热讽,“你不是说不用洗衣机吗?怎么,觉得浴缸不够大?还是你口是心非趁着我不在家就偷偷用?”

“你……”本想要反驳,转念一想,这事还是低调点吧,“特殊情况,对了,你还有被单么?借一个。”

“没有。你又搞什么鬼?”

“没有?你们家这么大怎么连备用被单都没有?你骗谁啊?你,快点借我,明天,明天我就还你还不成吗?”她可怜兮兮的直搓手。

“没有就是没有,我被单都不会再睡第二次。”

“你怎么那么腐败!没有被单我怎么睡觉啊……”

“睡沙发。”本来今晚的心情就不大好,他没好脸色的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就知道对这混蛋不能有什么好期待,她抱着被子窝在沙发里,小腹像被千万个针在扎一样。疼,疼疼疼,她缩在被子里直哼唧。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感觉自己是要睡过去了,一阵冷风钻进来,手臂被人一下提起,“顾吉喆,你起来。”

她知道是谁,可是她起不来,也不想起来,闭着眼哼唧一声,“我睡着了,你又干嘛。”

忽的连人带被整个被抱了起来,她“刷”张开眼,头仰下去时只看见他下巴上有浅浅的胡渣,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已经被放在了床上。

“你睡右边,我睡左边,不要废话,赶紧睡觉。”

几乎都还没有看清他的脸,关灯,躺下,盖被,动作一气呵成,他在身边再没了动静。她睁着眼,什么都看不见,下腹还在疼,静谧的房间她的声音格外清晰的响起,“贺子燊你又受什么刺激了?”

他没有回答,呼吸很浅,一下又一下。

“你晚上去哪里了?”

猛的一翻身,隔着她身上的薄被,他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声音略带邪恶的说:“你不睡觉是不是想有什么活动?”

好近,近到能感觉他温热的鼻息扑在自己的脖子上,有点痒,又走神了,赶紧回来,她用手肘抵住他的腰,“你走开。”

他闭着眼,手松了一下,却没有拿开,说:“下次记得在下面垫点东西,不要把被单弄脏了,赶快睡,再不睡就给我滚外面去。”

瞬间,她石化了,脑袋在充血,充血,充了很多血。

第十三章 (2)

蒋安出国后画室一直是她和一位师兄在管理,也就没有找其他的工作,这样的自由职业她觉得很适合自己。要招生要管理学生的住宿还要上课还要付房租,她才发现原来师姐是多么能干。偶尔画室里的老师学生提起师姐都很羡慕的说她嫁到国外享福一辈子不用愁真好命。

她在电话里说给师姐听那头的人笑,说,“一辈子是那么容易的事么。”蒋安一直都知道她的事,临走的时候还对她说,“恋爱是很美好,可是嫁人一定要嫁个适合的,让你觉得心安的。”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只点头答应。其实有时候她都开始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想要什么,却逃不脱似的。这世间美好的东西那样多,你想要恐怕也要不过来。人啊,最坏就是贪得无厌,不知满足。她,不想想太多。

自从季苒结婚她们有好长一段日子都没见过,打过几通电话她都是在出差。除了聊天听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贺子燊的坏话。她只是笑,自然是明了季苒的用意,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有自己的打算。

季苒难得放大假,跑来找她逛街,正好画室的学生也放假,这几天也没什么心思画画就陪着她兴高采烈的逛。

大包小包买了一堆,有用的没用的只要是季苒大小姐摸一下的就等统统打包。她跟在后面都快提不了了,直嚷,“小苒,咱别再逛了,你看都买这么多了。”

季苒不理眼睛都没抬一下继续挑,“我现在就这么点爱好了,你就让我买吧,不刷爆他的卡我心里不舒坦。”

对了,季苒的那位也不是等闲之辈,人家,有钱。还是不免好奇的问:“你们……吵架啦?”

“哼。”冷哼一声,季苒甩开手里的衣服,“人家连吵架的时间都没有,而且脾气好的我慎得慌。”

“脾气好你还不满意啊?”她不懂了。

“问题是他脾气好的我害怕,完全看不出是个什么样的人,无论我怎么作天作地他永远都是那么一张脸,他怎么就能过的那么舒坦?我怎么着我都不痛快,我非气死他。”说着又拿了一大堆衣服叫小姐给抱起来。

厄……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不是相爱而结婚怎么样都无法满意吧。可是都结合在一起了又何必呢。她挠挠头,“小苒,我饿了,咱吃点东西去吧。”

“好,我请你好的。鲍鱼海参鱼翅随便你挑。”

“那个……我想吃扬州炒饭。”

“你!你就不能顺着我的话往下接啊?有点稍微高点的追求行不行!”季苒对她一向口无遮拦,这么一说自己反而被逗笑了。

笑了就好,她吐吐舌头,“你第一天认识我啊,我这人一向就没追求。”想了想,“你要求那么高,我知道一家店我带你去吧。”

这家餐厅正式开业后她还是第一次来,坐在位子上很兴奋的对季苒说:“看,天顶的壁画是我画的呢。”

季苒四处扫了一眼,“难怪你会带我来,不错啊,这家档次不低。”

点菜时她才看见今天来的是另外一位经理,礼貌性的冲那人点点头。一直到吃完饭骆哥都没有出现,她有点小遗憾,还想说第一次来捧场打个招呼呢。

季苒说去取车,等了很久都没过来,她慢慢走过去寻她,发现她在和人说话,那人竟然是骆哥。搞不清状况的她在中间弱弱插了一句,“你们认识?”

“以前的同学。”季苒盯着他护在身边的人拉住吉喆手臂匆匆的说,“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她不是没看出来这其中的蹊跷,只是觉得,应该,不会,那么巧吧?坐在车里有些不安的挪了挪位子。

冷不丁的季苒说了一句,“他老婆,看起来很一般。”说着摸出手机打电话,“喂?你们在哪里?恩,我马上过去。”

第十三章 (3)

他们那个圈子里的活动,她真的不太喜欢。季苒把她带进去的时候,玩的正尽兴的大家都有那么几秒愣住了,几乎是同时表情各异的都看了一眼贺子燊,然后继续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闲聊的闲聊。

被季苒一下推到贺子燊身边,发现他旁边坐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那女孩笑了笑。女孩很优雅的微笑点头,像一朵淡雅的花。

看着他和那个女孩一会儿猜拳一会儿打牌,打打闹闹的好像玩的很开心。她歪在角落里无聊的摆弄自己的手指,乌烟瘴气的包厢里,她有些犯困,没一会儿竟睡着了。

他摸起一张牌,随手打出去“东风”。

“贺同学,这是‘西风’好么,您能不看你那宝贝专心打牌么?一晚上了你非逼我把话说出来我也没办法呀。”江书玥眼神皎洁,笑起来叫人看着甜到心坎里,“作为你的结婚首选对象,你这样我很受伤啊。”

一桌子人都跟着笑,江书玥还不肯罢休笑呵呵的瞟着吉喆,“不过您那位,我觉得很可爱丫。”

他扭动身子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茶水溅到裤子上,他起身抖了抖,冲她挤出一个微笑,“是么?我也这么觉得。”转身四处看了看谁也不理的走出包厢。

过道里季苒迎面走过来,他抬了抬眼,没有理会。

擦身而过时,胳膊被季苒抓住,仿佛是在哀求,“三哥,她不是你那些莺莺燕燕,你不要再闹了,当我求你,别害她。”

他嘴唇微动,推开她的手,弯了弯嘴角,“我害她?是她自愿入戏的,我可没霸王硬上钩,你不是说她不一样么?难道你就没想过,她也是那种满脑子飞上枝头当凤凰思想的女人?你能肯定她一点那样的想法都没有?”

“她不是。她没有。”季苒几乎是脱口而出,对她深信不疑的样子。也许是遇见了那个人的缘故,有很多感触,她能料想到的事情她不希望发生在吉喆身上,一点儿都不希望。

“三哥你知道吗?我送她贵重的东西她从来不要,在朋友那随便扯了点廉价油画布给她她就高兴好几天。我说把舅舅那套没卖出去的房子给她住她说什么不愿意硬是靠自己找房子。我有什么好事她都真心替我开心。我要是伤心她绝对第一时间出现。她真拿我当真心朋友。所以我信她。”是动了真情,这么多年她没有什么真心的朋友,只有在吉喆面前她才敢不设防的敞开心扉,她才能感觉有人是站在她这边是懂她支持她给她力量的。

他眼睛看着远处,目光慢慢收回来,冷冰冰的说,“是么,你不知道吧?她现在就住在我那里,而且,很喜欢我。”

“我知道!”季苒怒目瞪着他,“你不就那些本事么!你以为我猜不出来?你不想结婚不要拿她当幌子,你以为你拖着个她就可以逃避婚姻了吗?家里人的手段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你这样害人害己有意思吗!”

他似笑非笑的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冷硬的吓人,“有意思!我觉得很有意思!我就是要拖她下水!我不痛快谁tm都别想痛快!”

空气中像撒满了火药,一触即发,季苒狠狠的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进去告诉她!我叫她立刻马山必须离开你!”

“你带她来就为这个?”他抖了抖衣袖,表情波澜不惊,“她知道的,只是离不开我而已,你非要不给面子惹她伤心我也没办法。”

季苒,傻眼了。才想起婚礼时吉喆在更衣间对她说的那句,“是我喜欢他,你不用管我,我自己知道怎么做。”感情的事怕就怕陷得深,那样的话她这个局外人说再多话都没有办法。有些事是她阻止不了的,她连自己都管不好,还在这里耀武扬威的插手别人的事。下意识靠在玻璃壁上,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还没完全清醒,就被他恶狠狠的拖出包厢。她幽幽的问:“你干嘛?去哪里?结束了吗?”看见季苒呆呆的靠在过道里还没来得及同她打招呼就被他死命的拖往前拖,她笑着冲季苒摆摆手,再白他一眼,投胎也没这么急,何况你这辈子投胎投的这么好!急什么急!

“去哪儿啊?”

头顶的声音震耳欲聋,“散伙了!回家!”

第十四章 (1)

最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不停的送自己东西,一堆又一堆,她是看了,但是没兴趣,因为他选的那些衣服包包鞋子,对她一点用处都没有。好看是好看,可她又不是整天只知道打扮逛街做美容的贵妇,她一个普通人穿那些衣服去上课还不把学生吓死,那些名牌包配上她的休闲服不伦不类,还有那些高跟鞋,跟那么细不用穿都知道一定很崴脚!还不如买点实用的东西,比如项链之类的。可是她也不喜欢戴那些,累赘。

无聊时,她喜欢躲在家里看碟片,若是真正喜欢的片子,她会翻来覆去的看,一遍又一遍,品味每一个细节。

影片快结束,那个日本女孩穿着一袭白色长裙,手里拿着音乐盒静静的听,男子走过来,抑制不住发自内心的笑,低下头笑着,抬起头咬住嘴唇,女孩站起来伸出手说,“我是hitomi,很高兴认识你。”男子握住她的手,轻轻抚摸,许久,才缓缓的说“我叫石家宝,多多指教。”两人相视而笑,一瞬间已经是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片尾,石家宝说的那一句“你去哪里了?我等你很久了”她一直认为是最美的情话。能轻易说出口的爱并不算真爱,能让人正切感受到得那才是吧。

这部片子,看了有多少遍她自己都记不清了,每一个场景,每一句对白她都像刻在脑子里一样记得很清楚。可是,她还是想看。翻来覆去,不厌其烦。

“这部片子,我初中时看过,不过都忘的差不多了,只记得张国荣演的是卧底警察。”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她都不知道,听见他的话有些惊诧。

他绕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又是喝过酒,仿佛疲惫不堪靠在她身上,“别动,我靠一下。”

电影自动回放,又到了开场的那一幕,她盯着笔记本的屏幕,“你,相信真爱吗?”

他不语,闭目养神。看着电影里幸福的女孩,她明明是笑着却说的很伤感:“相信吧,相信,会比较幸福。”

他依旧闭着眼,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样东西递到她眼皮下,“给你,戴上。”

“你老送我这些没用的东西干嘛?我不要。”她白了一眼,没有接。

慵懒的往她身上凑了凑,“那你想要什么?钻石?房子?车?”

“神经病!”

用力搬住她手腕,强行的给她戴上,继续靠回去,仰头看天花板,很平静的说:“那天,你看见那个女孩,是我未来结婚的对象。”

她默然思索,许久,恍然大悟似的说,“哦,我想起来了。她是杂志上的那个人。我就说在哪里见过……珠宝设计师,不错啊,和你很配。”

没有任何他期待的反应,他坐直身子微微喘着气,不由一阵无名火,“顾吉喆!这是你该有的反应吗?”

“那你觉得我该有怎样的反应?你要是想跟她结婚我也拦不住,你要是不想,我也帮不了你,我的反应有用吗?没有。所以,我只能说我很困我要睡觉了。”她也惊讶自己竟然可以这样冷静,还像个心里咨询师一样慢条斯理的给他分析。

“顾吉喆,有时候我都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他惨淡一笑,像在对自己说,“你这样的喜欢,我还真承受不起。”

听见这句话她走的更快。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客厅坐了多久,只知道灯一直没有关。她躺在床上,觉得门缝里透进来的光格外刺眼。蒙住头,眼泪顺着眼角流进发鬓里。多少年了她都这样,哭起来没有任何声音。

第十四章 (2)

后来,大家竟然都像没事人一样当那天的对话不存在,日子照旧。她认真上班,努力学做菜,拉着他一起看碟,偶尔陪他出去应酬。做她觉得恋人之间应该做的事情,他不愿意她就耍赖。他越是刻薄她就对他越好,因为怕以后没有机会了,就让自己不顾一切这一回,这辈子,只要有这一回就够了。不是没想过,这样没有结果一厢情愿的恋爱有什么意思,可她就是舍不得,就是不要命的喜欢,就是想每天多看他几眼,就是像飞蛾扑火一样怎么都收不回来。

因为知道没有结果,所以更加留恋过程。

又被他家人叫去吃过几次饭,她才发现他母亲是怎样厉害的角色,嘴上说自己很开明不干涉子女自由恋爱,背地里就撮合他和别人好。

江书玥,江家的小小姐,和他确实是门当户对。一起同桌吃饭的时候就强烈感觉到出身好的人就是不一样,连坐在那里不出声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但是,她没有因此而看低自己,别人再好那是别人,自家有自家的活法,犯不着跟人家比。

无论季舒情对她怎样明枪暗箭的挤兑,她就是不接招,装傻充愣,她快活。想让她知难而退,自惭形秽这招,老套。电视剧里悲催的女主角她最烦了,况且她凭什么要那样,只是喜欢他罢了,喜欢也有错吗?又没想要得到什么,让人好好的喜欢一把是割你肉了还是喝你血了,看吧你难受的。她还早就做好准备等着季舒情给她钱威胁她之类的,可就是什么都没发生。没事,见招拆招。全当二十几年的无聊人生中出现了一段奇遇,年轻嘛,不就是要折腾。

一次他侄子的生日吧,贺家老爷子和外公说起当年的事谁也插不上话,她却能。上学那会儿她就喜欢历史,古今中外都研究过,很多禁书都偷偷看过。聊得他爷爷都跟着点头说她的观点独到。贺老爷子多少年没和年轻人聊得这么开怀,问她对高干什么看法?

她说,“高干怎么了!高干也是人吧。没有老百姓能有你们的江山么?”

就这句话把两个老爷子逗的开怀大笑,连贺子燊不苟言笑的父亲贺锦荣都跟着笑了,季舒情气的在桌子下面恨不得把指甲都掐碎。更加觉得她是个没分寸的野丫头。

她就是故意的,反正也没打算跟这些人有什么更深的瓜葛,不提醒他们一下他们就不知道今天的幸福生活是怎么来的!越是在她面前摆的高高在上她就越要把他们给拉下来。江山再大,没有老百姓那也不叫江山!

后来贺子燊问她怎么就那么大胆,在长辈面前那样口无遮拦的。她很不削,“谁叫你们全家拽的二五八万的跟自己真是什么皇亲国戚似的,往上数三代我保证你们家都是农民出身!”

贺子燊一下就没电了,某天吃饭的时候好好的说了一句,“我们家三代以前是行医的。”

她一口饭,没喷出来卡在嗓子眼儿半天才下去,转了转眼珠,信口开河说,“告诉你,我太姥爷的爸爸的爸爸以前是贝勒!论出身我比你高级!”

看他似乎很相信的样子心里笑翻了天,叫你妈妈总瞧不起人,说大话谁不会,我还没说我祖宗是顾恺之呢,够大牌吧。

地位出身是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吗?人不就是喜欢把自己抬到一个高度然后就找不着北了么。找不着是吧,她就当自己是导航仪。再了不起,也是人,也成不了仙。

第十四章 (3)

同事过生日,她翻翻钱包,没有多少零花钱了,这个月买书买颜料买画笔都超支了。闹心啊。左思右想她想到了衣柜里的那堆东西,赶紧跑过去,蹲在那里仔细挑。还好,除了一件很素气的碎花连衣裙她觉得适合自己拿出来穿了,其他的一样都没动过,连标签都还挂在上面。

这个包,太贵,那个衣服,翻翻标签,塞回去,她怎么可能送这么心疼肝疼肉疼的礼物。怎么办啊?

“你干嘛呢?出来帮我磨咖啡豆。”门外的声音很不耐烦。

“我正忙着呢,你自己磨。”没空搭理你。

“这些东西你不是不要么?怎么?又回心转意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她身后,裤腿擦过她衣服下摆。

“喂,贺子燊,这些,你看哪个比较像便宜货,你帮我挑一个。”

他冷哼,“便宜货?这些都是百货公司的新货!”你个不识货的傻妞。

“啊?怎么这样啊……”她也觉得,翻了半天没一样看着便宜。牌子她几乎是认识,不追捧这些,但好在以前大学选修设计课时学过。

最终,她选了个颜色暗点体积小点的包包。撤掉标签,就说是a货。一面想一面塞进袋子里。转身发现他已经靠在床上,过去拿了包,“起开,我晚上有事,你早点睡吧。”

“去哪里?”

“同事过生日。”

他一听“噌”的站起来拦住她去路,“顾吉喆!我送你的东西你就这么随便送给别人?”最可恨是还当着他的面!

她看看表,还早,吵会架的时间还有,“反正我也用不着,再说,你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我凭什么不能送人!”

“你!”他气的一时语塞,竟不知道怎么反驳。

“什么什么!你把我床扔了那时候就答应过我,以后我想干嘛就干嘛。”她理直气壮的扬着小下巴,“我时间到了,你不用等我。”

说完赶紧跑,身后的人气急败坏,“你长本事了,最好别给我回来!”

幸好同事相信了她的话,还说仿的真好。就算是a货也开心的跟什么似的。女人啊,怎么就那么爱那些东西?

她能喝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好在其他人都不能喝,所以最后她安全清醒的回家了。扭了半天发现房门打不开。

“贺子燊!你开门啊。”

“我睡着了。”敢学她?

没睡着给我装睡,她使劲儿摇门把,“开门!你开门啊!”

“你给我睡沙发!”

又鼓弄了半天,没反应,算了,睡沙发就睡沙发。坐在沙发上心里一阵哀嚎,好歹您给个被啊。缩在沙发里诅咒他。

对,他们真正的同居了,因为有一天她叫他买票然后约自己看电影他说很无聊不愿意,她就说了一句“我找别的男人陪我看”就跑了。回家就发现自己床没了。问他,他说“我扔了。”她气的要命,没床睡哪儿啊。他还幸灾乐祸,说“给你三个选择,第一,你跟我睡,第二,我带你睡,第三……”她以为第三是睡沙发,于是她想都没想就说“第三!我选第三!”万恶的第三,无情的第三,第三就是,“咱俩一块睡!”

那晚,那晚没发生什么,她没有矫情的答应了,再后来抢被子还把被单给撕破了。

人啊,心生爱慕可以,最好是不要深入了解,一了解清楚了就完蛋。当初你以为喜欢的是衣冠楚楚的君子,其实他就是一浑身都是毛病的混蛋。可是,可是最要命的是,哪怕你知道他是个混蛋了你还是心里装着他。放不下,抛不开。她恨自己,恨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

“吱”开门声,那个万恶的声音响起“赶紧给我滚进来!”

出息啊,出息真没有暖和舒服的床有用,也没有他好。哎……

第十四章 (4)

工作上一直不那么顺利,公司刚步入正轨很多事情办起来都不太容易。父亲对他始终很有意见,怪他当初没有留在部队一个人偷跑到英国,如今回来选了这么个敏感的行业。动不动就话里有话的讽刺他。每天要应付这个还要应付那个,只有回到家才能有片刻安宁。有时候看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儿就来气,也不知道是妒忌还是怎么就是想惹她生气。又或许,是羡慕。

母亲的招数,也不过就是那些,安排他和书玥这样那样,以为就快功德圆满,其实他的书玥都很无奈。他们从小一块长大,要来电早就来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可是为了能多清净几日大家都亮出演技。

爷爷和外公倒是喜欢吉喆,动不动就跟他说,“叫那丫头来陪我们下棋。那丫头比书玥强,跟我们没代沟。”

可能是因为当年的事母亲不敢再弄什么太大动静,一有机会就在他耳边吹风说吉喆不适合给她们家当媳妇,说婚姻说未来说了一大堆他们在一起将来会有多么不幸福。他心里想,跟她不幸福跟你们安排的就幸福了么?再也不想被任何人摆布。

嘴上却跟母亲说:“没办法,您儿子就中意那种类型,不过您也别急着拆散我们,我还没打算跟她怎么着,您让我多过几天清净日子行不行!”季舒情是何等聪明,儿子大了再不是小时候没主见胆小的孩子了,不敢来硬的只有慢慢来软的。

是真的没打算跟她结婚之类的,都还没到三十他压根就不想结婚。况且,母亲说的对,他要娶也不可能娶她。可也不想放她走,就想拖着她维持现状。是,他就是这么自私。在他这样的人眼里,她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可每天还朝气蓬勃,生活的有规律有意义,物质上的东西对她一点吸引都没有,不是装,他清楚,那不是装出来的。苒苒说的对,她就是简单,简单的一尘不染。他是恨,恨自己,恨别人,恨过往的一切,恨这么多年过来就是觉得哪里活的不如意。出身好不代表就无忧无虑,什么都有也不一定就快乐。但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过得那么无忧无虑逍遥快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老是不由自主的做一些奇怪的事。比如买礼物,他最烦花心思买东西送人,可听见助理米莉她们讨论女人喜欢的东西他就想给她买,哪怕她不那么稀罕,偶尔看上了还是想给她买。

季舒情知道他们住一起,也没多说什么。不过母亲怎么想当儿子的会不知道么,以为他不是认真的玩腻了也就散了,可是他还真的不腻,不但不腻还乐在其中。有她在日子才会没那么压抑,才会有不被逼婚的理由。能拖一天是一天,总之他对婚姻极度厌恶。尤其是看到苒苒的时候,都说她嫁的好,会幸福。可幸不幸福不是靠别人说的。苒苒心里不快乐,他知道。

姓骆的开餐厅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听说投资了全部积蓄,和新婚妻子都是租房子住。这点他倒是替苒苒庆幸,那样的人确确实实不适合作为结婚的对象。

听她说画室新一轮的招生不理想,却没见她闷闷不乐,还很积极的在家里用他的电脑设计新的宣传海报。他只好改用笔记本看股市行情。

夜里忙完工作,他无意中看了一眼,发现她做的还真挺不错的,想了想,说:“你难道要守着你那破画室一辈子啊?我看你也会点软件,手绘基础也好,要不我介绍你到我朋友的公司去做设计师助理吧,等出师了当个设计师,收入肯定比你现在高。”

她低头忙活了半天,头都没抬一下回答:“不稀罕!”

“诶,我说你……你就不能有点上进心,借着机会往上爬的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不识相,他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识相的女人。

“我又不是蜗牛,我爬什么爬?我们画室的孩子每一个都比你们这些资本家可爱!我才不要给资本家打工!做牛做马还不讨好,我傻啊!你要当你的上层人士你当去!少来搅和我们小老百姓的幸福生活!”这张海报和宣传册封面她做了好几天,又省了一笔不小的开支,心里正高兴呢他就来破坏。

我看你也不聪明,他瞪着眼沉默片刻看看钟,夹起笔记本,“超过凌晨一点你就甭回屋里睡了!”

她没搭理,走到门口他又不甘心的加了一句,“你那把备用钥匙我扔了。”

翻了一下眼皮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哦,麻烦你了,不送!”早在隔壁屋里藏了一床被子,才不怕他!

结果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不知道是几点被人拎着衣领拖回房里骂了一顿,又睡着了。

第十五章 (1)

忙了好一段日子,新楼盘开发总算是有点成绩,一家杂志来做访问,他没工夫也没有丝毫兴趣。想起韩笑愚那小子和某个二线明星参加什么发布会传绯闻上了杂志,网上也闹得沸沸扬扬,母亲还笑道,“你别看韩小五玩,人家玩的都快成名人了。”父亲在一旁怒道,“你还当光荣呢!做人不知道低调,那些上杂志的不是富二代败家子就是暴发户,你看看这大院里的其他孩子哪个像他那么张扬!老韩就是太忙没时间收拾他!”

虽然他这次和韩笑愚不是一个性质,但他也不希望让自己出现在杂志上,不然父亲得知了不知道又会拿什么话挤兑自己。说了不接受访问,楼下的人似乎还不依不饶,办公室电话一个接一个,收拾了一下文件他很不耐烦的打算先走人。

刚走进电梯手机又响了,一接起没想到会是她。

“子燊,那家杂志社是我介绍他们去的,你当给我个面子,下回我请你吃饭。”钱玉知道他会非常果断的拒绝,但她有把握让他答应。

果然,贺子燊一开口就冷冰冰的说,“钱主播,不好意思,我没空。”钱玉的声音还像当年那么好听,她性格好人又聪明会说话,怎么样都不会让人讨厌,可那只是当年。现在,提起她都觉得烦。

“子燊,咱们怎么说应该也算是朋友,这个圈子就是这么小,左躲右闪的还是会有交集。最近你们公司风头出的不小,我们台还想请你来做节目,你不答应,难道还在介意当年的事?”

听了她的话,贺子燊呼吸明显一滞。电梯门刚好打开,他拿着电话瞳孔收缩放大,瞪着门外的人,吓得电梯外的员工都没敢进来。电梯门关紧,眉头微皱,表情一下舒展开,他轻笑一下,声音冷冷淳淳好像来自天边,“既然是钱大主播的面子,那我就给了,吃饭嘛,就不必了。”

挂掉电话,他按了一下电梯。心里也没有很大的波动,原来人真的是最善变的,不免笑话自己,当年怎么会为了她做那么多傻事?如今回首,除了可笑还是可笑。

她跑到骆哥那家餐厅门口的时候没有找到季苒,又打电话问,原来是在后门,顺着小巷子走进去,听见谁在哭,一边哭一边说:“我就是恨,恨你比我幸福,你凭什么比我幸福!凭什么!”

“凭我知道满足!我觉得我现在很好,并且往后一辈子都这样平平淡淡的好好的过下去!季苒,你别再这样了,你就好好的,有那么难吗?啊?”

“有,为什么你说好就好了,我怎么都好不了,我也想好,我就是好不了!我怎么过我都难受……”几乎哭的分辨不出声音,一哽一哽的还夹杂着咳嗽。

她赶紧跑过去,扶住季苒。骆树海捡起地上摔烂的电话,对她说:“你送她回家吧,她喝了点酒。”

季苒趴在后驾驶室没了动静,她不怎么会开车,转了一圈找个地方停下了。后面异常安静,季苒没再哭也不说话。她回头看着心里也跟被什么东西用力捶打似的难受,“小苒……我以为你都好了,你看你都结婚了……”

话一下就被打断,“结婚?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我以为他都不会生气,不过是撕了一张他旧情人的照片他就跟我摔杯子!他凭什么跟我摔杯子!”

原来是又耍小姐脾气,你老是有事没事跟人家闹还撕人家东西人家能不急么。心里这样想嘴上怎么敢说,只好耐着心开导,“谁没个过去啊,你说是不是?现在你们都结婚了,就互相体谅呗,你一生气跑人家这里来闹,多不好啊。回头你叫你三哥教训他去,好不好?”

“不要告诉我三哥!他没好心眼儿指不定怎么数落我呢!”季苒侧坐着缩成一团,嗓子都哭哑了,说话声音里带着鼻腔,哀怨的看着车窗外,“吉喆,是我叫他打电话给你的。只有你不会笑话我,不会嫌我烦,不会说我无理取闹。我也知道自己有时候不应该,可是我就是……就是不痛快……我……”

又哽咽了,她赶紧接话,“以后,以后你不痛快就找我,要喝酒要打人,我陪着你!”如果想好好过日子,真的一点都不难,哪怕是装,装也要装出个样儿来啊,就像她,也挺好的呀。人生就是大舞台,演技就是这么练出来的,不怕不快活就怕你演穿帮。

“吉喆,你怎么那么傻……”季苒看看她,说的艰难,“你明知道我三哥……你离开他吧,离开他也不难。”

“我知道,你跟我说的话我都记着呢,小苒,我知道你为我好,我都知道,其实我有自己的打算,真的。该走的时候,我会走的。你别为**心。你记得啊以后要是不开心就找我,别乱发疯,我是不会笑话你可我也不能让别人笑话你,有什么事你让我一个人看见你撒野就够了。

“吉喆……”季苒就知道,一颗真心换一颗更大更好的真心,值得。“那你说人难受的时候怎么就那么难受?想死的心都有……”

“不能有不能有,我告诉你啊,我以前学习不好被人笑话被我妈骂我就想死了算了,反正也没意思,可是哭完了我一想我要是死了就不能画画,不能看电视,不能吃好吃的,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人一死就更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不能名垂千古也要遗臭万年!我就变本加厉的看电视,吃喝玩乐,作妖。把我妈气的说‘就没见过你这么心大的玩意儿!’”觉得不够好笑她又学了一遍,真把季苒逗的“咯咯”直笑,拉着她问:“后来呢?后来你妈有没有打你?”

“打我我就跑呗。后来……后来我不是就活的好好的,活到认识你跟你在这里聊天啊!你说,生命是不是个奇迹,我一想我都死里逃生多少回我就倍儿精神。”她看似在说笑其实绞尽脑汁在安慰季苒。

“你真会安慰人。”

见季苒又没了笑脸,她急忙补充,“不是安慰,真的,有些时候情绪只是一时的千万不能走极端。你说你一生气就想死,你死了你爸妈多伤心,你老公也解放了没人再惹他生气了他一高兴再娶一个谁还记得你是哪位啊?是不是?”虽然这话很对不起她老公,但是,反正她也只见过一次又不熟,管他呢。

季苒摸着小下巴点点头,“对,说的对。我现在人生的目标就是把他先气死。然后我自己快活。”

这个……她觉得头上有黑线三条。

那晚聊了很久,一直聊,聊彼此的糗事互相开心,朋友么,不就是互相取暖的么,开心就好。

到家时已是深夜,房门没关,可她不敢开灯,进屋还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叮叮当当的她捂着嘴巴不敢吱声。草草洗漱了一下就钻进被窝,以为他睡着了心里窃喜的要命,刚来了睡意腰被人狠狠的拧了一把,疼的啊。早上起来一看,都青了。

不就是又一次没听话晚归了么。姓贺的,你说你是不是人!是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有你这么小气的人么!代表八辈祖宗问候你。

第十五章 (2)

她去城边的地方招生,去了几天都没回来。打电话只说还要多呆几天。

她不在,睡眠也不好,他起身走进卧室内的卫生间,想洗澡才想起热水器坏了。看看钟,才凌晨四点半,于是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想起她就来气,嘴上逞能耍赖其实待他很好,越是好他就生气。想不到她会是这样识相,不要承诺不求结果不稀罕任何一样他觉得女人都会心动的东西。猜想她心里也许清楚他们不会有什么结果,可哪怕她贪图自己点什么,他都有把她甩开的理由。没有,在她身上找不出一点让人厌恶的理由。他不敢承认是因为害怕,怕她会走,怕有一天回家再也见不到她。心里越是害怕面对她就越发刻薄。总安慰自己,等腻了吧,腻了就赶她走。

她那样的女孩,是第一次他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没想到她会那么平静,平静的俨然把他当成了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有时候吵架又立场坚定的说绝对不会缠着他不放。他都开始怀疑当初那个思想保守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的女孩到底是不是她?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可对她,他看不透,怎么都看不透,不图财,不要人。无欲无求的人,他听过还真没见过。越是不懂就越想懂。

平时睡觉她总喜欢缩成一团往他怀里钻,可能一个人睡惯了他讨厌别人挨着自己,总会把她推到一边。有一次心情不好可能是出手重了点把她推下了床。“扑通”一声摔的不轻,可等了半天她都没爬上来。他连着几天睡不好她却跟死猪一样睡的那么香一股火窜上来他过去一把把她拽起来却发现她在哭,愣了几秒还没问,她咧着嘴委屈的说“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可能是真的委屈了,眼泪一直掉,“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喜欢我,或者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我也不知道……”也不知怎么语无伦次说了一堆,“我知道你是觉得新鲜,觉得我那时候总是拒绝你不甘心,你留我在这里就是想等腻了的时候对我说一句‘你滚吧’,或者又是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理由我猜不到我也不想猜到!我也想走,我不是真的找不到房子交不起房租,我是舍不得,我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那么喜欢你!想每天看见你!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可是我就是想多呆几天,我就是这么没脸没皮,我就是想等不得不走的时候我再走!你让我多呆两天会死吗?你会死吗?你非要逼我走,好啊,我绝对不会再赖在这里不走,我走……我今天晚上就走……”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她那么委屈,也许是他太刻薄也许是在母亲那里又受了什么气憋在心里。他太不会哄人的,只是抱着她,说:“谁让你走了?谁敢让你走!别哭了,求你别哭了。要不你打我,你打我解解气。”

她没有打,只是一味的哭,哭的那样伤心,哭的他心慌,哭累了又睡着了。那是他成年以来第一次,第一次对女人说那样的软化,因为怕,怕她赌气真的会走,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是没有心软,是啊,人家那样好的一个姑娘,就被自己自私无情甚至有些冷酷的利用着。在这场他编织的逃避婚姻的游戏里她有多么无辜,可是他不能放,他若放,就输了。

捱到早上六点半,他走进厨房喝水,冰箱上贴了一大堆便利贴,五颜六色还有卡通的,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也不知她是在哪里买的。

最上面一张,歪七扭八的字体,写着:冰箱里有速冻饺子,我妈包的,你自己煮着吃吧,是香菇**肉的,不吃就拉倒!

谁说我不吃,跟着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吃过?他打开冰箱瞅了一眼,还有汤圆。晃了一圈,没有她,家里一下子清净的吓人,他到不习惯了。

出门被小区管理员拦住说有他一封快件,他以为是公司的文件寄到家里就随手甩在副驾驶上,到了公司要开会也没来得及看。吃午餐的时候才想起来,于是拿着去餐厅看,同行的人还问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一般不喜欢看外面贴的那些东西,直接打开看。

吃的东西点完没多久,见他在看什么瞬间就变了脸,眉眼之间的阴霾几乎能烧着他手里捏着的那几张纸,同桌的人谁也不敢问,他“腾”的站起来,眼睛还是没有离开那几张纸,冰极至极丢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

同事a,“出什么事了?”

同事b,“不知道啊,看脸瞬间冰冻成那样,可能出大事了吧?”

“……”

他一路绷着脸,杀气十足的走进电梯,电梯里的职员几乎同时条件反射的向后闪了一下,低下头看鞋。

拿出手机按了半天,他平时不怎么爱发短信的,有些字翻了半天才找出来,很短的一句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我限你明天之内给我滚回来

从小长到大,季苒没见过她三哥为什么事这么生气,就算那时候为了小玉姐他也没在她面前摔过东西。吉喆的电话打不通,他竟然就那样气急败坏的当着她的面把手机摔得粉碎。

她小心翼翼的问:“三哥,出什么事了?”

“你,给她打电话!打到她接为止!叫她赶紧给我回来!”

声音硬冷的恐怖,她只好一直打一直打,打到晚上才有人接,她赶紧说:“吉喆,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急死我啦!”

那头的人还不知死活的回答:“哦,没电了,我以为没人会找我就没那么着急充。”

季苒背对着客厅里几近发狂的魔兽掩着口小声说:“你怎么还不回来?我三哥正找你呢,你又怎么招他了他气得跟要杀人似的?”

“我怎么招他了,他有事没事就发神经,我忙着呢……我才懒得……”

后面的话都还没听清电话就被人用力的夺了过去,几乎是在吼,“喂!我给你发短信你装没看见是不是!你最好立刻马上给我回来!不然我把你那些东西都给你扔了!”

“啪”电话合上的瞬间季苒眨了一下眼睛,缩着脖子说:“别摔,我才买的,还没用几天呢。”他攥住手机,转身甩在沙发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荣淼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旋转楼梯口手里拿着一堆东西在看,淡淡对季苒说了句:“看来你三哥家那位比你还不省心。”

第十五章 (3)

她赶回来还是晚了一天,生怕自己的东西被扔,她知道,他做得出来,他绝对做的出来。一进门就找自己的东西发现都还在,一样都没少。等啊等,他却怎么都不回来,打电话,不通。不知怎么睡着了,睁开眼发现一双眼离自己那么近,吓了她一大跳,往后缩头磕在沙发上还好不疼。

“你干嘛呀!叫我回来干嘛?!”

他不说话,就这样盯着她看,看的她心里发毛看得她背后冒冷汗第一次觉得他的样子很恐怖。那张脸没有表情让人看了心里冰冻三尺。她还嗅到他喝了酒。慢慢他抱着肩冷冷的说,“顾吉喆,你记住,我不是个能接受欺骗的人。”

她一眼不眨的盯着他冷峻的眉眼看,心头越来越凉,回忆自己又怎么他了。可是不在家能怎么他啊?“我……又怎么你了……我从来没骗过你好吧……”

他从西服口袋里摸出一堆揉得几乎烂掉的纸摔在她脸上,“我说你怎么老是奇奇怪怪的,整天偷摸的写东西,交代我这个交代我那个,下班也不让我接,原来就是准备这些东西!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别妄想了!”

她才翻开看了一眼又被他一把抢回去,撕得稀巴烂愤恨的甩了一地。为这个她准备了多久,求了老妈多久,没被同意,偷偷摸摸没日没夜的整理,好不容易等到通知他竟然给撕了!

一下跳到地板上,“你凭什么撕我的东西!你凭什么!”

“我告诉你,你被拒签了,你以为你那条件能出国留学吗?你别痴心妄想了!”

“用不着你管!我学姐帮我申请了名额我怎么就不能去!我自己有存款,大不了我抵押家里的房子!我怎么痴心妄想了!我就是痴心妄想我也乐意!”

她气的急了眼,他反而冷静了,“你有多少存款?你以为出国留学那么容易吗?自费留学没有一百万也得有五六十万,那还只是头一年的,你有存款?你有多少存款?你背着我申请留学还敢把东西寄到家里来。我看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说你这一天天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是为的那般,原来是背着我留着后路呢。我现在就叫你清醒点。你这条路选错了。”

寄到这里?对啊,怕寄到画室被人看见再给她说漏了嘴,她明明是寄回家叫老爸偷偷收着的怎么弄这里来了?先不管了。

“是,我是没多少存款,我要死要活也就十万块钱!不对,十万两千六百块。但是我学姐答应了帮我。反正我就是要出国,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他眯着眼咬牙,气急的时候他是这样,冷静一下,“好,你有存款,哪儿呢,我看看!”

还不信!她跑进去翻了半天,拿出来一黄色的银行本,“你看!你不要瞧不起我,我这么多年拼命的存,这些!都是自己一点一点存的!”

几乎是在说话的刹那间,她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本证明血泪史的存折被他撕了个稀秋巴烂还死无全尸的被他把一大半扔出了窗外,一转眼就被风吹没了。是被气疯了,她都忘了自己还有银行卡,以为自己的血泪史就这么别他毁了,疯了一样冲过去。空气中垂死挣扎了一下什么都没抓到。

她跑回自己原来的房间胡乱的收拾东西,捡了这样发现那样,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破烂东西怎么会那么多。他紧跟进来,拉住她的行李箱。

“你放手!”他不肯放,她像发了疯一样大叫,“你放手!我喜欢你是我的错!试试在一起也是我答应的,我现在退出!你爱跟谁好跟谁结婚!老娘我一点都不在乎!你了不起,你们全家都了不起!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妈瞧不起人的嘴脸以及你可恨可恶可讨可厌的鬼脸!”

她越想就越觉得委屈,委屈的惊天地泣鬼神,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腿在不自觉的颤抖。大脑急速充血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好玩吗?你每天带着我在你家人面前耍猴就那么好玩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个混蛋你知道吗!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他撒开手,“原来你早就知道……”难怪……低着头,竟然是在笑,笑的人心惊肉跳,抬起头盯着她目不转睛的看,一对勾魂眼似怒似嗔欲说还休,“你,不就是喜欢我这个混蛋吗?”

她真的怒了,没有这样欺负人的吧?不过仗着我喜欢你,就对我呼来喝去,不放在眼里不挂在心上,甚至随意践踏我的自尊,对,我是没有什么自尊了,可是不想再被践踏。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又说不清楚,满心的委屈,眼眶里蓄满了水珠,咬着牙努力不让它掉下来。不能再让步了,再下去就真的是没脸了。

“我……我跟你分手,从此一刀两断!我再也不要喜欢你!所以以后我是死是活,是出国还是不出你都管不了!”她死命的推开他往外冲,行李箱的滑轮卡在门上,她气急败坏的往外拽,眼看着要拽出去了,他一把把她拖回屋里,踢开卡在门口的破行李箱,随手用力甩上门。

“我跟你说过我没提分手的时候你永远都不要跟我提。”声音冷到极限,对她一字一顿的说,“我不许你走,你就哪儿都别想去!”

沉默,她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几乎都忘了,除了那一次夜里她哭起来都是无声的。几乎要在这样的沉默里窒息,谁都没再开口说话。绝望在她心底一点一点弥漫开来,不能出国了,被拒签了,什么都没有了。

慢慢抬起头,对上他的眼,“你撕我的东西,不让我走,那你让我留在这里做什么?还陪着你玩?等你腻了的时候再让我走?你让我怎么办?就算是心里一点点喜欢都没有也不能这么残忍啊,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对你那么好,那么努力只希望以后我走了你要是想起我会记得我的好,会觉得哪怕不爱在你心里我也算是个很好女孩,可是你呢?你是个刽子手,你就那样捧着我的心一刀一刀的割,割你还不痛快你还要斩成碎末。你太狠心了,你怎么就那么狠的心……”

是有多么绝望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转身,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感受,“你走吧。”很轻,他走的很轻很浅,生怕惊扰了她似的,连隔着很远关房门都是轻轻的一点声音都不肯发出。

她倔强的一把抹掉眼泪,随手写了张纸条:这些东西我都不要了,你扔了吧。写完捡了几样重要的东西转身就跑。

听见大门关紧,他靠在门板上,是该结束了。再下去真的会没办法收场。

16-20

第十六章

(1)

那时候蒋安有问过她,那后来呢?后来?后来就真的分手了呗。难道还指望着他真爱上自己然后来找自己,再然后爱的死去活来不顾家人反对也要和她永远在一起?那是狗血的肥皂泡沫偶像剧吧。现实有多残酷,她比谁都清楚。

蒋安不信,说,“那你那时候电话里哭的死去活来的说什么让我救你,我以为他把你怎么着了呢?得!就你那点破事,你不想多说我也不想听,我早说他是个无情种,你非要往里载。”

对!他就无情!冷血!冷的能把南极的企鹅都给冻死。载过了就重新开始,就算载得差点残废不是也过来了嘛。不过这一切最感激的人就是蒋安。是她在自己最难的时候帮了她一把让她觉得还有路可以走。不是她不想多说,潜意识里她认为他们的故事就是到那里终止的。没错,就是到那里。

回国后,她忙着还贷款,差不多都搞定了,又赶上家里老房子要拆迁。不过父母说分的新房子没有花钱还补贴了不少。原来现在的商人也不是都那么无良。这样她就再没什么负担了。

顾妈妈整日整日的就是盼着女儿回来,当年死活要出国,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贷了款。可他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让她走看着她那样遭罪哪个当母亲的受得了。他们家怎么说也算小康之家,再苦再累都为这么一个孩子,想了又想决定还是让她走吧,从小到大孩子就那么一个梦想,当家长的无论如何都该成全。

刚走的头一个月人还没缓过神,动不动就对她爸说“我包了饺子还买了点好吃的你给吉喆送去吧。”顾爸爸心里很是无奈,“孩子都出国快一个月了,你说你老这样再得什么病。”

顾妈妈就是怎么都不放心,记性也越来越差。想起来就难受,好好的一个姑娘让人那么欺负,也怪自己管的不严。有时候后悔女儿再不好过至少在自己身边还能看着,这一走不知道多少年心里就是不踏实。回回打完电话都想哭。这一回国可把顾妈妈高兴坏了,见天的围着她转,新房子装修也不管,都靠顾爸爸一个人忙活。

中午吉喆给老爸送饭,顾妈妈才算跟来看看房子。顾爸爸一边吃饭一边对她说:“你再不回来我真怕你妈她疯了。”

“我要是疯了你就该偷着乐了,就没人管你打麻将了。”

“你看你妈,你不在家我不知道要受多少气!”

她只是乐,没什么别的就是开心,看着他们吵吵闹闹这么多年,从来没问过他们是怎么相爱的,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存在爱情,就知道爸爸常说,咱是一家人,再吵再闹都是一家人。也许蒋安说的对,婚姻里最需要的是亲情,有亲情才不会被抛弃,亲情一听就比爱情踏实。家人,多么美好的一个词。比爱人听着可靠。

“吉喆啊,我干闺女没给你介绍个外国对象啊?你也不小了。也不知道着急。”顾妈妈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蒋安,电话里非要认人家做干女儿,蒋安妈妈去世的早所以那是一口就答应了。

她挠挠眼角,“厄……画廊很忙,师姐哪有时间管这些无聊事啊。你别老问这个行不行,到时候有了我就一准儿带回家给您看。”

顾妈妈很不甘心,“老说找,连个影都没有,你表妹孩子都三岁了每回来都把人稀罕的要命……”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在吉喆面前提孩子赶紧转移话题,“要不你给我找个洋女婿吧,就《暮光之城》里爱德华那样的,我瞅着不错。”

几年不见思想更潮了?她翻翻眼皮,您可真会瞅,我还瞅着约翰尼德普好呢,人家能知道你是谁么?“妈,您最近又迷美剧啦?听说还和我嫂子学网购买衣服?”

“自从你嫂子把她家那台旧电脑送给你妈你妈就没少折腾!有一回看什么花样美男还是美女的看了一个通宵,我早上起来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她说要是晚生几十年生到韩国去就好了。你说你妈……”顾爸爸表示强烈不满。

“我最近都不迷韩就了,我看《吸血鬼日记》,你嫂子介绍的都好看。”顾妈妈正得意忽然想起来,“我说你不要给我叉开话题,你……”

“ok。我记住了,铭记在心,但是,找对象又不是买菜,买菜还得挑一挑呢,您得容许我慢慢挑啊。”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有这样的家人太可爱太幸福了。

第十六章 (2)

当年出国她并没有去法国,而是去了英国。一面在伦敦的艺术学院旁听一面在蒋安先生贝克的画廊里打工。蒋安偶尔跟她开玩笑说要不你也找个外国人嫁了吧。她只是笑,不想回答,想到那些就很怕。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如果刻意的认识某个人然后在一起未来的日子简直无法想象。不管爱不爱,想到要与一个人长相厮守就很害怕。认识再多的人只要稍微靠近就觉得不是自己熟悉的温度。画廊里熟识的人说她是有恐婚症。她自己也觉得大概是吧。那么,就随遇而安,顺其自然吧。

在英国的那几年,她会常去几个地方,那些地方都是听一个人说过的。站在大英博物馆想象曾经也那么有一个人像自己一样独自站在这里。可是,那个曾经里没有自己,未来更加不会有。慢慢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傻,该忘记的却怎么都不肯忘。从来都不是个潇洒的人却做了那么多大胆自以为很潇洒的事。这种傻事一辈子做一次也就够了,至少清楚了蒋安形容的被华丽匕首插在心口上究竟是什么滋味。痛不欲生体无完肤过后,她还算是不药而愈。

回来是因为想家吗?她自己也说不清。只觉得该回家了。谁知道一回来家里人又不依不饶的问。这件事,有那么重要吗?女儿嫁不出去是有多丢脸?她什么都想要,但就是不想要男人,因为觉得不需要,一点儿都不需要。

回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帮贝克办大型画展和拍卖会。刚参加完展览她那个系列中的一幅作品就被人高价买走了,买主是谁都没搞清楚,贝克只说是个懂画之人。现在的艺术圈又有几个真正懂画的人呢?艺术其实也算是有钱人才玩的奢侈品。作为贩卖艺术品的人有钱赚就不要矫情的管人家懂不懂纯艺术了。

会再见到他她一点儿都不觉奇怪,这个圈子能有多大?见面是早晚的吧。可能人长大了,心也平静了。你看,你走了,人家还不是照常过日子,连孩子都有了。对过去再有所留恋那么面对未来就没办法勇敢。

画展过后没再多想,日子过的忙碌而充实。好不容易有假期老妈还不放过她,追着撵着问怎么就没有男人约她。她只好摸出电话打给西西假装是男性朋友约着一起吃饭赶紧逃出家门。

西西是大学的一个朋友,很多年没联系,后来在英国无意中遇见就一直保持着联系。西西有自己的工作室,性格也和自己完全不同,聪明干练,八面玲珑。唯一和自己一样的就是也是个大龄剩女。俩人算是同命相连,所以想聊甚欢啊。

几年没回来,骆哥的那个小餐厅如今已经是多家连锁的品牌餐厅了。以为他会忘记自己,没想到竟还是一眼就被认出来了。说她的眼睛大得跟会说话似的怎么会不记得。骆哥辞了白领的工作是真正的全职餐厅老总,买了一套小房,还生了一个很可爱很可爱的儿子,一家三口幸福安定。

人,其实每时每刻都在变,上一秒还这样想下一秒又那样想。每年都会有不同的变化吧。连自己都变了很多。

和西西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聊着聊着又忍不住内心的好奇,问:“上次你说你那个朋友的孩子没有妈妈,那孩子的妈妈去哪里了?”

西西嘴角沾着沙拉,思索了一下,“恩……具体的吧我也不清楚,也是听比人说的,好像是离婚出国了,是什么设计师吧……反正都是听人家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抿抿嘴巴,眼睛一下亮了似的说:“你不知道那个人的消息一向很保密,是地产新贵没错但为人相当低调,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你有兴趣?”她只觉心收紧了一下。

“没有,我才不会对有孩子的人感兴趣。只是很好奇,真的。”西西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表情假装严肃的样子让她有点想笑,“你是真没看见,那天我去他家修改图纸才发现他对那孩子真不是一般的惯着,别看那孩子不会说话,太能作了!具体不知道什么事惹那公主不高兴,那么大点儿的孩子就在那客厅里摔那些瓷器。古董啊!人家贺老板愣是眼睛都没眨一下看着她摔,摔够了抱在怀里那个哄啊,你说,有那么宠孩子的么?依我看啊要么就是觉得亏欠孩子的要么就是……心里还有那孩子她妈。”

心里五味杂陈的,一下子涌出千万种想法,嘴上却什么都没有说,低头一点一点的吃东西。看来,自己还真是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就没把她当一回事。想想也对,当年,那么狠心的事都做的出来又怎么会把她真当回事儿呢。怪只怪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真傻。

“西西,我去趟洗手间。”

不知怎么就是有点坐不住,一个躲在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觉得可笑,那时候不顾一切的孤勇怎么想都还是会让她鼻子发酸。洗洗手,她转身准备出去。她拉门外面的人推门,一个侧身,看清了进来的人。

那人比她还激动,“吉喆!?吉喆真的是你!”一把抱住她怎么都不肯撒手。

第十六章 (3)

出国后,就再也没有和季苒联系过。季苒发了很多邮件给她,她一封都没有看通通删除。是有些残忍,可是不那样她怕自己忘不了,忘不了就是对自己残忍。虽然从始至终她还是没有彻底忘记,但至少没人提及她会认为自己是忘记了。

被季苒抱住的瞬间她没有想别的,只是开心,旧友重逢当然开心,何况曾经他们那样要好。事情都过去了,她们的情谊应该永远都在。

季苒抱着她激动的不知道怎么才好,一路拉着她走出餐厅,打了个电话给餐厅里的人随便交代了一下就说要和她好好聚一聚。她知道季苒的性格,这么多年还是没变。也只好发信息对西西说了声抱歉。

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季苒提议去喝茶,她说不要了,就走一走吧。季苒像个孩子一样答应,不知怎么竟那样开心。一开始半句都没有提到不该提的人和事只聊大家最近的生活。

朋友,也许就是多年未见还一如既往可以聊天,可以酒肉,可以交心。最后她们在一家大排档坐下,一起喝酒。

“你……怎么还去那家餐厅?看开了?”她笑着一饮而尽。

“我这嘴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贱,就爱吃他们家的鹅肝。”季苒也仰头喝了一大杯,“你不知道骆树海那儿子嘴多甜。哎,一开始我老去把他给吓得,没笑死我。后来觉着他老婆那人确实不错,脾气那样好。比我适合他。我也想要孩子来着,可是我怕疼。我们家那位还说我‘什么毛病啊,看人家生孩子也眼馋’,其实他也想要,我又不想要了,就这么僵着呢。”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你这个死没良心的,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我找你找的啊,你一走我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看着季苒,她心里也愧疚,“小苒,对不起,我……”

“对什么不起啊,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后来我也想通了,你走了很对,非常对!联系我干什么啊。我这人就是自私,一有不痛快就找你,可是你不痛快的时候找谁我从来都没想过。我一想起来你走的时候肯定……我就难受……我……”许是喝了酒许是见着吉喆心里真的痛快,乱七八糟季苒什么都往外说。

还是那么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她笑的眼眶发胀,拉住季苒,“小苒,咱好不容易重逢,不说那些没用的,我回来就不走了,你要是有什么不痛快还来找我吧!我是你的万年垃圾桶。你有什么心灵垃圾都丢给我吧!”

“我知道你回来,我知道……可我不敢找你,我怕你不理我……我……”说着竟然真的掉了眼泪。

“小苒,咱别这样……你看咱们还是有缘呗,是不!”

那天乱七八糟的聊了一堆又一堆,谁都没再提当年的那些事,发生了就让它过去吧,太介意了拖累人。她没心没肺的毛病还是会时不时的发挥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心大,所以容天下。自我安慰也是一种本领。

幼儿园门口,他靠在车上看看时间,铃声一响就立刻走进去,抱着女儿出来小心放在副驾驶上。手机想了很久他才不耐烦的戴上耳机,寥寥说了几句。开到一个写字楼下面等人。

“你老公呢?怎么不叫他接你。”

“你还真够快的。”季苒钻进车里整理自己的上衣,“你妈叫我务必压着你带上卡卡回家吃饭。”

“那你不早说!”他皱起眉峰。

“早说你还会来接我啊!”她没好气瞪一眼,“三哥,二姨想卡卡你有时间就带回去给她瞧瞧,自己亲妈非得弄得跟仇人似的,都过去那么久了,至于么?”

见他不搭理季苒不敢再多说,只好放软口气,“爷爷也想卡卡,你老请保姆照顾也不好,孩子还是亲人带着放心。”

谁知就这么一句话就跟点燃了炸弹似的,“就是他们带我才不放心!要不卡卡能成现在这样吗!能到现在都说不了话吗!你下回再不事先跟我说一声就甭指望我再接你电话。”

“得!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下回直接先把卡卡接走,我看你急不急!”说完把孩子从前面抱到自己身边逗她玩,“是吧,卡卡,下回小姑姑去接你。”

卡卡笑呵呵的点点头,她只是不会说耳朵异常灵敏,拿起胸前的小本子写:我想太姥爷,想吃奶奶做的cai。一脸渴望的举到季苒眼前。五岁不到的孩子已经认识很多字,聪明伶俐异于常人,本来会说话的,只可惜……季苒心疼的摸摸她的小脸。

许久,他忽然冒出一句,“你……见过她了?”

季苒逗孩子的动作一滞,“见了,三哥,你别再去招惹她了,她过的挺好。”

“我知道。”回答的声音很轻,轻到季苒恍惚自己到底有没有听见,车里忽然死一般沉静。

卡卡看看小姑又瞧瞧爸爸,爬过去亲了他的脸一下。举起本子:爸爸不许生气!

第十七章

(1)

几年没回来嫂子生的小女儿都会背诗了,傻乎乎的很可爱。甘草也长大了,算是个半大不小的小伙子了。十来岁个子就已经到吉喆耳朵了。整天的打电动踢足球就是不着家。好不容易逮住他陪自己去接小侄女放学。

“小姑,你又不是不认识路,就算你不认识你问别人最好的幼儿园在哪儿,一准儿有人告诉你。你说你非拉着我干什么,我同学还约我打电动呢。”甘草不满的都没法形容,他讨厌接妹妹放学,好不容易这个任务不归他了还是脱不了身。

她看看不远处城堡一样的幼儿园,心里都跟着羡慕,她当年上幼儿园的时候都是平房哪有这么好的建筑,“草儿,这幼儿园才办的吧?看着很奢侈啊。”

“能不奢侈么,这学校学费老贵了,顾茴香那死丫头你看着她傻其实老精明了,其他学校就是不去,就认准这家儿,我爸就是向着她什么都顺着她。”

亲兄妹之间的妒忌更深啊,她搂住甘草的肩膀,“这不是还有你姑姑我疼你呢么。回头你要什么我给你买。对你妹妹好点儿。”

“我对她还不好?我什么都让着她好不好!”

“好好好,你最好!等会请你们去吃冰淇淋行了吧。”

说着已经走到了学校大门口,似乎是来的太早了,学校门口家长寥寥几个在那不耐烦的走来走去,有的和看大门的大爷聊天。

甘草开始抱怨:“我就说你来太早你还不信……”转了转眼珠,拽住她小声说:“跟我来,我带你进去瞧瞧。”

没想到这孩子还知道有个后门,和后门的保安也混熟了,带着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了。这个幼儿园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跟着甘草转了几圈来到内庭看见一大帮孩子在游乐设施旁边排队听老师安排放学的事情。有老师看见她们俩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甘草拉着她坐在滑梯边,“这个是大班的,茴香在小班,在这等会吧。”

她环顾四周,“等会儿会不会有人来撵咱们走啊?”

“放心吧,不会,这里的园长都认识我呢!”

她仔细瞧瞧,这幼儿园外面看上去就很大里面还别有洞天,俨然就是个城堡,幼儿设备也相当奢华。等了一会,瞧见茴香背着小书包颠颠的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个孩子。

“顾茴香你又带着她来干嘛!上回还嫌被骂的不够惨啊!这次要是再被骂我就不能进来提前接你回家了,你知不知道!”甘草拽住妹妹的衣服领子没好气的一顿数落。

茴香仰着小脸委屈的想哭,“她非要跟着我,她还给我糖吃……”

“就知道吃!”甘草瞪着眼看那孩子,拉着茴香的手,“你别跟着我们,我们要回家了!”

孩子低着头,不肯走也不说话,脖子上挂着一个小本子。吉喆看着想笑,到底还是护着妹妹的,弯腰蹲在孩子面前,扶住她的小肩膀,“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快来接你了,快回教室找老师去吧。”

“小姑……卡卡是哑巴……不会说话的。”茴香歪着头弱弱的说了一句。

孩子慢慢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快滴下水来。这双眼睛……她心脏猛的一跳,差点向后倒去,赶紧单膝跪在地上。“卡卡……原来你叫卡卡。”

卡卡又不见了,站在小班的教室里他真恨不得把这家幼儿园拆了。他很忙,一般都是叫保姆接卡卡回家。上一次保姆来接说找不到卡卡他吓得要命,最后原来是跟着另一个小朋友跑到后门去了。他有些生气说希望这种事下次不要再发生还吩咐园长找老师单独照顾。孩子爱乱跑是天性,可吩咐过的事再一次发生是他绝地不能容忍的。卡卡对他来说就是他的命,甚至比他的命还重要。

什么过重话都还没说,园长光看贺子燊的表情就吓得够呛。这家幼儿园从建设到今天没少依仗这个大老板,要是给得罪了那还不就等于要大祸临头了嘛。头上直冒虚汗,一面吩咐人赶紧找一面狠狠的骂当班的老师。新来的小老师还是刚毕业的学生,帮人代班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吓得直掉眼泪。她哪里清楚卡卡是班里最聪明也是最麻烦的学生谁带都觉头疼又不敢推辞。

贺子燊绝对不是仗着身份就耀武扬威的那种人,本身的家世教养也不允许他那样,心里再着急也有些看不下去,“行了,你骂她也没有用,卡卡本身就调皮。我自己去找找。”说完拿着电话的手竟不自觉的抖。他如今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卡卡了。

刚起身走出门口,就与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几个跟在后面的老师立马停住脚步看着谁也不敢先出声,这位先生不发脾气都能吓掉人半条命。

是她先开的口,抱着卡卡放到他怀里,“你女儿是跟着我侄女走的,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第十七章 (2)

那一瞬间,她与他离得那样近,近到他看清她睫毛忽闪了一下。他愣住,半天没反应,只看着她都忘了要接住女儿,卡卡拉了拉他的衬衫领子才回过神,低头看了一眼卡卡,才表示谢谢的冲她点点头。

园长有些生气的拎着甘草的衣服,“怎么又是你,你怎么那么不听话,还带着其他人随意进出,以后不许……”

“放开他。”冰冷的声音一出园长立刻松开手,他没有看她,也许是不敢,说:“一起走,我送你们回家。”

对,她没有拒绝,为什么要拒绝凭什么要拒绝?当初阴狠决绝伤透人心的又不是她,再见面,不是仇人更不是朋友,就当他是路人甲乙丙好了。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全都是狗屁!惆怅个毛啊。就算心里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曾经发生过什么样不堪回首的往事又能怎样?躲着,藏着,怀恨在心之类之类,有用吗?没有任何作用。老天爷就是要安排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碰面。该面对的你一点不能含糊都要去面对。所以,有什么好介意别扭看不开的?那种矫情事她一样都做不来。对他最好的回应就是无所谓,老娘我无所谓。

她坐在后驾驶双手环胸看窗外,甘草也有些反常老老实实坐着一动不动,茴香和卡卡一前一后互相打闹个不停。他第一次觉得孩子有些烦,“卡卡你坐好。”

卡卡不理他继续闹,他低声呵斥,“你能不能听话不要闹了!不安全。”

不知道怎么卡卡扁嘴不高兴的样子让她有些心软,顺手将孩子抱到后面放在自己怀里,“孩子本来就不会说话,你对她怎么也是那种脾气。”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好像在提醒什么似的,她暗自咬自己的舌头。

没想到他没有接话,对着甘草说:“以后卡卡再缠着你妹妹你就把她送回教师交给老师。”

甘草点点头,半天才说:“顾叔叔,这不是我们回家的路,你不记得了?”

没想到这孩子记性这么好,难怪一直不吭声。他这么一说,两个大人都愣住了。贺子燊停下车才说:“记得,只是想请你们吃点东西,卡卡难得有喜欢的朋友,她喜欢你妹妹,我知道。”

多谢您家公主抬爱。吉喆坐在哈根达斯里看着一桌子的冰淇淋心里竟然闪出这么一句话。也惊讶他竟然和她有一样的想法,不过孩子喜欢吃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样。点了这么多明显吃不完,再奢侈她也不敢这么烧钱啊。其实她不怎么爱吃甜食,哪怕是这么奢侈的甜食她都不敢多吃,绝对不是怕胖,是怕自己牙疼,她那两颗智齿一疼起来能要人命。

卡卡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都推给茴香,那傻孩子就全揽到自己跟前围成一个圈。甘草觉得很丢脸似的推了一把妹妹的脑袋。她拿眼睛横着甘草,又不要咱们花钱不吃白不吃。伸手赶紧给侄女揉揉,可茴香这傻孩子除了吃什么不管疼不疼都不在乎了。

卡卡看着他们开心的直拍桌子,仿佛是看见了无比搞笑的事情,又拉着她爸爸的领子咧着嘴笑个不停。

“她很少笑的这么开心。”他扯着嘴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在笑。

她不敢问,哪怕是知道他或许是离婚或许怎样怎样或者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做到完全不在乎,还是,什么都不敢问,那些,和自己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笑了笑,说“可能,我们家人都很有喜感吧。”

一直到结束,他们彼此都没有再说多说什么话。她一直微微低着头,而他的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她。能与她这样近距离坐在一起的机会也许以后很难再有了,他只想多看几眼。他对她的残忍自己都不敢回忆。以为再见面,她会恨自己不理自己躲着自已,越远越好,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她不是,画展上的波澜不惊,现在的大方得体。她从来都和别人不一样,没有凭着什么,就是和别人那么那么的不一样。他也想放下,心里比谁都清楚因为卡卡不能再接近她,绝对不能。可是这颗心就是不肯听自己的话,这颗心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下车时卡卡还死死的搂着她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放手,被贺子燊拽着塞进车里时大概是哭了。彼此都没说什么,无声道别,转身各自离开。

不知怎么看着那孩子就觉得亲切,喜欢的要命,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不太像他,似乎也不像江书玥。可那明明就是他和人家生的孩子,她却觉得难受,像自己亲生骨肉被人硬生生分离似的难受。她拍拍自己的脑袋,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快进家门时,甘草忽然说:“姑,他又换车了,比以前那辆还酷。”

“你这死小子记性怎么那么好!”

“那当然,我过目不忘的,要不然能上课睡觉还考年级前五名吗?我就指望这点本事打天下了。”

玩笑归玩笑,她还是提醒侄子,“回家什么都别说啊。就说打的回来的。”

甘草点点头,她抱起茴香,像是在喃喃自语:“他和咱不是一路人。”

第十七章 (3)

夜里做了一个噩梦,被吓醒时出了一身细密的冷汗,棉质的睡衣紧紧贴在后背上,她翻身拉了拉,怎么都无法再入睡。

那个时候她有多么狼狈?被人甩了才发现自己怀孕了,不敢回家不敢让人知道。不想生又舍不得,一直拖到第四个月不能堕胎才带着自己仅有的积蓄躲地下室哪儿都不敢去。为什么是地下室?因为知道生孩子要花很多钱,潜意识里她还是想要这个孩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份孤勇,就是想要。这是她的孩子,她一个人的孩子。

怀孕七个月后她开始害怕,万一自己会早产怎么办?到时候一个人死在地下室都没人知道。斟酌了很久很久还是告诉了季苒,希望季苒到时候接自己去医院。季苒答应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就以为是真的。

他找来的时候她根本就不知道,一个人在公用的厨房里吃力踮脚够东西,被一个巨大的阴影罩住,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从后面抱住。她永远记得他在耳边说的第一句话,“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也许季苒是真的想要为她好,可是这样的好她宁愿不要。她有多后悔自己没能一个人坚持到最后。她最恨的其实是自己。

最初被他接回去时是很开心的,什么都没有多想。他没有提结婚,她也不想问。季舒情不愿意搭理她,她亦是厌烦应付他的家人。可是原来看似平静下掩藏的危机更重。

因为怀孕最初时养胎养的很不好,她身体水肿的越来越厉害。身体不好心情不好,加上他母亲总会背着他在她面前说很多很多难听的话,她几乎是呆不下去,想要收拾东西回家。哪怕是被妈妈打死她也想要回家。

他说什么都不许,许是真的着急了,他说:“我们结婚,我娶你,你不要走。”

我娶你这句话她仿佛等了一个世纪,却说出来的一点儿都不是时候。来不及了,这样的情况说出来她不想要,哪怕是再没脸她都不会要。眼泪不停的不停的往外涌,那个样子有多难看多狼狈她自己都不敢想象。

只是无意中听见了他母亲说的话,“那样的女人没素质没家教,该有的一样都没有!背着你怀孕把孩子弄那么大想打都打不掉,心里不知道还憋着什么坏呢!我怎么都不会同意你娶那样的人!孩子生下来我们贺家还养的起,想娶她,除非我死,不然你们绝不会有好日子过!”季舒情的话就像一把利剑,扎伤她的五腑六脏,扎的她体无完肤。

她终究不是那种玩玩就算的人,骨子里还是传统的。感情的事再假装不在乎内心还是渴望着有个结果。心中如明镜,那么多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她不会是特例。他那样的家世和什么人在一起,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真理。任社会再发达,都是自古以来颠扑不破的真理。她与他,不同路,硬凑在一起只会徒增苦楚。何况,人家不见得是真的。那样的人又哪里会认真。他的可怜与怜悯她通通都不要。什么都不是也想要堂堂正正的自己离开而不是以后被人践踏着踢出去。

她说:“我不想嫁给你。”

他说:“我是认真的,不单为了这个孩子。”可是眼神里的迷惘那样深。

心是沉到了最深的海底,也许是哭着也许没有,她说了很多话,“就算是认真的又怎样?我们的问题,不仅仅是地位的问题,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在一条线上。虽然我并没有觉得比你低一等,可是不代表别人不那样认为。我很累,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跟不上你的脚步,你家人的脚步,你这个圈子里所有人的脚步。我是很渺小,面对你的家庭我几乎像尘埃一样不可见。我承认在有这个孩子以后我是想过要是可以嫁给你该有多好。可是现在我不想了。我从不会去奢望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是矫情不是逞能,是不能这样卑微的和你组建家庭。我是爱上了你,但是我要我的自尊我不要你。”

他不让她走,说什么都不允许,被困在家里快要被逼疯,精神上身体上她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几乎想给他跪下,说:“没有你。我觉得我还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可是没有自尊,我不知道我这辈子要怎么熬过去……”

无论怎么求都不理,他就是那么狠的心,对自己他的心可以比任何东西都坚硬。她打电话给季舒情,说:“我会离开你儿子,但是你帮我离开。”

没有走成,因为被他知道了,她的一举一动他全部都知道。三个人都剑拔弩张。

他说:“妈,我请你出去,不要管我和她的事情。”

季舒情失掉所有的仪态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的咆哮:“你要是我儿子就让她滚!愿意给你生孩子的女人满大街都是!我就是不要她!”

她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冲过门口不小心绊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大腿往下流,一直流,染红了裙子染洪红了地板。从昏睡中醒过来她还没有问他就那么不遮不掩硬生生的告诉她,“孩子死了,是个死胎。”

简简单单几个字,她仿佛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每分每秒都在被炼狱折磨,心疼的失去知觉,视线模糊起来她狠狠抠自己掌心的肉让自己清醒,靠在枕头上竟然笑了,笑的看似平静冷淡,“死了也好,跟着我这样的妈妈只会更受苦……”

他别过脸去,目光落到虚无的远处:“你要走我不拦你,要走就走的远一点。”

没有孩子,就什么都没有。看着他的背影她整个人就像被无数辆大货车碾过去,刹那间血肉模糊粉身碎骨。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跳下床拽住他的衣服恬不知耻的质问:“我是哪里不好?我究竟是哪里对你不好你要这样对我?”他不回答继续走,扯着衣服的手被用力一带整个人一头栽倒下去,头不知是刮到了哪里只觉得一凉然后重重磕在地上没了知觉。再醒过来才知道头上被缝了三针。那个人还是走了,瞬间过往的种种像在心里燃烧,她将那些在心底焚成灰烬。

被爸爸接回家,他们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谁都没有半句责怪,谁也不敢多问半句,顺着哄着。她只喜欢躺在自己房间,那些日子,连呼吸都觉得疼,疼的浑身不自觉的抽搐。无意中看见妈妈心疼的掉眼泪她也不想那样,可是控制不了自己,太疼了。妈妈拿着存折塞进她怀里说“吉喆,你走吧,去国外留学也好散心也好,妈就是把房子和饭馆都抵押了贷款也让你去,只要你好好的我和你爸什么都愿意。”那天晚上她给蒋安打完电话一直哭到天亮。是自己的错,全都怪自己,那一刻她谁都不恨就只恨自己。那封邮件在被爸爸偷偷转寄给自己被他发现时他们的故事就该终结的。是自己一意孤行偏偏要留着孩子。自己痛苦还连累家人。

收到那条短信时她还是没有恨他。心里始终都无法真正的恨他,只觉得孤单,爱着的时候心里就是这样孤单,他们之间也许有过爱情,但看不到未来,所以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谁。是自己用了太多力气扮演心口贴个“勇”字的年轻傻兵,奋不顾身的往前冲,最后自己伤害了自己。

她站在冰箱旁拿着水杯发呆,许是想到了曾经许是夜里太冷不自觉打了个冷战。肩膀被人披上一件衣服,她回头看,是爸爸。

顾爸爸看着她,“吉喆啊,同样的错误我不希望你犯两次,那样的人不是咱家高攀不起是咱无福消受。爸爸只希望你嫁个能让你觉得温暖的好人,你明白吗?”

温暖的好人……她笑了,“爸。我明白的,你放心吧。”

第十八章

(1)

新房子早就装修好可以住了,可顾爸爸就是舍不得走,眼见着周围仅剩的几户人家包括叔叔家都搬走了,顾妈妈着急了,“吉喆啊,你联系个搬家公司咱也搬吧,人家那边人没催咱也不能就赖着不走啊。”

说起这事她也奇怪,西西还说过“也不知道是哪个拆迁人这么缺心眼儿分房分得好不说还等你们把新房装修好才让你们搬,要是地产商都对老百姓这样中国人不都得感动疯了,给他整一画像挂家里边天天顶礼膜拜。”

可能,可能也有不贪财的。她这样说西西恨不得咬她一口。被买房折磨许久的西西对她看法的回应就是“不贪财的资本家比恐龙还罕见,要么是钱真的很多很多,要么就是有病,再不然就是——闲的蛋疼。”她笑到岔气,这个资本家也许三种都是也说不定。

找了几家搬家公司都说要等,她等得了老妈那急性子非要快点搬。想了半天发现只能找季苒,好友中就属她认识的人最多。只说帮忙找人没想到季苒也跟着来了,叫来好几辆大货车一次就全部搬完。老妈见着她带回家里的朋友就爱刨根问底问个没完,搬完家没让她逮着一点机会立马带着季苒闪人。

请季苒吃过饭带着她到画廊闲逛,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她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三哥的孩子怎么不会说话?”

季苒像是被惊吓到了,略显紧张不自主脱口而出,“你见了卡卡?!”随即掩了掩口,纠结了半天,“我的意思是……你们见面啦?”

绝口不提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那是自欺欺人。笑了笑,她既然敢问自然是放下了,“我和他真没什么了。只是偶然碰到觉得卡卡挺可怜,不怎么开心似的。”

一听这话季苒可算松了口气,吉喆这样说她就不用说话瞻前顾后的别扭,“是怪可怜的,本来会说话的……是我姨夫吧喜欢养植物养了盆花叶万年青,卡卡那孩子也调皮不知道那花叶有毒揪下来吃,发现送医院的时候都晚了……我哥到现在都埋怨他们没给看好,都很少带卡卡回去。我哥那人脾气……你知道……那么忙根本就照顾不好孩子可死活就是不让任何人带,卡卡一个人挺孤单,偶尔也到我那里去,谁也没办法。”

孩子的妈妈呢?即便是离婚了孩子是无辜的,不管不顾也太狠心了吧?再好奇她深知不该问的不能问,“我看他有点惯着孩子。”

季苒重重的点头,“惯着,那就是一祖宗。跟她爸一个毛病来脾气就摔东西,专挑那贵的摔。上回在我家‘啐’了我一水晶花瓶,心疼的我哟。那孩子真没法管。”

亲生骨肉能不惯着么?如果自己的……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拉着季苒走到一幅画前,“看看我的新作品,怎么样?比当年有进步吧!”

季苒仰着头认真看。颜色鲜艳夺目,色彩运用的过分艳丽大胆,夺人眼球又仿佛要炽伤人的眼。如果说吉喆从前的作品是淡淡的水,那么现在的就是熊熊火焰。标签上写着《只怪时光太动听系列作品》,季苒若有所思,说:“吉喆,你变了,整个人给我的感觉都不一样了。比以前画的更有感觉了。你画的是时光?”

“是啊,很抽象吧?我比较擅长抽象派。”

季苒挨个的看,不知道为什么,这组画给她的感受并不是时光的动听,而是一种残忍,每一笔都仿佛能滴下血来,叫人看着心惊。无论眼前的吉喆笑的有多么灿烂,那些曾经刻在心上的伤都会留下永远无法磨灭的疤痕。不用说她也比谁都懂。

“吉喆,你啊一定要嫁个好男人。”

几天之内已经有两个人对她说同样的话,而且是两个对她都很重要的人。也许自己真该有所打算了。上一段感情目的不纯,去向不明,对待不善,最终遍体鳞伤。没人知道,让这样的她再去学习接受下一个,有多难。

第十八章 (2)

刚忙完画室的事情就接到西西的短信,说让她去帮忙拿一下电脑,电脑忘在主顾家里了。一问,原来是去相亲了没时间。剩女的春天不容易啊。她看着发来的地址似乎很远。高级住宅区的保安相当负责一直把她领带门口才离开。

按下门铃她环顾四周,这里的环境好的都可以拍偶像剧。门打开,她抬头,一下子呆住了,僵在原地半天没动。怎么就没想到西西的主顾是他呢?不过,他搬家了,以前的房子是二十多层的电梯公寓。想不到也应该。

贺子燊抬眼看她,像招待平常客人一样,“进来吧。”

“那个……我拿了电脑就走。”

“还有事?”

都快吃饭了能有什么事啊,她竟然老实的回答:“也没有……”

“那不就得了,进来。”

又是那种近乎命令的口吻,她偏偏像着了魔一样走了进去。坐在沙发上有些坐立不安的。卡卡从楼上跑下来一下扑到她怀里,弄得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卡卡打手语,她看不懂,急的挠挠下巴,笑这说:“阿姨没学过手语啊。”

“我想你。”卡卡在小本子上翻了几页举到她面前。

歪歪斜斜一看就是小孩子写的,“你这么小就会写字,真聪明,比我们家茴香聪明多了!”

卡卡又翻了半天似乎是没有,趴在她腿上写字,写完递到她手里,“你不要走好不好?你陪我玩。”

她只想拿到电脑就立马走人,可是这孩子实在叫人心软,她假装答应的点点头,卡卡咧着嘴笑的无比甜腻。

随手翻翻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堆简短的话,“爸爸,我要吃糖”“爸爸,你是坏人”“我想奶奶,我要吃菜”“我不想上学”……似乎很有趣,她笑着合上小本子,却在本子背面看到三个字,心中大惊,耳朵有些耳鸣。

贺年卡。这个孩子叫贺年卡?这个名字是她当初开玩笑的时候说的。

“喂,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生下来再说。”

“那怎么行!”她还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电视里在播放少儿节目教小朋友做手工,她大笑,“叫贺年卡吧!不管是儿子女儿就叫贺年卡!多霸气!”

是挺好笑的,她笑他也跟着笑了,讽刺的话一如往常,“说你没文化都便宜你了。”

后来,后来一直打闹来着,因为大肚子不方便他只好让着自己勉强答应,那段日子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段还算温暖的时光。

卡卡拉着她往里面走,她赶紧把本子挂回到孩子脖子上。走进去一看原来是吃饭了,保姆将饭菜都摆放好人就不见了。她没有坐,想去找他,拿个电脑跑到外星去了这么久。一转身扑到身后人的怀里,他双手微微举起,一只手举着笔记本,不敢碰到她。

不好意思的向后闪了一下,拿过电脑抱在怀里,“那我先走了啊。不打扰了。”

卡卡一下抱住她的大腿怎么都不撒手,就是不撒手。

“卡卡那么喜欢你你就赏个脸在这吃顿饭吧。本来我是想谢谢乔小姐的,可惜她不能来。”语气有些生硬却又似乎很平常。可是听到她耳朵里怎么就那么别扭呢,像有什么预谋似的。

这孩子真奇怪老是缠着她干什么啊?她没办法只好放下电脑坐到餐桌上。卡卡非要挨着她坐,吃饭也和大部分同龄儿童一样很不老实,吃一口玩一会儿。她闷着头吃也不说话,别说他们家保姆手艺还真不错。

忽然卡卡拉住她的胳膊,对着她比了一个手势,都说了不懂手语,她无奈看看贺子燊,却发现他瞬间变了脸,凶神恶煞的瞪着卡卡打手语。卡卡古灵精怪的又对着她打了一遍,像是恶作剧故意气他爸爸。只瞧见这父女俩在她眼前迅速比划两只手弄得她眼晕。

“腾”的贺子燊起身走过来用筷子打了一下卡卡的小手,小家伙老实的坐正不敢再比划。半晌撅起嘴横着眼瞪住他。好好的像兔子一样跳到地板上把电脑也刮到了地上。看着电脑摔下去的瞬间她心“咯噔”了一下,谁知道那暴脾气孩子还站在上面踩了几脚。苹果啊,那可是西西心爱的苹果啊。她咬着下嘴唇,资本家的女儿发脾气都这么奢侈与霸气。

看来是真的很宠溺这个孩子,贺子燊眯着眼咬牙也没有把脾气发出来,只喊了保姆把卡卡带到楼上去。

“电脑我会赔偿。到时候我给乔小姐打电话。”

“哦。”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多嘴可还是想说,“你……不应该那么溺爱她,从小就这样不太好。”

这样不好又能怎样?对卡卡他除了过分溺爱不知道还能怎样,今晚也是第一次出手打她,平时她要摔什么爱摔什么他都任由着她闹,这是他唯一能给女儿的补偿。似是很疲累,他揉揉眼角,“没办法,对了,外面好像下雨了,我叫司机送你吧。”

她踮脚看看窗外,毛毛小雨而已,“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等等。”拉住她,半天又不说话,又等了一会儿,忽然间外面变得倾盆大雨,被拉住的手臂明显感觉他力道加重,他终于开口,“我送你。”

等啊等,保姆都下班天都已经黑了,他说去换衣服,半天也没动静。她不耐烦的想溜走又觉得不太好。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又说不出来。顺着楼梯往上走。

第十八章 (3)

她站在客厅,有些心神不宁,连他走下来都没有看见。

“雨越下越大了,你就住在这里吧。”

说的那么自然,可真会演戏啊,她有些恼了,“贺子燊,我都没发现原来你是个演员啊,你怎么那么会演?刚才在楼上给西西打电话了吧?我就说总觉得奇怪,原来都是你一手安排的。你到底什么意思!到底想干嘛呀!”

呵,演员?他带着这张面具不知道演了多少年,脸上表情却很淡,抱着双臂靠在柜子上,“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

怎么可以说的那么轻松!她是真的生气了,“看我?你看,看啊,我不还是活的好好的,并且,比以前更好,你最好看清楚一点,看清楚!离开你,也没有怎么样改变我的生活。我没有离婚没有破碎的家庭没有无法照顾的孩子,我比你幸福!”

比他幸福。心头像被人狠狠抓住,撕扯着的痛,表面还装作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呵呵,是,我就是想看看你如何幸福。怎么,住一晚都不愿意?害怕?以前你住了那么久都没有害怕啊。”

无赖,那耍无赖的本性怎么还没有变!她不想纠缠,一点都不想,更不想吵架,与他吵只会让自己更难受,“是,我害怕,我这人天生就是胆小,我走了。”

“不许走!”他一口气冲过去扣住她肩膀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可手还是没有放开,“外面,打雷了。”

她冷哼,“我现在不怕打雷了,我什么都不怕!你放手!走开!”

死命甩开他的手往外走,一个踉跄他一把搂住她的腰,带到怀里紧紧的锁住,直着脖子怒吼,“我说不许走!顾吉喆你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

“贺子燊你这个混蛋,放手!你有病!你走开!”

撕扯谩骂几乎是扭打成一团,他还是不肯放手。头上“噔噔噔”一串声音,谁都没看见卡卡站在楼梯口,孩子可能是吓住了,奔下楼一个不小心从半截楼梯上滚下来,摔在地板上“扑通”一声闷响。正在撕扯的两人都傻掉了。

被吓得半死的吉喆听到医生说孩子只是手摔脱臼膝盖破了点皮基本没什么大碍时还是不大放心,拉着他一直重复,“要不再仔细检查检查吧。”

他倒是冷静下来,“带钱了吗?我刚才只顾着抱卡卡,忘了。”他没有去叔叔那家医院,不然根本不用担心这些。因为怕惊动家里人又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了,他已经够烦够累的了。

她翻翻口袋,只有几十块钱,随身背的包甩在他家鞋柜下面了,“那个……要不我打电话先借点吧。”

“不用。”他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没多久,韩笑愚急急忙忙赶过来,看见他们衣冠不整的狼狈样,“怎么了?谁出什么事了?”

“卡卡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没什么事。”他不想多解释,对她说:“你看着点,我去交费。”她讷讷的点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竟觉得悲凉。

韩笑愚看见她也没有很惊奇,还有心思开玩笑,“怎么,小青菜我看你吓的不轻啊。”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靠住墙还觉得不踏实,拍拍胸脯,“吓死我了,还好没有事。”

“你惹的?”

她惭愧的点点头,虽然不全部是,也脱不了干系,“差不多。”

韩笑愚看看她脚上的拖鞋笑笑,“贺子当年也紧张成你这样。可能比你还紧张,只要是他闺女的事他比谁都紧张。不过稀奇了没对你发脾气呢。”

“当年?也摔过楼梯?”

“不是,当年变哑了的事。他老爷子没看好孩子卡卡不是吃了什么花中毒不会说话了。贺子把老爷子养的那些盆栽啊兰花啊全给砸了。嗬,那些东西小十来万呢。他老爷子半句话都没敢多说。这闺女,就是他的命啊。”

她低着头看脚尖,要是真出什么大事一辈子都无法心安,再也不能这么惹是生非了。她一股脑站起来,“他要回来你就说我先走了。”没走几步又停下,“还有,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他回来一见吉喆不在就揪住韩笑愚的衣服,“你跟她胡说什么了!”

“我说哥们,我这大半夜的为你奔波你可别拿我撒气啊,我可什么都没说。连你根本没结婚的事我都没说。”韩笑愚就是故意想气他,多少年了,他总觉得他当初认识的贺子燊变得跟死人一样没一点活力。可是自从那小青菜回来他发现贺子燊又不一样了,起码脸上的表情多了几种,以前的脾气回来了一些。看上去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知道自己有些过了,松开手,无力靠在墙上。

“贺子,我知道你没死心,可是,你就不怕她知道孩子的事跟你闹?”

“我现在倒是希望她跟我闹,笑愚,我想留住她。”

韩笑愚一听这话不敢再嬉皮笑脸,“贺子,你可是答应过你妈……”

“我不管!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谁都别想拦着我!”

第十九章

(1)

听说卡卡已经出院回家她才算真正松了口气。她还没找西西算账,西西倒是跑来质问起她来,没完没了的逼问他们之间的故事。要知道有些大龄剩女伤不起啊,她只好胡编了一个类似偶像剧感动万千少女的故事。她在故事里扮演一个出身平凡为爱情奋不顾身的苦情女,他是被家里人逼迫与她分手的大少爷,他们是活生生被拆散的一对苦命鸳鸯。整个一现实版道明寺与杉菜啊。

本以为讲完会她感动的稀里哗啦,谁知西西听完拍了一下她脑门子,“你丫骗谁啊!当我是十七八的傻妞啊!我看他那样估计是你当初要出国把人家给甩了。为了前途放弃爱人,你啊白眼儿狼!”

西西可真是太抬举她了,她当初哪有那个资本啊。不过西西那么认为她也懒得做多余解释,就让她顺着那条道想去吧,越歪越好。

西西也不好意之前的事,相亲总带上她。断断续续也开始接触不同的男人,她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是每一个都是寥寥几眼就再不想见面,这种事要靠心去感应,她的心跟死的一样,连动都没动一下,想勉强也下不了那个狠心。

贝克是个很有爱心的人,特别热心慈善事业。每年都会捐一笔善款建学校、资助残疾人或贫困儿童。慈善发布会的现场,她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听主办方讲话。互动环节请了几个小朋友做代表,主持人问问题他们回答。

到第三个孩子是个聋哑儿童,用手语表达时她忽然想起卡卡,有些心酸似的。看的很仔细,孩子的某一个手势让她觉得在哪里见过。想了又想,对,那天卡卡对着她打了两遍的手势就是刚才那个。心里琢磨着后面的讲话一句都没听进去。

发布会结束后老师带着孩子们往外走,她太好奇还是拉住老师比划了一下,问:“请问,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老师看看孩子们笑了,“妈妈,这个手势是妈妈的意思。”

一群孩子都开始在她面前摆弄这个手势,“我们都会呢。”吉喆心里乱作一团,连谢谢都忘记要说就跑出去,跑了很远才停下。思绪像打了死结,除了乱还是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才缓过神。那孩子,是太缺乏母爱了吧。她摇摇脑袋跑回去。

家里人倒是没有逼迫她去相亲,可两个老人动不动就唉声叹气说自己老了,身体也不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她生孩子,越说越凄凉,更甚的老爸还跟她装半身不遂,吓得她不轻。两个老人说到底都是为她好。想想从一出生到现在没少让他们为自己操心,都长这么大了还不省心。这一出出的她心里也内疚的要命。

想孝顺就赶紧嫁人!两个老人过大半辈子了第一次这么异口同声。被逼的她电话里和蒋安开玩笑,“要是能花钱买老公我立马就去买一个回来。”问题是地球现在还没有这项业务。忍吧,忍者都是这么练成的。

终于逮到个好机会,借着画展宣传跟贝克跑到香港,能清净几日是几日吧。晚上的酒会人非常多,她躲到吧台帮人倒酒。这样的场合她就喜欢充当waiter。

“来一杯龙舌兰。”

声音优雅美好,也许又是什么人物。她只顾低头调酒,在老式杯中倒入龙舌兰,再倒入苏打水,用杯垫盖住杯口,正准备用力朝桌面敲下被人拦住,“我自己来吧。吉喆,你变漂亮了。”

是很震惊,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相遇,甚至是根本就没想过会再相遇。看着身着一袭大尺度低胸晚礼服的江书玥她张了张嘴,说:“呵呵,你更漂亮。”

可能桌面太硬了江书玥又铺上数张杯垫敲。酒杯里泡沫涌上时一口喝完,“这种酒就要这样喝才够味儿。”看着同样穿着礼服却在这里倒酒的吉喆,江书玥笑的意味深长,“你,还是那么特别。”

“恩?”她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跟着笑笑。从前心里面对江书玥的印象就一直是很好的,哪怕知道她和贺子燊有些暧昧不清她还是默默认为江书玥是和他最般配的人。脾气秉性家世背景怎么看都是完美无缺的一对。只是为什么要离婚呢?

“没什么。”江书玥摆摆手,“再来一杯。”

她又倒一杯还没放到江书玥面前,走过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人,和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貌似小语种她听不懂。江书玥拿起杯子只喝了一小口,“我老公,德国人,有点古板,不许我多喝。”

这么快就另结新欢,难怪连自己女儿都不管。她抿抿嘴,有些不满。

“你呢?还没嫁人?”江书玥就是这么潇洒的人,看见吉喆拧成一团的眉,大笑起来,“我没和贺子结婚,当初我逃婚了。”

吉喆的表情变化她很满意,继续说,“我和他最高情分止步于发小,再往上打死发展不了。他脾气坏我其实比他还坏,我俩凑一起那就甭想过日子了。我俩商量好了互相帮忙的,他为了什么我不大清楚,我是为了刺激我老公。我跟我老公说我要结婚了我就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爱到会来阻止我结婚。”

太儿戏了吧,虽然很离谱但吉喆被吸引了,插一句:“你就不怕他不来?”

“我知道他会来,外国人和咱中国人不一样,他们会为了真爱不顾一切。所以结婚当天我就跟他跑了。我现在定居香港,虽然我们家人到现在还没原谅我,但我觉得还蛮幸福。”

是不明白江书玥好好的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但她始终很欣赏江书玥,真洒脱。等等,似乎有哪里被遗漏了,“你们没结婚?那卡卡……是谁的孩子……”

江书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歪着头笑,“我一直都认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说完走到远处挽起她先生的手,离开时还回头冲她摆了摆手。

是啊,当年只听他自己说孩子死了,她并没有亲眼看见。那时伤心欲绝心灰意冷不想也敢看。他说的话她总是那么容易就会相信。想想卡卡,那双眼睛明明就是像自己,怎么会就没上心呢!越想下去心脏跳的越剧烈,真怕一不小心会跳出来。

第十九章 (2)

连夜买的飞机票赶回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她打的马不停蹄的奔到贺子燊家里。

他靠在柜子上看着吉喆。这个赌打输了。书玥说的让他不要睡觉敞着大门等人的时候他还不信。跟那丫头打赌就没赢过。

他先开的口,“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她一直很努力平复凌乱的心,坐在沙发上还觉得天旋地转的,脑子里“嗡嗡”的像有几千只蜜蜂在飞,眨了眨眼睛,“卡卡呢?”

“在楼上睡觉。”

她苦笑起来,“贺子燊,你太残忍了吧,你就算不想要我,也不能骗我孩子死了啊……”声音一下子哽咽住,从牙齿缝里往外挤字,“你……你是个混蛋!”

“是,我就是不折不扣的混蛋。可现在孩子只归我这个混蛋所有。”他的笑容莫测高深。

眼前的人她怎么看都觉得很碍眼,很想冲过去打他,恨不得扯下他一块肉。可是她不能,吸了吸鼻子,有些低声下气,“我是她妈妈,我有权利看她吧。我们定个协议,你让我定期来看她。”

“协议?”他板着脸看似严肃,眼睛里却写满戏谑的笑意,“你还是那么天真,想看孩子,可以,跟我结婚。”

她眼底是深深的惊恐,这个男人想要干什么她永远都猜不到,他的乐趣难道就是折磨自己?不止是上辈子欠他的,估计上上上辈子肯定都欠了他的,沉默片刻,她笑,“好啊!不过我爸爸很不喜欢你,我们全家都不喜欢你,所以,如果他们同意我才能答应。”她也不再是从前的顾吉喆了,要斗是吧,好啊,老娘奉陪到底。

看来事情基本上在按照他的计划发展,还不错,他点点头,“这个条件,我答应。天还没亮,你睡沙发吧。”

瞧瞧吧,这是一个声称要跟你结婚的人会说的话吗?不想搭理他,跟着走上楼梯。

男人回头含笑望她,“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想和我再续前缘?”

够了啊,人的忍耐是有限度滴。她斜睨他,真想一脚踢爆他□那玩意儿,可是,那是不可以的行为,会被判故意伤害,好吧,她不是一般人是忍者。冲他甜甜的微笑,“不好意思,我对你那玩意儿不感兴趣,我要去看我女儿。”

看着熟睡的卡卡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忽然升起很深的内疚,女儿长这么大一直没有妈妈,还不小心成了哑巴,而她这个没心没肺的妈妈竟然到现在才知道。她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喜欢先怪自己。怪别人又有什么用呢,是自己酿下的苦果就得自己吃。

贺子燊怎么可能睡得着,她就在隔壁,去看一眼,看一眼再回来睡觉。顺着门缝瞧进去她似乎是趴在床边睡着了。他却不敢走进去,怕惊扰了她不知道能说什么。

靠在门口看天花板。本来以为她至少会和自己大闹一场或者严重点打自己一顿。却什么都没有,她那样平静,平静的他心惊胆寒。都忘了,她是那样的人,什么都能看的开,再喜欢都不会死缠烂打,说走就走。哪怕对她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情也没有心怀怨恨。就是那么冷冷淡淡,离开时不留丝毫余温。一点念想都不愿给他留似的。

是,看起来是他恶毒、狠心、不留余地的抛弃了她。谁又知道当年她生下孩子昏迷不醒的时候母亲对他的威胁。

“贺子燊你是我儿子你就必须听我的话!孩子我可以要,但是你必须跟她断了。”

“我若是不呢?你为什么就不能想想我的感受!”

“我就是太照顾你的感受才会让你同样的错误犯了两次!你可以不听我的话,我不拦你。她们家是开小饭馆的吧?她不让我舒坦我就让他们全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不信你就逆着我的意去做吧,看看你妈有没有那个本事。”

“妈,我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孩子和她我都要,你若动手我就带他们走。除非您再也不想见到我。我觉得我现在有这个能力与您对抗。”

是他太低估了母亲的能力,记得母亲一直很镇定,没有被他的威胁吓到一丝一毫,口吻相当平静,“是,你现在是有能力。那你觉得是让她非常痛苦的留在你身边好还是让她走好?我今天狠话就给你撩这,她走了可能还会过的很幸福但留下就一定会加倍的痛苦。她的未来什么样就在你手上。你不放手不是赢了我是害了她。你心里要是真有她就好好的想想。婚姻若想要长久不是两个人在一起就够的。你能面对的不代表她也能。”

母亲的手腕儿有多强硬他比谁都清楚,无论哪一方面她都是无论如何进不了这个家门的。之前他是没有具体打算,可在知道她有孩子以后他从来都没有这么这么的想要留住一个人。这么强烈的想要用婚姻捆绑住彼此。他的犹豫让母亲下了最后通牒,两个选择:一,要孩子让她走;二,什么都不许要。

“你要是再执意跟我对抗那么我对顾小姐以及她的家人绝对不会有半点客气。”

母亲的话不是吓唬他的,他很清楚。嘴上再逞能心里明白,带她走,能走去哪里?在一起是想给她幸福的,如果带给她的只有不幸那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有些事,就让他一个人承担吧。是舍不得,自己都无法说明有多舍不得,可再舍不得也想她好好的,哪怕不能在一起,也希望她这个人往后好好的。他要孩子,没有她至少给他留下点什么证明自己曾经拥有过。

她走的那天,那么巧是他大婚。他和书玥都没有去婚礼现场,那边乱成什么样他一点都不想知道。电话快被打爆了他狠狠扔进垃圾桶,还有一个电话里面只有她的号码。那时她怀孕总害怕她会偷偷离开所以单独买了一个电话只存了她的号码每天把定位功能开启放在办公桌上才能安心工作。在机场定位发现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左顾右盼的观察别人。他躲在柱子后面狠下心发了一条信息。本来是想发些好听的可看见她这样若无其事的要离开心里的小鬼又开始作祟。看见她戴着鸭舌帽头埋得很低,肩膀一耸一耸的无声哭泣,他又恨自己。眼睁睁看着她离开,飞机起飞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掏出来用刀一片一片的凌迟。哪怕天空只剩下几朵云他还是不肯离开。夜里开车回去的路上满心都是灭顶的慌乱与无措。

在她离开后,他也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也许就这样了,平静的心不会再有浪潮,原来斩断了牵思却怎么都忘不了。明知道不能靠近却怎么都控制不了。

那日和朋友小聚他喝的酩酊大醉,拽着韩笑愚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是忘不了?那晚是真的喝高了,怎么回的家都不记得。早上起来韩笑愚对一脸茫然的他说:忘不了就别忘。

未来如何他不想知道,但随便说再见未免太早。不能再放她走,绝对不能。

第十九章 (3)

动了动身子她发现自己怎么和卡卡睡在一个被窝里了?卡卡睁开大眼看她,抿着嘴笑了。她也开心的亲了亲女儿的额头。

一早上卡卡都粘着她,有她在吃饭倒是乖了很多。喂几口就吃几口。

“我送卡卡去幼儿园。”她先开口。

“今天幼儿园放假。”他不紧不慢。

“那正好,卡卡今天归我管。”

他没有反对,慢条斯理的喝粥,“去哪里,一会儿我送你。”

带着卡卡出现在爸妈面前,她竟然还可以若无其事的说:“我给你们大带回了大外孙女,好好稀罕稀罕吧。”

爸妈以为她开玩笑,“这谁家孩子啊?长的真水灵,这大眼睛长的跟水钻似的。”

她思量了半天,“我的。”

爸妈这下惊悚了,不过怎么说都是经历了大半辈子的人,二老各自沉默了片刻,顾妈妈抱起孩子仔细对照,顾爸爸思量着:“当初不是说……那小子真够混的,人呢?我找他算账去!”

混蛋嘛,就喜欢做些正常人做不出来的混蛋事。她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啃了一口,“走了。爸,只要你们以后谁都甭搭理他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平白无故的舔了这么个宝贝外孙女,顾妈妈高兴还来不及都忘了其他的,“这孩子长的是有点像你。这眼睛,你瞅瞅,一摸一样,其他的倒是随她爸。”

“我说你们……”这么大的事顾爸爸能不生气么,想想还是忍住了,也围着孩子看,“恩,是像。吉喆,那你有什么打算啊?”

“什么打算……”其实她比谁都乱,索性就不打算了,“想要回来是不可能了。反正他有钱给他养吧。我定期接回来给你们看看。”

顾爸爸直叹气,“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没责任感。”摸摸卡卡的脸,“改天让他到家里来吃个饭吧。”

爸,您可不能心软啊,您一心软我就完了。赶紧说:“别,再说吧。”

父母一听说孩子不会说话更心疼的跟什么似的,顾妈妈饭都不做了就围着卡卡转。她饿的难受啊只好自己亲自下厨了。饭菜上桌刚开饭门铃就响了。一开门,来人噼里啪啦拎了一大堆东西进来。

想买点东西就贿赂我们家人,想的美!她抬起眼看看爸妈。顾妈妈只忙着给卡卡喂饭谁也不理。顾爸爸看着他,没搭理那堆东西,半天站起来走过去,说:“正好,一起吃个饭吧。”

贺子燊从头到尾表现的没有丝毫的不自在,那样大方自然得体,神态自诺。良好的家世教养发挥的淋漓尽致。明明就是那个该让人痛恨唾弃的人,却让人一点都怪罪不起来似的。父母都对他相当客气,不时叫他多吃点。那股君王的气势怎么都压不住。这就是小老百姓的奴性啊。

饭后,他说:“阿姨的菜烧得不错。”

顾妈妈没说什么笑了。拍马屁拍错地方了吧!她得意的扬起下巴,“我炒的菜。”

“哦,比以前进步多了嘛。”说的暧昧不清的。

她拿眼横着他,他假装没看见,正正经经的说,“叔叔阿姨,我来是想说我打算和吉喆登记结婚,请你们不要反对。”

快,爸,快给他个下马威!吉喆使劲冲老爸使眼色,谁知,老爸不争气的说:“你们都不小了,我们当家长的说的话也就是个参考。吉喆事让她自己决定吧。”顾妈妈只顾孩子更没意见。不测风云啊,老爸怎么说变就变啊,变天还有天气预报呢。

临走前顾妈妈舍不得孩子走,可也没办法,拽着她低语,“为了孩子你给我好好考虑考虑。”

车里卡卡睡得很香,他打开车内的灯说:“你家人没反对,你还有什么意见吗?没有明天就去登记。早上早点起我来你。”

你大爷的,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脸怎么那么大啊!她坐在副驾驶上心口有点闷,拉了拉领口,“我们家人是没反对,可也没同意啊,我凭什么嫁给你?哦,凭一个孩子我就得嫁给你?几年没见你单纯了。告诉你吧,我的意见就是我不同意。”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看似笑着却让人背脊发凉。她缩缩脖子,“理由……我不喜欢你了。结婚是两情相悦的事。不能为了孩子就勉强在一起,那会不幸福的。”

他眯起眼,带出沉沉的呼吸,“哦?不喜欢我了?我不这么认为,不喜欢我了这么多年还一直戴着我送的手链?”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他的心跳起来多少下他都能数清楚。

心狂跳不止,她发现对别的男人怎么都没心跳,对着他都能吓出心脏病来,内心慌乱无比脸上故作镇定,“你可以理解为我贪财,这么贵没舍得扔嘛!我从来不会跟值钱的东西过不去。”

说的轻松手上却不自觉的想拿袖子挡住。这条手链被西西看见说和跳水皇后郭晶晶在香港买的一摸一样,问她怎么舍得买这么贵的奢侈品她还骗人是说地摊货。早知道那时候就不应该再戴了。

不会撒谎的人他一眼就能看穿,何况是她。一说谎眼睛就乱转,耳根还会微红。呼吸有畅快,“回家睡觉吧,明早我来接你。”

车早就开走没了踪影她还站在路灯下出神,没明白那句话的意思。是答应她的拒绝了?到底什么情况?不管了,先回家睡觉。明天,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杀个片甲不留!

第二十章

(1)

早上起来瞧见老爸在那里摆弄照相机,茶几上还摆了一堆镜头,倒是挺有心还记着她爸喜欢什么。

顾爸爸没抬头,边琢磨边问:“这些家伙,不便宜吧?”

单反,再加一桌子镜头,能便宜吗?她瘪嘴哼哼两下,假装不高兴,“爸,你立场太不坚定了!之前还说叫我嫁个好人,人家买点东西你就动摇了!”

顾爸爸对着窗外照了几下,放下来翻看照片,忍不住赞叹,“是比我那长焦好啊,手感都不一样。”抬头看见吉喆拉着一张脸,叹口气,说:“吉喆,你是我带大的,从小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摆在脸上。你若是真恨他烦他绝对不会让他进咱家这个门。你也不小了,再折腾还能折腾几年?何况孩子那样多可怜。爸不是劝你跟他怎么样,但是你是大人了做事得有分寸,得知道考虑事儿,不能光自己舒坦。我不能看你走弯路也不能替你走路,什么事还是得你自己拿主意,日子也是你自己过,我和你妈除了支持谁都不会左右你的想法,什么事别让自己以后后悔就行。”

印象中爸爸从来没有这样正式跟她说过心里话,都是半开玩笑半教育她。吃过早饭她站在水槽边洗碗,水龙头的水“哗哗”一直流个不停。她像掉了魂一样翻来覆去只洗那一个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妈妈推了她一把,“水不花钱呐!一边去,我自己洗吧。”

她把碗递给老妈,脑袋歪像一边,摇摇头,又歪到另一边,没头没脑问了一句,“妈,你说人为什么非要结婚呢?”

“因为人老了就得需要个伴儿才不会觉得孤独。”顾妈妈没有停下手里的活,更没有看吉喆,说的那么平常。

孤独。是啊。人只有越长大才会越能明白这个词有多么可怕。有时候会害怕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拼命的喜欢一样东西一转身却发现此刻没有人可以分享。早晚都要离开爸妈离开这个家,早晚都得选一个人陪自己走后面的路。

吉喆傻傻站在原地不动,顾妈妈收拾好一切,拍了她一把,“吉喆,听妈一句话,好好考虑考虑,不为别的你为孩子想想。”

出门前妈妈还拉着她说:“你有空把卡卡接过来让我带几天,要不我想的睡不着。”

至于么?才见了一面。她垂着眼点点头,“恩,我知道了。”

翻翻手机,一整天了没什么动静也没信息。又被耍了吧。她恨恨的收起电话继续手里的工作。

贝克回英国后画廊的事都交给她和另一负责人小陈。小陈还是策展人平时来也是打个照面就走,所有的事几乎都是她在忙。直到下午小陈才出现,后面还跟进来一个人。是他。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只是瞧了一眼没理会,继续整理桌上的画册。

“走吧。”

“干嘛?”他的手臂贴住自己的,要不要这么近?没来由的,烦。

她厌烦的表情反而让他心情十分愉悦,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似是故意的说给在场的人听,“你不记得了,今天我们要登记结婚。我有点事给耽误了。这不是一忙完就来了,怎么,不高兴了?”

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样都让人觉得很动听,是情人间的密语。在场的人,连同参观画的陌生人都不由自主的低头浅笑。

画廊卖画的一个女孩子和小陈都八卦的凑过来,“没听说你有这么……不错的男朋友啊,前段时间不是还和西西一起相亲呢么?不会是相亲认识的吧?怎么都要结婚了还瞒着我们,红包我们不会不包的。”

他笑的越发好看,在他人眼里似温润如玉。装吧,可劲儿装!她没否认也不想搭腔,这种情况怕是会越描越黑。

女孩很兴奋的样子,“顾姐姐,真的是相亲认识的?西西姐给介绍的?这么好给我也介绍一个吧?”

她心虚的挠挠眼角,诚心来捣乱也不打个电话给个应战的时间,还说杀他个片甲不留,结果被他给摆了一道。正想着说什么好,手被人握的生疼,他眯起眼,眼神带刺看看她,然后依旧展着笑颜,“不是相亲,她出国前我就认识她了。”

女孩越问越来劲,“哇!这么浪漫,那你是不是追了顾姐姐很多年?还一直等着她回来,好感人啊。赶上偶像剧了!”

他似乎很满意女孩的思路,一直保持着蛊惑人心的微笑,她无奈捂住半边脸,他到成情圣了,这什么世道啊?

小陈不解的问:“吉喆,你怎么了?捂脸干什么?不好意思啊?”

“我牙疼。”

车开出去很久,她转过头对着他,“贺子燊,我觉得真应该给你颁个奖,最佳男演员真是非你莫属!”

他依旧专心开车,嘴角一抹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笑意,“那么你是最佳女演员?咱俩怎么看都是绝配,不是吗?”

不想听他胡说八道,她看看窗外,“去哪里?”

“民政局。”怕她听得还不够清晰明了,声音压重,“登记结婚。”

为什么?他的想法永远让人猜不透。她有些迷茫的看着他,他的嘴唇又动起来,“顾吉喆,我决定的事情只有对你才需要说两遍以上,你为什么就那么不听话?”

第二十章 (2)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她站在民政局的门口还在想对刚才那句话的回答,却没有说出来就被他拉着走了进去。

在这个时间民政局里的人还异常的多,队伍有点长。他拉着她的手站在最后面怎么都不肯放。两个人别别扭扭的暗自对抗,一点都不像前面那些卿卿我我如胶似漆的新人。

“贺子燊,你倒是想干什么?”

“我就想跟你结婚。”

声音不大却字字如珠砸在她心尖上,不得不承认她的心动摇了,可是这不是儿戏,一纸婚约可以让两个人幸福也可以毁灭两人的幸福。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有些事真的不是可以闹着玩的,他喜欢游戏人生,她可不想再奉陪。

她尽量保持平静,“从前,我必须承认我确实配不上你。现在,我个人是有所改变,也许,勉强能和你站在一条线上。但是我们家还是那个家,我爸爸妈妈也还是从前普通的爸爸妈妈,没有因为我而发生任何阶级改变。什么不需要在乎那些等等之类的鬼话说起来容易,事实上结婚是要共度一生的,我害怕不幸福,我不能随便下这么大的注来赌我的一辈子。从前我赌过,但是我输了。我没有筹码可以去挥霍了。你明不明白!”

“不明白,我只想和你结婚。”他紧紧抓住她的手,无论她说什么都不放,表情那样固执,固执的像个孩子。

也许前面的人听见了,微微侧目交头接耳。是啊,她也觉得自己特神经,跑动民政局里来跟他讨论这些。她转身,他死拽着不放,某一个角度像在撕扯。一个工作人员路过,说:“要离婚在那边儿,这边是登记结婚,别走错了!”

看看吧?人家都觉着咱们不会有好下场!她自嘲的一笑,用力甩开手要走。

背后立即响起他的声音,“我只是想跟你结婚你为什么不愿意?跟谁过不是一辈子,为什么不能是我?你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本事都哪去了?你是卡卡的妈妈,难道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声音并不大却足以让走廊里的人都听见,这也许是他人生最丢脸的时刻,可他并没有觉得难为情或是怎样,依然骄傲的站在那里,口气坚定不移,“如果,如果前面的人同意让我们现在就进去登记,你就答应嫁给我。”

他甚至都没有等待她的反应或是别人的同意,就拉着她冲了进去。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都围住门口看着他翻开她的包把证件摆在桌子上对一脸茫然的工作人员说:“我们登记。”

“您先排个队吧?”年轻的工作人员为难的看看外面。

他回头看着门外,“能让我们先吗?”

门外没人反对,排头的男孩还说,“让他们先吧,这哥们看着比咱们急,这年头娶媳妇儿不容易啊。”

窗外的树叶“哗啦哗啦”的响,这个时候她居然还可以走神。“签字!”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机械的拿起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接下来是一连串的程序她都是懵的,在那样众目睽睽之下她还能有什么理智,她本来就是意志不坚的人。

拿着小红本跟他往外走时接受众人的顶礼膜拜,登个记跟俩仇人互掐似的谁不好奇膜拜?听见有人嘀咕,“那人上过财经杂志,我记得。”

反正没人认识她她怕什么,离开民政局许久还云里雾里的分不清现实。就这样俩人就算跳一个坑里了?也太容易了吧。

“你明天搬过来吧,不用带什么多余的东西,我那里什么都有。”他打开门将她塞进车里。

站在家门口她翻出小红本对着门忏悔。爸,妈,你们的不孝女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把自己给嫁掉了。在他那些不算好听的表白话,也许连表白都算不上的鬼话里迷失了自己。她用力用头撞了一下门。出息啊出息,她的出息连八毛钱一斤的大白菜都不如。

夜里关窗帘无意间督见他的车竟还停在楼下没有走,他的车太显眼了,这个小区里任何人都开不起。干什么?还怕她跑了不成?简直就是霸道又不会轻信于人的暴君。

她使劲儿拉上窗帘,倒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盯着窗帘一直看一直看,再起来看一眼,车已经不在了。打开壁灯翻出小红本,照片上他怎么看都比自己照的好看。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不般配。

是啊,跟谁过不是一辈子,何苦找不认识人再来一遍。从今往后咱俩就互相折磨一辈子谁也别放过谁!

第二十章 (3)

只要能常常见到卡卡,父母对她的事没有任何多余意见。搬东西上车的时候妈妈拉着她说,“好好过日子,走吧。”以为她没看见,其实她看的很清楚,妈妈的眼眶很红。心里不知怎么很不是滋味。

她没带几样东西,随便收拾了一下,走下楼。他把自己送进家门大概交代了一下给了几样东西就上班了,保姆送卡卡上学还没回来。就这样,她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总觉得像是一场梦,她拍拍自己的脸。人生无常,打起精神开工!

他一直很忙,所以头几日她都早早的睡觉,知道他不喜欢睡觉时她靠太近,总一个人缩在床边上。早上起来偶尔一起吃饭,偶尔拌嘴他也让不再像以前那样恶语相向,一味的让着她。大家相安无事。

坐在西西的工作室里,她百无聊赖的翻杂志,从认识到现在她总是等人的那一个,反正她也习惯了。无意翻到一页看见标题和小照片愣了一下,这不是钱玉?原来从台前转到幕后了。副台长?还真有本事。

西西把工作都安排完才走进来,“这么好找我逛街?”

“不是。”她有些闷闷不乐。

“干嘛?相亲就算了啊,能让你看上的人几乎没有,这辈子我是帮不了你了。”

“厄……我把自己嫁掉了,结婚证还是热乎的。”

“你丫……是不是姐妹!不如实招来就赶紧滚蛋!”别看西西在别人面前装的比谁都淑女,其实她就是一女流氓。

她吞吞吐吐唧唧歪歪的大概描述了一下,以为西西会怪她不仗义瞒着她这个朋友,谁知西西贼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俩有戏,不过也太快了吧?何况他还有一那么极品的女儿,你能应付得了吗?”

她听见自己说:“其实,卡卡是我女儿来的……”说完看着西西只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

“你丫赶紧给我滚蛋!”

西西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这么一个人,嘴上说再也不理你了其实是因为心里很在乎。都眼瞅着奔三的女人了谁还会闹小女生的别扭,没一会就手挽着手一起逛街去了。

她第一次买东西买这么痛快,还送了西西一双她看重很久的高跟鞋。原因很简单,因为刷的不是自己的卡,刷爆了最多就是眨一下眼扔进垃圾桶,反正是他给的,不刷白不刷。

刷卡时西西看着她手里的黑卡酸溜溜的说:“行啊你,一天没心没肺的福气还不小,嫁个有钱人你就没事偷着乐吧!”

她知道西西不是妒忌,多半是替她开心,“你还要什么跟姐姐说,咱买去!什么世界名牌,咱一把买个够!”

西西拍了她一把,“行了吧你,我比你大!还一把买个够,我还不知道你。平时窝家里就穿运动服吧?买那些等着发霉啊!”

她咬咬嘴唇看看手里的袋子,买了半天也就买了几套自己觉得很奢侈的内衣,三十块一双的袜子她还犹豫了半天。睡衣鞋子包包,没一样是真的奢侈品,都是自己平时舍不得买的东西。情何以堪啊。

西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你败家你都败不到正地方!”

路过男装店她看见一件衬衫,很适合某人的样子,忍不住走进去。拿在手上质感真好,抿嘴小心翼翼的看。

店内小姐非常专业,“您好,欢迎光临杰尼亚,请问是想买衬衫吗?”

她点点头,幻想着他穿上这件衬衫的样子,好马配好鞍啊,欸?怎么这样想,不禁笑起来。

“觉得这件合适吗?”小姐虽然觉得这位顾客很奇怪还是保持微笑细心介绍,“这件是杰尼亚那不勒斯系列最新款,所用的都是顶级面料,而且是出自杰尼亚自己的工厂。送人或是给自己先生买都是很好的选择。”

翻翻标签,她倒吸一口凉气,是她手里所有东西的好几倍。她偷瞄身旁的人一眼,店员小姐脸上是没表现出来,可心里一定在想:傻了吧,买不起吧。

她翻了翻包,故意傻乎乎的说:“刷卡行吗?”

隔着不远听见几个店员在收银台唏嘘不已,西西跟她耳语,“这感觉很爽吧?”

走出店门还听见那小姐毕恭毕敬的说:“欢迎下次光临。”

她提着袋子一点都不爽,反而有点做了冤大头的感觉,虽然花的不是自己的钱还是肉疼,一眨眼一叠钱就换了这么个东西,一叠钱可以买多少好吃的啊。嘟着嘴,“我后悔了,这是什么做的?要不要这么贵啊!给我个合理的理由,不然我会冲动的想要退回去。”

西西大笑,“你啊,真没救,刚才那么长脸现在给我后悔!这还贵?你回家翻翻你家那位的衣柜,我保证你这件是最便宜的。”

见她一路上光研究这件衬衫,西西实在看不下去的说:“没花你钱你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半天,她迷迷糊糊冒了一句,“我寻思了半天都没想明白我买这件衬衫干嘛,我怎么那么手贱啊。”

“也许……是你心里有一个人。”西西忽然认真的问她,“吉喆,你爱他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前那么不要命的喜欢,回来以后,应该不喜欢了吧?可也不讨厌,对他……会有心跳。不对,没心跳那是死人。她摸摸刘海,“我觉得我们不般配,以前不配现在……貌似也不配。”

傻姑娘,感情的事表面般配没有用,得要心里头有才行,懂不懂啊?那个人明显心里有你。西西发自内心的想笑,脸上笑意却很浅,“我觉得会为一个人买礼物是因为心里有他。”

21-25

第二十一章

(1)

她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刚想按门铃,门就“呼啦”一下打开了,一眼就看见他那张表情重度面瘫的臭脸。推开他自顾自走进去,卡卡从小板凳上跳下里扑到她怀里。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打电话也不接。”

背后声音冷冰冰的,真讨厌,她单手抱着卡卡摸手机,“欸?怎么不在了?”放下卡卡又摸了半天,“好像是……被偷了。”她一向很恋旧的,一下觉得很可惜,怎么没注意呢。

“明天再买一个。你……没有车怎么回来的?”继续面瘫。

“我朋友送我回来的。”她扬起小下巴,故意厚脸皮的说:“我有驾照,但是我没钱买车。要不你给我买一个吧。悍马、路虎、迈巴赫、奔驰……哎呀奔驰就算了吧,我都喜欢。要不宝马吧,对,宝马比较适合我。”

贺子燊看看地上那堆东西再看看她没有说什么,抱起卡卡从她眼前一闪而过上楼去了。本以为会被他狠狠讽刺一顿,结果什么都没说,这到底是怎么了?这还是她认识的贺子燊吗?抓起地上的东西紧跟上去,把东西往屋里一甩,跑进卡卡房间。

他在哄孩子睡觉,她却挤过去说,“卡卡,妈妈给你讲故事吧。好不好?”

卡卡一听妈妈要讲故事可开心了,爸爸从来不给她讲故事就知道命令她睡觉,拽着妈妈的手爬起来。

她拿眼睛横着他,“我要给我女儿讲故事了,你回屋睡觉吧。”他竟然又什么都没说很听话的走了。翻了半天连本故事书都没有,这是什么爸爸呀!没妈的孩子真可怜。她搂着卡卡躺在被窝里,绞尽脑汁的搜寻她小时候听过的故事。

“从前,有一只狼……”这个故事才讲到一半她觉得好累,眼睛都睁不开。卡卡眼巴巴的听,听到羊终于出现了,羊怎么了呢?羊后来到底怎么了呢?她用力摇晃妈妈的手就是没下文了。卡卡钻出被窝跳下小床去找爸爸。

卡卡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好似在告诉爸爸,妈妈她讲故事把自己讲睡着了。

贺子燊在暖黄的壁灯下看着她熟睡的脸,那样熟悉。从搬进来那天起她总是背对着自己早早睡去,他亦是不敢打扰。曾经,曾经他会觉得她安稳的睡相很烦,可现在他甚至不敢伸手,她嘴角弯弯的,真怕一伸手惊扰了她的好梦。卡卡爬上床悄悄对爸爸打手势,“你和妈妈在一起会有弟弟,我想要一个弟弟。”

现在的幼儿园都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宁起眉峰比划卡卡快点躺回去睡觉,看着卡卡躺好闭上眼才抱着她离开。

她并不是会认床的人,但不是自己的床也会有点点不自在。闭着眼扭了一下,试着翻身感觉腰被什么箍住动不了,再试,腰上的手臂收紧,听见耳边有人暖暖的喘息,“不要动。”

好痒,她缩了一下,脸颊贴在枕头上,闻见上面淡淡的香气,不很浓,是很好闻又熟悉的问道。这个味道是……是他!脑袋“嗡”一下清醒过来,刷睁开眼,用力扭,“你走开啊。”

“不要动,好不好?”撒娇的柔软口吻,胸口紧紧贴住她的背,紧到能清晰感觉他咚咚的心跳。一阵麻酥,整个人像要化了一样。几秒后,吻住她的耳垂,近乎贪娈的吮吸,吸允她的味道。情不自禁她哼了一声试图挣扎,可能是那一声起了什么不该有的作用。他力气变得好大,一只手顺势滑进她的上衣里,四处游移。她害怕了,怎么挣脱他就不肯放开,越发缠绵的紧。

“滚开啊!”慌乱挣扎手肘用力顶了他一下,大概吃痛他轻推了一把,她“嘭嗵”掉下床。

揉着手臂抬眼,看见他胸口微微起伏,脸色难看到极点。她脸色也好不到哪去,眼神尴尬的乱飘,想抓到什么可以救命的东西,赶紧捞过那样东西,跪坐在地板上,“那个……我是想说我给你买的衬衫,你可以今天上班穿,一定,很好看。”好牵强,这个愚蠢的理由让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个搞砸一切的小丑,可恶至极。

他眼神里明明隐含着怒气,却走下来抱起她,淡淡的开口,“地上凉。”

她知道自己这次有些过分了,缩在床上懊悔不已,他从室内卫生间走出来真的拿起自己买的那件衬衫准备穿上。她赶紧跳下床拉住他的手,小心翼翼,“新买的要洗一洗才可以穿。”

“你不是说我穿上会很好看?”那样子仿佛是在问她:难道你是撒谎的?她只好撒开手,“你穿吧,穿吧,恩,好看。”

他扣上袖口的扣子,低头看见她雪白的双脚,上面还有淡淡的血管颜色,可能是凉一直动来动去,嘴角一抹不被察觉的笑意,半晌抬头,“到床上去。”

“啊?”她不大明白,只知道自己理亏所以要听话,乖乖的溜回床上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他对着镜子打领带,“不是没车吗?等会我送你去画廊。”

她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今天不用过去,休息。”

“那就乖乖待在家里休息。”

她还是没有乖乖呆在家里休息,打电话对老师撒谎称卡卡病了,打发了保姆,带着卡卡去游乐园玩了一整天。卡卡缺失的母爱她要一点一点都补回来。

一进家门,看见季舒情坐在客厅里,本来和卡卡玩闹的笑脸一下子僵住。

第二十一章 (2)

说起来他妈妈也没有对自己恶劣到哪里去。至少没有做什么伤害她家人的事情。母亲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再怎么过分都不容易吧。她走过去很有礼貌的说:“阿姨,您来了?”

季舒情不是完全没有抵触的情绪,只是这些年看明白了很多事情,“不是都登记了,叫妈吧。叫一声,我听听。改口费下回我给你补上。”

她犹豫着,卡卡跑过去抱住***腿眨着大眼看她,叫一声也不是很艰难,“妈……”

他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对母亲说:“有空我就带她去看外公。下回打电话吧别大老远的跑来了。”

看着他送母亲出门,她赶紧追过去,把住车门说:“妈,你路上小心。”季舒情坐在车里没说什么笑着点点头。

回到屋里看看钟,都过了吃饭的时间餐厅桌上还空空一片,啊!她拍自己的脑袋,保姆被她提前打发走了,都没人做晚饭,还带着孩子出去疯玩,肯定又要挨骂了。回头看他在和卡卡用手语对话,似乎没有不开心。

她挠挠头,“那个……还没吃饭吧?要不我现在做?”

他没有抬头,继续和孩子玩,说:“恩,我想吃你做的番茄炒蛋。**蛋番茄都在冰箱里。”

厨房里她围着围裙打**蛋,不知他在后面站着看了她多久,一回身吓了一跳,惊呼:“啊!你怎么还是走路没声音啊?像个猫似的。”

这句话她以前说过的,好熟悉,他靠近,“要不要我帮忙?”

“你会吗?别告诉我你学会了做饭,我会觉得那比恐怖片还可怕。”她将**蛋倒进油锅里,“滋啦”一声他竟觉得很好听。

“不会,但是现在很想学。”

他站在她背后,贴的好近,近到能听清他的呼吸,她扭捏的闪躲,“别捣乱了,出去看着孩子。”

“她在看动画片。会很乖。我真的想学。”

被他亲昵的搂住腰她吓了一跳,却没有挣扎,在厨房里千万不能乱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任由他抱着别扭的把菜盛到盘子里。

“行了啊,放手吃饭了。”她掰开他的手准备碗筷,才想起什么,问:“对了,你妈妈来干什么?有什么事?还是……我们登记的事她来找你算账啦?”要不要这么快?棒打鸳鸯也让鸳鸯多戏几天水啊,何况他俩还不知道算不算鸳鸯。

“不是,登记的事她早知道,是……外公病了,叫我有时间带你回去看看。”他闻闻菜,比以前更香。

外公……下棋比他爷爷好那个,不过比他爷爷要严肃一点点,他爷爷要幽默风趣些。她想起那些过往还是有温暖的感觉,“外公他怎么了?什么病?严重吗?”

“老毛病了,估计就是想见见你。”他端着菜很开心似,“改天我带你回去看看他不就知道了,吃饭吧,我很饿。”

“只有一个菜啊……”

“够了。”

看着他笑眯眯的招呼卡卡吃饭,她糊涂了。这是怎么了?她越来越搞不懂,他是不是病了?还是和人交换了灵魂,其实他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贺子燊?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饭是他最盼望的事情,今天终于实现了。哪怕只有一个菜也很开心。

车没开出去多久,季舒情听见司机说:“您媳妇看着很乖巧啊。”

是啊,其实是个挺好的姑娘,“恩,儿子喜欢就好。”

知道他登记还是听民政局的赵局说的,以为是他看错了,一问竟然是真的。背着自己偷偷和别人登记当母亲的能不生气吗?丈夫一回家她就说了,谁知道丈夫说:“强扭的瓜不甜。这都什么年代了,孩子的事你能不能不管?非要弄得他不回这个家你就满意了!”

强扭的瓜不甜,不强扭我怕它更不甜!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决定都是为了儿子好。可自从那丫头走了儿子就变了。因为没带好卡卡的事更是等到猴年马月也等不到他主动回一趟家。回来怎么劝都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就是不肯成家。那丫头一出现就又全变了。看来有些事是真的阻止不了。实在忍不住还是想去问问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就非那丫头不可?

这是儿子第一次推心置腹的和自己讲这些话。他说:“妈,你知道我现在的愿望是什么吗?我的愿望就是每天按时回家,有她和卡卡一起陪着我吃饭。”

“妈,您是不是觉着您儿子就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咱家这背景就应该不可一世眼高于顶,是她顾吉喆根本就配不起的人。可我觉得我不是,我在她面前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一脾气不好性格有缺陷还曾经狠狠伤害过她,毛病一大堆的普通人。也许连普通人我都做不好。以前她处处迁就我让着我对我好,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过来,是我配不起她。”

“为什么就认准她?因为有她我才想回家,我才不会觉得那么累。我有时候特别希望自己是那种每个月领几千块钱工资为了房贷买车乱七八糟事烦心的小老百姓!我不是没有野心,可是这些年无论多么成功,得到的只是更大的空虚。其实,哪里有什么天之骄子,不过都是些凡夫俗子罢了。我只想找一个对的人,陪着自己一起散步,一起回家,一起吃饭,此生此世长久落拓的走下去。我只是想这样而已。”

希望的不就是儿子能幸福么?既然有人能给,她这个母亲为什么还要去阻止?

第二十一章 (3)

晚上一起哄卡卡睡觉,那个大灰狼的故事还是她讲完的。他说什么都不肯讲说没听过。除非你不是在中国长大的,怎么可能小时候没听过!她质问,为什么不给孩子买童话书看?怎么可以这样当爸爸?太可恶了。

“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从小就骗孩子这样对吗?”

还说的振振有词,对人生就不能有点美好幻想吗?你小时候是有多不幸福长大了这么教育自己的孩子?她在心里腹诽。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非要去车库。打开灯她才看清楚车库里多了一辆车。是特意给她买的。

“mini cooper,你不是说喜欢宝马么,销售的人说这款是女性最喜欢的。”

心里渐渐滋生幸福感,脸上却不肯表现出来,“他说喜欢我就喜欢啊!我不喜欢!我喜欢吉利熊猫。这个看着一点儿都不乖。我不要。”

吉利熊猫?就这还敢口口声声说自己贪财!几十万的车不要非要几万块钱的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车,真行。都忘了,她不就是这样的傻丫头吗!不过心里还是有点不高兴,给她买礼物还是不稀罕,还是那么不识相!掉头走时甩下一句,“不是给了你张卡么,回头你自己买去吧。”

有天早上睁开眼发现床头上多了样东西,翻开看看竟然是她特喜欢的那款手机,电视里广告的时候她还拉着他看来着,还被他说没品位。怎么看都喜欢的要命,比她现在用的好多了。屁颠颠的跑到楼下,“喂,你买的?不是说没品位还买?”

“买东西送的,你喜欢就拿着用吧。我今天有空送卡卡上学去了。”

还没等她说话人就走了。还真当她傻瓜啊!买什么东西人家会送一夏普的新款手机。除非那卖东西的抽风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成心的要整她,最近老打发保姆先走,等她回家做饭。她不就厨艺进步了一点点么!用得着这么羡慕妒忌恨吗!

陪卡卡一起看电视,他手机放在茶几上,卡卡拿起来让她看。虽然是夫妻,可她也没有查看先生东西的那种不良癖好。再亲近的人也有自己的隐私和空间。她不看,卡卡非要让她看,闹小脾气。她假装拿起来摆弄两下。

他突然出现在背后,有些怒意,“你干什么!别碰我手机!”

“干嘛呀,我又没看!”她顿觉委屈,别说不想看,看了又怎么了?还有什么秘密啊?

“以后别碰我手机。”当个宝贝似的装进裤袋里回了书房。

“稀罕!求我看我都不乐意看!”嘴上逞能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呀这么护着!

接到他外公住院的电话才想起说回去看老人家结果一直都没回去。医院里七七八八来了不少人。除了季苒其他人她都没怎么见过。登记没和季苒说的事她一直有点小介意。主要还是介意她立场不坚定不明不白就被她三哥给拐到手了。

听医生说老人没什么大碍就是不能再喝酒了,大家才放心。该送走的都送走了。难得见一面,季苒不肯听荣淼的话非要多呆一会儿再走。总觉得季苒是哪里不对劲,看起来满面春风的。

是荣淼对他们说小苒怀孕了,她比她还高兴,不过怀孕有多可怕她是经历过的,夸张的吓唬她,“生孩子可疼了,你真要生啊?我都不敢回忆,简直生不如死。”

季苒还真信,“真的啊?那我不生了。”

“我看你敢不生,这么晚了不能熬夜赶紧跟我回家。”

别看荣淼说话慢条斯理的,眼神锋利起来比贺子燊还吓人。看起来季苒其实很听她先生的话嘛。

住的是最好的病房,夜里也有专门的人看护就不用人再陪着了。季舒情坚持留下,让他们也早点回去怕卡卡醒了找不到大人会吓着。

静谧的医院走廊里她说想去下卫生间,只洗了洗手。说实话她很害怕医院,洗好赶紧走出去。发现他不见了。打电话说让她去楼下停车那里等着。刚走到电梯听见前面的两个推着病床的工作人员说要去地下一层。地下一层不就是停尸间?她吓得想先走一段楼梯算了。

还没推开门听见是他的声音,“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国外?”

然后是女人的哭声,“子燊……我……害怕。”

“别怕,还有我呢。”

也许是抱在了一起,只是感觉。后面说了什么她没有再听,也不想再听下去,怎么到了楼下也不知道,脑子很混乱,不让她碰电话会不会是这个原因?那个女人的声音她记得,是钱玉,他的初恋情人。

她站在阴影里埋首看鞋,他走过来,她问:“你干什么去了?”

“哦,遇到了一个朋友,随便聊了两句。”

随便聊了两句?你这两句聊得可真够随便的。好吧,你不说,我也不想知道。

第二十二章

(1)

外公出院后他们又去探望了几次,老人很高兴,还送了吉喆一副象牙茜色填金浅刻福寿纹象棋。她听着名字都头疼,但样子确实很漂亮。却不知那是老人最钟爱的一样宝贝。

没有前兆的就突然说有事要出差,她没多问半句也没有阻止。去吧。再续前缘什么的她才不怕呢。最好是续到一起让她抓个正着,然后大家一拍两散。面对这种事情她绝对可以做个潇洒的人。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内心上的出轨,她都不可以原谅。因为是要共度一生的人,她不能容忍自己身旁每天睡着的人是这样。光想都觉得恶心。

他不在家她把卡卡交给爸妈照顾。妈妈高兴的要命。她躲到西西的单身公寓,两个人看一部车太贤演的喜剧片儿最后她看的泪如雨下。

是很感人可也没到那种地步。不过西西倒是没有很奇怪,因为大学时曾和她一起看过碟,那时候在同学家无聊看《泰坦尼克号》,几乎都看过的还是再次被感动的要命,只有她说“这也太矫情了,都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后来为了缓解情绪看《河东狮吼》,大家都说太做作了,只有她一个人看到张柏芝仰天长啸时哭的稀里哗啦还念叨:“她太可怜了。”就是那次对她印象特别深刻,一直记到后来。所以看见她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口味一向独特。

她抹着眼泪问西西:“你说,是不是男人都没办法忘记初恋?”

“大概吧,人家都说大部分男人心里爱着的是一个人,娶回家的是另一个人。然后用一生的时间来消磨你这个替代品。”

西西的话刚说完她哭的更凶,想起他种种对自己的不好,原来是这样。西西觉得不对劲儿,“怎么了?你男人出事了?”

“没有……”眼泪还挂在眼角,她指着电视,“太感人了。我要是女的也会跟车太贤在一起。”

这下可把西西彻底整懵了,你不就是女的么?还有,这电影……貌似和初恋没有半毛钱关系吧?

下班回家淋了一身的雨,觉得头疼,一头栽倒在床上再没起来。电话响了很久她才接,总感觉人很晕,眼睛都睁不开,闷闷的说,“喂?”

“季苒想拿我以前那房子送人我没同意,她要是找你你也不许答应她,知道吗?”

什么房子,都没听清,懒得理你,她含糊的答应,“恩。”

对她,他是很敏感的,电话里不和他叽叽喳喳的顾吉喆一定有问题,“你怎么了?”没反应,他着急所以声音很大,“说话呀!”

明明就是干坏事的那个人,还敢冲她发火?也许电话没拿好,那边的人只听见“死了”两个字就挂断了,再打就一直是无人接听。

最快的一班飞机赶回家,挨个房间找发现她睡在卡卡的小床上,满身湿唧唧的像是淋过雨。一摸头滚烫滚烫的看起来发烧烧得不轻。

一夜的悉心照料,天快亮才合上眼,她却醒了,睁开眼看见他斜靠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怎么回来了?想起来自己电话里最后一句话貌似说的“死了都不要你管。”

去鬼混还能想着自己,不容易。她轻轻的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他睫毛不算长,却特别密,微微的卷起很好看。皮肤也白,眼角有一颗浅色的痣。再近些,“刷”那双眼打开了,她吓一跳,退了一步。

还没说话就被打横抱起放回到床上,“你想发烧烧死是不是?能不能长点记性不要光着脚就乱跑?”

“你去哪里了?”

“出差。”

你撒谎!她瞪眼,“还要去吗?”

“等你好了再说。”

“不能不去吗?”

“不能。”

“必须?”

“必须。”他给她盖上被子,“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赶紧休息。”

是什么原因?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坚定到还要再去一次,而且还是必须?

第二十二章 (2)

她不是偶像剧里二傻似的女主角,只是一时被气迷糊了才会胡思乱想。要是他真的和那个钱玉有什么又何必费那么大劲和自己结婚?直接娶她不就完了。奇怪的是为什么要瞒着她呢?夫妻不是应该互相信任的吗?他从一开始就根本不信任自己。连结婚的理由都那么牵强。只是为了结婚才结婚而已。还是,真的旧情复燃?说起来,结婚后自己总是故意对他不好。

他回来后还是只字未提。没多久一次偶然又在医院瞧见他们在一起。原来私下里还是有来往。她躲在拐角的人堆里不敢动。她忍。一定要忍。怎么会忘她还有个身份不就是忍者么。嫁给他之后她就已经决定了,不管将来如何,就算互相折磨,也得折磨一辈子,不能随便散场。是他自己给了她女主角这个角色,婚姻这场戏她势必奉陪到底。

不知是深夜几点,她始终辗转难眠。前段时间为了参加她们圈子里几个女性组织的画展,一直在工作室没日没夜的创作,弄得后来经期不调,一来就疼的要命。晚上吃了药还是不管用。可能是不断翻身打扰了他。听见他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睡不着?”

她疼的冒冷汗,说话没力气,也不想逞能,因为这次真的很不好受,背对着他哼唧,“我疼……”

他一个激灵爬起来,打开壁灯,下床蹲在她面前,摸摸头,“怎么了?生病了?哪里疼?”

“不是。”她捂着肚子缩成一团,“肚子疼。”怕他不明白又不好意思直说,“我没有弄到被单上,就是疼……”

这样说傻瓜都能听明白,可是他困扰了,对女人这种事他一点经验没有,从前……从前也一点没在意过,把手伸进被子里,三十几岁的大男人竟觉得没主意,“很疼吗?要不咱上医院吧?”

他的手好暖,一股暖流直抵心房。上医院?这种小事就上医院那医生还不忙死,“不用了,你去楼下看看有没有饮料瓶子塑料瓶也行,帮我装一点热水,盖紧盖子给我就可以了。”以前在学校宿舍里同学都这么干的。

虽然不大明白还是很乖很听话的去了,笨手笨脚忙活了半天才上来。她拿着被开水烫的有些变形的矿泉水瓶压在肚子上,敏感的皮肤被突然而来的温度一烫麻酥酥的,她颤栗了一下,他又紧张了,“太烫了吗?这样行不行?还是去医院吧。”

哎,我说你们这些公子哥真没救,她眨眨眼,“你站着干嘛,睡觉吧。快点关灯。”

犹豫了半天才回到床上躺下,她始终缩在床沿,感觉好受多了闭着眼等待睡意来临。腰被人搂住整个人翻了一面,他对着自己的脸颊呼吸,“总缩在床边也不怕掉下去。”

你不是不喜欢睡觉被人粘着么。她一直谨记在心呢,大概习惯了总不由自主就自动缩到一边去了。不知道说什么,只任由他抱着闭紧双眼小心的呼吸。

“还疼的话就告诉我。我带你去医院。”

总该说点什么,“弄到被单上怎么办?”

被搂的更紧,轻拍她后背,“那就扔了。别说话快点睡。”

没被讽刺就偷着乐吧,还能指望他说什么“我给你洗”之类的情话吗?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奇迹了,瞎期待个什么呀,赶紧睡吧。

睁开眼看见他在柜子前选衬衫,选来选去还是挑了她买的那件。要不要这样一直穿啊?看起来也没有很喜欢。上次给他拿去干洗还问了,他说只是比较好穿。

她慢慢靠过去,怀着一丝丝的侥幸心理,问:“这件衬衫是不是柜子里最便宜的?”

虽然不明白她好好的问这个干什么,还是如实回答,“算是比较便宜的吧。”

她垂下头,果然……又迅速抬起头鄙视他,资本家啊资本家,你低调点吧,低调点!他根本没理会,低头看见她这次知道穿拖鞋满意的点点头。

“还疼吗?”

看他表情淡淡的,一时没反映过来,“啊?哦,不疼了。”说完耳根就红了,下意识摸摸脖子,发现他眼睛有些许血丝,“你是不是……没睡好?”

见她盯着自己,他揉揉眼,昨晚始终不放心所以一直陷在半梦半醒的状态睡的很浅,“没有,可能工作太累。”手还没放到选好的领带上面,她笑嘻嘻的献媚,“我帮你选,我帮你打领带吧!”

他看看手表,再看看眼前认真钻研了许久还是没成功的小女人,无奈的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低头继续忙活,嘴里喃喃自语,“不行,我一定要学会。这个跟系红领巾不是一样的吗?怎么会不一样呢?”

“可是……我早上要开会。”都迟到了啊,后面半句想想没说,“要不晚上吧,晚上我陪你学。”

不依不饶鼓弄了半天虽然还是没整明白,但起码成型了才放开,拍着手说:“噔噔!好了!”

他看着镜子里领带惨不忍睹的样子,抽抽嘴角,算了。瞧见她跑过去掀开被子找什么,一面往外走一面说:“没有弄到床上,不舒服就再睡会儿吧。”

她瞬间头很大,僵在原地。装一下不知道会死吗?

第二十二章 (3)

他走进电梯发现员工都不约而同看向自己,不大明白是怎么了,平时看见他都态度回避好像他真的是不近人情的冷血大boss。见旁边是新来的助理米妮,他不解的问,“怎么,有什么事吗?”

米妮抱着文件遮住脸,踮起脚吞吞吐吐的提醒,“贺总,您得领带……”

啊!光想着开会的事都给忘了。不好意思的遮住,笑道,“哦,我老婆还不太会打领带,弄了一早上害我都迟到了。”

好温柔的语气,这还是老板第一次这样对员工像对待朋友一样说话。米妮和电梯里的女员工顿时提起一口气。可是,居然是结婚了这样一个打击人的消息。茶水间的八卦又有得聊了。

中午在餐厅遇见韩笑愚,他在他哥哥的公司上班,说上班其实也是挂个头衔混日子。离他不远,偶尔能碰见。总能看见他和年轻的女员工搭讪。

一瞧见贺子燊就跑过来调侃,“能在餐厅遇见你不容易啊,工作狂也知道吃饭?”

“你小子就不能不那样,见着好看的女员工就走不动道。”

被他推了一把的韩笑愚做受伤状,“我这孤家寡人的不能和你比啊。”瞅见他领口大笑,“幸福的都找不着北了吧?瞧着领带打的。”

忙着开会又给忘了,难怪开会的时候几个经理一直埋着头。赶紧找个隐蔽的位子坐下整理,等韩笑愚点餐回来也坐下,才说,“吉喆弄的,不会还非要逞能。”

“那不是爱你嘛!”韩笑愚也羡慕妒忌很啊,摆弄桌子上的东西,“你媳妇儿够低调的啊,上回画展看见她开个吉利熊猫没吓着我。我说你也太抠了,好歹是你的人了,你让人家开那么一车多有失身份啊。你回头赶紧给换一个,我朋友那有辆甲壳虫挺好。”

她压根就不是那在乎身份的人呐,到底是拉着他死活要去买那熊猫,那宝马就在家里摆着人家连看都不看一眼他也没辙啊。打理好领带,看看韩笑愚,“我给她买mini cooper她说不乖,非要那车我有什么办法?不过也好,她那技术开那车我放心。”

点点头,韩笑愚撇嘴,“不过也是,打认识她就知道她不是一般人,要不能让你那么念念不忘么。”当初他也曾动过心啊。

最近都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他才想起什么,有些恼,“什么画展?还邀请你去?她有画展都没告诉我。”

“告诉你你有时间去吗?”韩笑愚倒是胃口好,见他表情冷成那样反而笑了,“是一朋友非让我去就去了,没想到也有吉喆。对了,说出来你可别太高兴啊,我看她那幅画里的人画的像你,名字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啊,有点怪,叫什么‘天涯海角’。估计画的就是你,可能怕你看了难为情就没告诉你。”

“那画还在展出吗?”

“没有了吧。好像当时有人要买,她不买。后来就不清楚了。”

那顿饭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吃的很香。晚上回家看见她跪在沙发上把领带套在卡卡脖子上邹着小脸一遍一遍的琢磨,连他回来了都没看见。

他笑着把衣服挂在衣架上走过去,“你还真会挑。”这条可是最贵的。

“啊?”她不明白,“别捣乱啊。”看了他一眼继续一脸纠结的与领带奋战,他靠在她背上闭目养神。没一会儿,被人兴奋的摇醒,“喂!我成功了!看啊看啊,还不错吧?”

卡卡无辜的小脸让他越发想笑,还是忍住了,平平淡淡的说,“恩,还可以。”

好不容易受到表扬当然高兴,“哦!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热一下菜。”

“吃过了。”他搂住她,“把卡卡送你妈那里去几天。”

“为什么?”

没有得到回答,看到爸妈那么开心她舍不得也没办法,走到楼下还是奇怪,“我有时间带她,我最近没什么活动,你干嘛非要送这里来?”

一路上都不说话,她缩在位子上想,最近没干什么坏事啊,他有事瞒着自己还没找他算账呢!很郁闷的说:“你又怎么了?还是我又把你怎么了?”还是没回答。一下车映入眼帘的竟是电影院。

他要带自己看电影?从前怎么求都不愿意说浪费时间。反正从结婚以后就老是三五不时的抽一下风,她都习惯了。

午夜的电影院里人烟稀少,她靠在他肩膀上认真的看。似乎是传统武侠片的俗套剧情,夺宝寻仇之类之类。她却还是感动的想掉眼泪。江阿生那样的丈夫现实中应该不会有吧?抬头看看他,面无表情的貌似并没有任何感动。坐直身子一个人继续感动。忽的视线被遮住,他的唇悄然落下,很轻很轻的吸吮。刚好听见电影里的台词飘进耳朵:“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雨打,只为那少女从桥上走过。”

第二十三章

(1)

也不知道卡卡在父母家呆了多少天,她想去接回来,他说保姆有事请假了谁有时间照顾?也是,早上都没什么时间。可晚上回家不免还是觉得寂寞。他还没有回来,看看钟想先洗澡睡觉。

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刚停,她听见外面有动静,赶紧弄好一切围上浴巾。发现头发还湿漉漉的于是拿着干毛巾慢慢擦。镜子里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她一跳,还来得及回头,被他从后面拥住,炙热的气息从耳后吹来,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又一次听见那熟悉的心跳。

透过镜子看见他深邃的眼眸里都是无法掩盖的火苗,她有些僵硬,感觉浴巾松动赶紧护住胸口,“你……”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就被他转了过来,轻吻她额头,然后是鼻尖,再然后是唇。她躲,他抓住后颈不许她动,“你……干嘛……”后面的话又被淹没在这个缠绵的吻里。

脸被他捧住,从未有过的温柔,“给我……好不好?”不想听回答,只想继续这个吻,如此缠绵,她的浴巾不小心落在地上。

睁开眼他已经不在了,床头放着几包东西。卡通的便利贴上写着:这是治那个的中药,等保姆回来再煎,你自己不要乱弄。这个便利贴好眼熟,她以前有很多来着。疑惑了一下也没太在意,还是赶紧起床上班吧。

周末回去探望外公还是把那副象棋带了过去,外公问她怎么又给拿回来了?她说平时自己一个人也玩不了,送给她摆在家里也是浪费,还是拿过来偶尔还能陪着外公玩一玩。

老人笑,“你没看出这象棋有什么不同?”

“挺好看的,能有什么不同?不就是象棋?难道,能吃?”她一边打趣一边傻傻摆弄了半天,又不是金子做的,真没看出哪里不一样。

老人看看贺子燊,眼角的皱纹如刀刻,深下去,大笑。此副象棋材质厚实,包浆温润,正面刻填红黑二色楷书,字体端正,笔力雄健,侧面填金浅刻缠枝莲纹装饰,线条流畅,棋背刻双蝠拱团寿纹,寓意福寿双至。象棋通体纹饰繁复,图案具有吉祥意义,为典型乾隆朝工艺风格,极为珍贵。子燊的爷爷问他要他都没给,甚至一般的人都舍不得让乱摸,送给她结果她却还了回来。

贺子燊看着外公用眼神传达:没错,她就是这么不识货。

不知道他与他父亲在书房又发生了什么口脚,闻声跟着季舒情进去看见屋里一片狼藉,不知是什么花被打翻在地。他的额头还青了一大片,回家路上高高的肿起,看着有点让人心疼。

他憋着气开车,她小心翼翼,“什么事啊?还至于动手?”

“我没动手,是他拿烟灰缸砸我的头。”

像个孩子似的,她掩着嘴笑,故意嘲弄他,“真没动手?那花盆是谁砸碎的?总不会是爸爸自己砸的吧?他那么心疼植物。”

“哼,那些破烂比他亲儿子都亲,让他帮帮我就那么难!就知道损我!看我倒霉也不知道对他有什么好处!”

爷俩都是暴脾气,“爸爸的身份特殊啊,对了,都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能不要一生气就随手砸东西?弄的卡卡学的给你一样坏到现在都改不过来。爸那盆花叫什么?下回我再买一盆给他送去。”

他倒是不生气了,转头看她,一脸你确定的表情,说,“那花最低价也是六位数,台北国际兰花展上买的吧,估计你买不着。”

“厄……当我没说吧。”要不要这个样子啊,一盆花比她的“小熊猫”还贵,难怪气的要砸他的头,要是她肯定跟贺子燊拼命的心都有,缩缩脖子不再作声。

蹲在床上给他额头擦药,大概是疼吧听见他吸了一口凉气,她又好气又好笑,故意使劲擦了几下,“活该!”

他抢过棉签自己擦,委屈至极,“你那个来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你的?有没有良心?”

夜里醒来发现他钻到自己怀里,怎么推都不动,什么时候他那习惯改变了?

无意中路过莱太花卉市场买了一盆仙人掌,觉得挺好看心血来潮就送给了他父亲。送去了又后悔生怕贺锦荣不喜欢,没想到他看起来很高兴似的,说,这东西好养有一种精神。

有没有精神她说不清,只知道后来贺子燊问起来她没敢如实回答,那仙人掌才八块钱一盆。

第二十三章 (2)

听小陈说有人执意要买她的“天涯海角”,有点烦,都说了那幅画是非卖品。忙了一天又不想那么早回家,准备约西西一起吃饭却来了一通电话。他叫她不要走在画廊等他来接。还没说“我自己有车干嘛要你接”那边电话就挂断了。每次都这样自作主张不给人还击的余地。

她看着车窗外沿途的风景,其实就是些来来往往的人群车辆,还是觉得担心,“喂,我的车丢了怎么办?”

“你放心吧,我担保你那车放在那里一年都不会有人偷。”

多轻蔑的口气。你可以瞧不起我但请不要瞧不起我的“小熊猫”好吗?她在心里怒吼但嘴上却没说,瞪了他一眼,“去哪里?我饿了。”

被他拉到一个很大型的店里,选了礼服和配饰的东西让她换,她很饿没心思反抗,不知道又是要唱哪出戏,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她只想快点去吃饭。

没想到她会这么乖乖顺从,礼服很合身,不会太暴露但却很大方得体,她还是最适合穿深色的衣服,衬得皮肤雪白如玉。只是……鞋子太高了,想想又挑了一双,让她换下来。恩,这样就很完美了。

她饿的前胸贴后背,加上这样换来换去很不耐烦,“穿成这样搞什么鬼啊……我很饿……”

攥住她的手腕,最近好像是瘦了很多,“走吧,等会有好东西吃。”

原来是他们公司的酒会,她有种被拐骗来的感觉,“你干嘛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你肯来吗?”他将问题丢回去。

不会。之前有被邀请过一次,她果断拒绝一个人躲在家里看电视。讨厌陌生人多还要胡乱寒暄的地方。也许画画的人都这样,面对陌生人并不善言谈。安静跟着他转了一圈,一个人都不认识,她从来没有在他的公司出现过,认识那就奇怪了。总感觉很多人在看自己,又似乎没有。

眼睛四处瞟了一下,挽住他胳膊的手拽了拽他的西服,问:“吃的在哪里?你骗人,除了酒什么都没有。”

“不是有小点心和水果?还有些你喜欢的甜品。”

她不满的小声嘟囔,“那么小根本就吃不饱,而且都没人吃,我怎么好意思,除非你不怕我给你这大老板丢脸。”再脸皮厚也不想在这种地方丢丑。

他轻声地低笑,“那就忍忍吧,一顿不吃死不了。”

大骗子!她就是那种一顿不吃就要死的人!暗地里使劲儿掐他,看着那些小蛋糕,真好看,要是吃她一定会控制不了自己吃上一大堆,而且她吃相也不好,会弄得满嘴都是。到时候他的员工一定会说老板的太太是个土村姑之类之类,哎,想想都觉得很丢人,她再神经大条也不敢这么当众出洋相。装吧,人啊,很多时候不都是在装么。她也不是不会只是不愿意而已。可谁让自己嫁了这么个人,该装的时候还是得装一下。

不知道又是什么人过来打招呼,他介绍,“这是我太太。”她故作优雅的微笑点头。

来人套近乎,“不知您夫人在何处高就?”

想来做他太太的人一定也是身家背景不同凡响,他还没回答,她大着胆子抢话:“只是个画死了也不出名的小画家。”

看那人神色尴尬不知接什么话好,他暗自好笑,脸上却平静解释,“她在画廊工作。”

“哦,艺术家,艺术家好啊。”

没话找话说,真受不了,才打发了那人,迎面走来的人让她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抓紧他的胳膊。

钱玉面带微笑同他们打招呼:“子燊,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什么,也才刚开始没多久。哦,这是我太太顾吉喆。”若无其事的口吻,仿佛真的只是寻常的一个朋友。她警惕的看着两人,似乎真的感觉不到任何不同寻常的气氛。

“顾小姐你好。我记得你。”

不得不承认,钱玉笑起来更好看,有一种无法掩饰的高雅。礼服看起来很保守却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对,她很妒忌,想到他们曾经背着自己在一起,还去了国外,无论是见得人还是见不得人都让她对这个人没有一点好感。好你妹,记得你妹!心里骂她嘴上却保持礼貌,“你好。很荣幸你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在她出国后更是越发深刻呢。钱玉始终很优雅,同他闲聊了一会儿就走了。

很不爽,她此刻已经不爽到了极点,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小火箭。不让吃饭还见到那个她最不想见的人,最可恨是还要看他们当着自己的面装做只是普通朋友。这还呆的下去都能升天当神仙了。她甩开他说:“你自己应付后半场吧,我很饿先走了。”

“干嘛?”声音低低的沙哑,夹带着些愉悦,“你吃醋?”

吃醋你妹啊!真懒得再搭理他,“我吃饭!”说完扭头就走,任他怎么低声招唤就是不理。

第二十三章 (3)

不时有人侧目看他们,可她却依然能吃的那么专心。穿成这样非要来大排档,他无奈脱下西服披在她肩膀上,见她始终不理睬自己忍不住先说话,“你慢点吃,干嘛非要来这里?”督见别人好奇的目光,低头轻咳。

“是谁死活要跟着来?我可没求你,觉得丢脸你走啊!”她嘴里塞得满满的,其实有个不好的习惯一生气就喜欢往死里吃东西,何况还是在这么饿的情况下,见他还敢笑,更加变本加厉的往嘴里填。

捉住她手腕,“行了啊,这样吃对胃不好,难道还在吃醋?”

她气结,甩开他的手,“不要耽误我吃饭,走开!”说着落下几粒米饭,反正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形象了,胡乱抹抹嘴巴,继续。

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为了别人和他使小性子,看着她嘴硬的样子越发开心,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走了谁带你回家?你这身打扮不太安全。”

她果然被噎住了,用力垂胸口,费了好大劲才咽下去,卡的喉咙撕扯着疼,眼眶忽然红了,努力憋着气吸回去,为什么还要这样陪着他一起演戏,很辛苦。

“贺子燊,你那时候和钱玉去哪里了?去干什么了?不要问我怎么会知道,只要回答我就行。必须,回答我。”

话一说出口就见他僵在那里,喝水的动作停滞几秒,放下,“既然那时候可以信任我不问,为什么现在要问?”

因为你太会演戏。她暗自磨牙,眼睛却盯着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非常好看,怎么又走神了?抬起头,“因为我很好奇。作为你的妻子想知道你和初恋女友相约去了哪里?这不该让人好奇吗?”

“不需要好奇。”他说的那么清清淡淡,仿佛根本就不值一提,旋即黑眸深邃,“除非……你不信任我。”

“你不说让我怎么信任你?我反倒觉得是你不信任我。”她也惊讶于自己怎么可以这么冷静的坐在这里和他讨论这样的家庭危机,也许,她变聪明了,“如果想让我信任你那就应该告诉我。”

“我不能说。”

“为什么?”

“我还以为我有足够的本领让你信任我,”像在自言自语,停顿一下,坚定的语气,“总之,你信我,我和她什么都没有,也绝对不可能有什么。你信我好不好?”

深深与他对望,在他的眼里看见别扭的自己。从前,是因为知道不会有结果所以可以装作没心没肺,可是现在不同,如果心里有了隔阂就像在心里种下一棵带刺的种子不拔除会很难相处下去。就这样被她盯着审视与探究,连眼都没眨一下,她先低下了头,“好,我信你。”

结账时那个老板娘居然还记得他们,知道他们结婚了很高兴的祝福,还说,“不容易呢,上大学就在一起了吧,现在的年轻人这么长情的太少了。”

这样的话让他很愉快,她却很烦躁。嫁给她,真是上了尼玛洋鬼子的当!她一生气就会在心里骂脏话,没骂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翻身看见他对着镜子独自打领带,她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想理人,又翻身背对他,听见他似乎在往外走,“你以后不要背着我再和她见面,否则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好,我答应你。”

各怀鬼胎的两个人,面子上都保持风平浪静。约西西见面多了不免被她说:“你说你一有家有室的□老跟着我混什么?你们家那位也不知道收拾收拾你。”

他敢惹我!她心里怎么都觉得别扭,女主角是那么好演的么?她也很累,唉声叹气,“连你都嫌弃我,活不成了啊。”

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西西觉得当姐妹的不就是互相排忧解难,“走吧,陪姐姐相亲去。”

餐厅里她百无聊赖捣弄杯子里的果汁,瞧瞧对面男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人家相亲她跑来做电灯泡真的是很太不应该,于是借口躲到洗手间。磨蹭了许久,有短信来,她翻开看。是西西,很短的一句:打电话给我。她疑惑着拨过去,还没说话,听见那边的人说:“喂?是顾总啊,什么?这么着急啊,我马上就来。”拿着电话躲在洗手间笑,原来是这样啊。

停车场里俩人勾肩搭背的哈哈大笑,不远处瞧见有人抱在一起,看仔细些,不是抱是男的扶着对方。看清男人的脸她瞬间定在原地,男人也看见了她,场面僵住,却没有任何解释,紧张的抱起钱玉塞进车里,走了。

西西拉着她,“你老公?!那丫抱着的女人是谁?”

“他初恋情人。”

“那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上车追啊!”西西拖着她坐进车里急急忙忙的发动引擎,被她阻止,“不用了,送我回家吧。”

第二十四章

(1)

第几次看这个片儿她自己都无法数清,张国荣演的阿飞最后孤独的死在火车上曾经感动了她无数次,可是这一次她怎么都看不进去,发现自己比影片里描述的无脚小鸟还可悲。那只鸟要一直飞到死才能落地,但至少还有个着落,她觉得自己就像被人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没着没落的,不踏实以及无法言说的焦虑不安。从前她都不会这样的,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拜他所赐就这么深刻的体会到了。他们之间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坚不可摧的爱情,只是因为有了一个孩子,所以彼此缠着不放。斗来斗去,很没有意义。

卡卡放假被两家的老人抢来抢去,她躺在孩子的小床上,突觉自己的人生很荒谬,随心所欲的走到了这里,默认回首发现自己走了一条对自己很不负责任的路。从来都没有认真的长大。

门被推开,他悄悄走进来,“你听我解释,我……”

“滚出去!”从来都只有他对自己恶语相加,这一次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什么狠话都敢说,“贺子燊,你让我觉得恶心!”

“你都还没有听我说,我需要一个解释的机会……我和她只是偶然相遇,然后她……”

黑暗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表情,一定很狰狞,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我不想听!我说过,再有一次,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我们真没什么……”

我们?火气腾地蹿到最高点,指着门口,“出去!立刻、马上!否则我走!”

是该高兴但更加难过,她反应激烈至少证明心里有自己,可为什么就不能信任自己?一夜无眠,上班前在卡卡房间门口站了很久还是没勇气敲下去,车开出去很久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是不该趟这浑水,可是毕竟相识一场,钱玉曾在他最难熬的日子里帮助过自己,他不能就那么看着不管不顾。

人与人之间不怕破口大骂的吵架。怕的是用冷战的方式把心与心的距离拉的越来越远。她不肯听任何解释,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心里着急又不知道怎么靠近。

她躲在画廊二楼百无聊赖的翻画册,画册上有她最欣赏的一对画家夫妻。大学同班同学,男才女貌,有共同的理想与追求,深深爱着对方,真羡慕。

偶像剧里不都是有一个无比情深完美无缺对女主爱的死去活来的男配角吗?为什么她没有?难道□就不能有男二号?凭什么他能有自己就不能?想来想去,发现自己这么多年除了他还真没正式交往过什么男友,也可以说就是根本没有,初恋,也是他,悲哀啊。她低头叹气,慢慢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脑袋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感觉有熟悉的气息,她朦胧睁开眼,吓了老大一跳,像个小兔子蹦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前天回国,听贝克说你在这里就特意来看你啊,还是那么没大脑啊,躲在这里睡觉,小心我向贝克打你小报告。”

卓玦的笑容依旧灿烂熟悉,别误会,他不是那个男二号,只是自己在英国发神经时认识的一个朋友。算是肯花时间陪着自己胡闹的知己。彼此都没任何非分之想。

感觉很亲切似的,她开心的抿着嘴笑,“贝克可是我姐夫呢!再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以前在英国我还常常旷工呢!还不都是你给带坏的!”

“请你去happy怎么样?”卓玦总是那么喜欢笑,和某某某那个面瘫的家伙一点都不像。

“好啊,请我吃大餐吧,我需要happy。”

是日本料理,贺子燊带她来过几次,卓玦见她光喝烧酒都不怎么吃料理有些奇怪,“阿吉你怎么了?不开心?”

老公背着自己和初恋情人搞在一起能开心么?可她不想让卓玦知道,只好胡乱说一句,“我讨厌日本人。”

卓玦好笑,“料理是无罪的。”

她不理,继续低头牛饮。日本的烧酒味道比起中国的白酒是要温润一些,可也不能这样当白开水喝啊。卓玦拦住她倒酒的手,“知道你能喝,别喝了。我记得你不开心喜欢吃东西啊?”回忆起她那些过往总让他觉得很有趣,“有一次你粗心把你们教授的东西弄丢了被狠狠批评心里很难过,我请你吃饭你一下子吃了五个汉堡包,这事我可一直给你记着呢!怎么,现在改借酒消愁了?”

往事不堪回首啊,在英国那时候每天过的多充实简单,那时候,就算偶尔孤单也不觉得日子这么难熬,她脸有些微微泛红,拿起一个寿司塞进嘴里,“别着急啊,我还没开始呢。”吃了一堆东西又叫酒开始牛饮。

卓玦细心观察了一晚上终于总结出来,“听说你结婚了,你先生对你不好?”

不好?也不是不好,似乎改变了很多,只是还是那么让人捉摸不透,高深莫测,她根本就不是对手,忽然自嘲起来,“凭什么要对我好?我什么都没有……”

卓玦蹙起了眉峰,“阿吉,你……过得不好?”无意中听说她结婚的消息时心一直沉到最低端,后来想想,只要她好就好,没想到……“你说,怎么回事?”

她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脑门,好晕,一只手还拿着酒杯径自仰头将酒灌下去,随意地抹了抹嘴,“卓玦,你说如果……没有爱情,婚姻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吗?”说完又呷了口酒,杯底砸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我看来,没有。”卓玦斩钉截铁,抓住她的手,“别再喝了,我送你回家吧。”

她摆摆手,还要喝,电话应声响起,那边的人微怒,“喂,你在哪里?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啊?”是他啊,混蛋,要你管!她打了一个酒嗝,对着电话撒气,“我很忙,别烦我,我告诉你贺子燊你最好别惹我,我现在……”

“你喝酒了?和谁在一起?在哪里?”

“和谁?和我的‘小三’在一起,贺子燊你少跟我得意,别以为只有你有,我也有!我们一起吃日本料理吃的很happy,你没事就洗洗睡吧你!”

那边沉默片刻,不出意料地爆发,对着电话怒吼,“在哪个房间?!说话!你最好在那里给我等着!”

电话还没有挂断,她一头栽倒在桌子上,脑门砸在桌面上也不知道疼,歪着脑袋没了知觉,手里的电话被人拿走。

第二十四章 (2)

头痛,无比的痛,奋力睁开眼,胡乱挠挠头发,有东西在动,睁开眼才看清他正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沙发上怒目瞪着自己,下意识缩了一下,“搞什么!你神经啊!”

“那个男人是谁?”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只想知道这个。

如果气死他自己会比较开心,那么她很乐意,“我在英国的男朋友,英籍华人,青年才俊,别以为我就没人要,告诉你我可是很吃香的。”卓玦,你可不要怪我胡说八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有意的。

“你和他……以前在一起……多久?”似乎很艰难才问出口。

恶向胆边生,直接来了句,“反正我没回国前就一直在一起。”事实上也是如此,不过是玩伴那种在一起,觉得还不够刺激他,也想让他知道被折磨是什么滋味,凭什么都是她一个人在承受,他却总是忽冷忽热的当局外人?

“告诉你我还和他睡了,而且他还对我余情未了,就像你和你那个初恋情人一样!”这样信口开河她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但是,老娘豁出去了。

“你再说一遍!”他眉头紧蹙,紧抿的薄唇,脸色也极为阴沉,“顾吉喆你敢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有点诡计得逞的快感,她扬着下巴,“你那么想听?要不要我把每个细节都告诉你!他的技术比你高一百倍,他……”

“闭上你的嘴!”几乎是在怒吼的同时他抑制不住扬起了右手,她吓得闭上眼,本以为巴掌会落下,却什么动静都没有,慢慢张开眼,看见他退到墙角,靠在那里无限悲凉。

很哀怨的,他说,“从前,我对你不好我知道,你回来,我以为我对你好你会感觉到。可是你竟然……你怎么闹我都可以忍,可是你为什么不肯信我,要这样对我?你还有那里不满意,你说!你到底是哪里对我不满意!”最后一句几乎是要吼破喉咙。

她窒息了一下,他沉重的呼吸却异常清楚。意识到自己说的是很过分。从前吵架都是他恶言诋毁,毫不留情,什么时候开始,风水轮流转转到她这里了,不管怎样,那根刺已经在她心底生根发芽,拔不掉了,跟着他不知怎么也变得刻薄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信你!见你妈的鬼去!你和姓钱的背着我干了多少龌龊事还不让我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要我信你!告诉你不光是这件事,总之我忍你很久了!”她跳下床与他怒目而视,想尽了一切能伤害他的狠话,从前他也是这样伤害自己的,“反正我也只是为了孩子才和你结婚,你要是真放心不下你那情人你就直说!不要一天到晚偷偷摸摸的让我恶心!我告诉你离婚什么的我一点都不在乎!你别以为我还是以前那样舍不得你,我根本就没把你放心上!你跟你那情人下地狱去吧!”

也不知究竟是哪句话真正的触怒了他,手臂青筋暴起,恶狠狠地大声咆哮,“滚!给我滚出去!”

滚就滚,怕你!有多远我就会滚多远!她胡乱拿了几件衣服冲下楼。还以为是从前吗,吵架还会没脸没皮的赖着不走。她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不拉叽不懂反抗的顾吉喆了!

走出家门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拖鞋,想想又跑回去换鞋,听见楼上乒乒乓乓的乱响,随即又一声大的吓死人的巨响。

砸吧砸吧,反正又不是我的东西,最好一把火把房子都烧了!她会马上买个无敌大烟火帮忙庆祝!

她愤恨的甩上大门,开着自己的小熊猫在街上乱转。才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去。画廊最近清闲,不想去,这张脸让人看见多吓人,还以为她们家哪位亲人去世了。呸呸呸,不吉利。

又转了几圈跑到东四小吃街一顿狂吃,买了一堆放在车里发现时间才过了几个小时。连时间都这么混蛋的慢!肚皮都要胀破了,开车到临近的商场里假装买东西,其实是想用里面的体重秤称一下自己。指针指示多了4斤。悲鸣,何苦这样款待自己,人家伤心都会瘦,她怎么肥肉还一直往上飙升?

售货员见她一个人对着称在那里嘀咕,走过来,“小姐,要买称?这个称不怎么准,要买我给您调一下吧。”

她点头如捣蒜,哪知,调好了她再称,竟然是涨了六斤。直想把自己的眼珠子都翻出去。现实,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第二十四章 (3)

在西西家住了几天,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她单身,有空还帮她打扫打扫卫生。晚上一起睡觉西西还帮她分析了一下,总觉得哪里是有些不对。还骂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应该回去说清楚,不要这样耍脾气。

她不听,不单单是为了这件事,有很多事她早都不爽了。嫁给他那样的人日子是那么好过的吗?再说,也许是有什么隐情,可是自己的男人和前女友保持那样密切的联系就等于是死罪,不可饶恕。这么多天,他竟然都没有来找自己?是啊,他那样骄傲的人又怎么会搭理她。

停好车,她仰头看看眼前豪华的大酒店走了进去。卓玦握着门把手冲她摆首,“进来吧。”

她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堆在桌子上,对正在擦头发的人说,“吃吧,什么都有,都是中国小吃,不是答应过请你吃,这回你一次吃个够吧。”

卓玦瞟一眼,还真没少买,不过他的兴趣不在于此,“阿吉,你先生看起来很凶。”

此刻她正毫无形象的仰躺在沙发里,听见提到他以及她近乎失忆的那个晚上,一骨碌爬起来,“对了!都忘了问你,那天他没跟你说什么混蛋话吧?他是那张死鱼脸你不用在意。”

似乎并不是她说的那样,他先生明明非常在乎她,只是不那么善意表达吧。一进门就说,“我是她丈夫,我来接她回家。”他都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那人就杀气腾腾的抱着她要走,连看都没都多看他一眼,甩下一句“给你添麻烦了,下次绝不会再发生。”把他当敌人都很不削似的,是有多清高自信?卓玦想着发笑,“没什么,你跑出来见我回家不会家法伺候吧?”

回个鬼的家!她继续躺回去看天花板,不想再聊这个,“你回国干什么?不是都入外国国籍了?回来造福大陆?”

还真让她说对了,“我回来投资。”

又是万恶的资本家,不过卓玦不是靠家里,是完完全全靠自己的奋斗青年,家在台湾可一贫如洗,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公费留学,打拼到今天这样她一直很佩服。刚认识时他和自己一起打工,窘迫时都是自己买汉堡请他吃。所以后来她要什么他都舍得给她买。她这辈子真没什么大本事,就是有几个真正交心的好朋友,这样也就够了,她相当知足。

“你被美国华尔街的公司炒鱿鱼了?”明明知道不会还是想调节一下气氛。

卓玦整理衣袖,“是我把他们炒了,我准备自己单干。”

“人才啊,我这种小画家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她继续看天花板,又看看周围,这房间可真大。睡连个人应该不会干扰对方。心里打着小九九,听见卓玦对她说,“你以前鼓励我的那精神头都哪儿去了?我记得你说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

忽而她觉得有些落寞,帮别人排解烦恼她是很有一套,可这回轮到自己就傻眼了吧。小强,早晚是会被打死滴。只是小强很多而已,都长一个样,打死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可是她呢,只有一个肉身,死了一次就真没办法来第二次了。如果说从前就是死活对他不死心,那么这次呢?是不是该死心了。

郁闷的用手遮住眼,不知所谓的说,“岁月总是匆匆的催人老啊……我都没有当年那份孤勇了。”爬起来莫名其妙的问卓玦,“你说想要安稳怎么就那么难?”

沉思片刻,卓玦目光很让她很琢磨不透,“我能给,你要吗?”

在国外也是这样,说话真真假假的,没个正经,她假装配合,“可惜啊,我以嫁作□,不能与你双宿双飞了。”说完还假装拭泪,感觉又想吃东西,跑过去翻袋子里的吃的。

卓玦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过几天我回台北,你想去玩吗?”

还没回答门铃响了,她狐疑的看看门再看看卓玦,眼睛示意,谁啊?还不去看看。

半天没反应,她嘴里还嚼着东西,走出客厅看见门口的两人,嘴巴咧着合不上了,局促不安的攥住衣服下角,抹抹手指上的油星。

第二十四章 (4)

贺子燊风尘仆仆站在门口,没有理会卓玦,快步走进来拉住她,“跟我回家。”

她犹豫着不无后悔的低头,自己把话说的那么绝,他那样的脾气还肯拉着脸来找自己真不容易。诶?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一下打掉他的手,“你跟踪我?”

“我不需要那样。”

骄傲吧,您可劲儿的傲气,她甩头往客厅走,被他拖住。强压的怒火,声音开始阴阳怪气起来,“顾吉喆你还真打算背着我搞外遇?我都没发现原来你这么本事,都孩子的妈了还这么不知检点。”眼睛急剧收缩,这是他要恼火的迹象。

“贺子燊你最好给我放手!”她才恼火,还跟她说什么狗屁信任,只不过和他胡说了几句就真的相信了?

见他不放,似乎抓的吉喆很疼,卓玦站出来说,“这位先生,您还是放手吧,你似乎弄疼她了。”

他眼神锋利如刀,像要把卓玦粉身碎骨一样,“你最好闭上嘴。这是我们的家事。”钳住吉喆的手越发用力把她带进怀里,依旧是那样的眼神瞪着卓玦,狠狠的威胁,“你想在这里的地盘混就给我小心点儿!”

话里有话她听得出来,挣扎中恶狠狠的踢了他一脚,他吃痛放开手,她与卓玦站到一边,“你最好不要这样威胁我的朋友。你要骄傲回家骄傲个够去!不要在这里显摆!我记得从前我是走是留,你都不会这样的,不是吗?怎么,我现在是有什么本事让你这么放不下?难道你真爱我爱的这么欲罢不能了?我怎么都没发现啊!”他那一套说话的腔调,她学起来竟有板有眼的。

是,他也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这样,可是因为她他无法控制自己。冷静下来明明是选择了相信她,知道不能再这样闹下去,给个机会,给个机会他能解释清楚。可是知道她竟然和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他整个人就气的发抖,几乎是要发狂。

卓玦依旧优雅,“她要跟你走,我无权干涉,可是她要留下,请您离开我的房间。”

明明是希望他来找自己,可是一见面又闹成这样,她不敢面对的就想逃避。坐在沙发里回想,他走出去的时候走的那样快,是怎样的表情都没看清楚,再怎么生气,过分的是自己。低着头讷讷的问卓玦,“我是不是很过分?明知道事情也许并不是我想的那样,还这样气他。”

“为什么想要气他?”卓玦坐在她旁边,仰头靠在沙发上,声音很轻。

她摆弄手指,抱住膝盖,“以前他对我更过分更坏,每次吵架就叫我滚,从来不会哄人,我跑出去没有地方可以去最后就没脸没皮的回去。那时候我连自尊是什么都不知道。卓玦你知道吗?那种很渺小很卑微卑微的连一粒沙都不如的感觉有多可怕。一个人哭都觉得很浪费力气。兜兜转转的又走到一起,有几次看见他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我都会想,当初他凭什么可以那样对我,就因为家世好出身好就可以那样践踏我?也许……我是有点想报复。”

“怀着这样的心理在一起,不太好。”没有看见吉喆的表情,但知道她大概是哭了,卓玦敞开手臂放在沙发背上,“吉喆,你还记得你以前在大英博物馆门前一直数脚步吗?我问你在干什么,你说想看看数到九千九百九十九下想见的人会不会出现。”

她怎么会不记得,后来还一直耿耿于怀自己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说那样的话。有点奇怪,她揉揉眼,闷闷的说,“记得啊,我们不就是那样认识的。好好的怎么想起那个了?”

“如果我没猜错他就是你那个‘九千九百九十九下’对不对?”并不想说出口,可他看的出来,那个男人对吉喆很重要,继续说,“两个人,从出发到分离再到相遇,这条路,很难走。既然选择结伴而行,就要懂得患难与共,为了一点挫折就彼此不信任会很伤感情的。”

感情?其实他们有什么感情没伤过?他伤我一次,我还他一次,很公平。我还觉得自己伤的不够狠。何况,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没有深到那种地步,他只是想要弥补,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可她不稀罕!再也不稀罕了,仿佛总是她一个人在拼命寻找爱。她吸吸鼻子把脸抹干净,“卓玦,你说过‘我爱你’这样的话吗?”

“十年前吧,大概说过。”不是大概,他记得很清楚,是对初恋女友,说了多少遍他倒是记不清了,可是后来人家嫁嫁人了,理由是那个人可以给她想要的,而他什么都没有。这三个字,感觉好遥远,卓玦叹息,“问这个做什么?”

“你相信吗?我们之间从来没说过这个,就那么不明不白纠缠不放。我都很奇怪,我们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是我把人生看的太儿戏了,随心所欲的,老是在害自己。”下巴抵着膝盖,看看脚趾,这双脚总是带自己走错路,还不知悔改。有很多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没有人可以说,也不想承认,像在自言自语,“他是个很骄傲的人,因为有资本,其实很多时候面对他的家人他那个圈子他所有的一切,都让我很自卑,我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谁说我不在乎,每天生活在一起,怎么会不在乎?怎么会不多想?他们家连盆花都那么贵。看起来能和他们家人相处好,其实我知道自己就是个小丑!每天全副武装掩护自己。又傻又累,女主角真的很难演。我不想当主角,我连配角都不想演,我只想当个小老百姓,安安稳稳平平凡凡一辈子。偶像剧再浪漫让别人去演吧,我只想当个普通观众,看看就够了。”

“其实你是很有自己想法的人,该怎么做,这一次,要下定决心一次解决。”

她的自尊心其实也很强,要平等,要自尊,要爱他,还想要他也同样的爱自己。后来才发现,太贪心,会将幸福拖的很累。

离开时她忽然告诉卓玦,“我心里很清楚,是我配不上他。所以总是这样闹他,以为可以把姿态摆高一点,其实很可笑。”

装作趾高气昂,是因为明了自己的卑微。

第二十五章

(1)

接到警察局打来的电话她正在回家的路上,很奇怪,问了几遍才明白,原来是老爸聚众赌博被抓了。交了罚款还说要拘留,警察局的人对她一点情面都不讲,多交罚款说她要贿赂,根本就不吃那一套。这些人对普通老百姓就是这样趾高气昂。看着父亲苍老而又愧对自己脸,她反而很内疚,是自己无能,要是自己是什么有本事的人,像……他们家的人那样,一个电话就可以让这些警察狗腿的放人,说不定连局长都会点头哈腰的恭送他们离开。

低声下气,一点用都没有,只会让自己更自惭形秽。此刻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她,就那样站在原地,像个透明人一样。比被人当众打了几巴掌还让她无地自容。

抓着电话,她知道打给谁能解决问题,只要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可是她没有那个脸,在他面前一直努力硬撑,维持自己那一点点可悲的自尊,将自己标榜的那样高,这个电话拨过去,她会摔的很惨,从此都无法在他面前抬起头。他家人对自己客气,那都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这一点,她心里早就有数。这件事若是让他妈妈知道,恐怕就真的一点脸面都没有了。

努力搜寻,看到一个名字,对啊,他们家总还算有一个不同的人,季苒,是和他们不同的,对自己一颗真心她永远铭记在心。

电话打过去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小苒,你帮我个忙行吗?”虽然是第一次主动求她,但这样事多少有点不光彩,说出来声音都没什么力气。

“什么事,说!我一定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都为你办!”生了孩子似乎心性还是那样。

她在想要怎么描述,电话那边似乎是荣淼在说话,说什么没听清,季苒回了一句,“吉喆让我去死我都二话没有立马就去,你管得着么你!”说完,又对着她说,“什么事啊?赶紧说呀,你放心,再难我都帮你!没事,直说,你不让我帮我跟你急。”

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曾经听谁说过,当你在最难的时候肯不顾一切帮你的人,那个人就是你的挚友。一辈子能有一个,乃是万幸。她一直坚信,能有季苒这个朋友,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她瘪瘪嘴,腔调有些变,“就是……我爸爸赌博被抓了,我交了罚款还要拘留五天,怎么说都不放人,我不想让我妈知道……你能不能……给他们这里的局长打个电话?我爸他腰椎也不太好,在这里蹲这么多天,我又怕他受气……”

这样丢脸的事情,季苒一听居然还替她打抱不平,“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你在哪个派出所,我马上过去!”顿了顿,“我三哥呢?死东西老婆被人欺负了不知道……”

她赶忙说:“我不想让他知道,还有……你不用来,真的不用来……让你老公打个电话就可以,回头我请你们吃饭。”

劝了半天,季苒总算是答应不来,说马上就打电话,不能耽误事。她走进去等,没一会儿,果然就放人了。临走前,值班的民警还低声对她说:“下回有亲戚您就直接说找局长,进去聊不久完了,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儿吗!”

得,感情他们腐败还怪起她来了!

回家路上父亲坐在车里一直不说话,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吧。她倒是觉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这个爸爸,一辈子除了喜欢相机就是爱打麻将爱赌博,是不是什么好习惯,可谁没犯过错误?

天渐黑,顾爸爸看看窗外,“吉喆,爸给你丢脸了吧?”

“没有。”她回头冲着爸爸一笑,“别让我妈知道,要是有谁胡说传她耳朵里去了你就不承认,说赌博要拘留五天,她就能信了。”

顾爸爸勉强动动嘴角,“我以后不玩了。”

“别啊,您不就那点爱好,不过别那么傻,别人蹿腾你你就玩那么大的,找那牌品好的玩点小来小去的。钱不够了给我打电话,我偷着给你。”

顾爸爸点点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气氛还是有点沉重似的,吉喆笑呵呵的缓解气氛,说:“爸,您还记得吗?我幼儿园大班的时候老爱和人打架,每次打架都严重到找家长,我不敢找我妈就往您厂子里打电话,您每次都要等下班了才骑着咱家那凤凰牌自行车出现,被我们老师数落的跟什么似的,点头哈腰的。可回家路上您从来不骂我,还给我买糖吃,说不会告诉我妈。”

似乎是被勾起了过往的回忆,顾爸爸脸上舒缓多了,“你老抓同学的脸人家家长能乐意吗?我还记得你们那小老师可厉害了,那小嘴叨叨个没完。”

见气氛被调节好了许多,她继续努力,“是啊,我还记得您跟我说‘下回打架掐他屁股’。”

这句话让两人都大笑起来,吉喆咧着嘴越笑越开心,心里很柔软,“我从小到大做了那么多坏事您都舍不得打我一下呢。”

气氛被她带动的很好,聊到她和贺子燊的事她也笑着含糊带过。小区里,顾爸爸下车后还对她说:“爸下回再也不这样了,你回家路上小心啊。别让你婆婆知道。”

她摆手,“知道,您赶紧回吧,上楼梯小心点儿。”

看着爸爸上楼她才开车离去。爸爸对她的爱那是无尽的,她又怎么会忍心责怪。爸爸再普通平凡有点恶习,那是生她养她的爸爸。他们家人就算知道又有什么权利责怪!

第二十五章 (2)

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回到家,一开门他就站在门口,见她回来靠在鞋柜的手没放稳抖了一下,不阴不阳的说,“哟,还舍得回家,我还以为你要和你那情人睡了呢!”

“我没你那么龌龊!”也不是想要解释,就是觉得不想被他纠缠,“我之前骗你的,我和他只是朋友。所以你不用想那么多恶心的话来诋毁我。我很累没时间听。”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想到她和一个男人单独在一起那么久就心情坏透了,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是吗?我还真以为出国几年你就学会勾引男人了。”

“你少在这里给我阴阳怪气,我没空搭理你!”

说完走上搂,推开卡卡的房门才想起来,放假一直在她奶奶家都没回来,她这当的什么妈妈,把孩子都忘了。算了,累的要命,整理一下倒头就睡。

他又一声不吭就走了,几天没消息,她也忍的住一个电话都没打。早上站在厨房里喝水,他突然出现在客厅,吓了她一跳,没有跟她说话,上楼的背影疲惫不堪。

累死活该!想起之前买了东西,决定去看卡卡,发现自己的小熊猫没有油了,只好开着那难看的宝马走了。

在院里最拐角停好车,转到副驾驶拿东西,不小心落了一地,蹲下挨个捡。耳朵里传来车另一面几个人的对话。

“你儿媳妇是博士吧?回头让她给我孙子补补外语。”

“你儿媳妇不是美国留学回来的还用让我们家的给补?”

“她不是忙吗?又出国了。找了好几个家教都不行,我看你们家小张不错。”

“哎!那个老贺家儿媳妇不也是留学的吗!找她呀!”

贺家?说的不会是她吧。这些老太太还真无聊,她蹲的更低,怕被发现不太好。

“卡卡他妈?留啥学啊!根本就不靠谱。昨天我还听见老贺两口子在院里拌嘴,说贺子老丈人被拘留了什么的。”

“真的假的啊?那丫头到底谁家闺女啊?我一直不知道。”

“没什么背景,说是贺子非要娶,那驴脾气上来领证都没让他们知道,老贺两口子嘴也严,他们家那点事恐怕也是家丑不敢外扬。”

“拘留了?那是什么样的父亲啊?那贺子能跟她过长久吗?”

“谁知道啊,难说。我姑娘说那叫麻雀变凤凰。”

“要我说麻雀就是麻雀。我儿子要敢娶那样的我死活不会同意。非给他拆散了。”

“……”

后面说什么她没有听,生怕被发现,一直蹲着靠住墙角不敢出声,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才站起来。坐会车里,不知道坐了多久,又提着东西上楼。

季舒情见是她,没什么好脸色,把卡卡叫了出来。卡卡手里拿着画笔,大概是在画画,看见她来很黏糊的扑到她怀里。陪孩子玩了一会季舒情说该睡午觉了,卡卡赖在她怀里不走。她只好把她抱到房间哄睡着了才出来。

看着沙发上的人季舒情就心烦,季苒她妈打电话来问她还一头雾水。问仔细才知道那事荣淼说吉喆他爸是他们家亲戚,后来人家局长问老荣老荣说他们家根本就没这亲戚。一查才查到他们这来。这人情一圈一圈套的。丢人不说整那么大动静往后让人家怎么看自己。见贺锦荣还没回来,想想还是说,“下回你们家再有什么事就直接打电话给我们,别去麻烦人家。”

吉喆早就猜到会传到她耳朵里,而且是很快。也能猜到她会用这样的口气说话。若是以前的脾气她肯定会在刚才那几的人背后嚼舌根的时候就爆发了,可是现在,她不会。

“恩,当时太着急只想到了季苒,下次不会了。”

“下次?”季舒情的表情大概是很厌恶,“你找贺子也行啊,你说你,闹这么大一圈,下回见到苒苒她公公你让我们怎么面对,这么大人了还不会办事。”

“多大点事儿啊,至于吗?”季舒情的口气让她很不舒服。

正在想:面子就那么重要?能让你当饭吃吗?虚荣。季舒情仿佛看懂她的思想,正色道,“你们家人可以不要面子,但我们家不能。”

这话把她说火了,“您怎么能这样说话?我们家人怎么了?杀人了防火了!”

季舒情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怎么了?生活作风问题严重那就等于危害社会风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做错事我说你几句你还来脾气了!要不是看在我儿子和孩子的份上我早就想好好教育教育你了……还有你爸!赌博那是小事吗?那是犯罪!作为一个长辈这就是为老不尊的行为,给晚辈带来不良影响,赌博那是可耻的!”

“您行了啊!您要道德高尚您自个挂个大海报上大街上宣扬个够去!有什么了不起!”说完摔门就走。

是很没礼貌没教养,可是她受够了。她自己都没舍得说爸爸一句,凭什么让别人这么诋毁自己的父亲。他们有什么权利轻视别人的人生!再卑微渺小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活法,凭什么要让别人指手画脚的。

第二十五章 (3)

在画廊生了一下午的闷气,怎么想怎么憋屈,这日子真没法过了!季苒现在很幸福,西西是单身贵族,说难听点是剩女,可人家日子过的比谁都舒坦自在。卓玦嘛,有份了不起的事业。再看看自己,要什么没什么一天还要受这么多窝囊气。凭什么啊!

晚上回家,打开房门屋子里很黑,走到楼上,书房的灯还亮着,躲在门边,门缝里看见他闭目靠在椅子上,没一会儿又继续打开笔记本,“啪啪”敲键盘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异常清晰。

她鼓足勇气,推开门走进去,努力不去看他,走到柜子前翻东西。第二排左数第一本,柏拉图的《理想国》,从里面拿出自己的结婚证。

“你又干什么?”

似乎是走过来了,她没有转身,手上拿着结婚证,“我拿我的东西,你管不着。”

“顾吉喆,我警告你你最好别闹了。”

“我闹?”她转身看向他,“我告诉你贺子燊,我想清楚了,我要跟你离婚。”

这才多久,他就听见了自己永远都不想听见的两个字。总觉得是亏欠了她的,无论她怎么作天作地都处处忍让,生怕她一不高兴就胡说八道,哪怕天天在一起就是觉得她好像不属于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提着行李走人似的。很用心在经营这段婚姻,她却始终不放在眼里。最近是烦心事太多了,公司,朋友,个人,没怎么照顾到她。可他从来没有过任何这种想法。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再说一遍,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你有什么不满意你就说。不要随便跟我说这个,我永远不想再听见第二次。”

像下了很大决心,舒口气,“还有,你想听我就告诉你,钱玉她得了乳腺癌,晚期,手术失败了,会死,很有可能会死你懂吗?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父亲以前是我们家的司机前几年去世了,在这里没什么亲人,找我帮忙有什么不对吗?我是个人,我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你说,要是你你能吗?你能看着你那个英国朋友去死吗?不想告诉你,第一,我答应过她我要守信用。第二,我觉得你没有必要知道。好,就算我不对,你有必要闹成这样吗?”

他永远都是那么骄傲,永远高高在上像天边的云,连吵架都不会放低身价,总弄得她像个市井小民,泼妇无赖一样丢人现眼。不是没有惊诧,只是人家要死要活关她什么事儿,她还烦着呢。尽量保持平静却一点都不优雅,“对!你初恋情人要死了你就应该先照顾那个要死的人。我一点都不在乎,因为那和我没有关系!人本来就要死,早死晚死都要见上帝,说不定早点见是好事呢!”

“顾吉喆你不要太过分!”

她也觉得自己很过分,可是她还想要更过分,“我要离婚不单是为这件事,我窝火的事多着呢!你以为我会天真到以为你是爱我才跟我结婚?我没以前那么傻帽!我早看出来,你不就是想弥补我!我告诉你贺子燊,我不稀罕!收起你那高尚的同情心吧!”一股钻心的火,整个心肺都火烧火燎的,“当初,你不想结婚找我陪你演戏,现在你觉得该结婚了还是找我陪你演。我怎么就那么贱!我今儿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不想演了!你一个人玩去吧你!”说完,狠狠的把结婚证撕成两半丢到窗外。

“你……”

看见他瞪着双眼要发作,她还不忘火上浇油,“你当年撕了我的存折我就是你现在这种感受。”感情债,有讨就有还,是你该还的时候了!没错,她就是要报复一下。

他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凶,本以为会大吵一架然后不欢而散,大家各奔东西。谁知他口气却软下来,“难怪……原来你都是这样想我的……还有什么不满,你都一次性说完。”

说就说,不满的地方多了去了,整理思绪,挨个的说,“是,你们家是高干,是比一般人地位高,是了不起。我承认,我通通都承认。我这小老百姓嫁到你们家简直就是个奇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那大院子里的人都怎么说我,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嘛!说实话我还真不稀罕,我宁愿自己这个麻雀嫁个土农民我都不愿意让人背地里这么瞧不起我!我……”

他竟然听得很认真,忽然打断,“我一直以为……你并不在乎这些。”

插什么嘴,还没说完呢,思绪都给打乱了,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以前我听人说这些也认为这有什么好在乎的,真爱是无敌的能打败一切。但是后来才明白只有自己亲生经历了才会知道那份羞辱有多么伤筋动骨!还有!最严重的问题就是,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存在真爱,我在这个这个家里就是个小丑!站在你身边只会让你救世主的光辉形象更加伟大!”

她是长本事了,都没发现自己一口气可以说这么多话,还说的如此流利,从前吵架只有被羞辱的份,现在终于轮到她吐气扬眉了,“您是有本事的大老板,我是画死了也没名气的三流小画家,咱们怎么看都不配,所以还是趁早散伙!早死早超生吧!”大概是说的大脑缺氧了,什么词语都胡乱运用。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还有吗?”

有,怎么会没有,还有很多很多的事,一时还想不起来呢。她的怨恨比山高比海深,喘口气,把别人给的气也通通撒在他身上,“还有,我讨厌你妈!讨厌她永远用一副瞧不起人的嘴脸对待我以及我的家人!我爸喜欢赌博怎么了!被抓怎么了!我用得着她老教育我!还有你们那些公子哥穷显摆的嘴脸!让我想吐!我开小熊猫怎么了!我丢我自己的脸我乐意!你那帮哥们有什么权利拿我寻开心!出身好了不起!我下辈子投胎当英国王妃呢我!真受够了!”说着在包里翻了半天,拿出一张银行卡扔在他脚下,“还给你!我总共花了五万两千七百二十一块,到时候我会一分不差的全打到你卡里。”

他声音微微发颤,“既然我以及我家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样你为什么还答应嫁给我?不要告诉我是我逼的,当时你完全有反抗的权利。也不要告诉我是为了卡卡,你不是那样的人。”

为什么?是啊,当时怎么想的来着?没想什么,因为还怀着一点点侥幸心里,还不肯对他死心。以为婚姻代表一辈子,哪怕是折磨也可以在一起。可是原来她根本就没那么大本事来维持这样一段让人身心疲惫的婚姻。是她太高估自己,认为高干没什么了不起,可他就是那么了不起,总会在无形中炽伤你的心肺,让你觉得自己渺小的可悲。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还自以为是的认为能追上,结果越往前跑越发现差距大的根本就不止一点点。也许钱玉只是个导火索,但让她想明白了很多很多事,再装傻充愣下去只会让自己看上去更可笑。

下了最大的决心,她扬起头,看他,“我想报复你!利用你的弥补报复你当初对我残忍,这个理由你可以满意吗?觉得满意就等我的离婚书吧。”

忍无可忍,他咬紧牙,而后,又松开,仿若无事的笑了笑,邪恶的抓住她的喉咙,“这个理由我接受,但是想离婚,你休想!”

26-30正文完

第二十六章

(1)

她又一次什么都没要就净身出户了,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的人,能要什么,他们家连一根牙签她都不稀罕,不削!

顾爸爸见她回来很紧张似的,趁着她妈妈出去买菜赶紧凑过去问:“是不是那事你婆婆知道说你了?还是你和贺子吵架了?要不……你带爸去,爸给你解释解释,都是我不好,不能影响你们夫妻感情。”

影响个屁的感情,他们的感情连大街上的狗屎都不如。看着爸爸急切的样子有点心酸,自己的父母也是父母,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说起来比他们光荣比他们不容易多了,凭什么要处处对他们低三下四!

甩掉手上的遥控器,站起来,对老爸微笑说:“不是那事,您跟着操心什么,别再提了,回头让我妈知道又得说好几天。我不都说了,我看贺子燊不顺眼,回来住几天。”

吃完晚饭,顾妈妈看见她还跟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看电视,“我说你行了啊,赶紧回家去。两口子吵架就回娘家,多让人笑话。”

看着老妈那坚决要赶她出门的飞刀眼神,她只好起身套上外套走人。小区门口顾爸爸帮她打车,半天都没有空车,她说不用了。是,小熊猫是花他的钱买的,想想不要了还能少还他点钱就没开出来。

“爸您回去吧,我等会搭公交。”看着老爸那焦虑的样她就不好受。

“真不是为那事?”第n加1遍。

这就是一个做父亲的心啊。说了多少遍还不安心,她笑着叹气,“真不是!您赶紧回吧,要不我真不想走了,我回家,你掩护。”

说着假装要往小区里走,顾爸爸赶紧拉住,“那回去有事和贺子慢慢说啊,你脾气我放心,他要是脾气大你让着点,毕竟人家从小家庭就和咱不一样。”

瞧见没有!这就是奴性啊!不一样,他有什么权利不一样!出身好就可以脾气大!我怎么就那么惯着他啊。现在反过来了,我脾气还不好呢!她直瞪眼,心里骂了个遍,嘴上笑呵呵的答应,“恩,知道了,我去搭公交,您回去吧。”

走到公交站,才发现夜里挤公交的人还这么多。平民啊,活的比谁都辛苦,承受的比谁都多,还要偶尔被人看不起。究竟是为什么呢?

陆续看着几班车从眼前开过,她都还没决定要去哪里。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多年前自己主动离开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人站在公交站等车,也等了好几班都没上。不同的是那时候哭的惨不忍睹还被一起等车的人同情问出什么事了哭的那么凄惨,而现在一滴眼泪都不想流。仔细想来如今的境遇似乎更惨,那时起码还可以回家找爸爸妈妈,此时,是有家不能归啊,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点都不假。

她拉紧上衣领口,缩着脖子离开公交站,一路漫无目的的走。觉得很饿,搭地铁到商业街。走近一家肯德基,没到门口,透过玻璃窗看见里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在吃东西。真幸福,她仔细看,竟是骆哥一家人。顿时伤感起来,骆哥的选择绝对是完全正确。如果和小苒一起死撑下去,现在一定比自己还不幸福。小苒那个妈比季舒情还妖孽一万倍,唯恐天下不乱的。而小苒,选择门当户对的也很幸福。只有自己是个半吊子。

哎!深深叹口气,她带上外衣的帽子转身快步离开。游游荡荡还是给西西打了电话。这个世界,让她感觉寒冷的同时也让她有些许温暖。朋友,果然是比爱人来的可靠。

一进门就被西西数落,“我说你又作什么妖啊?这才好了几天啊又闹?”

“这回是真完蛋了!彻底完蛋!”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想想,四脚朝天的仰躺着不动。

“你就作吧,早晚要后悔!我可是打听了那女的得病了,貌似还有点严重,现在都休假看病呢。这可是他们台里的内部消息。估计你家那位也就是同情她,初恋女友嘛,长点心的都应该关心一下。”西西见她跟死人一样没反应,使劲推了她一把,“说话呀!要我说你就不聪明!这个时候你就应该表现自己很大度,电视剧里勾心斗角的狠角色不都是这么演的么!没城府怎么行啊!与情敌斗其乐无穷啊,我想有都没那机会。”

她被西西搬的有点疼,做起来,盘住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不是貌似严重,是很严重,乳腺癌吧。他那人固执守信用,估计是答应了人家什么一直不肯说。”

一听这话西西顺手拍了一把她后脑勺,“我说你知道你还闹!有病啊!不肯说还告诉你了,你手段不错啊!”寻思寻思,问,“早期晚期啊,严不严重?还挺有心。我说你有没有心!好歹相识一场,你初恋男友要死了你知道也得去看看啊。”

“关我屁事!”她咬牙。她就是没心,怎么这么烦人,离家出走了还要在这里讨论这个,“反正我要跟他离婚。到时候请你吃离婚饭。”

这下西西不再认为这次是小事了,“吉喆,你来真的?我说你这样可就不对了,姐姐我得好好教育教育你,这可就是你不大度了,你跟个快要死的人叫什么劲儿啊。傻呀!哦,你把婚离了,她万一不死了,人家可就乐了你就当傻帽吧!”

她冷哼,心里拼了命的诅咒:我还巴不得,让他跟那女的过去吧,就算不病死也会被活活气死!最好俩人一起下地狱找阎王爷聊天斗地主去吧!

看见西西那一点都不知道真正内情的样子她也懒得多说,摆出一副卡哇伊的造型,“总之很多原因,等我离了以后每天晚上来给你讲,好不好?”

西西真想一脚踹死这个没心没肺的死丫头,可是,舍不得,一把楼到怀里,一字一顿的说:“好啊,你最好给我个完整版的交待!”

第二十六章 (2)

不出所料,果然没有来找自己,骄傲的少爷啊,您以后就可劲儿骄傲吧。她拿着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塞进包里。在楼上巡视了一圈发现自己那幅画还摆在那里没有拿回工作室。还“天涯海角”,越看越觉得自己恶心,自己那时候怎么那么恶心,被某些东西一时蒙蔽真可怕。

想起自己还欠他一笔钱,这事不能拖,着急的把小陈叫上来说:“你赶紧联系联系之前那买家,他给多少钱你就买多少,以最快速度帮我卖出去。”说完自己还嘀咕,“看着就闹心。”

小陈自然是听见了,一脸的问号,“你之前不还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说是非卖品吗?”

之前那是抽风了!她不想再看,别过头,“缺钱了,反正你帮我卖了吧,最好是近期之内。”

下班后没等来西西,竟看见他那辆骚包车出现在自己眼前,她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可两条腿哪有人家四个轮子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拦住了。下车动作之快她都没看清就被他拖着往车里塞,她挣扎他就更用力。画廊里的人瞧见都偷笑,以为他们是小两口闹别扭。

行,反正有东西要给他,坐直身子等他开车。车刚开出去,她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发现没地方放,看看挡风玻璃下摆着的那堆公仔,还是自己放的那些,那时候喜欢蒙奇奇喜欢的要命,家里摆了一大堆,自己的车连同他的车都没有放过。

现在看着无比心烦,用手胡开,把离婚协议书摆上去,“我告诉你我不是在跟你拿乔,我是真的要跟你离婚,我知道您很忙,有空就签了吧。”看看车窗外天色还不算晚,“要不你就现在签吧,签完了顺便带我去把离婚证裁了,说不定有时间我还能请你吃个散伙饭。”

“你给我闭上嘴!”是又要来脾气了。来吧,谁怕啊。可是久久没动静,转头,他忽然也转过来,四目对视,他那双勾魂眼要命的好看,“我倒是希望你跟我拿乔。”

她慌忙转开,视线不知放在哪里好,“您找别人去吧,我没空。”

车速极快,瞬间冲出去,她吓得抓住车顶的把手缩成一团,闭住呼吸什么都不敢看。再睁开看也不知道是到了什么鬼地方。下车被他连拖带拽的弄到电梯里,没多久电梯门打开,她看到穿白大褂的医生,是医院。她害怕医院,所以人很老实的被他牵着走。

打开病房的门,里面躺着一个人,是钱玉。她几乎都认不出来,那样好看的一个人居然会变成眼前这幅样子。戴着病帽,嘴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眶发青深深凹陷下去,整个人病怏怏的没一点力气。是相信了他的话,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她深知病魔是个很折磨人的东西。太爷爷死前每晚都被病痛折磨,夜夜呻吟到天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很吓人。那时她还小并不懂问爸爸为什么都那样了他还不死。爸爸难过的说,因为舍不得亲人。

偶尔还能清晰回忆起来太爷爷痛苦挣扎的那种声音。她不知道钱玉会不会也那样,但此刻她的心无比后悔自己之前说的那些恶毒话,心里默念:我收回,之前所有对她的气话我都收回。

贺子燊推了她一把,说:“对不起,我没办法,所以告诉她了。”

他也会说对不起?果然,生病的人威力其实最大。她惊恐的看了他一眼,又不敢再看钱玉,只好低头看鞋。

“没事,你过来,陪我说说话。”

她抬起头,踮着脚走过去,面对她,坐下。

“我早就想见见你。”钱玉笑起来很勉强,说实话,那样子真的很难看。

第二十六章 (3)

背后听见他带上门走了出去,她有点拘束的说,“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不用了,我怕会吐。”钱玉拉了拉被子,面朝她,说,“你千万不要误会,子燊他对我只是出于朋友的仁义。我都没想过,当初我那样对他,如今他却肯这样帮我。”

她对他们那点儿事真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人家是病人,怜悯之心,她多到泛滥,却不知说什么好。这种场面有点奇怪吧。老婆和初恋情人聊天谈心,还是在情人重病之时。这貌似是八点档的狗血偶像剧的剧情。这出戏她真的不想演了,可怎么就退出不了呢?满大街都是女主角,能不能放过她?

“顾小姐,我不想他告诉别人是因为我这个人比较好面子,我切除了半边胸部,手术还是失败了,所以……”钱玉的自尊心何其高,却真的想要与她推心置腹,“如果给你们造成了什么误会我很抱歉,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事而和他离婚,他是个很好的男人。不然我走了都会觉得对他有愧。”

“要是没有他我可能早就寻死了,虽然现在可能也还会是那种下场,但我很欣慰,至少可以走的开心些。他好像工作也不是很顺利,还麻烦他照顾了我这么久,大概是忽略了你,顾小姐你这么聪明应该懂得体谅体谅他。”

“我不是故意说这些给你听,是真心的希望你们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我从来没见过他为了一个人那么用心。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一直都是钱玉在说她在听。女主播的声音哪怕是病着也那么好听。命运凄凉的初恋情人对冷酷无情的大老婆苦口婆心解释一切,还真是有够狗血。她一直抬着头,却始终不敢看她的眼,视线在空中乱飘,落在钱玉的手上,枯瘦如柴,化疗一定很疼,要扎进骨髓,想想都起**皮疙瘩。

她打了个颤,怎么又走神?看着那可怜的手指,说,“我和他的问题,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你好好养病吧。”

“是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我吗?”

钱玉急切的抬抬头,被她按住,“你躺好吧。”想想,表情比较纠结,说,“王子娶了一个村姑引发的一系列问题。总之很严重,但和你没关系。”

“你还真的和他说的一样有趣。”钱玉笑了,也愉悦的开起玩笑,“既然决定嫁给他就不能后悔啊。战争无处不在,要抗争到底。”

她真的没有半点心情笑,努力弯弯嘴角,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要知道,童话故事里的巫婆都是有魔法的。我没那个本事啊,村姑就是村姑。我又不是落难公主,起码还有个可以骄傲的身份。阶级斗争,胜过一切战争。所以,我选择撤退,保留战场去另一片属于自己的地盘发挥。”

钱玉瞬间明了为什么贺子燊会对她就那样一往情深不能自拔。这姑娘看似软弱,内心似乎无比倔强刚强。不同于自己那可恨的自尊心,她拥有不可比拟的勇敢。

吉喆表情看起开相当严肃,却让钱玉笑的更开怀,“他妈妈确实是很厉害的角色。”当年她也是吃过哑巴亏的人,又怕她误会自己的用意,钱玉赶忙解释,“不过有他和你一起你还怕什么?你不要当自己是村姑,当自己是灰姑娘就行了。王子和灰姑娘不就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看起来,钱玉应该比她大,贺子燊就比她大好几岁,他们大概是同龄。不用这样把她当孩子哄吧。好歹她是快要打到“三十”的擦边球了。她已经很久都不再信奉童话了,也许他那时说不给卡卡看童话书是对的。她就是从小被骗到大而在某些事情上犯了严重错误的一个例子。

有点闷闷不乐,她说,“也许还有令人喷饭的续集,就是灰姑娘他爹曾是某皇族的后裔之类之类。”真的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提起精神问,“医生有没有说你还能活多久?”问出口立马有种想咬舌自尽的感觉,怎么可以问一个重病的人这种大不敬的问题!太可恶了!

瞧见她暗自咬舌头,钱玉又一次被逗笑。就是这种本领才吸引人吧?她这辈子都不会有了,因为太骄傲所以才失去那么多。钱玉想要坐起来,吉喆赶忙殷勤的扶住,听见她回答,“大概最多几年吧?我都没敢问清楚。”

看看吧,你这多嘴多舌的家伙!见钱玉并没有因此暗自神伤,她说,“你相信会有奇迹吗?我相信。”

“为什么?”

“因为我考上大学就是个奇迹,能出国学习更是奇迹中的奇迹,所以,你要相信这个世界到处都有奇迹就会不断的发生奇迹。”像在编绕口令似的,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见钱玉高兴继续编,“你就想奇迹是看不见的,但是它充满你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你要是一有什么熬不下去的想法,就抓一把空气。”说着还比划起来,“像这样,抓住,不要打开,抓紧一点。它就在你手里,多好!”

她说的来劲儿,身后贺子燊走进来,钱玉笑的越发开心,视线落在他脸上,“你这个宝贝,真好。”

吉喆回头见是他,立即揽尽笑容绷着一张脸不再说话。贺子燊看看输液袋,对钱玉说:“医生说你该休息了,等会儿会有护士来,有什么事再给我电话,我先带她回家了。”

看着扭扭捏捏出去的两人,钱玉重新躺好。之前的每一天几乎都是绝望。今天,很美好。那么,明天呢?她学着吉喆的样子抓了一把空气。哪怕知道根本没什么作用,还是开心的笑了。

第二十七章

(1)

“送我到二环,我自己打车。”看见离婚协议书还在那上面,提醒一句,“回家记得签字,我也没什么时间老处理这事。”

他单手摇开玻璃,以一种有点奇怪的姿势把那叠纸扔了出去,没说话。

她也不生气,还反而笑,小孩子似的,以为扔了就没事了?拿下一个蒙奇奇摆弄,“扔吧,我再多打印几份给你寄过去,反正不花钱。”

“你是不是还没闹够!”

他突然这样一吼吓了吉喆一大跳,手里的公仔都落到脚底下去了,她猫腰捡起来,继续不知死活的说:“谁跟你闹了?我没那个时间。我仿佛大概暗示过,我们之间的问题,跟钱小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能不能不那么上纲上线自以为是!喂,你停车,我搭地铁。”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他就是不停,反倒加速,知道她害怕,故意两边摇晃。

死死抓住把手,她是怕,但是胆子早就被吓大了,“我气死你你会跟我离婚吗?要是会,那你赶紧去死吧!”

时速瞬间超过一百二,急速的往前开,然后又突如其来的停住,弄得她一个猛烈的惯性动作差点撞到头。“你有病啊!要死自己回家死去,不要拖累我!”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离婚?”他埋首在方向盘上,始终没有抬头。

她不加思索,“因为咱俩不是一路人!”

“那怎么样才算和你是一路人!怎么样才是!”他猛地转过头盯住她,像要把她捣碎吃到肚子里去一般。

“除非你破产!一无所有!最好还得靠我养着你!”她是胡说的,这样的男人谁敢嫁啊。

他还真的相信,自顾自嘀咕,“只有那样才可以吗?”

“是!最好连土农民都不如!”说出来有点后悔,好像在侮辱农民似的。她姥爷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人好的一点没话说。以前在乡下别人家做什么好吃的都会往他们家送。农民,那是伟大祖国的代表!

“不那样就非要离婚吗?”

“是!”她从小到大做什么事从来没下过这么发的决心。

“滚!”他不愿再看她一眼,“滚下去!”

关门前还不忘气气他,“孩子我不要,你那么有钱你养着吧!”

哼!她用力甩上门,甩头飞快的往反方向走。有什么了不起,动不动就叫人滚,我又不是球!长着腿呢!不修长也很有力气,走到长城再回来的本事我都有!夜里风沙有点大,她恨恨的咳嗽了几声。

打的到小吃街买了一堆东西,回到西西的住处发现她还没回来。随便找了张碟子就开始来看,嘴里不停的吃,吃到想嗓子直恶心,跑进卫生间拼命的催吐,肚子吐空了又开始胡吃海喝,然后又吐了。她也不想这么折磨自己,可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发泄满腔的怨恨。怎么就把自己混成这样了?迷迷糊糊,碟片都放映了一半才反应过来,这电影不就是他那回带自己去看的那个武侠片中的文艺片!

什么石桥,什么五百年,都是狗屁!可是看到结局她还是咧着嘴泣不成声,有些东西想要永久拥有怎么就那么难?

第二十七章 (2)

西西没有回来原来是有对象了,一起玩乐到天亮,她问是什么样的人?西西说是个很幽默的人,讲了很多笑话给她听,逗得她开心的要命。

她趟在一旁不无羡慕的想:要是有一天贺子燊会对自己讲笑话,那一定是他出现在精神病院里,而她去探病。好好的又想起他了,都要散伙了怎么还敢这么想!

看来西西是真的一见倾心了,知道那位喜欢盆栽,非拉着她去花卉市场。转了一圈看上一盆水培吊兰。西西在那里和老板讨价还价,她看见不远处一盆彩色的仙人掌很好看,于是忍不住走过去瞧。

老板是个很热情的阿姨,大概看吉喆划淡妆岁数不大,说,“姑娘想买什么?”见她盯着仙人掌开始推销,“这都是新货,这仙人掌卖的可好了,小情侣小夫妻最喜欢了。”

“是吗?”她没被提起什么兴趣,反倒有点烦,现在人谈恋爱还有谁会送仙人掌啊?何况她买了也没人可以送。

“是啊!仙人掌花语是什么来着,啊!对了!是代表坚强刚毅的爱情。现在小年轻的谈恋爱就是难长久,买盆仙人掌寓意好啊。保你们长长久久。”

阿姨笑起来很有福气像,像招财猫似的特别可爱,她也跟着笑了一下,拿起来一边看一边想:要是买盆仙人掌就能解决问题那她以后都不画画干脆专职养仙人掌好了,还长长久久呢,都要离婚了,说不定买回去离的更快。

旁边来了几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高中生的样子,见到同她手里拿着一样的仙人掌,一个短发的姑娘也拿起一盆摆弄对另一个长发的说:“买一盆送给你那位吧!”

“买这个干嘛?他那个人那么懒,说不定仙人掌都能让他给养死。”长发女孩撇嘴。

“怎么会!要不你放学校,你们一起养呗,知道吗!仙人掌的寓意就是将爱情进行到底!不管家长老师乃至全世界怎么反对都要至死不渝!”

长发女孩见还有旁人在似乎被说的不好意思了,脸微微泛起粉红色,推了一下短发的那个,“胡说八道什么呀!”

老板娘赶紧说:“这个卖的可好了,这姑娘说的没错,仙人掌寓意好。你看,又小又可爱,买一个吧。”

犹豫了一下那个姑娘还是买了,看着她们有说有笑的离开吉喆有些惆怅。那个年纪的爱情才算是最纯粹的爱情吧,不会夹带任何杂质,彼此真心真意,多让人羡慕。叹口气,她放下花盆并没有买而是转身离开。她没有可以送的人,真的没有。

又逛了一会看到有卖宠物狗,两人都来了兴趣,雪白雪白胖乎乎的萨摩耶。她和西西都喜欢的爱不释手,西西抱在怀里亲昵的弄它鼻子,说,“要是我有时间一定就把它买了,太乖了。”

她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等我离婚了我就买条哈士奇。”

“为什么?”西西总不能理解到她说话的思路。

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说,“单身了我就和狗过。狗又忠实又可靠,不会给你气受还知道讨好你,而且哈士奇看着有安全感,比男人可靠多了!”

这都什么逻辑?西西“扑哧”笑出声,“瞧你这苦大仇深的,拿男人和狗比你也绝了。”放下小狗拉住她继续走。

被西西挽住手,她说,“吉喆,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吧,你别看我一个整天潇洒的跟什么似的,其实我内心特孤独,我父母亲人都在老家,每天回家就我一个人。我以前看电影都很少哭,现在有时候看些情感类节目看着看着就特想哭。太孤单了,那种感觉都没办法形容。所以你要是能过千万被随便分开,你听姐姐我一句劝,我真不是跟你夸张。”

说的好悲伤,她听得更悲伤,要是能坚持她也许就坚持了,只是心都掉到深海的最底层了,她索性就不要了,在她看来有些东西比孤单更可怕,她不想再面对。

笑笑说,“你不是就快不孤单了。加油啊!你看,那个水仙多好看,你再买一盆吧。”

西西果然也被那开得正旺的水仙吸引了,走过去仔细的瞧。其实她没多大兴趣,只是想转移话题,就站在一旁等着。等着等着不耐烦的转身看别的,忽然瞧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是他的父亲,贺锦荣。

第二十七章 (3)

贺锦荣在认真的挑花,并没有发现她也在这里。想了想,她还是鼓足勇气走过去,毕竟他是自己的长辈,平常对自己也很尊重。

“爸,您来买花?”她微笑着。

贺锦荣瞧见是她更加高兴,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是啊,你怎么也跑这来了?现在的年轻人不都喜欢逛商场?”

“我不喜欢逛街,我觉得这里比商场气氛好多了。”她看着贺锦荣穿着极普通的米黄色毛背心,仿佛只是个普通人家的亲切大叔,没来由的产生一种他就是自己爸爸的感觉。

“不容易啊。”贺锦荣有点感叹,但知道这孩子不一样,不贪慕虚荣,很真诚,难得笑呵呵的说:“你看这盆花怎么样?”

她其实并不懂什么花,只好随口说:“挺好看的。红红的好喜庆。”

“这是一品红,看着是喜庆。”

“很贵吧?”和贺锦荣说话她就没那么过顾忌。

“怎么这么问,我就非得养贵的花?自从你送我那仙人掌以后我现在专养便宜又好养的,不那么娇贵我还省心。”想想继续说,“还是你点醒了我,养植物嘛,贵在一颗心,不能太看重那些虚的东西,没意义。”

还以为是蒙混过关,原来早就知道。是啊,他常常逛花市的人又怎么会不了解行情。她吐吐舌头,八块钱一盆的仙人掌送给他这样身份的人想想都觉得丢人,可他却这样说不免让她觉得很贴心。

她抿嘴,“怎么会……要不我再买一盆送给您吧?”弯腰仔细挑了一下,拍拍手上的灰,干脆的说,“就这盆,好不好?”

“行!我正好寻思着家里有一盆了要不要再买,你要是送我我就不犹豫了。”心情大好似的,一点都没有客气。

买完了她更加后悔,因为看在贺锦荣是熟人老板给打对折,比盆仙人掌还便宜。她郁闷的看着一脸笑容的贺锦荣,越来越觉得他和季舒情还真不是一点点不一样,看着话不多,对她一直特别随和。以及那份对她同等尊重的心让吉喆心里的感激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可惜,如果知道她要离婚一定会讨厌她吧?算了,哪怕人家穿的再普通,人再随和也和自己不是一路人,早晚要分道扬镳。

与贺锦荣礼貌道别,瞧见西西在不远处看着她没过来,她走过去,不出所料的一过去西西就开始问:“那人谁啊?你们居委会大叔啊还是你们家那小区的哪个邻居啊?”

她当然懂西西说的“她们家”是指爸妈住的那个小区,她曾带着西西去过,满小区的叔叔阿姨大爷大婶没一个不认识她的,都是她老爸勾搭的。那时西西还调侃的说:“你爸够可以的,要是学李洪zhi(被和谐只能用拼音)都能办一班了。”她还笑骂她胡说。

看走眼了吧!她没好气的瞪西西一样,“有那么普通吗?那是贺子燊他亲爹。”

“你公公!不会吧?!!”西西比见了鬼还惊悚似的抓住她上衣袖子,“穿那么低调!说实话,就那衣服给我爸穿他都嫌土。”

“人家低调!”她甩开西西的手,“你以为高干是暴发户啊!平时低调着呢!”其实他们家人都挺低调的,穿着打扮衣食住行也都是平民化,没有像有些人认为的那么奢侈。就是有时候太注重身份地位。不过人家有那个资本啊,他了不起,他爸,他妈,他外公,他爷爷,他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了不起!他们全家都了不起!

第二十八章

(1)

季舒情送卡卡跟自己的老战友学毛笔字,就在自己家楼上,一回家看见儿子回来了,相当高兴,娶了那丫头的唯一好处就是儿子愿意回家了。

见贺子燊躺在沙发上手臂挡着脸一动不动,像出了什么事似的,赶紧说:“怎么了这是?饿不饿?妈给你煮饺子吃吧。”

说着就跑进厨房忙活去了,没一会儿出来扒了一下贺子燊,见没动静拿开他的手竟然是睡着了。见儿子累成这样,心里顿时一股火怪起吉喆来,平时没个分寸也就算了,对自己老公还不知道心疼。

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醒了他,“贺子,起来吃点饺子,妈都给你煮好了。”

他像个小孩子似的哼了一声,翻身转到里面去,脸对着沙发背不理,没睡一会儿就被人弄醒有点不乐意。

“起来吃点东西,听话。”季舒情心疼儿子。

“哎呀不吃。”他本来是有点“起床气”,所以平时若是吉喆把他弄醒他都会阴起脸半天吓的她撒娇献媚使出浑身解数来逗他开心。有一次真笑不出来她就用手指拽着他两边的嘴角,说,“你是不是给脸上打了肉毒杆菌了,不敢做表情啊?是不是?是不是?脸这么瘦肯定是!你就承认吧你这个闷骚的男人。”闹着闹着他心情自然就好了。怎么又想起她来了?老是不停的想起,任何一件小事都会想到她。最近睡眠差的要命,安眠药多吃几片都不管用,又不能吃过量,想闭上眼清净一会儿怎么就那么难!

一个翻身做起来,情绪有点失控,“我都说了不吃!能不能不烦!”看着母亲委屈那样又觉得自己是不该乱发脾气,起身站起来,“我吃,我吃行了吧。”

桌子上除了饺子还有些凉菜,父母平时吃饭都很清淡,还算合胃口,吃了几口听见桌对年的母亲小心的问:“她跟你吵架了?不给你做饭?”

他懒得多说,低头继续吃,季舒情见他不说以为自己猜对了,有点不悦,“我就说她不行你就是不信!你说那天她爸那事我就说了几句她还跟我顶嘴,你都没看见那没家教的样,还敢回去跟你闹,你说那是光荣的事么?多让人家笑话……”

“妈!”这一声妈叫的声音很大,他表情很冷,陶瓷的汤勺砸到碗边发出清脆的响声,语气也极冷淡,“妈,您要是真不喜欢她也别老当着我面诋毁她,行吗?我不爱听!”

说白了季舒情是妒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就惯着吧!早晚惯上天!”

他拿起汤勺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没了刚才那股力气,缓缓自言自语,“我倒是想,人家不稀罕。”

刚要开口说什么,季舒情瞧见他爸走出来一肚子话都憋了回去。贺锦荣看他们母子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走到阳台开门进去了。他也再没什么胃口,想想,也跟着进了阳台。

家里的阳台很大,几乎都是父亲养的植物,记得也好奇问他为什么爱养这些?当时父亲很认真的说这也是一种态度。虽然不是很明白,但知道父亲做什么事都特别认真,一丝不苟近乎于苛求完美。

看见吉喆送的那盆花摆在最上面,他竟觉得心情一下好了起来,主动找父亲聊天,“爸,要不要我帮你浇水?”

说着拿起喷壶正准备浇,被贺锦荣按住胳膊,“仙人掌不用总浇水,会被淹死。有没有常识。”

他又不知道已经浇过水,总之他做什么父亲都看不顺眼,索性靠在一边不说话。没想到贺锦荣却主动起来,“这花好看吗?”

红的怪吓人的,他真看不出来那里好看,但是又不能实话实说,“还行吧。您最近不养兰花了?”

都让你砸的差不多了谁还敢养!不过砸了也好,省心,不用天天都伺候着那些祖宗心情反而很轻松似的,一想到这乐了,叹口气,“不养啦,还是这些好养啊。这盆,吉喆送我的,一拿回来就开的可旺了,那丫头还真会挑。”

这一笑吓了贺子燊一跳以为自己看错了,听见提起她来了精神,问,“她回来了?”

“没有,在花市上碰见的。”说着表情又严肃下去,“你们吵架了吧?我看她没什么精神都瘦了,你小子就不能让这点。”

瘦了?不敢去找她是因为怕见面又吵架,怕自己说什么伤人的话伤到她。垂下眼,有气无力的说,“爸,你说一个女人希望你破产才会跟着你这是什么心态?”他不懂,真的很不懂,想了这么久都不能完全明白。

“没安全感,你给不了她可以依靠终身的感觉,所以希望自己比你强,让你依靠着她才能安心。”

贺锦荣手里浇着花说的很悠闲,见儿子不再吱声,提醒一句,“她是个好媳妇儿,你没看走眼,是你小子这么多年做的最对的选择。”

近几年来,他们父子少有的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谈心,看着父亲的背影,他抿嘴笑,已经完全理解到父亲的话。

第二十八章 (2)

最近手头的工作很多,那次见过吉喆钱玉的心态似乎也变了,一直很积极配合治疗。他在想办法,想能够留住她的办法,只要能留住她没什么代价是不可以付出的。

晚上有饭局,一进门竟然瞧见了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那个吉喆很重视的男人。是朋友他不介意,问题就是那个人是个男人,并且不得不承认还是个相当优秀的男人,最可恨是他和吉喆之间有他所不知道的曾经。哪怕是朋友之间的曾经都让他嫉妒的发狂。

饭局上他不想多说任何话,只想赶快散席,他的心情差到极点。饭后消遣他一口就拒绝了,取车的路上发现那个男人的车居然停在自己旁边。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他先走。

卓玦何其聪明,看着他一直憋着火反觉有趣,主动走过去与他并肩而行,“贺先生,你这样装作不认识我似乎不太礼貌。”

他扭头,反应平淡,“有吗?只是觉得和你没必要有所交集。”

卓玦心里玩心大起,故意提到能让他会有反应的人,“怎么会呢?我可是您夫人的挚友,相当亲密的那种,有一个词来形容是什么来着,对了!知己。”

果然,反应很强烈,几乎是与他贴身对视,“我再警告你一次,想在这里混就给我老实点!不然,哪儿来的我就让你回哪儿去!”

卓玦看着眼前暴跳如雷的男人,没觉得大祸临头,反而不怀好意的笑了,“我至少要看着她幸福才能走啊。不然,我走了都无法安心。”

他握着拳头的手青筋暴起,还没有打出去,被卓玦灵敏的抓住,卓玦也知道自己玩的有些过,认真起来,“我开玩笑的,我知道她很爱你,作为她的朋友,我是真心希望她幸福。”

“你到底什么意思?”他用力甩开卓玦的手。

“我可以帮你,帮你们。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会帮你。”

“为什么?”

“我欠她的人情,想还,行不行?”

他也是聪明人,男人的直觉也是很灵敏的,自然知道不会那么简单。“你……”猜测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被卓玦打断,想起很多事情,没有跟任何提起的事,而眼前这个他曾经很想知道是谁的男人竟会是他唯一可说的人,“是!我曾经有所期待,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我跟她真的没什么。只是有一次想牵她的手被她毫不留情的推下了河,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但是我一下子就清醒了,她要的不是我,永远都不是。”

贺子燊此刻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们之间那些过往,可还是任由着卓玦说,自己听,“她和大部分女孩很不一样,不会为了我的贫穷而瞧不起我,相反的会鼓励我,陪着我走过了最艰难的那一段路。”所以我始终难以忘怀,这句话他知道自己不能说,看看贺子燊,“所以,我希望她幸福。”

是,哪怕他身家再显赫在她面前都仿佛一文不值,她就是那么个没心肝的傻瓜。贺子燊看看眼前这个有些落寞的男人,“是,她就是不一样,我也想给她幸福。”

第二十八章 (3)

打电话没人接,发信息没人回,要不要这样子啊!她拿着手机发呆。离婚协议书寄出去快一个礼拜了也没消息。又不想去他那个别墅或是他们家。总之就是觉得跟他沾上一点边就烦的要命。

西西最近总是很晚回来,害她真的觉得有点小小的寂寞。最终,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和卓玦去台北。管他,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说不定回来离婚协议书就签好字摆在她眼前了。

机场里卓玦坐在她旁边,带着帽子盖住脸,问,“解决了?”

“没有”她摆弄飞机票,很不情愿的回答。

“那还跟着我乱跑?让人家知道还以为我拐带你私奔呢?”

总觉得卓绝的反应有点过于激动,她狐疑的瞪了他一眼,“我想散散心行不行!”

飞机上,吉喆怎么都合不上眼,看着窗外的云,身旁闭着眼的人忽然说,“如果他出现在台北,你就不要离婚跟他回去,知道吗?”

“凭什么啊!”

“有时候男人不说不代表不爱。”

她对台北的兴趣,仅限于吃。什么日月潭那些经典的景区她都不是很有兴趣。要问还有没有别的?大概就是听人说台北的明星多,不知道能不能遇到,随便是谁,只要能遇到就拍个合照。和明星拍照是初中时候的梦想,那时候迷恋过很多明星,傻傻的幻想以后有一天能攒够钱去看他们的演唱会。可惜这个梦想一直没实现过。忙升高中忙考大学,后来大学毕业有钱了也没去看。因为后来渐渐发现曾经挖空心那么那么想要得到的东西,在长大以后就没那份热情了。摆在眼前都不会太兴奋,可能还会觉得碍眼。反思自己曾经可笑的执着。人长大了还真是现实的可怕。

夜里做了一个梦,辗转难眠。据说台北士林夜市的小吃都很不错,凌晨一点她将卓玦约出来。她住的是酒店所以打个的很快就到了,卓玦的家并不在市里,等了好久才出现。

一坐下就开始抱怨,“我说姑奶奶不带你这样子的,这么晚了很折腾人讷!”

可怕的台湾腔!其实卓玦虽然是台湾人但台湾腔并不重,故意这样子说话反而让她很想笑,故意打了一个冷战,学着他的样子,“你可不可以好好说话,很嗲诶!”

“干嘛这么晚还出来吃东西?”

“想吃啊。我要吃蚵仔煎!喝正宗的奶茶!担仔面、卤肉饭、炸**排……”

她还没说完就被卓玦抢话,“停!你是不是今晚吃完了明天就走?用不用这么着急?还是……呆不下去了……”

“阴阳怪气!我饿啊!行不行!”

点了一大堆吃的东西,她吃的起劲儿发现卓玦一直看着她都没有动,“你干嘛不吃?”

“看着你吃啊,你是不是又不开心?因为他一直没出现?”卓玦拖着下巴。

她卖力的吃,狠狠反驳,“才不是!神经!我真的饿,酒店的东西不好吃。”

“阿吉,你不是说以前有个梦想是看演唱会?明天我带你去。”

演唱会现场太火爆了,她和卓玦被挤在人堆里,耳边是旁边人拼命的呐喊,几乎都听不清台上的人再说什么,可是每当歌声响起就会安静下来,或是大家齐声联唱。荧光棒像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的摇摆。

曾经她是多么热切的期待过这样的场面,看电视转播都会抓心脑肺的恨自己不能亲临现场。一个人在沙发上又唱又叫又跳。而此刻,那样的心情早就随着年华一去不复返。再没了那时的激情。只是拿着荧光棒跟着人潮一起摇,没有喊也没有唱。

一首再熟悉不过的歌曲响起,所有人都安静了,整个现场安静的吓人,那个她曾经执着的喜欢了很多年的男人在深情的唱:“她来听我的演唱会,在十七岁的初恋第一次约会,男孩为了她彻夜排队,半年的积蓄买了门票一对,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

第一次听觉得这首歌是在讲故事,后来有一晚夜里听广播,电台的女主播声音很美,讲了一个很动听的故事,配上这首歌,她听着听着就流眼泪了,一个人趴在枕头上嘤嘤哭泣。虽然没有经历过,也知真爱是多么的打动人心。

后来的许多年一直很想知道真爱究竟是什么样子,一直找寻从未遇见。她想,是时候该放弃了。

散场后,卓玦激动的问:“怎么样?什么感觉?”

觉得自己整个人像在飘,身体仿佛还在被人挤来挤去,耳边有几十万人在齐声呐喊,模模糊糊她说:“感觉自己很渺小,非常渺小。”

他没有出现,在台北玩了一个星期,他始终没有出现。

第二十九章

(1)

回程的旅途中,卓玦一直帮他说找各种理由解释,殷勤的奇怪。

什么都不可以!他那样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她去了台北。除非他死了,不然什么理由都不接受。她不想听,连喜欢的飞机餐都没吃,一个人披着衣服睡觉。心里暗自下决定,“我一定要跟他离婚!必须离!彻底离!坚决离!离离离!”

下飞机告诉西西晚上去找她,然后就直奔父母那里,给爸爸妈妈买了很多礼物,也给卡卡买了,但暂时还不能给。一个人在客厅摆弄礼物,给西西买的,给季苒买的,还有画廊里的人。茶几上的手机伴着铃声震动起来,是西西激动的说:“看电视!快点!很劲爆!我也是才在朋友店里看到,快开电视!看××卫视转播。”

手里还捧着一大堆东西,她奇怪打开电视跳台,似乎只剩下后半段,“……乳腺癌晚期已于×月×日在医院病逝……其家人……”

东西落了一地,她傻傻站在原地。她知道,她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那个人几个星期前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一下子,就不在了。想起什么赶紧穿上鞋跑出家门。

打电话没人接,先跑回别墅,翻花盆底下的钥匙打开门,似乎没有人,找了许多地方都找不到他,又回到别墅等,大概是累了竟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有动静,坐起来看见他坐在对面,逆光下看不见是什么表情。

“钱玉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许久,他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她是自杀的,大概是觉得活着太辛苦就走了。前几天就火化了,我才把她亲戚送走。”

她慢慢靠过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轻轻抱住他,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低哑的嗓音传入了耳朵,“之前……还叫我陪她看星星……那时候是觉得不对劲儿,但是没想到……”

他的鼻息很弱,在颈窝里似有似无,很用力回抱住她,仿佛找到什么靠山,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谁都不再说话。客厅里的钟滴滴答答不知转了多少圈,天色渐暗,她轻轻推了一下他,“我……该回家了。”

“这里就是你的家。”他固执的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如果没有出现在台北的理由是这个,她可以接受,可是……“我……”

“我公司出问题了,很可能会破产……”他急切搬住她的肩膀,墨黑的眼眸写满痛楚,“你说过的……不是吗?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会破产?怎么会呢?她那时只是说气话而已,真的只是气话呀,不敢看他的眼,“好……我哪儿都不去……”

两人相拥而眠,他似乎睡着了,她睁开眼,怎么都还是无法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怎么可能呢?都怪自己的乌鸦嘴。只是出身好有什么错?他也很努力她都看见的。结婚以后也处处肯让着她,是她总要无理取闹,总拿从前的事打击报复。总怀着邪恶的小心思觉得是他欠了自己的。他又有什么欠了自己呢?都是你情我愿,他又没有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领结婚证。明明就是还爱着他,却不肯再承认。自尊,自尊会比真心更重要吗?自己到底是矫情个什么劲儿!自己,又何尝没有践踏过他的心呢?

悄悄推开他的手,一个人走下楼,只打开了沙发边的小灯,这个家其实让她很留恋,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幸福的,幸福不是靠说的,而是用心去体会的。是因为自私,所以总忽略掉那些美好而温暖的细节,总想着自己而忽略他人。

腰忽然被人从背后环住,他的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我还以为……你走了。”

眼角一下子有东西落出来,她回身钻进他怀里,开始语无伦次的说话,“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说的那些话都是胡说八道的……我没想到……我……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我其实不是想报复你,是因为还喜欢你,就算你还是没那么喜欢我我也不怕……我就是和自己别扭,我觉得我再怎么努力都配不上你……我那么渺小,你那么高大……我几乎什么都不是……而你……”

哭的那样伤心,嘴里也说个不停,亦如多年前落下床那晚,让他无比心疼,护在怀中轻拍她的背,“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申请破产你就高大了,比我高大,以后我都要靠你养着了,别哭了好不好?”

她抬起头寻找他的眼,“恩,我会养你的,绝对不会离开你,你放心吧,我的存折里存了不少钱。”见他表情怪怪,她擦擦眼泪,“你笑什么?都要破产了你还笑?你不会是……骗人的吧?你要是敢骗我……”

“不是,不信你可以看这几天的报纸。只是……没什么……回去睡觉。”

第二十九章 (2)

这几天,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陪她买菜,看她做饭,晚上一起看电视,到固定时间就睡觉。电话不多,也没人来找。

这天晚饭前,她看着沙发上悠闲看电视的人,再低头研究那份报纸。是说他盖得楼倒了,什么银行收紧信贷什么股市暴跌导致资本市场的融资功能消失后面一大推分析地产行情的专业术语她也看不懂。总之就是他说的是真的。这份报纸怕他看了心烦,她都是悄悄的拿出来研究。可哪有人破产了还这么镇定,跟没事人一样?这也太奇怪了。电视里破产不是法院要来收房子,追债的人一大堆,生活一落千丈,苦不堪言么?可据这几天的观察,什么她预想的糟糕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怕惹他心烦又不敢问,每天小心翼翼的陪着哪都不敢去。偶尔找机会说说“大家都还年轻一起努力奋斗”这样安慰他的话,可就是觉得哪里奇怪。

终于忍不住,她收起报纸,坐到他旁边,电视里在播放什么财经节目他看的很认真,没有理睬她。纠结了一下,拉住他的衣角,“我们……还可以在这里住多久?法院会不会来收房子?”

“恩?什么?收房子?”他好像完全听不懂似的,半晌反应过来赶紧说,“啊!收房子……不会那么快,我还在解决,不过……以前旧房子的钥匙在书房里,你有空去收拾一下吧。”说完继续看,完全不在意她焦急万分的心。

这是一个快要破产的人该有的正常反应吗?再清心寡欲这么大的事也不能这样不放在眼里不知道着急啊!她有点恼火,“喂!我们会被追债吗?我怕我的钱不多,帮不了你。”

这句话吸引住贺子燊所有的注意力,他不再看电视,“啪”一声关掉电视,很惊诧的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鼓足气故意大声重复,一字一顿,“我说我怕我的钱不够帮不了你!”说完没好气的推搡他,“你能不能积极点,这么大的事你不着急吗?”

一把抓住她乱晃的手,拉进怀里,他心情很好,“我是说可能破产,可能,懂吗?我自有办法,我饿了,我们去买菜好不好?你教我做饭。”

这是什么人啊?太有钱脑子都被钱烧坏掉了?难道还真想破产了靠她养?她那天真的是胡说八道的,现在钱多难挣啊,到时候还有卡卡,这下这日子是真的没发过了,都怪自己太能作妖。不过还好还有原来那个房子。这样的话……以后她就是家里的女王了,看谁还敢跟她摆架子。

一想到以后自己就可以耀武扬威了,原本闷闷不乐的脸又舒展开,“好!买菜去!拖到午门斩首前还得让人吃饱饭呢!吃饱了再说!”

第二十九章 (3)

是开她的小熊猫出发的,因为她说要他提前适应没有钱的生活,说不定以后家里的车都得卖掉还钱什么的,只能开小熊猫或者搭公交地铁,不能再养尊处优了。

见他那样高大的一个男人蜗在副驾驶上有点好笑,她扁着嘴一边开车一边摸了摸鼻子,想找点话题,“我这车还不错吧?”

“就是小了点。”他不自在的挪动身子,看见车内的挂饰好像是他陪客户游玩时买的那个,记得那个寺庙的大师说这个同心结可以保佑彼此相爱一辈子,当时心里虽不信还是买了送给她。他抿嘴笑了笑,问:“这个……你一直挂着?”

她看一眼,点头,“是啊,多好看,不过都有点脏了。你不是说在城隍庙买的五块钱一大把,过几天你带我去买吧,我还想要。”

他信口胡说她还真的相信了,现在恐怕花再多钱都买不到了。她就是这样才让他陷得深。并不在乎这个东西是不是贵重,只在乎这个东西是不是他送的,哪怕他在大街上捡块石头送给她她都会当个宝贝似的留着。

“都卖断货了,你知道咱们这游客多,那些老外就喜欢买这些纪念品。”没办法他只能乱编。

“这样啊……难怪西西上次说在城隍庙找遍了都没看到。对了,我们买食材做西点吧!你不是说你会。我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超市里人很多,他难得耐心的帮忙推购物车,她跟在一旁选东西,可能晚上有些东西会打折,所以有的地方人异常多都在抢购,人来人往的她总怕和他走丢了,他走的又快,很多东西想看的都没仔细看,扫了一眼就走。

“喂!等一下啊,我看看那个抱枕,好乖啊,咱们买一对吧。”她小跑过去抱在怀里喜欢的不得了。

他跟在后面走过去,瞟一眼,没兴趣,“很难看,买那个白色的,上面什么都没有的。”

“不要!讨厌那么素气的,抱着不温暖。”她又拿起一个举到他面前,“你有没有童年啊!这个是芝麻街!芝麻街你看过没有!这个是艾摩,这是佐伊,正好我们两个一人一个,多好。”

大概、也许、可能小时候看过,但是没什么印象了,他手肘抵在购物车把拖着下巴手看她歪着头兴奋的描述。如果可以这样一辈子守着她,怎么样,他都愿意。正看的出神,背后被人拍住,“贺总?!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你逛超市?”

他转身,原来是韩笑愚他哥公司的陶经理,大概是他平时不苟言笑弄得人家都以为他跟不入凡尘的佛似的,心里好笑,客气的寒暄,“恩,陪我爱人买东西。”

吉喆看着那人,不认识,还是礼貌的打招呼,“你好。”

陶经理受宠若惊,赶紧套近乎,“嫂子好!嫂子看着真年轻。”

互相客气了一下,她不想再搭理,一个人躲过去继续挑。本以为打了招呼陶经理就会走,谁知道跟他聊起了公司合作的事,“贺总,您跟我们韩总合作的那个项目批了吧?我们员工可都马足了劲儿等着效力呢。”

不识相的还不走!他看看吉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赶紧打住,“公事回头公司里谈,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啊。”说完赶紧拉着她走,嘴里跟她嘀咕说:“买吧买吧,喜欢哪个全都买。咱赶紧去买菜,一会儿都没了。”

菜不是都买完了吗?她努力思考这个问题,手里的抱枕没拿稳落了一个,“你干嘛!把我的艾摩都弄掉了。给我捡起来!”

他立马执行命令陪着笑脸猫腰给捡起来塞到她怀里,搂着她的腰挑最近的货架拐进去没了人影。

陶经理站在原地摸着后脑勺笑,原来传说中的冷面大boss也是个妻管严啊。

第三 十章

原来真的不是吹牛的,他做出来的提拉米苏又好看又好吃,激动的她拿着拍立得不停的拍,一定要留个纪念啊。

那晚后悠闲的日子就结束了,他又开始忙,不管以后是福是祸她都想要好好打算一下。一个人在书房拿着存折算账,把未来几年会发生的状况都在本子上大概规划了一下。

不小心从本子里掉出一样东西,展开看,是他很久以前写的那两张毛笔字。一首诗,和他的名字。当然没有忘,还很爱惜的保留着,和他的照片一起夹在这个本子里。她是很恋旧的人,什么东西都想保留一辈子。

这首诗,读起来还似乎挺有深意的。这个名字,在英国时被她悄悄的写过无数遍,有一次画画拿着画笔不由自主的写在画架上,被坐在旁边的英国女孩问,“这是什么?”她说,“这是一个人的名字。”还记得那女孩很聪明,意味深长的问,“很重要的人?”她没有撒谎,很坦诚的回答,“很重要。”

她并不喜欢撒谎,该承认的就得承认。人就是太爱撒谎了,欺骗别人的同时也在无形中害了自己。

想起什么,走到书柜前,打开柜子的玻璃门,抽出一本书,《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翻开,里面夹着他的结婚证,又看看那本柏拉图的《理想国》。不禁笑起来,为什么当初会把自己和他的结婚证夹在这两本书里?因为整个书柜只有这两本是全中文版而且字最大最显眼。她有时候记性不太好,就说把结婚证放着这里容易记容易找。他说放抽屉里不就完了。她寻找各种理由,然后说,“希望你能像对待哲学那样对待我!哲学里蕴含人生的真谛,你人生的真谛是什么?你人生的真谛就是听我的话,懂吗?”

她承认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歪理,他没有反驳,当然也没有轻易答应,说:“好啊,等你把书柜里所有的哲学书都研究透彻了,咱们再一起讨论讨论我的人生真谛。”

他总是有办法对付她,明明知道她看这些书吃力,更何况还有德语的,于是这条歪理宣布失效,但结婚证按她的意愿一直这样放着。

可惜,她的结婚证被她一气之下给撕了,此刻有点后悔,不对,是非常后悔,非要那样找茬任性的丢出窗外。想想还是再抽出《理想国》,也许还有夹过的痕迹,翻开,傻了眼,她的结婚证竟然会出现在里面,撕得乱七八糟的被勉强用胶布拼在一起。有的地方似乎还拼凑的不对很不整齐,撕的太烂了,记得自己还不解气的用力扭了好几下随手丢出去。可它却依然出现在这里,哪怕不是完好的,只要它还在这里。

不能得知他一个人在草坪里打着电筒找了多久,也无法想象他一个人在灯下努力拼凑时是怎样的心情,那时被自己践踏过的心一定很疼。

合上书放回去,说不清是怎样的心情。感动吧,他是那样不懂表达感情的人,几乎可以说是根本就不会。而自己,竟然今天才肯认真的去发现。一颗真心,就摆在自己眼前却怎么都假装看不见。还说他坏,有时候自己,比他还要坏。

特意炒了很多菜等他回来。看见满桌子丰盛的菜肴和喜笑颜开的她,让他有点莫名其妙。睡前洗澡,她毫无预兆的忽然闯进来吓了他一大跳,左躲右闪的吼她,“你干什么不敲门就闯进来!”

她厚着脸皮恶作剧的回答,“我看一下会死啊,又不是没看过!”看见他窘的脸微微变粉红她笑的更大声,转身想跑被他捉进怀里。

既然敢不要命的闯进来,想逃?没那么容易!

第二十章 (2)

还是没有被催着搬家,想想还是拿着原来那房子的钥匙想提前去整理一下。

打开门感觉灰尘并不大,也对,这么高的楼层能有什么灰啊,慢慢走过玄关,闯进眼里的一切让她心脏漏跳了好几拍,仿佛空气都凝结住,周围的一切都不能动。越往里面走心越颤的厉害。

这房子的每一样东西竟都还是她走那天的样子,连沙发边砸碎的杯子都没有动过。

客厅里放着她这么多年画的一些出名不出名的画。有“时光”系列,有“天涯海角”还有一些她从前画的乱七八糟的小稿,通通都整齐的贴着墙壁摆在客厅。她那个打开的画箱还有颜料松节油都纹丝未动的堆在角落。

再走,冰箱上还贴着她写的便利贴,都有些泛黄了。最下面一张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写的:你回来好不好

没有署名没有标点符号,是他写的她知道。短短的六个字紧紧挨在一起,又仿佛孤单寂寥无比,让她瞬间泪如雨下,捂着嘴巴说不出话。

卫生间她用过的所有东西一样没少都摆放在原位,她的牙刷和他的那支头挨头放在一个杯子里。毛巾干干净净晒在阳光下,阳光穿透进来,右下角绣着两个人名字的地方异常清晰刺眼。那是她怀孕刚被接回来,无聊学绣十字绣,后来没的绣就毛巾枕巾被单一个都不放过的绣。她还以为他不喜欢。

他们一起住过的房间,里面贴满了她那时用拍立得自拍的照片。正对着床,满满贴了一墙。怀孕后她都是素颜,脸胖乎乎像个肉包子似的并不怎么好看。有大头照,有的毫无形象咧着嘴大笑,还有各种各样做鬼脸的照片,一张不落都贴在上面。有些睡着了被偷拍的她自己都没看过。照片下面都是便利贴,你走后第一天,你走后第二天,你走后第三天……也不知究竟是贴了多少天,看上去很多很多,也许是时间太久便利贴脱胶,地板上还零零散散还落下许多。

她捂着嘴巴靠在门口,脑海里一片空白,模糊着双眼看见斜对面是自己原来住过的那间,慢慢踱步过去,用力扭打不开。

记起问过他为什么把那个房间的门锁上了?他说当杂物间了,很脏,所以锁住了。她也就相信了。还是很好奇,拿出钥匙,锁有些不灵活,扭了半天才打开,又让她万分震惊。她从前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原封未动,却都一一摆放整齐。还以为他早就丢掉了,没想到……

他是个混蛋,一个长了嘴巴却从来都不懂表达害她一再误会的大混蛋!

她走进去抱住自己那只傻傻的泰迪熊,眼泪一直不停往下流,怎么都止不住似的。

第二十章 (3)

电梯门一打开她就冲出去,这个地方她从来都没有来过,也没有想过要来。只是此刻特别想见到他,特别的想。

公司参加过酒会的员工都记得她,又怎么会不记得,茶水间无聊八卦女神们到现在都还是会时不时聊到她。

那个女孩她记得,是他的助理,虽然很急切还是保持仪态,问,“你们总裁呢?”

女孩抱着文件吃惊不小,“哦,是您啊,贺总在办公室。一直走进去右拐就是了。是您的话我就不用提前通知了,您赶紧去吧。”

拉着帘子什么都看不到,她想给他一个惊喜,站在门口预先演戏,忽而听见里面有熟悉的声音。

“虽然是没有按照我的计划,但你们和好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要不要我再给你多印几份报纸?我还有熟人呢。”卓玦椅在桌子边摆弄桌子上的笔。

贺子燊一面打键盘一面回答,“这事我自己也能办到,只是给你个弥补的机会罢了。”停下手里的工作,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你那事我回头就帮你办,打个电话就行了,还用亲自来。还怕我不认账?”

“当然不是,其实也没帮上你什么。是她好骗。有时候真觉得她是个傻子,别人说什么都信。”

“恩……是我有事耽误了,不过还好是你想到办法补救,还是得谢谢你。”

“不敢当,我主要是想亲自来跟你说我和几个朋友决定去加拿大发展。当面来道个别。”

“去加拿大……”

门呼啦一下被推开,吉喆气呼呼的瞪着双眼,吼道,“你俩什么时候勾搭上了!还合起伙来骗我!贺子燊你真行!你行!你是奥斯卡影帝!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多么担心你!我……”一时气结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理了理思绪,“我就说怎么都要破产了还那么悠闲,还奇怪这个世界怎么还有人比我心还大呢!没想到都是骗人的!大骗子!”

贺子燊卓玦俩人同时愣住,随后卓玦竟扑哧笑了,贺子燊此时是打死笑不出来,眉头微蹙,神情有点小小的痛苦,“吉喆,你听我解释……”

她举起手做了一个“请你打住”的手势,“不听!你厉害你本事你是影帝!你去找影后去吧!”说完调头就走,听见后面有人追来,回头用眼神杀死他,“你最好别跟着我!让我冷静一下,不然我马上跟你同归于尽!你别跟着我!站住!对!站在那里!别动!”

走出大厦还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又被他给耍了,一路气鼓鼓的走,买了两个甜甜圈。吃饱了冷静下来,本来是很生气,但是他也是为了讨好自己。可也太会演戏了,害她担惊受怕的生怕有一天突然有人闯进来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走然后把他们扫地出门。也害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一个人对着存折没事就算账,把未来几年的困难都担心了个遍。结果呢,闹了半天都是假的!最可恨是明明就破绽百出的戏码,她竟然那么容易就相信了,太可恨了!不行!不能这么轻饶了他!当不了影后也要得个最佳提名奖!

顺手打的跑回家收拾东西,对!她要演一出离家出走,吓死他!正好师姐生孩子她都没送什么礼物祝福,这趟就去玩个够!在抽屉里翻了半天翻出那张黑卡塞进口袋里。

师姐接到季苒打来的电话转交给她,一听季苒说完她当时就在电话这头哭了,恨自己玩的太过火,赶紧搭最快的一班飞机赶回去,行李都忘了拿就跑到医院。

一到那里谁都不理就冲进去进去,隐约听见韩笑愚悲痛的说:“贺子他不行了……”

看见他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立马就吓哭了,死命的哭,嘴里不停的说:“贺子燊我是吓唬你的,我只是去英国找师姐了,我没走,你醒醒啊!你要是敢走我就敢跟着你去,我连卡卡都不要我回家就开煤气自杀,要不我就跳海!你不许死!我不许你死!你赶紧给我起来你听见没有!你起来啊!起来!”

被她死死抓住肩膀的人动了一下,“不想死都让你给勒死了,你还知道回来啊?电话打死了都不接。”

“我……我都是吓唬你的……”她知道自己错的很严重,错的很离谱,很愿意改过自新,看见他被包扎的硕大无比的腿,“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还是故意把推砸伤了骗我回来?”

“我没那么傻,是工地上出了点意外,我帮那个工人挡了一下。”他想动但起不来,那时追回家见她不在一下就慌了神,六神无主的等,被砸伤确实是意外。

想想赶紧对她说,“这次你可以去看看报纸,我是真的把一个工程给弄毁了,绝对没骗你,这下咱真要清粥小菜了。”

“我养你!我本来就把破产后的五年计划都写好了!”说着要证明似的找什么发现行李忘在机场了,又咧着嘴哭起来。

说是不想让他父母担心所以一直瞒着,她就天天煲汤做好吃的变着花样的伺候他。

送饭的时间快到了她还没有来,韩笑愚坐在沙发里摆弄打火机,憋了几天的话终于说出来,对他是相当无语,“你可真有本事啊,为了她故意毁了那工程,烽火戏诸侯啊。”

“我乐意。”他就知道这小子早晚得跟他算账。

翘起二郎腿,韩笑愚老大的不乐意,“您是乐意了,我还砸里600多万呢!我哥也砸了小四百万。这也都怪我瞎撮合,让你给带沟里去了!这我一回家他就恨不得吃了我!我说你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这把一下总共砸了小两千万吧?您牛气啊!”

“你以为我愿意,她非说要我破产了才跟我,知道我骗她就跑了,我在工地一脑充血看那柱子我就一榔头敲下去了我……”

韩笑愚坐直身子接话,马足了劲儿的讽刺他,“是!然后眼瞅着要盖好的度假村合体别墅您一句话就叫人给拆了!您狠!我只能说一句,算你狠!”

“我当时……再说回头她真跟我离了,我要那破玩意有屁用啊!”

“是!在她面前什么都一文不值。你就不能想想,你要真破产怎么怎么了,那她要是不跟你呢!”

“那她就不是顾吉喆!”

见他一口咬定的样子,韩笑愚无奈点点头,“也是……她大脑里的筋都拧着长。”

“你可别给我说漏嘴啊!”

“知道了,花两千万买一这么个老婆,值了!”

“行了啊你,把你那嘴给我当拉链拉严实了!”

还真是诡计前招推后招,一招更比一招狠啊。这次那傻姑娘是不可能听见了,因为她还在堵车的路上,急的要命前面的长龙就是一动不动,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小熊猫确实不如他的车霸气。讨厌起小熊猫来。

急急忙忙跑进病房,喘口气,打开饭盒,“堵车了,很堵很堵,你没饿着吧?”

“没有”他半身起来坐在病床上,“这么急干什么?”

“怕你饿啊。”她盛好烫,仔细的吹,递到他嘴边,“小心烫啊。”

他喝了一小口,忽的让她把烫放下,人家现在就是大爷就是祖宗,她只好遵命的放下,老老实实坐在他面前听候大老爷的发落。

“过来。”他揽住她的后颈,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然后听见他细柔的声音,说,“我真的谁都不想要,只要你,你以后乖一点,好不好?”

“好……”她突然很想很想哭……

全文文完

番外【1】

天涯海角的后一句是什么?

她笑嘻嘻的把她的画拿回来挂着,一瞧见他回来就显摆她发现他秘密的事。他窘迫而又故作镇定的样子一点都没逃过她的法眼,洋洋得意的站在他面前,“原来那时候就爱我爱的死去活来的了,你干嘛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害我们分开那么多年。”

他还是那么不解风情,甚至更可恶,说,“想让你多学点文化,不好吗?”

“你……”

“你什么你啊,做饭去,我饿了。”

大爷本性啊,永远都改不了了。她愤恨的炒菜,恨不得把锅里的菜当他的肉给炒了。

吃饭时她故意撒娇,“你喂我一口吧。我要吃那个肉。”

他自顾自的继续吃饭根本就不搭理她,“自己没长手啊!坐好了!吃饭的时候没个坐相!”

毒舌!腹黑!面瘫!之前的好都是装的,可恨,都忘了他是影帝,自己这个忍者根本不是他对手,撇着嘴,也学他毒舌,“你最好被噎死!”想想觉得太不吉利,“然后我给你人工呼吸。”

一个人对着洗碗机撒气,看着灯灭了还没消气。出去看见他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抵在腿上拖着下巴看的很认真,她以为又是什么财经节目,走过去一瞧,竟然在看相亲节目!她挤到他身边,“你也想去?”

“不是,这个人我好像认识,只是……名字似乎改了……所以我在想他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你是有多单纯!她夺过遥控器,“不是好想,是你肯定认识,这节目就这样,竟找演员!”

“别跳台,我再看看,恩,是他,他脸上也有痣。”

她直翻白眼儿,您能安全长这么大真不容易,“我不爱看这个,在西西家都看烦了,她那时候还说带我去报名呢……”

“什么时候!”他立马转过头。

“哎呀很早了,就才回国被催着嫁人那时候,谁要去那种节目,傻不傻,再说,我都认识你了还用得着去那里找暴发户!”

“啊!”嘴被他咬住,“不是说要人工呼吸吗,我来给你做……”

他的吻,要命的折磨人,她瘫软在他怀里,“我们上楼吧?”他打横抱起她上楼梯。瞧见她那幅画,随口问,“为什么要叫天涯海角?”

“因为……后面还有一句。”她搂住他的脖子把脸藏住。

“什么?”

虽然很难为情,但还是小声说,“唯望君安……”

只听见他上楼的脚步越来越快。

番外【2】

【离开前的回忆】

也许是还爱着,但一点都不敢奢求别,因为心里非常明了,他,早已心有所属。

知道他回来那一刻我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与之前的老公结婚是因为各有所需,离婚,亦是因为彼此都不再需要对方,好聚好散,大家再见面还可以互相友好的打个招呼。

不是没想过靠近他,是发现再也无法靠近。没错,是我当年选的了前途而不要他。因为我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的人,和他在一起就注定了不会有好下场。所以当他母亲站在我面前问我是要前途要我和我爸一世安稳还是继续缠着他的时候,我选择了前者。我是骄傲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后者是我无论如何都要不起的,必须选择现实的安稳,不为自己也要为爸爸。

再接近才发现他已深深爱上了别人,那个女孩有一双让人难以忘怀的眼眸,哪怕只见过一次我都记得清楚。可惜了那个女孩和自己当年一样卑微渺小,是他的家庭绝对不会接纳的。果然不出我所料,没多久就传言他们散了。

偶尔会在一些场合碰见,他不再那么抗拒我,有时遇上他心情好还能聊上几句,恍惚间仿佛回到当年,我以为自己还是有机会的,毕竟现在的身份与以前不同了,哪知一切都不过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

那晚他喝醉了,被我带回家中,进门就倒在沙发里,我去拿热毛巾想给他擦脸,出来见他靠在沙发上目光呆滞一动不动,还没有醉倒一塌糊涂,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凑过去亲近他,他的唇只是在我耳边擦过,下巴搭在我肩膀上,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她不回来……我怎么等她都不肯回来……我疼……我这里……真的好疼……”

我不敢看,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哭了,也许是,也许没有,那一刻只觉得我自己很可笑,很荒谬,还以为可以重开,殊不知他的心已经跟着那个女孩飞走了。

夜里不放心出来看,听见他梦里一遍一遍的喊着她的名字,那个女孩有个奇怪的名字。吉喆,三个吉都让她占了,想来父母是希望她能幸福吧。

知道他们结婚也没有很惊讶,他那样固执的人,认准的人就绝不会放手。在他眼里,这世间的两样东西——他想要的会不择手段势在必得,不想要的就再不会放在眼里。祝福吧,我是真的想祝福他们。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当我拿到诊断书的那一刻理智全无,真的很害怕很害怕。感觉自己像浮萍一样无依无靠,我很怕有一天会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就那样死在自己的床上,无人问津。

慢慢知道不是无药可救,还可以手术,只是没想到去国外还是手术失败了,也没有想到他会那样帮助我,让我不要轻易放弃。知道他是同情我,可哪怕是同情心里也希望是他陪着我走完这一段路。

吉喆,是个很好的姑娘,善良,勇敢,也许还有很多很多好的地方,我是没有机会感受到了,只希望他们一辈子相爱。

我也想要相信奇迹,可我就是太骄傲了,骄傲的不允许自己有一点点瑕疵,手术失败对我的打击已经犹如晴天霹雳。哪怕是还可以再多活几年或是有机会治好,我都觉得自己无法面对未来。这样不完整的自己,我怎么都接受不了。

某年某月某个夏天,晚上一起放学回家,记得和他说过星星是神仙变得,我当然知道这话有多么傻气,可他居然点着头说“我相信啊,你说的我都信。”后来我也对别人说过,再没有听到那样的回答,得到的只有“你成熟点吧”之类很不削的话。

想让他陪我去看星星,想想还是算了,我这个人已经对他造成了很多困扰,死就死的安分一点吧。

我愿变作天上的星星,祝福你们,永生永世。

番外【3】

补办婚礼,这是必须的。

化妆间里,季苒和西西帮着她化好妆,俩个人一同去楼下取她们的礼服,他悄悄闪进来,在她背后看着镜子中的人出神。

“你干嘛跑进来?快点出去。”她回头抗议。

双手受顺着她的后颈伸过来,覆盖住她两边脸颊,“为什么?我想看看你。”其实是心里总觉得很不真实,想确认一下她还在不在。

“装都给你弄花了……”她想动,他不让,“快点出去!你不知道吗?婚礼前不可以见新娘,会不幸福的!”

“鬼话!”他松开手,手上沾了些细密的粉底,他没有擦掉,没来由的提议“要不等会结婚也要卡卡陪我们走红地毯吧?”

“我们是先上车后补票你以为很光荣吗?”她有点生疏的给自己补妆,“你低调点吧!低调点!”

季苒和西西拿着礼服开门进来,瞧见他都叽叽喳喳紧张的赶他走,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啊,他转身走出去。

装化得很淡雅,西西说很适合她,看着镜子中的人她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两个人一起在更衣间换礼服,好好的西西忽然说:“季苒,我总觉得……你三哥有时走路怪怪的,有好几次我都发现他左脚会不自主的走两步,好像跟不上右脚似的……”说着跑出来叫吉喆帮她拉后背的拉链,对吉喆也问:“你都没发现吗?不要怪我多嘴,真的挺奇怪的,是不是有什么风湿之类的?还这么年轻你得注意啊。”

吉喆狐疑的回忆,是有点,她早发现了,有几次阴雨天还疼的阴着脸叫她帮忙贴膏药。问过,他说是老毛病她也就没在意。说起来她也很好奇,他又怎么都不肯多说。

“发现了,我也不知……他那人嘴硬都不肯告诉我。”她看着更衣间的门问:“小苒你知道吗?”

好奇的两个人把希望都投注在季苒身上,里面的人沉默了一小会儿,走出来,想了一下,说,“大概是……以前出过一次车祸上回又砸伤了,留下了点后遗症吧……”

“车祸?!”她无比惊讶与紧张,“什么时候!我一点都不知!”

“很久以前了……具体时间我也不记得了……总之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季苒不想多说,就是因为车祸三哥和书玥不欢而散的婚礼才得以就此作罢,不了了之。她不想在吉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提到任何不好的事情,这一天对她来说也很重要。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家里人都吓的要命,爷爷那么大年纪还没日没夜的陪着不肯回家。三哥醒来一直不肯说话,有一日家人都不在,她正在摆弄花瓶里的花,窗外有飞机飞过的声音,听见三哥躺在床上突然开口:“她走了……”后来她才明了出事那天是吉喆离开的日子。所以之后无论怎样她都不忍心再责怪三哥。

婚礼就快开始,她紧张的要命,拉着小苒和西西的手不停说:“等会我要说错话怎么办?怎么办?先要干什么来着?天呐……好可怕……”

婚纱的裙摆很长,她挽着父亲的手走出去,看到他站在那里的一瞬间竟想的是他出过车祸的事。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以后,要对他好一点。

一系列的仪式都完胜通过,她捂着心口舒一口气,他凑近她耳朵邪恶的警告,“把你的球鞋给我藏严实点!”

“啊!”她心中大惊,撩起一点裙摆露出鞋尖,又迅速盖住。因为不习惯高跟鞋又紧张居然忘了换鞋!还好是白色的不容易发现。

从开场到结束卓玦都没有出现,席间回更衣间换衣服,翻手机发现里有一条未读短信。

吉:祝 幸福 勿念

她当然知道是谁,拿着手机发呆,没有回复。走出去他站在那里等着她一起陪酒,互相靠的很近,他悄声说:“怎么才出来,我等你很久了。”

终于是明了,她与他之间,哪怕没有说过那三个字又能怎样。隐约想起上学时无比羡慕的一段爱情佳话,三毛与荷西好像彼此也没有说过任何情情爱爱的话。可在荷西走后,三毛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随他而去。

“很久吗?走吧。”她挽住贺子燊的手,心中了然,他,就是她的撒哈拉之心。

【你好不好,我知道】

某一天她在沙发上用笔记本看电影,卡卡慢慢悠悠的晃过来,手里拿着他的手机笑呵呵的叫她看。她知道他不喜欢别人乱动他的东西,所以命令卡卡拿回去。卡卡把手机举到她面前,不想看也看见了。

里面是她的照片,她自己都看不出来是什么时候照的,昏暗的灯光下,她闭着眼,角度并不好,镜头有些歪,大概是照的时候没拿稳,朦朦胧胧的也蛮好看。

再翻,还有一张是那时她用拍立得照的,嘴里叼着奶嘴,傻到冒泡,他居然给翻拍下来了。

她抿着嘴合上手机,对卡卡说:“这是我们的秘密,给爸爸送回去。悄悄的知道吗?”

卡卡用力的点头答应,跑进书房里去。

电影结局放的什么她都没看进去,看见他从洗手间走出来跑过去抱住他,心里默念:你好不好,只有我知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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