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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阴间我在阳》


第一百零七章 蔷薇的刺

奔跑,一路奔跑。『雅*文*言*情*首*发』

习奚翻山越岭从她族群的地方来到韩城。

穿过一栋栋屋子,穿过一众众的人群,越过溪水,越过密林,一路奔跑,一路向悬崖上奔跑。

昨夜她从族群中的一众长老谈话中,偷听到他们感应到宫舳有危险,韩亦轩一直都陪伴在宫舳身边,习奚害怕韩亦轩也会有生命危险,她便找了守卫他们族群的一位新认识的奇才朋友,借用妙法的力量,却只看到宫舳和韩亦轩相继跃崖的一幕。

刚刚不久前,她捉了好像是守卫韩城的人群当中的一个人,从这个人口中得知,他们至今还没有找到韩亦轩的踪影。

她不相信韩亦轩会死,更不相信韩亦轩跃下了悬崖底后,变成凶残野兽的食物?

韩亦轩没有死,他又会往哪里逃离?

习奚不知道,她只想到一种法子,最直接的法子。

亲自去到悬崖上,勘查地势和找寻一些蛛丝马迹,却有人比她更快来到悬崖上,一个女人,一个像冰一样的女人。

冰一样的女人察觉到身后有人在靠近,只回头看了一眼习奚。

习奚这才看清楚这冰一样的女人,冰冷的容颜,冰冷的肤色,甚至那回头的一眼,都充满着一种冷血无情的冷。

什么人会全身上下都弥漫着这种冷的,对人世没有了留恋的人就是这样子?

“你有事情想不开?也想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

冰一样的女人没有开口,仿佛什么都听不进去。

习奚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慢慢靠近过去。“寻死并不好,我也有一个非常疼爱我的哥哥下落不明。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寻死,因为我知道死亡只会给人带来苦痛。”

冰一样的女人好像动了动,她的头好像还朝外面探看了一下,习奚立刻停了下来。“活着虽然不容易,可是,无论多大的事情,只有活着才有法子解决。人不应该利用死亡去逃避问题。”

冰一样的女人忽然说。“七天前,韩亦轩就从我站着的地方跃下悬崖的。”

习奚眼睛里刚闪过一抹惊喜。立刻又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你是谁?你到底想怎么样?”

冰一样的女人眼睛里仿佛也闪过一抹悲伤,她没有回答,只问。“如果有一种法子能找到韩亦轩。你敢不敢冒险?”

习奚凝视着这个女人,又再问她。“你到底是谁?”

“我也是一个不想韩亦轩死的人。”她看着习奚,又再问一次。“你敢冒险吗?”

习奚好像还不太相信冰一样的女人,迟疑着问。“你有什么法子?”

冰一样的女人又看了一眼悬崖下。“从这里跳下去,我和你也从这里跳下去。”

习奚瞪大着眼睛看着她,好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冰一样的女人说。“只有这个法子可能找到韩亦轩,如果行不通,我们就会跌个粉身碎骨。”

顾小影还想再捉多两三只乌皱辐肛参,这种海参并不常见。她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七年,都只是见过三四次,她猜想这种海参一定是被昨夜的那场浪潮冲上岸的。

浪潮也不常见。一年也就两三次,下一次浪潮还要等很久,而且也不知道下一次浪潮会不会还有海参被冲上海岸,她一定要再找一找。

这种海参补身子很好,说不定还可以当做药引,帮助李玲姐姐医治好她床上的病人。李玲姐姐就不用这么辛苦,那个病人也可以出

.

阳光与海滩。他心里的悲伤很快就会慢慢被淡忘,至少不会在睡梦中流泪。

顾小影找了一回又一回,越找越深,她已经离海岸有些远了,海水都已浸过她的膝盖,她仿佛还想再走出去一点。

忽然,一个海浪冲击过来,整个人一下子摔倒,等她站起来时,第三只海参没有找到,反而竹篮子里的另一只海参又掉入海中。

她着急的找,找了很久,才找回来。

看着竹篮子里的两只乌皱辐肛参,她忽然觉得有点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贪心呢,能找到两只海参已是运气,应该满足的。

走上岸,海滩上又多了五六个小孩在玩耍,无忧无虑,快乐,欢笑,是这个地方独有的,为什么却赶不走那个病人心里的悲伤?

她又想起了他睡梦中呼喊两个名字的模样,她的心里就涌起一种她从来都没有过的奇怪的感觉。

病人还安静的躺在床上,屋子里有个窗,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刚好照到床上,顾小影又看见了他脸上的泪痕。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么深的痛苦?

别人又怎么如此狠心伤害他,伤害得如此深?

顾小影又走了出去,去门外的鱼缸上捉一条鱼,去熬鱼粥。

她并不很懂得怎么照顾一个人,她是一个孤儿,很久之前,她曾病倒过一次,病得很重,连爬都几乎爬不起来。那时,她的心里就想若然那一刻,能有一碗又香又稠的鱼片粥,人间就还有天堂。

恰巧就在那一刻,李玲来到了她屋子里,恰巧李玲就熬了一碗鱼粥给她,又香又美味的鱼粥。

她觉得,病倒了,醒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会想要一碗美味的鱼粥。

顾小影的屋子里来了这么一个病人之后,她每天都熬一锅鱼粥,她想他睁开眼,就有一碗美味的鱼粥摆在他面前。

只是,他却一直都没有睁开眼过,她就舀出一碗粥水留给他。

顾小影从来都没有喂过人。而且还是要喂一个男人,她不敢喂他,也不敢太接近他。

这几天都是又温柔又细心的李玲照顾他。

一锅鱼粥已熬好。她端入屋子里,热气腾腾间,她好像看见了床上的病人动了动。

仔细看了看,他不是动了动,他真的醒了,昏迷了好几天,他终于醒了。

顾小影就有点激动了。好像还有点着急,有点紧张。

床上的人有气无力的说。“别着急。先把锅子放下。”

顾小影立刻将一锅粥放在桌台上,又想靠近过去,好像又想起了别的事,喃喃着说。“你醒了。我应该去告诉李玲姐姐,你醒了。”

忽然又摇头。“你一定饿怕了,我应该先舀一碗鱼粥给你。”

匆匆忙忙的走出了门外,走进来后,手上只拿着一只碗,一只小勺子,却忘了拿舀粥的勺子。

床上的病人全都看在眼里,却不知顾小影舀了一碗粥,一碗热腾腾的粥。她就要去喂他吃,他忍不住苦笑。“是不是应该先放凉了,再给我吃。”

顾小影的脸刷了一下红了。红着脸将一碗粥放在旁边,又立刻跳开,离床上的病人远一点。

“我又不会吃人,你为什么跑这么远?”

顾小影的头压得更低。

床上的病人看了一眼屋子。“这里是哪里,你刚才说的李玲又是谁?”

顾小影慢慢抬起头。“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我们这个地方?”

床上的病人摇头。

顾小影说。“你也不记得李玲姐姐?”

床上的人儿挣扎着让自己坐起来。“我倒认识一个叫李玲的女人,只是不知道她和你口中的李玲是不是同一个人。”

顾小影立刻过去。扶着他坐起来,看见他的脸。又立刻缩手,说。“李玲姐姐说,你们是朋友,你从悬崖上掉下来,就是李玲姐姐救了你。”

李玲肩负着拯救神秘族群天皇族的使命,难道这个地方就是天皇族的地方?

顾小影迟疑了一下,才敢问。“你是不是韩亦轩?你怎么想不开跳崖了?”

韩亦轩说。“你认识我?”

顾小影摇头。“三个月前,李玲姐姐离开这里,说要去找一个男人。前不久,她回来之后,心情就变差了,有天晚上我听见她在睡梦中呼喊你的名字。”

李玲为什么呼喊他的名字,韩亦轩没有去想,也不敢想,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顾小影回答。“我姓顾,叫顾小影,影子的影。”

韩亦轩第一次遇见这种时常在阳光下的肤色,她笑起来很纯真,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她知道他在看她。“我这种肤色的女孩你一定很少见,看起来是不是像个野孩子?”

韩亦轩说。“你不像。”

顾小影说。“我的确是个野孩子,我七岁就变成了孤儿,大病了一场之后,我就忘记了我的父母是谁,我只记得自己是个孤儿,我的名字叫顾小影。”

她讲起她的身世时,声音很平静,脸上也没有一丝的悲伤或者怨恨。

她变成了孤儿已是事实,她忘记了过去的一些事情也是事实,她改变不了事实,至少她可以改变自己如何面对以后的心,至少她还活着。

她拿起那碗粥,轻轻的搅拌,让热粥凉得快一点。“我虽然没有父母,我却有李玲这个姐姐,她六年前来到这里,她就变成了我的姐姐,像亲生姐姐一样的对待我。”

韩亦轩说。“李玲并不是一直都生活在这个地方?”

这里不是天皇族的地方,李玲为什么要逗留在这里?

热粥已凉,顾小影好像有点慌乱,也不知想喂他,还是想递过去。

韩亦轩已伸出手去接。“我知道你平时一定很会照顾人,只是我并不习惯被人照顾。”

她显然也是一个纯真率直的女孩,并不敢接受不属于自己的称赞。“你昏迷的这些天,都是李玲姐姐日夜照顾你,她还将自己的床让给你睡,我只是帮忙熬一点鱼粥。”

韩亦轩慢慢的吃完一碗粥。“李玲去哪里了,她是不是离开了这个地方?”

顾小影摇头说。“她就在屋子后面的园子里,我陪你过去?”她的脸立刻又红了。“你的身子能下床吗?”

韩亦轩笑了。“你熬的鱼粥很好,才吃了一碗,我就觉得整个身子充满了力量。”

双脚刚下地,还没有站起来,几乎又要倒下,顾小影立刻过去扶着他。

韩亦轩的身子一点都不臭,还有一种香气,李玲这些天都有帮他抹身子,顾小影扶着他的手却有点抖。

“这些天,你一定没有吃过自己熬的粥。”

顾小影不懂。“为什么?”

韩亦轩说。“因为你捉着我的手就像捉着一条鱼儿。”

园子里有人,亦有花,深红色的蔷薇花,李玲正在修剪蔷薇花。

蔷薇有刺,她不怕蔷薇刺伤她的手?

心没有伤,手刺伤了又如何。

韩亦轩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一点都不像怀了几个月孩子,却只问。“难道你不知道蔷薇的刺很毒?”

顾小影站在园子外,她将韩亦轩送了进来,就走出去了,仿佛也害怕蔷薇的刺。

李玲说。“蔷薇这么美丽的花,它的刺也是凄美的,又怎么会有毒?”

韩亦轩说。“蔷薇本无毒,只是被它的刺刺中,伤口就留在心口上,也许永远都不会愈合。”

李玲看着他。“你心口的伤呢,还在不在?”

韩亦轩说。“本来已痛得要死了,可是,让一个人给救回来了。”

李玲说。“你还想不想死?”

韩亦轩说。“不想。”

李玲说。“所以,你真的只是来看一看蔷薇花?”

韩亦轩说。“我还想看看种花的人,问一问种花的人,为什么会种植一片深红色的蔷薇?”

深红色的蔷薇——只想与你一起。

李玲笑了笑,说。“你并不像是想刺伤女人心的男人。”

韩亦轩说。“那么,你觉得我像什么?”

李玲说。“你像是想问问别的女人的事。”

韩亦轩笑了,他从来都觉得李玲是一个可以走进别人内心的女人,因为她懂别人的心。

李玲说。“我也不知道宫舳在哪里,我在悬崖底下只找到你一人。”

他睡梦中呼喊的其中一个名字就是宫舳。

蔷薇的刺虽伤人的手,事实的刺却刺伤人的心。

韩亦轩的笑已经皱了,又苦又涩,踩在海岸上的细沙,都像在下沉。

李玲说。“这个地方并没有野兽,没有找到宫舳的尸体,就不能算是绝望。”

顾小影说。“也许,宫舳也被像你一样的好心人救走了。”

李玲说。“这个地方也不大,若然要找,也一定很快就能找到。”

“我只希望找到的不是一具尸体。”韩亦轩忽然问。“你为什么没有回去?”

李玲说。“我喜欢这个地方。”

韩亦轩说。“你的妹妹傲儿也留在这个地方?”

李玲说。“本来是的,可是,她却不喜欢这种安静的地方,才来这里几天就待不住了。”

顾小影忽然停了下来,说。“她们两个其中一个,会不会就是你口中的宫舳?”

韩亦轩也看向顾小影看着的方向,然后他就看到冰繇和习奚。(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韩氏一族

人生无常,晴天,阴天,雨天,变幻莫测,.

习奚却知道,她上一刻,几乎绝望。

她历经了就像生离死别的心战,更几乎一只脚踏入了死亡。

所以,她比大多数人都更深刻的明白,拥有的珍贵,失去的可怕。

所以,她一见到韩亦轩,几乎用尽了力量奔跑过来,拥抱着他。

她真的是宫舳?

顾小影的眼睛看向别的地方,一阵风吹起,吹起了一片沙尘。

仿佛一粒沙尘跑进了她的眼睛里,她悄悄的去擦拭眼睛。

韩亦轩笑了笑。“我并不是不高兴,只是,你这一抱,可能比从深不见底的悬崖上跳下来更要了我的命。”

习奚扑哧一笑,她的手没有放开。“要命也要抱,我一定要抱紧你,我怕放了手,下一刻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才能找到你。”

韩亦轩说。“我就在这里,来这里就可以找到我,你还怕什么。”

习奚这才松开手,仰着头去看韩亦轩。“你想留在这个地方?”她看了一眼李玲和顾小影。“因为她们?”

韩亦轩说。“这里是个好地方,阳光与海滩,我很喜欢这种风情。”

海滩上还有几个小孩在阳光下追逐,韩亦轩看过去的时候,眼角也瞄到顾小影在偷偷的看着他,她好像怕他发现了她在看他。立刻低下了头。

李玲却只看着大海,看着天与海交接的地方,漆黑的眸子里却流露一丝担忧。她是不是又想起了突然离开这个地方的傲儿?

冰繇忽然冷冷说。“你一定要离开这里,回到韩城。”

韩亦轩看着冰繇,说。“你要我离开这里?因为绝尘的死?”

死?死亡?

习奚看着韩亦轩的目光里也露出担忧之色。

冰繇说。“因为你不仅仅只是韩亦轩,所以在陵墓地带的七转斗星禁术上,绝尘才为你而死。”

韩亦轩笑了,苦笑。“韩昱告诉我,我就是他。他就是我,而你却告诉我。我不是我?”他凝视着她,说。“那么,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冰繇也凝视着他的眼睛。沉默了半响,才说。“你就是轮回重生后的帝祖。”

韩亦轩也没有吃惊。“传说中济世为怀,破解生死灯的帝祖?”

冰繇没有开口,沉默就是最直接的回答。

韩亦轩说。“做帝祖就一定要回到韩城,因为帝祖是属于天下人的?”

冰繇还是没有开口回答。

韩亦轩轻轻叹息。“我很感激你救了魏兰,可是我不想做帝祖,我只想做我自己。”

冰繇说。“难道你不知道,有一种人,无论怎么活着。都会身不由己的。”

韩亦轩说。“我就是这种人?”

冰繇说。“二十三年前,韩昱使你活着,你就已注定做这种人。”

韩亦轩又苦笑。“我不可以选择不做这种人?”

“不可以。”一直看海的李玲忽然说。“而且。你一定要离开这里。”

顾小影吃惊的看着她,仿佛还有一点着急,李玲却似没有看见。“最好明天一早就走,离开这里之后,最好走一趟六道族人慕容凝雪之前藏身的水帘洞。”

.“为什么?”

李玲说。“因为你从哪里出来之后,才能算是真正的韩氏一族。”

帝祖?

韩氏一族?

韩亦轩忍不住笑了。原来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多神秘又神奇的身份。

冰繇的目光中第一次露出复杂的表情。“他是韩氏一族,几乎超越六道。神一般存在的韩氏一族?”

李玲说。“世上也只有一个韩氏一族。”

韩亦轩说。“我为什么一定要做一个真正的韩氏一族?”

李玲说。“你应该知道七转斗星禁术的真正奥妙。”她的目光仿佛更遥远。“若要真正的出现一个新的六道族人,他一定要诛杀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

韩亦轩说。“拥有强大力量的人一定就是我?”

李玲回身看着他,说。“不是你,就是瞳月族人蓝廷。”

韩亦轩说。“新的六道族人已经知道我就是韩氏一族?”

李玲说。“他一定有法子知道。”

韩亦轩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笑还是哭。

——就因为我身体里流着韩氏一族的血,所以你才要我和你生孩子?

韩亦轩没有问,他从来都不做让人难堪的事情,就算死过,都不做。

他只喃喃自语的自问:为什么你们女人总是喜欢赶男人走,还要逼男人去做他不想做的事。

午后,刚过午后没多久,韩亦轩就要去找宫舳的下落,这个地方并不大,他相信明天黎明之前,一定会有宫舳的消息。

顾小影的心情很复杂,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想什么,她只想一个人留下来,一个人静一静。

韩亦轩和李玲他们几个人走了之后,她就独自一人走到了海边的石滩上,坐上最高的大岩石去看海。

看看无边无际无情的大海,看看滚滚的浪花。

也许,她并不是看大海上的浪花,她只是用心去看人与人之间的一个距离,她的心也许还在问自己:这个距离到底有多远,是不是间隔着四五个女人?

滚滚浪花拍打在海岸上,又壮观又响亮。

那一刻,顾小影却觉得整个世界是最宁静的,她的心却突然跳得很快,因为她仿佛又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他的背后却还有人,背后的这个人可能永远都不会是自己。

天很蓝,海更清。流水的声音又如此动听。

明天过后,天空是不是一样的蓝,大海是不是一样的清,她拒绝再让自己想下去——珍惜眼前。

这个地方果然不大,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个孤岛,一座几乎与天并齐的山崖插入孤岛上,孤岛便更小。

这么小的地方。要找到一个人却一点都不容易。

黄昏还没有到,这个地方几乎每一片土地韩亦轩几人都已走过。可是却找不到宫舳的踪影,唯独没有进入过竹林上的那间竹屋。

这么小的地方,要藏起一个人也不容易,总不会长出了一对翅膀。飞越过瀚海,飞越上悬崖?

“刚才那间竹林小屋的主人是谁,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几人已在回去的路上,韩亦轩还在想着刚才他要进入竹林小屋时,李玲脸上露出的那种凝重的表情,她好像在害怕。

她害怕什么?

难道小屋里的主人使她产生恐惧?

——萧海的飞刀,她都能轻而易举的躲避开,说不定她也能轻而易举的接住萧海的飞刀,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会使她如此的恐惧?

李玲淡淡的说。“既然宫舳都不在小屋里。你为什么还要打扰别人。”

黄昏虽然还没有到,夕阳却无限好。

李玲的脚步已在加快,仿佛追逐夕阳的美好。

习奚说。“你怎么知道宫舳不在竹屋里?”

李玲没有停下来。只是放慢了脚步,几人却始终在她的身后。“竹屋的主人是一个孤僻的怪人,他喜欢独来独往,若然别人要靠近他的屋子,他就要杀人。”她又看了一眼美丽的夕阳。“随随便便就杀人的人,怎么会救人。”

习奚说。“宫舳如果不在小屋里。她又会在哪里,这个地方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几乎都找遍了。”

李玲终于停了下来。看着她。“你们都是从悬崖上跳下来的,应该都知道悬崖下有一个结界,说不定她通过结界去了别的地方。”

习奚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结界的事?”

李玲脸上露出微笑,说。“因为我也是从悬崖上跳下来才来到这里的,因为悬崖上结下结界的人就是我们天皇族。”

韩亦轩说。“若然通过这道结界,可以去到别的地方,为什么我们几人从悬崖上跳下都一样的来到这个地方?”

李玲回答。“不知道,也许没有人知道。”

韩亦轩好像也知道李玲无法回答,所以他的眼睛却看着冰繇。因为,刚才经过竹林小屋时,冰繇脸上也露出和李玲一样的凝重的表情。

入夜,已入夜。

孤岛上的人家,他们的生活本就平凡而简单,入夜之前都已洗好澡,吃了一顿晚饭,大多数人都已熄灯,上床,入睡。

整个世界一下子静了下来,悄静得仿佛只察觉到夜空的漆黑。

韩亦轩却无法入睡,他并不是不习惯这种生活,他只是还有点好奇,竹林小屋里的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李玲和冰繇的脸上会露出凝重的表情?

他决定,再走一趟竹林小屋。

屋子外也悄静,只有风声,只有浪花拍打海岸的水声。

海岸边的岩石上却坐着一个人。

那个忽然静下来,喜欢独自一人的女孩又坐在石头上看海。

黑夜降临,海风更冷,她已为自己披上一件温暖的外衣——自寻短见的人,绝对不会怕冷而为自己添衣。

刚走出几步,一个人忽然出现,拦住了韩亦轩的路。

“我知道你要去找竹林小屋的主人。”冰繇的眼睛里又露出施与的光,说。“你有疑问,为什么不问我。”

韩亦轩说。“这个并不是你不可告人的秘密?”

冰繇沉默了一会,似是在回忆。“竹林小屋的主人叫神木,他和我一样,都是在这世界存在了很久很久的人。”那个回忆仿佛很遥远,冰繇已有点模糊。“他也并不是个孤僻孤傲又冷血无情的人,他热爱生命,他的一生几乎都奉献给专研生命的奥义。”

“哦。”韩亦轩继续向前走。

冰繇说。“你还要去找他?”

韩亦轩说。“我找他,并不是要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还想知道宫舳在不在他那里。”

冰繇说。“如果宫舳在他那里,你又可以怎样?”

韩亦轩说。“我离开这里,也要带着宫舳离开。”

他已走过她的身边,冰繇没有再拦着他,只问。“你有法子救她?”

韩亦轩停了下来,也闭上了嘴,因为他的确没有法子。在韩城,他只认识樱花斋的杜先生和徐再而,可是他也知道他们都绝对救不了宫舳活不过三个月的病。

何况,宫舳还有从悬崖上跳下的伤痛。

冰繇说。“你要带宫舳离开这里,只是想救宫舳的命,如果连神木都救不了宫舳,天下间就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韩亦轩又闭上嘴,宫舳的生命因为他才变得如此不堪,他不想再连累她连活着的机会都失去。

夜空也失去了黑暗,黎明已过。

顾小影又去了海边,她并不是去听海,她只是不想看见离别,她都还没有弄明白内心的感觉,离别就来得这么快,快得几乎使她觉得阳光都是冷的。

她更怕,再次看见背影渐渐远去时,她会痛哭得失去声音。

同林山,白云瀑布前。

飞流直下的流水依然汹涌,流水声也依然响亮,水帘里的人却已不在。

物是人非,又有谁能明白这种苍凉?

洞穴内,潮湿而幽暗,也只有一条甬道,甬道的尽头仿佛只是无尽的黑暗。

一个人为什么逼迫自己与黑暗为伍?

黑暗总会让人觉得恐惧或者不安,习奚变回正常的女孩后,说不定是第一次面对如此的黑暗,因为习奚已靠近过来,她的手还牵着他的手,牵得很紧,韩亦轩已感觉到她的紧张。

“如果你肯留在外面,说不定就不会这么紧张。”

“留在外面,我不仅紧张,我还会害怕,因为看不见你,我只会更担心你的安危。”习奚牵着的手更加紧,仿佛一松开,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韩亦轩已感动,说。“你不是更应该担心宫舳的安危,她可是你们的公主。”

习奚调皮的说。“宫舳是我们族群的公主,又是我的公主,我只要王子。”

韩亦轩说。“你只要王子?就连哥哥都不要,亲哥哥?”

习奚忽然停了下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韩亦轩说。“你的亲哥哥习镇原,他不是已经回去了?”

习奚眉头已皱了起来。“你想要捉弄我?”韩亦轩摇头,她当然看不见。“我哥哥习镇原几年前就死了,他怎么回去。”

韩亦轩的脑子已在动,说。“你哥哥没有死,他又复活过来了。”

习奚更加吃惊,复活死人,她连听都没听过。“他为什么会被复活过来?”

韩亦轩说。“因为有人要利用绿叶先生后人的智慧,称霸韩城,你哥哥就能帮助他们找到你们族群的那个神秘的地方。”

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很沉重,也许每个人想的都不一样。

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转过多少个拐弯,终于见到一片光。

有光的地方居然还有人,韩亦轩见到这个人时,心情更加沉重,就像看见一个不该看见的人。

这个人还对他说:想不到我等待的人会是你。(未完待续)

ps:也许,真的江郎才尽。

也许,在下从来都不曾是江郎,只不过玩弄一下文字的人儿。

玩弄文字的把戏也尽了,才造成这章节如此的不堪。

万分抱歉,献丑了

第一百零九章 狠与恨

习奚也看见了这个人,还看见这个人的脸和眼睛,她的脸上就露出奇怪又复杂的表情,甚至比看见一个**.

习奚自己本身就已是一个让男人看见都会心跳加快的女孩,她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居然如此的骄傲和大胆,不仅骄傲,全身上下更充满一种就连女人看见都会脸红的诱惑,就连骨子里都散发着一种诱惑。

她的脸,她的眼睛,她全身上下仿佛都是一把钩子,勾走男人的心,勾走男人的灵魂。

现在,她是不是已开始勾韩亦轩的灵魂?

习奚立刻就问。“这个女人是谁?”

韩亦轩的眼睛还在看着这个女人。“她叫李傲儿,也就是李玲的亲妹妹。”

冰繇也说。“也就是将她的族人变成六道族人的人。”

傲儿抢口说。“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傲儿。”她说话的声音和方式居然都透着一种妩媚和诱惑。

习奚更加吃惊,吃惊的看着李傲儿。“李玲她摆了我们一道,其实她早就知道她们就是新的六道族人,所以才让我们来这里?”

韩亦轩摇头说。“李玲她不知道。”

傲儿微笑着说。“你怎么肯定她不知道,就因为你和她有了孩子,所以你相信她?”

生孩子,听见生孩子,无论是男人抑或女人都总会激动。只是女人比男人的心情更复杂一些。

有些女人甚至会觉得不可思议,难以接受。

冰繇吃惊的看着韩亦轩,习奚也吃惊的看着韩亦轩。韩亦轩却似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为什么故意提起生孩子,为什么要揪别人的心?

傲儿笑得更媚。“我也替你生孩子,你会不会也相信我?”

勾走灵魂的钩子已经慢慢靠近过来,她走得很慢,她走路的步伐居然也像一把钩子。

韩亦轩的眼睛没有炽热,心也没有乱跳。“相信你什么?”

傲儿说。“相信我可以为了你,就连六道族人都可以放弃不做。”

韩亦轩说。“你在这里等待。难道不是来杀我?”

傲儿的目光变得更幽怨。“我怎么会舍得杀你,我当初只想杀韩氏一族。”

习奚的眼睛里仿佛已有火。也不知是妒忌还是厌恨。“这有什么分别。”

傲儿的眼睛里仿佛只有韩亦轩,她一直看着他。“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诛杀韩氏一族?”

韩亦轩也看着她,他本来并不想理她的,他还是问了。“为什么?”

傲儿说。“因为我知道蓝廷是你的老朋友。我不想你讨厌我,一点点的讨厌都不想有。”她已走到他面前,她的手就要去抚摸他的脸。“我还要你慢慢看出来我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好得让你不舍得离开我。”

韩亦轩想去阻止她伸过来的手,他的脸不是任何女人都可以碰的,更不能是她。

只是却有人比他更快,女人面对女人时,就像得到上天赐予的争斗的力量,总能快狠准。傲儿的手刚伸到韩亦轩的眼前。习奚的手已去捉傲儿的手,好像还要扭断傲儿的手。

傲儿的手当然没有断,几乎被扭断的是习奚的手。没有人看到傲儿是怎么样捉住习奚的手,韩亦轩也只看见眼前黑影一闪。

习奚没有喊叫,她的手已痛得几乎眼泪都要流出来,她还是没有喊出来。

女人在女人面前,居然就连忍耐都变得与以往很不同——人,的确需要敌人。

傲儿立刻松开手。因为她已看出来韩亦轩就要动,她不想他对她的心连喜欢都还不够多。就已有了恨。

“若然你们不想像黑僦一样,连心都被刺穿,.”

她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冰繇听的。冰繇,黑僦,绝尘,帝祖四人一起共存无数个岁月,冰繇虽然扬言黑僦一做坏事,她就要杀了他,可是别人要杀黑僦,说不定冰繇又会救黑僦,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本就奇怪而奇妙。

韩亦轩忍不住问。“刺穿黑僦的心的人就是你?”

傲儿回答。“嗯嗯。”

冰繇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韩亦轩又问。“他已经变成死人?”

傲儿说。“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杀过人,我又怎么会与你的信条和行径,背道而驰。”她的脸上又露出那种像钩子似的笑容。“你一定听过有一种菜是无心的,原来有一种人无心也能活着。”

傲儿已经走了,就像她刚才等待在这里一样,无声无息。

她离开的时候,还留了一句话给韩亦轩:我也不是多心的女人,我的一颗心只系在你心间。

习奚也不是多心的女孩,此刻,她的心却是妒忌心。“你怎么会惹上这种女人的?”

韩亦轩苦笑。“也许是我上辈子惹出的祸。”

无论谁都该看得出,他并不想再谈论这个女人,一点都不想。习奚的心里纵然还有怨恨,也只有闭上嘴。

走出有光的地方,又有了幽暗,幽暗中居然有一道石门。

韩亦轩说。“李玲要我们走一趟水帘洞,只怕就是要走这道石门。”

习奚说。“从这道门走出来,你就是真正的韩氏一族?”她探头朝里面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到。“这道门里面有什么?”

韩亦轩摇头。

习奚说。“你什么都不清楚,但是你却相信李玲?”

韩亦轩点点头。“我们都走到了这里,到底是真是假,我们为什么不走完最后几步。”

习奚说。“我并不相信李玲这个女人。所以……”

韩亦轩说。“所以什么?”

习奚看着他的眼睛,静静的说。“我陪着你一起走进这道门,如果是陷阱。至少你不会孤单的一个人。”

石门里面没有陷阱,只有黑暗,让人心时刻警惕的黑暗。

在黑暗中,不知道又走了多远,终于走入一个石洞内。

虽然仍然幽暗,一般人也能勉强看得见事物。

幽暗的石洞居然很大,石洞的四面墙上居然全都是一个个的石坑。石坑上居然都是一座座的石像,韩亦轩就是从其中一个空空的石坑走入石洞的——共患难。不该在这个时候。

一座座的石像,形态各异,亦凌厉亦凶悍亦威猛亦慈祥,手持神兵利器。脚踏祥云,骑神兽,仿佛天下诸神诸魔齐聚石洞内。

只是,石洞内为什么有一些石坑空了,难道人间的祸乱和灾难,就是这里的诸神诸魔到人间作乱,折磨众生。

难道,韩氏一族的力量就是得到了诸神诸魔的祝福?

韩氏一族就是神魔?

又吹起一阵清风,带着远方独特的味道与新竹的清香交集。

蓝廷又将桌子搬到了起风居的溪水旁。他又设宴。

短短的一个月之内,他居然设宴两次,他一生之中都没有几次宴请客人。也许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最近行径古怪。

只是,这次宴请的客人,不会不请自来,也不是宴请韩亦轩。

他一共宴请了三个客人,三个很不一般的客人,无论谁都很难将这三人聚在一张桌子上。三个客人就是宁崇阳,上官秋枫。朱棣。

本来他还想宴请宁诚非的,只是宁诚非与宁崇阳两兄弟之间有一些分歧,他不想自己的宴会闹得不愉快。

酒与菜已经上桌,三个客人也已入座,覃小仙就在一旁娴静的煮茶。

菜已凉,碗里的酒还溢满,没有人起筷,也没有人饮酒,他们虽然客人,却不是来食宴的。

蓝廷已经起筷,他每一盘菜都夹了一块,却滴酒不进。

“你们怎么看待好人与坏人?”

没有人开口,他们也不是来谈论好人与和坏人,他们也知道蓝廷宴请他们来更不是这么简单。

在座的每位都绝对不喜欢听废话,蓝廷小啜了一口酒,终于说。“我就觉得世上本就没有好人坏人之分,正如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他将未喝完的碗里的酒,慢慢倒下地上,这是对死人的尊重。“我知道在座的每位心里都把韩亦轩当作朋友,甚至可以为了他去跟别人拼命。”

上官秋枫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因为他的心并不在这张桌子上。

覃小仙也什么都听不见,她是来煮茶的,并不是来偷听,她有时甚至觉得偷听跟偷窥一样的可耻。

宁崇阳却在看着被风吹乱的枯叶,一片一片随风飘零,就像没有根的浪子,就像没有家的他。

蓝廷看了看三人,自己又倒满了一碗酒,却没有再喝。“人可以为了别人而拼命,大概也因为别人身上的情操值得他去拼命,可是,人死如灯灭,再高尚的情操,也只能埋葬于坟墓下。”

宁崇阳平静的说。“你的意思是韩亦轩已经死了?”

蓝廷又夹了一块肉,小饮了一口酒,他很少喝酒,也很少在不是老朋友的人面前喝酒。

灿烂的阳光从新竹的枝叶间,透射在酒碗上的酒。

风吹动,枝叶也动,酒碗上的光已活了过来,在酒水中游动,朱棣黯淡的目光仿佛也活了,忽然一口将桌子上的一碗酒,一饮而尽。

一碗烈酒下肚,他居然面不改色。

心已死,酒怎么能醉人。

他另一只手摸入怀中,那只伊人赠送的笛子就藏在怀中,触碰到冰冷的笛子,他黯淡的眼睛这才有了一丝生气,还有一丝凶狠。

他又替自己倒了一碗酒。“我只要李仙子活过来,别的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蓝廷脸上的微笑还是很随意,他却用眼角瞄了一眼上官秋枫。

“别人的生死。你们不理,你们甚至也可以杀任何人?”

宁崇阳说。“过去的十三年,我已杀了太多人。我厌倦杀人。”他的声音中充满一种对生命消逝的疲倦,他的眼睛却变回风迹。“可是,谁挡我的路,谁就要死。”

上官秋枫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他的眼睛只看得见过去。

蓝廷拿起了那碗酒,他并不是要饮酒,一边对死人敬酒。一边说。“人最原始的存在,本就没有**。死亡也只不过是另一个开始,杀人又怎能算杀人,死亡又怎能算死亡。”

一碗敬酒已尽,茶也沏好。覃小仙悠然说。“酒不能醉人,何不以茶代酒,道尽心中话。”

宁崇阳已站了起来,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该试探的也已试探,这片竹林怎么能逗留太久。

茶会尽,心中的话却道不尽,他也从来都不会将心中话说出口。

朱棣也已离开,他不懂喝酒。更不懂喝茶,他只懂得吹笛,用绵绵不尽的乐章诉尽悲伤与思念。

上官秋枫还是不动。仿佛突然变成了哑巴,变成了聋子,也变成了没有心的男人。

覃小仙喝尽一杯茶,又再倒茶,又再喝,好像觉得剩下一滴的茶水。都是对茶的一种不尊敬。

她的眼睛好像也看着过去,连一眼都没有看过上官秋枫。她能够轻易的走进别人的心中,自然也能看穿别人眼中的情感。

上官秋枫并不是不恨她,他只是不想恨她,也不敢恨。

蓝廷终于正眼看着他。“你还有话要说?”

上官秋枫还是没有反应,他的心仿佛在过去逗留太久,已在滴血。

蓝廷说。“我知道你心中有恨,又不敢恨她,你不妨可以和我打架泄恨。”

上官秋枫也终于看着他。“我只会杀人泄恨。”

蓝廷说。“你想杀人泄恨的人就是我?”

上官秋枫冷冷的说。“就是你。”

蓝廷说。“那么,你为什么不动手?”

上官秋枫又闭上嘴。

蓝廷看了一眼覃小仙,覃小仙还在喝茶。

上官秋枫站了起来,又坐下,心中有些话,终于问出口。“你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还要强留她?”

蓝廷的目光也很平静,反问他。“你觉得我强逼她留在我身边,而她又想离开?”

上官秋枫没有说话。

蓝廷已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到底她想离开抑或留下,你为什么不亲自问问她。”

一片竹林,两个人,只剩下两个人。

阳光如此的灿烂,溪水如此的动听,这刹那间,仿佛已褪色。

上官秋枫已走了过去,覃小仙手中还拿着一只茶杯,她的眼睛注视着杯中的茶,竟似没有看见他走近过来。

渐行渐近,他走到了她的身边,却一直走,没有停。

他走过来,只因为路就在这里。

他没有停,也许,他想问她,又不敢问。

韩亦轩也在走,走出了那道石门,他又怔住了,石门外又多了一个人在等待他,卓别离就站在石门外。

“我想你已经猜出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习奚凝重的神色间也有一抹悲伤,显然卓别离已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你的爷爷已经死了。”

韩亦轩脸上仿佛没有表情。“他怎么死的?”

卓别离说。“七转斗星禁术的一劫,他就已受了很重的伤,七天前,他的心又再被重创一次。”

韩亦轩说。“他离开韩城,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受了重伤?”

卓别离没有回答,沉默的意思就会默认。

韩亦轩说。“九死一生的劫数,都没有要了他的命,七天前的重创却要了他的命?”

卓别离眼睛里的忧郁又深了,说。“因为七天前,蓝隽死了,就死在他面前。”

杀死自己的人通常都只有一个,心伤也从来都是最可怕的,这种伤能让一个活人突然走向死亡。

习奚接着说。“杀死蓝隽的人就是蓝廷的手下。”

韩亦轩说。“你想我找蓝廷报仇?”

卓别离摇头。“我回来只想告诉你,有人死了,就有人可能要给死人陪葬?”

韩亦轩想了想,忽然才明白。“梅子坞已回韩城。”(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无心人

没有爱,又怎么有恨。『雅*文*言*情*首*发』

没有恨,又怎么会有生离死别。

极爱与极恨,本就是世间上最可怕的其中两种力量,一种为别人而死,另一种要别人亡。

无论谁都清楚梅子坞对蓝隽的情,可是,蓝隽的死,到底会使梅子坞变成怎么样,没有人知道。

大地上最后一道光被黑夜抹杀后,起风居的门又被推开,一个又高大又笨拙的人拖着一身的赘肉,慢慢走进来,走到坐在窗前竹椅上的男人面前。

一停下来就没有动,没有动手,也没有动口,只是静静的看着竹椅上的人。

竹椅上的人也没有动,他的眼睛一直都注视着窗外的夜空,仿佛完全不知道有个高大笨拙的男人走到了他身后。

窗外的动静却很大,黑夜降临,夜风就开始在骚动,清凉的夜风吹过竹林,新竹随风摇曳出声音,就像凄绝的鬼魂在哭泣。

枯叶一片片飘落,更像无心的人无声的眼泪。

有心人也流泪,只是从不被别人看见。

心中有情,才有热泪。

梅子坞也是一个多情的人,他从来都没有忘记将心中的情投放在每一个心中,使之萌芽。只是,他一不小心,在一个人心中投入了太多的情,以至于突然的阴阳相隔,忽然就使心中的情变成恨。

这种恨并不太深,也许只需要热汗。也许还需要热血,别人的热血。

“你是来杀人的?”蓝廷的眼睛还在看着窗外。“带着恨来杀人,唯一能够杀的人只有他自己。”

身后还是没有声音。就像没有人。

蓝廷又说。“轩辕十三郎曾说过,我有很多次机会都可以杀了你,而你还活着,只因为我的心里还有一个人。”窗外漆黑的夜空已有星星,仿佛也跑到了他的眼睛里。“现在我的心已经空了,你最好趁我心中的杀气还没有燃烧之前,在这里消失。”

身后还是没有动静。就像是个死人。

黑夜,繁星。清风,这么样的美景,若然杀人,未免太煞风景——为什么偏偏有人要寻死?

蓝廷起身。回身看着他,他也在看着蓝廷,眼睛里的表情不仅仅只有恨。

蓝廷的眼睛里却没有恨,他对这个人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恨,恨不得将这个人从他的世界里永远的驱逐。现在这个人就在眼前,为什么偏偏又没有恨?

梅子坞终于开口。“一双眼睛可以看到人的内心,你是不是也看到了自己的心?”他的脸上居然还有那种老顽童调皮的笑意,说。“你的心并没有空了,只是你自己以为空了。难道你不知道,一个人的死亡,死了的只是一具臭皮囊。其实她已跑进你的心里去。”

蓝廷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平静,他的心也许已激起千层浪。

梅子坞又笑了笑。“我一直以为上天突然让自己有了一个大儿子,不用教养,不用操心,是一种命数,也是一种福气。”他的笑中有了苦。“原来并不是。”

心里起了变化。绝不能让人看见,蓝廷已在走动。走到桌子旁,坐下。

他不想被别人看见,还是不想看见这个人?

不想看见这个人,他大可杀了他,他为什么不杀?

难道一个人真的跑进了他的心里去,忽然就有了重量?

“其实,是一种罪孽。『雅*文*言*情*首*发』”梅子坞没有动,他只是也看着窗外的夜色。“人的成长就像一条充满荆棘的路,若然没有人为他引路避开荆棘,成长的人便会弄得遍体鳞伤。”

梅子坞看着夜色的目光中竟似露出一种痛,仿佛已被刺伤。“荆棘原来是有毒的,它的毒就是怨与恨,它一不小心就会使成长后的人将心中的怨与恨发泄在其他人身上。”

“我恨我自己,没有做一次引路的人。”

黑暗中忽然有人冷冷的说。“所以,你才来这里被人杀,你想将自己的罪孽和恨,带下坟墓中。”

夜还没有深,大门外却黑暗一片,就连夜空中的星月都无法照明,这个人就站在门外。

梅子坞也没有回头,他仿佛已知道门外的人是谁。“死亡能够带走罪孽与恨,死又何惧。”他轻轻的叹息。“只怕,除了死亡来到,什么都带不走。”

他一向很少叹息,世上能使他叹息的也许只有一个,故人之子,梅子坞的故人从来都只有一个。

轩辕十三郎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刚好只是走进这屋子,一步都不多,仿佛随时准备离开。

他充满傲气的目光只看了一眼蓝廷,神情便更加傲慢。“不,带得走,一定带得走,死亡来到,至少可以带走一种东西。”

梅子坞说。“只带走一种东西,就已足够?”

轩辕十三郎说。“已足够,只要斩绝了祸根,就永绝后患。”

梅子坞说。“这个祸根就是我?”

轩辕十三郎笑得更高傲,说。“你果然知道祸根就是你自己。”

梅子坞回身,面对着他。“可是,你却不知道自己不该来的。”

轩辕十三郎的笑变成冷笑。“我为什么不该来?”

梅子坞说。“我只想替一个人驱赶走他心中的罪孽和恨,让他临崖勒马,我并不想替老朋友教训儿子,你最好现在就离开这里。”

轩辕十三郎的脸色仿佛变了,只是他掩饰得很快。“别忘记杀死蓝隽的人是我,难道所谓的临崖勒马比这件事还重要,还是你根本就没有胆量与我的阵法对决?”

梅子坞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仿佛这件事就是笑话。

轩辕十三郎也笑了。“我知道你一定不是讥笑,人在恐惧或者惊慌的时候,通常都笑一笑的。”

无论谁都看得出他铁定要梅子坞和他斗一斗。

梅子坞脸上还有笑容。却仿佛已沾染了夜色的黑暗。

“有些事本身并不可怕,到了你真正发现事情的可怕时,也许就已来不及了,你为什么一定要与我较量阵法。”

这句话他还没有完全说出来,就已动了,并不是他在动,是窗外发生了奇怪的动静。

窗外本没有风的。广阔的竹林却无风自动,剧烈摇摆。就像被暴风吹刮。

夜空上的星月仿佛也被风刃削去了光亮。

衣袂猎猎作响,轩辕十三郎还是没有动,静静的看着梅子坞,骄傲的眼色。仿佛在叫嚣。

蓝廷还坐在桌椅上,不动不听不看,仿佛这屋子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嘶,嘶,嘶,一连三声,轩辕十三郎身上的衣服就露出三道裂口,轩辕十三郎只低头看了一眼,骄傲的眼色变得更加深。

他再看向梅子坞的眼睛时。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似又回到了当年,回到他还是孩子的当年。

那一年。他在深山野林里迷了路,他不停的奔跑,奔跑到一处低洼之地时,他就有了这种奇怪的感觉,一只毒蛇从地上窜起,从他的背后窜起去咬他的血肉。

这个又笨拙又慵懒的大胖子也是一条毒蛇?

又毒又刁的蛇信子已经吐了出来?

轩辕十三郎想都没有细想。立刻向旁边跃开,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就有三片东西钉在地上。三片薄弱的枯叶。

三片枯叶,只发出一声。

轩辕十三郎刚脚落实地,又再跃起,因为那种奇怪的感觉还没有断。

仿似无形的枯叶却仿佛已变成了他的影子,如影随形。

危险逼近时,一般的人通常都唯恐闪避不快,轩辕十三郎不是一般人,打从他想出了一种法子,得到一种犹如神助的力量后,他就不是一般人。

一般人不敢做的事,他就偏偏去做,就在他闪避了第七次后,他居然跃起,朝着梅子坞高大的身子跃过去。

他终于看见了一片的枯叶迎面朝他袭过来,他没有惊慌,也没有闪避,居然继续勇往直前。

犹如刀刃的枯叶忽然燃烧起来,就像炼狱下的火焰,将人心的恨与狠炼出来。

轩辕十三郎内心里的狠,已让他的眼色也像在燃烧,他就从火焰中穿过去,他的双手也已经准备挥出去,去重击梅子坞的嘴脸。

他早已认准了梅子坞的位置,他的出手一向精准,虽然他的双手没有下过什么苦功,打掉一个人的几颗大牙也不是难事。

可是,他的攻击却偏偏空了。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梅子坞打起架来,居然一点都不笨拙,动作又灵敏又快,轩辕十三郎只觉得眼前一黑,小腹上就挨了一脚。

火焰早已完了,烟雾散尽,居然不见了轩辕十三郎的身影。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

故意挑衅的人,怎么会这么快就认输。

故意挑衅又自傲的人,更不能就这样让他逃离,梅子坞的身影也从这屋子消失。

蓝廷还是不动,他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木偶人,他的眼里只有这个木偶人。

这只木偶人并不是覃小仙手中的木偶人,这只木偶人就是覃小仙。

他修饰好他们的儿子雕刻出来的木偶人之后,他又偷偷的雕刻了这只木偶人,照着覃小仙的模样雕刻。

情到浓时情转薄,再薄的情也是情,他本想补偿覃小仙对他的付出,可是,当他完成最后一刀时,却发觉将这只木偶人送赠出去,居然变得如此困难。

窗外夜色依旧神秘,他又想起了这个他已不爱的女人。

她是不是也坐在夜色下,拿出了那只木偶人?

轩辕十三郎并没有逃离,他就停在屋子外的空地上,梅子坞就在他面前。

“较量阵法,还是在空地上的好,小小的屋子怎能施展开浑身解数。”他又用那种叫嚣的眼色看着梅子坞。“你若然还有别的伎俩,不妨现在就使出来。”

他本不是这么张狂的人,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叫嚣?

怒火会让一个人走向绝路,他想激起梅子坞的怒火?

若然梅子坞这么容易就生气,他身上的赘肉就不会长得这么快。

梅子坞皱起了眉头。“之前,我一直都想不通你阵法上的造诣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深?”

他也很少皱眉的,没有见过他皱眉的人,一定想不到一个人皱起眉来,居然也像在挤眉弄眼。

轩辕十三郎说。“现在你已想通?”

“我已看穿。”梅子坞说。“你的确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居然想得出越界借阵这种法子,在这点上,也许就连你的父亲都不及你。”

轩辕十三郎脸上的笑已渗着杀气。“你果然看出来了,看来我非杀你不可。”

梅子坞说。“你杀不了我,你的力量是从灭道古阵上借来的,并不属于你,总要还的。”

轩辕十三郎说。“杀了你之后,就算用命来还,又有何惧。”

夜空中的明月慢慢从乌云中爬出来,一轮弯月,照耀在溪水上,水光闪烁,仿似夜空中最亮的星。

轩辕十三郎的眼睛仿佛也亮了,他又举起了他的手,指着夜空弯刀一般的弯月。然后,他的手朝梅子坞一划,竟似真的握着一把无形的弯刀,梅子坞跃起的地上便被划开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坑。

梅子坞的人还在半空,无处使力,力已将尽,轩辕十三郎又再一指,大地都可斩开,血肉之躯又怎能不断。这一指,梅子坞竟似已无力躲避。

梅子坞的确闪避不了,他也不需要闪避,因为他也是一位阵法大家,轻易的便能结出一道盾。

仿佛只看到一股劲风在他面前散开,梅子坞便已脚落实地。

轩辕十三郎凶狠的攻击又紧随而来,遍地枯叶的地上瞬间凸出尖刺一般的石柱,刺向梅子坞。

梅子坞居然没有动,就像忽然变成了瞎子,看不见飞过来的尖刺。

有星光,却没有风,大地上的枯叶居然又再作动,仿佛也得到了星月赐予的力量,活了过来,卷向尖刺。

枯叶与尖刺纠缠,两股力量相抗衡,顷刻间又化为齑粉。

灰尘雾一般弥漫,尘雾还未散,一只巨大的石手从尘雾中窜出,五指成爪,就像地狱下的魔鬼之爪在找寻**与灵魂。

石手还未成魔,两旁便生起了两道石墙,石墙倒塌,将石手掩埋,按入地下。

一招出,一招破,轩辕十三郎的脸色仿佛已起了变化——这个笨拙的大胖子难道真的有一双能看穿阵法的眼睛?

尘雾散尽后,轩辕十三郎终于看见了他的眼睛,然后他自己的心就开始不安。

两两相对,弱者绝对不会有这种眼神?

难道,他自己反而是弱者?

轩辕十三郎不相信,所以他又再攻击,这一击不留余力,一击出,永无后路。

这一击就像韩城牢狱一战,漫天的烈火。

烈火起,万物成灰烬。

生不尽兴已无念,死又何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伤心人,谁伤心

死从来都不可怕,.

宁诚非还没有绝望,他总觉得就算到了最后一刻,都不该绝望。并不是期待会有奇迹,只是不放弃最后一次机会。

张小妤被七转斗星禁术的力量击中,烟消云散。

他被司徒四折磨成重伤,昏迷了数日后,听到的唯一一个最坏的消息。

他没有痛哭,也没有绝望,任何一个消息都不一定完全准确,没有亲眼目睹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绝对不会相信死亡来得这么突然,何况张小妤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去。

宁诚非追查真相一向都有他自己的法子,昨夜终于找到了线索,这条线索就在宇文宏图身上。

宇文宏图就在这条路的尽头处,这条路就是圃星洞内幽暗的甬道。

路并不长,转角就见到光,火焰的光。

九道火焰在洞厅的高空中盘旋燃烧,宇文宏图就在仰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目光锐利而专注。

“想不到你一个普通人,半年不到居然就学会了这么高深的阵法,倒真是奇才。”

宇文宏图只是回头看着走过来的人,脸上的表情居然没有明显的变化,若不是他早已知道今夜会有另一个人在这里出现,那他一定[长^风^文学][].[cf][x].[net]很懂得将自己的心藏起来,藏得很深很深。

宁诚非慢慢走过来,走到地上古怪的阵法图迹前。“相信你一定认得我,就算只见过一次面,就算已过去四个多月,你一定还记忆犹新。”

宇文宏图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否认。

宁诚非踱着步。说。“宇文宏图,三十一岁,未婚,生于南城的地下城,七岁那年,地下城闹饥荒。父母双亡,至此沦为无亲人自食其力的孤儿,十四岁开始漂洋过海去到西方一个叫埃比亚的国家度过七年的求学生涯,二十二岁回来韩城,次年得到任校长的赏识,破例进入韩阁学院求学。”

宇文宏图还在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像听着一段不属于自己的经历。

“两年后,你突然离开韩阁学院,加入了红木叶。当年几乎所有人都猜测。你的离开是因为韩阁学院已无法满足你的求学之心。”宁诚非又瞄了他一眼。“其实你是被任校长逐出学院的,他们又怎么知道,你进入韩阁学院不久,就做了他们眼中那个又疯又古怪的任慥天唯一的门徒。”

宇文宏图还是没有反应,他已回身,又仰望着空中的火焰。

“四个月前,呼延觉罗谋划诛杀任慥天,任慥天死之前。你更得到任慥天的独门绝技。”宁诚非笑了笑,停止了踱步。“你现在施下的这个血咒的阵。想必就是任慥天临死之前,授教给你的独门秘技之一。”

火焰赤红,宇文宏图的眼睛仿佛也红了,他终于开口,却没有回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宁诚非也仰望着空中的火焰,复杂的目光却像看着远方。“我只想知道张小妤的下落。”

宇文宏图仰望的姿势。仿佛也变得很复杂。“我也想知道。”

宁诚非的目光虽仍遥远,怒气却忽然近了。“你知不知道,其实人性是本恶的,只是一直被逼向善,到了想放弃或者忍不住的那一刻。说不定会杀人,很多人杀人都是因为这样。”

他很少生气,被他惹恼的女人过火的捉弄了他,轩辕十三郎施阵几乎烧死他,他都没有生气,这一次他却威胁他。

宇文宏图竟似一点都听不出来,仰望的姿势也没有变,只是脸上复杂的表情变得更加深,慢慢的说。“当日,我的确利用蓝廷施在起风居的传送阵找到张小妤的所在,可是到底有没有及时救了她,我也不知道。”

火焰更红,地上的三只木盒子也飘上高空,宁诚非竟似没有看见,因为他的心也飘去了远方。

“我曾用过很多种法子去找寻张小妤的下落,可是都没有她的消息。”宇文宏图又仰望着高空,目光坚定而自信。“不过,我相信她一定还活着。”

空中的九道火焰慢慢融合成一道,渐缩渐小,小小的最后一道火焰立刻袭下地上的阵迹中,.

这里本就没有光明,这道光消失,黑暗一下子袭来,黑暗中居然响起一个声音,一个像疯魔一般充满恶意的声音。

“血咒是不是已经被唤醒了?”

宇文宏图忽然看向黑暗处,人在黑暗中,看不清更看不见,声音却听得很清楚,他的眼睛里居然没有吃惊。

洞厅虽黑暗,这里的人一双眼睛却已习惯在黑暗中视物,那人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走入了他们的视线中。

他的脸色是黝黑的,笑起来时就像灾祸降临,现在他就在笑。

他的眼睛很亮,绝不像一个病鬼,他的身上却带着一种伤口腐烂的血腥和恶臭。

宇文宏图却看不见他的伤口,他的手上居然也没有拿着东西。“你的身上好像没有藏着六道族人的命书。”

六道族人的命书,全天下只有一籍。

黑僦说。“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答应过将命书交给你。”

宇文宏图说。“你应该明白,如果没有我,就算他们的血咒已被唤醒,你也没有一点法子。”

黑僦又笑了。“抢夺六道族人的命书,这件有趣的事,难道你想不出为什么有趣?”

宇文宏图眼珠子转了转,他的脸色这才有了变化。“你是故意让他们从你手中抢走命书?”

黑僦说。“你果然已猜想到。”他脸上的笑更加狡诈。“不知道,你又想不想得到我为什么故意让他们抢走命书?”

宇文宏图说。“因为木盒子里的骨头?”

黑僦的眼睛更亮。“我想无论谁都绝对想不到我将命书从他们手中抢回来时,就已在木盒子里的骨头上做了手脚。”

宇文宏图说。“所以,就算没有了我,你依然可以操控他们身上的血咒。”

黑僦说。“现在,事情的来龙去脉你都已清楚。总算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宇文宏图的脸色早已渐渐恢复平静,对他来讲,死亡早已不可怕。

宁诚非忽然说。“你好像忘记了这里除了你们俩之外,还有第三个人。”

黑僦看着他。“你想救他?”

宁诚非说。“我只知道这种黑暗绝对不会是一个人的坟墓,倒下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黑僦笑了。笑着认同。“或者,我可能做到在刹那间将你们两个都放倒。”

“你可以试试。”宁诚非也笑了。“不过,我劝你最好别试,因为你一动,倒下的人可能就是你。”

黑僦的眉头已皱起来,他通常遇到有趣和可笑的事情,就会露出这么样的表情。

宁诚非说。“我知道我绝对不是你的对手,只是,我既然知道宇文宏图在这里施阵。当然也料想到你会出现,我怎么会自己一个人来冒险。”

黑僦又笑了笑,说。?杀人这种趣事,我也很久没有做了,今日不妨大开杀戒。?

黑暗仿佛更暗,弥漫的杀气仿佛已将地狱下无尽的黑暗引至人间。

先发制人,在黑暗中,也许是最有利的。宁城非却没有动,一双手握紧了些。竟似很紧张。

黑僦已动,他走得很慢,杀人对他来说从来都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这么样的事,无论谁都不想过去得太快。

他要慢慢的看着被杀人的人,因为死亡逼近而产生无尽的恐惧。恐惧让这件事更加有趣,更加刺激。

他却万万想不到,这种恐惧居然先跑进了他的心里。

恐惧就来自黑暗中的一个声音。

“有种死亡你一定从来都没有见过,当你见到的时候,死亡已是永恒。”

他听过这个声音。在元木村外,就只听过一次,他的心就被刺穿,他才知道自己是无心人。

现在,这个声音又来到,他又会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死人?

这个人也走出了黑暗,宁诚非先看见了她像钩子一般的眼睛,然后才看见她整个人,她全身上下居然每一处仿佛都是一把勾走心与灵魂的钩子,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奇怪而复杂,也不知是恐惧,紧张,还是已被勾走了灵魂?

只有宇文宏图还是目无表情,竟似本就是一个无心无灵魂的人。

一个人内心深处有了另一个人,他的眼睛就变成了瞎子

黑僦没有回头。“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无心的人,有心人一定比无心人更快看见永恒的死亡。”

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只是因为死亡突然来到,使人不知所措。

黑僦简直不敢相信死亡居然来得这么快,死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他知道自己未必是这个女人的对手,所以他要先发制人,说出第一个无心的人时就突然出手,使她措手不及。

怎料到,他刚听到自己说出第二个无心人时,就听到血肉从身体抽离的声音,他自己的血肉,她的手。

他甚至看见了她手中握着的心一下一下的跳动。

原来,他并不是无心的人,只是他的心不会死。

菜可无心,人怎能无心。

心跳声越来越弱,声音停顿,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再也看不见东西,再也听不见声音。

死亡已成永恒。

宁诚非脸上复杂的表情便更加深,他没有动,也许忘记了动,也许恐惧已使得他动不了。

他并不是没有见过死亡,更恐怖更残忍的死亡他都见过,他只是想不到死亡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残酷,一个死亡接着另一个死亡。

仿佛又是一个黑影闪动,他又看见了一颗心握在女人手中,宇文宏图的心。

她为什么要抽离人的心,下一个握在她手中的心,是不是就是他?

这个人已回答他:你的心还是留在你自己身上的好,因为我不会让别人伤心。

别人伤心?

别人是谁?

这人轻轻一笑,已慢慢走入黑暗中。

宁诚非忽然问。“你又为什么杀了宇文宏图。他难道反而让你伤心?”

“他会找寻人,找到了人,别人的心就不会给我。”

只要心还在,总会伤心,韩亦轩的心已伤。

他们一行四人来到了起风居,就见到面目全非的战场。韩亦轩还嗅闻到血腥的味道,却看不见决战的人。

“你们不用找了,死人你们怎么找得到。”

蓝廷慢慢从屋子里走出来,从光明走入黑暗,他的手中已没有木偶人。“若然,你们早点来到,一定会见到他们同时化为尘埃的身影。”

韩亦轩怔怔的看着他,很久才问。“你没有救他?”

蓝廷笑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我一直都想杀了他。为什么还要救他。只是可惜,我不能亲手杀了他。”

韩亦轩又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也不知看了多久,忽然转身离开。

夜渐深,星月渐亮。

黑暗与光明,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系。

人影早已远去,竹影摇曳间。又有一个人来到这处曾经沧海桑田的竹林。

“最近几日,你好像总是在杀人。”竹林中走出来的人慢慢走到他身边。“总是杀人的人。难免会招惹上灾祸,然后就难逃一死。”

蓝廷没有开口,因为他的耳朵在倾听着溪水流动的声音。

这人已走到他身边。“只是,你的运气却很好,不但没有招惹上灾祸,你想杀的人反而全都死了。包括那个又疯又狂的黑僦。”

蓝廷这才看着她。“杀死黑僦的人是你?”

这人笑了,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你总不会以为就凭你派出去的三四个人,就可以杀了黑僦。”弯弯的眼睛又变成钩子。“还是你想杀死的人不止黑僦一个。”

蓝廷盯着她的眼睛。“你知不知道,我最想杀的人是你。”

这人又笑了。真的笑了。“那么,在你有把握杀我之前,最好先替我去杀一个人。”

蓝廷的眼睛里仿佛已有杀气,他却没有动,因为他没有把握,一点把握都没有。

“你要我杀谁?”

“杀一个只有你才找得到的人。”

宁诚非从梦中醒来,已是黑夜。

夜还未深,从屋子走入街中,街上的行人恰巧已从玩乐的世界走出来,正准备走入梦中。

街尾处,还有灯光。

活着并不容易,活好更难,总有人为了好好活着,在黑夜中觅寻温饱。

宁诚非没有走过去光顾,他的肚子虽空,他的心更空。

他正想回头,继续向别的地方走去,便有一个人从灯光中向他走近过来。

小桥,流水,人在小桥上,两个有心事的人。

“我去见过宇文宏图。”宁诚非忽然先开口,他没有问韩亦轩的心事,心事从来都难以开口的。

韩亦轩说。“他怎么说?”

宁诚非说。“他也没有张小妤的下落。”他的目光又变得很遥远。“他居然也和我们一样,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找寻张小妤的下落,他甚至将自己逼上了一条绝路。”

韩亦轩说。“什么绝路?”

宁诚非说。“他居然和黑僦合作,想要利用黑僦手上的六道族人的命书找寻张小妤的下落,最后将自己的命也搭上了。”

韩亦轩也不吃惊,黑僦要杀人,本就不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他以为命死了,他曾要复活命,利用命的术法找寻到张小妤的下落,如果我告诉他,命根本就没有死,也许他就不会和黑僦合作。”

宁诚非苦笑。“现在,我们好像也被逼上了一条绝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去找寻张小妤的下落。”

韩亦轩说。“也许,我们也该去走宇文宏图的路,去抢黑僦手上的命书。”

宁诚非说。“本来可以的,可是已经迟了,因为命书已落入别的人手中,黑僦也死了。”

韩亦轩这才吃惊。“黑僦死了?”

宁诚非说。“他是被一个女魔头杀死的,宇文宏图也是死在那个女人手上。”他眼睛里的惊恐比韩亦轩更加深。“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出手居然这么快,简直就像地狱下的恶魔。”

黑夜更黑,没有月光,韩亦轩脸上的神色更复杂,他已猜到这个女人是谁。

宁诚非忽然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你有没有见过这条缎带?”他打量着手中的缎带。“昨天,我经过十七街外的树林,有个人将这条缎带交给了我,还要我尽快去找这条缎带的主人。”

看见这条缎带,韩亦轩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认得这条缎带。“这条缎带是秦崇敬的,那个人要你去哪里找他?”

“元木村。”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决裂?

光明与黑暗共存,有光明就有黑暗,比如有光就有影子。『雅*文*言*情*首*发』

光明与黑暗亦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一个治愈与拯救,一个伤害与毁灭。可是,人偏偏时常忘记这种力量。

秦崇敬就是其中一个,他身上有伤,他却躲藏在一间阳光照不进去的昏暗的屋子里。

韩亦轩和宁诚非走进屋子,就见到躺在床上昏睡的秦崇敬。

他们当然不认得走进这屋子的路,他们天亮来到元木村村口,就看见这间屋子的主人张有山在村口急切张望的眼睛。

秦崇敬好像伤得不轻,脸色苍白,似乎没有一点生气,甚至呼吸都时而缓慢时而急促。

“秦崇敬他是什么时候回到韩城的?”

“五天前的黄昏后。”张有山的脸上已露出恐惧与担忧交集的表情。“那天,我刚好从深山里打猎回来,走到屋子前面的巷子,就见到他跌跌撞撞的走近过来,那时他全身都是血,我还以为撞鬼了。”

他走到门前,谨慎的又看了看门外的状况,慢慢掩上门。“这三天来,他只醒过两次,第一次就叫我将缎带交给你。”他将视线从宁诚非身上移到床上昏睡的秦崇敬。“第二次醒过来,他就问你来了没有,他好像是从梦中惊醒,他的样子[长][风]文学 很可怕,就像前年隔壁屋子的三叔被野兽拖进石洞,最后挣扎的模样。”

宁诚非走过去,掀开沾着血迹的被子,秦崇敬的确受了很重的伤,全身上下看得见的伤口就有十几处,十几处伤口都是拳头铁掌硬腿硬生生造成的。

看不见的伤口又不知道还有多少,他还能活着。都已算是奇迹。

张有山脸上的恐惧更加深,常年上山打猎,也算是徘徊在生死边缘,见惯了伤口,可是大多数血肉模糊的伤口都是野兽造成的,什么样的人居然比野兽还凶狠。

“我知道这件事一定很重要。可能甚至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我就每天都去十七街打听你的事。”他笑了笑,眼色简单而率直。“我虽然不认识你,我却知道十七街人最多,消息也多,一定会有人认识你。”

元木村是一个穷乏的地方,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山路,村里的人也不多。大多都是靠这几座山生活,少上一次山,可能肚皮就要受几次罪,他却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看似就快死的人却找另一个人。

“幸好,我只找了两天就找到你。”他又看着秦崇敬。“幸好,他已熬了过来。”

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即使生命再顽强,都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自己痊愈。他不知道要用多少天辛辛苦苦上山捕捉回来的猎物才换来一个重伤的人慢慢好起来。

秦崇敬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他自己原来的衣服,虽然他时常替他抹身子。还是有一点点的恶臭。

他不是不知道要帮他替换衣服,而是没有别的衣服替换。

宁诚非慢慢又将被子盖好,他看见了张有山的脚,他穿着的鞋子已破破烂烂,这间屋子的很多东西都已破破烂烂。

不是不舍得扔了,而是不能扔。

一个穿着都破破烂烂像个乞丐的人。怎么在十七街这种龙蛇混杂,所有人眼中都只有钱的地方找人,他能够找到他,又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事情。

刚才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时,还是很真日子虽然过得很穷迫很苦。『雅*文*言*情*首*发』可是他的心并不苦。

到底是世界使人心变得苦与难,还是人心让世界随着人心走。

“这几天有没有人来过这村子找人?”

张有山点头。“那个人还找到这里来,一找就找到,好像认得路。”

韩亦轩看了一眼宁诚非,宁诚非也看了一眼他。“他是什么人?”

张有山摇头,他又看了一眼秦崇敬。“他好像和他是好朋友,见到他身受重伤躺在床上,那个人好像还流泪了。”他当然不太明白他们之间的交情,他只是还有疑惑。“那个人明明很关心他的伤势,可是只看了几眼就走了,之后就没有再来过。”

宁诚非也回头看了一眼秦崇敬,他还没有想到秦崇敬为什么要他来见他,那个人又是谁?

他也没有问张有山,身负重伤都记挂着一件事,这件事就一定很重要,秦崇敬怎么会告诉张有山。

幽暗,这屋子还很幽暗。

窗外的阳光明明很好,这屋子好像一直都在黑暗之下,一扇窗将光明隔绝在外。

人心岂非也是仅仅一个肚皮相隔。

韩亦轩也在思索着一些事。

秦崇敬去寻找秦御天的下落,他到底有没有找到?

蓝廷也曾派遣人去暗杀秦御天,打伤他的人就是林大同和赵问天几人?

李傲儿只要杀了他和蓝廷其中一个,她就成为真正的六道族人,她为什么不动手?

难道,她真的爱上了他?

她爱上他,所以才杀了黑僦,也杀了可能唯一可以帮助他找到张小妤的宇文宏图?

韩亦轩都没有答案,他也不敢再细想,如果所有事情都跟他有关,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抉择。

爱,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可怕,恨也如此。

到底该爱还是该恨,又有谁会有答案。

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总会有困难和阻碍,甚至有些人的磨难接憧而来,避无可避,一下子就击垮。

幸好,韩亦轩还不算太倒霉,因为秦崇敬终于又醒了。

他们看过去的时候,秦崇敬已经倚着墙,坐了起来。

他的眼睛还很有神,他只看了一眼韩亦轩,就一直凝视着宁诚非。

“你们以为我真的受了重伤就快死的人?”

他不像,无论谁躺在床上昏迷了几天,他的眼睛都绝对不会像他这样,看起来这么有生气。

“我的确受了点伤。但还不至于就快死。”他已慢慢下床,他的脚也有力,他说的话一点都不假。“我之所以假装快死的人,只因为我要引出来送我最后一程的人。”

最后一程的意思就是人生的终结。

宁诚非说。“你等的这个人就是我?”

秦崇敬在他面前停了下来,看了一眼韩亦轩。“就是你。”他也看了一眼张有山,他眼中已露出歉意。“想不到。你这么沉得住气,收到我给你的缎带,居然没有立刻来找我,还是你早已识穿了我的引诱之计?”

他凝视着宁诚非的眼睛,仿佛已变成了一把出鞘的刀。

宁诚非摇头。“你错了。”

“哦?”秦崇敬说。“哪里错了?”

宁诚非说。“也许,一开始就错了,至少我想破脑子都想不到我为什么要杀你。”

张有山已越站越远,他好像觉得野兽已跑进了他的屋子里,他刚移动几步。门外却有一个黑影在慢慢靠近。

难道,又有野兽要跑进他的屋子里?

“见到我,会不会让你突然又想起来了?”

门已开,一个人慢慢走了进来,张有山见过这个人,也在这间屋子里。

韩亦轩看见这个人,目光中的疑惑更加深,就像看见死人又复活。

这个人的眼睛却凝视着宁诚非。因为他也看到了宁诚非眼中露出了疑惑和一种复杂的表情。“你是不是想不到我还活着?”

韩亦轩和宁诚非他们的确想不到。

张有山更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要将自己说成本该死去的人。他自己本就是一个简单又平凡的人,他的世界也简单而平凡,当然不会想得太复杂。

就因为他没有想太多,恐惧已蔓延他的内心,他甚至已感觉到肚子的苦水和异物涌上他的喉头,他找个椅子坐下来。才发觉一双手一双脚甚至整个身子都在抖,抖得很厉害,就像这个身子不是他的。

这个人还站在门口的地方,顺手也将门掩上,他的眼睛还在看着宁诚非。“当日。在涤仙境内,我被一群戾兽逼入一条绝路,我也一位自己死路一条。”

“幸好,我交的朋友虽然做了坏人,可是他的心还不算太坏,不会见死不救。”他的目光仿佛变得遥远,也不知是哀伤还是痛惜。“可是,他的心虽然不坏,他的性情和运气,却实在太差,他的心太过自信也太过刚烈,始终不相信自己会败。”

韩亦轩说。“涤仙境的那具尸体就是李召楠的?”

这人点头。“李召楠虽然被戾兽重创,也不是立刻就毙命,他在临死之前,还是说出了一个秘密。”

韩亦轩说。“什么秘密?”

这人的眼睛又在盯着宁诚非,一字一字的说。“你的秘密,你暗地里做叛徒的秘密。”

韩亦轩惊讶的看着宁诚非,宁诚非面对着这人,他的脸色似乎也没有变。“我什么时候变成了叛徒?”

当日,进入涤仙境的人只有七个,死的人是李召楠,这人自然就是佯装死亡的唐谨。

唐谨笑了,仿佛是讥笑。“你一定还记得,你和李召楠在圃星洞的一个熔池附近遇见了一个神秘人。”他接着说。“你们就和神秘人交

上手,李召楠被神秘人击倒之后,那个神秘人又突然逃走。”

“你将昏迷中的李召楠安置好之后,就自己一个人离开。”唐谨说。“可是,你却想不到,李召楠根本就没有被神秘人击晕。”

秦崇敬接着说下去。“李召楠最初以为你和神秘人是一伙的,他就一直尾随着你,你虽然没有和神秘人接应,只是到处走,却好像在找寻什么东西。”

宁诚非也笑了,不是苦笑。“想不到李召楠跟踪人的伎俩也这么高深,就连我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

唐谨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当时就是在找寻六道族人的命书。”

宁诚非说。“你也不是真的只懂得和王鹤霖唇枪舌战。”

唐谨说。“你已承认自己是叛徒?”

宁诚非摇头。“如果我是叛徒,我怎么会和你们一起出生入死。”他没有避开唐谨的眼睛。“所有事情都是李召楠告诉你的,包括说我是叛徒?”

唐谨也摇摇头,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觉得你行迹可疑的还有秦蒙洛。”

宁诚非说。“你虽然也聪明,可是也想不出假死的这种法子,你暗地里追查我的过去,也是秦蒙洛让你去做的?”

唐谨深深的呼吸,说。“过去的个把月,我曾有无数次想不顾一切的来杀你。”他又说。“宁可杀错,也不可留着一个叛徒,祸害朋友。”

他漆黑的眼眸中仿佛闪过一丝光辉。“如果,最后我真的杀错,我唐谨给你偿命。”

性命已丢,再怎么偿还,丢了的性命也不可能复活。

唐谨的脸上又露出那种苦涩的笑。“幸好,我很快就找到你做叛徒的那条线,最后也证实了你果然也是叛徒。”他盯着宁诚非。“你其实就是韩昱的人。”

宁诚非没有开口,也没有否认。

韩亦轩笑了笑,忽然说。“幸好,你没有出手来杀宁诚非,否则你一定会非常谴责自己的冲动和鲁莽。”他眼睛里的笑变成一种似是敬佩的神色。“宁诚非虽然为韩昱卖命,可是,他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阻止韩昱的疯狂,因为他就是任斯任校长安插入韩昱身边的人。”

他说的是事实,可是这个事实,知道的人绝对很少很少。

任斯死了之后,宁诚非以为世上已没有人知道他一直默默付出的艰苦,想不到还有人知道,想不到这个人是韩昱。

他吃惊的看着韩亦轩,可是激动比惊讶更强烈,因为他已看出来他是懂他的。

一个人默默抗下所有的苦与难,一直孤军作战,一切都只是因为他内心的一种信念,并不求什么。可是,真的有人知道他的付出,也懂他的付出,这种激动很少人能明白。

唐谨却笑了,笑容中更见挣扎。“你是王鹤霖最信任的人,本来我应该相信你的,可是,我更相信我自己。”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拳头就已挥向宁诚非。

宁诚非没有动,也没有倒下,唐谨的拳头挥出时,韩亦轩后发先至,一出手便卸去了他攻击的力量。

唐谨还想再挥动拳头,秦崇敬已走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生死灯(一)

“我们应该选择相信他。”他面对着韩亦轩,对唐谨说。“就算你真的还觉得宁诚非是一个叛徒,你也要让自己暂时放下这种憎恨,因为我们的肩膀上还扛着更大的重任。”

宁诚非他的心情仿佛还没有平复,他已走到窗前,微微抬着头,仰望窗外明媚温暖的阳光。

张有山的手还有点颤抖,他的眼睛却注视着自己的一双脚,他的心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秦崇敬又说。“眼下,新的六道族人即将崛起,蓝廷只一心以无数人的性命冒险去复活他的族人,权衡利弊,我们只能选择和韩亦轩他们一起并肩作战。”

唐谨只是热血,并不是会冲动和鲁莽的人,也许还觉得不甘心,他还是把热血先放下。

秦崇敬还在面对着韩亦轩,他的眼睛看着韩亦轩的眼睛,他接下来说的话当然也是对他说。“我知道你一直都还把蓝廷当作朋友,这一次我希望你可以干干脆脆的和蓝廷决一死战,只有败,才能让蓝廷临崖勒马。”

有一种人只可死,不可败,蓝廷无疑也是这种人。

韩亦轩却忽然问。“你那一趟寻找之路,已经见到秦御天?”

韩阁学院校长一职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统治韩城。放眼整个韩城,只有两个人有资格,蓝廷若败了,就只剩下秦御天一人。

秦崇敬的眼睛没有移开,他却忽然沉默了。

韩亦轩的眼珠子转了转,又问。“秦御天是不是由始至终都不在韩城?”

秦崇敬还在凝视着他,脸上的表情似已渐渐凝重,好像在犹豫该不该说。

一直默默承受着恐惧的张有山,却忽然开口。“虽然你病重这件事是假的。可是我的确也算是救过你。”他没有抬起头,他说话的声音因为恐惧已有些变了。

他本是一个平凡又普通的人,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忍耐,才能在恐惧中不太惊慌,也许是无法估计的。

无论秦崇敬的病是真是假,张有山的确为了他。已付出了很多很多,他并不是要他的报答,他只要秦崇敬念在他在这件事上,无私的付出,希望可以换来他想要的平静。

“知道一个秘密通常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甚至要变成死人才能守住一个秘密。”他慢慢的抬起头,慢慢的说。“我希望你们,无论是讲秘密还是打架,最好可以先离开我的屋子。”

无论任何人不多不少都会有秘密。可是秘密却不是要说出来的,说出来的就不是秘密,韩亦轩和秦崇敬他们也不是非要打架不可,他们虽然没有多少交情,内心里却都已将对方当做朋友,即使他们之间出现了一些状况。

可是,他们无疑都是不想将自己的麻烦,连累到朋友的人。所以他们真的已离开张有山的屋子。

秦崇敬和唐谨不但离开这屋子,还离开了元木村。

他们的肩上扛着一个重任。他们还要去走他们觉得要走的路。

路在何方,韩亦轩竟似已猜到。

宁诚非却只问。“你真的相信我最后没有背叛任校长,投向韩昱?”

韩亦轩没有回答。“就算,你背叛了任校长,现在韩昱已死,除了走回头路。你好像已无路可走。”

宁诚非笑了笑。“至少,我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韩亦轩说。“那一条路?”

“我自己一人走的路。”宁诚非的目光中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苦与愁。“这条路,我一直都是自己在走,虽然路上从来都不缺少同伴,这条路还是要我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每个人都在路上。可是每个人的目的地却都不一样,到底这条路是一个人的孤独的路,还是结伴同行温暖的路?

韩亦轩说。“也许,韩昱也看出来了你这种人的心,所以他才没有杀了你。”

“想不到我本该是一个死人。”宁诚非又笑了,苦笑。“可是,死人至少也得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否则会死不瞑目。”

韩亦轩说。“韩昱怎么看穿你的,都已成过去,至少你至今还活着。”他也让自己的脸上挤出微笑。“何况,我也不知道。”

宁诚非遥望了一眼蔚蓝的高空,忽然说。“经历了最近那些事之后,很多事情你都好像已看透了。”

韩亦轩也遥望向高空,也许他的确看透了很多事情,可是面对生死,他也像很多人一样,始终无法看透。

“依你看,秦御天如果不在韩城,他会在哪里?”

宁诚非想不想,立刻回答。“仙辰阁。”

韩亦轩说。“秦蒙洛临死之前曾说过,王鹤霖留在仙辰阁,其中一个原因是重建仙辰阁,另一个原因想必就是因为秦御天还在仙辰阁。”

宁诚非说。“秦蒙洛之死,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件事?”

韩亦轩说。“蓝廷也曾怀疑秦御天在仙辰阁,所以他才让朱棣去见秦蒙洛。”

宁诚非补充说。“李仙子本来只和朱棣相爱,秦蒙洛的出现,却让这段关系变得很复杂。”

韩亦轩接着说。“秦蒙洛毕竟是后来者,他心中有愧,朱棣利用这件事逼秦蒙洛说出秦御天的下落,秦蒙洛守护秘密的决心就没有那么坚定了。”

宁诚非说。“一边是愧疚,一边是事关整个韩城安危的亲兄弟,左右为难之际,他才选择了最极端又最直接的法子。”

死,虽然解决不了问题,至少那些问题再也不用自己操心。

韩亦说。“可是,他并不像会是这么极端的人。”

宁诚非说。“你觉得还有别的原因?”

韩亦轩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只希望他用死亡来告诉我们的答案,不会藏得太深。”

就在这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既然想不到这个答案,何不先想一些,你自己做得到的事。”

山路的转角处,有一株高大的树。这个人就站在树荫下。

一片乌云遮掩了烈日,大地一下子暗了下来,这人慢慢从树荫下走出来,走到韩亦轩面前,目光中带着种本不该属于他的冷漠和无情。

蓝廷从来都不是冷漠和无情的人,只是。他最近的确已变了太多。

以前,他时常在黑暗中度日,因为黑暗让他的心静如止水。人的心一旦静如止水,脑子就会转得特别快,往往就能创造奇迹。

他得到的东西,大多数都是这样来的。

历经了死别之后,他才从黑暗中走到阳光下,他才发觉,阳光的热。又是另一种境地。

现在,他等到阳光被乌云遮掩才走出来,他又想得到什么?

他的眼睛看向韩亦轩的眼睛,忽然笑了。“我好像从你眼中看到一种决心。”他笑起来的脸色,就像一个清心寡欲看破尘世的人,他已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你是不是已下定决心要和我决一死战?”

韩亦轩沉默,沉默的意思通常都是默认。

蓝廷忽然又叹了口气,说。“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身上虽然有杀气,却不是来杀人的。”

——杀人者通常都有杀气。他身上带着杀气,只因他杀过人,他还要杀人。

韩亦轩依旧沉默,他也看着蓝廷的眼睛,他的身上却没有杀气。

蓝廷说。“我来见你,只因你也要见我。而且你绝对不可以杀我。”

韩亦轩冷冷说。“不可以杀你,还是杀不了你?”

蓝廷又笑了笑。“如果你杀了我,你就永远找不到你要找的人。”

宁诚非说。“我们找人?找谁?”

蓝廷说。“张小妤。”

宁诚非说。“你有法子找到她?”

蓝廷说。“张小妤若然真的没有死,若然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以找到她,这个人一定就是我。”

他的目光中又露出那种更似多情的无情。“以前。我曾告诉过你,在世的瞳月族人其实还有第三个。”

韩亦轩眼睛里立刻露出惊恐,吃惊的看着他。“第三个人就是张小妤?”

蓝廷说。“她还是我孪生妹妹。”他知道这个事实一定会让很多人诧异,可是别人是别人,他很少会顾及别人,他接着说。“当年,我母亲为了阻止韩昱启动禁术,借用我们瞳月族人的妙法,让张小妤变成启动禁术的灵体。”

宁诚非说。“张小妤本来并不是启动禁术的灵体?”他笑了笑。“七转斗星禁术最后岂非还是启动了。”

蓝廷还在看着韩亦轩,他没有解释,也许这件事也无法解释。

韩亦轩却问。“你想怎么样?”

蓝廷说。“我帮你找到张小妤,你和我合作,一起杀了新的六道族人。”

韩亦轩说。“别忘记,她在眨眼间就杀了黑僦,单凭你我的力量,想要杀她,无疑以卵击石。”

蓝廷说。“若然,我们得到生死灯,局势就完全不同了。”

韩亦轩又吃了一惊。“生死灯?”

蓝廷说。“生死灯拥有毁天灭地无上的力量,据传,神话中开天辟地的盘古,他的身体最后化为万物,就是因为生死灯的力量所致。”

宁诚非说。“这个生死灯也是传说中,帝祖破解出无生戒古卷的生死灯?”

蓝廷点点头。“只要再次破解生死灯,诛杀李傲儿的神兵利器自然就会出现。”

宁诚非说。“李傲儿一死,就不会出现新的六道族人,现有的六道也就还是尘世的六道。”

蓝廷目光中的无情又变成另一种神情,说。“最后,就是我们之间真真正正的决一死战。”

乌云已过,阳光再次照耀大地。

习奚打开窗户时,阳光刚好就跑进屋子,跑进她的怀中,她的心仍觉冰冷,因为她还没有等到韩亦轩回来。

她已等了很久,从天黑等到天明。

这本是眨眼间的事,常人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就已可度过。可是。她却做不到,因为根本她无法入睡。

只要一闭上双眼,她的心就更乱和不安,总觉得会有坏事发生。

她又不能跑出去,寻找韩亦轩,因为韩亦轩昨日离开这里的时候。叮嘱她一定要在这里等他回来,她一向都很听韩亦轩说的话。

这时,窗外好像响起了脚步声,她立刻跑到窗前,探出头去,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蓝天与白云,她又仰望着遥远处的蓝天白云,她的心说不定又已跑向了远处。

冰繇却没有动,天亮了之后。她就一直站在那,好像从来都没有动过,仿佛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卓别离却反而一直都在动,他的手和他的脑子仿佛一刻都没有停过。

雪白的墙上,几乎全是他写出来的奇奇怪怪的文字和符号,除了他自己,只怕没有人看得明白他究竟在写什么。

女孩子的好奇心总是比较重的,已开始胡思乱想又有心事的女孩更重。习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走到了卓别离身旁。她的眼睛注视卓别离画奇怪文字与符号的手。

“其实,你在写什么?”

卓别离的手没有停,他的眼睛也没有移开,他的耳朵却像已变成了聋子,不听不闻。

习奚的眼睛还在看着墙上的字符。“听闻,韩昱身边有一位无所不知。甚至连别人的命都知道的命。”她雪亮的眼睛瞄了一眼卓别离。“这墙上的鬼东西就是他授教给你的推算命途的字符,还是一些阵法的字符?”

卓别离还是没有开口,习奚毕竟还是一个小女孩,她的脸皮还没有厚到即使自讨无趣都还要寻根问底。

可是,她的性子却的确有些倔强。别人不告诉她,大不了她自己看,她自问也算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就算真的看不懂,至少也能推敲一些蛛丝马迹出来。

习奚的心还没有一心一意放在墙上的字符上,她又听到了脚步声,脚步声不是从窗外传上来,而是从门外。

她想都不想,立刻冲过去开门,然后就看见她想看见的脸,然后她整个身子扑了过去。

“昨夜你为什么都不回来,是不是又去哪里玩命了?”她不等韩亦轩开口,抢先说。“我要你承诺,无论下次你去哪,一定要带着我去。”

韩亦轩笑了笑,等她终于离开他的怀中,他才说。“你猜我昨夜看见谁了?”

习奚雪亮的眼睛盯着他。“看见谁啦?”

“宇文宏图。”韩亦轩知道她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就是复活你哥哥习镇原的人。”

习奚说。“昨夜,你一整夜都不回来,就是去见他?”

韩亦轩点头。“其实,他还复活了很多人,其中有三个人因为要替司徒四报仇,已经去找单笏的麻烦。”

习奚说。“单笏又是谁?”

韩亦轩说。“单笏就是那个想利用你哥哥习镇原找到绿叶先生的后人的人。”

习奚忽然凝视着他,雪亮的眼眶里仿佛已有泪水。“你想我回去?”

韩亦轩说。“最好现在就回去。”

习奚的声音仿佛都已哽咽。“我只是一个小女孩,就算赶回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韩亦轩说。“你可以找一个帮手。”他的眼睛已看向一旁一直都没有动过的冰繇。

冰繇没有回头看过他,她却知道他在看着她。“我只做我想做的事,不做帮手,更不做听别人命令的人。”

韩亦轩说。“就算帝祖要你帮忙,你也拒绝?”

冰繇已闭上嘴,这世上有两个人说的话,她从来都不会拒绝,即使轮回重生,都不会变。

习奚也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这里——她一向都是听话的好孩子。

看着窗外,两人渐渐走远的身影,卓别离忽然说。“其实,你昨夜根本没有见过宇文宏图。”

韩亦轩也看向窗外。“见过宇文宏图这件事虽是假的,别的事情却是真的,李冷夜和甄如来三人,的确已在报仇的路上。”

卓别离目光中又露出那种空虚与忧郁,说。“你也在杀人的路上?”

韩亦轩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说。“刚才我见过蓝廷。”他的眼睛里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空虚。“他要和我合作,一起诛杀新的六道族人。”

卓别离也沉默了很久,才说。“命果然没有猜错,蓝隽和梅子坞跟着韩昱离开韩城,目的就是为了得到生死灯的秘密。”

韩亦轩说。“也许,梅子坞始终还是顾及亲情,所以他临死之前,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蓝廷。”

卓别离问。“你知道生死灯在哪里?”

韩亦轩说。“宁诚非知道,而且他已经在去的路上。”

卓别离又问。“在哪里?”

韩亦轩看了他一眼,说。“南城的地下城——鬼城。”

卓别离眼中的忧郁更加深。“其实,你更想杀的人是蓝廷?”

韩亦轩说。“我一直希望他可以临崖勒马,可是我已经看出来,他绝对做不到。”

卓别离的眼睛看向墙上的字符。“那么,你去做这些事情之前,最好看懂墙上的字符。”

韩亦轩也看了过去。“这些字符是什么?”

卓别离说。“其中一条就是破解生死灯的条文。”

韩亦轩说。“其余的呢?”

卓别离眼中的忧郁仿佛也变成了出鞘的刀,慢慢的说。“杀人的法子,杀瞳月族人的法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生死灯(二)

风无声,花无语,因为这条路是遍地黄沙荒芜的路,无人烟,无草木。

只有两个人,两个上路的人。

其中一个人当然就是宁诚非,而另一个是曾经的风迹——宁崇阳。

像蓝廷这么样的人怎么会只让宁诚非一人来寻找生死灯,只是他身边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让宁崇阳去?

只怕别有用心。

虽然无风,却总像听见了风声,从遥远处吹响的风声,吹响人的心弦。

宁诚非忽然问。“你有没有听过这种声音?”

宁崇阳沉默,没有回应的意思有很多种,其中一种就是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宁诚非说。“我以前就经常听到,我也来过这种地方,一待居然就待了三个多月,倒真难忘。”

宁崇阳还是沉默,他好像一点都不想与宁诚非交谈,若不是蓝廷的要求,说不定他早已与宁诚非兵分两路去寻找生死灯。

宁诚非反而来了兴致。“那一次就在八年前,我第一次受命,追捕三个在逃的逃犯。”他笑了笑。“也不知道,是我倒霉,还是他们故意将我引进这种遍地黄沙的不毛之地。走入那个地方之后,我不仅失去了他们的踪影,还迷失了方向。”

这次他也不等宁崇阳开口问,他又接着说。“幸好,我虽然成了倒霉蛋,我的命却还是生得挺硬的。”他的目光仿佛已飞向了远方。“就在我几近绝望时,一个坏坏的女孩及时出现,救了我。”

宁崇阳已开口,其实他本来还是不想开口的。“这个坏女孩就是现在我们要去找的容小燕?”

宁诚非笑了,苦笑。“现在看来,也不知道她是救了我。还是把我从一个泥潭推到另一个更深的泥潭中。”

宁崇阳冷冷说。“若然她没有出现,只怕你早已在泥潭中沦陷。”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种深沉的无奈。“我杀过人,经常杀人,可是像这种地方的杀人法子绝对更残忍更可怕,因为它几乎让一个人历遍人生的所有煎熬,期望。无奈,困惑,放弃,挣扎,绝望,将一个人活活折磨致死。”

宁诚非并没有完全经历过,因为容小燕及时出现了,因为他是宁诚非,他却觉得自己完全明白这种可怕。“你也曾用过这种法子杀人?”

宁崇阳眼睛里又露出那种十三年来浸淫在血与孤寂的杀气。“我杀人从来只求斩断苦痛。可以一剑刺死,绝对不会再刺第二剑。”

宁诚非说。“所以,二十六个杀手都死了,而你幸运的活了下来。”

宁崇阳的眼色又更冷,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在复仇这件事上,他自己的确也算是幸运的人。

可是。人生除了复仇,还有很多事情的。在那些事情上。他却是不幸的。

伊人的死别,家族的灭亡,被逼走上复仇的路。

没有走过宁崇阳走过的路,绝对无法想象,这件事有多不幸——幸好,他还活着。

一阵风终于吹起。吹起了一地的沙尘,茫茫的一片沙尘,仿佛了无尽头。

宁诚非忽然驻足遥望向茫茫的沙尘,他的眼睛仿佛也被风沙吹痛,所以他眯着眼睛。“看来我们又要倒霉的。前面的沙尘中好像卷起了沙尘暴。”

宁崇阳也看向茫茫的沙尘,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不是沙尘暴,沙尘暴并不是这样的,现在这个时节也很少有沙尘暴。”

宁诚非的眼珠子转了转。“不是沙尘暴,又会是什么?”

宁崇阳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因为他们已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就像兵刃相见打架的声音。

渐近渐响,前面的尘雾中果然有人打架,三五成群的,好像打得不可开交,好像还有人流血,还有人倒下,还有人即将要倒下。

尘雾中,一剑又在刺出,刺向脚下不稳踉跄后退的人的心窝。

没有流血,没有人倒下,刺出的剑却已断,断剑在另一个人手上,一个看起来又洒脱又风流眼睛总是在笑着的人。

握剑的人吃惊的看着他,目光中却还充满着憎恨。“你到底是什么人,少管闲事。”

至今,倒在地上的人都不是他,他手上显然有过人的功夫,可是他过人的功夫还不足够使他有恃无恐,至少他已看出来自己绝对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

这个突然出现折剑的人当然就是宁诚非,他正想再玩乐一阵子,身后却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听见这个声音,宁诚非脸上的表情仿佛都变苦了。

“这个人不是多管闲事,他是四王子最新招揽的鬼王杀手,他叫宁诚非。”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鬼王杀手这四只字才最吓人,握剑的人仿佛连握剑的手都已没有往日那般沉稳,他脸上的肌肉仿佛也抖了一下。

宁诚非却已没有兴致再玩乐了,他只希望背后的这个人别拿他玩乐才好。

背后的人微笑着说。“而且,他还是我的男人。”

宁诚非笑了,笑得很自然,至少他自己觉得自然,回身,面对着身后的人。“好久不见。”

这四只字说出口,宁诚非就有种想抽自己嘴巴的冲动,倒不是因为他面对着的这个人眼中有异样的目光。

这个人不但没有异样的目光,反而笑得很甜很温柔,就像情顿初开的女孩,看见有情郎。他只是怪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笨的话。

握剑的人和他未死的同伴已悄悄的离开,无论谁,只要没有那种无谓的傲气,看清了形势,大多都会知难而退。

宁诚非却不能闪退,他本就是为了找容小燕而来的,无论容小燕脸上的表情变成多么难看多么吓人,他都不会退。

何况,容小燕看着他的表情不仅不难看,还越笑越甜。

宁诚非终于忍不住了。“我时常都觉得这个世界太缺少欢笑。因为欢笑不但可以驱逐不幸,还可以创造奇迹。”他的脸上露出苦痛。“可是,若然是别的笑,笑得太久,只会让一个人的脸老得很快。”

容小燕还在笑。“你刚才的举止和脸上的表情,只怕没有人能够忍得住不笑。”

若然一个女人存心着意在某一件事上。男人最好尽早放弃狡辩,宁诚非当然是这方面的老手,所以他立刻转移话题。“刚才你说了什么话,我什么时候成了鬼王杀手,四王子又是谁?”

宁崇阳并不是这方面的老手,他简直好像对别的人完全没有兴趣,他只远远的在一边走自己的路。

容小燕却仿佛要生气了,小嘴几乎都已噘起。“除了我之外,这两年你身边到底又多了几个女人?”

女人的心实在难以捉摸。突然变成这样的话题,宁诚非简直哭笑不得,可是他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装作平常的样子。“那个四王子跟女人有关连?”

容小燕几乎要跳起来。“你的心果然让别的女人给掏去了,两年前,我岂非已详细的告诉过你,南城大概的状况。”

“掏走我的心的人,是两年前的你。”容小燕又一笑。她喜欢他说这种别人听见会起鸡皮疙瘩的话,宁诚非接着说。“难道。你不知道你自己说话的声音有多动听,你一开口,便让人只记住你的声音,却忘记了你说过的话。”

容小燕已跳了起来,跳过去紧紧的牵着宁诚非的手,若然人心之外没有一块肚皮相隔。一定能看见她的心已融化。

“南城的天下其实是属于两个人的,其一就是乔仲谋的恩师皇甫元婴老先生,另一个就是地下城鬼城城主鬼见愁。”

宁诚非这才记起一点。“这个四王子就是鬼城城主的四儿子鬼修?”

容小燕点头,宁诚非立刻又抢先问。“听闻四王子鬼修,好像与鬼城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容小燕又点头。“四王子对所有人都用心对待。他也是唯一一个尽得南城绝大多数人心的人。”

宁诚非笑了笑,说。“若然,我有一事相求,四王子会不会也慷慨相助?”

容小燕忽然盯着他看,说。“你要求他什么?”

宁诚非故意装出很随意的样子。“暂时一借鬼城的宝物生死灯。”

容小燕充满灵气的大眼睛中已露出惊讶的神色,可她更担忧他的安危。“你为什么要借生死灯?”

宁诚非说。“自然是觉得有趣,男人的心头好,无非就是金钱与女人,我却独爱宝物,我的身边虽然经常美女如云,可是像生死灯这么样的宝物却一件都没有。”

容小燕还在看着他,好像看了很久,才缓缓的说。“生死灯毕竟是鬼城独一无二的宝物,绝对很难借出来,整个南城只怕只有一个人可以帮得到你,因为整个南城只有他一人与四王子有交情。”

“这个人是谁?”

“乔仲谋。”

午后,起风居。

还是同样的地方,还是同样的人,还是一样的流水声,所有事情仿佛都没有变,变的从来都是人心。

桌上没有美味菜肴,也没有深藏好酒,今日不是盛宴的日子,往后也不再是。

昨日之昨日,他们还是老朋友,老朋友相聚,自然美酒佳肴,以礼相待。

今日却已很不同,老朋友已经变成不是朋友。

既然已不是朋友,自然就不会盛宴相待,说不定反而会是兵刃相见。

周遭仿佛已弥漫着窒息的杀气,就像一根导火线,一点火星,带来死亡。

火在哪里,火就在他们的内心里——人心永远是尘世间最可怕的武器。

没有人动,仿佛世间万物都忽然静了下来。

蓝廷静静的看着还残留着战迹的竹林,韩亦轩却似静静的听着流水声,他们都好像各自有着心事,又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廷终于开口问。“你好像没有急着要知道张小妤的下落?”

韩亦轩冷冷说。“我已经等了个把月,又何必急于一时。”

蓝廷笑了笑,说。“我已经变了,难道你不怕,这只不过是我拖延你的一个计谋?”

韩亦轩说。“我也变了,我随时都可以杀人。”

蓝廷凝视着他的眼睛,韩亦轩的确说得一点都不假,因为他已看到杀气,他又笑了笑。“我们毕竟曾经是老朋友,你还是我想要的敌人。在你来之前,轩辕古龙就已开始起阵,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终于刮起了一阵风,就像暴风雨下的那阵风,蓝廷又说。“在那之前,我们不妨再谈一谈夺取了生死灯之后的事。”

韩亦轩忽然也凝视着蓝廷的眼睛,忽然问。“你让宁崇阳一起去夺取生死灯,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想不到?”蓝廷目光中闪过一种傲慢。“我只不过想知道一个人在生死关头,他的决心到底有多坚定。”

韩亦轩说。“可是,你看似更想看见死亡,最好他们全部都在鬼城阵亡。”

蓝廷轻轻一笑。“我为什么要他们死,别忘记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六道族人。”

韩亦轩怔怔的看着蓝廷的眼睛,他正想再试探一些别的事,起风居的竹林里又吹起了一阵风,一阵怪异的风。

“好像有消息来了。”

枯叶纷飞,这阵怪异的风已吹到蓝廷的脚下,形成一个漩涡。

蓝廷伸出手,漩涡中好像有一颗东西飞出,飞入蓝廷的手中。

韩亦轩没有问,因为就算他不问,蓝廷也一定会告诉他。

“张小妤的下落,我已知道,她还活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生死灯(三)

一片高山在沙尘迷雾中,看似直插云霄。

高山中有一条夹缝,就像被一柄利剑削开,人在夹缝中行走,高山的两壁几乎遮天蔽日。

滚滚黄沙的荒凉之地,居然有这么奇观的高山,本已出奇,走出这条夹缝,居然是一片绿洲,山清水秀的绿洲。

荒凉之地中的绿洲,好比黑夜中的明珠,宁诚非发誓就算他在美人窝中入睡,作了一个好梦,都绝对梦不到这么样巧夺天工浑然天成的美景。

四面绿林,一湖碧水。

宁诚非忍不住一声轻叹。“我错了,你也错了。”

容小燕说。“错了?我们哪里错了?”

她脸上的笑容还是很甜,也不知她本就是时常这么笑的女孩,还是宁诚非在她身边,她才这样。

宁诚非的眼睛还遥看着一片美景,说。“如若八年前,你救了我的那一次,就将我带到这个地方,我绝对不会一逃再逃,说不定我都已是六七岁孩子的父亲了。”

容小燕本来微笑着的脸一下子红了,嫣红如晚霞。“你这种臭男人,谁要你呢。”

她已低下了头,偷偷的又看了一眼他,悄悄的再靠近过去,悄悄的牵起他的手,宁诚非回看了一眼她大大的眼睛,他也握紧她的手,她的脸仿佛更红,更甜了。

女人要的本就不多,你给不了她想要的爱,她才唯有要你的金钱。

宁诚非脸上的笑容仿佛也变得与以往不同,容小燕忽然问。“宁崇阳真的是你亲生弟弟?”

宁诚非的笑已夹杂着一种苦。“同父异母的弟弟。”

容小燕说。“可是,他看起来又冷傲又孤僻,就像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宁愿独自一人留在高山的入口处,都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进来。”

“去鬼城的路。岂非就是从那个入口过去的。”宁诚非的眼睛里闪过更深邃的神情,说。“无论谁,也走了十三年像他那样的路,不但怪,说不定还会疯了。”

容小燕忍不住问。“他以前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宁诚非显然并不想再谈论这些已成过去的事,他已转移话题。“乔仲谋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会不会也像一些权贵那样,性情古怪目中无人,又傲慢的人?”

容小燕说。“你为什么突然对乔仲谋这个人有兴趣了?”

宁诚非说。“去求别人,自然得清楚知道这个人的性情和过去。”

容小燕愕然的看着他,说。“你自己一个人去求他?”

宁诚非说。“借生死灯的人是我,而且求人最需要诚意,我怎么能假手于人。”

容小燕说。“你的运气倒真见鬼的好,因为乔仲谋不但性情不古怪,他古道热肠。又热心又热情,简直当每一个人都是一家子。”

宁诚非说。“难道他没有一点毛病,一个人不多不少总会有一些毛病的。”

容小燕扑哧一笑,说。“他倒真的有一个怪毛病。”

宁诚非说。“什么毛病?”

容小燕说。“他把自己的屋子安在大树上。”

宁诚非倒有点好奇了。“他又不是精灵和小鸟,为什么要像只没有脚的小鸟,住在树上?”

容小燕说。“他虽然有脚,但是却和你一样,都是没有根的男人。你是浪子,他是孤儿。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

宁诚非说。“他岂非和岳千寻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

容小燕说。“据说,乔仲谋在五岁那年才来到南城的,带他来南城的人就是皇甫元婴老先生。”她又忍不住笑。“那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乔仲谋其实是皇甫老先生在外面生的野孩子,却不知……”

宁诚非抢先说。“却不知,这个野孩子不但不野。还热心又热情,简直就是每个父母心中都想要的孩子,每个小孩都想要的玩伴。”

容小燕吃惊的看着他,她的手握得更紧。“所以,乔仲谋虽然是孤儿。却绝对没有活着像个孤儿。”

木叶的清香更浓,渐渐掩盖过一湖碧水的清爽。

一棵参天的大树,在绿林中分外的显眼。

宁诚非就问。“乔仲谋的家该不会就在这棵大树上。”

容小燕说。“从远处看,是不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这大树上居然还有一个家。”

渐行渐近,一间精致的木屋就在眼前,门是开着的,一个人在屋子里好像正忙着什么。

宁诚非忽然停了下来,就让容小燕在这里等他,他独自一人走过去前,还得意的向容小燕使了个眼色,仿佛在宣示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容小燕的好奇心也不轻,总是在抬头张望,可是只看得见屋子里的人,却听不见说话的声音。

屋子里突然来了客人,乔仲谋好像并不觉得唐突,还是一往的热情——极少人会抗拒多一个朋友。

乔仲谋仿佛也挺欣赏宁诚非,交谈得也挺愉快,可是,才一阵子,状况就变了。

也不知道是宁诚非太急切,还是他说服别人的法子太直接,太为难人,乔仲谋的脸上显然变得很难看,仿佛就要逐客似的。

这下子,容小燕也急了,她正要跑过去,阻止一场恶劣的事件发生。却不料,状况又变了,他们居然已在作揖拜别,就像朋友间的拜别。

做不成朋友,也不必做敌人,人总要有一点礼仪的。

宁诚非走近过来,容小燕迟疑着问。“乔仲谋他没有答应帮你的忙?”

宁诚非摇头。“树上的鸟儿我都能哄下来,更别说住在树上的人儿,男人总不会比女人更难哄。”

容小燕还是不太相信。“乔仲谋既然答应帮你的忙,他为什么不和你一起下来?”她又补充说。“你们刚才的样子简直就像要打架。”

宁诚非笑了笑。“你是南城的人,难道也不知道鬼城的人很抗拒白天有客人进入他们的地方。”

容小燕说。“所以,你和乔仲谋已约好了时间?”

宁诚非点头。说。“入夜后,鬼城大门见。”他已牵着她的手向前走。

容小燕立刻问。“我们这是去哪?”

宁诚非说。“如此美景,我们当然是去做该做的事情。”

容小燕的心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雪白的脸一下子又红了……

黄昏前,夕阳未过。

人在夕阳下,在收拾行囊。难道这人想背上行囊追逐即将逝去的夕阳?

夕阳绚丽,人更美。

一头白发,仿似阴天下的一道闪电,触目,惊心。

树荫下亦有人,人在凝望。

仿佛渐渐逝去的夕阳太过凄美,凝望的人,双眼仿佛已盈溢着泪光。

屋檐下的人,仿佛已察觉到这双有泪光的眼睛。她也凝望过去。

他凝望着她,她也凝望着他。

这一凝望,仿佛已是永恒。

又仿佛只是刹那间,树荫下的人,终于走了出来,走到她面前。

他看着她的眼睛和她的脸,她也看着他,她自己的眼睛仿佛也已有泪光盈眶。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我并不想来找你的,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的心。

多么凄美的一句话,多么凄美的对望。

盈眶的热泪终于滑下来,心碎,也心醉。

若然,这世界有永恒,这一刻就是。

若然。这尘世还有真爱,这两人只怕便是。

人在身边,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世界走到尽头,又如何。

黄昏后。终于到黄昏后。

黄昏一过,黑夜即刻来临,大地黑暗一片。

幸好,夜空中有星月照明。

容小燕这个女孩虽然怕黑,幸好该在的人都在。

——该在的人在身边,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面对困难和危险时,总有一种无所畏惧的胆色。

宁崇阳果然就在高山夹缝的入口处等待,他一向都很有耐性,复仇之路,他走了十三年,才走到尽头,耐性怎么会不好。

鬼城的入口,也在一座大山的山脚下,幽暗的洞口就像恶魔的血口,吞噬活人。

这一刻,这个血口却不会吞噬活人,因为有乔仲谋在,也因为乔仲谋与鬼城四王子有交情。

刚进入洞口不久,就看见四王子带着三四个随从迎面走过来,能让堂堂一个鬼城的四王子移驾相迎,他们的交情也相当之深。

一番寒暄之后,乔仲谋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出他们的来意,四王子鬼修神色立刻也凝重了。

鬼城城主鬼见愁将城主的高权暂时交到他手上,他的任何决定绝对要经过深思熟虑。一城之主,关乎鬼城千万人的生死存亡,不能不谨慎。

进入鬼城的路上,绝对不适合交谈任何事情,所以他们各自都想着各自的事情。

幸好,这条路并不太长,否则,在黑暗中沉默,总让人觉得不安,而身边还有一群人,那种感觉更诡异。

周遭被灯火照亮,没有到过鬼城的人,绝对无法想象鬼城的辉煌。

就连见多识广的宁诚非,见到鬼城的辉煌时,都忍不住一声感叹。

鬼城虽在地下,也极像地上的城池一般,只是鬼城更辉煌更雄伟,简直巧夺天工,若不是,鬼城那种灯火嘹亮仍见幽暗的状况,莅临鬼城的人,说不定还以为置身在神话之中。

一番深思熟虑后,四王子鬼修终于开口。“你为什么要相借我们鬼城的生死灯?”

宁诚非说。“四王子常常走出鬼城,应该听过发生在陵墓地带的七转斗星禁术。”

四王子鬼修当然听过,他的人是属于天下的,他的耳朵当然要听尽天下事。

宁诚非接着说。“七转斗星禁术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古阵,它最神奇的奥妙就是改变六道,六道一旦被改变,六道众生便有一道被取代,四王子一心只为天下人,总不会想看到这种局面。”

四王子鬼修说。“你的意思是,只有生死灯可以扭转这种局势?”

宁诚非说。“生死灯是一种神器,数千年前的韩城霸主韩雎称霸世界,就是得到了帝祖破解生死灯而生的无生戒古卷,只要再次破解生死灯,拯救六道众生的利器便应运而生。”

四王子鬼修的心的确是为天下人的,他的脸上才露出为难的神色。“恕我无法帮你们。”

乔仲谋肃然说。“我知道四王子一定很为难,若然不是迫不得已,我们也绝对不会相求四王子。”

四王子鬼修脸上的神色更凝重,仿佛有些犹豫。“实不相瞒,生死灯是我们鬼城的镇城之宝,鬼城一旦失去生死灯,立刻便会崩塌毁灭,鬼城中人也无法存活。”

宁诚非说。“四王子有所不知,其实鬼城中人一生都无法离开鬼城,恰巧就是因为生死灯的其中一个奥妙。”

这番话一出,所有人几乎都一惊,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四王子鬼修也愕然的盯着宁诚非,显然他还不太相信宁诚非。

宁诚非说。“当年,韩城霸主韩雎借助无生戒古卷的力量称霸世界后,无生戒便消失,生死灯才又重现人间,而那时,得到生死灯的人就是鬼城的第一任城主。”

“当时,鬼城城主也许是出于对生死灯的好奇,探究间,不小心触发了生死灯的其中一个奥妙,于是,鬼城城主便像中了诅咒似的,生生世世不能离开鬼城,就连当年变成城主夫人的女人都逃不了这个命运。”宁诚非的脸上也露出疑惑。“究竟鬼城城主,当时是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的,无从知道。”

这话,一听就像是传说,传说怎能尽信,至少四王子鬼修不相信,简直像是一点都不相信。

可是,他却没有开口,他的心里显然在思索着别的事。

也就在这时,洞厅中出现了四个人,四个不怀好意的人。

四王子鬼修听见说话的人的声音,神情更深邃,简直像是看见了一种毁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生死灯(四)

“我好像听到尘世最荒诞的盗贼笑话。”有种人,第一眼就可让人看出来他是喜欢高权的人,突然出现的人无疑就是这种人,硬朗的脸,硬朗的眼睛,全身上下仿佛都透着一种傲竹的硬朗气势。

这人走过来,面对着四王子鬼修,微笑着说。“四弟难道听不出来这人在使计骗取我们鬼城的生死灯。”他看了一眼宁诚非说。“还是四弟的心里也在使着一个计谋,谋划着夺取一些东西。”

他的眼睛里仿佛有一根针,一根充满恨与挑衅的针。

四王子鬼修的微笑还是很从容。“大哥,怎么也有雅兴过来明日殿?”

这人淡淡的一笑,说。“我好像听到什么大动静,身为鬼城的二王子,总要出来看看的。”

“哦?”四王子鬼修说。“大哥听到了什么动静。”

鬼城的二王子就是鬼兜。

二王子鬼兜说。“我倒听不出来发生什么事,可是,杜大夫却见到。”他回看了一眼他身后总是在微笑的人,说。“杜大夫还不快快向我们的四王子禀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大事情。”

微笑的人恭恭敬敬的一揖,四王子鬼修就问。“杜大夫看见了什么?”

微笑的人也恭恭敬敬的面对着四王子鬼修一揖,恭敬的说。“杜某经过大神皇洞时,见到洞外有三位不明来历的人与我们鬼城的人拼斗,相当激烈,他们的手中好像还提着一个藏着东西的袋子。”

大神皇洞,就是安放鬼城镇城之宝生死灯的洞穴。

四王子鬼修脸色已变,二王子鬼兜说。“我们的父亲利用妙法离开鬼城时,一定已将连系生死灯的妙法授教给四弟。四弟何不施法感应一下生死灯,看看他们袋子里的东西是不是生死灯。”

四王子鬼修没有开口说话,怔怔的看着二王子鬼兜,好像想看透二王子鬼兜心中的算计,可是,他什么都看不透。

然后。他轻轻的闭上了双眼,再睁开眼时,从容的眼睛忽然变成充满惊恐。

因为,他已施法,因为生死灯果然已不在大神皇洞。

也许,他还惊恐他二哥的狠。

本是同根生,敌人当前,本该同心竭力守卫鬼城,生死灯连系着鬼城中人的生死存亡。他怎么能如此决绝,眼看着别人夺走鬼城的生死灯而不顾?

高权真的如此重要,重要过一切,甚至亲人的生命?

宁诚非当然不知道这两兄弟之间的斗争,他悄声问容小燕。“这个人就是鬼城城主鬼见愁的二儿子鬼兜?”

容小燕点头,说。“可是,别人都觉得他是最不像城主鬼见愁的儿子,因为他野心极大。仗着自己小小的才智,一心只想谋权篡位。为了目的,甚至不择手段。据说,鬼见愁的大儿子之死,就是他施计暗杀的。”

宁诚非说。“这事,鬼见愁其实也有耳闻,所以。他才将鬼城的继承权交给四王子鬼修。”

容小燕说。“鬼兜表面上妥协了,其实暗地里却招兵买马,四处招揽奇人异事,他身后的四个人就是这些年,他从别的地方邀请到鬼城来为他卖命的。”

宁诚非的眼睛也看向鬼兜身后的四个人。越看他越觉得站在最后面的那个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我是不是认识的?”

容小燕轻轻一笑。“你的眼睛果然很毒,他就是八年前你追踪的其中一个逃犯,他就是陆风骨。”

宁诚非说。“其余的三人又是谁,不会又是当年的逃犯吧。”

容小燕摇头。“我也不认识他们,好像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就连四王子鬼修都不知道。”

宁诚非不禁又看多几眼其余的三人,特别是那个好像时常都觉得生命多么美丽,人生多么愉快微笑着的人。

他是一个胖子,世间事都看得开的人,总是心宽体阔的。可是,他的微笑中总像是藏着使人看不透的东西,似慈悲,又似利剑,稍已不留神,这种东西就渗入你的血肉中。

二王子鬼兜还在微笑。“四弟总该看出来了吧。”他看着宁诚非几人。“这几人本就与外面抢夺生死灯的人是一伙的,他们来见你,所谓的相借只不多是声东击西的计谋,好让外面的人更顺利的得到生死灯。”

“想不到,四弟还是中计了,朋友……”他轻轻叹了口气。“朋友本就是利用与被利用才有的交情。”

四王子鬼修怔怔的看着乔仲谋和宁崇阳几人,没有人看得出来他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也许是痛苦,也许是比痛苦更强烈的悲与恨。

乔仲谋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说。“我没有出卖你。”

四王子鬼修也静静的看着乔仲谋,静静的说。“也许你没有,可是他们呢?”他的眼睛已看向宁诚非。

宁诚非却没有开口,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可能是默认。

可是,他从来都不做出卖别人的事情,至少这一次不是。

他不开口,只不过因为他知道这里的确有人被出卖了,他也猜到出卖这个人的人是谁,他不想矛头直指向这个人,因为他和他是兄弟。

一旁的容小燕立刻牵起宁诚非的手,说。“他也没有出卖你,绝对没有。”

她的眼睛坚定而肯定,无论谁都看得出,她在用生命为她身旁的人保证。

这种紧张的氛围,绝对没有人注意到宁崇阳,可是宁崇阳却偏偏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出卖你的人是我,你们最好认清楚我这个出卖人的人。”

这番话,无疑已将所有的麻烦都独揽上身,就算他本来并不是出卖人的人,现在在别人眼中他就是。

二王子鬼兜脸上的笑容更深。“好,很好,我最欣赏有胆量的人。”他的眼睛又扫向其他人。“可是。有胆量的人通常都一定会有同谋的。”

这一刻,所有人都该看穿他的心了——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通常都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杀一个人和杀几个人都没有差别,何不大开杀戒。

四王子仿佛也看穿了二王子鬼兜的心,可是他却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宁崇阳冷冷说。“我劝你最好放弃这种念头。因为你若要杀人,唯一可以杀的人只会是你自己。”

二王子鬼兜还在微笑。“也许,你还不清楚我身后的其中名将,若然你听过阴阳手独孤兄弟,就该明白到底是谁杀谁。”

阴阳手独孤兄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对孪生兄弟,独孤无生与独孤风暴,一双阴阳手。独闯阴阳。

这尘世当然没有鬼神,独闯阴阳,只不过形容他们的一双阴阳手绝技的厉害之处,出手间就可让一个活人变成死人,也可能出手间将一个死人变成活人。

他们只杀人,从不救人。

宁崇阳当然听过独孤兄弟的阴阳手绝技,当年,他的复仇之路上。几乎差点就与独孤兄弟决一死战。

“当年错过与独孤兄弟的一战,我早已觉得遗憾。今日总算可以得偿所愿。”

身着白衣的独孤无生说。“宁家最后一个活着的人化身风迹一一独战当年的二十六个杀手,我们也早就有心与你对决……”身着黑衣的独孤风暴接着说。“今日总算遇上。”

“宿敌相遇……”

“死而无憾。”

话音刚落,交战已起,一场腥风血雨的决战即将带来死亡,谁生谁死,抑或是根本就没有活人?

四王子鬼修还是没有动静。面对着二王子鬼兜的眼睛,仿佛什么都已听不见,也看不见。

二王子鬼兜也面对着他,不动,不听。只是他脸上的笑,越来越深,越来越透着一种狠与邪。

乔仲谋也参与进去那场腥风血雨的决战中,因为他看见了宁诚非想要动的气势,也看见了容小燕急切的目光。

一个人已走了过来,这个总是在微笑的杜大夫。

“若要杀人,我好像只能杀你,你好像也只能杀我。”

宁诚非却问。“你真的是大夫?”

杜大夫没有回答。“地上的大夫是救人的人,鬼城的大夫却只杀人,从来都只杀人。”

宁诚非又忽然摇头。“你不是大夫,你叫杜大夫只不过你的父母希望你像大夫一样济世为怀。”他轻轻一笑。“不怕生错命,就怕改错名,可是,一个名字又怎么能改变一个的命运。”

杜大夫说。“好的名字,至少不会成为笑话。”

宁诚非说。“你的名字就起得很好?”

杜大夫说。“好到只会杀人,不会被人杀。”

宁诚非笑了笑,说。“我的名字并不太好,可是世界上最好和最愉快的事情却是阻止一个想杀人的人,与姓名无关。”

杜大夫说。“你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宁诚非说。“恰巧,我就是。”

“哦。”杜大夫说。“我倒真要见识见识。”

他就要动,可是,却有人在他将动未动之际,阻拦他动。

“见识一个人的功夫如何,最好做一个旁观者。”说话的人盯着宁诚非,说。“因为,我想了了一段沉积已久的恩怨。”

这个人自然就会瘦得仿佛只剩下皮包骨头的陆风骨。

他的眼睛很大却有点黯淡,在一张几乎风干的脸上却显得有一种诡异。本来他的眼睛并不大的,他的脸也不是这么干,他只是在风沙翻滚的荒凉之地待得太久。

杜大夫看着他,说。“想不到沉积了八年的恩怨,至今你还没有放下。”

陆风骨冷冷说。“无论什么恩怨,都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至少我做不到。”

杜大夫说。“像这种恩怨,的确该了断,我又怎么好意思不成全你们。”他已走开,走到光与黑暗的边缘。

陆风骨冷冷的看着宁诚非,声音更冷。“请。”

“请。”

先礼后兵,能做到‘礼’一字,这个人就不太坏,至少已有让人尊重的地方。

容小燕也走到了旁边,宁诚非的要求,她即使不愿意,也不忍心拒绝,何况,她对他从来都心甘情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死灯(五)

陆风骨已动,风沙将他这个人吹得只剩下皮包骨,可是也让他的动作像风一样迅疾,像风一样变幻莫测。

风再强悍,也总有一个捕风者,宁诚非就是这阵风的捕风者。

陆风骨使出第十三招时,宁诚非就捕捉到了他的动作,然后,他再使出他从来都没有在别人面前使出来过的妙法,堪堪击中陆风骨,也卸去了陆风骨所有的力气,让他倒下,让他像死人一样倒下。

他相信陆风骨再睁开双眼时,他一定会觉得这个世界,已变成另一种他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

他就是要他变成这么样的人,将一些东西放下的人。

放下,从来都不是轻易就能做到,至少杜大夫可能做不到,他也不想做到,他微笑着走过来。“我好像已见识到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

宁诚非说。“那么,你已打算罢手?”

杜大夫摇头,说。“我只会杀人,不会罢手。”

宁诚非苦笑。“那么,我唯有奉陪到底。”

话音未落,他已动了,动如脱兔。

陆风骨的动作都已如风一般迅疾,他击倒陆风骨,可想而知,宁诚非的动作有多快。放眼整个韩城,动作快的人绝对屈指可数。≤←长≤←风≤←文≤←学,↓f←◆t

真正与宁诚非交手,杜大夫才真正的吃了一惊。

快,绝对是一种优势,可是,更让杜大夫吃惊的是,他居然摸不透宁诚非出手的套路。

交手了十多个招数,他便渐渐只能防备,只防守,极少攻击。

宁崇阳和乔仲谋与阴阳手独孤兄弟的交战更激烈,眨眼间在这头。眨眼间又在那头,这一刻,却已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二王子鬼兜还是和四王子鬼修互相凝视着对方,他没有动,却已开口。“他们都各自有各自的恩怨要了断,我们是不是也该了断我们之间的恩怨。”

四王子鬼修终于也开口。淡淡的说。“兄弟如手足,我们有什么恩怨?”

二王子鬼兜说。“兄弟间本来的确没有恩怨的,可是我们什么时候是兄弟了。”

四王子鬼修皱起了眉头。“我们不是兄弟?”

二王子鬼兜冷笑。“知道我们鬼城存在的人,大多数人都知道鬼城中人是绝对无法离开鬼城的,更不会想毁了鬼城。”

四王子鬼修无法反驳,因为他也解释不了作为鬼城城主鬼见愁的儿子,他为什么可以离开鬼城。

但是,他却可以解释,他所做的事情并不是要毁了鬼城。正是希望,有朝一日,鬼城中人可以离开鬼城时,外面的人可以接受鬼城中人融入他们的生活中。

这件事,他却没有解释,也不想解释。这种事情若然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得了,这么多年,他就不用偷偷的去做这些事了。

二王子鬼兜又说。“身为鬼城的二王子。怎么能让外人毁了鬼城,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作出会后悔的决定而不顾。”

四王子鬼修说。“所以。我们也非战不可?”

二王子鬼兜说。“非战不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场兄弟之间的交战,又已展开。

也许,不会太激烈,却绝对是最震撼人心的因为他们是兄弟。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从来都不缺少。

兄弟对战,老朋友也即将对战。

张小妤的下落我已知道,她还活着。

这个事实也同样震撼人心。韩亦轩的眼泪仿佛已要流出来,所以他抬头仰望夜空。

夜空中的星月仿佛很美,美得让人就连眨一下眼睛都不舍得,至少从韩亦轩仰望夜空的身影看出来是这样的。

蓝廷也时常有仰望夜空的雅致,每每心静下来的时候,遥望夜空更别有一种情怀。今日却不同,因为有韩亦轩在,因为韩亦轩已经变了,他的眼中已有杀气。

韩亦轩忽然说。“你的心跳声很平静,就像入定的道家一样的平静。”他终于面对着他。“是不是因为你已十拿九稳可以夺取到生死灯?”

蓝廷的目光也很平静。“我岂非一直都是这么冷静的人。”

韩亦轩又继续说。“除了宁崇阳,你其实还派了另一群人暗度陈仓,偷偷的去夺取生死灯。”

蓝廷笑了笑,没有承认。

韩亦轩说。“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他也笑了笑。“我所认识的蓝廷,从来都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更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一个人。你视我为真正的敌人,又怎么会真的和我合作。”

蓝廷脸上的笑仿佛已渐渐冷了,因为他又看见韩亦轩的眼中流露着杀气。

韩亦轩凝视着他。“所以,我现在就跟你决裂,你也一定不会怪我。”

这句话,还没有说出来,他就已动了。

刹那间,蓝廷看见了韩亦轩的攻击,他却躲避不了,因为他完全没有料想到韩亦轩突然就向他攻击过来。

他的身体倒飞出去,他的耳际才听到那一番话。

角落实地,蓝廷拍了拍被打中的胸膛,慢慢走过来,他的脸上还有笑容,就从他脸上又再次露出笑容时,这个地方就响起了一种又高亢又悲伤的笛音,朱棣的笛音。

周遭,仿佛都弥漫着朱棣的笛音。

韩亦轩也没有惊讶,惊讶的是蓝廷,因为朱棣的笛音响起时,他还听到另一种笛音。

这种笛音,他在韩城牢狱那个地方就听过,这个笛音居然也像韩城牢狱那一战一样,刚好纠缠住朱棣的笛音,就像利剑与剑鞘。

然后,吃惊渐渐变成惊喜。“你不愧是我蓝廷一生的宿敌。”

韩亦轩平静的说。“我打败你,也是你的宿命。”他眼睛里的杀气更锋利。“因为,我已决心与你一战。所以,我不但想好了应对你的法子。还断了你的后路。”

蓝廷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闭上了眼睛,又睁开眼睛,他脸上的惊喜更深。“想不到,卓别离居然也是一个破阵的大家。”

韩亦轩说。“逆重传送阵已破,这一夜。除了决一死战,我们都没有了后路。”

蓝廷笑了笑,说。“你只是将自己逼上了绝路,因为我还有人,因为我绝对不能死。”

一个人已出现在他身旁,韩亦轩认得这个人,西门高登。

然后,所有人都动了,韩亦轩不能不动。因为他的确已决心要将他和蓝廷的后路斩断,只有这样他才能逼迫自己义无反顾的将死亡带到尘世间。

这一刻,看来死亡的人只会是他自己,从他与他们交上手的第十招,他就看出来自己必败无疑。

可是,他也没有丝毫畏惧,既然已选择走上这条路,死又何惧。

只是。他却想不到,他们交手的第十一招后。局势居然一变,西门高登的攻击让人始料不及的忽然袭向蓝廷。

蓝廷却没有被击中,他的确像韩亦轩所说,他绝对不会完全相信一个人的,所以,他对西门高登也一早有所提防。

韩亦轩更想不到的是。这战场上居然还有第四个人,第四个人居然就是梅青宿。

梅青宿的手上还有一把刀,他的刀居然刺向蓝廷。

他好像是凭空跳出来的,至少就连正面面对着梅青宿的韩亦轩都看不清楚,梅青宿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所以。梅青宿刺出的刀,一刀就刺中蓝廷。

梅青宿为什么会突然刺杀蓝廷,韩亦轩并不没有觉得很意外,梅青宿是梅子坞的养子,梅子坞却是因为蓝廷而死的,梅青宿要为养父报仇,一点都不意外。

韩亦轩觉得意外的是,梅青宿怎么会知道刺杀瞳月族人的要害就在背脊的那个地方?

静,很静,因为人已散,因为这里只有一个痛苦的人和一个倒下的人。

韩亦轩静静的看着蓝廷,看着这个昔日的老朋友,若不是因为一些无谓的私欲,他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欲一字,岂是人心所能禁锢。

贪,也本是人的本性,这种劣根性,人心又怎能轻易摒弃得了。

风没有停,起风居这个地方又来了一个人。

韩亦轩没有看她一眼,只淡淡的说。“你终于来了。”

他留在这里只为等她?

尘世间,除了张小妤,还有人值得他等待?

还有人,还有一个人,也只有新的六道族人李傲儿值得他这么样等待。

李傲儿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蓝廷。“是你毁了他?”

韩亦轩冷冷的说。“无论是谁毁了他都好,眼下,你要让你的族人变成新的六道族人,也只有一种选择。”

李傲儿骄傲的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你。”

韩亦轩说。“所以,我唯有自己动手,杀了我自己。”

人一死,无论生前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都化为乌有。

韩亦轩致命的攻击已袭向自己,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为了顾及别人的安危,你宁愿牺牲自己?”

韩亦轩平静的说。“若然,用我一人的死亡,可以换取无数人的活着,何乐而不为。”

死,亦可能轻于鸿毛,亦可能重于泰山。

人生短短数十载,死亡只是睁眼与闭眼间,不带来,也不带走。与其,偷生,何不奉献。

自私与奉献,两者之间,那种更可贵更伟大,无论谁都心知肚明。

李傲儿捉着他的手并没有松开,她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的眼睛,她钩子一般的眼睛仿佛弥漫着一种更深的情感,然后慢慢从她的脸上溢出来,变成更迷人的表情。“既然你都有这种无私的奉献,我要做为你生孩子的女人,怎能做不到。”

韩亦轩只疑惑着她脸上渐渐变换的表情,仿佛听不清她说的话,待他反应过来时,他就看到鲜血从她的嘴角泌出来,一抹鲜血,触目,也惊心。

眨眼间,整个世界仿佛都是这种触目的鲜红。

她已倒入了他的怀中,韩亦轩没有推开她,他甚至感觉到一种窒息,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拳头,狠狠的击中了他的心。

李傲儿的脸上还有笑容,甚至她的眼睛都仿佛在微笑。

“我说过,我为了你,可以放弃六道族人无上的荣耀……”鲜血已抽走了她的一些力量,她忍不住开始咳嗽,缓了口气,她又说。“可是,你的女人,我却非做不可。”

她嘴角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她的双眼已闭上。

双眼闭上,不一定就是死亡,韩亦轩也闭上了双眼。

这夜,这星月,仿佛比无尽的黑暗更可怕,因为至少黑暗有尽时。

天黑,天明,天清,天苍,往日如烟,一年又一年,终于走过三年之期。

有一种情,若然扎根在心间,即使一别数年,也犹如昨日。

陵墓地带上,遍地黄沙的高山中,一个人迎风而立,怔怔的脚下的荒凉之地,漆黑的眼眸中,充满着希冀,然后他笑了。

因为,沙尘的迷雾中,他仿佛看见了一个人,一个他寻寻觅觅了无数日月的人……

终(未完待续……)

四年前写下的话

我一直都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故事,或平生所感、或平生所闻、或平生渴求集于一起所构成的一个故事,可惜一直

都没有机会一圆这个渴望已久的梦想。

我是一个很偏执的人,我很执着于自己最初的梦想,写故事,是我一直都努力去实现的梦想。

所以我开始了接触小说这一类文学。

所以看小说就成了我一个很意wài

的爱好。

小说,这类特殊的文学体系,我七年前才开始真zhèng

接触,之前我根本就不知dào

什么叫小说,看到别人谈论这类文学,我就说

,诶,小说是什么东东啊?

现在,我也不懂小说是什么一个概念,拿起书,看看书名,看看作者,再看内容,哎,这个故事好,就一直看下去。

故事好不好,我不会去评价,个人的喜好不同,我没办法用自己的喜好去断定一本书的好坏。‘评价’这个东西,我觉得它就是

一把亮铮铮的小刀子,拿这种东西对待人,太残忍了。有人会说,哎,你不去评价别人的书籍,文学界怎会有好的作品问世呢?

对,我就是不想文学界有好的作品问世而著名不是我覃黙,如果这样那就对我太残忍了点。

飞天遁地,腾云驾雾,大概是每一个人童年时最向往的东西,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像我这样,都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还抱有童年

时天真的梦幻。

飞,对我来讲,吸引力实在令我魂牵梦萦,我天天都在想人怎样才可以飞呢?

想多了,自然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所以逼迫于内心的无力挣扎,【你在阴间我在阳】就诞生了。

江湖,许多人都知dào

它是什么一个东东,它不是一条江跟一潭湖的交合,也不是像海洋一样,海,表示着许多水汇聚而成的

海,洋,表示更多的水汇聚而成的海,海洋,就是最多水汇聚而成的海洋。

江湖,就是代表着纷争、杀戮、拼搏、争夺,它只是一种很抽象的象征,也许它真zhèng

的释义并不是我所理解的那样,有人辱

骂我笨拙、愚蠢。我不介yì

,我仍会很大声的说我是对的,因为这是我的世界中的江湖的释义,并不是别人的,就算别人说江

湖是阿猫阿狗,我也不会骂他蠢、骂他装懂。因为这是他特殊的见地。

所以,江湖是无处不在的,它不会伴随着时代的过去而过去,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就有江湖。

所以,我要写一个有关于江湖的故事。

一个发生在韩城(注:此韩城并非今狭西省韩城市)有门派、有朝廷的江湖消失很久很久之后的江湖……

第一章 心战

传说,这个历经了千千万万个年限的世界,流传着千千万万个传说,或悲怆,或欢喜,或神奇。

每个传说都充满了神奇梦幻奥秘的色彩,每个传说都可以当作一个神话,神话的传说当然都会有一些传奇的人物。

虽然其中的传奇,或多或少都经过了世人臆想的虚构。可,他们的经lì

、他们的睿智以及他们应对任何阻碍的能耐却绝对经得起世人千秋万世的传颂。

永恒不朽。

而最近几百年内,最凄美最值得世人咀嚼的传说就发生在神州大陆中的一个叫韩城的神mì

的地域。

韩城不是一座城,韩城只是一个地域的名称,它的地域到底有多大,自古以来没有人知dào



无论多大,多神mì

莫测的地方都会有山,高山,荒山,灵山,名山。

韩城比较出名的高山,就数位于韩城地域中心的禁神山,以及韩城西面方向边际的蒂南山,统称韩城甚至于神州大陆的两座神山。

这一点,世人一致认可。

蒂南山,据说是一座灵山。如果你看见了一位秒杀的侠客,说不定他就来自蒂南山,如果你看见一只上天入地的灵兽,说不定它也是来自蒂南山,如果你身边有一些奇人异士、神花仙草,那就是出自蒂南山的。

当然也有传说:蒂南山是座邪山,许许多多的天灾人祸,与蒂南山或多或少都有点关系。

还有个传说,说蒂南山是一座时空之山,经过蒂南山可以到达任何时空任何国度。

可,传说毕竟是传说,亦真亦假,当中有多少是事实,见人见志了。

而禁神山呢,顾名思义,连仙神都不例外的山地。

在禁神山内,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用‘一切皆有可能’来定义禁神山,一点都不为过。

在禁神山内,可以看见任何事情,也可以发生任何事情。过去与未来,生老病死甚至六道轮回。

就算仙神进入了禁神山内,只要你该死,一切都不会有例外。只要冥冥中的那只手高兴,它要你好好活着,你就绝不会跳崖摔死,它要你死,那你基本上就没有活着的可能,一点可能都没有。

所以,自古以来从没有人、妖、神敢乱闯入禁神山一步。

--没有生物是不怕死的。

可,世间上偏偏有一种东西叫记忆,而记忆有记得当然就会有忘记。

这些种种的传说经过了千万载的岁月,或多或少总有一些已被人遗忘了,被人忽略了。而被遗忘被忽略的那一点通常都是最重yào

的那点。

这是不是世人的不幸?

这是不是命运有意的捉弄?

忘记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

如果你忘记了人的胸膛被插上一刀是有可能会死的。为了证明这点,说不定你自己会拿上一把刀,往自己胸膛插上个把刀。

如果你忘记了精子要和卵子结合才会有新生儿,那人类就一定会灭绝。

你说‘忘记’可不可怕?

可,世人却偏偏无法扼止‘忘记’的诞生。

不管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此刻,便有人忘记了禁神山的可怕,他很悠闲很高傲的站在禁神山山顶上。

这世间上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有高贵的,有低贱的,有圣洁的,有肮脏的,有高高在上的,有一文不值的。

各类各型,五花八门。

更有些人,天生便是高人一等,睥睨天下。

此刻,站在禁神山的其中一名穿着一身白色唐装的男人便是属于这类型的人种。

这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很特殊的气息。一种让任何人都敬佩仰慕的气息,就算是他的仇人也不例外。

高傲却不狂妄,高高在上却又让人觉得无比的亲近。完全没有自古帝王一身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但绝不会有人会否决他绝对有帝王气息的事实。

绝尘!

这两只字并不怎么样,可当身穿唐装的男人决定生生世世都追随帝祖一人的时候,他喜欢上了这两只字。

然后他就把他原本的名字完完全全忘记掉。

绝尘,绝离红尘。

绝离红尘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说绝尘他曾经也是一位红尘颠倒惹红尘的人儿?

没人知dào

,甚至连他自己似乎也已记不起了。

怎么样深刻的经lì

,才能使一个人就连他自己的事情也忘记了?

或许,或许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知dào



一个已永远不会再在他生命中出现的人。

绝尘他是一位耐不住寂寞的寂寞人,他究竟在这个尘世上活了多久,便连他自己也记不得了。他只知dào

他已活了很久很久,久到几近天荒、几近地老。

忘记是一件值得庆幸得到的东西。因为它通常都能奇迹的驱逐疼痛,遏制疼痛。

可,谁又能明白,疼痛被驱逐,快乐也不会被留下。

人却又偏偏作贱自己,自寻苦恼。日思夜想费劲心思挖掘已过去了的。

最终,深陷苦痛,用未来的快乐埋葬过去的过去。

绝尘不会,因为他事后通常都很看得开,因为他有足够多的未来给予他消耗……

这许多年来,他看过许多事,许多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爱恨情仇、尔虞我诈、生老病死、六道轮回……

最初看这些事的时候,绝尘很多愁善感。每每看到有**终成眷属,他心里也会有喜极而泣的感觉。看到尘世间一个个人遭遇生老病死的生死循环的时候,他也会有心死的错觉。可当他看到人死之后,遁入六道轮回,再重新做人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生生不息永世循环的禅义。

他不知dào

究竟过了多少个年年月月自己才想通这禅义的,他只知dào

从那之后,他不再那么的多愁善感。再次看到人渐渐老去,然后离世,带着种种情怀离世,绝尘他反而有种充满希望的奇妙感觉,或许是因为他觉得人又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一次次的死亡,一次次的重生。

今生遭的孽,后世便是为了释解他前生遭的孽而生的。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因果循环。

可,当他坚决一生追随的帝祖也面临遭受六道轮回的时候,他才发xiàn

自己原来还没有真zhèng

的看透生死。

原来还会有绝望的感觉……

原来……

他不知dào

帝祖今生遭的是因还是果,是孽还是缘。

他怕帝祖这次的天人五衰会是个永远的终结。

就算帝祖今生很肯定的没有一点孽,绝尘他还是会有害pà

的感觉。

绝尘发xiàn

自己也有了世人面临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任何事都会彷徨的通病。

所以他很迷茫也很寂寞。

帝祖在的时候,他还可以追随着帝祖,去做一件件非常有趣非常有意思的传奇。可,如今帝祖已去了帝祖认为该去也必须去的地方。

而那个地方,绝尘他暂时却去不得,也不能去。因为,帝祖走的时候交给了他一件很重yào

的事情。

就连冰繇和黑僦也不知dào



帝祖走的时候,他只对冰繇、黑僦、绝尘三人说了一句话:我要离开一阵子。

之后就真的离开了几十多年。

几十年竟然就是一阵子!

这些年来,绝尘一直都在等去做帝祖交给他去办的事情的机会。

可,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好些年了,这个机会却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他有点怀疑帝祖说交给他去办一件非常重yào

的事只不过是个敷衍他的理由,他甚至开始怀疑帝祖今生真的是个终结,不再有六道轮回。

他不甘心,不甘心让帝祖就这么样永远的走了。

所以他开始尝试用特殊的法子,来挽救帝祖。

绝尘是个非常睿智的人,前些日子,他终于想到了个目前来讲最好的法子。

可,这法子对世人来说,太残忍了。

绝尘犹豫了好几天,都无法下定决心。

逆天而行是不是真的非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如果绝尘真的用了逆天的法子来挽救帝祖,帝祖知dào

了,又会不会原谅他?

绝尘不知dào



所以他今日带着冰繇来到了禁神山山顶。

他觉得冰繇会给得了他答案。

冰繇与黑僦,跟绝尘一样也是追随在帝祖身边的人儿。

冰繇她是一个很简单的女孩,她很美,美得让人难以靠近。她很纯洁,纯洁得犹如刚出生的婴儿。

她也活了很久很久,就算没有绝尘活得久,也差不了多少些年。

她有一双干净得像蓝天白云一样的眼睛,很干净很明亮也很静宁。

静宁得像一面不会起涟漪的湖。

不管遇见任何事都不会有些许的变化。

冰繇她的情感一生只对过两个男人波动过,一个是帝祖,另一个就是绝尘。

而,此刻冰繇便很安静的陪在绝尘身边。

陪着他看看世人忙忙碌碌的生活。

陪着他看看世人高贵睿智的本能。

冰繇她不知dào

绝尘近段时间为何如此的感性?

也不知dào

绝尘为什么要来禁神山俯瞰世人的一切?

她只知dào

绝尘看着世人的一切已经看了很久很久,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冰繇很是不懂。

不过,他时而皱起眉头,时而嘴角挂着带着点苦衷的微笑,这种状况冰繇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曾见过,仅仅是那么的一次。

那次,绝尘是为了一只狗,一只跟随他很久很久很忠心的狗。

具体的状况,冰繇并不太清楚,冰繇只知dào

那只狗本来好好的,有一天不知dào

为什么突然兽性大发,变得又凶戾又残暴,完全变成一只没有狗性的狗。才一天的时间,便有千百个人,惨死在那只狗爪子底下。

之后那只狗就更加变本加厉了,绝尘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暂时将那只狗狂野的兽性压抑住。

那只暂时恢复本性的狗,立即无力的匍匐在绝尘脚下,眼角淌着泪,朝绝尘摇摆着它值得高傲的尾巴。

冰繇知dào

那只狗当时的状况,它是在哀求绝尘。不是哀求绝尘放过它,而是哀求绝尘救救它。

当下的状况,杀了那只狗让它解脱就是救它的最好法子。

绝尘犹豫了七秒,便举起了手,连同眼角上淌着的泪水一起挥下。

冰繇不明白现在绝尘脸上为什么又会有这样的神情?

她想知dào

,可她却没有问出口。

信任,冰繇不知用了多久才学会世人信任的情感,她相信绝尘一定会在适当的时候告sù

她一切的。

“冰繇,你喜不喜欢传说?”绝尘说。“女孩子总会喜欢凄美又美丽,像童话一样的传说,你是特别的一位,都还算是一位女孩。”

他还像往常一样,说话的时候脸上总会带着让人觉得很亲切的笑,声音也很亲切,低沉而充满魅力。

冰繇没有说话,童话或者传说都跟她没多大关系。

传说不是童话,传说是永恒,却绝没有童话的欢笑和快乐。

绝尘好像并没有看透。“我也喜欢传说,各种各样的传说,我喜欢韩城这个地方,最大的原因就是我最喜欢的两个传说,就发生在韩城。”

天际的白云慢慢的飘移过巍峨的山头,绝尘看着飘移而过的白云看了很久很久,深邃睿智的眼睛里,忽然流露无限的慈和悲。

“韩城本来就是充满传奇的地方。”

“来,我带你去欣赏一下这些不可思议的传奇。”

冰繇才刚听完这话,自己和绝尘两人便已来到了一间科幻又华丽的工作室内。

两人刚出现就碰见了一个人,刚巧这个人就看见了绝尘两人突然间出现在工作室的刹那。

那人专注的眼睛,突然充满惊慌和恐惧,嘴巴动了动,似乎想呐喊。

绝尘对那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手轻轻一挥,一抹温暖柔和的白光朝那人笼罩而下,然后那人便恢复专注的状态,继xù

工作。

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来,过来这边。”绝尘指着中间那个容器说。“这个容器世人把它叫重生皿,重生皿据说采用了当今最先进的科技制造出来,现在只差一点点小问题还没解决。”

绝尘拍了一下冰繇的肩膀,朝外面走出去,接着说。“自韩城建城以来,常人普通寿命却只有七十岁左右。”

“现在,人利用他们无穷的智慧,普通人的寿命已可延长到一百七十岁左右。”

“如果重生皿一旦研制成功,又是一段传奇。到时,不但能让世人大大延长寿命,据说还能制造出一些具有特殊能力的人…”

“制造出具有特殊能力的人,为了什么?”冰繇突然打断了绝尘的话。

挠了挠头,脚步不自觉加快,走出了工作室,绝尘才回答冰繇的话。

“为了争夺。”

多么无力的四只字,绝尘不能辩驳冰繇看透世人的事实。

一瞬间,绝尘带着冰繇又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高楼大厦,辉煌华丽的高楼大厦。

四周除了高楼还是高楼,奇思妙想的建筑风格,绚丽的霓虹灯、车水马龙的马路,潮来潮去的人海。

这里的一切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天上人间。

简直是此景只应天上有。

“这个地方,怎么样?”绝尘说。

“很好。”冰繇说。

“只是很好?”绝尘摸着右手的无名指关节,说。“你知不知dào

这里曾经是什么地方?”

绝尘看了看冰繇的表情,温和的一笑,接着说。“这里就是命名韩城的韩雎一战成名,成就霸业的漠州。”

漠州,广阔无垠,沙石堆积,寸草不生。

脸上又露出亲切的微笑表情。提到韩城的创始人韩雎的时候,绝尘似乎很开心,很欣赏这位传奇人物。

就好像看着自己的朋友的丰功伟绩,朋友成就霸业,自己也觉得十分的骄傲。

真zhèng

的朋友,没有嫉妒,没有伤害,没有憎恨。

第二章 永恒之火

“还记得我跟你讲过一个被世人唾弃,他自己也放qì

了自己的男孩的故事吗?”绝尘说。

“记得,没落贵族的王子。”冰繇说。

“那个男孩就是韩雎。”绝尘指了指北面的方向,意思是他们两人继xù

朝那个方向走。

韩雎就是成就韩城传奇的传奇人物。

“你知不知dào

是谁帮了那个男孩?”绝尘说。

“是你?”冰繇说。

“是他自己。”绝尘又笑了笑,说。“那时候,我曾经找过他,我看到他很堕落很无奈的模样,我就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样活着’,他当时抬起头,瞄了我几眼,然后又低下头,他只跟我讲了四只字,‘我也不想’。”

“你就问他,在他心里有没有一个特别重yào

的人?”冰繇说。

“没错,他挣扎犹豫了一会,才说出他的故事。一个深藏在心里已经有好些年的故事。”

是怎么样的一个故事,绝尘却没再说下去。

他们已走过了人来人往的马路,站在宽阔的公路旁。视线却看向对面那个十字路口。

绝尘似乎丝毫没有再将那个韩雎的故事继xù

讲下去的意思,很有雅致的看着前方来来往往的车辆,仿佛待会那里会长出花儿来。

“接着呢?”现在冰繇的耐性变得很不好,这世间上能让冰繇变得没耐心的人,大概也只有两人。

绝尘又笑了,笑得比之前更亲和更愉快。“接着,接着看前面,待会那里会有好东西看。”

冰繇的神情变了变,又恢复原来的模样,竟真的安静下来,去看有可能开出花儿的前面。

前面竟真的开出了灿烂的花儿,飘洒在地上鲜红的血花。

就那么的刹那间,冰繇看到了一对从拐弯街头追逐出来的人儿,前面那女的很不顾一切的冲出了马路,然后被一辆开得很快的车结结实实的撞飞。

那女的跑得很快,或许心里根本就忘记了自己奔跑出去的是条最接近地狱的马路。她心里或许只想不停的奔跑,不需yào

太快,只要不被后面的人追上就够了。

所以,当她听到汽车的鸣叭声时,脸上只来得及露出惊慌恐惧的表情,然后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最后全世界一片漆黑,也没有了声音。

那个女孩她一定没来得及看向后面追她的那个男孩一眼,如果她看到那个男孩刹那间的那种惊慌急切痛心的神情,那女孩或许就不该逃离那个男孩的世界。

所有的一切,冰繇都看得清清楚楚,以她的能力当然也绝对能让那个女孩免遭车祸之祸,可她却没有出手,因为在她想出手相救的时候,绝尘阻止了她。

“为什么不救她?”冰繇问他。

绝尘露着笑脸,对冰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又带着冰繇去下一个地方。

下一个地方,当然不是医院。

下一个地方就是火燎岛。

火燎岛,顾名思义,火燎岛的意思就是说,这个岛是燎火之原的岛屿。

自古相传,火燎岛上的火燎山有一股永恒不灭的火种。

不过最神奇的地方却不是永恒不灭的火种,而是常年如一,四季如春的气候。

永恒不灭且能烧毁一切的火种的所在地,气候为什么又能四季如春?

个中的奥秘,便连绝尘也不晓得。

此刻,绝尘和冰繇两人便站立在火燎山的火种洞穴入口对面的那座山头上,遥望着永恒不灭的火种。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冰繇说。

绝尘很神mì

的一笑,什么话都没说,只说了三只字。

进去吧!

火燎岛的火种,能烧毁一切的火燎岛火种,便连像绝尘和冰繇一样存zài

的人也不例外的火种。冰繇却什么话都没说,就真的跟着绝尘走进了火燎岛火种的洞穴。

是冰繇不相信洞穴内的火种能烧毁一切包括她自己的事实,还是其他别的原因?

绝尘两人走进火种洞穴,走过一段曲折昏暗的甬道,便来到了自古相传能烧毁一切的火种地域区内。

遭周全是熊熊燃烧、毁灭一切的烈火,一望无际。

步入火海的绝尘和冰繇两人却像往常一样平静,惊奇之中有一种舒适的神情,仿佛此刻两人所在的地方不是毁灭一切的火种地域,而是滔滔浪花、不尽风采的海岸上。

“这个地方叫火燎山,洞穴里就是传说中可以烧毁一切的火种。”绝尘说。

冰繇没有说话,双眼却看着绝尘,她的神情她的举止都告sù

了绝尘一件事,她很想知dào

绝尘接下要讲的故事。

“这个地方也是韩雎成就他传奇一生的关键点。”绝尘仰起头,仰视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双眼却流荡着激昂的情感,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人格高贵傲然,一身傲骨的男孩。

“家道中落的没落王子,家族日溢兴壮的高贵公主…是不是很讽刺?”绝尘继xù

说。“但是,韩雎由始至终都没有放qì

过,他一直都在等待一个可以改变他命运的机会。”

“所以,你就告sù

他,他的机会就在这片一望无际的火海里。”冰繇不禁联想着这个无惧苦难和死亡,一身傲骨的英勇的身姿。

绝尘指着不远的前方说。“有没有看到那个地方与其他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

冰繇又不说话了,有时候不说话就是不知dào



可,看冰繇的模样,却绝不像不知dào

的样子。

有些时候,有些事,女人装作不知dào

总比知dào

好,至少少了一个烦恼。看来,冰繇已经有点懂得这世间的男女相处之道。

“那里就是毁灭一切的火种的火心,火心的下面就隐藏着一本能让韩雎再兴家族的古卷。或者说能让他称霸神州大陆的古卷。”绝尘说。

“那本古卷就是帝祖当年济世时,破解生死灯而牵引出的天地间的神mì

古卷?”冰繇说。

“无生戒下卷。”绝尘说。

“你当然不会就这么清清楚楚的跟那个男孩说。”冰繇说。

“我当时只跟他说,火燎岛上有座火燎山,火燎山内有个神mì

的洞穴,而洞穴内就有一个可以让他翻身的机会。”

他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你?

这句话,冰繇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dào

绝尘身上的确有能让人绝对信任的气质。

绝尘从身上拿出了一块石头,说。“看着这块石头。”

说完,绝尘便将手中的石头丢进熊熊燃烧的火海里。

石头刚投入火海,便被火海吞没,一刹那化为青烟。

“这块石头是帝祖从一个很神mì

的地方带回来的。它的硬度很高,我曾试过很多种法子,都无法将这块石头毁掉。”

“韩雎却能通过这片烧毁一切的火海,取出了隐藏在火心下的神mì

古卷?”冰繇说。

“我当时既没有告sù

他火种的奥秘,也没有告sù

他怎样才可以来到火燎山的法子。”绝尘接着说。“我告sù

他神mì

古卷的存zài

之后,他在韩城准bèi

了七天的时间,然后便一个人来到了火燎岛,之后再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拿到了火心下的神mì

古卷。”

“别说他是怎么样通过火海的,便连他怎么样跨越过几十公里宽阔的潽捋海,我至今都想不通。”绝尘看了一眼冰繇,拍了一下额头解释说。“那时候潽捋海上的那座跨越几十公里的海桥还没建好。”

“韩雎大可请一些奇人异士帮忙,虽然当时术法才刚刚崛起。解决神州大陆的一些奥秘的地域和邪灵怪兽以及跨越几十公里的海域却并不算是件难事。”冰繇说。

没落的王子,一身傲骨,他虽然没有忘记卷土重来,世人也许却早已忘记了曾经的王子。

无人可靠,他靠的只有双手和智慧。

绝尘轻轻的一笑,神色间却有一点羞愧的表情,可,这点羞愧表情依然透着高贵的气质,没人会觉得绝尘有窘迫的模样。

“韩雎的睿智至少能说明世人所遭的孽,他们也自有能力偿还。”

“说不定,这也是韩雎前世种下的因,将神mì

古卷重新流入人世,成就他一生霸业就是他的果。”冰繇说。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绝尘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凭着无穷的智慧能做到这些,人的能耐绝不简单。”

冰繇没有问为什么绝尘会用凝重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因为她知dào

适当的时候,绝尘会告sù

她一切的。

“走,再带你去个地方。”

下一个地方不是哪里,就是医院。

第二医院。

“世人每当遇到无法解决的困境的时候,就很荒谬的选择相信奇迹,而偏偏就真的会有奇迹出现,你说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刚进入医院,绝尘就问了冰繇这么一个问题。

冰繇很有趣的又不说话了。

“医院就是最有可能出现奇迹的地方。来,带你去看看奇迹。”绝尘的手搭着冰繇的肩膀来到了301号病房。

隔着一块玻璃,冰繇看得很清楚,病房里面躺卧着的就是刚才出了车祸的那个女孩。

可,冰繇却不懂,没有出车祸的那个男孩为什么也会躺在那个女孩旁边的病床上?

看模样,那个男孩似乎比那个女孩更虚弱。

“那个女孩叫俞妃,有先天性的心衰竭心脏病,最近必须动心脏手术。她身旁的那个男孩叫方楷。

“方楷是目前唯一适合俞妃动心脏手术的人选,不过,方楷却天生身体虚弱,根本经不起动心脏移植的风险。可他却坚持动手术。俞妃却坚持不要。”

“所以,就发生了刚才那幕追逐戏。”冰繇说。

“不过,现在手术成功了,两人只要熬过危险期,就没事了。”绝尘说。

“你觉得这就是你刚才所讲的奇迹?”冰繇说。

绝尘没有回答冰繇的话。他只很神mì

的一笑,便带着冰繇回到了禁神山山顶上。

“现在再重新去看世人创造的世界,心里是不是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绝尘说。

冰繇走到绝尘身旁,用静默的姿态俯瞰这个世界。心境一往的平静如水。

冰繇不知dào

那种特别的感觉是什么,她只知dào

绝尘现在似乎很愉快,这段日子的郁结似乎也释解了。

“你说,要是这个世界被毁灭,会不会有点太可惜?”绝尘忽然说。

刹那间,冰繇似乎看到了另一个绝尘,多了点狠劲,多了点仁慈的博爱的绝尘。

虽然绝尘用着仁慈亲和的口吻说出这番话,可,冰繇却有种绝尘要将这番话变为现实的错觉。

可,冰繇却还是没有说话。

“毁了这个世界?我是不是听错了。”

突然禁神山上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绝尘和冰繇两人还是很平静的样子,能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禁神山的,世界上大概只有一个人,也只有黑僦这么一个人能让绝尘的脸上有厌烦无奈的神情。

黑僦,穿着一身黑色的披风,他说的话和他的人一样,很有威胁力也很有穿透性。

他一生除了追随帝祖,还追随另一种东西,那种东西就叫刺激。

他常常在想帝祖和刺激究竟哪一个更重yào

?他很想知dào

帝祖跟刺激两间的比重。

帝祖在的时候,他也只是稍微的想一想。可,当他已经有好几年没再见过帝祖的时候,他就付诸了行动。

开始在人世间很疯狂的寻找刺激。

那些事的确很刺激,黒僦他很愉快,他渐渐的觉得帝祖或许再也不回来了,他也希望帝祖真的不再回来。

可,他还是不敢玩得太疯狂,因为这世上还有个叫绝尘的人儿。

他又开始在想了,绝尘跟刺激,哪一个更重yào



这次,他不再真的付诸于行动,因为现在他还不是绝尘的对手,更何况绝尘身边还有个一直都跟随在他身旁的冰繇。

冰繇也是个很犀利的角色。

黑僦的直觉告sù

他,冰繇并不简单,可在他的记忆里,好像从未曾看过冰繇露过身手,可,帝祖却给了他一个让他一直都深深记住的劝告。

没什么事,别惹冰繇,不然你会很后悔。

所以,黑僦从不曾跟绝尘正面起冲突。

既然不能正面起冲突,那便唯有好好的暗地里相处相处。

至少没人能看得出黑僦是这么样跟绝尘作对的。

至少黑僦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黑僦的能力虽然没绝尘那么强悍,可,挤挤眉头瞪瞪眼便能瞬间杀死个把人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所以,黑僦的能力勉强还算可以。

所以,这边头刚看到他出现在禁神山山上,眨眼间他就来到了绝尘身旁。

这世界上大概只有冰繇和绝尘两人看得到黑僦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除了他们两人,大概没有人会相信,一步一步的走,也能走得这么快。

“黑僦,今天怎么这么有空,也敢上禁神山来了?是不是活了太久,有点活腻了?”绝尘说。

“久是久了点,不过生活还有趣的很。”黑僦上前走了几步,同样看着脚下的韩城,说。“最近不知dào

为什么无端端染上了冰繇喜欢粘人的毛病。”

“刚才看到你们两人一会来这里一会去那里,很忙碌的样子,不知dào

搞什么鬼。心里痒痒的,就上来瞧瞧。”黑僦挠了挠头,说。“没想到竟然是想搞垮这个美好的世界。”

说到‘美好的世界’的时候,黑僦还做了个很夸张很痛心的模样。

“有什么问题?”绝尘说。

“绝尘,这个玩笑你对我讲讲就好了,别对其他的外人讲,要不然很难保证帝祖会不会听得到的。”黑僦说。

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是不是说:我是外人,我保证会让帝祖知dào



“如果我说这不是开玩笑,你打算怎么做?”绝尘说。

“可能去玩个比你这个灭世游戏更刺激的游戏,又有可能我会杀了你。”黑僦说。

“杀了我?”绝尘又看向飘逸而过的白云,看了很久,说。“这两个主意都不错,祝你好运。”

拍了拍黑僦的肩膀,一个人朝禁神山山下走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冰繇你说,绝尘会不会真的想要毁了这个世界啊?”黑僦淡淡的说。

冰繇怔怔的看着绝尘离去的方向,脸上还是很高贵很纯洁的冷漠表情,黑僦的这句话她似乎一点都没听见。

黑僦整个人往冰繇身上靠近过去,压低声音一只字一只字地说。“我猜,他一定会。”

说这话时,黑僦的人也已离开了禁神山。

不过,他哈哈大笑的笑声实在让冰繇厌恶。

绝尘真的会毁了这个世界么?

不会,冰繇相信绝尘一定不会这么做。

不会?

会?

第三章 不速之客

清晨,韩阁学院后山。

初春,初春的阳光很美很柔。

阳光透过繁密似水的枝叶,照在她漆黑如墨的头发,照在她洁白嫩滑如鲜奶一般的皮肤上。

阳光美,人更美。

水的温度有点低,低得有点冷,她闭上双眼,懒洋洋的倚靠在湖畔的那块石头上。

曾经有人对她说过,流水声是世间上最美妙最动听的声音,就像**附在耳边轻声的呢喃。

这人说的每句话,她都深记在心里。

不但记在心里,还挂在耳边上,随时随地都会响起那人温柔笃定的说话。

你知不知dào

为什么地球是圆的?

不知dào



因为如果是扁平的话,就很难看。

她笑了,她的笑很甜很有气质。

每每她开心的时候就会笑,笑的时候就会忘记很多事情。

忘记烦恼,忘记忧愁,忘记苦痛,这些当然不会是件坏事。可,要是忘记了这个季节的水恰好比阳光冷冻了点,这个问题就实在有点严重。

女孩子实在不应该洗冷水澡,对身体不好。

她喜欢冰爽的感觉,训liàn

了整整三个小时,这世间上还有什么事能比洗个冰冰凉凉的冷水澡更让人愉快?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水湖上腾起的雾也越来越浓郁。

渐渐的覆过她坚挺的胸膛,覆过她嫩滑的肩膀。恰好覆过她肩膀的雾气不是那么的浓厚,她的肩膀若隐若现。

这岂不是让人遐想得很。

她的脸蛋儿很美也很有味道,一点一滴的水珠滑过她挺拔的鼻子,滑过她美丽成熟的轮廓,微微有点晒红的脸蛋,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泡澡的时间似乎有点久了,她慢慢的睁开了眼,侧过脸,看向茂密的树林,看向阳光透过一片片枝叶,洒在地上碎成一片片斑驳的光点。

很美,也很让人心碎。

突然,她的神情变了变,变得像水湖里的水一样的冷。

然后,又变了变,变回像阳光一样的暖和灿烂。

然后掬起一把一把的湖水,滑过指尖,慢慢的滴落在湖面上。

“大清早的,就有这么一个美女在湖边洗澡,是不是很奇怪?”

“的确有点奇怪。”这个声音是从湖畔的那座很高很高的峭壁上传下来的。

当这声音传到湖上的女孩的耳朵里的时候,便有一个人站立在女孩子面前。

隔着一层薄雾,张小妤也知dào

,这个人就是刚才在峭壁上说话的那个人。

“既然觉得奇怪,为什么不想个法子弄个明白?”张小妤说。

岸上的那个人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朋友是路过的,还是刻意来这里?”张小妤又问。

“专程来这里。”岸上那个人说。

“来这里干什么?”她的手还在拨弄着冰凉的湖水,一下一下的拨弄。

她的神情却似正思虑着别的事。

“找你。”岸上那个人说。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张小妤说。

岸上的那个人似乎觉得湖里的那个女孩很有趣,他又笑了笑,笑得很愉快。

“从来没见过。”

“既然从来没见过,是不是很不应该站在岸上偷看?”张小妤侧过脸又看了看岸上的男人。“偷看女孩子洗澡,是不是很没有礼貌?”

按了几下太阳穴,岸上的人觉得头突然有点疼了。

“韩阁学院的后山好像有一道叫结界的东西?”张小妤说。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东西。”岸上的那个人说。

“据说这道结界只能让两种人自由通过。”张小妤说。

“哪两种人?死人和将死的人?”岸上的那个人说。

“也许是吧。”张小妤笑了笑。“你到底是什么人?”

湖上的女孩她的人和她说的话实在有趣极了,岸上的人突然觉得实在应该再跟她多聊一会。

“你觉得我会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知dào

。”张小妤说。

这三只字,就像万丈冰峰一样,一下子冷下来。

岸上的人突然发xiàn

原来女孩子还是安静的好,像冰繇这样安安静静的女孩就很不错,要不然可真让人受罪。

城堡,某个地方的城堡里。

四周很昏暗,也很空洞,仿佛一点人迹都没有,可,如果你踏入了这城堡,你一定会很惊慌很害pà



因为,虽然城堡里没看到人影,可你一定能感觉得到那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同时在盯着你。

这里不是鬼堡,却比鬼堡更让人惊怕。

真zhèng

的鬼堡,只要你不踏入鬼堡一步,那你就绝不会有危险,可,这间城堡里的主人,只要你有得罪他的地方,那你就绝对避免不了他对你的惩罚,就算你死了,下了地狱,说不定,这间城堡里的主人也能把你从地狱揪出来,打你屁股。

此刻,城堡的某一间房间里的阴暗的地方,骤然间,显露出一双眼睛,一双雪亮、慑人、炯炯有神的眼睛,假如世间上真的有能用目光杀死人的眼睛,那就是这双眼睛了。

这人到底是谁?

他便是这间城堡的主人?

此刻,他的双眼为何露出如此可怕的神情和气息?

他在惊慌?

他在害pà



他怕什么?

“以后,你会知dào

的。”

“可是,我手中的针已等不及了。我想它会告sù

我,你到底是什么人的。”

一套雪白的衣服,飘飞空中,只见张小妤紧接着迅疾跃出水中,脚落实地的时候,那套雪白的衣服已经穿在身上,一支二十六公分长,头直径2·1公分,1·7公斤重的针也已握在她手中。

针尖便直指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时,她才看清岸上的男人的模样。

很威严也很亲切。亲切得仿佛在他的世界里完全不存zài

杀戮、纷争、愤nù

、邪恶这些世间生灵的恶习。唯一存zài

的唯有快乐,自己快乐也让别人快乐的快乐。

张小妤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跟一个人很相似,可,又说不出是哪里相似。

或许是两人身上都有感染人的气质。只不过是,一个赋予人快乐,一个给于人忧郁。

“我的名字叫绝尘。”那男人又笑了笑,笑得很有趣。看了看张小妤手中的针,说。“我猜,它一定不能告sù

你,我是什么人。”

“试试看。”

话说出口了,可张小妤除了动了下嘴巴,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在动,手还是举得很坚定很稳定,眼神还是一样很冷静。

阳光照在她随意扎起有点湿的头发,一滴滴水珠滑过发尖,滴落在她雪白的衣服上,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然后迅疾散开,散开一朵一朵的花,一朵像人生一样的灰色的花,然后渐渐消失。

绝尘突然发xiàn

面前这个女孩不但有趣,还可怕得很。

太阳越升越高,不仅照在她黑亮的头发,还照在她纤细的手,渐渐的已照在她修长的手握着的那支针上。

绝尘还在微笑着,似乎世间上每一样东西都能让他感到愉快。

可,下一刻,他已不笑了,脸上的表情稍微的还有一点吃惊。

因为他面前的那个女孩终于出手了,她的身手很灵活很迅捷也很快,绝尘似乎完全没想到他面前的这个女孩会有如此快速的身手,不过更让他觉得yì

wài

的是这个女孩的智谋,很干脆的利用了阳光照在她手上的针所折射出的光。

之前,之所以保持对峙局面一动不动,就为了光线折射这一瞬间的机会。

就在折射出的光在绝尘双眼前晃动的刹那,张小妤的人已朝绝尘疾奔过去,她手中的针很利落的命中绝尘的胸口,然后刺下去。

针已刺进了胸口,绝尘却并没有死,不但没有死,还笑的很愉快。

张小妤的针已抽了出来,刺进去的刹那便很迅疾的抽了出来,她的人也几个翻身退离了绝尘一段距离。

她知dào

这一针刺下去,那个人必定已毫无还手的气力,可,不管如何,一个有能力的人必须随时随地为自己留条后路,让自己绝对的安全,尽管她知dào

这个男人已将倒下,她也必须迅疾的跟对手保持一段距离。

这是她的作风。

张小妤的确是个很好的女孩,能以非常短暂的时间目测出绝尘所站立的地方,并借用手中的针摆出丝毫无差的角度,让折射的光线刚好以揣摩好的时间,照射在绝尘的双眼,单凭这点,绝非常人能够做到,或许连绝尘都不能。

所以,他很喜欢面前的这个女孩。

所以,他还是微笑着看着张小妤。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张小妤还是很镇静,似乎一点都不惊怕。“既然你不是普通人,那我杀死你也是很公道的事了。”

能将去刺杀不是普通人的人说成是一件很公道的事,这世间上恐怕也只有张雨曦这么一个人了。

针雨,密密麻麻的针雨,张小妤刚说完那句很公道的话,便使出了这招针雨。

张小妤的动作并不慢,针雨的射击速度也不是很快,只是稍微比光速慢了点。

绝尘的动作也不是很快,只稍微的比张小妤的针雨快了一点点。

所以,他依然安然无事的微笑着站在哪,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少。

可,在张小妤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绝尘不但没有动一下,简直是无视针雨的存zài

,面对密密麻麻的针雨倾覆而下,他竟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就这么任随一支支针穿过他身体,然后钉死在身后的树荫上。

这一刹那,张小妤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太残忍了,就算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不是人,自己也不该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他给灭了。

下一刻,张小妤已不是这么想了,她看到了绝尘脸上的微笑。这微笑跟之前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亲切,一样的愉快,可,张小妤看着绝尘这模样却有点害pà

的感觉,这种害pà

的感觉张雨曦无法形容,不过她敢肯定这种害pà

的感觉绝不是恐惧畏忌的那种害pà



“张小妤,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现在你应该知dào

你绝对对付不了我的。”绝尘说。

“的确对付不了,不过有时候,聪明人也会做出很愚蠢的事来,恰好我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张小妤说。

突然头又有点痛了,绝尘按了几下头上的穴位,说。“在那之前,你能不能让我多说几句话。”

“我尽量试试。”张小妤说。

“谢谢。”绝尘看了看天际,说。“我这次来找你,只有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这句话,张小妤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知dào

就算她不问,他也会说的。

“让你提前清醒过来,去完成你应该完成的使命。”绝尘说。

“清醒?难道我现在还在睡着,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dào

?”张小妤收起手中的针,说。“要讲故事,以后有时间找个小女孩再说吧,韩阁学院这个地方不是普通人能接近的,不用一分钟,学院内的高手就会赶来这里,要想好好活着,我劝你…”

绝尘对张小妤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神情变得很凝重。“该清醒了。”

几只手指在空中挥动了几下,周遭的气息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压抑。张小妤觉得很不舒服,然后她看到了那个男人的食指又在空中点了一下,一道柔和的白光迅疾射中了自己。

眼睛眨了眨,张小妤便昏倒在地上。

“放心,她只不过太累,睡着了。”

这句话是绝尘说的,他不是说给自己听,而是说给现在站在他后面的那个男人听。

这个男人是谁?

为何能如此的靠近绝尘?

关于这点,绝尘一点都不惊讶。如果这世间上有人能在绝尘稍微有点防御意识的时候还能靠近他的人,大概也只有两种人能够做到。

不怕死和不会死的人。

而此刻,站在绝尘身后的男人却是第三种人,即不是不怕死,也不是不会死。

绝尘活了这么久,也仅仅只遇过一个属于第三种人的人。

站在他背后的男人就是他遇见的第二个第三种人的人。

而这个人的一切绝尘也已注意了很久。

现在终于有见面的机会了。

所以,绝尘的心情很愉快,还有一点点激动呢。

转过了身,绝尘摸了摸手指头,说。“你就是韩昱,三百多年前,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弄得韩城满城风雨的韩昱?”

那个男人没有说话,他炯炯有神的双眼很犀利的看着绝尘。

“我先自我介shào

,我叫绝尘,是一个比普通人稍微不普通的普通人。”

韩昱还是没有说话,眼神依然犀利,似乎根本就没听见绝尘说的话。

两人的目光,对碰上了,在这一瞬间,世间上的一切仿佛都停止了,只剩两人交汇的目光涌动着,涌动的目光仿佛随时随地都可将世间上的一切撕裂摧毁,这一点没人怀疑。

眼下,几乎势必有一场交战。

很特别的一战,这一战没有华丽的动作,没有触目惊心的场面,也许甚至连身体都没有移动一步,只需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只需任意的动动手指头,便能结束一切。

真zhèng

的高手之间的较量,并不需yào

惊天动地、鬼哭狼嚎的撕杀场面。

一旦交手,任何的细节都会是致命的地方。一阵风,一片叶子,一滴水,一块石头甚至瞬间的分神或疏忽,都足以让你失败。

高手之间的真zhèng

的失败并不需yào

流血或受伤,也不需yào

过多的过程,甚至于没有过程。

只要在交手的时候,你稍微的哪怕是一点点的分神,那你便已失败了。

纵然彼此都没有动过。

两人都没有任何动作,便连眨眨眼都没有。

呼吸很平稳,杀气却弥漫周遭,两个互不认识的人似乎已到了生死关头的地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风依然很轻,吹拂过湖畔雾气弥漫的湖,吹拂过两人身旁。然后雾气渐渐飘散。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柔的风吹拂过两人高大的身影。打破了汲汲可危紧张的对峙局面。

很突然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两人的目光依然对峙着,如果刚才两人对峙的目光是两把出鞘的剑,此刻,剑已入鞘。

很久之后,韩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张小妤,便很利落的转过了身,慢慢的消失在绝尘眼前,紧接着绝尘也消失了。

张小妤依然很凄美的躺在那里。

流水声也依然很动听很美妙。

一切的一切仍旧依然,可,从这一刻开始,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从此就不一样了?

一定会不同。

第四章 兽王

第二医院,301号病房。

傍晚,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刻了,也到了医院里护士的交班时间,很多人都过去了隔壁那条街的那家恰好餐厅去吃晚饭,所以,这个时候医院的人手不是那么的够,通常情况下,护士也不会去巡房。

当然就不会有人发xiàn

301病房里多了个人。

绝尘已经在301病房里坐了有些时间了,他时不时看看躺在病床上的两人,时不时又摸摸自己的鼻梁,好像还在为某些事烦恼,对某些决定犹豫。更多的却像是在等待。

他在等什么?

突然,从左边的哪张病床上发出一生很小声的**声。

绝尘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亲切的微笑。

在他笑的时候,不只脸上不愉快的神情不见了,他整个人也瞬间消失了。

便连左边病床上的人也消失不见。

蒂南山,蒂南山山脚下的草原上。

草原上站着两个人,一个高大一个瘦小的两个人。

今夜的风似乎有点大了,吹在人身上有点冷,吹在某些人身上,还会冷得发抖。

是风真的太大,还是那人实在太赢弱?

“镇定一点,别害pà

,我没有恶意的,我也绝不会伤害你。”绝尘说。

这番话似乎真的很有效,方楷似乎没再抖得这么厉害了。

“很好。”绝尘深呼了口气,问他。“是不是很奇怪自己为什么突然间,可以站起来了?”

“是。”身体虽然有点发抖,说话这声音却很清晰。

“想不想知dào

,我为什么要帮你,为什么把你带到这个地方?”绝尘试图将那人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我不想知dào

。”方楷说。

绝尘突然间觉得自己的确选对了人。

“知不知dào

前面是什么地方?”

方楷想了想,似乎不太懂,绝尘为什么这么问,可,他却又不能不说话。所以他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抖。

“知dào

,韩城的神山之一的蒂南山,听说这里还经常有魔兽出没。”

绝尘点了点头,说。“有没有看到前面跟以往有什么不一样?”

“没看到,不过我现在觉得很害pà

,就像被几百双很凶狠的眼睛盯着。”方楷说。

低下头,双眼犹离不定,很害pà

的模样。

“既然这么害pà

,为什么还不赶紧跑?”绝尘说。

“不跑。”方楷说。

“为什么?”绝尘说。

偷偷的看了一眼绝尘,然后又低下头,什么话都不说。

“你知不知dào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害pà

的感觉?”绝尘告sù

他,说。“因为山上的确有几百只灵兽觊觎着你的身体。不出十秒,它们就会冲下山来。”

瞳孔骤然放大,眼神迷离恍惚,极度的惊恐,可,他的双脚却像一桩木头一样笃定,丝毫没有要惊慌逃跑的模样。

“现在逃跑,或许还来得及。”绝尘说。

“不跑,因为你没有要我逃跑的意思。”这番话方楷似乎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口。

看他的模样,似乎也很害pà

绝尘。带着敬重的害pà



“来了。”绝尘拍了拍方楷的肩膀,指着蒂南山山脚的地方,说。“看那个方向。”

慢慢的抬起了头,方楷就看到了山脚那里暗涌着一股黑色的云。

风,骤然猛然刮起,迅疾的覆没四周。

紧接着,方楷便看见了暗涌的黑云里显露出一双双幽绿血红的凶邪的眼睛,然后一只只奇形怪状的灵兽很凶猛的从黑云里跑出来,朝自己两人奔腾过来。

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方楷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会是真的,那黑压压的一片,那奔腾的兽蹄声,那咆哮的兽吼,一点点的撕裂方楷的世界,将他整个人完全毁掉。

他的人渐渐的失去理智,他的眼睛,他的神情也在慢慢的起了变化,变得很凶恶,似乎比眼前黑压压的灵兽还要凶邪。

绝尘还在微笑着,看见方楷这副模样,绝尘似乎更加开心更加愉快。

他的手慢慢的举了起来,举过头顶,然后他的身上慢慢的泛起柔和的白光。渐渐的,白光囊裹了他整个身子,然后如潮水一般瞬间覆没方楷、覆没灵兽、覆没周围的一切,一切。

然后潮水一般的白光也像潮水一样,瞬间消失。

一声惨烈的嘶叫,方楷很无力很虚弱的跪倒在地上,淌着冷汗,喘着气,精神已接近崩溃。

他很徨然的抬起头,看了一周那山脚。

那一群凶狠的灵兽依然还在,只不过却站立在那,并没有再攻击过来,数目上似乎也少了很多。不时传来一声声嘶吼的兽叫,依然坚持着兽性的本能。

风,依然吹刮得很猛烈,吹拂过方楷他虚弱的体躯,吹拂过他惊慌的脸庞,吹拂过他灵活的脑袋同时也吹醒了他彷徨的思绪。

方楷骤然间觉得有点冷,冷到骨子里去。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些事是多么的可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而这一切绝不是偶然,隐约中,方楷觉得其中肯定有些故事,这些故事很可能就是叙说着他的秘密,会使他极度害pà

极度不想面对的秘密。

“是不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绝尘蹲下来说。“再看看前面。”

方楷像是没有听到绝尘说话,仍旧跪坐在那,思虑着他的问题。

绝尘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再看看前面,方楷才抬起头,前面的状况又发生了变化,兽群当中多了个人,或者说不是人,他的能力已经远远超于'人'的范涛。

那个人的身手很不错,被众多的灵兽围攻撕杀,也应付得很好。

以目前的状况来讲,那人的确占了上风,不过方楷看得出,那个人今天晚上一定会死在这群凶邪的灵兽爪子下。

渐渐的,那个人果然显得力不从心,有点吃不消灵兽的轮番攻击。可,那个人却丝毫没有要暂时撤tuì

的模样。

实在高傲执著得很。

没多久,随着一只只灵兽爪牙的挥动,一抹抹鲜艳的血花飘飞夜空下。

“那个人快要挺不住了。”方楷看了绝尘一眼,说。“你为什么还不救他?”

绝尘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前面。

方楷再转过头去看。

状况很诡异的发生了变化,只见那个人迅疾的击退围攻过来的灵兽,然后举起了他的左手,他的左手比一般的人大了很多,他五指的指甲也坚利得很。

然后往自己的胸膛抓过来。

当他再举起手的时候,他的左手已沾满了鲜艳的血,他自己的血。

一群凶暴的灵兽又再次围攻了过来,那个人顺势挥动他的左手,当作武器一样朝围攻过来的灵兽抓过去,挥舞的手势像是要击退灵兽,却又像是比划着一些特殊的符号。

收势的刹那,他又举起了手,很妙幻的手势,然后狠狠的朝地下击打下去。

五只血手指全没入地下。

一道一米多宽的圆柱形虚光徐徐升起。紧接着方楷便看到一只极像洪荒异兽的光影从地上跃起,跳入那个人身体内。

之后,那个人似乎整个人都变了个模样,不仅动作快了很多,便连下手也狠毒了不少,挥舞着手奔入兽群内,手起手落,随着一声声凄惨的兽叫,一只只灵兽化成尘埃,惨死在他血手下。

方楷似乎不敢相信那都是真的,单凭一己之力便能将一群兽性飙狂的灵兽毙于手上。

反败为胜的那一招到底是什么术法?

那只跃进他体内的异兽又是什么回事?

而更加奇怪的是,方楷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些话,方楷没有问出口,不过他看向绝尘的目光却很显然的表露出疑问的意思。

绝尘没有回答方楷的话,依然看着山脚下那块地方。

“他过来了。”

刚听到这几只字,方楷整个人便愣在了那。

转过头,看向前面,眼前突然一花,他便看到了刚才还在很远的那处山脚下的那个人已站立在绝尘面前,而他的手就插进绝尘的胸膛里,五只血指从后背穿出。

慢慢的站起来,方楷便看到那个人覆盖着异兽鳞片的半边脸,嘴角露出很奸邪的弧线,他能力可怕极了,他的模样比他的能力更可怕。

方楷挣扎着想扑过去,扑过去抽出那个人插进绝尘身体里的那只怪手,就算自己完全没有与那个人争斗的气力,至少也得试试。

可,当他终于站立了起来,再次看到那个人脸上的表情的时候,他才知dào

原来看低别人是多么可怕的事。

绝尘绝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对付得了的人,偏偏那个人和自己一样就犯了这么一个致命的错误。

绝尘还在笑,很轻松的笑。他被洞穿而过的胸膛并没有流血,流血的是半边兽脸的那个人的手和他的嘴角。

一滴滴鲜艳得如同盛艳的玫瑰的血从那人嘴角溢出,滴落地上,渗红了整个夜空。

血红的瞳孔慢慢褪色,变成黑色。

他挣扎的想抽出左手,却无能为力,眼前笑得很亲切的男人的能力,自己根本无力抗衡。

可,他却坚持着人本能的求生**。

“没用的,你根本就不可能挣脱得了我的束缚。”绝尘说。

那个人仍旧挣扎,他的右手已起了劲,试图尝试用他右手的能力换取自由。

每每遇到险境的时候,人总会将事情想得太乐观,这是不是世人的悲哀?

但是,假如没有这种乐观的心态,险境却难以跨越,这又是不是命运愚弄世人的可笑把戏?

绝尘无奈的摇了摇头,笑得更加愉快。

笑,在某些场合,有时候也有着特别的意思。

他的右手并没有换取得他的自由,他的右手恰恰却是使他更加痛苦的催化剂。

绝尘的胸膛像一把钳子,慢慢的绞紧,半边兽脸的人的手似乎都要绞碎了,他却没有哼一声。

一滴滴鲜血从他抽搐的嘴边流下来,眉头紧紧的皱紧,他也极力的忍着揪心的绞痛。

越绞越紧,半边兽脸的人终于忍受不住,一声吼叫响彻云霄。

随着一声嘶叫,他的左手竟有了感觉,迅疾抽出了手,几个腾跃便退后了一段距离,脚落实地,狠狠的瞪了绝尘一眼,便消失在黑幕中。

“有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

“有,看得很清楚。”方楷说。

“那你是不是应该告sù

我你现在明白了一些什么事?”绝尘说。

“我不懂你的意思。”方楷说。

他的眼神游离不定,这句话不仅是骗绝尘,也在试图欺骗自己。

他不愿去相信自己竟与那个半边兽脸的人是同一类人。

绝不相信。

“你的女人俞妃也是你这类人,三天后,如果还不能觉醒的话,她将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句话没有说完的意思就是说:你要是不想她死,三天之内来找我。

夜空上已挂满了星河,一道流星迅速划过天际,陨落在山的那边。

方楷的心也沉到了底,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怕和无助。

他不知dào

该如何抉择。

茫茫无际的黑夜既然吞噬了一切,为何不干脆的也将他整个人吞噬掉?

人,实在活得很累。

第五章 应劫的人

城堡,某处地方的辉煌的城堡。

澎桧是这间辉煌城堡的管家,从他七岁那年他就莫名其妙的进入了这间古堡里,莫名其妙的当上了管家。没管任何人只单纯管理城堡的管家。

现在澎桧他已经六十二岁了,再过一个月零三天,他就六十三岁了,可,他依然健康得很,单凭一个人把这间城堡打理得整整有条,跟他二十六岁时没什么两样。

脸上也仅仅是比二十六岁时多了二十六条皱纹,皮肤也像缩了水一样,摸起来有点粗糙,背也有那么一点驼,仅仅而已。

澎桧每天的生活方式基本上千篇一律。

早上起床,吃完早餐,然后,花上一个上午的时间巡查一遍古堡,然后吃午餐,休息半个钟头,再进入他的大少的密室里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书籍。

两个小时后,他就会备好一些吃的喝的,躺在花园里,静静的聆听风告sù

他的故事。

一个发生在西韩之城的故事,一个他整整听了五十多年都听不腻的故事,他觉得这个故事非常有趣。

那是关于鬼的故事。

这个故事从他八岁那年就很神奇的在韩城的西韩之城流传了起来。

这个故事是这么说的:据说韩城里有座大城堡,大城堡里有只大头鬼。大头鬼有个小头鬼儿子。

大头鬼是个非常坏的鬼,每当大头鬼不开心的时候,它就骂它的小头鬼儿子,有时候还会狠狠的打一打来消气。

小头鬼当然就很无辜很伤心,可没办法老爸就是老爸。

打一两次三四次,它忍一忍,玩几天或者也就忘记了大头鬼会打它的事实。

可,天天打天天骂,它就忍无可忍了,于是它动动左脑动动右脑,就想出了个好法子。

老爸拿我出气,我就拿别人出气。

所以,每次大头鬼拿它小头鬼儿子出气,小头鬼就跑出大城堡,找世人出气。

所以韩城里经常出现一些怪事情,有些人半夜醒来竟发xiàn

睡在别人床上,有些人更是睡在阴沟里。

有些地方无端端多了条河、多了座山。

树木开花、公鸡下蛋、河水倒流死人复活…

这些笑话澎桧已经听了五十多年了,他每每听到韩城里的人说起这些怪事,他就很开心,开心得睡不着觉。

能将世人弄得一塌糊涂,的确是件很让人愉快的事。

能把一种游戏不断重复的玩,玩了整整五十多年,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澎桧这么一个人了。

可,五十多年后,澎桧开始有点讨厌这个可笑的鬼故事了,他决定再去玩另外一个游戏。

他决定好好的去想一想,该玩什么样的游戏才有趣。

一天,没想到,几天后,还是没有想到,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不中用了,怎么想都想不到别的游戏。

直到今天,他又看到了大少回来了,终于他想到了一个很刺激的游戏。

那是关于这间城堡里的主人、他的大少的秘密……

澎桧不懂,为什么他的大少仅仅只教会他几个法子,就能让他的鬼故事,这么离奇,这么有趣?

更让他奇怪的事,他的大少似乎很少露面,对他而言,简直就像神话中的仙神一样,无影,无踪,无迹。

打从他七岁那年莫名其妙进了这间古堡里之后,他就只曾见过这间古堡的主人四次。

第一次,在他八岁那年,他见到了这间城堡的主人也就是他的大少。

他的大少很儒雅很高贵也很英俊,好像王子一样,眼神里还有一种他不太明白的神情。

第二次,在他二十八岁那年,他再次看见他的大少,大少的模样跟二十年前一个模样,而他脸上的那种神情澎桧看懂了,那叫忧郁深邃。

不过,大少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气息澎桧却一时弄不明白。

那时候,澎桧不敢去问,不过他却很想知dào

大少为什么过了二十年还这么年轻,模样一点都没有变。

他的大少就告sù

了他原因。

--你以前见到的那个人是我父亲。

澎桧相信了,他还是把这个人叫做大少。

第三次,在他四十八岁那年,他又看到了他的大少,他没有问什么问题。因为他已经可以看得出面前的这个大少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叫做帝王气息。

所以,这个和二十年前以及四十年前一个模样的大少还没说话时,他就抢先开口了。

你是大少的儿子吧?

那个人点了点头。

澎桧觉得自己的脑袋真不是盖的,实在太聪明了,于是他还是把这个人叫做大少。

第四次,在他六十二岁也就是今天,他的大少刚回来,他立即迎了上去。

你一定是大大少的孙子。

可,这次他的大少却没理会他,很快速的上了楼,回房间去了。

澎桧已经有点老花的眼睛,一直目送着他的大少上楼,直到大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他还在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拍了一下手掌,然后说了一句他自己都觉得很好笑的话。

嘿!老大少的基因还真厉害,好几代人都一个模样,真绝。

不知dào

这次大少停留多久?

澎桧突然很好奇他的大少的事情。

所以,他决定去一趟大少的房间。

这间城堡所建筑的地方不是很好,堡里的很多地方阳光都照不到,随时随地都能藏得好好的而不被人发xiàn



提着个油灯,澎桧慢慢的朝大少的房间走去,他觉得很开心,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去揭开一个人的秘密更令人愉快呢?

想着想着,澎桧不知不觉笑了,灯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笑很狡猾很奸诈,他的笑牵动了他脸上的那二十六条皱纹,却让人觉得有点恐怖。

找块镜子照照,说不定连他自己也被吓一跳。

年纪越大,童心就越重。

很快澎桧就来到了大少的房间门口外,耳朵紧贴着门,很细心的聆听着门里面的动静。

声音虽然小了一点,澎桧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那个人是不是他?”韩昱说。

“不是。”

这两只字不是韩昱自己回答自己的。不是风说,也不是云说,而是坐在昏暗的角落里的那个人说的。

这个人跟了韩昱已经有些年了,他自称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他喜欢韩昱称呼他为‘命’。

命,就是掌握许多人的命运或者生命的意思。

如果换作是在古代,那么‘命’就是韩昱的军师,每到韩昱遇到无法抉择的阻碍的时候,他都会问问‘命’的意见,因为‘命’知dào

许多事,许多世人本不该知dào

的事。

或许有些人喜欢把‘命’这类人叫做先知。

韩昱却觉得那是对‘命’的一种侮辱。

慢慢的走近窗口下,看着窗外的世界,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才开口说话。“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充满变数的人。”命接着说。“不过至今为止他还是局外人。”

“至今为止?”韩昱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凶狠。“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以后会是我的敌人?”

‘命’轻轻的闭上眼睛,然后慢慢的睁开,说。“有没有听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古话?”

“什么话?”韩昱说。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命’深深的呼一口气,很凝重的说。“昱哥,绝尘不是个普通人,这点你应该很清楚。所以…”

“我知dào

。”韩昱打断了‘命’的话。

再次看了看窗外的天,转过身,走了出去。

“如果我坚持这么做,不久之后,我是不是真的有个九死一生的劫数?”韩昱忽然停下了脚步,问‘命’。

“是。”命说。

“这个劫数也只有一个法子可以抗衡?”韩昱说。

“只有一个。”命说。

“这个法子却也只有一成的成功机会?”韩昱说。

“一成。”命说。

这个问题,他并不是第一次问,他脸上充满着苦痛的神情却一次比一次沉重,便连说出的话,都夹杂着痛苦的味道。

“昱哥。”‘命’叫住了韩昱,他心里有个疑问仍然想韩昱给他一个回答。“你将澎桧留在身边,是不是想让他也变成你应劫的人?”

韩昱侧着脸,看着命,眼神就像一把出鞘的剑,忽然又变得很平静,说。“命,你应该知dào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在这个劫数中死去,这个人绝对不可以是我。”

‘命’又闭上了眼睛,将他内心里的仁慈也关闭上,因为他也已不忍心再看一眼这个世界无限的残酷。

澎桧偷偷的躲在暗黑走廊的那个死角里听着大少渐渐走远的脚步声,他不停的窃笑,他觉得愉快极了,竟然如此简单的就窃听出大少的秘密,不过他更加高兴的是,他发xiàn

自己一点都没有老,反应比小伙子还灵敏得很。

要不然怎能在大少的眼皮低下偷听到大少的秘密,而且还安然撤tuì

,没有被发xiàn



实在愉快极了。

澎桧所做的一切,韩昱是不是真的没发xiàn



澎桧却觉得大少一定没发xiàn



想了想,澎桧又忍不住哧哧偷笑。

第六章 应劫的人(二)

白天,天气一如既往晴朗灿烂,犹如**天真的笑脸。

韩阁学院后山的那潭湖水的水依然很清,流水声也依然动听。

物依旧是物,人却已不在,张小妤自从三天前莫名其妙的昏睡在湖水畔之后,就再也没来过这里,听说现在还昏睡着,睡得很沉,就像沉睡中的睡美人。

这件事实在诡异得很,韩阁学院的高层觉得必须得查清楚原因。

只怪,张小妤却一直没有清醒过来。

学院里就派了三位学员暂时看管照顾着她。

韩阁学院,113密室。

“宁诚非,你说小妤姐是不是中邪了,都三天了,还没醒过来。”坐在床沿边的那个清秀少年说。

“小妤有没有中邪,我就不知dào

。但是,你王鹤霖就一定中了邪,还中得不轻。”宁诚非斜靠在窗沿边,时不时还看向窗外,却不知dào

在看什么。

“你们两个也太无聊了吧,拿师姐开玩笑。”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女孩说。

“魏兰,这你就不懂了,就是太无聊,才找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来讲,要不然这日子怎么过。”王鹤霖走到床头柜边,拿起一颗苹果,问了一句魏兰‘要不要’,也不管魏兰脸上笑得很开心还有点羞涩伸出手想要接住的模样,就往自己嘴口送过去。

魏兰的脸更加羞涩了,微微的还有点红,很害羞的收回了才举起的手。

“我猜小妤姐,八成是中了邪。”王鹤霖再咬一口苹果。“这事,要不要通知一下亦轩哥?”

“你觉得呢?”宁诚非转过头,盯着王鹤霖看。

苦笑一下,王鹤霖没有说话,继xù

吃他的苹果。

“小妤这事到底是什么状况,得等她醒过来才知dào

,如果你现在跑去告sù

韩亦轩,到时又不知dào

会搞出什么状况来,你又不是不知dào

韩亦轩那家伙做事一向有自己的一套。”宁诚非又转过头,看向窗外,似乎窗外的世界美女如云。

“话说回来,我们这学院的老师也太差劲了,这么简单的事,弄了两天,都没法子让小妤姐清醒过来。”王鹤霖又拿起一根香蕉,扒着说。“要是换作亦轩哥,他一定有法子。”

魏兰抢口说。“这件事怎么能怪老师呢,他们也不想这样啊,梅老师不是说,过两天,师姐就会醒了么?”

王鹤霖很郑重其事的看着魏兰,说。“魏兰,你也太容易骗了,我跟你说,那些所谓的领导都是一个模样,随便讲两句话糊弄糊弄人。过两天?两天又两天,都没个尽头。小妤姐都已经昏迷了三天,现在还不是安安稳稳的睡在床上。”

宁诚非笑了笑,看着睡在床上的张小妤,脸上的微笑有点怪。“哎,小妤她,这不是醒了么。”

王鹤霖和魏兰几乎同时腾的站起来,看向张小妤,张小妤依然舒舒服服的昏睡在床上。

哪里有清醒过---

两人几乎同时叫喊出口,看着她们俩惊慌激动的模样,宁诚非笑得更加开心了,走过去,拉了一张椅子坐着说。“王鹤霖,你刚才这番话要是被梅老师听到了,你的麻烦事就大了。梅老师不扒你一身皮,他就不叫梅老师。”

王鹤霖立即闭紧了嘴巴,瞪着眼看了看四周,似乎真的很怕那位梅老师。

魏兰看了看王鹤霖这模样,忍不住也偷偷的笑了一笑。

发xiàn

的确没有梅老师的踪影,王鹤霖才安心了点。

“你们觉不觉得这事有点古怪?”王鹤霖忽然压低声音说。

“什么事啊?”魏兰竟然也压低声音说话。

“就小妤姐这事。”王鹤霖突然又恢复了平常说话的气量,似乎比平常还大了点。

吓得魏兰眨巴着眼,脸色都吓红了。

“小妤姐即不是哪国高层领导的女儿,也不是学院的天才高材生,任校长和梅老师他们没必要这么紧张,六国大封侯似的,那也太不正常了。”王鹤霖说。

“照你的意思,把小妤救回来,随便搁在一边那就叫正常?”宁诚非说。“王鹤霖,你的心未免也太黑了吧。”

哈哈的苦笑一下,连讲几次,当我没说过,当我没说过…

想了想,王鹤霖似乎又有点不甘心。

“就算说得过去,也不该把小妤姐这件事交给梅老师这种怪物处理啊。”王鹤霖很严肃地说。“这事一定有古怪。”

“你既然说小妤是中了邪,这种怪事不交给梅老师还交给谁?”起身,又走到窗口边,一边瞧着窗外,一边说。“怪也好,不怪也罢,这事都不该让你王鹤霖去管,除非你想被梅老师处理处理。”

“嘿,如果这件怪事,你宁诚非不想管一管,我王姓倒过来写。”王鹤霖说。

“那是什么字,王八蛋的王还是王妃的王?”宁诚非说。

王鹤霖随手抓起柜台上的萍果,扔向宁诚非。

宁诚非也随意伸出手,刚好就接住,紧接着两人哈哈大笑。

一旁的魏兰腾的站立起来,很惊喜的大声叫。“师姐醒过来了。”

王鹤霖却一脸的不相信,连头都不回一下。

“魏兰,你别叫了,这招宁诚非刚才用过。”

“真的,师姐真的清醒过来了。”

这时,王鹤霖和宁诚非两人才围过来。

张小妤的确醒了,睡眼惺忪的伸了个懒腰。

看模样似乎这一觉睡得还真不错。

“大清早的,你们几个这么空闲,不用上课么?”

“还上什么课,小妤姐你都昏睡了三天啦。”王鹤霖瞪大着眼睛看着张小妤说话,好像恨不得让人知dào

这事有多精怪。

“昏睡了三天?什么昏睡了三天?”

“三天前,你莫名其妙躺在后山的湖水畔,就一直睡到现在,简直是个活生生的睡美人。”王鹤霖说。

“真的睡了三天?”张小妤似乎还不相信,双眼怔怔的看着魏兰。

“真的睡了三天。”魏兰回答说。

又看了看宁诚非,宁诚非也点了点头。

“我在后山湖水畔昏倒了,我怎么记不得。”

“记不得?”王鹤霖突然一拍手,说。“我就说嘛,小妤姐一定中了邪,要不然怎么会记不得这些事。”

张小妤还在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王鹤霖,她觉得这事似乎有点古怪,有点像被捉弄的感觉。

“魏兰,你是不是联合他们两个捉弄我?”

“怎么会,我怎么会捉弄师姐你呢,你的确昏睡了三天,这件事任校长和梅老师他们也觉得有点古怪,所以,梅老师说,你一清醒过来就马上去他的实验室找他。”魏兰说。

“小妤,你的确昏睡了三天,不过,看你现在这个模样,昏睡了三天,似乎并不是件坏事。”宁诚非脸上露出很亲厚的微笑。

这下子,张小妤想了想,似乎真的有这么一回事,看着王鹤霖说。“这事,你没告sù

韩明吧?”

“小妤姐,你这是什么话,我像是这么样的人么,我哪敢让亦轩哥担心你。”王鹤霖赶紧解释,好像突然忘记了刚才是谁提议说要通知一下韩亦轩。

宁诚非笑了笑,嘴口动了动,正想说话,突然间,窗外好像有一些事情发生了,他的眼神顿时变了变。然后,他又恢复很亲厚的微笑,对张小妤说。“好了,你既然已经没事了,我也该走了,外面还有很多正经事等着我去处理。”

“希望你的红颜知己们都很大方,不会责怪你让她们等太久。”张小妤说。

王鹤霖走到了窗边看向窗外,魏兰却不由来的低下了头。

张小妤已走出了113密室,正赶去梅老师的实验室。

虽然她记不起魏兰所说的那些事,不过她心里又觉得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

她也想听听梅子坞叫她过去会有怎么样的解释。

第七章 怪人

271实验室。

实验室里很静很静,梅老师似乎并不在这里。

推开门,张小妤慢慢的走了进去。

有本事的老师的实验室通常都有点古古怪怪的,或许还有点幽暗,在别人眼里这种人当然也是古古怪怪的。

梅老师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他还有个坏习惯,他不喜欢灯光,所以他的实验室常年也是幽幽暗暗的,像间闹鬼的鬼屋。

张小妤慢慢的摸索,朝里面走去,渐渐的眼睛适应了室内的昏暗。

这个时候,梅老师通常会在实验室里面的那间房间里翻找东西,说不定,现在他就在里面。

走着走着,张小妤突然觉得后面的风好像有点不妥,转过了身,她就看到了一个人站立在她后面。

她惊怕得差点儿大声尖叫出来。

要是你在很暗很暗的地方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胡子白,头发白的老人莫名其妙的站在你面前,你怕不怕?

“你来啦。”梅老师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进里面的房间,一边翻找东西,一边说。“我刚才遇到蓝老师,就过去她那边拿了一些飡鼠回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老师你记不记得,好像是你叫我过来的。”张小妤无奈的一笑,看到实验桌上摆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一件件拿起来左看看右看看。

她跟这个梅老师关系很熟,他的很多东西她却并不知dào



“有吗?”梅老师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似乎提起很重的东西。“奇怪了那件东西怎么不见了,一定在这箱子里。”

张小妤看着梅老师很吃力的提着个箱子,说。“梅老师,你这间实验室里干嘛不装置个灯饰,要是一不小心,摔坏了你这副老骨头,多冤枉。”

“没事。都摔惯了。”把铺着厚厚一层灰尘的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然后吱哩哗啦翻找了很久,才从里面翻找出来一个好像兽头拐杖的东西出来。“原来在这,找得还真苦啊。”

“这个怪东西是什么?”张小妤说。

“这个怪东西叫鬼隶。”吹走鬼隶上的灰尘,拿出块布丁,慢慢的擦干净。“至于这个鬼东西有什么作用,我不告sù

你。”

咳嗽几声,把擦拭干净的鬼隶放进另一个也并不见得干净的木箱内,又慢慢的走到另一个桌子上,他的步伐很沉重,他的身体似乎比他实jì

的年龄还要老。

手上整弄着一瓶瓶五颜六色的液体,忽然说。“我记起来我为什么要叫你过来了。”

“你终于记起来为什么叫我过来啦。”张小妤还在把玩着那些怪东西。“那你为什么叫我过来?”

张小妤看到一个紫红色的水晶球,便有点好奇,很得yì

的拿起来把玩。

“那个不能动,它其实是一条紫荆蛇。”

话,刚说完,那颗紫色水晶球就真的变成了一条紫色的紫荆蛇。吓得张小妤惊慌的随手把紫荆蛇扔在地上。

紫荆蛇慢慢的躲到桌子底下,张小妤伸长脖子,小心翼翼的看着桌子底下,那条紫荆蛇没有再出来,她才定下心来,手却始终没有停下来。

“过来。”梅老师还连带用眼神示意她过来……

“哦。”张小妤便随手把刚拿起的一支黑色菊花放回实验桌上。

这时,梅老师又说话了。“别乱放,这支黑色的菊花其实是一只豺狼,它最讨厌像你这么样的女孩嫌弃它,小心晚上它把你偷偷的叼回它的狼窝里。”

“信你才怪。”

黑色的菊花还没有变成豺狼,张小妤便很迅疾的把那支黑菊花好好的放置好。

虽然嘴巴上说不相信,可她的手脚却相信得很。

女孩子始终是经不起吓唬的,不管老的嫩的凶的温柔的都一样。

“过来,把这瓶东西喝掉。”梅老师说。

“什么东西?”张小妤问。

“老鼠尿。”

听到这三只字,张小妤一口把喝进嘴巴里的液体喷出来。

喷在梅老师的脸上。

“活该。”张小妤笑得很开心,她终于看到梅老师捉弄人反被捉弄的囧样了。

“有没有喝下去一点点?”梅老师一副淡定的模样,仿佛在看笑话,看别人的笑话。

张小妤点了点头。

“那就好,这种药对身体很有功效。”舔了舔沾在白胡子上的水滴,说。“别浪费了。”

看着梅老师这个模样,张小妤笑得更加开心了,简直笑翻了天。

“你应该笑得更开心点。”梅老师笑得很调皮的看着张小妤和桌面上他的成果。“说不定,我的这些好东西都能够很好的成为你的食物。”

“这么有趣的事,你应该留给自己慢慢享shòu

。”张小妤说。

“不行。”梅老师说。“这么有趣的事,我应该也找个有趣的人。”

“两个有趣的人在做有趣的事情,我很乐意看到这么有趣的画面。”张小妤说。

“我看就韩亦轩吧,这世间有趣的人除了我,就只有他了。”

看着梅老师的嘴脸,张小妤就像看到了一个特大的陷阱,而她也已无知的跳进去了。

“这两年来,他都这么样折磨自己,他需yào

享shòu

这些东西。”

“再过些日子,我这副老骨头都比他强了。对面山头那些吱吱喳喳叫个不停的东西,那是小儿科。”一边坏笑着说话,一边朝那间黑漆漆的房子里走去,不知dào

又在翻找什么东西。

这话有挑衅的嫌疑,张小妤干脆以柔克刚,无声无息化解它。“是啊,是啊!小儿科,挤挤眉眼扳扳手指头,便放倒十只八只。”

被人识破了道子,梅老师自也有自己的一道妙法子,道行还挺高,出神入化。“这东西怎么跑到这里来。”

梅老师已从那间黑漆漆的房间里出来,手里抬着个黑箱子,脸上的神情也跟黑箱子一样,没有知觉没有情感,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黑箱子似乎很重,放在桌子底下之后,梅老师已经喘气得很厉害,有一下没一下的,差点儿似乎断气。

瞪大眼,喘着气,看着张小妤,说。“这年头出的都是什么怪物,怎么这么没心没肺的,白瞪眼光看着。”

“这是必须的,要不然怎么能让某些人知dào

什么叫岁月不饶人,逞强这两只字不是每个人都能扛得起,这得看活该不活该。”张小妤抿着嘴,笑着。

这么有趣的人,叫别人忍得住笑,实在有点难度。

“岁月不饶人?逞强?活该?”梅老师念叨了一两遍这几句话,便转过身到另一桌台上整弄他的东西,似乎他真的生气了,似乎他又像是在耍性子在做作,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才又开口说话。

“岁月不饶人、逞强、活该,这些话都在说谁呢,有点熟悉,真的有点熟悉。”他这番话似乎是故yì

讲给张小妤听的,他又完美的迂回到刚才的话尖上,尖锐却柔和的眼神不时还朝张小妤瞟上一眼。

“的确熟悉,还熟悉的很呢。”张小妤笑得很坏,她还回了梅老师一个让人觉得脸红的眼神。

梅老师那粗犷的脸庞似乎还真的有点红了,他眨了眨眼,避开张小妤那灼热的目光,然后故yì

瞪大他那并不算大的眼睛,笑了笑说。“那个人好像叫韩亦轩。”

张小妤的脸色突然一下子冷冰下来,慢慢的朝梅老师走过去,一副想要狠狠的打人的模样。

梅老师的脸色突然也跟着冰冷下来,好像在冒汗,似乎是被张小妤这模样吓住了。

张小妤已站在梅老师面前,站得很近,稍微的伸出手,就能一巴掌掌在梅老师脸蛋上。

她的手已慢慢的举了起来,然后一巴掌打过来,却只是打在梅老师的臂膀上,然后露出一副得yì

极的嘴脸,笑得很开心的说出了差点要将梅老师吓坏的话语。

——那个人就是韩明。

“那个人的确应该是他。”梅老师笑得也很得yì

。“除了他,这世上没几个人能配得上从你口中说出的这几只字。”

“嗯嗯。”张小妤故yì

压抑着微笑,尽量不让自己笑得太激动。

梅老师又变回没有知觉没有情感淡定的模样,张小妤这笑脸让他有种被谦让的味道,胜之不武,甚至有种挫败的灼伤。

现在,他除了若无其事的淡定神情,还能再配一杯不知是什么液体混成的药水递给张小妤。

“再喝下这瓶药水。”

“干嘛?”嘴口虽这么问,却已经接过来,一口喝干净。

“前些日子你叫我帮你留意的那种东西,我找到了。”梅老师说。

“你真的找到‘断灵草’了?”张小妤说。

“断灵草是所有植物中最有灵性剧毒最猛的药草,世间上也只有这株药草能帮得了韩亦轩。”梅老师说。

“那你为什么不把它摘回来,是不是最近胡子长硬了?”张小妤说。

“硬是硬了,不过是我这条老命差点硬了。”他又找到了空子,有点暗喜的抬起刚才拿出来的箱子往那间房间里走回去。

走进去之后,张小妤就再没听到梅老师说话,只听到房间里吱哩哗啦翻找东西的声音。

“梅子坞老师,你是不是又记不得应该告sù

我一些事?”张小妤对着房间喊。

“什么事?”梅老师已慢慢的走了出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一些东西。

张小妤好心的提醒了他一下。

“硬了,你为什么差点硬了?”

“硬了?”他的嘴脸就像懒的猫遇到跑不了的老鼠,无比的狡猾邪恶。“我也不知dào

为什么。我年轻的时候,看见年轻漂亮的女孩的时候,通常都会硬了。”

整张脸骤然间,刷了一下,红了,像玫瑰花一样红。

梅老师笑了,很难得的哈哈大笑,他今日终于漂漂亮亮的捉弄了这个坏女孩一回。

一会儿,他又板下了脸。

很多人对很多事情都会得一想二的,梅子坞老师还想六七八九,很多很多。

“拿着。”把手中的那块白色的星星交给她手上,然后继xù

解释说。“采摘断灵草的时候,断灵草为了保护自己,它会把本身的剧毒释fàng

出来,毒死周围的生物,你刚才喝下的那瓶药水,是我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想到的克制断灵草这种本能的自保反应的法子。”

“实在太感谢你了,梅老师。”张小妤说。

“嗯,一定要谢谢我。”蹲下来,梅老师又在翻找东西,翻查实验桌底下的那个柜子。

“梅老师,你翻查柜子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告sù

我,断灵草到底生在什么地方?”张小妤说。

梅老师伸出半个头说。“我还没告sù

你断灵草生长在哪里么?”

“还没。”

张小妤忽然感慨这个老家伙实在太懂得装糊涂了。

他又没了声息,张小妤却也很有耐心,慢慢的等。

“梅老师,你翻来翻去不知dào

在找什么宝贝呢?”张小妤说。

“找到了。”梅老师拍干净古卷上的灰尘,也不顾张小妤无奈的表情,扔下一句话,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跟我来!顺手关上门。”

“别碰把手,那是只不能让女孩子碰的东西。”梅老师转过头,一副很严肃的表情说道,可这表情怎么看都有点又搞怪的情绪在。

张小妤苦笑了一下,脸上露出狠狠的表情,也不理会梅老师的话,狠狠的拉着把手把门关上,跟上梅老师。

“我们去哪?”

“待会,不就知dào

了。”

“我肚子有点饿,先去吃饭。”说着张小妤转身往回走。

梅子坞老师看都没看她一眼,继xù

走。“我猜想韩亦轩他现在应该跟像公主一样的宫舳在一块。他需yào

的可能并不是天长地久。”

张小妤还在走。“我现在需yào

的也只是回家找蓝老师,跟她说另一个老师的故事。”

“第七号训liàn

场。”梅老师连忙回答,期望用话语堆积开张小妤和蓝隽之的距离。

“第七号训liàn

场,跟我的事好像没什么关系?”张小妤停下了脚步,暗喜。

去到,你不就知dào

有没有关系。

这句话梅老师没有说出口,看他一嘴络腮胡憨厚的模样似乎还真有点怕张小妤这个女孩子。“我那不开窍的门生就在那里。”

“花白雪在那?”张小妤笑了一笑,走在梅子坞身旁,说。“你这话要是被花白雪听到,你以后的日子别想好好的过了。”

他没再说话,他怕的女孩似乎还不止两个。

第九章 梦与童话(一)

禁神山山顶。

午觉醒来,绝尘觉得心情愉快极了,便连看到天空翱翔飞驰的鸟儿也想上去逗乐逗乐。打从帝祖天人五衰遁入六道轮回之后,这些年来,头一回有如此愉快的心情。

所以,他决定再去看看世间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故事。

禁神山山顶自然便是韩城最好的观赏地点。

韩城依然还是韩城,依然有人离开,也依然有人来到这个世上,依然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明争暗斗,这些世人的劣根性病根。

依然存zài

依然……

绝尘也依然觉得愉快极了,虽然这世间上仍旧有人为了一些东西或者一些人做出许多伤害别人甚至伤害自己的事情,不过也有人为了某些事或者某些人奉献出一生的青春、心血甚至于生命。

有人死亡自然就有另一人诞生,有人杀戮自然就有人拯救。

这是世人永世不更的因果循环。

绝尘似乎又恢复了当日仁慈、宽宏、慈悲的情怀,看透红尘生死。

今天下午,天色昏暗,云海翻涌,似乎快要下雨,有点不好。

绝尘却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是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因为今天会有人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一个能让他期待许久的事情变为真实的消息。

就在这时,冰繇却来了,还是很安静的,一来就默默的站立在他身旁,然后也看着他看着的地方。

很久之后,冰繇才开口说话。

外面有个叫方楷的人来找你。

冰繇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走了,紧跟着绝尘身后走的。

宇仙塔,塔内。

这三天来,方楷一直都过得很好,俞妃的病情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坏,不仅没有想象中那么堪忧,反而不可思议的好,才两天的时间,俞妃赢弱的身体几乎完全康复了,简直就是奇迹。

方楷忐忑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他极怕绝尘说的话是真的,俞妃和他自己绝不是绝尘所说的那样,是一只凶残狰狞的怪物,他也绝不能接受三天后俞妃会离开他。

不过,眼前渐渐康复的俞妃已告sù

了他一件事,那天晚上其实自己是在做梦,做了一个很可怕很可笑的噩梦。

这世界上的确有灵兽,可,自己和俞妃两人有什么可能会是怪物呢?

直到今天中午,俞妃的病情突然恶化,急转直下,整个身子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很苍白很虚弱,她的身体时不时还会像雾里花一样时隐时现,好像随时都会消失掉。

这时,方楷才醒悟,那不是梦,是事实,像噩梦一样的事实。

他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困兽之斗的半边灵兽模样的那个人,也想起了一个像神话一样的叫绝尘的人。

方楷很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要想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付出同等甚至更大的代价。

他毫不犹豫的,便来到了宇仙塔。

他不能没有俞妃,也绝不能让俞妃离开自己,绝不能。

方楷等了没多久之后,门一开,他便看到绝尘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像冰一样的女人。

“你来啦,坐。”

绝尘的步伐很轻盈,脸上的微笑也很灿烂,似乎非常愉快。

方楷没有坐下,从绝尘走进来到坐下,他一直都很恭谨的低着头。

“俞妃的身体状况还好吧?”绝尘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很不好。”方楷没有隐瞒。

绝尘点了点头,很郑重的说。“你决定要这么做了?”

方楷没有说话,看模样他似乎也感觉很迷茫。

“有件事我必须得告sù

你,俞妃体内的兽血一旦觉醒,后果没有人能预料,有可能会变成一只凶残嗜血的魔兽,也有可能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不管什么样,我都不能失去俞妃。”方楷斩钉截铁的说清楚他对她的爱有多深。

“很好。”绝尘走到窗边,看向窗外遥远的天际,看了很久很久。

“你可以回去了。”

转过身,往外走。方楷并没有多问什么,因为他直觉告sù

他,这个像神话一样的男人既然说出了这么样的话,俞妃的性命大概就已无大碍了。

走到门口时,方楷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需yào

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方楷忐忑的鼓起所有的勇气才问出口。

“你觉得什么样的代价才可以换取得了一个人的性命?”绝尘没有直接回答。

“我不知dào

。”他的模样很镇定,双眼间流露着一丝坚决的神色。

看似,他来找绝尘之前,早已作了最坏的打算,可,却仍旧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态,希望从绝尘口中所说出的代价并不是那么的沉重。

绝尘又笑了,这种笑并没有任何耻笑或者厌恶的意思。

“如果说,我要你一命换一命,你觉得怎么样?”绝尘说。

他的神色变了变,似乎回想起了以前许多事,很久之后才回答说。“我愿意。”

当一个人失去了另一个人,除了死别之外还有生离,她变成了一个对你完全陌生的人,岂非同样是失去……

当别无选择的时候,生离总好过死别,至少还有希望,就算再渺茫的希望都同样是希望。

绝尘没有再说话,手指一挥,一道白光穿进了方楷的脑瓜子里。

“今天天黑之前,带着俞妃去地图上这个地方,帮我守护一些东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离开半步,直到那个人出现了,你才可以选择离开。”绝尘的眼睛像钉子一样盯着方楷,说。“这就是你的代价。”

他又想了一些事情。“还有提醒你一句,黑僦以后可能也会在哪里出现,你最好别理他。”

方楷已走出了宇仙塔,冰繇还在绝尘身旁,她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是不是有些事情想问我?”绝尘说。

冰繇也没有说话,她很认真的看着绝尘,很仔细的看。

走到塔沿边,绝尘摸了摸额头,说。“宇仙塔虽然也很高,不过却没有禁神山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你说这是不是心态在作怪?”

冰繇还在看着绝尘,没有说话。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绝尘说。

“我想认认真真的看清楚你。”冰繇说。

“看得什么样?”绝尘说。

“我觉得我开始有点不认识你了。”冰繇说。

绝尘笑了一下,冰繇追着问。“能不能告sù

我为什么?”

就在这时,塔内的空气一阵波动,黑僦凭空出现在两人面前,身后还跟随着一个人。

“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灭世。又是兽王、又是姓韩的,不是灭世还会是什么。”

他居然直视着绝尘的眼睛。“绝尘,你最近可够疯了,比我黑僦还会找刺激。可不知,冰繇会不会也跟着你一起疯?”

绝尘笑了笑,看了一眼黑僦身后的那个人,说。“你身后的那个人是你新找的帮手吗?你又打算什么时候把我给杀了?”

黑僦笑了笑。“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怎么敢杀你呢。要是我杀了你,帝祖回来问我要人,我到哪里找个像你这么样的人给帝祖。”

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是不是说:如果确定帝祖死了,我就不敢保证不杀你。

绝尘没有说话,看神色,他似乎非常了解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

“这个人叫疯狗,能力一般般,不过举手投足间杀掉个把人的能力还是有的,别以为他名字叫疯狗,就疯疯癫癫的。”

黑僦看了一眼身后的疯狗。“我看绝尘你如果要灭世的话,身边没有个像疯狗这么样的手下,实在说不过去。”

他接着说。“其他的比如救死扶伤、慈悲为怀这些小事他可能帮不了你,可你说灭世这种杀人放火、**掳掠的打手,疯狗他最适合了,你考lǜ

考lǜ

。”

“你都这么说了,我一定得好好考lǜ

。”绝尘说。

“必须要认真考lǜ

。”话刚说完,黑僦已带着疯狗瞬间离开了宇仙塔。

他的笑声依然那么响亮,依然那么讨厌。

“看这么样的状况,似乎他比我更像要灭世的那个人。”绝尘接着说。“你觉得黑僦他有没有这个能力?”

“不知dào

。”冰繇说。

“明天晚上会有个很精彩的故事开幕,要不要陪我去看看?”绝尘说。

“不去。”冰繇仍旧很认真的看着绝尘,似乎还在等着绝尘的解释。

“待会也会有件有趣的事情,我觉得你应该尝试着和我一起去参与一下。”

看着绝尘渐渐走远的身影,眼前仿佛起了一层拔不清的雾,很虚幻很迷茫,曾几何时这个宽厚的背影如此的亲切、如此的靠近,曾几何时这个高大的身影已渐渐的附上迷茫的雾,模模糊糊,渐渐陌生。

冰繇看着窗外风起云涌同样有点看不清的世界,她淡定冷漠的脸庞渐渐的便起了些许变化,似乎想起了许多很久很久以前的有趣的事,然后她又看向绝尘走出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她便也走了出去。

黄昏!将黄昏。

天色虽仍昏暗,也并没有降下大雨,润泽大地。

这酝酿已久的大雨,似乎也害pà

了世人厌恶憎恨的目光,只想在黑暗中窜行。

天际的那一片黑夜前的余光却在乌云中涌动窜走,挣脱束缚,奉献给大地。

美丽,伟大,洗涤心境,触动灵魂。

黄昏之际,能涌现这么样的景色,相比于短暂的夕阳,实在不能算是太坏的事。

张小妤今日的遭遇也不能算太坏。疑问还是疑问,想见一个人还是没有见到,仅此而已。

忘记,本就是人类无法避免的悲哀之一。只要是人,谁都会有忽然间忘记了一件事情一种东西的时候,这很平常。

张小妤当然也是人,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忘记一些事,本来她当然也不会太在意。

只可惜她也染上了韩亦轩的毛病,然后互相感染。

她昏倒在后山湖畔这件事,当然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她自己揣摩是被人袭击的。

是什么人袭击她?

为什么袭击她?

寻仇?

阴谋?

她本想借用梅子坞老师天马行空的脑袋和经验来揣摩这件事的原由,他竟然提都没提起。

她只能如韩亦轩所说的事出必有因,将这件事用阴谋论来揣度。

就这么样将一件事阴谋化了,的确太唐突,太武断……

她一直都相信人之初性本善。

人的内心世界也像这个现实世界一样,是光明的,美丽的。

纵然有黑夜,明月在。

只可惜,这毛病相互感染得太深,深得已成为乐趣。

张小妤和花白雪分手后,她便去了一趟后山的雪水湖。

雪水湖这地方,美丽却僻静,并没有太多人会上去。

她通常也只会在训liàn

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后山的雪水湖前。

训liàn

完毕,当然需yào

在冰冰凉凉的雪水湖下,舒舒服服的沐浴一下。

韩亦轩曾经好几次心疼她,女孩儿实在不能用冷水沐浴,她当然也知dào

这是一种很不好的坏习惯。

往后的几日,不知dào

她又要经受他怎样程度的听觉折磨,她不敢多想。

现在,她只想知dào

究竟是什么人要在雪水湖畔袭击她?

她实在不希望这世界,这人心太灰暗……

她在雪水湖前三圈又三圈很深入仔细的探查,除了雪水湖前那棵树干留下了她手中针刺出的痕迹,竟然再也没有发xiàn

一点可以让她继xù

深入探索的痕迹……

雪水湖中的湖水又清又柔,流水涌进湖中的声音,美妙轻柔而动听。

流水声好像忽然间拥有了一种神奇的力量,幻化成人声,说服她,雪水湖中说不定就有她想要的线索。

她已脱了鞋子,赤着脚,走近湖畔。

她的微笑忽然间变了,就好像冬末春至万物复苏一样,然后拎着鞋子,轻快的跑下山去。

因为她想起了韩亦轩,听着动听的流水声,突然间她就想起了韩亦轩。

是他告sù

她流水声的美妙,是他令她发觉追查真相的乐趣,是他使她觉得她自己还是一个小女孩,是他让她……

她好像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会突然想起韩亦轩,然后什么事情都不管的去找他。

在很多时候,她却偏偏又找不到他。

今日,她当然还是找不到他。她去找的地方并不多,水浒塘的新洞村,同林山白云瀑布前,仅这两处地方。

韩亦轩常去而她又知dào

的地方当然绝不止这么两处地方,而她却已决定不再去找他,如果连续找了两处地方都找不到人,第三处第四处地方大概也找不到。

命中注定,有缘无份,这些世俗灰暗的心态,她并没有沾染上,更不会有诸如事不过三,错过,这些自欺自虐的毛病。

她只不过认为人生总不会有太多的十年,本就应该摒弃恶习,让自己快乐,让别人快乐。

既然找不到他,便让他来找她。

第十四章 弯月

一片浮云飘过,圆月变弯月。

她突然停了下来,不动,不应。

脸上的表情复杂而奇怪,眼神呆滞,就像被这夜不知名的鬼神摄走了魂魄。

呼延觉罗大声的呼喊,呼喊她的名字,她还是不动也不应。

他走到她面前,才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这一看,仿佛已心碎。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就像入睡的人突然从噩梦中惊醒。

一滴水珠又滑过她的脸颊,却不知是惊醒的冷汗还是热泪!

她呆滞的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此刻,他本该给她一个拥bào

,用男人的温度和温柔替她驱逐惊吓,告sù

她,有他在。

是他没有勇气,还是不懂得这么施与?

他只是柔声的叫她的名字,问候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脸上没有情感,又一道水痕滑落,她竟似全未察觉,讲出一句完全不像会是她讲出口的狠话,忽然就转身向山上跑去。

--你不要再跟着我,我不知dào

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山顶上,古堡内。

弯月已冷。

醉人的美人,依然深深的在石床上沉睡,没有呼吸,没有温度。

却已不碎心,冷月却不知从哪里映照下来,照在她白皙的脸庞,仿佛已有了生气,晕起一抹淡淡的红光。

如此的安详,如此的迷人,就像童话中沉睡的睡美人。

童话中沉睡的公主,尚会有吻醒她的王子,她身边还会有七个小矮人守护着她!

她呢?

她的王子在哪?

守护她的,却是有一个人的。

现在,守护她的人就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

慢慢的走到她身边,深深的看着她,看着她白皙的脸,看着她安详的面容,也看着她伟大而充满女人魅力的人生。

看了很久很久,就像几个世纪。

他眼睛里的深邃和凝重,才慢慢的散开。

他脸上的忧郁和沉重,却像生了根,散也散不尽。

他也是被寂寞和孤独伤到的伤心人。

也许,伤他的还有他自己的心。

他温柔轻轻的握起她的手,温柔的亲吻她的手。

这不是亵渎或猥琐,他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一种至高无上的尊敬。

这双手虽已冰冷,可,即使世间上所有人的手加起来的温度,也不及经过这双手曾经更触动人心的热情。

石台慢慢的陷入地下,直到沉睡的美人从他的眼前消失,他忧郁的眼睛却好像出现了笑意。

有种笑,因为开心而笑。

有种笑,却是伤心而笑。

他的这种笑,却不知是开心还是伤心?

背负着双手,走了出去,走到能将弯弯的冷月看得很清楚的地方,仰望夜空。

这样的姿势一直保持了很久,没有动作,没有变化。犹如一堵神像被定在那里,仰望的姿势便是他唯一能做出的动作。

就那样痴痴地看着。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才喃喃的说: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或许,你也想不到你又会回来了吧!

蒂南山,山腰上。

“大荻,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啊?”

草丛里,响起人的声音。

草当然不会说人话,说话的是两个男人,一个头大得很丑陋很猥琐,一个头小得很恶心很弱小也很可怜。

头大的叫大荻,头小的叫小荻。

“别问为什么,大哥叫你躲好,你躲好就是。”大荻一向都没有耐性,小荻今日的问题特别多,他恨不得将小荻丢下山去,只是他胆子也不大。

哦!小荻想了想,又忍不住问。“可是,为什么?”

“等一下你要是不想被鬼灵抓出去,当猪头吃了,你就别躲。”大荻说。

“别,小荻还想好好做人,不想就这么被鬼灵吃掉,更不想被鬼灵当猪头吃下鬼肚子去。”小荻说。

“不想,你就给我好好躲好,什么声音都别发出来。”大荻说。

“哦。”小荻说。

片刻后,小荻看了看前面什么都没有的山头,又看看了自己躲着的地方,又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大荻,我还是不懂。”

大荻瞪着他,忍着火气,压着声音说。“你还有什么不懂的?”

“我们为什么躲在这棵又小又潮湿又躲不了人的草丛,而不躲在那里?”

他的手,指向身后不远处的那一颗比草丛大很多倍的石头,至少不脏。

大荻看了看这肮脏的草丛,又看了看那干净的大石头,说。“潮湿又邋遢的草丛才不容易被人发xiàn

,躲在大石头里很容易暴露踪迹,你懂什么。”

哦。小荻才刚重新低下头躲进草丛里,大荻却已站了起来,朝干净的大石头那里轻轻的走去。小荻愣了愣,左看看右看看,才跟着大荻过去。

神情憨厚老实,好像刚才那刻,小荻他都还在犹豫着是躲在肮脏的草丛里好,还是躲在干净的大石头里好。

两人才刚躲好,小荻又问。“大荻,你不是说躲在大石头里很容易暴露我们的行踪么,为什么我们又躲在这里?”

大荻很严肃很正经的说。“小荻啊,又该是时候教教你大道理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很容易暴露就是不容易暴露,懂了么?”

小荻笑了笑,似乎真的懂了,可他却道:“不懂,不过大荻说来这里好这里就好,小荻一定相信大荻的。”

大荻说。“嗯,很好,你做得很好。”

憨厚的一笑,小荻静了下来,不再说话。

很久之后。

“大荻,我们为什么躲在这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面?”小荻又开口说话了。

大荻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说。“你在前面那个山头看见了什么?”

小荻说。“山头,青草,树还有蚊子。”

大荻急了,居然还有耐性说。“是前途,是金钱,数不尽的金钱,数不尽的美女。”

小荻不懂。“为什么大荻看到的和小荻看到的不一样呢?”

大荻说。“因为你是小荻,我是大荻。”

很久很久之后。

小荻就看到那个山腰上多了很多身穿白衣会飘的人,不时还发出呼呼声,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你现在又看见了什么?”大荻淡淡的说。

“金钱,美女,数不尽的金钱,数不尽的美女。”小荻激动的说。

看了看小荻,大荻笑得很开心,大荻突然发觉小荻并不笨,现在终于开窍了。

小荻又说。“因为这是大荻说的,小荻一向都很相信大荻的。大荻说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大荻说。“只要我们再躲藏一个多小时,我们就可以得到数不尽的金钱,数不尽的美女了。”

小荻笑了,露出一排很整体很好kàn

很白的牙齿,他的人样虽很恶心很邋遢,可他的牙齿却长得很不错。

大荻又问。“那现在呢,你知不知dào

你现在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金钱,美女,数不尽的金钱,数不尽的美女。”小荻还是这样回答。

大荻懈气了,原来小荻还没开窍,还是很笨,愈来愈笨。大荻却一点都没有想责怪或辱骂小荻的想法。笨并不是小荻的错,他突然发xiàn

他老爸老妈给了他这么一个弟弟也是好的,要不然,这世界太公平,就不那么有趣了。

他决定了,过了今晚,他不再想丢下小荻,不但不丢下他,还给他一点钱,一个美女。一点可以让他过得很好的生活的钱和一个可以把他照顾得很好的美女。

“你知不知dào

那些飘来飘去的鬼灵是哪里来的?”

小荻说。“好像是人死了之后,变来的。”

他没有生气,很意wài

的没有生气,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问清楚。细心的一一说来。“这些鬼灵生前都是古代的一些平民百姓。他们都受过一个开国元臣的大将军的大恩惠,可这位开国大将军最后却被皇帝的老婆和一个姓萧的男人用阴计杀死了,还凌辱他的尸体。”

“凌辱他的尸体?什么叫凌辱他的尸体?”小荻说。

“他们就……凌辱他的尸体就是……你还要不要听?”大荻说。

“要,小荻喜欢听这个故事。”小荻说。

“喜欢听,那就别插嘴,总是喜欢打岔。”大荻说。

“嗯,不插嘴。”小荻说。

他看了看前方飘飞的鬼灵,又看看了四周,却一直都没有说下去,小荻还真的很听话,真的没有开口说话了。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小荻道:“说到他们就……”

大荻道:“他们就…他们就很伤心。一个开国的大将军,皇帝和他的老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开国大将军呢?那些受过开国大将军大恩惠的平民百姓当然很生气很痛心,于是就冒着生命危险闯进禁宫内,将开国大将军的遗体偷了出来,埋葬在这里。”

“可是这件事被皇帝知dào

之后,皇帝就很生气,就命令他的士兵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将开国大将军的尸体抢回来,平民老百姓当然不肯,两帮人便打了起来。”大荻突然间停下了口,很悠闲的看着四周,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说话。看似他很是懂得说书的法子。

小荻忍不住了,很急切的说。“然后呢,他们打了起来,然后变成怎么样了?”

他叹叹气,很惋惜的样子,朝正飘飞的鬼灵努努嘴。

小荻惊然道:“打了一场架之后,就变成会飞的鬼灵了!”

他笑了笑,不想再解释清楚。接着道:“最后死去的开国大将军的鬼魂便向皇帝索命,皇帝怕了,就没再派士兵过来,可那些平民老百姓不知dào

有这么一回事,都还日日夜夜地守护在开国大将军的坟墓里,死了之后变成鬼灵都还不忘记守住开国大将军的坟墓。”

“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那些平民老百姓们怕了,他们怕他们的大将军一个人在坟墓里孤独、苦闷和寂寞。于是他们没过几年就送一些东西进去。平民老百姓的大恩人是开国大将军,他们送进去的东西当然都是很珍贵的啦,黄金啊、玛瑙啊、玉珠啊、翡翠啊,什么都有,所以……”

小荻说。“所以我们很快就可以有数不尽的金钱,数不尽的美女。”

大荻发xiàn

自己又错了,小荻不是没开窍,只是有时候开了窍,有时候又关了窍。

两人都笑得很开心很愉快,好像数不尽的金钱,数不尽的美女此刻都已是他们的了。

只是,大将军名垂千古的传奇人生,却被他讲得又臭又遭,若然,被安息千年的大将军听到,只怕也会跳出来,赏他几下耳光。

世间事,本就这样,真真假假,亦假亦真,只看,听的人说的人如何对待。

蒂南山,山腰下。

弯月映照下,山林暗黑中,依稀看到一个苗条的黑影在急促的朝山上奔跑,腾跃。

苗条娇小的身姿,看起来很孱弱,仿佛随时都会力竭,倒在山林小道间。

可她仍不肯停止前进的脚步,仿佛只要前面还有路,她口中还有一口气,绝不停步。

如此的执着,如此的可爱。

韩阁学院距离蒂南山的路虽不太远,也不近,何况这条路比较幽暗,魏兰她还是花样年华的女孩,总会比较怕黑,路上每响起一声暮春的虫鸣,她的小小的心都会被吓一跳。

她流的汗甚至比她的心跳还快。

她的胆子一向都不大,何况还是一个人面对又静又恐怖的黑夜!

她的身子也不好,虽不至于体弱多病,跟普通的病患者也相差无几。

像她这么样,胆子小,身子又弱的女孩,本就不可能成为癸字班的一员。

她只是比其他人,多一点毅力,多一点信念,多一点勇气和执着。

这两三年来,她凭着比别人多一点又一点的付出,她已跨过许多对她来说根本无法跨越的障碍,将许多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

世事就是如此,只要你肯踏出第一步,再踏出一步,就已超越障碍。

可笑的是,人却偏偏临时缺少勇气,或者将简单的事情,想得太复杂。

她心中又燃起了教人仰望的那团火,现在,她又再要克服对黑夜的恐惧。

冷月弯弯,又静又暗又深的山道,仿佛已光明。

又一声虫鸣,她仿佛也已没有那么吃惊。

轻轻的闭上眼睛,又轻轻的睁开,她就看到山头上枝叶间若隐若现的古堡。

蓝老师这么反常,是因为这间古堡?还是这间古堡的主人?

这颗'伤'的珠石又有什么意义?

张小妤师姐为了什么登上蒂南山?

这些,魏兰都没有多想,她并不是这种女孩子,她只是对自己的要求高而已。

用手背轻轻的抹掉流下来的热汗,她便继xù

前进。

可是,她却忘了勇气虽然可以让人忘记疲累,但疲累还在。

何况,她已奔跑了一段不短的路,路上还担惊受怕。

无论怎么样的恐惧,都足以让一位花样年华胆子又小的女孩,身心疲惫。

她刚踏出几步,便骤然间觉得一阵晕眩。眼前一黑,头重脚轻的,一个踉跄便倒下身旁的峭壁下。

她倒下去的时候,便连一声大声的呐喊都来不及喊出,也已没有力qì

呼出。

模糊不清的神智只感觉到自己轻飘飘的下垂着,耳际传来呼啸的风声,其他的全归于空白。

魏兰不知dào

自己垂落了多久,只知dào

呼啸的风声在耳际响了很久,却一直都没有感觉到自己掉下了悬崖崖底。

突然间,魏兰好像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在往上飞,是的,在往上飞。

清爽的夜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暮春草木清新的味道,还有一股浓烈的男人味。

这个男人一双细瘦却有劲的手,温柔的环过她纤细的腰。

这双陌生的手传过来的暖暖的温存,让自己觉得很安全很恰静。

这男人是谁?

他为什么会出现得这么及时?

难道一直都有个男人在自己身边,却没有发觉?

每个少女都会有一个美丽的梦,梦中都有个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的**,她们都知dào

不是真的,但,她们都幻想和期待着身边会出现浪漫又神mì

的王子。

魏兰虽已二十岁,她的心仍像少女般纯洁,烂漫。

她已不再想下去了,她感觉得到她的脸已烫得不得了,似乎便要融化掉抱着自己的这男人了。

清凉的夜风又吹拂过脸庞,脸却一直都很烫,一点都消热不下来,想清醒过来,反而越加疲倦。

然后疲惫慢慢地浸上脑海,神智也随着疲惫的干扰而慢慢地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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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梦与童话(二)

黄昏,黄昏后。

黄昏后黑夜前的余光透过窗口投射在她脚下。

她站在她的家门前,她提起的手停留了片刻,她的神情却发生了变化,就像动物的本能嗅到了异样的变化。

门后面有什么?

她平复了内心的变化,便平静而自然的打开了门。门后面纵然有危险,她也要打开门来,勇敢的去面对,因为这里是她的家,因为这就是她。

张小妤打开门,她便看到一个男人坐在茶几旁自然而娴熟的沏茶,身旁还站着一位像冰一样的女人。

这个男人看到她,便站立了起来,微笑着向她打招呼。“你好,我们又再见面了。”

“我好像并不认识你。”张小妤又看了一眼男人身后像冰一样的女人,在她印象中,这么样的女人好像都是比较看不透难以捉摸,她遇到过。

那位跟韩明来自同一个地方,像公主一样的宫舳,在某程度上,两人很相似,虽然宫舳并不像冰。

“我的名字叫绝尘,我们之间有过很有趣的谈话,我们是朋友。”男人的微笑依然亲和高贵而儒雅,他觉得朋友这两只字有着一种很微妙和神奇的力量,它能让两个人之间忽然有一种关系。

“朋友?”她将目光转移到男人身上。“我认识的朋友虽然不少,我总算都还记得。而且我的朋友他们大概都知dào

反客为主是一种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男人朝身旁像冰一样的女人投以微笑。“下一次,我们一定会注意。”

“那么,朋友这次来……来作客,是为了什么?”张小妤说。

“我是来还债的。”绝尘说。

“还债?”张小妤不太懂。

“还债的意思就是,这些东西本来就属于你的,被人……被人借走了,现在要奉还回来。”绝尘说。

“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张小妤灵动脱俗的眼神突然凝聚了起来。“我最近这些天,好像并没有什么东西被人借走。”

“你再认真想一想,或许会想起来。”绝尘说。

“不知dào

记忆算不算一种东西?”张小妤不仅眼神凝聚起来,便连全身上下所有能够凝聚起来的力量都凝聚了起来,她向绝尘靠近过去。

“记忆当然也是一种东西。”绝尘还是微笑着,就好像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张小妤身上的变化。

又一个变化,张小妤手中已多了一支二十六公分长的针,这支针并不太锋利,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绝对可以瞬间穿刺过任何人的身体。

像冰一样的女人始终还是像冰一样,接近冷漠的观看着这一切的变化,就像看着一个笑话,一个她绝对不会笑的笑话。

绝尘也在笑,却绝不是因为一个笑话而笑,他从来不会将世间上任何的事或物当作笑话,任何事和物都有它值得被尊重的地方,绝对不能当作笑话。

他笑,是因为他还有得到或失去,失望或希望的机会。

失去,便会产生得到的**。失望,便会期待希望,然后便就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

个中的微妙又神奇的效应与联系,足够令他快乐,令所有人激动快乐。

何况,何况他还知dào

张小妤刁钻又出乎意料的攻势和策略。

这么有趣的人和事都能够被他遇到,他怎么能不笑,怎么会不快乐!

只可惜,这次他错了。

冰冷的尖针,有趣的人儿,人儿已停在他眼前,尖针却已从她手中消失。

她并没有刺过来,她本可以在他将躲未躲之际,用她手中的尖针刺穿他的身体,至少可刺伤。

那间隙,那瞬间的刹那,无疑是最接近完美的攻略。

她没有这么做,只因为她已证实了她的揣测,更是因为她热爱生命。

生命的可贵,本就值得任何人去珍惜去爱重。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我这尖针为什么没有向你刺过来。”

张小妤一双亮如星月灵动的眼睛凝视着他,她要从他的举动他的眼神看出来更多她想知dào

的东西来。

“其实一点都不奇怪,我本就不像随时随地都想要了别人性命的儿女。”

“你的确一点都不像。”绝尘说。

“你也不像是个坏人。”张小妤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锐利了些,说。“好人做好事,总不会太狠心拒绝别人的请求。”

绝尘在微笑,眼睛里带着中无法言语的欢愉。“你已猜到?”

“不难猜,因为你几乎都已告sù

了我,何况我还懂得一种平凡又神奇的秘技。”张小妤说。

“平凡又神奇的秘技?”绝尘惊奇。

“既然都说明是秘技,当然就不可能告sù

你,我只希望你别把雪水湖前的事情也当作秘密来看待。”张小妤说。

“当然不会。”绝尘说。

“那么,你是先说你来雪水湖找我的目的,还是先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张小妤锐利的眼睛瞄了一眼飘着茶香的茶几。“看来你已准bèi

好了给我讲一段又长又闷的故事。”

“故事不长也不闷,只不过,我喜欢研究茶道,论茶道伦人生,我碰见好的东西,我总会忍不住。”绝尘说。

“你毛病可不少,你说出来的故事会不会都是大毛病。”她的目光又再次从冰繇身上移过,冰虽冷却已融化,她仿佛也在期待着聆听毛病不少的男人将要说的故事。

“所以,我并不打算讲,故事也不应该用来讲的,无论多么犀利的名嘴都绝对无法将故事讲美讲尽讲完整。”

“故事是用来看的,用眼睛去看,用心去看。”

他突然凝视着她的眼睛,她本也在凝视着他,两个人的目光相接触,仿佛触动了一道看不见的门。

这世界变得很静很灰暗。

灰暗中有光,她便看到了三日前,雪水湖发生的事。昏倒前,她还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犹如天际的星月,遥远,孤寂,忧伤,纵使千载的岁月也化不开的忧伤……

这男人是谁?

她忽然又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可能很严重的事情。

那道柔和的白光?

她正想追出去时,屋里却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又开始喜欢茶道,茶艺还这么好。”

夜色已笼罩大地,天上无月,明月不在,他在。

她已在微笑,你纵然看不见她的微笑,也该感觉得到,她的微笑和她的人本就像天上的日月。

他和她虽已走了,他却终于已来找她。

风吹送过来遥远的梦,雨在漆黑的夜中也乘风而来,渐行渐近,敲打窗台,敲打灵魂深处看不见的弦。

梦在当年,黄昏前的当年,有风有雨,乘着风奔跑,踏着雨欢笑……

他会不会也同样的忆念起了当年,今天的夜晚才乘着风雨而来,与她再次回味畅游风雨中?

她已跑了过去,却将他按倒在地上,手中有针,针尖在他眼前,一指之遥。

回忆再美,也只属于昨天的梦,明天的梦,今天缔造。

梦总有障碍,他们在训liàn

自己跨越障碍的力量和智慧。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做这么危险的事?”韩亦轩说。

“你别乱动,就绝不会有危险。”张小妤说。

“我不动。”

这次,他竟然肯听她的话了,她不禁皱起眉头。“你这次为什么肯听话了?”

韩亦轩对挤了挤眼,微笑着说。“虽然我时常都我行我素,偶尔我也会听话的。”

张小妤居然也咬嘴唇。“偶尔是什么时候,是不是跟她在一起之后?”

韩亦轩还在笑。“她?她是谁?”

张小妤好像已生气。“她当然是女人,无论是像公主一样的宫舳,还是像小孩子的小奚,我都会不高兴。”

韩亦轩说。“我跟小奚在一起,你也不高兴?”

张小妤点头。“不高兴。”

韩亦轩说。“可是,小奚她只是一个小女孩。”

张小妤讥笑。“她不是小女孩,她已经十四岁了,无论谁都看得出她已经不是小女孩,女人该有的她都有,而且比大多数女人都好。”

“可,她只有六七岁的智商。”韩亦轩苦笑。“你觉得六七岁的小孩就会想做大人的事,还是你觉得我会做连**都不如的**?”

张小妤的脸已羞红,她虽自觉小气,却仍想和他斗嘴。“反正我会不高兴,我不高兴的时候,你知dào

我会做出什么事情的。”

韩亦轩说。“我知dào

,所以我听你的。”

张小妤说。“你以后真的肯听我的话?”

韩亦轩点头。

张小妤突然觉得不妥。“为什么?”

“因为这样,我才可以趁你疑惑的时候,将你压倒在身下。”

窗外的雨渐落渐大,雨点密得好像流水声,好大的雨,好静的夜。

张小妤灵动的眼睛转了转,忽然问他。“你知不知dào

,女人被男人压在身下,女人会做什么?”

“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女人一般都只会做一件事。”韩亦轩说。“你现在好像连一件事都不能做。”

“至少还有一件事可以做。”张小妤抿嘴一笑。“我可以咬你耳朵。”

他已有躲开的动作,一躲避,她便有了机会将他推到墙壁上,她的手环绕过他的手,双手十指就放在他的腰肌上。

这个位置的妙处,刚好会令人发笑,令人害pà



夜中听雨,雨声动听,心跳声更动听。

她好像已听到他倔强的心跳声。

“这下,你还有什么法子。”

“一点法子都没有。”他居然还很冷静,淡淡的说。“幸好,我的运气一向都很好,现在已经有人来打救我了。”

张小妤甜甜的一笑,并没有回头看,反问他。“这个人会不会是宫舳呢?”

他居然回了她一笑,悄悄的对她说。“告sù

你个秘密,其实我是没有弱点的。不信你可以试试。”

“是吗?”她的微笑温柔而自信,她的眼眸也坚定如顽石,可当她看到韩亦轩凝视着她的眼睛,顽石便已点头。

韩亦轩便又再次扭转劣势,不但锁住她双手,她咬耳朵的嘴也在他的提防之内。

她全身上下好像所有能动的地方都已不能动。

“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咬你的耳朵。”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张小妤说。“可惜你忘记了一件很重yào

的事情。”

“什么事情?”

“女人的脚。”

女人的脚的确很重yào

,很多时候比女人身体的其他更神mì

的部分更重yào

,更有魅力。

它就好像有着一股神mì

又神奇的力量,明明一切都已在你的控zhì

之内,它也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窜出,锁住你的灵魂,锁住你的腰。

“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厉害的秘技,女人的本事真大。”韩亦轩感叹的说。

“女人的本事再大,也会有征服她的男人。”她的眼波柔情似水,犹如暮春的樱花,期待人采撷。

“我也有秘技!”

“什么秘技?”她的眼波不但柔情,还幽怨。

“破解你秘技的秘技!”

他便向那房间走去,开门,掩门,将自己和她放倒在床上……

第十五章 鬼灵

“大荻,我们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啊?”

“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荻说。

哦!小荻又说。“可是,我不爱吃热豆腐呀。”

紧紧的盯着飘飞的鬼灵,大荻觉得他的机会马上就来了,只随口应答了一声,说。“嗯,不喜欢也得吃,很快就有了。”

一会儿。

大荻笑得很开心,因为他的金钱来了,那些鬼灵已要离散了。

“小荻,你看,我们的上帝已在散场了,他们一走我们立kè

冲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

大荻眼睛紧紧的盯着前面的山腰,似乎都要盯出花来了。然后朝小荻招招手,说。“小荻,走吧,我们的上帝终于散完场了。”

“轻声点走路,别惊动我们的上帝,说不定上帝会回来的。”他,已慢慢的向前走去。

小荻没有跟上来,却在身后不停的小声呼叫着大荻。

“别再吵了,快点跟过来。”大荻说。

“大荻,不用轻声点走路,上帝已经回来了。”小荻说。

“回来就回来,别管他那么多。”大荻似是还没反应过来,说完这话,才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冷到头皮。慢慢的转过身,郝然

看见一只很恶心很丑陋的鬼灵在空中飘飞,很狰狞恐怖的看着他,就像小孩子看着他的玩物。

大荻也像被吓坏的孩子,傻着眼,看着鬼灵,鬼灵却站在那里没有动,恶心狰狞的鬼脸显得无辜而呆板。

大荻往左边走走,又往右边走走,蹲下又跳跳,却不知是被吓得糊涂了,想摆脱这鬼灵,还是逗弄鬼灵。

鬼灵却跟着他做同样的动作,似乎比他还灵动。

仰起头,笑得很奸邪得yì

,看向小荻,大笑着说。“小荻来,我们兄弟两联手,一起解决这只比我俩还恶心的鬼灵,他没有脑

子的。”

“好,小荻踢他的下肢,大荻甩他的上肢。”

两人一起很得yì

地向没有脑子的鬼灵扑过去。

最后两人都发xiàn

,原来自己两人才是最没有脑子的那个。鬼灵一点都不傻,不但不傻,还很灵动很厉害得很,他们刚冲过来

,鬼灵便一手一只将大小荻兄弟提了起来,狠狠的甩下地下。

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滚了很久,才站了起来。头昏脑胀,被鬼灵这么一甩,把他两兄弟的五脏六腑似乎都甩出来了。

大荻吐了吐嘴口里的苦水,捡起地上最粗的木棍子,往手心里又吐口苦水,才冲过去,往呆呆的鬼灵身上打下去,狠狠的打

去,往死里打。

这次他真的恼怒了,木棍碎了一根又一根,他还不停的拿起一根根木棍打,他似乎想打到力竭,打到鬼灵求饶。

他想鬼灵向他求饶,也该知dào

鬼灵虽没有个体思想,却不是任人欺凌,也会被激怒和反抗。

而且,鬼灵的力量比他的模样更吓人,更恐怖。

只轻轻的抬起手,那根很粗的木棍便脱飞了出去。鬼灵又将大荻提了起来,插着脖子提起来。

大荻不停的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鬼灵干瘪只剩下骨头却又很有力的鬼手,脸色撑得白白青青的,脖子也撑得很粗,白眼

几乎也翻了过来,嘴里吱咯吱咯地响,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声,眼看便要窒息而死。

小荻已冲了过来,蹬地一跳一撞,便将这一人一鬼撞飞,撞倒在地上,他也重重的倒在地上。

大荻踉跄的站了起来,呼哧呼哧的喘气,恨不得将所有的气都呼进肚子里去。

鬼灵也飘飞了起来,呆呆的看着小荻。

“小荻,你先纠缠着这比我俩很恶心,却比我俩还厉害的鬼灵,大哥去找个秘密武器来,再跟他好好大干一场。”

“哦,大荻的秘密武器一定可以将这只傻傻的鬼灵打飞。”小荻说。

嗯,大荻的伤好像一下子完全好了,跑下山的速度又快又敏捷。一点都不像刚刚还撑得脸青脖子粗快要翻白眼的人。

小荻双眼一眨不眨怔怔的看着傻傻的鬼灵,双手敞开似乎真的要扑过去跟鬼灵纠缠在地上。

鬼灵大声嚎叫一声,慢慢的朝小荻飘过来,恶心的唾液从干瘪的嘴角流了出来,流得满身满地,滴下地上的唾液还冒着白烟

,吓坏小荻了。

一边后退一边看看四周,看到一根很粗的木棍,小荻便将它捡了起来,用木棍打在鬼灵这身恶心的鬼皮上,总好过赤手空拳

去摸他的鬼皮。

小荻大叫一声,双手握着木棍已朝鬼灵冲过去,学大荻一样用木棍去招呼鬼灵,凭自己刚才这么一撞便将鬼灵撞倒的蛮力,

这么几下木棍棍法打下去,不打他个哗啦破碎,起码也可以撑到大荻拿秘密武器回来。

他又被鬼灵甩飞了回来,撞在身后这块大石头上,他终于发xiàn

自己错了,原来自己什么都比不过大荻,大荻起码用很粗的木

棍招呼了鬼灵很久,可自己就这么打了一下,便被鬼灵一甩手就轻易地甩飞了。撞碎大石头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小荻觉得胸口很闷,五脏六腑这次真的都被撞碎了,喉咙一甜,喷出一腔热血。

可他并不妥协,擦干净嘴角的热血,大声吼着说。“你不会打败小荻的,小荻一定可以等到大荻拿秘密武器回来。”

他站了起来,双手一手一块大碎石,这次他学聪明了,用石头砸向傻傻的鬼灵,一定不会伤到自己。

一块块大碎石不断朝傻傻的鬼灵砸去,却没有几块砸中,就算砸中了,傻傻的鬼灵还是傻傻的样子,一点都没有觉得疼痛。

大碎石砸完了,小荻的小命恐怕也完了,此刻,他又被迅疾飘飞过来的傻傻的鬼灵叉住了脖子,提了起来。

状况比刚才大荻被傻傻的鬼灵提起来的时候还差,不但脸青脖子粗,嘴口鼻子还淌着鲜红的热血。

鲜红的热血,渗红了他的脸庞,渗红了他的脖子,也渗红了傻傻鬼灵干瘪的鬼手。

小荻,命悬一线。

挣扎着的双脚,挣扎得愈来愈慢,眼看便连最后一口气都没了。傻傻的鬼灵这刻却突然松开了手。因为就在这时,一声一声

的鬼叫从山那边传过来。

那鬼叫严肃而凝重,就像父亲的命令,鬼灵也嚎叫了一声,不甘不愿的转身朝暗黑的树丛里飘飞回去。

小荻安静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却不知是死是活,大荻由始至终好像都没有回来过。

赶不及还是根本就没想过要回来?

小荻不知dào

,他永远都不会知dào



上山的这条路并不难走。

冷月在,她的心却已不在,无论怎样的路,若无心,即使跌倒跌痛又何妨!

花白雪一个人已走了很远的路,至少她的心已有了她自己的感觉。

山道旁有水溪,错综复杂的细小的小水溪,就像大树的根。

花白雪才刚停下来,看到小水溪,便吃惊的尖叫了一声。

小水溪有什么可怕的?

呼延觉罗一直都跟在她身后,听到她的尖叫,立kè

赶过来。

她没有说话,亮丽的双眼仍怔怔的看着脚下干枝枯叶间潺潺流过的小水溪。

呼延觉罗也看向这小水溪,他却没有吃惊,眉头却皱得紧紧的。

小水溪为什么是鲜红的?

是人血,还只是接近血的颜色的矿石或泥土?

难道这里刚刚又发生了一场生死厮杀?

血,又是谁的血?

血还很鲜艳,也许那不幸的人还活着!

他拉着花白雪的手,顺着鲜红的水流的上头找寻上去。

找寻了一段路,还是什么都没有发xiàn



就在这时,突然间,一只黑影从潮湿的草丛里跳了出来,抓住呼延觉罗的手,不定地说救我、救我。

跳出来的这只黑影当然就是头小得很逗趣的小荻。

此刻,小荻的模样更恶心更可怖了,苍白的脸都是他自己的血,还粘着点泥土和枝叶,不管谁看见了都会觉得可怕。

花白雪又尖叫了一下,要不是身旁还有个人抓着她的手,只怕她就要冲过去赏他几个耳光,踢他的小腿。

呼延觉罗只怔了怔,脸上除了狐疑讶然之外,一点都没有害pà

的意思,这种场面似乎他早已司空见惯了。

小荻还在抓着他的手,不定地呼叫救我、救我。

张小妤和宇文宏图听到花白雪的尖叫,已跟了上来,看见头小得很逗趣,满脸鲜血的小荻,也大吃了一惊。

看了看呼延觉罗,张小妤没有说话。

“别怕,慢慢的告sù

我们,发生什么事了?”呼延觉罗反手握住他的手,说话的声音又淡定又温文,就像说教的学究。

小荻没有回答,嘴里仍在呼叫着救我救我。

“我要怎样才能救你?”呼延觉罗又说。

小荻安静下来,似乎没那么惊怕了,可嘴里却又呐呐着怎样救我、怎样救我这几个字。

突然间,小荻大叫一声,挣脱呼延觉罗的手,朝树丛里跑去,嘴里还不停地呐喊着奇怪话:鬼灵,傻傻的,白白的,啊……鬼

灵,傻傻的,白白的,啊……

呼延觉罗立kè

追上去,张小妤却悄悄的蹲了下来,捡起小荻挣脱时,从呼延觉罗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我知dào

呼延觉罗他的胆子一向都比较大,他的本事也不少,可是,就让他自己一个人追上去,会不会有点太冒险?”宇文宏图

笑了笑。

“当然太冒险。”张小妤说。“所以,我也追上去,你们两个慢慢跟上来。”

她追上去前,悄悄向花白雪打了个眼色。

花白雪和宇文宏图两人看了看对方之后,都紧随着张小妤身后,慢慢跟上去。

木棉树,一棵很大的木棉树下。

张小妤已停在木棉树树荫下,呼延觉罗就在她身旁不远。

木棉树花期已过,红烛火般的花朵,飘零,躺在地下。

花谢处,已长出了蒴果,张小妤仿佛听到了蒴果成熟后,果荚开裂充满生命力的声音。

果荚开裂,果中的棉絮便随风飘落,朵朵棉絮飘浮空中,便如六月飘雪一般,多么美丽,多么美妙。

五月的时候,她一定要拉着韩亦轩,亲临目睹这奇妙又浪漫的一刻。

“那个人跑得真快,这么一跑,连个鬼影都没见到。”呼延觉罗忽然说。

张小妤没有说话,呼延觉罗回过头,才看到她锐利的眼睛又在看着他。

他突然觉得很不自在。“你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脸上有东西?”

张小妤淡淡的说。“脸上有张面具,心里有个秘密。”

呼延觉罗居然还冷静。“什么秘密?”

张小妤没有直接回答。“我并不是个喜欢打探别人秘密的女人,无论什么人都应该有属于他的秘密,都需yào

别人尊重他的秘密。”

呼延觉罗笑了笑,说。“现在你却在打探我的秘密?”

“那只因为你的秘密却是关于韩明的,韩明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她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就好像有一股不容许侵犯的尊严和信

条。

她淡淡的微笑。“也许,你对自己的本事已很有信心,我却至少有七次发xiàn

到你在打探韩明的事情。”

呼延觉罗却已笑不出,他的脸色也已有点难看,他的确对自己的本事很有信心。这个打击,对他的伤害并不小。

他当然知dào

韩明就是韩亦轩,他了解韩亦轩,世界上除了一个人之外,只怕没有人被他更了解韩亦轩,即使张小妤和韩亦轩

自己都不及他。

他不是韩亦轩的敌人,也不是他的朋友。

他和他只不过都有一段不能算渊源的渊源。

因为他们在韩阁学院都遭遇过同样不公平的对待。

然后,他遇到一个奇人,他的人生便发生了神奇又刺激的变化。

而韩亦轩他遇到张小妤,他的人生好像也发生了神奇的变化。

两个不幸的人,都发生了神奇的变化,他们总有一天会相遇,他们的相遇会不会也是一种不幸,没有人知dào



无法预料的事情,才更让人好奇。

呼延觉罗说。“那么,你就该看得出来,我并不想成为韩亦轩的敌人,否则你早已对付我。”

张小妤不用说话,这是事实。

她对韩亦轩很好,韩亦轩也对她很好,他们都为彼此做了太多事情,为了彼此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

呼延觉罗终于笑了。“很好,我就知dào

你是个又大方又讲道理的女人,无论哪个男人得到你,都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张小妤说。“其他男人遇到我,或者却是他的不幸。”

呼延觉罗皱眉。“难道这个答案,你还不满yì

?”

张小妤又轻轻的微笑,她喜欢笑,这个世界本就太需yào

笑脸,而且她觉得她微笑的时候才更美丽,女人都爱美丽。

“不满yì

,你或者并不想跟韩明做敌人,或者却已经是。”

人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到了那一刻,就已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身不由己,本也是世人的悲哀!

呼延觉罗叹气。“那么,你还想知dào

什么?”

张小妤又没有说话,她觉得这件事情有点残忍。

或者每个人都应该有一张伪装自己的面具,他们历经了很多挫折和打击才筑起的面具,在这张面具下,他们才有自信,才有

勇气过得快乐。

现在,她却要揭开他的这张忘记伤害的面具。

呼延觉罗又轻轻的笑,他的笑却像已扭曲。“你并不像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张小妤的脸上虽有笑容,却也似变了模样。“你却也不像会拥有这种力量。”

他的力量也许不太重yào

,或者花白雪可以令他回头。他背后的人或者那股力量才是根本问题。

呼延觉罗也笑了,却不知是苦笑还是讥笑。“虽然我进不了癸字班,拥有特殊力量的导师却不仅仅只在韩阁学院。”

每个时代都会有奇人异士云集或者崛起。韩城的时代就是奇人异士的时代。

只是,韩阁学院一枝独秀,它的背后更有犹如神话一般存zài

的仙辰阁。

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奇人异士仍为数不少。只是在韩城,如果没有经过韩阁学院的允许,绝对不可以传教。

张小妤说。“但你却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韩城。”

呼延觉罗没有说话,也不需再说话,一个若知dào

另外一个人已如此深入,他还能怎么样!

张小妤又说。“放眼韩城,或许只有四个人有可能是你的导师。”

呼延觉罗说。“哦?”

“一代大师李在天,独步天下的指派鼻祖,他是唯一一位在韩阁学院荣休,得到韩阁学院特意对待,可以随意传教学士的大师。”张小妤看了一眼呼延觉罗,才说。“李在天大师当然不会是你的导师。”

“怪人慕容无极,人怪,脾气怪,武术也怪,他平生收徒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去收,如果他不乐意,即使天王老子也拿他没法

子,你当然也没法子要他做你的导师。”

呼延觉罗笑了笑。“我的本事虽已不小,要跟这么样的怪人相处,我的确也没有法子。”

“欢乐大师杜闻,一生欢乐,就像大慈大悲的高僧,以慈悲心去看待人,只要是人,想学,他都乐意传教。”她的眼里又流露尊

敬的光。“只是他四年前,去了大悲国,极少回来韩城。”

呼延觉罗也露出尊敬的表情。“无论谁遇到杜大师,都非常值得高兴,只是我也没有这样的福气。”

第十九章 相聚别离

深夜,火焰仍盛,只有火的声音。

静,居然这么静。

多么可怕的静,多么可怕的古堡!

世间上可怕可怖的事情好像都是在这种平静的情况下发生。

“小妤……”花白雪双手环抱着她的脚,看着四周,忽然呼叫了一声张小妤的名字。

闪烁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张小妤看不出她究竟又看到了什么怪事?

这个坏脾气的泼妇,今晚怎么这么多事了呢。

花白雪又环视了四周一眼,说。“漫漫长夜,既然我们来到了这古怪的城堡,我们为什么不到处看看。”

张小妤盯着她看。“你还想看什么,消失的两个祭台难道还不能让你害pà

?”

花白雪瞪着她,脾气又上来了,几乎要跳起来。

她还没跳起来,呼延觉罗居然又想逗弄她一下。“也许她并不是想看什么,她想偷偷的跑下山。”

他这么一说,花白雪却反而冷静下来,她的语气却不太好。“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做这么让人讨厌的人?”

“有些事总是需yào

有人去做的。”呼延觉罗勉强自己微笑。“让别人讨厌总好过让别人去死。”

花白雪冷冷的说。“你不但讨厌,还可恨,喝醉了酒,净说疯话。”

张小妤说。“他没有说疯话,因为他可能也看到了这个弯月。”

弯月更弯,就像弯刀,就像地狱下爬上来的魔鬼罪孽者刀见骁的弯刀。

“看到了弯月又怎么样?”花白雪又看了看更似弯刀的弯月,却怎么也看不出来弯月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这种弯月如果出现了,怪事也就跟着来。”呼延觉罗在回答她的话,他的脑子却像思索着其他事情。

“什么怪事?”花白雪说。

“什么怪事都有,也许是像刚才山腰上的魑魅魍魉,也许是古堡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某个地方,又也许是消失的祭台上的人又出现。”呼延觉罗说。

“就这些怪事,就可能会要了别人的命?”花白雪有点不想理他了。

在面对突然事件时,无论是男人抑或女人好像都比较容易曲解别人的好意。

“大概会的。”呼延觉罗淡淡的说。

花白雪看着他突然变得谨慎的脸,站起来扭头就要走开,简直连看都不想看到他。

就在这时,古堡里突然响起了一种声音,一种沉重而有规律的脚步声。

脚步声是从门外面传进来的。

这种脚步声仿佛踢踏着一种奇怪的旋律,就像从地狱渗出来,敲打着他们心里的那一道门。

此时此刻,怎么还会有人来这吓死人的古堡?

是人?还是不是人?

脚步声还在响,渐近却渐轻。

难道他还会担心惊扰了别人?

古堡没有门,他们心里的那一道防御的门却也似打开了。

恐惧,紧张,疑惑,彷徨,正慢慢侵蚀他们的心。

一个人就走了进来,站在画壁屏风旁。

高大健壮,温文儒雅,身上散发着历经沧桑的忧郁,他的眉头好像也长年累月皱起,就好像他随时随地都扛着几乎叫他喘不过气的重担。

这么样的男人,大概不会是魑魅魍魉!

他会不会就是容器里的那个人?

门前的这个人还站立在门前,他的腰杆挺直,刚毅的脸庞挤出一丝温和的态度,就像有礼又谦和的不速之客在等待着主人家的欢迎。

花白雪的神色不知何时已变了,变得就像刚才山腰下时一样奇怪复杂。

难道,她看到的那个男人也许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

“你们好!”男人没有微笑,他的神情无疑已让人觉得更温和有礼,他的声音也像他的模样,充满磁性,温和低沉又夹杂着淡淡的忧郁。

“我们并不好,无论是谁,在这么样的夜晚,这么样的地方遇到像朋友你这么样的人都不会太好。”呼延觉罗盯着他看,忽然问他。“朋友是从哪里来?”

“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忧郁的男人的眼睛好像一直都看着张小妤,他的目光也好像比画壁上三人一家子眼前的日落更遥远。

“我只是又回到离开的地方。”

呼延觉罗愕然。“你就是从这里离开?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家?”

忧郁的男人没有说话,他的眼睛有意无意间好像总在刻意不去看花白雪。

呼延觉罗又勉强一笑。“不是,你不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忧郁的男人说。“要怎么样才像?”

他说话的法子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什么话都让人觉得温和而有礼貌,仿佛充满感情,仿佛又像一点感情都没有。

呼延觉罗说。“至少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死人?”

“哦?”忧郁的男人仍没有动容,可这时,他忧郁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你仿佛就像**着身子。

花白雪说。“他虽不像个死人,却像一位相熟的人。”

张小妤始终在窥察着呼延觉罗和忧郁男人神色上的变化,每每看到呼延觉罗动容,她眼睛里的眸光更深邃,就像是她觉得呼延觉罗比这个忧郁的男人更危险。

呼延觉罗说。“像谁?你认识他?”

花白雪说。“我好像又不认识他,可他一定认识我。”

忧郁的男人居然微笑了,他微笑着看着花白雪。“你错了,我只是一个过客,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

“真的只是一个过客?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面?”花白雪居然在这个问题上计较,她灵动的眼睛居然也变得伤感。

忧郁的男人虽面对着她,却又在躲开她的眸光。

张小妤说。“即使是匆匆的过客,也总该有名字的。”

忧郁的男人忽然看着她,看了很久才回答。“我是卓别离。”

张小妤念了一遍这个有点伤感悲愁的名字,问他。“相聚别离的别离?”

卓别离没有说话,也已不需说话,他忧郁的风华仿佛都是别离的影子。

张小妤看了看身后的封印,又问他。“我们这次会面是相聚还是别离?”

多么遥远的相聚,多么伤感的别离。

卓别离低沉的声音仿佛也带着这样的遥远与伤感的感慨。“别离是为了更好的相聚,相聚后,是不是就又剩下别离。究竟是相聚还是别离,又有谁能说得明白。”

“聚散离合,本就是人生奇妙的地方,的确没有人能说得明白。”张小妤盯着他的眼睛。“可是,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总该先让我明白。”

“我让你明白?”卓别离居然没有避开她锐利的眸光。

张小妤微笑点头。“除了你们,我想大概不会再有人有兴趣这么做。”

卓别离居然微笑了,他看着她,温和的轻轻一笑。“你是你,我是我,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我又怎么会比你更明白。”

“我只知dào

,有些事我本不该知dào

的,现在却已知dào

。”张小妤说。

“尘世间的许多事情,人本就身不由己。既然你都已经知dào

了不该知dào

的事,既然你都已经来了,你又何必再想太多,自寻烦恼。”卓别离说。

“可是,我却偏偏也有你们男人的毛病。”张小妤瞟了一眼天际的弯月。“心里有些事情要是弄不明白,我就会更加苦恼不安。”

“这个毛病实在太让人受罪。”卓别离说。“你还想弄明白什么?”

“我的烦恼并不少,不过,至少有一种烦恼,你一定乐意替我剔除。”张小妤说。

“我这个过客,希望也能带走你的烦恼。”卓别离说。

“我是谁?”张小妤锐利的眼睛又再盯着他。

宇文宏图和呼延觉罗都疑惑张小妤与这个忧郁男人的奇怪的对话。花白雪只是奇怪张小妤问的人为什么会是卓别离。

卓别离望着画壁上那个女人伟大的身姿,他深邃的眼睛忽然变得很遥远,他的声音好像也从遥远的远方回来。“你就是你,小颖是小颖,无论你和小颖之间有着怎么样亲密而复杂的关联,你都永远不会是她。”

张小妤锐利的眼睛忽然发亮。“你离开又回来是因为小颖还是因为我?”

卓别离又看向天际的弯月,仿佛遥远的弯月就是小颖。“因为你。”

张小妤说。“为什么?”

“因为你的出现,会让一个本来一直都错着的人又有了希望而继xù

犯错。”卓别离又看向张小妤身后的画壁,这次他看的是画壁上的那个男人。“我不能让他一直错下去。”

张小妤说。“要让一个人明白他是错的,最好的法子当然就是将他的希望破碎。”

“你就是他的希望,所以我回来杀你。”卓别离忧郁的眼睛又流露出淡淡的离别的伤感。

弯弯的明月,冷冷的月色,这么样的夜晚,这么样的氛围,宜诛杀。

“你还不动手杀我,是不是因为你突然也不想再逃避,更不想再自欺欺人?”张小妤淡淡的说。

卓别离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他忧郁俊俏的脸庞却仿佛露出希望的光辉。

张小妤立kè

又问。“他是谁,他就是昱哥?”

她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内心深处居然有一丝浓郁又无法言语的情感正慢慢触动她的灵魂。

如此的强烈,如此的震撼。

“你还记得昱哥?”卓别离吃惊的看着她,他充满惊喜的眼睛里却又似隐藏更深的情绪,就像或悲或喜交集衍生出的情绪。

然后,他又摇摇头。“不,怎么会……你怎么可能会还记得昱哥……”

张小妤没有说话,她清净明亮的眼睛却仿佛在说话,也像在微笑,她好像早已懂得这么样淡定又轻柔的眸光,即使不能引出别人的秘密,至少也可藏起自己的秘密。

卓别离看着她的眼睛,他自己的眼睛忽然又变得伤感。“你知dào

的事情好像并不少?”

张小妤轻轻一笑,她的微笑看似也变得伤感。“我明白知dào

得太多并不是件好事,只是,倒霉事最近好像都找上了我。”

卓别离说。“人遇到了倒霉的事,若是能忘记,也不能算太倒霉,至少当下他是欢乐的。”

张小妤也说。“至少也不用做死人。”

人总会有烦恼,总会遇到倒霉的事,只有死人才没有烦恼。

卓别离说。“你总算还知dào

忘记的好处。”

忘记并不是逃避,只是换一种态度和思维去面对。

张小妤说。“就算我明白这种道理,忘记不忘记却由不得我。”

“我可以。”

这三只字还没有说出口,卓别离已高举起他的手。

他的手在虚空中只轻描淡写的一划,古堡内便涌起了一片雾,瞬间将众人吞没。

这片雾就像梦中的雾一样,将一切声音和事物都淹没。

静,这世界好像又变得很静,静得有点可怕和恐怖。

白雾刚涌起,卓别离便已转过身,又抬头遥望天际弯弯的冷月,他忧郁伤感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又涌起一种又悲伤又欢喜的神情。

弯月冷,他的心也许更冷。

他究竟走过了怎么样的人生路,才让他的内心装载如此多的痛苦和煎熬……

也许便连他自己也忽略了时间让他的苦痛更加深刻了。

白雾还未散,一个黑影骤然间便从雾霭中飞驰而出,带着猛烈的攻击力的拳头,朝卓别离背脊攻击过来。

这一击快而狠,好像势必要将卓别离毁于手下。

星月虽美,一片云雾飘过便将星月的璀璨掩藏。

卓别离的敏锐和警惕,仿佛也像被飘游的心绪掩藏,他的目光遥远,他的心绪更遥远。

这突然的变化,简直已出于他的意料之外。

所以,这一击,看似他只能祈求他的背脊比别人的拳头硬。

无论任何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背脊都不会变得比拳头硬,呼延觉罗的攻势却已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有绝对的自信,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也许就是因为他自信自己的拳头必定能将这夜突然出现的人击倒,所以他的情绪便有了波动,他的专注力自然也受到了影响,这只是微乎其微的变化,但在敌我对阵的时候,这么样的变化,足以致命。

呼延觉罗并没有丢掉性命,他的拳头即将击中卓别离的时候,他只觉眼前一花,卓别离便站在了便站在他身前,他深邃忧郁的眼睛看着他,也看着他的拳头。

“你为什么不杀我?”呼延觉罗还是问出了口。

“因为我讨厌生离,也讨厌死别。”卓别离的眼睛又看向昏睡在地上的张小妤,有意无意间也看看花白雪的身姿。

呼延觉罗苦笑。“你是因为讨厌生离死别,还是你早便知dào

那个人就是我?”

青年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既然你知dào

是我,那么你便该明白,我可以破解你刚才施展的术法,别的其他事,我当然也有法子知dào

。”呼延觉罗说。

“你看起来的确很聪明。”卓别离说。

“所以,我来的时候便给自己留了后路。”呼延觉罗说。

“什么样的后路?”卓别离说。

“可以保命的后路。”呼延觉罗说。

“我相信你这条后路一定可以保住你性命。”卓别离的目光才看着呼延觉罗。

“可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相信我留有后路。”呼延觉罗说。

“我只能选择相信,因为我并不能冒这个险。”卓别离说。

“你当然不能冒这个险,就算你以前是杀人的专家,现在你若再想杀人,你能杀的人只有你自己。”呼延觉罗轻轻的微笑,他的微笑当然也充满自信。

“为什么?”卓别离说。

“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危险已走到你身后?”呼延觉罗说。

“我身后真的有人?”卓别离说。

“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呼延觉罗说。

静,又再静了下来。

谁都没有再说话,卓别离深邃的眼睛却已在盯着呼延觉罗的眼睛,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然后便转过了身,看向身后。

身后并没有人,甚至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卓别离却还在看着这个方向,他并没有再看回头,因为他早已知dào

,那个人随着他转身的一刹那,逃出了古堡。

他为什么没有追上去?

是他故yì

放他走,还是他真的厌倦了追杀的气息?

没有人知dào



又有谁能真zhèng

明白他这种历经沧桑的浪子心!

他又仰起头,看着星空缥缈处的某一颗星,看了很久很久……

深藏许久的心事,慢慢的从深心处爬上脸庞。

这段往日的心事,似乎很美好,他的脸上居然流露淡淡的真zhèng

的从心里涌出的笑意……

他又看了看地上的人儿,只看一眼,便踏着细碎的步伐,慢慢的走出去。

一种沉重又有规律的脚步声又再响起,就像他来时一样,渐远渐响,然后突然消逝……

第二十章 王者归来(一)

又一处的辉煌的城堡。

城堡辉煌古典而精致,城堡的房间却幽暗。

房间的墙壁上,悬挂精巧的竹筒,竹筒里居然点着蜡烛,难闻的烛火味,充满整间房子。

还有淡淡的花香……

房间里却依然还只是幽幽亮的一片,隐隐约约也只能看到房间的精致,家具也精致,精简。

一张矮几,一盆花栽,一张竹椅。

太师椅一样的竹椅摆在角落上。

竹椅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像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一坐就坐几个时辰甚至一天一夜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刚好便坐在微弱的烛光的照耀下,让人看清出那个人确实是一个活生生模样俊朗的人。只怕尘世间没有人会相信真的会有这么样一动不动的人。

那人不但有一张俊逸的脸,还有一双仿佛能看清人内心的眼睛,明亮而深邃的眼睛。这双眼睛仿佛便是黑夜里的两颗明星,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这双眼睛很美,却不完美。

炯炯有神,似乎能窥视人世间内藏的一切的双眼却夹杂着一些瑕疵。

一丝惆怅、一抹愧疚和一泓让人看着心疼的悲伤。

这人,一双眼由始至终一直都看着那一扇门,从不曾闭合或移开过。

轻放在椅子把手上的右手,有意无意地把玩着一块通透的玉石,一块已故伊人所给的玉石信物。

看其神情,他的心却并不在这块玉石上。

人,在等待某些事的时候,总有属于他自己的动作。

咚,咚,咚!门外传来一声声有规律的脚步声,脚步声慢慢地朝这房间靠近,渐近渐轻。

门外的人是故yì

踏出声音的,因为门里的人想听。

等待的人岂非都喜欢听这种声音,声音响起,被等待的人说不定就会踏着这样的声音回来!

他一直都等待着这种已永远都不会再出现的声音!

他还在等待,是不是因为他已等待了太久,失望和伤痛也已太深,他才找到替代的声音,舒缓太浓郁的思念……

那扇门已慢慢地敞开,推开门的是一位青年,他身穿灰色西装,脸上清晰刻画着岁月残留下的惆怅,眼眸里同样夹杂着太深的惆怅。

一样的惆怅,一样的深邃,一样的沧桑面容,一样的一腔热血,如果那坐在角落里一坐就几个时辰的青年是天堂,那这身穿灰色西装的青年便是最接近天堂的地狱。

天堂、地狱本就是世间的极端,两个极端的人岂不是最接近的两个人?

青年走了进来,走到他面前十步之外便停了下来,伫立在那,用尊敬的眸光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回来啦?”这短短的一声问话,竟然满含辛酸,仿佛等待了太久的煎熬也已随着这三只字吐了出来,惆怅的面容也掩饰不了兴奋的喜悦。“三百一十五年,想不到一等就等了这么多年。”

这个人当然就是三百年前把韩城弄得满城风雨的韩昱。

“想不到三百多年,眨眼间就过了。”卓别离说。

“可是,这一天好像来得太快了。”韩昱说。

“足足快了一个月十七天。”卓别离说。

韩昱他忽然站了起来,将手中把玩的玉石放进怀里。然后走过卓别离身旁,走到月光斜照的窗前,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黑夜。

看着那月光照在潺潺流过的溪水反射的迷茫摇晃的光,看着那树枝随风摆动的黑影,看着那像风一样留不了、捉不住、摸不到却实实在在感觉得到的过去。

三百多年,多么沉重的三百多年啊。

三百多年,如此长久的三百多年,许多人生生死死,许多事变了又变,唯一不变的或许只有那漫无边际的沙漠,那遥遥无尽头的人海。

人海还是人海,沙漠终究还是沙漠。

唯一不变的也许还有人心!

他的心便从来没有变过!

这世上能有多少人一直都坚持着心里的那份坚持?

这种坚持便是源自心的力量。

所以,他依然愉快,尽管等待的这些年来一直都很纠结。

也因为他无悔……

这世人又有多少人能做到无悔?

韩昱还在看着窗外的夜空,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心中那句酸得让人流泪的疑问说出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意wài

?”

“这次好像并不是意wài

。”卓别离说。

韩昱在听。

“他又来了。”卓别离理清思绪,说。“他这次来,好像早已准bèi

好了应付我的法子。”

他又说。“他免疫了我施下的'拭荒'记忆消除。”

“这是个很糟糕的消息。”韩昱并没有回头。“那么你当时怎么做?”

“放他走。”卓别离说。

“放他走?”韩昱依然淡定的看着窗外的夜色,他明白了卓别离的意思。“你觉得他背后还有人?”

“我看得出他是聪明人。”卓别离说。“可是,他的行迹却不聪明。”

“这次去追踪的人是刀锋还是影子?”韩昱很久之后才问。

“刀锋和影子都出动。”卓别离眼里又流露出悲喜交集的情绪。

“刀锋和影子都是这方面专家中的专家,尘世间居然还有人能惊动起他们两个联合?”韩昱深邃的眼睛好像在发亮。

“这种人大概不多,这次目标却是两个人。”卓别离说。

“而这个人可能就是令原计划提前的人?”韩昱说。

卓别离也看着窗外,他的目光又变得很遥远。“他好像还跟她碰过面。”

见过面?

韩昱的脑海里立即出现了在雪水湖前的画面,可他却只问。“她还好吗?”

卓别离当然也清楚他问的是谁,他的脸上又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她很好,她是一个有趣又聪明的女孩。”

“她是不是真的跟小颖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韩昱说话的声音仿佛都已有点变了。

卓别离的神情又有了变化,他的眼睛更似已有了泪光。

如若没有他们那样的经lì

,绝对无法身心体会到他们这种即使历经沧桑,心如止水的真zhèng

的男人,也会有一种东西能拨动他们深心处的情感,热血以及热泪……

可是这种东西却绝不能出现在他们将要走下去的路上。如若这种东西再出现,便会有另一种东西消失。人命,他们的命,他们的人的命。

所以,卓别离只能说更冷的话。“可是,我们都不能混淆一种事实,她是她,小颖是小颖,她们是两个人。”

他的眼神也冷了。“也许永远都是两个人。”

韩昱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

“在我看来,她们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他的脸上又露出了微笑,这笑乍一看却又像在苦笑。

也许,他在笑自己这么多年过来居然都在自欺欺人。

也许,等待了这么多年,他早已忘记了什么才是真zhèng

的笑。

也许,他也已经忘记了自己。

可是,有一些事一些人就像刀削剑刺一样刻在了深心处,无论经过多少个春秋,多少个岁月,都依然清晰如昨日。

渐渐的,那些事,那些人的事就像水遇到阳光照耀一样,慢慢的变了,变成抽刀断愁愁更愁的愁,然后风化成弥漫的伤。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已成了过去,无法弥补的过去。

伤,有时候也是一把锋利的剑,锋利且出鞘的剑。

出鞘的剑,人或许还能看到剑的锋利,剑的威严。

入鞘的剑呢,剑的威严,剑的锋寒,是不是只有持剑者知dào



韩昱就像那把入鞘的剑,没有人能了解这把剑残留下了多少痕迹,没有人知dào

这把剑抗下了多少包袱。

唯一知dào

的或许便是,这把剑依然还是一把剑,一把很锋利的剑,随时随地都能削下人脑袋的剑……

韩昱还在仰望着天际,他感性的眼睛仿佛在诉说故事,诉说那千百个日夜前感人的故事……

卓别离没有说话,他也顺着韩昱眺望向窗外的目光,眺望过去。

这一夜,他的眼里当然也有故事,他忽然发觉今夜的星月特别的美,特别的亮,他的面前原来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黑暗。

所以,他本来坚定的态度又变了,他又想起了张小妤这个有趣的女孩。“也许……也许也会是一个人。”

无论什么话都不及听的人想听的话动听,韩昱喜欢听卓别离这种人讲的这种婉转又不肯定的话。

因为有种人无论面对任何人任何逆境都只会讲最直接的事实,卓别离就是这种人,要这种人改变原来的态度说出的话,当然让人感觉动听。

韩昱的脸上好像已有了笑容,他的眼神却更深邃,他只哦了一声。

卓别离当然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却也变了,变得凝重而又悲苦。

“她叫张小妤,张小妤她是一个很有趣又聪明的女孩。”卓别离又将这句话再说一次。“像她这么样的女人,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哦?”

韩昱又抬头看着遥无边际的夜空,他的眼神又变得更复杂,就像黑夜与白昼,山与川之间相对立的一样,简单又复杂。

也许,他看的并不是这片夜空,他看的是同是夜空下的回忆……

卓别离又像没有看到,他脸上的惆怅却已快要滴出泪来,他居然又微笑了。“她的朋友当然很多,有些朋友甚至愿意为她玩命。”

韩昱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却已在说话,诉说着那一段回忆中触动深心处的欢乐与感动。

他脸上的神情无论任何人都该看得出,那一段往事如何的锥心,如何的刻骨铭心。

卓别离突然深深的呼吸。“梅子坞就是这种朋友。”

“梅子坞?”韩昱的思绪仿佛仍在回忆中,他只是随口应一下。

“梅子坞就是三百多年前,在陵墓地带设下阵法,帮zhù

我们以完美的假死迹象顺利逃脱仙辰阁和司徒四围伏的那个神mì

人。”

梅子坞?

三百多年?

陵墓地带?

韩昱终于放下他高高在上的目光,回过头看着他面前的这个忧郁的男人。

他的眼里就涌现出无法言语的感激和内疚。

就因为这份内疚和感激让他渡过了人生中最黑暗最痛苦的低潮……

当年陵墓地带的那些事,就像碑石上的字一样,一点一滴都刻在他的深心处。

所以那些事他还记得很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那年刚好也是二月十八日。

那天飘着淡淡的雪花,像樱花花瓣飘落的那种凄美纠结的雪花。

这么样的雪花很稀奇,就像六月飞霜一样稀奇。

在韩城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纷飞的雪花一片又一片很诡异的飘落下来。

飘落在陵墓地带宽阔的盘地上,留住他沉重孤寂的脚印。

飘落在他凌乱的头发上,染成一片片快要滴出泪水的苍白。

六月飞霜,是一个很冤枉也很凄美的故事。

二月的像樱花花瓣飘落的雪花呢?是不是一个比六月飞霜更冤更惨更泪流的故事?

他走路的姿势很沉重也很奇怪,就像一只脚在水里一只脚在火里。

他的双眼也一样,涣散空洞无神,就像弥漫一层风吹不散火烧不融的雾。

人只有心死的时候才会有这么样的眼神,才会有行尸走肉的举动。

他为什么会心死?

为谁而心死?

第十七章 斗鬼

骨头断裂的声音又响起,小荻已倒在了地上,倒在地上血水交融的血泊中,他的血,他的苦水。

他手中握着的虽是诛杀鬼魅的利器,他一腔的热血也和着无穷的勇气,可他毕竟只是凡人,再多的勇气和毅力,都不能替他

抵御一次又一次的致命伤害。

他到现在还活着,本就已是奇迹。

凶戾的鬼灵,已一只只回来。

再低等的物种,也有他们的尊严,小荻的诛杀,已惹起他们维护尊严的傲气。

这种傲气伴随的通常都是死亡,以死亡制止死亡。

已有两只凶灵从高空扑下来,,一只攻向花白雪,一只攻向张小妤。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木笛,现在已握在张小妤手中,木笛晶莹润泽,隐隐附有祥光,的确是一柄上好的木笛。

一团月白色柔和的光萦绕在木笛上,一挥木笛,月白色的光团便打了出去,将凶灵驱赶出去。

只是驱赶,她竟连如此凶戾的鬼灵都不忍伤害?

呼延觉罗却没有这种慈悲,凶灵攻击过来时,他却是跳到花白雪身前,几个回转踢便将凶灵踢了出去,踢得远远的。

他这一回转踢,踢得并不轻,凶灵倒在地上滑了很远,就滑倒在小荻身旁不远的地上。

张小妤的疑惑更重,呼延觉罗居然也能触碰到凶灵!

倒在地上的鬼灵还在挣扎着,已不知是死是活的小荻,却突然间蹦跳了起来,压在凶灵身上。

一人一鬼在地上滚来滚去。

小荻不仅用双手插着凶灵的脖子,沾满鲜血的嘴口也死死的咬着凶灵的身体,似是恨不得将这只凶戾又专欺负弱小的凶灵身

上恶臭的肉一块一块咬下来,然后吞下去变成屎。

一声又一声的嚎叫,一声比一声凄惨。

可怜的是,他却忘记了鬼是不用呼吸的,他的撕咬更惹凶灵愤nù



小荻又被踢飞出去,他仍是不放qì

,很执着地一次又一次扑回来,将凶灵插在双手下、嘴口下。

小荻已累了,累得脱力,双手已被鬼灵挣扎开,嘴口里又苦又酸又臭,他居然没有呕吐,已很了不起。

双手胡乱的在地上摸索,他摸到了一条东西,他知dào

这黏黏的东西便是他方才狠狠的刺进凶灵身上的木钉子。

心头一热,手头一紧,紧握在手中的木钉子便提了起来,狠狠的朝凶灵心窝刺了下去。

鬼灵鬼嚎一声,便化为片片碎粒,永远消逝于人世间。

随着这一声凄惨的鬼嚎,小荻也嘶声地呐喊了起来,他终于为了他那个一直都没有回来的大哥大荻报了仇,所以他不但没有

力竭,反而像是突然间来了气力,又疯疯癫癫的走了,嘴口里时不时还呼喊着:数不尽的金钱,数不尽的美女……

他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现在又疯疯癫癫的离开,这么一闹腾却是害苦了张小妤几人。

又击退一波空袭,张小妤忽然说。“好凶的鬼灵,他们的戾气只怕已经彻底被惹起。”

呼延觉罗冷冷的说。“戾气被惹起,他们就会变成凶灵,吞噬血肉,吞噬灵魂。”

张小妤又淡淡的微笑。“这么凶残恐怖的事情,你当然也不忍看到。”

花白雪只能看着她,一句话都不敢说,她没有张小妤这么毒的眼睛,她只是奇怪张小妤到底又看到了什么!

宇文宏图仓促的躲避凶灵的袭击,他喘气,他汗流,他的思维也已没有那么灵活。

呼延觉罗,说。“我也不忍看到。”

张小妤说。“酒鬼也是鬼,大概你也已有法子对付这群凶灵了。”

呼延觉罗的眼睛突然也变得锐利,他看着张小妤,仿佛也奇怪张小妤到底看出了什么。

可惜,他的眼睛没有这么毒,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然后,他居然这么回答:我有!

然后,他就拿出那瓶花白雪一直都想不透他藏在哪里的酒,将瓶里的酒倒出来。

花白雪忍不住,说。“难道你认为这么样,就可以将酒倒入这群凶灵的胃里,让他们醉倒?”

这时,张小妤才闻到这瓶酒散发出来的另一种味道,一种就好像根本不应该混入酒里的味道……

他就用倒出来的酒,去洗他的手,沾湿他的鞋底。

张小妤语气深长的说。“也许他还想用他沾满酒气的双手捂住凶灵的鼻子,叫凶灵被酒气熏死。”

宇文宏图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可是,他的酒再烈,猫爪再长,也抓不到盘旋在天上的老鼠。”

夜空下,鬼气飘渺,鬼影满山,弯月也似失去了月色。

“想不到凶灵也会学聪明,终于发xiàn

了他们的优势。”

他们的优势就是空中,他们的吞噬。呼延觉罗居然又笑了笑。“可是,我们也不笨,至少我们还有一件事可以做。”

花白雪吃惊的看着他,大声的说。“难道你想跑。”

呼延觉罗居然还笑得出,张小妤也笑。“既然他们不下来,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跑呢!”

“只怕,连逃跑都不能跑了。”宇文宏图已经发xiàn

他们动,凶灵也动。“他们嗜血的眼睛,早已盯着我们,这一场恶战,大概已

逃不掉。”

呼延觉罗也盯回他们。“这么样的状况,我们也只有等了。”

花白雪说。“等什么?”

呼延觉罗说。“等他们下来。”

花白雪皱眉。“然后呢?”

呼延觉罗说。“然后……然后来一只杀一只,来一双杀一双,酒鬼发起酒疯来,可比谁都凶的。”

花白雪说。“你真的这么凶,这么能打?”

呼延觉罗居然没有看到她的脸色已变了。

“好,你去打吧,反正酒鬼和鬼都这么讨人厌,谁该死谁去死。”

鬼气缥缈中,果然已有一只凶灵飞扑了下来。

呼延觉罗没有躲避,一点躲避的意思都没有,他看着飘飞下来的凶灵的眼睛里,流露一丝狠劲和一丝深邃的情绪。

凶灵已飘飞了过来,这一飘飞下来就再也没有第二次,呼延觉罗的一双手突然窜出,随随便便的便禁锢住了凶灵的活动。

他也是很普通的一个人,他的双手也是普通的一双手。

这双手只不过沾了一些酒水,就已像拥有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

手还是手,只变成了绿色而已。

手又一变化,变化中窜起一片淡淡的绿光,绿光内的虚空居然一阵旋动扭曲,他又随随便便的一拉,凶灵便凄厉的嚎叫,也

就随着这团绿光消逝。

这手是什么样的一双手?

这酒又是什么样的酒?

是手的力量,还是酒的力量?

花白雪瞪大着眼睛,吃惊的看着他,他居然真的这么凶,这么能打!

张小妤惊讶的眼睛却似发亮。

难道这就是他上山的目的?

斗鬼,这么疯狂的事,岂非也只有周疯子才做得出?

第二只凶灵又飞扑下来,这只凶灵的下场当然也是同样的命运,一点鬼东西都没有留下来。

张小妤已不想再看下去了,虽然这群凶灵如此凶邪如此可恶,可是,怎么可以用这样残忍的法子对待他们呢!

第三只凶灵也飘飞下来,这只凶灵却没有像之前的那两只,什么鬼东西都没有留下来。

因为呼延觉罗还没出手前,张小妤便已早一步出手。木笛一挥,一团月白色的光团挥出,便将凶灵打回上空。

“即使鬼灵再凶恶可恨,也不至于要他们灰飞烟灭。”

状况又一变,凶灵又改变了攻势,三五成群,一波接着一波。

他们四人也一变,就在张小妤和呼延觉罗渐渐吃力时,花白雪居然跳出来,说让她试一试招架。

一曲又优美又响亮,带着幽幽的干净气息的笛声响起。

笛子是张小妤手中的木笛,吹笛的却是花白雪,这笛子本就是她的,她有些本事就像她的脾气,一直都不太好。

空灵的笛声仿佛真的有着神奇的力量,笛声响起后,凶猛骚动的凶灵却骤然间停止了攻击。像是中了笛咒,六神无主很迷茫

的在空中飘荡。

凶灵的戾气仿佛已消逝。

张小妤三人都吃惊的看着仿佛变了个人的花白雪,看着空中失魂飘荡的凶灵。

张小妤脸上又露出思索的表情!

一曲镇魂曲,难道梅子坞老师早就知dào

这里会出现鬼怪,还是他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不禁又思索起昨天梅子坞做过的怪事……

笛声渐渐接近**。

风,轻轻的吹过,吹起花白雪漆黑的头发,吹起她飘洒的神采。

地上那被践踏摧残的花草如沐春风,竟渐渐的生还,渐渐的茁壮成长。

瞬间生还过来的花草丛中,竟然长出二十五朵很奇异的纯白的花。

笛声又突然的一变,变得轻盈温柔,犹如轻哼着歌哄孩子入睡的母亲一样的温柔。

笛声一变,含苞待放的花便纷纷争艳,然后很艳丽的开出一朵朵花来。

绽放那刻,花蕊中,骤然间飘飞出一道道很美丽的白光来。

花虽绽放了,迷茫无主的鬼灵却也清醒过来。一声声凄惨的嚎叫响起,鬼灵便又朝四人攻击过来。

一道道飘飞上空中的白光,与鬼灵纠缠起来。

那白光似乎专克制着凶狠的鬼灵,飘飞在前面的鬼灵刚与那一道道的白光纠缠上,没几下子,一声凄厉的吼叫,便化成一道

白烟,然后飘荡在空中的白光便瞬间将化成白烟的鬼灵吞噬掉。

于是一道道的白光便与那凶狠可怜的鬼灵在空中演上一场追逐戏。

花白雪的嘴角轻轻的扬起弧线,笑得很是得yì



没多久,飘荡在空中的鬼灵便所剩无几。

花白雪已停止了吹笛,从怀里拿出一个很精致的玻璃瓶,朝空中一举,飘飞在空中的白光便一道道飞回瓶子里。

这下子,鬼灵已不再攻击几人了,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

于是,剩下来的鬼灵便一只只慢慢的飘落下来,消失在山腰上的一个山包上。

呼延觉罗的目光还在看着花白雪,看看她手中的玻璃瓶子又看看她的人。

从花白雪吹奏起那奇妙的笛声后,他就一直看着她,这个凶巴巴脾气很坏的女孩,不仅是踩别人脚的好手,还会整治灵异!

花白雪已走了回来,她没有说话,可,无论谁都看得出,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却都已经很会说话,说了很得yì

很了不起的话。

呼延觉罗又苦笑。“你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

花白雪居然眯起了眼睛,瞟着他。“怎么?我变厉害了,你就害pà

?”

呼延觉罗说。“我只是觉得奇怪,想不通。”

花白雪说。“你奇怪什么?”

呼延觉罗说。“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踩别人的脚?”

在他看来,踩别人的脚无疑是下三滥下九流的动作,女人害pà

,撒娇却不一样。

花白雪笑了笑,大声说。“因为我喜欢。”

呼延觉罗只有闭嘴,女人说'我喜欢'这三只字,本就好像有一种让男人无可奈何的神奇力量,他除了闭上嘴,还能说什么!

张小妤说。“你也不必太在意,被她骗了的男人并不止你一个,何况……”

宇文宏图抢口,说。“何况,了解女人本就是一门非常高深的学问。”

呼延觉罗叹气。“所以,我就该掌嘴,聪明的男人绝不会以为自己已渐渐了解女人。”

宇文宏图说。“你明白得总算还不太迟,还有得救。”

张小妤说。“那么,你们还该再明白一件事。”

宇文宏图说。“什么事?”

张小妤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再不上山,说不定那群凶戾的灵异又会再回来。”

呼延觉罗看着花白雪,说。“不怕,我们的花白雪大小姐已经变得很厉害,鬼灵再回来六七八次也不怕。”

花白雪冷冷的说。“你哪次见过有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用绝技的?”

呼延觉罗又闭上嘴,只能苦笑,他似乎又看到了花白雪臭脾气要发作。

花白雪的脾气果然要来了。“你本就是个不太笨的人,可偏偏要做酒鬼,酒鬼要是喝疯了,不仅脑袋子不灵光,手手脚脚都笨

拙。”

她又说。“不用说斗鬼,便连鬼精灵的小女孩都斗不过,更不用说像我这样又聪明又美丽的女人。”

这些话讲得她又尽兴又愉快,她又踏着轻快的脚步,非常愉快的走上山。

宇文宏图早已忍不住笑出声,呼延觉罗只有听着。

冷冷的弯月下,青葱的草木间,张小妤忽然看到淡淡闪烁的光,这道光也照亮了她的心……

第二十一章 王者归来(二)

人会死亡,花会凋零,雪花也是花。

雪花已渐渐凋零。

雪花凋零,云生雾罩,陵墓地带的天空很模糊,就像蒙上了一块白色的面纱。

像梦一样虚幻,像梦一样荒凉。

这不是梦,却比梦更离奇。

他还在走着,走了很远很远,间中好像停下过脚步,然后,耳边响起了像蚊子飞舞在耳朵的那种讨厌的声音。

然后,又开始走,前面的路似乎更崎岖更难走,不仅脚在动手也在动,而且还动得很快。

吹拂过下过雪的路上的风,似乎变了,吹在人身上,皮肤就像放在急速冰冻的冰库里的玻璃一样,碎裂成一块块怵目惊心的

伤痕。

他却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

他还在走,手脚都摆动得很快。

然后,他又看到了一幕雪花纷飞的画面。

雪花很美丽却也很恶心,就像昙花一现一样。

然后迷茫中他看到了面前有一个很大的黑影。

高大的黑影刚好笼罩着他的眼睛。

他努力的睁大双眼,想看得更清楚。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个高大的黑影是一个人,人的胸膛有一个东西凸出来。

然后他看得很清楚凸出来的是一把很锋利的剑尖。

剑尖滴着血。

雪花不是雪花,血花纷飞。

剑尖变成绳子,狠狠的把他从像梦一样不真实的梦中拉出来。

然后,他很清楚的看到了地上躺卧着一具一具一动不动还有余温的尸体和四周一双双比刀锋还锋利的眼睛。

他走的并不是路,他走的是战场。

血花飘零,染红陵墓地带整片天空的战场。

这场比刀剑更尖锐的战场截断了许多人的命运,也筑起了一道牢固的心墙,一道用惭愧内疚后悔痛心筑起的心墙……

他已转过了身,又仰着头,遥望窗外。

今夜的月光似乎很美,圆月变弯月,弯弯的,就像**微笑的眼睛。

更像一把弯刀,一下子勾住了他的灵魂,在现实与过去之间游荡。

很久之后他才问卓别离。

“这个神mì

人也是十年前试图探究灭道阵法的那个人?”

“是。”卓别离说。“他现在就隐藏在韩阁学院里任教。”

他说。“梅子坞表面上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药师,其实他也是个阵法上高手中的高手。”

他又说。“白天的时候,刀锋追查到在韩阁学院第七号训liàn

场里曾经结过一个阵法,这个结阵法的人就是梅子坞。”

“如果不是这个阵法泄露了他的踪迹,是不是就算刀锋再花费几十年也未必追查得到梅子坞到底躲藏在哪里?”韩昱说。

“是的。”卓别离说。

“他难道一直都不知dào

我在找他的下落?”韩昱说。

“他知dào

,他一直都躲藏得很好。”卓别离说。

“现在他却冒险暴露了自己的踪迹?”韩昱说。

卓别离说。“他如此的玩命,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是到了还债的时候。”

韩昱说。“什么样的债?”

卓别离说。“需yào

用性命去还的债。”

韩昱说。“你觉得他欠了谁的债?”

卓别离说。“也许是他的朋友,也许是他的敌人。”

韩昱说。“我们既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他的敌人,他当然不需yào

向我们还债。”

卓别离说。“他也不想欠我们的债。”

韩昱说。“他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导在灭道阵法上。”

卓别离目光在游离。“所以,他才会先在三百年前救了我们。”

这句话表面上无疑是一种毛病,矛盾又可笑,其实却是一种充满智慧的话。

卓别离本就是个聪明又低调的人,而且从不喜欢太直接,但无论谁都该听得出他这番话的言外之意:梅子坞从三百多年前就

已注意到他们,他也许很清楚灭道阵法真zhèng

的奥妙。也许还有第二个梅子坞。

韩昱却似一点都听不出来,他只是说。“所以,我们不欠他的债,他也已不欠我们的债?”

卓别离说。“是的。”

韩昱忽然感概的说。“人生竟是如此的矛盾和奇妙,今朝的善因抵消他朝的恶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问卓别离。“你觉得今日我们种下的是善因还是恶果?”

这个问题大概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卓别离也不能,他只是躲开韩昱的目光,又看了看窗外渐渐接近黎明的夜空,说。“我只

知dào

无论是善因还是恶果,施与还是授受,为了小颖,我们都已经义无反顾的去做了。”

韩昱内心的内疚感和感激感仿佛又加深,他的眼睛里却像带着种看破生死的恨。“所以,在这层面上,我们已不必再探究恩与

仇。”

没有恩情,没有仇恨。谁挡路,谁是障碍,谁就死。

梅子坞对他们有恩,他却已有可能阻挡他们的去路。

“所以,现在梅子坞就得死?”卓别离忧郁的眼神也加深了,还带着种化也化不开的感伤。

他一向都觉得人是绝对没有权利去夺取另一个人的性命,更不应该误以为死是可以解决问题。

他有时更会走入希望与绝望这种极端的困境,感慨人生还是美好的,感慨自己为什么没有神的能力,剔除人性的恶习……

黎明前的黑夜,往往是最黑暗的。房子内的灯却未燃尽,韩昱当然没有看到卓别离的变化,他却感觉到卓别离这种独特的伤

感气息。

他说。“人总难免一死,我想他已经准bèi

好迎接死亡。”

卓别离说。“所以他的死亡也已有了意义。”

韩昱说。“有了意义?”

卓别离说。“因为这次如果他死了,他也算是偿还了他欠下的命债。”

韩昱说。“一个人可以在他的生命走到尽头时,清还了生前的债,也总算是好事。”

卓别离说。“的确是好事,一命换一命。”

韩昱说。“哦?”

卓别离说。“我们若杀了他,我们就永远不会知dào

第二个梅子坞是谁,第三个梅子坞是谁!”

韩昱眼神变了一变,有点尖锐,像一支针。“那个人是谁?”

“也许,十年前就出现过。”卓别离说。“十年前,我们阻止梅子坞试图探索灭道阵法奥妙时,这个人就出现过一次。”

“她就是第二个梅子坞?”韩昱的眼神又一变,洽静得就像一面湖。

静,有时候比恐惧更可怕。

“如果两个人没有事先谋划好,绝不会刚好一个人有危险,另一个人及时相救。毕竟巧合的事不是时常有。”卓别离说。

“能从你手中救出一个人的人并不多,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韩昱说。

卓别离探手入怀,一束束绿芒的光线自卓别离伸在半空的手的指缝里透出,缓缓张开手掌,散发柔和绿芒的却是一串华润的

珠石。“还记得不记得这串珠石?”

说着那串珠石自卓别离掌中轻悠地飘浮了起来,飘至韩昱面前。

伸手,接住,摊开手掌。

莹润的柔光,映亮他刚毅俊美的面庞,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的轮廓,勾勒着犹如自远古恒久的悲怆。

“伤!”

这只字就像今晚的月亮一样,有勾的,勾起他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

这段往事似乎很美好很幸福也很不幸。

‘伤’是一个约定,一个男孩跟女孩的约定,然后演变成一个小女孩和男孩的约定。

他的嘴角上很牵强的露出了一个笑,双眉也捏成个疙瘩。“那小女孩,现在还活着啊?”

卓别离说。“她的确还活着,还活得很好,她现在已经是韩阁学院的首席教师。”

“没想到我当时随意说的一句话,她却真的做到了。”韩昱说。

月圆之夜,很久很久之前的月圆之夜。

月亮大而圆,就像**湖高挂天边。

大而圆的月亮很美很柔,也很幽暗。

幽幽亮的月亮岂非更美。

月圆,就像**含情脉脉的眼睛,通常都藏有很多故事。

浪漫、诙谐、激情、神奇、争斗、杀戮、离奇、恐怖,任何故事都适合发生在月圆之夜,而且很有情调很有感觉。

杀人就像放火抢劫**掳掠一样,通常都不是件赏心悦目很光彩的事,还见不得光。

月圆,黑夜,岂非是最好的掩饰。

所以月圆之夜通常也是杀人夜。

如果你是杀人狂,你杀了人想不想被人知dào



不想。

你杀死的那个人死了的消息,怎么样死的,你又想不想被人知dào



想,非常想。

这是为什么呢?

很简单。

因为对某些人来讲,杀人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艺术,就像画家轰动世界的名画一样,画家是怎么样一笔一勾画出那副画来的

,过程他当然不太想让别人知dào



大而圆的月亮也像女人玲珑透凸近乎完美的胴体,黑夜也像披在女人玲珑透凸胴体上薄如蝉翼的纱衣,通常都让人陶醉软下

来,通常都激发野性,让人失去理智。

杀人通常也是如此。

月圆,黑夜,杀人夜。

人倒,事变,看不见。

通常是这样的。

但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月圆之夜却不一样。

因为那一夜有韩昱。

因为那一夜,韩昱刚好心情也还不错。

所以,月圆黑夜杀人夜,事变人倒杀人者倒。

一个眼神,两只拳头,眨眼的瞬间,杀人者便永远倒下。

然后,他韩昱便看到榕树头下,无力瘫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很邋遢,衣服上粘着血和泥,双眼一动不动的像钉子一样,盯着前面。眼神既惊怕又悲伤无助。

两行泪水悄悄滑过血迹斑斑的脸颊。

她没有擦拭,也没有哭喊。

就这么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韩昱也没有离开,也像钉子一样,看着小女孩。

最后,小女孩只告sù

韩昱一件事,便像影子一样跟着韩昱。

——爸妈没有了

之后的日子,发生了许多事,许多不好的事。

离开的时候,韩昱就给了小女孩一件东西,一句话。

——人的寿命只是短短的几十年,会老会死,总有一天会分离。

“那个救出梅子坞的人就是小蓝?”韩昱说。

卓别离不说话,也没有否认。

“所有的事情都是小蓝告sù

他的?”韩昱说。

“‘伤’是蓝隽叫一个小女孩交给你的,所以张小妤是灭道阵法阵眼的事,她大概也早已知dào

。”

他又解释说。“如果世间上有人能追查到类似灭道阵法阵眼的人,除了瞳月族人,我想不到任何可能。”

韩昱没有说话,卓别离接着说。“瞳月族是世间上几近完美的种族,与生俱来沉睡着的神mì

血统一旦苏醒,几乎可以极短时间

内在任何领域达到巅峰,这是极可怕的事情。”

“的确可怕,历史上好像只出现过一次这么样的人物。”韩昱说。

“一次就足够了,一次就足以让人害pà

好几辈子,一次就足以致命。”卓别离说。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

这个道理没有人不知dào



“打从瞳月族出现了这么一个强者,瞳月族就成为人类口中的异族,几曾遭受到人类的追杀,势说要斩草除根。可,人类一方

却每每败亡告终。”

韩昱的目光变得很犀利,看着窗外,他却在听,听得很仔细。因为他活在那个时代,那个时代赋予他很多很多,也使他失去

了很多很多,他整个人生几乎都只剩下那段时日了,而那段人生却都已成为了回忆,一段久得使得他几乎完全忘记的回忆,这

段回忆他也不愿再去回忆起来。

可,这么样的回忆却又不能真的完全忘记得了,因为这段回忆已变成了一种痛,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所以他需yào

别人来提起

他的人生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回忆,他需yào

借用别人的嘴口提起这段回忆,一只字一只字的剔开那种痛,证明那段回忆对他有多

重yào

,证明那种痛对他的伤害有多么的深——

“瞳月族本是个很特殊的种族,族人极少,而人类一方强者众多,为什么人数极少的瞳月族人还能抵抗人类一方一而再再而三

的追杀?”卓别离说。

“为什么?”他的目光又变得很深邃,深似海,变得很柔,柔若水。“是不是因为他们人类犯了个很愚蠢很可怕的错误?”

他们人类?

韩昱为什么这么说?

他不是人?还是他已不承认他自己是人?

“是。”卓别离说。

“低估对手的能力的确是件非常愚蠢非常可怕的错误,这个错误足以致命。”韩昱回过头,看着卓别离,说。“你觉得蓝隽类似

于追踪的能力就是那个捍卫瞳月族沉睡血统的天赋?”

“是,希望是。”卓别离说。

“你担心蓝隽勘察到灭道阵法并且知dào

阵眼的能力不是她的另一个天赋?”韩昱说。

“第二个神mì

血统苏醒的瞳月族人,很难不叫人担心。”卓别离说。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去杀的人是她,而不是梅子坞?”韩昱说。

卓别离没有说话,他默认。

韩昱又看了看握在手中的‘伤’,莹润透彻的绿光照在他脸上,也很透彻,他的眼神变得很怪很脆弱,脆弱得像一面镜子。

镜子不大,却装得下整个世界。一碰碎,整个世界便也碎裂,碎成一片片。

完整,永远只停留在破碎前——

“我觉得瞳月族绝对不会再出现第二个神mì

血统苏醒的人,你觉得呢?”

卓别离没有说话,他知dào

韩昱问的人不是他。

他的目光也变得像韩昱一样,很奇怪很深沉。

第十八章 永恒封印

古堡居然没有门,入口处有一道绘画着花农锄地,灵蛇起舞的画壁的屏障。

绕过屏障,一眼便看到古堡的大堂。

精致华丽又不奢华。

没有灯,只有月光,古堡内却亮如白昼。

一张卧椅,两面墙壁前各有三尊神像,正面的墙壁上居然也有一副画壁。

画壁里一个女人,一个女孩,一个男人,三个人手牵手,就像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这三人的一家子,在黄昏后,紫藤花花堤旁的小路上,迎着黄昏的霞光,漫步。

多么叫人羡慕的一家子,如果能看到他们的脸,一定也充满欢笑和满足。

张小妤忽然觉得这女人的身影好像在哪里见过!

“真想不到,这座山上的神mì

古堡居然也这么有故事,一面天堂一面地狱。”呼延觉罗感慨的说。

“你粗人一个,说起这么样的话,叫人听来就像说笑话。”花白雪居然讥笑他上了瘾。

“酒鬼什么时候又变成了一个粗人?”呼延觉罗说。

“不是粗人就是**,要不怎么会拉着一个跑得不太快的女孩的手,这么拼命的跑?”花白雪说。

呼延觉罗又不说话,因为他的确是个粗人,刚才他也做了粗人才会做的事,只是没有她说的这么拼命。

他也没有争辩,女孩子不讲理的时候,男孩子无论怎么争辩都是一个错,最好的法子就是闭上嘴,呼延觉罗很了解这种事情,所以他点点头很诚恳的只说了七个字。

“我的确是粗人一个。”

花白雪又笑了,她发觉原来自己的口才居然这么好。

“这里有个火灶,你们两个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和呼延觉罗去找点干树枝生个火,取暖。”宇文宏图说。

呼延觉罗走出去前对她说。“如果你觉得害pà

的话,你不妨看着这个灶口,说不定等一下,蹦的一声,掉下一个鬼头来逗你开心。”

“要是你再跑慢点,这里肯定就多一只鬼头,酒鬼的头。”花白雪大声说。

两人就坐在灶口旁。

“好了,他们俩个都不在这里了,你是不是应该有些事要告sù

我呢?”张小妤忽然说。

“你怎么会觉得我应该有些事情要告sù

你呢,你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花白雪说。

张小妤在等着听。

花白雪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变得说不出的忧伤,捡起一根火灶里烧剩的木枝,有意无意的在地上画着一些很奇怪的符号,说。“其实,我确实有些问题想借用一下你的脑袋的,只不过…”

“既然你觉得这么为难,那我就不问。”张小妤突然打断了花白雪的话。

她要逗弄她,她不想看到这么忧伤的花白雪。

花白雪居然没有笑,没有恶狠狠的瞪她,也没有大声骂她,只是勉强的骂了张小妤一句‘你真坏。’

这晚,她遇到什么事情了,居然这么忧郁?

“其实你觉得不觉得今晚发生的事,好像有点太巧合了?”花白雪终于开始说。

“怎么说呢?”张小妤说。

有时候,问话并不代表没有察觉,也许只不过想听听别人的理解而已。

“我们登上蒂南山是为了替韩亦轩捕捉断灵草,而‘断灵草生长在上惹沟这件事,是梅子坞那个臭老头告sù

你的。”

花白雪接着说。“上惹沟是蒂南山最神mì

的地方,整个韩城似乎没有人知dào

它真zhèng

到底在哪里。梅子坞这个臭老头为什么会知dào

?”

“对啊,梅子坞老师为什么会知dào

呢?”张小妤发xiàn

花白雪居然不止一件事让她吃惊。

“叫我和你一起上山的是他不是你?”花白雪问。

“当然是梅子坞老师。”张小妤笑了笑。“我怎么会知dào

原来你也会打架,会和灵异打架。”

花白雪停止了在地上画东西的动作,最后收笔的刹那,地上显现出一个很奇妙又很复杂的图案,那个奇怪的图案骤然间射出一道浅蓝色的光。

她又轻轻的点了一下那道光圈,光圈消失后,地上便出现了一个玻璃瓶子,正是花白雪刚才捕捉鬼灵的那个玻璃瓶子。

“这个瓶子是两个月前臭老头交给我的,刚才捕捉鬼灵的那个术法也是那时候他教我的。”

花白雪精灵的眼里好像也露出思索的表情,接着说。“这个术法很难练的,梅子坞这个臭老头也花费了半年才学成。”

她却只用了个把月便炼成,张小妤想取笑她逗个圈夸自己。但是,她知dào

花白雪并没有这个意思。

“梅子坞老师虽然博学多才,懂的东西数也数不尽,可,也不代表他聪明绝顶。”

“只是,在他眼中我也不是冰雪聪明的女人。”花白雪说。

“也许,他只不过想用这种法子鞭策你。”张小妤说。

“这个术法连那个臭老头都学了半年这么久的时间。以我在他面前的表现,他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教我这么难的术法,而且还不止一次。”花白雪说。

“你的意思是说,梅子坞老师除了教你刚才捉鬼灵的那个术法之外,还教导你很多其他的术法?”忽然间,张小妤好像捉到了一条线,一条看不见却或许可以指引着她摸到结果的线。

“以我在他眼中的能力,他根本就不需yào

教给我这么多术法。”花白雪说。

“也许,他也想借着教导你的时候,自己也温故下那些术法,他怕自己慢慢老了,会不记得这么重yào

的术法。”张小妤想引开花白雪对这件事的注意,她本只该做一个大大咧咧简简单单的女人。

一个女人若想得太多,不但老得快,还会让很多好男人不敢靠近。

花白雪却便便不领情。“也有可能,他借着教导我的时候,也趁机将他要施下的阵法布下,这么样,岂不更好掩人耳目。”

导师教导学子,若这个学子不太聪明,导师亲自示范一次,理所当然,谁都不会太注意,再想太多。

张小妤没有说话,花白雪的假设似乎太大胆了,这个大胆的假设却可以让人将很多事情想通。

“小妤,你相不相信人世间有前世今生六道轮回这一回事?”没多久花白雪又问她。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张小妤开始打量这座古堡。“难道这些事情都让你联想到前世今生?你未免太大胆了。”

“如果我说出一些事情来,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花白雪说。

“什么大事情这么神奇?”张小妤说。

“我发xiàn

你很像一个人?”花白雪说。

张小妤突然听不懂,她问。“像谁?”

花白雪没有直接回答。“我在上山的时候看到了一些东西。”

张小妤听着,她又发xiàn

花白雪好像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认真过。

花白雪想了想,说。“我看到一男一女的两个人,这两个人就在夕阳西下时,坐在悬崖边上。”

“这道悬崖叫殊途道,那个女人好像就是你……”

张小妤抢口,说。“那个男人就是韩明?”

花白雪迟疑。“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张小妤苦笑。“我虽时常都会做危险的事。可是,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去过什么殊途道的悬崖上。”

这个说话的口吻,韩亦轩也时常这么对她说,每次她都相信他了。

这么说话,好像都有让别人信任闭上嘴的神奇力量。

可惜,花白雪不是她,她也不是花白雪,所以花白雪又说。“我还听到他们的一些对话。”

张小妤说。“什么对话?”

花白雪说。“很多话我都不太记得了,大概是唾骂世人对他们的嫌弃和驱逐,我还听到女人对男人的称呼!”

张小妤说。“他叫什么名字。”

花白雪说。“女人叫他昱哥。”

昱哥?什么昱?他的姓氏是什么?

张小妤没有再问,淡淡的说。“你想得太多了,这些怪事本就不该是你想得明白的。”

花白雪终于笑了。“如果我不想,你怎么会想得到呢。”

张小妤居然也笑了。“那么,我岂非要谢谢你?”

花白雪说。“是我谢谢你,现在我知dào

的你也知dào

,我自然就可以拍拍屁股,什么都不用管了。”

“你不是个东西,简直就是狐狸精。”张小妤说。

花白雪笑得更欢乐。“骂吧,尽管骂,无论你怎么骂,我都不怪你。”

熊熊的烈火猛然地燃烧,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给于人的是温暖的遐想。

贱生的木材在它生命存zài

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霎那,释fàng

出如恒星陨落滑过虚空的瞬间绽放出它生命中最灿烂、最有意义的光辉,这不是一件同样很伟大的事情么!

四人围着灶口而坐,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短短的一晚,发生的怪事却实在太多,他们还能安静下来,也已了不起。

张小妤的心却没有静下来,现在她只想赶紧回去,揪着梅子坞的白胡子,证实她心中的猜想。

她坐着的位置刚好就能看到大门口。

大门口的那堵画壁的屏障背后居然也有一尊神像,雕刻的神像,形态威严,栩栩如生,就像随时都会跳出来。

古老的城堡,七尊形态各异的神像,张小妤总觉得好像有点奇异,可她偏偏又说不出奇异在哪里!

她又看了看这七尊神像,看了看大堂正面画壁上的一家子。

她忽然就看到了奇异的地方在哪里了。

画壁上西下的夕阳,七尊神像怒视的眼睛居然都交叉聚焦在同一点上。

大堂正中的那一块大理石大地砖上。

这块大地砖上本来是不是应该有一样东西?

一个箱子,一张床,或者一种方形的东西?

张小妤已走了过去,围着这块地砖转,锐利的眼睛仿佛要看出这地砖上本来的东西来!

她又蹲了下来,抚摸着地砖与地砖间的缝隙,她也不是抚摸,她想事情的时候通常都会有一些习惯性的动作。

她仿佛又看到了一个梦,梦里的城堡地上刻画着一只又狰狞又凶残的大蛇图腾。大蛇长长的舌根伸出来,仿佛择人而食……

这方方形形的东西不是普通的床也不是箱子,是两座躺着人的石床……

这梦难道不是梦?

两座石床呢,怎么消失了?

她呼叫花白雪过来。“如果一个地方曾经结下阵法,有没有可能将它的阵迹呈现?”

现在,她已顾不得别人害pà

不害pà

,今晚的怪事已不少,再多一件也不紧要。

花白雪说。“本来没有的,碰巧我不是个听话的女人,碰巧我偷学到的就是这种法子。”

她已闭起了眼睛,她的嘴却在呢喃着让人听不懂的话,待她睁开眼睛时,地上的图印便显现。

果然就像梦里的图印!

大蛇图腾外居然还有一个六角星的图形……

六角星是古人常用的封印图印。

在这建于洪荒似的偏僻山头上的古堡里,竟出现如此怪异,如此神mì

的远古封印遗迹!

这座神mì

的古堡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没有人知dào

,花白雪也没有见过,她说。“这个封印我连见都没见过。”

呼延觉罗说。“这是封印图腾,古书上十大封印的永恒封印图腾。”

“永恒封印?”花白雪吃惊的看着他。“你怎么会知dào

这个就是永恒封印?”

张小妤早已猜出这个呼延觉罗绝不简单,她见怪不怪。“永恒封印是古时代一位道术鬼才花费十几年的时间研究出来的术,为了永恒保存人类身躯或灵魂的术。”

这里的确布置下了古阵,只是不知是重生阵法还是毁灭阵法,抑或是其他的阵法…

张小妤无法下定论。

“所以这两个浅浅的印子就是封印起来的两个祭台残留下的痕迹?”宇文宏图居然还能这么冷静,他年纪轻轻就进入红木叶全不是侥幸。

“没错。”呼延觉罗皱起了眉头。

或许,这次上山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算计之内,显然,这封印的出现不是。

“可是,为什么封印起来的祭台现在却不见了呢?”花白雪说。

“不知dào

,说不定它是怕了你呢?”呼延觉罗说。

“它为什么要怕我,难道他觉得女人比酒鬼还可怕?”华霏轻轻的一笑说。

呼延觉罗好像还在思考着一些事情,随口说。“或者是。”

花白雪居然没有踢他,宇文宏图说。“会不会是有人将封印解除了,所以祭台才会不见?”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我只知dào

永恒封印一旦启动,期限未到,绝不可能解除得了。”呼延觉罗说。

“期限是多久?”宇文宏图说。

呼延觉罗说。“不知dào

,也许是一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没有人知dào

究竟是多久。”

“什么情况下,祭台才会消失不见?”宇文宏图换个思路问他。

“什么情况下都可以,前提是永恒封印一定要先被解除。”呼延觉罗说。

“你的意思是说封印被解除了,祭台也还可以在这里。”宇文宏图说。

呼延觉罗点点头。

“可,现在祭台不见了。”张小妤忽然说。

“所以我们现在还危险,说不定会死。”呼延觉罗说。

花白雪的脚又提了起来,踢向呼延觉罗的小腿,呼延觉罗这次学聪明了,很轻易的就避开。

呼延觉罗轻轻一笑,说。“你不相信?”

“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酒鬼说的话?”花白雪说。

“不为什么。”呼延觉罗说。

“所以我现在最好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dào

,坐回去好好的暖暖身子。”花白雪她竟真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舒舒服服的坐在暖暖的灶口旁。

张小妤也对宇文宏图说。“我们也过去暖暖身子吧,既然还未发生的事情,我们何必先去担忧它呢!”

几人又围坐在了灶口旁,一大群恶心难缠的鬼灵他们都应付过去,他们的运气至少还不太差,还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呢!

第二十二章 风迹

就在这时,暗黑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看得到摸不着的人。

“事实也一定是这样。”这个人说。

为什么?

这句话,卓别离没有问出口。

有些话就像刀锋一样,都不允许质疑刀锋锋利或不锋利,除非你愿意伸长你的脖子,挺起你的胸膛。

当然,不问为什么,有时候也是一种认同。

“这个事实却不是件好事。”

卓别离似乎是个没有脾气的人,从从容容。面对任何事情都是一副不在意不在乎的模样。

就算天塌下来,也只是地球毁灭而已。

可,这看得到摸不着的人,他却有点厌恶。

说不明,道不尽的,就像冤家。

可,如果有人这么样形容他和这个人的关系,卓别离却一定更加厌恶。厌恶却不生气,也不辩驳,因为他不在乎。

至少没有人看得出他在乎些什么。

世间上好像只有一个人让卓别离有厌恶的感觉,那个人叫风迹。

这个人会不会是风迹?

卓别离不能确定。

“哦?”

这个看得到摸不着的人应答的语气很奇怪,就像一个女孩被人逼进小巷子说‘别过来,我喊非礼的’,而色徒应答了一声‘哦’一样,很叫人不舒服。

卓别离却似一点都没有听出来,目光深邃而淡定。“一个敌人总比两个敌人好,明晰的敌人总比隐形的敌人容易对付。”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个道理很少人不晓得。

这个看得到摸不着的人却似一点都不懂,说的话却又很尖锐。就像随随便便就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的人。

“哦?”举起了手,手指很规律的扭动了几下。“你怕?”

这个动作也很可憎,这个人应该是。

“我怕。”卓别离说。“像梅子坞这么样随随便便就能结出一个阵法来的人,我不能不怕。”

他怕?他的模样,他的神情,他的语气却绝没有一点害pà

的意思。

“随随便便就能结下阵法的人不好对付?”看得到摸不着的人说。

卓别离没有说话,他似乎已不屑与这个人说话。

有点狂野,这个人就是。

“既然有人能随随便便结出阵法,自然也有人能随随便便破解阵法。”这个人说。

“你是这种人?”卓别离说。

看得到摸不着的人只笑没有说话,韩昱却说。“他是。”

你确定?

这句话,卓别离也没有说出口,他没必要说,也不需yào

说。只要韩昱的一句话,他深信不疑。就算是假的,他也要让自己相信是真的。

“你不相信?”这个人说。

“我相信。”卓别离说。

这个看得到摸不着的人又笑了笑,很不屑的笑,显然他很生气卓别离用如此敷衍的话来应付他,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稍微的证明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能随随便便就能破解得了阵法。

其实结阵和破阵的关系很密切,会结阵的人不一定会破阵,但,会破阵的人却一定会结阵。

这个看得到摸不着的人自然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卓别离不相信,当然就用卓别离来做实验,就像你不相信我的刀锋利,那我就用这把刀捅你。

世间上,没有比这个法子更快更有效。

所以,看得到摸不着的人的眼睛骤然间变得很怪,然后像钉子一样盯着卓别离,卓别离的眼神也变得很怪,空洞而带着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人非常惊怕的东西。他的身体也变了,变得更怪,变得比蛇还软,扭来扭曲,仿佛随时随刻都会扭断了。

很显然,卓别离被看得到摸不着的人施用了阵法,把他的心窍送到一个极恐怖的地方。

等到卓别离清醒过来的时候,汗水渗湿了他的衣服,一滴滴热汗滑落脸颊。

“现在,你是不是已经相信了我就是随随便便就能破解阵法的人?”看得到摸不着的人说。

卓别离喘着气,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遇到了这么样的人,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个人就是风迹,卓别离很肯定。

风迹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像风一样无处不在,像奇迹一样神奇玄奥。

世间上,有一种人叫做‘没有’,没有的意思就是不存zài

,因为这种人很神mì

,也很平凡,没有人知dào

他到底在哪,也没有人知dào

他是谁,甚至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dào



你找他的时候,就算翻过整个神州大陆都绝对找不到这种人的一根汗毛,就好像世间上根本就没有这么样的一种人。

就像把一杯水倒进了海里一样,你明知dào

曾经倒了一杯水进海里,你却绝不能找出那杯水来。

可,要是他想出现,却能随时随地出现在你面前,哪怕你躲在坟墓下的棺材里,说不定他也能躺在你身旁。

风迹就是这么样的一种人,卓别离很清楚这一点。

像风迹这种‘没有’的人,卓别离知dào

这世间上大概有四位。

因为这些年来,正巧他在韩昱的城堡里断断续续遇见过四位。

当然这四位‘没有’的人没有一次四个人同时出现过。

他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四个人,而不是两个人、七个人。

卓别离自然有他的法子,这些孤独寂寞的日子过得并不是没有甜头的。

他还知dào

,这四位人都有一种极神奇极玄之又玄的能力。

他还知dào

这四个人杀人的手段有多狠,办事的效率有多高,隐藏的能力有多深,忠诚的心有多坚定。

如果一个人想要为另一个人排除任何障碍和危险,连这些基本的能力都没有,那他基本上可以自己拿块豆腐出来撞死。

风迹和其他三人目前为止是绝对忠心于韩昱的。

卓别离也很清楚这点。

所以,他暂时不需yào

对别人太过有戒心。

“现在,随随便便就能结出阵法的人是不是已经不可怕了?”风迹说。

“不知dào

。”卓别离摸了摸额头,说。“我只知dào

,狗并不仅仅只会见到主人才摇摇尾巴。”

风迹笑了笑,说。“除了阵法,梅子坞还有别的能耐?”

“大概有。”卓别离说。

“没有。”风迹似乎觉得这两只字还不够锋利,加重语气,很肯定的说。“绝对没有,就算有,也只是一些小把戏。”

“你很清楚梅子坞这个人?”卓别离说。

“比你清楚一点。”风迹说。

“当年梅子坞是怎么样进入韩阁学院任教的,你知dào

?”

“我知dào

。”风迹说。

“当年陵墓地带那一战,月瞳血统族几乎灭族,而蓝隽是唯一的幸存者。这在韩城已不是秘密。”卓别离接着说。“现在为什么会多了个梅子坞?”

“当年月瞳族人由始至终都是仅有一个人,从来没有多一个。”风迹说。

“梅子坞不是月瞳族人?”卓别离说。

“他不是。”风迹说。

卓别离又不说话了,眼睛像韩昱一样看着窗外的风景,有些话不想说不想听的时候,看看风景似乎也是一种应付法子。

风迹看卓别离的眼光又变了,变得很尖锐,他似乎也有点厌恶卓别离这种沉默的态度,不过他却不能无视卓别离那种不相信的眼神,所以他不得不再详细的解释解释。

“你知不知dào

,这么多年来,梅子坞为什么一直都用阵法隐藏着自己的行踪?”卓别离还是没有说话,风迹继xù

说。“因为他欠了别人一条命。血债血偿,命债命还。人命只有一条,太珍贵了,他舍不得,所以他只有不停的逃。可以继xù

活下去毕竟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卓别离还是始终没有说话,韩昱却说。“他欠的那个人就是你?”

“就是我。”

这个事实,世界上除了三个人知dào

之外没有第四个人知dào

,风迹根本就不需yào

讲出来,可,他现在已经讲出来了,因为他觉得在某种状况里,必须得讲一些秘密出来。

因为他很了解那关于‘秘密’的潜规则。

你若想听到一些秘密,你就必须把一些你自己的秘密讲出来。

“你现在已不打算要他偿还?”韩昱说。

“要偿还,要他付出最沉重的代价来偿还。”风迹说。

“其实他有没有必要躲开你?”韩昱说。

风迹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所以他没有说话,他等着韩昱讲得再仔细点,韩昱果然把这话的意思问得更明白一点。

“他躲开你是不是说他斗不过你?”韩昱说。

“斗不过。”风迹说。

“他现在露面了,是他已经准bèi

把他的命偿还给你,还是他已经不再怕你了?”韩昱说。

“不知dào

,不过,老鼠怕猫是一个天生的宿命,老鼠再怎么强,都逃脱不了这个宿命。”风迹说。

“很好。”韩昱又看了看天空,骤然间,目光变得很犀利。“如果我想要他的命,他现在是不是随时都会突然间丧命?”

“大概是的。”风迹说。

“很好。”韩昱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好,连续说了两次‘很好’。

“你现在应该要走了。”

“是应该走了,不过,走之前,我可不可以问卓别离一些问题。”风迹深邃奇怪的眼神又看向卓别离。

这么样奇怪的眼神很让人不舒服,卓别离不能不说话,打发一下。

“希望我能帮到你。”

“你绝对能帮到我。”风迹的心情似乎也突然间变得很好。“你到底知dào

了多少关于梅子坞的资料?”

“不多,比你所知dào

的少一点。”卓别离记得很清楚刚才风迹也说过这么样的话敷衍自己。

风迹没有说话,因为他突然觉得卓别离原来也很会说话,而且还很有趣。

“我也想问你一些问题。”卓别离说。

“问,不过,我不一定回答。”风迹说。

这些话很怪,卓别离听得整个人都不舒服。

“梅子坞真的不是月瞳族人?”

“这个问题,我回答你,他不是。”风迹说。

“韩阁学院内最神mì

的三人组好像并不是饭桶?”卓别离说。

“绝不是。”风迹说。

“他们追查回来的消息,是不是绝对假不了?”卓别离说。

“的确假不了,不过,梅子坞是瞳月族的身份却还是假的,假得可笑。”

这话,让人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卓别离却听懂了,卓别离的脑子一向都很好用。可他却还是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你是说神mì

三人组有二心?”

“神mì

三人组可以说是韩城甚至神州大陆中最神mì

的三个人,他们的身份、年纪、身手、哪里出身,没有人知dào

,不过有一点,却是所有人都知dào

的。神mì

三人组绝对忠诚于韩阁学院,也只听韩阁学院的校长的命令。”风迹说。

“只听韩阁学院校长亲口传达的命令?”卓别离似乎听出风迹提起这些话的意思了。

如果不是亲口传达的命令,那么命令下达途中发生一些很正常的意wài

一点都不稀奇。

风迹的回答却像一盆冷水,当头往卓别离心头浇。

“亲口传达。”

卓别离似乎有点糊涂了,有些缜密的话,他必须问清楚。

“亲口传达的意思,是不是两个人面对面亲口下达命令?”

“大概是这样的。”

这下他真的有点糊涂了。他很了解像神mì

三人组这么样的人种,能力有多高。

调查一个人的详细资料怎么会出差错?

第二十三章 决战前夕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很荒谬?既然是韩阁学院的校长亲口传达的命令,执行命令的又是神mì

三人组,为什么会查不清梅子坞的真实身份?”风迹说。

有些事情的确很奇怪也很荒谬,明明不可能的,却又明摆在眼前。

怎能叫人相信呢?

世间上唯一能让人去相信荒谬绝伦的事,唯有称之为奇迹。

奇迹通常是没有道理的,换句话说通常奇迹也是荒谬的。

可,人却愿意接受穿上‘奇迹’这张面具的荒谬,而不愿接受荒谬的本身。

这是不是人的悲哀?

韩昱一直在听,这么刺激有趣的故事,有谁能忍得住不听呢?

卓别离这下似乎真的看出了这件事上的那一点点的漏洞,他却没有说太多话。

在某些状况里,只说一点点话更能让别人敬佩。

有些人就很懂得收敛自己的能力的同时也很懂得适当的告sù

别人自己的能力。

卓别离无疑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所以他只说了四只字。

“的确奇怪。”

“一点都不奇怪。”风迹说。“有些事情动动脑子想深想透一点,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不但不奇怪,还很正常,简直比铁树开花还要正常。”

他接着说。“皇帝讲话的时候,他的臣仆会不会盯着皇帝的脸?”

“大概不会。”

“既然不能用眼睛看,要听清楚皇帝的话,皇帝的臣仆是不是要闭紧嘴巴竖起个耳朵,很认真的去听?”风迹说。

“大概是的。”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会不会也有一点可能是假的?”风迹说。

卓别离没有说话,风迹说了这么多故事,好像也把他弄糊涂了。

你糊涂不糊涂?

韩昱还在听,深邃的双眼流露一丝很奇怪的眼神。

说了这么多话,风迹似乎也觉得自己好像话太多了。

所以,他很简洁直接的说出他的话。

“比如说,皇帝叫他的臣仆去东南面方向的山头歼灭土匪。那么他的臣仆听到的地址有没有可能是东面方向或者南面方向?”

这么样的话的确不太简洁,不过卓别离大概已经听出风迹的意思了。

风迹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而且这话还有点毛病,所以,他再简洁的说。

“比如说,韩阁学院的校长下达的命令是‘调查梅子坞瞳月族的身份’。而神mì

三人组听到的命令会不会只是‘调查梅子坞的身份’?”

他说。“要让一些人耳朵突然有问题,听漏了两三只字,并不是件难事。”

“的确不是件难事,但,韩阁学院的校长不是‘一些人’,他的耳朵不但不会有问题,还灵敏的很,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骗不过他的耳朵,骗不过他的双眼。”卓别离说。

“你确定?”风迹说。“会不会有例外?”

不会。

这两只字卓别离没有说出口,因为世间上的确有很多事情都有例外。

“其他人或许不能,但月瞳血统的人的那种能力就肯定能欺骗过任斯。”风迹说。“刚好蓝隽就是世间上剩存的唯一的月瞳血统的人。”

“刚好,梅子坞和蓝隽之间有着一些关系。”卓别离说。

“所以,梅子坞的月瞳族的假身份就可以欺骗过所有人。”风迹说。

“按常理,事实应该是这样,只可惜,事实通常都不那么尽如人意。”卓别离说。

“哦?”风迹眨了眨眼,有点不懂。

“听说,很多年前,蓝隽患上了一种怪病。”卓别离说。

他又说。“这个怪病并不怎么样,只不过,会让许多不平凡的人变成平凡人,一个平凡人大概是不会做出什么大事情来。”

“的确不会,只可惜,梅子坞不是平凡人,蓝隽更不是。”风迹。

“她不是?”卓别离说。

“很多专研阵法的人都有一个老毛病,对一些怪人怪事怪症都很好奇,梅子坞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有梅子坞在蓝隽身边,蓝隽想变成平凡人都难。”风迹说。

“所以,就算当时蓝隽还没有能力欺骗得过任斯,梅子坞也有法子让蓝隽突然间变得很有能力?”卓别离说。

“没错,对极了。”风迹又说。“梅子坞是不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物?”

卓别离没有说话,他实在不太想跟风迹这种人多说一些多余的话,可,风迹却好像很喜欢跟卓别离这种人说话。所以,他又问卓别离。

“你现在还想不想去找梅子坞?”

卓别离还是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却变了变,变得有点难看,就像女孩子被人发xiàn

心里的秘密时的脸色一样难看。

韩昱却转过了身看着卓别离,似乎也突然间有点好奇卓别离的事情了。

“我奉劝你趁早放qì

的好,梅子坞这条命是我的,迟早要偿还,相信这一天不会太久。”

夜更深,天更黑,黎明已将降临。

韩昱仍在看着已漆黑如墨的天际,仿佛黎明降临前的一刹那暗黑足以吸引他专注的目光。

他没有问卓别离为什么要去找梅子坞,他也没有问卓别离最近为什么这么忙,到底在忙些什么?

因为他觉得人都应该有自由,都应该有一些自己的秘密,因为有些人对他来说就像是一把刀。

刀是什么材料打造的?刀是那个大师的作品?曾经砍下过多少个脑袋?

这些他都不需yào

知dào

,他只需yào

知dào

一点就可以了,这把刀还能不能替他砍下别人的脑袋。

卓别离不是这么样的一把刀,在韩昱心里,卓别离是他的手臂,很重yào

,关于这点他不需yào

讲出来,男人之间的事,有很多事都不需yào

从嘴口讲出来的。

黎明已渐渐来临,一片暖和的光洒在他身上,很温暖,犹如**的拥bào



卓别离已离开了,魏兰还在房间里昏睡着,他必须用‘拾荒’的记忆消除再次洗掉魏兰的记忆,然后送她回韩阁学院,自己再好好的睡一觉,往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他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在关键时刻出现任何差错。就算要死,也要先完成了昱哥的事情再死。

日光渐渐炙热,韩昱似乎也觉得自己好像晒得太久了,他转过了身,走出了房间。

走廊依然暗黑,温暖的日光始终还是有照耀不到的地方。

韩昱却已习惯了,他早已适应了黑暗,也只有在别人看不到的黑暗里,他才会觉得自己原来是这么的真实,也只有在黑暗里他才会做回真zhèng

的自己,因为就算那时自己在哭,别人也不会看到自己流眼泪。自己在笑,别人也看不到笑的时候,脸上牵动的线条是多么的牵强。

韩昱绝不是个普通人,他懂的事很多,他能做到的事也很多,世间上大概没有什么事他做不到的。这么样的强人,还有什么事会让他犹豫,让他难于抉择?

他有,他常常会有这样的烦恼,就像绝世高手一样,举手投足间都可以毁掉别人,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有烦恼,这个人该不该杀,为什么杀这个人?

所以,每每韩昱遇到这么样的烦恼的时候,他都会去找一个人替他剔除烦恼。

这个人当然非‘命’不可。

‘命’还是很端正的坐着,就像和尚坐化时一样坐着。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动过,他好像从来都不需yào

进食,简直就像个成了仙的凡人。

韩昱也很好奇‘命’这个人,所以,他一进来,就一直看着‘命’。

他没有说话,他也从来都没有问过有关于‘命’的所有一切,他从来都不喜欢知dào

得太多别人的事。

‘命’还是像往常一样,闭着眼睛坐在那,一动不动,就像一个虔诚的佛徒,仿佛睁开一下眼睛都是一种亵渎神灵的罪过。现在,他似乎也一点都没察觉有个人已进入了他的房间。

日光,日光也照进了‘命’的房间,却刚好只照耀到‘命’面前一米的地方,‘命’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隐藏在黑暗里。

他是不想别人看得太清楚自己,还是像韩昱一样,只有在黑暗里,他才感觉得到自己的存zài



“几天没见,我是不是变了?”命终于睁开了双眼,他看着韩昱,目光沧桑而深邃,如同历经了好些年的沧海桑田的焠炼。

韩昱同样看着命,目光中多了点不忍。“我们都变了。”

“的确变了,你以前好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认真的看过我?”命说。

“好像真的是这样。”韩昱说。

“你现在是不是开始怀疑我说的话了?”命说。

“没有怀疑,从来没有。”韩昱的眼神又变了变,说。“你变了。”

“变了?”命的眼神也变了变,这声音似乎还带着点哽咽。“变得怎样?”

“变老,变仁慈,也变得没有自信。”韩昱说。

“没有自信?”这几只字好像突然间变成一支支尖锐的针,一下一下刺进命的心窝,他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动了动,睁开眼,说。“的确是这样,我的命理已经不准了,这个事实已经彻底打垮了我的自信。”

“没有。”韩昱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有点哽咽。“你的命理一直都很准。”

“一直都很准?”命说。“灭道阵法已经完美的启动了,比我的预言整整早了七年。”

“世间人总能做出许多逆天的事,你并没有把这些意wài

也推算进去,所以,这并不是你的错。”韩昱说。

“我还说过,世间人绝没有人能改变得了灭道阵法完美启动的时期,可现在却有人做到了。”命说。

韩昱不再说话了,他实在不知dào

该说什么话,他的双眼却一直都没有从命身上离开,因为他要让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他对命的心意。

韩昱越是宽容,命越是觉得对不住他,命已闭紧了双眼,他实在无法再多看一眼韩昱这么样的眼神,他怕自己会感动得流泪。所以他现在已有点想要韩昱离开,他恨不得韩昱走出他的视线,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再找他。

韩昱却似一点都看不出,他不但没有离开,反而慢慢的像命靠近。

脚步慢慢靠近,渐渐的已走到命身旁,命却叫住了他。“你现在不该再靠近我。”

韩昱已停下了脚步。“我应该做什么?”

“你应该走出这个房间,走得远远的,最好永远别找我。”命说。

“我做不到,我也不会这么做,因为我还有些事情需yào

你的帮忙。”韩昱说。

“你还相信我?”命说。

“相信,我一直都信任着你的能力。”韩昱说。

“希望我还能帮到你。”命说。

“绝对能,绝尘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是羁绊还是阻碍,这些事也只有你能帮得了我。”韩昱说。

命又闭紧了双眼,脸色变得很奇怪,他只说了三只字。“不知dào

。”

“一点都不知dào

?”韩昱说。

“不知dào

。”命不仅脸色变得很奇怪,连声音也变得很奇怪。

韩昱转过了身,走到阳光可以照耀到的地方,看着窗外被阳光照耀到的地方,看了很久,才说。“世间上,有多少人的事是你不知dào

的?”

“四个。”命脸上的肌肉已有点抽搐,这个数字,他已觉得说得有点为难,现在他也已有点怀疑这个数字到底是不是错的。

他已不想说这些推算出的命理了,以前他或许为这个崇高的能力感到无比的光荣,现在他却已觉得这个能力是多么的残忍。像一把绞机,把他的自信,把他的尊严,把他的一切慢慢的一点一点绞碎。

可,韩昱已经问了,他不能不说。

“除了绝尘,还有哪三个?”韩昱说。

“不重yào

,现在其他三个已不重yào

了。”命说。

“不重yào

?”韩昱转过身看着命说。“不重yào

的意思是不是说你不知dào

命理的四个人当中,绝尘才是最可怕的一个人?”

命即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很好。”韩昱已朝外面走去。

“你是不是想去知会一下绝尘这个人?”命说。

韩昱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否认。

“绝尘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你最好还是当做这个人不存zài

比较好。”命说。

韩昱已走出了房间,很久之后,命才听到他的回话。

——影子已经去追踪绝尘的踪迹了,天黑之前就会有消息回来。

第二十五章 决战

韩阁学院后院,梅子坞的家。

梅子坞的家自然也是在韩阁学院后院,像他这么高大笨拙又慵懒的人,他的家自然只能在韩阁学院里头。

而,韩阁学院后院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正巧蓝隽老师的居所也在后院,基于这么几个原因,梅子坞的家大概也只会安居在学院后院了。

虽然,梅子坞家也在后院,可,蓝隽从花田走过去,也得走一段不太近的路程。

走过一段不繁茂却足以让很多人迷路的竹林后,蓝隽便来到了梅子坞家。

刚走出竹林,蓝隽便看见了梅子坞在园林里走来走去,不知正苦恼着什么事情?

“在忙什么呢?”蓝隽高声喊叫了一声。

“噢,蓝老师。”梅子坞看到了蓝隽,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一脸很和蔼很亲切的笑容,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劳烦蓝老师光临寒舍?”

“探个多年的老朋友,还需yào

择个好日子?”蓝隽已走了过去,走进园林里。

“不需yào

,完全不需yào

。”梅子坞笑了,还笑得很开心,今天似乎真的是个好日子。

“这颗更萌芽的小树苗就是你最近在研究的科目?”蓝隽指着地下冒出一点点的树苗说。

“只可惜,一直都没有进展。”梅子坞苦笑了一下,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小树苗,小树苗便立即没入了泥土下。

“我们毕竟已经不年轻了,可不能奢想还像那些年轻人一样,耐心专研个个把星期就能搞定一个新科目。”蓝隽瞟了一眼那房子,说。“那也太贪心了点。”

“这是什么话,我们都还年轻得很呢,蓝老师你稍微的打扮一下,走出去来个回眸一笑,那些年轻人的魂魄,那是一个飘飘的。”梅子坞似乎还觉得自己说得不够生动,挤挤眉眼、指手画脚的动起来。

却不知为什么,这些本应该很逗趣的动作,经过他消化之后,滑稽得很,简直能把一头猪气死。

蓝隽不是猪,更不是一般人,情商高得很,虽然实在不什么逗趣,她还是装得很有兴致的模样。

“飘向天堂还是飘下地狱?”

“飘向……”梅子坞指着地下,正想说出后面的几个字,可,还没说出口,自己已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开了肚皮。

蓝隽也笑了,这次是真的笑,笑得似乎比梅子坞还开心,肚皮都快要笑破了。

她的肚皮当然没笑破,一个女人总不能在一个男人面前笑得这么开的,像蓝隽这么样的女人更不能,她强忍着,没笑得这么失态。

“我现在终于弄明白了一个事实。”蓝隽说。

“弄明白了什么?”梅子坞说。

蓝隽看着他,说。“男人时时刻刻都想着笑话逗女人开心,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一样。”

——却不知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这句话,蓝隽当然没有说出口,她也像大多数的女人一样,不是不知dào

或者忘记说,而是不忍心说。

当然有一个男人是个例外,每个女人心目中都绝对有这么一个男人。

“却不知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蓝隽没有说出这话,梅子坞自己却说了,说出这话,嘴口鼻子眉头都在笑,一起笑,就真的当做一个笑话。

蓝隽吃惊的看着笑着的梅子坞,看了很久,仿佛现在才看出来梅子坞的确像个真zhèng

的男人。

真zhèng

的男人好像都是将自己放在家人和爱人之后的。

然后,她又笑了,笑到心里去。

她笑,梅子坞又跟着笑了。

天气如此的好,阳光如此的灿烂明媚,人儿又如此的多骄,实在应该多笑一笑,笑了又笑。

“笑不了啦,实在笑不了啦。”蓝隽卷起衣袖,拿起屋檐边的水桶,再走下园林里,往地下的蔬菜施水。

“年轻真好,哭得笑得,能蹦能跳,我这副老骨头可经不起这么样的折腾。”蓝隽停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一些事。“至少,年轻人他不糊涂。”

这话似乎还有点别的意思,梅子坞似乎也听出来了,可他却不说话,他也去拿了一桶水,浇起水来。

“年轻人救了人,至少还懂得问问那人的姓名来历,我却什么都没问,就跟人家做了好几年朋友,真够糊涂的。”蓝隽说。

他仍在浇水,在听,却像是在听着别人说着别人的事情,脸上还露着很同情很生气的模样。

“再怎么说,他也应该有个交代。”蓝隽停下手来,看着他说。“你说是不是?”

“必须给个交代。”梅子坞很严肃的说。

“必须给个交代?”蓝隽问。

“必须给,老老实实的给,就算要了他的命,他也绝不能皱一下眉头。”梅子坞看着蓝隽说。“这是时下年轻人对别人正面的最低要求,别人必须做到。”

蓝隽已经离开了梅子坞家,很轻松很愉快的离开,因为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达到了,因为她这些年来都在犹豫的答案,今天终于都个得到了肯定。不管走过的或没走过的路有多艰辛,内心的挣扎与煎熬有多沉重,她已决定,这条路必须继xù

走下去。

黄昏,将近黄昏。

城堡,古老辉煌的城堡。

从韩阁学院回来之后,韩昱便一直呆在房间里,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太阳,慢慢的炎热,慢慢的降温,然后慢慢的落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站了很久很久。

‘命’依然坐在暗黑的角落里,他也在看,也看了很久很久,他不是看窗外的日光,他看的是韩昱,因为他突然发xiàn

,在他心里像神一样不倒不灭无所不能的韩昱也老了,突然间就老了,老得就像一个将近入土的老人一样,什么事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等着吐出最后一口气的下一秒,然后永远的离开。

‘命’知dào

为什么,可他却帮不了他,他的命理已经不准了,至少他自己已经开始这么觉得。到了他这个年龄,不管以前多么风光多么高超的本领,一旦动摇了,谁都经不起这么样的打击。

所以,就算他真的推算出万无一失的法子,他也不敢相信这法子真的是万无一失。

所以,尽管他累了惭愧了,他也只能吞下这口想帮却帮不了的煎熬。

杀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命’听到了韩昱说出了这三只字,语气很坚定,他似乎不敢相信这些话真的是韩昱说的。

韩昱已转过身来,看着‘命’,一只字一只字地再说一次——杀了她。

看着韩昱犀利深邃坚决的目光,‘命’没有说什么,他深深的闭上了双眼,然后慢慢的睁开。

“真的要杀了她?”

韩昱又转过了身,看着窗外消逝的夕阳,没有说话。

“她并不是那四个人当中的其中一人。”命说。

“我知dào

。”韩昱说。

命没有再说话,也不需yào

再说任何话,因为该说的、该做的,他都已经做全了。

“她现在在背后密谋着一件很不简单的计划,我绝不允许在关键的时候,出现任何的意wài

。”韩昱说。

命又闭上了双眼,也不打算再说什么,因为他知dào

只要是韩昱已经决定的事,就很难改变。因为他觉得自己也没有资格再说什么。

韩昱已走出了‘命’的房间,朝着Y室走去,因为Y室里住着一个人,一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刚才影子已经回来了,刀锋也回来了,他们都各自带着一个消息,对韩昱都很重yào

的消息。

这两个消息其中的一个当然就是绝尘的踪迹,另一个就是能逃脱卓别离‘拾荒’记忆消除的那个人的踪迹。

这个消息,卓别离自然也知dào

,韩昱就没多想了。

卓别离不仅仅是他的左右手,有时候更是他的头脑,很多事情他都帮韩昱处理掉,而且处理得比韩昱还好。那个人既然有可能会破坏韩昱的计划,卓别离当然知dào

应该怎么做了。

所以,韩昱就可以无后顾之忧,专心的去找绝尘。

他决定明天便去会一会绝尘。

他知dào

明天是个很关键的一天,也是个充满险境的一天,绝尘这个人他实在看不透。所以他必须让自己休息好,必须使自己有充足的精力去应付绝尘。

在那之前,他还想再看一眼小颖,好好的很仔细的再看一眼,尽管他已经把小颖的模样甚至关于小颖的点点滴滴都深深的记在心里,他还想记得深一点再深一点。因为他害pà

,害pà

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机会再看见小颖的容颜。

在暗黑的走廊里,他遇到了他的管家彭桧,彭桧见到了他非常尊敬仰慕的大少,特别高兴,叽叽咕咕的说了很多话,韩昱却似什么都没听到,他只说了五只字,便走进了Y室。

——你应该累了。

韩昱坐在那张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的小颖,已经看了很久很久,仿佛情愿一直看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天际渐渐亮的时候,韩昱才闭上了双眼,勉强自己睡上一会。

阴天,天空灰暗。

宇仙塔,塔内。

今天虽然是阴天,天空还很昏暗,可,还有光,照进来的光刚好便照在还睡着的冰繇的脸上,绝尘就坐在床边看着冰繇,看着被光线照耀着的冰繇的脸,很愉快的看着,他也不知dào

自己今天为什么这么有兴致想好好的看一看冰繇的脸。他只知dào

看见了冰繇睡得如此安稳的模样,他的心踏实了很多。

冰繇睡醒了,她睁开眼的时候,便看到了绝尘很愉快的模样,然后她的心情也变得很愉快。虽然她脸上的表情还是一样冷冰冰的,不过,绝尘已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她的心情。

他们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也看了很久很久——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今天为什么心情这么好?”绝尘说。

“我不问。”冰繇看着他的眼睛说。

绝尘已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阴暗的天空,阴暗的天空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今天的心情。

“他来了,他现在正慢慢的朝着这里走过来。”转过身,一样很愉快的看着冰繇,说。“我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了,我很期待跟姓韩的好好的会一会。”

冰繇已站了起来,就站在绝尘面前,又看着他的双眼说。“你这一去,有可能你会死的。”

“我知dào

,所以我才非得去会一会他,我想看看姓韩的身上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传奇秘密,能威胁到我的生死。”绝尘说。

冰繇很认真的再看一眼绝尘,然后转过身,走了出去。

才没走多远,却忽然停了下来,不得不停下来,因为绝尘不准她离开这里,在这里绝尘要拦住一个人离开,极其容易。

“你知dào

我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哪怕我会死。”绝尘再将这句话再说一遍。

“我不允许你死。”冰繇似乎也非得要让绝尘知dào

她有多坚决,她又再坚决的将这句话再重复了一遍。

我绝不允许你死——

绝尘也看着冰繇的眼睛,冰繇这个反应,他有点惊讶,隐约中他似乎看到了一种什么东西了,却说不清楚。然后他说了一句话便走出了宇仙塔。

我不会死的——

宇仙搭,塔外面的平地上。

尽管才没睡多久,韩昱的精神色依然很好,一点都不比当年旺盛时期差,他必须要以这么样的状态出现,因为他今天要面对的人是他从未遇见过的。因为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今天有可能会死,他不能死,还没有完成他的心愿之前,他绝不可以死。

他知dào

绝尘也一样,也绝不允许他自己死,刚走上宇仙塔外面的平地上,韩昱便看到了绝尘对待今日这件事的态度。

他在微笑,很轻松很愉快,完全没有一点面临死境的模样,韩昱敬佩他。

“我们又见面了。”绝尘看着韩昱说。“欢迎光临宇仙塔。”

韩昱没有说话,他需yào

静一静,他必须静下来,将这里的环境完全熟悉透,将绝尘这个人了解透。他不想死,至少必须做到这些。

“其实很期待跟你见面,你知不知dào

,我等今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绝尘说。

“至少现在你等到了。”韩昱说。

“是啊,只可惜,也等到了死亡,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绝尘说。

“你本该知dào

我会来的。”韩昱说。

“所以,我准bèi

好了。”绝尘说。

这句话说完,两人忽然都闭上了嘴,无论怎么样,这么样的胸襟,无论是谁都值得尊敬。

只有拥有这么样胸襟的人,才值得别人等,才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去等。

他们都在等,却显然不是在等最有把握的刹那,因为俩人都是堪称神的人,最有把握的那一刻永远不会到来。

他们等的是一种状态一种态度,正如一瓶上等的红酒,开气之后,要等到它最适合品尝的时候才品尝一样。

雨声,没有风声没有雷声,只有雨声。

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绵绵的细雨。

这雨已沾湿了他们的衣服,他们却都没有动,这一动就一发不可收拾,这一动或者就是永远,谁都不想这一刻来得太快。

雨越下越大,天际的阴霾已渐渐散开,泛开一片片白云。

这雨没有即将要停,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前兆,下一刻,狂风暴雨,不可收拾。

下一刻,总不会等太久——

他们动了,几乎同时动,这一刹那,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甚至两两死亡。

谁能活?

谁会死?

谁知dào



第二十六章 偿命

韩阁学院,第八训liàn

场。

“还差一点点,‘越界’这个时空阵法就结好了。没想到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能将越界阵法弄得这么完美,真不简单。”这人看着地上泛着淡淡白光的阵法,自得其乐的说。

这人自然便是梅子坞。

“你应该知dào

我要你救的那个人是谁。”蓝隽看着梅子坞疲惫的模样,眼神变得很奇怪,似内疚、更似感激。

“我知dào

。”梅子坞说。

“你可以不答yīng

的。”

第八训liàn

场在室内,有点昏暗。隐约中,蓝隽的双眼似乎已带点泪光。

“蓝大老师你都已经开口了,我敢不答yīng

么?”梅子坞最后在阵法上点了一下,便微笑着看着蓝隽说。“我不敢。”

蓝隽她已被感动了,感动得要哭,双眼已泛着泪光,她却微笑着强忍着不让自己太丢脸,毕竟上了年纪的女人,感动得要哭的模样总不会太好kàn



“阵法已经结好了,我可得回去好好的睡一觉,要不然,明天起来的模样实在不能见人,尽管现在还是大白天的。”

梅子坞已离开了第八训liàn

场,蓝隽却没走,她的双眼一直都没离开过阵法半点。

她知dào

阵法不会无缘无故的消逝,也知dào

这个阵法一定可以在关键的时候救昱哥一命,可,她的内心却不停的挣扎,她又在犹豫,犹豫到底该不该救昱哥?

慢慢的靠近阵地,以她的能力,就算越界阵法启动了,她也有能力将阵法摧毁。

她没有这么做,她看了看阵地,便转过身走了出去。

突然,训liàn

场内响起了一声很平静的声音,没有节奏没有情感,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魔鬼的不满的吼叫。

“你不该瞒着我,做这样的事情的。”

听到这声音,蓝隽整个人就像突然掉进了冰窟里,一下子僵硬了,目光中充满着害pà

甚至恐惧。

阴暗的角落里慢慢的走出来一个人,一个高贵高傲的年轻人。没走几步,他便停了下来,他的模样刚好还隐藏在阴暗里。

“你知dào

我最不喜欢别人试图瞒着我做别的事。哪怕这个人是你。”高贵的年轻人忽然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神很犀利,天上地下绝对没有比他的眼神更犀利的眼睛。

蓝隽没有说话,她的身体似乎已有点颤抖,她的目光却没有避开高贵年轻人犀利的目光,她似乎并不是真的恐惧。

“我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高贵年轻人转过了身,要走了。

“你真的肯放过他?”蓝隽很清楚这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必须知dào

这人为什么不阻止她。

“为什么不肯?”高贵的年轻人的身影已没入了黑暗。

“韩昱的存zài

虽然对我们以后的计划是个极大的威胁,但也并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我最近发xiàn

了一个很重大的秘密,留着他,实行我们计划的过程一定有趣多了。”

蓝隽只觉身体在渐渐的僵硬麻木,热血一下子冰冷下来,冷得让她无法呼吸。

她现在怀疑自己二十多年前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或者,所有的事实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不承认事实的人,也在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错误,最后才发xiàn

才承认人生本就不该一错再错——

这是多么可笑多么无奈的悲哀——

不知dào

什么时候天际已变得这么昏暗,暗得似乎看不清外面的路,蓝隽也看不清她以后的路了,或者便从她刚才看清他的那刻起,她的路便模糊了。

难道只有他消失了,她的路才豁然开朗?

她不知dào

,她只知dào

再怎么漫长的黑夜,也总有过去的一刻,黎明总不会太远!

第八训liàn

场到韩阁学院后院的这条路并不算太远,梅子坞只是实在有点疲惫了,走到他家前面的那一片竹林的时候,他已恨不得家里那张大大的有点怪怪的臭味的大床就在他面前,一倒下去,刚好就睡在床上。

这场大雨实在有点可恨,要不是这场大雨下得实在有点大,他也不需yào

在疲惫的状态下,再在身体周围结下一道遮风挡雨的结界。

他发誓,以后天气不太好的时候,一定要带把伞,像他这么高大的身型这么大的年纪,还能保持着这么健康的身心,毕竟不容易,总不能被一场雨打垮了。

他笑了笑,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决定。

举起手,推开门。

门还没推开,他突然停下了所有的举动,就停在门前,这一刹那,他的整个脸忽然僵硬了,就像一个逃脱了很久很久的神偷回到家,突然发xiàn

家里有人来过一样。

不同的是,梅子坞他没有害pà

也没有逃,像他这么高大的身型的人也不像是个会逃的人,就算要逃也是闯进来的那个人逃。因为他已累了,已不想再逃了,既然逃得这么累,干脆就永远不逃。

门开,他已走了进去,脸上恢复了那一副逗趣的嘴脸,倒了一杯酒,喝下去之后,他便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一只字一只字说。“你回来晚了。”

这说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让人厌恶,想吐。

梅子坞沉默了一会,又喝了一口酒,缓缓的说。“你来晚了。”

那人没有看梅子坞,他看的是他的手,比女人还细长细嫩的手,说。“的确来晚了,足足晚了五个月。”

“来晚了,总比不能来好,不过……”梅子坞笑得更逗趣,说。“既然来了,再走,就没那么有意思了,你说是不是?”

“你现在这个模样比以前更让人讨厌,蓝隽难怪十年来都看不上你。”那人说。

握住酒杯的手,依然很稳定,就像一点都听不出那人说的讨厌的话。

“你知dào

不知dào

飞飞临死之前对我说了什么?”

那人的手也抓得紧紧的,整张脸一下子绷紧了,梅子坞都看在眼里,接着说。“飞飞她说她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住进了宁家,遇见了你,只是她不能……”

一道白光打断了梅子坞的话,一道随时随地便可取人性命的白光。这道白光从那人紧握的手骤然间发过来的,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梅子坞及时扔出手中的酒杯,化了那一道白光。

“你不配提起这个名字,你不配。”那人的脸色很是难看,这话强忍着没有吼出来。

“我是不配提起飞飞,但我有责任把这件事情完完整整的告sù

你。”梅子坞又倒了一杯酒,天蓝色的酒,就像当年飞飞倒在他面前时,伤口流出的液体一样。“尽管这个真相你一直都不肯相信,我还是必须郑重的再告sù

你一次,飞飞只是别人安插在你们宁家的一颗杀人的棋子,她的目的就是要毁了你们宁家。”

那人他的身体在抽搐,胃在痉挛,双手紧紧的抓成拳,强忍着不让自己呕吐,不让自己泪流。

梅子坞看着手中的酒,甚至一眼都没去看那人,因为他知dào

一个人深心处记着另一个已死去的人时,别人一旦提起已死去的人,还活着的人的心一痛起来,便痛彻心扉,一发不可收拾。

他没有经lì

过,他看见过,很久很久之前在这人身上看见过,所以他知dào

,可,他也必须说。当痛苦,痛到最尽头的时候,人就会忘记痛,他希望这人能真zhèng

的活过来。

“本来飞飞她这次的任务已经毫无悬念了,可她却犯了很多人都会犯的错误,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他摸了摸鼻子,接着说。“对你下手,她做不到,所以,她只有毁了自己,她不愿被你看到她那个模样,就叫我……”

“够了。”这两只字,那人他似乎是用尽了全力吼出来,他的眼泪也滑落下来,他没有擦拭,他狠狠的盯着梅子坞,一只字一只字说。“别把你杀了飞飞这件事说得这么冠名堂皇,不管你怎么争辩,都不可原谅。”

梅子坞他已转过了身,已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一个再怎么残忍的事实,讲了两三遍之后,再怎么逃避,都能接受得了一些的。接受了一些,已算是个开始,这已经足够了,毕竟梅子坞不是当事人,总不能让他一下子完全接受了这个非常残忍的事实。

又一道白光扫射而出,随即便消失,连同梅子坞一起消失,化为云烟。这道白光自然也是那人发射的,梅子坞似乎一点都没察觉他会突然下毒手,所以一击即中。

那人抽了抽鼻子,任随泪水又再一次滑落下来:无论是谁犯了错,都必须付出代价。

转过身,冒着雨水走,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其他别的东西,他只需yào

知dào

梅子坞已死在他手上了,其他的都不重yào



宇仙塔,平地上。

大雨已停,天空上的阴霾已散开一片又一片,风却吹刮得更猛烈,不是自然风,是劲风,两人交手发出的劲风。山石裂开,草木削断,水流突然断开又起浪,这劲风足以摧毁尘世间的一切。

摧毁本便是人性潜藏的另一面的**。摧毁之后得到重生,重生之后便越接近完美。

只有追求这么样的境界,才让人忘记生与死,忘记自我。

尽管,绝尘与韩昱两人都并不是追求这么样的境界,可,他们却都忘记了生死忘记了自我。因为他们追求的是平凡人的平凡的**,平凡的**使他们心甘情愿无悔的舍弃生与死。

他们停手了,相互看着彼此,像今日刚见面时,面对面的看着彼此,然后他们都笑了,如释重负放开一切的笑。

惺惺相惜,如释重负,尊重,痛快,这些都值得他们这么一笑。

这一笑,便是个开始,生与死的开始,一旦开始,绝对只剩生或死。

韩昱的手已伸了出来,那一刹那,周围的虚空瞬间扭曲了一下。

绝尘还在微笑,他已放开了所有,假如他死,他想在自己死亡的那一刻,仍然要自己死得潇洒。他也决定用上跟韩昱一样的手法,必有一死的手法。

两双手已触碰在一起,劲气暗涌,虚空一阵扭曲,似要撕裂。

命运让两人相遇,而他们的心却使自己走上毁灭。

虚空扭曲得越来越强烈,已在颤动,一条条触目的时空裂缝已在慢慢的裂开。

下一刻,必将两人吞噬。

两人都没有松手,也松不了手,他们能做的只有用尽最后一口气,让死亡来得快一点更激烈一点。

时空裂缝慢慢蔓延,两人的身体也随着时空扭曲,然后一点一点被吞噬掉……

这一刹那,所有一切已归于平静——

‘命’却无法平静。

心神不宁,心绪不安,迷茫,忽然一下子涌上心头。

命从未如此恐惧过。

难道韩昱真的已死了?

命已站了起来,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站起来,他的人已没那么挺立,他已老了,就在刚才突然间一下子老了,;老得便连站起来都站不稳,差点摔倒。

出了房间,走在走廊上,走廊的尽头一片漆黑,漆黑得就像噩梦一样,看不清方向,看不到尽头,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清,往往使人产生恐惧,人岂非也一样看不清——

人的恐惧岂非来自于人——

他的呼吸变得很沉重,走到Y室,他没有推开门,手就停在把手上,手心仿佛已在冒汗,冷汗。

室内没有人,韩昱是不是真的死了?

室内有人,韩昱是不是真的就一定是活的?

推开门,走进去。

室内有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喜极而泣,瞬间涌上心头,涌上眼眶,深藏在别人视线之外。

他还是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仿佛随时随地他都跟黑暗共存。

“你没有死?”

他的声音很平静,一下子变得很平静。

“我没死。”他的声音也很平静,他看着床上躺着那人,眼神很坚定:“我不能死。”

明明让人很激动的事情,两人却依然平静?

是什么样的经lì

才能让一个人的心磨练得真的像一面湖?

“很好。”命说。

人始终坚定的抱着心中的信念,无论怎样,都不是一件坏事。

“不好。”韩昱看着他,眼神变得很奇怪。“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该走出那个房间。”

“我已经走出来。”命说。“走出了房间,也走出了心间。”

“你有多久没走出过那个房间?”韩昱突然问。

“忘了。”命说。“应该很久很久了。”

“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好像也是在那个房间里。”韩昱换了个姿势坐。

“那时候,她还是躺在这里。”命说。

韩昱看着她,眼神变得很迷茫,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那一年。

——那一年是世界末日,没有风没有阳光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她死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的确很久了。”他又换了个姿势。“好,很好。”

“你呢?”命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说。“你怎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韩昱沉默了,他也不知dào

。这颗心已经打了死结,或许永远都走不出来。

命忽然问。“绝尘他也没有死?”

“他没有死。”韩昱说。

“他绝对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跟他交手,先死的绝对不是他。”

这番话,现在命又说了一遍,他必须再次郑重的警示韩昱,绝尘这个人的可怕,他要让韩昱明白相信这次只是幸运,像奇迹一样的幸运。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他死。他死了,对我一点用都没有。”韩昱说。

“只需yào

他受伤,就算他受伤了,只要他还活着,许多人都不太敢做他们想做的事情。”命的神情突然起了变化,韩昱却没有看他。“所以他们这么样相互顾忌相互牵制的局面,你的计划就可以很好的走下去。”

这计划的开头并不算好,不但不算好,简直糟糕透了,付出的代价实在大了点,可,韩昱已不想再等了,他已经等了太久,久得使他老了累了疲惫了。

等待,对人的确是一种煎熬,一种看不见的伤,越久越深——

他已站了起来,站起来就不停的咳嗽,一口血一口血咳出来,这一战他还活着,的确是一件不可思议的奇迹。

命没有看他,他本该知dào

的,他却没有说一句话。

稍微好了点,伤口没那么痛,他擦干了嘴角上的血迹便走了出去。

走到命身旁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你从过去走出来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命说。

“没打算阻止我?”韩昱说。

“我们是朋友。”命说。

朋友是一种关系,一种若即若离相互的关系,你死我死,你好我也好——

“作为朋友,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告sù

你。”命说。

“梅子坞没有死?”韩昱问。

“他死了。”命说。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风迹绝对杀得了他。”韩昱说。

“梅子坞一死,风迹就活过来了,他一解脱,他就是一个可怕的人物。”命说。

“风迹的确是个非常可怕的人物。”韩昱说。

“所以,你不该让他杀了梅子坞。”命说。

“风迹不会活过来的,只要他与梅子坞相见,他就永远活在过去,解脱不了。”韩昱说。

“你肯定他们会面之后,梅子坞又会将那件事再解释一遍?”命问。

“风迹无论再怎么不愿去相信一个事实,听了几遍之后,他的心都会变得没那么坚定。”韩昱说。

“所以,他就会亲自去求证。”命说。

“真相往往最折磨人,到最后他才真的解脱,永远的解脱,不是他就是别人。”韩昱说。

“所以,我要告sù

你的事就是你现在需yào

的应该是好好的休息一下。”命说。

“你要替我去做接下来的那些事?”韩昱问。

“现在,我也应该要做一些事情了。”命说。

“你知dào

?”韩昱问。

知dào

,控zhì

圃星洞——

第二十七章 真假兽王

你想不到我会走出那个房间?

卓别离想不到,他更想不到韩昱会用这么样的法子,将行动提前。

当他知dào

现在就要控zhì

圃星洞的时候,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很难看,就像被人插中了脖子,而他却不知dào

那只手从哪里来,什么时候来的。

“你在害pà

?”命问他。

他的确害pà

,他全身的每一条肌肉都在抽紧。

“恐惧会使人做出很多不该做的事情,你不该害pà

的。”命看着卓别离,声音忽然变得很有重量,说。“因为还有我。”

卓别离也看着他,突然问。“梅子坞真的已死在风迹手上?”

命盯着他的眼睛看,很久才回答。“他没有死。”

卓别离已走出去了,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命的眼睛里充满着凝重和忧虑。事情的进展的确是快了点,这却绝不能让人害pà

,命很清楚这点。

他为什么害pà



命又为什么对他说还有他?

两人的内心是不是都隐藏着另一个同样的秘密?

蒂南山内有个洞,圃星洞前有片林,竹叶林下有条溪,卓别离走在溪水上。

他需yào

冰冷的溪水刺激他冷静下来,他现在最需yào

的就是静一静。

接下来,他有太多的事情需yào

想一想,他必须现在就开始模拟几次以后有可能出现的危机,他必须尽他最大的能力确保最低的伤害力和破坏点。

他顾虑的绝不是他自己!

冰凉的天气,潺潺的溪水声,山那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这本该让人觉得很舒服很愉快的事情,卓别离却觉得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很冰冷,冷得使人发抖,透不过气来。

抬起头看见圃星洞的时候,他似乎也看到了死亡,也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弥漫整个世界的死亡气息。

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人遇到突然而来的事情,总会觉得不知所措,觉得恐惧。

——事情的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人很多时候往往都能主宰很多事情,人心却使这个能力变得模糊……

这是不是人类的悲哀,这实在是对人类的讽刺!

忽然,山上传来一阵阵嘹亮的笛声,时而深情幽怨,犹如朝遥远的那个她诉说内心默默奉献的情感,却又哀怨她为什么狠心离得这么遥远。时而激越如飞瀑,气势滂沱,不可一世,仿佛在高声呐喊,他一定会如王者般归来……

卓别离当然听过这种笛声,世界上能将笛这种乐器控zhì

得如此完美的大概没有几个。

朱棣无疑是仅有的之一。

笛声余音萦绕,一片片竹叶纷纷落下。

凄美而感伤。

朱棣便坐在竹林内的一块青石上,紧闭着双眼。

“你来晚了。”睁开双眼,轻轻的将笛子收入怀中,仿佛害pà

稍一用力,笛子便会破碎!

卓别离仅仅看了朱棣一眼,便走到圃星洞前,凝视着这三只字,看了很久很久。

朱棣已走了过来,站在卓别离身旁,看了看卓别离,又看了看漆黑的洞穴,忽然说。“我记得很多年前,你跟我说过:一个人活着,总需yào

面对许多事情。当我们犹豫退缩的时候,就问一下自己的心,这件事该不该做……”

卓别离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我知dào

。”

朱棣脸上又露出那常常微笑的笑脸。“我知dào

你一定记得的,也一直都这么做的。”

卓别离摇了摇头,说。“这些道理都是说给别人听的,我……我做不到。”

朱棣怔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卓别离居然变得这么脆弱,这么伤感,这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卓别离如此的困扰……

“那个人没有来?”不知过了多久,卓别离忽然问。

“来,从你听到笛声的时候,他就在路上了。”朱棣说。

“好,我们等他。”卓别离说。

就在这时,竹林里突然吹刮起一阵强劲的风,空气刹那间压抑下来。

“不用等了,他已经来了。”朱棣说。

他的确来了,卓别离已感觉到他就在他们身后。

走——

朱棣突然拉住卓别离。

“如果你不想做这些事情,让我来吧。”

卓别离没有说话,他已走进圃星洞,他很明白有些不该做的事情,自己去做,或者能更好控zhì



洞穴内昏暗一片,犹如他要走的路,虽不好走,总有走到尽头的一天。

这一天,有多远?

“我也记得,两年前我也跟你说过物极必反这个道理。”卓别离忽然说。

“我没有忘记。”朱棣说。

“你这两年来却一直都在练笛术。”卓别离接着说。“我感觉到你的笛声中充满着戾气。”

“我知dào

。”朱棣说。

“笛子有了戾气,它就会变成一件凶器,到时伤的就不会仅仅是自己。”卓别离说。

朱棣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摸摸怀里的笛子,才缓缓说。“在它变成凶器之前,我会用我的一腔热血浇灭它。”

到时,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这句话卓别离没有说出口,一个人已打算将自己珍贵的生命都搭进去,便该知dào

他的决心有多坚决。

同样的,一件事情,能让一个人下了这么大的决心,便该知dào

这件事情非做不可。

非做不可……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道光,犹如黄昏前那道夕阳的光,虽短暂,却足以使他的心安定下来,让他有足够的勇气和毅力走完他未走完的路。

光,真的有光,光里有人,一大群人。

他们在洞穴内走过一道道拐弯,来到了洞窟,一进来便见到了这一大群人,各式各样的一群人。

各式各样的人群用着各式各样的眼神看着他们这三个不速之客。有个人更已走出了人群,他的气势已在告sù

别人他的热血已滚烫,他需yào

发泄。

现在,没有别的事比揍人更能令他的热血冷却下来。

这青年高大而健壮,身上每一条肌肉都如磐石般坚硬,他的拳头足以令一条生命走到尽头。

拳头已如烈风般袭过来,他攻击的目标当然不是朱棣,亲切善良和气的人通常都不会第一眼就让人想揍他。

卓别离没有动,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这人本就已是个死人,仿佛这人根本就不存zài

,根本就对他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他的热血更加热,他仿佛已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他喜欢听骨头碎裂的声音,更喜欢看一拳一条生命的一刹那,一倒下,生命就消逝,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骨头碎裂,碎的却是他坚硬如铁的拳头,一只手突然伸出来,伸出来就握住了他的拳头。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双眼睛,这一双眼睛甚至不能说是眼睛,世界上绝对没有这么样的眼睛。

他整个心沉了下来,沉入水底。

恐惧本身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至少能让热血冷下来,像冰块一样冷。

他的热血却更热,他感觉到他的热血流动得很快,整个身体的血液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流动。然后他从别人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深红的眼睛深红的脸,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慢慢的干瘪。

冰峰遇到烈阳,会融化,至少融化成水,人呢?

人死了之后,留下的是什么?

一个过去?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健壮的青年却什么都没留下,他没有过去,一个普通人的过去都会随着他的离去而消逝。他更不被留下尸体,他的尸体已化成云烟。

那人已退了下去,又退到朱棣身后。

静,出奇的静,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没有动,他们的眼神更平静,仿佛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仿佛他们的同伴还在。

“死并不可悲,可悲的是到死的那一刻,还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会死,这才可悲。”

人群缓缓散开,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人,一个只有五尺高头发斑白却容光焕发的老人。

“桌子他好像一点都想不到他会死,而且还死得这么快。”这老人说。

那青年叫桌子?

他的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是不是本来就是忠告他要做一个像桌子一样平凡普通的人?

“他绝对想不到。”卓别离说。

“死亡本来就让人想象不到,它随时随地都会来,所以人更应该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朱棣说。

老人看了一眼卓别离,才看向朱棣。“你就是刚刚外面吹笛的那个人?”

“我就是那个人。”朱棣说。

“我想不到你的人竟然远没有你的笛声这么凶戾。”老人说。

“多谢。”朱棣的眼睛充满着惋惜。“我也想不到他会死得这么快。”

“你没有想过要他的命?”老人问。

“生命如此的可贵,我为什么要他的命?”朱棣说。

老人看着朱棣,他的眼睛有着很复杂的情绪,仿佛是怒火,要将朱棣燃烧。“他却已经死了。”

朱棣的脸上没有多大变化,仍旧很和气有点惋惜的表情。“他本该不用死的。安逸的日子却使他忘记了他的本性。”

忘记了本性?

老人默默的念了几遍这句话,仿佛也在问自己:我是不是也忘记了本性?

朱棣接着说。“所以像你们这一类人,忘记本性,距离死亡也就不远了,不是自杀就是被杀。”

这是事实。事实在死亡面前却极易让人躁动,那一群人却仍旧没有任何动作,看卓别离几人的目光却更犀利毒辣。

老人已走到桌子消失的地方,仰着头,看着那一片漂浮的尘埃,仿佛也看到了自己以及跟在他后面这一群人的样子。

“人死如灯灭!”老人看着朱棣,又说。“你应该看得出,纵然忘记了本性,今天也能让你们三个留下性命。”

“看得出。”朱棣看了一眼卓别离,打了个眼色,卓别离却似根本就没看到。“你们高傲的血液,的确有这个能力,可是今天不能。”

“因为你身后那个人?”老人疑惑的看着那个人,虽然那个人的能力的确很强,却绝对没有这个能力,至少老人看不出来。

“你看不出来他是谁?”朱棣问。

“他是谁?”老人忽然往人群那边走去,人群里仿佛有人要跟他说话。

“这个人虽然你已经有很久没见过了,不过你……”朱棣指了一指老人,又指了一遍前面的那一群人,接着说。“你,你们都应该知dào

他这个人。”

卓别离说。“他就是你们的尊严,你们的王。”

那人已走了出来,高傲且高贵,的确极像不可一世的王。

那群人仍旧没有动,老人没有开口,他们谁都不会动。这也是他们高傲的尊严。

“他是?”

这话一出,他的人已突然出现在那个人身旁。

这一刻,老人已仿佛不是老人,刹那间,他已变得无比高大无比强悍,他的气势,他的目光,别人绝对相信他举手投足间摧毁任何的力量。

卓别离没有动,迎着老人的目光,只是很淡定很肯定的说了两只字。

他是——

那人也没有动,那目光甚至甚至都没有看老人一眼。

他身上流着的本就是高傲的血液。高傲的尊严,他当然可以忽视任何人的存zài



“我们流着的血液绝不允许失败和弱者,我们当然有必要验证一下他是不是我们的王。”老人说。

优胜劣汰,弱肉强食。最好的法子当然是生死间的角逐。

“你现在不妨试一下。”卓别离说。

老人看着那个人,朱棣看着卓别离,他的手心在冒汗。一阵风吹过,他觉得手心冷冰冰,甚至整个人也冷冰冰的,像是掉进了冰河,沉入了水底,浮出水面,却上不了岸。

他当然见过经lì

过许多的生离死别,也经lì

过很多大大小小的生死之战。他本就已经从哪些磨难中成长蜕变,他无惧生死。

他又为什么害pà



因为以往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一次却没有?

因为他历经了太多生死,已学会爱惜生命?

因为……

老人仍然看着那个人,他仍然没有动,他的眼神却已在变,犀利而凶狠,嗜血的目光直视他面前的这个人。

仿佛已将这个人看成个死人,一动就死。

又一变,看面前这个人的目光和刚刚看桌子死亡化成尘埃时一样,哀伤而息怜。

血债血偿,一命抵一命。这个人刚才这么样杀死了桌子,老人是不是也要让这个人遭受同样的命数,且更狠更残忍?

一动就死——

老人已动,却不是动杀念,他高举双手,单膝跪下去。

老人一跪,他身后那群人也跟着他一起跪下。他们的目光已不再嗜血毒辣仇恨。他们的目光热血虔诚且尊崇,沸腾的热血,澎湃的尊崇,至高无上的虔诚,像对待高贵而高傲的王一样。

他就是他们的王!

以暴制暴,胜者为王!

追崇热血的人,面对疑惑,他们竟放qì

了追崇,放qì

了热血?

“你确定?”韩昱问。

“确定。”卓别离说。

“朱棣确实连续几天都在圃星洞吹奏笛子?”韩昱说。

“是。”卓别离说。

“第一个冲出来的人,他也立即杀死了?”韩昱说。

“是。”卓别离说。

“挑衅他们尊严的事情你当然也做了?”韩昱说。

“是。”卓别离说。

“他们这群人却还沉得住气,最后还相信了我们带去的那个人就是他们的王。”韩昱说。

追崇热血的人,绝不畏惧死亡。挑衅他们尊严的人,他们当然要以那些人的鲜血染红他们高傲的尊严!

“他们没有暴动,或者是因为……”人群里有人跟老人说话的那一幕,卓别离当然看得一清二楚。老人在那一类人当中地位当然很高,能让地位很高的人走过去跟他说话,那个人的地位自然也不会太低。

那个人是谁?

卓别离猜想到,却不敢肯定。

“他们真zhèng

的王早已回来。”韩昱替他说出来。

王者归来,他们当然绝对的臣服。

只是,真zhèng

的王已归来,又出现另一个王,那个人自然就得死。

他们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是安宁的日子过久了,想安宁了?

如若是阴谋,又是怎么样的阴谋?

忽然间,韩昱想到了另一个人。

绝尘——

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另一个人呢?

这个人曾经威胁到他的生命,而当他再次感到威胁时,他就想起了他?

黄昏,已黄昏。

淡淡的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

韩昱站在窗前,遥望着渐渐暗淡的天边。

山依然是那座山,林木依然青秀,人呢?人却依然在等。

这一天又将过去,明天又将来到,一天又一天。

真的还需yào

再等?

不,纵然今天再多困扰再多阻碍,他亦不想再等。等?如若明天障碍依然存zài

,难道再等下一个明天?

他惨白的脸已渐渐有一点血色,他仿佛已下定了决心,既然走出一步,脚步就绝不停止。

明天纵然还有障碍,那又如何,那已是明天的事。

人既然无法跨过明天,那就等到明天来临,刃解一切!

第二十四章 会见

太阳渐渐高挂,日光也渐渐温热,韩阁学院后院的花田,沐浴在太阳下,也渐渐艳丽昂扬。

蓝隽看着这花田已看了很久了,她的双眼带着血丝,很憔悴,似乎三天三夜都没入睡过。

她昨晚整晚都想着一件事,这件事她不能不想。

蓝隽很小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即聪明又很好学的人,世间上的任何事她都想知dào

。所以直到现在她知dào

的事情还真不少,这点她一直都很自豪。

直到十年前,她又再寻找到了她寻找了几十年的昱哥的时候,她竟然有点后悔,有点犹豫了。

那一刹那,她甚至想不顾一切的放qì

她这些年来一直坚持的所有心血。因为她寻找到韩昱的同时,也遇见了张小妤。

人到了年龄的某一阶段,她对人生便有了另一个层次的感悟。

遇见了张小妤,让她突然感慨命运有意的捉弄,因因果果,因果循环。

那些年她的决定会不会就是一种因果?

她很清楚灭道阵法的奥妙,也很清楚灭道阵法会造成的是怎么样的一个后果。

她该怎么去抉择,是自救还是拯救,她犹豫不决。

她更惊奇,怎么样的爱,居然能让昱哥变得这么痴狂?

怎么样的爱能让一个人坚持几千天的岁月,然后将爱转变成对别人的恨?

她不想昱哥在这么样极端的困境中徘徊,她要阻止他。

可是,她却又想不出另一种法子去阻止。打从十年前那次被昱哥发xiàn

之后,昱哥便完全消失了,连同灭道阵法一起消失,她完全找不到任何踪迹。

那时,她以为一切会像奇迹一样如她所愿,昱哥已放qì

了这么做。

可,现在灭道阵法却已启动了。

她想不明白灭道阵法为什么还可以启动?

会不会又是所谓的爱的力量?

这种结果,与她的预料背道而驰,她要阻止昱哥,必须阻止。

张小妤昨夜已经安然无恙的送回来,魏兰刚才也被送了回来。

这是不是说昱哥已经答yīng

了她的请求,放qì

了逆天?

她不肯定,也不知dào

,她只希望是。

希望是——

可,她也知dào

,有时候,希望同等于失望。

——失望有时候,却也同样能让人快乐。

事实果然让她失望,她刚抬起头的时候,穿着一身灰色风衣的昱哥便已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这一瞬间,她的内心深处突然涌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却绝不是失望。

他的身影很高大也很忧郁,花田上的花似乎也带着一点他忧郁的气息。

他的脚步很慢,也很碎,却眨眼间便来到了她的面前。

蓝隽看得很清楚,昱哥刚毅的脸庞已变了很多,他的双眼也变了,变得很不一样,已不像阳光那样温暖,不像溪水那样柔和,也不像温驯的猫那样亲切。

现在他的眼睛就像一把剑,很锋利也很尖锐,就算收入剑鞘中,剑的气息也能一点一点渗透而出。

蓝隽很心疼。

是什么东西让人变得如此之大?

是爱还是恨?

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能让另一个人为她甘愿付出一切?

她并不是不知dào

小颖的好,她只是还不太明白小颖的好究竟有多好!

她的双眼有点湿了,已有点泪光闪烁。

“你好。”

多么感性、多么锋利、多么情深的两只字,直透蓝隽的心窝,纵然千言万语也不过是两只字。

热泪已盈眶,闪烁着温柔的情怀。

“你好。”一滴滴泪水终于滑落了下来,滋润了她的心窝。

蓝隽她已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了,岁月已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纵然她是一个很不平凡的人,可也敌不过三百多年的岁月**啊。

她脸上的肌肤已有点收缩的痕迹,她轻轻微笑的时候,她的眼角就像平静的湖丢进了一颗石头一样,会看得见一条条的涟漪。

昱哥在笑,他的微笑得也让人觉得心疼。

昱哥的确变了很多,唯一没有变的便是他刀削斧凿的脸庞,依然那么俊逸,依然那么有魅力。

蓝隽也笑了,面对着韩昱笑,很真的笑。她没有回避韩昱的目光,也没有在意韩昱看到她脸上的岁月痕迹,因为她很了解人的情感。

只要有这份情感在,就算面前的这个人再丑再老,在他心中都永远美丽,永远年轻。

风轻轻的吹起,带着花田里的花香吹拂过他漆黑的头发,额头上的那条刀疤还在,看着这条刀疤,蓝隽的眼睛都亮了,因为在那一刻她终于找回了属于两个人的珍贵的回忆。

她永远忘不了小时候自己第一次遇上昱哥,斩钉截铁的要求昱哥带她走,而昱哥却斩钉截铁的一口拒绝。自己心一狠,立马跳上昱哥身上,用一把匕首,在昱哥额头刮了一刀。

“这条刀疤还在啊?”蓝隽说。

“还在。”韩昱说。

“为什么不将它消除掉?”蓝隽说。

因为它是属于回忆的,消除了,就再也找不回来回忆的痕迹了——

这句话,韩昱没有说出口,他一向都不愿意说这些心里话。

蓝隽说,她常常对某些人说,所以她懂韩昱没有说出口的话。她很感动,所以她的心已融化了。

女人的心融化的时候,嘴巴通常都很软,软得只想用眼睛、用身体来说话。

韩昱不是女人,他还能说话,他来这里本就要开口说话的,他要问,问出许多他想知dào

的事情。

“我们已有多久没见过面了?”韩昱的话,突然变得很柔。

“很久很久,整整三百一十五年零六个月。”蓝隽说。

三百多年,三十多个十年,的确很久,世人能有几个十年——

这句话,韩昱也没有说,太煽情的话他也从来不说,特别是对一个小女孩,因为他很怕煽情的话说出口便会燃烧起来,他实在无法熄灭这么样的火。所以,他便说了另一个意思的话。

“有这么久啊?”

看着昱哥的目光,蓝隽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她突然发xiàn

昱哥的眼神有点不一样。

是不是昱哥已发xiàn

了十年前出现在蒂南山的其中一个人便是自己?

“你锁骨上的刀痕还在不在?”韩昱突然问她。

“还在。”蓝隽的心,紧了一下。

“十年前,在蒂南山山上,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跟你一样,锁骨上也有一个刀痕。”韩昱说。

“这么巧?那个女孩是谁?”蓝隽说。

“不知dào

,她蒙着脸,看不清楚。”韩昱说。

“世间上,身上有刀痕的人并不少,刀痕在同一个地方的人却绝不多,这么有缘份,这个人我一定要跟她交个朋友。”蓝隽的心就像丢进海里的石头,沉了下去。

同一个地方?

韩昱没有说过这些话,他也并没有说穿,他并不喜欢做让别人尴尬的事。

“你们一定会是好朋友的。”韩昱看了看蓝隽,说。“你说不定会知dào

她在哪里。”

“哦?”蓝隽的脸色骤然间,变得很难看,犹如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dào

了,而自己却还以为别人不知dào

时的神情一样。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叫梅子坞,他刚好也在韩阁学院任教。”

你知dào

梅子坞这个人?”蓝隽说。

“知dào

,像他这么样的一个人,无论在哪里都很容易出名。”韩昱说。

蓝隽笑了笑,笑得有点苦。

“我能不能知dào

,你到底是来找那个女孩的还是来找梅子坞?”蓝隽说。

“我能不能不说真话?”韩昱说。

“能。”蓝隽说。“真话不好,真话通常都比谎话更让人难以接受,更何况女孩通常都喜欢听谎话。”

这句话很感人,同样的一番话,别的其他人绝对说不出这样的味道,世间上也只有此时此刻的蓝隽才能将这么一句话说出这样的味道来。

因为她跟昱哥有一段很不一样的故事。而,昱哥此刻就在她身边。

韩昱很感动,这么深情的话,他已很久没听见过了,久得使他分不清爱情与亲情的差别。

太阳升得已有点高,枝繁叶茂的树荫的阴影就像蓝天上的浮云刚好罩住了他整个身子。

他感动的神情,蓝隽刚好错过。

世间上有很多事错过了就错过,就像急速飞驰的流星一样,永远没有重来的机会——

冬天刚过的风似乎还夹杂着冬至的冷寒,吹在人身上似乎还有点冷,这点冷只有沐浴在春天的日光下才可以忽视掉,韩昱已走了出来,今天他似乎也有点讨厌阴暗的地方了。

没走几步,韩昱刚好走到蓝隽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刚好可以将对方脸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蓝隽一直都在看着韩昱,从那颗大树的树荫将他整个身子慢慢覆没,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天,风吹过来的时候,枝叶间投射下来的碎成一片片的光,刚好洒在他俊逸的脸庞,然后他踏着很碎很碎的步伐慢慢的朝自己靠近,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蓝隽都看在眼里。

“我能不能请求你帮我个忙?”韩昱说。

他的眼神很迷离,有意无意间似乎总在避开蓝隽的目光。

这种眼神通常只有在彼此间存zài

内疚的状况下才会出现。

韩昱到底做了什么事,使他觉得内疚?

“你能不能不用‘能不能’‘请求你’这些这么有距离的词跟我对话?”蓝隽说。

韩昱笑了笑,笑得有点酸。

他已转过了身,踏着很碎的脚步走出芬芳的花田,才走出几步,蓝隽却呼唤了他一声。

“如果这些事我一点都帮不了你,你今天还会不会来看我?”

“会。”韩昱微笑着看着蓝隽说。“我今天本来就是来看你的。”

蓝隽笑了,笑得很开心,这几百年来,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恍惚间,她好像已变成了哪个忘记了悲伤的快乐小女孩。

“谢谢。”

韩昱又笑了,笑得很轻松,这些年来,他似乎也没这么轻松过。

暖暖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仿佛一下子他也变得阳光了很多。

韩昱没有说话,蓝隽也没有说话,他们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没有说话,也不需yào

说话,世间上还有什么言语能比他们这么样的微笑更能传递情感?

风依然很轻,轻得犹如梦幻一般。

风吹花动,人在梦中,梦在心间,一切岂非源于心态?

溪水花是一个梦,一个美丽浪漫温馨的梦。

梦在心中,心在飘飞,飞回过去。

有星,有月,有溪水的夜晚。

星光很美,月光很柔,如同**的眼波。

溪水花是一条流淌着很轻很柔会发出如音律一般美妙动人的溪水声的溪流。

两岸没有花,却比花海更清新更芬芳。

岸上有人,人在眺望,水中有人亦有花,水花四溅。

蓝隽永远都忘不了这个有星有月有溪水的夜晚。

她忘不了,不是因为在这么样的夜晚里,她失去了她的亲人,而是因为她失去双亲的同时又得到了两个最重yào

的人。

他亲切热血,仁慈博爱,更在蓝隽生死存亡关头,救她性命,心灰意冷那一刻,给予她如亲人一般的无限感情。

她淡雅脱俗,慈爱温柔,更如母亲一般待她,疼爱她。

拥有了这么样的爱,教蓝隽如何忘记!

“冬去春来,不知dào

溪水花的两岸会不会还飘着淡淡的紫藤花花香?”

——紫藤花

——醉人的恋情,依依的思念

恋情已搁浅,难再续。思念却像遥遥的天际,永无止境,更像脸上的岁月痕迹,日渐加深。

漆黑的眸子闪烁浓浓的思念,浓浓的伤感,浓得犹如梦中的雾,化也化不开。

眺望天际,思念仿佛更浓。

天际的云彩飘扬而过,淡淡火热的光线迷惑了他的眼睛,捆绑他的心神,然后飘飞白云间。

忧郁的眼神已淡化,思念更淡。恍惚间,他看见了星看见了月,看见了星月交辉下的溪水,溪水中的那魂牵梦绕的人儿。

星月洒在溪水上,闪烁的光线映射她迷人的风姿,一颦一笑都仿佛在说话,犹如**耳边的呢喃,嘴边的微笑。

一块丝巾,一个微笑。

小颖笑得很有味道的轻轻的沾湿了丝巾,然后像母亲一样温柔的一点一点慢慢的擦干净小蓝脸上手上的污泥和风干的血迹。

韩昱的心已醉,小颖的嘴巴一直都在说话,韩昱虽听不见,却知dào

小颖一定是在释解小蓝内心的恐惧,用她真诚纯洁的微笑融化彼此心与心的距离,用她温柔亲切如母亲一般的爱带着小蓝走出过去的阴霾。

星光普照,美幻如梦,梦在心田。

一男一女一小孩,人在岸上在眺望,人在水中在戏水。

多么温馨幸福的画面,教人如何能不心醉。

梦虽美,梦却终究是梦,终会醒,人醒梦灭。

梦灭人却未醒,往事已逝,人却时常怀念过去,回想过去。

韩昱的目光仍旧遥远,仿佛遥望的那一刹那,他已醉死梦间。

风,幽幽吹起,仿佛正是带着溪水花两岸那神mì

的地方的紫藤花花香,轻轻的吹淡他炙热的思念,然而思念却更加浓郁。

他的双眼似乎已淌着热泪,若不是那温热的日光,若不是那始终仰视的姿态,或许他早已泪流满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怎么样深邃的痛,能让如此热血的男儿落泪?

刨肉削骨?

生离死别?

“就算两岸还飘着淡淡的紫藤花花香,也已闻不出当年的味道了。”韩昱回过头,看着蓝隽,说。“你觉得呢?”

蓝隽也看着韩昱,她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她怕一开口,就会被昱哥发xiàn

她的声音已哽咽了。

昱哥已走了。

看着他一步步很碎很忧郁的脚步,阳光洒在身上,影子似乎有点变形,越走越远,渐渐的好像变成了一把勾子,勾住了蓝隽的心绪,以前发生许多事的日子像潮水一般一幕幕涌现。

心,仿佛已碎,尘世间还有什么事比内心的挣扎更让人心碎?

情?

爱?

你能不能放下一点点对小颖的爱啊?

你能不能再对自己好一点?

你能不能…

这些话蓝隽都没有说出口,她实在无法将如此碎心的话说出口,更不能让自己听见。

日光普照,热如火,酷热如火的日光却融不化那一抹心灰意冷的眸光。

融不化的冷又何其之冷?

她又为什么会心灰意冷?

风,幽幽吹起,吹拂过他忧郁的碎步,碎步更碎,吹拂过那一片芬芳美丽浪漫的花田,花更艳,艳花凄美。

一片片凋零的花瓣随着轻轻的微风,轻轻的起舞,犹如多娇的丽人踏着风浪,翩翩起舞。

往事风化,一切都随着这阵风,飘向遥远的远方,遥不可及,犹如那清新芬芳的花香,虽可嗅闻,却难以留下。

蓝隽已听到心碎的声音,犹如肉虫冲破那一层茧的声音,因为她终于听到了昱哥给她的一个答案。

像小颖这么样的女人,任谁都放不下——

的确是,像小颖这么好的女人的确是任谁都放不下——

蓝隽看了看随风飘舞的花海,又看了看昱哥离开的方向,然后便往回走了。

她皱起的眉头已展开,神情也已缓和了许多,她似乎已想明白了许多事,许多有些人也许一辈子都想不透的事。

得失之间存zài

着一定的关系,属于你的,再怎么割舍,再怎么抽离,反反复复几经转折终究都会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你哭干了眼泪,流干了一身热血,‘它’还是离你远远的。

世间上的很多事情本来就这么奇妙。

她决定现在就去一趟梅子坞家。

第三十一章 恶战

祭师是一个神奇的职业,从远古某一个时期起就成为一个神奇而神mì

的职业,这个神奇而神mì

的职业也像悬崖边神奇的昙花一样,昙花一现。

虽只昙花一现,却成就一段辉煌的传奇历史,也成为一些人的噩梦。

很久很久之前,祭师的术法曾掀起一场江湖中无尽杀戮的浪涛,那是英雄辈出群雄争霸的战乱时代。整个神州大陆的术法似乎都已到了瓶颈,祭师术法便在那个时候应天而诞生。

祭师术法的诞生也是战乱时代群雄争霸真zhèng

乱战的时候,许多人在这乱战中成名,也有许多人成为别人成名的磨剑石。那时候,江湖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一腔腔热血洗涤干净的是名人的头衔,一堆堆尸骨堆积上去的是名人的声望功绩。

到处都是热血汇成的渠道,到处都是尸骨堆积的山坡,乱战仍在发生。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人们的生活苦不堪言。生离死别,凄厉的哭喊,地狱的煎熬,说不出的凄惨。这一场乱战似乎夺取去了他们唯一生存下去的希望,除了乱战还是乱战。

死,人们可以抛头颅洒热血。

可,生呢?

为了生存下去就非得要吃东西,可在乱战的戏谑下,剩下的是什么。

燎原的烽火,铮铮的残刀断剑,汇成渠道的热血,还有堆积如山的尸骨……

人们唯一可以吃的便只剩下了他们同胞的血肉了。

可悲,可悲啊!

祭师术法的盛况时期便在这时彻底的辉煌,因为祭师给与了人们希望,在人们最需yào

的时候,给与了人们最不可思议的希望。

在人们最需yào

东西的时候,你给与了他们需yào

的东西,你就是他们的上帝,你就是他们的神。所以祭师就是乱战时的神职,因为祭师术法给与了他们希望。

在生灵涂炭的乱战时代,人们的希望是什么呢!希望就是家,一个完整的家就需yào

一群完整的人。

祭师术法以某种代价复活了所有战死的人,所以祭师一业很快便走上了它的巅峰。

巅峰过后便是没落。

无常而可笑。

黄戟虽不曾真zhèng

了解过祭师一业,可也晓得祭师术法是多么的玄秘、多么的犀利。

徐再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早已没落在乱战时代的术法,为什么至今仍旧存zài



除了徐再而能解释,没有人知dào



人世间许多事却都不需yào

解释,许多事情都有它存zài

的意义,谁都不可将之忽视。

徐再而深邃的眼里流露无穷的智慧,他问他。“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懂这么古老的术法?”

“的确很奇怪。”黄戟说。

“在我身上是不是有很多让你疑惑的秘密?”徐再而又问。

黄戟没有说话,他无疑已在等着徐一解说下去。

徐再而却似偏偏想挑起他说话,他继xù

问。“那么你为什么不来问问我?”

他没有说话,大雾弥漫的眼睛又露出一种挣扎逃避沉痛的表情。

“你不问我,是不是你在害pà

,害pà

这些秘密都跟你死心塌去忠诚信任的四爷有关?”徐再而说。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想规劝我离开四爷?”黄戟问。

“你本该明白的。”徐再而看着他的目光充满看重怜惜的表情。“像你这么样的人,绝对不可以变成一种杀人的利器。”

黄戟忽然看着他,目光坚决而真挚。“我只知dào

当年如果没有四爷,就绝不会有今日的我。”

‘恩’这种情感是人最伟大的情感之一,珍贵伟大而神奇。

人正是拥有这些情感,人才是人。

但,如果要用玩命换来恩情,用玩命偿还恩情,这无疑已变了质,虽仍然神奇伟大,却失去了珍贵,已使人无比痛惜,无尽悲哀。

徐再而也看着他,看着他大雾弥漫流露着坚定表情的眼睛,看了很久,他的眼睛却闪过一抹很复杂的表情,他的手指就开始动了起来,像轻抚着**美丽的脸庞一样温柔。

手指一动,乱舞在空中的触手便像接到了将军令即将上阵杀敌的士兵,蓄势待发,气势凛凛。

上阵杀敌必有一死。

剑的戾气难道真的要剑毁了,戾气才消逝?

徐再而还是没有出手,他始终不忍毁了这个年轻人。

可,他已别无选择。

只有死亡才能终止这场战斗。

或许还有奇迹。

奇迹又在哪里?

奇迹在人心里,只要相信,奇迹就会出现。

奇迹在,就在徐再而心里,他已渐渐相信。

“袭!”随着一袭字话落,数只光芒凝聚的触手迅速向黄戟击去。

破空声连连响起,迅疾奇幻而猛烈,犹如汹涌的浪涛,强势无比。

黄戟没有动,大雾弥漫坚定的眼神没有一点变化,时常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自然沉着冷静,死也只是死而已,有什么可害pà

的。

他当然不害pà

,更没有再逃避。当两个恩情发生冲突时,如果有下辈子,另一个恩情唯有下辈子再报。

他在看,看徐再而所有的变化。

他也在避,躲避数只触手接二连三不断变幻的攻势。

触手的攻势犹如飞流直下的瀑布,快而狠,黄戟只能避,一避再避。触手的攻势也像大海上的浪潮,一浪接着一浪,紧密且凶险。

这么样的攻势,这么样躲避,精疲力尽算是最好的下场。黄戟这种在生死间存活的人当然不会让自己落得这么样的下场。

他在等,等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破绽就是机会,徐再而的破绽,徐再而的一举一动所有的动作他都观察在眼里,他相信无论多完美的攻势都会有破绽,而且已不久。

黄戟跃上一块大岩石,一个翻身再跃下,滑出大岩石,又绕过一株大树,以障碍物缓缓攻势,触手的攻势虽稍见缓一缓,却仍很凶猛。

间中,徐再而的手势忽然一变,很轻微的一变,轻微得仿佛完全没有变化。

黄戟已被强猛凌厉的触手的攻击逼得只顾避闪,他本就不会看得见徐再而的变化。

就在那一刻,他大雾弥漫的眼睛就忽然也发生了变化,就好像风雨后的阳光,充满着希望。

风雨停,云雾散,他仿佛已看到徐再而倒在他脚下。

黄戟的身法也发生了变法,接连施展几个奇异的身法,不可思议的一一闪躲过触手的猛烈攻势。

又一个变化,拳头犹如闪电般袭向徐再而胸膛。

这一拳若是击打下去,顽石亦会碎,徐再而却仿佛没有雨看见,淡定而悠闲,深邃的眼睛仿佛还带着微笑。

他笑,黄戟也在笑,就如放下鱼饵的渔夫,鱼已上钓。只是他的笑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察觉自己在笑。

拳头击出,他就听到身后传来的破空声,然后反手抓住身后袭过来的触手,然后借势一滑,以力借力,就将袭过来的触手甩向徐再而。

这力量快狠准,无疑是一股摧毁的力量。

黄戟没有再看徐再而一眼,他不忍看见那残忍的一幕,却又忍不住不看。这一看,大雾弥漫的眼睛又大雾弥漫,眼里更流露一种很复杂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明明死了的人复活,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奇迹。

徐再而仍在微笑,快狠准的攻势刚到徐再而眼前,就在他的微笑下,突然消逝了。

奇迹,是奇迹,只有奇迹才能解释这一切。

黄戟看着这个奇迹,看着徐再而这个已有点老的中年人,他看不透他本身到底隐藏着怎么样一股力量。

忽然,他又看到徐再而在笑,他本不该笑的。就在这一刹那,黄戟突然产生一种感觉,一种他历经许多次生死犹如野兽般的本能的感觉。然后他就一个腾跃,奋力的跃起,他刚才站着的地方就被一只触手击出一个大坑。

碎石乱坠,尘土纷飞,一只触手从尘雾中窜出,卷住黄戟腾起的脚,在空中抖动,甩向地下。

砰一声,黄戟整个人已实实的被甩下地下,一掉下便一动不动,似乎已昏死过去。

徐再而没有动作,也没有走过去看,他的脸上仍带着微笑像看着奇迹一样看着躺在地上的黄戟。

不知dào

过了多久,黄戟果然奇迹般站立了起来,他的脸上似乎也带着微笑,这是一种淋漓尽致痛快的笑。

然后他又带着这种微笑,冲向徐再而。

他的动作并不算太快,眨眼间就来到了徐再而面前,然后一拳袭过来,犹如狂风暴雨,势不可挡。

徐再而就看着他脸上的那种微笑,看着他击打过来的拳头,他的心就开始有点乱。

黄戟他高傲冷酷沉静,他本就是不会笑忘记了笑的这么一个人,现在他却笑了。

笑通常都是开心的愉快的,通常都不会使一个人心乱,徐再而却心乱了。

心乱,出手也乱,黄戟击打过来的每一拳他都吃力而慌乱,他似乎已忘了改怎么样去招架,也忘了他还可以操控那数只刚才还将黄戟玩弄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剩下半条人命的触手再将黄戟击倒,至少可以用它将黄戟击退。

徐再而已倒下,就在黄戟击出的第十三拳时,他的拳头就再次击打在徐再而的胸膛。

一倒下,他的血就像喷泉口的泉水,喷了出来,染红了他的世界。

然后他的视线就开始模糊,好像只看得到鲜红的世界,鲜红的人。

他挣扎着让自己能够坐着,用自己的血又在地上划出一个奇怪的图案,探手入怀,伸出手时,食指和拇指间就拈着一粒泛着光的深紫色的珠子。

这粒紫色的珠子就是刚刚他与黄戟交战之前,他也划出了一个奇怪的图阵,从图阵中飘出,射入他胸膛的珠子。

是这粒珠子给予他神奇的力量?

现在这粒珠子他已掏了出来,他又想做什么?

难道当年他能够从灵兽的血口下逃离也是因为这粒珠子?

这粒珠子到底蕴含着怎么样的一股力量啊?

黄戟已不用再揣摩,因为他已看到了答案。

徐再而已将那粒珠子投入了那个奇怪的图案下,同一刹那,那数只触手所在的那个光圈也晕起了炫丽的光晕,他的人就昏死了过去。

炫丽的光晕渐渐消逝,那数只触手竟也渐渐萎缩,变成一个如光影一样的透明的人。

这人矮而肥胖,犹如一个圆球。

咦呃!犹如恐龙嘶叫的沙哑声音从那人腹中响起。接着那人便像小孩似的在那活蹦乱跳,手舞足蹈的,像是在欢呼,欢呼自己终于自由,终于解脱,终于摆脱掉那无形的束缚。

片刻后,它似乎察觉到了一种让它觉得疑惑厌恶不舒服的目光,跳动的步伐就溘然而止,澄澈的目光看看翠绿的林木,看看荒芜的废墟,又看看坐在断壁上的韩亦轩,才看向站在碎石上同样看着它的黄戟。然后它就像看到许多玩物的小孩一样,拍手笑了起来。瞪大着眼睛很认真很仔细的看着黄戟,从头到脚都很真的看,不时还瞄着自己的身体跟黄戟作比较。

可爱而逗趣。

然后它才看到黄戟身旁不远处昏死过去的徐再而,看到徐再而面前的那一滩深红的鲜血,它澄澈的眼里就露出惊讶害pà

的表情,然后它看向黄戟的目光就变得凶狠而尖锐,咬牙切齿嘶哑咧嘴的,仿佛恨不得将黄戟捏死放进嘴里咀嚼碎,吞下肚子里去。

嘶吼一声,四肢并用,那人就朝黄戟飞窜过去,犹如汹涌下山的豺狼,其速度之快、爆fā

力之强,骇人非凡。

仿佛只看到一个影子,那人的拳头就袭了过来,黄戟仿佛来不及反应过来,他只能避。

那人的攻击却迅疾而狠毒,变化多端,完全无法估计它的变化,黄戟已避无可避,也根本没得避。他的胸膛,他的后背,他的四肢,他全身上下似乎无一幸免的都受到那人不同程度的攻击。

他的人已被打得飞起,那人的攻击却还在继xù



整个人踩在他腹上,将他狠狠的从空中袭下,狠狠的撞在地上,撞出一个下陷很深的泥坑。

很久之后,黄戟才慢慢的站起来,一动,气血就翻涌,涌出嗓子眼的鲜血几乎就要冲口而出,黄戟还是硬生生把它咽下去。

脸色惨白,布满血丝的眼睛更见深红。

黄戟刚喘几口气,那人的攻势就再次击过来,似乎比刚刚更猛烈,更让人惊愕。

那人几乎透明的身体也泛着淡淡的红光。红色即是愤nù

,愤nù

即是近乎疯狂。那人好像已疯狂,速度疯狂,动作疯狂,心绪更疯狂,咬牙切齿的,好像已打算用上牙齿去结束黄戟这条命。

黄戟实在想不透那人竟还能使出如此骇人、接近毁灭的力量。

他不甘心,他的心已在往下沉,大雾弥漫沉痛哀伤的眼睛却忽然又露出一种犹如日出一样充满希望的目光。就好像抓住一根浮木在大海上漂浮很久,心力交瘁饱受折磨心灰意冷的人看到了滔天巨浪。

有时候,接近崩溃,接近绝望就会想解脱,某种程度上解脱就是希望。

他没有任何动作,静静的看着那人踢过来的一脚,静静的看着身体飞起,雪花弥漫天空的枫红。

整个世界突然间仿佛都变得死一般的寂静。他就听到了血肉砸在地上的沉闷的声音和骨头碎裂的声音,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眼睛没有闭上,却更加血红,犹如充血一般。

韩亦轩已站了起来,就在那一刹那,他深心处忽然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使他很不安,甚至恐惧。

他也看到了恐惧,那人形的光影在不安的嘶吼,他不会呼喊,却比哭喊更凄惨。

第二十八章 韩亦轩

深夜,有星星有明月,星已稀疏,明月已暗淡。

明月虽暗淡,仍有光,淡淡的月光投射在床上,床上有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韩亦轩,我们的张小妤常挂在嘴口边深心处的韩亦轩。

他在睡觉,却睡得很不安稳,辗转挣扎,满头冷汗,似作噩梦。

一声惊叫,韩亦轩整个人挺然坐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整个身子已被冷汗沾湿,明亮的眼睛带着诧异和惊骇,还有一丝很复杂的情感。

梦!又是同一个梦。

十八个夜晚,十八个梦,十八个让他惊醒的相同的梦。不知dào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奇异的梦就莫名奇妙的跟他交结了。

这梦并不恐怖,不但不恐怖反而有几分浪漫感人的氛围。浪漫感人的梦,怎会让人惊醒呢?

梦中有人,一男一女,人在悬崖边,边上有曙光,日落的曙光。

他们遥望着前方美丽的晴空上的曙光,幸福而甜蜜。

曙光美丽,云朵飘扬,人儿幸福而甜蜜,多么圆满幸福的画面!

每每看到这一幕,韩亦轩的内心都会莫名其妙涌现不可思议的幸福和感动的感觉。

世间男男女女无限多,一个人遇到另一个人,相识,相恋,然后深爱,然后慢慢变老。一个人变成两个人,多么的美妙。

每一夜做梦,梦境都模糊不清,他只能隐隐约看得见他们的背影。他想靠近,他更想看一看那两个人幸福的模样,甜蜜的笑脸。他更想看看他们是谁!

他也不知dào

是什么驱使他想去看他们,这种感觉很强烈。

最初的那一夜的梦,他想动却动不了。之后的那几次做的梦,他能走,走得很慢,然后在跑,在飞。

当你作梦,同一个梦,梦了十八次,你就会知dào

你所做的梦里所有不可思议的东西,你都可以操控,包括你自己——

他慢慢的飞过去,飞得不那么快,却已渐渐的看得清楚。

雪白的衣着,雪白的肌肤,柔弱而美丽。

她仿佛来自遥远的有着风有着雪的地方,梦幻而凄美。一阵风吹过,或者已使她倒下,或者已带走了她,她仿佛本就只属于风。

每次看到这个雪白的她,韩亦轩的心便会一阵一阵的抽搐压抑,像是牵挂,又像是在痛心,在悔恨。

他也不知dào

为什么会这样。他想弄明白,所以他慢慢的靠近过去。他要看一看那女孩的容颜,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孩会让自己这般情绪起伏不安,心情压抑……

越靠近却似越遥远,他与她永远相隔着两手距离,映入他眼帘的永远只是她雪白美丽柔弱的背影。

他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温柔动听美妙,尘世间绝没有这样的声音,她更似跌落凡间的仙子,充满爱和情的仙子。

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从深心处涌上心头,他的双眼仿似已热泪盈眶,他已哽咽,说不出一声。他伸出手,一定要去捉住她的手,紧紧的捉住。

伸出的手却只能无力的挣扎,因为她已渐渐远了,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他呐喊他呼唤,大声的呼唤,大声的呐喊——

他想问她,她是谁?

抑或他更想捕捉住已消逝的那一刹那的幸福甜蜜?

然后,他便一如既往地惊醒了过来。

深夜,又是一个深夜。

仰头向窗外的夜空望去,星星稀疏暗淡,星却还在。人呢?梦依然做梦,却始终无法看得见那人儿的模样。

她到底是谁?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梦不知dào

还会延续到什么时候?

虽然这个梦像噩梦般夜夜扰乱他心绪。他想安安稳稳的睡觉,现在他更想探究清楚那两个人的故事。

他天生好奇心极强,如果一件事引起他的兴趣,如果你叫他别多管闲事,你不如叫他去死。

好奇心强又绝对满足好奇心,这是一个毛病,很严重的毛病,甚至比死更严重,他却不愿改也不肯改,这是他的乐趣,说不定是唯一的乐趣。

走下了床,拖着疲惫的身躯,迈着轻浮的步伐走进了角落的那一道门。几分钟后,走出来的他,仿佛已变了个人,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纵然再怎么累,再怎么疲惫,他总有法子让自己恢复过来。

他换了身衣服便出去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定出去走走,这是他久已养成的习惯,正如他的好奇心一样,这习惯并不是个好习惯。

深夜的风,冷得就像溪里的水,渗透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他觉得无比的舒服爽快。因为风至少能让他静一静,说不定还可以吹走心里一些莫名的阴霾。

天堂路的人家并不多,平时就没有多少人来往,才刚到夜晚,家家户户吃了晚饭,就睡了。所以到了夜晚这条路昏暗得就只能隐约看得见路。

韩亦轩他当然比别人都看得清一点,他早已习惯在漆黑中行走。

这条路是走出西城的唯一一条路,走出城再往东面走一段路就到他要去的地方了。

他走得很慢,每次走过天堂路的时候,他都走得很慢,他喜欢一边走一边看,看看天堂路边人家的房子,听听他们熟睡中的梦呓,闻闻漂浮在空中家的味道。

他今年才二十三岁,他就强烈的想拥有一个家,一个属于他的家。

他并不是孤儿,他的成长也并不坎坷,他的童年反而比许多人都过得快乐。他的父母都健在,两个姐,一个弟,他们之间的感情都很好。

他却依然强烈的想拥有属于他的家。

家?家在哪?

他常常身不由己的想到这个问题,一想他的心就乱,一乱就沉,沉入了水底,很深很深又很昏暗的水底,四周没有家,没有人,什么都没有,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晚风呼啸而过,吹过路旁挺立的树丛,吹起每一片叶子,发出一阵阵美妙动听的旋律,这旋律就是这夜里唯一的声音,韩亦轩觉得也只有在深夜里,人们都已入睡的很安静的深夜里,风才会吹出世界上最动听的旋律。

暗淡的月光将韩亦轩孤独寂寞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更加孤独更加寂寞。

夜风吹拂在他的脸上,凉凉的,冷冷的,果然吹走了他心里抹不开的阴霾,吹走了他心里剪不断的伤感,也吹乱了他的心绪,唤醒他深心处深深的思念。

她,现在会不会也和我一样,难以入眠?

还是睡得很安静,很开心,还做了个好梦?

梦里会不会有个家,那个人会是谁?

他想起了她每次看到她都笑得很开心很快乐的微笑,想起她偶尔的小脾气,想起她的温柔,想起她……

忽然,他又皱起了眉头,眼睛里浮现一丝很复杂的神情。仿佛他也奇怪,他为什么又想起了她?

轰隆声,细细的飞流直下的瀑布坠落千丈的轰隆声。

前方幽幽传来瀑布的轰隆声,敲醒了孤独寂寞的少年沉默的心绪,缓缓抬起头仰望前方,枝繁叶茂的树与树之间的那不宽的隙缝里透着幽幽的闪光,瀑布已不再远了。

人呢?那个人儿是否也在不远的明天,等着他?

他走了过去,一步一步轻轻的慢慢的穿过树林走过去,仿佛也怕踏碎了这一刻下一刻的宁静。

飞流直下似密帘,绵绵幽水刀不断,这是当地人给白云瀑布的命名解说句,虽然不太对平,不过从字里行间也不难猜出白云瀑布的辉煌和飞流的柔和。

同林山在韩城西城城外的东面,山上有座小山,白云瀑布便在这座小山上,从山顶直泻而下。

同林山在韩城里并不太出名,山头小,偏远,名人少。这座却无疑使一座最贴切大自然的山头。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纯净清爽。

几年前,在一次极偶然又巧合的情况下,韩亦轩来到了这座山,一看,他就喜欢上了这座山。

韩亦轩他还是像往常一样,一登上同林山山上的小山,,便静静地坐在白云瀑布正前方那块不知dào

什么质地的大岩石上,一坐便坐很久。

这块大岩石名叫望穿秋水,‘望穿秋水’大岩石上有个足以坐下一个人的凹形槽口,这块岩石命名为望穿秋水听说有个很感人的故事,据说这个槽口是很久很久前同林山第一位男居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坐成的,这个说法当然有点夸张。那男居民叫阿龛,是从很遥远的北方迁徒过来的。

这些事情,韩亦轩当然是听当地的极少的几户人家讲的。

他喜欢听故事,也比较会讲故事,所以才听那些人家讲一遍,他就不知不觉记下来了。

也许是因为他跟故事里的那个人太像了……

故事是这么样的——

阿龛是个爱听故事爱讲故事也很爱游玩的人,他喜欢听流水声,喜欢风声,喜欢得几乎入迷。所以他才二十一岁便背上了他简单的背包,走上即艰辛又充满幸福快乐的旅程,去圆了他一生的梦想。

——收集尘世间每一个动听幸福感人的故事。

他每到一个地方,便将所听到的故事拟成文字,收藏起来。然后便到当地风景幽美,流水声最动听的地方居住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启程下一个目的地。

浒环山,是阿龛游玩了七年才涉足的地方,不多不少刚好七年。

‘七’是一只很奇妙的数字,他也很喜欢这个数字,就像喜欢故事一样喜欢。

如此奇妙的数字,如此奇妙美丽的境地,他当然要逗留一段更长的日子,也好整理整理自己收集回来的每一个感人的故事。

悠闲自在,无拘无束,生活充实,他很幸运自己可以做这样的自己。

啊龛简单的在山上找寻一些简单的木材,简单的搭建一所居所,他才开始整理他的故事。

啊龛并不是个喜欢安静,过那种深山野林隐居的生活,他喜欢热闹,只有在人多热闹的地方,他的思绪才会闹起来,越热闹,他编辑出来的故事就感动的人越多。

浒环山上没有人,啊龛来了浒环山都已经几个月了,却一个生人都未曾碰见过。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啊龛却这么久才发xiàn



阿龛收集回来的感人故事他并没有再整理,便又开始了另一个历程。

这里真的没人?

没有人,他编辑出来的故事怎么能感动更多的人呢?

所以他拿着一支笔和一块草纸走上了山,他决定一边绘下浒环山的地图,一边找寻一下人迹,浒环山是否真的没人——

最后他失望了,地图绘好了,他却真的一个人家都没碰到,浒环山也的确真的没人。

阿龛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走便走了两个多月,不知不觉自己来到浒环山已有一年多了,故事却只整理出小小的一部分。失落,低落,无尽的失落,无尽的低落。

没人,没热闹,感动许多人的故事自然是编辑不出来,他自然就想离开。

可他仍是还逗留了一个月,浒环山始终是一个很好很美的地方,他始终还是有点舍不得啊。

一日,大清早。

阿龛从一堆堆书从里翻找出一年前上山找寻人迹绘下的浒环山的地图。

啊龛算是游玩的专家,浒环山上的山水草木,哪里有高山,哪里有低谷,哪里有幽深神mì

的洞穴,哪里有参天的古树,当然都很完整的绘制在草图上。

他决定再上山一次,像离乡背井的孩子,回头再认真的看一遍那熟悉的故乡一样。

啊龛喜欢流水,而白云瀑布宏伟而壮观,更能触动他胸怀,他却是将浒环山游历里了一遍,才来到这里。

内心最深处的那一片领地,人往往最害pà

去触碰,一触碰就会破碎。

这一逗留,又逗留了几天。

这几天,他哪里都没有去,只往回两个地方,白云瀑布,他的居所。

他想不出自己还可以去哪里,就像忽然间,走进了一条大雾弥漫的分岔路,他找不到方向,更没气力踏出一步。

他累了,心累,从未有过的累。

心累,就像一场瘟疫,没有原因,没有道理,就莫名其妙的突然袭中了他。

然后,他的整个人就真的像生了一种无法治愈的大病一样。一副病容,虚弱颓废而憔悴,仿佛他的生命剩下的已没有几天。

他也真的觉得自己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

生命的尽头,自然就是一口棺材,一块安息之地。

白云瀑布就是啊龛的安息之地。

他就在他生命的尽头,白云瀑布下的那块石头上坐着,等着,等着他的生命走到尽头。

一天一天的过,一天一天的等,等了一天又一天,生命却似永无尽头。

不知dào

等了多少天,啊龛已神志不清了,全身乏力,他仍然以最端正最尊敬的姿态看着白云瀑布飞流直下的水流。

他无视生死,却绝不会无视他面对人生尊严、态度的姿态。

直到有一天,他却也做不到无视生死了,他想活下去,更要活下去。因为迷糊中他看到了一些只有梦中神话中才能看到的景象。

他的心情无限激动,就像在沙漠中煎熬很多很多天日子的人,发xiàn

了绿洲。

这个景象足以唤醒他所有的力量。那是一个美丽的黄昏,夕阳刚西下的黄昏。那一道夕阳的光,刚好照射在他身旁,然后慢慢的在他眼前滑过,然后他就看到了那景象,迷迷糊糊,好像做梦一样。

的确是做梦,只有梦中才会有这么美丽梦幻的景象,才会有这么美丽的人儿。

美丽的人儿从天而降,就从汹涌水流的瀑布水帘上,缓缓飘落。

那人儿一身胜雪的白衣,白衣白,肌肤更白,白里透红,娇嫩犹如婴儿。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随风飘扬,美丽的的容颜带着温柔高贵的微笑,犹如仙子,却更胜仙子,天上凡尘哪有仙子会有这么美丽动人的风姿。

他看着她的眼睛,渐渐明亮,他也看着她,她的眼睛也明亮,犹如天上的星辰明月,好像还会说话,好像在对他说:带我回家吧,以后我就是你的妻子!

这一刻,这微笑,这眼神都有着一股神奇的力量,啊龛整个人奇迹般活了过来,精神抖擞,容光焕发,说不出的生气。

这绝不是临死之际的回光返照,尘世间绝对有着另一种神奇的力量,另一个临死之人活过来。

阿龛有了力qì

,更有了勇气,他已伸出了手,牵住她的手,牢牢的牵住——

阿龛从不问那女子来自何处,是什么样的人。他只知dào

,现在以后,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子。

那些仙凡间的仙鬼人情恋,他并不是没有听说过,他不惧怕,他更向往,因为那些情恋深情且刻骨铭心,虽凄美,却感动天地。

狐仙与凡人,前生种因,今生圆缘。他更相信夙愿,是夙愿让他两今生彼此靠近,相遇,相爱,让后一起老去。

这是个美丽的梦,美丽得令人流泪,令人心醉。

那女子并没有告sù

啊龛她是什么人来自哪里,但她肯与啊龛一起编织他们美丽的梦,永远的梦。

幸福,快乐,满足。

拥有了这么的一个人,他为什么还需yào

其他都不重yào

的东西呢?

他很感激上苍给于他这么的一个妻子,如果需yào

偿还,他要用他的好一辈子偿还给她。

下辈子,下下辈子。

可梦,很脆弱,梦终会醒,一醒就碎。啊龛与他妻子的梦还没编织多久,就莫名其妙彻底的破碎了,因为她不见了,阿龛一睡醒,他的妻子就不见了。竟真的就像做了一个梦一样。

他痛哭,他呐喊,他的整个心似乎都碎了死了。

之后,阿龛便如发了疯似的的到处觅找,可他的妻子就像人间蒸发似的,阿龛似乎把整个浒环山都翻了个抄底,却找不到一点她的踪影。至那之后阿龛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没有眼泪,他的泪水早已流干。没有思想,他的灵魂已早已随着她的消失而消逝。

他什么都忘记了,他只记得,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她来自天上,来自白云瀑布水帘上。

他就坐在那块石头上,日以继夜的坐在那里,他期盼能与她再相遇。

可,阿龛等到逝世的那天也等不到她的再次出现。

不知过了多长的岁月,浒环山上终于来了第一批人家,这些人家自然很快便发xiàn

了阿龛所搭建的竹屋,当然从中也寻到很多很多陈旧的手札。手札里自然也有啊龛与她妻子的故事。

这些故事当然是啊龛叙写的,他每每深夜都难耐深深的思念之痛,为了稍解相思之痛,每每夜深他便含着热泪将他与他妻子相处过的点点滴滴叙写下来,字里行间无不透着他对他妻子浓郁的思念和至情伟大的爱——

第三十二章 出手

黄戟不知dào

什么时候就站立了起来,他的眼睛仍然血红,红如火。火在燃烧,他身体的表面飘着熊熊的红光,就像火焰。

燃烧的火会灼伤谁?他被灼伤?

那人被灼伤,他的灵魂,他的心神都已被灼伤,他就像个来到陌生地方的小孩,只渴望快点回到母亲的怀抱。

谁能送它回去,没有人,没有人能,黄戟看着它的目光嗜血而凶戾,这种目光通常都伴随着热血与死亡。

热血,更热血。

死亡,更多死亡。

除非死亡的是他,否则死亡永无遏止。

那人形光影挣扎而恐惧,它又拿什么拯救它性命。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亦善亦恶,亦得亦失,亦明亦暗。”这声音充满磁性,狂性而粗野,就像地狱下的魔鬼。他没有看韩亦轩一眼,韩亦轩却在看着他,看着他可怖狰狞却又虔诚的身影,他又听到他虔诚的声音。“天地初开,盘古开天辟地,天地混沌一片,他的身体就奉献给天地,人类就出现。”

“世界的距离越来越近,人心与人心却越来越远。是邪恶沾污了灵魂,是贪婪覆没了人性。”他又说。“血液神圣而纯净,只有血液才能洗涤人的邪恶和污垢,让我代替神的手,给你指引。”

说完这些话,他就笑了。就像向死神祈祷完毕,他就可以代替死神去收割别人的性命。

他看着他的手,这是一双充满神奇力量的手,随时随地都已可以像死神的镰刀一样收割别人的性命。

手一挥,韩亦轩只看到他的手轻轻的一挥,一道奇异的光束就洞穿了那人形光影的胸膛。它的眼睛里仍然流露着恐惧迷茫的表情,甚至来不及感觉身体的痛楚,就化成一点点光点,永远消逝。

他已侧过了身,看着韩亦轩,狰狞的脸庞上仍在微笑着,说不出的狰狞恶心,韩亦轩想呕吐。

黄戟指着地下不知是死是活的徐再而,说。“现在障碍已清除,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的解决我们之间的事。”

“我们之间的事?”韩亦轩好像并不太懂黄戟的意思。

“这个身体已经好久没有苏醒过了。”黄戟又看着他的手,就像死神看着他的镰刀一样。“我希望你别让我太失望。”

“我好像已没有任何拒绝你的理由。”韩亦轩也看着他,他的眼里流露一种充满挑衅的表情。“但,现在如果我要走,你却一样一点法子都没有。”

一句话就像一把刀子,一下子刺中黄戟高傲的自尊。“你觉得现在的我真的没有法子清洗你肮脏的躯体?”

“现在的你?”韩亦轩又说。“现在的你跟刚才的你又有什么不一样?”

“你应该看得出来的。”

黄戟已在按捺着心中的火焰,韩亦轩却偏偏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淡淡的回答说。“我看不出来。”

黄戟又在笑,冷笑,冷冷的说。“我相信你不是存心说出这种挑衅的话的,你不像这么笨。”

“这不是在挑衅,我只不过是叙说一个事实。”韩亦轩竟然还轻轻的微笑,自嘲的说。“而且我一向都不太聪明。”

他的嘴角已在抽动,充血的眼里流露一种像刀锋般锋利的光,刀锋已将要饮血,饮肮脏邪恶的人的血。

韩亦轩忽然又认真的说。“我虽然不太聪明,看不出来,但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是要别人讲出来的才有趣。”

“我现在就让你的血洗净你肮脏邪恶的灵魂,也一定很有趣。”他刀锋般的眼里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我好像已看到血花花开花落的美丽。”

他又问韩亦轩。“你说你能在我这双手上过得了几招。”

“一招都没有,因为我已打算不还手。”韩亦轩淡淡的说,就好像他根本就不把他的性命当是一条命。

他刀锋般的眼睛已发生了变化,刀已将劈下,劈向韩亦轩。

韩亦轩没有动,他好像完全没有看到有这么的一道光。

深紫色的光消逝,他就感觉到肩膀上深入骨髓的疼痛,然后有一股热流从那个疼痛的地方一直流下指尖。

他还是没有动,英俊的脸庞苍白了点,没有一点变化。

“你果然是值得我尊重的对手。”黄戟竟然对韩亦轩笑了,笑得很愉快。“你想怎么样?”

韩亦轩也看着他,看了很久,忽然转身就走,一句话都没说。

黄戟竟然就看着他走,充血的眼睛却又更深红,红如火,地狱下的炼火。

这炼火已将黄戟内心最底层的阴暗处嗜血的**提炼出,疯狂甚至癫狂,不死不休,就连他尊崇的神圣纯净的血都只会使他更疯狂,更癫狂。

韩亦轩才走出几步,他内心深处突然间又涌起恐惧的感觉,就好像刚刚他潜在水下发生了意wài

的感觉一样,这是死亡的预兆,他想都没想,即时朝一旁滑开,站定了,他才察觉到他的肩膀又传来一阵阵痛。

黄戟又在笑,疯狂且阴险,模样疯狂,声音也疯狂。“求生是人的本能,我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不怕死?”

话还没说完,他的人就已到了韩亦轩身前,手就变化莫测的袭了过来。

这疯狂的人儿,疯狂的变化,韩亦轩仿佛还没惊觉过来,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流露着惊愕凝重纠结的表情,他整个人就飞起。

幸而,他也曾历经过生死。

幸而,黄戟似乎也在乎一个值得掏心的对手,还没完完全全疯狂,仅仅出一手。

一个转身,收住身势,脚落实地,气血就似要涌上胸口。

——人的邪恶,血的肮脏,死亡就将世界与邪恶和肮脏隔绝。

黄戟说了一遍这似乎无人理解的疯狂的话,他疯狂的身手又朝韩亦轩攻击过去。

间中,黄戟似乎还很认真的看了韩亦轩一眼,他似乎从他英俊的脸上,炯炯有神的眼里看到了他想看到的目光。

这目光就似一把火,已完全燃烧起黄戟心中那疯狂的热血。

他的心已被疯狂的热血沾污,他的攻击更疯狂,更刺激,似乎玩命。

韩亦轩现在想离开已不能离开,必须全力遏止黄戟那疯狂的热血蔓延,只有最接近死亡的倒下才能终止玩命。

他的眼里似乎也流露着玩命的表情,然后就迎了上去。

两个玩命的人,两种玩命的手法,结果会不会也是两种命运?抑或是一种,死亡。

——玩命的终点就是死亡,绝对没有人会是例外。

韩亦轩时常用玩命换来他想要的东西,这一次,他是否也能用玩命换来他想要的?

没有人知dào



他只知dào

他这条命一向都很硬,他的运气也一直都很好,况且他的身手也很好。

黄戟当然也看得出韩亦轩他的身手很好,他的眼睛完全暴露着嗜血的目光,眼睛嗜血,微笑也嗜血,这已不是玩命,简直就是不要命。

对付不要命的人,最坏的法子当然就是比他更不要命。

韩亦轩还有家人,还有他爱她她也深爱他的张小妤,而且还有一个需yào

他的习奚。他当然不会做这么极端的事情。

他只能尽lì

的一一招架,尽lì

的躲避。

一个要命,另一个不要命,结果可想而知。

他的胸膛背脊左肋小腿都曾受了黄戟不要命的攻击,间中,虽然他也曾在黄戟身上留下多道伤痛,可这已不算什么,一个人既然连命都不要,疼痛只会令他更不要命。

这场生死间的决斗已有点久,韩亦轩刚刚黎明前就曾历经生死间的试炼,体力本就还没完全恢复,现在体力更似已透支,再这么下去,只会精疲力尽,然后死亡。

他当然不能让自己有这么样的下场,因为他是韩亦轩,因为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这个世界亦需yào

他做这些事情。

黄戟那只萦绕着如雾一般飘渺的紫气的手又已迅疾的攻打过来,韩亦轩不避,他竟然就用他的胸膛奇妙的迎了上去。一碰上,韩亦轩整个人就后退滑开了一段很长的距离,也在地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坑道才将身子停住,几乎重重的撞在身后倒塌那片的墙壁。

一停住身子,他鲜红的热血就像雨点般飘洒空中。

这伤似乎不太轻。

他惨白的脸面却竟然流露着一种奇怪的微笑。

轻轻的,隐隐的。

黄戟似乎并没察觉,他笑得更癫,热血洒,触目惊心,刺激而神圣,他仿佛已看到邪恶和肮脏已渐渐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热血沸腾,地狱之火将无知的人类试炼,邪恶的灵魂无法承shòu,逃离这个世界。”

他与他毕竟已相隔了一段距离,黄戟竟然没有靠近,就这么样盯着韩亦轩。

他身体周遭又燃起如火焰般的紫气,他更似邪恶的魔鬼。

人本身就像一面镜子,永远只能照清别人。

他就将这图邪恶如魔鬼的紫气扫向韩亦轩。

韩亦轩又没有躲避,这团紫气就像火烧燎原的火焰,一下子就将他的身体笼罩住,就像一个无形的铁牢紧紧的将他锁困。

他还是很淡定平静,没有惊慌,没有畏惧,甚至没有任何变化。

黄戟慢慢的靠近过来,他已没有笑,血红的眼里露出一种沉痛的哀伤,就像去做一件悲痛交加的事情。

“你是值得我尊重的对手,你灵魂的邪恶虽已离开了世界,你的躯体却要留在这个世界受罪,我实在不忍心。”他说。“我会尽量让你的身体减少痛楚的煎熬。”

他伸出了食指,就要点向韩亦轩的眉心。

这一指点下去,韩亦轩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韩亦轩的身体已被一团紫气锁困,本就已无法动弹。

他的眼里的表情仍然平静而充满希望。

难道他知dào

肯定会有人及时救他性命?

难道还会有奇迹?

黄戟的手已伸入紫气中,就要点中他眉心。

就在刹那间,一切竟发生了变化,韩亦轩竟然能动了,他一只手迅速探出锁住黄戟的手,借势,整个身体也随着窜出了出来,另一只手就以出人意料的角度击出去,拳拳击打在黄戟身上各处要害。

他的手还被锁住,他的热血也像冰峰上的梅花,梅花开。

他忽然就看到韩亦轩不知dào

什么时候就已变红了的眼睛。

他没有畏惧也没有惊愕,他又笑了,就像一只玩弄老鼠的猫,有趣的老鼠明明已经死亡,却奇迹般还没有死。

这么刺激有趣的事,他又怎么会恐惧。

殊死之斗又再展开。

这又一战,热血而艰苦。

他们本已疲倦,洒热血更使他们体力透支的身躯精疲力竭,再迅疾奇妙的身手都已无法再使出。

他们已不是生死间的玩命,他们斗的是耐力体力,谁会先倒下。

在他们身体和拳头的践踏下,四周一片狼藉,风望坡这本就是一角被世人遗忘的废墟,经过这场凶残交战的践踏,更为败落,残砖枯木杂乱成堆,深浅不一塌陷的泥坑更是遍地都是,一条条粗粗细细冗长的沟壑更触目。

这已不像两人的战场,更似千军万马浴血奋战的沙场——

再美丽的夕阳,黄昏后都已不再。

再辉煌的决战都有完战的一刻。

这又一战无疑已接近落幕。

韩亦轩就是韩亦轩,独一无二的韩亦轩,他不是黄戟,他玩命却不是不要命,他头脑时常都保持冷静清醒。黄戟的任何动作,他都已清楚且熟悉。

变化就是破绽,就是终结。

黄戟的出手果然已变化,破绽就在变化处,终结就在眼前。

韩亦轩的手已攻击过去,终结,终于终结。

就在这一刻,他赤红的眼睛就恢复原本模样,好像还流露一丝得yì

忘形的高傲。

也就在这一刹那,黄戟又一变化,就将韩亦轩击倒在地下,倒在废墟堆下。

黄戟的又一个变化,他即使无法还击,至少还可躲避。

现在倒下的却是他。

黄戟看着那一堆瓦砾,忽然单手举起,五指成爪,然后用力握紧,就像韩亦轩的性命已握在他手心。

手一紧就一条命。

掩埋着韩亦轩的那堆瓦砾竟然就真的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握紧,渐渐压榨。

一声声瓦砾碎裂的声音,一声声即愉快又沉痛的笑声。

韩亦轩已死,这么样的一手,他必死无疑。

城堡,某处辉煌的城堡。

一个人,一扇窗。

窗外阳光灿烂美丽,窗内昏暗神mì



一扇窗隔开光明与黑暗。

这个世界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比如人与人相隔着人心,很近却又很遥远。

“刚刚我有种不安的感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人当然就是韩昱,他还是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他问的是‘命’。

命也是刚刚回来,这些天他一直都替韩昱做他要做的事情。现在他回来,当然是有些事情他已经做了,而且肯定是做得很好。他却只回答。“是。”

有些事情,过程并不重yào

,甚至连结果也一样。

“韩亦轩那里是不是真的出现了状况?”韩昱问。

“是。”命的声音又点奇怪,似乎很苦恼。“他的命运也出现了劫数,现在他正在应劫。”

韩昱的眼里流露一种复杂的表情,似乎也苦恼。“他……他为什么也会有劫数?”

“最近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变得很乱。”命说。“这个现象并不太好。”

“命,你也变了。”他看着命,说。“以前你从来都不敢承认这么样的事实的。”

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是星相占卜的专家,要他讲出他以前推算出的命理现在都乱了无疑就像要已站在剑道巅峰的专家承认他已渐渐老去,他的剑除了杀他自己已不能再杀人的事实一样困难残忍。

命没有说话,有些事实是不用说的,韩昱沉默了,沉默一会就说。“我只希望我的计划不要再受到影响。”

“这种平乱的事情,卓别离会去解决的。”命说。

“他应该还有些别的事情还没做?”韩昱说。

“卓别离他一向都很有智慧,这类的事情他也一向都懂得处理,而且处理得都很好。”

卓别离果然很懂得处理这些事。黄戟脸上还流露着苦痛与愉快挣扎的表情,那一堆瓦砾即将抓成一团之际,那一只无形的手就被另一只无形的手切断。

瓦砾散开一片,韩亦轩伤痕累累的体躯就逃离了锁困,黄戟就看到了卓别离。

卓别离慢慢的走过去,走到韩亦轩面前看着他。

他看着他的眼睛里并没有太多的情感,却足以让别人感觉到他内心里流动的热血。

第三十章 祭师

静,四周很静,仿佛虫子展翅飞翔的声音都能听见。他们刚才说话的声音虽不大,韩亦轩却似根本就没在听,他在想一些事实,一些他这些年都在寻找求证的虚虚实实的事实。

这些事实神mì

且紊乱,就像流进大海的支河一样,韩亦轩理不清头绪。他只知dào

,他似乎就是这个事实的源头,而尽头就是毁灭。

这个事实是他藏在深心处藏得深深的秘密,张小妤却也知dào

了。他不懂,不管是他的什么秘密,张小妤似乎都有法子知dào

,而且知dào

得似乎比他还清楚详细。

他又想起了她,这些天他似乎随时随地都会突然想起她,他抗拒自己这么样。

张小妤这个女人很好,她对他也很好,甚至比对待她自己都好。韩亦轩却不想她这么样为自己,他也不知dào

为什么这么想。

他只知dào

,想一个人想多了,就会产生依赖,不管是深爱的那种依赖还是纯粹的依赖都同样会变成一种伤害。

这种伤害无法估计。

他不想伤害别人,更怕被别人伤害。

所以,他不敢再想她太多,他控zhì

自己冷静下来。

静下来,他又不由得的思考起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的一些零零星星神mì

玄幻的奇怪的字符。

每每静下来时,他总会找得到许多不让自己静下来的法子。

这些神mì

的字符很怪很奇,不同的排列形式、不同的叠合形式,都会变成另一种字符,这种奇怪神奇的字符足够吸引任何像韩亦轩这么样的人。

所以,韩亦轩很快便痴迷于其中,痴迷于其中的无穷奥秘。

宁静的人儿,宁静的清晨,风就突然吹起,风可能是从很遥远的某一个神奇的地方吹过来的,清新飘逸,仿佛还有一点点奇异的味道,就像吹刮在尘雾飞扬的沙场的风。

风过,尘雾便消散,战火便再起。

这风是鼓起厮杀的风。

死亡已像清晨的阳光一样笼罩了他们,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避无可避别无选择的时候,就让死亡带走一个,作出选择。

韩亦轩已嗅到血的味道,他也看见了他们已拉开了一段距离,这一战,他们无疑要使对方绝对的死而无憾。

“还记得不记得我跟你讲过一个剑匠的故事?”他似乎并没有想过黄戟会回答,接着说。“绝世的剑匠,绝世的剑。最后却人毁剑,剑亡人亦亡。”

“他为什么要毁了那把他费尽心血铸造的绝世的剑?”徐再而问他。

“因为绝世的剑已变成一把凶器。”黄戟回答。

“你呢?”徐再而忽然这么问。

黄戟疑惑,他不懂,徐再而接着说。“你是不是也变成了一把司徒四杀人的凶器?”

黄戟惊讶恐惧,眼睛里扭曲的表情就像他内心里藏着秘密的区域被人越过,并且正在践踏。

“你当然已发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差,越来越不听使唤。”徐再而说。

黄戟在痛苦在挣扎,紧咬着牙关,他拒绝再听,拒绝自己再次想起。

越是拒绝想起,便越容易想起。

他又想起了四爷曾经吩咐他在一个房间熟睡过,想起了那几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他仿佛又听到狗的吠叫,婴儿的哭闹,男人的豪言壮语,女人的梦呓**……

这些声音交杂在一起,变成一种说不出的可恶讨厌憎恨的声音,恨不得这种声音永远的消失。

在一片像血一样的雾飘起后,整个世界就变得无比的清静——

他的胃在抽搐,在呕吐,身体里的所有东西几乎都呕吐了出来,嘴口只剩下一口苦水。

徐再而看着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仿佛也有点于心不忍。

“你说我们是剑亡人亦亡,还是剑亡人未亡?”话还未说完,一个翻身,徐再而便迅疾地咬破自己的拇指头,轻轻的一笑。“我希望亡的只是剑的凶戾。”

话完,手一挥,一滴精血飘浮在虚空,嘴里念念有词。

在徐再而的意念控zhì

之下,那滴鲜艳的精血飘散开来,以某种潜在的轨迹游走。片刻后,很奇异怪僻的图符便呈现在虚空。腾腾的黄芒覆盖而出,将怪异的图符彻底覆没。猝然间,一粒泛着深紫色的小珠从一片黄芒光幕中飘飞而出,迅疾飞进徐再而瘦削的胸膛,消失不见。

下一刻,徐再而仿佛变了个人,苍白的面庞晕起一抹血色,整个人精神爽朗,精力充沛。

——看着。

这两字还没完全说出口,刚才还站在眼前的徐再而便突然不见了,黄戟只察觉一阵很轻很轻的风吹刮了起来,轻得让人难以察觉,仿佛便连鸿毛都吹刮不起。

黄戟虽已察觉了这阵诡异奇妙的风,却察觉不了徐再而很迅疾很快的手,等他惊觉时,他的人已被一拳轰飞了出去,在地上滑了长长一条线,才停下来。

一停下来,嘴口便一甜,一口鲜红的热血喷了出来,渗红了一片尘土。

徐再而还是在刚才的地方,仿佛根本就没动过。

黄戟看着他,这一拳并不轻,他的眼睛里已有一条条的血丝,表情却狠劲而坚决。仿佛已真的抱定让这一战来解脱自己。

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血又流了下来,他不管,慢慢地向徐再而走过去。

“这么的一拳是不是好像在哪里见过?”

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黄戟竟似没有听到徐再而这么的一句话,仍在向前走。

“这一拳呢?”

有声音却又似没有声音,黄戟几乎听到无数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声音。等到他听清楚后,徐再而不知从那个方向打过来的一拳已打在了他的胸膛上,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胸膛上。

黄戟并没有被轰飞出去,他听到拳头的破风声的时候,他就挺起了胸膛,送了过去,这招无疑是不要命的打法。

徐再而的拳头还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人也被徐再而举了起来。他的衣衫已褶皱,徐再而的拳头像是被注了魔力的诅咒的拳头,慢慢的陷进去他的胸膛。

这动作很慢也很折磨人,黄戟看得很清楚这只拳头在慢慢的陷入自己的身体,他仿佛听见了胸骨在慢慢碎裂所发出的声音。他却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黄戟的胸膛并没有多了个洞,胸骨也没有碎。就在他看着徐再而的眼睛,徐再而也回看了他一眼的时候,他的双手就在变了。

双手突然以一个很奇怪的手法,锁住了徐一顶住他胸膛的手。借力用力,将徐再而抽起,一只脚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踢向徐再而的软肋。

这一脚若是踢下去,徐再而被锁住的那只手,无疑是废了。

就在这时,徐再而却以更不可思议的身法险险的躲过那一脚,然后也以更加诡异的手法,用另一只手错开黄戟的手,反锁住他的双手,将他整个人狠狠的甩出去。

他的整个身子狠狠的撞在了不远处的一块残壁上,撞得一塌糊涂,整块残壁都崩塌下来,一片杂乱,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掩埋了。

静,又是一片寂静,残壁掉崩塌下来,将黄戟掩埋了之后,他就没有了动静。

他就这么样死了?

这么大的动静,韩亦轩竟然还是很安静的坐在那,甚至连一眼都没有朝这边看过来。

一只手探出杂乱的石块堆,一块块碎石掉落下来,他慢慢的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出来。身上还粘着厚厚的尘土,他却丝毫不在乎。

徐再而看着一身尘土的黄戟,说。“这两拳有没有加深你的印象,让你想起什么?”

“的确让我想起很多事,也让我明白了很多事。”黄戟说。

徐再而笑了,笑得很开心,让这么一个很有潜力的人清醒过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他又问。“让你想起了什么事,又让你明白了什么事?”

“让我想起了四爷,让我明白了以前什么想都想不明白的事。”黄戟说。

徐再而笑得更开心了,仿佛像一个爱吃糖的小孩,碰见了懂得给他糖吃的人。“黄戟啊,你终于想起了四爷,想起了四爷这几手曾经施用在你身上的残忍手法。”

“我的确是想起来了。”黄戟说。

徐再而没有说话,他还在笑着。

“难道你不想知dào

,我想明白了什么事么?”黄戟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有点恨。

他不再笑了,从黄戟的神情和眼神,他知dào

了黄戟想明白的事一定是坏事,非常坏非常糟的事。

“打从八年前你加入组织的那刻起,你一直都在暗中密谋着一些事,一些跟组织有很大关系的事。”

他说。“你答yīng

替四爷研究,本就是抱着目的答yīng

的。”

徐再而没有说话,他正等着黄戟说下去。

“一个在研究道术方面有很大成就而自身却没有一点抵抗能力的人,怎么会可以从一群嗜血暴戾的凶兽口底下逃脱呢!”黄戟的神情很不好,这些事实,他自己都不愿相信。“难道说这些凶兽是一群太挑食的畜生,有些人它们根本就不屑厮杀。”

“所以那时候司徒四就开始怀疑我了?”徐再而问。

“四爷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样从一群凶兽嘴口下逃走的,所以……”黄戟说。

“所以那时候司徒四他就演了一场很感人肺腑的戏,说他的弟弟病入膏肓,需yào

一株天台山上独有的八叶释梦草、一只八角兽的热血和独角兽的犀角。”徐再而说。“这些东西当然都是他编出来的。”

“不。”黄戟说。“除了四爷说他弟弟病入膏肓是假的,其他的都是真的,四爷他的确需yào

这么的一些东西。”

“他说天台山山脚有一道很玄妙的东西,那些东西会净化人的法力,法力越强的人,承shòu的痛苦就越强烈,这么一道东西也是真的?”徐再而问。

“不知dào

。”

徐再而又问。“那次上山后,没多久,我们俩个就被一群很凶戾的凶兽包围了起来,你独自一人,冲过去,撕杀开出一条血路,然后叫我逃跑,这些事,也是司徒四刻意安排的?”

“不知dào

,上山前,四爷只跟我说了一句话,一句叫我无论如何都要做到的话。”黄戟说。

“什么话?”徐再而说。

“四爷说,要我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你的性命,就算我死了,都不能让你受半点伤。”黄戟说。

“那时候你并不知dào

,这一切都是司徒四策划的一场戏,一场考验我的戏?”徐再而说。

黄戟没有说话,他的神情已告sù

了他,他的确不知dào



“为什么我跑了很久,乱跑一通,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方向,你却很快找到了我?”徐再而说。

“四爷告sù

我的。”黄戟说。

“他出现了?”

“他出现了,就在你跑开没多久,四爷就出现了。”黄戟说。

“所以那次我自己一人再次被凶兽包围起来,也是四爷刻意安排的?”

黄戟没有说话,徐再而又问。“所以那时我的法力稍露出半点尾巴,我就非死在那里不可?”

“就算你能挣脱凶兽的围攻,四爷也饶不了你。”黄戟说。

徐再而突然哈哈一笑,冷冷的说。“你以为他策划的这些所谓的考验戏,我不知dào

?”

“我现在只想知dào

一件事。”黄戟看着他,一只字一只字的说。“你接近我,教我‘一条命’也是你的目的之一?”

徐再而躲过他的目光,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dào

到底是不是。

黄戟的心在刺痛,就像被一针见血的那种针一针一针刺着挑着。如果没有这样经lì

的人,绝对无法了解这种痛有多么的深,多么的令人无法呼吸。

两人又交战在一起,纯粹的肉搏战,出手迅疾而狠毒。

这是一场拼尽全力搏斗发泄的生死战斗。

他已痛恨他,痛恨他自私,利用了自己。他最痛恨最不可原谅的就是被人利用,你可以叫他做任何事情,甚至要去他的命,却绝不可以利用他。

而他,身负重任,任务未完成前绝不可以死,就算削去他的四肢,爬也要爬回去。

崇敬与苦痛交织在一起,就像水与火,绝对会变成一股无法估计的可怕的力量。这力量足以使一个人失去理智。黄戟仍能清醒,或者只因肉体上的痛还在痛,只有继xù

痛,他才能克制自己,使自己把持住,绝对不会做出无法挽救后悔终生的事情。

所以,他越来越疯狂,疯狂的与徐再而搏斗,疯狂的让身上的伤多一道又一道。

疯狂与失去理智也只是一线之差。

徐再而的心也在刺痛,已不忍再多看他一眼,出手间却也不知觉的轻了慢了。

两人交战,最忌产生怜悯与分神,一分神必败无疑,非死即伤。

黄戟的出手仍还疯狂,他哀伤的目光坚定而专一,他的眼里只有搏斗只有伤痕,不断的搏斗,不断的受伤。

徐再而的变化,他自然没有及时察觉。等到他察觉时,他的拳头他的脚已使徐再而的胸膛受了多道不同程度的伤。

徐再而的人也已重重的撞碎一堵残壁,躺在一堆瓦砾上。

尘雾飞扬,尘雾散,徐再而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刚才黄戟被埋在瓦砾下一样。

静,静得让人感觉到死神在慢慢的靠近,静得可怕。

黄戟也在靠近,看着躺在一堆瓦砾上一动不动的徐再而,他充满血丝的眼睛露出一种任何人都不了解也无法解释的纠结的表情。

一声咳嗽,徐再而就像睡梦中惊醒的人,一下子坐立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更加苍白,深邃的眼睛露出愕然的表情,就像一个怕老的中年人忽然在自己的头上看到了几条白发一样惊讶。

这已是一个事实,他却怎么都不敢相信。

他忽然抬起头,黄戟就看到了他像刀锋一般凌厉锐利的眼睛。

他已走了下来,一步一步踏着瓦砾走下来,听着瓦砾碎裂的声音,黄戟的心仿佛也碎了。

他看着他,眼中刀锋般的锋芒已渐渐暗淡,忽然笑了,大笑。“痛快,真痛快。”

他问黄戟。“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拼命?”

那不是拼命,简直就是不要命。

他又问黄戟。“你随时都准bèi

为司徒四拼命?”

黄戟沉默,默认。

“随时都准bèi

为别人拼命的人,随时都会掉了性命,虽通常都能被人看重,却绝不是一件好事。”徐再而说。“你应该学会为自己而活,就从这一次深刻的教xùn

中开始学会。”

双手突然以一个奇异的手势产生变化,变化多端,蕴含无穷奥秘。

手势又一变,忽然单手起势,猛然击下平地,大喝一声:手!

随着一声大喝,前方一米外的空地上瞬间浮现一个水桶般大小的光圈。

光圈内闪烁着绚丽的紫光,梦幻而玄秘。

片刻后,光芒渐渐消逝。猛然间,数只碗口大小白晃晃的光束像是一夜间茁壮成长的树苗撑出了地面。数十只光束触手摇晃舞动,壮观而神奇。

一直沉默着的韩亦轩就像嗅到猎物味道的猎人,忽然惊觉,深邃尖锐的眼睛像尖针般看着空中舞动骚乱的触手,眼里流露一丝沉思。

“爆破阵法,祭师,你是祭师?”黄戟一脸的愕然恐惧,犹如看到了从坟墓群下爬出的厉鬼。

祭师真的有如此惊人的魔力?

第三十五章 谁是变数

他慢慢的走近她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人。到处能藏得住人的地方他都找了个遍,都没看到有人。

他突然想起了以前好像也出现过这么样的状况,她现在是不是也躲在阳台外面?

张小妤果然躲在阳台外面,韩亦轩一靠近,她就跳出来吓他,放在身后的手好像藏着一些东西。

惊喜,他们之间玩的并不太好玩的惊喜。

韩亦轩的确惊了,却没有喜,他似乎还生气了,而且还气得不轻。

张小妤立即扑过去,掖着他的手,说。“玩玩嘛,干嘛要生气呢?”

韩亦轩还是没有说话,他已气得不想跟她说话,她好像也觉得玩大了,就拉着他坐下,摸了一下他的鼻子,说。“好啦,是我不对,不该开这样的玩笑。”

摸鼻子这个动作韩亦轩有时候会做的动作,她也学他,她每次这么做的时候,他的气好像都总能平息下来。

他果然没那么气了,他正想说话,就看到了桌面上有块布,布下好像还有很多美味的食物。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现在才看到桌面上有着这么多的东西,他问。“这是你今天做的?”

这句话已说出口,就不对了,张小妤的脸色一下变得很不好。“你现在才发xiàn

?”

这下子氛围也不对了,轮到张小妤生气了,气得居然比韩亦轩还气。

她已转过头,已打算再也不理他了。

女人生起气的确是件很严重的事情,一个处理不好,绝对会有很多很无辜的事情发生。

韩亦轩不怕,对付女人,对付身边的这个女人他一向都很会处理,而且他的法子对她也一向绝对有效。

他已捉住了她的双手,把她拉过来,就坐在她身上,笑着问她。“是不是还要生气。”

“是。”她这次似乎真的不怕了。

“真的不怕?”他又再次问她。

“不怕。”她的语气仍然坚决,她的眼睛她的微笑她的表情却已像要屈服。

“不怕?”他已凑了过去,当她慢慢的闻到他的呼吸,她就再也坚持不住了。不断的求饶不要不要……

世间的事哪有这么容易妥协的,他已不管她的求饶,就用他的头发他的胡子去刺她光滑白皙娇嫩的脖子和脸蛋。

她在挣扎,她在大笑大叫,他仍不肯放手。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手,他问她。“怕了没?”

她已不能求饶,她已累得大口大口的呼吸,脸蛋和脖子也红了,这是不是被刺红的……

夜,已入夜。

大楼顶层。

他在大楼顶层,她在他怀中。

有星有月,星辰绚丽,弯弯的明月亮而勾魂,人儿甜蜜而幸福。

“韩明,你觉得不觉得今天的星辰明月好像特别的亮特别的美?”她的声音轻轻的,温柔得就像水。

“好像是的。”他的声音也轻轻的,柔情得犹如星辰明月。

“我们好像已经有很久没见过面了?”她问。

“好像是很久了。”他回答。

他与她其实也只不过半个月没有再见而已。

“你为什么都不来找我?”她问他,好像又要生气了。

“现在我不就已经来了。”他说。

她当然不知dào

他今天来是因为他从宫舳那里听到了一些她可能有危险的事。

“我就知dào

你今天会来,所以,我才弄了一顿这么丰盛的晚餐。”她的微笑又沉了下去。“但是,你为什么会想不到我就躲在阳台外面,我们以前玩过的。”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她居然还记得韩亦轩极力想绕开这个很危险的问题。

他立即又移开话题。“你觉得不觉得那两颗星星很……很幸福,就像……就像我和你。”

“讨厌。”她轻轻的打在他胸膛。

她当然知dào

他的心思,却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你今天都去哪了,怎么一身酒味?”

“你想不到?”他说。

“我想不到。”她说。

“这身酒味可值钱来了,如果不喝这酒,我一定很后悔。”他就把覃伯所说的那些事都告sù

张小妤。

“我怀疑覃伯从那个女人口中听到的那个四爷就是司徒四。”韩亦轩说。

“你觉得当年指使屠村的就是司徒四?”张小妤问。

“今天我还遇到了当年屠村的那个人。”韩亦轩他没有跟她说他跟黄戟的生死战。“卓别离也出现了。”

听到韩亦轩讲起他与屠村的那个人相遇,张小妤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美丽的眼里流露着说不出的惊怕和担忧,她仿佛已感觉到生死的那一刹那,她也没有问他相遇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现在卓别离出现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开始了?”她问。

“这件事情先暂时搁一搁。”韩亦轩说。

“你还想替习奚追查当年屠村的事?”张小妤问。

“她哥哥毕竟是我害死的,我欠了她,我只想替她做一些事。”韩亦轩说。

——你替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她现在也过得很好。

——这些事对她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这些话她都没有说,她了解他,所以她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去找况伯,有些事情我还想再向况伯问清楚。”韩亦轩说。

“况伯?岭南村的况伯?”张小妤问。

况伯,当年被屠村的三个幸存者之一,也是唯一亲眼目睹整个屠村事件的人。

韩亦轩点头。

“可是,况伯从天堂村搬迁到岭南村就是不想再回想起当年的屠村惨剧。”张小妤说。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五年,况伯他早已想开了。”韩亦轩说。

“我不去。”张小妤撒娇,她听到况伯这两只字就害pà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张小妤为什么会这么怕他呢?

况伯,六十多岁的老人,人老心未老,他常常都在做年轻人做的事,不但做还要做得很多。走路轻而快,说话也大声,体力好像也很好。

他很调皮,他会经常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突然大声的跟你说话。别人骂他为什么总是吓人呢?他就会很无辜的说,他没有吓人,他只不过走路快声音大而已,有时他反而还骂别人为什么他一出现,他们的身体就会跳起来?还问他们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

遇到这么样的老人,张小妤怎么会不怕,你又怕不怕?

又一处顶层,辉煌城堡的顶层。

黑夜与白昼,这两种极致的自然现象,两种极致的东西交接的那一刻,当然也是一种极致,充满着神奇和奥妙。

入夜的那一刻,韩昱便已站在这里了,他静静的看着日落,静静的看着两种极致交接,静静的将心扉敞开,再回味过去。

千百个的日月,千百次的眺望,曾经的那一夜,他的身旁便有一个人,一个他就是她她也是他的女人。

现在,他的身旁只剩下他的影子……

不知从哪里又吹起了风,吹起了凋零的枯叶飘落在他的影子旁。

枯叶单只,影子也更凄清。

他的心也乱了,心越乱,往日的点滴却越清晰,仿佛就在身旁……

脚步声,又响起了这种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他曾有一刹那以为是她来了……

卓别离已走到他身旁,他也看着韩昱看去的地方。

天际的夜色渐渐清晰,这一夜好像突然变得很冷清,又伤感又孤寂,让人不由得回想过往的快乐和温暖。

韩昱忽然问他。“他还好吗?”

“他很好。”卓别离说。“他比我们想象中都好。”

韩昱说。“所以,他已有足够的能力去承shòu应劫了?”

“本来是这样的。”卓别离看着他说。“我们现在又多了一重无法估计的障碍。”

韩昱沉思,说。“这个人就是相助韩亦轩跨越重重难关的人?”

卓别离说。“是。”

韩昱说。“他是谁?”

卓别离说。“她叫慕容凝雪,她说她是六道族人。”

六道族人?

韩昱深深的呼吸。“她终究还是来了。”

他忽然盯着卓别离,又问他。“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卓别离也看着他,回答他。“不知dào

,她隐居在一个水帘洞里面。”

韩昱说。“你并没有见到她的人?”

卓别离说。“没有。”

韩昱说。“你也没有想过进去水帘洞里面,把她杀了?”

“没有。”卓别离说。

韩昱忽然不说话了,只是盯着他看。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又问另一件事情。“那件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卓别离当然知dào

韩昱问的就是呼延觉罗的那件事。

“他叫呼延觉罗,他背后的那个人就是十七年前被韩阁学院逐出校门的导师任慥天,他现在就在司徒四手下做事。”

韩昱的脸上居然露出难得的微笑。“他背后的那个人居然是小四!”

卓别离又说。“司徒四一直都想摆脱他曾经是你家仆的事实,现在他已做到。”

韩昱的脸上又露出那种独特的感伤。“也许,当年他在陵墓地带出卖我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他杀了。”

卓别离没有说话,韩昱问他。“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他就在圃星洞。”卓别离说。“任慥天的老巢也在圃星洞,他好像要反了任慥天,摆脱任慥天的束缚。”

韩昱说。“你好像说过这个人是个聪明人?”

卓别离回答。“他是。”

韩昱说。“他是聪明人的话,圃星洞只怕又变成一个战场。”

卓别离说。“这场恶战活下来的人,只怕又变成另一场恶战的参与者。”

韩昱说。“哦?”

卓别离说。“韩阁学院的新七众也会参与这场战役,张小妤也是其中一位。”

韩昱说。“所以,这场战役,韩亦轩也一定会去?”

卓别离说。“他一定会去。”

韩昱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所以,这场战役也造就了我们的一次很好的机会。”

卓别离不懂。“我们的机会?”

韩昱又远眺着天际的夜色,慢慢的说。“诛杀瞳月族人蓝隽。”

卓别离已离开了这里,诛杀瞳月族人并不是这么容易,何况他还有其他也很重yào

的事情要处理。

他刚离开,命就出现了。

命他走路就像他的人一样神mì

,没有脚步声,韩昱却已知dào

命就站在他旁边。

韩昱说。“刚才我和卓别离的谈话,你已听到?”

命回答。“听到。”

韩昱说。“慕容凝雪就是那个充满变数的人?”

命说。“她不是。”

“她不是?”

听到命这样的回答,韩昱的身影好像突然又变得苍老了些。

催人老的不是岁月,而是人心。

一次又一次的等待,一次又一次的期待,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煎熬。

他的内心怎能不累,他的身躯又怎能还年轻!

韩昱又遥望着夜空,天上的星月虽亮而美丽,他却看到零零点点孤星的凄清,就像他的近况。

六道族人慕容凝雪,瞳月族人蓝隽,神mì

又古怪的阵法高手梅子坞,接近于神的绝尘,家仆司徒四,这些如此强dà

的人,他们居然又都不是那个人!

他们都不是,还是根本就不存zài

这个能左右他成功的人?

他没有问命,他也不允许自己神色上显露出这种疑问。

命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生命中最重yào

的人之一,尽管曾经的命在他身上造成永不磨灭的错……

夜,渐渐深了,韩昱的思维也渐渐明朗。

这些强dà

的人,他们虽然都不是那个变数,韩昱却已打算像他对待绝尘和梅子坞那样,对付剩下的几人。

第三个人,就是瞳月族人蓝隽。

命还没有离开,这里又来了第三个人。

风迹来的时候也没有声音,因为他的思绪里有一个秘密,一个关于他宁家的秘密,他希望韩昱能帮zhù

他解开这个疑惑。

打从十三年前的那一场噩梦开始,他的身体里流着的就只剩下复仇的热血。

这十三年来,他厉遍千山万水,他历经无数斗战,他的成长就是跨过无数的尸体沐浴了无数的血和汗,他历经这些磨难都只是为了在寻觅到他的敌人的时候,亲手血刃敌人,用敌人的血洗涤无辜亲人的灵魂。

敌人都一一倒下,梅子坞也倒下了,他的内心却有一种空前的空洞,就像突然失去了整个世界。

是敌人都倒下了,他失去了支撑自己存活在这个世界的那一股气?

还是禁锢的灵魂终于得到了解脱?

飞飞她说她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住进了宁家,遇见了你……

飞飞只是别人安插在你们宁家的一颗杀人的棋子,她的目的就是要毁了你们宁家……

他复仇之后的那些天,就突然变得像行尸走肉一样,完全失去了生气,直到耳际又响起梅子坞的这些话,就突然像是又有了那一股气。

“你今晚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韩昱问他。

风迹说。“我必须来。”

韩昱说。“为什么?”

风迹说。“因为我的敌人好像都已死在了我的手下。”

韩昱好像听不出他的意思,居然问他。“听讲你最近好像都在杀人。”

风迹的声音里透着复仇的气息。“我准bèi

了十三年,本就是为了复仇的这一天。”

韩昱说。“现在你的敌人都已倒下?”

风迹回答。“二十六个,一个不少。”

韩昱忽然盯着他看。“现在你来找我,是不是你突然觉得我也许就是第二十七个人?”

风迹看了看命,说。“你曾经失控的那一段日子碰巧也在十三年前。”

韩昱说。“所以你觉得我才是灭你宁家一族的幕后元凶。”

风迹没有说话,卓别离在的时候,他本就很嚣张,现在他居然沉默。

一场场复仇的斗战竟然使他又改变?

命居然也不说话,他也只是静静的在一边观看夜空。

“十三年前我的确又失控了,也许我的确灭了宁家一族,就连我自己都不知dào

。”韩昱说。“那么你怎么打算?”

风迹这次居然也看着韩昱的眼睛,他只回答了复仇这两只字,就忽然转身离开。

命看着风迹的身影,说。“他是不是又被复仇改变了?”

韩昱说。“他却再也变不回以前那个又嚣张又有智慧的风迹。”

命说。“也许还会,只要他的深心处还有宁崇阳的影子,他就可以苏醒。”

韩昱说。“这一天,会不会很久?”

命说。“你猜他这次复仇的人会是谁?”

韩昱说。“无论是谁都无所谓,只要倒下的是别人而不是他。”

“因为他已变成你杀人的棋子。”命忽然说。“你十三年前失控,会不会真的就灭了宁家一族?”

韩昱没有回答,他又看向夜空,月色亮而纯白,十三年前好像也是同样的夜色……

第三十六章 司徒四

夜,深夜!

依然繁星点点,亮丽,神mì



高楼大厦,大厦内。

偌大的住宅内装饰豪华,一盏华丽水晶吊灯悬挂上壁,粒粒水晶球、水晶片晶莹剔透,亮得透彻,如同伊人亮丽的眼眸。

可却耀不亮偌大宅内的一角一落,显得幽暗。

尘世间又何尝没有日光无法触及的角落?

但见,一位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男士翘着腿侧着身坐在深红色的沙发上,沙发后站着一位身子挺直,穿着如同窗外漆黑的夜空一样的黑色披衣的年轻男子,他一动不动的站着那,就像一尊泥像。

那身着白色西装坐着的男士拿着一杯只剩几口的红酒,又左右摇晃几下酒杯,如烈酒一般刚烈的眼睛出神的看着杯中酒晃动的波线,好像在思虑着什么。然后凑近嘴边细细品尝一口,步序纯熟而讲究,无疑是品红酒的专家。

这男士起身将酒杯放在玻璃台上,又倚坐在沙发上,还是一样的坐相,他觉得只有这个坐相才能完全的表露出他这种即绅士又有魅力的强者姿态。

这一刻,男士烈酒一般的眼睛已渐渐温和下来,已不再看着红如艳阳的杯中酒,而是看向了前方七米远外那扇紧闭的门,脸上流露着淡淡的笑意,深邃的双眼轻轻眯起,他的模样就温柔而儒雅,犹如一泓吹着西风的湖水。

他时常这么样去看美丽的女人,这样去看,美丽的女人反而更加美丽更加**,而他也发xiàn

一个事实,他这个动作是最有魅力最神奇的,就好像突然间拥有了一股神奇的力量,就好像他眯起的眼睛变成了一把好像钩子一样的东西,一下子勾去她们的心她们的灵魂。

看这个世界,看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东西他当然也要这么样去看,就算是坏事也不会坏到哪里去,更何况看的是一件好事。

一扇普普通通的门,门开了之后会是一件什么样的好事?

门,开了,然后又慢慢的掩上,一位年轻的男子轻轻的关了门,便慢步向那身着白色西装的男士走去,步履矫健而利落。

看似慢步行走,可转眼间,年轻男子便已立身在男士前面略朝左侧二米零三步处,一厘不差!

年轻男子身子挺直的站着,头略低,很尊崇的称呼了一声那个男士。

司徒先生!

他口中的这个司徒先生当然就是司徒四。

司徒四换了个坐姿,脸庞上还是露着淡淡的笑,等着年轻男子给他带回来的秘密!

“黄戟失败了。”年轻男子说。

“他任务失败之后,是不是受良心的谴责,又躲回到圃星洞?”司徒四说。

静,一片静寂,没有人答话。

司徒先生拿起玻璃台上那杯酒,摇晃着杯中酒。“小祺,你说说黄戟的实力什么样!”

站在深红色沙发后的那身着黑色披衣的年轻男子知dào

司徒先生在问自己话,可那年轻男子却没有答话,静静的站着,仿佛是个哑巴。

一会儿后。

司徒先生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他问他。“褚浚,你又说说,我问小祺话,他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他翅膀硬了,已不必把我放在眼里,还是他被人废了,变成了聋子变成了哑巴?”话完,一口将杯中酒喝尽。

脸上还露着温柔的笑,就连刚才那几句怎么听都是在生气的话的语气都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儒雅。

犹如平静的湖泊。

年轻男子回答。“他翅膀没硬,也没人能废得了他。”

“莫非是我被人废了,变成了哑巴,变成了聋子,所以说话没了声音,所以小祺才听不到我在问他话?”司徒四问。

“也没人能废得了司徒先生,除非尘世间有人可以践踏过我的尸体还活着。”年轻男子说。

司徒四倒满半杯红酒,将酒瓶放下,冷冷的说。“莫非我已老了,猜不透你们年轻人的心思?”

司徒四的确已经不年轻了,像极大多数已经渐渐老去的人一样,都极避忌别人说他老,年轻男子当然懂得这些渐渐老去的人的心理,可他却偏偏将那个事实很诚挚的说出来。

“司徒先生的确老了,我们也都不年轻了!”

司徒先生却没有生气,又喝了一口红酒,啧啧了几下,细细的品尝残留齿颊的酒香,仿佛有些感慨。“是的,我们都不年轻了!”

话完,起身,双手插进裤袋里,走向落地窗前,看向窗外千万灯火燎亮、车水马龙的夜景,沉默了很久,忽然问。“单笏,你说,在怎样的情况下看这世界才会觉得尘世间是这么的美丽,这么的舒心?”

“君临天下俯瞰的姿态。”年轻男子说。

“怎么样才有资格做到君临天下俯瞰的姿态?”司徒四问。

“同时具备天时地利人和。不过单笏觉得做到这些更需yào

一种心态!”年轻男子说。

“怎样的心态?”司徒四问。

“仁慈的外表,蛇蝎的心肠!”年轻男子说。

这句话的意思通常都与残暴残忍冷血孤独坏人这些词挂钩,没有人会喜欢别人这么讲自己,就算是事实。

“我有资格么?”司徒四却忽然问。

他转过了身,如刀剑般锋利,如野兽般凶悍的双眼像神看着随时都可捏死在手里的人类的眼神死死的看着年轻男子。如果眼光便是尘世间最神mì

的利器,此刻,年轻男子已是一具死尸,一具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冷冰冰的死尸甚至是尘世间最细碎的尘烟。

周遭一片静寂,死一般的静寂!

许久之后,才响起年轻男子爽朗有力的一声。

“有!”

这仅仅的一字犹如千斤之重,狠狠的砸在某个角落,将某些东西**成片片细碎的尘粒!

年轻男子似乎未曾察觉司徒先生那如死神般森寒,寒至灵魂的目光,仍是一往的冷静,沉着,镇定。因为这不是奉承的话,他只不过是将一个事实说出来。

有时候,诚恳和忠诚,通常都能让一个人丢失性命。

他当然了解司徒四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也知dào

他在司徒四心里头充当怎么样的角色。只要他做了他应该做的事,他相信自己今日、以后都一定可以好好的活着,甚至比很多人都好。

‘有’字余音在这豪华的住宅内回响着,然后渐渐低沉消逝,如同一曲提神的旋律!

现在,谁都要清醒着,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死神的乐音是否也是这么的嘹亮而短暂,平静后便是死亡?

夜,仍是夜深!

司徒四看着年轻男子的目光仍是这么的火辣,锐利而冰寒,如同千年冰山里雪狼的眼睛!

任谁都会相信,下一刻,司徒先生那蔓延的杀气便能将年轻男子绞成细碎的齑粉!

年轻男子依然一脸的镇静,谁也无法确定他是早已看轻自己,将生死置之度外,抑或是深信司徒先生即使杀死上千万的人也不会杀死他,还是根本未曾察觉生死危机,下一刻自己可能会死掉……

风,不知从何处吹了进来,掀起住宅内沉沉的肃杀之气,再鼓起了三人沉沉的衣袂,然后又吹向它来的那个地方,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

一切仍是死悄悄的平静,可,可怕的暗涌却仿佛正蠢蠢欲动,再度掀起,覆没一切。

司徒先生又变回一脸儒雅的笑,忽然讲一句奇怪的话。“你不是单笏。”

在这么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说了这么的一句话,谁都会愣了愣,觉得漠然,可年轻男子却一脸淡定的神色,仿佛早已猜测到司徒四会这么说。他很诚恳的回答。“我是单笏,如假包换的单笏。”

“褚浚也是如假包换的褚浚?”司徒四又问。

“是的。”单笏回答。

司徒四好像已明白了一些事,又好像还没有明白,摸了摸眉心,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只不过已不是以往的温柔儒雅的笑。

这是什么意思?

单笏看得懂,他又静静的解释一次。“刚才褚浚没有回话,只因司徒先生呼叫他小祺,他不是小祺。小祺是一个即美丽又让人难懂的女孩。”

嗯,司徒四仿佛此刻才忆起真的有这么一个女孩,微笑着说。“小祺的确是个既温柔又野蛮、冰雪聪明又让人难懂的女孩。所以我早就叫她去执行一个很重yào

的秘密任务了。”

“是的。”单笏说。

司徒四又忽然问。“你们三人是我从一个不为人知的神mì

的废墟里找到的,你们三人跟着我也已有些年了?”

“是的,的确是如此。”单笏说。

“我的记性一向都很好。”司徒四走到褚浚身旁,背对着背,肩并肩,说。“褚浚……这次我没再呼叫错你的名字吧?”

褚浚没有说话。

司徒四问他。“如果我要黄戟一辈子都动不了,你能在几招内,让他不再在我眼前动一下?”

“七招。”褚浚回答。

短短的两只字,简捷而有力,就像他做人一样。

如果两只字便能表明自己的立场,自己的意思,他从不多说一字。就好像他多说一字,就会使他呼吸不过气来,要了他的命。

司徒四知dào

褚浚所说的七招是一个怎样的概念,两只字足以表明了一切。

“如果黄戟是你的敌对的人,今日就已该死了,你还会不会让他活过今日?”

“不会。”褚浚说。

“借用药物和术法来隐藏自身能力的徐再而有没有能力伤得了黄戟?”司徒四说。

褚浚沉默,不久才淡淡的说。“没有。”

“这个世界有谁会这样明明可以一手解决了一切障碍却又假装仁慈放过了这碍眼的东西?”司徒四说。

褚浚没有说话,他仿佛觉得自己今日说的话已经有点多了。有些话也已不需yào

他说。这里会有人替他说下去,而且比他说的还有意思,比他说的还有趣!

单笏已经替他说话了。“有一个人,这些年来,那个人一直都使着让人恶心的仁慈手段。”

司徒四又转过了身,走过去坐在深红色沙发上,拿起了一杯红酒,又开始了品酒。

他并没有问单笏那一直都使着恶心的仁慈手段的人是谁,他知dào

单笏会懂得他的意思,现在他正等着他一直都在等待的秘密从单笏口中说出。

这个秘密一定非常有趣!

单笏也沉默了,这个事实他必须理清楚,也必须想清楚应该怎么样告sù

四爷。因为这个事实如果处理得不恰当,会要了他的命。

“韩昱没有死,他和他的追随者都没有死。”

司徒四竟然还是一脸的笑意,,没有生气,没有吃惊,至少没人看得出他的脸上有这些情绪。他神色间反而隐隐有一丝觉得有趣的表情,如同看到已任凭自己玩弄于股掌中的老鼠,明明确实已死了,可放手之后老鼠又活生生的活过来了!

确实是有趣极了!

单笏看了看她,才接着说。“自从三百多年前仙辰阁发起了史前的第一场大战之后,有关于韩昱的一切甚至于他本人都一起销声匿迹,犹如人间蒸发,我们和许多人一样都以为,他已惨死在大战的践踏之下……”

哦?司徒四问褚浚。“你也知dào

韩昱他们都没有死?”

褚浚还是一往的平静,好像完全感情。“不知dào

。”

“你不知dào

,我也不知dào

,单笏又怎会知dào

,难道他也是韩昱的追随者?”司徒四说。

“单笏绝不是他的追随者。”褚浚回答说。

这句听起来很明显是过分袒护的话绝不是有力的辩驳话,可在褚浚口中说出却是最有效的肯定。

告sù

了别人答案,‘为什么’就留给别人去思索。

尘世间没有人会怀疑自己想到的答案是错的。

司徒四有又摸了摸眉心,笑脸上此刻仿佛也有了突然的醒悟和歉意,淡淡的说。“那年,我在宇青王国中已变成废墟的神mì

地区里找到了三个小孩,小孩们都还很小,好像真的不太可能是已成历史的人的追随者。”

这话没人应答,因为这话已不需yào

人应答。

司徒四叹了口气,叹着气说。“看来,我的确已不年轻了,只有渐渐老去的人,对过去才记忆犹新,我记得好像有人说过这句很有道理的话。”

只有回忆才能滋润老去的寂寞!

只有渐渐老去的心,才有清闲咀嚼寂寞!

“直至最近徐再而的逃跑事件,巧妙的引出了韩昱的追随者之一卓别离的踪迹。”单笏又看了一眼司徒四,接着说。“数日前,天际发生的奇异星象是一种叫做‘轮回’的星象图的一颗星球陨落的迹象,X时代曾有一种借用轮回星象图陨落迹象所掀起的某种力量来布设的古阵—灭道仙阵。”

“古阵?灭道仙阵?”司徒四将这番话念了一遍又一遍,忽然又笑了,笑得很愉快,仿佛他这一生所遇到有趣的事加起来都没有古阵阵法这四只字来得更有趣。

“有趣,有趣极了!”司徒四今日第二次说了这几只字。

单笏继xù

说。“轮回星象图发生异象后,韩昱的追随者就相继出现,所以我推断韩昱肯定从三百年前便开始密谋着什么,而且极有可能与灭道仙阵有关。”

天际一片昏暗,天,仍未亮!

单笏已离开了,最后只讲了一句话便走出了大楼。

韩亦轩跟‘他’原来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他很有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人。

司徒四仔细的揣摩着单笏离开大楼前讲的这句话的意思。

拿起一杯红酒,又走至落地窗前,昂然的观看着眼前将要逝去却依然美丽的黎明前的灯火。

星已稀,夜已将尽!

久久之后。

司徒四忽然说。“褚浚,你觉得单笏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犀利,野心大又能藏得住任何东西的人。”褚浚说。

“藏得住任何东西?”司徒先生想了想,神色似乎起了变化,认同的说。“的确藏得住任何东西,单笏的确是个藏得住任何东西的人。”

褚浚没有任何表示,仍是静静的站立在司徒四身后,眼神浑浊却炯炯逼人,不时还呈现一种不堪的空洞。似乎在回忆着过去却又极力逃避过去,仿佛想起他的过去都让他生不如死,极痛苦极无奈,而他却又无法忘怀得了过去……

人生本就是可悲的!

身世、野心大、睿智、能力,任何东西包括很多东西!

司徒四又问。“单笏说用君临天下俯瞰的姿态去看尘世间的事物是最舒心的。”这次不是细细的品尝红酒了,而是将杯中酒一下子全部倒进口里,然后才一口喝了下去,无比感慨的说。“我此刻站立在这里看着灯火燎亮的夜市的确有单笏讲的那种舒心的感觉。”

褚浚还是没有说话,他跟了司徒四已有些年了,他很清楚司徒先生什么时候会自己说话,什么时候要听别人说话。

司徒四说。“可是我却怕有一天我失去了生命或者我的四肢有了问题,不能再站在这种看了夜景会舒心的好地方。”

神色不再温和儒雅,不但不再一脸的笑意,反而有点惊愕的神情,仿佛他真的怕了,看着褚浚,说。“你说我是否应该捍卫自己的东西,在那之前剔除掉所有障碍,如果我是死于刀剑之下,我便把尘世间所有的利器都销毁,如果我是毙命于某人手下,我便要在那个人未成长之前将他扼杀于摇篮之中。”

褚浚这下已不能再将司徒先生这话的意思装作无动于衷,冷峻的神情仿佛也有了点点的不安。“单笏绝不是四爷的障碍,也绝不是四爷的羁绊。”

这两句简简单单的话绝不足以为人辩证,可褚浚却已不再说下去了,也不需再说什么。

司徒四听到他说出这句不是辩证的辩证词后,又变回一脸温和的笑意,而且还笑得比任何笑的时候都要愉悦,因为他刚刚证明了一件让他心里踏实很愉快的事。

褚浚的确很重情义。

重情义的人绝不轻易背叛!

——他很有可能便是你再要找的人。

司徒四又想起单笏离开大厦前说的这句话,这个名字他当然不是第一次听过。

韩亦轩!

司徒四又轻轻的呼唤了一声这个名字,这名字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这种魔力仿佛使他很害pà

又憎恨,他温和儒雅的神情突然间就变得狰狞而可怖,犹如地狱里嗜血的修罗。

神色又变了变,深邃柔和锐利的双眼闪烁着激动澎湃逼人的精芒,如同溘然间得到千军万马百万雄师的大将军一般。

天下已在我手上,我还需害pà

谁。

司徒先生还在笑着,似乎便要笑破了嘴脸,突然间却又神色一凝,反手成爪,一束紫红色火焰自手掌中熊熊燃烧,握在手中的一杯醇厚的红酒瞬间化为烟尘,消逝殆尽。

一滴散发幽幽红芒的红酒水珠自一瞬即逝熄灭的火焰中滴落了下来,渗红了幽幽亮瑰丽的水晶灯下惨白的地板。

凄美而荒凉!

一切又归入了平静!

黑暗之后总能诞生或演变出一出出无法预料的故事情节。

黑暗本就是终极的利器!

光明便不是了么?

第三十七章 寻找记忆

清晨,阳光依旧灿烂。

岭南村,村口。

“我昨天晚上好像把一件很重yào

的事情给忘了。”韩亦轩说。

“把什么事情给忘了?”张小妤说。

“一个好好的女人却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给忘了,你说奇怪不奇怪?”韩亦轩说。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张小妤说。

“你好像已经不打算告sù

我发生了什么事。”韩亦轩说。

张小妤当然知dào

他说的那个女人就是她自己,可,就连她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能说什么。

“那些天发生的事情,你真的记不起了?”韩亦轩还想问问她,他知dào

这个女人有时候脾气也怪得很。

“你猜?”张小妤说。

“我猜不到。”韩昱说。

“我猜得到。”突然间,有一个老人的声音响起来,老人就躺在他们面前的石头上。况伯果然突然出现,突然大声说话。“小张你为什么不叫我猜呢?”

张小妤还是被吓了一跳,她怒气冲冲的走过去,就要把他揍一顿。“你干嘛老是吓唬人啊?”

况伯一脸的委屈,苦笑着说。“我没有吓唬人啊,我没有。”

看着况伯这个模样,张小妤就没有了法子,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生气对他凶。

她越生气,况伯却越得yì

,她除了怕遇到他,极力的不让自己遇到他,她还能做什么。

“况伯。”韩亦轩走过去。

况伯看到了他,立即笑脸迎人,迎了过去。“毛毛,是你啊。”

韩亦轩也苦笑了,这个名字很不雅,他却争辩不了。

况伯虽然已是个老人却调皮得很,有一次,张小妤跟韩亦轩说话,张小妤脱口而出叫了一声韩亦轩老韩,况伯也在那,却不知况伯是耳朵不太好还是故yì

的,竟把它听作是毛毛,之后他就一直称韩亦轩叫毛毛。

韩亦轩争辩不了,也不在乎,张小妤却很讨厌这两只字,她已气得就要过去抽这个调皮的臭老头。

“你刚才说你猜得到,你猜到什么了?”韩亦轩问。

“我不敢说。”况伯瞟了一眼张小妤,说。“这个女人在这里,我敢说吗?我不敢。”

张小妤正要过来抽他,韩亦轩却已把他拉到了一边。“这些事,张郎在这里你不敢说,有些事情你总该敢说的。”

张郎就是张小妤,韩亦轩叫她张郎,她叫韩亦轩韩明,这是他们之间有趣的趣事,很多人都知dào



“你又想问当年天堂村屠村事件?”况伯不耐烦的说。“这些事情我都跟你讲了很多遍了,你腻不……”

“五只野兔子腊肉。”韩亦轩打断他的话。

“五只野兔子腊肉?你当我是什么人?”他突然笑得很狡诈,一个笑一个奸。“再加三瓶你上次带过来的极品酒。”

韩亦轩立即答yīng

。“好,没问题。”

况伯他实在开心极了,他还忘不了上次韩亦轩带来的那一块野兔子腊肉和极品酒,那真是回味无穷,简直就是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

况伯就和韩亦轩坐在一边聊起来,之前,他居然还要装作很诚恳的模样问张小妤。“张郎,屠村的事件我可不可以跟毛毛说啊?”

张小妤干脆理都不理他,自己一个人走到一边,听都懒得听。

“我几乎敢肯定司徒四就是当年指使屠村的那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韩亦轩对张小妤说。

美酒佳肴的确有着神奇的力量,况伯几乎滴水不漏的将当年屠村的事实很详细的讲给他听,所以,他现在心情很不错,他就拉着她的手,回去。

张小妤就任随着他拉着走。没有说话。

“况伯这个人其实也挺有趣的。”他似乎还没发xiàn

他旁边似乎已有怒火要烧起来了。“有件事,我就觉得奇怪了,你明明知dào

况伯会突然大声说话,突然冒出来,你怎么还会被他吓到?

张小妤忽然停了下来,瞪大眼睛瞪着他。

韩亦轩现在才发xiàn

他身边的这个女人好像不**全了,他立即试探。“怎么了?你不高兴?因为况伯?”

“我发xiàn

你肯定是故yì

叫我来,被吓被气的。”张小妤说。

韩亦轩立即解释说。“我怎么敢呢?我敢吗?我不敢。”

他竟然学况伯说话,**取笑她,可恨极了,她已跑过去一脚又一脚想踩在他脚上,却怎么踩都踩不中,嘴巴上还不停的说还笑还笑……

韩阁学院,大门外。

宫舳站立在大门外,时不时的还朝街头那边瞄,像是在等人。

她在等韩亦轩,昨天跟他分手之后,她的心就一直很不安,像是会发生什么大事,她曾找过他,却等了很久都没见他回家,她不敢这么慌乱的到处去找,不仅会让自己害pà

,还会吓坏别人。

她只有等。

没等多久之后,她果然就看到他从街头慢慢的走过来,他的身边还有张小妤。

他们也看到她了,不知dào

为什么张小妤见到她之后就立即凑过去他耳边,好像说了什么话就走了。说话的时候还瞄了她一眼。

“刚才小妤她跟你说什么?”宫舳还是温柔的问,她没有表现得不安。

“没说什么。”韩亦轩看了她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事,立即解释说。“她不是说你。”

宫舳的神情好像不相信,韩亦轩又立即移开话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她躲开他的目光,说。“我只是看你……看看小妤有什么需yào

帮忙的。”

她又说。“刚才,我看她好好的,也不像有什么事,我……”

“没事是不是?”韩亦轩立即打断她的话。“我倒有事情需yào

你帮忙。”

宫舳还来不及问什么事,他就拉着她走。

韩阁学院,第七号训liàn

场。

训liàn

场里没有花没有人,还是什么都没有,便连那一座座堆起来像座坟墓的土堆都不见了。

只有一个人,现在花白雪竟一个人蹲在训liàn

场一块空地上,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地上她写的那些字和图案,似已看得出了神。

韩亦轩和宫舳走进训liàn

场,就看到花白雪蹲在那,他们都实在想不明白简直像只猴子一刻都静不下来的花白雪居然这么安静专心,韩亦轩忍不住说。“小妹,你在看什么?”

花白雪既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就算突然灵感涌现的学痴,也不会有她这么静。

这猴子究竟又在想什么捉弄人的法子呢?韩亦轩的好奇心也不禁被她引了起来。

于是,他就拉着宫舳也蹲了下去,蹲在花白雪身旁,花白雪的眼睛盯着什么地方看,他们的眼睛就也盯着什么地方看。

这处地方显然也已很久没有人来过,地上的草长得又嫩又柔,外边的那棵十多米高的大树虽然枝繁叶茂,树上好像还长出过果实,树下却很干净。

空地上她写的字和图案,凌乱而奇怪,韩亦轩看来看去也看不出花白雪究竟在看什么想什么。

花白雪忽然说。“这地本是我叔父在世时,颐养天年的地……”

韩亦轩知dào

她叔父就是韩阁学院前任校长花华夏,也就是现任校长任斯的启蒙老师。

花白雪说。“自从四年前我叔父过世,任校长就将这地给了梅子坞。梅子坞一向都很懒,这里就再也没有人来过。”

韩亦轩终于又忍不住问。“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花白雪霍然转过脸看了他和宫舳一眼,就又盯着这地看。

她又皱起了眉头。“前些天,梅子坞叫我来这里捉**旃,我挖了很多坑,之后……之后竟然就没了。”

她问韩亦轩。“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你说奇怪不奇怪?”

“你也忘记了一些事?”韩亦轩问她。

“恩。”花白雪忽然瞪大了眼睛瞪着他,好像现在才发xiàn

到身边的这个人是韩亦轩。“你来这里干什么?”

韩亦轩说。“我是来看……我是来找你的。”

花白雪说。“找我有什么事?”

宫舳说。“他有些话想问你。”

花白雪板起了脸,看了看他,居然只是对宫舳说。“他不是经常说我骗他捉弄他吗,我说的话他还敢信?”

韩亦轩笑了笑。“你说的话,我还不是每次都信了吗,难道你也忘了?”

花白雪忽然又看看他,眨了眨眼,也忽然笑了。

韩亦轩也笑了,他忽然发觉花白雪静下来不捉弄他的时候,看来真是个又美丽又大方的好女孩。

她又板起了脸。“很多事情我好像都不记得了。”

韩亦轩问她。“你是从那一天的事情就开始不记得了?”

花白雪说。“好像是五天前。”

韩亦轩说。“张郎前些天在韩阁学院后山发生了一些事,事后她却全记不得了。这事,你听说没听说?”

花白雪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我怀疑我也得了像她那样的病。”

韩亦轩眼里露出思考的表情。“以前我好像没看见过这里有棵大树?”

花白雪说。“这里好像以前就没有大树,我挖的坑,现在也不见了。”

宫舳说。“自从你叔父过世之后,除了梅老师和你,就真的再也没人来过?”

花白雪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梅子坞那个臭老头性子一向都很怪,学院里的都没有不怕他的,这里这么偏僻,也许也没几个人知dào

。”

宫舳抿了抿嘴,说。“既然没人会来,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梅老师,这些事情也只有他会知dào

。”

韩亦轩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眉头紧皱,叹气说。“问不了了。”

宫舳说。“为什么?”

花白雪脸上也露出悲伤之色,似已要哭了。“因为他死了,前天死的,就连尸体都找不到。”

她又说。“梅子坞这个臭老头脾气差,性子怪,又懒又丑又让人讨厌,平时也老是捉弄我为难我,可我知dào

他是为我好,他暗地里对每个人都好,他为什么就死了呢?是谁狠心杀了他?”

宫舳吃惊的说。“是有人杀了梅老师?”

她并不像韩亦轩和花白雪他们那样,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凡人,在她的世界里没有杀与被杀的死亡,每个人都该珍惜生命。

花白雪咬了咬牙,轻轻的说。“一定是外面的人杀了他。”

韩亦轩说。“梅老师自从十年前进来学院之后,好像就从来没有再出去过。”

花白雪说。“你怎么知dào

,他跟你说的?”

韩亦轩没有说话,因为的确是梅子坞跟他说的,他也不肯定。

花白雪握紧了拳头,说。“就算是真的,那就绝对是外面的人杀他的,多年的深仇血恨才能让一个人不顾生死进来韩阁学院杀人。”

“你还记得不记得,梅老师死之前有什么不寻常的?”韩亦轩说。

“梅子坞这个臭老头本就不正常,做的全都是怪事,他居然取笑我不开窍,最近还总是叫我学这个学那个,还教我结阵。”花白雪说。

韩亦轩疑惑。“他教你结阵?”

花白雪说。“他还给了我一本阵法的书籍,我总觉得这棵大树一定是通过结阵的力量长出来的。我在这里看了很久了,都没有发xiàn

到底是结了哪个阵。”

韩亦轩好像听出来花白雪的意思,说。“你觉得……”

花白雪说。“我觉得梅子坞这个臭老头根本就没死,他或许早就知dào

会有人来找他,他就是借用阵法的力量逃走的。”

韩亦轩说。“阵法的力量的确奥妙神奇,可是,梅老师确实是死了。”

“谁说……,说不定任校长他们弄错了。”花白雪说。

“韩阁学院的人是生是死,任校长他们都有自己的法子知dào

,这么重yào

的事情,他们怎么会弄错。”韩亦轩说。

“那……,就算是这样,也一定跟这个长出大树的阵法有关,说不定,我和你的张郎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忘了,就是因为这个。”

韩亦轩皱了皱眉头,不知dào

该说什么,花白雪说的这些话虽然有点荒谬,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宫舳忽然问。“你觉得这里是结了哪几个阵?”

“我觉得极有可能是这两个阵法,残隙阵法和越界阵法。”花白雪翻开那本阵法书籍递了过去,她又问。“这种书籍你也看得懂?”

宫舳没有说话,韩亦轩已替她回答。“有时候,我也会奇怪她是不是和我们一样也是人类。”

宫舳只笑了笑。她已将这本书籍看了一遍。“这两个虽然都是再生和时空的阵法,但是结下这两种阵对天时地利都极其严苛,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更重yào

的是这两种阵法都不会消除记忆。”

花白雪说。“其他的阵法呢?”

宫舳说。“都不是。”

“那就怪了,到底是为什么?”花白雪忽然拉住韩亦轩的手,大声的叫。“韩亦轩,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这么的一叫,这动作,这表情,韩亦轩忽然觉得就好像看到了一个陷阱,等着他踩下去。

韩亦轩立即说。“我帮不了你,我最近都很忙,很多事情要去做。”

花白雪轻轻的眯起了眼,轻轻的问他。“真的?”

这表情,这眯起来的眼睛看过来的目光就好像忽然变成了一支尖锐的针,一下子刺中韩亦轩最深处的柔弱。

“怎么帮?”

“帮我找回记忆。”

“去哪里找?”

“十七街。”

十七街。

十七街并仅仅是一条街,它还是一个地方的名称,据传是在很多很多年前,原本不是十七街的地方,一夜之间突然热闹起来,各色各样的商品,各种各类的人就像神话一样凭空变出来,聚集在十七街进行交yì

,将十七街变为神奇。

这个地方有十七条街,于是这个地方就改称十七街。

十七街并不是韩城最热闹的地方,也不是韩城最华丽的市集,却绝对是韩城货品种类最杂的市集。天上飞的,地上走爬的,水下游的,甚至是地下埋着的,只要你想得到,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只要你够胆量,你就可以将它带回家。

这么杂和乱的龙蛇混杂的地方,当然就有地头蛇,有地头蛇自然就会安排有最犀利的眼线,消息当然就最灵通。

找东西当然就在这么样的地方找,就算这里真的没有,这里也会有人告sù

你哪里有。

记忆呢?记忆这种东西有谁知dào

它在那?又怎么样找?

就这么样找,就像花白雪这么样找。

花白雪一来到十七街,她就忽然变成了狗的鼻子蜂的尾后针,问着气味盯着找,哪里有东西哪里有人她就往哪里盯。

简直就不像来找东西,是来找茬的。

几个瞪着火烧的眼睛,抽动着一块块像小山一样肌肉的打手已就要奔过来。

幸而,那妹子总算还有点像不好惹的狠角色。

幸而,那妹子她身旁还有个像公主一样的宫舳,而且公主的微笑还是那么的亲切善良。

也幸而,她身旁还有位看上去跟那些打手的老头似乎有点交情的男儿。

她的眼睛仍在盯着,像钉子一样盯着一个人,一个头大得出奇的男人,因为她发xiàn

这个头大得出奇的男人从她走进十七街的时候,就一直时不时盯着他们三个看。

这个头大的男人盯着他们三个的目光跟其他人不一样,特别是看她的目光,畏畏缩缩,像是害pà

,又像是不敢相信她还在。

他一发xiàn

她也盯着他,他就跑。

她一见他跑,她就叫,韩亦轩就像飞似的飞了过去。

没跑多远,韩亦轩就在一条不太多人敢走的暗巷里将他按在地上。

“你为什么要跑?”韩亦轩问他。

头大的男人说。“你追,我就跑啊。”

“你叫什么名字,你最近是不是曾经见过我?”花白雪问他。

“我姓荻,道上的人都叫我大荻。”他居然回答了,他的眼睛动了动。“你先叫他放了我,他这样按着我,我不好说话。”

花白雪看了看韩亦轩,她居然笑了。“他是我的小弟,我却叫不动他。”

韩亦轩也笑了,苦笑,除了苦笑他还能做什么?难道还真的要把那个人狠狠的揍一顿,然后再跟他解释我不是小弟,然后也把这猴子的嘴缝起来?

韩亦轩已放开了大荻。

大荻拍拍身上的尘土,再看了看他们三个,眼睛又动了动。

花白雪立即提醒他。“你别想再动什么歪念跑,无论你跑到哪里,我的小弟都能逮到你。”

宫舳偷偷的看了看韩亦轩,她居然也抿嘴一笑。

“哪敢,我哪敢还再跑呀。”他又看了看韩亦轩和花白雪。“有这位英勇的大哥和冰雪聪明的妹子你在,我留下来都来不及,哪还会跑呢。”

“少说废话。”花白雪强忍着不乐得大笑出来。“最近你究竟在哪里见过我?”

“我不能说,我也不敢说。”大荻说。

花白雪叫了起来。“为什么?”

大荻的脸上又露出悲伤难过的表情。“我上有老下又小,他们的日子都过得很艰难,住着瓦房,甚至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我不能死呀。”

越说越难过,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

说着的人难过,听着的人也难过,花白雪已皱起了眉头,眯起了眼,不让同情的眼泪流出来。“你放心,只要你将你知dào

的讲出来,这里就都是你的了。”

花白雪已拿出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的就是十七街地下买卖最值钱最抢手的红晶石。大荻当然已从解开的袋口看到了这货。

他的心就乐了,口也就开了,开得大大的,什么话都藏不住,几乎就连他祖宗十八代都讲出来,他几乎还有话说,但是,韩亦轩花白雪和宫舳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忽然不见了。

他看了看阴暗的街巷尽头,又看了看巷口,似乎在找他们的身影,他忽然笑了,拿起花白雪丢在地上的袋子走出暗巷,一抛一抛的就将这袋子抛进了巷口的垃圾堆里。

他的模样也不像嫌钱脏的人,这个袋子的东西足够他几辈子的花费,他为什么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把它丢了?

似乎还很开心?

没有人知dào

,至少韩亦轩他们是不会知dào

的……

第三十三章 小房子的女孩

韩亦轩并没有死去,他的力qì

似乎也没那么精疲力竭,至少他还可以睁开眼睛,他的眼睛依然澄澈而明亮。睁开双眼他就看到卓别离周身透着股刚毅的气质的身影。他硬朗朗的身姿却仍然夹杂着一丝伤感一丝岁月**后的沧桑。

“卓别离,是你啊。”韩亦轩想尽量轻松的笑,却被哭更苦涩。

卓别离没有说话,因为他看他的目光已经是在回答。

——是,是我。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拯救即是摧残,摧残即是拯救,两个人的灵魂你又拿什么来拯救?”黄戟他在可惜,可惜愚蠢的人类为什么偏偏不懂他的一片苦心。

卓别离懂,他好像懂,他忧郁深沉惆怅的眼里也流露着痛惜的表情,似乎比黄戟更痛惜人类的愚蠢和无知。

一个人在痛惜一件事实而又遇到另一个臭味相投的人,当然是一件值得激动开心的事。

黄戟开心,因为他终于与卓别离相遇。

他开心时所做出来的事情当然也是一件开心的事。

在他内心,没有事情比洒热血更神圣的了。

尽管他已疲倦,尽管他的热血也洒了不少。

他又振奋起了气力朝卓别离攻击过去。

他已经激发了他最惊人的潜能,这一次或许真的会是不死不休,至少要造成最接近死亡的倒下才休止。

这么多年,卓别离极少出过手,因为通常他未出手时他的敌人就被他的气势他的气魄压倒。尘世间没有几个人能在面临生死时,依然淡定冷静平静。

韩亦轩他的身体似乎已恢复了些气力,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倚靠着瓦砾坐着,就看见卓别离与黄戟迅疾精彩的战斗。他认识了卓别离也有三年多,他从未见过卓别离出手,当他看到卓别离奇妙的身法,他就知dào

自己的能力还远远不够,不是远远不如卓别离,只是远远不够。

两人的决斗并不太久,卓别离就以一个充满奥秘的身法,拉开了距离。

速度与效率,从来都是卓别离尊崇的人生原则,如果一件事可以用一只手解决,他绝不会用两只手,一个人捅一刀就致死,他也绝不会再捅第二刀。

现在他浪费的时间已经太多了,他只想尽快解决这件事,即使所用的手段残忍了点。毕竟那个人简直就是个疯子,玩命的纠缠着他,性子疯,手法更疯。

疯子的性情就像十月的干柴,通常都一点就着。

黄戟当然不是疯子,但,他那着了魔似的红眼睛跟疯子已没有多大的分别。

卓别离对付这些人一向都很有法子,通常都绝对有效。他说。“你热衷热血,我跟你作个血的比赛,你敢不敢”?

“你也觉得这个世界太肮脏,需yào

用血来……”

卓别离打断他的话,郑重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问你敢不敢?”

黄戟冷笑,他又看着他如死神镰刀沾着热血的手,他抬起头,像尖锋般盯着卓别离。“你这是在挑衅我燃烧的热血。”

你输了。

韩亦轩只听到卓别离说了这三只字,周遭的空气就好像一下子凝结了。

风静,时间和呼吸也似都停止,整个世界都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已嗅到死亡的气息。

死,竟如此之近。

他看向黄戟,就看到黄戟呆滞的眼睛,就像被人摄了魂,只剩一个躯壳。

心术,第七空间的心术。

卓别离竟然对黄戟使出了这么绝的招。

韩亦轩又在问自己:我的路还有多远?

第七空间。

湖,寂静而幽深的湖!一滴晶莹的水珠滴落下寂静的湖面上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泛着点点的波光,涌动的波纹扩散的好远好远,像是要去到没有边际的远方。

周遭漆黑一片,没有风,没有石头,只有两个人,两个都沉默着的人。

黄戟睁开双眼就看到这么样漆黑的地方,他没有笑,也没有动,仿佛他也察觉到眼下的境况只有最接近死亡的倒下才能离开。

他看着脚下一圈圈荡开的涟漪,看着脚下倒影中双手倚背仿若无事的卓别离,他仍然红着的眼里居然闪过一丝恐惧,一闪而逝。两人没有说话也都没有动,他们好像在等,等待应该出手的那一刻。

水滴,一滴滴滴下湖面,规律优美而动听,好像永远都滴不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会儿,两人身后的湖面竟然涌起了漩涡,水花飞溅,然后漩涡中居然浮出高大而威严的虚影,一蛇一狼。足有十五六米高大的兽影,仿若一堵魔鬼的城墙。

八双闪烁着凶戾精光的眼眸,迸发出无形的光波在荡起一环环涟漪的湖面上交结,激起一泓平静而美丽的浪花。随着各自的虚影撕心裂肺的咆哮声响起,对决的局面彻底地拉开,迅疾拉长身姿的虚影在虚空上对撞在一起,交结的虚光摇动着平静湖面的波光,风起云涌。

一声嘶叫,就一声嘶叫,暴露着两颗长长獠牙的巨蛇像是得到了一股神奇的力量瞬间就将惊愕的巨狼吞噬掉……

水滴突然就停止了滴下,湖面平静,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第七空间消失。

卓别离依然站在那,双手倚背就那样站着,深沉的眼里已渐渐消失着一缕肃杀的精芒。

黄戟已倒下,跪倒在地上,他血红的眼睛也已消失,这一战几乎已掏空了他所有的力qì

,他勉强的让自己站起来。

一个人既然已倒下,他的尊严便已得到最大最重的惩罚,卓别离从来不会将一件事情做得太绝。

人之初性本善,这个世界毕竟还不算太差,他觉得无论如可都应该留有一下余地,至少不会做得太错,逼迫自己或者别人走上无法挽救的绝路。

他看着韩亦轩,韩亦轩也看着他,他们都没有说话,仅仅一个微笑就已可传递他们之间介乎师徒和朋友的感情。

然后,卓别离说他要走了,就真的走了,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些事。

因为有些事,在某些时候,做了就是错了,就等同无法原谅的侮辱。

如果他过去搀扶韩亦轩站起来,对韩亦轩无疑也是一种侮辱。

因为他们都是同一类人,都像一个高傲的狼,受了伤也只会在无人的地方独自舔自己的伤口,从不会在人前喊痛或流泪。

离开无疑就是一种值得尊重的尊重。

黄戟当然也走了,他是被一个速度极快的人救走的,在卓别离走之前救走。

卓别离当然也察觉了,他却不阻拦,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韩亦轩当然也不阻拦,他更不在意,黄戟被别人救走,对他来说,至少不算是一件坏事。

他只不过很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能有这么快的身手,那个人又为什么会救走黄戟?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他想找的那个人?

只可惜当时卓别离挡住了他的视线,否则以他的眼力一定看得清楚那个人的模样。

韩亦轩已站了起来,他还闭起了双眼,深深的呼吸,感受空气的清净,阳光的温暖。

多么美丽的世界,多么美丽的阳光。

他居然笑了笑,犹如阳光一样的光明和温暖。仿佛刚才几近痛彻心扉的苦痛也已在阳光下融化。

他走了过去,走到徐再而身前,看着徐再而血迹斑斑苍白苍老的面容,看了很久。

然后他居然蹲了下来,拍了两下徐再而的胸膛,就转身离开了风望坡。

就在韩亦轩走后不久,风望坡的那一座稍高的山坡上的草丛里忽然窜出三个人,三个有高有矮有肥有瘦有胡子的老人和年轻人。

高的不瘦,矮的不肥,年轻人没有胡子也不矮。

“你们看到了什么?”矮的老人问。

“我好像看到了噩梦。”高的老人回答,他脸上的表情好像真的看到了噩梦。

“我也是。”矮的老人说。

两个老人忽然都看向了身旁年轻的男儿,表情凝重而诚惶诚恐。

年轻人看了看一片狼藉的风望坡,又看了看脸色和神情都不太好的两个老人,连忙回答。“我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这件事情非常严重。”矮的老人也承认,矮的老人接着说。“我看必须回去通知院长。”

矮的老人突然跳起来,在高的老人头上敲了一下。“老糊涂,就这些事儿,就要院长出面么?”

高的老人居然很认真的看着矮的老人,说。“要。”

矮的老人又想去敲他的头,高的老人却自己跳了一下。

“院长叫我们暗地里盯着韩亦轩那个臭小子的一举一动,我们现在回去了,他的行踪谁去跟踪。”矮的老人说。

高的老人连连点头,他又问。“那我们现在跟踪那个人还是跟踪韩……那个臭小子?”

“我觉得应该去跟踪那个人。”年轻人回答。

矮的老人以为年轻人会说是跟踪韩亦轩,他的手已很快的转了过去,就要去敲年轻人的头,现在只能尴尬的愣在那。

“为什么?”矮的老人放下了举起的手。

“根据我们这么久的断断续续的追踪,我觉得韩亦轩并不像这么差,会败在那个人手上。”年轻人好像并不太有自信,小心翼翼的说。“所以,我觉得那个人更值得我们去追查。”

某处,某处的溪水岸。

“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还有更重yào

的事情要去做,你还不能死。”

“你是四爷派来救我的?”

“我不是。”

“我不会去做的,就算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也不会。所以,你不妨现在就拿去我的性命。”

你会做的——

韩亦轩又走回了那个街巷,走进街巷尽头的那座小小的房子。

小小的人儿住在小小的房子内。

房子虽小虽简陋,却整洁整齐,以最普通最平凡的东西,摆设成最温馨温暖的视觉,一个家该有的这里都有。

现在,人就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冷汗津津,澄澈明亮的眼睛呆滞的看着前方,显然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她刚惊醒就看到推门而入的韩亦轩,她呼叫了一声哥哥,就不管一切的跑过去,投入他的怀中,紧紧的将他拥bào

住,很紧很紧,好像一放手,她拥bào

住的他就会消失,就像梦里一样。

她拥bào

着实在太紧,他的伤口已隐隐作痛,韩亦轩仍任由她拥bào

着。这一刻,这个女孩,这种痛已不算什么。

韩亦轩的胸膛已湿透,不知dào

是她的冷汗还是热泪?

很久很久之后,她拥bào

住他的手还没松开,这一个拥bào

好像已是永恒。

多么希望是永恒。

痛仍在痛,更加痛,韩亦轩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习奚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好像现在才发xiàn

她哥哥的脸色竟如此苍白。她立kè

就像受了惊似的,松开了手,心痛的看着她的哥哥。“对不起哥哥,是不是习奚抱得太紧了?”

韩亦轩笑了笑,擦干她脸上的冷汗。“没事,哥哥没事。”

他的脸上也有冷汗在流,习奚看到就更加心痛。“哥哥你怎么啦,怎么哭了,你不在的时候小奚一直都很乖啊!”说着小心翼翼的伸出柔嫩似水、纤细的小手去擦拭韩亦轩脸上的冷汗。

韩亦没有阻止习奚擦拭他的冷汗,习奚擦拭完了,他让她坐在床边,才说。“哥哥最心疼的小奚很乖,哥哥知dào

。”

他问她。“告sù

哥哥,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这句话才刚讲出来,她又抓住了他的手。“哥哥答yīng

小奚,一定不要……不要丢下小奚。”

韩亦轩又笑了,笑得很温柔。“傻孩子,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妹妹,这世上哪有不要妹妹的哥哥呀。”

“可是……梦里……血……”习奚似乎还忘不了噩梦里的惊怕和恐怖,却什么也形容不完整。

看着它惊怕的目光,韩亦轩立kè

将她抱入怀中,也抱得紧紧的。

只有拥bào

的温度才能温暖她担惊受怕的柔弱的心。

习奚挪动了几下身子,也紧紧地挨着她的哥哥,她似乎已忘记了惊怕,脸上露出天真而纯洁的微笑。“哥哥你笑得好好kàn

哦,以后都这样笑好不好?”

“好,哥哥以后一定多笑点。”韩亦轩说。

习奚娇小的身躯又向韩亦怀里挪了挪,似乎在担心他会突然又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掉。

“小奚。”韩亦轻声的呼叫了她一声。

“嗯!”习奚应了声,水汪汪的小眼眸里仍充溢着一缕缕的希翼。

“搬去城里跟哥哥一起住好不好?”韩亦轩问。

“好!”这个字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她虽然心智才六七岁,可她也明白这件事有多么的艰难,她不想她的哥哥为难,很快便微笑着说。“才怪,这里很好啊,哥哥你别小看这里很破旧的样子,那可是我的秘密小天地。你看……”

她已站了起来,指着角落里有序摆放的三颗泛着幽暗光泽的东西。“听叔叔说那东西叫……”越说越开心。“叫海螺贝,浪潮来的时候还可以听到很好听的声音,还有我埋在地下的东西,都是这里很好玩的东西,离开这里我还真的舍不得呢。”

听到这些话,韩亦轩也笑了。

看到韩亦轩的笑,她愉悦的涟漪又在荡漾开来。“有一次我和覃叔叔他们还在河边捉了很多鱼,有红色的、有灰色的、有大的、有小的,覃叔叔他们笑得很开心,覃叔叔说我们这里已经好久都没有像那次那么丰收过了,覃叔叔还称赞我是个福星帮了他大忙,特意煮了一些鱼汤,那些鱼汤好好喝哦。”

“覃叔叔还叫那个哥哥教我认字,那些都很有趣,我……”

韩亦细心地听着她像是怎么说都说不完的话,眼眸里闪过一缕缕的怜惜和溺爱。

一个小孩的需yào

其实很简单,他们只需yào

一点点的东西就能把他们不小的满足心扉填得满满的……

“只可惜,只可惜前些天,这里下了场大雨,把覃叔叔好不容易堆起来的鱼塘冲毁了。”她看了一眼四周,也好像现在才发xiàn

天已经亮了很久了,立即拉着韩亦轩的手。“覃叔叔的鱼塘还没弄好,我还要去帮忙,现在天已经亮了,已经亮了,覃叔叔一定会骂,他一定会骂我。”

她慌起来,不由得的将一些话重复说了一遍。

“放心,不用怕,有哥哥在,有哥哥在。”韩亦轩也逗趣的学她将话重复说。

韩亦轩的话就像拥有了神奇的力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总能使她心安,心定。

第三十四章 鱼塘下的坑洞

她立即笑了。“是,哥哥说不用怕,小奚就不怕。”

“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吃早餐了。”他就要走过去煮早餐。“小奚开心忘了肚子叫,哥哥可忘不了。”

习奚立即奔过去,嘟着嘴,抢过他手中的锅具,说。“这餐,小奚煮给哥哥吃,以后都让小奚煮给哥哥吃。”

韩亦轩看着她,看着她的巧手,心里忽然就涌起一种心安感动的特别感觉。

他慢慢地走到角落里的那张木桌旁,拿起桌面上手掌般大小的凸型青绿色的晶石,凑在耳朵边,细细的倾听。

这块绿晶石原本只不过是一块看起来好kàn

的普通的石头,习奚喜欢这块绿晶石,韩亦轩就在绿晶石上结下了阵,这块绿晶石就成了块可以收录声音的器物。

习奚简直就把它当作宝物,她有什么话想说给别人听的,不想说给别人听的,她都全对着这块绿晶石说。

韩亦轩不听还不知dào

,习奚这个小女孩多么的挂念他,曾经多么的寂寞,多么的无助,多么的感性。

习奚,十三岁的小女孩,六七岁的智商,她所有的记忆却都只剩下她与韩亦轩在一起的日子,好像已很久很久,又好像就在昨天才刚刚在一起,好像都还不够,她甚至连她的亲哥哥都已忘记……

他几乎感动心疼得流泪。

好像才过了一会儿,他就闻到一股很香的鱼片粥和馒头的清香。

曾几何时,他还是个不太懂得照顾自己饮食的男儿,她也只是一个永远天真单纯的七岁的小女孩,他却教给她他勉勉强强可以进口的简单的烹饪。

现在,她却已能很好的照顾自己,而且还磨练成能做出一顿美味菜肴的厨艺。

七岁的小女孩,美味出色的厨艺,这间中付出的心血和汗水简直无法想象。

人的潜能真的无穷无尽,神mì

而神奇。

视乎你想不想去激发去挖掘?

如果想,勇气和毅力又有多深多大?

享shòu

完这顿健康又丰富的早餐,习奚就挽着韩亦轩的手臂过去覃伯那里。

覃伯他的鱼塘和居所距离不太远,韩亦轩刚来到鱼塘,就又再次领会到覃伯依然响亮的嗓子。

“臭小子,终于肯回来啦,这么些日子不见,都到哪游荡去了?”

臭小子叫的当然就是韩亦轩。

这名字并不好,那语气却好得很,充满着关怀和热情。

乡村里的关怀与热情,温暖真挚而无私,就像天际的太阳,施与受都同样快乐。

韩亦轩笑,他只能笑,这么温暖的热情和关怀,他还可以说什么,还需yào

说什么。

覃伯已走到他身旁,拉着他的手,说。“虽然现在还只是早上,我还是要和你喝上几杯,不喝完我床底下藏着的酒,你今天就别想走啊。”

韩亦轩已不能拒绝,这么样盛情的邀请,他从不会拒绝,尽管他的酒量并不太好。

三杯酒下肚子,他就头都大了,他只隐约听到覃伯响亮的嗓子好像仍在讲话,还不停的替他斟酒。刚刚覃伯好像还叫习奚去炒了一些下酒菜,那些下酒菜好像还是覃伯精心腊了好些日子的鱼干腊兔肉腊山鼠肉。

习奚端上这些下酒菜时,好像还替他喝下了几杯酒,她也已被覃伯叫出去在外面玩。

覃伯又从他床底下拿出一瓶酒。

“这瓶酒就厉害了。蛇酒,我花了三年,不,五年,爬了很多山才找齐的最好的蛇酒,臭小子,你有口福了。”覃伯他明显也喝大了,走起路来都像是在耍醉拳。

韩亦轩马上走过去,拿过那瓶酒,想要扶着覃伯坐下,却被覃伯推开,覃伯嘴里还说他没有醉。

喝醉了的人,通常都不认自己喝醉的。

韩亦轩没有喝醉,当他喝下好像二十六杯酒时听到覃伯好像讲了一些重yào

的事情,他就用自己的法子将体内的酒逼出来。

现在覃伯果然又在讲了。

“你知dào

不知dào

,我后面的那个鱼塘是怎么毁的?”

“知dào

,小奚说是被雨水冲毁的。”韩亦轩说。

“冲个屁。”覃伯他又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尽。“那是我骗习奚这小孩的,这件事说出来你都不信。”

他沉默了一会,好像还有点害pà

。又倒了一杯酒喝下。“那天是在晚上,我刚钓完鱼,准bèi

回来,黑暗中竟然跑出来几个后生。”

“四个后生当中有一个女的,一出来,她就叫那三个后生捉住我。”他咬牙切齿的。“他奶奶的,当时我火都大了,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吊吊竟敢欺压到我头上,我当时不顾三七二十一只想将那几个吊吊放倒,好好教xùn

教xùn

。”

他对韩亦轩说。“你也知dào

我年轻时也是有两三下子的,没想到哪三个吊吊力qì

大得很,我动都动不了。”

韩亦轩替他斟满酒,他又喝尽,接着说。“那个女的更**,简直不是人,她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我就真的动都动不了了。”

“她当时还丢下了一笔钱,说要买下我的鱼塘。”说到这,他一拍桌子。“他奶奶的,有钱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欺负老人家啦,我还不稀罕。”

说着,他又从床底下拖出来一袋东西,狠狠的甩下门脚。“这些钱算什么,我老头子不稀罕,我就是不要。”

那么大的袋子并不少,足够覃伯下辈子都可以生活得很好,覃伯也把那笔钱包得很好,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他也只是发酒疯才这么清高。

当覃伯讲到当中的那个女孩在他额头点一下,他就动不了的时候,韩亦轩就知dào

那个女孩一定不会是普通人。

她会是谁?

她又为什么要用这么多钱买下覃伯的鱼塘?

鱼塘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那件东西又会是什么?

韩亦轩立即问覃伯。“她为什么要买下覃伯你的鱼塘?”

“谁知dào

她脑子出了什么毛病。”他又拍了一下桌子。“他奶奶的那天晚上她还把我打晕了,害得我在鱼塘那里睡了个晚上,一身老毛病全都发作出来,去他奶奶的。”

“你醒了之后,有没有发xiàn

那个鱼塘有什么不一样了?”韩亦轩问。

“就……就毁了。”他说。

“就只是毁了?”韩亦轩说。

“嘿,你这个臭小子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起身,拉起韩亦轩,就要出去。“走,我带你去看看。”

走了出去,海风就迎面吹过来,韩亦轩的酒也醒了几分。

走到鱼塘那里,覃伯就指着鱼塘的一角,说。“有没有看到,有没有看到那里有什么不一样?”

鱼塘这地已经覃伯他重新填好了,基本上没什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韩亦轩说。

“臭小子你没我聪明。”覃伯拍了拍韩亦轩的肩膀,说。“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她为什么要买下我这破鱼塘,难道我鱼塘里头有什么宝贝?”

“我找啊找,找啊找,果然被我发xiàn

了。”覃伯说。

“发xiàn

了什么?”韩亦轩问。

“那里。”覃伯指着刚才指的那个地方。“就是那里,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坑,就像……就像。”

“就像一个放棺材的坑。”韩亦轩说。

“对,我猜想他们一定是挖到了什么帝王的陵墓,他们是盗墓者……”

覃伯还在讲那些事,韩亦轩却已听不太清楚了,他在想,想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敢肯定那些人绝不是盗墓者。

他们又会是什么人呢?

他们费这个大的精力挖掘这座坟,坟里的人肯定也不简单,棺材里的人又会是谁?

这些问题,韩亦轩想不明白,他也没时间再想。

覃伯又要拉着他再回去喝酒。

在回去路上,他看到另一个鱼塘里好像也有一位他认识的人,那个鱼塘却好像不是他认识的人的。

“那个人是不是秦崇敬?”

覃伯眯起了眼睛,看了很久,好像才看清楚。“他就是秦崇敬。”

韩亦轩说。“那个鱼塘却好像并不是他的。”

覃伯说。“是他弟弟的,只是最近他弟弟要去外地做事,秦崇敬便过来帮忙。”

韩亦轩说。“他弟弟不是娶了老婆吗?她老婆也跟着他去外地?”

“她倒想。”覃伯的脸色突然更红,酒喝多,舌头大了,胆子更大,大声说。“这婆娘虽然看起来又乖又贤惠,却实在不是个东西,孩子都几岁了,还不要脸的装小女孩,这种女人我看见都想吐,我看她老公就是受不了她这种女人,才找借口外出。”

韩亦轩好像已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你床底下是不是还藏着很多好酒?”

“喝酒的事,待会再说。”覃伯的嗓子更大,他又说。“你不知dào

这女人多可恨,每天躺在床上,自家的活,不但不去做,有时候还指点秦崇敬去做,一点都不懂尊卑。”

韩亦轩知dào

已躲不开这个话题。“也许并不是这样,只不过刚好秦崇敬有空,刚好就被你看到。”

“这婆娘根本就是看不起秦崇敬,觉得他二十几岁了,没老婆,也没做出什么大事,还寄居她家里。”

覃伯还在说。“秦崇敬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我就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娶不到老婆,看起来这么没出息……”

韩亦轩却知dào

,因为秦崇敬他的职业本就不可以外泄,因为他的职业责任重大,他是韩阁学院近年来难得一见的人才,任校长非常重用他,能屈能伸,他以后的成就或许就是韩城的英雄。

覃伯又说。“如果我遇到这种女人,我宁愿做和尚。”

他又笑了笑,他粗旷的脸上居然也会羞涩。“幸好我遇到的女人是刘婷,不是她这种婆娘。”

韩亦轩这才吃惊。“你也有女人?”

覃伯也不责怪他这话的无礼。“我不但有漂亮的贤妻,我还有漂亮又大方的女儿。”

“你还有漂亮的女儿?”韩亦轩差点被口水呛到。

“当然,她好像只比你大两岁,如果你没有遇到张小妤,你一定会喜欢她。”覃伯的眼里好像已有光,幸福的光。

好像只比你大两岁?

难道覃伯也已有很久没有见过她的女儿?

他正想问,他就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个女人就在呼叫他的名字。

——韩明。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会这么叫他的名字。

这个女人当然不会是张小妤。

他转过身,就看到了一位像公主一样的宫舳。

宫舳是一个女人,美丽温柔大方又充满智慧,有时候又有点大大咧咧的女人,她和他来自从同一个地方,都是从韩城一个很远很远的山村里来到韩阁学院的学子。

她与他都是住在西韩之城,而且相隔也只是一条街,举头就可以看到彼此的房子,他们居然却很少碰面。

都是韩阁学院的学子,又这么近的距离,竟然都极少碰面,你说怪不怪?

她见到他时,她好像总是微笑的,笑得好像也特别开心特别甜。韩亦轩没有见过她是怎么样对别人微笑的,他相信也一定是这样。

现在已近黄昏。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美丽的夕阳仍在,就从她身上照射下来,她就变得更特别了。

韩亦轩已走了过去,他想问她有什么事。她却已在说。“我就猜到你一定会在这里的。”

“我就猜不到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了。”韩亦轩微笑着回答。

她也笑了,她又忽然沉默,沉默着看着韩亦轩。“因为小妤。”

韩亦轩不明白为什么她每次对他讲起张小妤时,她的眼里都好像起了一场雾。现在他又没有时间问她。

“她怎么了?”

“你应该回去看看她。”她避开他的目光。“覃伯和习奚就交给我照顾吧,你赶紧回去看看小妤她。”

宫舳她一向都不是个胆小的人,她这么急的找过来找他,那件事就不会太简单。

现在,韩亦轩似乎恨不得眨眼就回到韩阁学院,但他仍留下来一会儿,将已经喝醉了的覃伯扶回去哄他睡。

覃伯的醉话中居然还说着他的女儿的好,韩亦轩只有说他有空,他一定要见一见她。

当然他也哄了哄已经嘟起嘴情绪还不太好的习奚。安顿好了一切,他才奔回去。

同林山,同林山小山上的瀑布前。

越是接近黑夜的流水好像总是特别的汹涌。这刻,飞流直下的瀑布更壮观更澎湃更响亮。

这响亮的流水声却好像也敲不碎站在瀑布前这人的心境。

卓别离看着飞流直下的瀑布已看了很久,太阳渐渐收敛去它的温度的时候,他便来到了这里。

同林山这个地方悄静而美丽,'同林'多么有诗意又温馨的意境,绝对让人有一种放qì

世俗的一切,就安居在这里。

卓别离也有这种**,只是他还需yào

再等一等,等到他慢慢卸下身上的责任之后。

他来这里,只是寻找出来韩亦轩身上不属于他的气息,这个气息就在瀑布后面。

“你既然找到了这里,却又为什么迟迟不进来看看。”瀑布后面的人说。

“因为我在等待你的邀请。”卓别离说。

“邀请?”瀑布后面的人好像很吃惊卓别离居然这么回答她。“你一直都是这么有礼貌的人?”

“人都需yào

有礼貌的,有礼貌的人才能让别人对他有好感,信任他。”卓别离说。

瀑布后面的人居然笑了。“你觉得现在我已对你有好感?”

“至少,我现在问你一些问题,你不会觉得太唐突。”卓别离说。

“什么问题?”瀑布后面的人说。

“你是谁?”卓别离说。

没有说话,只有流水声,瀑布后面的人难道已悄悄离开?

卓别离仍在看着美丽干净的瀑布,他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不知过了多久,瀑布后面才传出来声音。

我叫慕容凝雪,我是一个等待爱人回来的女人。”

“你的爱人就是阿龛?”卓别离也听过这个故事?

“我也以为他就是!”慕容凝雪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无限伤感,说不出的伤感。

以为爱的人就是爱人,这种滋味绝对不好受,无论对爱的人还是被爱的人都是一种难以痊愈的伤害。

卓别离的脸上好像也沾染了这种感伤,他立kè

转移话题。“我应该感谢你救了韩亦轩一命,可是你身上的气息,好像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你就是卓别离?”慕容凝雪说。

流水声虽响亮,卓别离也听出来她声音中异样的变化。“我就是卓别离。”

“那么,你就应该看得出来,我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别的意图。”慕容凝雪说。“我只想在这里好好的等待我的爱人回来。”

她的声音里居然有一种期待的幸福。

这么的凄美,这么的感人。

卓别离的内心里好像也涌现这种等待的滋味,他立kè

意识到要掩埋这种感觉。“我也看得出来你已经知dào

韩亦轩身上的秘密。”

“我知dào

。”慕容凝雪没有否认。

“所以,我今天来了。”卓别离说。

“所以,现在你也就可以安心的离开这里了。”慕容凝雪说。“因为我是六道族人。”

“你是六道族人?”卓别离问她。

也许他并不是疑问,他只是有点吃惊她会将这种秘密告sù

他!

他已转身要离开,走出几步他又停下来,又问她。“我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

他又变得这么有礼貌,声音中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忧郁伤感。

“我只希望我还能够保留一些自己的秘密。”慕容凝雪居然也会说出这么有幽默感的话。

卓别离看了看山那边的落日,说。“你安居在水帘洞内,是不想让世人看清楚你,还是你不想将这个世界看得太清楚?”

慕容凝雪没有回答。“你觉得呢?”

卓别离回答不出来,这种问题,也许世界上没有人能够说得明白。

他又看了看那一轮落日,又一天将要落幕……

黄昏,已黄昏。

韩城城中心,韩阁学院。

韩城,自古就是各个国度相互通行的要道,各个国度的咽喉。也是世上唯一盘踞五国边境成五国簇拥、捧星之势的地域。

而享誉世界被誉为神话的韩阁学院当然就在韩城城中心。

韩城地小而物博,人杰地灵。大陆上众王国帝国里重量级的人物似乎都是出自韩城甚至韩阁学院的,甚至还包括一些国王帝王。

这也是韩城盘踞五国国境久远却从不遭受五国马蹄践踏,仅凭小小的地域永久长存的原因。

韩城原名叫沙达岔,据传是在神州大陆1089年而被重新命名的。

沙达岔,韩雎的故乡。

韩雎,孤儿,韩城的创造者,坎坷不幸的命运里走过的韩雎走上了崛起帝国之路的路途。凭着他高傲的血液,能屈能伸永不妥协的精神,经过多年的南征北战,最后成立了神州大陆一个传奇,一个神话的帝国——韩之国。

可,从那之后韩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沙达岔,因为那里是他撕心裂肺的一道疤,那里有着他不堪的记忆。

人们是留意到了那个居住在废墟里那座摇摇欲倒的贫穷落魄旧屋里,遭受他们白眼舆论的青年突然不见了。人们也不问为什么,毕竟日子还是这样过,只不过是少了个饭后谈论的话题,受气后泄气的人而已。

在韩之国成为历史后,历史学家谱写一代帝王韩雎的神话的传纪后,才发xiàn

一代帝王的出生地就是沙达岔,为了纪念一代帝王的传奇神话,才将沙达岔改名为韩城。

韩城以四个相对的方向一次划分为几个区域,分别是东面方向的东韩,西面方向的西韩,南面方向的南韩,北面方向的北韩。

韩阁学院,占地五多平方公里,只有真zhèng

看过韩阁学院的,才能明白为什么韩阁学院会被成为神州大陆的另一个神奇。

——被天堂遗忘在大陆的梦幻城堡。

大小相同的七彩晶石筑彻而成高大而瑰丽的围墙,骄阳撒下一缕缕耀眼曙光映照在七彩晶石上反射出世间上最梦幻的色彩,学院正门足有十米多高,近三十米宽,周边镀凿首尾相接的祥云的镶金匾额上雕刻着韩阁学院四个大字,不过居中在韩阁和学院之间的那个草字韩却分外显眼,相比其他的四个字,草字韩稍微大一倍,刚劲有力,龙飞凤舞的草字韩也是韩阁学院的精神标识,让人在门外看一眼就自觉地却步,雄伟的气魄、古朴的威严,阵阵的刚正之气破空笼罩而来。

学院内的建筑完全是依照某种自然灵气的律动而起,零零星星各占一地,古韵浓郁、别具一格的建筑无不点缀着历史的辉煌,从大门延伸进去的大道上全是汉白玉铺砌而成,步进数百米后就分岔开一条条幽静的小道,道路两旁不远处偌大广场上的参天大树的树荫覆盖极广,如一束残云遮天蔽日的。

繁茂的枝叶曲曲折折延伸开来见证了韩阁学院的古风争胜和久远不败的历史。

广场上一座座足有三米高五米长银白色的十二生肖坐像色泽光洁,内蕴精光,花岗石的基石雕刻着扑簌的古文,十二生肖坐像脚踩祥云如腾飞虚空,翱翔世间。气势如傲。平视十二生肖坐像,各位其所,毫无神妙可寻,只充当一处辉煌的观物,可俯视之态方能一睹古人之神通。十二生肖坐像各占一地的布局更是星罗棋布包罗万象,隐隐约约成一处奥秘的阵容。

韩亦轩第一次来到韩阁学院也被这神奇奥妙的景象震撼住,他当时好像还发誓一定要辉煌的从这个学院走出去。

现在,他仍记得,却已没有闲情去欣赏这些辉煌,他只想尽快见到张小妤。

大门进去,幽静小道尽头的有一栋楼房,张雨曦就住在那栋楼房的顶层。

推门,门竟只是虚掩着。

难道她真的出了事?

第三十八章 荻仙

蒂南山,山脚下。

“花白雪,你真的相信那个大荻说的话啊?”宫舳说。

“除了他说在蒂南山山上见过我这件事,其他的我都不信。”花白雪似乎还很愉快。

“那你还给他这么值钱的东西?”宫舳说。

“这猴子一向都鬼主意多,这次不知dào

又想了什么坏法子去捉弄人。”韩亦轩说。

“他的表演这么精彩,我怎么忍心不给点小费呢?”花白雪似乎更得yì

了。“只不过,他要是真的敢拿去十七街地下买卖那里交yì

,现在说不定不是少了根手指就是缺了只耳朵。”

“这么样会不会残忍了点,他也只是贪心了点而已。”宫舳说。

“不知dào

呢。”花白雪眼里带着思索的表情。“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会知dào

上去蒂南山还有这条路。”

“你也不知dào

有这条路?”韩亦轩问她。

花白雪摇摇头,说。“我在韩阁学院生活了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有这条路。”

“不知dào

这条路会不会也有野兽出没?”宫舳问。

蒂南山经常有灵兽出没这事,附近的平常人家当然也知dào



“有没有灵兽出没,我就不知dào

。”花白雪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我只知dào

这里的空气很好,好像还有人家。”

那里果然还有人家,几人刚走上蒂南山山腰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些人家住在山腰的一块平地上。

山上的人家似乎已在哪里居住了很久,他们的居所朴素简陋而古老,鸡鸭牛羊这些家禽好像应有尽有,田地肥沃,自给自足,简直就像世外的桃源。

现在已将近中午,那些放牛下田砍柴煮饭的人家都在忙碌着,生活虽忙碌,他们却依然生活愉快,因为他们现在过着的就是他们想要过的生活。

看着他们脸上那种淳朴满足和愉快的微笑,韩亦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看看他们简陋却温馨的家,看看他们互相玩耍吵闹的孩子,那些孩子好像听到了他们父母呼叫回家吃饭的声音,各自都散了,只剩下一个孩子还在那玩小石头游戏,然后那孩子好像也听到了呼叫回家吃饭的声音,也走回了暗角里那间房子,那家主人还亲自出来牵着他的孩子回屋里去。

韩亦轩只是稍微的看了几眼,他没有看清楚那家主人的模样,他只觉得那家主人高大笨拙的背影好像很熟悉,他的声音也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他想过去再看清楚一点,花白雪却不耐烦的拉着他继xù

走上山。

还没登上蒂南山山顶,山上便已没有了路。

他们走过那些人家之后,又走了一段路,就已走上了一条尽头的路。

路的尽头,一块插入云霄的削壁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难道他们从一开始走的就是一条没有路的路,正如找不到的记忆。

那个头大的大荻为什么要骗他们?

现在路已走到了尽头,退,又该退到哪里?

走,又该往哪走?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声音就从那块岩石后面传出来的。

嘘嘘……嘘嘘……

韩亦轩他们探头看过去就看到周身邋遢头却小得可怜的男人,这个男人还向他们招手。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这个男人说话很小声,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东西。

“你又是什么人?”花白雪竟然也跟着他压低声音说话。

“我叫……”这个头小得可怜的男人忽然又警觉起来。“我告sù

你们也行,但是你们一定要答yīng

我千万不要告sù

别人。”

花白雪点点头。

这个头小得可怜的男人又招了招手,声音更小声了。“我叫荻仙,神仙大哥说我荻仙身负着很大的重任,所以,一般人我不告sù

他。”

他又问。“你们又是什么人?”

花白雪正要假装很为难的模样,荻仙却已在指着他们三位点数,三二一,一二三。

“你叫韩亦轩。”他又指着花白雪和宫舳。“你叫花白雪,你叫宫舳。”

这话一出,他们三位都吃惊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们都想不明白这个自称荻仙的男人为什么会认识他们三个。

他又挠了挠头,看着宫舳说。“你真的是真公主?”

宫舳正想说话,花白雪却已抢先说了。“她是真公主,现在公主她有些话要问你,你一定要老实回答。”

荻仙竟真的拱手,说。“荻仙一定老实。”

花白雪说。“你为什么会认识我们?”

荻仙说。“我不认识,神仙大哥告sù

我的。”

又是神仙大哥?

宫舳立即问他。“那个神仙大哥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个又高又瘦,还有胡子的男人?”

“你怎么知dào

,不过他虽然有点老,却没有胡……”这话一说出,他才发xiàn

自己说露了嘴,他立即捂住了嘴巴。

花白雪又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荻仙是来捉鼯鼠的,它竟然会飞的,它就在那里……”他突然跳起来,瞪大着眼睛看向路旁的那片树丛,他翻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他追赶了很久的鼯鼠,鼯鼠竟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跑了。

鼯鼠跑了,他竟也要跑,眼珠子转了转,他就转身跑到峭壁边上,拨开峭壁边上的杂草藤条,他就消失不见。

这插入云霄的峭壁竟别有洞天,韩亦轩想也不想就拉着宫舳走了进去,花白雪纵然害pà

,也只能跟着进去。

一走进去她就开始后悔了,洞穴内幽暗而潮湿,伸手不见五指,不时还传来一声声水滴声和一声声好像什么动物的叫声,好像还有点怪怪的味道。

她想叫韩亦轩,叫了好几声都不见韩亦轩回应,她又叫了几声宫舳,也不见宫舳回应,她想出去,却找不到方向,好几次几乎都碰坏了鼻子。

她突然想起了荻仙说他是来捉鼯鼠的,她就想起了鼯鼠的生活习性,鼯鼠喜欢栖息在针叶、阔叶混交的山林中,夜晚寻食,白天多躲在悬崖峭壁的岩石洞穴、石隙或树洞中休息。

这洞穴里会不会还有鼯鼠呢?

她又想起鼯鼠素有千里觅食一处的习性,难道,这阵怪怪的臭味就是鼯鼠的常年堆积而不腐烂的粪便?

想起鼯鼠快速滑行和窜走的动作,想起鼯鼠毛茸茸的模样,她周身就起了一层层的疙瘩,她就越恐惧,她的眼泪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一只手伸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洞穴内也亮了起来,她叫了一声,想打过去,才看清这个人就是韩亦轩,她立kè

喜极而泣。“你们……你们刚才都去哪了呀?”

韩亦轩说。“这话我们问你才是,你怎么都不跟上我们?”

“我怎么知dào

,我一走进来就不见了你们,害得我……”她忽然看到了旁边的宫舳好像在微笑,她立即想明白了一些事,她用一双大眼睛瞪着韩亦轩。“你是故yì

吓我捉弄我的?”

韩亦轩眨了眨眼,她不让韩亦轩再说话,抢着说。“一定是。”

一只脚就朝韩亦轩的小脚踢过去,一踢居然就踢中。踢中了,花白雪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她这一脚毕竟踢得不轻。

“你为什么不躲?”

宫舳笑了笑,抢先说。“他知dào

自己玩大了,他还哪敢躲。”

韩亦轩苦笑说。“我只是想不明白你怎么狠得下心,这么使劲踢过来?”

“谁叫你敢这么样捉弄我。”她语气立即又软了下来。“疼不疼?”

看着她惊吓未定,又生气又担心的模样,韩亦轩好像已在后悔自己这么样捉弄她。

“现在还去不去找那个荻仙?”

花白雪看了看四周,立即大声说。“去,为什么不去。”

她明显还在害pà

,韩亦轩已不忍再取笑她,他也已走在前面带路,她却已拉着宫舳,不停的跟宫舳说话……

几人左转右拐,不知转了多少个拐弯,走过多少条甬道,前面仍似没有尽头。

不知又走了多久,他们就发xiàn

了前面有一道光,顺着这道光走过去,终于就走出幽暗的甬道,来到一个光线充足,地方广阔的石洞。

一走进石洞,就听到一声好像仙家道佛指引凡人的声音。

“你们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抬头看去,就看到一块大岩石上坐着一个好像亦佛亦道的人,这个人竟然就是他们在找头小得可怜的荻仙。

荻仙居然已不再傻里傻气疯疯癫癫,他又在吟唱听到佛道。“清静无为,返朴归真,顺其自然,道可道,非常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他又说。“三界众生,六道轮回,循环不已,流转无穷,亦生亦死,亦因亦果,亦有亦无,生死轮回,生生不息。”

吟唱完他这些不知dào

从哪里偷学来七凑八合的佛道论,他居然又恢复疯疯癫癫的模样,居然还对着他们笑。“我像不像真的道佛仙家?”

韩亦轩说。“像,像,没有人比你更像的。”

荻仙开心得几乎跳了起来,韩亦轩又问他。“你念的这些道佛论,你是从哪里看到的,可不可以告sù

我?”

荻仙说。“我为什么要告sù

你?”

韩亦轩说。“因为……因为我也想成为像你这么样的仙家。”

听到韩亦轩居然说出这么样的话,宫舳就笑了,花白雪居然笑得更开心,差点就被她自己的口水呛到。

荻仙居然又压低声音说话。“告sù

你也行,但是,你不可以告sù

别人,这是我天大的秘密,一般人我不告sù

他。”

这番话,他居然又说了一遍。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轻声点小心点,他就带着韩亦轩走到洞穴的石壁旁,搬开墙角上的一些碎石,就拉出来一个古朴精致的铁箱子。

铁箱内放着很多东西,居然还放得这么整齐。

荻仙从铁箱子后盖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本书。

书籍有点残旧,便连封面上的书名都只依稀看得清阴和卷两只字。

韩亦轩接过书籍,翻开,书内果然写着佛家和道家的经法,只是经法博大精深,深奥而玄妙,韩亦轩一时也无法参透,其实他也没什么兴趣,他只是隐约觉得他似乎已触及到一些他一直都想窥探的秘密,可是,这些秘密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看到韩亦轩思索的模样,宫舳和花白雪的好奇心也被引了起来,走过去,看了一眼铁箱内的东西,花白雪瞪大的眼里就露出惊讶疑惑的表情。

铁箱内究竟有着什么东西,能使她露出这么样的表情?

韩亦轩也顺着她的目光盯过去,铁箱内也只是一些古老的器具,古老的古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想问她,花白雪却已自己说了。“铁箱里的这支笛子是我丢失了的笛子。”

宫舳说。“所以,你……”

花白雪抢先说。“所以,我记不起的那天,我真的是登上了蒂南山。”

她又补充说。“这支笛子是梅子坞那个老头子送我的,独一无二,我认得它。”

笛子为什么会在这铁箱子里?

她拿起笛子,想问清楚荻仙。荻仙看到她拿着笛子的样子,好像看到鬼似的,突然大叫一声,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看着荻仙消逝的方向,漆黑一片,漆黑得就像梦一样,失去了方向。

“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哪天在蒂南山上一定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要不然,他怎么会害pà

成这样子。”

走下了山,花白雪说她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就独自一个人离开了。

韩亦轩也没有叫住她,他明白她现在的心情,她的确需yào

好好的静一静,好好的想一想。

当一个人遇到一些使他无助迷茫困扰甚至内疚的事情时,静一静,并不是件坏事,因为人都该懂得自己反省自己思考,如果就连这么样都不晓得,都做不到,别人就算做得再多又能怎么样。

在那种情况下,或许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做,就是什么话都不用说,什么事情都不做,安安静静的陪着她,让她知dào

她并不是一个人。

但,韩亦轩不会这么做,也不需yào

这么做,因为花白雪就是花白雪,她不是别人,她不需yào

别人为她做那些事。

“花白雪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宫舳说。

“人总是会长大的。”韩亦轩说。

宫舳看了看他,嘴巴动了动,好像有些话想问又不知dào

怎么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问我?”韩亦轩说。

宫舳摇摇头,说。“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想要忍到什么时候才肯问我。”

被人看清内心的想法至少不是件好事,韩亦轩摸了摸鼻子,才问她。“你真的看不出来第七训liàn

场里到底是结了什么阵法?”

宫舳笑了笑。“你觉得呢?”

韩亦轩也笑了笑。“我觉得你当然是……看不出来。”

宫舳又笑了,笑得很开心,有些严肃的事情要讲出来之前的确应该笑一笑。

“有些事情我觉得花白雪还是不知dào

的好。”宫舳接着说。“梅老师或许真的没有死,他或许真的借用了阵法的力量成功制造出他死亡的假象,欺骗过所有人。”

她又说。“古老阵法奥妙而神奇,拥有无穷的变化,但是万变不离其宗,五行元素相生相克,只要拥有一定的能力,绝对可以令不可能变成可能。”

韩亦轩说。“你是说,梅老师其实是结下了两个阵法,借用五行相生相克的力量诞生出另一个阵法?”

宫舳点点头,说。“所以,他才能欺骗过所有人他其实没有死亡的事实。”

韩亦轩说。“我只希望你讲的都是你胡乱推测出来的玩笑。”

宫舳说。“你应该知dào

这极不可能是我胡乱推测出来的玩笑。”

韩亦轩说。“你又看出来了。”

宫舳说。“有些事情好像很巧很奇怪。我只奇怪那个大荻为什么这么刻意的跟我们讲几遍花白雪那天是四个人上山的,好像深怕我们会忽略了哪个人。”

韩亦轩说。“我只知dào

不管多巧多怪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也一定要有人站出来解释清楚。”

“你想去找梅老师?”宫舳立即又说。“梅老师既然费尽心思让全世界的人都认为他死了,他就是想把一些事情真zhèng

的永远结束,你去找他,别人就会发xiàn

他了。”

韩亦轩说。“我这么做,或者真的有可能会害了梅老师,可我非找不可,有些事情只有他能给我答案。”

宫舳看着他,说。“你是不是怕那天蒂南山发生的事情的背后会对张小妤不利。”

天际的太阳虽仍绚丽明亮,但已渐渐落山,韩亦轩凝注着这日光,轻轻的叹息。“天都已经要黑了,站在阳光下的人都觉得害pà

,何况是已经在黑夜中的人。”

宫舳也已走了,韩亦轩正想去找他要找的答案,就看到了韩阁学院广场里聚集了一些人,他的张郎张小妤也在人群中,她似乎跟坐在生肖坐像上的秦蒙洛好像有些事情在商量。

秦蒙洛,宁诚非,张小妤,魏兰,王鹤霖,唐谨,李召楠,韩亦轩当然知dào

这七人在韩阁学院是属于什么样的地位的人。他不禁又想起四年前那个犹如噩梦一样的事实,他炯炯有神的眼里就露出一种很复杂的表情。

黄昏,又是一个已将黄昏的黄昏。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抬头向天际仰望过去,一轮浑圆饱满的夕阳,将天空一团团、一片片淡灰色的晚云渲染得美丽而飘逸,那披着落日柔和余晖高低起伏的群峦朦朦胧胧的,像是蒙上了神mì

的面纱,缥缈虚幻。

只是如此唯美的景象却只是短暂的瞬间。

可,短暂的瞬间又如何,永恒又有多长,瞬间又有多短,只要美好满足,一刹那就是永恒。

晚风吹过耸立在宽阔广场上的参天大树上,刮下片片走入荡尽的落叶,落叶贴在汉白玉石块上,凄美而孤寂。

人呢?人也孤寂。

第三十九章 发病的疯子

黄昏,已黄昏。

秦蒙洛合起手中古朴的札记,轻轻地放进袋中,从高大的生肖坐像上跳下来,站立在众人面前。“这次聚集大家来,其实是有个亦好亦坏的消息要向大家公布。”

其他四人的目光都看向他,秦蒙洛才接着说。“昨夜阁主大人已向我传达了个召唤令,所以五天之后天黑前我们就要回仙辰阁一趟。”

仙辰阁,传说中的神话,神话中的传说,就像传说和神话一样,充满着奥妙和神奇。

“秦蒙洛,是我耳朵有问题还是你说错了话,我们竟然也可以去仙辰阁?”王鹤霖说,清秀脸庞上那双澄澈的眼里流露希翼的精芒,一脸的憧憬向往。

那叫秦蒙洛的少年眼露笑意,看了看张小妤,才说。“大家应该知dào

,如果不是发生了特殊事件,我们一辈子可能也没机会进仙辰阁。所以阁主大人这次的召唤,大家要做好心里准bèi

。”

他们都是经过韩阁学院重重的考验和极苛刻的要求刷选出来的,他们当然明白他们身上将会背负着的是怎么样的一种责任。这种责任即将再次接受考验,或者功成名就,或者洒热血抛头颅死于非命,他们都还年轻,花样年华,当然绝不会将事情想得死于非命这么悲观。

人生本就充满希望,这群年轻人只不过是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的重重难关还有一点点的害pà



唐谨说。“秦蒙洛,你有没有听说阁主大人为什么突然召唤我们回去?”

“会不会是阁主他老人家想邀请我们去仙辰阁玩呢?”王鹤霖抢先说。“我记得上次博弈的时候,阁主老人家好像提过。”

“阁主大人是不是想邀请我们去仙辰阁玩,我就不知dào

。”唐谨说。“可你王鹤霖这臭脾气必须改一改,我看整个仙辰阁的人除了你,没人敢称呼阁主大人叫老人家。”

“唐谨,这你就不了解了,这叫分尊卑,难道你看不出来阁主他老人家已经不年轻了。”王鹤霖说。

看着王鹤霖这个模样,秦蒙洛嘴角浮现一条好kàn

的弧线,刚毅而真挚,隐隐中还有包容万物的霸气。“阁主大人究竟为什么召唤我们回仙辰阁,这事我们暂时先别揣摩。”

秦蒙洛看了看几人。“我们今天的这次聚集其实还有一件重yào

的事情要告sù

大家。”

王鹤霖看着秦蒙洛身旁的张小妤,问。“小妤姐,这事不会跟你前些天发生的事情有关吧?”

张小妤摇摇头。“这事跟宁诚非有关。”

“我正想问这事,秦蒙洛,今天怎么不见宁诚非来?”王鹤霖说。

“宁诚非之前没跟你在一起?”王鹤霖摇摇头,唐谨又问秦蒙洛。“宁诚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秦蒙洛说。“宁诚非失踪了。”

他说。“四天前,梅子坞老师逝世的那天我们就跟宁诚非失去了联系。”

魏兰脸色都苍白了,跑过去拉住张小妤的手,细细声的说。“宁诚非他……他……”

王鹤霖眼里也不自禁的流露悲伤的表情。“难道宁诚非他也遇害了?”

看着唐谨想取笑又不忍取笑的样子,王鹤霖才觉悟韩阁学院的人的生死,学院高层都有法子知晓的事实,他只笑了笑。

秦蒙洛接着又说。“直到刚才不久,蓝廷才追踪到宁诚非的踪迹。”

王鹤霖问。“他在哪里?”

秦蒙洛说。“蒂南山上的圃星洞。”

王鹤霖说。“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秦蒙洛说。“他回不来,我们猜测他现在的处境相当危险。”

一旁一直都不说话的李召楠,说。“圃星洞据说正是蒂南山经常出没的灵兽的洞穴。”

“又是蒂南山,最近的怪事好像都跟蒂南山有关。”王鹤霖自言自语说。

唐谨看了看王鹤霖,才问秦蒙洛。“宁诚非他为什么会去那里啊?”

“他被院长安排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秦蒙洛说。“现在宁诚非的处境很危险,必须赶紧把他解救出来。我已经向任校长请命了。宁诚非是我们七人众的一员,他的性命就该让我们去拯救。”

星与月,天上已有星与月,灿烂而明亮。

前方呢?他们的前方当然也明亮,亮过明月。

拯救宁诚非这条路充满着变化,艰难而危险,但,他们并不害pà

,因为他们当中有秦蒙洛这么样的一个人,因为他们都年轻,年轻人一腔热血,他们的热血足以燃烧一切障碍和危险。

青春本就充满希望的。

唐谨眼里露出一种思索的表情。“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

星月更亮,夜空更美。

他们已各自散了,张小妤离开的时候好像发xiàn

了他,还朝这边看过来。韩亦轩立即紧紧靠着身后的墙壁。她确实离开了,他才走出来,看着夜空璀璨的星辰,看着幽暗空旷的广场,他的眼里又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正想离开,就见到了一个人。

月色摇晃树影,摇曳间,这个人就从广场上那株孤傲的参天大树下缓缓走出来。繁茂的枝叶隔绝了星月的光,那人站在大树下,全身几乎都隐藏在黑暗中。

一双丹凤眼却夹杂着一种悲伤忧郁的表情。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韩亦轩看过来的目光,那人神色突然凝重,立即转身腾飞而起,向门外飞驰过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朗朗月华下涂染得凄凉的树丛之上。

韩亦轩立即追上去,他好像认得那个人,他只是奇怪那个人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偷看。

却不知那人的速度竟如此之快,不知腾跃了多少个起落,韩亦轩仍被他抛在身后。

韩阁学院什么时候也有个这么样身手的人?他的好奇心不禁又被引起。

穿梭过丛林,韩亦轩又再加紧追上去,又几个起落,眼看他伸出手便可抓住那个人。

就在他探手过去的刹那,那人居然就忽然不见了,就像鬼魅一样,凭空消失。

尘世间,怎么会有鬼?

那个人又去了哪?

韩亦轩已在一块石头遍地的空地上落下。

树丛环绕,山峰起伏,山峰山脚下一道河流沿着山脚淌流而过,这块空地就在河岸上。

清澈的河水缓缓淌流,片片枯叶飘落河面上,随着清澈的河水,流向远方,一点幽美,一点孤清。

静,静得凄美,静得动听。

韩亦轩走在河畔上,顺着河流往下走,波光粼粼的水面倒影着他萧索忧郁的身姿。

听到河水激起水花的声音,他就忽然停下了脚步,就看到躲在河床上那块大岩石后的那人。

那人没有再逃,他已走了出来,仍站在河水里,像钉子一样盯着韩亦轩。

这眼神,这表情,这身势,好像他已决定用他的双手将眼前这个纠缠着他不放的人的性命埋葬。

韩亦轩也看着这个人,他也看得出这个人的变化,他自己却仍然没有变化,因为他已看得很清楚,这个人他的确认识的。

“我认得你。”韩亦轩说。“虽然我只见过你两次,但我认得你。”

听到这番话,那个人的脸色就发生了变化,就好像被一条无形的鞭子狠狠的在他脸上在他深心处抽打。

“我也认得你,但你不该认得我的。”

朗朗的明月,照下一片凄清,他的脸已因激动和挣扎,变得通红,然后又变成惨白,在月光的照射下,苍白得近乎透明。

一阵晚风吹拂而过,遍地的枯叶随风舞动,他的身体就开始不停的抽搐,漆黑的眸子布满像鲜血一样通红的颜色,苍白的脸上像结茧一样,结起一块块像野兽一样的鳞片。

他就倒下,倒在水上,他的身体仍在抽搐紧缩,冰冷的河水仍无法冷却他激动愤nù

和挣扎所牵动的内心最深处的苦痛,反而更加加深痛楚。

无论是谁都不忍看这残酷的煎熬。

韩亦轩已跑了过去,撬开那个人的嘴,用手指伸进他嘴里,按住他已经卷起的舌头。

那个人的嘴角已在流血,却不知是他的血还是韩亦轩的血。

鲜红的血,他的眼睛也变成血红,红如火,他看着他的目光就像一团火,火在燃烧,燃烧了他自己,也将燃烧眼前的所有一切。

韩阁学院,教师楼顶层。

韩阁学院校长任斯手执羽翼扇,仰卧在藤椅上,悠闲自在的遥望着天际,观摩星象。

他的得yì

门徒之一蓝廷就恭谨的站在他身后。

天上的星辰明亮却稀疏,天下大势,小事端连连生起,至少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没什么大事,总也算是件好事,不太坏的事就值得喝一杯。

任斯已拿起旁边几上斟满酒的酒杯,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一口就将这杯酒倒干。神色红润而充满光泽,除了一头白如雪的白发,绝不像一个已临近人生边缘的老人。

他今年已经二百五十九岁,再过一个月零四日,他就满二百六十岁,这绝对是值得高兴的人生岁月。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尽。

他喜欢喝酒,也懂得喝酒,他好像已经喝了二百多年的酒,他无疑就是一个专家。

喝了这么多年的酒,他已经磨合了人与酒之间的间隙。某种程度上,酒已经成为了他身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酒就是他的力量,酒就是他的生命。

酒通常都令人醉,他反而更加清醒,更是一种享shòu

。如果你也像他一样喝了这么多年的酒,你就会知dào

酒的烈性虽已不能再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更大的刺激,但至少能使他不疲惫。

又斟满了一杯酒,他却没有喝,因为就在这时,他这些年一直都在观摩的星相突然发生了变化,他的脸色也发生变化,深邃的眼里充满智慧的表情。

他看了看天际,又看了看身后的得yì

门徒,蓝廷点点头就退了下去。

蓝廷刚退下去,任斯的身后又出现了两位老人,一高一矮。

任斯又品了一口酒,说。“韩亦轩那边是不是又有新状况了?”

两个老人居然一个回答有,一个回答没有。

任斯已经站起来,转过身看着他们,脸上还是那一副享shòu

的模样。“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这次,两个老人为了迎合对方,居然又是一个回答有,另一个回答没有。

矮的老人似乎又要生气了,他还是忍住了,指着高的老人,说。“你来说。”

高的老人看了看矮的老人,才回答。“我们又发xiàn

了一个发疯的人。”

任斯说。“现在这个人在哪里?”

“不知dào

。”高的老人立kè

又再说。“他先后跟徐再而和韩亦轩都恶战一场,居然都没有惨败,之后战场上又出现了第三个人。”

矮的老人立kè

补充。“第三个人就是韩昱的左右臂卓别离。”

高的老人说。“他最后就败在卓别离手下。”

他们的这种回答,任斯居然也听得明白。“然后呢?”

“我们本就想在韩亦轩他们离开之后,再出去将那个人带回来。”高的老人又看了看矮的老人,说。“可是,韩亦轩他们还没有离开,战场上又出现了第四个人。”

矮的老人接着往下说。“这个人的速度很快,我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救走了那个发疯的人。”

高的老人立kè

反驳矮的老人。“谁说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西门高登他就看见了。”

矮的老人就要跳起来打他的脑袋,任斯看了他一眼,矮的老人才收手。

任斯说。“西门高登看见什么了?”

“他说那个人好像就是蓝廷。”高的老人看着矮的老人回答,好像生怕他突然偷袭。

矮的老人瞪着他,大声说。“你老糊涂,西门高登说看见就看见吗?蓝廷是校长的得yì

门徒,他为什么要救走那个发疯的人。”

高的老人说。“说不定是校长安排蓝廷去做的。”

任斯思索着说。“我安排去追查任慥天行踪的人是宁诚非,现在他已被困在圃星洞。”

静,居然这么沉静,两个老人大眼瞪小眼,居然都没有吵架或打架。

任斯又问他们。“西门高登是不是已经去追踪了?”

高的老人回答。“他在同林溪附近才发xiàn

那个发疯的人的踪迹。”

任斯说。“现在那个发疯的人在哪里?”

“蒂南山上的圃星洞。”

任斯又再转过身,观摩星象,他锐利的眼睛充满着智慧,现在种种的迹象都已经表明任慥天就躲在圃星洞。而明天,秦蒙洛和张小妤他们就要出发去圃星洞解救宁诚非。

他们七人众都是他欣赏和看重的年轻人,他们去冒险,他的脸上没有一点担忧的神色。

因为他明白,他们这群年轻人的这一次任务虽然非常艰难和危险,却是他们必须经lì

的一种人生成长的过程,人只有历经种种磨难才能做一个真真zhèng

正的人。

河水岸,空地上。

一阵微风吹起,一个人就突然出现在空地上。

高贵而儒雅,一身傲骨,就像一个高傲的贵族。

才刚落地,他就被周遭触目的变化所震撼。

河床倒插一块块断石,山脚下的石壁千疮百孔,繁茂的树丛倒地一片,河岸上更是狼藉不堪,坑道遍地。

他忽然蹲了下去,摸了摸地下坑道残留下的痕迹,神光照人的眼里就流露思索的表情,然后他就笑了,温文尔雅的看着倒下一片的树丛的方向。

一个人就从树丛中走出来,这个人当然就是韩亦轩,他也看着他笑了。

“我好像每次见到你,你都在笑。”

“人生本就应该是欢乐的,为什么不笑。”蓝廷说。

“如果你像我这样,遇到刚才那样的状况,我想你应该就笑不出来了。”韩亦轩说。

蓝廷又笑了笑,他的微笑跟他的人一样,温和高贵而风雅。

“蓝廷,其实你来这里干什么?”韩亦轩摸了摸鼻子,说。“你该不会是来看我打架?”

“你打架这么精彩的事,只怕我已经错过。”蓝廷说。“我只是奇怪,这次你为什么肯跟别人打架?”

“你奇怪的事情,好像一向都不少。”韩亦轩偷偷的瞟了他一眼。

蓝廷说。“现在,我至少已明白了一件事。”

韩亦轩说。“什么事?”

蓝廷说。“为什么以前我说要和你打架,你都不肯,因为只有疯子才能和你打架。”

以前他只会说较量切磋,自从他交上韩亦轩这个朋友之后,他就学会说打架了。

韩亦轩又偷偷的瞟了他一眼,笑着说。“你总算明白了。”

第四十章 曙光

星月依旧明亮,柔柔的月光洒在简陋的房子上。

虽还不算夜深,那些人家的一天却已算过去了,现在他们都已在睡梦中,安全而幸福的睡梦中。

只有一个人却仍然没有入睡,一个高大笨拙的男人。

今夜似乎是个孤独寂寞又危险的夜晚,他把他的孩子哄入睡,他就在桌子上点亮了一盏灯,桌面上居然还摆着一些好菜,他还从床底下拿出已经深藏了好些年的老酒。

他的模样并不像个垂暮的老人耐不住漫漫长夜的孤独和寂寞而借酒入睡的人。

他更像是在等人,等一个值得他拿出好酒好菜好好款待的人。就在他将桌子上的两个酒杯斟满,那个人就来了。

人未到,声音却已经到。

“这么香的酒,一个人喝,未免也太无趣了。”

高大笨拙的人把酒喝尽,说。“你来晚了。”

韩亦轩坐过去,把酒喝了,又倒满。“幸好还不算太晚。”

“我就知dào

你一定不会让别人等得太久的,只是……”梅子坞看着他,说。“我实在想不到第一个找到我的人会是你。”

“我也想不到你竟然会躲在这种地方。”韩亦轩说。

梅子坞说。“这种地方有什么不好?”

韩亦轩说。“至少有一点不好。”

梅子坞说。“那一点?”

韩亦轩说。“这里距离韩阁学院并不远,这条路也并不难找,一找就能找到。”

梅子坞笑了笑,忽然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并没有死的?”

“我一直都不相信你真的死了。”韩亦轩又替他倒了一杯酒,说。“像你这么样的人,似乎动都懒得动,怎么会这么容易死。”

梅子坞说。“幸好,像你这么样的人,世上并不多,否则我就头痛了。”

韩亦轩说。“的确不太多,但至少还是有的,这次我能找到这里来,就是有人故yì

引我来的。”

梅子坞忽然说。“你今夜是来陪我喝酒的还是劝我赶紧逃命的?”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三件事必须要做的。”韩亦轩看着他说。“看来,我只能做到一件事。”

“除了陪我喝酒,其实你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做的。”梅子坞斜着眼看着他笑,眉头也抖动了几下。“这件事如果你说得够精彩,说不定你还可以做很多事情。”

韩亦轩说。“什么事情?”

梅子坞说。“你今天为什么肯打架了?”

韩亦轩说。“你看得出来?”

梅子坞得yì

的点点头。“好像还不止一次。”

韩亦轩说。“因为我最近都惹上了疯子,由不得我不打。”

梅子坞说。“还有人比你还疯?”

经常玩命的人,通常也会被当作是疯子。

韩亦轩苦笑,除了苦笑,他实在不知dào

该说什么。

梅子坞他又问。“我实在很好奇,你为什么遇到的都是疯子。”

“你应该知dào

的。”韩亦轩看着他的表情就像也在看着一个疯子。

这眼神这表情,确实看得妙。

梅子坞却似没看出来,说。“我看,大概是物以类聚,疯子通常都是跟疯子相遇的。”

这番话,听起来看起来似乎更妙,不但妙,甚至有趣极了。

两人都笑了,一笑又几杯酒下了肚子里去。

肚子里的酒多了,话也就多了,韩亦轩就跟梅子坞讲起他跟疯子的事情。

韩亦轩不是话多的人,也并不太会说话,可,很多时候他却偏偏说很多话,而且说的话比大多数人都动听有趣。

他跟疯子打架的事情,当然也说得很精彩,听的人简直就像亲眼目睹了那场精彩。

韩亦轩就说。“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梅子坞点点头,说。“当然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帮不帮得了你,那是我的事。”

韩亦轩想了想,问。“张郎他们几个上蒂南山干什么?他们又为什么都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

他没有问梅子坞,为什么会有人追杀梅子坞,因为他知dào

就算问了,梅子坞也不会回答。

却不知,这些事情梅子坞似乎也不想回答,他更像是已忘记了那些事,想了想,居然说不知dào



“你不知dào

?”韩亦轩几乎跳了起来。

梅子坞平静的说。“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并不知dào

,就算我知dào

,我也不会说的。”

韩亦轩几乎要大叫,他居然还是忍住了,他又问。“以前好像一向都只有一条路可以上蒂南山?”

梅子坞说。“从来都是只有一条路,而且外面的人根本很难进得来。”

韩亦轩说。“现在我却从第二条路登上了蒂南山,找到了这里。”

“你想不明白?”韩亦轩摇摇头,他又问。“你至少应该明白一件事。”

“这里的人的生活虽忙碌,却过得很安宁很快活,他们并不喜欢被外面的人打扰,也从来不会有外面的人来打扰。”他接着说。“因为这个地方相对于外面的人来说根本就是一个不存zài

的地方。”

韩亦轩思索了下,说。“他们就是绿叶先生的后人?”

绿叶,不世出的智者,为一代帝王韩雎创下传奇帝国出谋献策立下不少功劳,功不可没,如果没有他,韩雎的帝王之路绝不会走得这么顺利,甚至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以后的韩之国。

他也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也只是一朵奇花的绿叶,花开花盛艳,绿叶便在他该退下来的时候退了下来,过上他盼望已久的隐居生活。

梅子坞眨了眨眼,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韩亦轩,神情复杂而奇怪。他忽然又摇了摇头。“现在,轮到我想不明白了。”

韩亦轩也眨了眨眼,居然问他。“你想不明白什么?”

梅子坞说。“我想不明白你这人为什么这么幸运,你的人生居然出现了像宫舳和张小妤这么样的女人。”

韩亦轩说。“你认为这些事情都是她们两告sù

我的?”

梅子坞说。“你并不像这么聪明的人,聪明的人,很多事情绝不会做的。”

韩亦轩说。“那些事儿,我却都做了。”

梅子坞说。“如果有一天你能忍得住不做一些事情,说不定你会成为全世界最幸福最快乐的人儿。”

韩亦轩笑了笑,说。“只可惜这种毛病发作的时候,我自己也控zhì

不了。”

梅子坞说。“所以,你的模样还算过得去,你的人却讨厌得很。”

韩亦轩微笑,说。“就算你说我面目可憎内心丑陋,我也不会离开的。”

梅子坞居然也苦笑。“我第一次遇到赶也赶不走的客人,这种事除了你,只怕没有人能做得出来。”

韩亦轩说。“像我这种客人本就不多,你应该庆幸遇到。”

梅子坞说。“我还要谢谢你?”

“当然要。”韩亦轩说。“无论是谁,都该看得出来我做了倒霉的保镖。”

梅子坞似乎又忍不住笑,好像觉得很可笑似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保护的人总不会是我吧?”

“怎么不会是你!”韩亦轩说。“你躲在这里总不会是想过一些田园的生活。”

他又说。“既然有人有意引我来见你,你的行踪自然就不是秘密了。”

梅子坞说。“行踪暴露了,过了今晚,我自然就得再次搬家了。如若我还有仇家,他们当然便要在今晚找到这里来。”

“事情的严重性,你总算已想通了。”韩亦轩又再倒满桌上的两杯酒,他却不喝。

“我是懒,我却不笨。”梅子坞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杯酒好像突然变得很烈,他似乎已有点想呕吐的模样。眯着眼睛,瞄了瞄外面。“现在,好像已离黎明不远了。”

黎明前的黑夜,往往都是最黑暗的。

韩亦轩居然又在斟酒。“所以,这一刻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梅子坞居然又拿起了酒杯。“那么他们为什么还没有来呢?”

韩亦轩居然怔住,看了看梅子坞醉酒的模样,又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也许是他们知dào

我也在这里,他们不敢来了。”

话还没说完,两人就忍不住笑,大笑。

一笑,酒肚子好像又大了一圈,尿意也就来了。

他们居然都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

梅子坞摸了摸酒杯,又放下,指着他的肚子,说。“你觉得我的肚子怎么样?”

韩亦轩居然没有笑。“有点大,就像有了六七个月孩子的孕妇。”

梅子坞居然摸了摸他的大肚子,说。“我觉得更像临盆的孕妇,所以要去生了。”

“的确应该去。”

梅子坞站了起来,他居然也站起来。

梅子坞立即瞪着他。“你想做什么,你难道还想陪着我去厕所,我并不是真的孕妇。”

韩亦轩说。“现在的你跟真的孕妇也差不多,稍有一点不小心都会出人命。”

梅子坞立即笑着说。“幸好我并不是真的孕妇,否则遇到像你这种男人,一定得先祈祷自己下辈子做个男人。”

韩亦轩笑了笑,正想挖苦梅子坞,角落的那间房间里突然有点动静。

他就问梅子坞。“白天的时候,我好像见到你带着个孩子?”

梅子坞也见到韩亦轩突然凝重的神色。“他是我的我养子梅青宿。”

韩亦轩说。“他就在房子里?”

梅子坞说。“他就在里面熟睡在床上。”

“可是,我却听到了房间内发出了声音。”说这话时,韩亦轩的人已奔赴房间内,他便看到窗外好像有个影子闪过。

他突然有一种上当的感觉,他刚回过头,便看到梅子坞身后的那道月白色的光。

他来不及呼叫,那道月白色的光便击中了一脸担忧的梅子坞,然后一同化为烟云。

韩亦轩看得清楚那道光从哪个方向发出,可是当他追出去的时候,屋外连个鬼影都没有。

一击即中,不留痕迹,全身而退!

如此娴熟高超的暗杀,极似部署已久,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又追出去了一段路,还是没有发xiàn

,正当他打算返回时,他突然警惕起来,盯着树林内的一棵树。

大树后便走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眼里流露肃然起敬的神色,又突然消失,他微笑着说。“你好,我叫朱棣。”

韩亦轩还在盯着他,他又说。“你应该看得出,我并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你不是?”韩亦轩虽说这话,他的脑子里却思索着这件事发生的经过。

“我不是!”朱棣仍然微笑着,只不过他的微笑看起来有点不自然。

“既然你不是,如此的深夜,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韩亦轩说。

“如果我说我也是住在这里的,半夜睡不着,出来走走,你当然不会信。”朱棣说。

这种不太好的坏习惯,韩亦轩当然明白其中的滋味,他却不信。

朱棣也看着韩亦轩的眼睛。“我来这,也是为了诛杀梅子坞的。”

他居然敢说出如此直接的真话,韩亦轩想不到,他却已有点相信他说的都是真话。

韩亦轩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来到附近的?”

朱棣说。“我也看到那一道月白色的光。”

韩亦轩说。“那么你已看到那个人了?”

朱棣说。“看到,那个人速度很快。”

韩亦轩眼里已有光,说。“他是谁?”

朱棣想了想,说。“他是一位看上去又高贵又高傲的男人。”

在路上,韩亦轩奔跑在回去的路上。

他没有继xù

套问朱棣,因为他已相信朱棣说的话。

无论什么人都会爱惜生命,爱惜自己的,也该爱惜别人的,至于朱棣为什么非要诛杀梅子坞老师,韩亦轩已没有时间去思索,因为现在他有更重yào

的事情要去做。

他就熟睡在床上……

情急之下,他居然忽略了梅子坞老师的养子梅青宿的安危!

现在,他只希望,他回到去的时候,梅青宿仍然熟睡在床上……

黑夜已过,黎明前的暗光从窗台照射进来。

床上没有人,被窝也已冷,就像韩亦轩现在的心情,他还是晚了一步,又是晚了一步……

斩草除根,那个人为什么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灰暗?

为什么人性这么冷?

突然间,他的情绪又变得这么低落哀伤。

忽然,他又想起三年前,他刚从村里来到韩阁学院突然而来的变化的遭遇……

一种他极之厌恶和逃避承认的感觉,又从深心处的某一角落里涌现上来,他觉得有点冷,又冷又累。

他便躺在床上,'冷'就像生了脚的风,专往他心坎里吹。他伸手去拉梅青宿的被褥。触摸到被褥,他的眼神立kè

变得又尖锐又专注,就像捕捉到希望。

被褥居然也是冷的!

现在已是三月春,倘若梅青宿真的一整夜都熟睡在床上,被褥怎么会冷得这么快?

曙光终于照耀大地。

光明的曙光带着它的象征,从窗外爬进来,笼罩在他身上。

黎明的曙光带给人光明,也带给他希望。

这一刻,安逸而恰静,就像吹着轻轻的凉风,卷着小小浪花的海……

韩亦轩一直都在看着慢慢爬进来的曙光,也许他看着的并不仅仅是曙光,还有希望,顺着这道曙光便能找到的希望。

第四十一章 八指的男人

清晨的阳光就像春天一样,总是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是希望,也更象征着奇迹!

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当然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发生。

春天时分,人心的**总是特别的强烈,晨曦爬过去的时候,十七街这个地方就像变魔法一样,眨眼间便出现了各种各类的物品,络绎不绝的人潮。

匆忙的脚步声,讨价还价的买卖声,货品搬运的碰撞声……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喧闹之中又有一种活着的感触。

走出八九楼,大荻就有一种活着真好的感慨。

这世界多么的美好,这世界的人儿多么的可爱。

只是还有一点点怪事。

一夜之间,他发觉这世界的人儿好像都矮了一截,他自己好像也变了,变得又帅气又大方又充满魅力。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他突然就想起这么一段诗句,他忘记了曾经在哪里看到过这首诗,也不懂这段诗句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觉得现在吟唱起来很有感觉。

八九楼就在十七街的中心,八九楼门前的这条街并不算长,大荻觉得最适合他饭后散步。

余老板果然是生意人,真该他拥有整个韩城最好的食府。

十七街街上的行人依然在匆匆忙忙的为生活奔波忙碌,看着这一大人群,大荻就愁起来了,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人,这么奔波劳碌为了什么呢,做人就该像八九楼的余老板和他一样,要知足,要懂得享shòu

生活。

仅仅只过了一夜而已,这些人儿怎么变得这么俗气和愚昧,他简直已不忍再看下去。

丘绫,他又想起了丘绫和她的姐妹们,现在他应该赶紧去见一见丘绫,和她们一起好好的探讨几回人生,这里的俗气太浓了,他不想沾染太多。

可是,想到女人,他又想起了他的胞弟小荻。

他父母临死之前,充满信任的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弟弟,他也信誓旦旦的答yīng

了,这么多年过去,他却一直都没有做到。

如今,他更完全失去了胞弟的消息……

他转过头看向街尾。

街道尽头哪个方向的山峰便是他抛弃小荻独自逃跑的蒂南山。

看着这座雄伟的山,他仿佛又看见小荻骑在那只狰狞鬼灵身上的身影……

那一刻,他曾有一刹那返回头的热血……

事后,他也几曾想上山寻找小荻的,只是他都一次又一次的在中途放qì

了。

他是不是太冷血了?

他是不是太懦弱太叫人憎恨了?

也许他做人做得太错了,他的错却未至于叫人憎恨,他只是有着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有着的毛病,在面对未知的困难时,总是没有勇气去面对,去承担。

也许,他去救他的胞弟之前,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应该是救他自己,救自己跨过内心里的这道鸿沟的信心和勇气.

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困难时,人心的变换。

大荻脸上的烦愁好像已释解了,因为他内心里的勇气和信心,好像又要爬上来了。

他回过神,正要又上山时,街尾处便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却不是他的胞弟小荻。

看到这个人,大荻的脸色变得复杂而奇怪,就像看到奇迹一样,相信又不相信。

那个人好像也看到了他,慢慢的朝他走过来。

大荻立即微笑起来,就像街上的行人一样,自然而淡定,然后慢慢的转身,慢慢的涌入人群中,慢慢的加快脚步。

他还没走出几步,哪个人眨眼间就出现在他面前,站在他要逃跑的路上。

“你为什么每次看见我,都要跑?”

“是你啊。”大荻的表情变得更加浮夸。“没有跑,我没有要跑啊,我只是走得快了一点,我赶着去见我的女人丘绫。”

“丘绫?你的女人?”大荻只有点头,韩亦轩又说。“我也去见见她,我相信你的女人丘绫一定也很乐意见见我这个新朋友。”

大荻看着他看了很久,说。“你为什么也要去见她?”

韩亦轩说。“因为我也想像她的男人那样可以一夜暴富。”

“这种让人激动热血的秘密,我当然可以和你分享。”大荻没有躲避他的目光。“但是,你要欠我一个人情。”

韩亦轩并不喜欢跟像大荻这种比小混混还要狡猾和狡诈的人打交道,可是他却没有拒绝。“我尽量。”

大荻便拉着韩亦轩到人迹罕少的巷子。“我可以一夜暴富,是因为有一个人高价聘请我去做一件事情。”

韩亦轩说。“他要你做什么事情?”

大荻自傲的说。“我是一个盗墓者。”

韩亦轩说。“他要你盗谁的墓?”

大荻说。“盗谁的墓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山腰上果然像那个人说的那样,出现了很多鬼灵。”

韩亦轩沉思,又问。“那个人是谁?”

大荻回想,说。“他是一个看上去又高大又笨拙又懒的男人。”

又高大又笨拙又懒?韩亦轩立即想起了梅子坞。

“你今天又出现在这里也是他有意安排的?”

“你看得出来?”大荻好像现在才真zhèng

将韩亦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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