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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朋克》 第一章 七月不远 星城的六月还有樱花。 轩一看了看窗外的樱花，清晨的曦光柔和地打在粉色的花瓣上，凉风吹过长廊带来阵阵的花香。 樱花香很淡，即使你站在一株开满花朵的树下深深吸气，也只能嗅得到淡淡的花香，只是轩一却感觉香气刚刚好。 他回头看了眼还赖在床上的那个人，轻轻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对方没有回答，她上了一晚上的夜班，如今除了地震与海啸没有其他能够将她从床上拖下来的存在，只是这里是星城，所以地震与海啸自然是没有的。 轩一看了眼镜子，木质的镜框中是一个衣着朴素的高瘦少年，黑发而玄眸，眼睛中像是笼罩着一层雾气，看不出情绪。 他点了点头，伸手从镜子后面摸出几卷钞票放进口袋，然后背上了挎包。 “记得捎几瓶酒回来。”女人在床上高高举起一只手，大声说道。 轩一不由笑了笑：“如果还有剩下的话。” …… …… 星城在中海的东面，海风吹过便摇落无数的樱花花瓣，在道路上铺满柔软又奢华的绒毯，脚踩在上面松软如膏腴。 轩一走出了那座破旧的小屋，门牌摇摇欲坠，他抬眼看了一眼天空，只感觉时间刚刚好。 星城虽然是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的繁华城市，但越是繁花似锦，其居便大不易，这里是星城的城郊，不但有星守郡最好的海景，也有最便宜的房子和鱼。 鱼是好东西。 从小屋走出不过两里，轩一便来到了集市，这里原本只是一处小小的鱼市，但随着附近的居民愈多，不由勉为其难地充当了粮蔬日杂的职能，但凡针头线脑的东西，在这里大多都可以找到。 不过毕竟是鱼市出身，远远瞧见便嗅得腥气扑鼻，污水中混杂着海鱼的血气，丢弃在一旁的鱼下水和人的便溺纠缠一处，引得苍蝇嗡鸣盘旋不止。 轩一嗅着这与樱花香气截然不同的味道，不知为何竟然感到稍微的心安。 “轩哥儿来了？”有人见轩一走近，不由张手招呼：“我给您留了最好的鲜鱼两尾，您过来瞧瞧？” 轩一笑着摆手：“不了不了，郭叔您留着下酒吧，我要出去一趟，给我鲜鱼也只会放臭，你给我预留几尾咸鱼和二十斤米吧，回头给达叔让他送到我家。” 这样说着，轩一将口袋里早已准备好的钞票掏了出来，压在案板上面，转身便要走。 “轩哥儿。”郭叔抬手便要叫住轩一，轩一笑着回头：“您别介，多出来的您打两角酒，也算这段日子照顾我姐了。” 郭叔站在原地看了看那个头也不回的黑发少年，不由咧嘴笑了笑，然后用腥黏的大手略微清点了那几张钞票的数额，然后信手扔进钱箱，再抓起一块白粉石，往案板下轻描淡写几个涂抹，拍拍手打掉沾染在上面的粉末。 而轩一仍在进行着他的采购，等到他从集市这头走到那头的时候，除了郭叔那里的咸鱼和米，他又买了二十斤麦面，十斤全麦面包，两条鱼肉香肠，十五斤土豆，十斤洋葱，五斤羊肉干，一捆卷心菜，一斤蒜，一斤姜，外加半斤盐，三两黑胡椒。 如此种种下来，轩一身上的钞票也流水一般淌出，待将最后三两黑胡椒亲自交给达叔之后，轩一摸了摸口袋，笑着对眼前的银发老人说：“达叔，有好酒没？” 达叔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却精神得紧，他抬头扫了轩一一眼：“酒有，好酒也有，但都要钱。” 轩一苦着脸从口袋里抽出一张蓝色的钞票：“这个呢？” 达叔笑了笑：“有酒，两瓶。” 轩一捂脸，然后伸手摸进挎包好一通摩挲，最后才伸出手来压在达叔的手中：“这个呢？” 达叔面色微微一变，然后说道：“有好酒，一瓶。” 轩一不由笑了笑：“原来您还有这么好的酒啊。” 达叔点头：“因为很少有人买得起。” 轩一微笑，将手中的蓝色钞票也放在桌上拍了拍：“两瓶酒，分两次给我姐送上。” 然后他指了指达叔的右手：“这个，好酒，等我回来的时候再给我，先预定上。” 达叔看向少年，目光深沉：“如果你回不来呢？” 轩一摸了摸鼻子笑道：“这个么，那就别给我姐糟蹋了，这钱你给我立个碑，给我浇上半瓶酒，我鼻子灵，你少浇一滴我都闻得出。” 达叔点头，然后再问：“碑上写什么呢？” 轩一大笑：“您就写蠢货之墓好了。” 这样说着，少年转身向着星城的方向走去，达叔抓过桌上的钞票放入怀中，看着少年的背影，然后张开了手掌。 一枚黄澄澄金灿灿的钱币停留在老人的掌心，老人用两根手指夹住放在阳光下，刚好盖住少年的背影，他看着金币上面那位头戴皇冠清丽难当的少女，不由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愿永耀至尊保佑你，孩子。” …… …… 当轩一离开集市的时候，全身上下只剩下三枚硬币，只是它们非但不是金的，更不是银的，甚至连铜的都不是。 少年取出一枚硬币，扣在拇指指甲盖上，一边走一边将其高高弹起，直到十数米之上的高空，然后任其在空中自由下落，当它在眼前飞快旋转的那一刹那一把抓住，轻捷地就好像久经训练的猿猴。少年轻轻张开手掌，露出其中清隽男子的头像，然后微微一笑，再将硬币抛出。 如是反复，当轩一走到站牌处的时候，他已经抛掷了四十二次硬币。 而他得到正面的次数，同样是四十二次。 轩一付出两枚硬币，登上了前往星城的班车，只是早早已经没有了座位，少年面无表情地抓着高处垂下的吊环，随着摇摇晃晃的车身，同着车里的所有人一起，看着窗外的风景，前往那座庞大地宛如巨兽的城市。 众星之城。 班车前没有马，甚至没有任何拉车的驮兽，它只有四个轮子，可是那些轮子却可以自行转动，几乎班车上的每个人都对这种凭空而行的钢铁巨兽习以为常，唯有轩一不这样认为。相反，尽管他曾经无数次搭乘过这种工具，可是没有一次不为其精妙的造物所震撼。 班车驶过河流，村落与麦田，一路上有无数好奇的面孔朝车上张望，轩一只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中海，脸上淡漠地看不出表情。 最终班车驶入那堵高不可攀的城墙，进入了巨兽的口中，然后停下。 轩一同那些乘客一起下车，手心握着那枚硕果仅存的硬币，抬头看了看天空，只可惜原本在城外如碧玉洗过一般的天空此刻被高耸的大厦一点点割裂，不时有黑色的大鸟从大厦的顶端滑越，却再不见落下。 轩一在街道中熟练地穿行，最终走入了一家破败的澡堂，交出那枚硬币，他便获得了一把连着小木牌的钥匙，少年走进澡堂，脱去了身上的全部衣物，然后在热水中浸泡许久之后起身，虽然他全身已经足够干净，但是少年依然搓洗地非常认真，好像搓下来的每一粒泥垢都能够换到等重的黄金。 当轩一终于确认自己真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味道之后，他才从澡堂中走出，然后用手中的钥匙打开了另一扇小门。 里面是一套整整齐齐叠放在那里的黑色制服，一顶银色的假发与一对银色的美瞳，还有一双质地精良的皮鞋，皮鞋旁边是两张黑色的卡片。 当轩一走出澡堂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是之前腼腆土气的乡野少年，发色与眼眸皆被掩盖，他面色冷峻目光如炬，路上那些行人甚至极少有敢和他对视的存在。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是星守郡暗部的执行专员。 …… …… “路上没人认出来吧。”面前白衣银发的大叔搓着手问道。 “您手艺不错。”轩一言简意赅。 大叔此时的相貌与易容之后的轩一相若，都是白银色泽的发丝与眸眼，只是这非年老所致，也并非乔装易容。 而是生来如此。 “哎，你是咱部唯一一个低血统的成员，受委屈了。”大叔叹了口气说道：“什么时候那群高高在上的家伙才会愿意低头看看我们啊。” 轩一没有说话。 大叔是个好人，但是自己却不想给他添麻烦，而且有一点这位大叔说错了。 暗部执行司的贱民专员，其实并不仅仅只有他一个。 只是其他人都死掉罢了。 大叔终于反应过来，才看向轩一：“装备？” 轩一递出黑色的卡片，开口说道：“猛焰手枪一对，配钨金弹头四十五发，熔岩爆裂弹头五发，霜冻迟缓弹头五发。” “标准四级合金单刀一柄，五级合金匕首一柄。” “还有，焰心手雷五枚，寒霜手雷两枚。” 轩一没有丝毫迟疑，显然这些装备他在心中已经考虑再三。 大叔点头记录，然后抬头问道：“不带最新的熔芯弹头吗？以及激雷脉冲手雷？” 轩一摇头：“我不想测试新产品，以及。” 少年指了指大叔手里的黑卡：“它们太贵了，而我已经没钱了。” 大叔点了点头，然后不死心地压低声音：“真不行我先借你点？” 轩一笑了笑，这是他换上行头之后第一次露出笑意：“心领了，不过万一我回不来了，你家那位母老虎不把你给撕吃了。” 大叔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得耳边一声虎吼，不由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却看到轩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耸了耸肩：“卡就先留在你这做个纪念吧，装备你送到老地方。” 这样说着，轩一向着建筑深处走去，来到了另一处柜台前，这里与之前的风格不同，从天花板到柜台乃至于陈列的商品，都是一片雪白的色泽。 柜台前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冷艳女子，身穿白色的护士服，见到轩一过来，冷冰冰的脸上难得挤出几分笑意。 轩一没有笑。 他递出第二张黑卡。 “五天份的标准口粮和饮水，止血药，绷带和三支旋复花麻醉剂。” 女子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摸了摸那张黑卡，脸上满是恋恋不舍的表情：“里面还有很多。” 轩一点头：“剩下的全部给我兑换成灵液。” 女子骤然看向他，不敢确定。 轩一再次确认：“全部兑换成灵液。” 女子点了点头。 …… …… 当轩一走进那个密闭的车厢里时，鸠三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了。 那是一个面容冷清但非常美丽的女孩，与轩一不同，她有着极为纯粹的银发与银眸。 看到对方，轩一罕见地挑起了眉：“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鸠三表情比轩一更冷：“我也很意外。” 二人只草草说过这一句话，便重新陷入了沉默，只余下车厢在缓缓前进的喑哑声音。 过了些许，鸠三伸手掂起身边一个鞋盒大小的银色箱子，平静递给了轩一：“给你的。” 轩一看到那个银色盒子，表情稍微有些精彩：“不是吧。” 鸠三点了点头：“是的。” 轩一咽了一口口水：“几发？” 鸠三摇摇头：“我没打开。” 轩一叹了口气：“我们是不是有主子了？” 鸠三点了点头：“应该是。” 轩一苦笑：“那真不开心啊。” 鸠三点了点在他身边的那个盒子：“我以为你会开心。” 轩一没有说话，鸠三却在车厢里站了起来。 她开始脱衣。 鸠三很美，她的身体更美，白的恍惚玉石，还是最白最腻的羊脂玉。 轩一看着对方的动作，摇摇头，也站起身来慢慢解下身上的制服。 少年很瘦，但全身的肌肉彼此妥帖地构成圆滑的线条，像是平缓起伏的山峦。 这对年轻的男女面对面解衣，却始终没有向着对方美好的身体看上一眼。 他们只是自顾自地脱去身上原本笔挺的黑色制服，脱到一丝不挂，再各自穿上挂在车厢壁上的紧身作战服，当他们重新坐在那里的时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轩一靠在椅背上，伸手拿起旁边的报纸。 头版头条，报纸上那个蓝发的少女正对着自己灿烂地微笑。 “九公主已确认将于下月造访众星之城，参加长安女帝诞辰一千周年的庆祝典礼。” 轩一看向对面的少女：“下个月是七月对吧。” 鸠三默默点了点下巴。 轩一将报纸举向天空，终于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七月不远。 第二章 晖亡之林 轩一一个踉跄，发现眼前几乎一片漆黑。 他在巨大的眩晕中闭上眼睛，单膝下跪，稳住身形，然后几乎与此同时拔出右腿处的匕首，左手从枪套中抽出手枪。 他屏息，将身体的的律动调节到最低，把自己想象成一块石头，一根木桩，同时脑内飞快地分析目前的局势。 周围很静，只有细微的风声与虫鸣，叶片摩挲的沙沙声如同春蚕在耳边噬桑。 温度适宜，大致在二十c左右，湿度偏高，但可以接受。 口鼻间是草木腐朽的陈腐气味，但也不乏新鲜叶片花朵与菌类散发的清香。 脚下松软一片，凭借触感判断是腐叶层，厚度未知，但绝对不低于一米。 自己这是身处森林之中？轩一暗中自问，周围没有任何异常的声音与气流，让他大致判定自己安全，除非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冒险开枪，枪械虽然威力不亚于致知境不惑的攻击，但终究声音过大，不够隐蔽，开枪便意味着暴露，别说他还没来得及装消音器，即使装上轩一也不愿意贸然开枪。 因为他需要活着，不惜一切代价地活着，只有活人才能做他之后要做的事情。 轩一睁开了眼睛，发现事情正如他所想的那样。 这里是森林，密林，而且是很可能数万年数十万年未曾有人类踏足的原始森林。 那些高不可攀的苍天古木彼此连接在一起，纵横交织的枝丫遮蔽了天空洒下的一切光芒，以至于从光明之地传送到此地的轩一下意识地认为，这里是漆黑的一片。 然而事实很简单，只是因为太暗罢了。 随着眼睛逐渐适应森林中的光线，轩一再次确认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哪怕他与鸠三和那位少主是在一个传送阵出发，可是最终那些掌控者本还是选择将彼此分开。 轩一这样想着，然后向后卸下了背上沉重的背包。 这是一个巨大的帆布制背包，重量足足有七十五公斤，背着这样重的背包自然不利于行动，但是就携带物资进入这场残酷的试炼而言，它毫无疑问是一个出色的选择。 轩一打开背包之后，没有去管其他堆得满满的物资，而是径直看向最上层那张发光的卷轴——这张卷轴只有在进入规定场地之后才会显示其中的文字，来进一步解释这次试炼的任务与介绍。 他拿出卷轴在原地展开，认真阅读并记忆其中的文字，这是那些上位者提供的唯一信息，你只需牢记并且遵从。 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 测试场地：标准森林。 测试人员：十。 监测者：无。 测试任务： 一：击杀场地魔兽玄齿兽。 奖励：传送卷轴一份，随机人境灵器一件。奖励积分：500分。 二：搜寻灵药安旋草。 奖励：传送卷轴一份，随机人境灵器一件。奖励积分：500分。 三：击杀测试人员。 奖励：每人100分。 附录：一切魔兽材料，矿物，灵药皆可兑换相应积分，但必须在脱离场地之后兑换。 500分以上可选择脱离。 轩一点了点头，将其中的文字尽数记入脑海，然后将卷轴重新卷起，向着两轴轻轻一压，卷轴便缩成一块小巧的木牌。 不过少年的表情却不见轻松，反而愈加凝重。 “没想到居然是开放任务。” 这样说着，轩一手上并没有闲着，他从背包中一样一样取出其中的物资，飞快地分门别类，有用的便装进一个更加小巧的背包之中，没有用处的便重新放回大背包内。 因为在出发之前少年并不知道具体的地点环境，所以携带的物资是适应全天候全地形的筹备，一旦进入之后确认了环境，那么便只挑选自己需要的物资携带。 不多时，轩一便完成了对物资的筛选，精简之后的物资不过二十七公斤，使用特制的背包可以确保足够快捷的行动，随后轩一用携带的工兵铲飞快在森林的腐叶层中挖出一个巨大的空洞，将大背包用防水的塑纸小心包好之后放入空洞之中，再小心掩埋避免泄露踪迹。 就好像猫在掩盖自己的粪便一般。 当做完这一切之后，轩一便就近来到一株古木之前，双手轻而易举地插入坚硬的树干，然后如同猿猴一样在古木上飞快爬行。 在寻常环境下，除却传说中精灵族的生命古树，其他树种大多数都不会超过两百米，可是轩一越来越发现这片森林不一般，他沿着树干已经不止爬行了二百五十米的高度，虽然说树干的直径在肉眼可见的缩减，可是极目向上望去，依然找不到这株古木的尽头。 轩一也在攀爬过程中找到了一些其他在树枝上生存的动物，无论是鸟类还是小巧的松鼠猿猴，轩一都在典籍中见过它们的介绍，而且打下来之后无不价值不菲。 但是这并不是首要的任务。 轩一在往上爬，终于在五百米之后，视野逐渐明亮开阔起来，他脸上已经满是汗珠，但是那些沁出的细汗在接触到他身上的紧身衣之后便如同一滴水落入沙漠一般迅速干涸，而在他的脚踝那里，有涓涓的清澈细流向下流淌，就好像一束从天降下的雨水。 终于，在五百五十米左右的高度，轩一爬到了古木的尽头，那里的枝丫粗不足腕口，少年的身体立在上面有着明显的摇晃，可是轩一却轻盈地在枝丫上行走，最终在近乎边缘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从背包中取出一瓶清水一饮而尽。 当少年喝下这瓶清水，他全身的汗腺仿佛重新重新开始运作一般，如泉涌般的汗水从四肢百骸冒出，然后顺着紧身衣内的通道，被导向脚踝处流下。 轩一站在五百五十米的高空极目向着远方望去，他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林海。 千米之外，万米之外，甚至十万米之外，目之所及都是高耸入云的古木，有巨大到可怕的飞鸟在极远处一闪而逝，轩一目光骤然收缩。 尽管以他的权限还不足以查询到洞玄之上的资料，但是凭借直觉，轩一已经确定那便是传说中如神一般的存在。 林梢的风很大，屁股下的树枝更细，但是轩一的身体却浑然一体伴随着树枝摇摆，他所在的位置远远不算林海的高处，但却足够看到太阳。 而找到太阳，就足够了。 少年伸手向后在背包中略一摩挲，便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六分仪，然后就坐在树枝上平静但快速地操作着，虽然他不曾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但是只要确认此地的经纬度，再结合已经印入脑海的世界地图，他便能大致判定这里是哪里。 六分仪的操作并不繁琐，真正繁琐的是之后的计算，轩一看了一眼被缝在手腕处的计时器，确认了一下星城的时间，然后闭上眼睛，在脑海中进行那番已经几乎烙印入大脑的计算。 片刻之后，轩一睁开眼睛，嘴角的笑容越发苦涩。 即使那群大人物把自己扔进精灵的森林他都不会意外。 然而这里是真的让他感到略微的恐惧。 因为——这里是晖亡之林。 第三章 是人是狗 轩一坐在树梢，不紧不慢地向嘴里塞着食物。 奶干，葡萄干，棰松的压缩肉干，以及几粒坚果与制作好的黑巧克力。 虽然他在攀爬的过程中也找到和收集了一些可以食用的干果，洗劫了某只松鼠的库藏，但是如果不是必须的话，任务前期依然应该优先食用自己携带的物资，以确保安全。 晖亡之林。 轩一默念着这个称呼，他从来没有想到上面那些家伙能玩得如此之大，不过相应的，他也隐约肯定这里并不是普通的晖亡之林。 至少不会有传说中的那样危险。 这样想着，他已经进食完毕，再喝下一口清水，少年小心地将没有吃完的食物重新包装好放入背包里，然后拿出那个方才劳苦功高的六分仪，小心地将它一点一点拆开，把所有的零件装进一个布袋里，然后用手撑着在树枝上站了起来，如同走平衡木一般重新走回树干处，然后掏出匕首在树干上开出一个小小的洞穴，将布袋塞了进去，然后再用削出的木头重新将洞穴堵上。 用不了多久，这个袋子就会和这株大树融为一体，那个时候除非有人用金属探测仪来一株一株检测整座森林，那么没有人会发现它的踪迹。 如今位置已经确定，随身物资也都装备完毕，那么就到了执行任务的时间了。 不过，那张卷轴上的任务都不是轩一想要完成的，至少说不是现在需要完成的。 因为他需要找到那位主子。 上面那些人让他做一条狗，他就必须做一条好狗，牙尖爪利，毛皮光滑，会咬人，也会摇尾巴。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听话。 这样想着，轩一轻轻从五百五十米的高空跃下。 他爬上这株古木花了大概三十分钟，但是跳下却只需要一瞬。 即使是轩一，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依然会死掉，但是，这里是森林，这里有着许多枝干。 轩一在那些古木的枝干间不断跳跃着，距离地面的高度也越来越低，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 之前的地方太高了，但是太低也不好。 他看着下面影影绰绰的地面，估量了一下高度。 七十五米，还真是一个刚刚好的距离。 然后轩一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小巧的红色菱形晶石：“喂，在吗？” 良久没有应答。 轩一摇了摇头，嘟囔一句：“那群老家伙。”然后将晶石重新塞回背包，将匕首握在手中，在身边树干上简单刻下几个暗号，然后重新在树枝中跳跃穿行。 很快他就再度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即使这里真的是晖亡之林，但是那群老家伙也定然预先做了处理。 因为魔兽真的很少，而且基本都不算强。 即使如此，轩一也不曾出手击杀过任何一只魔兽，哪怕它们其中有些很好杀，还有一些很值钱。 因为即使最弱的魔兽，轩一想要杀死都不可避免需要开枪，可是轩一不想开枪，至少在暴露之前不想。 其次，即使杀了它们对于轩一来说也非常无用。 哪怕它们的牙齿，皮毛，晶核乃至于骨头都是不错的材料。 但是这些材料必须成功带回去之后才能兑换成积分，而带着它们又很沉。 相比之下，轩一更喜欢那些采摘之后简单处理便能够使用的灵药，所以短短一个多小时，他便找到了几株，虽然距离那价值500积分与脱离通行证的安旋草，依旧相差甚远。 不过这些都不是轩一这段时间的最大收获。 他最大的收获是找到了人。 而且是两个人。 通俗来说，就是货真价实的两百积分，并且是能够随时兑现的那种。 但他还是没有试图去采摘。 他只是在观测，以及他牢记自己的使命。 他是狗，所以找到猎物需要献给主人，才能被赏赐骨头。 轩一潜伏在林梢之上，静静观察跟踪着他的猎物，对方竟然是生得不能再生的雏鸟，让轩一好几次都忍不住下去把他们的积分给提出来，以免夜长梦多。 但是不知为何，轩一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他告诉自己说这是他要献给主子的礼物，哪怕不是这样，但他事实上只是需要一个不出手的借口罢了。 哪怕下面的那两个人真的很笨。 当然，事实上他们还是挺强的。 但是笨和强，本来就是能够共存的东西。 一男一女，年龄均没有超过二十岁，并且二人居然彼此认识，看来他们有更高明的联络装置。 男性看起来稍微年长，背长弓佩长剑，虽然没有着甲，但全身的长袍显然是不凡的魔法装备，从身手来看，居然是致知洞天境，让轩一有些惊讶。 毕竟任何一个能够进入三妙境的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天才。 至于那个女性，则明显年幼些许，衣着竟然是非常不方便行动的长裙，即使不知道这次试炼的地点，这样的服装选择都是大忌。 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位魔法师，在跟踪途中的几次战斗中其实还是起到了一些不错的效果。 至于境界，轩一对魔法师相对没有那么了解，但是估测在致知初识到致知入画之间。 女性在途中一直在抱怨这里的阴暗潮湿，不过在遭遇战斗的时候身手还算敏捷，似乎经过了专门的实战训练，从语言上来看，轩一初步判定他们是奥斯帝国的贵族，至于为什么会沦落到来到这里以身犯险，就不是轩一想知道的事情了。 这两个人一路上都在战斗，无论是遇到大小魔兽，还是普通的野兽，都会发动攻击然后轻松解决，毕竟二人的实力摆在那里，而此地的魔兽大多已经事先被那群老家伙处理或者驱逐了。 而正是因为二人战斗时候的动静，才将轩一吸引过来，并且在暗中窥探跟踪至今。 不过必须庆幸的是，轩一在他们身边搜索了良久，最终确认先发现这对肥羊的人是且仅是自己，让轩一不由惊叹自己的好运。 那两个人还沿途一切有价值的物品，无论是灵植矿石还是沿途打倒的魔兽，都一视同仁地采集收集起来，装进一个小巧的箱子里带走，倒是让轩一目光微微紧缩。 空间储存道具虽然不算极其稀有，但是依旧价值不菲，自己这么久依然不舍得给自己买一个哪怕最低级的带上，毕竟财不露白，自己又需要大量的灵液来压制体内那恐怖的毒素。 倒是这两个菜鸟一般的家伙竟然随身携带着如此珍贵的物件，却用来装那些价值低廉的材料，让轩一看得心里发痒。 他简直就要忍不住下去把两个人的积分给提出来了。 毕竟全部材料的价值，别说和装它们的箱子相比，就算和男性身上的长袍或者弓箭比较，其价值也远远不及百分之一。 正在轩一内心拼命挣扎的时候，他突然看到其中那个男性第一次取下背后长弓然后拉开，其上流光流转，竟然是一件价值不菲的灵器。 这让轩一瞬间对方才的估价进行了纠正。 恐怕那些材料连这把弓千分之一的价值都不及。 不过当轩一望向对方瞄准的对象时，少年再也淡定不住了。 他无法理解对方的运气居然这么好，而自己的运气竟然这么差。 他飞身从高处落下，再也顾忌不到是否会暴露的因素，如燕子一般在空中滑翔的同时，轻捷落到那两只肥羊的面前。 “我建议你不要射出去。” 落地的轩一黑发玄瞳，目光温和，笑容浅微，一副人畜无害人见人爱的温暖表情。 哪怕他的大腿两边绑着两把大号的手枪。 第四章 郊游的兄妹 男子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黑衣黑发的轩一，当然没有听从对方的话将长弓放下，而是静静调转弓头，将箭头指向轩一。 废话，难道就凭你笑得好看就缴械投降吗？ 但是轩一笑了笑，轻轻说道：“把弓放下。” 他用的是同样的奥斯国语。 男子额头慢慢沁出细汗，却丝毫不敢去擦。 他面前同样停留着一把枪，但是枪口却没有朝向自己。 这反而让他更加地恐惧。 在男子将弓箭调转对象的同时，轩一右手便已经拔出手枪。 然后把枪口对准一直在男子身后的少女。 男子长得很是俊美，金发而碧眼，他认得出轩一手中的枪，所以立刻收起长弓，重新挂回了背上。 轩一满意微笑，然后同样收起手枪插回原处。 “无论我是不是你们的朋友，但至少暂时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他这样说着，然后回头指向远处那只影影绰绰的巨兽：“如果你们看过任务，就应该知道它才是。” 男子认真点了点头，他背后的少女自从轩一出现便一直躲在男子的身后，不曾开口，也不曾松开抓紧男子衣角的小手。 “所以我才拉弓。” 轩一笑道：“所以我才下来拦住你不要送死，你死了我会很伤脑筋。” 鬼知道你那一箭射出去之后，被激怒的玄齿兽会把你们变成什么样子，如果直接撕碎吞入腹中，那我的两百积分往哪找啊。 是的，轩一之所以下来，是因为他已经认定这两个人是他的财产了。 男子虽然有点动摇，但还是回头摸了摸自己背上长弓的弓弦：“你想来不知道它的来历。” 轩一微微笑，他需要笑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吝啬笑容，毕竟笑容要远比眼泪廉价：“我就是知道这把迁云长弓的来历，所以才会下来。” 毕竟这么值钱的弓被玄齿兽一掌拍碎或者咬断轩一可没有钱去修复。 男子见轩一直接说出了他背上长弓的名字，面色终于缓和许多：“它真的有那么强？” 轩一笑道：“我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强，但至少比你们兄妹要强得多。” 这样说着，轩一笑眯眯地伸出手掌：“我叫轩一，有没有兴趣暂时组个队？” 男子有点狐疑地看向他，并没有伸手。 轩一轻轻开口：“如果我真的有恶意的话，当你收弓的那一瞬间，你和你妹妹早已经死了。” 男子终于点头，然后伸出了手与轩一相握。 “在下钱梨。” …… …… 正如轩一所预料的，这对兄妹非但是第一次参加类似的试炼，连普通的社会历练都少得可怜。 所以只同行了几个小时，轩一便把两个人的底细扒了个底朝天，顺便卖了几个人生长者的经验过去，比如在密林中的隐蔽性啦，比如这次试炼的注意事项之类的，他的话虚虚实实，但二人皆深信不疑，照单全收，并且不约而同感觉到这次试炼遇到轩一实在是他们天大的幸运。 事实上也是这样，如果他们遇到的是鸠三这样的人，被摸清底细之后基本上瞬间就会变成两具尸体，但是轩一并不想这么做。 这次试炼不仅地点特殊，并且上面那群大佬竟然屏蔽了普通联络水晶的通讯，让他无法第一时间与鸠三和那位少主汇合，这便显得非常吊诡。根据任务卷轴上的信息，这次的测试人员共有十人，并且没有监测者，甚至说公开鼓励测试人员互相击杀，这一切都显得这次试炼并不简单。 毕竟以往的试炼中，测试人员互相击杀虽然不被禁止，可是把每个人明码标价的规则，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目前为止，十个测试人员的情报他只掌握了五个，鸠三已经算是暗部执行司的绝对精锐，他俩以死相搏生死也只在五五之间。 至于那位少主，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他的真面目，但必然是上层大人物所关注的贵子，否则也不需要让鸠三和自己做狗来保护他。 至于钱梨兄妹，他们来这里是不是搞笑的，如果剩下的人都是类似的水准，先不说上面放水是不是太过分，那让自己和鸠三来做什么？给少主聊天解闷顺便暖床侍寝吗？ 也便是说，只有当尚未露面的五个人实力超强的情况下，才会有这种布置。 那样的话，钱梨兄妹就是很好的棋子了。 毕竟他们的实力不弱，甚至单纯论境界而言都比自己还高，而且都很笨，送给少主无论是当玩具还是当排头兵都是极好的选择。 这样的话，十人的战场他们已经拉起了五人的同盟，且不论剩余五人来不来得及结盟，自己这边先天便立于不败之地。 这样想着，轩一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那对兄妹一眼。 事实上，这对兄妹对他还不是十分信赖，不过那又怎样，在这个与外界断绝的森林中，又有着可以互相杀戮的规则，他这样一个表达出善意的对手是多么宝贵，只要脑子没有问题都会清楚。 至于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并不重要，毕竟他已经证明自己有将两个人杀死的能力却没有这么做。 他现在已经了解到那个妹妹名叫钱樱，果然是一个魔法师，境界为致知入画境，如果联系她不过十五岁与自己相若的年龄，那么她们家族的资源与少女自身的天赋皆不可小视。 至于哥哥钱梨，十七岁，剑弓双修的顶级武者，格物致知双洞天的修为委实不容小觑，手中长剑长弓皆是不凡的七品灵器，已经站在人境灵器的顶点。 至于这两位身份实力皆不凡的兄妹为何会跑进这么一个绞肉机里，倒是另外一个漫长的故事，虽然钱梨不愿多谈，但是轩一从字里行间还是觉察到，自从他们父亲意外死去之后，他们在家族中便逐渐受到排挤，以至于当家族获得这个试炼名额之后，有些人暗中操作将名额给了他俩。 只是这两个人最初还以为是天大的机缘，所以一路上都是抱着郊游的心态在玩耍。 直到遇上轩一，这个要低出他俩一个大境界的敌人之后，他们才如梦初醒，明白这一切并没有这么简单。 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轩一突然停住脚步。 在他身后的兄妹也停住的时候，轩一静静望向前方。 自从和这两个肥羊组队之后，轩一便告知了他们隐蔽的要诀，并且一路替他们抹除痕迹，原本轩一以为接下来在找到少主之前都会是一段安静的旅途，可是事情却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前方并无动静。 轩一叹了口气，从枪套中拔出一把手枪，指向上方某处。 “出来吧。” 那里并没有人出现，但是却有声音响起，却是一个清亮淡然的女声。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开枪。” “反正我不介意。” 第五章 第九军团的骑士 对方的声音平静而安然，她让轩一开枪，但轩一却很介意。 轩一并没有回头看，但是他知道随着他的拔枪，随着对方的出声，身后的两只肥羊也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钱梨更是重新拉弓，哪怕他并不知道对方的位置，但是同样指向了轩一手枪所指的地方。 轩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心中却并非没有波澜，他已经开始在计算抛下这对肥羊逃跑的可能性，羊肉虽然好吃，但也需要有命来吃，他无法估测对方的真实境界，但是极有可能是致知之上的法相境，越一个大境对敌在有枪械加持的情况下轩一并不介意，但是越两个大境就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了。 正在轩一心中盘算的时候，对方突然自己从树上跳了下来。 与轩一不同，轩一尚且需要借助气流和树枝的辅助来减速和变向，可是对方却如同一块石头一般笔直从天空砸下。 然后，石落无声。 轩一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女子，她身穿华丽而贴身的红白军袍，手中轻盈握着一杆长枪，眉入发鬓，表情平淡而冷峻。 她从几十米的高空如石头一般落下，落地却像樱花一样轻盈。 轩一没有说话，枪口依然对准女子，可是女子却笑了笑开口，话语泠泠有声：“不要这个样子，我只针对这只魔崽子。” 轩一心中一凛，却听到身后钱梨的声音：“无论他是什么，我们已经组队了。” “组队？”女子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羊和狼组队吗？” 钱梨不为所动：“就算他是狼，但是他没有吃我们，便是狼的诚意。” 女子听到这话，不由神色一正：“也对，这只魔崽子居然没吃掉你们，看来还有点良心。” 这样说着，她手腕轻轻翻转，长枪便隐没其中，然后就这样赤手空拳地向轩一这边走近，丝毫不介意轩一的枪口与钱梨手中的长弓。 轩一叹了口气，垂手放下了枪，手枪入套之后，示意钱梨也解除武装。 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如果说自己是狼，那对兄妹是羊的话，那么这个女子便是雄狮，无论狼还是羊见了，都需要乖乖俯首称臣。 就像轩一之前说的，他没有动手就是最大的诚意。 放在这个女子身上同样适用。 见到三人收起武装，女子表情丝毫不变，她已经来到了三个人的面前，看也没有看最前的轩一一眼。 “你很对我的胃口，有没有兴趣和我组队？”她看向钱梨。 轩一没有说话，因为他没有说话的资格，对方一口便叫出他魔之子的身份，那便意味着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谈了。 毕竟暗部的紧身作战服虽然罕见，但是对于见过的人来说印象未免太过深刻，只有像钱梨兄妹这样的雏才能稍微骗上一骗。 钱梨只是摇头。 女子显然有些失望：“为什么，我明显要比这个魔崽子靠谱啊。” 钱梨笑了笑：“您是狮子，狮子只应该与狮子为伍。” 女子听罢笑了笑，然后对着二人抬手翻开衣领，那里是一朵用金线绣成的滴血兰花：“如果我是一匹马呢？” 钱梨与钱樱全身皆微微一震。 钱梨向着女子恭敬行礼，然后问道：“敢问您是？” “兰叶第九军团近卫骑士团三营七连连长。”女子淡淡说道，不带骄傲，亦不含谦卑：“少校兰流焰。” 钱梨与钱樱表情瞬间僵住了，尽管他们都想到了这种可能，但是当这种可能真的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有点不敢相信。 要知道，那可是第九军团！ 要知道，这可是近卫骑士团的连长。 轩一这个时候默默举起手开口：“请问我可以走吗？” 他对这两只羊一点想法都没有了，毕竟这个兰流焰已经真正证明她是一只马。 她吃草，不吃羊。 兰流焰瞥了他一眼，直到这个时候，轩一才注意到这位少校连长真的长得很漂亮，五官清秀而精致，一点都不像那些自幼便作为顶级军人培养的兰姓贵族。 她淡淡开口：“我不喜欢杀人，只有你们这些魔崽子我见一只宰一只。” “不过这一次你还没吃人，我姑且算你有点良心，你可以走了。” 轩一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果然，正如他所想的那样，这次的试炼难度着实恐怖，钱梨兄妹真的是开胃小菜。 还好这次遇到的是兰流焰这种守序善良的测试人员，否则轩一早和这对肥羊一并死去了。 当然，如果说不是想把这两个肥羊带给少主，轩一也不至于被兰流焰盯上，危险也就无从说起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轩一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开口：“等等。” 轩一回头，看着说话的钱梨。 怎么，难道你想变卦让兰流焰把我解决了？ 如果你说了兰流焰一定会很乐意效劳的，看她反应就知道她肯定有什么很亲近的人死在自己的同事手上。 至于自己，近卫骑士团这种高档的目标实在是没有机会接手啊。 钱梨看轩一停步，不由松了一口气，看向兰流焰：“请问，你能不能加入我们的队伍？” 轩一有点不敢相信钱梨的提议，更不敢相信的是兰流焰。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狼与羊同行就算了，毕竟还有牧羊犬这个物种，但加上兰流焰是什么鬼？ 你见过小天使和小恶魔手拉手在舞池里跟着音乐跳圆圈舞吗？ 你这个提议就是想看看这个奇景。 轩一还没说话，兰流焰已经摇头：“我不杀他已经是极大的克制，看在你俩的面上。” 钱梨回头和自己的妹妹小声交流了几句，然后回头带着歉意说道：“我们先答应了他，没有道理背信弃义。” 轩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因为隐藏内心情绪是他第一件学会的事情。 但是内心的滋味，却是五味陈杂，难以言表。 怎么说这种感觉呢。 就好像自己辛辛苦苦养大两只小猪，在送去屠宰场前突然有动保组织把车拦下强行运走去快乐的小泥潭让它们自由终老，你俩手空空地在夕阳下落寞回家，却突然在身后听到了兴奋的猪叫。 你回头才发现，那两头小猪已经拱开护栏突破那些对它们围追堵截的“坏人”，在夕阳下撒着四个猪蹄欢快地向自己跑来，脸上洋溢着奔向天堂的喜悦。 轩一突然有点不忍心杀这两只羊了。 兰流焰认真点了点头，表示尊重两个人的意见，然后她单独看向轩一：“我并不要求你保护他俩，但是如果让我知道你在事后吃掉了他们，即使你活着离开这个试炼，我也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轩一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兰流焰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我居然找魔崽子要保证，真是魔怔了。” 这样说着，她转头看向钱梨：“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请警惕这个男人，我建议你在后面的旅途里，先问一下他我口中魔崽子的含义，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吧。” 这样说着，她转身顿足，整个人瞬间如同离弦之箭拔地而起，消失在上方广袤的林海之中。 轩一舒了口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神情奇怪起来，重新看向前方。 红白战袍的女骑士重新从天空坠落下来，脸色微红，气息稍微有点紊乱。 她看向钱梨，努力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 “对了，我是追寻玄齿兽的踪迹而来，我只是想问一下你们关于玄齿兽的情报。” 钱樱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第六章 魔之子们 当兰流焰真正离开之后，余下的三个人反而有些沉默下来。 这里是晖亡之林，所以连风声都很微弱，在强大魔兽都被驱逐出此地的此刻，只有啁啾虫鸣在耳边回响。 轩一静静望着这对金发碧眼的贵族兄妹，如果说之前他还能够用谎言和话术来蒙蔽他们，那些现在难度无异大出许多。 那位骑士的出现，给原本还算稳固的队伍隐隐埋下一道裂痕，虽然最终钱梨还是选择了自己，但是就信任而言，自己需要给出更多的东西。 轩一淡淡开口：“关于她口中魔崽子的事情，你想知道吗？” 钱梨摇摇头：“如果你不方便说的话。” 轩一笑了笑：“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这里不太方便罢了。” 这样说着，轩一迈开脚步：“你们先跟我来。” 哪怕之前并未与兰流焰爆发真正的冲突，但是这里确实已经不够安全，轩一在前面带着二人走了大约三十分钟的路程，终于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天然树洞，少年确认里面没有危险之后，率先走了进去。 钱樱和钱梨次第走入，晖亡之林原本就已经够暗了，但这个树洞更是如同黑夜一般，钱樱下意识地就想要点燃魔法火焰，却被轩一轻轻回头一指点破刚刚聚集的火核。 轩一淡淡开口：“你见没见过白天的萤火虫？” 钱樱摇头。 轩一继续说：“那你见过夜晚的萤火虫吗？” 钱樱点了点头。 轩一道：“所以不要点灯。” 不过这是一株早已死去的古木，所以树洞里并不潮湿已是万幸。 轩一在黑暗中注视着两个人，突然笑了笑：“我真没想到我会来这里讲故事。” 钱梨说：“没关系，阿樱倒很喜欢听故事。” 轩一笑道：“那么真抱歉这并不是一个好听的童话故事。” 这样说着，轩一静静开口： “既然你们来自于奥斯帝国的名门望族，那么想必听过星守郡这个地方。” “是的，众星之城所在的州郡，堪称独立王国的斯特共和国属地。” “我不知道故事应该从哪里说起，那么只有找一个靠前的地方开始了。” “世间大多数人都知道众星之城是这个世界最繁华最发达的城市之一，围绕着那座奇迹般的城池居住着数以百万的住民，也知道这座城市的真正统治者们，都是一些银发银眸近乎神灵一般的人类。” “事实上，对于普通人来说，那些人类几乎已经可以同神灵划等号。” “由于他们的真实族名被某些伟大到不可窥探的存在保护，所以不能口诵，我也就不告诉你那个禁忌的名字，当初他们教会我们那个词汇的时候，最大的乐趣就是看谁忍不住说出来然后身体慢慢化为灰烬的样子。” “不过，他们在尘世中有着更加通俗的名字，这个名字你们想必听过。” “他的名字是暗星。” “对，对，对，就是这个反应，我也很喜欢这个反应。” “总之，在这个族群曾经的统治者死去之后，我们更加耳熟能详的那个人接掌了那座城市，然后改组并且重塑了暗星。” “是的，那个人便是我们的永耀至尊，你们口中的三一女帝，至于官方称呼，则一般叫她用了二百七十年的那个年号。” “长安。” “三皇治世的三位女皇中最强的那个，也是活的最长久的那个。” “托她的福，暗星对外称呼不变，但是对内却改组为了暗部，也便是这样，我们不需要承受当初那位女皇所经受过的苦难。” “但是暗星的基本职能是不会改变的，它本质是一个情报组织，顺便给所有的黑暗势力一个交流的平台，自己更是豢养着数以百计的精锐死士，可以随时随地替它完成各种各样不方便出面的任务。” “暗部下辖四个司，情报，管理，行动，科技，当然我便属于行动司，炮灰中的炮灰。” 轩一说了很多的东西，但事实上有用的几乎什么都没有说。 兰流焰临走前警告他对这两个人坦诚相告，但是坦诚多少，却不是那位少校骑士能够管到的东西。 在黑暗中钱梨静静皱了皱眉头。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兰流焰会称呼你为魔崽子？” “这个吗。”轩一轻微打了个哈哈，然后淡淡说道：“这个族群在上古时候曾经侍奉过神魔，近千年来才终止了侍奉，所以有些同样有着古老传承的势力，依然习惯以魔崽子来称呼我们这些在底下跑腿的小鬼。” 钱梨没有说话。 轩一尴尬地笑了笑：“当然，暗星训练执行司专员很有一套的，被围着咬死的人太多了，所以很多人都不太喜欢我们。” 这个时候钱樱怯生生地开口：“这么说的话，你也是暗星训练出来的？” 轩一坦然点了点头：“是的，他们自己族群的小孩很珍贵，不能总当炮灰使用，所以需要抓一些普通的人类小孩从小训练，从我记事起我就在那里，然后我活到了现在。” “当然挺不容易的。” 钱梨还是没有说话。 轩一早就注意到了钱梨的情绪，甚至看得清他脸上的每一丝神态变化，但他完全佯作不知：“我大致说完了。” 钱梨叹息了一声：“那我们走吧。” 轩一下意识地就想走出这个漆黑的树洞，但是随即，他便止住了脚步。 “先等等。” 轩一淡淡说道。 钱梨和钱樱还没有动。 轩一看着二人，神情第一次正经起来，哪怕对方并看不到他的表情。 哪怕是在黑暗之中，只要有一丝微弱的光，轩一便有着极佳的视力。 在这样的环境中，是除却当初见面的那一刻之外，最好的动手时机，甚至轩一连枪都不需要用，只依靠一把匕首一柄单刀，他就有把握悄无声息地将这对兄妹杀死在此地。 至于兰流焰的威胁，哪怕轩一相信是真的，但也不以为意。 身为暗星的爪牙便意味着将与天下人为敌，如果轩一杀的人有十分之一的朋友向少年寻仇，那么轩一便不会活到今天。 但是轩一终究没有动手，甚至手都没有摸向腰间的匕首。 他只是静静说道。 “在我开口之前，我想知道你们对这次试炼究竟了解多少。” “这关系到我是不是可以将你们活着带出这片森林。” 第七章 行走天下 听到轩一开口，钱梨认真点了点头。 “我之前已经向你大致讲过，但是详细的情报确实没有提及。” “当我们得知这次试炼的时候，介绍的人告诉我们，这是一个可与三大帝国媲美的古老势力组织的终极试炼，任何一个十五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致知境以上修炼者都可以参加。” “我们将会被送到一个古老而人迹罕至的禁地里，这里有着无数珍贵的资源和机遇，并且可以经历无限接近实战的生死搏杀以成长自己。” “以及，我们可以带走自己在那里找到的一切珍宝。” 轩一听着钱梨说完，不由笑出声来：“这难道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吗？” 这样说着，轩一正色说道：“首先，我可以肯定这次的试炼组织者是我身后的暗部，或者说是众星之城，乃至于那个神秘的银发族群。” “因为，这是你们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试炼，对我而言却远远不是第一次。” “当然，我之前所参加的大多数不是那么正规。” “首先，这样的试炼是在十年之内开始的，而我听说并亲历这样的试炼，则在五年之内。” “我不知道暗部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我隐约明白他们大概在测试什么。” “因为每次实验都选用不同的场地，最初只是把我们投放进去之后，驱使着我们去完成某种划定的任务，来一次检验我们的临场实战与协作能力。” “再到后来，测试人员便不止暗星内部，乃至于星城范围，我们逐渐遇到了其他国家的测试人员，不过最初的时候尚且没有自相残杀的选项。” “不过后来，场景逐渐越来越真实，任务越来越难，敌人更强，测试人员同样也更强了。” “并且开始默许我们互相攻击以取得优势。” “至于这次的测试，与以往又截然不同。” “我冒昧问一句，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不不不，这里不是你们奥斯南部的原始森林，当然也不位于斯特共和国境内。” “这里是晖亡之林。” 轩一在黑暗中观察着两个人的表情，然后满意地看到了恐惧。 “现在你们明白自己在大大咧咧地沿途打猎是多么愚蠢的行为了吧。” “当然，这里也不是真正的晖亡之林，顶多算是那群大佬在晖亡之林中用栅栏围出的一小片试验场，只是这一小片是相对与整个晖亡之林而言。” “除了那头作为任务目标的玄齿兽之外，我想绝大多数强横魔兽都被杀死或者驱逐，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这次的试炼明确鼓励内部竞争，乃至于互相击杀。” “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可以杀死那只暂时不知境界的玄齿兽，也没有人可以肯定自己能够有机缘找到那株甚至可以参与炼制莲隐复生剂的安旋草。” “但是杀人很简单。” “事实上你完成这个测试只要杀人就够了。” “这次试炼一共有三个晋级名额，杀死玄齿兽一个，找到安旋草一个，而第三个则只需要杀人。” “虽然名义上所有的魔兽材料，矿石与灵药都可以增加积分，但事实上，这场试炼只有两千积分。” “玄齿兽五百分，安旋草五百分。” 轩一看着两个人，微笑：“我们十个人，每人一百分。” “而获得五百分就可以晋级脱离。” 钱梨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就连不谙世事的钱樱，也从中更感受到了浓重血腥味。 他们本以为这是一次和平的试炼，即使会有冲突，也不过是点到为止的切磋。 他们谁都没有想过，这次的试炼竟然是一场赤裸裸的大逃杀。 “你们真应该庆幸是一头马第一个发现你们，兰流焰她足够强，也足够骄傲，所以她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完成这次试炼，像她那样的人，除了带着玄齿兽的头颅离开之外她不允许自己进行第二种尝试。”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一匹马，比如我不是，比如你们也不是。” “更多的人是狮子，是老虎，是棕熊或者猎豹。” “它们都吃肉。” 钱梨望着黑暗，幽幽说道：“那你就是狼了？” 轩一笑着摇了摇头：“我曾经想当，可是有人给我派了个主子，我便只能摇摇尾巴当狗。” “主子？”钱梨愣了愣。 “是的，主子，这样的任务并不多见，因为很少有主子会下场到这样的场合生死搏杀。”轩一淡淡说道：“只是这一次的任务并不寻常。” “不知道这两天你有没有看报纸。” 钱梨当然有看报纸，但是他不懂轩一的意思。 反倒是钱樱点着额头说道：“难道你是说三一女帝的一千周年诞辰？” 轩一点了点头：“是的，长安女帝一千周年诞辰，所以星城决定再举行一场千星试。” “千星试？”钱梨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轩一淡淡道：“那你有没有听过行走这个东西？” 钱梨当然听说过。 或者说没有人不曾听说过。 因为这是一个奇特的职务，近千年来，这个职务上诞生了无数传奇与故事，如果你在大路上随便拉住一个孩子问他长大想做什么，得到的答案十有八九就是行走。 甚至说世人都称这个职务为无冕之王。 “星城的行走已经空悬了几十年，并不是没有人想当，只是没有人能当上。” “千星试十年一届，每次榜首都被别人拔了头筹，就算星城不要脸皮让他去当，他也不敢厚颜坐在那个位置上。” “毕竟一位行走，便代表着一个顶级势力的颜面，以及未来。” “没有横压一代人的实力，即使他能坐上行走的位置，也必然坐的不安稳。” 钱梨隐约明白了点什么，他还没开口，轩一便自顾自地说了出来。 “以往的千星试都是那群大佬各自培养子弟参加，结果最终碰了个灰头土脸回来，所以这一次星主动了真火，下令这次所有名额都不再举荐，想拿就必须自己真刀真枪血中来火里去地抢。” “是的，你猜对了。” “就在我们脚下，就在我们身处的这片森林里，便有着一个通往千星试的名额。” “这次试炼的第一名，将会在长安女帝诞辰典礼的那天，和这个世界所有最杰出的精英一起，去争夺那唯一的星城行走。” 第八章 牧羊犬的家教 钱梨陷入了沉默。 他没有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闯进这样一个血肉磨盘之中。 反而是钱樱并没有想那么多，倒是兴致勃勃的开口：“假如啊，我只是说假如。” “如果我进了千星试，万一拿到了榜首，那么星城会不会让我当星城行走？” 轩一突然有点喜欢这位贵族少女的奇思妙想，他摊了摊手，平静说道：“不会。” “否则星城的行走还会空悬这么多年？” 钱樱失望地点了点头，突然有了新的想法：“那么，如果你拿了榜首，能不能当？” 轩一身体瞬间僵住了，他没有想到钱樱竟然会问这样一个刁钻的问题。 不过也只是片刻，他随即笑了笑：“我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是的，他属于星城，甚至说隶属星城暗部，当然不能算外人。 可是与此同时，他却是贱民的血统，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比外人还要外人。 好在近千年来，星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如果可以的话，轩一也不想做这个先例。 因为如果那些大佬真的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么轩一相信他们会倾向于解决提出这个问题的人。 相信我，这个人解决起来一定非常简单。 钱樱被轩一用这样无懈可击的理由给堵住了，如果这个少女继续追问，轩一说不准就也倾向于解决钱樱这个人，而不是她的问题了。 好在钱樱不说话了。 钱梨在黑暗中望着轩一，认真说道：“如果我和阿樱不想要这个名额，甚至不想取得这次试炼的胜利，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们活着出去。” 钱梨远远没有钱樱那样无忧无虑，少女总感觉跟着哥哥就算天塌下来都不怕，但是哥哥却明白别说天塌下来，就是天缺个角掉下来，自己就要被砸的骨肉为泥。 自己死了不要紧，但是阿樱怎么办。 如果这次试炼意味着一个千星试的名额，那么涌进来的敌人绝对不能用自己这样的水准来衡量。 而像兰流焰这样级别的家伙，且不说剩下的都是，只要还有一两个并且脾气不像兰流焰那么好。 钱梨相信自己三人联手，也很难撑过几个呼吸。 轩一在黑暗中摇了摇头：“很抱歉，没有，至少说你们问我的话没有。” “我可以给你们一个非常隐蔽的藏身地，你们窝在那里躲上七天。” “是的，七天，这是试炼的最大时间期限。” “但是这里是晖亡之林，我不确定那些没有离开的人会不会被星城带走，如果没有的话，当试炼结束，这里就会被重新被那些如同神魔一般强大的魔兽淹没，晖亡之林的可怕，不用我多说相信你们都了解。” “即使这个不是问题，但你应该知道，最大的问题在我身上。” “你们不能相信我，至少现在不能相信，我是一条少主的狗，无法违抗少主的任何命令。” “而你们是活蹦乱跳的两百积分，一旦少主需要离开的分数，我和我的同伴会毫不犹豫地自杀以给少主加分，而你们只是我萍水相逢认识不过半天的敌人，说实话，我真的感觉不杀你们我已经够秀逗了。” 看着钱梨黯淡下来的眼神，轩一笑了笑：“不过我还有一个不太安全的计划，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听一听。” 钱梨点头：“但说无妨。” 轩一微笑：“我不得不说，你之前拒绝兰流焰是一个非常愚蠢的行为，我们都知道她是一匹货真价实的马，并且跑得快，蹄子也很硬。” “但是你即使答应她，也未必能够活到最后，她没有护住你们两个的绝对实力，相反，你们还会拖累她的行动。” “虽然很不愿意说，但那位骑士是怀着做慈善的心态要和你组队的。” “但是我不是，我是抱着当牧羊犬的心态这样做的。” “不要露出这个表情，是的，我看得到。” “之前我和你们说过，我这次进来头上还有个主子，我的任务就是不遗余力将我的主子送上前往千星试的道路，所以，即使只是看到两只羊，我也很高兴给我的主子牵过去。” “你们应该看过试炼介绍。” “这次的试炼一共不过十个人。” “你们与我再加上兰流焰便是四个人，除此之外，我能够确定的还有我的少主和我的同伴。” “尚且未知的也是四个人。” “不过虽然未知，但从已知的情报我大致能够推断出来他们的情况。” “是的，暗星，或者说我们暗部做事很讲究章法的，一碗水也要端平对吧。” “这十个人中，我，少主，与同伴属于星城阵营。” “而你与你的妹妹则毫无疑问属于奥斯帝国阵营。” “不要这个样子看着我，你们俩现在确实代表着奥斯帝国的荣耀，虽然我知道你们宁愿不去代表。” “至于兰流焰，她属于第九军团阵营，广义上也属于兰叶帝国。” “至于剩下的四个人。” “毫无疑问，斯特共和国毫无疑问要占两个以上的名额，甚至我倾向于是三个。” “那么，兰叶帝国有一到两个名额，我不知道叶夜学院会不会有名额，但肯定算在兰叶帝国的名额里面，所以姑且不论。” “至于现在，如果我带着你们去和我家少主结盟，那么在这次试炼中，我们便有一个五人的半壁联盟，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剩下的五个人，兰流焰我们都见过了，她不是那种会和狮子为伍的人，而兰叶帝国与斯特共和国有千年宿怨，即使勉强联盟，也定然存在裂痕，不会协调行动。” “你意下如何？” 钱梨淡淡笑了笑，笑容微微苦涩：“其实我没有别的选择对吧。” 轩一点头：“我很喜欢聪明人，我会努力把你们活着带出去的，但不会保证。” “因为连我都没有把握从这里活着出去。” 钱梨没有说话，他明白尽管轩一还有些隐瞒，但是这已经是他最好的选择，或者说，轩一是不会允许他转投对面的阵营，他是牧羊犬，任务便是将自己这两只羊完好无损地带到自己的主人面前。 哪怕这样做便意味着下次和兰流焰见面的时候便是敌人。 但钱梨依然没有别的选择。 钱梨只能笑了笑：“那么我们可以出发了吧。” 轩一点头，然后再次第一个从树洞中往外走去。 但是钱梨突然叫住他，轩一诧异回头，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没有提到的东西。 但钱梨只是看着他在光亮处的剪影，静静发问：“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搞懂，尤其是现在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之后。” “那就是，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把我们杀掉，而是选择当牧羊犬。” 轩一没有想到是这个问题，他其实自己也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 为什么自己当初不愿杀掉这两只羊。 所以轩一认真想了想回答，表情诚恳。 “大概，是因为我的家教比较好吧，不会随便在外面吃不干净的东西。” 第九章 钱梨的旗子 轩一带头走出了树洞。 虽然先前似乎用了很多的时间，但是当轩一抬起手腕确认时间的时候，才发现仅仅过去了一个小时。 钱梨与钱樱次第从树洞中走出，钱梨看着等候在那里的轩一，在适应了树洞的黑暗之后，出来之后竟然有种明亮些许的错觉。 “你怎么找到你家主人？” 轩一摇了摇头：“只能用鼻子和眼睛去找了，我们之间的通讯装置被屏蔽了，所以只能依赖简单的记号与气味留下踪迹。” 钱梨看向他：“也就是说你遇到我们之后沿途都留有路标？” 轩一淡然点了点头：“否则呢？” 钱樱忍不住朝轩一翻了个鬼脸，钱梨倒不是很介意。 当他确定要上轩一的贼船之后，心情反倒镇定许多，他看向少年：“那么之后就仰仗你了。” 轩一笑了笑：“那是自然，毕竟我是一条有家教的牧羊犬。” …… …… 搜寻鸠三的工作并不顺利。 事实上，轩一从来没有奢望直接联络上那位少主，他出身高贵，所以对他们这些底层的玩意儿定然不怎么熟悉。相反，鸠三是轩一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事，就靠谱而言，显然要比那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少主靠谱千万倍。 可是现在连靠谱的鸠三都没有找到，这让轩一不由稍微有些沮丧。 但即使再沮丧轩一也不能让身后那两只小羊发觉，所以他还是兢兢业业地开路，掩饰痕迹，并且留下记号。 晖亡之林的夜晚来的不早不晚，当你刚刚觉察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悄然降临了许久。 虽然轩一并不介意在夜里赶路，毕竟这里的白天和黑夜对他而言差距不大，但是考虑到身后还有两只小羊，所以必须的休息与进食必不可少。 通常而言，人类夜晚露宿一个熊熊燃烧的篝火必不可少，但是轩一却野蛮否决了这个提议，毕竟他连在树洞里照明都不允许，又怎么会让他们在这样危险的森林中生火。 轩一的晚餐依然是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暗部配发的标准口粮且不说味道，就营养和热量而言，是绝对的童叟无欺。 他谢绝了钱樱想要品尝他葡萄干的建议，也拒绝了尝试贵族兄妹递过来的奶油蛋糕。 因为他的借口无懈可击。 “我们之间的信任是有限的，就不要把有限的信任浪费在分享食物上面了。” 用过晚餐，自然便是就地扎营。 钱梨兄妹的空间小箱储量相当惊人，尤其是当钱梨从中取出一个便携式帐篷的时候，虽然轩一的备选物资中也有类似的行军帐篷，但是由于性价比过低，少年从来没有选用过一次。 帐篷内的空间相当大，这对兄妹也没有矜持到不愿共享一个帐篷中的两个睡袋，只是睡觉是一方面，值夜却是另一方面。 轩一主动提出他可以为两人守整个夜晚，钱梨却希望两个人轮换休息，轩一并没有多争辩什么，只是说要不我们先一起值一下？ 钱梨同意了。 晖亡之林的夜晚更加寂静，失去了散落下来的零星日光，月亮与星辰显然不足以照亮这片黑暗，轩一与钱梨坐在帐篷的两侧，帐篷里睡着十五岁的少女。 值夜本来不需要太多的话语，毕竟交谈需要消耗更多的精力，还会分散原本就已经发散的注意力。 只是值夜是太过无聊的事情，所以很快钱梨便试探着开口。 “你不需要睡觉吗？” 轩一摇了摇头，哪怕对方看不到：“我当然需要，不过在执行任务其间，基本是全天候作业。” “不会困吗？” “当然会，只是看如何缓解，我可以进入浅睡眠状态，只有周围一百米以内有异常的声响与动作都会惊醒，不得不说，这个技能很适合守夜。” 钱梨听到对方的解释不由啼笑皆非：“你之前说谁是马来着。” “会站着睡觉的动物可远远不止马一种。”轩一淡淡说道：“如果需要，任何人都可以学会这个技能。” 钱梨听着对方轻描淡写的话语，不由联想到之前知道的事情。 “你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苦吧。” 轩一没有丝毫缅怀过去的意思，淡淡说道：“还行吧，肯定比不上你们这些贵族少爷，可依旧算不得太差。” 钱梨想到轩一那句促狭的我家教很好，不由试探问道：“你的父母呢？” “不知道。”轩一回答的很是坦诚：“或许死了，或许没有，反正自从我出生就没有他们的记忆。” “那……” 轩一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淡淡回答道：“我和我姐一起生活。” “是的，义姐。” 钱梨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 “其实我和阿樱的妈妈，也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轩一淡淡道：“我不介意，还有，我对你们的情况其实并不感兴趣，情报只要够用就行，不在多。” 钱梨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之前刚见面的时候轩一长袖善舞，巧舌如簧，一会功夫就把两人的底细掉了个底朝天，不过现在稍微熟悉之后，轩一的每句话都带着极其浓厚的丧意，让人根本没办法好好聊天。 或者轩一就不打算和他好好聊天，所以故意把天给聊死。 钱梨看着他，突然问道：“你有几成把握可以从这里活着离开？” 轩一终于听到了一个稍微不那么没营养的问题，生出了一点兴趣：“百分之三四五左右吧。” 居然连一cd无法形容所以要用百分数吗？ 钱梨瞬间感觉人生一片黯淡。 “那我们呢？” “不知道。”轩一回答得干净利落：“但是我可以肯定在百分之一以上。” “顺便说一句，没有我的提议，你们活下去的机会是百分之零。” “哦。”钱梨没有丝毫意外。 他看了看帐篷，里面钱樱的呼吸声细微而匀长，显然已经进入了睡眠，虽然白天没有任何战斗，但是一路上的遭遇已经让这个十五岁的女孩心力交瘁，以至于来不及思考其他沉重的问题沾上枕头就陷入了睡眠。 钱梨默默指了指远方，然后站了起来。 轩一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但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跟着对方走了百十来步确定声音不会传到帐篷那里才停下。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但想必会死在你前面。”钱梨静静说道。 轩一没有否认。 “我不知道阿樱什么时候会死，但我可以确保她会死在我之后。” 轩一依旧没有说话。 钱梨笑了笑：“虽然我知道很过分，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在我死之后可以稍微照顾一下她，当然，我们所携带的所有灵器与装备，都将会是你的。” 轩一这个时候才开口：“即使你不这样说，你死之后那些也同样是我的。” “但说了总和没说不太一样。”钱梨笑了笑说道。 轩一道：“你知不知道，在我更小的时候，和我一起的同伴只要说过类似的话的人，都死了。” “但是没有说过类似话的人死的更多不是吗？”钱梨难得说了个冷笑话。 轩一竟然没法否认。 是的，插了旗子死的人固然多，但是来不及插旗子就死的人至少是插旗的十倍。 钱梨望向帐篷的方向：“她还太小，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活着。” 钱梨淡淡补充了一句：“只要能让她活着，你可以让她做任何事情。” 轩一这个时候才变了颜色，认真道：“你知道你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钱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是知道，所以才这样说。” 第十章 兄妹 钱梨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被无数树枝交织覆盖的晦暗天空。 他试着抬了抬手，发现身体并无大恙，他正躺在松软的腐叶堆上，身下是一条柔软的毛毯，身上则盖着一件大衣。 自己的大衣。 钱梨骤然清醒起来，他坐起身来望向周围，发现根本找不到轩一的踪迹。 然后他试着检查身体和装备，才慢慢舒了一口气。 什么都没有少，也没有什么异样。 只是钱梨依然不知道昨晚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还在和轩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时，自己就慢慢失去了知觉。 但是钱梨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因为劳累困倦而睡过去的。 他从毛毯上爬起，看到帐篷还支在那里，心情不由好处许多，于是便向着帐篷走去。 天色虽然不早，但是穹顶已经微微露出些许曦光，钱梨在行走时进一步确认了身体的状况，一切正常。 除却轩一真的消失了。 就好像昨天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从现在苏醒开始，自己的这场试炼之旅才刚刚开始。 但钱梨当然不会真的这么认为。 这样想着，他伸手撩开帐篷，然后瞬间有点愣住了。 随即，一只赤裸的白足正正踹在钱梨的面门上，将他结结实实地踹出几米开外，然后帐篷里的人冷哼一声，拉下被钱梨撩开的帘子。 钱梨坐在地上揉了揉发酸的鼻子，自言自语道：“没想到居然真有点料。” “你再说我就把你眼睛挖掉！”里面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 钱梨举手投降。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种自己在家族宅院中逗这位小妹玩的既视感。 不过，只有当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钱樱才会刁蛮活泼一点，如果自己真的死去的话，不知道轩一那个家伙能不能照顾好这个笨蛋。 这样一想，钱梨的心中瞬间黯淡几分。 帐篷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不多时，钱樱便低头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气鼓鼓地说道：“进我房间需要敲门是常识你知道吗？” 钱梨看着自家妹妹。 昨天她还是郊游的心态，穿着风格繁复的华丽洛丽塔长裙，一路上都在抱怨着森林的潮湿和灌木的尖刺，而这次居然换上了相当干练的骑马服，防御力先不谈，就行动而言，就胜出了许多。 不过发型她显然没时间打理，还是有些松乱的宫廷发式，如果可以的话，明晚可以让她绑一个简单的马尾，虽然土气，但毕竟更容易行动且不需要维护。 钱樱看着自家哥哥望着她一动不动，心里不由有点发毛，双手抱胸惊恐道：“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你亲妹子啊！” 这番话说完，钱樱自己先在原地坚持不住笑了个乐不可支，花枝乱颤，但是钱梨却没有笑，他走上前去，摸了摸钱樱的脑袋：“不要胡闹了，这里不是家里。” 当钱樱点头的时候，钱梨已经上去将帐篷重新拆下来收入空间小箱中，随后回想着自己曾经学到过的知识，努力处理了现场的遗留，同时静静开口：“轩一不见了，虽然我愿意相信他，但我们必须做好只依赖自己的准备。” 钱樱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钱梨的身后：“但是轩一不就在那里吗？” 钱梨骤然回头，看到轩一果然站在那里，全身裹在那身黑色的紧身衣中，只露出一个清秀干净的面孔，向着他举起手中的一捆肥嫩的兔子。 …… …… 兔兔那么可爱，你为什么要吃兔兔根本就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重要的问题是不能生火怎么吃好吃的兔兔。 钱家兄妹如同在青安城大街上看那些杂耍艺人一般，看着轩一干净利落地将几只可爱的兔兔放血剥皮剔骨，最终得到了十几块卖相极好的大小白肉。 当轩一将剩下的兔皮兔血之类的垃圾装在一个大袋子里如同掩埋尸体一样埋入地下时，钱樱怔怔开口：“这个怎么吃啊。” “不会吃？”轩一笑了笑：“我可以教你啊。” 他手中的匕首极为锋利，甚至说钱梨都没有见过如此锋利的匕首，先前剥皮拆骨的时候就感觉这把匕首滴血不沾如果放在外面绝对算得上是一把宝贝，而当轩一开始切肉的时候，钱梨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柄匕首的锋利程度。 兔肉并不同于鱼生，肉质远不及后者的细致紧密，但是轩一手起刀落，便如同削梨皮一般，一圈圈薄如蝉翼的兔肉落入下面的盘子里，其色泽粉红诱人，令人食指大动。 轩一的速度极快，不过十几个呼吸，一整块兔肉便都被切成了如同花瓣般落满盘中的肉片，但钱樱依然有些发懵，无法理解生肉怎么入口。 轩一笑了笑，伸手从背包里取出一小瓶调配好的酱汁，然后用手卷起一片兔肉蘸了少许之后递到钱樱面前。 钱樱带着问询神色望了钱梨一眼，却见钱梨点了点头，无法之下钱樱下定决心，开启樱唇将那片生兔肉咬下。 然后随即，少女脸上展出惊喜的神色。 原本预料中那生肉必然又腥又冷，粗劣不堪，可是没想到轩一竟然能够将生肉切得如此之薄，入口便是纯粹的肉质，如同冰雪般融化在口中，配合酱汁浓郁清新的味道，竟然可以与少女此生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相提并论，让钱樱怎么能不惊喜。 看到钱樱认同自己的手艺，轩一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流露，他将酱汁扔给钱梨，又将那盘兔肉递了过去，随即自己又抄起一块兔肉，如法炮制，又一盘花瓣慢慢飘落下去。 轩一的冷切兔味道极美，况且二人又都腹饥，所以不多时便配着酱汁将一盘兔肉吃得干干净净，此时轩一已经将几只兔子尽数片完，虽然兔子的个头并不小，但是可供切片的地方却着实不多，几只兔子最后也不过片出三盘的样子。 钱梨在整个过程中近乎一言不发，等到三人一起讲兔肉饕餮殆尽之后，他才抬头静静开口：“你早上出去，并不是打这几只兔子这么简单吧。” 轩一笑着点了点头，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开口道：“那是自然，我又去找了一下同伴的踪迹。” 钱梨面色不变：“结果呢？” “结果还是没有找到，我稍微有些不安。”轩一回答道：“不过，我找到了更有意思的东西，一会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钱梨问：“什么？” 轩一不动声色：“兰流焰的长枪。” 第十一章 抛硬币决定的生死 虽然钱梨二人最终未曾答应兰流焰的组队请求，但对于这位骑士小姐的风度与实力皆心存好感，所以当轩一说出这三个字后，不约而同地同意前去一看究竟。 所以轩一便妥善地处理好了遗留痕迹之后，三人一同向着轩一所发现的地方行去。 那个地方竟然距离三人夜寝之地相当之远，足足走了进一个小时，钱梨才远远望见那处战场。 是的，战场。 钱梨来不及询问轩一搜索了这么大范围的区域究竟用了多长时间，只因为面前的景色太过于震撼。 只见原本被高耸古木覆盖地暗无天日的原始林地中，竟赫然被战斗的余波给清理出了一边相当大的空地，数株接天的粗大古树被拦腰撞断，露出参差不齐的裂口颓然倒向一边，再被其他的古木从中撑住，刺目的雪亮日光从天空澈下，照出一片如同天井一般的光亮区域。 轩一没有踏足那日光，仿佛被照射到便是无上的禁忌，受轩一感染，钱梨二人也没有擅入，而是站在林地之中向轩一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轩一看向眼前，淡淡回答：“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么回事。” 钱樱瞪大眼睛：“我不懂啊，所以才问。” 轩一不由笑了笑说道：“很简单啊，兰流焰在你们的指路下找到了那只玄齿兽，然后他们打了一架。” 钱樱不由捂住嘴巴，良久才轻轻问道：“结果呢？” 轩一指了指面前：“你该不会以为这些大树是兰流焰撞断的吧，就算她是一匹马，也没有马到这个程度。” 钱梨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兰流焰赢了？或者占到了上风？” 轩一没有说话，静静指向了前方空地的某处。 钱梨顺着轩一的指尖望去，却看到一根折断的长枪孤零零地被丢在那里，枪尖与枪杆直接隔开了数十米。 钱梨陷入了沉默。 他不禁想到了当初如果自己射出了那一箭，会是怎样的后果。 “具体结果我也不知道，毕竟我找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轩一淡淡说道：“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兰流焰找到玄齿兽之后尝试打了一架，吃了点亏之后自行退走了。” 钱梨问道：“你如何确认只是吃了点亏？” 轩一微笑：“因为我没有闻到血的味道。” “无论是玄齿兽的，还是我们那位骑士小姐的。” 钱梨没有说话。 兰流焰没有受伤自然是好消息，但是玄齿兽也几乎毫发未伤就有点骇人听闻了。 毕竟玄齿兽的体型相当庞大，以兰流焰的实力，竟然连皮毛都没有刺破，这样的实力真心有点恐怖了。 三人在战场外站了些许，没有人想去其中认真查看。 这个时候钱樱才反应过来，看向轩一：“你带我们来到这里做什么？” 轩一笑了笑：“不是你们想来的吗？” 钱樱一时语塞，随后反应过来：“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好吧，你又不敢进去查看。” 轩一微笑：“我是不敢，但你们也不敢对吧。” 钱樱无话可说，随后小声道：“你都不敢我们怎么敢。” 钱梨见两人僵住，淡淡问道：“你带我们来这里还有什么用处。” 既然你已经确定兰流焰没有危险，又为什么把我们骗到这里来？ 轩一静静道：“我想冒一点险。” 钱梨看到轩一的表情，不由问道：“何解？” 轩一淡淡说道：“整整一天过去了，如果再找不到我家主子的踪迹，我们的形势就会越加危险。” “同样，一直没有和我汇合的主子也身处危险之中。” “相信掌握了当前局势的人会越来越多，我们不能寄希望于剩下的四个人各自为战，甚至说已经提前火并了一两个，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轩一说的隐蔽，但是钱梨慢慢领会了他的意思，表情有了轻微的变化：“你的意思是说，由于找不到人，你决定主动在这里等人？” 轩一点了点头：“这里是玄齿兽留下的战场，凡是听到动静或者感知到战斗的人，除了一心想要隐蔽的测试人员，都会倾向于来这里获取情报。” “虽然我对自家主子了解不多，但是无论是我的那位同伴，还是选择进这个血肉磨盘的主子，都不会是蛇一样的动物。” 钱梨看着他：“如果来的人不是你家主子呢？” “能躲则躲，不能躲就尝试打，打不过就逃。”轩一说。 “如果逃不了呢？”钱樱问。 轩一笑道：“逃不了就死，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长这么大就不明白吗？” 钱樱轻轻咬著嘴唇，原本这个少年给她的一点好感此时荡然无存：“既然这样，你不感觉应该和我们商量一下吗？” 而不是用兰流焰将我们骗到这里。 轩一平静回答：“是啊，商量当然是可以商量，但如果你们不同意呢？” 钱樱刚想说不同意就想别的办法，却被钱梨轻轻拉了一下衣角。 “是的，牧羊犬不会问自己的羔羊哪里的水草丰美，好让它们去那里大快朵颐。” “这是我认为正确的选择，所以我将你们带到了这里。” 钱樱咬牙道：“如果我们现在要走呢？” 轩一平静笑了笑：“那在等别人来之前，我们现在这里打一架好了。” 钱樱怒而张手，一柄小巧的法杖浮现在掌心被她握住，然而却被钱梨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钱樱望向自己的兄长愤怒开口：“他让我们抛硬币来定生死你还没看出来吗？” 钱梨看着暴怒的妹妹，平静开口：“他把我们当同伴看，才会对我们说这些多余的话，你还没明白吗。” 钱樱怔住了，脑海中突然一亮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嘴上依然硬撑：“我不明白！” 轩一摇摇头，做了个向下噤声的手势，然后自己先趴在了腐叶堆上。 “不明白也晚了，有人已经来了。” “硬币已经抛出，下面是看正反的时间了。” 话音刚落，有两道流光从天空如陨石一般重重坠落在那个光亮的天井之中。 第十二章 兰流焰的朋友 有人来了。 钱梨与钱樱二人马上学着轩一的样子卧倒在灌木中，这个时候钱梨的耳边突然传过来如同蝮蛇吐信的沙沙声。 就在钱梨一惊而起之前，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点理解那奇特的沙沙声所代表的含义。 “别出声。” “他们不是我要等的人。” “但是很强。” “分散。” “找到我，你们逃。” “找到你们，请努力拖延时间。” 钱梨下意识的回头，却看到了几乎颠覆常识的一幕。 轩一双脚并拢，双臂紧贴着身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努力装作是蛇的搞笑艺人。 但是他的四肢明明没有动，肌肉却带动着全身的紧身衣蠕动起来。 轩一就像一条蛇一样在松软的腐叶堆上滑行，声音极轻，而且就算听到这个声响的人，也不会将它看做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几乎在转瞬之间，轩一便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密林深处，再看不到踪影。 钱樱只看得头皮发麻，她顾不上暴露，用最小的声音说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钱梨轻笑了一下，轻轻回答道：“你和他相处了这么久还不明白他是什么境界吗？” 钱樱被反问地有些疑惑，轻轻道：“什么境界？不就是一个带枪的格物境吗？” 钱梨苦笑：“他是格物境不假，但远远不是带枪那么简单。” “他是格物圆满。” …… …… 当那两个人落在中央的天井之时，钱梨才真正意识到为何轩一始终不愿踏足那里。 因为那里变成了真正的舞台，太阳倾情为其奉献了最好的聚光灯，而在自己这周围的阴暗林地，则成了天然的观众席。 无论身在何处，只要你踏足中央的天井，便如同走入舞台的演员，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你的身上。 钱梨望着那站在舞台上的两个男子，心中明白原本四人未知的这次试炼，终于缩减为了两人未知。 钱梨望向二人，他格物境也是洞天，因为当初选择了弓剑双修，所以洞天的另辟蹊径他放在了视力上，虽然和轩一这样的圆满境相比视力还有着相当大的差距，但是较之常人已经强出太多。 那两个人年纪都不大，如果非要细分的话，一个很明显面嫩许多，和自己年龄相似，而另一个则是明显二十开外，要不是这次试炼明确规定二十五岁以上不得入内，钱梨甚至怀疑这个人有三十多岁。 只听得年轻者对年长者说道：“君豪，能确定是玄齿兽留下的吗？” 被叫做君豪的年长者显然要沉稳许多，他仔细观察判断着树木的断痕，最终在不远处找到了几片被撞掉的皮毛，放在手心摩挲两下，然后满意点了点头：“不错，是玄齿兽，并且还是一只成年个体。” 年轻者继续问道：“那么，又究竟是谁能和一只成年玄齿兽斗了个旗鼓相当？” 君豪笑了笑，没有说话。 年轻者显然有点沉不住气，带着点撒娇的口气说：“别刁难我了，知道了就快说！” 君豪看起来有点宠溺这个年轻人，于是静静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空地某处。 年轻人于是几个轻盈的雀跃，几乎在顷刻之内便来到君豪所指的地方，一眼便看到了那柄折断的长枪，整个人的目光瞬间呆住了，随即更露出灿烂的神色：“原来是兰姐姐！原来是兰姐姐！我就知道，肯定只有兰姐姐有这么厉害！” 钱梨在远处心中一凛：这两人竟然和兰流焰认识，那么想必便是轩一所说的兰叶帝国阵营的二人，这么一来，局势便大大不妙。 那一瞬间，钱梨心中甚至有点动了反水的心。 轩一摆明了要分散躲避，不想和这两个人正面对抗，那么他们的实力，可能与兰流焰相若。如今轩一的主子生死未卜，而自己这边即使加入，十有八九也会被作为炮灰使用，只比单独作战多出百分之一的生存几率罢了。 但是如果加入眼前这两个人的队伍，声明之前和兰流焰的渊源，极有可能被吸收进去，这样的话，他们便成了五人联盟，占据到这次试炼的先机。 但是这些钱梨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并没有真正思考下去。 因为他记得轩一的另一句话。 在这十个人中，兰流焰是一匹十足的马，和她组队基本可以保证不会被她吃掉。 但是除了兰流焰这个异类之外，剩下的所有人中，没有多少善类。 钱梨不敢去赌这两个人仅仅是因为和兰流焰相识，便是和兰流焰一样的马。 毕竟，他们还与轩一相识，但轩一究竟是怎样的人，虽然钱梨心中稍微有点底，可到底究竟如何，他也不敢保证。 而在远处，那个年轻人在确定和玄齿**手的是兰流焰之后，兴奋过后表情慢慢紧张起来：“哎哎，君豪，兰姐姐有没有受伤啊，你看，她的枪都断了。” 君豪听罢年轻人的话，不由笑了笑：“我又不在场，我怎么知道那么多。” 年轻人听完之后异常沮丧，却听得君豪接着说道：“但是虽然不知道，我们可以找在场的人问一问啊。” 年轻人瞪大眼睛：“这座森林里只有十个人不是吗？这么久了我只找到你一个，哪里再去找其他人？” 君豪微笑：“别的地方找不到，但是这里倒未必。” 这样说着，他向着周围朗声说道：“在看着的朋友，不妨出来一叙。” 钱梨听他言语，心知极有可能是诈，就算不是诈，他发现了谁还要另说，所以身体纹丝不动。 只是钱梨身边，钱樱却想要爬起身来，说了声：“我……”之后便被钱梨一把捂住嘴巴，两个人在腐叶上翻滚两圈，终于寂静不动。 但被称作君豪的男子五感却极为敏锐，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看向二人的方向：“两位朋友，被看到就出来吧。” 钱梨只感觉手脚冰冷，全身冷汗直冒，他紧紧钳制着钱樱不让她再发出任何声音，他也纹丝不动，对那个男子的言语丝毫不睬。 男子冷冷笑了一声：“被发现的鸵鸟再不出来就会被烤熟的哦。” 这样说着，他静静伸出一根手指，然后指向钱梨。 只见一道电光静静在他指尖闪过，钱梨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被那雷电刺激的倒竖起来，但眼前的景色，却让他更加震惊。 他们面前的所有遮蔽物，无论是树桩还是灌木，乃至于几块大石，都不见了。 他们二人趴在腐叶层上，和那个男人六目相对。 那一抹电光，精准地燃尽了他们面前的一切阻碍，但却没有伤到二人丝毫。 钱梨的心中一片冰凉。 这个男子竟然也是法相境。 第十三章 雷电法王 无可奈何之下，钱梨拉着钱樱站了起来，向着那两个人走去。 在起身之前，钱梨贴着钱樱的耳朵轻轻耳语了一句：“千万别提轩一。” 钱樱冷冷瞪钱梨了一眼，然后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对面两个人看着钱梨兄妹慢慢向他们走来，名叫君豪的长者平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好像是等待俘虏上前跪拜的将军，反倒是那个年轻人看到他俩，马上兴奋起来，几个跳跃人便截在二人面前，友好地伸出右手：“你们好啊，我叫赵星铎。” “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我的学姐兰流焰，就是很高，看起来很酷，穿红白色的军袍的漂亮姐姐。” 钱梨刚想回答，却听得远方冷哼一声，那个叫做赵星铎的年轻人不由耷拉了眉毛，低头向着两人告罪之后，再几个起落重新回到了君豪身边。 这个年轻人身法极轻快，虽然和轩一相比还有些差距，但是钱梨已经自愧不如，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在格物境的造诣基本是格物巅峰没得跑了。 虽然说赵星铎来这里并没有真正和二人交谈，但是他面嫩又清秀，言语之间彬彬有礼，让人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感，所以原本紧绷的心情不由放松许多。 二人又走了百十步，终于彻底暴露在日光之下，在全身被阳光照得酥酥麻麻的同时，来到了那两个人的面前。 还没等那个叫做君豪的年长者开口，钱樱看着二人率先说道：“请问我们能不能加入你们？” 钱梨心中一个咯噔。 虽然他心中隐约有这个感觉，但直到此刻钱樱开口，他真正确定自家妹妹确实对轩一一百个不满意，以至于看到这两人的强横表现之后，开始倾向于和对面结盟。 赵星铎立刻高兴说道：“当然可以了，这玄齿兽那般……” 君豪又一声冷哼，赵星铎立刻如同猫见老鼠一般止住声音，小声说道：“其实我答应也不算啦，只有君豪说了才算。” 然后那名叫做君豪的年长者看向钱樱：“加入我们未尝不可，但你们先要展示出自己的诚意。” 钱梨这个时候才开口，点了点头说道：“什么诚意？” 既然钱樱已经开口，他就无法推脱了，且不说这本就是轩一所说拖延时间的一种方式，更别提他要是再加以否决，二人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天井真是一个问题。 可能这个赵星铎还好说话一点，但是那个叫做君豪的，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君豪看着他，眼神中一片冷漠：“我问你答，不许多问，如果你答的满意，我就考虑让你们加入。” 钱樱立马点头：“好，我们一定知无不答。” 君豪阴冷笑了笑：“我们如何确定你说的一定是真话呢？” 赵星铎一听大为不满，毕竟钱樱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姐姐：“喂，君豪，别这样。”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君豪冷冷说道，赵星铎马上乖乖闭嘴。 钱樱望着他，表情稍微不豫：“那你说怎样？” 赵星铎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钱梨：“她是你妹妹？” 钱梨点了点头。 君豪笑了笑：“你还真是养了个好妹妹啊。” 这样说着，他伸出手指画了个方框，顿时便有四道雷电彼此在虚空中联结着成型，滋滋作响，空气中慢慢弥漫出焦臭的味道，那是因为雷电在空气中产生了臭氧。 钱樱看到他这一手，不由缩了缩脑袋。 钱梨看着他：“有什么冲我来。” 君豪点了点头，看向钱樱：“你还真是有个好哥哥啊。” 这样说着，他手指轻轻一弹，那一圈雷电便自上而下将钱梨整个罩住，还好钱梨及时用力将钱樱推开，才没有殃及池鱼。 钱樱看着被雷电完全囚禁的钱梨，不由愤怒望向君豪，手中法杖浮现：“你究竟想做什么？” 君豪笑着打了个响指，钱樱只感觉握着法杖的手如同被电击一般剧痛，不由张手任由法杖滚落足下，而君豪倒是笑吟吟地看着她：“不做什么，就是想问几个问题。” 直到这一刻，钱樱才真正明白，他们遇到了猛虎。 君豪却丝毫没有这样的觉悟，他看着钱樱，淡淡道：“鄙人谢君豪，在兰叶帝国当差，受人所托照顾这个不成器的孩子，照顾一个孩子已经很累了，实在没有照顾三个孩子的心情。” “我长话短说，我问，你答，如果你回答慢了，或者说我怀疑你回答有假，那么便是这样。” 这样说着，他静静看了一眼钱梨。 钱梨周围的电环瞬间跳动起来，几个电弧闪动，将男孩完全包裹在内，钱梨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全身抽搐不已。 钱樱全身发抖，泪水夺眶而出：“停下来，停下来，你问什么我都说，你问什么我都说还不行吗。” 而另一边，赵星铎看不下去，转身便要远离，但谢君豪淡淡开口：“星铎，你不想知道兰流焰的下落吗？” 赵星铎咬了咬嘴唇，脚步举了两举，最终颓然落下，然后折身走回，站在了不远处，满脸阴郁。 “这样才乖嘛。”谢君豪满意说道，然后看向钱樱。 “你们见过兰流焰？” 钱樱点头，满脸泪痕的说道：“是的。” “在哪里？” “在距此四五个小时行程的地方。” “是你们发现了她，还是她发现了你们。” “她发现了我们。” “当时她是否受伤？” “没有。” “她为什么没有杀你们？” “因为她说自己是马。” 话说到这里，谢君豪听到这回答，不由哈哈大笑：“马，真是一个恰当的比喻啊，星铎你听，她自称自己是一匹母马。” 赵星铎没有说话。 钱樱没有说话。 钱梨也没有说话。 因为都不敢说。 “为什么你们没跟她一起走？” 钱樱迟疑了。 他们没有跟兰流焰走的原因很简单啊，因为钱梨想带着轩一一起走，可是兰流焰不愿意。 如果是刚开始，钱樱或许会不管钱梨的嘱托把轩一给暴露出来，但是现在，钱樱就需要考虑一下了。 但是谢君豪没有考虑，他见钱樱犹豫，伸手静静一指，钱梨整个人瞬间笼罩在电弧中，挣扎呻吟着几乎不成人形。 钱樱慌忙摆手，泪流满面地说道：“别别别，我说。” “我们之所以没跟兰流焰走，是因为哥哥感觉自己会拖累她。” 谢君豪惊讶道：“那么现在就不感觉拖累我了吗？” 这样说着，他手指再点，又一圈电弧闪现而出，钱梨整个人沐浴在电光之中。 钱樱哭道：“真的是这个样子啊，我，我，我……” 钱樱我了半天找不到说服对方的办法，只能低头向着钱梨身上冲了过去：“你把我们都杀了算了！” 谢君豪再一伸手，一团雷电将钱樱点倒在地，一旁的赵星铎彻底不敢说半句劝解之语。 他和钱梨兄妹相似，天真烂漫，养尊处优许多年，从来没有过真正的生死厮杀，和谢君豪虽然相识十几年，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近距离看他“工作”时候的样子，以至于完全被恐惧所压倒。 而另一边，钱梨终于被解除了折磨，谢君豪看着他，笑着说道：“刚才你妹妹说什么你肯定没听清吧，我向你重复一下问题。” “为什么你们没跟兰流焰走。” 第十四章 我很恶心 刚才在谢君豪的电圈之中，周围是一片奇特的静默，至于遭受电击的时候，更是全身都剧痛麻木，如同一万根钢针在自己全身不停地乱扎，更是对外界完全失去了感知能力。 但当谢君豪解除静默，向他发问的时候，钱梨的回答却前所有为的迅速。 “因为我对她说。” “狮子当与狮子为伍。” 不同于钱樱，在被发现的那一刹那，心中就在反复思考对方会问哪些问题，而自己应当如何回答，唯一顾虑之处就在于，钱樱会不会把轩一卖了。 但是钱梨却又对钱樱极为了解，深知自己的这位妹妹吃软不吃硬，如果先前温言劝导，那么妹妹铁定会和盘托出，但是这样对二人刑讯，妹妹反而不会坦白。 以及，所有人都时间有限，轩一便是顾虑到时间问题才把二人带到这里行险，那么谢君豪他们的时间也定然不多，不会为了自己这小猫两三只耗费精力，一方面是他只能采取迅速刑讯的方式来获取情报，但另一方面，他也不可能用水磨工夫，把自己带在身边反复拷问，毕竟他们身上的情报也就那么多。 谢君豪陷入了沉吟。 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遇到兰流焰那条大腿为什么不死死抱住，所以他也无法想到钱梨在遇到兰流焰之前会先遇到轩一，并且轩一同样未对他们二人痛下杀手。 就像轩一所说的，他们两个人一路上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以至于现在运气真的用光了。 而钱梨拒绝兰流焰的理由也绝对诡异，像兰流焰那样的人，会认同钱梨的理念，但是谢君豪却全然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会有这样的理由。 相对来说，现在这个理由反而合情合理一点。 他最终点了点头，既然两个人说法一致，那么只能认为这两个人是一对笨蛋，或者说是没有理解这次试炼本质的笨蛋。 所以他一挥手，重新将钱梨周围静默下来，然后看向赵星铎，慢慢说：“水。” 赵星铎咬着嘴唇，却又不敢不从地举起手掌，嘴中念念有词，几乎在瞬间，他掌心处便浮现出一团水球，然后飞出打在钱樱的脸上，将对方打醒。 钱樱醒来之后有着稍微的迷茫，她怔怔看了谢君豪一眼，才慢慢意识到此时的状况，双手支地倒退两步，惨声说道：“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知道的我都说了。” 谢君豪笑了笑，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那些口口声声要寻死觅活的人，只消稍微电上一电，便会老实许多。 所以他稍微有点温声说道：“那你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钱樱神色凄惨道：“临走之前，兰流焰给我们指了条安全的路线，我们便顺着路线走过来了。” 谢君豪信以为真，毕竟钱樱现在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会说谎。 而且兰流焰确实是那种会给别人指出自己行动路线的人。 这样想着，谢君豪感觉关于兰流焰这条线索几乎已经逻辑自恰，这两个人的大多数价值已经消耗殆尽，出于稳妥起见，他还是问了一句：“除了我们与兰流焰之外，你们进来之后，还见过其他人吗？” 钱樱的瞳孔骤然收缩。 谢君豪本只是随意一问，看到钱樱这个反应，明白自己竟在无意间找到了大鱼，于是他伸手又向着钱梨随意一指，让电光重新将钱梨笼罩，然后笑眯眯问道：“他们是谁？” 钱樱用力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双眼通红地说道：“我，我不知道，他们看起来很凶，我们不敢和他们碰面。” 谢君豪的兴趣越来越大，他迈步上前，来到了钱樱面前，饶有兴趣地抚摸着钱樱虽然有些尘土但依旧柔嫩的脸蛋。 “那他们长什么样子？” 钱樱丝毫不敢挣扎，轻声说道：“没有看清，只远远瞧见是三个人，两个穿着黑色的紧身衣服，就像鬼一样，另外一个则披着袍子，三个人都是一样的银发，因为很少见，所以忘不掉。” 谢君豪冷哼一声，语气有些阴冷：“暗星的魔崽子们。” 这样说着，他看向钱樱：“还有没有？” 钱樱用力摇头：“没有了。” 话音未落，钱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别杀我，好吗，别杀我。” 谢君豪笑了笑，伸手捏住钱樱的下巴，钱樱被他捏的生疼，却始终不敢吭声。 “你我可以暂时不杀，晚上或许还有点用。” “至于他吗。”谢君豪淡淡望了钱梨一眼，然后伸手打了个想要再打一个响指，却感觉左手一阵剧痛，低头才发现，钱樱竟然张嘴狠狠咬住了他的手指。 “你这小婊子！”谢君豪大怒，伸出右手，其上电光闪动，便要想将钱樱毙于掌下。 钱樱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她甚至来不及后悔，当初若是自己没有叫出那一声，她和哥哥是不是还缩在草丛里，一动不敢动。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炸响，其声如雷霆，气若疾风。 钱樱只感觉自己全身被淋上一头一脸黏湿的液体，她心中还有些懵懂，心想难道是我的脑袋被谢君豪给拍碎了，那为什么不疼呢？ 然后听得耳边赵星铎一声尖叫，钱樱还有些好笑，我死了你叫什么，早干什么去了。 这样想着，钱樱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脑袋碎了，那么自己想或许是灵魂在想，可是自己又怎么听到声音了呢？ 这样想着，钱樱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看到了一具无头的尸体站在她的面前。 谢君豪的尸体，却没有头。 何止没有头，连半个肩膀都没了。 他就这样直直站在自己面前，钱樱不知道他死前究竟是什么表情，但想必十分的惊讶。 不知为何，钱樱这是第一次见到尸体，却一点都不感到害怕，甚至还有点开心。 她全身都是谢君豪身上的血肉，但是她却一点都不感觉恶心，甚至想张嘴舔一舔对方的血。 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因为她看到了钱梨。 电圈已经消失了，但钱梨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全身都是诡异的紫色。 钱樱甚至嗅到了一阵阵烤肉的香气。 她终于恶心起来，跪倒在地上把早上吃的兔肉全部吐了出来。 第十五章 弑兄 白亮的太阳那样刺眼，刺的钱樱不想睁开眼睛。 周围那样静，静的好像地狱一般。 钱樱不知道自己呕吐了多久。 她的胃已经空了，吐出来的只剩下一点酸水，但是钱樱还是低头呕吐不止。 直到有人将几张纸巾放到了她的嘴边。 钱樱下意识地接过纸巾，然后抬起头时才发现轩一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钱樱用力把纸巾扔开，冷冷说道：“你来杀我来了？” 轩一笑了笑，他背上背着一杆银色的大枪，方才就是这杆大枪在远处将谢君豪一击爆头秒杀，不过少年的脸上没有任何得意的神色。 他只是轻轻开口，钱樱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少年有这么温柔的语气：“不要耍大小姐脾气了，你哥要死了。” “我哥已经死了！”钱樱咬着嘴唇轻轻说道。 “是要死了，但是还没死。”轩一淡淡开口：“他还有几句话的工夫。” 钱樱的眼中骤然燃起希望，她连滚带爬地摸到钱梨的身前，发现他全身都几乎被烫熟了，用手摸上去还有些滚烫，但是摸到胸口的时候，她还是摸到了一点轻微的心跳。 钱樱看向钱梨的脸，发现面容变化还不大，这个男孩还是那样好看，笔直的眉，弯弯的眼，如果笑起来就好像春天绽放。 她伸手探了探钱梨的口鼻，发觉有轻微的呼吸，然后她嗅到了奇怪的气味，试着用手摸了摸钱梨的嘴唇，发觉手上摸到了一些黏黏的东西。 钱樱回头：“你给他吃了什么？” 轩一面无表情：“能让他多活一会的东西。” 钱樱于是再爬向自己那个空间小箱，想去里面翻找他们携带的疗伤灵药，却听得轩一冷冷说道：“别白费功夫了，如果你带的有莲隐复生剂，倒能救他一条命下来。” 钱樱当然听过这个药的名字，但是凭他们的层次，尚且无法接触到这个级别的灵药。 但是钱樱依然没有停止在小箱中翻找的动作。 轩一只好叹了口气：“如果你想和你哥最后说几句话，就最好珍惜时间。” 钱樱这才回头，看着轩一慢慢点头。 轩一便走上前去，伸手在钱梨的胸口用力一压，钱梨瞬间咳嗽着苏醒过来。 他一眼便看到了轩一，不由露出了奇特的神情：“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轩一没有笑：“我本来打算走的，或者说差点就要走了。” 轩一没有说他为什么没有走，而是平静说道：“你就要死了，有什么话还是留着给你妹说吧。” 钱梨静静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满身血污的钱樱，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但他还是努力睁大眼睛，因为这样才能够看得清对方。 他看了又看，总感觉看不够，最终才在嘴角努力勾出一个笑意：“你看，我赢了对吧。” 钱樱没有开口，因为她害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钱梨也没有强求，他继续说道：“轩一是个好人，尽管他这种好人和我们通常以为的好人有些区别，但他确实是一个好人。” 这个时候钱樱才哭着开口：“哥，对不起。” 钱梨摇了摇头：“对不起没用的，阿樱，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这个世界未免太简单了一点。” “如果你真的感到对不起，那么接下来就好好听轩一的话，就像，不对，是比我听我的话还更听轩一的话。” 钱樱不想答应，但是看着钱梨的眼神，她最终用力点了点头。 钱梨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钱樱不由趴在钱梨的胸口放声大哭起来，却听到身下的人开口道：“我还没死呢。” 钱樱一脸尴尬地从钱梨的胸口撑了起来，看到钱梨微微的笑脸：“我只是说累了稍微休息一下而已。” 钱樱忍不住就想伸手打这个无赖的哥哥，就像早上一脚把他踹出自己的帐篷那样，可是手伸到一半，钱樱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到一半，随即痛哭起来，哭哭笑笑就像一个孩子那样。 钱梨没有动，他用力盯着妹妹又哭又笑的脸，眼睛一眨都不舍得眨，直到钱樱最终止住哭声，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阿樱，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至少也要活到和我一样的年纪，你才算没吃亏。” 钱樱哭着点了点头。 钱梨这才将头转向轩一，淡淡道：“我说完了。” 轩一点头。 钱梨笑道：“把我杀了吧。” 轩一点头，然后抽出右腿的匕首，扔到钱樱脚下：“让她动手吧。” 钱梨愣了愣，突然露出释然的表情，笑了笑：“也好。” 钱樱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愣愣看着钱梨：“什么意思？” 钱梨想说话，但最终没有说，头向着轩一偏了偏。 轩一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那柄匕首：“把它拾起来，向着你哥的心口扎下去，然后再拧一下，动作要快，让你哥少受点苦。” 钱樱一动不动，好像听不懂轩一所用的语言。 轩一只好耐着性子解释给钱樱解释：“你哥现在重度烧伤，五脏六腑几乎全废了，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我的药够好。” “但是我的药虽好，可坏处就在于无法止痛。” “你刚才也被电了一下，你把那个痛苦再扩大十倍，就是你哥现在所受的痛苦。” “明白了吗？” 钱樱默默点了点头，然后拾起脚边的匕首，看向钱梨的眼睛。 钱梨认真和钱樱对视，钱樱确认过眼神之后，双手握紧匕首，双目紧闭，低声哭泣着就要用力向着钱梨的胸口扎去。 但是她没有刺下去，因为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钱樱看向轩一，苦声道：“放手啊。” 轩一看着她：“睁着眼睛扎，瞄准心脏扎，扎完之后记着拧一下。” “否则的话，一下扎不死，你还要扎第二下，让你哥白白多受些苦。” 周围的风很静，阳光很刺眼。 钱梨的呼吸很宁静，钱樱的手微微颤抖。 钱樱默默点头，然后轩一松开了手。 钱樱睁着眼睛，流着泪，双手用力刺了下去。 刺进去之后，她用力反拧了一下。 第十六章 人死如灯灭（求收藏推荐） 钱樱在洗澡。 轩一在外面一边等一边放风。 如果一个人全身都是血污，那肯定要洗很长的时间才能洗干净。 如果那个人是一个女人，洗的时间肯定要比很长时间更长一点。 可是如果那个女人一边洗一边哭，那么轩一真的不知道她要洗多长时间才算完。 轩一在外面等了很久，比他洗的最长的一次澡还要长好几倍的时间，轩一想了一会，决定再等一下。 他们已经离开了那片战场很远，即使是轩一自己，也很难沿着痕迹追过来。 赵星铎跑了，当轩一一枪把谢君豪崩了之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可是他不知道，就算他不跑，轩一也舍不得给他第二枪。 因为这枪一共只有三发子弹。 一发干掉一个法相境当然不赔，但是如果去杀区区一个致知境，这赔本的生意轩一绝对不会去干。 枪便是当初鸠三递过来的那个银色的金属盒子。 当他离开钱梨兄妹在远处潜伏好之后，便从背包中取出盒子打开，然后将其中的零件一个一个重新拼装好。 其实此时他大可以一走了之，但是最终本着牧羊犬的职业操守，他决定在那里多等上一等。 他没有看，只是竖起耳朵聆听。 格物七境，感知，初识，入画，不惑，洞天，巅峰，圆满。 他独得圆满。 也是正因为如此，他才敢以格物之境来到这法相满地走，致知不如狗的地方。 洞天境他另辟的蹊径是五感强化，而到了巅峰境，五感的继续强化让他的感知超乎了任何的动物，所以当他聆听的时候，远处的声音历历在耳。 原本钱梨兄妹被发现之后他就应该走，他对钱梨所说的让他多多拖延，本意就是让他为自己拖延出逃走的时间。 可是对方做到了，他却不想走了。 他告诉自己，如果他们说出自己的名字，那么他便立刻逃走，比最快的兔子跑的还快。 可是他们没有说，轩一便不能走。 他只好架起大枪，在远处瞄准谢君豪的脑袋。 可是他不能开枪，开枪钱梨便必死无疑，因为那个电圈会因为失去控制而爆裂，里面的人便会被烤熟。 他手中的枪唤做电磁迅雷枪，主要是科技司的那群死宅不起五个字的名字就感觉不舒服斯基，其实通常来说叫它电磁枪就够了。 这把枪不用火药，不依赖魔法，只依靠闪电的力量加速，子弹在出膛的那一瞬间可以达到十倍音速，几乎是目前人类所能制造的最强单兵科技武器，如果说这把枪真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太贵了。 它的造价堪比一件顶级的人境灵器，子弹更必须使用特制的钢钉配合能量晶石使用，枪贵倒算了，关键是子弹奇贵无比，以科技司的能力，成品率尚且不到三个百分点，所以就算偶尔配发下来，所给的子弹都是论个位数计算的。 至于平时的训练那就是更加抠门了，基本是一个月只让打一次靶，你这个月脱靶了，下个月就别想摸这把抢了，所以到目前为止，轩一是唯一一个枪枪命中从未脱靶的测试员，以至于后来它几乎成了自己的专属用枪。 当然，使用还是需要上面批准，这次是因为要保护主子，才会特地给他批一把使用。 但贵总归有贵的道理，这把枪用来打法相境，基本上一打一个准，甚至说那些疏于防备的洞玄境，也往往能一枪毙命，甚至轩一自己猜测即使是那些洞玄之上的近神之人，被此枪偷袭也往往讨不得好去。 可是这把枪再厉害，它也不过是一把狙击枪罢了。 轩一必须保证隐藏自己，距离五百米以外，并且目标要保持稳定让他可以瞄准才有效果，像兰流焰当初直接冲到面前暂且不提，就算目标在空中挪移战斗的情况，这把狙击枪也很难建功。 可谓是优点与缺点同样明显的一把武器。 所以当时轩一一直在忍耐着，等待着谢君豪解除电圈的那一瞬间。 可是他一直都没有等到这个机会，那两个人却都要死了。 他只能开枪。 钱梨死后，钱樱还想将他火化，一边带走他的骨灰，轩一告诉她，火化很慢，而且还要点很大的火，如果你想那么快死，就不妨试一试。 钱樱没有办法，只好割走钱梨的一缕头发带走，剩下的都由轩一处理。 正如钱梨所说的，轩一继承了钱梨的所有遗物，包括他的长弓与剑，那把弓没有射出一次，如今主人却已经死了，让轩一不由有些伤感。 于是他拉开弓射了一箭，一箭射碎谢君豪残余的尸体。 他小心地将两个人的尸体全部掩埋，并且搜走了谢君豪身上的全部物品。 只是以谢君豪的身份，他的身上依然没有储物装备，或许赵星铎身上有，轩一不由有点后悔没有杀了那个男孩。 所以谢君豪身上的东西并不多，但万幸全是精品。 轩一将谢君豪的东西单独装好，作为给那个还没有见面的主子的礼物，毕竟他没有征得允许就擅自开了一枪，哪怕杀了一个法相境，还是过于唐突，准备一些礼物赔罪总是好的。 两个人的积分自然早就提取出来了，只消用那张卷轴化作的木牌往死人的血里稍微一蘸，这个人就算从测试十人中除名，而他的积分也便算在了自己的名下。 他拿了谢君豪的积分，而钱梨的积分，在轩一的指点下，由钱樱收取。 当初他让钱樱自己来杀死钱梨，其实就是一个投名状。 如果钱樱没有勇气与意志这样做，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将钱樱杀死，以免她拖累自己，毕竟当初他想和这对兄妹合作，其主要原因是因为有钱梨。 钱梨说他是个好人，轩一始终认为自己不算。 像钱梨和兰流焰这种，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好人。 如果钱梨能够活下去的话，他将来一定会有很大的成就，毕竟能够知行合一的人，这个世界太少了，而钱梨毫无疑问算上一个。 但是他死了，便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人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这是一个如此简单的道理，这个世界却没有谁比轩一更了解了。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这样想着，轩一望向钱樱洗澡的地方，淡淡说道：“你洗太长时间了。” 钱樱在里面咬了咬嘴唇，开口道：“我这就出去。” 这个时候，远方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 第十七章 灰烬 轩一听到远处的爆炸声，眉头骤然锁紧。 而里面的钱樱自然也不会充耳不闻，不多时便见钱樱披着简单蓝色小披风走了出来，连头发还是湿的。 轩一看着对方，淡淡称赞了句：“马尾很漂亮。” 钱樱没有理他，而是咬着嘴唇问道：“怎么回事？” 轩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当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说。 因为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自己的少主和还没有露面的两个人之一发生了正面的冲突。 看起来很玄乎的推断，但事实上这是唯一的可能。 目前参与测试的十个人中，已知的已经有八人，法相境的谢君豪被自己一枪击杀，致知境的钱梨被自己的妹妹钱樱刺中心脏而死。 而法相境的兰流焰与玄齿兽正面交战之后不知所踪，武器断裂，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倾向与人战斗。 至于那个逃之夭夭的赵星铎，区区一个致知境，轩一还真没放在眼里。 轩一有足够的信心确定鸠三不会死，只是担忧她和自己一样还没有找到少主。 这样的话即使他们最终能够完成任务回去，也难逃一死，而那位神秘的少主，至今仍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由于四大阵营中的三个阵营已经现身，轩一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剩下的那两个人便来自于斯特共和国。 以斯特共和国与星城的特殊关系和它本身的强势地位，轩一一直以为这次试炼他们与星城一样有三个席位，现在看来只有两个人，却让轩一更加不安。 毕竟能够让斯特共和国放弃其优势地位的原因几乎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们确定自己只需要排进去两个人便能够稳操胜券。 但另一方面，虽然斯特共和国与星城关系非同一般，但在这个试炼场上，就算斯特共和国和兰叶帝国结盟轩一都不会有丝毫的意外，更别提那两个人为了试炼的优胜与千星试的名额向少主出手了。 这样想着，轩一回头看向钱樱：“我过去看看？” 钱樱看着他，表情此时没有丝毫变化，冷清如落地的樱花：“我也去。” 轩一有些故作惊讶地挑起眉：“这次死的可能是你哦。” 钱樱淡淡笑了笑：“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死的了。” 轩一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尽管说此时他仍有将这个少女扔在这里不管的想法，但是鉴于她越来越识趣，轩一逐渐认识到自己沾上了一块有点甩不脱的牛皮糖。 当两个人达成一致，轩一便向着发生爆炸的方向飞掠而去，身形在树枝上不断跳跃着前进，竟有些丝毫不把钱樱放在心上的意思。 钱樱身为致知入画境的魔法师，这样的丛林疾驰实在不是所擅长的领域，不过好在她所修有风系法术，左一个轻灵又一个神行下去，便与猿猴相差无几，又因为轩一默许她跟在身后，所以速度原本便远不是极速，即将甩脱之际，便可以放慢速度等待，所以全力赶路下，不过三十多分钟的时间，二人便来到了爆炸的边缘地带。 由于一路上那近乎爆炸的冲击声一直未曾停歇，这一方面给轩一不断指引方向，但另一方面却让这个少年越加不安。 轩一早早停在那里，等着气喘吁吁的钱樱来到他身边，毕竟这样的疾行对于这位少女来说太过勉强，好几次钱樱都力竭想干脆中途放弃，但最终凭着一口气撑了下来。 轩一看着女孩，心中有稍微赞许，但面上没有显露丝毫，他淡淡开口：“你在这里等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钱樱累得惨白的脸上没有露出太多的不豫，她只是静静点了点头。 轩一笑了笑，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头发，就好像安抚主人离家前恋恋不舍的小猫：“我不会抛下你的，我保证。” 钱樱咬着嘴唇，没有挣脱轩一的抚摸，但也没有说话。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那个刚才还微笑站在她面前的温柔男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另一方面，轩一离开钱樱之后，行动便骤然慢了下来。 他比行动最轻的松鼠还要安静的移动，哪怕耳边爆炸声不绝于耳，他也丝毫不敢加快行动。 毕竟作为一个狙击手来说，被发现便等同于任务的失败与死亡。 所以在前进途中，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那个等候在那里如同望夫石一般的少女，然后嘴角慢慢露出笑意。 虽然他一直都不想接下钱樱这个货真价实的包袱，但是随着事态的推进，他发现自己竟然需要责无旁贷的这样做，这让轩一很不开心。 自从钱梨死后钱樱表现得非常出色，甚至比轩一想象的极限还要出色，她没有过分沉溺于悲痛之中，对轩一的各种指令都表现出了极高的执行度，除了当轩一禁止她将钱梨火化带走时有一定的抗拒之外，各项指标堪称完美。 毕竟从天赋上来说，和她同龄的轩一自己而今不过是一个格物境，实在没有什么立场指责钱樱天赋太烂。 事实上钱樱的天赋已经好到足够让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嫉妒的程度了。 只可惜轩一对钱樱的要求远远没有那么高。 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足够听话。 令人欣慰的是，钱樱很听话。 这让轩一不自觉地就想到钱梨生前说的那句可以让她做任何事情这个引人无限遐想的嘱托。 虽然并不一定要使用，但是钱樱的美色对于帮助她活下去这件事上，远比她的修为好用。 这样想着的时候，轩一已经接近到了战斗的中心。 果然，他一眼便看到了战场中央那头飘扬的银发，然后发现鸠三一袭紧身的黑衣站在少主的下首。 而在他们周围方圆数百米，皆是一片苍白色的灰烬，轩一不知道那些灰烬有多深，他也不想知道。 因为他知道那些灰烬是怎么来的。 在他们的上空原本是无尽的古木，现在都没有了。 他们断裂，燃烧，然后化为灰烬。 他默默架起了大狙，等待必杀的时机。 而在少主的对面，轩一也看到了他们和自己的敌人。 两个披着金色大氅的男人，就好像从天而降的帝王。 “如何？星鹤渡，不知道你考虑好了没有？” 第十八章 帝子横江江不流 这也是轩一第一次知道自己主子的真实姓名。 尽管轩一从未真正见过他，但却无数次听过这个名字。 因为他是星城真正统治者中的一员。 郡首星瑰年的曾孙，刑部知事星马牢的幼子，六大白银血统的传人之一，盛名在外的绝对意义上的天才。 也是轩一曾经猜测过却不敢肯定的人选之一。 但即使是轩一所猜测的那些人中，星鹤渡也绝对是最高贵与强大的一位。 星鹤渡冷冷笑了笑，伸出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们这一族的血液竟然也是鲜艳的红色。 “帝子横，如果想要我这条命，那不妨来拿拿看。” 被称作帝子横的人是那个年纪较轻的男子，他面目轮廓深而明晰，金发金眸如同流淌的熔融金液，让轩一不由想起自己珍藏的那枚金币上永耀至尊的金色眸眼。 尽管说轩一同样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个人，但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听过对方的名字。 毕竟对方姓帝，其名曰子横。 当初天武帝横镇古今，没有人能够想到他会死那么早，更没有人想到，他居然没有留下子嗣。 虽然那位强横无匹直追三帝的大帝一生也未曾册立皇后，但是他的后宫却从来未见衰竭，所以尽管当时无人敢言，可是私底下依然有无数人嚼着舌根揶揄这位大帝那方面不行，不能人事。 可没有子嗣也就罢了，就算天武帝继位之时大肆杀戮，屠城三日将斯特皇族近乎灭族，可是做皇帝这件事情，几乎没有多少人会拒绝，更何况初始大帝的子嗣还剩下很多，随便拉出来一两个照样能做。 但几乎没有人料到，这位帝王将帝位传给了自己的妹妹。 斯特帝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帝，也是最后一位皇帝就这样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其年号为长安。 长治而久安。 长安二百七十年。 为帝一百七十年，为总统五十年，幕后垂帘五十年，铸就斯特共和国。 自此，斯特皇族成为历史，纵然数百年间仍有不死心的皇子皇孙企图复辟，但无一成功，皆成仁。 她的年号也便用了二百七十年，为帝的时候用，为总统的时候依然在用，哪怕退位还政之后，也无人敢提更换年号之事。 直到有一天世界彻底与这位女帝失去联系的那一天，才有人慢慢相信，这位三百年间的当世最强终于回归星海。 年号不再用了，可是还有谥号。 天武帝的谥号武由长安女帝亲自择定，但在这位女帝活着的时候，斯特帝国便在她的手中结束，帝国不再，那么谥号便也应当不再。 然而最终斯特共和国仍然为这位女帝上了谥号，其曰文帝。 经纬天地曰文。 不过，斯特皇族虽然不在了，但是那对兄妹出身的族群依旧还在，那是一个可与星城族群相媲美的伟大存在，当初一经出世，便创立了斯特帝国，而今虽然由长安女帝亲手将帝国送入陵墓，但是当初缔造帝国的那个族群还在。 他们虽然不能再以帝王之身君临这个天下，可是，长安女帝从未说过，不许他们去做那十年一届的总统，于是长安女帝死去的六七百年间，他们依然占据了三分之一的总统之位。 他们中的很多人为了缅怀那个曾经近乎统一世界的帝国，于是便放弃了先前的姓氏，悉数以帝为姓，然后再带着这个姓氏成为斯特共和国的至高元首。 好像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眼前的帝子横，便是那些人中的一员，或者说，同样是那些人中最强大的一批。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在几十年后，他也能做上一任总统，继续为他们的无上帝业添砖加瓦。 轩一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其实他们所有人，谢君豪也罢，兰流焰也罢，都不过是为这两个太子读书的角色罢了。 因为最后的胜出者只能在这两个人之间，也必须在这两个人之间。 帝子横全身裹在金色的大氅之中，闻言淡漠地笑了笑：“那上来领死吧。” 星鹤渡被如此挑衅，但表情依然淡淡的看不出情绪：“鸠三。” 他身后黑衣的少女静静点头：“在。” 星鹤渡笑了笑：“可愿与我快战一场，虽死无憾。” 鸠三摇了摇头：“不愿。” “因为在我死之前，不会让您去死。” 帝子横看着眼前的一唱一合，不由笑道：“你们暗星训狗真是一套一套的。” 这样说着，他连手都未从大氅中抽出，几轮金色的太阳便慢慢在全身生长凝结而出，其色金黄耀眼，将原本临近入夜的灰烬之地找的如同白昼一般，即使是在近千米外狙击的轩一，看着那几轮太阳都感觉刺的眼睛生痛。 那些太阳之中孕育着惊人的热量，轩一瞬间明白了这满地的灰烬是如何得来的，同时更加震撼于这位斯特帝族的境界与实力。 然后，他扣下了扳机。 迅雷电磁枪，或者叫电磁迅雷枪，反正这把怎么叫都没差的长枪有着异常粗大的枪管，无数精炼的秘银丝在其中复杂地纠缠着，当少年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整个枪身瞬间迸溅出粗大的蓝色雷光。 这些雷光将鸠三整个人包裹在内，让他全身的汗毛尽数倒立起来，但是轩一的身体一动不动，哪怕那些雷光给他带来的痛苦甚至远在当初谢君豪惩罚钱梨二人之上。 因为他必须维持枪身的稳定直到出膛的那一刻。 那些技术司的死宅们设计武器从来都只追求威力和稳定度，至于舒适手感这方面的事情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毕竟这把枪也不会让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使用，暗部培养的执行专员全部都以结实耐操著称。 枪膛之内，随着雷光的缠绕，那根细长的钢钉尾端的雷晶石在那一瞬间彻底粉碎，其释放的海量电能瞬息之内将整个枪管盈满。 枪管之上，那一排细小的星辰被电光一颗一颗点亮，直到连贯成一条笔直的直线。 在下一刻。 长钉在冰蓝色电光的包裹中出膛。 如奔雷，胜疾风。 虽然这一切在口头描述上是那样的漫长，但事实上，从轩一扣下扳机到最终长钉出膛，其间不过区区075秒。 雷电之速，竟至于斯。 虽然轩一是一点都不懂这些缠绕的雷电是如何将那根钢钉加快到那样的极速，但对他来说，他只需要懂得如何将长钉射向目标就足够了。 在帝子横身前太阳离体的那一瞬间，是轩一抓住的最好攻击机会，因为很少有人能够在一心进攻的当口还能留心防御。 而这一枪的速度意味着他与帝子横之间虽然有近千米的距离，但是它轰爆帝子横那个好看的头颅的时间。 只需要029秒。 第十九章 惊退 那射出的钢钉穿越了漫长的轨迹，激起的音障在身后留下一道雪白色的湍流。 轩一看着那道湍流，手中长枪握紧。 如果是寻常法相境，比如之前那个谢君豪，轩一一枪射出便已经起身去为他收尸，但是帝子横终究并非寻常法相境。 轩一射出的长钉确实足够快，快到帝子横没有丝毫察觉，或者说他就算来得及察觉，他也来不及躲开。 只是，他并不是只有独自一人。 当轩一扣动扳机的时候，另外一人便已经抬眼向着远方望了过去。 当那道白色的湍流以十倍的音速突刺而来的时刻，他轻轻咦了一声。 然后缓慢的，就如同大象一般挪动了一下脚步。 他只挪了区区一小步，人便来到了帝子横的身侧，然后举起了手掌。 长钉实在太快了，以至于连他也只来得及做出这个防御。 但当他举起手掌的那一刻，一切便已经结束了。 轩一瞄准的是帝子横的头颅，而他便抬手替对方挡住。 他的手是平平凡凡的肉掌，但长钉打过来的时候，却同一块豆腐狠狠砸在了铁板之上。 电磁枪的枪弹是用硬度极高的特种合金制作，可是那人的手却比钢铁更硬，长钉就像豆腐那样一寸寸崩解，然后前赴后继，直到最后，整根钢钉再也不复原本的形状，化作一滩铁泥，近乎赤红地糊在他的手上。 他面无表情地伸手，将那团铁泥如同拽膏药一般从手心拽了下来连着大块的皮肤一起，露出了其下惨白的筋肉，但是那人似乎一点都觉察不到疼痛。 帝子横这个时候才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回头看向那人，话语中带着些许关切：“周奢，怎么回事？” 周奢一头灰白发色，看起来异常苍老，可当你看他面容的时候才发现他其实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他望着轩一的方向，淡淡回答：“有老鼠。” 与此同时，第二枪接踵而至。 帝子横冷笑一声，身畔的太阳次第向着那道湍流而去，其速度竟然比利箭还快。 但是再快，比之长枪依然差之远矣。 那些炽热至极的金色火球如同一颗颗被射落的太阳，被长钉一穿而过，只余下轻烟渺渺，还不等帝子横脸上的冷笑变为惊讶，周奢已然右手握拳，笔直向着长钉来的方向砸去。 周奢先前用右手掌心去挡，结果掌皮被尽数灼伤，所以此时干脆握起拳头，与长钉针锋相对。 之前那一挡，充其量不过是一块砸向铁板的豆腐，而今周奢同样主动出击，便如同两颗彗星相向撞击，刺目的光芒从二者相交住绽放而出，周奢默默向后倒退一步，然后看向帝子横，向着对方摊开手掌：“有狙击手，建议撤退。” 周奢的手中赫然是一根前端半毁的长钉，原来他在相交的那一刹那，先硬碰硬卸去一部分力道之后随即变拳为掌，伸手将那根长钉牢牢抓在掌心，再借助一退的卸力，他便得到了一枚近乎完整的电磁枪子弹，从而判断出远方狙击手使用的武器。 他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一出手实力之强，实在骇人听闻，居然还在帝子横之上。 帝子横显然对周奢颇为尊敬，他闻言不假思索，回头看着星鹤渡淡淡道：“阁下当真好手段，不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相信我们在这里还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这样说着，他率先化作一道金色长虹，向着远方密林飞掠而去，周奢跟在他的身后掩护着身形，二人一前一后转瞬便消失在视野不知所踪。 轩一在远处看着二人离开，心中才长舒一口气。 他手中不过有三发子弹，一发杀了谢君豪，另外俩发都送给了那个周奢，结果都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挡下，虽然可能受了一点小伤，但绝对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如果对方不知难而退执意要战，那么轩一便不可避免要亲自下场，如同星鹤渡所言一般死战一场。 这样想着，轩一收起了长枪背在背上，先绕到帝子横离开的方向确认对方没有埋伏杀一个回马枪之后才到灰烬之中，来到星鹤渡的十米之外恭恭敬敬单膝下跪：“暗部专员轩一，未能及时归队导致少主遇险，罪该万死，请少主责罚。” 星鹤渡面色稍微有些苍白，方才的战斗之中周奢一味拖住鸠三让自己与帝子横单独对决，原本他们二人本在伯仲之间，所以初时交战近一个小时不分胜负，但是打的久了，对方比他高一个小境界的优势便体现出来，再加之周奢一直在旁边游刃有余地挡住鸠三的所有攻击，让他不由有些心烦意乱，如此便落入下风，被帝子横一招击伤。 原本他以为自己要命绝于此，几乎就要打算和帝子横搏命的时候，轩一的钢钉自千米之外来救急，生生将局势扳了回去。 而当那二人走了之后，星鹤渡便就地坐下服药疗伤，顺便等待远处那个救援者和他见面。 此时当轩一真正出现在他的面前时，连他都不由多看了两眼，然后淡淡开口：“你就是那个无法致知的格物圆满？” 此正值用人之际，星鹤渡当然不会蠢到真像轩一所说让他罪该万死，其实连一死都舍不得。不过话又说回来，也亏得轩一在星守郡内部名声颇大，即使连星鹤渡都有所耳闻。 毕竟一境圆满之人，即使在星守郡这种地方满打满算，年青一代也不过是一手之数，即使星鹤渡自己，也不过是两境巅峰不得圆满。 可是话又说回来，既能格物圆满，却无法致知之人，世界之大星鹤渡也只听过轩一一人而已。 轩一不敢起身，跪在灰烬上恭敬回答道：“正是在下，只因年幼时体有顽疾流毒至今，所以一直无法致知。” 星鹤渡点了点头，说了声起来吧，轩一才慢慢从地上爬起，和他身后的鸠三笔直站在一处，等待星鹤渡自行疗伤。 过了良久，星鹤渡才长舒一口气，笑道：“他们帝族的手段果然非同小可，一个小觑之下便吃了大亏。” 轩一与鸠三都没有说话，因为星鹤渡也不需要他们回答，两个人只要聆听就够了。 然后星鹤渡才站起身来，看向轩一：“你迟了这么久才和我们汇合，一路上有何见闻？” 第二十章 为您献上心脏 轩一简单但切要地讲述了他这一路的经过，从他落地判断此地位置开始，到联络鸠三失败，决定沿途留下记号徐徐图之中遭遇钱梨兄妹并决定将他们带来送给星鹤渡作为礼物。 在轩一讲述结束之前，鸠三与星鹤渡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自然也便没有任何的提问。 不过这一路的事情说少不少，说多倒也真算不上多，轩一着重讲了与兰流焰的相遇和对那位少校骑士的实力判断，然后便是第二天与谢君豪赵星铎的遭遇战，讲到谢君豪死于电磁枪下，钱梨被电圈崩溃时的激雷所杀。 说到这里，轩一的故事也便讲完了，这次的试炼终于拼上了最后的一块拼图。 原本的十人试炼，既然谢君豪钱梨已死，轩一携钱樱与星鹤渡鸠三汇合，剩下的四人之中，帝子横周奢撤退，兰流焰与玄齿兽一战之后不知所踪，至于赵星铎的存在更是无关紧要，也只有他身上的100积分比较重要一点。 轩一简单向星鹤渡介绍完此时局势，又恭敬献上了从谢君豪身上获得的战利品，毕竟出身于兰叶帝国这样的顶级势力，身上的灵器装备并不比星鹤渡自身所带逊色太多，不过星鹤渡只是略微摆了摆手，将其收在了自己的空间手镯之中，然后平静看向轩一：“你说你带了个奥斯帝国的人回来，那倒不妨领来见一见。” …… …… 当轩一找到钱樱的时候，钱樱还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甚至说没有试图上前看双方最终的战况。 轩一很满意，他也就没有拍对方的肩膀去吓她一跳，而是平淡在她面前走过去笑了笑说道：“我家少主要见你一面。” 钱樱便跟着轩一向着那片灰烬之地走去。 一路上钱樱没有问什么多余的话，所以轩一也便没有多说什么，他甚至没有警告钱樱应该注意的事项，只是默默在前面带着路。 因为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不多时，轩一便领着钱樱来到了星鹤渡的面前。 这是钱樱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星城族人，所以即使心如死灰，也不由赞叹了句长得真好看。 由于星城族人极其重视血统，尤其是那些高层非常忌讳血脉被污染的事情，所以而今的那些星城族人的历代婚配无不受着严格的控制，就如同筛选种马一般，年年岁岁下来，繁衍下来的族人都近乎是从一个模子中刻出来一般，发色与眸眼暂且不提，皮肤白皙五官清秀，几乎个个都是标准的美人，甚至说传说中以美貌著称的精灵族也未必能够胜过星城族人。 只是星鹤渡的银色眸子过于冰冷以至于像是在看待宰的猪猡，这让钱樱隐隐有些不好受。 “要死还是要活？”星鹤渡看着对方，淡淡发问。 钱樱原本想说我如果想死的话就不会活到现在，但是随即想起轩一的说话风格，终于忍住静静说道：“想活。” “你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吗？”星鹤渡继续问道：“超过100分的价值。” 钱樱咬了咬嘴唇，轻轻说道：“我是致知入画境的魔法师，可能攻击法术还不够强大，但我还是可以使用一些治疗和辅助法术。” 星鹤渡点了点头：“可以，至少是致知境。还有吗？” 钱樱看着对方的脸，突然感觉和他睡觉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于是继续开口：“还有我不难看。” 星鹤渡不由笑了笑：“是不难看，但算不上多好看，我任务期间不碰女人的，让你失望了。” 钱樱有点窒息，她没有想到这些星城的人都是冷冰冰让人有点不舒服的类型。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价值了，她携带的东西说贵也挺贵的，但离能让星鹤渡这样的人看上还有相当的距离，自己的身体对方也明确说明没有兴趣，自己的境界虽然不低，但是和累赘比差距也没有那么大。 她随即又想到了轩一，所以回答不由脱口而出：“我会很听话的。” 星鹤渡露出满意的微笑：“聪明的丫头，对于星城而言，服从才是最高尚的美德。” “你愿意加入我的队伍吗？我虽然不会保证你能活下去，但是我答应你不会让你无价值的死去。” 钱樱跪了下去，施以奥斯宫廷中向皇子使用的礼节。 “我为您献上我的心脏。” …… …… 晖亡之林的第二夜姗姗来迟。 经过两天的战斗与熟悉，此时这片试炼场上的局势也越来越明了，星鹤渡自然也不会留在那片战场过夜，在接纳钱樱之后，四人转移到了森林的一处溪流旁扎营，如果真要说的话，这个地方距离之前钱樱沐浴的地方并不是很远。 星鹤渡也不急着去将那剩下四个人赶尽杀绝，一来剩下四个除了赵星铎之外都不是什么善茬，其次找起来也很麻烦，他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其次，而今去杀够五人以脱出这片森林已经不是优先考虑的议题。 因为他已经够分了。 鸠三身上有一百分暂且不提，而轩一身上也有谢君豪的一百分，如果加上钱樱身上的钱梨这条人命，那么只要星鹤渡把自己这边的人全杀光，那么他直接就可以出去了。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议题，而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议题，所以在晚餐之前的最后一场会议上，鸠三与轩一都认真把它提了出来，希望星鹤渡可以考虑一下。 但是星鹤渡一点都没有考虑这个计划，因为他并不是为了活着离开这片森林而进来的。 他是为了那个千星试的名额儿进来的，而想要拿到名额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拿到最高的分数。 虽然名义上这个试炼场中一共有两千分，但一个人能够获得的极限是一千九百分，因为你不可能把自己杀掉之后还活着走出去。 至于那些带出去便可以换取积分的各种材料宝物，自己便是高层之一的星鹤渡怎么不知道那只是暗部用来低价收购物资的手段之一。 如果星鹤渡想要稳定第一，那便意味着他需要拿到1000分以上，或者说，杀掉剩下的全部九个人，那样的话900分也是高枕无忧的。 所以，而今的星鹤渡正一个人坐在宫殿之中，看着轩一与鸠三共同制作的地图，沉思不语。 虽然星鹤渡只会看却不会画，但并不妨碍轩一与鸠三以最终的灰烬之地作为起始之地，将自己一路上的路线倒推画出相应的虽不严谨却很实用的地图。 从地图上可以看出，轩一与鸠三的降落位置几乎是在地图的两端，而星鹤渡自己，则与鸠三相距较近，之所以他们二人能够先行集合，并不是他们有什么高明的联络手段，而是足够的有恃无恐。 星鹤渡是直接以向着方圆数十里广播自己的位置，所以不多时鸠三便循声而来，像钱樱钱梨也是类似的方法，只要不害怕暴露自己的位置，那么其实很容易找到同伴。 当然，前提是你足够强或者足够笨。 轩一便是不够强又不够笨，所以一直处于静默状态。 二人的地图上除了标识他们来到灰烬之地的路线之外，还有遭遇其他人的位置，尤其是轩一的那条路线，他不仅两次遇到了玄齿兽，更几乎遇到了所有的测试人员，将整个测试的全部详细情报都呈现在了星鹤渡的眼前。 星鹤渡此时便看着地图，沉吟着迟迟没有说话。 虽然说鸠三与轩一单独拿出去都是独当一面的顶级精英，但是和他在一起，那两人只能算是两条听话的狗，没有交流的必要性，一切决断都需要他自己做出，也只有他自己能够负责。 暗星以服从为美德，但是服从的前提，是上位者需要做出正确的判断。 第二十一章 其乐融融的主仆 这间宫殿并不大，充其量不过五六十平方米，包括三个各自独立的房间，装饰简单地如同一个雪洞一般。 但它是一件罕见至极的空间类防御灵器。 整个宫殿中没有烛火，墙壁自行发光将其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不留下任何阴影遁形之地的同时也足够柔和不刺眼，星鹤渡便是在这白光的笼罩之下，陷入了沉思。 这件地境灵器是临行前他的兄长交给他的，原本他还想推辞，认为这一趟不过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反而受了另外的一番教育。 不过当时有些不以为然的他现在才明白，为何那些老人看他哥哥的眼神始终与他不同的原因了。 因为他确实比不上星鹤眠，不仅仅是因为年龄。 帝子横很强不错，周奢也同样深藏不露，但是最让星鹤渡不安的，却是暗部给自己派来的这两条狗。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危险的狗，哪怕如今这两条狗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么听话。 可是一旦自己虚弱下来，他毫不怀疑那两条狗会直接将他撕得粉碎。 毕竟，暗星训练那些执行专员的手段，他虽然没有亲身体验，但是耳濡目染之间也能了解个七七八八，那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孩子，没有一个会轻易死去。 所以他当初坚持就地疗伤之后再处理轩一的事情，之后当轩一与鸠三提出他可以杀死他们二人拿到出去的分数时，星鹤渡也坚决否定了这个提案。 那两个人真是嗅觉敏锐的动物，星鹤渡心中暗暗说道。 这样的以退为进，先把这个可能的议案抛出逼迫自己否决，如果自己顺水推舟要处死二人，星鹤渡甚至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抗住那两个人联手。 毕竟，那杆大枪给人的压迫力实在太强了，他亲眼看着轩一在远处两枪点出，帝子横与周奢便不得不暂时避战离开。 这样想着，星鹤渡手指摸上手腕处的空间手镯，从中取出一根银光闪闪的细长钢钉出来。 是的，这也是他用来制衡轩一的手段之一，虽然那个少年境界着实不高，但是格物圆满配合高杀伤力的枪械，他对人的威胁不亚于一个顶级的致知境，大概也是鉴于此，暗部虽然批给了他那杆电磁枪，但是配发的弹药只有三发。 剩下的十五发，都在他的手中。 如今轩一归队，他的三发钢钉也已经消耗殆尽，星鹤渡不可避免地又交给他五枚钢钉使用，但是自己手中，还有着足足十枚。 星鹤渡手指摩挲了一下钢钉，只感觉触手冰凉光滑，其内有隐隐的电流通过，让皮肤微微有些发麻，他摩挲了一会，重新将钢钉送回手镯，然后取出了一瓶不过拇指粗细六七公分高的金属小瓶，脸色微微有些凝重。 虽然他曾经听说过暗部的那个格物圆满身中奇毒导致无法致知，但毕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他身为高层也不会去试图探究其中的详细情报，只是在出这次试炼之前，暗部管理司的司长才悄悄地塞给了他三瓶这样的金属瓶，告诉他如果轩一表现够好的话，就作为奖励给他一瓶。 他始终没有想到，那个男孩身上的奇毒竟然需要连他都无法放开使用的灵液来压制，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活到了现在。 至于鸠三，那个纯血的同族因为父辈的大错才被贬入了暗部的执行司，星鹤渡具体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清楚地知道，虽然鸠三隐藏的很好，但她事实上极不甘心。 轩一或许拿了最后那个名额没有什么用处，但是鸠三却不然，她是纯血的族人，一旦说能够进入千星试，即使最终不能夺得榜首，可是脱了贱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让星鹤渡不得不对她防备二三，哪怕一路上她表现得忠心耿耿。 这样想着，星鹤渡不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苦笑了一下——在旁人面前他是近乎高不可攀的郡首嫡孙，父亲又是贵为刑部知事的星轨长老会成员，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如果他没有拿到这个千星试的名额，那么今后的日子，他便什么都不用去争了，只能乖乖依附在星鹤眠的羽翼下做一辈子的闲散贵人。 可是他不想，也不甘心。 这样想着，他抬手拿起桌边的笔，在沿途发现玄齿兽的标注处用一条直线贯连起来。 如果他只想活着回去，那么现在就可以杀掉轩一鸠三和那个小女孩离开。 如果他想今后以自己的名字活下去，不受任何人的荫蔽，那么他就要冒应该冒的风险。 星鹤渡笑了笑，开口道。 “玄齿兽么？” …… …… 轩一将盘子放在那个小宫殿的窗上，只见光芒闪烁之间，盛着各式精致点心的瓷盘便消失在了那里。 轩一拍了拍手，依然是那副淡漠对外界毫不关心的表情。 将这份夜宵送上，他今天对这位主子的侍奉已经接近了尾声。 小笼蒸好的虾饺，薄如蝉翼的鱼生，外加两个乳酥鲜奶球和半盏葡萄酒，这在常人看来已经精美至极的餐食，对于星鹤渡而言，不亚于卧薪尝胆。 当然，这也是他和鸠三所能做到的极限，他们在训练中学到的厨艺也仅此而已，太过复杂奢华的大餐就算他俩想学，那些师傅也懒得教。 星鹤渡依然不够信任他和鸠三，他一点都不感觉意外，能信任他们这些魔崽子的人，恐怕只有钱梨钱樱那样天真的贵族公子小姐，这位少主一路上的表现无可挑剔，所以他和鸠三也就扮演了无可挑剔的仆人。 可是入夜之后他依然选择了独自在这座宫殿中就寝，虽然并没有什么错，但却暴露出了他内心的虚弱。 这位少主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一个只有他存在的绝对安全的空间，才能感到舒适。 轩一自顾自的笑了笑，然后提起多出的那两笼虾饺，走向在一旁进食的鸠三。 虾饺的虾是扎营之后他与鸠三在溪水中捕获的，这对五感强化的他来说就好像是在金鱼缸里捞鱼一样轻松写意。 虽然说轩一自己只带了调料，但鸠三却带了面粉，真是意外之喜。 鸠三也在进食，不同于星鹤渡的夜宵，他俩还没有用过今天的晚餐，和他一样，鸠三正在食用的，也是暗部的标准口粮。 虽然不够美味，但是绝对营养并且能量丰富。 轩一将一笼虾饺放在了鸠三面前，淡淡问道：“你感觉我们这位主子怎么样？” 第二十二章 无声的同盟 鸠三没有停止往嘴里塞葡萄干的动作，也没有去拿轩一的虾饺，但她还是一边吃一边静静开口，话语丝毫不受影响。 “很聪明，也很强大，是那些人典型的风格。” 轩一笑了笑，用筷子夹出一个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虾饺递到鸠三那如樱桃一般鲜艳的嘴边：“白天不是我的话，你已经死了。” 鸠三抬起眼，冷冷望了轩一一眼，纯银的眸子中宁静如水，但她还是乖乖张开嘴，让轩一把外皮近乎透明的虾饺塞进了她的口中。 轩一看鸠三咽了下去，才笑眯眯地将筷子放回了蒸笼，看向对方：“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杀他的想法？” 鸠三笑了笑，这位不苟言笑的美丽女子笑起来竟非同一般的动人：“我连杀你的想法都有，只是没有足够的把握。” 轩一哈哈大笑，然后看向鸠三：“只是我们的主子一直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即使他露出破绽，我也不会动手。”鸠三淡淡回道：“我知道你很渴望这个名额，但我奉劝你不要乱来。” 轩一的笑容骤止，他冷冷望向鸠三，右手悄然按上了枪柄：“话不要乱说。” 鸠三不动声色，她拿起筷子，又夹起一只小巧玲珑的虾饺，端详着里面雪白的虾仁，没有抬头看轩一一眼：“星立华是你姐姐对吧？” 轩一已经将枪指向了鸠三光洁的额头，平静道：“有种你再说下去。” 鸠三笑了笑，然后将虾饺吞入口中，然后顺势抬起右手，将一根筷子笔直插入手枪的枪膛，淡淡笑了笑：“你注意一个问题，我是女人。” 鸠三的动作极快，可是轩一依然有扣动扳机的机会。 只是他不想抓住这个机会。 所以他望着对面这个冷漠又美丽的少女，终于没有开口再说出一句话。 鸠三满意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轩一的枪，轩一只好将手枪抽出鸠三手中的筷子，重新插入枪套里面，这个时候鸠三才开口：“你知道我最喜欢谁吗？” 轩一沉默些许，才慢慢回答：“永耀至尊。” 他与鸠三是同一批受训的孩童，然而那批孩子里，能活到现在的只有他们二人罢了。 虽然他们从小到大彼此交谈极少，但是对于对方的了解却要比其他人深刻得多，所以当鸠三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轩一几乎是不假思索就想到了这个答案。 “她也曾经与你我一样。”鸠三淡淡说道：“除了比你我更强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轩一笑了笑：“还是有区别的吧。” “她和你我这般大的时候，便能够弑杀那些近神的存在。” “但哪怕这样。”鸠三笑道：“她还不是杀了自己的导师。” 轩一没有说话。 关于永耀至尊的传说，而今仍然流传在整个世界，那位同样是暗星兵器出身的少女，几乎是人类有史以来天赋最强的存在，十六岁便能越境斩杀近神存在，二十七岁的时候已经是当世最强之一，转而执掌整座星城。 所谓天下行走，虽然类似的存在并不是在星城首先诞生，但是在这位永耀至尊却是第一位被公认的天下行走，并且开创了行走接替最高统领的先河。 只是永耀至尊诞生已经千年，世间行走也有近百位之多，再无人能到达那位少女曾经到达的高度。 可即使是那位至尊，在她同自己这般大小的时候，不是照样要服从于自己头顶上那些大人物，亲手杀死养育自己近十年的如同亲父一般的导师。 就像那位将自己从死人堆里翻出来的少女永远不会明白，她翻出来是一张指向未来的死亡通知书。 近千年来，暗星所培养的每一件兵器都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被人收养，就如同昆虫将它的卵产在其他虫子的活体里，在成长中吸吮着母体的养分，当成熟那一刻便撕开它们干枯的甲壳，以对方的生命作为自己的成长的祭品。 从未有人能够摆脱这个宿命，连那位永耀至尊都做不到，就更遑论他人了。 但是轩一不想屈服于这个命运，所以他才会来到这里。 一个没有先例的事情只可能被另外一个没有先例的事情打破。 如果他真的能够成为星城行走，那么天下之大，谁又能强迫他必须杀死自己的姐姐。 过了许久，轩一才有点干涩地开口：“我没想到我们这么久没见，你还能把我调查的这么清楚。” 鸠三笑了笑：“我并没有刻意调查，我只是足够了解你罢了。” “在认识那个女人的之前与之后，你根本是两个不同的人。” 轩一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拔枪。 虽然正如鸠三所说，他也有杀死眼前这个少女的想法，但实在是没有把握。 更何况他的盟友本身就少的可怜，他也无法承受失去鸠三协助的后果。 所以轩一看着眼前的少女，静静问道：“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不认为你有什么不想杀的人。” 鸠三笑了笑：“轩一，你从小就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那个，但正因为你最聪明，所以你对周围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就像你确实很了解我，但是却不屑于了解我周围的事情。” “正如同我知道星立华那个女人是你的家长，可我的家长是谁，你却不知道吧。” 轩一默默摇头——他确实不知道鸠三的家长是谁，因为他认为这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一向不喜欢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因为他的时间确实很宝贵。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死都不知道，那么他一定会像轩一一样珍惜时间。 鸠三淡淡开口：“你是不想杀她，我却是杀不了他，如果我动手的话，下一秒就会死在那里，他会找张草席把我卷了趁夜扔到海里。” “而我不想死，所以便来这里碰碰运气。” 轩一并不知道鸠三话语的真假，他也不想知道。 正如很多时候他也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某件事情，所以找一个可以糊弄自己的理由便足够了。 他只需要知道鸠三也不想死在这座森林里就足够了。 鸠三也是这样。 像以往的每次一样，他俩再一次达成了无需言说的默契同盟。 而这就足够了。 所以轩一提起剩下的那笼虾饺，笑了笑：“那我就去看看我们那位小公主了。” 鸠三没有抬头，只是自顾自地吃下一个虾饺，然后脸上露出了若有如无的满足笑意。 第二十三章 少女与毒 当轩一离开鸠三的视线，并确定那个少女没有跟上来之后，他立刻捂嘴痛苦地委顿在地上，装着虾饺的小巧蒸笼滴溜溜地滚出好远然后停留在那里。 事实上，在和鸠三交谈的中段，他体内那骇人的剧毒已经发作，只是被他强行压制着罢了。 否则，将这样好的机会放在鸠三的眼前，他很怀疑鸠三会忍不住诱惑出手。 不过，轩一也越来越明白，自己的寿命在肉眼可见的缩短。 从最初的半年一发作，到后来的一个月，十天，乃至于今日的三天一发作，连轩一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能熬多久。 这是从胎里带出来的毒，自己的父母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把自己遗弃，从而让自己落到暗星的手中，不过现在想起那素未谋面的父母，轩一心中已经不带任何的恨意，只是一片淡然。 他见了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情，所以很容易就原谅那些无可奈何的人。 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毒，即使是暗部最高超的医生也对此束手无策，唯一知道可以缓解毒发的手段只有服用蕴含生命力的药剂，而这方面，暗部所能提供的最好药品便是灵液。 而这么多年来，他嗑药的等级也一路上升，最终停留在这个近乎金字塔顶端的存在，如果再想进步的话，只有嗑莲隐复生剂了。 可是轩一从出生到现在挣到的所有钱，或许都不够半瓶莲隐复生剂的价格。 这是最让人绝望的事情。 如果真有什么让人感到欣慰的事情，那就是这种毒发作起来并不至死。 它只是让你生不如死而已。 哪怕轩一已经无数次忍受过这种痛苦，但是现在再次经历起来，如果面前有人的话他依然会哀求对方把自己当场杀死，与此相比之下，无论是激发电磁枪时候的电击，还是暗星内部种种的刑罚手段，与之相比都像是孩童软绵无力的拳击。 还好自己眼前没有人。 在全身颤抖中，轩一挣扎着从贴身的枪套上取出那个金属的小瓶，然后来不及打开，事实上全身战栗的他也无法拧开它的瓶盖，所以便整个塞进嘴中，然后用力咬破。 当其中的药剂顺着喉咙滑入胃中的时候，轩一才又一次感谢制作这个药剂的人没有使用玻璃作为容器。 否则轩一就要体会吞咽玻璃渣的丝滑享受。 当灵液的药效在胃中荡开并慢慢流向四肢百骸，轩一全身的颤抖和抽搐才慢慢终止，他又在地上躺了好一会，等待全身疼痛的余波慢慢消失之后，再慢慢起身。 他体内的毒就像一条贪婪的蛇，在吞噬了整瓶灵液的药效之后，才重新收回信子，闭合眼眸，重新进入假寐之后等待时机再折磨他的宿主。 他又消耗了一瓶灵液。 在进来之前，轩一倾其所有兑换了四瓶灵液，第一瓶用在了钱梨身上帮助他吊住了性命，虽然想起来还是不住地肉疼，但是当时喂给那个少年的时候，轩一却没有丝毫犹豫。 无论他认不认同对方的做法，但是知行合一自始至终的人，始终值得轩一的尊敬。 哪怕很多人不认为他有尊敬这种情感的存在。 在逼退帝子横救下星鹤渡之后，这位少主在给他补充了五发电磁枪弹药之后，又赏给他了一瓶灵液，作为忠心护主的奖励，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而星鹤渡赏赐的那瓶灵液，转身便又被自己用掉了，真是惭愧至极。 当然，也只有在这种高危险与强度的任务中他才会尝试用灵液来压制毒性，平常的时候，轩一更多采取一些物理手段。 “看来近期需要找那个家伙去致知了。”轩一自言自语，语气平淡但心情并不平静。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想去找那个家伙的。 这样想着，轩一提起不远处的蒸笼，重新去寻找钱樱。 …… …… 钱樱正在看星星。 这里是晖亡之林，原本哪里能看得到星星。 只是有一个地方真的可以。 轩一站在钱樱的身后，淡淡开口：“真没想到你会来到这里。” “你不还是找到了？”钱樱没有回头，轻轻回答：“我好不容易才加入你们，不会逃跑的。” 钱樱正坐在森林的边缘，而她面前，便是白天的那片战场，灰烬之地。 所以这里不仅有星星，还有月光洒落。 月光洒在那些灰白色的厚重灰烬上，眼前就像是一片银色的海洋。 轩一静静说道：“你的身上我们已经下了标记，你跑不掉的。” “哦。”钱樱点了点头，丝毫不以为意，她静静说道：“哎，你说，如果不是我的话，我哥会不会死？” 白天钱梨死的时候钱樱整个人都已经接近崩溃，但是到了夜晚这个少女却可以近乎风淡云轻地谈论这件事情，有时候女人的忍耐力，连轩一都会惊叹。 轩一摇了摇头：“不会。” 钱樱笑了笑：“谢谢你安慰我，但是我们迟早都要死的对吧。” 钱樱看着眼前，看着星鹤渡与帝子横的战场：“我们误入了怪物的战场，所能付出的代价只有自己的性命，不是么？” 轩一没有说话，因为钱樱说的是事实。 这根本不是他们应该来的地方，但既然来了，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本来不相信的，现在却不得不这么认为。”钱樱淡淡说道：“我哥说的对，你是个好人。” 轩一看着对方：“你哥给我发好人卡就算了，你再发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钱樱笑了笑，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然后不由分说地要吻上轩一的嘴唇。 轩一后退了一步：“请冷静一点。” 钱樱咬了咬嘴唇：“就当帮我个忙可以吗？” “我哥不是让你照顾我吗？” 轩一看着她：“我可以向你确认你哥没有委托我把你照顾到我床上，而我也没有答应这一点。” 钱樱两腮飞红，她狠狠瞪了轩一一眼：“谁，谁说要和你上床了？” 轩一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我一般理解这个为前戏。” 第二十四章 禽兽不如的少年 二人站在灰烬之地的边缘，月光静静洒落。 钱樱咬着嘴唇，听着轩一不只是故意还是无意的胡言乱语，突然冷静下来，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刚才突然想亲吻一个人罢了，只要不是我太过讨厌的人，那个人是谁并没有区别。” 轩一笑了笑：“因为明白自己可能活不到第三个夜晚对吗？” 钱樱轻微点头之后又骤然摇头：“我只是想确定自己还活着。” 轩一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好理由。” 钱樱再看向那个全身都包裹在紧身衣中的男孩，阴暗的环境中她看不清男孩的脸。 所以少女倒退了几步，整个人踏入了月光之中，轻轻笑着，表情安静又温柔：“呐，帮我这个忙可以吗？” 男人怎么可能说自己不行呢？ 但是轩一还是轻微摇了摇头：“我总感觉自己在趁人之危。” 钱樱大笑：“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说你是好人你就真要当个君子啊。” “魔崽子！” 钱樱用着那个轻蔑性的称呼，但表情与话语就像是情侣间的调情。 那一瞬间轩一真的感觉，活着真好。 尤其是看着钱樱这种女孩活着的时候。 于是他终于向前走出两步，也走在了月光之下。 一本正经地开口：“我只有一个条件，不许伸舌头。” 钱樱忍俊不禁，口中说着知了知了，身体上向前微微踏出半步，然后踮起脚尖，将自己柔软的唇轻轻印在男孩有些干燥的嘴唇上。 然后少女神使鬼差一般，伸出舌头在对方的嘴唇上轻轻一舔。 轩一如遭雷击，整个人踉跄着脱离少女的侵略范围，表情竟然有着轻微的窘迫。 而钱樱一脸胜利的表情，在原地用力鼓掌，掌声在寂静的森林中回荡着：“说的跟自己多老道一样，不还是个雏儿！” 轩一阴沉着脸不想说话。 是的，这也是他的初吻体验，本来他是怀着行善积德的心态去答应钱樱的，可是这个初吻的体验真的一点都不美妙。 而钱樱一朝得胜一点都不肯放弃，她抿起嘴以便于轻轻舔着嘴唇感受刚才残留在那里的轩一的味道，然后在月光中又蹦又跳，就像是一个疯疯癫癫的丫头：“我本来以为你经验有多丰富呢，一口一个前戏一口一个上床，结果原来自己是个笨蛋处男！” 轩一脸已经阴沉得要滴水了，如果不是自己家教良好，他甚至都想冲过去把这个女孩全身的衣服撕碎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做男人，可是最终只是在喉咙中低语道：“女人，请不要玩火！” 钱樱丝毫没有听轩一话的意思，她一个人在月光中翩翩起舞，蹦蹦跳跳，将体内的全部激情都发泄出去之后才安静下来，看着满脸不善的轩一，轻轻低下了头，伸出右手。 如同一个贵族的少女那样。 “抱歉，以及谢谢。” 你还能发什么火呢？ 轩一只能摇了摇头，将盛着虾饺的蒸笼轻轻放在少女伸出的手上。 …… …… 钱樱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帆布帐篷的顶端透着微弱的光亮。 她摸索着从睡袋中钻了出来，一边检查身上的衣物和装备，一边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脸颊不由微微一红。 和轩一装疯卖傻顺便调戏那个少年的记忆历历在目，让没有昨晚状态的钱樱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但是那之后的记忆，便不由中模糊了许多，钱樱记得自己吃光了那笼虾饺，也记得自己和那个少年聊了许多事情。 但是具体聊了哪些事情，那笼虾饺究竟有多少数量，钱樱却一点都不记得了，甚至她是如何撑开帐篷钻进睡袋的事情，也格外的模糊。 只有一点可以确认的就是，轩一正如他所宣称的那样，家教很好，没有去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哪怕钱樱的心底并不介意他去做那些事情。 便如同做了是禽兽，不做便是禽兽不如。 这样想着，钱樱在帐篷里整理好衣物钻了出来，一眼便看到闭目倚在古木旁的轩一。 这个少年即使在睡眠之中，也机警地惊人，当钱樱钻出来的同时，他便睁开了眼睛，淡淡笑了笑：“应该睡得不错吧。” 钱樱看着轩一的脸，这个时候才发觉这个少年确实不如星鹤渡那样有着惊人的容貌，但是委实算不得难看，或者说其实还蛮好看的。 然后她咬了咬嘴唇：“昨天晚上你对我做了些什么？” 轩一微笑：“不要用那么有歧义的话，只是我会一门手艺，能帮助那些不好入睡的人更方便睡眠罢了，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 钱樱看着对方，轻轻摇了摇头。 对方既然承认了，那就没什么好说了，她看向对方：“我们是不是该回去？” 轩一笑道：“这个倒不急，我已经去和鸠三报备过了，如今局势明朗，探索已经不是当务之急，而是以静制动，不变应万变。” 轩一的话音刚落，星鹤渡扎营的方向骤然有一声巨响，然后听得兰流焰清亮而威严的声音从天地中响起，传到数里之外的此地。 “交出那个暗星的魔崽子，我和他有一点私人恩怨。” 钱樱听着兰流焰的声音，如果是在昨天早上，她早兴奋地跳了起来，但是如今的贵族女孩却带着稍微促狭的笑容看着轩一：“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不变应万变？” 如果先前她和兰流焰彼此之间还有着些许的交情，但当谢君豪杀了钱梨，而轩一击杀谢君豪之后，那些交情早就烟消云散，只剩下私人恩怨。 轩一不由耸了耸肩，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笑道：“既然那位骑士打上门来，那我们不妨去看上一看。” …… …… 兰流焰站在虚空之中，身周近乎实质的金色火焰熊熊燃烧，将她包裹在内的同时让她整个身体悬停在空中。 她手持一根崭新的金色长枪，表情淡漠带着微微的不豫，居高临下望着那两个银发的对手，淡淡开口：“我无心战斗，只要你们交出那个魔崽子，我转身就走。” 第二十五章 有些误会不仅是误会 星鹤渡望着上方的骑士，她没有骑马，但却有无尽的金色火焰作为她的坐骑。 虽然同为法相境，但是星鹤渡清晰的明白对方要比自己强。 或者说对方很可能是这次试炼中最强的那个人。 但星鹤渡表情丝毫未变，他静静看着对方，开口道：“你想要谁？又能给我什么代价。” 兰流焰挑了挑眉，淡淡说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意愿知道，但他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黑发男性，使用手枪作为武器，境界是罕见的格物圆满，罪行是杀了我的两个朋友。” 骑士的答复明确而简洁，她又扫了两人一眼，继续说道：“我不能给你什么报酬，但是我保证，我杀了他之后我们恩怨两清，如果你们不来招惹我，我绝对不会主动与你们为敌。” 星鹤渡沉默不语，他当然明白对方指的人是谁，事实上轩一在昨晚就将他的全部经历悉数告知了星鹤渡知道。 但即使这样，轩一并不值得星鹤渡与兰流焰这样强大的对手正面为敌，尤其是身后还有强大的帝子横与周奢在虎视眈眈的情况下。 所以星鹤渡淡淡摇了摇头：“人是我的人，你想要，给你也无妨。” “但是，你给的报酬不够。” 兰流焰冷冷笑了笑：“那你想要什么报酬？” 星鹤渡望着兰流焰，淡淡说道：“轩一是我重要的下属，如果你愿意暂时替代他，那么我就将他送给你。” 兰流焰微笑：“我没有在和你谈判。” 星鹤渡点头：“是的，我也没有在和你谈判。” 他们都在要求对方按照自己的方案去做。 至此，谈判已然破裂。 兰流焰在空中双手平执长枪，全身的金色火焰静静燃烧着，整个人宛如战神一般开口：“既然如此，且容兰某领教星城绝学。” …… …… 轩一在远处架开大狙，准星对准在空中如同烈阳一般的兰流焰，却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这并不是他对兰流焰心存善念，只是因为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过破绽。 即使开枪，也不过打草惊蛇罢了。 直到最终双方彻底谈崩，兰流焰与主动上前攻击的鸠三战成一团，轩一才叹出一口气，松开了握枪的手：“看来我们需要过去一趟了。” 这样说着，轩一将长枪背上后背，便要向着战斗的方向走去。 钱樱连忙快走两步跟上，追问道：“你为什么不开枪？” 钱樱只看过轩一在远方一枪狙杀谢君豪的景象，至于周奢赤手接下两发子弹的画面她却没有亲眼看过，所以在女孩的认知里，轩一手中的长枪已经堪称世上最强的武器，只要一枪激发，即使强如兰流焰也会应声死去。 轩一只是摇了摇头：“先前是开枪打不死，现在变成了即使开枪也打不中。” “所以，我们需要上去看看。” 钱樱满头雾水，她的格物境修为不够，又没有合适的窥探魔法，以至于现在完全不了解前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兰流焰想找某人的茬。 “到底是怎么回事？” 轩一一边在前面走一边淡淡说道：“这件事接下来或许需要你的协助，所以干脆和你讲了吧。” “因为发生了一个很不妙的情况——赵星铎找到了兰流焰。” 赵星铎找到了兰流焰？ 钱樱不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兰流焰，赵星铎与谢君豪三个人不仅认识，还同处兰叶帝国阵营。 当然，钱樱还记得赵星铎称兰流焰为学姐。 但这又怎样？ 轩一耐心地给钱樱解释道：“昨天我杀掉谢君豪之后，赵星铎跑掉了。” “那是一只兔子，撞到人就死了，我本来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兰流焰，所以兰流焰才会过来兴师问罪。” 钱樱还是没听懂。 兰流焰三观那么正的人，如果知道谢君豪杀了钱梨，还差点把自己抓起来的话，又怎么会跑过来想杀轩一呢？ 轩一只是笑了笑：“赵星铎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但如果说他铁骨铮铮也有点抬举他了，你想象一下，如果你是他的话，遇到兰流焰时会说什么话？” 钱樱代入角色一想，只感觉思维马上开阔明了起来。 是啊，赵星铎怎么可能会说说实话啊，说谢君豪严刑拷问她与钱梨的时候被别人在远处狙杀，他只会说自己被人偷袭谢君豪拼命掩护，最终他才逃出生天的。 那么他又是被谁偷袭的呢？ 在赵星铎的认知中，他只知道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那神神秘秘的星城三人组了。 轩一并没有回头看，他只听钱樱的呼吸节奏，便知道对方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关键，然后说道：“我尸体掩埋的很好，这么短的时间内凭借兰流焰一个人是很难找到的，正因为如此，她没有办法通过分析尸体的死因来判断事情的经过，一切只能依靠赵星铎的一面之词。” “而兰流焰原本对我就没有什么好印象，赵星铎所说的一切，其实我也都做的出来。” “因为暗星的名声就是最好的背书。” 少年慢悠悠地说道。 钱樱看着前面漫不经心的少年，不由有些气急败坏：“既然只是一场误会，那么我去说明白不就可以了？” 轩一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钱樱：“死了人的误会，永远都不会被当成误会。” 钱樱咬住了嘴唇。 …… …… 兰流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奈何这个银发的少女，不由稍微有些急躁。 她格物巅峰，致知洞天，法相不惑，如果她想的话可以在三个月内进阶洞玄，可是居然在近身战斗中和这个不过致知巅峰的少女打了个平分秋色，这让兰流焰非常不快。 当然，这一定程度上是星鹤渡一直在旁边窥探，让她不敢施展全力以防备那位星城少主突然袭击，但是和她交手的这个魔崽子本身，也极为棘手。 和寻常星城族人常见的星光致知不同，这个魔崽子的星光在体表汇聚形成近乎实质的铠甲，双手的手背延伸出不过半米的银白光刃，却锋利异常。当真落到下风的时候完全不惮于用以命换伤的打法，逼得兰流焰不得不回枪自救。 当然，必须承认长枪这样的武器在战场上几乎是百兵之王，即使在于魔兽厮杀的时候，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也发挥得淋漓尽致，可是面对眼前这个手持短刃近身快打的对手，便显得处处缩手缩脚不得伸展。 打了近十分钟兰流焰都无法击败这个弱自己一境的少女，不由极其不耐，挥枪横扫而出将对方强行逼退的同时，她抬手在空中虚握，一个燃烧的火焰短矛便在她金色的火焰中凝结，然后向着鸠三掷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 轩一的战斗 鸠三远远没有兰流焰以为的那样轻松。 越境而战这样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是轻松的事情。 如果不是暗星持之以恒的针对训练与她自身格物致知双巅峰的高妙境界，想要越这个大境与兰流焰对敌无疑是痴人说梦。 兰流焰的法相境所模仿对象是火焰，可是这样的火焰与寻常法相境的火焰却有截然不同，毫无疑问这位骑士在自己的格物境与致知境另有感悟。那些炽热的火焰包裹着少女骑士的全身却不灼痛自己，相反可以为她提供近乎飞行能力的机动性，对敌则一举一动之间，都附带着极强极热的火焰气息。 所以鸠三虽然选择近身短打的方式来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但这个选择却意味着她要暴露在兰流焰的贴身火焰之中，只能依靠星光之铠来强行硬抗其中的伤害，即使如此，也让这个倔强坚毅到极点的少女逼近极限。 所以当兰流焰横枪扫出的时候，鸠三也乐得就坡下驴，直接几个挪移，脱离了与兰流焰的战斗范围，却见兰流焰伸手便从自己的火焰之中抓出一根火矛向自己丢来。 只是还没等鸠三来得及防御，便听得两声几乎连在一起的枪响，那飞在空中的火矛被两发子弹接连命中，白色的寒雾彻底将其包裹，然后在将其打偏的同时，彻底熄灭了对方的火焰。 鸠三向着枪响的地方望去，却看到兰流焰也不约而同的注视着那里，只是那位骑士的眼神却更加冰冷。 轩一独自一人，双手微垂持枪而立，望向空中的骑士：“好久不见啊，骑士小姐。” 兰流焰看着他，笑了笑：“三打一哦。” 这样说着，她毫不畏惧地向着轩一俯冲而来，竟然丝毫不管身边虎视眈眈的其余二人。 鸠三轻咬着嘴唇，激战之后，全身的灼痛与酸麻让她一时间难以动作，她不由扫了一眼星鹤渡，却见那位少主正饶有兴趣地望着那两人，虽然全身蓄势随时都能发动攻击，但始终纹丝未动。 鸠三不由心中苦笑了一下：“这个少主啊。” 这样想着，她从贴身的口袋中取出一个金属小瓶，用嘴拧开瓶盖将里面银白色的液体倒入口中，来压制治愈身体的伤势也便在需要的时候投入战斗。 而轩一这边，虽然这个少年表面上轻松写意，但内心早已紧绷成一根弦。 在兰流焰动作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将两把枪抬起来，双足在地面上站开抓紧的同时，向着向他冲来的火焰骑士左右开弓。 他来的时候带了五十五发子弹，四十五发普通的钨金穿甲弹，十发特种弹药，分别是熔岩爆裂弹五发，霜冻迟缓弹五发，而在刚才击落火矛时，他又消耗了一发普通的钨金弹和一发霜冻迟缓弹。 而猛焰手枪弹容量为十二发，可单独填装也可使用弹夹填装。 也便是说此刻轩一的枪膛中一共还有二十二发子弹。 此刻轩一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25秒内倾泻完手枪里的所有弹药。 依赖着猛焰手枪的优良设计，轩一借着左右手的协调，将子弹一颗颗打向兰流焰的心口，咽喉，眼睛等等不得不救的要害，其中没有任何凝滞。 可是兰流焰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缓，她根本不躲避，或者说不屑于躲避轩一的枪击，周身的金色火焰熊熊燃烧的同时，那些子弹要么在火焰之外被激发，炸开一团火焰或者一股冰雾，要么侥幸侵入火焰内部的同时，以极快的速度熔融为金属的液滴并在火焰气流的作用下偏离轨迹，滑向了兰流焰的身体两侧。 毫发无伤。 而当轩一打空双枪的子弹之后，兰流焰的攻击也已经近在矩尺，少年黑色的眼眸中平静映射着那个灼热的枪尖，然后他蜷缩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向着后面翻滚而去。 在下一刹那，兰流焰的长枪已经刺在了轩一方才站立的位置，枪尖的火焰骤然泛开，将周围方圆三米的一切尽数化为灰烬。 但是兰流焰的目光却骤然凝滞，她清楚地看到，在那腐叶层之下，有三个银色的金属小球正在她的火焰中闪闪发光。 而翻滚脱离之后的轩一则目光紧紧锁在身穿红白战袍的兰流焰身上，然后不失时宜地轻轻抬手打了个响指。 轰！轰！轰！ 三声鸣爆几乎汇合成一声，火焰与冰霜纠缠在一起，转眼间将兰流焰的身形完全吞噬。 现在想来，如果当初买了激雷脉冲手雷，那么现在的局势可能会更加完美。 轩一这样想着，但是手上却一点都没有迟疑，他左手的手枪早已经插回枪套，然后给右手的手枪换上弹夹，单手持枪冷静望着那尚且没有尘埃落定的前方，一枪一枪扣动扳机向着冰霜与火焰纠缠之处点射。 如果是旁人，落入这样的陷阱就等同于死了，但是对于兰流焰，轩一丝毫不敢放松。 放松便等同于自杀。 虽然凭借视觉完全无法看清前方的一切，但是轩一依然可以凭借强化的五感确定兰流焰的位置，以便于他一枪一枪点向那个少女骑士的要害之处。 一枪，两枪，三枪。 当轩一点射到第五枪的时候，一根长枪突然从那里掷出，即使以轩一的反应也躲闪不及，一枪打落他手中的手枪并带着它遥遥钉在了远方的古木上方才终止。 轩一不动声色，他没有想到兰流焰在这样的逆境中还能反击，但是他其实还有一把枪在身边。 不过也正是因为兰流焰的状态极差，她才只能锁定那个正在发射的手枪，否则如果长枪的目标是自己的胸膛，恐怕自己现在也没有机会这样分析了。 轩一拔出另一柄手枪，然后从子弹袋中取出三发钨金弹头一枚一枚压入枪膛之中，正要再去补上一枪的时候，一团火焰腾空而起，兰流焰终于抓住机会，极速向着后方撤退，显然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势。 正在这时，一直蓄势不动的星鹤渡终于出手，他遥遥望向脱离的兰流焰，平伸出臂，然后张开了紧握的拳头。 一颗银亮的星辰从他手心被释放而出，向着远方的兰流焰笔直击去。 第二十七章 败退 兰流焰受伤很重。 近距离被三发手雷正面命中，即使是钢铁之躯恐怕此刻也已经破破烂烂了，不过好在兰流焰虽然不是钢铁之躯，但是也差之不远。 这些星城特制的手雷并不是弹片杀伤的类型，但是这丝毫不能降低其恐怖的威力，焰心手雷爆炸开之后方圆数米的空间温度可在数秒内达到数千度之高，可以融化绝大多数的金属更何况人的血肉。 而当其和寒霜手雷一起爆炸的时候，冷热空气则会纠缠在一起化作最锋利的搅机将其中心的一切存在撕成粉碎。 更何况还有轩一近距离补射的手枪。 但兰流焰依然活着脱离了出来。 她全身的金色火焰已经尽数凋零，连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也被打散，露出一头黛青色的长发，而变化最大的还是她全身那套红白色的战袍，此刻上面有奇特的金红纹路浮起，在表面萦绕不绝。 正在此时，星鹤渡打出的那颗银色星辰也已经来到兰流焰面前。 原本威风凛凛的少女骑士此时嘴角已经有血丝渗出，她轻咬着嘴唇，表情第一次流露出轻微的少女情绪，然后伸手右手，金色的火焰重新从那只手上升腾而起，不过显然由于状态受损，她无法像刚才那样被火焰笼罩全身。 当火焰将右手包裹之后，兰流焰终于露出了轻微的笑意，然后探手而出，将那颗星辰硬生生捉在了右手中，看着它在手心挣扎不已。 那是一颗通体银白的星辰，光芒有角，大小不足一握，在火焰中痛苦挣扎着发出如同幼兽哀求的声音，如果用心感知的话，还能够分辨出里面蕴含着霜冻与毁灭。 兰流焰叹了口气，右手轻轻一握，那颗星辰便在手心粉碎然后被金色的火焰彻底吞噬，然后这位骑士遥望也在观察着自己的星城三人，毫不犹豫地扭头转身疾走而去。 轩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中却是赞叹不已。 真不愧是兰流焰，也真不愧是第九军团最精锐的骑士，方才这种情形，同等修为之下，任谁也难能逃出生天，可她偏偏能在不可能之中挣扎出一条生路，实在令人钦佩。 他一点追的意思都没有，毕竟现在有星鹤渡在这里，一切都要唯那位少主马首是瞻，当然，更重要的是方才和兰流焰电光火石的交锋把他带进来的弹药消耗过半，连手枪都被对方毁去一只，最关键是还没有成功将对方杀死，这让轩一非常不开心。 正在这个时候，星鹤渡望着兰流焰离开的方向，静静开口说了一个字：“追。” 不管别人怎么想，在这位星城少主看来，兰流焰一个人前来挑衅，受伤后居然还想全身而退，未免也有点太过看不起人了吧。 轩一笑了笑，向着身后做了个手势，然后和起身的鸠三一起，向着兰流焰消失的方向追去。 …… …… 兰流焰脸色苍白地向外逃窜，身形在离地几十米高的树枝上不住闪动。 她没有想到，自己最轻视的那个魔崽子，竟然能够突然爆发出那样可怕的战斗力，就算他凭借的是外物，但是外物同样也是战斗力组成的一部分。 他完美地构建了战场，然后借着从最初见面在自己心底种下的轻视种子，借着徒劳无功的连续射击作掩护，最终将自己引到他设置好的陷阱之中。 她从来没有想到那个魔崽子可以这样难缠，还好他只是区区一个格物境，即使是格物圆满，真实战斗力也极为有限，那些威力强大的枪支手雷其使用次数也有限，在这样的场地他也没有办法得到补充，真实战斗力只会越来越弱。 不过，眼下自己战斗失利，虽然拼死一战的能力还是有的，但是这样一来，自己便也会死在那里。 至少现在，兰流焰还不想死。 这样想着，兰流焰来到一个隐蔽的树洞前，轻轻开口：“星铎。” 赵星铎从树洞内冲了出来，嘴里如同连珠炮一般：“学姐，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你知道吗？” “学姐你替君豪报仇了吗？我给你说，那些人很厉害的。” 这个时候，赵星铎才看清兰流焰的样子：“学姐？你。” 他看着眼前神色灰败的女子：“你，你受伤了？” 兰流焰淡淡摆了摆手，示意赵星铎不要说话，当少年闭上嘴巴之后，兰流焰才静静开口道：“一个不注意，吃了大亏，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养伤。” 赵星铎乖乖地点了点头，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兰流焰皱了皱眉头：“这群魔崽子追的还真快。” 这样说着，她看向赵星铎：“跟紧我。” 话音未落，她便重新向着远方掠去，赵星铎一起一落紧跟在后，竟然丝毫没有拉下。 原本兰流焰却是考虑过要不要回来找这个男孩，一旦回来找他，便意味着将他也置身于危险之中，但是如果不来的话，凭借赵星铎一个人的能力，根本无力在这座森林中生存，也等于将他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所以两害相衡趋其轻，最终兰流焰还是选择将赵星铎带在身边，毕竟光从境界上来说，赵星铎是可与鸠三相媲美的致知巅峰，但怎奈他纸上谈兵是一流的好手，如果真要生死相搏，他能发挥到轩一那样的实战水平都要打个问号。 当然，是不用枪械武器的轩一。 其实，事先兰流焰并不知道那两个人会随她一起进入这个试炼，当初她选择进来只是为了磨练自己，好方便顺利进阶洞玄境，至于谢君豪与赵星铎二人，她只是认识罢了。 毕竟在兰叶帝国的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就那么些，彼此认识也是应有之事。 不过这两个人仍有细微的差别。 谢君豪直接供职于兰叶军部，某种意义上他俩还算是同事，只不过他们性格不合，充其量只能算是点头之交罢了，甚至她听说过谢君豪私下里对她一直压着自己一头颇多不满，但兰流焰从来不曾放在心上。 至于赵星铎，那她倒是对方货真价实的学姐，毕竟都是叶夜学院的院生，只是自己结业之后按照惯例进入了第九军团供职，而赵星铎则还是学院的院生，只是不清楚他为何会进入这个是非之地。 不过兰流焰还是耳闻过，因为赵星铎家族最近发展势头迅猛，所以家族中有人想要撮合他们俩，对此兰流焰更是一笑置之。 她虽然不讨厌这个学弟，但是要说到喜欢，那未免差的太远了。 只是在这片森林中遇到，身为叶夜学院的学姐，她倒是有责无旁贷去保护这位学弟。 这样想着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静悄悄的声音。 “请留步。” 第二十八章 追羚羊的人 兰流焰当然不会留步。 她虽然说不像轩一那边已经对这次试炼每个人的情况接近了如指掌，但是对于这次试炼的测试人员的平均素质，还是有个基础的认知的。 那就是仅兰流焰一个人，就大大拉高了这次试炼的平均道德水准。 当然，换种说法就是兰流焰是这次试炼的良心所在。 可是当兰流焰不留步的下一刻，她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堵墙。 一堵无形的墙。 少女骑士露出冷笑，在空中握紧右拳，金色的火焰再次在那里燃起，然后一拳挥出狠狠轰向面前的墙壁。 如同玻璃破碎一般的清脆响声，事实上那层透明的墙壁也如玻璃一般寸寸破碎。 但是兰流焰随即便意识到，对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她还是停下来了。 在她砸碎那一拳的下一刻，一个灰白发色的男人已经沿着树干从斜下方跳了过来，站在了她的面前，平静开口，还是之前那种静悄悄的声音。 “【黄金骑士】，兰流焰。” 兰流焰没有开口，但却做出了回答。 回答的是她的拳头。 少女再一拳轰向对方的头颅，拳头上缠绕着金色的火焰。 对面看着她，眼睛是深邃的黑色，不带丝毫的感情。 他只伸出一只手，便封住了兰流焰的拳头，就好像在与猫咪玩耍的主人，一伸手便与毛茸茸的猫爪接掌，粉嫩的肉垫柔软宜人。 兰流焰也清楚了对方的身份，收回拳头，不再试图脱围。 “【壁立千仞】，周奢。” …… …… 轩一沿着兰流焰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 原本兰流焰就不是擅长隐匿前行的类型，此时受伤逃窜之下，所留下的痕迹就更加明显了。 这让轩一不由想起以前在接受训练时候一个教官讲过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开头是——羚羊和人，谁跑的更快？ 当然，是一个仅接受很粗浅训练的人类。 当时听这个故事的孩子无不感到奇怪，因为答案是明摆着的。 教官于是笑了笑，开口说道：“你们知道我的故乡是怎么猎羚羊的吗？” “很简单，把羚羊追死，就猎到羊了。” 孩子们纷纷不信。 教官淡淡一笑，开口说：“那么，请假设，你便是一只羚羊，在旷野上奔跑时速可达七十公里以上。” “而正常猎人的时速，能达到20公里已非常不易。” “表面上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但是你知道吗？羚羊的皮毛很厚实，这很保暖，但意味着很难散热。” “羚羊喝水必须找到水源，然后慢慢吮吸。” “最关键的是，羚羊是食物是草，营养很低，消化更慢。” “它需要用很长的时间去进食，然后用更长的时间去消化。” “但是人类不然。” “我们体毛褪去，可以直接通过流汗快速散热。” “我们可以随身携带清水，需要的时候，几秒钟就可以摄入超过一升的清水。” “而且我们可以随身携带食物，无论是棰松的肉干还是制作好的奶酪或者酸奶，只需要很少的分量就能够为维持很长时间的奔跑。” “你只要不眠不休地追着一只羚羊的踪迹，连续追上两天两夜，即使最强壮的羚羊也会被你折磨成一块只会瘫在地上抽搐的死肉。” “而我所希望你们做的，就是成为那个追逐羚羊的人。” 轩一这样回想着，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笑意。 当初说出这番话的教官已经死了很久了，事实上，他说完这番话的三个月后，他就在一次任务中死去，一点都不轰轰烈烈，甚至还有点讽刺的死法。 他走错了营地，然后被敌人直接击杀当场，连被俘虏接受拷打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他说的话却一语成谶，当时在场的孩子，无一例外都变成了追逐羚羊的人，并且在追逐的过程中一个一个死去。 到了现在，当时在场并且还活着的人，只剩下了自己和鸠三。 而这个数字，很可能过不了很久就要再翻新一次了。 正在这时，鸠三向他发出了信号，示意有所发现，他靠过去的时候，发现鸠三站在一个隐蔽的树洞前。 “兰流焰在这里停留过，并且这个树洞之前住过人。”鸠三静静说道。 轩一摇了摇头：“我们的目标是找到兰流焰。” 鸠三看着他，没有笑：“我们已经找到了。” 轩一看着她的脸，这个时候才突然明白自己的同伴是什么意思。 是的，兰流焰一个人是很快的羚羊，或者说是上好的马。 但是马上如果驮了人，那么这匹马就是一匹老年的马，一头垂死的羚羊。 他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找到了。” …… …… 赵星铎慢慢来到兰流焰的身后，看着对峙的双方，无法理解这里的人为什么非要将对方杀死才心满意足，善罢甘休。 帝子横慢慢从森林的阴影处走出，金发金眸的男子俊美如帝王：“兰流焰。” “要么你独自离开，把你后面的男孩留给我们。” “要么你加入我们，我们暂时结盟。” 兰流焰看着对方奇特的容貌，心中已经明了他的身份，但还是问了一句：“敢问阁下姓名。” 帝子横看着这位明显落于下风但依旧不卑不亢的少女，不由想起那位千年前的九公主临死前是不是也是类似的神情，但他还是平静回答：“在下姓帝。” 兰流焰的猜测得到了确认，然后想要判断他究竟是谁：“那么，你是帝子菁？不对，我明白了，你便是那个帝子横。” 帝子横颔首默认，然后开口：“阁下意下如何？” 兰流焰不由笑了笑：“如果我说我都不愿呢？” 帝子横露出了平静却凛然的笑意：“那么只能让您像您那些高贵的先祖那样，死在我们的手中。” 帝子横残忍地揭开了关于兰叶近卫军团最不堪回首的那一道伤疤，成功激怒了兰流焰，她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果断塞进嘴中，然后看向对方，金色的火焰重新在全身燃起，右手平伸，火焰在她手中凝结，重新化作一柄金色的长枪。 少女笑了笑，看向对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来打一架吧。” 第二十九章 真香 当轩一找到兰流焰的时候，清楚地明白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因为他正看到全身燃烧着金色火焰看似回到全盛时期的兰流焰站在周奢和帝子横的面前，然后很不开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下去，轩一下意识地就想跑了。 如果说兰流焰与帝子横的矛盾是一千年前的旧怨，那么自己和对方便是彻彻底底的新仇。 新仇旧怨哪个比较重要轩一不知道，但是轩一可以肯定兰流焰在自己和帝子横之间，肯定希望自己先死。 不过路还是没法跑的，因为星鹤渡也跟了上来。 就像他与鸠三之前所说的，只要星鹤渡能够一直做一个出色的少主，那么他俩都会是这个世间最忠诚最出色的狗。 而在星鹤渡身后，钱樱也在紧赶慢赶地前来。 这次试炼的十个人，除却已经死掉的钱梨和谢君豪，这是第一次全员汇集在一起。 兰流焰看着身后越来越多的人，不由笑了笑，手腕翻转间，长枪隐没在身体之内，全身的火焰也慢慢熄灭，她看向帝子横，淡淡说道：“前面的话还算数吧。” 帝子横笑了笑：“当然算数。” 兰流焰点头，然后走上前去，伸出右手和帝子横在空中响亮击掌。 击掌之后，兰流焰便已经站在了帝子横的身后，和周奢站成一行，而赵星铎也慌忙赶了上去，站在了兰流焰之后。 轩一看着变脸如此之快的兰流焰，心中不由涌现出真香二字。 我兰流焰就算是冻死饿死，就算从这里跳下去，被野兽咬死，也绝对不会和你这种人为伍，吃你一点东西。 嗯，真香。 这么看来，钱梨当初天使和恶魔并肩跳舞的想法也不是不能达成，只是因为轩一不够强罢了。 此时星鹤渡已经来到了所有人的面前，他身穿黑色的斗篷，斗篷上绣满银色的星辰，星城少主环视四周，然后淡淡道：“人都到齐了？” 帝子横在对面静静开口：“不然你说呢？” 星鹤渡不由露出笑意：“如何，打一架？” 此刻双方的实力对比，无论怎么看都是帝子横那边要强于自己，但是星鹤渡却没有丝毫畏惧，甚至有些有恃无恐。 是的，虽然现在帝子横方面有三位强横的法相境，而自己这边只有自己一位是货真价实的法相境，鸠三充其量不过是有媲美法相境的战斗力，而轩一更是只有法相境级别的杀伤力，短板明显，和对方不能真正抗衡。 但是，正因为这样星鹤渡才敢堂而皇之的发出约战要求。 因为时间越拖对他越不利。 兰叶帝国与斯特共和国之间的千年宿怨是明摆着的，而兰流焰所在的兰姓第六家在那场战争中受到了近乎毁灭的背叛，如果真要找兰叶帝国对斯特共和国敌意最深的群体，兰姓第六家，或者叫做第九军团近卫骑士团，毫无疑问在前三之列。 眼下兰流焰迫于自己这边的压力才和宿敌临时结盟，那么战斗中必然和帝子横之间离心离德，很容易各个击破。 可是倘若给他们些许时间来适应彼此，不说尽弃前嫌，只需要表面上不要互相冲突，对面便可以依靠纸面实力上的差距碾压自己。 所以，现在便是最好的决战机会。 但是帝子横摇了摇头，淡淡道：“你提出了一个很愚蠢的建议。” 这位斯特皇族的后人，表情带着些许的讥讽：“我不知道你们星城最近偏向于什么形式的教育，但是对我而言，我不会倾向于和自己相若的敌人正面进攻。” 星鹤渡眉心微皱，不理解帝子横的意思。 他自然可以主动进攻，但是眼下的形势，防守反击才是最好的对策，毕竟如果给对面施以压力，那么他们就会像瓷窑里的泥土一样紧密团在一起，可是如果瓷器自己想去进攻，只能把自己撞得四分五裂。 帝子横看着星鹤渡的表情，不由露出笑意：“据我所知，有两个测试人员已经先行死去，所以而今还活着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可否让我提出一个建议？” 星鹤渡阴沉着脸，回答道：“但说无妨。” “这次的试炼有三个任务。”帝子横静静说道：“我们没有必要把心思放在最不优雅地互相杀戮上。” “况且，如今互相杀戮这个选项已经不是可以那样轻易的执行，你我都无法毫发无伤地将对方吞入腹中。” “所以，我们可以考虑一下之前的议题。” “更加优雅与文明的竞赛。” 星鹤渡这个时候才听明白了对方的建议，心道果然不愧是将来要成为总统的人，已经这么擅长用政治家的思维来考虑问题。 而帝子横还没有说出的竞赛内容，星鹤渡心中也已经明了。 是的，玄齿兽。 如果之前所有人除了兰流焰之外都顾忌到玄齿兽可能造成自己实力受损导致别人收取渔翁之利，所以或者没遇到，或者即使遇到也不愿意主动出击。 即使是正面和玄齿兽做过一场的兰流焰，其实也非常点到为止，双方都没有受什么伤。 只是现在不同了，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之前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顾虑便淡上了许多。 那么那只玄齿兽便能够排上议程了。 而且，如果没有兰流焰主动打上门来，其实星鹤渡原本的计划就是结合四人之力，去狩猎这只玄齿兽，而一旦成功，他就会找机会杀死鸠三等人，拿到一千分高枕无忧地离开。 不过兰流焰这个最大的变数偏偏找上门来，并且最终造成了八人齐聚，各成阵营的局势。 所以星鹤渡慢慢开口：“你的具体提议呢？” 帝子横见星鹤渡产生兴趣，不由笑道：“很简单。” “我们八个人合作击杀玄齿兽，最终将其杀死的人，将获得一个优胜名额。” 星鹤渡淡淡道：“那又该如何分配呢？” 帝子横显然早有准备，成竹在胸地说道：“拿到玄齿兽的积分不在于杀死玄齿兽这个动作，而在于最终收集其身体材料这个证明过程，我们不区分人员，但区分阵营。” “找到玄齿兽之后我们先分阵营进行攻击，如果有十足把握的话选择先攻，如果想要对方消磨玄齿兽体力的话选择后攻，如果玄齿兽的实力远高于我们的预期，那就联合进攻。” “最终无论击杀玄齿兽的人是谁。” “最终有权收取玄齿兽材料的人只可能在你我之间。” “渡兄意下如何？” 第三十章 兰流焰不开心 星鹤渡陷入了沉吟。 帝子横的建议当然非常富有建设性，毕竟如果遵从第三任务的话眼下已经陷入了僵局，双方的势力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任何一方想要打破这种平衡都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但是另一方面，这种平衡却为解决玄齿兽制造了条件。 而且这种变化对他非常有利。 因为只要他能够妥善保存好自己的团队，不给帝子横中途下黑手的机会，那么暂且不提至少有一半的机会可以拿到玄齿兽的500积分，即使说万一帝子横拿到最后积分，但他不过区区五百分，如果他选择直接脱离晖亡之林，那么接下来自己只需要再杀一个人就能够拿到超过对方的分数，除非他能下狠心将己方阵营的人全部杀光，才能高枕无忧。 否则的话即使最终帝子横拿到积分，他们也不过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所以这个方案对他极其有利。 简单考虑过之后，星鹤渡慢慢点了点头：“成交。” …… …… 今天对兰流焰来说是非常不愉快的一天。 乃至于有些荒诞。 昨天晚上她偶遇了孤身一人的学弟赵星铎，听他哭诉了谢君豪被人偷袭杀死的事情。 她并不喜欢谢君豪，也不认为自己有义务替这个勉强是自己同僚的人复仇。 但是赵星铎提到的另外一个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提到了钱梨。 而钱梨则是她很喜欢的一个人，或者说是她进入这片森林以来遇到最让她开心的一个人。 因为她清楚意识到他们是同类，即使是在外面遇到这样一位同类，兰流焰都会很开心地去请他喝上一天的酒，更何况是在这死亡轻如尘埃的试炼之地。 但是从赵星铎口中她得知钱梨死了。 在赵星铎的故事中，他们也是在那个天井一般的战场遇到了钱梨兄妹，谢君豪很温和地招揽他们做自己的同伴。 他们很温和地交流信息，但是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在远处用快到不可思议的枪械袭杀了谢君豪，继而杀死了钱梨，赵星铎没命地向森林深处逃去，才勉强逃出生天，剩下钱樱在那里不知所踪，或许已经被对方所俘虏。 所以兰流焰很生气，第二天天未亮便起身根据赵星铎描述去找那群魔崽子的踪迹。 她很愤怒，但更多的是愧疚。 她愧疚自己当初没有硬下心肠去杀了那个看起来温良无害的魔崽子，即使要承受钱梨的敌意，她就这样把对方推入了死亡的深渊，这让她很难原谅自己。 而一切愧疚都需要用鲜血来洗刷。 而刚好，星鹤渡的骄傲让他根本不屑于隐藏自己的行踪。 她找到了对方。 然后便是她很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她居然打输了。 打输对兰流焰来说其实并不稀奇，她很喜欢战斗，也很喜欢挑战，否则也不会来这样的地方磨练自己，而架打的多了，自然有输有赢。 可是她先是不能速战速决那个纯血的银发魔崽子，而且在发现那个虚伪可恶的少年之后，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她居然被那个少年狠狠阴了一把，要不是自己身上的魔导武装，连活着回来都成了问题。 打不过就跑啊，跑路对兰流焰来说也不是很不能接受的事情，对于第九军团而言，曾经的经历让他们一点都不以战败逃跑为耻辱，但是跑路被人截住就非常不能接受了。 截住就截住了，大不了再打一架，兰流焰已经确认了，这座森林里除了玄齿兽已经没比她更能打的存在了，可是前有堵路后有追兵的前提下，兰流焰就不得不考虑自己身后赵星铎的安危。 并且她偏偏还没考虑的时间。 那就投降呗，虽然兰叶帝国和斯特共和国有千年的宿怨，但是毕竟是千年前的事情，千年来双方合作的次数还真不算少，再多一次也不嫌多。 然后找到盟友准备再大打一架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两个人居然握手言和了，虽然兰流焰知道自己没资格说这句话，但是她还是很想质问那两个人。 这碗饭香不香。 好吧，你们言和就言和了，为什么把我推出来。 难道就因为我亲眼见过玄齿兽还和它交过手？ 此刻，整座森林中最强的妹子，不，是最强的战士，正在给下面的七个人详细介绍玄齿兽的情报。 …… …… 轩一看着兰流焰画的玄齿兽草图，心中叹息这位贵族骑士接受的文化教育简直是耻辱，连他这种在泥水中打滚的存在都受过基本的素描训练，可以熟练画出人与兽的相貌外形，灵药的外观特征，可是到了这位女骑士手里，竟然只有抽象的一个球。 不要告诉我就是这个乌溜溜的球把你的长枪折断的？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的长枪根本不值钱，恐怕你也有这个自觉，所以总是预备一大堆的长枪供自己破坏。 不仅轩一，在场的所有人都对兰流焰的画技感到浑身难受。 兰流焰站在石板前，没有人能看到她耳根滚烫发红的样子。 有谁说过一个一个出色的骑士必须掌握高超的画技的？兰流焰敢保证整个近卫骑士团会画画的人超不过二十个。 她只是那几百个不会画画的人中很普通的一员。 帝子横颦了颦眉，淡淡说道：“有谁掌握素描的？由兰小姐描述，他来负责动笔。” 赵星铎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举手，而星鹤渡那边，反而是鸠三，轩一，与钱樱都举起了手。 帝子横看向兰流焰：“你挑选一个来替你作画。” 兰流焰不得不点头。 她如今寄人篱下，不得不名义上听从帝子横的意见，一方面是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降而复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一旦脱离帝子横的团队，那么无论是帝子横还是星鹤渡，都会欲杀她而后快，她没必要同时树立这两个敌人。 然后兰流焰在鸠三，轩一与钱樱三个人的面前游移了些许，然后手指点上钱樱：“你来吧。” 钱樱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走向兰流焰，接过对方手中的炭笔。 第三十一章 兰流焰的夏日课堂 晖亡之林，暗无天日。 但依旧不妨碍进入这座森林的试炼者们找一处平坦的空地，一起排排坐吃果果。 其实如果说的话，之前帝子横与星鹤渡留下的那处战场其实更为适合，不过为了不给他们脆弱的塑料兄弟情蒙上阴影，于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免提及那个地点。 以他们的能力，制造一个临时的讲课地点自然轻而易举，切几块大石做桌椅，平整一块青石当画板，灼木以为笔，枯叶便是纸，当然，唯一不能忘却的，是两排完全分开的座位，代表临时媾和的两个阵营。 兰流焰看着这个一身短装披着一件蓝色风衣的少女，有点无法将她和最初见到那个衣着华丽举止娇憨的贵族少女联系在一起。 毕竟这之间只隔了区区两天，这个少女却像成长了整整两年。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轩一一眼，心想肯定是钱梨被这个魔崽子杀死之后，轩一将她掳去，让她受尽屈辱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样一想，兰流焰的语气便柔和许多，并暗暗下定决心，今后如有机会，她一定会把这个少女从对方的魔爪中救出来，才能稍微弥补她心中的愧疚自责。 “玄齿兽，其形类青牛，而有利齿，其色墨玄。” 轩一一边听一边凭着描述在面前石板上画出草图，并不由腹诽：你不拿画笔，描述起来倒也挺精准的。 而另一面，钱樱也用炭笔在石板上刷刷刷画出一只牛状的怪物，然后回头看向兰流焰：“有角没？” 兰流焰不假思索：“有独角，位于鼻上。” 钱樱擦掉原本准备画在头上的牛角，侧头询问：“那是不是更像犀牛？” 兰流焰摇头：“不，体型更像青牛，速度防御均超过寻常的法相境强者。” “大小呢？”兰流焰修正了自己的作画，继续问道。 “高三米，体长达到六米以上，属于大型魔兽。”兰流焰郑重说道。 轩一不由笑了笑，举笔在自己的画上标注比例尺和参照物，然后突然感觉兰流焰画出一个球出来也情有可原。 随后在兰流焰的补充描述上，众人都根据自己的理解给最后的成品加上皮毛，耳朵，嘴型的细节，然后鸠三与轩一分别出示自己在下面画出来的图形，和钱樱的画一起由兰流焰挑选最相似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在场众人大多数都曾经看过玄齿兽在典籍中的记载，并且其中大多附有图形，但是那些资料一来年代太过久远，而来撰写典籍之人也大多是根据别人的描述所画，原本便有偏差。 再者除非格物境是选择强化记忆的人，能记住玄齿兽的文字描述已然不易，更别提记住具体的画像模样，如今能得到兰流焰的亲自修正，并且可以厘定目标玄齿兽的实际形貌，能力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兰流焰看着三人最终画好的图形，他们三人的画工都相当精湛，不过相对来说，鸠三和轩一的画法都属于极其实用的类型，看起来朴实无华格外写实，而钱樱的笔下则带着些许宫廷画风的影响，若论美观当然是钱樱胜出，但是要说相像程度，则毫无疑问是轩一鸠三较强。 可是又有谁能够和女孩讲道理？ 兰流焰毫不犹豫指着钱樱的画说这个最像。 …… …… 在兰流焰老师的谆谆教导下，在场所有人都了解了玄齿兽的具体情报。 在兰流焰口中，这形如青牛的魔兽防御力极强，属性大致为土，能够熟练操纵地形为自己所用，战力大致相当于法相巅峰，虽然实力极强，但远非可望不可即。 在掌握了情报之后，接下来便是具体的筹划时间，两边阵营重新分开，进行了内部的商谈。 轩一跟随着星鹤渡与鸠三钱樱抵达安全隐秘的地带之后，唯一坐下的星鹤渡抬眼看向轩一：“电磁迅雷枪的子弹能不能对玄齿兽造成伤害？” 轩一心中暗暗吐槽这位少主竟然念的出如此中二的全名，但是口中还是毕恭毕敬回答：“属下不知，必须试过才知道。” 星鹤渡点了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看向鸠三：“你的星光能否有足够的把握？” 鸠三摇摇头：“如果可以，我会尽量避免和那头怪物近身战斗。” 星鹤渡点头：“那么我们先攻吧。” 在一边旁听的钱樱只听得满头雾水，为什么明明轩一和鸠三都不认为自己能够有效对玄齿兽造成杀伤，可为何偏偏星鹤渡却突然决定先行攻击，这不就等于把击杀玄齿兽的机会白白让给对面吗？ 然而轩一与鸠三都没有任何异议，向着星鹤渡下跪行礼：“属下知晓。” 在一旁的钱樱也慌忙跟着二人一起下跪，说：“属下知晓。” …… …… 而在另一面，帝子横看向兰流焰：“在兰小姐看来，我们三人联手，击杀那只玄齿兽。” 兰流焰看了那位金发金眸的一眼，想了一想回答道：“至少九成。” 帝子横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我们后攻如何？” 兰流焰笑了笑：“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在一旁闲坐的赵星铎突然开口：“对了，兰姐姐，玄齿兽究竟是吃素还是吃肉？” 这个十万个为什么一下子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问到了。 帝子横不由笑了笑开口：“叶夜的院生都是这么好奇的吗？” 兰流焰淡淡说道：“我没记错的话，天武帝也曾经是叶夜的院生吧。” 帝子横被一瞬间堵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然后兰流焰方看向赵星铎：“玄齿兽按照典籍是以植物为主食，但是我和它战斗的时候观察到它的牙齿形状，感觉需要的时候它还是会进食肉类，所以基本断定其食性为杂食。” 赵星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么他们为什么会选择一只杂食性的魔兽作为场地魔兽呢？” 帝子横皱了皱眉，终于感觉有什么东西稍微触动了一下，而另一边，周奢静悄悄地开口：“因为杂食的魔兽很少主动捕食，植食性的魔兽性格大多数过于温顺。” 兰流焰又多看了这位【壁立千仞】一眼，然后说道：“其实还有一点，那就是杂食性的魔兽也会有植食性的魔兽特征，也就是行动路线基本固定，很容易追踪。” 帝子横终于笑了笑：“也就是那些人挑了一个最适合的场地魔兽？” 兰流焰摇头：“他们挑了个最难对付的。” 第三十二章 清风夜半鸣蝉 晖亡之林的林荫中，玄齿兽正在挪动它沉重的脚蹄，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会发出轻微的颤动与呻吟。 它的心情还算好，哪怕前天有虫子打搅了它每天最美妙的睡眠时间。 但它心情依然很好。 相信我，如果你在过去的几十年都住在一座每个房间挤八个人的宿舍里面，突然有一天你一觉醒来发现那些抢你零食还霸凌你的混蛋都不见了，并且你还翻到了好多吃的和几本画工精良的本子，你心情一定也会很好的。 玄齿兽不会去想那些混蛋是怎么消失的，如果它信仰宗教的话，它也会感谢兽神对它夜夜祈祷而给予的恩典。 不过骤然暴富依然没有改变玄齿兽的活动轨迹，它像往常一样，每天早上和傍晚去溪边痛饮溪水，然后用几个小时的时间去吃那些富含灵力的草药和肥美的蘑菇，如果心情不错，它会撞撞那些高到看不到尽头的大树，撞下一些松子和榛果来打打牙祭。 它并不喜欢吃肉，不过碰上一些特别鲜美的猎物，它也不介意跺跺脚将其震晕，然后尽情享用那些肥美的血食。 但是，很快玄齿兽便意识到今天或许并没有它想象的那么愉快。 因为它感觉自己踩到了一个硬硬冷冷的石块，而且是它从来没有踩到过的石块。 但是玄齿兽过于慵懒，它并不想退几步看看这个石块究竟是什么样子，而是想去溪边再痛饮一番便回去睡觉反刍。 但玄齿兽随即为自己的慵懒付出了代价，脚下那块奇异的石头骤然变得滚烫起来，然后燃烧出一片炽热的火焰。 玄齿兽先是感到脚蹄一阵炙痛，然后有巨大的冲击破产生几乎能够推动它的身体，而在片刻之后，它才听到了轰隆的爆响声。 而在不远处，以卧姿瞄准的轩一望着那团绽开的红色火焰，表情淡漠地扣动了扳机。 雷霆闪动之间，一根细长的银亮钢钉轻易突破了音速，带着雪白的湍流笔直飞向玄齿兽那颗巨大的眼珠。 轩一真的不确定迅雷枪能不能刺破它的皮毛，轩一也不想尝试，所以他选择了眼睛。 被火焰包裹的庞大魔兽直到远处那一根钢钉穿云而出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有关及生死的危险降临在它头上。 它看不到，却可以感知。 哪怕轩一是借着焰心手雷爆炸的那一瞬间开枪来混淆视听，可是玄齿兽依然靠着它的灵性觉察到了真正的危险所在，所以他不顾脚下的爆炸，硬生生地偏转头颅，只那一刹那，长钉便已经来到了巨兽的面前。 然后正正打在了它鼻上的那根犀角之上。 周奢曾经用一双肉掌便挡住了轩一的长钉，但那毕竟是周奢。 犀角虽硬，但钢钉毫无疑问更硬。 长钉所携带的巨大动能几乎将玄齿兽庞大的身体掀动，但也只是几乎，玄齿兽摇了摇硕大的脑袋，一道殷红的鲜血从它犀角的根部慢慢流出，然后一路流到了它的口中。 犀角虽然未毁，但便如同有人重重一拳砸在你的鼻头，血液不住地从犀角的根部流出，就好像是止不住的温热泉眼。 轩一没有开第二枪，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与此同时，玄齿兽仰天发出愤怒的长啸，音波向着四周回荡，激起重重的回响。 它必须承认，有些虫子激怒了它。 无数尖锐的岩刺以这头巨大的青牛为中心像是春天新生的竹笋一般快速的生长，那些岩刺锋利且坚硬，其色是纯正的墨色。 便如同大地向天空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嘴。 直到这一刻，轩一才终于明白，玄齿兽为何被称为玄齿兽。 不是它嘴里那尖锐的牙齿，而是当它发怒时那从大地之上延伸出的无数锋利的黑色牙齿。 以及——兰流焰搞错了一件事情。 或者说他们都搞错了这件事情。 这只玄齿兽并不是法相境，而是洞玄境。 轩一转身就逃，比逃得最快的兔子还快。 …… …… 无数苍天的古木被那些从地面上长出的利齿搅碎，就好像切好的肉条被放入绞肉机片刻之后就变成细碎的肉糜，如果有人从高空中看去，那么这片森林就好像被蝗群所光顾的稻田，肉眼可见一排排古木倒下，然后消失无踪，这好像是蔓延的瘟疫，携带着苍白的死亡。 所有人都在逃。 他们都清楚的明白了一个事情。 自以为是猎人的自己，其实不过是对方不屑去食用的猎物。 但是他们却没有身为猎物的自觉，竟然想去叫醒那个沉睡的屠夫。 而如今，那个苏醒的屠夫，正站在层层叠叠如海浪般起伏的岩刺上，坐在收割麦田的庞大机械上一般，在那些轰隆隆倒下的古树发出的嘈杂伴奏中，近乎癫狂地要去杀戮那些敢于挑衅它的虫子。 轩一的速度早已经提到了极限，原本的计划中，他先行建功之后，由鸠三进行中远距离的星刃攻击，最后再由少主收尾，一旦拿不下这个巨兽，便就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将这个工作交给帝子横的队伍。 然后自己就正式转为螳螂捕蝉后的黄雀。 但是计划终究比不上变化。 当那些恐怖的岩刺生长的第一瞬间，其实比他更近埋伏的鸠三便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对于判断敌人战斗力这件事，整个晖亡之林没有比他们二人更擅长的了。 在鸠三之后，少主也一脸阴沉地向着侧方离开，钱樱不知所踪，但是这不是轩一要顾忌到的事情。 因为玄齿兽已经将杀戮的目标锁定在他的身上。 毕竟他才是那只打扰它安眠的虫子。 所以他只能跑，不要命的，用最快的速度在树枝上穿梭，就好像在麦田中躲避联合收割机的野兔。 或者土狗。 …… …… 如果说真有谁对这场变故感到欣喜，那么只有兰流焰了。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这只玄齿兽可能是洞玄境。 但是她不说。 她很不喜欢今天的一切遭遇，但是对于现在的情况，她罕见的开心。 帝子横的团队在更远的地方观摩这场刺杀，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不介意做那只黄雀，但是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猎物不是一只温顺的鸣蝉的时候，帝子横的浓眉皱成一只蜷曲的金蚕。 在撤退中，她叮嘱了赵星铎两句，然后在混乱中悄悄离开了帝子横，摸向了轩一那里。 她一直记得自己的承诺。 她要杀掉那个魔崽子。 第三十三章 卑鄙无耻的魔崽子 轩一在逃。 而且从来没有逃得如此狼狈。 他肯定玄齿兽绝对发现了其他人，甚至很可能发现了所有人，但是这个恩怨分明的巨兽将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身为始作俑者的自己，只对着自己穷追不舍。 轩一只能化身猿猴，手足并用地在树枝上穿梭，同时五感打开到极致。 事已至此，他被迫使用了自己格物圆满的能力。 所谓圆满者，便是浑圆如一，无缺无漏，世间修行者千万，但能得圆满者寥寥无几，不过，每一个圆满境，都有一个自己推演出终极能力。 以轩一为例。 他在格物境洞天境另辟蹊径为五感强化，到了巅峰境，他继续始终如一，将其推进到了巅峰强化，而这个能力到了圆满境，便终于蜕变成他最想要的那个能力。 其名曰生死感知。 当一个人的五感敏锐到极致之后，他就可以听到五感之外的声音，轩一在跳跃奔跑中闭上了眼睛，他的视界之中，一切被黑暗笼罩，然后再如从云雾中浮起的宫殿一般，那些浮起的黑白线条，重新填充了黑暗中的世界。 黑暗的世界中，白色是阻碍，是阶梯，是可以攀援而上的存在，它们彼此连接在一起，构成了树木与森林的雏形，让轩一即使闭上眼睛，也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去逃亡。 而黑色的线条，则意味着死的气息，线条越浓，便意味轩一走向那里死亡的可能性越大，便如同你走在一个巨大的迷宫中，所有岔路口的死路都预先用红笔画出了大大的叉号。 只是，这个由白色线条所构成的三维迷宫中，几乎到处都充斥着黑色的气息，轩一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情况，这意味着，即使有生死感知这样近乎bug的能力，他今天依然难逃一死。 但轩一不想死，从来不想。 于是他在那黑色线条弥漫的世界里，顽强挑出一条不是那么浓重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冲了过去。 …… …… 其实兰流焰不太好找到轩一，因为他目标实在太小，跑的又太快。 但是找到暴怒中的玄齿兽却很容易，因为它就像是黑暗中的火炬，土豆炖牛肉中的牛肉，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的存在。 而只要推断出玄齿兽在追逐着轩一，那么只要跟着玄齿兽在它的前方搜寻，便不愁找不到那个魔崽子。 以及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并不是那么怕那只玄齿兽。 哪怕打不过，但是想打可以打一会，想逃随时都可以逃。 即使对方是洞玄境，只是那又如何。 所以兰流焰收敛了自己的火焰，她格物境是巅峰水准，致知也是洞天，如果要追那个格物圆满的魔崽子可能稍微有些力所不逮，但若是远远吊在身后，那么还是非常轻松的事情。 只是追羚羊的人变成自己罢了。 但正当兰流焰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那只羚羊向自己冲了过来。 是的，原本兰流焰还无法确定轩一的位置，可是当对方窸窸窣窣地快速冲向自己的时候，就算是瞎子也能够听得到对方的声音。 兰流焰于是笑了笑。 在之前她还十分轻视这个魔崽子，但是早上被对方狠狠阴了一次之后，她直接把这个少年当做与自己等同的对手对待。 一朝被蛇咬，还十年怕井绳呢，更何况这条蛇是早上咬的自己。 所以她静静抬起右手，金色的火焰在那里燃起，然后须臾便化作一根燃烧的短矛，少女手腕用力，笔直地向轩一掷去。 她并不一定非要亲手杀死这个卑鄙无耻的魔崽子，但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凄惨的死去，自己这根火矛就算不能直接刺穿对方的胸膛，也能把他逼停下来躲避，那个时候，她就可以愉悦地看着这个魔崽子在玄齿兽的利齿之下被研磨成齑粉。 可是兰流焰始终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他继续飞快向自己冲来，只是在奔跑中稍微一个侧身，金色的火矛便笔直从他让出的那点空隙中穿了过去。 从视觉效果上来看，几乎是兰流焰举起手的那一瞬间，轩一便已经偏转了身体，然后兰流焰瞄准那个空隙掷出了火矛。 兰流焰很不开心，然而就在兰流焰不开心的时候，轩一已经几乎冲到与她平齐的位置，然后举起手枪，啪啪啪几乎在瞬间就打光了整个枪匣，逼得兰流焰被迫让火焰笼罩全身，在燃尽他射来的子弹的同时，便要近身将这个魔崽子彻底刺个穿透。 可是在那些子弹之后，是一枚接踵而至的亮银色圆球。 兰流焰猝不及防，再次被那爆裂开的乳白色寒雾所包裹，等她冲出寒雾的时候，全身的火焰已经凋零过半，而那个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魔崽子已经跑到了她的前面。 “艹！”即使是兰流焰，这一瞬间也不由愤怒地爆出粗口。 在方才兔起鹘落的交锋中，兰流焰几乎保持静止，但是轩一却马不停蹄地从远处一直跑到她近旁，其间躲过她火矛又近距离和她交锋，随即抛开她远去。 而在轩一的身后，可是一直追着一只锲而不舍的玄齿兽啊。 那么如今，自己反而成了位于那对冤家之间耸立的磐石，而玄齿兽绝对不会介意把这颗磐石碾得粉碎。 正在兰流焰这样想的时候，她面前的古木已经摧枯拉朽般倒了下来，玄齿兽站在蠕动的岩刺之上，向着自己逼近。 兰流焰举起长枪，用力将其向着玄齿兽掷出的同时，转身向着轩一离开的方向奔跑起来。 她就算不惧这只恐怖的洞玄境魔兽，但是绝对没有意愿替轩一挡刀。 而很明显，如今的玄齿兽在它有限的智商里面，它已经将先前略微挑衅过它的自己和轩一划为一类了。 卑鄙无耻的魔崽子。 …… …… 轩一听着后面传来的炸响，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跑去，黑白的迷宫此时仍然是黑色的线条占据绝大多数，但是白色的那一根直线已经越来越明朗。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一线生机竟然是在兰流焰身上，不过方才那番电光火石的交锋已经将他身上所剩不多的弹药又消耗了大半，这样下去，自己终究会变成一个只会拿刀砍砍砍的高级步兵。 但在这之前。 轩一只要活着。 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的活着。 第三十四章 相见欢 玄齿兽可丝毫没有顾及眼前的虫子是不是之前射伤自己的那个虫子是一伙的，它只要都杀掉就够了。 兰流焰掷出的长枪燃烧着金色的火焰笔直而来，玄齿兽心念微动之间，便有数根粗大的黑色岩刺异军突起，化作伫立于它身前的盾牌。 但是依然没有什么用，他的岩刺固然坚韧如钢铁，但兰流焰的长枪却是更加无坚不摧的长矛，矛与盾的故事在历史中上演过无数次，而这一次毫无疑问又是矛更胜一筹。 长枪径直穿透重重岩刺，就好像是烧热的快刀穿过黄油，须臾之间便来到玄齿兽面前，重重刺在它的前胸，入肉一尺有余。 正如同之前的战斗是玄齿兽的游戏一般，兰流焰也远远未出全力，但此时此刻，兰流焰再也没有留手的理由。 玄齿兽痛极而啸，啸声响镇数百里山林，无数弱小的魔兽瑟瑟发抖，将头埋进了厚厚的腐叶林中，如今这座山林大王尽去，玄齿兽这只猴子便是当之无愧的最强者，它若发怒，整座山林都要为它俯首。 玄齿兽在它的岩刺浪涛中拼命抖动身体，想将这只燃烧着火焰的长枪从身上抖去，只是入肉一尺的长枪，抖动身体除了徒增疼痛之外别无他用，玄齿兽只得探下身子，用长满利齿的大嘴咬住枪杆，然后用力拔出，留下一串血淋淋如珊瑚一般的珠子。 它在原地停了片刻，然后更加愤怒地向前方追了上来。 兰流焰根本未曾回头看，她只需要稍微阻断玄齿兽的追击便足够了，至于是不是伤到玄齿兽，又会不会激起玄齿兽更大的愤怒，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带着玄齿兽的头颅离开，又怎么介意提前给对方身上留下一些伤口。 当然，主要是她现在还打不过这只玄齿兽，否则兰流焰早就回去和它大战三百回合了。 …… …… 轩一依然在黑白的迷宫中穿梭，生死感知的开启对他消耗极大，但是他却一点都不敢脱离这个状态，就刚才与兰流焰兔起鹘落的接触，若不是有生死感知的加持，他可以预先判断兰流焰的攻击，并且挑选最合适的应对手段，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至于眼下，虽然他又去大大招惹了兰流焰一番，并且那尊杀神还是当前测试人员中战力第一的存在，但是轩一却没有丝毫的焦急。 他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兰流焰本来就要杀他而后快，他也不介意再拉对方一点仇恨，至于现在他在前面跑着，兰流焰一时又撵不上，她要么抛下自己择路而逃，再看玄齿兽做那二选一的谜题，要么就紧跟在自己身后，在追上自己之前一直被玄齿兽追击，替他遮风挡雨。 怎么想都是赚的好吧。 他原本就不知道兰流焰居然看到玄齿兽发狂，非但不暂时远离，反而摸上来想送他一程，可是恰恰是兰流焰的杀意，给他留出了那么一线生机，有时候造化之妙，就这么扑朔迷离。 这样想着，轩一的眼前突然一阵阔大，在他的生死视界之中，原本漆黑如墨的世界突然展开一线洁白如雪的光芒，那光芒是如此的诱人，就好像沙漠中跋涉数天不饮不食的旅人突然发现一片水草丰茂的绿洲，就算那只是海市蜃楼，也足够让人如痴如醉，癫喜若狂。 更何况轩一的生死感知，还从来没有骗过他一次。 轩一不由解除了生死感知，然后他看到了一条大河。 一条足有数百米的深涧横亘在面前，其深不见底，下面有奔腾如雷的水声，显然下面一条大河。 轩一来到涧边，凝神向下望去，以他的视力，也只能看到云雾缭绕，无法看清下面的底细，可是从生死感知上来看，这毫无疑问便是他的那一线生机。 但是这样一来，他想重新从深涧上来便千难万难，如果万一被河水冲到了这片测试范围之外，那么别说拿到这次试炼的第一，连活下去都是莫大的难题。 毕竟，方才那只将他们八个人逼得四散奔逃的玄齿兽，放在整个晖亡之林只能算是连兔子都不算蝼蚁存在。 他站在深涧之侧，心中明白这大概就是那群大佬圈这个园子的篱笆组成部分。 他跳进这个篱笆里，虽然能够活命，但无异于放弃这次试炼的优胜。 其实如果现在钱梨还能在他面前问他有没有不求胜出只求活下去的办法，他终于能给出这个办法。 是的，跳下这个深涧，便等于发出了安全声明，想杀自己的人必须要一同下来，大多数人肯定不愿意为了一棵树放弃整座森林，而自己只要躲在里面不出来，那么对于外面的人也没有任何威胁。 但轩一。 从来都不想，以及不愿发出这个安全声明。 只是现在除外。 他要死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回头看向森林的方向，兰流焰与玄齿兽马上就会追上来。 少年自顾自的笑了笑，然后取下固定在背上的那杆大狙。 站姿瞄准，等待进入他视线的存在。 他不想死不假，但他还有礼物没有送出，所以不甘心这么离开。 水声激荡，风烟俱净，轩一架起大狙瞄准，却又闭上了眼睛。 生死感知开启，面前果然是一片的黑暗，漆黑如墨完全没有希望的黑暗。 几乎在轩一架起大狙的几十秒后，浑身缠绕着金色火焰的兰流焰便出现在他的视界中，在纯黑的背景下，这位骑士白的像一个天使。 轩一嘴角勾起笑意，然后扣动扳机。 电流激荡，钢钉穿云破空。 兰流焰一直都在提防着轩一的任何偷袭，这位魔崽子层出不穷的手段让她烦不胜烦，同时也让她对其的警惕提到了最高，所以当那惊动云霄的一枪朝她射来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当然也不会有丝毫的托大。 兰流焰由于自己的战法原因，她一直都带着许多替换的长枪，如果情况紧急，她也会干脆以斗气凝结长枪战斗。 不过这一次时间还算充裕，她的手中早握着一柄铭文的精钢长枪，望着那道雪白湍流的来势，枪尖轻盈挑出，笔直回击向那点寒芒。 又是相见欢。 钢枪铁箭相见欢。 第三十五章 跳！跳！跳！ 兰流焰长枪水平而握，又握得极紧，几近于浑然一体，所以当枪尖与钢钉相遇之际，只见地一串耀眼的火花在枪尖一串闪动，被加速到极致的钢钉材质本身就极为坚硬，所以竟然笔直钻开枪尖沿着枪杆一路钻下，兰流焰神情不变，淡漠着看着钢钉一路而来。 她的长枪足有三米，而这根钢钉竟然直直穿深两米有余，直到兰流焰所握之处不远的地方方才停下。 少女叹了口气——当真非同小可。 她原本有机会直接一枪将这枚钢钉扫开，只要稍稍打偏方向，便能够高枕无忧，但是兰流焰毕竟艺高人胆大，她就想看看轩一这压箱底的武器，据说直接击杀谢君豪的武器威力究竟几何。 对于现在的情况，兰流焰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紧握枪杆已经被磨破手心鲜血直流的双手，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再接第二枪。 暗算的话，即使她也必死无疑。 但是这只是电光火石的想法，兰流焰接下第一枪之后身形立刻飘忽移动，以快速闪避的方式向着轩一而去。 对于这个魔崽子的人头，兰流焰从来没有此刻这样想要取下。 轩一见一枪失手，脸上并没有太多失望之色，只是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怪物。” 兰流焰对他层出不穷的花招和手段烦不胜烦，但他同样不是被这个少女骑士逼得近乎窒息。 那么多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尽最大努力抓住的罅隙，用光了身上几乎全部的弹药，最后这个怪物一样的少女接近于毫发无伤。 这次进入晖亡之林的十个人中，除了号称【壁立千仞】的周奢，也只有兰流焰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况且不同于攻弱守强的周奢，兰流焰可是真正接近完美的战士，攻防兼备几乎毫无弱点。 这样想着，他不在管正在飞速逼近的兰流焰，反正也打不中，不如不管。 但轩一还是扣动扳机射出了第二枪。 目标，是兰流焰身后那已经慢慢浮现的玄齿兽。 第二枪，电流激荡。 然后轩一根本没有去注意第二枪的战果，他收起大狙，望着即将到来的兰流焰，挥手向这个他进入晖亡之林其所遇到的最强也是纠缠最多的敌人告别。 然后纵身一跃，他便跳入身后那烟雾弥漫的深涧之中。 兰流焰本来已经极度戒备，见第二枪射出，原本脑补了一万种处理措施，却发现第二枪竟然遥遥将她避开，不由有种没有接到客的倦怠感。 然后她看到挥手告别的黑衣少年，再看到他纵身一跃消失在那里，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逼近的玄齿兽，只见这一枪这个庞大的巨兽运气便没有那么好了。 上一枪只是打中它的犀角几乎将其打折，而这一枪，却是正正击中了门面。 只能说玄齿兽实在太大，也太硬了，即使是正中目标的枪击，但是经过前面岩刺的阻隔，只是堪堪击破了他身上那层坚韧的皮毛，虽然整个钢钉都完全嵌入肉中，但是除了给它造成更大的痛苦之外，完全没有其他的影响。 不过，轩一也成功将玄齿兽激怒到了极致。它愤怒咆哮，层层叠叠的岩刺如同海浪迭起，誓要将兰流焰碾成粉末。 兰流焰只看了背后的玄齿兽一眼，便快速来到轩一刚才所站的涧边。 其实如果是兰流焰的话，就算是这样暴怒的玄齿兽，她也有把握慢慢周旋并逐渐脱离它的追击。 只是，轩一这口气，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这样想着，她回身，将那根已经完全报废的长枪整个再次掷向玄齿兽的同时，自己毫不犹豫地一样纵身跳了下去。 玄齿兽就算再如何愚笨，也不会接二连三被同样的手段伤害，这次如同山峦般的岩刺迭起，轻而易举就将那根长枪彻底吞噬，然后暴怒的玄齿兽直接逼近了那条宽广的涧边，正准备也纵身跳下去追杀那两只虫子，却突然迟疑了。 不知为何，它突然清楚地意识到，无论那两个虫子怎么样，它跳下去，便自然会死。 就好像一颗鸟蛋从上千米空中落在石板上必然会碎一个道理。 这样清冽的杀意让即使是暴怒中的玄齿兽也骤然清醒下来。 它虽然很想杀掉那两只虫子，但它更不想死。 玄齿兽在深涧旁来回踱了两圈，沉重的脚蹄踏出深深的脚印，最终它还是转身，一步三回头地慢慢离开。 它原本愉快的一天，终于变得不愉快起来。 …… …… 在轩一和兰流焰都跳下深涧之后，在玄齿兽慢慢离开之后，这个突然热闹起来的涧边便慢慢冷清下来。 只是由于玄齿兽一路上摧枯拉朽的破坏，导致整个森林上都被它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而这个伤口的尽头，便指向了这处奔流不息的长涧。 第三个来到这处涧边的人是钱樱。 其实她一直都在不远处。 原本最初捕猎玄齿兽的行动，她便因为实力低微被排除在外，星鹤渡之所以收留她，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听话的炮灰以及带在身边的两百积分。 所以当玄齿兽发威所有人四散而逃之际，钱樱突然发现自己脱离了所有人的控制，突然自由起来。 不过自由之后，钱樱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了。 自从进入这片森林以来，钱梨还活着的时候她一切都听钱梨的，钱梨死后她听从钱梨的遗嘱，一路都听轩一的。 但是如今轩一被玄齿兽追杀，生死未卜之际，钱樱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她不想再回星鹤渡那里，如果有轩一的话可能还会好一点，但是如今轩一不在，她再去便等同于开门揖盗，自投罗网。 至于帝子横那边，在之前短暂的接触中，她也不认为那个斯特帝族心肠会好到哪里去。 可是这样一来，恢复自由的她又能何去何从呢？ 不知前路的钱樱神识鬼差的，竟然一路尾随着玄齿兽的留下的踪迹，远远吊在后面，希望看看轩一最后的结局。 哪怕轩一死了，她也想看一眼那个少年临死前的样子。 不过她并没有看到轩一的尸体，却看到了那条深不见底的长涧。 要不要也跳下去呢？ 钱樱忍不住想到。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跳下去。” 钱樱的耳边突然响起冷清的声音。 钱樱惊诧回头，却看到同样一身黑衣，身形玲珑有致的鸠三静静站在她身后，银发银眸，表情淡漠而冰冷像是一尊大理石的雕塑。 第三十六章 鸠三的善意 钱樱的心中冰凉如雪。 她不动神色地后退一步，直接站到了深涧的边缘，然后才开口说道：“你是想抓我回去吗？” 鸠三点头，银色的眼眸清冷如霜：“最初是这么想的。” 钱樱看着她：“那么现在改主意了？” 鸠三认真点了点头：“是的。” 钱樱看着她，表情狐疑：“为什么？” 她一点都不认为这个轩一的同伴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你打算在这里杀我吗？” “不。”鸠三摇了摇头：“如果我想要杀你，你没有机会在这里说这么多话。” 鸠三的理由无懈可击，就如同当初轩一向他们表达善意时那样无懈可击，可是钱樱依然保持警惕，她还记得当初谢君豪确定自己将他们控制之后那一瞬间转变的嘴脸。 她只要稍稍动动脚，就能够跳进深涧中，她不确定鸠三有没有办法拦住她，但是这已经是一种无法控制的威胁。 鸠三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一直距离钱樱十五米之外，一点都没有试图靠近刺激这个少女的意思。 “我听过轩一关于你的故事，他一定是很喜欢你才没有把你杀掉。” 钱樱瞪大眼睛，差点没有不顾气氛地开口吐槽。 他喜欢我？他喜欢我会连接个吻就羞涩地像个处男？不对，他本来就是个处男。 他喜欢我就看着我睡觉连一点非分之举都没有？除非他性取向有问题或者根本就是不举。 当然，也可能兼而有之。 鸠三看着钱樱表情丰富的脸，不由笑了笑：“轩一那个笨蛋，是不该存在于我们之中的好人。” “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像他那种性格的好人竟然能与我们一道活下来，甚至是那个活的最长久的人。” “只因为他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想死。” “所以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在确保自己不会死的前提下做的。” “但是，我怎么想都认为轩一应该杀了你带着你的积分回来与我们会合，但他却没有这样做。” “我只能猜测，他大概很喜欢你吧。” 钱樱摇了摇头：“他只是个混蛋好人罢了，我哥临死前请他照顾我，他答应下来罢了。” 鸠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说道：“那就姑且这样认为吧。” “还有，我建议你尽快跳下去，否则的话，过一会你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钱樱看着她：“为什么，以及你为什么不杀我？” 鸠三看着她：“我只喜欢杀多话的问题宝宝。” 钱樱叹了口气，看向她：“我留下来会死对吧。” 鸠三惊讶地挑起眉毛，开心说道：“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 是的，钱樱留下来会死。 以及当初轩一不想杀她的原因，是因为轩一没那么想死。 钱樱慢慢明白了这一点，但表情却越来越不开心。 这次试炼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百分，钱梨和谢君豪死了，她与轩一每人身上便有便有两百分。 如果轩一把她也给杀了。那么轩一身上就有了四百分，这样丰厚的馈赠，只有有能者方可得之。 轩一不想那么快死，所以让自己帮他带了两百分。 而现在，轩一带着自己那两百分跳下了深涧，而兰流焰貌似紧随其后，这样的话，还在森林中的分数骤降到了七百分。 人不能杀死自己，也便意味着只剩下六百分。 如今的玄齿兽已经被证明如此强大，相信无论是星鹤渡还是帝子横，都不会倾向于再去打玄齿兽的主意，而安旋草的踪迹迟迟未曾出现，便意味着象征机缘的那五百分虚无缥缈，几无机会。 她若留下来的话，星鹤渡第一件事就是先杀了她以免夜长梦多，然后再去和帝子横慢慢周旋角逐出最后的胜者。 但如果她也跳下去，那么还留在森林中的积分就会进一步降低到400分，意味着如果他们无法杀死玄齿兽，又无法找到安旋草，那么这次的试炼便会进入一个非常诡异的局面，所有人都会僵持住。 只是，钱樱找不到鸠三这样做的理由。 虽然无论她跳不跳对于鸠三来说影响都不大，可是对于星鹤渡来说，却影响很大。 钱樱看着她，突然开口：“要不，我们一起下去？” 鸠三听到这话终于笑了起来，她笑容清冽，漏出洁白如贝的牙齿：“抱歉，唯独我不能跳。” 钱樱看着她：“为什么，那个星鹤渡就是一个混蛋你不知道吗？” 一个冷血无情只顾及自己安危与利益的混蛋。 鸠三听着钱樱的话语，笑容越加灿烂，她这样冰冷如霜的美貌少女一旦笑起来，就如同春花绽放，冰雪消融，但是鸠三的话语，依然平淡而冰冷：“因为我需要这样一个混蛋。” 这样说着，她轻轻举起右手，有星光在她手上汇聚成清凉如水的光刃。 钱樱看着对方下了最后的通牒，摇摇头，向后默默退出一步。 她也同样跃进了那万丈深渊之中。 …… …… 看着那个少女跃入深涧，鸠三不由摇了摇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很羡慕这个女孩。 但是也就那一丝的羡慕罢了，她随意在涧边找了一块大石坐了上去，开始慢慢等待她想要等的人。 还好那个人并没有让她等太长的时间。 并没有过太久，星鹤渡便从远方飞掠而来，他双足踏着星辰，身体便如同滑行一般来到这个深涧之畔，然后看到正坐在那里的鸠三，眉头重重颦起。 鸠三静静离开大石，向着这个银发的主人郑重行礼：“见过少主。” 星鹤渡熟视无睹，只冰冷开口：“轩一从这里跳了下去？” 鸠三点了点头：“虽然没有看到，但是如果他没有跳下去，那么便意味着他已经死了。” “兰流焰呢？”星鹤渡继续追问。 鸠三跪在地上回答道：“从痕迹来看，她在我之前来过这里，但是否追了过去，概率在五五之间。” 星鹤渡点头：“那么，你是否见过那个奥斯女人？” 鸠三摇头：“不曾见过。” 鸠三很少说谎，但是当她说谎的时候，却又那么的游刃有余，以至于星鹤渡被完全骗过。 他走上前两步，望着深涧，脑中谨慎而周密的算计着眼前的局势。玄齿兽一役，将原本积累的所有优势尽数葬送，轩一等同身死，奥斯女人行踪不明，他们俩的战力暂且不算，单单就他们身上的那四百积分，便极具价值。 如今星鹤渡失去了这两个属下，几乎葬送了他一大半的胜算。 星鹤渡沉吟些许，终于下定决心：“鸠三。” 鸠三低头回应：“属下在。”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星鹤渡静静说道：“你的境界是格物致知双巅峰？” 第三十七章 穷途末路，亡命之徒 水声激荡的深涧之畔，星鹤渡的声音静静回响。 鸠三低头回答：“是的。” “你为何不进阶法相？”星鹤渡问。 鸠三没有回答。 修行有四大境。 曰格物，曰致知，曰法相，曰洞玄。 每一重大境又有七重小境。 曰感知，曰初识，曰入画，曰不惑，曰洞天，曰巅峰，曰圆满。 寻常修行者，入不惑便可破境而出，但四境之后的三妙境各有神奇造化，很难有人能真正抵抗它们的诱惑。 所以除却那些自知愚钝破境艰难之辈不会对三妙境做非分之想，更多的青年才俊都如飞蛾扑火一般，向着三妙境前赴后继，甚至有很多沉迷其中，乃至于终生不得寸进。 鸠三格物是巅峰，致知也是巅峰，想要进阶法相易如反掌，但她迟迟没有这样做。 因为即使是她，也无法抵挡那个圆满境的诱惑，圆满境的高妙虽然鸠三从未亲身体会，但是她身边就有一个圆满境。 轩一始终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圆满境能力是什么，但是她只知道轩一凭借那个能力，从数次九死一生的险境中全身而退。 在格物境的时候，鸠三始终离圆满境差了那么一线，如同雾里看花，无论如何努力都看不到真容，所以鸠三干净利落地放弃，以巅峰境进阶致知。 但在致知境，鸠三发现这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境界，她如鱼得水一般飞速成长，很快便重新攀登到了致知境巅峰，这一次通往圆满境的道路同样艰险，但是鸠三却找出了一条羊肠小道。 她不知道那条羊肠小道走下去究竟通往何方，但是她却坚信自己应该试一试。 于是她在巅峰境一待便是大半年。 按照鸠三的估计，至多再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她就能得到最终的结果，要么成功破境入圆满，要么证明自己终究走上了一条歧路，只能浪费一年的时间仍旧以巅峰入法相。 但鸠三愿意放下自己的筹码，赌上那么一赌。 星鹤渡看着沉默不语的鸠三，不由笑了笑：“你想入圆满？” 鸠三终于开口，声音轻微：“属下不敢。” 星鹤渡微笑：“我无论你敢还是不敢，我要你今夜入法相。” 鸠三轻轻咬了咬嘴唇，低头说道：“是。” 星鹤渡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鸠三：“起来说话吧。” 鸠三站了起来，表情淡漠看不出任何内心的活动。 星鹤渡慢悠悠说道：“我让你入法相，自然不会只有这一句话，我提供给你全部巩固境界的资源，让你可以直接跨过感知，进入初识境，你意下如何？” 鸠三再次下跪，低声道谢。 但她低下的头挡住一切的表情，少女紧紧咬住嘴唇，慢慢咬出血来。 …… …… 昏暗的森林中，一点火星在静静燃烧，忽闪忽灭，有若星辰。 周奢从远处快步走来，最终站在那点火星的旁边，他那张看起来与灰白发色完全不搭的年轻脸庞露出了些许不豫。 “你不是戒了吗？” 帝子横单手夹着一根细长的纸卷，火星便在纸卷的另一端燃烧，帝子横闻言笑了笑，将手中的纸卷举起：“没加料的，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周奢纹丝未动，居高临下看着箕坐在古木旁的斯特帝子：“你就甘心一辈子这么下去？” 帝子横将纸卷凑近嘴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乳白色的烟雾：“不甘心又能怎样？” “家族中只有一个名额，我又争不过子菁那个家伙。”他金色的眸子微微闪过迷茫：“其实，周奢，我宁愿不生在这个斯特帝族。” 周奢看着他：“其实，我们还有机会的。” “什么机会？”帝子横自嘲笑道：“玄齿兽居然是法相境的，拿命填也未必填的掉它的胃口。” “如果是这样倒也罢了，兰流焰竟然跟着那个魔崽子进了白渊，她身边那个院生也找不到了，一手好牌被打的稀烂。” “现在怎么办？”帝子横抬眼看向周奢：“我们去和星鹤渡拼个生死，我又不能杀你，就算把他们都杀了，也不够离开的分数。” “我们可以去找安旋草。”周奢说。 “时间不够，我们也根本没有线索。”帝子横冷冷说道：“看玄齿兽的难度，星澈那帮畜生就是打算让我们在里面互相撕咬搏杀绝出最后的胜者。” 帝子横说出了一个陌生而禁忌的词汇，周奢顿时露出紧张的神情，帝子横摆了摆手：“这里是晖亡之林，再说我也是曦光一族，说个隐族之名那群彼岸神祇还真能过来把我杀了不成？” 周奢看了看这个颓废的帝子，终于开口：“我们还有机会。” 他目光锋锐如剑：“明天去找星鹤渡，要么我们杀光他们，要么他们杀光我们，然后胜者自己跳下白渊，去找躲在里面的那些老鼠。” 帝子横的眼睛骤然明亮起来，他拿起纸卷在嘴边用力吸了一大口，神情终于振奋起来。 “置于死地而后生吗？那还真是有点意思了。” 正在这个时候，周奢突然冷不丁的出手，将他手中的纸卷夺了过去，然后在手心揉成一团碎屑。 帝子横大怒：“我就剩下这一根了好不好！” 周奢看着暴跳如雷的金发男子，笑容淡淡。 …… …… 钱樱从冰冷彻骨的河水中冒出头来。 在上面看的时候，总感觉深涧中的河水飞湍瀑流，掉进去免不得被冲的一日千里，只是真掉进来才发现，除了河水冰寒异常之外，水流竟非常平缓。 唯一不喜的是，河水两岸都是光滑的石壁，长满青苔滑不溜秋无法借力，钱樱又尚未修习飞行术之类的腾空魔法，所以只能浸泡在寒冷的河水中慢慢顺流而下，寻找可供攀登落足的地点。 不知是钱樱运气好还是原本便司空见惯，不多时，钱樱就看到了一处向岩壁凹陷进去的暗河，那里水流尚浅，并且有足够的落足点，钱樱便忙不迭地游了过去，那里的河水不过刚刚淹过膝盖，钱樱便有机会用魔法烤干身上湿冷的衣物。 然后钱樱抱着一丝好奇向着暗河溶洞望去，只见到那里有着一束淡淡的荧光，只是远远的看不真切。 第三十八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钱樱落在千丈深渊之下，望着暗河洞穴中的那束荧光，心中突然猛跳了两三下。 她向着那束荧光走了两步，然后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奔跑起来，冰凉的河水没膝，以至于奔跑十分困难，一个不注意，钱樱整个人绊倒在河水里，不由喝了几口冰寒刺骨的河水，少女在水中挣扎两下，湿淋淋地站起但是她的动作却丝毫没有迟疑，继续踉踉跄跄地向着那束荧光奔跑过去。 她心中生出的那个隐隐约约的幻想，她连细想都不敢，生怕想细了想真了就会惊醒这个美梦。 所以她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从最初大步的奔跑变为一步一步的挪动，但是那束荧光在她的视线中却越加清晰。 那是一株生长在洞穴凸起处的翠绿植株，高不过三十公分，枝叶皆是细若针尖的网状枝蔓，它们彼此安然的盘旋，如烟如霞，整株草就好像是一座被烟雾笼罩着的翠绿高塔，彼此盘旋着上升。 钱樱站在那株安旋草外十米，再不敢前进一步，她紧咬着嘴唇，然后双膝跪倒在河水中痛哭起来。 她从未想过自己真的有活着走出这片森林的机会，只是带她进来的那个男孩，她终生都不会再有和他一起出去的机会了。 那个设置试炼的人终究还是仁慈的。 强大的人在森林之上厮杀，而弱小者如果来到这条深涧旁，并且放弃了胜利的机会选择求生，那么他便有机会得到离开的宝贵钥匙。 钱樱在那里哭了许久，直到感到全身都冻得冰冷僵硬的时候，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到那株安旋草的面前，按照轩一曾经教过的方法，取出贴身保存的卷轴木牌，然后将木牌贴近安旋草的根部。 当木牌触及安旋草的那一瞬间，后者爆发出明亮的辉光，将黑暗的洞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当钱樱反应过来的时候，安旋草已经消失在了原地，钱樱翻转木牌，之间木牌的底端浮现出一个小小的闪电标志。 这是传送的标志。 钱樱闭上了眼睛，即使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她还是感到极度的不真实，现在的她，只需要将魔力注入这个木牌，它就会将自己带回家中，远离这危险的一切。 可不知为何，钱樱并不想走。 家里已经没有值得她留念的人了。 母亲在她与钱梨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也在不久之前离世，无依无靠的兄妹俩被整个家族排挤，否则也不会误入这个血肉的磨盘。 如今钱梨已经死了，她回去又有什么用处呢？ 继续受人排挤，安排一个又一个的陷阱等她去跳，然后被上流几滴廉价的泪水之后，那群贪婪的食尸鬼就会趴在她的尸体上啃食她所留下的一切。 这样想着，钱樱将木牌重新放回了贴身的衣袋里，咬了咬嘴唇。 与家中相比，不知为何，钱樱竟然更喜欢这个地方。 这样想着，钱樱伸出手指，一束红色的魔法火焰在她的指尖燃起，她重新烘干衣物之后，踏着齐膝的河水，向着溶洞的深处走去。 她想去找到那个被自己哥哥托付的那个男孩。 …… …… 而此时轩一的状况并不大好。 与钱樱不同，他落入深涧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体位，如同一滴牛奶落入深潭一般，连一丝水花都没有溅起，然后他迅速地冒头，观察四周的环境之后立刻向着远方游去，紧身的作战服本身就是最好的泳衣，只不过有身后背包的拖累，否则他的速度还能更快。 可是轩一很快就意识到了，他最大的敌人并不是冰冷的河水和他身后沉重的背包，而是跟着他一起跳下来的兰流焰。 作为展开金焰便具有飞行能力的【黄金骑士】，兰流焰根本就不曾落水，她与轩一几乎是前后脚跳下来的，所以她在空中直接就锁定了如同游鱼一般在水面疾行的少年。 轩一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阴魂不散的少女骑士，叹了口气。 之前那么多次都没法解释，又算计了这个家伙无数次，连轩一自己都不信自己接下来会说出口的话，所以他干脆一个猛子扎入了河底，原本沉重的背包，此时居然成了最好的配重物，让他可以沿着河底快速的疾行。 而兰流焰看着如此当机立断的少年，眼角狠狠抽动。 她跟着跳下来就是为了置这个魔崽子为死地，又岂会因为这点困难而退缩。 于是她在空中再次抬起右手，一根金色的火矛在手中凝结，然后掷出。 虽然之前火矛建树极小，几乎与徒劳无功可以画上等号，但那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参照物。 兰流焰一矛刺下，以矛落的位置为中心，方圆十米的水域顿时膨胀开来，方圆五十米的河水沸腾，气泡汩汩直冒的同时，兰流焰一眼便能看到其下瞬间干涸的涧底和一闪而逝的少年身影。 轩一确实没有躲开那范围极大的攻击，有水作为介质，竟然将兰流焰的攻击放大到极致，他强忍着身上的灼痛，还好紧身衣的隔热能力为他提供了极好的防护，他只能闷头前行，被动接受兰流焰一次又一次的深水炸弹。 兰流焰连下七矛，整条河流上都翻起了鱼肚皮，甚至说她还能闻到些许水煮鱼的香气，让兰流焰下定决心，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去吃一大锅水煮鱼。 可是那个少年却没有如她所愿地翻着肚皮浮起，让兰流焰更不开心了，她正要再投下更多的深水炸弹，但眼前的变故，却让她眉头皱起。 前方出现了一条暗河。 虽然说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两岸的石壁全无凹陷，但是河水却在那里明显的分流并且流向地下，兰流焰没有看到轩一是否顺着暗河潜逃，但她也没有感知到轩一继续向前以便于迎接她无穷无尽的狂轰乱炸。 兰流焰咬了咬嘴唇，没有丝毫迟疑地向着河水扎了下去，沿着那条地底暗河追寻轩一的轨迹而去。 上穷碧落下黄泉。 我说过你如果吃了那对兄妹，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取你狗命。 第三十九章 梦魇 黑暗无光的地底溶洞之中，连氧气都极为稀薄。 轩一半个身体都泡在冰冷的河水中，但行动依然冷静而准确。 如果说之前一直是兰流焰的主场的话，到了这样的地形，他终于反客为主。 少年涉水而行，一手扶着阴冷的石壁，另一只手握紧匕首，他很清楚兰流焰也追了上来，但是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对方，令他也有些稍微的好奇。 如今再展开生死感知的话，面前大多数都是纯白的线条，大致可以推断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正因为如此，他反而对未来的方向感到轻微的迷茫。 这是他进入这座森林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是的，他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取得那唯一的优胜，那张通往星城行走席位的门票。 无论他的对手是兰流焰也好，谢君豪也好，帝子横也好，周奢也罢。 哪怕说是上面派下来的那位主子星鹤渡，他都不在意。 他只在意自己能不能杀掉足够的人，拿到足够的分数离开。 为此他愿意做任何的事情。 星城行走，这个无比遥远又诱人的名词，而今他活下去的唯一目标，哪怕他自己也知道那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可哪怕是黑夜中的星辰，有希望与没有希望相比，其间的差距判若云泥。 在这样的黑暗中独行，让轩一不由想起了很多东西。 很多埋藏在记忆深处，始终不曾回忆过的东西。 轩一不记得自己父母的样子，从有记忆开始，他就开始学习杀戮的技艺。 那是纯粹近乎本能的教导，给你一块薄薄的铁片，从老鼠和鸡杀起，一直到山猫，鬣狗之类的食肉野兽。 你必须比野兽有更好的直觉，更嗜血的欲望，更精准的攻击，才能在彼此的厮杀中存活下来。 如今那个时候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他只记得自己不停地杀啊杀啊杀，直到有一天突然站不起来了。 那个地方没有怜悯的存在，大人们把高烧不起绵软无力的自己扔进了兽笼之中，要么自己杀掉所有的野兽自己活着爬出来，要么就做它们今晚的零食。 轩一连刀都握不住，又如何屠兽，可是那些饿得饥肠辘辘的野兽，却畏惧地缩在笼子的另一端，整整一夜过去，饥饿的野兽与垂死的孩童相向而卧，就好像一幅寓意深刻的油画。 所以第二天来捡他骨头的大人看到奄奄一息的孩子，连忙报告给了更上层的管事。 那是他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毒发。 那样充满死亡气息的毒素在他身上肆虐，以至于那些敏感的野兽都不敢上来啃上一口。 那些大人物当然不会有心情给他解毒，毕竟像他这样的孩子要多少有多少，他在其中也算不上天赋异禀，于是第二天早上，那些大人把他装进麻袋里，和许多孩子的尸骸一起用魔导机车拉到海边，然后尽数倾倒在沙滩上。 只消一个涨潮落潮，他们就会被海浪吞没，被海中的鱼虾一点点吞噬，骨头慢慢腐朽成为珊瑚的温床。 大海是最好的墓地，可以包容整个世界的尸骸。 儿时的记忆绝大多数已经模糊不清，但只有那个时候的记忆格外清晰。 直到今天轩一还感觉那不过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仰卧在孩子们绵软腐臭的尸体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闻着尸体腐烂的气味，高烧不退，全身都是近乎火烧一般的疼痛，和耳边的涛声一样此起彼伏。 他从未有过像那一刻一样祈求死亡。 死亡才是无上的安宁。 但是他终究没有死去，非但没有死去，他还看到了一双暗金色的眼睛，就好像是研磨过的古铜。 那天清晨，四岁的轩一被十四岁的星立华从死人堆里抱了出来，一转眼，便是十一年过去。 其实，直到今天，轩一也没有太想明白星立华是怎么把他养大的，不过如果真要说的话，大概是一个愿意养，一个不想死的关系吧。 星立华也是孤儿，她本人是四分之三混血的星城族人，父亲是血统纯正的贵人，母亲是二分之一混血被贬为贱民的娼妓。 在星城，混血的星城族人比他这样血统低贱的平民还要备受歧视，因为他们诞生于污秽的结合。 轩一从来没有问过星立华她是如何成为孤儿的，就好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下来就是孤儿，但在之后的十一年了，轩一见过了太多混血的女子不顾一切也想要怀上那些高贵大人物的孩子，好像那样她们也能脱离那已经淹到嘴唇的烂臭泥潭一般。 只是这样想过的女人，轩一见过的都死了。 星立华其实很穷，比他们现在还穷，至少现在星立华打着一份夜班的工作，轩一每次出任务都会留出恰当的份额来作为一个正常打工者的工资来补贴家用。 但是那个时候，他们比现在穷多了，每次两个人蹲在家里被饿上一两天之后，星立华就会认真地和自己商量，也不管究竟自己听不听得懂。 她告诉自己说，她再去做最后一次，之后就好好找工作养家，可以买好多好多的酒，让他喝都喝不完。 说完这番话之后，星立华就会把他锁在家里，留下自己珍藏的最后一块面包或者炊饼，留一壶清水和必不可少的满满一瓶烈酒，一出去就是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之后，星立华机会准时带着一些钱回来，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洗上整整两个小时的澡，一边洗一边哭。 可是过段时间，他们又没有钱用的时候，星立华还是会去做那最后一次的工作，以至于当轩一回想起来的时候，他竟然记不清星立华究竟给他说过多少次最后一次。 直到很久以后，星立华才真正找到了稳定的报酬勉强可以的工作，虽然是夜班，但胜在钱多，而那个时候他也已经慢慢开始接一些简单的任务，可以拿到对于普通人来说为数可观的报酬。 但那已经到了很久之后。 而当轩一身上的毒慢慢被他熬过去的时候，那些原本只存在于自己噩梦中的大人重新找上了自己。 他们告诉自己，虽然只是巧合，但你还是成功找到了自己的家长，可以顺利进行下一阶段的训练了。 明天，你就可以免费到星城公学上课，在那里，你可以学到一些新的东西。 轩一这个时候才明白，噩梦一直都没有苏醒，只是梦魇稍稍打了个盹。 第四十章 水煮鱼（求收藏推荐） 兰流焰很尴尬的发现，她跟丢了轩一。 跟丢对方并不值得太过懊悔，毕竟他是诡计多端卑鄙无耻的魔崽子。 但是当兰流焰发现自己迷路了之后，就淡定不起来了。 这原本也怪不得兰流焰，毕竟这溶洞里面四通八达，又漆黑一片，再算不是路痴也得迷路。 况且兰流焰稍微有点路痴。 好吧，就算路痴迷路也情有可原，那么当兰流焰意识到自己饿了的时候，她才由衷地感到不开心。 前面说过，她很想吃水煮鱼。 这里是暗河溶洞，鱼倒是不缺，但是水煮鱼水煮鱼，并不是清水煮鱼就叫水煮鱼，至少，兰流焰先要有个锅。 只有锅还不行，她还需要更多的调料，特别是尖尖红红的辣椒。 这样一想，兰流焰便感觉更饿了，并且由于想到了辣椒的味道，嘴里更分泌了更多的口水，咽入腹中更感觉饥肠辘辘。 然后兰流焰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幻觉，而是她真的闻到了水煮鱼的香气。 加了葱姜蒜和料酒，和更多红红辣椒的水煮鱼。 兰流焰先是一怔，然后欣喜起来。 这是双重的喜悦，让她心情突然舒畅起来。 有水煮鱼吃当然是好事情，但是那个做水煮鱼的人，却让兰流焰更开心了。 这座森林现在一共只有八个活人，至于这个溶洞之中，就兰流焰所知只有一个，这让少女如何不开心。 所以她静悄悄地追寻着那股香味，就好像是闻着奶酪香气在迷宫中穿梭的小白鼠。 有了指引之后，即使路痴如兰流焰，也很快找到了那股香味的来源。 那是一处地势很高的干燥洞穴，穹顶很高，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而在洞穴的空地上，生着一堆橘黄色的篝火，燃料来自于四周枯萎的蘑菇。 火上架着一口简易的折叠锅，只有锅底是一块薄薄的铁片，锅沿则是近乎布料的不透水材质，里面咕咕煮着白色的鱼片，红色的辣椒，几头撕开的蘑菇和嫩绿的蒜苗。 然后兰流焰才看到在锅边的人。 轩一正盘坐在锅边，拿着一根长长的木勺在锅中搅拌着，看到她来，抬起头的男孩静静笑了笑：“一起来吃？” 兰流焰艰难地把“好啊”二字咽回腹中，顺便把咽回了大把唾沫，她抽出长枪，金色的火焰燃烧而起，将整个洞穴照得一片通亮：“我会吃的，但是在你死之后。” 轩一似笑非笑：“骑士大人您真的以为我死了你还吃得到？” 这样说着，轩一伸出手做了个掀锅的动作，差点让兰流焰开口说出：“放开那口锅，有什么冲我来。” 但是骑士的矜持还是压倒一切，少女恋恋不舍地再望了那锅鱼一眼，开口说道：“不吃便不吃，杀了你就够了。” 这样说着，兰流焰就要跃跃欲试。 在这样狭窄的地形，轩一无处可躲，等同于自投罗网，瓮中捉鳖。 但是轩一却淡定笑了笑：“反正我也逃不了，不如听我说两句话。” 这样说着，轩一淡淡打了个响指，兰流焰只听到身后一声轰隆，然后是山石跌落的声音，她回头望去，发现自己来的时候的通道已经彻底被炸毁，只剩下乱石嶙峋。 轩一看着兰流焰的表情，淡淡笑了笑：“我来的时候一共带了七发手雷，其中四发都用在了您的身上，可还是没蹭掉您一块油皮，让我很是失望。” “这里一共有三个出口，我刚好还有三枚手雷。” “如果您不愿和我说话的话，我只能把他们全部引爆，让您和我说一辈子的话。” 兰流焰摇了摇嘴唇，全身的火焰慢慢熄灭。 她不得不接受轩一的威胁。 一旦轩一将这里的出口全部炸掉，那么能力不适合开山凿洞的兰流焰也便同样会被困死在这类，哪怕她能杀了轩一，那么余生也只能陪着轩一的尸体度过。 和他的尸体说一辈子的话。 轩一看着兰流焰妥协，露出了由衷的笑意，他指了指面前的水煮鱼：“既然骑士大人愿意同我这个魔崽子说话，那么我先请骑士大人吃鱼。” 兰流焰一步都没有动，她冷冷看着轩一，肚子里馋虫的嘶吼动摇不了这位第九军团的骑士丝毫。 “我只答应听你说话。” 轩一点了点头，似乎兰流焰的反应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我杀了谢君豪，但我没有杀钱梨。” 兰流焰看着篝火前的轩一，他穿着纯黑的紧身衣，标准的暗星魔崽子装束，她轻蔑笑了笑，根本就不相信轩一说的每一个标点符号。 “不是你杀的，难不成还是我杀的吗？” 轩一看着她，静静摇了摇头。 他的身后传来冷清寂寥的女声。 “抱歉，兰流焰大人。” 钱樱一身短装，披着蓝色的斗篷从轩一身后通洞的阴影中慢慢走出，表情微冷却认真。 “我哥我是亲手杀死的。” …… …… 兰流焰还是很饿，但她却已经没有一点吃东西的心情。 她不相信轩一，但她不得不相信钱樱。 哪怕钱樱有被胁迫的可能性，但是如今只有她和轩一的情况下，谁胁迫谁还说不准呢。 钱樱讲了一个与赵星铎版本完全不同的故事，更加黑暗，更加冷漠的故事。 兰流焰连想都没有想便相信了钱樱的故事。 因为这才是真实世界发生的故事。 赵星铎的故事里充满了漏洞，只是时间让兰流焰来不及却确认哪些漏洞，他故事里的许许多多的疑点，都在钱樱的故事里得到了完美的解答。 只是听完了这个故事，她再也没有心情吃东西了。 她长枪早已经收起，此刻撩起长袍，向着钱樱郑重跪了下来，五体投地。 她光洁的额头紧紧叩在地上，轻轻说道：“原本我应该去杀了谢君豪带着他的人头来向您谢罪，但是谢君豪已死，我只能代他向您请罪。” 钱樱看着谦卑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骑士，内心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 她当然谈不上憎恨迁怒这位性情高洁的少女，可如果说全无触动，也是自欺欺人，她沉默些许，然后说道：“有人帮我报过仇了，我很感激他。” 兰流焰点头，然后站起身来看向那一个一直沉默的少年。 “请原谅我一直的冒犯。” 轩一摇了摇头：“没有原谅的必要，因为每次我都抱着杀您的决心，只是您太强罢了。” 兰流焰笑了笑。 然后向着少年单膝下跪：“刚才是歉意，现在请收下我的敬意。” “您是真正的骑士。” 轩一不为所动，笑了笑指了指还在冒泡的鱼锅。 “我宁愿我是这锅鱼，至少还可以填饱肚子。” 第四十一章 你不是还有生命吗？ 燃尽的蘑菇干只剩下灰白的余烬，轩一拿着只剩下残羹的折叠锅到暗河处清洗。 黑暗中河水透着深邃的意蕴，恍若暗夜中点缀着星辰的夜空，少年看着自己在河水中模糊的倒影，把锅沉入水中。 一切还算顺利，他成功得到了兰流焰的善意，并且消除了误会，一切都那么美好，但轩一却一点都不感到满足。 他冒着被杀的风险在这里煮一锅鱼来等兰流焰，并不仅仅是为了消除误会这么简单。 他想和兰流焰结盟。 事实证明，天使和恶魔是可以并肩跳舞的，只要你有足够的筹码，或者你们面临足够的威胁。 只是当初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已经不在了。 但轩一始终没有提出这个建议，因为时机还不成熟。 他想拿到这次试炼的优胜，最关键的那个人就是暗部派下来的那个主子，所以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搞清楚这个主子究竟是怎样的人。 是的，他如鸠三所说，非常聪明，是一个典型的星城贵人，还是最顶级的那种。 但轩一一点都不感觉开心。 因为这意味着只有将他杀掉才有机会拿到那唯一的优胜。 这非常困难，以至于近乎无解。 暂且不提他能不能将星鹤渡杀掉，仅说杀掉之后的事情，便非常的麻烦。 对方是六大白银家族之一，其父亲与老祖都在星城身居要职，势力极其庞大，莫说是亲手杀掉他，就算是因为自己保护不周让他在这座森林意外死去，自己回去便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这一切与之后那场千星试相比，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难题，但那毕竟是相比之下。 就像之前他对钱梨说过的话，如果他只是努力活下去的话，那么有大概百分之四五的机会，但如果他想拿到这次试炼的优胜，便如同刀尖舔血，骆驼穿针。 他和鸠三都倾向于这位少主死去对他们来说会是更好的事情，但是具体的做法他们却有分歧。 轩一希望如果可以的话由自己动手，而鸠三却想假他人之手，来帮助自己逃脱惩罚。 所以在一有机会之后，轩一便脱离了星鹤渡，并试图拉拢兰流焰作为臂助，而鸠三却倾向于留在星鹤渡身边，试图不动声色地将他推向死亡深渊。 轩一不知道谁的方法更好，但他们都在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做。 轩一只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不打算两手空空地活着离开。 或者死在这里，或者拿到那个千星试的名额，至于第三个选项，从他进来那一刻起就不曾存在过。 …… …… 轩一的水煮鱼足够美味，以至于两个女生都吃了很多，然后一起睡进了钱樱携带的帐篷。 有兰流焰在的话，轩一还不太敢打搅这对少女，况且轩一也并很不想去夜袭。 自己的小命安危倒在其次，而且轩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溶洞之中暗无天日，根本无法判断时间的流逝，但暗部作战服的手腕处却缝着计时器，科技司的产品皮实耐操，即使轩一潜入了数十米深的水底，也丝毫没有干扰计时器的工作。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便意味着这次晖亡之林的试炼进入了第四个白天。 一次试炼的上限时间为七天，这便意味着每个人的时间都不多了。 他也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虽然有类似于休息的小憩，但真正的睡眠状态却从没有真正进入过，如果这场试炼继续进行，他这样的状态还会再持续三天。 这样超高强度的工作状态即使是对格物圆满的轩一来说，也是极大的负荷，但是他别无选择。 别人有钱的拼钱，有爹的拼爹，他什么都没有，只有烂命一条。 所以他只能拼命。 以格物之身入狼虎之地，行火中取栗之事，不死已是万幸，更何况他还想杀掉猴子自己吃掉那颗烤熟的栗子。 像之前的每个夜晚那样，轩一独自在外逡巡，勘察地形，寻找被袭击之后的逃脱路线和躲避之地，并且留下了暗记，用来联络如果计划失败被迫跳入深涧的鸠三。 因为只有鸠三，那个时刻都想杀死彼此的同伴，才是他在这座森林中最重要的盟友。 他们之间无声的友谊持续了十二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会继续持续下去。 当轩一最终做完这些，重新回到兰流焰与钱樱所在的溶洞，时间已经逼近了凌晨四点，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如同灌铅一般沉重，但他还是慢慢靠在了潮湿的岩壁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白天所发生的一切，目前各方势力的状态，天平的指向，自己的最好应对措施。 如何天衣无缝杀死星鹤渡的方法，以及。 如何杀死兰流焰和钱樱的后手。 每个人都说自己是好人，但是只有轩一知道自己不是。 他之所以努力做得像好人那样，是因为姐姐希望他能做一个好人。 如果救下姐姐需要坠入地狱成魔，他只会问地狱在哪里。 …… …… 赵星铎站在齐膝深的河水里瑟瑟发抖，环目四顾，河水滔滔。 从他从森林上跳下来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他非但没有找到兰流焰，甚至连离开这条大河的办法都没有找到，虽然他确实遇到了几处暗河溶洞，但是没有照明工具的前提下每次走到一半他都默默地退了回去。 他其实很害怕，害怕如果自己进去之后，兰流焰再来找自己还能不能找到，所以他宁愿站在较空旷的浅滩，就好像在孤岛上燃起篝火的遇难者在等待盘旋的飞机。 其实在这里除了比较冷之外，食物饮水都丝毫不匮乏，赵星铎随身的空间手镯里有足够的干粮，脚下的河水入口甘甜清冽，如果不是那么挑剔，抓几尾鲜鱼大虾生啖也别有风味。 但是赵星铎一个人被困在这里太久了，也越来越孤单起来。 他进入这场试炼是一个纯粹的意外。 他一直仰慕兰流焰学姐，但从来没有奢望要和对方结为眷侣，即使说家族几次暗示要他和这位在第九军团炙手可热的未来新星再走近一点，可是他始终认为，现在的自己还配不上兰流焰学姐。 不过，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却不是因为他想磨练自己。 他已经足够天才了，十七岁而两境巅峰，即使是在天才云集的叶夜学院，他也勉强能够挤进同龄人的前列，如果真有什么美中不足的，那就是因为家族的良好保护，一直以来他都是纸上谈兵，实战经验严重不足。 可这原本并不是什么问题，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成长，实战经验也可以慢慢补足，他就像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璞玉，甚至不需要太多的人工打磨，只需要将其至于溪水中温养百年，就足够成为支撑一个家族的栋梁。 第四十二章 农夫与蛇 赵星铎望着逐渐四合的夜幕，心中更加茫然。 他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茫然的时候，在以往的时候，总有人让他去做应该去做的事情，去修炼，去读书，给长辈倒茶，到郊外游猎，他根本没有闲下来的时间，即使跟着谢君豪来到了这座森林，他先是听谢君豪的，然后谢君豪死了，他很快便找到了兰流焰，可以继续听兰流焰的话。 可是现在，他连一个可以听话的人都没了。 当初谢君豪找到他时告诉他说，兰流焰去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自己想去帮他却拿不到进去的钥匙，所以赵星铎按照谢君豪的办法很快从家族中拿到了进来的钥匙，然后便跟着那个人来到了这里。 他还是喜欢兰姐姐的吧，从入学那一天就喜欢上了，她是葬雪社最杰出的精锐之一，只差一点便足够接任一届葬雪社社长，总是在远方憧憬的女子有一天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想都如同梦幻一般。 赵星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无数的思绪纷至沓来，却最终汇成了一句话。 我大概要死了吧。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从高处跳了下来，落入水中溅起了好大的水花。 赵星铎被那扑通声打断了思绪，第一反应就是先跑再说。 这次试炼的所有人他都见过了，深信里面自己一个都打不过。 不对，如果是钱樱的话，那么赵星铎可能还有几分胜算。 这样想着，赵星铎不由向着掉下来那个人多看了两眼。 他只看到一头银色的长发在水面上起伏了一下，连挣扎都不曾，那个人便被沉入了冰冷的河底。 不知为何，赵星铎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他的身体已经动了。 他重新跳进了冰冷的河水中，将那个快要淹死的人从河水中拖到了浅滩。 他费了好大力气刚刚要舒口气，却看到那个人睁开了一双璀璨如银的眼睛，洁白的星光在她身上闪动，然后一柄冰冷的星刃抵在了他的喉咙。 赵星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对方其实一直都保留着最后的力气，但她并不是用来逃生，而是想要让自己靠近好袭杀他。 少年只好苦笑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可良久之后，他也没有感到任何疼痛与异样，赵星铎不由睁开一条缝看看外面的世界，却发现那个银发的冰冷少女已经在他怀中昏厥了过去。 赵星铎这才明白——她真的连杀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 …… 鸠三慢慢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轻微的起伏，耳边是潺潺的水声。 但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她稍微想了一下，才明白了目前的处境，然后手轻轻拍了拍身下的男孩：“把我放下来吧。” 赵星铎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鸠三露出了无奈的苦笑：“你听没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我就是那条蛇，美人蛇你懂吗？” 赵星铎点头，然后再摇头。 鸠三当然记得这个男孩，无论最初从轩一的故事里出来的形象，还是后来在商议杀死玄齿兽时亲眼所见的样子。 但她对这个男孩从来不报以多余的情绪，他没有威胁，只是被兰流焰所保护的附庸品，没有人会对一件物品感兴趣，除非你想把它拆开拿里面的东西。 但是她现在却被这件物品背在背上，在暗无天日的洞穴中涉水而行。 这个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鸠三动动手就能把他的脑袋给卸下来，可是卸下来之后呢，鸠三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清二楚，之所以还没有死去，是因为她还不那么想死，她有很多的情报，必须告诉那个人才能安心地死去。 把他杀了自己就连坐骑都没了，也只能在这个洞穴里慢慢等待腐烂。 可是为什么还是好想杀他啊。 这种蠢货身上的傻白甜光环照得自己全身都肉疼。 鸠三努力想了想，然后沉默了很久，说：“向右转。” 赵星铎停下来，面前一片漆黑，他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走，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个比迷宫还要复杂的洞穴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可是背着这个垂死的少女，他不想停下来。 停下来，便是等死，他不想等死。 对方轻的惊人，身体也不像普通女孩那样柔软，他感受着背上少女轻微的心跳，不知为何便不忍心再将她放下。 但是对方状况那么差，居然能够在这么黑的地方指引方向？ 赵星铎向着右边走了两步，果然发现那里有一条岔路，而且河水明显浅了很多，地方也空旷很多。 他忍不住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发现了轩一留下来的记号了笨蛋。 鸠三心中这样淡淡吐槽着，嘴上却平静说道：“我有这方面的经验。” 她不想告诉对方自己的指路将会把他指到刀口案板上，可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她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了，她必须尽快找到轩一，告诉他那些自己用性命换回来的情报。 至于这个好心救她的男孩。 她已经告诉过他农夫与蛇的故事了，也告诉她自己是那条美人蛇。 她已经给过他机会把自己抛下逃跑，但他没有这么做，这么的话，只好请他和自己一起去死了。 所以她越来越不想和他说话。 因为她也不开心起来。 …… …… 赵星铎却有些开心。 因为终于又有人给他说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虽然很多时候他都很反感别人安排自己的人生，可当人生失去了方向，他又有点想有人对他指手画脚起来。 至少这样还知道要做些什么。 他一边走一边和鸠三聊天，可是鸠三却对他完全爱答不理，所以很大程度都成了他单方面的倾诉。 他絮絮叨叨的，讲了很多鸡毛蒜皮的事情，讲自己喜欢兰流焰，可是又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讲叶夜学院的趣闻，将自己一定刻苦努力，成为能值得兰流焰喜欢的男人，并且希望在那之前兰流焰不要喜欢上其他的男人。 否则，否则他只能没出息地祝兰流焰能够获得幸福了。 赵星铎边走边说，路也越走越顺，但背上的鸠三却越来越沉默，让赵星铎心中慢慢不安起来。 他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其实并看不到的鸠三的脸。 他看不到，却能听得到。 他听到了少女匀称悠长的呼吸声。 她躺在自己背上睡着了。 第四十三章 同类 鸠三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如此舒服的长觉了，尤其是在进入这座森林之后。 她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看到了轩一的脸。 舌头中有熟悉的味道，这让她不由挣扎着翻身，然后被少年的手紧紧钳制在石床上。 “你是不是疯了？轩一！”鸠三身体已经衰弱到了极致，所以无力对抗轩一的压制，只能愤怒嘶吼道，就好像是失去幼崽的母兽。 轩一双手紧紧压着她，表情淡淡的有些微妙：“是不是感觉好受一点了？” 鸠三的挣扎慢慢停止，她咬了咬嘴唇，姣好的面容如雪般苍白：“你这样会不得好死的知道不知道。” 轩一笑了笑，松开了手：“是不是感觉好受一点了。” 轩一问了两遍，鸠三才终于点了点头，放弃了挣扎。 轩一给她服用了灵液，他们所能接触到的最高级的治疗药剂，每一瓶灵液需要他们没日没夜不吃不喝地干上三个月。 但这样珍贵的药，用在鸠三身上只能让她感觉稍微好受一点。 当鸠三冷静下来之后，她才想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于是开口问道：“他呢？” 他们足够了解彼此，所以鸠三只要说一个他，轩一便知道她指的是谁。 “杀掉了。”轩一淡淡回答。 “哦。”鸠三点了点头，稍微有些失落。 轩一看着她的神情，不由微笑道：“骗你的了，兰流焰在这里，我可不好意思动他的手。” “嗯。”鸠三表情并看不出多大的起伏，但心里隐隐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从轩一刚才的那番话中，她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信息，所以她叹了口气，开口道。 “暗部执行专员鸠三，向轩一交换情报。” 她的声音泠泠作响，丝毫不像是一个垂死之人的样子，轩一点了点头，露出正色的神情。 他们两个人都清楚，这是他们彼此之间最后一次交换情报了。 “帝子横重伤，被周奢救走。” “周奢隐藏实力，其真实境界为法相洞天。” “星鹤渡正在追杀帝子横。” “星鹤渡随身带有牵机子，早有蓄谋杀你我之意。” 鸠三的话语极其简短，惜字如金。 她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所以优先传递最紧要的情报，至于她是如何受伤，又如何被迫跳下深涧的事情，对她来说并不是如何紧要的事情。 轩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怎么会着星鹤渡的道？他赐你牵机子？” 鸠三点头说道：“你跳下深涧之后，星鹤渡自感实力不足，要求我当夜进阶法相，并且赐予我进阶辅助的药剂和材料。” “牵机子便混在他给我的药剂之中，只因为他畏惧我进阶之后无法控制，所以提前下了杀手。” “我没有觉察，也无法拒绝。” 轩一没有说话。 鸠三必须维持绝对的忠诚，才能取得星鹤渡的些许信任，所以根本无法直接违抗星鹤渡的任何命令。 但是，这一切建立在星鹤渡自己为起杀心的前提下。 而在自己跳下深涧之后，星鹤渡迫切需要加强己方战力，但同时，他恐惧鸠三的战力，深恐鸠三进阶法相境之后反噬其主。 所以当他要求鸠三进阶的时候，内心已经将她判处了死刑。 轩一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问道：“所以第二天你们找到帝子横他们，狠狠做过一场？” 鸠三点头：“是的，你们进入深涧之后，留在外面的生机只剩一线，迫使他们二人必须分出一个胜负。” 轩一道：“于是因为你进阶导致战力失衡，你伤了帝子横？” 鸠三点头。 “我知道你身上这些外伤的由来了。”轩一道：“然后周奢为了救主，暴露境界顺便将你击伤？” 鸠三看着少年，颔首。 轩一笑了笑：“接下来周奢带走了帝子横，你重伤难支，星鹤渡便要杀你？” “是的。”鸠三表情淡淡，一点都不为那位少主感到愤怒，仿佛一切理所当然：“原本牵机子两天之后才会爆发，但如果我受伤之后状态受损，那么再有几个小时，我便会知道星鹤渡给我下了毒。” “然后你被星鹤渡追杀来到了这里？”轩一问道。 “我原本只是想找地方养伤，但在逃跑过程中毒性发作，我心知必死，所以想来见你一面，把这些情报带给你。” 这样说着，鸠三在贴身处摸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瓶，递给轩一：“本来你会多一支的，但现在只能算作还你了。” 轩一没有接。 鸠三真不愧是鸠三。 她身受重伤，身中奇毒，当确定自己无药可救之后，竟然带着这支灵液一路忍着都未曾服用。 或者说他们这些被暗部训练出来的魔崽子们，对自己永远比对敌人狠。 轩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俩相伴成长了十二年，周围的同伴一个一个先他们死去，到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其实他们俩在这次任务前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在此之前，即使见面之间的交谈，也像在那个封闭的预备车厢里那样，沉闷而单调。 他们都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感，哪怕就算真的很关心对方，也绝对不能表露出来。 暗部一向擅长教自己的专员斩断情感，亲手把自己在乎的人杀了之后，再怎么牢固的情感也会烟消云散，真的很好用，谁试谁知道。 每次见面的时候，他们都会问一句你居然还活着，其实彼此心里，大概都是欢喜的吧。 可是这一次，居然是最后一次问了。 他们这样的人，死掉连一座坟都不会有，就像雨滴落在大地上，太阳出来就会无影无踪，没有任何人会记得他们。 轩一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有要我帮你做的事情吗？” 鸠三看着他，不由轻笑出声：“你是不是蠢啊。” 轩一没有理会，继续问道：“有要我帮你做的事情吗？” 鸠三不由摇了摇头：“你都没怎么答应钱梨，就要照顾他的妹妹把她一路保到了现在，我都感觉你亏的要死。” “如今我都没开口，你都要主动帮我做一件事情，你真的不蠢吗？”鸠三惨白的脸上透出些许病态的红晕：“好吧，我就说要你帮我做的事了。” “把这个洞里的人，除了兰流焰，都给我杀掉！” 第四十四章 一辈子都猜不到的答案 溶洞中寂静无声，只有几根蜡烛在摇曳着火苗。 轩一一点都不意外鸠三提出的事情，因为这是他最应该做的事情。 只是他不想做罢了。 因为洞里的人，鸠三自己也包括在内。 让我们重温一下这次试炼的规则，每个人有一百分，而拿到500分的人就可以有脱出的权利。 而此时的这座溶洞之中，竟然聚集了十个人中的五个，如果算上已经死掉的钱梨和谢君豪的分数，那么整整七百分都在这个小小的溶洞里面。 兰流焰轩一或许没有办法杀掉，但是无论是赵星铎还是钱樱，只要轩一有想法的话几乎手到擒来，这样的话，轩一便有了足够的五百分离开。 并且，由于轩一离开后整座森林的活人只剩下四个，他们除非能够杀死玄齿兽，那么轩一便是铁定的第一。 然后，玄齿兽已经被证明了在目前的条件下近乎无敌。 所以轩一如果绝对理智的话，那么鸠三提出的这个方案便是最好最安全的方案。 不过轩一还是笑了笑，静静回答道：“不行。” 鸠三轻轻咬了咬嘴唇：“你是不是真蠢！” “我一直都是这样。”轩一微笑说道：“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他看着少女惨白的面孔，像是说一件非常寻常的事情：“我不杀星鹤渡，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我不用你给我报仇！”鸠三咬着牙齿冷冷说道：“我只要你活下去。” “连我那份一起。” 轩一摇摇头：“活着当然很重要，但选择如何活下去也很重要。” “我如果不是想救姐姐的话，也不会来到这里送死。”少年静静说道：“既然我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进来的，那么如果可能的话，我会选择我最喜欢的方法去做。” “你的方法很好，如果你还活着的话，我不介意和你一起杀掉兰流焰然后离开。” “但你要死了，我很不开心。”轩一平静说道，目光游离：“你知道的，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朋友那么少，唯一说得上话的人只有你。” “谁敢杀你，我就让谁给你偿命。” 轩一的话音轻而冷，却分外的认真。 鸠三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年这么认真的样子，即使是冷漠如她，也不由得感觉胸口有些暖暖的。 于是她勉强笑了一下：“你不去当浪子撩人真是屈才了。” 轩一没有笑，他还是看着鸠三，重复了那个问题：“有要我帮忙做的事情吗？” “有。”这次鸠三回答的轻快伶俐。 “我的家在星城斗笠巷307号，我的家长便住在那里。” “我死之后，你去买三斤折柳记的糖果子，三斤梦阳楼的酱豆腐，外加三斤最新鲜的鲥鱼，和三斤刚采下来的松露。” “你如果出去之后，便带着这些东西去找那个人，说鸠三回不来了。” 轩一一字一句地记住鸠三所说的每一个字，确定不会忘记之后，确认了一句：“就是这些？” 鸠三确定道：“就是这些。” 说完这句话，少女似乎一口气渐渐散去，原本银亮璀璨的眸子开始慢慢扩散起来。 她呆呆着看着头顶上黑漆漆的穹顶，上面有石柱在滴着泉水。 “我要死了啊。” 她这样说道。 轩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便没有说话。 但至少，他希望自己可以陪着鸠三走完生命中的最后一段路。 “呐，轩一。”只是没想到鸠三突然开口，有点像是弥留之际的低吟。 “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人是谁吗？” 轩一不由稍微低下了头，像每次那样回答她一样：“当然是永耀至尊了。” “呵呵。”鸠三得到正确的答案自顾自笑了笑，然后继续轻轻低吟道：“那你知道我第二喜欢的人是谁吗？” “九公主？”轩一顺着她的意思猜了下去，因为他真的不知道。 鸠三微笑起来，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孩：“猜错了哦，这个答案，我要让你这辈子都猜不到。” 这样说着，她的身体慢慢点亮了银色的星光。 轩一没有阻止。 鸠三释放了自己身体内的全部星光，让它们把自己整个燃烧殆尽，化作无数的星辰，重归星海。 溶洞之内，如白银铺地。 …… …… 轩一独自走出了那个溶洞，兰流焰诸人都在等候最后的结果。 他们都无所事事，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唯一带来情报的人便是鸠三，然后除了赵星铎都同意让他和那个垂死的同伴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看到轩一走出来，赵星铎第一个迎上去，努力克服对这位阴冷少年的恐惧感，连忙询问道：“她呢？” 轩一看了看这个形貌英俊的叶夜天才一眼，神情淡淡回答：“死了。” 赵星铎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愣在那里不会动了。 他一直以为，如果他能够将鸠三带到她想去的地方，那里一定会有人可以将她救回来。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人可以忍受那样的痛苦走那么久的路，不为求生，只为传几句话。 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这样残酷的事情。 他其实对那个少女的了解少得可怜，充其量也不过是几个小时的背负前行，可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希望看那个少女死掉。 他辛辛苦苦不顾危险将她从河里捞出来摸黑送到这里，并不是让她过来死在这里的。 轩一看着赵星铎的表情，淡淡说道：“那个家伙很少感谢人，但是这次，她很感谢你。” 这样说过之后，轩一越过了赵星铎，径直来到兰流焰面前。 他看着那位英姿勃发的骑士少女，表情凝重而认真：“我希望和您结盟。” 兰流焰看着他，即使说如今的少女骑士已经认可了轩一的品质，或者说良心，但是对于轩一的实力，她依然非常鄙夷。 对于每一位真枪实刀干架的骑士来说，像轩一这种靠着枪械之力的家伙都是纯正的娘们。 她不认为轩一有和她结盟的能力，以及，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结盟又有什么用？ 结盟之后一起和空气斗智斗勇吗？ 轩一笑了起来，看着兰流焰不以为然的神色：“我想去杀星鹤渡。” 第四十五章 致知 兰流焰看着对方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睛中有说不清楚的东西，如同蛰伏的猛兽。 “这不足够打动我。”兰流焰说道。 轩一伸出一根指头：“给我一晚上的时间，我会拿出足够打动你的东西。” 兰流焰看着少年，慢慢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如果是水煮鱼的话就算了。” 轩一微笑：“当然是比水煮鱼更棒的东西。” …… …… 辞别兰流焰，也让过了钱樱，轩一独自走向了洞穴的深处，就好像是潜修的隐者。 只有轩一自己才知道，他不过是去见一个人罢了。 一个只有自己能见到的人。 或者，一个是不是人轩一都无法确定的东西。 他沿着暗河前行，找到一个干燥安全的小洞穴之后，在里面找来石块堵住出口，然后找了一个舒适的地方躺下，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太长时间没有睡觉了，所以当他想睡觉的时候，闭上眼睛便进入了梦乡。 随即，他的意识沉入了一个黑甜之境，他站在那无尽黑暗的深处淡淡开口。 “如你所愿，我来了。” 过了良久，轩一才听到慢悠悠的回应：“我以为你宁死都不会来呢。” “不。”轩一回答道：“相对于死，我还是更愿意和你做交易。” 黑暗的世界骤然大亮起来，轩一看到了一片大海。 这是轩一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这里是海边，也是他当初被星立华捡起来的海边，星城远郊的海边。 他看到自己正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袍站在海滩的尽头，回头看着他笑了笑，说：“请坐。” 他的身后瞬间出现了一张椅子，而那个自己已经坐了下来。 他们之间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但轩一知道，其实实际的距离更远。 轩一坐了下来，遥遥望着对面的自己：“你能看到我所看到的一切对吧。” 对方点了点头：“鸠三对你比我想象中要重要。” “让我不免想起了一些多余的事情。” “还有，有些事情上次没说清楚，其实我也没想好。”他继续说道：“你可以叫我轩二。” 轩一看着他：“轩二已经死了。” 轩二笑了笑：“就是因为死了我才方便用他的名字，顺便说一句，我也已经死了，所以我不在意。” 轩一不再纠结对方的称呼，因为没有意义。 他只是说：“我愿意完成上次未完的交易。” “再七分之一的灵魂，换致知的方法吗？”轩二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轻而易举。” “不，或者说不仅仅是致知。” 轩一冷冷回复：“我要快速离开这个深涧的方法，以及玄齿兽的弱点。” 轩二笑道：“你要不要尝试问我要一个完整的行动方案？” “太贵。”轩一简单回答。 轩二不由叹了口气，说道：“不要把我当做万能许愿机，我能做到的事情非常有限。” “你这个许愿机需要投币的好吧。”轩一淡淡吐槽：“我再重复一遍我的要求，致知境从感知到圆满的全部途径，快速离开深渊的方法，以及玄齿兽的弱点。” “我付七分之一的灵魂。” 轩二摇摇头：“搞得人家跟魔鬼一样。” “如果有一个东西看起来像魔鬼，走起路来是魔鬼，做的事情也属于魔鬼的业务，那么它就是魔鬼不是吗？” 轩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这么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然后他抬手打了一个响指，轩一的面前瞬间出现了一张豪华的圆形餐桌，一盘切好装盘的粉嫩兔肉配着鲜甜可口的酱汁，薄如蝉翼汁水丰盈的几笼虾饺，一杯用水晶高脚杯盛装的鲜红酒液，甚至还有一笼热气腾腾香辣扑鼻的水煮鱼在汩汩冒着气泡。 “还想吃什么？”轩二看着他说道：“仅限于你尝过的味道。” 轩一一筷子都没有动：“我吃了又填不饱肚子，这样意淫有什么用处。” “可以交易吗？” 轩二叹了口气，挥挥手轩一面前的餐桌和佳肴都烟消云散，然后看向轩一：“可以成交。” 这样说着，他抬起手在空中轻轻拂动，瞬间有光幕在二人之间展开。 三道光幕。 “我可以给你提供三个通往圆满的致知途径，价格一样，由你自己来选择。” 这样说着，第一道光幕慢慢开始浮现人形，那个只有轮廓的光影在其中跳跃回旋着展示着自己各种攻击模式，威猛异常，大开大合。 “第一条，最常见的战士致知途径，感悟斗气。”轩二静静介绍，没有夹杂任何情感。“特点是全能高效，在致知境可以利用斗气进行提速，腾跃，附着武器之上增加伤害，并可以施展简单的武技。” 轩一没有开口，不置一言。 轩二看他表情而知内心，继续展开第二道光幕。 这次光幕中的人形就要酷炫许多，能够御风而行，可以出手成冰，甚至打出火焰与雷霆。 “第二条，元素致知，威力强大，速成且高效，也是目前最多人选择的致知途径，当然，在洞玄境之前，你只能挑选一种元素致知，无法尽数修习。” 轩一依然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动心的意思。 轩二叹了口气，身为魔鬼自然要孜孜不倦的推销自己的产品，不能因为客户的高冷就退避三舍。 他打了个弹指，第三道光幕缓缓拉开了帷幕。 只是这一次里面的人形与之前就有了很多不同，他不动则如山峦，移动则如脱兔，有奇特的光芒在身上汇聚，如同铠甲，在手上延伸，则如刀刃。 “是的，这是你们星城的一条特异途径，我偶然间才搜寻到的，鸠三所走便是这条途径，潜力极大。”轩二兴致勃勃地介绍着：“有没有兴趣？” 轩一看着在光幕中跳动的人形，仿佛看到了另一个鸠三。 他沉默些许，然后问道：“星城的途径我也能修习吗？” 轩二笑了笑：“当然可以。” 他的话语中暗含着许多信息，但是轩一这个时候不想知道。 他慢慢摇了摇头，因为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致知途径，原本希望依靠自己的力量慢慢突破，但始终未曾成功。 “我身上的毒，可以致知吗？” 第四十六章 天地宣讲 轩二看着他，表情中充满了玩味。 他停顿了许久，才笑着说道：“你就这么想死吗？” 轩一坦然回答道：“未知生，焉知死。” “我只想知道能否致知。” 轩二微笑：“当然可以，只是途径不完整。” 轩一问：“到哪里？” 轩二当即回答：“不惑。” 轩一闻言点头：“那选择这条途径。” “不后悔？”轩二认真询问道。 “如果一个魔鬼让你考虑考虑在做某件事，那么你最好不要犹豫。”轩一这样说道。 轩二哈哈大笑，点了点头，挥手将二人中央的三道光幕尽数抹去，然后说道：“既然你选择这条不完整的途径，那么，我给你一点补偿。” 这样说着，在二人之间，轩一看到了一位白衣银发的少女凛然站在那里。 他的目光骤然收缩，语气中充满不可思议。 “她？” 轩一如何认不出这个人是谁。 或者说整个世界的人都认得出眼前这个女子，可是轩一始终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她。 永恒的传奇，将头像镌刻在星城金币上的少女。 长安女帝，三一女帝，永耀至尊。 正在轩一震惊的时候，那个少女已经旁若无人地开口。 “第二大境，旧时称为青阶。”她淡淡说道，不过轩一的眼前所浮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还是孩童的长安女帝独自一人坐在繁花锦簇的园中，低头翻看书录。 与旁人不同的是，她生来便是青阶，便是致知境。 “物格而后知至，所谓致知境，则是由格物境领会的万物之理最终收为己用，无论术者之魔法，战士之内息，乃至于器物，药剂诸如种种，收己学而现于物，方为致知。” “至此，之前所学不再是镜中花水中月，终于掌握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力量，与凡俗世人有了真实而刻骨的差异，初步掌握自然伟力，向着世界发出轻微但却是最初的啼鸣。” 轩一听着那个少女冷清淡漠的声音，已经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可是他却已经明白这一幕究竟是来自何处。 这是长安女帝当初证道之时，重新划分境界，向天地宣讲时候所说的话。 以及她身体内的变化与感悟。 他骤然望向神情淡淡的轩二：“你究竟是谁？” 就像之前他给轩一凭空变出来食物那样，只有轩一吃过的东西他才能模拟味道，同样的，只有当长安女帝向天地宣讲的时候他本人亲身经历，才能够为轩一重新演绎当初的内容，甚至说让长安女帝短暂的重新“活”过来。 长安女帝向天地宣讲证道距今已经有接近一千年了，这便意味着这个自称轩二的男人他所生活的年代便在一千年之前。 他是怎么死的？又是如何跑到了自己的体内？ 轩一一直都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也不想搞清楚。 鬼神者，敬而远之。 如果不是现在他真的需要对方，他也不会来这里见他。 轩二面对轩一的质疑，笑呵呵地丝毫不准备应答，他只是指了指在两人之间的那位镇压世间三百年的绝世强者：“仔细听，只有这一次的机会哦。” 轩一被他一提醒，才决定放弃那根本就不会有回应的质问，永耀至尊，星城近乎图腾一般存在的曾经主宰，如果有幸能够得到她的指点自然是天下最宝贵的财富。 而在眼前的永耀至尊不过是一段幻影，轩二利用自己曾经的经历模拟给自己的一切，但在这个完全虚假的世界里，它并不亚于最纯粹的真实。 幻影中的少女平平向着虚空中迈出一步，轩一清楚感知到她身体的变化，以及力量的壮大。 “第一境为感知，一切萌动皆发于此，感知于心，方能初识。” 这是永耀至尊载入史册的一幕，那一天她从格物境开始，拾阶而上，步步登天，连续迈出三十一步，定下了那三十一重境界，重新迈入当世最强的行列，而修行界将她称之为三一女帝，便是为了纪念她当年在世界面前迈出的那三十一步。 “第二境为初识，感知其存在，方可认识其纹理，初识一境，方入正道。” “第三境为入画。” “初识纹理，则修业有成，欲更进一步，则需深入其中究其根本，宛若人在画中。” “第四境为不惑。” “既先入画，方知所惑，然后才可迎刃而解，终至不惑。” “对境界谙熟于心，无焦虑亦无疑惑，安然自守，可谓瓶颈之所在。” “至此可以考虑下一步要走向何方。” “第五境，为洞天。” “与前人之外，另辟蹊径，自开天地，方可成洞天之术，同境界对敌，则无往不利。” “不惑之后，此为妙境，顺其自然而不可苛求。” “第六境，其名曰巅峰。” “为第二妙境。” “顺其自然，将洞天之术推向顶峰，使其臻至极尽，终自成一派，可称之为宗师。” “第七境，其名曰圆满。” “为第三妙境。” “浑圆如一，自成一体，无缺无漏，终得圆满。” “前五百年后五百年皆如是，方可成为圆满。” 轩一听得如痴如醉，永耀至尊的讲解配合她身体之内细致入微的变化，让轩一对致知境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如饮酣酒，如闻仙音，在那一瞬间，轩一只希望这个讲道的时间可以更加的长久。 这让轩一忍不住遐想，当初永耀至尊向天地宣讲的时候，四海之内，苍穹之下，所有蕴含灵智的生命都能亲身体会这一切，并且感受从格物境一直到最终的洞玄之上的种种高妙境界的奇异，那一夜不知有多少人进阶破境，又有多少人得悟大道。 如果真有世间功德这个说法，那么永耀至尊的宣讲功德甚至能让她成为那真正的神祇存在，否则，世间的修行界也不会感悟于她对世间的功绩，单独为她上了三一女帝的尊号。 可是他刚听过圆满境的变化，苦苦等待下一句讲解的时候却迟迟未到，让他不得不回过神来，看向一直旁观的轩二：“就这些？” 轩二看着他，伸出手指微微摩挲：“当然不止这些。” “但你想看更多的，需要付钱。” 第四十七章 祈祷 轩一当然没有付钱。 他本来就很穷了，轩二收取的货币他也支付不起，算上这次交易，他已经支付了七分之二的灵魂，简单计算的话就是三分之一已经出去了。 精打细算的魔鬼大人实在惹不起啊。 况且三一女帝的天地宣讲虽然很好，但是目前来说他只需要致知境的相关感悟就足够了，至于上面的那些体悟变化，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奢望的。 轩一不由回忆起第一次和这个轩二见面时候的情景了。 那个时候他刚刚被星立华捡回家，贫穷如纸的少女无法对轩一做出任何有效的治疗，只能喂给他一些热水和鱼粥，要看着他一天一天地接近死亡，星立华最后决定只为缓解他的痛苦，不考虑任何副作用。 而酒精则是最廉价的麻醉剂。 还是孩子的轩一并不习惯劣质烈酒的味道，每次喝下去都会全部吐出来，星立华无奈之下，只好用哄孩子喝药的方法，和轩一约定，自己喝一口，轩一就要喝一口。 就这样，两个加起来没超过二十岁的孩子，在那间破旧的木屋里，一口一口喝光了整整一瓶的烈酒，然后在深度的醉酒状态中，轩一第一次见到了如今自称为轩二的人。 他永远用的是与自己相同的形象，所以那个时候的轩二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穿着黑色的小礼服，用充满蛊惑的语言告诉他。 想不想摆脱这一切的痛苦。 现在想来，当时的轩二一定非常虚弱，所以只有在自己酣醉的时候，他才能在自己的潜意识里出现。 在那个梦境里，轩一和轩二做了第一笔交易。 对方拟定了全部的条款，他只需要签名并且掏钱。 第一份七分之一的灵魂就这样交付了出去，交付的代价是格物圆满的途径，以及抵御毒素的方法。 轩一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身体中的毒竟然有这样荒诞的处理方法。 它很少杀死自己的宿主，在绝大多数的时候，你只需要熬过去就行了。 于是轩一开始酗酒，于是那个曾经连闻到酒味都会吐的少女如今变成了重度的酒精依赖患者。 而最重要的变化在于轩二。 在交换灵魂之前，轩二只能在轩一最虚弱的时候对他进行影响，而在交易灵魂之后，只要轩一愿意的话，只要他进入睡眠，便可以与那个魔鬼般的存在相会。 在这之后漫长的岁月里，轩二曾经无数次蛊惑过轩一进行第二次交易，但是轩一始终畏惧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诡异存在，虽然有些时候他也会主动进入梦境和轩二相会，问一些廉价的问题，但是对于这位魔鬼的任何诱惑，轩一始终坚持说不。 直到这一次，轩一终于松口送出了第二份灵魂。 他的耳边传来恶魔的低语。 轩二在他耳边笑着说道：“是不是很意外呢？男孩。” …… …… 这个世界上魔鬼并不可怕，至少说一个话痨的魔鬼才可怕。 尤其是那个话痨的魔鬼可以随时随地在你耳边嗡嗡嗡的时候。 这个时候轩一才开始庆幸，至少说轩二并不话痨，在他说过闭嘴之后就乖乖闭上了嘴巴。 他的身体在一步一步被对方侵蚀，从只能在梦中相见，到如今可以直接传递他的声音给自己，接下来或许就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轩一相信，当自己将全部的灵魂都卖给他的时候，那个魔鬼就会在自己的身上重生。 轩一知道自己在以身饲魔，但是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甚至在心底少年还隐隐有些感激这个诚实守信的魔鬼，自己的灵魂原本无处出售，对方至少还给了他一个开价的地方。 轩一终于睁开了眼睛，从那个近乎没有尽头的迷梦中苏醒。 之前发生的一切那么真实，让轩一有种眼前才是梦境的错觉，他伸手看了眼计时器，发现自己已经睡了整整三个小时，然后他才开始检查身体，并确认自己真的进阶进入了致知境。 他原本便是格物圆满，想要进阶致知乃是水到渠成之事，只是长久以来，轩一因为一直试图找到控制自身毒素的方法，或者说他想用自己身上的毒致知，所以才会耽搁至今。 如今轩二已经给了他用体内之毒致知的途径，又让他亲身体会了当初三一女帝天地宣讲的场景，所以哪怕没有用任何的辅助药物，轩一还是判断出来自己已经直接跨域了似懂非懂的感知境，正式进入了初识境，可以使用初识境的许多进阶能力。 由于他所致知的是自己身体内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奇毒，所以并无法像绝大多数的致知者那样掌握神奇的超自然能力，如今的致知初识，他可以利用毒素的刺激，进一步加强自己的力量，速度与敏捷，暂时无法影响计算和推演能力，这估计是入画不惑所能掌握的能力，不过即使如此，轩一还是很满意。 因为他确认了自己如今掌握的另一种能力，在他猜测以毒致知时就猜想的能力居然真的存在，那么至少现在，他终于补上了自己计划中最关键的那一环。 轩一测试过自己身体新获得的能力之后，随即从背包里取出三支小巧的蜡烛一一点燃，在小巧的石洞中将蜡烛摆成品字形排列，然后用匕首割破自己的掌心，按照轩二留在他记忆中图案，用血在地上重新描画出来，三支蜡烛便摆在图案的三个角落上。 这是关于他们离开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深涧的办法。 轩二给出的办法。 那位魔鬼当初的原话是这样的：“现在的我当然没有办法让你们这一大群人上去，但是我认识很多老朋友，刚好这一位离你们很近，我给一下祂的联络方式。” 轩一没有想到的是，轩二给出的联络方式竟然是向那个不可知的存在祈求帮助，就好像是在向一位神祇献上祭品，请求展现神迹。 轩一确定了自己所画的符文法阵正确无误，三支蜡烛也在顺利燃烧，他闭上眼睛，用致知之后获得的灵识在心中默念。 “冰湖之上的永恒之主。” “霜与雪的浩瀚主宰。” “终焉的遗腹子，世间唯一残留的神性。” “我向您祈求帮助，我需要从深涧中升起，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第四十八章 我是邪神你怕不怕（求收藏推荐！） 其实轩一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属于向邪神祭祀。 但是他刚刚和魔鬼做过交易，又如何介意向邪神祈求帮助。 哪怕外面的世界神灵已经消弭数万年之久。 虽然如今的各国语言中依然残留着诸如神灵，宗教之类的词汇，但是它们大多已经消弭了源初的本意，变成另一种指代。 轩一没有系统学过世界的历史，尤其是那些晦涩难明的上古史，但是他依然清楚，曾经统治这片大陆的神灵们非常厌恶宗教和祭祀，所以在他们的统治下，几乎没有远古宗教能够残留下来延续至今，这也使得各种学派在某种程度上取代了宗教的地位。 如今大地上的国度暂且不论，但作为远古存在的传承，曾经侍奉上代神魔的星城族群，内部对于所谓的祭祀是严酷打压态度，轩一自己就处理过几起因为疾病，贫穷之类的理由以类似巫术模式的祭祀仪式，当然没有真正指向神灵的祭祀，但是那些人他还是奉命将他们关入了星狱，从此再也没有在这个世界上见过他们。 可是轩二这次给他的，虽然简陋，却是真实的法阵，真实的密文，指向的也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间的神灵。 但轩一没有丝毫犹豫。 很快的，坐在法阵前的轩一耳边传来如同风一样的呢喃低语，让他心烦意乱，血脉贲张。 “祭品呢？” 轩一愣了愣，搞什么呢，轩二没说还需要祭品啊。 不过向邪神祭祀需要祭品不是常识吗？轩一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还是说轩二默认这是轩一所知道的常识？ 向邪神祭祀却给不出祭品，那么最好的结果是不是只有拿自己当祭品？ 不对，对方是万物之上的神灵，肯定看不上什么庸俗的三牲果品。 当轩一愣住的时候，他感到有无穷强大的存在慢慢从远方降临而来，将他压迫地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他连舌头都僵住了，所以当然无法再向邪神讨饶。 可轩一终于已经致知。 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他终于可以应用灵识。 他在灵识中向那个不可知的神秘伟大存在：“我可以献祭自己的任何一部分，除却灵魂与生命。” 灵魂是轩二预定的，在他那里还能卖个好价钱，至于生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如何甘心放弃生命。 轩二要不要这么坑爹啊？说好的安全无害，药到病除呢？ 如果对方真的强行取走自己的性命，那么他连刍狗都不如。 对方的降临还没有结束，但已经快要结束，轩二感到有不可名状的意识在他面前的法阵处慢慢凝结，三支蜡烛的火光已经如同被冻结一般凝固不动。 对方没有理会他的交涉，而是执意从远方降临而来，哪怕只是虚无的意识，可对轩一来说都好像面对巨象的蚂蚁。 然后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轩一发现自己恢复了行动能力，他忍住逃跑的念头，在这样恐怖的存在面前逃跑，那么下场只会是生不如死。 这样想着，他冒昧抬起头，想看一眼那个只有轮廓的虚无意识，但这个时候轩二突然在他耳边轻语：“不可直视神。” 轩一从未有此刻这般如此喜欢轩二的声音，对方居然能够在邪神面前毫无阻碍的传递意志，这样轩一对他的评价顿时再提高了几分。 同时，对出卖灵魂给他的行为更加慎重了几分。 得到轩二的提醒，轩一连忙低下了头颅，他感觉到对方绕着他走了几圈，好像在市场上打量牲口的肥美程度，然后轩一这一次听到了真切的诡异低语。 “你不好吃。” 轩一崩溃了，他无法理解这个邪神如此的不靠谱，你真的是以好不好吃来判断祭品的优劣的吗？你早说啊，我会做菜啊。 至于现在，哪有功夫给你做菜啊，你吃生的不吃？我给你抓鱼。 轩一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感觉有人解开了他的背包。 卧槽！ 有这样的邪神吗？ 你在给邪神丢脸你知道吗？ 但是对方丝毫没有顾及到轩一的吐槽，祂一样一样取出轩一背包里的东西，最终找到了轩一携带的标准干粮。 除了第一天之外，当确认晖亡之林的食物洁净可食之后，轩一已经很少食用这些标准干粮，而是留作应急使用，所以其实大概还剩下两天左右的份额。 然后轩一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对方再进一步拆开干粮包装来确定里面的种类，然后轩一听到了祂莫测的低语。 不知为何，轩一竟然听到了怯生生的味道。 “这个我可以拿走吗？” 这样说着，轩一看到自己面前的法阵上被对方倒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葡萄干，比如坚果，比如黑巧克力，比如特制的饼干和切成一小条一小条的奶干。 这些零散的食物诡异悬浮在法阵的上空，而对方居然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轩一听到自己喉咙里不可思议的低语：“这个，算祭品吗？” 对方给予了无情的回应：“是的，我非常满意的祭品。” 放尊重点啊，你可是邪神啊，邪神怎么能收这加起来没超过一百星元的祭品？ 最起码，最起码你不得要十万？ “如果没有异议，那我就带走了。”对方生怕他反悔一样，把他的愕然无语的沉默强行当成默认。 这样说着，就在轩一的面前，这些不值一百星元的廉价零食被那位邪神以不可思议的神通挪移到了不可知的远方。 然后对方的存在也开始慢慢远离，而轩一依然呆立不动。 他吓傻了好吧，刚才的一切都如同噩梦好吧。 轩二从哪里找来的这个逗比邪神的？ 祂是邪神之耻好吧。 劫后余生的轩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忘掉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他刚要站起身来，却突然感觉到全身又动不了了。 那个可怕的邪神又回来了！ 不知为何，虽然很冒犯这位邪神大人，但是轩一总有种孩子拿着爸妈的电话订了一堆零食正在吃的时候，被爸妈发现强行再让他把零食退回去的既视感。 他瞬间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随即轩一便意识到，这还是刚才那位蠢萌的邪神，因为他已经记住了那位邪神身上蠢萌的气场。 谁说必须直视神才能记住神的，这位邪神的气场令人感受过一次都无法忘怀。 “忘记回应祈求了。” 轩一感觉那个邪神稍微蹲下了身子，在他面前的法阵上轻轻放下一颗湛蓝色的石子。 然后，这次邪神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第四十九章 唯一的旧神 将视角从轩一所在的暗无天日的溶洞上中向上拉升，穿过近千米的岩层来到阴暗的森林之中，暴怒的玄齿兽摧毁了大片生长万古的森林，这些暴露在大地的伤痕恐怕需要数千年才能彻底抚平。 而从森林的底层再次拉升镜头的话，你会看到在树枝间穿梭的飞鸟与小型的魔兽，他们终生都在着树枝上生存，有一些甚至到死都不会下到地面，还有一些到死都没有见过天空。 而当镜头拉到比最高的树梢还要高几百米的地方，你终于可以俯瞰这片庞大到不可思议的森林，目之所见的尽头，全是高到不可思议，生长不知几何的苍天古木。 事实上，晖亡之林也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原始森林，它所覆盖的面积甚至超过了许多历史上存在的人类大国，也只有而今三大帝国鼎立，才让晖亡之林的面积不显得那么恐怖。 如果你能在天空飞行，并且躲闪过不时飞跃而起有如山峦一般的庞大魔兽，那么从轩一所在的土地前行一千一百里之后，你会看到那些原本茂盛的森林可是逐渐稀疏低矮，直到最终尽数消失。 这个时候，你会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冰原的边际。 恭喜你，你已经接近了晖亡之林的中心。 这里是兽迹罕至的冰雪平原，生命的禁区，气温常年保持在零下七十度，终日都席卷着暴怒的狂风。 这里不欢迎人类，甚至不欢迎任何的生命，因为神灵的居所，注定没有蝼蚁的位置。 冰原的中央，有一座被白色的花林紧簇的小湖，说是小湖，其面积也足有数顷之多。湖面上结着薄如蝉翼的微冰，有女孩正盘坐在冰面上吃着巧克力。 她有着纯白的长发，眸子却黑如点漆，全身赤裸的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面前摆着杂七杂八的零食，而她正在安然地享受这祭品。 这个时候，有一只白色的猫慢慢从冰湖的另一端沿着冰面走来，少女立刻伸手将那些零食轻轻一压，让它们全部压破那层薄冰，从而浸入近乎乳白色的湖水之中，然后她方招手向着白猫打招呼：“沨滢，你来了？” 她说的语言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但是这个世界任何有灵性的生命都听得懂她说的话。 白猫不为所动，它静静来到了少女的面前，开口说出温润的话语。 如果兰流焰在这里一定会惊讶万分，因为这只白猫所使用的语言竟是兰叶国语。 “我们回应祈求不收祭品。” 少女默默捂住嘴巴，小声说道：“偶尔收一点不要紧吧。” 猫脸即使面无表情也像是在露出微笑，它的眼睛是奇异的湛蓝：“每个神灵的习惯都不一样，而您已经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旧神。” “您有权修改一切的规则。” “吓死我了。”少女小声说道：“还是不改了吧，顶多下次他再召唤我的时候，我不收祭品再多给点报酬。” 叫做沨滢的白猫不置可否，它静静发问：“那个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少女摸摸头说道：“我过去之后他连气都不敢喘，但是。” 少女回想起来还有着稍微的生气：“他瞧不起我！” 白猫没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少女居然还能留意这样的心理细节，它侧起脑袋，后腿轻轻搔着耳后：“大概您没有旧神的威严吧。” 少女顿时泄了气，她咬了咬嘴唇：“谁知道威严是什么东西，我只是有人叫我就过去看看罢了。” 白猫看着完全不像一位神祇的少女，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重复问了那个问题：“那个人怎么样？” 少女点了点头，认真说道：“快要死的人了，内心还燃着那样炽热的火，连我都有点感到不可思议。” 白猫微笑：“那就说通了，我就说那个人不会这么无聊的。” “他还是找到了自己要等的存在。” …… …… 轩一拿起那个冰沁沁的湛蓝石子，当手指接触它的那一瞬间，轩一就明白了这个石子的用法。 尽管说对于那位自己召唤过来的逗比邪神，轩一是一万个瞧不起，但对祂的实力，轩一还是报以绝对的尊重。 从这枚石子的用法就可以看出。 他处理了自己布置祭祀仪式所留下的全部痕迹，然后走出了酣睡四个小时有余的小山洞，顺着来时的旧路，重新回到了钱樱他们所在的大溶洞中。 溶洞之中没有昼夜，按照计时器的指示，现在是凌晨两点，钱樱和兰流焰还在帐篷中睡觉，而赵星铎则是睡在旁边的睡袋里。 如果按照鸠三之前的计划，现在他只需要先杀了赵星铎，然后往帐篷里扔一颗手雷。 兰流焰或许不会死，但是钱樱却必死无疑。 这样的话，他就拿到了离开的资本。 这样想着，轩一默默抬起仅剩的手枪，里面还有他最后的不到十发子弹。 当他瞄准向帐篷的时候，兰流焰的声音已经从里面响起。 一如既往的清亮女声。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开枪。” “反正我不介意。” …… …… 晖亡之林的天空依然是黯淡的靛蓝幕布，如今溶洞之中还活着的四个人都已经来到了洞口，深涧的边缘，抬头便能看到那一线暗淡的天空。 轩一当然没有开枪，他只是想叫醒兰流焰。 兰流焰醒了之后，自然所有人都醒了，然后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所有人都当他疯了。 轩一看着钱樱都有点不可思议的目光，淡淡笑了笑：“这么说吧，我先完成第一步。” “如果我完不成第一步，那么我后面的计划便全部作废。” 无论是什么计划，都需要一步一步来，轩一的计划更是如此。 他的第一步是从这个深涧之中重新回到地面，可是轩一没有说怎么回去。 他只是说，请让我尝试一下。 于是所有人便来到了这里，等待轩一进行这个尝试。 河水滔滔，冰凉刺骨，轩一曾经探过这条深涧的河底，所以熟知其深浅。 于是他笑了笑，回头看了身后三人一眼。 虽然那个邪神很逗比，但是他希望祂给的东西不要那么逗比。 少年掂了掂手心的湛蓝石子，然后用力向着河心扔了出去。 第五十章 逗比的邪神与逗比的眷属 石子落水，叮咚一声。 它就像普通的石子那样，飞快地沉入了河底。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河水滔滔，浪花拍打在石壁上声如雷霆。 轩一四人站在齐膝深的河水中，一片沉默。 沉默中有着说不清的尴尬。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兰流焰终于静静开口：“这就是你说的第一步？” 兰流焰是基于对轩一的敬意才来到这里的，却不是想看这场笑话。 轩一紧绷着脸，心想自己为什么会相信那个逗比邪神，是不是和那个邪神一样都是脑子进水了。 这个时候，轩二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东西没问题，方法有问题。” “你忘记了使用灵性激发。” 轩一脸微微抽动，他怀疑轩二故意不提醒就是为了看他的笑话，但是眼下却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回头淡淡笑道：“我想差不多可以了。” 这样说着，他上前两步，一头扎入冰冷的河水中。 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兰流焰叹了口气：“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个家伙竟然是个逗比。” 钱樱也有点感到无地自容。 正在这时，三人同时有所感应，不约而同的望向河水。 滔滔不息的湍流上开始冒出隐隐的白烟，原本便寒冷异常的河水如今变得越来越冷，兰流焰有所感应，伸手抓住赵星铎与钱樱二人，整个人身体上升腾起金色的火焰，然后从河水中腾空而起。 不过兰流焰虽然有短时间滞空的能力，但是即使是她也无力凌云直上三千尺，更遑论带着钱樱和赵星铎二人。 而在他们的脚下，河水开始冻结。 这是几乎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有奇特的波纹从河水中心泛起，然后整条大河便被瞬间封冻，随即，有冰塔从河水的中央升起，轩一一身白霜地站在白塔中央，看着停留在空中的兰流焰三人。 他笑了笑，哪怕全身几乎被冻成了冰棍。 “如何？第一步。” 兰流焰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然后点了点头，带着两个人飞到了那座方圆不过三米的冰塔塔尖。 当三个人终于站定，轩一微笑着打了个响指。 整条河水开始向着天空而倒悬。 它们化作纯白的冰屑，汇聚成一个个旋涡，然后向着天空升起，托着四人所在的冰塔向着天空的极尽进发。 兰流焰看着四周的景色，看着脚下从深涧中不断涌出将他们向着天空高举的冰雪涡流，即使是她，也不由目为之眩。 这是怎样的伟力，就好像你要翻越山峦，便挥手将山峦移平，要跨越深涧，便掘土填桥。 如果你拥有无上的伟力，那么便不介意随手创造神迹来为自己服务。 这究竟是怎样的境界才有这样的伟力，连兰流焰都不知道。 但绝对不是洞玄，即使是那些洞玄之上的近神之人，恐怕也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做到这些。 但是轩一只依靠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子，他又是怎样做到的。 兰流焰不由看向轩一。 轩一看着兰流焰青色的眸子，摊手笑道：“靠一个逗比。” …… …… 晖亡之林的深处，有一座小巧的宫殿静静伫立。 满头银发的星鹤渡坐在宫殿之中，看着那张简易的地图，满脸都是不甘。 他无法想象，自己一手那么好的牌，竟然最终落得这个惨败的下场。 甚至他不惜牺牲鸠三这个得力的下属来试图杀死帝子横，最终却漏算了隐藏实力的周奢。 如今鸠三跑了，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她的尸体，但是身受重伤又中了牵机子，除非有莲隐复生剂，任谁都救不活她。 可是这一百分又这样离自己远去，让星鹤渡不由更加懊悔。 他原本以为优势很大，只要a上去就赢了，所以干脆否决了鸠三轩一提出的建议，可是现在回想，就算冒着和那两条狗翻脸的危险，直接杀了他们出去，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如今轩一跳下了深涧，奥斯女人行踪不明，鸠三叛逃，自己手里竟然空空如也一分都没有，这样星鹤渡愤怒不甘又懊恼。 他不信自己就是到此为止的男人，可是这一路上，他都选择了当前局势最好的方案，如今却落到这般田地，这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至于现在敌人的形式，玄齿兽已经被证明几乎不可战胜，帝子横重伤几乎失去了战力，可周奢哪怕是防御特长的法相境，但是法相洞天境仍然强的可怕，还有不知所踪的兰流焰，任何拿出来一个他都没有办法对付，更何况对方还是名义上的同盟。 当然，还可以去找那不知所在的安旋草，可是距离试炼截止的日期越来越近，找到安旋草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那群暗部的饭桶究竟是怎么想的，搞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规则和玄齿兽这种级别的魔兽，如果他能够活着回去，那么一定要先杀几个暗部司长来泄愤。 但前提是他能够活着回去。 星鹤渡不由又有些沮丧起来。 目前的情况是，他连能活着回去这个曾经不屑一顾的目标如今都很难达到。 正在这时，宫殿之外传来静静的声音。 “属下轩一，因故未能随身保护殿下，请殿下责罚。” 星鹤渡猛然站起身来，那一刻他竟然想出去迎接。 毕竟，轩一身上有着已知的两百分，而他身边八成还带着那个同样有两百分的奥斯女人。 如今这两只小猪能嗷嗷叫着回归到自己的屠刀之下，让他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真是绝地逢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样想着，星鹤渡慢慢冷静下来，他的声音也慢慢传了出去。 “请入内一叙。” …… …… 宫殿之外，轩一看着缓缓打开的宫殿大门，不由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钱樱一眼，少女对他静静摇了摇头。 如今已经确定星鹤渡对他们暗藏杀机，再进入这几乎被星鹤渡一手掌握的强大灵器，真的几乎等于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但是轩一笑了笑，向着少女摆了摆手，然后大踏步走入宫殿的深处。 第五十一章 一个人扛起来的计划 轩一走入无处不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宫殿内部，然后半跪在星鹤渡面前。 “见过少主。” 星鹤渡看着眼前没有什么变化的轩一，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轩一低头：“不敢。” “你是不敢，既然我也进来这片森林，你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和我一起活着离开。”星鹤渡淡淡说道：“说吧，我相信你不会平白无故回来见我的。” 轩一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却听得星鹤渡补了一句：“起来说话。” 轩一低头致谢，然后站了起来，慢慢向星鹤渡叙述他一路上的发现与计划。 星鹤渡皱着眉头听完了轩一所说的每一个字，然后冷冷道：“你有几成把握？” 轩一摇摇头：“在动手之前，永远不知道。” 星鹤渡看着他，轩一继续说道：“如果我第一步便失败了，那么接下来的计划自然没有实施的必要。” 星鹤渡想了很久，终于慢慢点了点头。 轩一再拜之后便要离开，星鹤渡张口将他叫住。 “你是否见过鸠三？” 轩一回头望着那个银发的英俊青年，淡淡回答：“未曾。” …… …… 几乎在轩一游说星鹤渡的同时，帝子横那里，兰流焰同样在告知轩一的计划。 轩一使用的是绝对的阳谋，因为计划的一切风险由他一人承担。 这样的计划，任谁都会动心。 帝子横面色蜡黄，全然不复之前的风姿仪态，但是他听完兰流焰的描述，还是忍不住长声大笑起来。 “有趣，有趣，真是有趣。” “我原本以为自己便要死在这里，想不到那个魔崽子还能提出这么有趣的建议。” 这位斯特帝子看向兰流焰，伸出手掌：“这一把，我还是跟了。” 兰流焰点头，伸手与他再次双掌交击。 …… …… 筹备的工作繁琐而漫长，但由于计划是由轩一一人提出，并且破局的关键也在这个计划，所以，认同这个计划的每个人都给予了必要的协助。 只有玄齿兽对此一无所知。 自从那天被虫子挑衅之后，玄齿兽已经颇过了两天安稳日子，它是那样惫懒的性格，除了面颊上一直取不下来的钢钉还在隐隐作痛之外。 生活惬意而美妙。 它是安天知命的动物，如今能像一个魔兽领主那样霸占这好大一片森林作为自己的食堂，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呢？ 当然，如果说真有什么不满的地方，那就是还有几只烦人的虫子没有碾死。 但它实在太懒，只要虫子不来招惹他，他就不介意虫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多活两天。 有大把的松果蘑菇可以吃，有甘甜的溪水可以喝，没有任何天敌的滋扰，还有整片森林的资源供给。 如果一切都这么继续下去，玄齿兽确定自己再有五十年便能突破那个天人之界，真正成为半神的魔兽。 这样在脑中混沌思考着的时候，它突然嗅到了奇异的腥味。 这腥味来自一种甘甜脆韧的水藻，玄齿兽只在很早之前有幸吃过一次，不仅味道鲜美，对他的境界提升也有很大的帮助。 只是这种水藻往往生长于深水的底部，而玄齿兽体型过大，水性又不是那么好，所以他很少愿意踏足深水之中，更别提里面还有可能捕杀它的强力魔兽。 至于自己经常饮水的小溪，里面原本还生长着些许，如今早就被自己吃得一干二净，哪里还有得品尝。 玄齿兽好奇起来，便顺着那股弥漫的腥味，想去找一下究竟来自何处。 当玄齿兽奔跑起来的时候，那样的体型，速度依然超过了几乎所有人类，它顺着腥味而去，很快便找到了一团纠缠在一处的水藻，赫然放在林地中央。 美食当前，玄齿兽却迟疑了，他只是懒，而不是蠢。 即使是它也知道，水里长的水草不会平白无故被刮到森林里。 大概又是那些虫子的诡计。 脑袋其实并没有那么清楚的玄齿兽这样想道。 是下毒？还是陷阱？ 酒杯一掷，五百刀斧手蜂拥而上？ 反正，玄齿兽决定不吃。 它的寿命以百年计数，甚至有些寿命悠长的同类能够活到千年之外，活得久，耐心便会很好。 他静静趴在远处，想看到底谁的耐心更好。 可是才刚刚过了十来分钟，玄齿兽便看到一只傻狍子蹦蹦跳跳地走到那堆水藻上，欢快地吃了起来。 玄齿兽看着那只狍子欢快地吃光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美味夜宵之后，地面慢慢升起黑色如同钢铁的岩刺，它们彼此联结，最终化作一个岩石的牢笼将吓得瘫在地上的狍子关在了里面。 玄齿兽太懒了，他不想让这只狍子跑太远以至于他追不上，那会很烦的。 它现在只想知道这堆水草里有没有毒。 …… ……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玄齿兽开始有点饿了，而傻狍子则由最初的惊恐万分变得有点好奇自己这个把它关起来的大犀牛。 玄齿兽看着傻狍子从岩刺缝隙中露出的好奇目光，心想要不要把它先吃了打打牙祭。 但是至少玄齿兽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堆水藻确实没有毒。 他稍微想了想，带着这个试毒员，循着水藻的腥味走向下一处被人放置诱饵的地方去了。 虽然知道是诱饵，但如果真的好吃的话，它不介意吞下去。 很快它就找到了下一处水草的所在，然后先塞进狍子肚子里一些，等了半个小时之后，确认无毒才慢慢下嘴。 它是真想吃这近乎饕餮的美味，否则的话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那样鲜美脆甜的口感，玄齿兽甚至感觉自己凝固已久的境界有了轻微的松动，几乎片刻之间，他便饕餮尽了那团水草，然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锋利的牙齿。 好想再吃啊。 这样想着，他继续带着充当试吃员的狍子，一处一处去搜寻那些虫子给他留下的诱饵。 或许只是为了讨好自己吗？还是想将自己引到某处危险的绝境？ 即使是这样玄齿兽心中还是不住思索着，但脚步始终没有停止。 他只要知道，好吃就对了。 第五十二章 潜伏 轩一仰卧在洞穴之中，就好像仰卧在洞口的毒蛇，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那杆银色的大枪便插在泥土中抵着他的肩膀，哪怕上方是厚厚的泥土，轩一依然保持着向上瞄准的姿势。 哪怕这个姿势他已经维持了七个小时。 当然这远远不是他的极限，在往常的训练中，他保持的最高纪录是三十一个小时纹丝不动，保持高度集中的瞄准状态，只是所没有坚持更长时间，只是因为当时视察的大人物认为再长的时间已经没有必要。 这一系列的计划都是轩一提出的，其他人只需要给轩一协助，然后便坐享成果就够了。 关于玄齿兽的弱点，轩二给的资料很清楚详细。 这种强大的魔兽不喜欢水，却又嗜食只长在深水中的青萝藻，用来作为垂钓的诱饵最好不过了。 有诱饵是一方面，但如何利用又是另外一方面，下毒当然是最简单的方案，只可惜星鹤渡身上的牵机子他不想暴露，并且即使暴露，这种无色无味的奇毒毒发也在数日之后，根本远水解不了近火。 而且以玄齿兽的体积和实力，对付人的剂量对于玄齿兽来说更是远远不够。 但是轩一早就想好了如何利用这个诱饵。 玄齿兽防御力极强，外皮坚韧又随时随刻可以发动无数的岩刺作为他的防御，想要正面击伤它即使集合所有人之力恐怕也力有未逮。 但是——连神灵都有虚弱的脚踝，玄齿兽当然有它的防御薄弱点。 这个薄弱点便是它的肚皮。 玄齿兽最强的依仗便是大地，离开了地表它就像是离开了水的鱼，而相应的，被大地所直接保护的腹部自然不需要厚厚的毛皮包裹。 这是玄齿兽如此漫长的进化史中，始终没有遇到一个从地下直接发动进攻的天敌。 如今它碰到了。 凭借轩一自己当然没有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挖掘出足够使用的地洞，但是还好有周奢的配合。 周奢的法相能力给他换来【壁立千仞】的外号，事实上周奢无论是致知还是法相，所选择的都是土系，虽然被他更多的固化在防御上面，但是改变大地结构，制造空腔这样的事情，依然是手到擒来，属于专业范畴内的工作。 而这也是轩一希望能够得到帝子横方面协助的原因。 而轩一也不认为对方会拒绝。 如今这片森林上的局势无比吊诡，安旋草到目前为止已经没有任何人在报以希望，而玄齿兽又被证明几乎无法击败，剩下的唯一道路便是互相残杀。 可是如今帝子横虽然重伤，但是暴露全部实力的周奢至少可以保证帝子横无恙，星鹤渡独木难支不假，但是他偏偏又重新召回了轩一这个得力臂助。 而相对较弱的钱樱与赵星铎却又与兰流焰结盟，甚至说轩一也在这个第三联盟里面，这导致三足鼎立之下，连自相残杀都变得异常困难，谁先动手便意味着要腹背受敌。 而这个时候，轩一提出了唯一的破局方法，以至于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 其他人只要给他布置好陷阱，然后只需要作壁上观，看他能否凭借一人之力重伤乃至于杀死玄齿兽，如此一来，剩下的人只需要争夺胜利果实便足够了。 如果轩一不幸失败，那么他们也没有任何的损失，只不过失去了一次大好机会罢了。 如此优厚的条件，只要稍有理智的人都不会拒绝。 …… …… 轩一往电磁枪中填装了又一枚钢钉。 他原本还有五发，给玄齿兽了两发，给兰流焰了一发，所以还剩两发。 但是说当他再次见了星河渡之后，那位少主再次给了他五发弹药，顺便的，为了嘉奖他的忠心，还赏了他又一瓶灵液。 一瓶加有牵机子的灵液。 即使轩一没有鉴别的手段，但是他用脚指头都知道星鹤渡会这么做。 正如当初星鹤渡担心无法控制鸠三，现在没有鸠三牵制的自己才是更加无法控制的存在。 毕竟，鸠三可没有自己这样强横到极点的远程狙杀能力，并且成功和兰流焰达成了同盟。 其实仔细想想，星鹤渡给轩一的第一瓶灵液中很有可能也有着牵机子，轩一现在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中毒。 牵机子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你在毒发之前几乎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中毒了，乃是宫廷暗杀中最佳的毒药。 但这并不是轩一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他在去见轩二的时候已经美美睡过一觉，所以现在他一点都不困，他头顶上虽然有着三四米的泥土，但这些都经过了周奢的特殊处理，在承重能力几乎不变的前提下，可以让他射出的钢钉保留接近九成的威力。 这也是轩一所能接受的最高能量衰减，毕竟对方是洞玄境的魔兽，一个不慎自己便要死在当场。 也只有以这种方式，轩一才能够将故事推到他所想要的结局。 正在这个时候，轩一感应到了上方隆隆的脚蹄声。 玄齿兽终于一路来到了这里，并且由于前面青萝藻分散它的戒心，此时的玄齿兽毫无疑问处于放松状态。 只是玄齿兽放松了，轩一的精神却紧张起来。 他闭上了眼睛。 其实这场刺杀最大的难点便在于，玄齿兽不会给他直接瞄准的机会，也便是不能挖一个直通天空的洞穴把他塞到里面，这样的话，轩一当然看的到玄齿兽。 但是玄齿兽也能看得到轩一。 隔着三四米的泥土，根本看不到对方的影子，只能依靠脚步声来定位，这样的狙杀，对于轩一来说也是闻所未闻。 如果在这之前有人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一定以为对方是个白痴。 但是现在，轩一就要当一下这个白痴。 因为，这样的事情，其实对他并不算太难。 尤其是一枪决定生死的时候。 生死感知开启。 轩一的眼前，顿时又被重新分割成无数黑白的线条，通往其他道路的，逃跑的，放弃的路线都是一片雪一样的白，唯有他的正上方，是一片漆黑如墨的阴影。 轩一当然知道，这片阴影便代表着玄齿兽。 他静静等待着，等待着玄齿兽一点一点逼近，那团阴影也越来越大，直到将他的头顶整个笼罩。 轩一屏住呼吸，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木桩，然后等待着那团墨一样的阴影上出现他想要的雪花白。 那是代表着制胜希望的雪花白。 黑影停了下来，似乎开始了进食，轩一紧绷着嘴唇，看着那团黑影中突然慢慢晕染出一片炫目的白色。 他牵动嘴角，然后扣动扳机。 蓝色的雷霆在地下炸响。 电流激荡之中，一根细长的银色钢钉从纠缠着银线的大枪中呼啸而出。 它以无与伦比的姿态穿透了上方的泥土，朝着轩一视野中的那团白如同游鱼一般迅速游去。 刺眼的光线从钢钉射出的巨大空洞中洒落下来，一同洒落下来的还有殷红的鲜血。 轩一不知道究竟是玄齿兽那痛苦绝望的哀嚎先传到地底，还是那阳光先至。 因为这样短的距离下，光与声音的速度，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他拉下枪栓，将第二枚钢钉顶上枪膛。 然后再次扣动扳机。 第五十三章 该配合我演出的你却视而不见 轩一完全没有考虑他自下而上的攻击能否破开玄齿兽的腹皮，而这也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 只需要做的是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制造最多的攻击，因为他的窗口期真的短的可怕。 第二枪射出，再次沿着已经打开的空洞，射向玄齿兽的腹部。 然后拉动枪栓，只要玄齿兽还没有离开攻击范围，轩一便不介意再开第三枪，第四枪。 然而射击的窗口期须臾及过，第二枪刚刚出膛，轩一就看到面前已经被黑夜所笼罩。 象征无尽死亡的黑夜。 他叹了口气，用力拍了身下一记，他下方的泥土瞬间坍塌，整个人便跌落进近乎无底的深洞中，随即他刚刚所在的位置便被无尽的黑色利齿咬合。 玄齿兽愤怒的反击落空。 轩一虽然抱着死志来替所有人披荆斩棘，但是你要是问他愿不愿意死，那当然是不愿的。 所以在要求周奢建造这个狙击的地洞时，他特意设计了这个可供逃跑的生路。 无论轩一对这位面相老成的竞争者有什么成见，但是必须承认，对方诚实守信，童叟无欺，最后做出来的逃生通道质量极高。 此时轩一已经来到了地下近三百米深的地底，玄齿兽无所不在的岩刺绞杀此时也鞭长莫及，他摇摇头，拿起散落在一旁的大枪背在肩上，然后沿着斜向上的坡道，慢慢向着上方走去。 虽然按照预定的计划，接下来已经没有他任何的戏份。 他只是为人无私做嫁衣的角色。 但是在轩一的剧本中，他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 …… 而在地表之上，旁观的所有人都看到玄齿兽被自下而上的攻击在肚皮上被生生凿出两个鲜血喷涌的大洞，随即无尽的岩刺如同盛开的莲华花蕊从四面八方升起，将其中的玄齿兽完全包裹。 直到这一刻，玄齿兽才有了真正的死亡危险。 兰流焰见到轩一一招建功，来不及考虑轩一是否已经葬身在地下，身形已经升起，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她手握长枪，然后向着远处的玄齿兽用力掷出。 按照她之前与轩一的协议，一旦轩一成功重伤玄齿兽，兰流焰必须第一个发动攻击，以免其他三人畏首畏尾瞻前顾后错过这唯一的良机。 而此时玄齿兽已经处于一片混乱之后，他只是满目地召唤无尽的岩刺像是遇刺之后徒劳呼唤侍卫的帝王那样寻求保护。 在剧烈的疼痛中，玄齿兽双目染血，近乎疯狂，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兰流焰的攻击。 于是那只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长枪如同洞穿白纸一般洞穿层层岩刺，直接扎在了玄齿兽的背上，刺破皮毛，入肉将近一米。 与此同时，见兰流焰率先出手，并且随即建功，星鹤渡与帝子横也不约而同地向着愤怒哀嚎的玄齿兽轰击出数十颗星辰与烈阳，将巨兽所在的区域的岩刺尽数摧毁，打的浮尘四起，再也看不到里面的任何情形。 而周奢完全未曾出手，他护在其实重伤未愈的帝子横身后，保证他的绝对安全。 这样的攻击，任何法相境的存在都已经被轰杀至渣，但玄齿兽终究是洞玄境，以及是在洞玄境也是以防御力见长的存在。 所以没有人敢确定玄齿兽会被这样一轮攻击杀死。 而与此同时，钱樱站在远处，已经念好了法咒。 “风起。” 她静静吐出两字，然后便有无尽的狂风从她的身后刮出，将她的长发吹的猎猎作响。 迅疾如风。 那狂风一路前行，最终抵达已经一片寂静的残破岩林之中，吹尽一切尘埃。 风烟散尽，所有人都看到了其中的景象。 玄齿兽全身焦黑，背上插着长枪，腹部是两个深及内脏的巨大创口，这只巨大的魔兽横卧在石台之上，动静全无，呼吸全无，看起来就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只是没有人相信。 哪怕说轩一一击立功，哪怕说三大法相境同时出手，可是他们依然不相信，之前有如梦魇一般压在心头的玄齿兽，就这样被他们所杀死。 既然没有人相信，那么便没有人敢上去收取战利品。 只有兰流焰在火焰的包裹下飞到距离玄齿兽百米左右的空中，然后高举右手，一条火焰长枪在她的手中慢慢凝结。 只有兰流焰的思维干净简单。 不是怕你没死吗？那么之后将你的尸身多犁上几遍。 确认真死透了不就可以了吗？ 长枪包裹着火焰射出，扭曲着周围的空气，发出尖锐的风声。 兰流焰瞄准的是玄齿兽的心脏所在，虽然她并不知道对方心脏的真实位置，但是大致位置还是可以估测的。 没有了岩刺阻隔，没有了玄齿兽的修为阻拦，面对一具洞玄境的尸体，兰流焰的长枪直接贯穿了对方那庞大的身躯，最终扎在了玄齿兽身下的石台上方才终止。 玄齿兽一动不动。 当然，尸体是不会动的。 兰流焰点了点头。 他们方才的联合攻击确实足够杀死任何被重创的洞玄境魔兽，只是说之前玄齿兽给诸位的阴影实在太大，所以一时间接受不了转变。 但是，如今玄齿兽死了，真正的难题才终于出现。 法相境有四个，但玄齿兽只有一只。 怎么分？ 星鹤渡与周奢帝子横慢慢从森林的掩护中走出，他们一起望向那只玄齿兽的尸体，眼神中都充满了渴望。 古有二桃杀三士，如今这只玄齿兽的尸体，同样会让他们陷入疯狂。 兰流焰看着那三个人，微微笑了笑：“我先声明，我对玄齿兽并无势在必得之意。” “只要你们能够我足够的补偿，我愿意退出竞争。” 星鹤渡笑了笑：“求之不得。” 这样说着，他转身看向帝子横与周奢：“轩一是我的手下，击杀这只玄齿兽他是立了大功的，况且这次试炼优胜的奖品是千星试的门票，三位都没有成为星城行走的可能，不知可不可以忍痛割爱一番。” “当然，我会倾其所有，给诸位补偿。” 之前想出去必须互相拼命，杀死彼此，所以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但是如今有一只现成的玄齿兽摆在这里，待价而沽，只需要价高者得便够了，便形成了足够的谈判余地。 毕竟——一旦说这次试炼的唯一优胜者决出，试炼便失去了意义。 对于钱樱兄妹来说，从这座森林中出去或许难如登天，但是对在场四人来说。 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不担心七天期满之后暗星不把他们带走。 无论是帝子横还是兰流焰，在彼此的势力中都身份显赫，星城不会冒着得罪同等势力的风险，让他们熬过了试炼，却又死在了这里。 星鹤渡看着帝子横的神情，微笑道。 “敢问帝子意下如何？” 第五十四章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 帝子横面色蜡黄，这当然不是他原本的肤色，这是鸠三在他身上留下的至今尚未痊愈的暗伤与斯特帝族的疗伤灵药一起把他的肤色染成了不健康的蜡黄。 如今的帝子横虽然仍有着法相境的修为与力量，但是体力却因为伤势大为衰竭，在场上的任何一位法相境都能轻易将他击杀，如若不是有着周奢站在他身后，他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这个分赃会议。 但同样，有着法相洞天的周奢站在他身后，事实上他才是此时的三巨头实力最强的一方。 此时当星鹤渡问向帝子横，这位帝子并没有他们之前两番交手而展露更多的敌意，毕竟从交手的结果来看，自己这边只是重伤一人，而对面却折了绝对主力鸠三，谁更占优势，一目了然。 胜利者当然不会为战斗的经过而耿耿于怀，他看着星鹤渡，冷淡笑了笑：“这要看您开的价码是否合适。” 星鹤渡点头，胸有成竹说道：“本次试炼的所有收获，除了千星试门票之外的一切我都会拿出来分给二位。” “除此之外，自己也有一些小小的私藏，如果二位答应的话，我将额外再拿出4000枚星币，两件五品地境灵器，外加一瓶莲隐复生剂。” 所谓星币，便是之前轩一曾经用来买酒的那种金币，一枚便可以换取一万左右的星元，可以支付一位致知初识的修行者一个月的薪水，或者说。 供轩一和星立华吃用两年。 每人两千枚的星币已经是一笔巨款，而一件地境五品的灵器，其价值也至少1000星币之多，而且往往有价无市。 至于那瓶莲隐复生剂，则更是珍贵无比。 就像之前轩一所说的，如果他手里有一瓶的话，那么不仅钱梨不会死，连鸠三都可以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这种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一直都是奥斯皇族特供，他们几乎不遗余力地向全世界高价收集莲隐复生剂的材料，导致如今市面上一瓶莲隐复生剂的价格甚至超过了1万星币，而且还要和抢在奥斯帝国的眼线到来之前下手。 星鹤渡能够拿出这样的代价，诚意不可谓是不足。 帝子横摊摊手，他如果伤势痊愈还有兴趣争一下，但如今他确实对这头玄齿兽兴趣不大，对于星鹤渡给出的报酬，他也非常满意。 他丝毫不怕星鹤渡反悔，哪怕他们之间只是口头协议。 毕竟三方作证，彼此都是各自势力有头有脸的角色，这笔钱虽然不小，甚至稍稍有些伤筋动骨，但是却不值得他们不要面皮地去赖账。 兰流焰听着星鹤渡的条件，即使是她，也颇为眼热，况且她已经说过自己对玄齿兽并无兴趣，也没有反悔的必要。 于是少女耸耸肩，笑道：“我当然也没有意见。” “一言为定。”交易达成，星鹤渡心情大好，虽然这些财物对他来说也不算易与，但终究兵不血刃拿到千星试名额，他并不可惜。 毕竟，如果价码再低一点，星鹤渡就不敢保证能够打动这两个同样出身不凡的大势力天才。 “至于约定的东西，出去之后我会在十天之内送到你们的手中。” “违约一天，我付十分之一的利息。” 兰流焰二人皆点头应允，没有任何异议。 星鹤渡将交易细节拟定之后，见两人没有反驳，知道交易已经正式达成，于是向二人挥了挥手：“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这样说着，星鹤渡轻身上前，将小木牌从怀中掏出。 自从他进入这片森林之后，这块木牌上的分数还没有动过，如今一动便是整整五百分，他可以当即启动木牌传送出去，彻底告别这个潮湿阴冷的森林，又能如何不开心，如何不欢欣鼓舞。 他一步一步走近，玄齿兽巨大的尸体如同一座小小的山丘，兰流焰的两支长枪犹插在上面，如果枪尾系有红缨，那么这便是两杠随风飘扬的旗帜，来赞颂他的武功。 星鹤渡看着玄齿兽的尸体，感觉自己这辈子见过最美貌的女子都比不上这具残破的躯壳，想必这头巨兽的血还是温热，或许他还能够亲手拔下它的兽齿作为纪念。 这头玄齿兽将是他登上星城行走之位的第一个奠基者，相信以后将会有更多。 正在这个时候，星鹤渡看得到玄齿兽的眼睑扇动了两下，然后骤然睁开，露出了两只铜铃般大小的冷酷嗜血眼眸。 玄齿兽还活着！ 星鹤渡便要向后逃窜，和这头恐怖的魔兽拉开距离。 他们任谁都没有想到，外表如此憨厚愚笨最后也是被陷阱坑杀的玄齿兽，竟然会用这样的假死阴谋，为此不惜生生抗下兰流焰一记重重地飞枪。 当然，也或许是这只玄齿兽知道自己身受重伤，无法继续对抗三位法相境的攻击，所以宁愿假死也要换得对方近身的机会，即使死也要带着这些虫子一起去死。 星鹤渡想逃，但是已经太迟了。 大地缓缓颤抖起来，玄齿兽用尽最后的力量，向着敢于刺杀的所有人发动审判。 那是快如疾电的攻击，星鹤渡只来得及召唤出他那座小巧的宫殿作为盾牌，一根透明如琉璃的纯白岩刺从地下钻出，然后笔直撞击在那座流光溢彩的宫殿上。 只听得“铿锵”一声金石相撞的巨响，整座宫殿的正厅被金刚石般的岩刺直接贯穿，只被后面坚硬的墙壁所阻拦，饶是如此，还多亏了这间宫殿灵器坚固异常，才替星鹤渡挡掉一劫。 但这件宫殿灵器本身，便算是废掉了，即使花大工夫修复，未能也未必能如之前那般。 借着岩刺的巨大冲击力，星鹤渡带着残损的宫殿连退数百米，终于大致脱离了玄齿兽的攻击范围，方有闲暇向着另外两人望去。 虽然星鹤渡距离玄齿兽最近，所以最先受到攻击，但是玄齿兽所想报复的对象，却远远不止星鹤渡一人。 他想把这里所有的虫子都碾死。 兰流焰那边，作为亲自确认玄齿兽状态的少女，她却一直都保持着极高的戒备，所以当玄齿兽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她已经向着后方掠去，同时手中又一柄长枪浮现。 第五十五章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所以当那根剔透如琉璃的岩刺向着兰流焰来时，少女早已经等候多时，她握紧长枪，向着那根岩刺笔直掷出，而自己在空中几个偏转，借着长枪与岩刺撞击的当口，自己已经避开了那如同竹笋般迅疾生长数百米的岩刺。 但是另一面，帝子横便没有那么好运了。 星鹤渡距离最近，但是他以一件宫殿灵器为代价挡下了攻击，兰流焰距离较远，早有准备，自身能力又长于空中挪腾，所以堪堪避开了攻击。 但是帝子横重伤未愈，距离又相对较近，更兼之毫无准备，所以当冲向他的岩刺来袭之时，他竟然连躲闪都来不及，也做不到。 所以星鹤渡与兰流焰都看到帝子横身后的周奢像以往那样，一步移出，站在了帝子横面前。 只是这一次，来袭的并不是一根细细的钢钉，而是质量超过数百吨的沉重岩刺，并且是玄齿兽的绝命攻杀。 即使是周奢也不敢托大到只有一只手去阻挡，他双手握拳，双臂交叉以最标准的防御姿势挡在胸前，深深吞下一口清气，整个人瞬间不动如山。 矛与盾当然是永恒的话题，只是这次用矛与盾来形容却不是那么恰当。 周奢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座山，便宛若一堵墙，一堵城墙。 但袭来的岩刺却宛若一尊攻城重锤。 剔透如琉璃的岩刺直直撞击在周奢的双臂交叠处，尖如枪头的顶端瞬间无法承受那巨大的压力而寸寸崩解，但接踵而至的岩刺却继续轰击周奢的身体。 即使周奢是一座山，这座山也要倾颓移动，即使是一堵城墙，也要被撞开豁口。 但是周奢一步未退。 因为帝子横就在他的身后。 只是——不退便意味这要付出代价。 即使壁立千仞，也有着自己的极限。 况且无欲则刚，周奢却做不到无欲无求。 如果他真的无欲的话，也便不会决心保护身后的人。 岩刺继续崩断一截，周奢的臂骨应声而折，但是他一动不动，眼神如同猛虎，死死盯着眼前更粗更长的钻石岩刺。 只是这个时候，有人在后面抓住了他的肩膀，便要强行将他扔出岩刺的攻击范围。 但岩刺都无法让他移动丝毫，帝子横一个重伤之躯又如何做得到。 斯特的帝子嘴角露出苦笑，轻轻说道：“周奢，够了。” 其实，这个时候帝子横只要像兰流焰与星鹤渡那样，向后撤出脱离玄齿兽的攻击范围就够了，此时的玄齿兽不过是垂死挣扎，强弩之末，只要躲过这一波攻击，三位法相境有一万种方法让它生不如死。 只是与周奢无关了。 他选择硬抗这道攻击，便等于将自己置入死地，再无逃脱的机会，要么他挡下来，要么他死。 但是，该走的帝子横却没有走。 周奢一言不发没有理会他的劝阻之后，帝子横笑了起来，然后向着天空伸出右手，金色的光芒在那么慢慢汇聚。 他需要一把刀，一把能够斩断这根岩刺的长刀。 他找不到这把刀，所以只能自己做。 帝子横将自己仅存的全部力量汇集在右手上，他原本便是重伤之躯，这样做之后便意味着他失去了全部的战斗能力，真正变成刀俎鱼肉。 但这位帝子从没有此刻这般凛冽决绝。 刀成，然后帝子横挥刀。 刀落。 坚硬无比粗如水缸的岩刺被帝子横的臂刀一刀斩断，璀璨的碎块向着四周迸溅开了，然后整根岩刺都慢慢瓦解，周奢嘴角喷出一口鲜血，双臂用力一抬，将面前的岩刺远远弹飞。 做完这些之后，周奢转头看向右臂软绵绵挂在肩膀上的帝子横，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觉得胸口一闷，膝盖一软，整个人慢慢跪了下来，又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如果说帝子横只是右臂粉碎，力量尽失的话，那么周奢则是双臂骨折，肋骨断裂，内脏尽皆破损的致命伤势。 尽管周奢已经足够重视对方，但是洞玄境的垂死一击，远远不是周奢能够毫发无伤正面挡下的。 一只手扶住了全身无力，视野逐渐变黑的周奢，让他不至于整个人倾倒在地上，帝子横半跪在他面前，笑了笑说道：“感觉我俩活得像个笑话。” 而在天空之上，星鹤渡看着帝子横二人尽皆重伤，而完成垂死一击的玄齿兽彻底瘫软在石台之上，不复任何动作。 他丝毫没有理会玄齿兽的状态，而是将目光盯紧了帝子横，眼神就好像是看着垂死之物的秃鹫。 兰流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飞快上前来到星鹤渡面前，横枪拦在他与帝子横之间。 “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了。”兰流焰静静提醒这位蠢蠢欲动的星城少主。 星鹤渡闻言冷漠笑了笑：“骑士小姐难道不知道，协议是建立在双方实力对等的基础上，就好像我们从来不会和饲养的猪羊达成协议一样。” “我认为现在的帝子横已经没有资格和我们继续协议，我向小姐允诺，原本属于帝子横的份额我将全部移交给您。”星鹤渡看着兰流焰，笑容诚恳而阴冷：“阁下意下如何？” 兰流焰没有笑，她静静说道：“我不喜欢和出尔反尔的人做交易了。” 星鹤渡听罢仰头哈哈大笑，等笑声终止，他才冷冷望向兰流焰：“那要看骑士小姐能不能挡住我杀这两个废人了。” …… …… 帝子横当然听得到上面两个人的谈话，但是他一点都不在意。 他的结局在他决定斩断岩刺去救周奢的时候已经确定，而周奢的结局则在他决定去挡下那记岩刺的时候也已经确定。 当结局注定之后，在做其他的挣扎已经徒劳无功了。 所以帝子横看着几乎已经失去视觉的周奢，轻笑道：“我俩真是喜欢做彼此的宝搞。” 这样说着，他抽出一根细长的纸卷，由于右臂粉碎，他只能凑近吐出一小朵金色的火焰将其点燃，然后深深吸了一口，看着周奢说道：“你没想到吧，我还有呢。” 周奢嘴角勾出笑意，他淡淡说道：“那我还是要再劝您一次，把这个东西戒了吧。” “嗯。”帝子横点头：“人死了我想大概就戒了吧。” 这样说着，他将纸卷递到周奢面前：“来一口吧，可以止痛。” 周奢笑了笑，这次没有推脱，他张嘴含住纸卷，深深吸了一大口之后，剧烈咳嗽起来，咳嗽中带着绯红的血沫，咳嗽停止之后他笑骂了一句：“真不知道你喜欢这鬼东西哪一点。” 帝子横收回纸卷，笑道：“不凑巧，我每一点都喜欢。” 然后他望了眼天空，悠悠说道：“之前每次和你提都不愿意，这次再说一次吧。” “要不要和我结拜为异姓兄弟。” 第五十六章 一世兄弟 天空的战斗已经展开，兰流焰全力阻击着星鹤渡的行动，但始终左支右拙。 并不是兰流焰圣母心泛滥一定要维护帝子横，也不是因为骑士精神定要匡扶弱小。 她不想让帝子横被杀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唇寒齿亡。 三角结构意味着稳定，不易变形，也不容易被破坏。 如果帝子横还活着，便足够威慑星鹤渡，将目前的局势稳定下来，即使现在帝子横与周奢几乎失去了战斗能力，但是只要他们不死，便能替自己挡下星鹤渡的全部目光。 一旦帝子横被杀，那么下一个被动手的人便是兰流焰自己。 兰流焰一个人当然不惧这位星城少主，但是她身后有两个人需要自己保护，就像周奢如果不需要保护帝子横，也没有必要落到如今的下场。 至于轩一，虽然他明确自己想要杀死这位少主，但是无论是兰流焰还是轩一自己，都明白星鹤渡可以死，但必须不能是轩一亲自下的手。 否则的话，除非轩一决心今后不再回归星城，否则的话，一旦他回去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一来，可供选择的余地便少了许多。 原本轩一告知兰流焰的计划便是借玄齿兽之手杀死星鹤渡，星鹤渡一死，他们便可以和帝子横从容谈判这次试炼的收益，轩一与兰流焰组建的四人联盟，其实力严格来说要比重伤的帝子横强出很多，可以从中攫取到足够的利益。 但是计划中就赶上不上变化。 兰流焰没有想到星鹤渡在那么近的距离竟然没有被玄齿兽杀死，也没有想到帝子横那边竟然被玄齿兽双双重伤。 如此一来不仅之前的计划被打乱，未来会如何变化，也扑朔迷离起来。 轩一绝对不会和星鹤渡当面为敌，那么受轩一影响更重的钱樱不可避免要站在对立面，之前星鹤渡愿意只拿玄齿兽便离开是因为局势所迫，现在他绝对不会介意把这座森林的所有人都杀死作为他的祭品。 兰流焰飞快地思索着，以至于她攻击星鹤渡的动作都有些迟缓变形，而对方则完全不欲与她过多纠缠，只要拉开一点空隙，就抽空攻击下方的帝子横二人。让她不得不疲于奔命地挡去，以至于兰流焰虽然战力高于星鹤渡，但是场面上却不得不落在下风。 …… …… 而帝子横完全熟视无睹上方围绕他的战斗，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死亡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他只是看着周奢，重复了那个问题：“和我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不知你意下如何？” 周奢眼前已经看不到东西了，他摇摇头说道：“老实说，我希望自己比您早死一点。” 帝子横笑了笑：“请恕我无能为力。”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兰小姐已经给我们争取很多聊天的时间了。” 周奢抬头听了听上方的动静，然后无可奈何笑了笑：“那好吧，我勉强答应和你一天死。” 帝子横闻言便将手中还在燃烧的纸卷插在了两人之间，笑了笑：“事急从简，一拜即可。” 这样说着，帝子横正姿向着周奢跪下郑重拜了一下，周奢听着声音，也努力倾下身体，只是他双臂折断，受伤又太重，一拜之下竟然栽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帝子横哈哈大笑，伸手将周奢扶起然后用力拥在怀中抱了抱，大笑道：“我帝子横一生，肆意妄为，荒诞不羁，没做过什么好事，却有幸得一过命兄弟，死有何憾。” 周奢被他一抱，体内的脏腑再受压迫，一口鲜血又是喷出，染红了帝子横的金色大氅，但他并不介意，只是淡淡笑了笑：“还好吧。” 帝子横点头，然后看向空中仍在激斗的兰流焰二人，开口朗声道：“多谢兰小姐仗义相救，原本当浮一大白，只是此地无酒，不得相赠。” “只是我斯特帝族素来不喜欢苟且偷生，更不想躲女人裙底，所以，兰小姐好意，在下心领了。” “若有来生，再与兰小姐择日畅饮，不醉不归！” 这样说着，帝子横全身骤然凝聚出金色的光芒，与怀中的周奢一道，化作照亮昏暗森林的一轮太阳。 一闪而逝。 …… …… 兰流焰听着身后言语，不由回头望去，只看到了那轮灿烂的太阳绽放，光芒过后，方才二人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空空荡荡的大坑，那两位法相境彻底在这个世间尸骨无存。 兰流焰知道帝子横是不想留下遗体被星鹤渡践踏，但此情此景，不由有兔死狐悲之感。 于是她骤然回头，一枪挑落星鹤渡偷袭而来的一颗星辰，看着那位容貌俊美的星城少主，终于露出了认真的神色。 此时情形已容不得善始善终，兰流焰也就不介意和星鹤渡放手做过一场，至少也要将他击伤远遁，才能够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 毕竟星鹤渡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自己却有赵星铎与钱樱需要保护。 “星公子，接下来，你我新仇旧恨一起算如何？” …… …… 轩一躲在丛林的深处，默默放下了大枪。 他已经躲了好久了，大枪也已经瞄准了兰流焰许久，但始终没有扣下扳机。 如今他已经不能用杀不死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了，与之前不同，这次兰流焰已经露出了足够多的破绽，因为她需要和星鹤渡战斗的同时还要保护自己身后的帝子横二人，所以根本没有余地来防御自己偷袭的子弹。 或许这个时候真的可以用不想杀这个理由来搪塞自己，但是轩一也清楚，当一个杀手有不想杀人的念头时，他距离自己的死亡已经呼吸可闻。 兰流焰如果在这个时候死去是否符合自己的利益，轩一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他会失去最重要的战略支点，从此失去和星鹤渡正面谈判的可能，但同样的，兰流焰死后，他很可能得到通往自己想要结局的道路。 当然，如果兰流焰成功击杀星鹤渡，那么一切困难便迎刃而解，只是，轩一清楚地明白——兰流焰虽强，单当真不足以杀死他的这位星城少主。 第五十七章 命运的黑色趣味 其实如果让轩一自己选的话，他也希望帝子横能多活一会，他的存在对于制衡星鹤渡非常重要。 只是轩一也明白，当玄齿兽向着重伤的帝子横发动攻击的时候，他便没有继续留在场上的资格了。 只可惜轩一最想杀的星鹤渡却没有死。 真是让人失望。 如今兰流焰与星鹤渡已经完全展开战斗，自己的远程狙杀再也排不上用场，即使说能够派上用场，星鹤渡他不敢杀，兰流焰又不想杀，再耗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他收起大枪，向着战场慢慢摸了过去。 他的表演才刚刚开始，他并不想让这一切过早结束。 …… …… 钱樱正和赵星铎一起趴在灌木丛中，观看着面前这跌宕起伏的剧情发展。 这让钱樱不由的有些恍惚。 几天之前，她与钱梨也是这样躲藏在树林之中，然后被谢君豪发现，之后便发生了每每在梦中重现的那件事。 直到今天，她还清楚记得那把匕首坚硬冰冷的柄，还记得喷涌在手上的血的温热。 只是现在，当初的四个人只剩下两个还活着，而活着的两个人居然并肩趴在了一起，简直就像是最荒诞的黑色幽默。 严格来说，赵星铎这样的人原本是钱樱之前最憧憬的对象，出身高贵，彬彬有礼，天才又有修养，长得也很好看。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那天看着自己与钱梨身受酷刑，连一句话都不敢帮腔。 钱樱没有责怪赵星铎的意思，毕竟如果当时换成是自己，自己也未必敢开口说话，但是心中的隔阂已经永远无法消弭了。 他们原本不应该在这里的，毕竟是怪物的战场，而他俩是这座森林仅剩的小绵羊，只是因为原本各方已经暂时达成了和解协议，所以钱樱和赵星铎才决定在远处观战。 好奇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因为参加这场最终决战的有他们所关心的人。 只是——他们没有人想到，这场决战会这样发展下去。 他们都看到了地底的闪光与雷霆，看到玄齿兽怒吼与血流如注的腹部，也看到了那如同莲花一般开放的灿烂玄齿。 随后便是三大法相境如同疾风骤雨一般的雷霆攻击，尘埃弥漫之际，钱樱主动站出来吹尽了一切的浮尘，但也不可避免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这在当时自然不是问题，他们身后有兰流焰，也有此次行动的第一大功臣轩一，按照之前的继续，三位法相境会达成和平协议，所以他们的安慰已经不需要考虑。 可是任谁都没有想到，玄齿兽没有死。 非但没有死，还对着在场的三位法相境发动了决死攻击。 那璀璨如钻石的粗大岩刺，即使相隔甚远，也让钱樱与赵星铎感到如山的压迫力。 攻击的结果，星鹤渡以宫殿半毁为代价堪堪挡住，兰流焰似乎早有防备所以最从容地躲过，只有帝子横来不及躲避，周奢站出来硬抗了那记攻击。 接下来的细节他们就看不清了，只知道兰流焰挡在星鹤渡面前阻止他向斯特帝子痛下杀手，随后不久，便有刺目如太阳的金色光芒在那里绽放。 即使不知道细节，但是他们都明白。 还活在这个森林中的存在，只剩下五个人了。 轩一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地下，或者说已经出来但没有选择现身，但这都不重要了。 钱樱虽然和那个少年相处不多，但越来越了解他的秉性。 他只有确认自己不会死的前提下才会涉险入局，如今这种情况，指望他还不如指望九公主复生前来相救。 这样想着，钱樱拍了拍身旁的赵星铎，虽然说对方事实上比她还要大，但从成熟程度来说，她现在已经称得上对方的姐姐。 “情况有变，我们要走了。” 赵星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正在远处旁观兰流焰与星鹤渡的战斗，在失去了掣肘之后，兰流焰处处都占着上风，看起来不要几个回合星鹤渡便要受伤，如果他不逃的话，甚至说连送命都不是不可能的。 看到赵星铎有点怔怔的神情，钱樱甚至有点无名之火升起，她有点想不管这个男孩自己先跑了再说，但又始终下不了决心。 所谓妇人之仁，大概说的就是自己吧。 钱樱心中想着，口中还是解释道：“刚才我暴露了位置，我们这里并不安全。” 赵星铎依然无法理解，在他看来，兰姐姐马上就要赢了，赢了之后即使赵星铎不死，也只能逃跑，剩下的那头玄齿兽自然是他们的战利品，兰姐姐拿这次试炼的优胜天经地义，他有家族庇佑也不担心会被扔在这个森林回不去，那个冷面孔的轩一本来就是和星鹤渡一伙的他可以不管，但是钱樱却可以顺手带回去。 明明是这么明朗的局面，为什么钱樱说自己要跑？ 跑了不是接下来还要找兰姐姐汇合吗？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所以赵星铎只是摇了摇头，说：“我要在这里等着。” 在那一瞬间，钱樱突然明白了当初自己在轩一眼中是怎样的存在，谢君豪的死丝毫没有触动赵星铎，只是让他对轩一充满了敌意。 难道你真要让兰流焰死在你面前，你才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吗？ 这样想着，兰流焰转身发足向着森林的深处跑去，顺便地，她将那枚传送的小木牌从怀中取出，握在了手中，决心一旦情况不对就立刻启动传送，离开这片森林。 赵星铎看着逃跑的钱樱，尚且不明白为什么，正在这时，天空有银光闪动。 星鹤渡捂着胸口从天空落下，嘴角流出鲜红的血液，他目光阴鸷如秃鹫，静静向远方逃去的钱樱伸出了右手。 银色的丝线从他的手中如蛛丝一般涌出，几乎在瞬间便缠绕住了钱樱的右脚，只一个拖拉便将少女拽倒在地，然后在森林的腐叶层上一路拖拉，重新将她拽回了身边。 钱樱但感觉到脚下一紧的时候就发觉不妙，所以她身体栽倒的那一瞬间，她就将魔力注入了木牌之中。 然而，得到的回馈信息，却让她心如寒冰。 这并不是即时生效的传送卷轴，因为这次试炼的设计者也不希望有人拿这个东西当作逃生卷轴。 你必须在僻静之地等待十分钟，才会慢慢启动传送。 而十分钟的时间，足够钱樱死上一万次了。 而星鹤渡将钱樱拖到身边之后，再好整以暇地将银色的丝线踩在脚底，看着呆若木鸡的赵星铎，在他身上轻轻画了一个圈。 一个银色的圈。 他听过轩一讲的那个故事，所以很恶趣味地想在赵星铎身上重现那个残酷的惩罚。 当做完这一些，兰流焰才终于冲到面前，看到了将二人彻底制住的星鹤渡。 星城少主依然捂住胸口，但是笑声却阴冷而恣睢：“骑士小姐，您是比我要强，但是，您有弱点，而我没有。” 第五十八章 生亦我所欲也 兰流焰站在那里，但身上的火焰却不再飘动。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别人，无论是帝子横，轩一，鸠三乃至于谢君豪，他们都已经毫不犹豫的出手，因为如果自己不动的话，不仅自己会死，钱樱和赵星铎也不会活下来。 然而如果出手的话，无论别人如何，反正自己会活下来，并且足够杀了星鹤渡为死去的人报仇。 但唯独她不行。 因为她是兰流焰。 幽暗的森林中，她看着被星鹤渡捆住脚踝，画地为牢囚禁的二人，凄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右手一扬，将手中长枪扔了出去。 她都知道自己很蠢，根本救不了那两个人。 但是如果不这样做，她还是她吗？兰流焰还是兰流焰吗？ 这是她所信奉的正义，便需要用生命去维护。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 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星鹤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摇摇头说道：“我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这么蠢的人。” 兰流焰咬了咬嘴唇，平静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星鹤渡微笑：“什么都不需要，您只要去死就够了。” 兰流焰刚想开口，但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所打断：“您什么都不想要去做，需要做的是我们。” 兰流焰偏转目光，看到了钱樱浅蓝色如同猫眼的眼睛。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亮的眼睛，从来没有。 星鹤渡看着被钱樱，像看着一只拴着脚踝的猫。 他笑眯眯地开口，话语中满是森然：“小猫咪，你想做什么？” 这样说着，星城少主手指一挑，那根银色的锁链顿时向上飞起，将钱樱整个人提着脚踝倒悬起来，然后看着钱樱的眼睛，淡淡道：“再重复一遍你说的话啊，小猫咪。” 钱樱倒悬在空中，摇了摇头，灿烂笑道：“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的，所以，有肆意妄为的资本。” 这样说着，她平静抬起了左手，那里握着小巧的水晶法杖。 “赵星铎，如果想让兰流焰活着的话，请像我这样做。” “冰魄闪光。” 她只说出这四个字，便随即有缠绕着冰雪的旋风从她的杖端喷涌而出，攻击向近在矩尺的星鹤渡。 这五六天来，这根法杖从未发挥过任何作用，如果不算刚才吹走尘埃的话。 既然这样，钱樱默默想着。 现在大概算是物尽其用了吧。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上次以为自己必死的时候，有雷霆天降，杀死了谢君豪。 只是这次，那个胆小鬼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吧。 不知为何，居然没有任何的痛苦，钱樱只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的意识，眼前化为一片漆黑。 …… …… 星鹤渡一只手便拂去了向他吹来的寒风，然后指尖一挑，那根银色的锁链便将软绵绵的少女尸体随便甩在了一旁，随即锁链如同灵蛇一般重新蜿蜒着爬回星鹤渡的手腕处，并且消失在那里。 作为一件地境四品的灵器，它自然不仅仅有探索困敌的功能，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致知境，简直是在轻松写意不过的事情了。 星鹤渡信手便杀死了向他反抗的钱樱，然后看向全身发抖的赵星铎：“她死了，你意下如何？” 这样说着，星鹤渡若有若无的瞥了一动不动的兰流焰：“就像她说的，如果你愿意死，那么兰流焰就能活下去。” “然后我死。” 赵星铎全身颤抖着，他亲眼看着刚才还让他和自己一起逃跑的钱樱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去，比尘埃还轻盈地死去。 这一路上，他也见识过了太多的死亡。 谢君豪在他面前死去，钱梨在他面前死去。 他亲自背着鸠三送她去死，也看着帝子横与周奢化作太阳。 但这一切始终没有钱樱给她的震撼大。 钱樱是唯一一个主动去死的人，并且完全无所畏惧。 他能做到吗？ 他甘心就像一只蝼蚁一样被碾死吗？ 赵星铎不甘心。 他面前有锦绣的前程，他未来甚至有可能成就洞玄之上，他为什么要在这里死去，要在这里悄无声息没有意义的死去。 哪怕他见过无数的死亡，但是始终没有能够安然面对他的勇气。 所以赵星铎选择了沉默。 他没有主动去死的勇气，但也不愿意卑躬屈膝去投降。 星鹤渡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笑得嘴中咳出鲜血，但是他还是没有止住笑意。 兰流焰静静看着赵星铎，眼神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等到星鹤渡终于笑够，突然向着兰流焰伸手，一颗银色的星辰在他手中汇聚，星城少主带着近乎癫狂的笑意：“既然他不愿死，那么只好请您去死了。” 星辰向着兰流焰飞去，少女纹丝不动，甚至没有燃起火焰去阻挡，所以那颗星辰直接打在了兰流焰的胸口，将她整个人直直打飞出去，然后落在数十米外。 但星鹤渡却轻咦了一声：“魔导武装？” 方才的那次攻击，任何一个法相境也不可能这样不施展能力地凭空挡下，但他清楚的明白，兰流焰并没有死。 就像当初她落入轩一的陷阱之中，那也是必死之局，但她还是没有死，这只有一种解释。 那就是兰流焰穿着真正的魔导武装。 由当初的九公主制作并且供第九军团近卫骑士团全员穿着的魔导武装。 这样想着，星鹤渡手腕舒展，那根银色的锁链立刻伸长，缠绕住赵星铎的手腕，便要拖着这个少年再去找兰流焰补上一记。 即使是魔导武装，一直这么打下去也是会死的，即使是现在，兰流焰不死也定然身受重伤。 但星鹤渡牵了牵锁链，却没有拉动那个男孩。 星鹤渡有些好奇地抬起眼睛，然后看到了一双同样明亮的眼睛。 赵星铎从来没有这样明亮的眼睛。 “她说得对，我就是个笨蛋。” 赵星铎双足抓紧地面，撑着不让星鹤渡把他拖动。 不知为何，当看到兰流焰被轰飞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觉之前的迷茫一扫而空。 “我也是早该死了的人了。” 这样说着，一柄纯冰的匕首在少年的左手凝结，然后他干净利落地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谁说。” “我不敢死的。” 第五十九章 痴心妄想的贱民 星鹤渡看着颓然倒下的少年，哑然失笑。 是的，你敢死了。 但那又怎样。 星鹤渡手腕一抖，银色的锁链收回腕间，然后慢慢向着兰流焰的方向走去。 那个少女仍然站在那里，即使正面受了一记重创依然站在那里。 星鹤渡之前见过这世间最明亮的眼神，那么此时兰流焰的眼神，便是他见过最暗淡的眼眸。 死掉的眼眸。 兰流焰看着星鹤渡一步步走近，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她身上的红白战袍已经因为刚才的那道攻击而分崩离析，但是少女依然没有一点介意的样子。 哀莫大于心死。 她所坚持的，所想守护的，都在方才的那几分钟间分崩离析，被破坏殆尽。 星鹤渡来到她的面前，看到那样的眼神，即使是星鹤渡，居然也有点意兴阑珊。 即使不杀这个人，她也已经废了。 但是想了想，星鹤渡还是伸出了右手，慢慢指向兰流焰那个好看的头颅。 虽然杀不杀都一样，但是对方至少还有一百分，还是杀了比较好。 银色的星辰缓缓在他手心汇聚，但是兰流焰依然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她就那样呆呆的注视着星鹤渡的手心，注视着那个正在凝结的星核。 星核中纠缠着霜冻与黑暗的气息，好像是缠绕在行星上的星云，蕴含着无限的死亡意味。 正当星鹤渡想将这颗星辰拍入兰流焰的额头上时，突然远方传来彬彬有礼的声音。 “少主，您好像忘了一样东西。” 星鹤渡神情一变，摇摇头散去手中星辰，冷哼一声：“真是一条该死不死的狗。” 这样说罢，他连在稍等片刻处理兰流焰的心情都欠奉，从地面上拔地而起，向着声音的来处快速掠去。 他忘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玄齿兽的遗骸。 …… …… 轩一站在玄齿兽巨大的尸体面前，手中把玩着这个小巧的木牌。 方才他已经确认过，这只庞大的魔兽真的已经彻底死去，再也不会起来诈尸兴风作浪。 但是他又无法自己去取那500积分，因为这样做意味着自寻死路。 很快，那位银发的少主便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里，轩一静静地举起了木牌：“少主，请您缓步慢行。” “否则的话，我取走500分之后立刻传送离开。” 星鹤渡立刻原地停下，望着轩一的身影，冷冷开口：“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一只过河的卒子，没想到你才是那位看着鹤蚌相争的渔翁。”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轩一与星鹤渡都是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所以他们都很清楚地想清了这件事上的关节。 由于帝子横自爆将他存在的痕迹彻底抹去，便等同于周奢与帝子横身上的两百分也随着他们的尸体与木牌凭空蒸发，再算上至今尚无踪迹的安旋草，那么原本的两千分如今只剩下了一千三百分。 事实上，鸠三因为轩一拒绝拿她的分数，也是采取了与帝子横类似的死亡方式，所以只剩下一千二百分。 即使是在星鹤渡的认知中，鸠三也是叛逃之后找了一个僻静之地独自死去，那一百分本来就等同于消失了。 而轩一身上则有着两百分。 他一旦拿到玄齿兽，便意味他身上的分数达到了七百分之巨，是稳稳的这次试炼第一，而剩下的五百分，因为星鹤渡无法杀死自己，所以顶多只能提出来四百分，也便是说连传送出去的五百分都拿不到。 但是，轩一又不敢这样出去。 因为他的任务是辅佐星鹤渡拿这次试炼的第一，一旦在星鹤渡死之前他擅自拿到第一，便等于说放弃自己的任务，回去自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只能星鹤渡拿第一。 只是——虽然轩一无法拿第一，但是如果他真的悍然取得七百分离开，固然他要因为违反任务而死，但是，这次千星试的名额并不会顺延到星鹤渡身上。 因为每次标准测试的结果都会交给星主亲自审阅，任何人都不敢在这里面做手脚，谁拿了多少分就是多少分，就像千星试不会将行走授予星城阵营得分最高的那位，这次千星试的门票并不会因为轩一的死去而顺延，而是当即作废。 而这，便是轩一用来威胁星鹤渡的资本。 轩一听到星鹤渡的话，不由笑了笑：“少主不要太过紧张，我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我们这样的人，终其一生不过是拼命活下去罢了，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奢望。” 这样说着，轩一看着对方，继续笑道：“玄齿兽在下当然可以献给少主，但是剩下的那些分数，还请少主慈悲让给在下。” “如此一来，少主与在下同分，千星试的名额自然是少主的，在下只想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罢了。” 星鹤渡看着轩一，冷笑道：“这就是你挖空心思做出的谋划，不惜将我们全部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轩一摇摇头：“在下何德何能，敢算计少主，只是造化弄人，在下又只想求得一条生路罢了。” 星鹤渡淡淡笑道：“如果我说不呢？” 轩一亮出手中木牌：“那么我只好稍微威胁一下少主了。” 星鹤渡冷笑：“你敢威胁我？” 轩一看着他：“生死之间，再无小事。” “如果少主不给在下一条活路，那么在下只好以死相搏了。” 星鹤渡感到很有意思，他颇有玩味地看着轩一：“你又如何敢确定，我不会在拿到玄齿兽之后再回来杀你？” 轩一笑了笑：“在下当然不敢确定，只是，在下别的都不怎么擅长，只有逃命这一条，在下用了一辈子的功夫钻研。” “只要少主给在下一个逃的机会，那么在下绝对可以找到地方激活卷轴离开这里。” 星鹤渡看着轩一，表情渐渐变冷：“如果我不给你活路呢？” 轩一微笑地指了指身后的巨兽，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觉得全身麻痹，再也站不住地委顿下来，他瞬间明白了什么，用最后的力气向后一滚，滚落在原本他用来狙杀玄齿兽的那个洞穴之内。 星鹤渡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 他早早就给轩一下了牵机子的毒，只是没想到这一步闲棋竟然当真起了大作用，真是意外之喜。 “你这样的贱民，生来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星鹤渡冷冷自言自语道：“还妄想求得一线生机？” “真真痴心妄想。” 这样说着，星鹤渡向着玄齿兽巨大的尸骸走去。 一路虽有波折，但终于还是他笑到了最后。 而且笑得格外开心。 第六十章 我们必须做更多的事情才能艰难地活着 轩一坠入那个洞穴之后默数三秒，然后伸手如刀地探入坚实的泥土之中，阻止了身体的下坠。 他根本没有中毒。 在他昨夜由格物入致知之后他就明白，虽然仍然不知道自己身上是什么毒，但绝对会是天下最特殊强大的毒素之一。 这意味着，除非比自己身上的毒更加强大，他便是百毒不侵之体。 牵机子的毒，对他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他之所以假意中毒，是因为他想让星鹤渡接触玄齿兽的尸体，因为那才是真正有毒的东西。 有他身上的毒。 对他身上毒素的致知一方面加大了他对自身之毒的了解，另一方面也增强了自己的战斗力，但轩一真正想要的，却是部分控制毒素的能力。 令他欣喜的是，他真的获得了这种能力。 每隔十天，他就能从他的身体之中获得一滴相对提纯的毒液，就好像是缓慢从眼镜蛇毒牙中流出蛇毒，而这滴毒液，便是他杀死星鹤渡的关键。 在洞穴中潜伏的时间里，他成功获得了毒液，然后将其淬在电磁迅雷枪的钢钉之上，当他用迅雷枪击玄齿兽之后，玄齿兽便中了毒。 然后他只需要等待有人收取玄齿兽的遗骸就够了，这就是他当初和兰流焰所商定的协议——让星鹤渡去得到最后玄齿兽的所有权。 他只是暗示玄齿兽有问题，却始终没有提到关于自己身上的毒，也因此，兰流焰误以为轩一要借刀杀人，反而让自己轻易躲过了玄齿兽的亡命攻击。 只是连轩一都没有想到，玄齿兽并没有死，反而一击重伤了帝子横与周奢，迫使他们二人被迫自爆，这样一来，局势突变之后，轩一最好的选择就是坐视星鹤渡击杀兰流焰三人，然后去收取玄齿兽遗骸，这样一来这场决战自始至终自己都不在场，没有人能够将怀疑落在自己身上。 但轩一纠结了许久，还是决定亲自下场。 只是在他纠结的时间里，钱樱与赵星铎已经死了。 他只来得及救下兰流焰，用声音提醒星鹤渡还有玄齿兽的尸体，他们彼此都清楚，一旦轩一拿到玄齿兽，那么他就是第一，即使是回去就会死的第一，依然是第一。 所以星鹤渡别无选择，只能过来和他谈判。 而在谈判中，事实上他俩说的都是废话。 星鹤渡一直都在等轩一身上的牵机子发作，事实上轩一何尝不是也在等。 他根本不想去碰玄齿兽一下，就算他不会中毒也不想碰。 那是只属于少主的禁脔，也是他精心为星鹤渡准备的礼物。 他杀了钱樱，杀了赵星铎，轩一都不在意，但唯独他杀了鸠三，让轩一无法原谅。 那是他十三年来唯一的同伴，唯一的朋友，唯一可以说话的人，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所以轩一宁愿卖掉七分之一的灵魂，也要让星鹤渡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他毒死了鸠三，轩一便让他也被最毒的毒药毒死。 轩一在地下等了很久，他甚至不想看星鹤渡痛苦死去的样子，他想天衣无缝地杀掉星鹤渡，就必须完全不留下自己的在场痕迹，如果不是想救兰流焰，他连那几句话都不会说。 这场最后决战死去的所有人，都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只是一个最开始开枪的人，其余的时间他都呆在地下，上面发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所有人是怎么死的，他也不知道。 毕竟，所有人的死都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他甚至没有碰任何人一根手指，更遑论给出一颗子弹。 他只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魔崽子，一个啃食别人尸体的食尸鬼。 虽然轩一知道，即使这样他也很难过关，但这已经是他所能在这充满恶意的世界中求得的唯一一线生机了。 …… …… 当轩一爬出地洞的时候，世界已经前所未有的安静。 他静静来到玄齿兽巨大的尸体面前，将手指蘸进玄齿兽的伤口之中，闭上眼睛，慢慢钝化玄齿兽身上的毒素。 相比于他身上的毒，玄齿兽所中的毒是真正的小儿科。 他熬了整整十一年，体内的毒素也成长了十一年，这种毒上位者对下位者有天然的压制作用，所以他可以轻易地解除掉原本的毒性，让这场谋杀变的真正天衣无缝。 处理过玄齿兽，他才终于来到星鹤渡的尸体面前。 这位银发的星城少主表情格外安详，一点都看不出是中毒而死，因为轩一调整的毒素第一步就是麻痹对方的肢体与感官，防止星鹤渡挣扎逃离，但是却让他保持意志清醒，从而一点点将他折磨致死。 星鹤渡的身边散落着几个开封或未开封的金属小瓶，轩一感受得到对方方觉自己中毒时的绝望。 他试图吃掉了身上所有能够解毒的药剂，但始终徒劳无功，最终就在原地被麻痹，然后在无与伦比的痛苦中一点点死去。 “因为我们生下来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轩一看着他的尸体静静做出了迟到的回复：“所以为了活下去，我们不得不做更多的事情。” 轩一并没有进一步破坏星鹤渡的尸体，相反，他需要尽可能地保存现场的原貌，才能帮助他逃脱暗部接下来的调查。 所以他只是取走了星鹤渡身边的小木牌，将自己的木牌与其稍微一碰，对方的便粉碎为一堆粉末，轩一的木牌上慢慢浮现出闪电状的传送标志，这意味着六百分已经到手。 然后轩一将手按在星鹤渡的手背上，同样钝化掉他身上残留的毒素，这样星鹤渡的死因就会成为彻底的悬案，不会有任何人找到他杀死星鹤渡的证据。 做完这一切，轩一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向着兰流焰的方向走去。 这是他在这座森林中留下的最后的事情。 …… …… 轩一先是检查了一下钱樱的尸体，确认少女的身躯已经慢慢僵硬冰冷，才伸手去慢慢掰开女孩紧握的手心。 她的木牌便在那里。 他曾经答允钱梨，要照顾这个女孩。 他努力这样做了，将她带到了这趟旅途的终点，可是就在临下车前，她却永远下不去了。 按照轩一最初的计划，只要帝子横不死，他们三方的交易继续进行，那么只有星鹤渡会死，其他人都可以做自己的不在场证人。 当然，现在的局面也有好处，那就是死无对证。 他已经消除了一切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接下来只要离开好了。 只是——轩一看着钱樱看起来毫无痛苦的面孔，内心稍微刺痛了一下。 然后他才看向那个小巧的木牌，目光骤然凝聚起来。 一枚精致的闪电标志赫然在木牌之上，就像是一张诡异嘲笑他的大嘴。 第六十一章 骑士与灰烬 轩一看着那个闪电的标志，半晌不得言语。 他从来没有想过，钱樱在很早之前就拿到了离开的门票，却迟迟没有离开。 如今她已经死了，轩一再也无法问她不离开的理由，只是轩一自己慢慢不开心起来。 虽然她没有离开，却同样不敢把她找到安旋草的事情告诉自己，毕竟在人人不得自保的情况下，她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为了这七百分杀死她。 连自己都不敢肯定。 是不是全天下的女人都这么蠢？ 轩一这样想着，伸手摸了摸钱樱的嘴唇。 虽然冰冷，但依然柔软，那个夜晚就是这双嘴唇夺走了自己的初吻，只是而今它的主人已经被夺去了生命。 轩一愣了些许，才起身离开，带着那个小木牌来到了兰流焰的面前。 这位青黛色长发的少女依然站在那里，自从星鹤渡离开的时候她就站在这里，直到星鹤渡已经死去她还没有移动。 当轩一来到她面前时，她那双死寂的水蓝色眼睛才稍微有了点生气，开口的时候嗓音干涩，一点都不像曾经那样的清亮。 “你杀了他？” 轩一想了想，最终还是缓缓点头。 尽管说承认杀了星鹤渡会给他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是他终究还是有点不想在兰流焰面前撒谎。 尤其是这样的兰流焰。 兰流焰看着轩一点头，然后露出一抹轻微的笑意，然后疲倦地开口：“你说，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就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轩一笑了笑：“连在下这样的人都能够厚颜苟活在这个世界上，更何况是您。” 这样说着，轩一伸手将钱樱的木牌递给了兰流焰：“虽然是别人的嫁衣，但我不想穿。” 在这之前，轩一已经收取了赵星铎留下的一百分，所以手握八百分的他已经稳稳第一。 虽然多出的七百分意味着很多的小钱钱，而轩一也并不富有。 但是只要能够拿到千星试的名额，钱樱的尸体，他真的不想去啃食。 兰流焰低头看了看那个木牌，即使如今心如死灰的她，也不由笑了起来：“你真是捡了个宝啊。” “心有所愧，所以想让我当这个食尸鬼？” 轩一静静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只是想，如果她还活着，那么一定希望你可以活着离开。” “我没有保护好她，但希望可以帮她达成生前的愿望。” 兰流焰挑了挑眉：“所以这里发生的一切，你都看在眼里？” 轩一没有否认，只是说：“我只能优先保护自己，如果再选一万次，我还是会这样选择。” 兰流焰不由笑了笑，笑声牵引肺腑，然后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即使有魔导武装替她挡下星鹤渡的大部分攻击，但依然有一小部分侵入了体内，如果兰流焰不得到及时的妥善治疗，她依然会有生命危险。 轩一没有动，看着兰流焰咳嗽渐渐终止，少女抬头说道：“真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啊。” 这样说着，兰流焰伸手推开了轩一递过来的木牌，淡淡说道：“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称不上喜欢帝子横，我们之间的势力宿怨暂且不提，就他这个人，我就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但是他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我很喜欢。” “斯特帝族素来不喜欢苟且偷生，更不想躲女人裙底。” “这句话说的真是好。” “我们近卫军团遭受过世界上最可耻的背叛，全靠逃跑才保留下一点仅剩的火种，骑士的尊严什么的，其实我们是很少讲究的。” “但即使这样，我们依然有着最低的道德标准。” “虽然我不介意苟且偷生，但是我很介意啃别人的尸体活下去，尤其是啃自己同伴的尸体。” “还有，轩一，我素来不喜欢魔崽子，却也知道，活着是对你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 “但我很喜欢你，你让我看到了一种奇特的可能。” “所以，我想向你证明一点。” “请你记住我。” “请你记住，对有些人来说，死亡并不是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事情。” “失去准则才是。” 这样说着，兰流焰抬起右手，金色的火焰在那里燃起，然后凝结出一根短矛，笑容淡淡地看着轩一。 “我希望你能够成为更好的自己，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样说着，兰流焰将那个金色的短矛插入自己的心脏。 正如之前赵星铎所做的那样。 当一个骑士失去守护的对象时，他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更何况是在眼前同时失去两个。 金色的火焰在轩一的面前燃烧起来，将兰流焰整个人包裹成一个矗立的火炬。 轩一望着这个火炬，第一次真正发现了一样自己从来都不曾拥有的东西。 …… …… 当火炬最终熄灭的时候，兰流焰只剩下一堆灰烬，轩一在原地箕坐下来，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布袋，把兰流焰的骨灰尽数装在了里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但如同他曾经赢得这个少女的尊敬，这个少女而今也赢得了他的尊敬。 他是这边土地唯一还活着的人类，所以也便不太介意什么时间不时间的了。 星鹤渡的尸体他自然不会动，那是他逃脱惩罚的最重要物证，只是钱樱的尸体，他也想装起来带走。 相信那个少女也不希望自己死后曝尸荒野，如果可以，轩一会找到钱梨的尸体，将他们火化之后带出这里，找一个风景好的地方葬了。 相信他们俩都不会愿意让他把骨灰送回他们的家族吧。 装完最后一把骨灰，轩一将袋子扎紧放进自己的背包里，然后回头之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钱樱站在不远处，在向着他静静鼓掌。 掌声清脆悦耳。 少女浅蓝色如猫眼的眼睛冷清如冬日的溪水。 她开启樱唇，静静笑道：“打的真漂亮，轩一，你是我见过最强的格物境。” “当然，现在你已经是致知境了。” 轩一拔出手枪，毫不犹豫地向着那个正冲他微笑的钱樱开枪，一发发炽热的子弹呼啸而出，誓要将这个从地狱中归来的少女撕成碎片。 第六十二章 完美扮演 钱樱看着那一颗颗向她袭来的子弹，表情像是在看着迎风而来的花瓣。 第一颗子弹已经袭来，然后径直穿过了钱樱的身体，飞向了无穷远的彼方。 是真正的穿过。 这个始终微笑着的少女身体就如同烟雾一般，或者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投来的剪影，就好像你对着水面上的自己扔石子，当涟漪散尽，石子穿过你的身体，你依然毫发无伤。 随着一颗颗子弹径直穿透钱樱的身体，轩一已经打光了自己身上的子弹。 他毫不犹豫地取下自己背上的大枪，将钢钉压入枪膛，瞄准钱樱的头颅，悍然扣下了扳机。 蓝色的雷光闪动，钢钉呼啸而出，撕裂空气，搅动雪白的湍流，钱樱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静静看着那道雪白的湍流静静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然后她才笑着开口：“还真是轩一你的风格呢。” “我以为你看到我复活，至少会给我一个拥抱呢。” 轩一见自己的枪击对对方全然无效，不再试图再开大枪，但是他始终没有和这个钱樱媾和的意愿，匕首与单刀已经握在手中，然后咬着牙向着对方冲去。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死而复生的人，要么是被人操纵的傀儡，要么就是所谓死去的人根本就没死。 无论是哪种可能，对轩一来说都不是值得高兴的可能。 只有死掉的钱樱才是好钱樱。 如果她不愿死，那么只好让自己亲手杀掉她了。 钱樱看着向自己亡命冲来的男孩，不由伸手轻轻打了个哈欠：“我想。” “你应该不会意识到不到我们之间的差距吧。” 这样说着，钱樱的身体瞬间消失，在下一刹那便来到了冲刺中的男孩身畔，轩一只来得及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钱樱已经伸出一根手指扫过了少年手中的匕首。 “叮当”一声。 这把削铁如泥的五级合金匕首，在这个少女嫩葱一般的手指面前，像是蜡烛一般被轻松切断，半截匕刃落在脚下的石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轩一完全没有看清对方是怎么过来的，也无法理解对方是如何用手指切开五级合金的。 无法理解，便意味着无法抵抗。 少女的声音静静在他的耳边响起：“是不是要把你揍到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你才愿意安静下来。” 轩一停了下来。 他看到钱樱仍然站在之前的原地，似乎方才那个来到轩一身边的人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轩二。”轩一在心中默默呼唤魔鬼。 “我有几成胜算？” 轩二在脑海中传来嗤笑的声音：“你是认真的吗？你还想要胜算？” 轩一松开了双手，折断的匕首与单刀应声落地。 然后他拔出已经没有子弹的手枪随手扔在地上，再然后是两发还没来得及使用的手雷。 当轩一取下身后的大枪远远掷出之后，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武器。 “摇尾巴真是快啊。”钱樱站在那里感慨道，然后她瞬间出现在了男孩的身前，伸出手指抚摸他的嘴唇，表情耐人寻味：“刚才占我便宜是不是很爽？” 轩一一动不动，等到钱樱抽回手指，才看向这个看起来与之前那个温婉坚韧的少女一模一样的女孩：“你究竟是谁？” 钱樱哈哈大笑，转着圈手舞足蹈：“我都和你亲过嘴了你问我是谁？” 轩一重复问道：“你究竟是谁？” 钱樱看着少年的黑色眸眼，嘻嘻笑道：“我不是钱樱还能是谁？” 轩一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他打开了生死感知。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这个黑白线条的世界此时目之所及完全是纯黑一片，只有钱樱的剪影站在那里，白得像是高山上的雪。 这意味着，他无论做什么都会死，除非钱樱不想杀他。 “这是你的圆满能力吗？”钱樱看着他闭上眼睛，终于有点好奇地问道。 “做个交易怎么样？我告诉你我的圆满能力，你告诉我的。” 她承认自己至少有一境圆满。 轩一紧绷着嘴，没有回答。 生死感知这样的底牌，被人知道便等于废掉了。 倒是钱樱嘻嘻笑道：“我的圆满能力告诉你也无妨。” “我十岁便格物圆满了，洞天境我拿到了察言观色，到了巅峰境升级为了心理感知，我原本一直以为到了圆满境拿到的能力会是洞悉人心，不过没想到竟然是完美扮演，浪费了我好大的期待。” 完美扮演？这意味着她是在扮演钱樱？ 如果她是在扮演钱樱，那么真正的钱樱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来到这个试炼场？ 而扮演钱樱的她又究竟是谁？ 轩一脑中飞快思考着，但是依然一言不发。 对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也没必要回答她的。 钱樱叹了口气：“好啦好啦，我就满足你一下好奇心好了。” “但是事先说好。” “我满足你的，你也要满足我的。” “我是钱樱的朋友，替代她来参加这次试炼。” “我的真实名字是椒月。” “但是，这一路上陪着你的人都是我懂吗？” “杀死钱梨的人是我，和你亲嘴的人是我，跳下白渊的人是我，找到安旋草的人也是我。” “当然，最后选择反抗星鹤渡被他杀死的人也是我。” “自以为自己就是钱樱的我。” 轩一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那个平静说出真相的少女。 她的扮演技巧是那样的高超，别说是自认为已经很细心谨慎的自己，就连身为钱樱哥哥的钱梨，至死都没有发觉自己用生命保护的妹妹是个赝品。 或许真如她所说，她真的是格物圆满，而圆满境的能力便是完美扮演。 这样的扮演能力，只能用天衣无缝来形容。 “椒月又是谁？” 轩一问道。 眼前的少女看着他微笑，浅蓝的眼睛微微发光：“你真的想知道椒月是谁吗？” “如果我变回椒月，那么钱樱便算是死了哦。” 轩一摇头：“钱樱本来就已经死了，你已经变不回她了。” 出乎意料的，钱樱认真点了点头：“是的，你说得对，她触发了死亡的安全词，将我唤醒了。” “完美扮演的含义就是忘记原本的自己，成为一个全新的人。” “所以，当她死了的时候，我便再不能告诉自己我就是钱樱了。” 钱樱看着轩一，表情有些微妙。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谁的话。” “我感觉你会后悔的。” 这样说着，钱樱低下头用手用力揉了揉脸。 轩一看到有奇特的透明粉末簌簌往下掉落，然后少女伸手用力将那头金灿灿的长发拽了下来。 椒月抬起头，认真看向轩一。 她有着一双黑色的眸眼，像是看不到尽头的夜空。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椒月，奥斯椒月。” “这次试炼的监测者。” 第六十三章 奥斯行走（卷末求收藏推荐！） 椒月，奥斯椒月。 轩一没有听过椒月这个名字，但是他却听过奥斯这个姓氏。 奥斯帝国的奥斯。 那个皇族以国为姓的奥斯帝国。 他不由苦笑起来：“奥斯帝国行走？月公主？” “是奥斯帝国代行走，我代替我哥行使行走职权。”椒月静静纠正他。 她长得很美。 比钱樱美得多。 钱樱充其量只是小家碧玉的美丽，正如同当初星鹤渡所说的，钱樱不难看，但算不上有多么的好看。 哪怕这是星鹤渡眼界颇高的说法，但钱樱始终算不得人间绝色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椒月不一样，椒月极美。 她眉如黛，眼如漆，黑而直的长发像是研磨碎的黑珍珠粉末，五官匀称而精致，不施脂粉，不描眉点唇，便已经美的惊心动魄。 她看起来年纪很小，看起来至多不过是和轩一相仿的年龄，但是轩一无法想象，世间和自己同龄的人中竟然还有如此天才与恐怖的存在。 这便是所谓横压一世的行走吗？ 只有当真正站在一位行走面前，轩一才能感受得到那种绝对的压迫力。 所以轩一只能勉强说点白烂话：“你要是当初以这副模样见星鹤渡，说不定他就破戒了。” 破了他任务期间不碰女人的戒律。 椒月笑了笑，笑容清冷而写意：“如果我是这幅模样，你们当时都得死。” “那我现在为什么没有死？”轩一问道。 椒月看着他：“因为我还没想杀你，甚至还有点想放你走。” “因为钱樱吗？”轩一问。 钱樱是奥斯椒月伪装之后的身份，也以这个身份经历了正常试炼，即使而今钱樱死去，椒月在这个身体中重新苏醒，但是钱樱所经历的一切，依旧是椒月所经历的一切。 钱樱的所有心情，都是椒月所产生的心情。 所以椒月没有否认，只是冷冷道：“不要多嘴。” 轩一点了点头，对方不让他多嘴，他自然一句话都不会多说，只是静静开口：“那么，奥斯椒月又是如何会来到这里。” 椒月笑了笑，碰巧这是她愿意回答的问题。 “星主向各方势力都发出了邀请，邀请他们参加三一女帝的一千周年诞辰，我作为奥斯帝国的代表出席，同时顺道参加一下千星试，看看星主这次能不能选到合意的星城行走。” “当然，有一些意外，我来的早了一点，便在你们星城闲逛，然后找到了你们暗部，问我能不能进你们的标准测试玩一玩。” “这个世界上，能拒绝我的人不多，至少星怀药不能。” 星怀药便是暗部知事，执掌星城暗部的真正大人物，即使是在整个星城，也是排行前五的大人物。 但椒月非常平淡地直呼其名。 “在翻你们标准测试的时候，我找到了钱樱的名字。” “她是我小时候的朋友，即使现在稍微长大了一点，我也经常可以和她见面。” “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也会报名参加这个测试。” “所以几乎是瞬间，我便决定进这个试炼玩玩。” “所以我在传送中取代了钱樱的位置，让她依然留在遥远的奥斯帝国，我吩咐将她带到我的宫中，好生招待，好生看管。” “完美扮演是很不错的能力，我能够在扮演中通过不同的体验成长，感受不同的人生。” “就像方才，当钱樱死去的时候，我才突破到了法相圆满，拿到了我想要的法相能力。” “但是完美扮演并不能扮演所有的人，就我来说，我不喜欢扮演男人，因为会有很多的尴尬，除此之外，尽量扮演自己熟悉的人，才能做到天衣无缝。” “钱樱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她是我的侍读，所以我可以轻易扮演成她，连身为她哥哥的钱梨都无法发觉。” 轩一看着她：“所以你就看着钱梨去死？” 椒月摇摇头：“不，不是我看着他去死，而是钱樱看着钱梨去死。” “想要完美扮演，你必须全身心变成另一个人，只有当你自己真心认为你是这个人的时候，你的扮演才会完美无缺。” “想要打破这种扮演，并不需要很强烈的刺激，否则的话谢君豪敢对我放肆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打破这种扮演所需要的东西是安全词。” “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我知道安全词大多用在什么地方。” “在扮演之前，我会设计一组安全词，当安全词受到触动，我就会苏醒过来。” “死亡当然是最重要的安全词，我肯定不会希望自己在扮演中死去。” “除此之外，会造成肢体残缺的损伤也算，即使有办法修补，也是很不愉快的体验。” “其次，我抗拒过度的性接触，任何想要侵犯我的人也会让我苏醒，毕竟身体还是我本人的身体。” “所以。”椒月含义深刻地看了轩一一眼：“如果那晚上你想当禽兽的话，你也活不到现在。” “当然，现在想想。”椒月如是说道：“亲嘴也应该划进安全词里面。” 轩一抿着嘴唇沉默不语。 也不敢挑衅这位奥斯帝国代行走。 他吻过公主哎。 还是被公主强吻。 但椒月没有注意，或者说注意但没有点破：“总之，当时的我并没有能力去救钱梨，我很抱歉，但并没有太抱歉。” “因为，我只是做了钱樱能做的事情。” 椒月几乎解开了她身上的全部谜团，以至于轩一竟然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漏掉的东西没有问。 他沉默了许久，才问道：“这次的规则是不是你修改的？” 关于杀人得分的规则。 椒月点了点头：“是的，原本只要求杀死玄齿兽，但我觉得这样的测试很无趣，于是便又加了后面两条。” “是的，我承认因为我加的规则死了一些不必要死的人，但是我自己也在试炼之中，我认为这样的规则还算公允。” 轩一突然感觉很累，以至于不再想和这位公主多说任何的话。 他们所有人以生死相搏的血肉磨盘，对于这位奥斯行走来说，只不过是她一个人体验人生的盛大舞台。 这样的差距，真实让人感到疲倦。 哪怕说椒月愿意把自己放进这个磨盘里一起搅碎，但依然让人很不开心。 所以轩一静静问道：“那么，现在到了落幕的时候了，又该如何收场？” 椒月侧头笑了笑，黑色的眼睛像是纯黑的玛瑙，闪着奇特的火彩：“把我的牌子给我。” 轩一点了点头，将钱樱的木牌扔给了椒月，椒月伸手接过，淡淡笑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你可以努力逃脱谋杀星鹤渡的惩罚，我不会给你任何的证言，无论是有利还是有害的。” “钱梨的尸体我会带回去，所以无需你去操心，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你带走兰流焰的骨灰。” 这样说着，椒月指了指轩一的眼睛：“我们有一样的眼睛，所以我对你多给出一点善意。” “我期待可以在千星试的舞台上看到你，并且可以看着你成为星城行走。” “虽然几乎不可能，但我想我今生大概找不到比这更有趣的事情了。” 椒月说完最后一句话，身影慢慢消散在空气中，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被她消失前扔给了轩一，与少女的笑颜一起。 “我杀死钱樱的赔罪。” 轩一接过瓷瓶，发现没有任何的标识，他拧开瓶盖，然后嗅了嗅其中的味道，神色微变。 瓷瓶中是三颗白色的小药丸，圆滚滚透着近乎金属的光泽。 轩二的惊叹声在他脑海中响起。 “莲隐复生剂哦，居然还是丹药型的。” （第一卷完。） 卷尾话 七月不远（节选自海子诗歌七月不远） 因此爬山涉水死亡不远 骨骼挂遍我身体 如同蓝色水上的树枝 啊!青海湖，暮色苍茫的水面 一切如在眼前! 只有五月生命的鸟群早已飞去 只有饮我宝石的头一只鸟早已飞去 只剩下青海湖，这宝石的尸体 暮色苍茫的水面 十四万字的第一卷，终于落下了帷幕。 基本上刚好是一卷轻小说的篇幅了。 虽然大概很少能找到像我这么凶残的轻小说了，十四万字把出场的十个人杀了八个半，以至于我都不敢在简介里留下书友群的群号，以免被人顺着网线过来打我。 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死的这八个半人里，我没有妄杀一人。 他们没有一个人想死，但当处于不得不死的境地时，他们也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守序善良：lawfulgood，兰流焰（马） 中立善良：neutralgood，钱梨（雄鹿） 混乱善良：chaoticgood，鸠三（乌鸦） 守序中立：lawfulneutral，周奢（大象） 绝对中立：(true)neutral钱樱（牡鹿） 混乱中立：chaoticneutral，赵星铎（狸猫） 守序邪恶：lawfulevil，轩一（狼） 中立邪恶：neutralevil，帝子横（狮子），谢君豪（电鳗） 混乱邪恶：chaoticevil，星鹤渡（秃鹫）， 这是我当初设定人物时，所给出的阵营九宫格，虽然不方便真的以九宫格的形式列出来，但对于熟悉dnd的朋友，都能很熟练地置换成它应有的模样。 虽然我一向很喜欢在每卷的末尾评价一下出场的人物，但是这一卷由于斯人已逝，去妄议死者多少显得有那么一点不尊重，所以我只想说一个人。 那就是兰流焰。 她是唯一一个可以不死却选择死亡的角色。 这个人物的原型大约是saber，英姿飒爽的高贵骑士，既是吃货又是路痴，胸大臀翘颜值高，恪守内心的道德准则，简直是个完美的少年漫女主，被两面夹击时果断认怂接受招揽，让我当时大呼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会叛变革命。 但就是这样以为颇识时务远远不至于迂腐的骑士，在自己的学弟和朋友被人胁迫的时候，选择束手就擒，放弃抵抗，也只是因为她是兰流焰。 她做不到因为自己而看着朋友被人杀死，更不接受对方为了自己而甘愿受戮。 兰流焰是个有弱点的人，就是因为她无法克服这样的弱点这才是她致命的弱点。 她无法忍受自己接下来的余生都要在忏悔中度过，哪怕其实钱樱并没有死。 抓住一个人的弱点是能够毁掉一个人的，所以兰流焰在钱樱与赵星铎死后已经萌生死志。 尤其是她向轩一证明这个世界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时，她甘愿用自己的生命给轩一补上这迟来的一课。 说到兰流焰，那就顺道再说说轩一吧。 其实我读过的小说主角中，和轩一比较像的人应该是将夜中的宁缺。 他们都是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如果真有什么区别的话，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捡了桑桑，一个被星立华捡了。 轩一不是他的名字，他没有名字。 因为从来没有人给他起过。 轩是暗星训练孩子时候分的组别，一是他在这个组别的序列。 顺道说一句，和鸠三一样，他们俩的组别都死剩下一个人。 就像兰流焰所评价的那样，轩一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这样还远远不够。 这次试炼是轩一重要的成长之一，而接下来，他会迎接更多。 我相信接下来也会是个好故事的，至少是一个我努力去讲的故事。 下一卷的关键词，是罗马假日。 以及——我说过这是一本没有蒸汽机的近现代朋克小说，这些元素在下一卷会慢慢体现出来。 最后，给出我的书友群号，喜欢这本书的朋友可以进来交流，谢绝刀片。 以及——后面不会这样发盒饭了。 书友群号：232940815 葬雪社。 第一章 回归 当传送的光华逝去，轩一出现在了一个纯白的室内。 少年提了提背上沉重的背包，走出脚下黑与白交织的古朴传送阵，沿着通往外部的长廊，静静向外走去。 在椒月离开之后，他并没有做多余的事情，曾经掩埋在抵达地的物资由于路途比较远，价值也不高，所以没有带走的必要。除了兰流焰的骨灰，星鹤渡的尸体不方便移动，他也没有兴趣替赵星铎收尸，所以现场也没有什么要处理的。 如果真有什么棘手的东西，那就是椒月离开前给他的那瓶莲隐复生剂。 里面有三颗圆滚滚的药丸，即使椒月没说，轩一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椒月的三次赔罪。 无论是钱梨，还是鸠三，当时的状况只要有莲隐复生剂，那么他们便不会死。 当然，他们都没有奢望可以得到这种价值万金的疗伤圣药，但是——扮作钱樱的椒月身上真的有。 至于第三颗药，究竟是给轩一自己还是替钱樱赔罪给的，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如何处理这瓶药，却是一个大问题。 轩一不可能带着莲隐复生剂回去，因为他带回的任何物品都要经过检查，并且给出完善的出处。 只是——他不可能给出莲隐复生剂的出处，这种药也不是他所能染指的存在。 所以三颗莲隐复生剂，轩一自己服下一颗，来帮助自己压制体内的毒素，另外两个，轩一远离决战场数十里之后才找地方藏好，哪怕将来自己再没有机会回来，但是这东西终究不能带回星城。 一次服用三颗过于暴殄天物，况且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住药效。 当轩一走到长廊的尽头时，早有暗部的工作人员在那里等着，他们一律穿着黑色的制服，表情紧绷而冷漠。 轩一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所以他表情平静地交出自己的背包，任由对方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检查，与此同时，轩一也脱下身上穿了六天的紧身衣，在他们面前裸体抬高手臂转体一圈，示意自己没有藏匿任何物品之后，换上了自己来时穿的黑色制服，然后带上了假发和美瞳。 这六天的试炼看起来对这个少年没有任何的影响，当他的瞳孔重新变成银色，他也变得和那些检查的同僚一样，眸眼冰冷，面容严肃。 这是一个暗部专员应有的姿态，只是有些人再也回不来而已。 而在另一边，检查他随身物品的暗部专员将残存的那把猛焰手枪用纸袋装好，仅剩的手雷被熟练地拆除引信之后放在一边，然后将大狙重新拆解成零件，放在早已经准备好的金属箱子中，还剩下的几枚钢钉子弹被隔离，分开存放。 轩一静静注视着他们一样一样收取审视自己带回来的物资，知道这里的东西在几分钟之后将会彻底不属于自己。 直到有人打开装着兰流焰骨灰的布袋，看着里面灰白的粉末皱了皱眉头，然后用手指蘸了一点要放在嘴里鉴定，轩一才终于开口：“战友的骨灰，我想将她带回去。” 那人点了点头，但还是将手指放进嘴巴，品尝之后方才又点了点头，将布袋重新扎好，然后用一个银色的金属盒子将布袋放了进去，在上面写下遗骸二字。 做完这些之后，他将金属的盒子提着把手递给轩一，示意轩一可以将其带走：“斯人已重归星海。” 轩一点了点头，淡淡回复道：“永远闪耀于天空之上。” …… …… 当轩一走出检查室的时候，他全身上下除了那身制服，只剩下手里提着的兰流焰骨灰。 完成试炼之后，按照流程他有十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他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除了离开星城。 暂且不提他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监视，即使成功离开星城也没有意义，这样意味着叛逃，意味着他将受到暗部无休止的追杀，星立华也会因为他的连累而凄惨的死去。 所以如果真想逃的话，他就应该选择在晖亡之林不再出来，毕竟他貌似认了一位非常不靠谱但又确实非常之强的逗比邪神老大。 如果是旁人，在离开检查的时候就有人会告知他是选择在暗部大楼大楼等待还是外出活动，但是轩一虽然只有十五岁，却已经是暗部极为资深的专员，所以这些叮嘱对他没有告知的必要。 只是轩一却没有急着出去，因为他没有钱。 在进入试炼之前，轩一花光了自己几年来的全部积蓄，抱着要么死在那里，要么活着回来的决心，但是活着回来之后，他也要面对身无分文的窘境。 当然，这次回来他身上整整有着八百的积分，换算成星币的话就是整整八十星币，或者说是八十万星元，足够他和姐姐花一百六十年的巨款。 只是暂时这些巨款并不属于他，甚至很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轩一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现在这些人对他这么客气，是因为没有人知道星鹤渡已经死了，一但星鹤渡的死讯传出，哪怕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的马脚，也会被作为试炼唯一的存活者一次又一次的讯问，最后能保得性命已是万幸，这笔钱自己多半拿不到手。 只是这已经是他在绝境中觅得的唯一生路，如果星鹤渡能够活下来，自己便必然死去。 于是他在暗部的大厦中穿行，一路从深埋的地底走出，最后来到了那位熟识的大叔面前。 白衣银发的大叔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也不应该有变化，毕竟轩一不过离开了六天。倒是他看到轩一，差点就想过来拥抱这个少年，虽然曾经这位大叔也是一位干练的暗部科技司精英，但是如今年岁增长，体能训练拉下来之后，体格便不住的膨胀，和现在的轩一比起来就好像是北极熊和哈士奇的差距。 轩一当然不会让他抱，所以后退了一步，淡淡开口：“鸠三死了。” 大叔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十年前他就开始负责维护轩一和鸠三的装备，十年过去了，他所负责的人越来越少，对于死亡看得也越来越淡。 等到轩一也死了，他大概就会换岗了吧。 “我来拿鸠三的卡。” 轩一接着说道。 第二章 众星之城 每个暗星专员都有着一个记录他们收入的黑卡，其收入的来源除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按周结算的工资之外，主要是每次任务所拿到的积分。 积分在暗星内部可以兑换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无论是灵器，药剂，修炼功法，各种材料，乃至于休假旅行，一夜春宵等等一切你所能想到的用途，而对外，则可以兑换成星元。 一点积分兑换1000星元，虽然说这个比例相对于在暗星内部的实际购买力要稍低，但是相对于那个近乎无底洞的销金窟，其实兑换成星元才是更加靠谱的做法。 但是这两者对轩一来说都不是什么太好的途径。 带很多钱回去固然可以改善他和姐姐的生活，但是钱财的来源却无法解释，毕竟在星立华的眼中轩一只是一个在星城工厂工作的十五岁少年罢了。 所以每次回去，轩一只带回去相当于一个普通十五岁男孩能赚到的工资，这次出来也是以工厂要派他去外地考察学习的理由。 而在暗星内部挥霍掉，也不是轩一的本意，他赚钱不易，体内的毒也无时无刻不需要大量的药物来填满它的胃口，刚开始还好，最近它开始嗑灵液之后，轩一已经入不敷出很久了，每次毒发都是用强效麻醉剂顶过去的，只有这次任务少年才将剩下全部积蓄兑换成了灵液。 至于为什么他来拿鸠三的卡，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他们这群被训练的孩子十岁就开始做任务，然后便一个又一个的加快死去。 死掉的人留下的黑卡如果无人认领，半年之后就会被暗星销户，所以这群孩子们想出了一个简单而高效的方法来应对这种情况——他们所有人的卡，共用一套密匙，哪个成员被确认死掉，剩下的人就会分掉他黑卡里剩余的积分，便是依靠这种啃食同伴尸体的行为，他和鸠三才能在每次任务之后都得到更多的回报来强化自己，并最终一起活到了现在。 至于现在，鸠三死了，那么能够继承同伴遗产的，也只剩下一个人了。 大叔点了点头，对于这种情况，他也同样见怪不怪，确认过那个已经听烂过无数次的密匙之后，他取出鸠三的卡递给了轩一。 轩一接过那张冰冷的黑卡，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张黑卡上残留着那位冰冷少女的体温，所以怔了怔神，他才将对方的积分转到了自己的黑卡上。 这样一来，便等于鸠三在暗星中的最后一点痕迹也被抹去了。 鸠三所剩余的积分并不多，不过三十分，想来鸠三在进入试炼之前，也将绝大多数的积分兑换，这是像她所说的，由于出来之后她还要给她家长买礼物，所以还是提前预留出了一部分。 交接完毕之后，轩一向着大叔挥了挥手，便安静离开了那里。 长久以来，他们都和这位大叔保持着奇特的默契，大叔从来不会问他们任务是什么，又经历怎样的事情，某个同伴又是如何死去诸如此类的事情。 一来是好奇害死猫，暗星的成员好奇心重的基本上都死了。 其次，则是当初类似于轩一对钱梨兄妹的态度。 保持距离，这样的话，对方死的时候才可以无动于衷。 带着被新充进三十分的黑卡，轩一一路来到了暗星的管理司，在那里的财务处将三十分兑换成了厚厚三沓散发着油墨香气的大额钞票之后，他终于走出暗部的大楼。 与其他在明面上的六部不同，暗部的办公大楼并没有在星城的办公区，而是在商业区闹市中买下整整一栋二十七层高的大楼，再配上十四层深的地下空间，共同构建成了盘旋在整座星城上空的暗星组织，据轩一所知，即使是在整个世界的范围，暗星也是最为庞大最为机密也最为有力的情报组织，为整个世界的黑暗势力提供交流的网络。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那个恐怖的组织竟然就在星城的闹市中，和连锁的餐饮店比利炸鸡毗邻而居，对面便是星城百货大楼。 所谓大隐隐于市，不外如是。 六月的阳光无比炽热，轩一走出大楼便不由伸手遮住了眼睛。 六天来他要么便是在幽暗的森林，要么干脆钻进更加幽暗的地底，阳光这种东西，和他几乎彻底无缘，所以此时暴露在阳光下，让轩一稍微有点不适应。 嘈杂喧闹的声音，带着奇特的臭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这些气味中包含着人类的体味，来自地下排水系统散发的轻微恶臭，油炸食物的烟火气与道旁木的草木气息一道，构成了这座城市氤氲弥漫的臭味，热浪袭面而来，让轩一意识到距离七月更近了一步。 轩一站在暗星大楼的门口，脚下是近三十米高的漫长阶梯，他望着眼前此起彼伏的高大楼房，有种在晖亡之林看着那些苍天古木的既视感，脚下的人群庸庸碌碌地前行，像是一群群为生计奔波的蚂蚁，街道上有两轮，四轮，乃至于八轮的交通工具在穿行，交叉处有维持秩序的刑部交通干事，还有闪烁着三种颜色的交通灯此起彼伏的亮起。 他终于又回到了这座城市，这座恐怖的巨兽，暴露于世人眼中的隐世之城，世间最繁华也最堕落的所在，无数人梦想中的奇迹之城。 众星之城，如今更多人只是叫它星城。 轩一走下一步，踏在阶梯之上，暗部的大楼恍惚和这个星城不是同一个世界的所在，而现在，他就要重新一步一步回到这个巨兽的腹中。 …… …… “姐姐，见字如面。 我在这里的一切都很好，伙食不错，教官待我也很好，所以我打算在这里多待两天，进一步学习。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我回去，一个月的工钱可以涨到800星元，这样你也就能够少做点工作了。 还有，教官告诉我说，这里有为期两年的封闭培训班，专门学习管理类的知识，学成之后可以去做车间的主任，手下管几十号人，一个月工资竟然有3000星元，我正在考虑中。 学费的事情不用担心，这个培训班包吃包住，我还能在闲暇时多打两份工，只是可能短期内见不到姐姐了。 我还在考虑中，望姐姐心情愉快，身体健康，不要为我多操心。 我这里一切都好。” 轩一写下最后一个字，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中，再贴上邮票之后，写上了自家的地址，塞进了邮局外的邮筒里。 所谓的培训当然是假的，但是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整个暗星的层层审查，稍微露出一点破绽，自己便万劫不复，所以一旦出现意外，自己就要去那为期两年的封闭培训班里呆着了。 希望两年之后，星立华能够多少忘记自己这个弟弟。 这样想着，轩一提起那个金属的小箱，离开了那个伫立的墨绿色邮箱。 第三章 落叶归根 星城的兰叶帝国使馆一直都是一个僻静的地方。 使馆位于星城戒备森严的核心区之内，寻常人原本就难得踏足一步，而兰叶帝国与星城的关系，又长期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彼此间的来往并不多，若非前几天传出兰叶九公主将莅临星城的消息，兰叶使馆门可罗雀的程度还能再加几个层级。 兰竹声此时便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原本星城使馆武官这个职务是难得的轻闲差事，又是驻外武官规格最高的那一等，与奥斯帝国与斯特共和国武官并列为三大驻外武官，而自己刚好在国内颇遇到了几件不顺心的事，便领了这件差事，只想在这个世界闻名的奇迹之城看看风景，修身养性，没想到才过来一年就遇到九公主出访这种十年难得一遇的大事，结果又忙了个四脚朝天。 他又看了一遍星城暗部递交过来的安保措施，在几样具体的条款上面打勾，想要发下去让自己的幕僚再多审阅一下细节，却突然听到外面有些许的嘈杂声。 他皱了皱眉头。 兰叶使馆地处僻静，闲人免进，帝国国力又如日中天，平日里自己韬光养晦倒也罢了，还真没有人敢来这里撒野。 他又翻到下一份文件，这里列满了想要邀请九公主去参观视察的申请，几乎整个星城有名望的企业都包含在内，甚至比利炸鸡这种地方也敢厚着脸皮提出申请。 万一九公主喜欢吃他家炸鸡呢？ 正在这时，外面的嘈杂声更盛，他不耐的站起身来，刚想去外面一看究竟，门已经被匆忙打开，全身披挂的警卫入内敬礼：“少将，有人闯入使馆，要求见您，我们要求出示通行证，他拿不出，又不肯回去办理，反而打伤了我们几个兄弟。” 兰竹声冷哼一声：“什么身份？” “穿着暗星的制服，我们没想太难为他，结果他还不依不饶！”警卫继续说道。 兰竹声披上大氅，站起身来：“且让我去看看，如果是捣乱的，我倒要星怀药给我一个交代。” …… …… 轩一坐在接待室的椅子上，正一小口一小口啜饮杯中加了冰的清水。 银色的箱子正放在他的面前，周围是一圈躺在地上哀嚎的警卫。 闹得这般大，应该能引来兰竹声吧。轩一这样心中揣测着，但表情依然淡漠。 兰竹声作为兰叶帝国委派在星城的洞玄之上，某种意义上相当于兰叶帝国意志的延伸，而他本人又隶属第九军团，做过一任近卫骑士团副团长，兰流焰的遗骸，交给他是最合适不过了的。 虽然说第九军团名义上属于兰叶帝国，但早在千年前便已经接近独立，一切内政军事都不受帝国节制，外交事务也拥有相当的自主权，三大驻外武官之中，第九军团便占据一席。千年来帝国与第九军团之间颇生龃龉，若不是历代九公主皆从中协调弹压，甚至不排除爆发战争的可能性。 即使是当初的那位初代九公主，也多半不会想到她所创立的第九军团会逐渐成长这样一个堪比国家的庞然大物。 因为上面这层缘故，轩一才会倾向于将兰流焰的遗骸亲自递交给第九军团接受，而不是简单转交给兰叶使馆便作罢。 可是想见兰竹声却并不容易，他地位尊崇，实力又是极强，乃是近神之人，从规格来上来说，与星城六部知事同级，自然不会见自己这个小人物，所以自己只能判断兰竹声人在使馆之后，用故意闹事这样的手段惊动对方。 他只有十个小时的时间来处理这一切，实在容不得任何浪费。 平心而论，兰叶使馆的警卫实力其实都还算不错，平均都有致知入画的实力，比自己这个致知初识明面上要高出一个小境界，但是格物境的差距与实战经验上的碾压，让对方在自己面前不堪一击，只是不知道兰叶使馆那几个法相境洞玄境的干事在不在，如果他们先过来，这乱子可有点大了。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有人从远处慢慢走来，轩一抬头望去，一眼便认出那个看起来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便是自己要找的存在，于是饮尽杯中冰水，站起身来迎接。 兰竹声身穿戎装，外面披着厚重的蓝色大氅，明明时间正是盛夏，对方却没有一点受酷暑影响的样子，其人剑眉星目，看起来端正威严，他远远便望见那一地的警卫与站在那里的银发青年，眉头不由皱紧几分，于是甩开众人，径直来到轩一面前，冷着脸问道：“你说想见我，所为何事？” 轩一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级别的强者，但是如此近的单独面对，不算那位逗比邪神的话，倒当真是第一次，哪怕对方明明没有释放任何气势，但无形的威压便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知道对方蓄怒开口，稍稍一个回答不慎，自己可能连星狱都住不进去了。 毕竟擅闯兰叶使馆打伤警卫的罪责，兰竹声将他击杀当场也毫不为过。 他敢这样做，无非是仗着自己身上还有暗星的狗皮，而兰竹声也是看在这身狗皮上，才愿意屈尊一见。 所以轩一低头，态度谦卑：“在下乃暗部执行司专员……” 此言一出，轩一只感觉自己身边的空气立刻冰冷了几分，毕竟暗星魔崽子的名声在外，在任何了解内情的人面前都讨不得好去。 但是他依然静静说了下去，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日前参加一场暗星的任务，与贵国第九军团一位骑士相遇。” 兰竹声不动声色，冷冷道：“继续说下去。” 对于事情的发展，他已经猜到了多半的结局，既然这个魔崽子还活着，那么自己军团的骑士多半已经死去，只是这个魔崽子来到这里挑衅又是什么意思？暗星在全世界范围发布任务，常年无战事，第九军团的骑士选择进入暗星的任务中来实战磨练自己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双方在其中各有伤亡，但是里面的事，外面一律既往不咎。 但是既往不咎并不意味着暗星的魔崽子能来他兰竹声脖子上拉屎。 轩一点了点头：“贵国骑士品德高尚，给在下留下了深刻印象，并蒙她手下留情，方能侥幸活下来。” “只是任务凶险，在最后关头贵国骑士不幸罹难，虽然未曾嘱托，但我自作主张将其遗骸带了出来，希望可以送回她的家乡安葬。” 兰竹声默默点了点头——虽然不能确定自家骑士的死是不是与这个魔崽子有关，但是他能替对方收敛尸体并且送到自己面前，这份心意至少是在的。 在战场上收敛战死者遗骸虽然不是义务，但却是值得所有军人尊敬的义举。 所以他神色稍缓，问道：“敢问那位骑士姓名。” 轩一正色道：“她自称第九军团近卫骑士团三营七连连长。” “姓名叫做兰流焰。” 话音未落，轩一只感觉如山般的压力向他涌来，自己再也吃不住全身的重量，重重倒了下来，全身都被压入脚下的青石地板之中，就好像玄齿兽在他的背上欢快地舞蹈。 兰竹声瞬间暴怒。 第四章 斯人已逝 兰竹声一直以为自己近来的涵养功夫已经好处许多，但是当得知那个死去的骑士是兰流焰的时候，他还是无法抑制地暴怒。 为什么是兰流焰啊！ 那个战友的遗孤，自己视若己出的弟子。 那个愚蠢倔强到近乎不可理喻的孩子，却是自己最期许最杰出的弟子，甚至自己常常和那个老头子夸口说五十年之后，她会是第二个兰鳞元帅。 也是因为自己从中作梗，替她多次挡下赵家的提亲，所以引得对方不快，各方面给他颜色看，最终老头子无奈才让他远赴星城暂时远离漩涡。 不过相对的，赵家的算盘当然是落空了。 赵星铎那个废物，又怎能配得他兰家虎女。 他离开前细细叮嘱过兰流焰，他不在之后不要直性子来往，迟早会吃大亏。 但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招惹她，除了姓叶的不能打之外，其余的随便收拾，就算捅了天大的篓子，自己也不在身边，就往老头子身边一钻，大不了找九公主罩着，天下之大又有谁能从九公主那里抢人。 可是转眼才过了一年，这个暗星的魔崽子竟然告诉自己。 兰流焰死了。 他再也耐不住性子，平伸出一只手冷冷推出，他面前的桌椅，盆栽，壁画与墙壁，都被无形的刀刃划开，然后消弭在空气之中。 转眼之间，他便无声无息地轰开了这个会客厅通往外界的无数道墙壁，留出一条笔直的通道出来。 他咬紧牙关，不想再和这个魔崽子多说一句话，他只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就会忍不住将他杀了，挫骨扬灰。 “滚！” 当对方身上的威压解除，一瘸一拐地顺着他为对方开出的道路离开，明智地没有再多问一句话时，兰竹声突然感觉自己瞬间苍老。 他才七十岁，离老还远着呢，离死更远，但是得知兰流焰死讯的那一刻，他只感觉自己半辈子的时光都虚度而过，只剩下一片空虚。 待兰竹声回过神来，那个魔崽子早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只剩下周围一圈警卫围着他，却不敢说一句话。 兰竹声叹了口气：“修缮的费用，从我的工资里扣。” 话音刚落，他才想起自己的工资早给扣光了，不由再皱了皱眉头：“给第九军团发魔法阵通讯，把账单汇过去，用我的终身津贴支付。” 说过这一句，兰竹声方才将手放在那个冰冷的银色箱子上，身为洞玄之上的顶级强者，可他手却颤抖着迟迟都打不开，直到身边的警卫想上前去帮他打开，却被他伸手阻止。 他如何是打不开这个箱子，他是不敢也不想确认那个结果。 “把这个箱子收下去，等九公主来再交给她，她的骑士，当然由她来入殓。” 兰竹声冷冷说罢，突然想起一事，继续开口道：“派人找星怀药，告诉他我要知道这次标准测试的全部调查结果。” “如果证明兰流焰的死与那个魔崽子有关，即使他亲自相护，我拼着这身官皮不要，也要先杀了他解恨。” …… …… 兰竹声只一个情绪的波动，便压断了轩一身上十一根骨头，他那开辟道路的一掌，只要打在轩一身上，一万个轩一也不够死的。 洞玄之上强者的可怕，虽然轩一一直都有一个模糊的认知，但是如此真切的体验，不得不说这还是第一次。 他没有争辩任何的事情，没有多说一句话，哪怕他没有椒月那种察言观色心理探知的能力，但你只要长着两只眼睛两个耳朵，就应该明白还呆在那里一秒，多说一个字就等于冲到兰竹声脸上说我想死。 这次出来轩一身上没有带任何疗伤的药剂，晖亡之林中未用尽的灵液也和那两颗莲隐复生剂一起藏了起来，省的回来被暗星没收。 虽然理论上暗星只是暂时保管，等到审查期结束没有问题就会归还给他。 但是轩一比谁都清楚——他有问题。 一旦对方发现星鹤渡死了，那么自己马上就会进星狱，先不提他能不能熬过审讯活着出来，自己的东西肯定有问题，全部要交公。 所以轩一只是找了个稍微僻静的地方扶正骨骼，激发体内毒素刺激了身体修复，简单治疗之后便重新上路。 只是激发毒素这样的能力，自然也是他毒素致知的副产品。 先前无论是给星立华寄信，还是说送兰流焰的遗骸回使馆，都不过付了一点邮费和车马费，而接下来的事情，轩一明白终于要到了自己钱包大出血的时候了。 虽然那其实都是鸠三的钱。 鸠三临死之前，请他去买一堆东西去探望她的家长。 虽然那一堆东西又臭又长，铁定很贵而且还不好买，但这是鸠三唯一委托他做的事情，即使让他去拔星怀药的胡子，轩一也要鼓足勇气去拔下一根烧在鸠三的灵位前。 星城斗笠巷307号。 轩一默念了一遍那个地址。 折柳记的糖果子最好买，轩一不过排了半个小时的队，就用700星元买到了三斤，这笔钱足够他和姐姐生活两个月，但是只够买三斤点心。 然后是梦阳楼的酱豆腐，轩一找到之后，好说歹说对方总是不同意单卖，毕竟那是招牌菜，讲究的是切成头发丝一样细的干丝然后洒在上好的鹿肉上烹烤。 无奈之下，轩一只好用了些手段，拿出暗星专员的身份连哄带吓才用两千星元买下了三斤。 接下来是鲥鱼，这种在江水中洄游的鱼类星城本地根本不产，最近的产地在近千里外的回龙江，每条鲥鱼捕获之后便裹在冰块里全程冷冻用轨道列车披星赶月运到星城，供最讲究也最富豪的老饕们享用。 这个其实不难找，其实就是贵。 三斤鲥鱼，带着冰块，不作任何处理。 一万星元。 如果说鲥鱼还算是尊贵人的零食，除了贵之外一无是处，那么其实刚摘下来的松露才是大问题。 因为星城根本不产松露，即使可以找到一些，也和刚摘下来这个修饰词扯不上任何关系。 更何况是整整三斤。 第五章 奇迹之城 轩一将买到的其他东西先放入背包之中，眉头微微颦起， 但是鸠三绝对不会提无法完成的要求，那么这个松露便一定有办法取得，并且鸠三认为他一定能够拿到，所以不用额外叮嘱。 他一共有十个小时的活动时间，事实上这个时间只会更短而不会更长，缩短幅度以他们发现星鹤渡的死亡快慢来厘定。 自己给姐姐写信报平安花了三十分钟有余，送兰流焰的遗骸由于路途缘故，前后两个小时有余，而最后购买这些探望的礼品，则整整花了三个多小时，松露还没有最终搞定，这让轩一颇有些烦躁。 如果他有充足的十个小时，那么乘坐轨道列车可以三个小时到达大陆最大的松露产地，买到之后再用三个小时回来，十个小时堪堪够用，但是把这一切工作都一股脑塞进这十个小时里面，就是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了。 轩一走在星城的街道上，暗星的制服让所有人都默默远离他一米之外，虽然星城的位置临海，但是纬度偏低，又是六月，整座城市依然闷热如庞大的蒸笼，轩一可没有兰竹声那样的本事，连续不得停息的奔波让他全身都几乎被汗水浸透，这又不是可以疏导汗水的作战服，身体不适的同时，连带着心情也稍微烦闷起来。 正在这时，轩一抬头看到一则大幅广告，眼睛不由一亮。 “工部独家最新发明，一颗标准晶石可以连续行驶700公里的最新机车你值得拥有！” 怎么把这家的黑科技忘了呢。 轩一自嘲的摇了摇头。 …… …… 找到问题解决的思路，剩下的就简单了许多。 虽然就人才和科技储备而言，暗部的科技司的科技力堪称天下第一，但那毕竟是注重研究武器和作战装备的特化部门，你要是真想找包罗万象的黑科技，最终还是要依仗工部虞衡清吏司。 在由天武帝与九公主一东一西各自引发却归于同流的第一次魔法工业革命兴起之前，虞衡清吏司只是一个监造钱币，并制造官用器物的寻常部门，但随着魔法工业革命的浪潮逐渐扩散到整个世界，虞衡清吏司这个官方制造部门，就逐渐膨胀成为工部，乃至于整个六部职权最大的部门，历任工部知事基本上都是从虞衡清吏司司长的位置上爬上去的。 如今的虞衡清吏司便几乎等同于工部，司掌研发，设计，制造等等几乎所有环节的工作，旗下更是有无数巨无霸级别的超级企业，权柄极大，油水也极大，让清吏这二字越来越名不副实起来。 至于为什么要找虞衡清吏司，假如轩一没记错的话，进来之前他们一直在宣传关于人工培育珍稀食材的工作进展，至于最近最新的突破。 没错，就是松露。 …… …… 如果是寻常人，想进虞衡清吏司去偷他们的科研产品自然是难如登天，并且八成还可能送命，但是如果加上暗部这张虎皮，一切就不是那么难了。 虽然理论上，负责监察六部的是刑部的职责，但这只是理论上。 由于暗部的存在，整座星城都处在暗部的阴影之下，无论你在自家部门多么位高权重，只要不是一部知事的存在，随便一个暗部专员来找你喝茶，自己心肝都要先颤上几颤。 又是一番连哄带吓威逼利诱，轩一做了那么久的暗部专员，对于这种本职工作自然是驾轻就熟，当然，还是多亏了他的假发和美瞳，否则一副贱民的样子出去，别说他只是一介执行司专员，就算是执行司司长也不好使。 在星城，其实血统才是最重要的通行证。 简而言之，轩一用一万五千星元买下来刚采下来还带着泥土的新鲜黑松露，据对方的说法，这三斤黑松露的成本超过了两千万星元。 但是这又关轩一什么事，反正他只要知道一斤黑松露市场价格不过四千星元，除非别人脑子进水，没有人会拿两千万星元买区区三斤并称不上极品的黑松露。 终于买到鸠三所提及的四样珍馐美食之后，轩一便先乘地铁，再租用快捷马车，才终于来到了所谓的斗笠巷。 鸠三从来没有告诉过轩一自己住在哪里，正如同轩一也从来没有告诉鸠三自己住在城郊的那间小木屋里。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轩一是真不知道鸠三住在这里，但鸠三却知道轩一住在哪里，甚至知道星立华的名字。 但轩一还是听过斗笠巷这个名字，也多次来过这里。 因为它处在星城最大贫民窟的边缘，几乎是文明与野蛮的交界处。 贫民窟是一个城市溃烂的伤口，如今常住人口超过千万的星城，虽然已经在千年前的旧城基础上多次扩增，但对于容纳这样庞大的人口依然捉襟见肘，况且，真正位于统治地位的纯血星城族人，至今都没有跨过百万大关。 换句话说——星城是一座只有一百万人的城市，其他人只是牲口与奴隶。 那些遍布在星城边缘的各种工厂，便塞满了这样的自由奴隶，用他们的血肉榨取无尽的财富，与那些供贵人们享用的各式奢侈品。 但即使是奴隶，其间也有差距。 上等的奴隶可以在靠近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倾其所有，或租或买得到一栋可供数代人使用的奢侈房产，中等的奴隶则可以向银行贷款，背上沉重到终生都未必能付清的债务，去换取一个小小的砖石水泥盒子，来安置自己卑微的家庭。 至于下等奴隶，他们只能徘徊在贫民区的边缘，在窝棚与廉租房之间徘徊，这取决与他们当前的收入水平，终生辛苦劳作，却只能贫困孤独地死去，让自己的子女继续和他一样的轮回。 而在奴隶之下，还有贱民这个阶级。 也便是不可接触者。 他们大多数都生活在贫民窟中，因为血统低贱，所以不能从事任何体面的工作，清扫处理垃圾，掏运粪便，收敛尸体这样肮脏下贱的工作都由他们负责，并且即使是这样的工作，也需要一番厮打才能够争抢得到，毕竟拿到工作，便意味才能够得到食物。 在轩一看来，他们比最下贱的行尸走肉还不如，只知道浑浑噩噩的生活，在泥水中挣扎，在泥水中死去。 虽然轩一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但是想来，八成自己便来自这里，被暗星收集之后来慢慢训练制作为好用的人形兵器。 这样想着的时候，少年已经来到了斗笠巷307号的门牌外，越过门前那摊污水，他轻轻叩击几乎要朽坏散架的木门。 无人应答。 只余下死亡的气息在那里慢慢氤氲弥漫。 第六章 第二喜欢的人 即使轩一没有打开生死感知，他也能够觉察的到这个小小院落里积聚的死亡味道，毕竟他从小便与死亡为邻。 几乎没有太多的思考，轩一用力推门，然后看着它直直向着里面倒去，可见已经至少一个星期没有人从这扇门中进出，门轴也早已不堪重负。 当木门倒下，轩一也便看到了院落内的一切。 这是一个小小的简陋独院，入门十几平方米的空地上种植有红色的蔷薇与翠绿的竹子，一只黄白斑斓的大猫正竖着尖细的瞳孔警惕望着他。 然后轩一嗅到了鸠三的味道。 无处不在的味道。 鸠三身上的味道很淡，是一种类似于茉莉的花香，只有经常和她相处的人才能够注意到，也只有熟悉如轩一，才能够分辨出鸠三的味道。 她曾在这里折过玫瑰，但玫瑰花上浓郁的香味也无法掩盖她身上清淡却独特的体香，那一丛翠竹上也残留着她的味道，轩一轻轻触碰翠绿的竹杆，昨夜残留下来的露水簌簌落下。 知道鸠三死去之后轩一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有多么在乎这个陪伴他整个童年的女子。 花猫尖锐地叫了一声，然后窜上围墙，消失在视野之中，轩一才从回忆中惊醒，然后走入了院落旁的一个小屋。 他知道正门的大屋里多半便住着鸠三的家长，快要死去的家长，但他还是很想知道，鸠三在她独处的时间里是怎样的状态。 平日里的鸠三是真正的冰山美人，沉默寡言，冷血无情，十六岁的她已经是同龄人中最出色的杀手，她临死前忍受痛苦也要告诉自己那些至关重要的情报，也是她性情的体现。 只是熟悉鸠三如轩一自己，也不知道鸠三临死前给出的那个问题，真正的答案。 推门而入，那股熟悉的茉莉花香顿时浓郁起来，鸠三的小屋很小，充其量不过七八平米的样子，里面素白得如同雪洞一般，只有一张小床，一张椅子，一个很小的桌子，上面还有女孩没有写完的字帖。 轩一看着里面的一切，愈加沉默起来。 他虽然不精通侧写，但是作为一门基础的课程，暗星还是有系统的教授，只是轩一没有想到，鸠三平日的时光，竟然如此的无趣。 这位堪称暗星年轻一代最出色的专员，在执行任务的间隙里，竟然只是在这里养花弄猫，甚至静得下心来一本一本枯燥地练字，而不是专心打磨自己的境界，向着更高远的地方进发。 这里的一切都保留在它的主人离开时候的样子，似乎鸠三随时都会推门而入，然后看着他放肆地闯入冷冷挑起银色的叶眉。 但是轩一比谁都明白，这里永远不会等到她主人的回归了。 原本看到这里就可以走了，可是神使鬼差的，他还是走到桌前，一页一页翻看鸠三所抄写的字帖。 轩一很少看到鸠三写字，因为他们的工作用到写字的地方并不多，况且星城的语言与文字在全世界独树一帜，适用范围也就那么大，训练期间的绝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是在掌握其他的通用语言，所以这是许久之后，轩一再一次看到鸠三的字迹。 鸠三的字很好看，至少比轩一的字好看许多，笔画圆润，线条有力，他翻看了几页，里面有些是报纸报道的抄录，也有些是流行小说的字句，让轩一有些诧异鸠三还有这样的爱好。 这样想着的时候，轩一继续翻了一页，只感觉胸口被重重击打了一下，然后他逃命一般撇下那本字帖，推开房门，踉跄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沿着打开的房门吹入，将那本已经合上的字帖一页一页吹得如同白鸽展开的翅膀。 当风停止的时候，字帖刚好停留在轩一最后看到的那一页。 那一页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有大有小，有端正也有潦草，显然不是主人在同时写下去的，而是在漫长的岁月里陆陆续续地补就。 但那许许多多的字迹，却都只属于同一个文字。 一个轩字。 少女的声音好像在这个小小的室内回响。 “那你知道我第二喜欢的人是谁吗？” “猜错了哦，这个答案，我要让你这辈子都猜不到。” …… …… 轩一站在鸠三的屋外良久，也目眩神迷了良久。 他不知道。 鸠三隐藏的太好，以及轩一根本就不曾留意任何的细节。 他与鸠三实质上是竞争的同伴关系，他们互相扶持着成长，但同时任何一方死掉，都会给另一方难以想象的利益。 分享彼此的黑卡只是这份利益中很小的一个链条而已。 而且——轩一一直以为，自己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拥有所谓的爱情。 他是杀人无数的魔崽子，手上所沾的鲜血比绝大多数的大人还多的多，自己又身中奇毒，苟延残喘在这个世界上，连什么时候死去都不知道。 更何况他还有星立华要照顾，他要让星立华和自己一起活下去，即使万一做不到，也一定要给对方留下足够的财富，让她接下来的岁月里可以衣食无忧地活下去，以至于不用再做任何她不想做的工作。 这样的自己，如何有喜欢别人的资格，又如何有让别人喜欢自己的资格呢？ 鸠三那样高傲的人，即使在自己面前死去也不愿对自己表白，大概真正的原因就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她。 所以她只是开玩笑一般问出那个有着无限可能的问题，然后干净利落地便离开这个世界，而不屑于利用临死前轩一对自己的同情得到一个虚伪的答案。 正如同那样的兰流焰才是兰流焰，这样的鸠三也才是真正的鸠三。 …… …… 轩一站在原地停留了很久，才终于慢慢回过神来。 他伸手轻轻合上鸠三小屋的门扉，就好像合上一个少女打开的心房。 然后他从背包里取出那个由四方盒子装起来的精致木箱，向着庭院前方那个大屋慢慢走去。 他之前不知道鸠三让他来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他已经大概猜到了。 当然不是来到这里偷窥鸠三的秘密。 而是鸠三相信，这里有着能让他活下去的方法，才指引他来到这里。 第七章 星淮南 星淮南数着头顶的蛛网，已经数了三十一遍。 有人闯进了他这个小小的院落，在数到第十七遍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是他一点都没有起身的意思，直到他数到三十一遍的时候，木制的门扉豁然洞开，柔软的夕阳光辉撒入，那个银发的少年提着一个颇为巨大的箱子踩在尘埃与阳光铸就的光柱中走了进来。 星淮南看都没看那个男孩一眼，只是喑哑着声音开口：“把东西放下来，你可以走了。” 星淮南没有看轩一，但轩一却无法不看那个老人。 那是一个干枯到让人怀疑已经死去的老人，肌肉萎缩，皮肤紧绷着骨骼，他瘦的几乎像是一具骷髅，只有那双银色的眼睛流露的光彩才能证明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满头的银发早已经变得如同纸一样苍白，枯槁地垂在床上，像是晒干的芦苇，轩一甚至有些怀疑，自从鸠三走后，这个老人已经没有再吃一点东西，简直就是在等待死亡的到来。 可是六天六夜没吃东西，他居然还没有死去，这让轩一不由又警惕起来。 但是即使再警惕，少年还是将箱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取出来放在布满灰尘的桌上，然后谦卑开口：“在下略懂厨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将其略微烹调一下。” 轩一的厨艺当然不是略通，但是这样珍贵的食材，轩一确实是第一次尝试。 星淮南干笑了两声：“老朽素来习惯牛嚼玫瑰，所以不劳您大驾了。” “说吧。”他冷冷说道，一点都不像是垂死之人：“鸠三让你来这里做什么。” 轩一点了点头，说道：“鸠三临死前告诉我说，要来给您送一点东西。” “并且告诉您说。” “鸠三回不来了。” 星淮南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然后问轩一：“带酒了吗？” “鸠三不曾叮嘱。”轩一回答道。 星淮南冷笑一声：“那个蠢货。” 然后他伸出如枯柴一般的手臂，向着上方微微一招，房梁上一个小小的酒囊立刻被打开，其中浑浊的酒液从天而降，老人张开嘴巴痛饮两口之后，原本苍白枯萎的脸上慢慢透出些许红晕。 他再一招手，那个酒囊便重新合上，然后艰难地翻转头颅，望向那个男孩：“鸠三告诉你别的事情了吗？” 轩一摇了摇头。 星淮南哈哈大笑，让人不敢相信那样苍老衰败的身体会发出如此洪亮的笑声，然后他摆了摆手：“你滚吧，我知道了。” 轩一点了点头，照原路退了回去，重新合上了木门。 屋里重新昏暗了下来。 老人继续数头顶上的蛛网。 他一遍遍地数，最后终于数了一百遍，然后重重叹了口气。 “我让你死了吗？” 这样说着，他慢慢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但这一次，老人却无论如何都没有睡着。 他等了好久，终于从床上翻身爬起，一把抓起那用来冷冻鲥鱼的冰块，然后满满塞入口中咯嘣咯嘣地嚼碎咽下。 他连着吃了七八捧冰，身上的皮肤重新得到水分，开始慢慢丰盈光滑起来，然后他再抓起折柳记的糖果子，一个个也不管是否甜腻肥厚，再全部放进嘴里一点一点嚼得粉碎再研磨成糖浆，然后方才咽入腹中。 那些糖浆进入胃中被迅速的吸收，然后流入血液之内，与血液一同流转全身，然后供给每一粒细胞，让其迅速的分裂增殖，老人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慢慢隆起。 然后老人在一点一点啃干净梦阳楼的酱豆腐之后，他全身已经重新生长出健壮的肌肉，身形也比之前高出了十来公分。 “我本来以为。”星淮南自言自语，声音从嘶哑的老人变为了温厚的中年人声音：“你这次回来的话，就能够把我杀了。” “没想到废物就是废物，我原以为你有那么一丝的希望成为下一个永耀至尊。” 他捻起一条巴掌长的鲥鱼，张开嘴巴自头及尾的囫囵吞下，然后满足地哈出一口寒气。 “那个臭小子眼光还不错。” 这样说着，他一条一条地提起鱼尾，然后将整条鱼放入嘴中，连嚼都不嚼地咽下，如是几许，整整一箱封冻在冰块中的鲥鱼便被饕餮殆尽。 星淮南微微打了个饱嗝，然后伸手抓起一把如同黑炭一般的松露，像是抓起一把普通的坚果一般一颗颗扔入嘴中，表情才终于有点玩味起来。 “工部那群废物貌似还真是捣鼓出来一点有意思的东西，竟然能够九成的风味，有意思，有意思。” 这样说着，他一把将那盒松露抓起，然后一步一步从黑暗的屋内走出。 天空已是夜色四合，群星闪耀。 他站在小小的院落里，再吃一颗松露，然后伸手折下一枝含苞待放的红色玫瑰，放在鼻下静静嗅了片刻，才叹了口气。 “活着真好，你那个蠢货，才活了十几年怎么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呢。” 这样说着，他手指轻轻一动，那支玫瑰便径直飞出，直直插在鸠三小屋的门上。 然后在下一刻，这支火红的玫瑰突然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每一片花瓣都开始迅速的生长，然后甚至生长为一株完整的玫瑰花，长成的玫瑰花瓣继续延伸，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不过须臾，那个小屋便被玫瑰的海洋彻底覆盖。 那只肥胖的花猫从墙头跳了下来，然后仰头喵了一声。 鸠三的小屋似乎是被那无尽的玫瑰吸光了一切活力，整个都向着中心如同是朽烂的古木坍塌下去，片刻之后，那里只剩下玫瑰的花丛。 “活着多好啊。”星淮南弯腰低头，用手轻轻搔了搔花猫的下巴，然后挑出一颗不大不小的松露送到花猫的嘴边，花猫低头嗅了嗅，然后嫌弃地移开了嘴巴，快走两步，一个起跳重新跳上围墙，再回头向着星淮南喵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空之内。 星淮南哈哈大笑，笑声中整个院落都开始生长出蜷曲的藤蔓，它们彼此连接在一起，蠕动着生长，几乎在片刻之内，便将整个院落彻底笼罩，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草木凉亭。 星淮南一步一步走出了自己小小的庭院，然后回头，看着那个已经被无尽藤蔓彻底包裹的小院，自顾自的笑了笑，然后打了一个响指。 紫色的火焰在那里藤蔓的中心燃起，然后如同来自地狱的冥火一般，迅速蔓延到藤蔓的任何一个角落。 那是炽热又迅速的火焰，几个眨眼之间，藤蔓便只剩下细细的黑色焦炭，然后轰然倒塌。 星淮南与鸠三在这个院落里留下的一切痕迹，都随着大火的熄灭，从这个世界被彻底抹去。 星淮南看着那堆灰烬笑了笑：“他是叫轩一是把。” “鸠三，你就那么确定，他一定能杀了我吗？” 第八章 天空塔 夜色四合，华灯初上。 轩一对他离开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且就算知道，他也会尽快地忘掉。 因为他对一切可能让自己死去的东西，都敬而远之。 给姐姐送过信，将兰流焰送回家，最后完成鸠三的委托，这次试炼所留下来的小尾巴都恰到好处地收好，也便意味着此时的轩一也已经无事可做。 距离十个小时的时间还有一些盈余，但轩一一点都不急着回去，因为回去便意味着受审，既然这样的话，在外面多呆一分钟也是好的。 他从未想过要逃，星立华自然是最重要的原因，其次，自从他出暗部大门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想逃未免也想得太多了一点。 所以轩一离开斗笠巷之后，踏着夕阳的光辉，驾轻就熟的来到天空塔的足下，并没有试图进入里面的旋梯被牵引而上，而是自顾自地在外层如同猿猴一般向上攀登。 天空塔是这个世界而今最高的人造建筑，几乎每个来到星城的人，都会慕名而来参观这座完全用钢铁建造的通天之塔。 塔高一千零一米，刚好压过曾经的世界最高建筑叶夜学院叶塔两米。 关于天空塔的由来，则是一个耳熟能详的故事，当初永耀至尊登基一百年的时候，恰逢三座巨型炼钢厂相继投产，这种采用最新技术的魔动钢厂一年的钢产量便能抵得过魔法工业革命之前整个世界一年的钢产量，在此之前，即使想象力再丰富的人也想象不到如此疯狂的景象。 正因为如此，永耀至尊方才下令，便在星城的中央用钢铁搭建出一座高塔以示庆祝与纪念。 不要太高——一千零一米即可。 这并不是轩一第一次攀登这座高塔，当初他格物巅峰爬过一次，用了整整三个小时。 格物圆满之后，他爬了第二次，花了两个小时零十分钟。 而今这一次是最快的一次，致知之后，虽然他没有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超凡能力，但是肉体的强化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一千零一米的高塔，这一次只用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 当少年终于坐在那千米高空的铁质平台上时，星城这座巨兽才刚刚张开千万双闪烁的眼睛。 少年的双足悬在千米之上的空中，无数眼睛在轩一的脚下张合，五颜六色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就好像银河倒悬在大地，又或者千万萤火虫在森林中苏醒。 钢铁与水泥的森林。 轩一解下腰间的酒瓶，静静喝了一口。 给星淮南送礼时没有带酒，只是因为鸠三没有说，所以他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但是登高之事，无酒便显乏味。 从鸠三那里取的三万星元，再加上手里这瓶其实并不怎么好的酒，还剩下一千出头。 轩一将那一千出头的蓝色钞票一张张取出，数清之后堆成一叠，用酒瓶压住以免它们被这里的风刮走。 然后他从中抽出一张，认真地将其叠成蓝色的纸飞机，手上用力，纸飞机便破空而出，带着有点尖锐的风声，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 感觉真好，用来杀时间也最好不过了。 轩一用手压住钞票，拿起酒瓶又痛饮一大口，然后放下再叠下一只飞机。 一只飞机一口酒，当最后一张钞票化作飞鸟消失在视野之中，轩一酒瓶里的酒也荡然无存，少年晃了晃酒瓶，确认里面已经没有一丝水声，但是男孩的矜持还是让他压制住了将其从千米之上扔下去的欲望。 即使微醺，轩一还记得自己要在情况允许的前提下做一个好人的设定。 所以他握着酒瓶，淡淡却又深深地望了一眼脚下的大地。 脚下这座奢华而又糜烂的城市。 他在这座城市生活了整整十五年，可是从来没有一秒钟认为自己属于这座城市。 那种名为孤独感的东西一直伴随着这个少年，只有在星立华的身边，他才感到稍微的舒适和安全感。 这样想着，轩一淡淡开口：“谢谢。” “不用谢，我只是也很闲。”他的背后静静传出声音。 “如果闲的话为什么不陪我喝酒？”轩一说道：“刚才还有剩的，现在已经没了。” “工作期间不喝酒。”那个人回答道：“这是常识。” 轩一点头，将酒瓶随手向后一扔，却迟迟没有传来落地的声音。 然后轩一撑着从天空塔之上站了起来，转身看向对面那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少年，他就像是一只黑色的蝙蝠站在那里，却有着纯银的发色与眸眼。 “时间还有剩吧。” 对面的少年点了点头：“是的，还有剩。” “不过你的时间已经没有了。” “星鹤渡死了，你为什么不报告。” 轩一笑了笑：“因为报告与否，结果并没有区别。” “但至少——不报告我能多出十个小时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这样说着，少年伸出双手，并拢在一起，示意对方可以将他铐起来带走。 …… …… 轩一的顺利缉拿归案，并不能让这个微微谢顶的男人感到哪怕一点的轻松。 他站在办公桌前，看着眼前的信使：“我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们兰叶帝国能不能不要也插进来。” 对面的信使微笑款款，但是他的语气却不带一丝笑意：“如果可以的话，在下也不想来找你们暗星。” “但是那位兰竹声大叔发话了，我只能勉为其难地过来凑一凑热闹。” “星鹤渡死了，我已经听说了。” “但是我们的兰流焰也死在了那里，我们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关于你们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我们也要派人一同调查。” “当然，知事大人你可以拒绝，只是九公主殿下到来之后，恐怕我们这笔账还要慢慢算。” 星怀药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慢慢开口：“都当我的暗星是软柿子不成？” 信使丝毫没有顾忌这位大人物的情绪，淡淡笑道：“暗星当然不是软柿子，敢这样以为的人都已经死了。” “但是，请大人记住，我们也不是软柿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存在敢任意揉捏我们。” “在下只是传达兰叶帝国的意志。” “不是命令。” “但也绝对不是请求。” 第九章 编大纲 轩一坐在白光耀眼的狭小牢房里，正在写第七遍测试报告。 参与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的一共有十人，除却自身便是监测者的奥斯椒月，剩下的八个人都死在了那座森林之中。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只有活人才行。 而轩一就是那个唯一的活人。 不过说来也有些奇怪，轩一被逮捕之后并没有迎来接踵而至的审判，甚至连酷刑加身都未曾，他被干净利落地带到了这个不过三平方米的狭小牢房里，被一遍又一遍地要求复述他自从进入晖亡之林之后的一切经历。 每篇报告要求一万字以上。 虽然说这次没有实质意义上的身体酷刑，但是该有的审讯小手段还是一样不少的。 他头顶那盏比正常太阳还要亮一倍的大灯，彻夜不息地悬在自己的头顶，让自己无法正常入眠，即使说好不容易睡着了觉，一个小时内便会有喑哑刺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持续整整半个小时让自己无法入眠。 如果是睡眠倒了也罢了，轩一本来就擅长高强度作战，如果真困的吃不住，他还可以叫出轩二帮他接管身体，自己潜入意识深处蒙头大睡一般，毕竟对于那位魔鬼来说，这些对他是再小意思不过的开胃菜。 只是食物方面就有点困扰了。 对方只给他提供两种食物，分别是棰松再压实的牛肉肉松和烤好之后烘干的全麦面包片。 平心而论，这样的食物作为牢饭已经相当不错了。 但是轩一到现在一口都没吃。 因为对方只给饭，不给水。 不吃饭只喝水大概能活七天，不喝水的话只能活三天左右。 虽然对于轩一来说，这个时间期限大概能延长一倍，但这个一倍并没有意义。 其实轩一并不知道如今距离他被抓进来究竟过了多长时间，这里的太阳永不落下，送食物的时间也不规律，况且他连一口都没有尝过。 唯一能帮助轩一判断时间的，只有他写的一份份测试报告。 他从自己进入晖亡之林开始写起，写自己挑选物品掩埋物资，写自己爬上大树用六分仪确认测试地点的经纬度，然后吃东西拆开六分仪藏匿在树干里。 然后写他试图联络鸠三却发现通讯被人阻隔无法进行，只能一路留下暗号人肉搜索并在搜索途中遭遇钱梨兄妹。 在取得钱梨兄妹的部分信任之后，他写自己遭遇了兰流焰，并如实复述了当时的谈话。 与之前可以语焉不详相比，此时是极其重要的转折点，所以轩一连当时对话的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省略。 之后的事情也尽数写在里面，包括他向钱梨兄妹进一步解释这次测试的本质，以及当晚钱梨近乎托孤的话语。 一切都这么流淌下去，直到遇到星鹤渡之后，轩一才开始隐瞒第一样东西。 那就是当夜他和鸠三心照不宣的密谋。 如今的局面，是轩一在进来之前就预料到的，这已经是他所能制造的最好局面。 即星鹤渡死而他不死，并且不留下任何参与杀死星鹤渡的证据。 所以自从进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一只伪装成忠犬的狼。 从他没遇到任何人开始，到与钱梨兄妹相遇，再到杀死谢君豪，并且将仅剩的钱樱平安送到星鹤渡身边，在这期间，他的忠犬人设无可动摇。 虽然就扮演水平来说，他距离奥斯椒月还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但至少有一点他们是想似的。 那就是轩一打心底地忠于星鹤渡，不暗藏任何的私心。 至于和鸠三密谋之后，和钱樱之间的互动原本没有隐瞒的必要，只是如今轩一却不得不将其一带而过。 毕竟钱樱只是钱樱那也就罢了，如今已经知道钱樱是奥斯椒月，还把这件事情满世界宣传，是不是在挑战那位奥斯行走的好脾气。 况且轩一清楚的明白椒月的脾气并没有那么好。 次日清晨来袭的兰流焰，那场兔起鹘落的战斗之后的追逐战，帝子横横插一脚，双方达成微妙的均势之后开始不约而同地打起玄齿兽的鬼主意。 这里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况且那日留下的战场那么大，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他被迫跳下了深涧，对于外面的事情已经一无所知。 在那里他先遇到了同样跳下来的钱樱，随后用计困住兰流焰之后和这位少女骑士开解误会，随后赵星铎的加入，让他们在地底结成了总数达到四人的第三同盟。 在这里隐瞒的便是和鸠三的相会，反正鸠三的尸体已经彻底消失在天地间，就算那些调查人员沿着他走过的路重新再搜索一遍，也注定不过是一无所获。 轩二的存在当然也要隐瞒，还好这些都是死无对证的东西，浪费掉的时间也是无足轻重的时间，毕竟他们在地底溶洞无所事事浪费的时间更多。 轩二的存在隐瞒之后，那位逗比邪神自然一个字都不能说，星城极端厌恶邪神祭祀，况且自己祈求的还是一位正牌邪神，单单就这一件事情就足够处死自己七八次还有的找了。 只是自己致知还能够圆过去，毕竟卡在圆满境那么久，就是因为不能致知才闻名七部，如今成功致知，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只是唯一有点难题的，便是他们如何上去的。 轩一在这件事情上颇费了点脑筋，他写的一切那些调查人员都会到原址勘探，所以需要留下痕迹的方法都不能用来掩盖，包括但不限于利用匕首单刀攀岩，又或者在石壁上凿出阶梯之类的愚蠢方法。 其实有点可行的是让兰流焰自己勉强飞上去，然后再找一根足够长的绳子抛下来带其他人上去。 可是首先没有那么长的绳子，其次，就算找到了那根绳子——那么，请问轩一他们上去之后是不是把给烧成灰然后撒花肥了？ 这里是轩一用了最长时间思索的问题，到了最后反而用了最简单的处理手段。 唯一会飞行的兰流焰一次携带一人，历经三次将所有人送了上去。 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且不说兰流焰到底做不做得到。 轩一亲手送走了那位少女骑士的骨灰，所以，他说做得到，兰流焰便必然做得到。 第十章 僵局 解决了这个大纲上的重要情节难点，剩下的剧情便接近无懈可击了。 他向所有人提出的那个最终计划是真正的阳谋，所以可以毫不隐瞒地写在纸上——其他人给予他必要的协助，他便会将玄齿兽击成重伤乃至于击杀，之后的事情，再与他无关。 也确实与轩一无关。 在轩一的故事里，当他最终开出那两枪之后，便被玄齿兽爆发的玄齿堵在三百米深的地下，历经千辛万苦才重见天日。 只是这个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星鹤渡倒在玄齿兽的不远处，帝子横与周奢只留下一个空空荡荡的大坑，赵星铎自杀而死，兰流焰虽生犹死，在他面前将自己点燃化为一堆灰烬。 什么？你说钱樱？ 不，轩一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钱樱，钱樱是由椒月假扮的什么的，少年半个字都不知道。 求生欲极强的轩一果然没有在报告中提及钱樱一个多余的字。 …… …… 在轩一囚室的上方一百二十米的地方，星怀药坐在长椅的上首，表情淡漠而冰冷。 这位执掌星城暗部的大人物从未有此刻这般焦头烂额，刑部知事星马牢因为幼子身死，要求自己亲自提审轩一的请求被他坚决否决，否则轩一进了刑部大狱，连能完整抬出来都是一个问题。 见第一愿望得不到满足，星马牢退而求其次，要求派人协助对轩一的审问。 这样的要求星怀药当然不方便拒绝，在他的干预下刑部精英虽然不能真的对轩一动刑，但是各种眼药小鞋还真是没少给。 不过这些，星怀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是他暗部走出来的精锐，对于这些小动作算不上甘之如饴，至少也能平静待之。 倒是郡首星瑰年对于她重孙的死兴趣不大，毕竟相对而言她更加宠爱另一个孙子星鹤眠，否则如果这位郡首出面，星怀药都有点怀疑自己能不能顶住压力不把轩一交出去。 而另一方面，兰叶帝国的反应非常诡异。 斯特共和国一片死水，帝子横的死没有激起任何波澜，虽然星怀药没有过度关注斯特共和国的局势，但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宗主国，帝子横在国内斗争中逐渐失势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他最终铤而走险选择进这场试炼夺千星试名额试图扳回一城，如果成功的话，他自然可以再次与帝子菁平起平坐，一争高下。 但是既然已经身死，那么死掉的天才便是一文不名的过气证券，哪怕斯特共和国里有大把惋惜这位帝族天才的存在，但拍手称快的人只会更多。 但兰叶帝国的情况却不一样。 兰叶帝国这次试炼有三个名额，帝国军部的谢君豪，被轩一亲手所杀，尸体已经找到，死因确凿，是被迅雷枪轰击头部致死。 只是，没有人关心这个走赵星铎后门进来的法相初识。 兰叶赵家是帝国新兴起的实力贵族，内阁一位实权部长，十人议会也有一位长辈参列，帝国议会的议员更有七位在其势力之内，堪称兰姓贵族之外的兰叶第一豪门，而赵星铎本人，则是家族内部寄予厚望的超级新星，没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在这里，死因居然还是自杀。 其实说到底，兰叶帝国的人是不是有毛病啊，除了谢君豪之外，剩下的两个都是自杀致死。星怀药心中暗暗吐槽，但是表面上依然不动如山。 因为他口中有病的兰叶帝国信使，正坐在长桌的左面，翻看他命令发下去的复印报告。 报告的来源当然来自于轩一一次又一次书写的测试经过，截取前五份整合并标注处每一个细节的异同点之后，一方面按照这份报告去实地调查取证，另一方面，则也是给兰叶帝国一份交代。 无论星怀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区区一个法相不惑的小骑士之死，竟然能够惊动兰竹声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大人物。但是惊动兰竹声倒也罢了，毕竟那是一个看似温和端正但疯起来不要命的战狂，他是帝国武官，脖子上的狗链还绑在主人的手中，只有主人让他咬谁他才能咬谁。他当然有挣断狗链的能力，只是那不过是一次机会，咬过人之后别人就不会在用链子栓他了，而是直接会把他投进笼子慢慢养。 问题是他直接发往兰叶帝国看似询问实则告密的文书得到的回复堪称神速，由兰叶九公主亲自署名。 “授予兰竹声全权处理此事的便宜。” 是不是兰叶帝国的人都疯了？连九公主都能一起疯的吗？ “这便是此次事件的初步结果，我们派出的侦查员正在核实中，之所以邀请诸位，是先互相通报消息，以免引发误会。” 星怀药打着官腔淡淡说道。 他是洞玄之上的真正大修行者，其实平常的事物很少需要他亲自处理。 他是知事，不是干事，只需要在重要的事情上拍板即可。 可是又有谁能想到，第七十四次这样一个看似普通的标准测试竟然能掀起如此大的惊涛骇浪，就好像是一只蝴蝶轻轻扇动了翅膀便引发了风暴。 奥斯椒月！ 他不由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 虽然奥斯帝国的人并没有列席这次会议，毕竟名义上死在那里的钱樱钱梨真的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但是星怀药可不这么认为，那位帝国行走就是在他这里打的报告要求当这个标准测试的检测者，结果最后整出这么大的一个幺蛾子，事故的始作俑者却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即使是星怀药也对她无可奈何。 她想说又怎样？不想说又怎样。 她如果真说兰流焰和星鹤渡都是她杀的，或者说再多加上帝子横和周奢。 那又能怎样？ 别人杀了这些人便是滔天大祸，就像轩一，只要有一点嫌疑就必须投入星狱等候发落。 但对于她来说，和碾死几只蚂蚁没什么区别，星马牢敢在他面前叫板，但是在一位真正的行走面前，他也只能谦卑的低下头颅。 毕竟，如果说兰竹声只是代表帝国意志的延伸，那么一位行走便是帝国意志的真实体现。 行走的意志，永远与帝国的意志相符合。 第十一章 牢狱 在给眼前这些与会人员的调查书中，钱樱自然是以死人的身份列入，除了轩一外唯一可以说出这次试炼的一切真相的证人，偏偏是一个任谁都无法让她开口的大人物，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轩一作为这次调查事件的唯一责任人，他说的话写的字，不可不信，但如果真要全信了，就是把人当作三岁小孩耍，还是那句话，自己暗星训练出来的专员，什么秉性星怀药自己还不清楚吗？ 尤其是轩一报告中自己在地底挣扎的那三个小时的时间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完全的一片空白，虽然第一批人已经勘察了最终战场的地形，但是具体的反推工作还需要更专业的人员。 正在此时，兰叶的信使已经看过了那份冗长的初步调查报告，然后合上报道淡淡说道：“如果贵部只能提供这样语焉不详的东西，请恕我不能满意。”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纷纷附和，都知道这次会议只是暗部为了先给各方一个交代，但是这样的交代，未免也太过于敷衍了事了。 除了叶夜的信使阁下和暗部的自己人，与会的还有刑部的同僚与斯特一位打酱油的官员，毕竟帝子横身份摆在那里，想让斯特共和国彻底无视也多少有点强人所难。 只是与兰叶帝国的态度相比，斯特共和国对事情的真相并没有那么热衷。 星怀药摇了摇头——之所以这样的碰头会都需要他留出时间来亲自主持，很大的原因就是对面的来头都不小，而暗星暂时给出的解释确实不够有说服力。 所以只好请出同样有分量的自己才能压住这些人。 “我说过，这只是初步的调查，我们的专业人员已经进入晖亡之林，将沿着这份报告所给出的路线图逐一调查报告所写内容的真伪。” 这位暗星的首脑露出淡然的笑意。 “我只是告诉你们。” “我们还需要一点的时间。” …… …… 不吃饭不喝水还不能睡觉真的很难受，但轩一并不是真的无事可做。 当他的报告写到第七遍时，再也没有人要求他再写第八遍。 如果有人能够扛着饥饿疲劳和焦渴连着七遍写出的东西除了少许细节剩下的都全然相同时，你让他再写多少遍也是徒劳。 这几天来，除了写报告之外，他更多的时间是用来修炼。 做人嘛，眼光自然要看的长远一些。 如今今天这一关他过不了，那些大人物执意要他死的话，那么他就真的只能去死了。 但如果还活着的话，那么就要考虑今后的事情。 轩一倚坐在坚硬冰冷的床上，看着头顶上那盏异常明亮的大灯，脑中却清醒思考着。 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吃过东西，多久没喝过水了，体能早已经逼近了极限，和刚进来相比，轩一不用看镜子都知道自己憔悴虚弱的像个骷髅，但这远远不是问题。 没有人比轩一更加擅长在绝境中生存，即使接下来还是没有水和食物，轩一还是能撑下来同样长度的时间。 但只是撑下来并没有意义。 如果这场调查中他没有死去，最好的情况当然是无罪释放，轩一有自信即使暗部最精锐的专员前去调查，也拿不到任何他在决战中出手的证据，因为他确实没有出手，只是额外多说了几句话罢了。 玄齿兽与星鹤渡身上残留的毒也已经被他亲手钝化，玄齿兽的致命伤原本就不在毒上，而星鹤渡身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的伤痕，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向他杀了星鹤渡，他唯一也是最大的罪行就是在星鹤渡死后还活着回来了。 但这种罪行，一向是可大可小的罪行。 无罪释放当然好，可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事实上，轩一追求的是第二种可能。 他承认渎职未能保护好少主的罪责，那么他会被抹除这次试炼的全部奖励，甚至会被暂时冻结暗部专员的身份，这样非但千星试的名额在眼前飞走，他将会变得真正一贫如洗。 至于逐出暗部这样的惩罚，自从暗星创立以来，从来都没有这样宽厚的奖励。 这对轩一来说并不是不能接受的。 他参加这次试炼，首先是要保证自己活下来，其次是拿到千星试名额，也便意味着要不留痕迹地杀死星鹤渡。 如今他做到了，然后现在要保留的战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 千星试的名额，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这次千星试已经有了他的一个位置，暗星抹除名额只是抹除掉他正常进入千星试的途径，便如同那来自各大势力的行走与通过各种试炼拿到名额的全世界精英一样从星城准备好的途径进入。 但是，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所诞生的那个千星试名额已经在他身上绑定，就好比考试的时候虽然你没有准考证无法入内。 但是你的座位已经先在那里布置好了。 所以，即使说准考证被取消，只要轩一能在规定时间内以任何方式最终能够到达考场，没有人能够不让他考试。 因为他的座位还在那里。 现在轩一最需要做的，便是准备这场至关重要的考试，首先要做的，便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在溶洞里他一觉便成功致知，初致知便越过感知进入初识境界，这并瞒不了那些大人物，但也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他那么多年格物圆满，想致知轻而易举。 之后的时间里，轩一一直都没有时间静下心来修炼，他有轩二提供的不惑完整途径，又有永耀至尊的致知境进阶的全部感悟，再加上他十一年来都与身上的奇毒生死周旋，论积累深厚，论厚积薄发，天下之大恐怕没有谁能出轩一其右。 如果给轩一足够的时间和空闲，轩一有把握在十天之内把境界推到不惑，事实上，这也是他现在做的事情。 所谓监狱，其实便是某种程度上的闭关。 比如此时，轩一已经不再是致知初识，而已经到了致知入画。 第十二章 投我以木瓜 以身上奇毒作为超凡要素的致知，在感知境给了他进一步刺激强化身体机能的能力，初识境，他得到了分泌毒液调整毒性的超凡能力，而在轩一进入致知入画之后，对体内毒素的了解进一步加深，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推算毒素的发作时间，并且可以轻微调整毒素对身体的影响，从而得到一些正面的作用。 只是越了解身上的毒，轩一就越感觉这种毒深不可测，它就像盘踞在自己体内和自己共生的毒蛇一般，随着自己一起成长，变得越发猛烈可怖，仅仅从中抽离出来一点要素，就能让轩一得到难以想象的加成。 如今的轩一，可以自由选择对自己或者他人施加毒素影响，正面的比如不惧疼痛，力量大增，情绪冷静之类的药物状态，负面的也同样有麻痹，神志不清，昏迷，瘙痒，疼痛这样的伤害效果，对于习惯依靠格物能力战斗的轩一，不能不说是极大的增益。 当然，这种能力不能在那些大人物面前展现，毕竟一旦自己致知能力为毒素的情报泄露，星鹤渡的死因就不可避免地会往中毒而死这个方向偏移，这样的话，到时候他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还好，只要他自己不刻意展现，别人的致知能力其实还是很难探知的，况且自己身中奇毒的信息早就是公开的事情，有这层掩盖别人更难探知到什么。 至于致知的伪装途径，则有大把可以选择，轩一选定的是最普通的斗气致知，毕竟他一向是朝武者方向发展，而斗气的致知途径在体内的表现为内息，具体功效同样是增强力量速度与招式效果。 所以很容易模仿。 正在轩一思索这些的时候，他面前的门突然整个打开。 少年正坐起来，他所在的位置也是星狱中狭小的单间，除了之前送饭并取走报告的暗星人员之外，再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搅他，而如今他连着写出七份报告之后，非但催他继续写的人不见了，连送饭的人也不见踪影。 门后缓缓闪出一个少女笑靥如花的脸庞，她有着一头灿烂的金色长发，浅蓝色的眼睛如同猫眼。 钱樱蹑手蹑脚地走近囚房，然后看向轩一，焦急说道：“快快快，我带你出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轩一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他淡淡看着对方，缓缓说道：“有意思么？” 钱樱已经死了，真正的钱樱还在几千里之外，那么眼前的钱樱还能是谁？ 椒月顶着钱樱的相貌被识破之后一点都不害羞，她回头把牢门关上，然后细心地插上插销——这个插销轩一一直都不敢动，但是椒月的动作却熟练地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你不想做点什么？”少女接着微笑款款地说道。 轩一叹了口气。 自从椒月扮演的钱樱死去后，即使这个奥斯行走依然能够扮成对方的模样并且仍旧以假乱真，但是性格方面，却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钱樱只得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在轩一的对面，这间牢房小的出奇，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床供卧，一桌一椅可以写字，对面的椅子是审讯人员坐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有洗漱间和马桶。 只可惜在轩一的牢房里，并不提供水，连咸水苦水都不提供，只有一条润湿的湿毛巾每天随干面包与肉松一起送来。 轩一穿着宽松的白色囚衣，他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澡了，更不曾吃过任何东西，看起来形容枯槁，而椒月坐在他对面，就这样和他对视，迟迟也没有说一句话。 最终还是轩一顶不住了。 对方来头太大，她就是真盯着自己看一天一夜也没有人管。 所以轩一开口道：“你来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这里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如果有的话，说一声尽管拿去。” 椒月笑了起来，让轩一还是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倔强的贵族少女。 “有些人做事并不为任何东西，轩一你一定不知道吧。” “我在你隔壁住了好久，有些闷，就来和你喝喝酒聊聊天。” “毕竟。”少女淡淡笑道：“我感觉其实我们关系还不错。” “至少你和钱樱关系不错。” 这样说着，少女伸手便从虚空中掏出一瓶还没有开封的红酒，直接扔到了轩一的怀里：“我知道你好久没喝过东西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雪中送炭。” 轩一勉强笑了笑，拿牙齿起出塞子，仰头便如水一般咕咚咕咚灌下肚中，原本久渴之身这样饮酒极其伤身，但是少年对自己身体了解甚详，所以并不在意其中的隐患。 不过几秒钟时间，轩一便饮尽了整瓶红酒，他晃了晃瓶身，感觉身体在慢慢恢复活力：“如果是平常，我一定不会喝这种女人的酒。” 是的，轩一虽然和自家老姐一样嗜酒如命，但是对于红酒一向敬而远之，早年不碰的原因是因为这东西太贵，醉起来也没有普通的蒸馏烈酒厉害，至于近几年虽然经济条件改善，但是二人对红酒原本的酸葡萄心理也慢慢变成了彻底的鄙夷。 椒月笑了笑：“那么你一定不会想知道你饮牛一样喝得这瓶酒究竟值多少钱的，如何，这几天过得还好吗？” 轩一虽然一口气干了一瓶，但还是不会被这点酒醉倒，他笑道：“我这几天过得如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椒月点了点头：“是的，我本来以为你会很惨的，所以特意住在你隔壁，不过没没想到你竟然会傍到那么粗的大腿，让我稍微有点意外。” 轩一笑了笑：“我最粗的大腿不是你吗？” “只要你稍微往外面说一个字，我就已经死了。” 椒月笑道：“和你当初一样，如果你在你的报告中写了关于我的半个字，那么你现在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但是既然你没写，我自然要投桃报李。” 这样说着，椒月再向虚空中探手，然后取出一笼精致小巧热气腾腾的透明虾饺出来。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少女笑着念诗，然后递出一双筷子：“如何，要不要尝一尝呢？” 第十三章 能饮一杯无 轩一接过筷子，看着眼前剔透玲珑的雪白虾饺，其上热气腾腾，似乎刚蒸好就被椒月从蒸笼那里拎了过来，与他那日借花献佛的残羹冷饭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当时一起分享这残羹冷饭的三个人，鸠三沉眠在暗无天日的地底，那个自以为自己是钱樱的女孩如今蜕变为天下最可怕也最强大的少女，而自己则被关进几十米深的地下牢房，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 当然，明天的太阳，轩一已经不知道几天都没有看到过了。 这样想着的少年，迟迟没有动一下筷子，哪怕他的腹中空空如也。 所以椒月继续笑了笑，自己先夹了一个小巧玲珑的虾饺放入嘴中，咬破薄薄的外皮，让鲜美的汁水流入嘴中，然后才品尝里面馅料的美味：“放心吧，我没下毒。” “况且我也不知道什么毒能够毒到你。” 即使椒月能够觉察到轩二的存在，轩一也不会太过惊讶，何况她只是点明了自己体内的毒。 所以少年笑道：“我不知道我身上还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你要你说出来，给一个合适的价格，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卖。” 椒月貌似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问道：“贞操卖不？” 轩一叹了口气：“卖，只要价钱合适，什么都可以卖。” 椒月摇了摇头：“你这人真是无趣，我说过。” “有些人和你不一样，他们生来便拥有这世间的一切，所以也对这一切都没有兴趣。” “莫不说你拿不出我感兴趣的东西，就算能拿得出，我也未必想要。” “如果你无法理解的话，我不强求。” “你可以认为我对你这个人很感兴趣，就好像对戏台上的某个演员很欣赏，我要追这个演员一段时间，看看他能给我奉献什么精彩的表演。” “这样说你能稍微理解一下吗？” “我感兴趣的，是你的未来。” “所以想在现在投下一点筹码，看将来能不能得到回报。” 轩一终于点了点头，表示愿意相信椒月的说法，因为他确实拿不到能够打动这个奥斯行走的东西，除非把轩二的存在供出来，或者说把和那位逗比邪神的联系方式交出去，想必即使是椒月，也会对这两样感兴趣。 但也只是感兴趣罢了。 所以少年终于伸手，也夹出一个虾饺送入口中，味道极美，大师傅的手艺比半吊子的自己高出许多，更何况食材也精致许多。 “很好吃是吧。”椒月看着轩一：“你们星城厨师的手艺还行，不比我的差。” “但不知为何，我总是感觉没有那天晚上的好吃。” 轩一笑了笑：“因为回不去的东西，留在回忆中只会被粉饰的越来越美。” “你感觉好吃的不是味道，而是回忆本身。” 这样说着，轩一看向金发的少女：“还有酒吗？” 椒月点头：“你可以点。” “我喝酒不少，但几乎从来没有喝过好酒。”少年说道：“我来的时候预定了一瓶一个星币一瓶的好酒，虽然我知道对你们来说远远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好酒，但那会是我喝过最好的酒。” “所以我算不上懂酒，一个星币一瓶的酒给我来一瓶就好了。” 椒月笑道：“让我看看我的收藏里有没有这么便宜的酒好了。” 这样说着，她伸出一只手在虚空中摸索着，然后从中掏出一个乌漆漆的陶罐出来，拔开罐子低头嗅了嗅酒气：“十二年的大吟酿清酒，大概勉强符合要求了吧。” 她说着将陶罐放在桌上，再取出两个瓷杯给一一倒上，只见酒液清冽如水一般。 轩一看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还未成年吧。” 椒月看着少年，表情挑衅：“你的意思是你成年了吗？” 轩一笑了笑：“我四岁就开始喝酒了。” 椒月有点哑口无言：“好吧，你厉害，我十四岁才刚刚尝试。” 接下来便是无言。 两个人就着虾饺喝酒，酒尽少女便收起来重新掏出一罐，虾饺吃完了，便再取出热气腾腾的一笼，似乎少女的储存空间无穷无尽，也似乎只是有备而来。 总之，当轩一终于酒足饭饱之后，少女也收尽了狼藉的杯盘。 她并没有吃太多，也没有喝太多。 因为她本来便不是很饿，当然也不是很渴。 如果你把她的行为理解成给轩一送饭，某种意义上也未尝不可。 至少现在，轩一对椒月很满意。 即使他很耐饿，但是没有人喜欢忍饥挨饿。 椒月收起来最后一个杯子，然后看向少年：“这是我第一次来看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是最后一次。” “如果你的表演到此而止，那么这顿饭便是你的送行饭，不过你的运气不错，活下去的难度并不算太大。” 轩一与椒月对视：“什么意思？” 椒月笑道：“我开始就说过的，你抱了许多大腿，虽然连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抱上的。” “这其中第一根也是最粗的大腿是星怀药，我不懂这位暗星长官为什么要保你，但是他明确拒绝了将你交给刑部的建议。” “星马牢于你有丧子之痛，即使你能抗住那些酷刑到最后都守口如瓶，但是进去一圈，出来你人也废了，再也不能跳舞给我看了。” “其次是兰竹声，这位暴脾气的驻外武官在整个外交圈子里都很出名，但是他办事粗中有细，能力极强，即使再不喜欢他的人也要捏着鼻子用他，我听说兰流焰是他同僚的遗腹女，你送兰流焰的骨灰给他，纵然当场差点把你杀了，事后想起来总之还是感激的。” “事实上也是这样。” “事后他派人要求全程参与这次事件的调查，除此之外，他额外要求暗部保证你的安全，确定你不会在调查结束之前因为各种原因而离奇死亡。” “有这两个人作保，基本可以确认你在这里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顶多也就是吃一点忍饥挨饿的小苦头，只是我唯一想不通的便是，星淮南为什么也会为你背书。” 第十四章 大腿 轩一的回答出乎了椒月所有的预料。 他说：“星淮南是谁？” 椒月有些惊讶地看了轩一一眼，就好像他说太阳明天几点升起，然后她才用力击掌，用力大笑：“有意思，有意思，你不认识星淮南，却能够请动那个怪物，真是太有意思了。” 轩一没有笑，他只是静静思索了一下，酒精并没有扰乱这个少年的思考认知能力：“鸠三的家长便是星淮南吗？” 椒月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我有点搞不懂鸠三明明有着星淮南这样的家长，为什么还会亲身到我的舞台上给我跳舞。” 给你跳舞的人目前除了我都已经死了。 轩一默默在心中吐槽着，然后回答道：“星淮南并不能帮助她摆脱我们的宿命，即使贵为行走的您，也不可以。” “家长与孩子之间必然会有一个人死去，如果家长不死，那么便是孩子死。” “如果孩子活着，那么家长便要死去。” “比如以您的能力，如果想的话当然可以将我带出星城，不受任何惩罚的将我带出去。” “但是您无论如何都带不走我的姐姐，星城最多只允许你带出一个，即使您用非常的手段将我和姐姐都救出去，那么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追杀，直到我与姐姐一个人死去为止。” “真是有趣啊。”椒月侧头说道：“不是你提醒我都快忘记暗星这个古老的规矩了。” “那么说的话。”椒月看着轩一，浅蓝色的眼睛中波光明亮：“你之所以想参加千星试，并不是奢望行走的地位与权力，只是为了救你姐姐了？” 轩一猛然绷紧身体，眼神中露出受伤猛兽一般的目光。 或许是方才那顿饭吃的过于安详惬意，让他竟然忘了对面这个有着和钱樱相同相貌的人并不是钱樱，而是当世最尊贵的那几位行走中间的一位。 偏偏她的格物能力还分别是察言观色和心理感知。 如果轩一此时手里有枪的话，他一定已经向对方拔枪而向。 可是他如今手里非但没枪，更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椒月看着轩一的神态，不由侧头笑了笑：“安了安了。我对你的小心思不感兴趣，你是不是为了救你家姐姐也和我无关。” “就像我不会透露是你杀了星鹤渡那样，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你想当星城行走只是为了这个荒诞滑稽的理由。” “只是你要记住，行走并没有那么好当。” “如果你想成为行走的话，就要在千星试上正面击败我们几个。所谓横压一世，不外如是。” 听着椒月的话，轩一强迫着自己慢慢放松下来。 虽然椒月没有说，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这位奥斯行走才是轩一的晖亡之林试炼中所抱到的最粗的大腿。 她掌握着这次试炼几乎全部的真相，可以让轩一死无葬身之地的真相，但是却一点都没有告诉别人的意思，哪怕这只是她游戏的一部分，但也正是这些游戏才帮轩一活到了现在。 并且，椒月不说出事情真相的话，那么就存在另一个可能——杀死星鹤渡的那个人便是她自己，因为如果轩一所讲的那个故事是真实的话，最终取得胜利的星鹤渡只可能死于她这个监测者之手。 而且，椒月并不是没有杀星鹤渡的理由，毕竟她所扮演的钱樱便是直接死于那位星城少主之手。 于是只要椒月不去自首，便没有人敢指控椒月可能犯了这个谋杀的罪行。 某种意义上，椒月便是挡在轩一面前的大树，只要大树不倒，那么便没有人能够揭开事情的真相。 椒月看着轩一慢慢变化的面容，知道少年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情，于是笑着说道：“回到最初的话题。” “如果说星怀药保你，是出于暗星内部的护短。” “那么兰竹声要求介入并保证你的安全，一方面是对真相的渴求，一方面则是对你送回兰流焰遗骸的感谢。” “只是星淮南为什么这么做，这么久了我也一直没有想清楚。”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当时的情形，在我的消息渠道中，只知道那位前任暗部知事，亲口在星怀药面前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的内容便是——轩一不能死。” 椒月看着轩一：“你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 轩一摇了摇头：“我只是刚刚知道星淮南是谁罢了，如果说他为什么要出面保护我，那么原因只可能是鸠三最后让我送出的那些东西。” “那大概是买一条命的价格。” 这才是鸠三临死前最后的委托。 并不是让轩一去做什么，而是委托星淮南去做什么。 她借轩一的手告诉星淮南，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换轩一的一条命。 星淮南完成了鸠三的委托，也斩断了和鸠三残留的一切因果。 椒月只能笑了笑：“星淮南是三百年前便闻名天下的顶级强者，一来是因为他实力极强，二来则是因为他的外号。” 椒月并没有故意吊轩一的胃口，看着少年前倾身体聆听之后，淡淡说道。 “【求死不得】星淮南，便是他在这个世界所留下来的称号，他用了漫长的三百年去寻死，但最终都没有真正死去。”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鸠三才会去选择参加标准测试的。” …… …… 当椒月离开之后，小小的囚房便又只剩下了轩一自己，只是现在的男孩，已经不再担忧自己的生死。 酒足饭饱，即使暗星接下来继续不送任何食物，轩一也有把握活到他们放自己出去那一天。 只要椒月按照她的诺言一直守口如瓶，那么一切线索都会在她身上断掉，轩一虽然不能完全逃脱惩罚，但必然不会因此被处死。 这已经是轩一所能争取到的最好机会了。 不过，接下来千星试，才是真正令人绝望的难题。 就像椒月所说，如果轩一想拿千星试榜首，就要正面战胜椒月自己，而且——像椒月这么强的行走还有四五个你怕不怕。 轩一不怕，他只是有些担心自己到时候连拼命都打不过怎么办。 所以他重新回到小床上，开始试图冲击致知境的第四个小境，也是轩二给出途径的尽头。 致知不惑。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的门再次被人打开，来人看着在床上形似睡眠的少年，冷淡开口：“你就是轩一？” 他有着纯粹的白银发色与眼眸，看轩一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某种臭虫。 “是你杀了我的弟弟？” 第十五章 你犯了活着的罪 轩一睁开眼睛。 他冲刺致知不惑正到重要关头，其实非常不喜欢有人来打搅他。 只可惜他是囚犯，没有拒绝被别人打搅的权力。 来人穿着银灰色的劲装，眸色如银，发色也如银，对方美得像是一个女子，但面部的线条却冷峻异常。 轩一听到对方的问话，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对方冷冷笑了一下，然后坐在椒月之前曾经坐过的椅子上，因为那本来就是审讯者坐的位置：“没有人会承认会让自己死掉的罪行，除非那个人是个蠢货。” “你杀没杀星鹤渡我不敢肯定，但我敢肯定你绝对是个聪明人。” 轩一下床，笔直站在那狭小的空地处。 “见过星鹤眠少主。” 星鹤眠淡淡笑了笑：“不要用少主这个称呼叫我，最少我很不喜欢。” “星城的少主有且只有一位，便是坐在星主下首的那位行走，哪怕如今这个座位空悬，我依然担不起这个称呼。” 他敲了敲桌子：“坐下来吧，我想和你面对面交流几个问题，我来这里不容易，我的时间也不多。” “我想我们都不应该浪费彼此的时间。” 看着轩一顺从地坐在了他的对面，星鹤眠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素来都不喜欢那个蠢弟弟，但是他再蠢，也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谁杀了他，我当然要让他给我弟弟偿命。” “哪怕臭虫的性命无法与天鹅划等号，但并不意味着臭虫可以依仗自己的低贱而逃过惩罚。” “当然，你做的非常漂亮，没有人能找出你杀死我弟弟的证据，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的伤口，我们完全查不到他的死因，看起来就好像是心脏骤停导致的死亡一样，如果真要穷究根本的话，就需要拿他的尸体做解刨。” “如果侮辱尸体就能够得到杀死我弟弟的真凶的话，我也不介意亲手解刨，但是如果这样做了依然抓不住凶手的蛛丝马迹，这只会让我更加愤怒。” “所以，我想了想，决定过来见你一面。” “至少说这是比解刨我弟弟尸体更好的办法。” 星鹤眠的话语平静而雍容，即使是弟弟被杀的深仇大恨，但是这位星城少主依然表现得从容不迫，充满了上位者的风度。 所以轩一低下头，静静回答：“我的一切都已经写成书面材料，相信您已经看过了。” 星鹤眠冷笑：“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相信那些垃圾？” “是的，你在材料中说的大多数事情我们都找到了证据，但是最关键的那场决战，你消失了整整三个小时。” “这三个小时中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只知道三个小时后，原本还活着的人都死了。” “帝子横与他的亲卫只剩下一个土坑，兰流焰变成了一堆灰烬，赵星铎的尸体倒是完整，但是我们都相信他死于自杀。” “只有我的弟弟站在胜利者的位置，然后倒在了回家的最后一步上。” “死人不会说话，死人也不会杀人。” “你能如何让我相信，我的弟弟不是这片森林中唯一还活着的你所杀？” 轩一微微皱起了眉头。 星鹤眠只字未提钱樱的名字。 他的报告中也没有提及钱樱最后的下场，甚至说连钱樱冰冷的尸体都没有提到。 可是这个人确实存在，她就在自己材料之中的每一处，也在这次试炼的案宗中。 可是——几乎所有人都将这个人可以遗忘。 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在森林中一样。 但这些轩一还是没有说。 他只是低着头，静静回答：“我没有理由杀他，也没有办法越一个大境杀他，更重要的是，我没有能力像那样完美地杀死他。” “我原本以为这就足够证明我的清白。” “现在看来，远远还不够。” 轩一的理由无懈可击，但是这样的理由远远不足以打动星鹤眠，虽然如果说这样死掉的人不是星鹤渡，轩一都不会被送到这里来。 但偏偏死掉的是星鹤渡。 “是的，这些毫无疑问可以证明你的清白，在战场上的勘察中，我们也不曾找到关于你曾经活动过的痕迹。”星鹤眠点头说道：“但是你也应该知道，当你活着从那片森林出来的时候，已经犯了罪。” “你犯了活着的罪。” “你就不该活着出来，主人死了狗就应该卧在主人身边不吃不喝地绝食而死，而不是厚颜无耻的活着出来，而且还试图苟且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原本我来这里就已经没有打算让你继续活着，但是很遗憾，有很多大人物想让你活着，至少不要死，以至于我来到这里都要克服很多的阻碍。” “我当然可以在这里杀你，如果我愿意付出许多代价的话。” “但是我必须要给那些大人物必要的面子，让他们丢面子便意味着我会很没面子。” “所以，我不能杀你。” 这样说着，星鹤眠静静站了起来，全身开始萦绕淡淡的星光。 “却不会让你这样地走出去。” 他伸出一只手，静静抬起，轩一的身体便如同他手指下的傀儡一样浮起。 少年控制自己完全不去反抗。 无法战胜是一方面，同时，反抗的后果他无法承受是更重要的一方面。 星鹤眠看着整个人悬停在空中的少年，就像是一个自缢而死的吊死鬼。 然后他将那只手虚握成拳。 轩一的七窍开始流血。 然后他全身的毛孔开始往外沁血，不过须臾，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血人。 少年一声不吭，静静承受着这极致的痛苦，毕竟和七夕紫蓂毒发时相比，这要好受很多。 星鹤眠也对轩一的反应很满意，他松开手，少年整个人跌在地板上，委顿在那里再也爬不起来，他身下慢慢汇聚成一滩血泊。 “我走之后，你自己把血迹处理好，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里的事情。” “我知道你很在乎你的家长，所以你必须这么做，否则我会将星立华切成一片片送给你，然后让你全部吃掉。” “还有，即使你能活着出去，我们之间的这笔账，还远远没有算完。” 星鹤眠淡漠地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拉开身后的门，静静走了出去。 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那个在血泊中的少年。 轩一躺在那里，咬着牙一句话都没说。 但即使一句话也不说，轩一也明白，自己已经废了。 他躺在血泊中许久许久，才慢慢撑着身体爬起来，全身都软绵无力就像是软踏踏的面条，但他还是慢慢走到盥洗盆前，一点一点，拼尽全力拧开水龙头。 清澈的水哗啦啦的流下来，打在少年的手上化为血红的一片。 星鹤眠说得对。 他让自己处理这里的血迹，处理到和星鹤眠没来之前那样。 所以，当然需要有水才能做到。 轩一看着自己的手在水流下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慢慢的。 少年的嘴角勾出一个凄然的笑意。 第十六章 审讯（求收藏推荐！！！） 星鹤眠离开轩一的牢房之后，并未走远。 他是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地下囚室，离开当然也是一个人离开。 正如同他对轩一所说的，不要对任何人说他来过这里的事。 只要轩一不说，那么他就不曾来过这里。 但见轩一只是此行很小的一件事情。 星鹤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他走出不远，便走进了另外一间狭小的牢房，推开门时，那个金发的少女正在里面向他举起青瓷的酒杯，酒杯里是清澈透明的烧酒。 星鹤眠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对方似乎在等待他的到来，这让他感觉非常不好。 于是他拉开椅子坐在少女的面前，钱樱举杯饮尽杯中酒，然后将面前的两个杯子一一斟满，将其中一个青瓷酒杯推到星鹤眠面前，笑了笑道：“你居然敢来见我，不得不说很有勇气。” 星鹤眠端详了一下面前的酒和杯子，即使以他的见识，也不得不承认二者皆是在星城也很难找到的上品。 对方很明显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于是他却握住一个杯子仰头饮尽，然后看向钱樱：“你敢这样见我的勇气，更值得令人称道。” “我想你也是个聪明人，所以我们不说多余的废话。” 星鹤眠看向对方浅蓝色的眸子，银色的眼睛中带着极深的寒意：“星鹤渡是不是你杀的？” 钱樱笑着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星鹤眠不易察觉的咬了咬牙。 作为这次调查最重要的证人，这个女人本来应该成为突破一切的钥匙，但偏偏她便以无法忽视的姿态站在那里，就像一堵巨大的挡路石。 无论问她任何关于这次试炼的细节，她的回答永远都是那句“我什么都不知道”。 平平淡淡，不带丝毫感情的如是说道。 更偏偏她的身份极其特殊，暗星非但不敢对她严刑逼供，甚至连各方面的待遇都是极尽优渥，甚至有些方面不在自己之下。 这瓶酒与配套的杯子便是最好的证明。 星鹤眠用了很多手段查她的来历，但最终也没查出什么分明，钱樱的出身与经历用一张白纸都能够轻松写完，甚至字都可以写的很大，如果说真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那么便只有她幼时曾经陪伴那位奥斯的月公主做过很长时间的侍读，也便是说，她与那位月公主有很深的联系。 当前的局面，唯一也是最好的解释就是，月公主亲自担保她的这位朋友，担保她的一切安全，所以她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于是星鹤眠强压下心头的愤怒，继续看向她：“那么，星鹤渡的死是不是与轩一有关？” 钱樱摇摇头，继续重复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说着，钱樱往星鹤眠的杯子里再斟满一杯：“如果你没有其他要问的事情，喝完这杯酒你就可以走了。” 星鹤眠叹了口气，伸出两根指头轻轻一捏，那个名贵异常的青瓷酒杯便连同里面的酒浆一起被完全粉碎为齑粉，瓷器的粉末与酒液混合在一起，在被压成一颗小小的泥丸。 星鹤眠伸手捏起那个瞬间干燥下来的泥丸，放在钱樱的面前：“我不知道你和月公主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只要你不是月公主，那么并不能阻止我做任何事。” “我知道你的哥哥钱梨在这场测试中死去，死去亲人的感觉很不好对吧。” “我的弟弟也死在那里面，所以我的心情也很不好。” “我一向都对女孩很有耐心也很有风度，尤其是你这样还算漂亮的女孩。” “所以，请不要逼我用一些不太有风度的手段让你开口。” 钱樱表情丝毫不变，她静静望着这个看起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男子，然后笑了笑：“我奉劝你不要傻事，否则你会后悔的。” 星鹤眠看向对方：“那么，你是不准备说了对吧？” 钱樱面无表情：“我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星鹤眠呵呵笑了起来，然后笑着向钱樱伸出了一只手，身周再次萦绕起银色的星芒，钱樱一动不动，饶有兴趣地和他对视，笑容带着些许嘲讽。 星鹤眠没有抓到钱樱。 明明对方真实在他面前，但是他探出自己的力量之后，却只感到那里只是一片虚无。 空空荡荡的虚无。 即使是星鹤眠，也无法理解自己所见到的事情，哪怕它是如此真实的呈现在他面前。 钱樱笑了起来：“我说过，最好不要做傻事，否则你会后悔的。” 这样说着，钱樱伸出右手，将玉葱一般的中指慢慢扣在拇指之上，就像是弹苍蝇一般向着星鹤眠轻轻弹出。 然后在下一瞬间，那位翩翩佳公子便如同被一尊千百斤的大锤正面击中，整个人从座位上飞起，然后重重撞在身后的铁门上，如同精铜的大钟被敲响，整个房间都在回荡厚重的嗡嗡声。 钱樱看着星鹤眠全身瘫软的从铁门上慢慢滑落，质地坚硬的门扉上留下一个浅浅的人形痕迹，然后拍拍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来到拼命挣扎都爬不起来的星鹤眠的面前。 “是不是很生气呢？星鹤眠少主？” 这样说着，钱樱挥动手掌，在对方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 “你看，我扇你耳光？你会不会更生气一点？” 星鹤眠一动不动地接受钱樱的耳光，脸上慢慢肿起五道掌印，他静静问道，不带一点情绪：“你究竟是谁？” “我提醒过你不要做傻事的，你偏偏不听。”钱樱挥手在星鹤眠的另一边脸上又补下一巴掌。 “做傻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这种事情没有人比你更懂了吧。” 星鹤眠艰难地点了点头：“是的。” “请问我会不会死？” “是有那么一点想杀你的。”钱樱笑眯眯地说道：“只不过你的认罪态度太好了，实在让人下不去手，真是太遗憾了。” 钱樱说着，继续往星鹤眠脸上啪啪啪地扇耳光，好像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娱乐活动，对方的脸也在迅速地肿起来，全方位的肿起来。 “你看你乖乖的问完就走，我们俩都乐得清闲，你居然想sm我，不瞒你说，我也很擅长此道。” “还有，你搞错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我真的是奥斯椒月本人。” 第十七章 有朋自远方来 星鹤眠听着女孩静悄悄地说出这句话，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其实在椒月开口之前，他就有这个觉悟，只是椒月确定了他的猜测罢了。 金发的少女下手极狠，毫不留情，所以他的脸颊高高肿起，无论是说话还是露出表情都非常的艰难，可是星鹤眠还是点了点头：“谢谢您没有杀我。” 椒月不开心地摇了摇头。 这个男人太聪明了。 她算是引诱对方向自己出手，然后便可以毫无顾忌地把他揍成猪头，在这期间如果星鹤眠还敢还手，那么椒月就会毫不介意地顺手将他杀了。 把他弹飞到门上虽然撞断了星鹤眠几根骨头，但是要让对方完全失去战斗力还远远不够，以至于椒月接下来近乎侮辱性质的耳光，同样是想刺激星鹤眠不堪受辱地对她出手。 可是对方什么都不做，厚颜如椒月，也感觉就这么下手杀了他有点不好意思。 就像星鹤眠可以杀轩一却没有杀，椒月可以随便将星鹤眠揍在地上羞辱，但是想杀这位贵子依然要费很多的思量。 这样想着，椒月伸手推了推星鹤眠身后的门，却发现那扇精钢的厚重铁门竟然因为自己的鲁莽嵌在了门框里，竟然无论推拉都纹丝不动，少女于是挑起了眉，伸出手又弹出一记。 厚达三十公分的铁门就如同被重锤敲击，在中心凹陷下去的同时整个挣脱了门框的束缚，哐当一声重重砸在走廊的墙壁上。 巨响在整个楼层间回响，但是没有一个人走出来试图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仿佛这个世界只有椒月与星鹤眠两个人。 椒月一指弹飞了铁门，然后看向星鹤眠：“其实就算你不来，我也快要走了，毕竟九公主要来了，我要给那个小丫头好好接风洗尘。” “还有，不论你愉不愉快，反正我还是蛮愉快的。” 这样说着，椒月径直向前走去，精致的鹿皮短靴毫不留情地踩在星鹤眠的脸上走过门洞，在她马上要消失在视野的时候突然回头，再次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星鹤眠：“如果有机会的，希望还可以再见你哦。” …… …… 在狭小的牢房里，轩一终于洗干净了自己身上的血迹，然后用床单清理干净了地上的血迹，和衣服一起包好扔到了垃圾分类处。 没过多久，就有人给轩一送来了新的床单和囚服，只有这一次，暗星展现出了黑暗组织的办事效率。 当做完这一切，轩一重新坐回了床上，星鹤眠亲自到来都没有成功将他杀死，便意味着今后的日子中，他基本可以不用担心性命之忧。 按照时间推算的话，九公主马上也要到了，具体哪一天轩一不清楚，毕竟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牢里他无法掌握准确的时间。 但是九公主到了，便意味着他的案子也将完结，毕竟兰竹声在九公主到来之后腰杆子会挺得很直，兰流焰的死暗星也要给第九军团的军团长一个完整的交代。 不过想平安无事地离开这个地牢，恐怕也是很难，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星鹤眠给他施加的酷刑，可能只是接下来的一点零头。 但是——只要活着，那么一切还有翻盘的机会。 轩一这样想着，浑身的剧痛再次汹涌而来。 星鹤眠轻描淡写的一握，握碎了轩一身上半数的骨骼，经脉粉碎，境界也彻底跌落，甚至再也没有重修的可能。 但是轩一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或者说，也在椒月的预料之中。 在晖亡之林时，椒月临走前给了轩一三颗莲隐复生剂，说是自己的赔罪，但是以当时轩一的情况，一点都不需要这种价值过亿的天地灵药。 可是轩一还是心照不宣地服下了一粒，借此压制自己身上的毒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却是让全身暂时吸纳了莲隐复生剂的药力，以便在必要的时候使用。 而今就是必要的时候。 椒月也清楚，一旦轩一回去，那么迎接他的便是漫长的牢狱之灾，即使活着出来，身体也便废了，只是没想到最终星怀药强行顶住了星马牢的压力，将轩一留在了暗星的地牢里，没有给任何人用刑的机会。 原本轩一都有点以为自己多虑了，但是星鹤眠还是亲自到来补上了那缺失的一环。 所以当少年重新回到床上躺好的时候，他身上的药力终于开始慢慢发挥作用。 莲隐复生剂是天下闻名的灵药，素来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美誉，只要是还活着的人，无论受了怎样的伤，莲隐复生剂都能吊一条性命，甚至有很大机会将人从死亡线上重新拉回来。 更何况轩一还远远没有到垂死的地步。 少年感受着自己破碎的血管经脉在飞快的愈合，连骨头都在重新生长，星鹤眠造就的那样可怕的伤，足够让轩一余生都躺在床上的伤，在莲隐复生剂的药效下飞快的愈合，轩一也没有浪费这近乎神迹的药力，他闭上眼睛，在全身都在飞快恢复的同时，借用这股药力开始重新冲击致知不惑的门槛。 毕竟，原本的他距此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 …… 椒月在空无一人的暗星大厦中穿行，其实这座大厦并不是没有人，而是少女所走的道路都是提前被清空的道路。 就像星鹤眠不想让人知道他独自来到了这里一样，椒月当然也不喜欢让别人知道自己竟然在星城的地牢里住了许久。 哪怕她只是想找一个安静没人打搅的地方，一点点消化这次晖亡之林试炼的收获，并且一举从法相圆满跃升到洞玄境。 少女一边走，一边伸手轻轻揉动面颊，脸上有透明晶莹的粉末簌簌落下，不多时，她便露出那张丽色无双的脸庞，夜色的眼睛深邃到没有尽头，然后她摘下假发，在行走中更换衣物，原本娇俏可人的哥特萝莉少女，在她走过一条走廊的工夫，她便换上了典雅内敛的黑色长裙，黑如漆的短发简单扎起，然后她抬手插上一根碧绿的玉簪，奥斯帝国的代行走，执掌实权的月公主，奥斯椒月便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她也来到了自己最终的目的地。 少女推开沉重的门扉，银发长袍的星怀药正站在那扇门的后面，看着这位近乎倾城的公主殿下，静静弯腰行了一礼：“在下的招待，公主可曾满意？” 椒月笑了笑：“还行吧，九公主来了，我也就不住了。” 星怀药点头：“那么恭送公主。” 椒月微笑着摆了摆手，她的身形慢慢虚幻，直到在星怀药面前彻底消失。 星怀药嗅着那位公主残留下来的淡淡香气，不由冷冷笑了笑：“奥斯帝国真是找到了一位了不得的行走啊。” 第十八章 九公主（求收藏推荐！！！） 在星守郡的远郊，一辆红白涂装的列车正在轨道上风驰电掣地行驶着。 这条轨道沿着海岸线建设，平日里负责协调各个港口的陆路物流运输，而在此刻，则更多地是取其沿途的景色。 毕竟而今这条漫长的轨道上，只行驶着这一辆列车。 叶雅坐在列车的首节，神情淡淡地望着车外的风景，在这个车厢里，四周的墙壁早已经被尽数拆下，换成了半透明的玻璃，外面看不到里面发生的一切，可是里面的人却能将其外的风景尽收眼底。 “公主，再有一个小时我们便能抵达星城。”身边的女官看着心不在焉的少女恭敬说道。 外面的风景确实甚好，但是如果你连这两天都在看这些风景，再好的风景也只会生厌。 原本叶雅天真的以为，这次一定如同以往那样与她无关，她只需要在花园中玩耍，过几天之后，女官就会毕恭毕敬地在她面前报告这次会议的进程。 然后她在将这一切写成简略的总结，并加以自己的看法呈给姑姑。 这就是她每天的日常。 但是她没想到，姑姑这次竟然点名让她亲自去赴会，并且不让她乘坐天之车，而是沿着铁轨，从青叶城出发，穿过兰叶帝国的大片国土之后进入斯特共和国，然后横跨整个共和国进入星守郡，最终抵达目的地星城。 即使她身下的冰雪骑士号列车是九公主最新的专列，乃是使用紫薇境魔兽的晶核作为核心，近乎永动地以300千米的时速在铺有铁轨的道路上驰骋，但跨越这数万里的旅途，依然需要两天以上的时间。 哪怕冰雪骑士号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移动的宫殿，凡是一个公主所需要的任何设施都可以在这里找到，但是相对于那寂静又幽邃的北方，叶雅并不想远离故土万里来参加这个她根本一点都不关心的会议。 “先代九公主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走遍了这个世界的许多角落，你也该出去走走，见识一下这个世界了，叶雅。” 姑姑的话慢慢在耳边回响起来，叶雅静静撇了撇嘴。 我从来不想做这个九公主的，如果不是你一定要挑中我的话。 …… …… 兰竹声依然披着他那件厚重的蓝色大氅，里面是笔挺的红白军服，在这烈日炎炎的星城午后，他是在这个车站唯一穿的像是过冬的人。 在车站的人并不多，虽然往日这个贵宾车站候车的人已经很少了，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少过。 在兰竹声的前方，是一位披着银色长袍的中年女子，她长相平平，但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不怒自威。 星城郡首星瑰年，除却几乎不理世事的星主之外，她已经是这座星城的最高统治者，也只有她亲自出面迎接那位远道而来的九公主，才不算失了礼数。 除了星瑰年以外，礼部知事星知礼作为外交知事当然不能缺席，她是一位容貌极美的青年女子，面色冰冷，目不斜视。 星知礼的上首则是由天官之称的吏部知事星守中，虽然对外名声不显，但是他掌握着整个星守郡所有官员的选拔升调评等之事，权柄可谓是七部第一，但由于位置显要，星守中却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干瘦老头，境界在诸部知事中也是最低，若说别的知事还各有各的打算，那么这位知事却只效忠于星主一人，他在这里，便等同于星主也亲自至此迎接，可谓重视之至。 除却这三位之外，刑部知事星马牢因为新丧幼子，星怀药又拂他面子，所以这些天来一直在家称病不出，以示不满。兵部知事星故剑为筹备千星试几天前便已经率部离开星城，自然不能亲身而至，工部知事星鬼斧也是同理抽身不开。倒是户部知事星识敏也未亲至，倒是有些奇怪。 至于星怀药则是情理之中，暗部本来就位列六部之外，极少公开露面，况且星怀药最近被那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搞得有些焦头烂额，能出来迎接反而是怪事。 星城作为东道主，派出迎接阵容当然是豪华之极，兰叶帝国方面，只有使馆大使与驻外武官兰竹声在场，斯特共和国更是只派出了一名大使和一名部级官员出场，反正又不是他家迎接九公主，何必替别人撑场面。 倒是奥斯帝国那边，那袭黑裙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黑裙包裹中的少女墨瞳玄发，容貌亮丽地惊人。 这还是兰竹声第一次知道，奥斯行走月公主已经提前来到了星城。 在此之外，他完全没有得到消息。 正思索间，只见那辆红白相间的冰雪骑士号从远处出现，提前减速之后，慢慢滑入车站。 以星城郡首星瑰年为首，所有人都右手在左心握拳，弯腰向着列车行礼，星瑰年冷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最终在这个候车大厅中汇聚成同一个声音。 “星城恭迎九公主莅临。” 有少女的声音从列车中传出，清亮好听，如银铃交响。 “诸位免礼。” 这样说着，列车的门缓缓向两边滑开，十二位全副武装的骑士先行走出，在两边列队，随后是十二位制服笔挺的女官，最后是十二位穿着灰黑色服饰的男子。这三十六人列队完毕之后，白衣蓝发的少女方才缓缓出现在了列车门口。 这是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娇小女孩，身量不高，容姿也谈不上有多美，但是她出现在哪里，那里便是世界的中心。 因为她是千年前那位九公主的继承者，第九军团唯一的效忠对象，当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当她被上代九公主挑选为自己的继承者时，整个世界都在回荡着祝福的低语。 她低下头，咬了咬嘴唇，然后提起裙摆从列车上走下，踩在松软的红毯上，走在为她守卫的忠心下属的队列里。 她拥有这个世界一切最宝贵的东西，可是她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最孤独的那个人。 少女一步步走来，最终走到星瑰年的面前。 然后向着那位星城的实际统治者慢慢伸出了小手。 一只素白但是柔弱的小手。 第十九章 舞池 “马牢兄，这是最后的处理结果，请您过目。”星怀药站在病榻前，看着躺在床上的那名目光锐利的男子。 “兄字当不起。”床上的男子淡淡说道，挥手将星怀药递过来的纸张打落在地。“我只要凶手偿命。” “我们找不到凶手。”星怀药说道：“而最有嫌疑的那个人，我们没有问责的权力。” “奥斯椒月吗？”星马牢冷冷道。 星怀药点头：“是的。” “行走便可以杀了我儿不付出代价？”星马牢冷冷问道。 “我们可以杀这世间几乎所有人的儿子不付出代价，那么便意味着有人可以杀我们的儿子可以安然无恙。”星怀药回答道。 “所以你才能做暗部知事。”星马牢嘲讽道。 “所以我才能做暗部知事。”星怀药点头承认。 星马牢指了指身下：“好吧，拿起来让我看看。” 星怀药手指一抬，掉在地上的纸张便浮起停留在星马牢的面前，被对方伸手抓住。 “取消轩一的千星试名额？” 星怀药点头：“即使他只有杀死星鹤渡的嫌疑，但嫌疑已经足以给他足够的惩罚。” 星马牢不置可否，继续看了下去。 “废去修为，冻结暗部专员的身份，三年之后才允许承接任务？” 星怀药点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此子身中奇毒，一直都在依靠暗部的医疗手段苟活，一旦冻结他的身份，不出一个月他就会毒发身死。” 星马牢点了点头，接下来都是一些辅助的限制条款，包括轩一接下来的三年内不能离境，每星期到要前往暗部大楼报备情况之类的。 星怀药的处罚令他很满意，除了轩一没死之外，其余能补充的都在这张纸上写着。 他扫过最后一行字，然后放下纸张：“如果死的不是我的儿子，那个男孩会是什么下场？” 星怀药淡淡道：“他会成为暗部的英雄，第一个以贱民专员的身份参加千星试的人。” 星马牢勾动嘴角笑了笑：“那我还真是抱歉啊。” 星怀药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好抱歉的，他只是犯了擅自活下来的罪。” …… …… 星城深处的古老宫殿里，是最有地位的贵族才有资格踏入的土地。 这些金碧辉煌的宏大宫殿其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数万年前，只是在近百年来，它们越来越少被动用。 叶雅独自站在宫殿的边缘，看着那些在音乐中载歌载舞的人群，总感觉自己不属于他们。 这是为了欢迎她而举办的盛大舞会，虽然九公主的到来日期属于绝密，但只要有人知道，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这个世界上亲眼目睹当世九公主的人不计其数，但能够如愿的不过寥寥数人，所以当舞会举行之前，有能力踏足此地的人早已经通过各种手段拿到了请帖。 并不是没有人邀请叶雅下舞池跳舞，也并不是叶雅不擅长宫廷的交际舞，如果是寻常时候的她，并不介意和人轻舞一曲，但是现在，她只感觉十分疲倦。 这份疲倦来自于两天来在冰雪骑士号上的星夜旅途，但更多的，是对她自己的迷茫。 她越来越确信，自己不想做这个九公主，但是当初姑姑为什么非要挑选她来继承自己的位置。 姑姑是近千年来最强的九公主之一，同时继承侠与九公主的道统，所以寿命也比其他九公主要长得多，她并不急于挑选自己的继承者，她是当代兰叶之皇最小的女儿不假，但是姑姑绝对可以等到下一位兰叶之皇的幼女诞生，这才是正常的交接顺序。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有人又一次来到她的面前，向她弯腰求舞。 叶雅下意识地就想摆手拒绝，虽然从礼仪上来说她并不应该拒绝，毕竟她还没有属于自己的舞伴，但是她是九公主，事实上便有着无限的特权。 可是叶雅的手刚刚抬起，却发现对方并不是这里司空见惯的银发贵族，而是一个有着灿烂金发的少女。 为什么一个女孩要来找自己跳舞？ 叶雅这一个犹豫，对方便已经握住了她戴着白手套的柔荑。 那个少女很是英气，不仅头发是金色的，连眼眸都是灿烂的黄金色泽，这让叶雅突然意识到她可能属于斯特共和国的帝族。 对方的身上散发着好闻的草药香气，让叶雅下意识地不想拒绝她。 反正在宫中练习的时候，对象都是自己的女官，所以和女孩跳舞什么的，叶雅并没有太多的抗拒。 她刚想答应对方，却看到另一个人笑眯眯地伸手拦在她们两人之间。 “帝子菁，连九公主你都敢下手吗？” 叶雅回头望去，却看到开口的人一头黑色的短发，像是冥永的夜色。 他长得很是清秀，表情却有些无所谓的淡漠，眼睛也是罕见的黑色，像是罩着一层雾气，完全看不清楚情绪。 不知为何，叶雅看到对方的眼睛，感觉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击中了。 叶雅曾经在她的花园见过这样的眼睛，属于一只毛皮光亮的雌性麋鹿，充满雾气，柔软得像是湖水。 还没等叶雅开口，金发的少女便轻轻挑起眉毛，冷冷说道：“你又是谁？” 那个黑发的男孩微微笑了起来：“在下轩一。” 轩一？好奇怪的名字，叶雅正在琢磨这个名字的时候，那个轩一已经拍掉了帝子菁握着自己的手，笑眯眯地说道：“在这样的场合，陪女孩跳舞的人当然应该是男孩不是吗？即使是九公主也不能免俗是吧。” 帝子菁抽回右手，警惕地注视这个自称轩一的少年，对方拍她手的动作虽轻，但感官却不亚于重锤砸在手上，让她指骨都有点发疼，这是绝对的警告，也意味着他绝对不像自己自称的那样籍籍无名。 所以她默默后退一步，退出了和这个轩一的竞争。 女儿身的自己和别人争做九公主的舞伴天生便有着劣势，况且她也并不是势在必得，她只是想亲眼确认一下这个九公主罢了。 轩一见帝子菁退出，嘴角的笑意越加浓厚，他右手抚胸，左手水平张开，在深深埋下腰的同时抬头看向这位年幼的九公主：“我最美的女皇陛下，可否与我共舞一曲。” 第二十章 私奔 叶雅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呆立了片刻，然后勉为其难地伸手，搭在对方伸出的左手上。 然后起舞。 交际舞作为贵族必备的礼仪技能之一，叶雅虽然不算多么喜欢，但终究还是勉强算是精通，而她面前的男子舞技更是精湛无比，二人先是快三慢三地适应了一下彼此的节奏，然后舞步便骤然加快起来，不再满足简单的初级舞步，开始向着高难度的进阶舞步进发。 兰竹声披着蓝色的大氅站在舞池的边缘，注视着在里面和那个有些熟悉的少年一起起舞的九公主，不由笑了笑，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打开之后深深嗅了一口，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这是上好的鼻烟，产自斯特共和国的兰纳河谷，产量稀少，价值不菲。 它原本是斯特共和国送给九公主的特产，无奈两位九公主都不热衷此道，也就便宜了兰竹声自己。 他当然认得出和叶雅共舞的男子便是当初给自己送兰流焰遗骸的那个魔崽子，但是他更清楚这个魔崽子现在正关在暗部的地牢中接受审讯，虽然现在判决的结果即将下达，可是他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场合。 如果他有资格出席这个舞会，那么他便不会因为仅仅有杀死星鹤渡的嫌疑就被关押了两个星期。 作为常驻在星城的洞玄之上，毫无疑问他应该全权负责这位九公主的安全问题，即使他不是兰叶帝国的驻星城武官，他也是第九军团的成员，生来就是注定在某一天为九公主献出生命。 舞池之中，叶雅正和轩一越跳越快，他们二人互相旋转，然后在旋转彼此交错着握住对方的手，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在音乐即将进入最高潮的瞬间，轩一手上用力让这位白裙的公主旋转着落入自己的怀中，然后他用双手将对方高高掷起，在音乐结束的那一刹那，伸手在空中握住正在下落的叶雅的手。 曲终，舞尽。 轩一看着微微喘息的少女，皓齿明媚，原本素白像是蜡人一般的小脸如今缓缓透出红晕，他笑了一笑，便要将少女搂紧吻上对方淡粉色的娇艳嘴唇。 然而他并没有得逞，叶雅拿手撑住轩一的脸，小声开口：“椒月姐姐，别胡闹了。” 椒月见叶雅张口便叫出她的真名，不由邪魅一笑，拿手指抬起女孩的下巴：“怎么，长本事了啊。” “什么时候发现的？”椒月问道。 叶雅被对方抬起下巴，于是便配合地露出最甜美可亲的笑容，然后道：“我戴着千叶流碧呢。” 椒月有点惊讶：“叶萱那么心大，这么早就敢把千叶流碧给你？” “大概这东西已经对姑姑没用了吧。”叶雅笑了笑说道：“倒是你，好像来了好久了？” “在车站就见到你了。” 椒月看着对方，调笑道：“真是好大的排场。” “九公主的排场，素来就这么大。”叶雅淡淡说道：“椒月姐姐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椒月看着少女的脸：“怎么？居然还不想当九公主？” 叶雅微笑，露出最灿烂的微笑：“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想当过。” 椒月望着对方，然后拉着少女的手笑道：“那我们私奔如何？” 叶雅一点都没有被椒月的脑洞吓到，她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这样说着，椒月拉着叶雅走出舞池，叶雅一边被拉着走，一边向着远处的兰竹声做了个一切安全的手势，对方沉稳地点了点头。 然后两位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公主殿下一路摆脱试图搭讪的星城贵族，避开那些在暗处拱卫的守卫，最终在椒月老马识途的带领下，她们成功避开了几乎所有人的耳目，然后沿着漫长的旋梯，来到了这座宫殿的最高点。 叶雅看着椒月伸手就把那个看起来精妙异常的大锁给拽了下来，然后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笑容可掬地说道。 “欢迎来到星城。” 叶雅透过大门，看到了满天闪烁的星斗。 椒月已经除去了作为轩一的伪装，露出那张精致绝伦的面容，不过没有穿和叶雅对应的黑色长裙，而是换了套简约的蓝色小礼服，她走在前面，让凉爽的夜风吹起长发，然后向着叶雅张开双臂：“感觉如何？” 有一位奥斯行走陪同，叶雅久违地再次脱离了无所不知的守护或者说监视，她终于短暂地重获完全的自由，所以叶雅有些贪婪的呼吸着外面清冷的空气，然后向着椒月伸手：“有吃的吗？” 在舞会之前，当然有欢迎九公主的盛大晚宴。 所以椒月看着叶雅，有点不可思议。 “我正在长身体耶！”叶雅努力比划着给椒月解释：“每餐只能吃一块小面包和两块肉，连生菜都要论片要的好不好！” “所以晚餐的时候我只能尝面前的三盘菜，每盘菜只能尝两口，填饱肚子什么的和维持九公主的仪态风度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好吧。” “我回去讨宵夜吃的话，只有小饼干和牛奶，姑姑不让我在正餐之外开火。” 椒月叹了口气：“我以前怎么没听过九公主有这么多的规矩。” “那是因为九公主同时只有两个，以前我也没机会说。”叶雅认真解释道，然后继续雀跃讨要；“吃的吃的，我要吃肉！” 椒月低头想了想，然后笑道：“好啊，给你肉吃。” …… …… 椒月身为空间致知的顶级修行者，自己的私人位面里长期储存着大量的物资与装备，但是如何喂饱一个饥饿的九公主，其实也蛮费思量的。 所以而今的奥斯行走正坐在星光下，用手指一片片地削牛肉。 肉是极品的川西牛肉，细碎白色脂肪如同大理石的霜降纹路密布在鲜红的肉质上，椒月以指为刀，锋利如同霜月的疾风，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肉片剥离，落入白净的瓷盘中。 叶雅持竹筷夹起一片，将其蘸上准备好的酱汁放入口中，旋即露出惊喜的神色：“真好吃！” “你在哪里学的？椒月姐姐？” 椒月手上不停，嘴角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跟某个人在一座森林里学的。” 第二十一章 叶青 这里是星城最核心最安静的地方，远处是闪烁不息的灯火，高耸入云的天空塔伫立在那里，就像是自天空降下的利剑。 叶雅吃饱了牛肉，正用杯子喝着新榨的果汁，椒月的收藏室里什么都有，倒是不用担心饮品的匮乏。 叶雅在风中望着这座城市许久，才伸手指了指那座天空塔：“那是什么。” 椒月看了一眼，笑道：“天空塔啊，三一女帝继位一百年的时候下令建的，很鸡贼地比你们的叶塔高了两米。” 叶雅当然听说过天空塔，只是从来没见过这座塔真正的样子，这座黑铁与精钢制作的通天铁塔入夜之后整个塔身都在发光，就好像是一束巨大的点燃的火炬。 “原来这就是天空塔啊。”叶雅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塔尖：“我想上去看看。” 椒月静静摇了摇头。 叶雅咬紧嘴唇：“为什么？” “因为你是九公主。”椒月淡淡说道：“我最多只能把你带到这里，再远的地方，并不是我力所能及的所在。” 叶雅点了点头，轻轻说：“哦。” 然后她看着眼前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那座燃烧的巨塔，问道：“为什么偏偏是我。” 她用的是问句，但是语气却用句号结尾。 椒月笑了笑：“我不知道，当初我们都以为你不会是，但是叶萱还是挑选了你。” 叶雅知道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所以不再纠结在这里，她伸出手，摸了摸椒月顺滑的黑色长发。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做兰叶行走。” 椒月笑了笑，语气讥讽：“就凭你？” “九公主的修行法门你知道的，和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不同。”叶雅静静说道：“如果不能同时继承侠的道统，那么九公主的寿命并不比你们奥斯家族的人长久。” “能在二十岁的时候就能够跨入世界前十的修行法门。”椒月淡淡道：“又如何不会付出足够的代价。” 叶雅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她才慢慢道：“我不喜欢叶青。” “一点一点都不喜欢。” “她做了那样的事情，给世界留下了九公主这样的存在，我一点一点都不喜欢她。” 椒月看着她，突然笑道：“这话你肯定经常和叶萱说吧。” 叶雅点了点头：“但是姑姑总告诉我再长大一点就能理解她了，但我感觉自己已经够大了，可是越是长大，就越不喜欢她。” “她领导那场与天武帝的战争，将帝国从即将被毁灭的废墟中拯救出来。” “她创建第九军团，并最终用这支只属于自己的军队血洗兰蓝圣城，解散帝国议会，虚位而君临。” “除了没有直接称帝之外，一个女皇所能做的事情她都做了，但我一点都不感觉她有那么一丝丝的快乐。” “然后她死了，二十四岁死在那场战争的末尾，因为她的反抗，帝国多死了四千万的人民，只留下了兰叶的国名。” “但是她所留下的东西却没有因她的死去而烟消云散，第九军团拒绝继续向帝国效忠，只愿意忠于仅保留一个名号的九公主。” “每次看到那些人看我的目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承受他们对我的期待。” “我只要说一句话，整个第九军团都会为我赴死，但是，我有何德何能。” “只因为我被挑选继承叶青的名号吗？” 叶雅一字一句地说着，椒月静静聆听，丝毫没有打断的意思。 当叶雅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椒月才慢慢开口：“你认不认得兰流焰？” 叶雅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有点眉飞色舞：“焰姐姐吗？当然认识了，怎么了？” “焰姐姐超呆的你知道吗？我让她给我捎点糖果子回来，她不知道要带哪些，就把青叶城能买到的所有点心都给我包了过来，结果被姑姑抓到，我没吃到也就算了，她被罚打扫了一个星期的厕所。” “我过意不去就和她说我们俩一人一半。” “你猜她说什么？” “她说……” 叶雅还没有说出那句让她至今想来都捧腹的话，椒月打断了她。 “你还不知道吗？兰流焰死了。” 叶雅瞬间愣住了，她咬了咬嘴唇：“你说什么？” 椒月重复了一遍：“兰流焰死了，她的骨灰已在一个多星期前送到了兰叶使馆，兰竹声大概看你刚来，就没有告诉你。” 叶雅慢慢低下头，紧紧咬着嘴唇，泪水一滴一滴从眼眶中滑落，但是少女的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冰冷：“谁杀了她？”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九公主，她想杀的人，全世界都没有谁能逃得过。 那是她的骑士，由她亲自册封的骑士，亲手将战袍披在她身上的骑士。 自己还没来得及让她守护，她便提前死去。 “死于自杀。”椒月并没有在意叶雅的杀意，静静说道：“她释放了自己的火焰，让自己被其吞噬为灰烬。” “因为就在她面前，她失去了自己要守护的人。”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第九军团能教得出这种迂腐不化，置信念于生命之上的人。” “他们为千年前的那个效忠的誓言，即使一代代人死去，也要坚守到自己生命的终结。” “如果说叶青便是至高的理想主义者，那么她成功找到了一群被她所感化的同袍。” 椒月看着叶雅的表情：“如果她不是第九军团的骑士，那么她便不会死去。” 叶雅看向椒月：“她死的时候你在场吗？” 椒月点了点头：“但是我救不了一个萌生死志的人。” “你又在玩你那无聊的扮演游戏？”叶雅看着她：“玩弄别人的人生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但是很有趣。”椒月说道：“你没有经历过，所以不会有那种狂喜，愤怒，仇恨与绝望的极端情绪，它们甘美如在暗夜流动的糖浆，一勺便堪称人间至味。” “你会后悔的。”叶雅静静说道。 椒月笑了笑：“我已经后悔了。” “这一次扮演的体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妙。” 第二十二章 夜逃 即使有椒月在身边保护，叶雅的闲暇时间也极其有限，当两位公主彼此说完了想说的话，那么叶雅就只能别无选择地回到她应该回到的地方。 若是寻常九公主出行，那么冰雪骑士号便是移动的行宫，只要铁轨铺就之处，皆是九公主下榻之所。 但偏偏这次住的地方却并不是寻常的穷乡僻壤，乡野森林，而是贵为世界一极的星城，哪怕冰雪骑士号内部的装潢完全不亚于任何帝王的宫殿，更能轻松容纳包括守卫在内的一百多位随从人员，但星城依然坚持辟出一处独立行宫，供九公主在星城逗留期间下榻所需。 当叶雅跟着椒月回去的时候，舞会早已经结束，九公主被一个陌生男子拐走的消息已经在小范围内传播，甚至有人信誓旦旦指认那个男子便是游历到此的奥斯帝国太子奥斯羽生，其笃定之意让兰竹声都有些信以为真。 当然，事情的真相也相差不远。 为九公主准备的舞会在九公主离开之后其实已经没有太多继续的意义，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冲着叶雅而来，当少女离开之后，剩下的人跳过几曲之后，便相继离开，只留下十来个侍者在清理盛宴过后狼藉的杯盘。 椒月亲手将叶雅交到她的首席女官那里便独自离开，让少女乖乖地跟着这位服侍过两代九公主的女官返回她的寝宫。天色已经很晚了，明天叶雅还有着许多的行程，所以要尽早休息。 星城提供的大床被褥松软，里面填充的都是最上乘的天鹅绒羽，铺上之前更在太阳下晒了一个时辰，蒙在脸上有清新温暖的阳光气息。叶雅拍拍裙子，让它变成雪白松软的睡袍，然后跳上床蹦了蹦检验了一下弹性，然后满意地躺在上面舒展四肢。 无论如何，星城的招待还算完美无缺。 女官轻轻咳嗽了一声，叶雅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缩手缩脚地躺好，钻进被窝之后。 虽然是盛夏，但是房间却凉爽舒适如同金秋，况且被褥蓬松轻盈，盖上去感觉刚刚好，叶雅钻进被子，只露出一头柔软如海藻的蓝发，可怜兮兮的说道：“云姨，已经很晚了，我也很困了，能不能先让我睡觉。” 这名服侍过两位九公主的女官姓名唤做兰柚云，属于兰姓第六家，却没按照惯例进入近卫骑士团，而是世代担任九公主的贴身女官，因此，即使是九公主一般也对其极为敬重。 更别提这位样貌只是中年的女子事实上乃是洞玄之上的大修行者，是叶雅身边真正的贴身死卫，叶雅更是在她面前抬不起九公主的架子了。 兰柚云摇了摇头，从身边的提包里拿出一本记事本：“公主，您需要跟我确认一下明天的时间表。” 叶雅咬了咬嘴唇，努力压住内心的烦躁，从床上半坐起来，靠在雕花的床头：“说吧，我在听。” “明天六点起床，六点半参加慈善早餐会，有幸和您共进早餐的每个人都会捐出二十万星元给儿童与妇女发展基金。” “演讲稿：《加强沟通与交流，世界会变得更美好》。”叶雅淡淡回答道。“我在车上背过了。” “早餐后，参观星城第一机车制造厂。” “演讲稿：《科技与魔法的进步让我们生活受益。》” “他们会送您一辆最新限量跑车。” “哦。”叶雅心不在焉的回答，但脸上还是露出最完美精致的笑容：“谢谢。” 兰柚云看着她：“您会拒绝。” 叶雅咬了咬嘴唇：“愧不敢受，请将它拍卖之后捐给那些挨饿的孩子们。” 兰柚云露出满意的笑容：“参观过机车厂后，您会到孤儿院看望孩子们。” “演讲稿：《孩子是我们的未来》。” “您会得到一株万年青树苗。” “愧不敢受。”叶雅说道。 兰柚云摇头：“您会接受它，并且告诉孩子你会将它种在您在青叶城的花园里。” 叶雅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他会成为我最喜欢的那棵树，并且伴随我一起成长。” “中午十一点十五分，您……” “够了！” 叶雅突然尖叫起来，带着歇斯底里的哭腔：“够了！” “我明天哪也不去！我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她这样说着，转身将头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哭泣着说道：“求求你了，云姨，我哪也不去可以吗？就说我病了，我病的快要死了。” 兰柚云并没有丝毫的意外，她盯着蒙着脸哭泣的公主：“公主，您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不是累了。”叶雅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我只是要死了，明天我还要做这个机器人的话，我发誓我演讲到一半就会因为零件坏掉当场死掉。” 云姨叹了口气，放回记事本，然后轻轻摇动叶雅床头的银质小铃铛。 几乎是当即，有男子的声音慢慢响起：“九公主有何吩咐？”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兰柚云静静开口：“公主累了，把宵夜送上来，公主吃了要就寝。” 叶雅抬起有点哭肿了的双眼：“我不饿，我不吃。” 话音未落，寝宫的门就响起了匀速的敲门声，兰柚云说了声进来，便有人推着餐车直推到叶雅的床前，上面是一杯加热的牛奶和三块小小的乳酪茉莉酥，那个人将餐车推到位置之后就恭敬在一旁侍立，等待叶雅用餐时的一切吩咐。 兰柚云轻轻抬起手，那个人便向着叶雅郑重行礼，然后走出了寝宫。 兰柚云看着将头埋进枕头里的叶雅，静静开口：“公主殿下，每位九公主都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您也不会例外。”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会缩减三分之一的行程，给您更多的休息时间。” 叶雅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兰柚云叹了口气：“我们各退一步好吧，您把牛奶喝了，我便离开，让您就寝。” 叶雅翻身从床上坐起，握住牛奶杯试了一下温度，然后一饮而尽，看向兰柚云：“云姨您可以走了。” 兰柚云一句话不说，示意叶雅将杯子放回餐车，她便推着餐车走出了寝宫，并且合上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在兰柚云走后，原本亮堂堂的屋内开始一丝丝熄灭，最终变为只能勉强视物的微光，叶雅钻回大床，看着头顶那由无数夜明珠和宝石点缀成的星空，脑后的枕头还是湿的，被她泪水打湿的。 她睡不着。 非但睡不着，她望着头顶的星空，心中逐渐诞生了一个疯狂而不可思议的想法。 让她兴奋到战栗的想法。 …… …… 当玻璃破碎的声音在这庞大的行宫突兀响起的时候，少女的惊叫声也随着戛然而止。 几乎是同时，庞大的如同实质的领域飞快地张开，将整个行宫彻底包裹。 炽热的，接近死亡国度的恐怖领域。 兰柚云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行，在一切声音落下的第一瞬间，她便撞开木门冲进了叶雅的寝宫。 夜晚的风静静吹入，落地的玻璃大窗被整个击碎，晶莹的碎片散落一地，而方才还睡着少女的大床上一片凌乱，那位世间最尊贵的少女已经不见了。 兰柚云顺着被打破的窗冲了出去，环视四望，庞大的神识也扫近方圆数里的土地。 然而，非但找不到叶雅的任何踪迹，连那个胆大包天的闯入者都不知踪迹。 兰柚云铁青着脸，双手颤抖着，最终还是伸出右手高举。 一朵庞大的滴血兰花赫然在星城的上空绽放。 那样的泣血兰花即使在近千年的历史中也不常出现，可是每次出现，无不预示着第九军团陷入了生死存亡的庞大危机中。 数点流光从星城的各个角落升起，然后飞速向着兰花所在之地飞去。 整座星城都回应了她的征召。 第二十三章 干净的犯罪 叶雅紧贴着墙壁，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她的身体彻底与身后的墙壁融为一色，即使最厉害的变色龙也不能与她此刻的拟态能力相提并论。 兰柚云便从她身边如同疾风一般穿过，随后那如同水波一样冰冷的神识慢慢浸过她的身体，但是少女一动不动，连呼吸与心跳都与世界一同律动。 所以即使是兰柚云这样的天境强者，只要她不想的话，对方也不可能在这个世界发现她的踪迹。 毕竟——她身上穿的这件魔导武装，乃是当年那位九公主叶青亲手制作的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魔导武装，如今千叶流碧也在她身上，某种意义上，她便是货真价实的九公主。 并不单单只是名义上的九公主。 毕竟，当年的叶青便是穿着这件魔导武装领导了那场荣耀卫国战争。 看着兰柚云冲出房间，看着那朵滴血的兰花绽放在空中，叶雅心中涌起强烈的歉意，但是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所谓烽火戏诸侯，所谓搏妃子一笑。 如今烽火已经点起，她却不想做这个妃子。 这样想着，叶雅的身体慢慢从空中浮起，整个人如同透明一般，完全隐藏在周围的环境之中，她就这样在空中滑行着，不激起一点风声，不发出任何的声响。 她比最寂静的幽灵还要安静千万倍。 整个行宫都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在奔走搜索着行宫中的每一个角落，而叶雅却趁着混乱，从搜索的人身边飘过，就好像飘过了一个无形的幽灵。 她就这样，慢慢飘出了自己的行宫，走向了远方那个庞大的星城。 她想知道，如果自己不是九公主的话，那么自己又会是谁。 她亲自行走在星城中所见的一切，是否与她高高在上所见到的星城是同一个世界。 …… …… 兰柚云站在虚空中，看着那些向她飞来的流光，几乎没有任何意外，第一个抵达的人是驻星城武官兰竹声。 兰竹声和她是老相识了，不过现在事态紧急，这位前副骑士团长并没有和这位同僚寒暄，而是直接问道：“出什么事了？” “叶雅失踪了，疑似被人劫持？”兰柚云简短说道。 “劫持？”兰竹声也抑制不住惊讶：“这里可是星城，除了他们自己谁有这个能力和胆子？” “可是你我都明白，星城不可能做这样愚蠢的行为，毕竟一旦被证实，这将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兰竹声看向她：“你也知道星主最近在推进的计划，他不可能在这个关头自毁信誉，破坏联盟的。” 这样说着，兰竹声压低了声音：“会不会，是另外一种可能？” 兰柚云静静摇了摇头：“竹声，你该知道，没有另一种可能。” 另一种可能便是叶雅自己私自逃了出去，但是无论存不存在这种可能，第九军团都不会承认这种可能的。 如果对外公布这种可能，便意味着叶雅主动逃避自己的责任，抛弃向自己效忠的近亿臣民，这会在世界上引发轩然大波，甚至有可能动摇叶雅的九公主之位。 所以除非叶萱明确要废掉叶雅，那么第九军团是不会允许这样的声音出现，哪怕只有一星半点。 可是近千年来，从来没有九公主在确立之后再被废掉，叶萱也不会希望在自己手中诞生第一个。 当然，近千年来也从来没有一位九公主用这样的方式公然逃亡。 兰竹声只是静静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他们达成了默契，然后开始等待其他人。 第二个到的是星瑰年，总掌整座星城的她亲自安排兰叶帝国的使团再次入住，谁料当夜这里便绽开几百年都未必绽放一次的滴血兰花，她除了第一时间赶来了解情况之外，别无他法。 随后星怀药银色的长袍也出现在空中，他面色微微不豫，扫视着已经出现的三个人，第一个打破沉默：“到底发生了什么？” 话音未落间，第四道流光也已经飞到，容貌惊人的礼部知事星知礼也来到虚空中，她负责星城的外交事宜，兰叶使团的衣食住行她也是第一负责人，所以出了事她必须亲自到场。 兰柚云看该来得基本都来了，才慢慢开口：“就在方才，有人掠去了九公主。” 此言一出，星城三人皆是色变，星知礼更是美目微凝，摇头道：“这不可能，这片区域我提前设有大结界，除非太微境的存在出手，否则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带走任何人。” 这世间存在的太微境屈指可数，并且都是这个世界最顶级的大人物，是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如此不顾身份之事的。 兰柚云看着星知礼，一言不发。 无言的沉默最为恐怖。 星怀药低低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无论如何，在我们地盘丢的人，我们自然要负责任。” “能否让我们先看下现场，再做决定。” …… …… 现场什么都没有，干净的令人可怕。 这让星怀药隐隐感到不快，因为之前他所办的那个案件，同样干净的让人不可思议。 但是叶雅又不是轩一这样精于此道的老油条，她又如何能够做到这样干净不留任何线索的逃离。 是的，虽然那两个苦主一句话都没说，但是星怀药还是判断出，这并不是有大能前来劫持挑动是非，而更多是叶雅自己，或者在别人帮助下主动逃走。 但是他即使猜到这种可能，但依旧一个字都不能说出来。 这种事情，彼此心照不宣就好，何必说出来让彼此难堪。 星瑰年看着若有所思的星怀药，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彼此都是人精，这其中的猫腻，多少还是看出的点什么，所以星瑰年沉吟一声：“怀药，你发现了什么？” “回郡首，疑犯极其狡猾，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一时间无法判断身份。”星怀药平静说道：“在下以为，应该立刻封闭全城，进行大索，相信疑犯还躲在城中某处，只要我们动作够快，便有机会将公主救出来。” 星瑰年点了点头：“此计甚好。” 其实他们都清楚，所谓的搜索嫌犯，其实不过是搜索逃出去的叶雅本人。 但是，肯定不能用这个说法。 然后星瑰年看向兰柚云：“九公主被劫还请您暂时保密，请给我们一夜的时间，天亮之前，请不要向九公主叶萱汇报这件事情。” “否则的话，不仅我们，连阁下也会有诸多不便。” 兰柚云摇摇头：“保密之事，即使您不说，我也会请求您的，兹事体大，在事情明朗之前绝对不能走漏任何消息。” “但是不向叶萱公主报告之事，恕难从命。” “我们生来便是为执行九公主的意志而存在，不会对其有任何欺瞒。” 星瑰年思虑些许，终于点头：“善。” 第二十四章 十一抽杀 当这些洞玄之上的大人物商议完毕，星怀药没有再多说半句话，径直飞回了暗部大楼之内，步履匆匆穿过无数交叠的走廊，最后推开了一扇门。 一个银发的年轻女孩正低头翻看面前厚厚的案宗，见有人进来不由抬起头，发现是星怀药之后低头行礼：“见过知事大人。” 星怀药看着她，淡淡开口：“九公主跑丢了。” 女孩强行压住内心的惊惧，点头：“属下知道了，马上办理搜寻事务。” 这里是暗部的情报司，这个女孩便是情报司司长，也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之人。 “你马上通知星白帷，让他封锁星城所有入口，从现在开始，星城戒严，任何人不得从星城进出，敢擅闯禁制者，皆杀无赦。” “然后告诉星斑豹，立刻唤醒所有专员，发动星城内一切帮派势力，将这座城市从头到尾用筛子细细筛过一遍，使用最高权限，这座城市对你们而言毫无秘密，从今就是发掘这些秘密的时刻。” 女孩点头，没有多问一句。 没有问皆杀无赦的人中，是不是包括那些顶级的贵人，以及两位知事大人至今未归，如果他们这个时候回来，是不是也要拦着不让进来。 当然也没有问过筛子的时候，有些人是不是不该碰，有些人是不是应该做做样子。 星白帷是管理司司长，而星斑豹则是行动司司长，再加上她这个情报司司长的话，以他们三人之力，足够在星城掀起一场真正的政变。 星怀药顿了顿，接着说道：“九公主身上的青之翼擅长伪装和隐蔽气息，见面不识的情况也时有发生，你顺便知会一下落蘅，把她拖起来两个小时内给我配一套试剂，只要求简单快速，用途为确认叶家血脉。” 星落蘅是科技司司长，暗部最宝贵的大脑，主持整个科技司的研究工作，如果说她真有什么缺点的话，每天雷打不动的八小时睡眠恐怕唯一的缺点了。 女孩沉默记录，一言不发。 星怀药看着对方，她是自己最中意的下属，能力与素质皆无可挑剔，只用十年时间便从一介专员爬到情报司长的位置，除了自己的青睐之外，她自己的天赋与才干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自己手下的四个司长，虽然任挑一个都是世间罕见的俊才，但是有潜力在百年之后接替他位置，只有这位情报司司长。 “最后。”星怀药说出了最后一道命令。 “三天之内，找到叶雅。” “如果你们没有办到的话，所有参与搜寻的人。” “十一抽杀。” …… …… 当星怀药离开的时候，女孩才意识到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浸透。 暗部多久没有使用过十一抽杀律了，她甚至已经忘掉了还有这种古老刑法的存在。 如果到了三天之后，他们未能成功找到那位逃走的公主殿下，包括四位司长在内的所有人，都要被分成十人一组抽签，无论你之前立过多大的功勋，这次行动又如何呕心沥血，一旦抽中象征死亡的红签，那么你只有叛逃或者去死。 当然，叛逃之后会有更多的人让你去死。 她低下头，将方才记录下来的命令推入自己桌上的几个狭小传送阵中，看着它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那里，然后站起身来，推开门。 别人的话，只要一纸命令便够了，但唯有这位大小姐，必须让她亲自去叫。 星落蘅的卧室便在她的实验室里，她的作息如同时钟一样规律，她每天的时间表总是排得满满的，无论吃饭睡觉上厕所乃至于上床，她都将时间精确到秒。 女孩穿过星落蘅那间空旷整洁的实验室，来到对方的卧室门前，稍微酝酿了一下勇气，然后抬脚踹飞了锁的严严实实的卧室门。 腐臭的气味瞬间从里面弥漫开来，几个金属的一次性饭盒滴溜溜从里面滚出落到女孩的脚旁，只见里面堆满了小说杂志与漫画书，和摞的高高的脏盘子，啤酒瓶，饮料瓶，与无数一次性的金属饭盒。 就在这宛如垃圾处理厂一般的房间中央，摆了一张松软的大床，她要找的人便披着毯子躺在床上，头戴着隔音耳罩，方才足够将一万头猪都吵醒的踹门声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女孩从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敲门这种可能性。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那些垃圾走到床前，身后毫不留情的掀开那条薄薄的毛毯，露出里面少女美好光洁的裸体。 与骤然响起的刺耳尖叫。 女孩伸出手按住对方尖叫的嘴，然后另一只手拔掉了她头上的隔音耳罩。 “落蘅，不好意思，你需要加班了。” 星落蘅睁开银亮的眼睛，死死瞪了女孩一眼，女孩识趣地松开捂住对方嘴的右手。 然后更加高亢的尖叫在这个杂乱的屋中回荡：“非礼……” 女孩不由分说地将右手再次重重捂住对方的嘴巴，看着她的眼睛：“不要胡闹了，知事大人的最新命令，当然，也是最高权限的紧急命令。” 星落蘅乖巧地眨着眼睛，但这次女孩学乖了，她将手微微抬起，对方只要敢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那么今晚她就别想再说半个字了。 “什么命令？”少女如是说道。 “星主要求你在两个小时内做出可以检查叶家血脉的测试剂，要求可以大量快速地生产装备，使用也尽可能的方便。” 星落蘅歪头：“怎么？九公主丢了？” 这样说着，她挥手打开女孩的手，翻身坐起。少女的身躯圆润而美好，令人不敢相信她如何容忍自己在这样脏乱的房间里睡觉的。 女孩看着她随手从床头找出一件白大褂披在身上然后就要去实验室的样子，女孩惊呆了：“确定不多穿一点吗？” 星落蘅摇了摇头：“穿这些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如果你不在，我连这个都不会穿。” 这样说着，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娇俏少女，披着一件穿和不穿没区别的白大褂，单手抚胸，微笑道：“怎么？难道你想强暴我？” “不。”女孩静静吐槽：“我只是感觉你制服诱惑诱惑错了对象。” 第二十五章 请签收 这个世界发生的关于自己的变化，身在漩涡中心的叶雅一无所知。 她只是很开心。 借着混乱一路从星城行宫飘出来不久，回头时她就再看到那朵绽放在天空中的滴血兰花，轻咬了嘴唇的同时，默默告诉自己：你们既然挑了一位不合格的九公主，那么便应该在她闯出更大祸事之前把她废掉。 少女对这座庞大的城市一无所知，叶雅居住最久的两座城市，兰蓝圣城位于圣湖中央，由于天然是岛的因素，虽然几百年来填湖造陆的工程从未停止，但是受土地所限，常住人口只有几十万之多，所以更多只是承担首都职能，而经济中心的职能，更多由岸上的兰阴城来承担。 至于青叶城，尽管说地处平原，人口容纳力极强，但毕竟是九公主居所，叶青衣冠冢所在地。所以与其说它是一座城市，倒不如说是一个伪装成城市的军营，这里生活的人们九cd是兰叶第九军团现役的军人及其家属，户籍管理极其严格，以至于外人没有关系就想在这里落户难如登天。 但是星城不一样，在永耀至尊统治这座城市的三百年间，它逐渐脱胎换骨，从一个极度排外隐藏于天地之间的古老城池，慢慢蜕变成为如今的世界第一大都市，甚至连商业联邦的昆卡都要稍逊一筹。 这座城市以星守郡为依托，向外吸纳了大量的人口，虽然绝大多数人口都是为了奉养那核心的原住族群而存在，可是依然极大促进了这座城市的繁荣。 这，反而让一直深居简出的叶雅无所适从。 她只是望着那耸立于天际的天空塔，以此为信标，隐藏着自己的形体，悄无声息地向那里进发。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或者说真要爬到天空塔塔顶看看这座城市的风景，但是，其实她最想做的，不过是先离开那里罢了。 从来都不想做九公主的她，如今终于可以不以九公主的身份活下去。 这便是最开心的事情了。 …… …… “竹声，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兰柚云看着对面戎装的男子：“我给叶雅喝了牛奶。” 他们现在在兰叶使馆之内，相对于僻静的行宫，使馆地处星城核心区，和星城六部毗邻，这里可以更快地交流情报，以及作出相应的判断与行动。 兰竹声没有理解兰柚云的话，哪怕他并不像外表那样粗犷：“什么？喝牛奶？” 兰柚云点了点头：“是的，喝牛奶。” “因为今天是第一天来到星城，我很担心公主失眠，影响明天的活动，所以我在她的牛奶里吩咐加了少量安定药物。” 兰竹声没有太意外：“能够瞒过千叶流碧的安定药物吗？” 兰柚云点头：“是的，我们服侍九公主这么多年，对于千叶流碧自行激发的阈值理解甚深，所以药物的剂量只是相当于轻微酒醉，辅助睡眠的程度。” 兰竹声苦笑：“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在使馆外好好搜寻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够找到被你麻翻在逃跑路上的九公主殿下。” “虽然你用麻翻这两个字很失礼。”兰柚云静静道：“但是我必须承认，我们有搜索使馆周边的必要。” “只要叶雅是自己跑掉，而不是被别人带走的话。” …… …… 轩一望着远方悬挂在空中的滴血兰花，不由轻微皱了皱眉。 如今的他，最讨厌的就是节外生枝了。 看方向，那里是星城最古老的宫殿群，那些真正的贵人万年来所居住的地方，如果算算时间的话，兰叶使团差不多也该到了。 兰叶使团到了，再加上早早等候在这里的奥斯行走，与根本就住在旁边的斯特共和国。 距离永耀至尊的千年诞辰庆典近了一步，距离千星试，当然也更近了。 千星试是诞辰庆典开幕式，而如果成功选出了星城行走，那么，这也会是诞辰庆典最大的意外收获。 行走之位空悬几十年，虽然没有人敢明面说什么，但是背地里，认为星城后继无人的言辞不在少数。 而他之所以被放出来，恐怕也与九公主的到来脱不了干系。 其实一系列调查只用一个星期便够了，事实上，一个星期之后，在椒月与星鹤眠次第造访之后，轩一的生活便重归平静。 他再也不用写那些冗长重复的检查报告，所得到的食物也日趋正常，甚至有时候轩一有着这样的错觉——他们之所以还继续关着自己，只是不想让自己出去罢了。 在这段时间里，轩一也成功将自己的境界进一步提升，从致知入画成功进入致知不惑，如果轩一能够明确自己的法相道路的话，甚至可以当下就可以尝试突破法相。 在短短二十天内，从格物圆满一路突破到致知不惑，除了当初一步一境的永耀至尊，几乎没有比轩一进阶更快的存在。 当然，也没有人像轩一这样，在格物圆满上停留数年而无寸进，所谓厚积薄发，不外如是。 作为常规四境中的最后一境，进阶致知不惑之后，轩一获得了更强的推演计算能力，可以更加熟练使用体内的毒素对自己或他人进行刺激，必要时也可以分泌出毒液直接毒杀他人。 但是这些却不是最重要的。 轩一之所以选择毒素致知，其实真实原因很简单——他想多活一段时间。 凭借对自身毒素了解的增加，轩一成功让自己身上的毒在被关押期间没有发作一次，这当然有莲隐复生剂的原因，可是更重要的却是轩一提高了毒素积累发作的阈值，并懂得更好的规避这种毒的发作。 这才是轩一最想要的东西。 如今——他终于被放了出去，站在夜色笼罩的星城里，远处是流光溢彩的世界。 他自己身在黑暗之中。 少年走了两步——虽然他自己知道自己体内的伤势已经大多数痊愈，但是从外表上，他依然保持着被重伤失去修为的样子，不要说暗星到最后也没有派人系统检查他的身体——毕竟星鹤眠亲自下的手，而他则是不曾来过这里的人。 即使真有人来检查，只要不是洞玄之上的大修行者，也绝对瞧不出轩一这幅看似千疮百孔的身体其实蕴藏着无限的生机。 然后他停住了。 一个白裙的少女正睡在星城大楼对面的台阶上，身后是哗啦啦作响的巨大喷泉。 第二十六章 轩一长出的良心 那是一个棕发的女孩，蜷身睡在喷泉外的石阶上，不时有水花打在她的身上，可是对方浑然未觉。 轩一摇了摇头。 这里是星城的商业区，是不允许任何无业游民在这里露宿的，一旦发现，轻则驱逐，重的甚至会当众处以鞭刑。 哪怕眼前的少女衣着还算整洁，但衣着整洁和无业游民之间，其实并没有实质上的矛盾。 如果他还是暗部的专员，那么现在便有义务将女孩叫醒，然后让她离开这里。 当然不会付给她足够住旅馆的钱，只是请她离开这里。 就好像财主门外的家丁会让那些饿殍离远点，别死在自家门口一个道理。 但现在他已经不是暗部专员了，那套用来招摇撞骗的行头也被收走封存，现在的自己，其实是一个不比这个女孩好多少的无业游民，全身上下除了身上的便服，只有离开地牢时候其他专员发给自己的两百星元的遣散费。 说到底，那天晚上他在天空塔的塔顶折飞机飞掉的钱就远远不止这个数了。 所以他非常不想多管闲事。 然而这样想着的时候，轩一已经慢慢走了过去，来到女孩身前，拿手不客气地拍着对方的脸颊：“哎，醒一醒！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毕竟——职业习惯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得了的。 然后他听到对方摇摇脑袋，从嘴里清晰吐出两个字：“放肆！” 轩一笑了笑，伸手捏住她的鼻子。 这个少女容貌并没有多么好看，充其量也就是和钱樱不相伯仲的地步——即说不上难看，五官端正样貌秀丽，但你说她有多好看，倒真没有多么好看。 但是捏住对方鼻子的那一刻，轩一只觉得触感细腻温软如玉，少女的鼻尖挺立，雪白晶莹摸在手里就好像握住一件把玩许久的玉器，即使轩一这样淡漠的人，也只感觉有点不忍心松手。 但少女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她用力挣扎，打落轩一的手之后，翻身坐了起来，然后下意识地向着轩一伸出一只手。 “我赦你无罪。” 这样说着，她重新侧躺身子，把手枕在脑后继续睡了起来，一边睡一边在口中呢喃，如果不是轩一对兰叶国语颇有涉猎，他还真挺不明白这个少女口中所言及生涩语言。 这是兰叶国语早期的变种，格律非常古怪。 “我死后还会听到你的声音，我在墓中的灵魂依然欢欣。”1 这是诗，并且是非常古老的兰叶旧诗，它们流行的时代最少也在八百年前，如今还在学习背诵它们的无一不是兰叶帝国的贵族。 因为——除了装逼毫无用处。 哪来的兰叶贵族小姐？是不是最近傻白甜的女主人设越来越流行的缘故？ 这样想着，轩一先是联想到了钱樱，真正的钱樱，而不是椒月所假装的那个，然后又想起了兰流焰。 如果是那个骑士的话，此时大概已经不由分说地将这个少女以公主抱抱起带她开好一间旅舍了。 一想起兰流焰，轩一的表情就微有些黯然。 虽然送回兰流焰的遗体只是出于他的尊敬，但是事态的发展，让他不可避免地吃了对方的人血馒头。 因为兰竹声的保护，让他可以安然度过了在暗星地牢里最危险的那段时间。 这让轩一非常的不愉快。 他不再理会这个在暗星大楼外睡觉的不知名贵族小姐，反正总会有真正的专员把她叫醒，对方有兰叶贵族的背景，甚至有可能是兰叶使团里的人，她的安危，自然不用自己去操心。 他还没有圣母心发作到要管一个睡在大街上的傻白甜少女，况且他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轩一走下台阶，招了招手，一辆出租机车便停留在了他的面前。 然后他听得身后扑通一声，回头看时，发现那个少女自己在台阶上翻身结果滚落台阶，然后她浑然无觉，继续在那里呼呼大睡。 轩一突然感到自己很久没有动静的良心这个时候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如果是之前的轩一，这次肯定不会有任何流连，但是看到她总让轩一回想起兰流焰，就不由假设如果自己是兰流焰，对方又会怎么做。 他欠了对方一份很大的人情，原本给那块木牌就是为了还她的人情，可是对方非但没有让他还，更在其死后让自己欠了她更大的一份人情。 少年不动声色的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巴掌，然后转身对着机车司机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转身过去将那个少女扶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扶着半睡半醒的她送入机车的后座，然后自己也钻进机车，关上车门，示意司机开车。 司机是一个金发白肤的斯特共和国人，这种居民在星城属于二等公民，一方面他比不过那些纯血的星城族人，但由于斯特共和国与星城名义上的隶属关系，他的血统在星城也是不错的通行证。 至少说，像是驾驶出租机车这种高尚的职业，像轩一这种贱民是没有资格染指的。 这种二等公民也是星城非常出色的润滑剂，一方面纯血的星城族人也不介意坐斯特共和国人开的车，而对他们自己而言，只要贱民出得起钱，他们也会勉为其难地搭乘对方。 前提是出得起钱。 看到轩一带着这个明显酒醉的少女进来，司机露出了你我都懂的男人表情：“捡尸吗？这次货色真的不错，我知道一家很好的酒店，要不要我带你们过去？” 轩一摇了摇头。 并不是他不想住酒店，或者说是不想和这个丫头住酒店，真实原因只是因为他没穷。 他穷到甚至连让这位司机把他带回家的钱都没有。 所以轩一淡淡说道：“五道口公交车站，在那里下车。” “盛惠一百二十星元。”司机先报出了价格。 这个价格偏高，但鉴于现在时间很晚，轩一又带了个昏迷的女孩，其实还算公道。 所以少年点了点头，抽出一张五十的钞票，先递了出去：“剩下的到了再结。” 于是三个人便乘坐着这辆老款的魔动机车慢慢启动，一路飞驰向那个星城与外界交通的重要枢纽。 然而，一切当然不会有那么顺利，在第一个路卡处，便有穿着暗部制服的专员截停了这辆机车，银发银眸显然比轩一更加专业的男孩冷冷看向他们：“都下车。” “特别检查。” 第二十七章 路卡 看到眼前的银发少年，司机乖乖的把车停好，掏出自己的驾驶证和营业资格证递了过去。 如果是刑部的交通警察，司机或许还会在两张证件中加一张墨绿色的钞票，虽然肉疼，但是懂规矩总比被人找茬把车扣起来好得多。 可是对方却是暗部的专员，在星城暗部专员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再哭就让暗部来人把你抓走。”在星城的恐吓地位堪比在斯特共和国里的九公主。 当初那场被兰叶帝国称为荣耀卫国的战争，固然兰叶帝国损失惨重，伤亡了接近三成的国民，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亲人在那场战争中死去，全户死绝的更是比比皆是，但是当初九公主那句“兰叶不要一个活着的斯特人。”让她背负了无尽杀降罪名的同时，也给斯特帝国蒙上了沉重的阴影。 九公主一直被人诟病为有史以来世界最大的屠夫，便与此有关。 九公主每战之后必筑京观，那些夯土为山埋骨其中的庞大山峦至今还伫立在兰叶广袤的国土上，东起重镇偃师，西至戈蓝高地，这些此起彼伏的骨骸山兰叶帝国年年修缮，斯特共和国多次要求派人迎回战死者遗骸的要求皆被兰叶帝国拒绝，这也是横亘在两国间持续千年的巨大阴影。 以至于兰叶帝国的京观而今已经成外交界一个非常著名而残酷的梗，专门用来形容那些历时持久毫无转圜余地的外交纠纷。 那位暗部专员接过证件，草草看了一下，核对了上面的相片之后就把其交还，看得轩一心里有些发笑。 他们哪里懂得真假证件之间的区别，作为闻名遐迩的超级暴力组织，拿刀砍人对这些暗部专员来说要轻松许多，因为这本来就是交警的活，让暗部来干就好像擀面杖掏耳朵。 耳朵固然不得舒坦，但是擀面杖的感受你懂吗？ 然后那位专员伸手指了指轩一：“下来。” 这个时候轩一才感觉不对。 本来就不对啊，暗部过来当交警抢刑部的活就很吊诡了，现在不检查司机检查乘客更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轩一当了那么多年的暗部专员，当然不会蠢到去正面对抗一个暗部专员，他乖乖打开车门下车，摸出自己的身份文牒交了出去。 对方没有接。 轩一赔笑了一下，然后将文牒交给了已经下车的司机，让他给自己转交。 贱民是不可接触者，这位出身高贵的暗部专员当然不会接从自己手里递过去的东西，这只会让他感到耻辱。 文牒经过司机的转手到了对方的手里，待他看过之后，神色才缓和几分。 轩一的文牒中用曲笔写了他在暗部工作的事实，虽然现在身份被冻结，但是文牒还没来得及更新。 并且即使最后更新，他在暗部供职的经历也不会被抹去，和这位专员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同僚和前同僚的区别。 暗部对外严苛，但是彼此间对内却相当护短，于是暗部少年对着轩一按住左心低头致歉，然后看向在车里没出来的少女：“她呢？” 其实，整个暗部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次突然下发的紧急命令究竟有什么目的，他们只是依照自身长期训练的专业素养，一丝不苟的执行所传达的任何命令。 这次他所受的命令便是在此地严查一切经过的人员，并且记住每一个人的相貌履历，在换班之后完整记录并且上交，遇到一切自己认为可疑的对象鼓励将其抓捕，允许便宜行事并可在必要时召唤同僚协助。 即使暗星内部纪律性极强，但是九公主失踪这种大事，依然不会被允许大规模传播，所以对于这个接近底层的暗星专员来说，所知非常有限。 轩一笑道：“我的远房表妹，见面太高兴就不由多喝了两杯，她酒量又差，两瓶啤酒便醉的不省人事。” 暗部少年稍微有些狐疑，如果是平常人，他少不得再盘查一番，但对方是货真价实的同僚，并且还是从业数年的前辈，他就不免有点不想小题大做了。 于是他略点了点头：“今晚你要出城吗？” “对啊。”轩一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今晚大戒，全城封锁。”暗部少年回答道：“你还是在城里找地方住一晚，明天再说吧。” “哦。”轩一点头：“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对方静静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去。 轩一和司机上了机车，启动过了哨卡，待稍微远离之后，轩一突然开口：“既然无法出城，那么就不去五道口公交站了，把我带到斗笠巷。” “可以。”司机点了点头：“但那个地界不安全，需要加钱。” 轩一又抽出一张二十元的钞票，递了过去。 …… …… 披着白大褂的裸身少女在实验台前不停调配着药剂，加热，分装，配平，情报司司长在一旁静静旁观着，一动不动。 如今偌大的暗星大楼此时几乎成了一座空城，所有能动人员几乎都已经被调派了出去，连科技司的研究人员都不例外，除此之外，星斑豹更是发动了所有暗星掌握的帮派势力来协助搜寻。 只是由于九公主失踪的消息只在最高层传播，所以下达的命令语焉不详，如果不是暗星成员都没有问为什么好习惯，那么能不能执行下去真要另说。 现在整个暗星都在等待这位大小姐调配出检测药剂出来，好分发到每一个底层专员手里，让他们什么都不用知道就能妥善的完成任务。 至于在调配成功之前的一切行动，不过调配人员的预演罢了。 星落蘅倒是一点都不急，她慢悠悠地调配着药剂，嘴里哼着晦涩好听的小调，然后将试管里的两色溶液汇合在一起之后，拿滴管取出一滴点在早已经准备好的带刺小盒上，然后抬头使唤情报司司长：“你去把叶家的血液样本拿一份过来。” 少女点头过去拿了一份血液样本过来，这些血液样本有些甚至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毕竟兰叶皇族的血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东西。 不过管用就行。 星落蘅接过那份样本，同样抽出一滴，再点在带刺小盒不过五毫米的尖刺上。 然后，原本呈银色的小盒慢慢变成了蓝色。 星落蘅露出微笑：“可以了。” 她将血液样本收好，然后将那一试管的药剂扔给了少女：“这是一千人份的试剂，只要02毫升便能够鉴定测试者是否拥有叶家血脉，至于剩余的份额，我会将制作方法写下来，我司的那些废物会协助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星落蘅说完这些，挠了挠胸口的肌肤，打了个哈欠：“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要去补觉，希望我醒来的时候，你能告诉我九公主伏诛的消息。” 第二十八章 大索 星季枝站在星城夜晚的街道上，看着逐渐稀少下去的行人与更加稀少的车辆，表情不变，内心却微有波澜。 行人与车辆的稀少，一方面是因为天色渐晚，但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如今遍布星城的路卡让更多人望而却步。 至于为何今晚会突然发出这样的命令，他也看到了远处那朵滴血的兰花，明白必然和兰叶使团有关，但究竟是怎样的事情，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好奇心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是最有害的东西，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这并不是一句吓人的话。 而是真理。 他总感觉方才遇到的那个自称带着表妹过来玩的同僚有些不对劲，但究竟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虽然对方的身份是贱民，但是暗部的贱民专员很少，当他看到那份身份文牒就明白这个人是谁了。 执行司的轩一，虽然算不上大名鼎鼎，但整个暗部也算是没几个人不知道他的，除却他那几乎完美的任务完成记录，他那整个批次中唯一还活着的专员这一成就，能够完成的人就更少了。 所以明白对方是谁之后，星季枝收敛了轻蔑，向着对方真诚表示歉意。 虽然自己年龄比他还要稍大，但是论资历，对方是真正的前辈，更何况刚刚参加的标准测试成功夺魁，力压真正的贵子星鹤渡拿到千星试的名额，这让星季枝更是有点感慨万千。 他虽然也是纯血的星城族人，但是与星鹤渡这种六大白银家族的核心成员相比，他和轩一这样的贱民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度暗部已经传出轩一将被处死的消息，但是最后峰回路转，他只隐约听说那个人要被放出来，只是没有想到会在今天被放出来，还和自己相见。 当然，即使放出来，那个千星试的名额肯定是泡汤了，暗部专员的身份也没办法保留，只能无限期冻结，所以星季枝才善意提醒对方，今夜无法出城。 正在思考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后面轻轻拍他的背，下意识间少年全身立刻绷紧，手不动声色地握紧口袋里的蝴蝶刀。 “真无聊！”少女的声音慢慢在他后面响起，听到这个声音星季枝才慢慢放松下来，转过身时，银发的制服少女提起自己手中的纸袋：“慰问品！” 纸袋里是冰镇的加汽柠檬汁和啤酒，对于顶着酷暑熬夜站在街头查岗的人来说，这当然是最合格的慰问品。 所以星季枝从纸袋里抽出一杯柠檬水，马口铁制作的吸管上凝结着细细的水珠。 “娘娘腔！”少女嘲讽着，取出啤酒起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大口：“真不知道你为啥要来暗部。” 对方名唤做星画梅，乃是情报司的专员，和星季枝这个管理司专员相比，日常的工作要轻松许多，连侧重的练习科目都有些许的不同。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勉强算是青梅竹马，只是长期处于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状态，目前为止两人都没有打破僵局的冲动。 星季枝没有回答。 为什么要来暗部，这个最黑暗也最冷酷的地方。 大概是自己内心深处对这样的生活有着些许的憧憬吧，哪怕他是个有柠檬水喝就不会碰啤酒的普通少年。 “你来不止是送慰问品这么简单吧。”星季枝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星画梅点了点头，从纸袋底部拿出一个包装简陋的纸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两排一共十个银色的小方块。 “这是？”星季枝不由问道。 “我不知道。”星画梅耸耸肩道：“上面发的，要求对所有可疑人员使用，操作很简单，只要将方块上的针尖按在测试者的手指或者胳膊上，出血即可。” “对于任何导致方块变色的对象，不惜一切代价控制并抓捕。” “但不允许杀死，以及动用过多暴力。” 星季枝拿出一个方块，仔细观察着，突然开口道：“我能自己用一下试试吗？” “原则上可以，但是操作上尽量不要。”星画梅淡淡说道：“每一个方块使用之后都要给出使用报告，以及测试者的性命特征等资料。” “如果你交上去一份报告上面写着星季枝的名字，我不敢保证星白帷会对你怎么样。” “还有，这个方块每个前线人员配发十个，使用完毕之后可以继续申请，但是。”星画梅顿了顿：“使用过的方块不要扔，如数上交，上面会将其重复利用。” “毕竟。”星画梅拿起一块细细端详着：“貌似价值不菲。” 星季枝点了点头，接过了那一整盒的方块，放入自己的口袋中。 …… …… 与此同时，在兰叶使团所居住的行宫毗邻的宫殿内，两个银发的专员正站在门外看着那位金发的老管家：“我们奉命要搜查这里每一个角落。” 老管家面容古朴，金发微微有些泛白，他静静守在门前，开口道：“这就是星澈的待客之道？”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其中一人握胸行礼：“请大人不要让我们为难，这样我们都会很为难。” “我们知道您是洞玄之上的大修行者，但是今天我们得到的命令是即使您是星主本人，我们也要冒昧造访，并且检查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第二人继续说道。 老管家笑了笑，讥讽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说，现在星主阁下也在接受着你们的调查？” “是的。”第二人淡淡回答道：“知事大人已经亲自前去求见星主，请求星主配合我们的工作。” “星怀药还真是长本事了呢。”老管家慢悠悠说道：“如果我说不呢？” 二人的身上齐齐散发出微弱如粉尘的星光，然后向着老管家一同行礼：“那么我们将会死在这里。” “我们死后，会有更多的同僚赶来。还请您把我们一一全部杀掉。” 老管家冷笑：“曦光不接受任何威胁。” “暗星从来不威胁任何人。”其中一人说道：“我们只是陈述事实。” 这样说着，他身周的星光越加浓郁，就好像是一件星光织就的纱衣。 老管家水平抬起一只手，有淡金色的气泡慢慢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迅速将整座宫殿彻底包裹。 对方身上的星光被气泡包裹，就好像烛火浸入冰水之中，尽数熄灭的同时，他们全身都开始慢慢燃烧起来。 可是他们依旧面无表情，一同屈身，蓄力，便要向着这个老管家冲过去。 就在这时，那扇门内，传来一个淡淡的女声。 “古柏先生，请让他们进来。” 第二十九章 美人如玉 女声落下的时候，那个轻薄如无物的肥皂泡仿佛被针尖扎破一般，瞬间从这个世界消失。 被叫做古柏的管家收手而立，似乎刚才剑拔弩张的那个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小姐既然开口，你们二位可以进去。” 没有人会比他们二人更加清楚，方才如果里面的小姐没有开口的话，下一瞬间他们就会化作一缕青烟。 但是他们表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向着管家淡淡行礼之后推门而入。 房间里弥漫着奢靡的香味。 光线很暗，不过是勉强视物的程度，整个房间里最显眼的是一张大床，刚才开口的女子便躺在床上，冷冷望着他们。 金色的眼睛像是流淌着熔融的金液。 帝子菁半盖着绒毯，金色的短发稍微有些蓬乱，脸上更是有着不自然的潮红。她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是完全的赤裸，在微弱的光线侠仿佛是中古时代那些大师手下的女神雕塑。 而在她的身边，有一个明显的隆起，有人蜷缩在绒毯里，轻微颤抖着，让人不难想象刚才这里究竟发生着什么。 但帝子菁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冷清，她一点都不认为眼前的局势会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尴尬，她看着二人，冷漠开口：“我还不记得你们如此大胆。” 暗星的专员自然也不会为这样的场面而退缩，他们再向着这位斯特共和国的贵人行礼：“兰叶使团那里出了点小事，我们负责在周边查证一下。” “原来九公主丢了的事情也叫小事啊。”帝子菁冷清笑道：“别卖关子了，有屁快放。” 二人点了点头，取出两个小巧的方块，向着帝子菁露出其上锋利的短刺：“请帝子配合我们的工作。” 帝子菁扫了一眼还在自己身边颤抖的人形隆起：“我一个人不可以吗？” 二人看着她：“请帝子配合我们的工作。” 帝子菁颇有些厌恶地望了他们一眼，然后在床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当然更没有穿衣遮掩的意思，伸出了光滑如玉的手臂：“那么来吧，我今晚兴致还好，不想被过多打搅。” 二人闻言上前，将那个小方块上的尖刺压入帝子菁伸出的手指，殷红的鲜血涌出，旋即被方块吸入。 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二人神色不变，看向那个躲在绒毯下的人：“还请帝子让她接受检查。” 帝子菁笑了笑，拍了拍对方浑圆的臀部：“别躲了，丑媳妇怎么都要见公婆的。” 这样说着，帝子菁伸手掀开了她身上的绒毯，露出了一具白如新雪的妖娆尤物。 那人在床上咯咯笑了起来：“你们还真长本事了呢。” 这样说着，她收腿在大床上坐起，银色的长发如月光般倾泻。 女子的身体美得不像人类，减之一分而失丰盈，增之一分则无骨感，她美目微嗔，容貌如画：“连我也要检查吗？” 暗部二人屈膝行礼：“不知小姐在此，有失冒犯。” 任谁也不会想到，星怀药的幼女星白芷，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他们面前。 但是二人行过礼后，站起身来时，表情依然淡淡：“即使是小姐，一样也要接受检查。” …… …… 椒月伸出手指，让对方把小方块在她手指上轻轻一按，手指微微刺痛的同时，血液沿着中空的刺流入方块之内，和其中的试剂混合。 椒月抽回手指，将其放入口中吮吸着，同时盯着眼前的银发男子：“丢个九公主罢了，你们是真要把整个星城翻过来找？” “假如丢的是您，我们同样会这样做。”对方笑眯眯地回答。 他穿着黑色的暗部制服，银色的短发下眸子闪闪发亮，这个男子看起来温文尔雅像是真正的绅士，但是你和他熟悉了才会明白他是真正的疯子。 暗部管理司司长星白帷，坐在椒月的面前。 “就会说糊弄姑娘的漂亮话。”椒月不动声色的撇撇嘴：“我要是丢了你们撒花庆祝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兴师动众地这般去找。” “也只有叶雅这个白痴，第一次被放出来就敢离家出走，偏偏自己实力又弱的像只菜鸡，万一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叶萱的愤怒你们不想承担，也承担不起。” 星白帷无声默认对方的话语，然后看向她：“这次叶雅出逃，你真的没插手？” “插手什么？”椒月摊开双手：“我要是在场那个小丫头也想逃出去？我绑双手双脚外加蒙上眼睛她都跑不出去好吧。” “叶雅出逃之前，只与您见过一面，单独相处的时间超过了一个半小时。”星白帷淡淡说道：“如果说您没嫌疑的话，那么我真不知道谁又有嫌疑了。” “况且您的致知能力又是空间，没有谁比您更有能力无声无息地将九公主带走。” “可是我真的没做。”椒月冷冷回复：“我们奥斯家与叶家一千多年的交情，我没有理由在这种大事上陪她胡闹。” “我是奥斯行走，我做的任何事情都代表着奥斯帝国。” 星白帷皮笑肉不笑：“那么在下只能姑且相信公主殿下了。” “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你给我们惹下了好大的麻烦，这一次，我们只能衷心希望您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完全置身事外。” 椒月看着对方讨厌的笑脸，如果不是知道打起来也不占优势的话，她很想打烂对方的假笑。 “帝子菁。”椒月突然开口。 “帝子菁在叶雅出逃之前也和她有过接触，那位帝子有一些很奇特的癖好，想必你们也知道。” “当然知道。”星白帷淡淡笑道：“我们还知道她现在与我家知事的女儿在一起，所以我才不方便过去，只能来找您聊聊天喝喝茶。” 即使是如今的局势，椒月不由也有些哑然失笑。 “在舞会上勾搭上的吗？” “星白芷吗？那可真是各种意义上的美人啊。” …… …… 在整个星城，这样的一幕在不断的上演着，几乎每一个关闭的门都被人打开，每一个隐藏的密室都有人入内侦查。 星城总有人以为自己隐藏了很多的秘密，现在暗星才冷酷的告诉他们，自己所以为的秘密归根到底不过是个笑话。 星怀药站在他的办公室里，他的桌上平铺着一张巨大的星城地图，不断有报告送进来，他也不断地拿起红蓝铅笔在其上做着标注，直到几乎星城的每一片区域都被蓝色的铅笔痕迹所覆盖。 但是九公主依然没有找到。 能够让方块变色的人并不是没有，毕竟几千年来，虽然叶家子嗣稀少，但和奥斯家还是没法比的，总有些流落在外的血脉，并且机缘巧合获得了相当高的血统。 但是这些都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九公主叶雅，就好像一团蒸汽一般，凭空消失在这个城市里。 “这个世界上没有凭空消失的人。”星怀药冷冷说道。 “除非我们忽视了什么东西。” 第三十章 贫穷让我无所畏惧 轩一掀开了蒙在身上的帆布，然后扒开覆盖在身上的煤矸石，看着头顶上的灿烂星空，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任何人能够走出大戒之后的星城。 但是东西可以。 比如说煤。 虽然说蒸汽机由于其相对较低的转化效率和笨重的体型，当初仅仅造出几个模型便被更加高效便携的魔动引擎所取代，毕竟晶石与魔兽晶核是更加适宜的能量源。 但是煤这种矿物，依然在工业中有着极高的价值，简单的取暖用途暂且不说，仅仅就炼钢来说，就需要大量的煤炭供应，况且随着转化魔法阵的成熟，煤炭燃烧产生的火元素可以非常高效的转化为光电元素，便于存储运输的同时，还能够对晶石充能。 所以几百年过去了，这个世界对煤炭的需求始终久高不下。 正如同当年永耀至尊说出的那句名言。 “魔法便是力量，我们的一切都属于魔法。” “只是光与电是最重要的那个魔法。” 星城的贫民窟外有着一个储量巨大的露天煤矿，由于早在数百年前就限制了对其的过度开采，所以至今仍然有着充沛的煤炭产出。 这些煤炭除了用于供应形成自身所需之外，更多的则需要货运列车昼夜不息地将其运往星守郡内的几个特大型钢厂。 暂时断绝星城的煤炭运输，对于钢厂的生产当然会产生极大的影响，但是看这次那些大人物的意志，恐怕并不会太过在意这些影响。 只是偏偏，这是一个绝对的视野盲区。 几百年过去了，这些沿着固定轨道行驶的列车已经渐渐连司机都不需要了，它们近乎全自动的运行，只需要有人在出发点装货，它便会沿着铁轨将身上的煤炭运到它应该去的地方，这些昼夜不息的列车运载着黑色的工业黄金，构建起星城繁荣的基石。 但其实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这设计用来拉煤的列车，其实还可以载人。 甚至可以把人从星城里带出去。 这种功能在平日里当然没有什么用途，但是到了这种时候，便显得尤为重要。 当然，如果说给星城的时间再久一点，星城就能弥补这个漏洞，但是事发过于突然，即使暗星的效率已经高到不可思议，但还是被轩一步步领先，最后险之又险地从星城逃了出去。 就如同那明明已经快到极致，但却又偏偏慢了一步的九公主检测剂。 至于为何轩一非要出城，而不是如星季枝所说在城里找一个旅店住下，这其中有很多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只有一个。 轩一很穷，掏不起住店的钱。 当然，他更想回家。 所以在让出租机车将他与那名昏睡的少女带到斗笠巷之后，支付剩余金额，确认对方已经离开之后，他背着仍在半睡半醒间的女孩摸进了一辆即将出发的运煤列车，穿过地底隧道之后，他们重见天日之时已经在星城之外。 轩一看了看身边的少女，星光下对方的容貌依微。 他原本是不愿将这个来历不明又出身不凡的兰叶贵族少女带上的，但是她这样迷迷沉沉的样子一个人在星城很是危险——此时的轩一，已经判断出她的状态并不是喝醉，而是服用了某些带有安定作用的药物。 而这些药物让这个少女本身的处境更加危险。 如果是兰流焰的话，她自然可以给少女单独开一个房间，让她在那里沉睡，早上醒来的时候只看得到身边的房卡和两三张足够吃早饭和买车票的钞票。 这才是做好事的真正姿态，但轩一这样的穷鬼是做不到的。 所以他只能勉强救人救到底，把她带在身边带出星城，如果可以的话，让她在家里睡一觉，明天等她清醒之后问出来历，再将她妥善送回去也不迟。 这样想着，轩一不由重重捂住脑袋——我究竟是中了什么邪？还是说吃莲隐复生剂把脑袋吃傻掉了。 他这样的人，哪里还有帮助别人的资格与闲暇。 少年低头，将仍在昏睡中的少女以公主抱抱起，然后从飞驰的列车上一跃而下。 终于，快到家了。 …… …… 当轩一抱着少女回到那间低矮的木屋时，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他取出钥匙，打开了房门，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嗅到了属于姐姐的淡淡香气，心中顿时安心了许多。 然后少年抱着对方走进木屋，用脚关上房门，然后找到火柴点燃油灯，昏黄的灯光下，熟睡的女孩面容甜美。 他将女孩放在自己床上，在他离开的半个多月时间里，姐姐一直让他的房间保持着原有的样子，看起来经常有打扫。 然后少年拿起他床头上的酒瓶，晃了晃然后给自己倒出小半杯酒，正准备喝下解渴顺便帮助自己稳定一下情绪，却听到女孩的声音。 对方睁开眼睛看着他，琥珀色的明亮眼睛：“我也要喝！” “你现在和喝醉没啥区别。”轩一淡淡嘲讽对方，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所以请收回愚蠢的话。” 然而女孩一点都没有收回的意思，她如今半睡半醒，所看的一切都视作梦境一般：“这里是什么地方？杂物间吗？” “放尊重一点，这里是我的房间。”轩一静静告诉她真相，然后指了指地板：“顺便说一句，你只能睡地板，我会给你一张草席的。” “睡地板？”女孩重复了一句，然后笑着说道：“真有趣？地板也可以睡的吗？” 这样说着，她向着轩一张开双臂：“请给我更衣。” 轩一看着对方。 女孩远远称不上有多么美丽，只是恰到好处的五官匀称堆在脸上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她有着深褐色的长发和琥珀色的眼睛，这样的体貌特征在星城属于标准的贱民体征，即使在兰叶帝国也不是主流贵族的标配，所以可以推测她在兰叶帝国的地位也不会太高。 然而当对方张开双臂毫无防备的闭上眼睛，说出请给我更衣这四个字时，轩一只感觉自己的内心突然被轻轻撞了一下。 他毫无意识地伸手，解开对方的领口，抽下领带，看到少女白皙又剔透的锁骨，女孩紧闭着眼睛，睫毛微颤，就好像颤动的幼鸟羽翼。 轩一拿着领带的手微微颤抖，不知为何，他就是做不出下一步的行动。 于是他将解下来的领带塞在少女的手中。 “我已经帮你脱下一件了，剩下的请自己代劳。” 这样说着，少年闪身走到里面姐姐的房间里，然后合上房门。 第三十一章 上供 星立华的房间从来都没有过变化。 窄小的单人床，上面铺着竹编的凉席，凉席上的细麻绳已经被磨断过几次，又被主人细心地接好。 凉席上是一个简单的竹枕，竹枕下整整齐齐叠着粗布的床单，女孩的淡淡体香在房间的每一处氤氲着，如玉兰花一般的香气。 床头放着一瓶还剩一半的白酒与一面小巧的镜子，轩一从镜子里看到了他黑色的眼眸。 回来真好。 能活着回来真好。 轩一这样想着，走向了厨房。 他们这间木屋被隔成了四个房间，最外是自己的房间，面积最大，在充当自己卧室的同时还是餐厅与会客厅。 星立华的房间更小，只能放下一张床，一个椅子和一个梳妆台。 再往里走，分别是厨房和盥洗室，盥洗室专供星立华使用，轩一如果需要起夜的话会直接到屋外的厕所解决。 他们这样的房子，肯定是没有自来水的，所以厨房的案板下是一口陶制的大缸，里面贮满清水，来自于半里之外的甜水井。 轩一拿着燃烧的蜡烛，检查了一下放食材的筐子。 他走之前购买了足够一个月食用的食材，委托达叔每隔三天送一次，现在看来，虽然所剩不多，但是依然足够一个人食用一个星期。 他想了想，将蜡烛固定在木质的窗台上，然后拿起餐刀削起了土豆。 不用怀疑——轩一准备做饭，哪怕不是做给自己吃。 他是要做给邪神的祭品。 自从回来之后，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他曾经祭祀邪神的事情，也不会愚蠢到提及，即使是椒月，可能会猜到他用了一些非常手段才拿到了那颗将他们从深涧带出来的石子，但是她没有兴趣知道更多。 虽然就像轩一给椒月说的，只要椒月给出合适的价格，那么他所拥有的一切，除了姐姐他都卖，无论是轩二还是和那个邪神的联络方法。 只可惜椒月不感兴趣罢了。 上次那个逗比邪神给轩一的印象太深了，还好那次他身上带着暗部的标准口粮，这一次再召唤祂，自然不能两手空空。 从上次的经验来看，这位邪神似乎不怎么爱吃肉，毕竟他当时背包里除了巧克力坚果和奶干，还有肉松，牛肉干之类明显更美味的食物，但是那位邪神连动都没动。 所以，虽然筐子里还有半尾咸鱼和很适合炖汤的羊肉干，但是轩一还是打算保险起见，制作全素的料理。 毕竟侍奉邪神这件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厨房中有两个灶台，由于星守郡盛产煤炭，所以本地煤的价格相当低廉，家家户户都能买得起用无烟煤和黄土混合压制的蜂窝煤。星立华只是上夜班，而不是天天不回家，所以此时炉灶还没灭，轩一只是换了煤球，打开送风口，先将蒸锅里装满水，然后往蒸笼上盖一块白布，给上面添了两碗米，再洒了点水，然后盖上了蒸笼。 蒸上米后，轩一开始着手准备菜肴。 他手头里能用的食材其实很少，一来是当初他买菜的时候只求便宜耐储存，二来是除却肉食，能用的材料就更加捉襟见肘，除了调味品，也只有土豆，卷心菜和洋葱这三样。 但是轩一做起来却丝毫不含糊，他先将土豆削皮，三分之一切丝，三分之一切成薯条，另外三分之一，直接捣成薯泥。然后将洋葱同样三分之一切丝，三分之一做成洋葱圈，另外三分之一剁成葱末，最后的卷心菜处理倒是简单很多，一把直接一点一点撕碎，准备做手撕包菜。 这个时候油锅已经热了，轩一先将薯泥和葱末混合，加入少许面粉和水之后，混入盐和黑胡椒，将其塞进一指宽的洋葱圈里压制成型，做成洋葱薯饼放入热油锅里炸熟，撒上细盐装盘。 第一道菜，炸洋葱薯饼。 做完第一道菜，锅里的热油还有许多，轩一便将剩下的薯条倒进去继续炸好装盘，由于手头没有番茄更没有现成的番茄酱，所以只能撒上盐和黑胡椒做成椒盐口味。 第二道菜，椒盐薯条。 薯条炸完之后，锅里的油已经所剩无几，轩一便倒入土豆丝和洋葱丝一起混合爆炒，加入几只辣椒和姜片，淋上少许香醋之后出锅。 第三道菜，爆炒双丝。 做好这三道菜之后，轩一清锅之后再倒入少许菜籽油，待油热之后倒入胡椒粉末炒出香味，然后依次加入姜丝，干辣椒段，蒜瓣以及葱花，爆炒之后放入撕好的包菜，几个快速的翻炒之后，倒入少许香醋，撒盐搅拌出锅。 第四道菜，手撕包菜。 做完这四道之后，米饭也已经泛出香气，轩一拿盆盛好米饭，然后在碗里放入少许盐，切好的葱花，洋葱末，少许醋，一小撮茶叶，然后用蒸锅里的开水稍微一淋，做成简单的酸汤。 四菜一饭一汤四十分钟内全部搞定。 然后轩一才将这些装盘和米饭一起摆在地板上，拿出三根蜡烛依次摆好，拿菜刀在自己手上用力划开，用自己的血在地板上画那个虽然只画过一次但已经不会忘记的祭祀法阵。 当这一切做完之后，轩一跪在法阵前，开始口诵对方的密名。 “冰湖之上的永恒之主。” “霜与雪的浩瀚主宰。” “终焉的遗腹子，世间唯一残留的神性。” “我向您祈求帮助，我需要世间最锋利的长矛，去刺穿一面牢不可破的盾牌。” 蜡烛静静燃烧，烛芯在火焰中发出轻微的哔啵声。 但是轩一还是感觉得到，有无与伦比的伟大力量正从远方缓慢的降临。 事实上随着他正式迈入致知不惑，对于这些强大存在的灵觉感应，也越来越敏感。 所以他清楚地意识到，与上次在溶洞深处的祈祷相比，这次的降临很明显更加缓慢和艰难，这不仅证明这位邪神真的居住在晖亡之林，并且晖亡之林外的那层许进不许出的恐怖结界，对祂有着真实的影响和限制。 这说明这位邪神，目前正处于某种不自由的被限制状态。 然后，蜡烛的火焰慢慢凝固起来，轩一的行动再次被完全的束缚。 他感到那个逗比邪神在自己的面前重新凝聚形体，却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轩一怀疑祂是不是穿过结界把自己变成哑巴了，对方才慢慢用嘶哑不可名状的声音开口。 “谢谢，谢谢你的祭品。” 第三十二章 不该见到的人 邪神小姐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黑衣少年，闻着饭菜发出的诱人香味，原本在漫长的降临过程中所想好的说辞，此刻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是的，突破晖亡之林的结界对她来说依然是不小的消耗，哪怕说这个结界最初针对的对象并不是她，但是如今，作为整个晖亡之林最大只的存在，毫无疑问她是这个结界的重点防范对象。 但只降临神魂的话，只是很吃力，并不是做不到。 她在过来的过程中，一直在想向对方解释，第一次是因为她也是第一次被召唤，所以业务不怎么熟练，其实他们这一行是不怎么索要祭品的，她当时的行为严格来说算是索贿。 但是这怎么说的出口啊。 上次对方都够瞧不起她了，这种示弱的事情又怎么做的出来，他不过是一只自己随手都能碾死的虫子，凭什么要自己对他低声下气地道歉。 正在心中纠结的时候，当邪神小姐姐发现自己降临成功之后，面前不仅有这个讨厌的虫子，竟然还有虫子非常识趣准备好的祭品，并且祭品看起来还很好吃，闻起来很香的样子。 邪神小姐姐前所未有的动摇了。 不是我不够坚定，而是敌人的糖衣炮弹实在太可怕了。 所以邪神小姐姐内心斗争了很久，始终没有鼓足勇气说自己其实不需要祭品。 毕竟对方好像辛辛苦苦准备了很久，自己如果拒绝的话他会不会直接把这些祭品给倒掉了啊。 那样会不会太可惜了啊。 于是她只能慢慢开口，说：“谢谢，谢谢你的祭品。” 这样说着，邪神小姐姐蹑手蹑脚地上前，将一个一个盘子做贼一般拿起来，然后将其倒在献祭法阵的上空，让它们在那里自行漂浮，连那碗酸汤都不例外。 虽然说邪神小姐姐也很喜欢那些陶瓷的盘子和不锈钢制成的饭盆，但是想到这些是不会吃不好吃的东西，以及自己拿走了对方会不会很困扰的因素，最终还是忍痛将盘子和饭盆放了下来。 然后神念微微跳动之间，那些祭品一个个沿着空间的罅隙传送到了自己所住的冰湖之上。 做完这些，邪神小姐姐再看向那个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一动不动的少年，与上次相比，他显得镇定许多，当然，内心对自己的轻蔑意味也少了许多，毕竟在那之后她在对方面前大大露了一手。 以及，他快死了。 这样想着，邪神小姐姐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次对方的祈求是要可以穿透厚盾的长矛，如果从善意的理解方式，可以理解为是强有力的攻击手段，但如果从恶意上扭曲他的祈求，那么则可以将长矛设定为他自己的臂骨，当想要攻击的话，便会抽取他的生命力，无限制地延长其手臂达到长矛的效果。 这样的话，当然以生命力为代价的长矛威力肯定很不错，但是他选择攻击的那一瞬间，这个人便等同于死掉了。 不过，邪神小姐姐至少现在还没有这个恶趣味。 所以她想给对方的，是真正的，善意的回应。 这意味着她要再次借出自己的力量，与上次不同，上次她只是在冰湖上抠出一小块冰就足够了，只是这次，她还没有那么有效地穿透晖亡之林的结界传达力量。 稍微想了一下，邪神小姐姐伸出食指，然后用右手用力将那根食指掰了下来。 她的神魂便是真实的力量体现，如果他想要力量的话，那么截取自己神魂的一部分是最合适的方式。 稍微有点疼。 邪神小姐姐看着自己虚幻的手指在空中慢慢拟化为一颗小小的湛蓝石子，然后弯下腰将石子轻轻放在他面前。 至少谢谢你的祭品了。 做完这一切，邪神小姐姐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这个少年的隔壁有着自己很熟悉的东西，一种，很亲近，就好像是姑姑一样的感觉。 不自觉的，她向着那边迈出一步，像是穿过水波一样穿过木质的墙壁，看到那个正躺在床上安眠的女孩。 那个女孩有着水蓝色的长发，皮肤柔软而白皙像是静置的牛乳。 她的血液里有自己熟悉的东西，但更加熟悉的来自于她胸口那枚叶状的美玉。 邪神小姐姐慢慢走过去，用手轻轻抚摸对方的脸颊，然后一路向下，握住了对方胸口的玉佩。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知道这块玉佩，但是究竟是如何知道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正在这时，她的耳边突然传来冷冷的低语。 “够了。” 话音未落，邪神小姐姐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立刻溃散起来，她再也无法维持，而不远处的献祭法阵则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她无法控制自己，就好像无法在漩涡中的一块船板，整个人被献祭法阵搅碎之后吸了回去。 片刻之后，邪神小姐姐睁开了眼睛，白猫湛蓝的双瞳在她面前浮现。 她轻咬了咬嘴唇，问向对方：“为什么？” 白猫当然不会因为她再次违规收取祭品就强行将她从数千里外召回，肯定是其他的原因。 “你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人。”白猫淡淡说道：“至少说不是应该现在就见到的人。” “她是谁？”少女问道。 “这一代的九公主，传承叶青名号的人。” “九公主是什么？叶青又是谁？”少女不明所以。 白猫微微笑了一下：“叶青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不可理喻的人。” “还有，在你之前，在潇之后。” “她做过一段时间我的主人。” …… …… 当确认那位逗比邪神真正离去，并且似乎不会再返回的时候，轩一终于伸出手，将那枚小巧的湛蓝石子握在手心。 与上次一样，当皮肤接触这枚石子，轩一立刻明白了它的使用方法，并且，和上次那颗相比，这次的石子所含的力量似乎强了十倍都不止。 对方未免也太过慷慨了吧。 而且这次对方的行动很专业，没有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这样想着的轩一将石子放入贴身的口袋藏好，然后站起身来，环视四周，默默收回了刚才的话。 他看到了四个叠在一起的盘子和盘子上的碗。 和旁边还沾着些许米粒的不锈钢饭盆。 古有买椟还珠，可是这位邪神买珠还椟也显得很逗比好吧。 或者说——超级耿直。 第三十三章 山林仙女从皑皑白雪中升起 原本轩一并没有对邪神有太高的期待，只是抱着继续实验和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 虽然上次那颗石子所展现的奇迹便已经非常强大，但是他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却不是上次区区一枚石子所能满足得了的。 他想借到足够的力量，足够让他一击打开千星试外部结界的力量，让他可以成功偷渡到千星试中，来参加那场只有他的座位却没有他的准考证的考试。 邪神一向讲究等价交换，原本轩一并没有太高的期望，只是上次那枚石子已经是严格不等价交换的产物。 他只付出了不到一百星元的代价，只够坐半程出租机车的价格，就换到了如果用金钱衡量，可以拍卖到五千万星元以上的高等级消耗品，那么按照这个逻辑的话，这次他付出更高的祭品，是有几率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当然，只是有几率。 但这位逗比邪神竟然完全没有让他失望，祂所给出的东西，比自己想象中的极限还要好出许多。 如果那个邪神是一个人的话，自己恐怕已经欠下了祂要用一生去偿还的人情了。 少年握着胸口冰凉的石子这样默默想道。 然后轩一妥善的处理了他召唤的痕迹，不得不夸一句这个逗比邪神，并没有残留多余的气息与不可名状的恐怖痕迹，所以清除血迹，放回蜡烛，并洗碗刷锅之后就没有其他要做的事情。 但做完这些，时间也慢慢逼近了凌晨四点。 虽然说轩一擅长高强度工作，但是长期的监狱生活他本身睡眠就已经长期不足，所以他也急需有一个相对完整不受打搅的睡眠周期。 于是轩一走出姐姐的房间，看到那个厚颜无耻的贵族少女正躺在他的床上打着轻微而甜美的小呼噜。 之所以不让她睡姐姐的房间是因为轩一在潜意识中认为除非姐姐亲自允许，他没有权力擅自借用姐姐的东西，但同样他始终认为自己收留她已经尽了自己很大的善意，没有道理再为她做更多的事情。 这样想着，他在床头抽出一卷草席，在粗糙的木质地板上铺好，放一个竹枕之后，便来到那个女孩面前，然后轻盈地将她抱起，想要将她放在地板上。 毕竟——你在大街上都能睡得那么开心，地板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吧。 但女孩刚被抱起，就稍微有点苏醒，她迷迷糊糊地没有睁眼，却用近乎梦呓的声音说道：“你知道我最喜欢的诗是哪一首吗？” “坟墓什么的，你说过了。”轩一敷衍着说道，抱着她后退一步，对准草席。 女孩伸出手在轩一面前无力地摆了摆，然后笑道：“不是这一首。” “山林仙女从阿克罗斯伦安山，皑皑白雪中升起。”1 “这一首才是。” 女孩静静地背诗，烛火打在她的脸上，她生的并不美，但轩一不知为何把她放不下去了。 还真是一位蠢萌蠢萌的贵族小姐呢。 轩一这样在心中说道，然后把她重新放回自己的床上，然后自己躺在坚硬的草席上，头靠着竹枕，慢慢闭上了眼睛。 …… …… 叶雅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而荒诞的梦。 她梦到自己偷偷从星空闪烁的宫殿中跑了出去，然后跟着一位陌生的男子走了很长一段路，最后还爬上了轰轰隆隆的简陋列车，一直旅行到世界的尽头。 那个男子有着黑色的眼睛与头发，样子和椒月姐姐所扮作的人很像，或者说这个陌生男子不过是椒月姐姐给自己开的有一个玩笑，自己醒来时应该还在那片星空下，六点被叫醒参加那个给孩子们筹款的早餐会。 然后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用木板钉起来的天花板。 她闭上眼睛，然后慢慢睁开。 还是木板的天花板，天花板上还有蛛网的痕迹。 她顿时惊坐起来，头碰在床头发出好大的声响，少女抱头吃痛的同时回头，看到了一盏还剩下三分之一不到的蜡烛。 这里是哪里？ 少女暗暗问着自己，然后先摸了一下胸口，感觉千叶流碧硬硬的质感之后才稍微心安一点。 然后她环顾四周，只见屋子异常狭窄逼仄，也没有任何装修过的痕迹，就是简单用原木和木板与钉子搭成的棚户。 她只在故事与话本中见过这样的房子。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噼啪声，不由把叶雅吓了一跳。 她凑脸往窗外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于是少女撑手下床，青之翼向下延伸，缓缓构成一双崭新的鞋子套在她的脚上。 然后叶雅稍微思考了一下，再拍拍身上雪白宽松的睡袍，让它变成她印象中见过最普通的裙子，再握一下胸口，光线在她身上开始微妙的偏折，让她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起来。 然后少女的足尖也开始离地，整个人完全在空中漂浮之后，叶雅才满意点了点头，然后整个人漂浮着出了木屋。 出去之后，叶雅才确定这个地方自己真的完全没有印象，这是一个很突兀建在树林边的木屋，周围用篱笆围出一圈，篱笆外有一条简陋的土路，慢慢通向远方。 在视野范围内，她看不到一个邻居。 正在这时，第二声“噼啪”清脆响起，叶雅打了个激灵的同时，整个人也慢慢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飘了过去。 没飘多远，她便远远看到在小树林里的两个人，一个男孩跪在那里，赤裸着上身，看样子和梦里看到的那个人很像，或者说，和椒月化装的那个男人很像。 而另一个人叶雅却完全不认识，但可以看出那是一个银发的女人，看起来很是年轻，穿着一件很陈旧的纱衣，手里握着一根手指粗细的藤鞭。 只见她再次扬起藤鞭，毫不留情地抽在男孩的背上，一条鲜红的痕迹如同游蛇一般隆起，而男孩的背上，这样的游蛇远远不止一根，它们纵横交错在一起，像是月光打在竹林中漏下的光斑。 但是男孩却直挺挺跪在那里，一声不吭，连呼痛都未曾。 “告诉我。”女人咬着嘴唇冷冷说道：“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1：是的，诗还是抄的。 第三十四章 姐姐 轩一跪在地上，看着前方一言不发，背上火辣辣的生疼。 这疼痛对于轩一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况且藤鞭质软，打在身上只是一些皮外伤，伤不得筋骨，只是轩一不敢运力抵抗，生怕震疼对方的手。 他原本以为姐姐今天回不来的。 毕竟姐姐的夜班也在星城里，如今星城戒严，他靠着隐蔽的运煤列车才侥幸溜了出来，姐姐自然没有办法突破大戒的城门。 但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轩一便被姐姐的脚步声惊醒，他五感是多么敏锐，甚至不用眼睛看，就能够感知到姐姐发现有外人闯入的踪迹后，站在门外踯躅不敢进许久，最后绕回去在木屋旁捡了根木棍子才敢上来。 然后听着姐姐提着棍子悄悄打开门，然后便看到正在地板上装睡的自己和那个睡在床上的女孩。 他听得姐姐站在那里呆立了片刻，木棍从手中滑落，然后自己便被姐姐提着衣领，一路从木屋拖到了屋外的小树林。 再然后，便是一藤鞭一句的你知错吗？ 轩一不知错，所以只能一言不发。 星立华打了很久，最后打的自己手足发麻，才松手扔了藤鞭，冷冷问了句：“疼吗？” 轩一摇了摇头。 星立华咬着嘴唇苦笑：“是啊，你长大了，我打都打不动了对吧。” 轩一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星立华冷笑两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扔到轩一的面前：“睁眼说瞎话算不算错。” 轩一捡起信纸，发现正是自己那天刚从晖亡之林回来给星立华写的那封报安信。 “我最初只是担心你年纪小，经不得人哄骗，被人骗到哪个黑煤窑里几年见不得天日，兴许还把命给搭进去。”星立华咬着嘴唇冷冷说道。 “可是你又没写地址，我寄信回去也不知道该寄到哪里。” “所以我只能去那家你打工的工厂去问，但是经理却告诉我，半年前你就辞工走了。” “你给我说了吗？” 轩一没有回答，也不能回答。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假身份，一个尽可能逼真的假身份。 所以他十二岁开始正式出任务，也便是十二岁开始出去做童工。 所以从十二岁开始，他就真的找一家工厂，陆陆续续打一个月的零工然后辞工，等半年多再去找一家新的工厂，再告诉姐姐说他换了工作，工钱也有了轻微的增长。 这期间他领的工作服啊，工牌了，包括吃饭用的菜票什么的都是真的，星立华整整三年都被他蒙在鼓里，不知道她的弟弟其实是在做满世界杀人赚钱的勾当。 这一次也是这样，他同样编出了一个需要长期外出的借口，只是没想到，这一出就是快一个月没回来。 他从来没有这么久没回来过。 以至于把星立华逼急了只能亲自跑到他的工厂去问，这一问他的谎言都被戳破的一干二净。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人活在世上，顶天立地，赚的每一分钱都要干干净净，一不能偷二不能抢，做什么事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星立华咬着嘴唇看着他：“你告诉我，这半年来你一天的工都没打，到底去哪里鬼混了，是不是手脚不干净，天天偷人钱去了。” 是啊，我半年来都去做什么去了？ 轩一扪心自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是没偷别人的钱，我只是去杀别人去了。 这样一来，姐姐为啥没去上班便说得通了。 她最近一个多星期来都在找自己，拼尽一切的找自己，生怕自己被人用麻袋捆了扔到海里，或者说干脆被人绑着关到某个不见天日的黑煤窑里。 可是，他又如何能说真相。 说出比星立华所猜测的更加险恶千百倍的真相。 他能说出，我去做这一切只是不想亲手杀你这句话吗？ 他说不出，所以只能沉默着挨打。 想了许久，他只能咬着牙，说：“嗯。” “我摸了七爷小姑子的包，被关到黑牢里打了半个月才放出来。” “啪！” 星立华扬起手，给轩一有史以来打过最重的耳光。 “不长进的东西！”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第三个声音。 “别，别打了！” 星立华抬眼望去，却看到一个穿着小白裙的棕发女孩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直跑到二人的面前，喘着气指着轩一：“别打了，我向您保证，他是个好人，绝对不会偷别人东西的。” 星立华看了叶雅一眼，再看向轩一：“她是谁？” “我还没有追究你拐别人家小姑娘的事呢。” 叶雅脸上微微一红，赶紧辩解道：“我，我不是他拐来的。” “昨天晚上我多喝了酒，一个人逛到星城街上睡着了，多亏了他我才能平安到这。” “还有，我身上还有点贵重的东西，他带我回来一点都没碰，我不信他会是偷别人东西的人。” 星立华狐疑地看着这个小姑娘。 这个时候叶雅才注意到，这位满头银发的女子年龄不大，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相貌也相当不错，哪怕连夜奔波，一副素颜也是标准的美人模样，但唯有那双眼睛，却不是正常星城族人那般的银色。 而是不纯粹的金色，就好像被人反复磨亮打光的古铜。 虽然叶雅从来没有来过星城，但是作为世界的重要一极，星城又是全世界种族歧视最严重的地区，完全没有之一，叶雅平时就没少读关于星城的资料，这次由于要前往星城开会，她更是恶补了这方面的常识。 所以没有人能比叶雅更加清楚。 这样的体貌特征意味着这个女子是和贱民同列的混血儿，生来不会被允许从事任何体面的工作。 但是叶雅自然不会有不可接触者的感官，在兰叶帝国，无论是兰蓝圣城还是青叶城，讲究的是人人生而平等，至少，表面上平等的。 就像她是叶家的女儿，当代兰叶之皇最小的公主，九公主的继承者，但是她并不会拒绝在青叶城大街上任何一个向她伸出手的人，无论对方是贫民还是贵族。 她只是有些不开心。 为什么星城会将这样的人，列入不可接触者的范围。 第三十五章 余烬（加更） 叶雅看着对方审视的目光，其实心里还是蛮慌的。 因为她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谎。 她身上确实有些贵重的东西，比如千叶流碧咯，比如青之翼咯，再比如说她自己咯，但是这些东西，青之翼没法偷，千叶流碧可以被偷但是她又不方便拿出来给对方看。 把这东西拿出来就等于向对方宣告自己就是九公主，赶紧把自己抓回去吧。 至于她自己什么的，只能在心里想想，叶雅还真没脸皮把这句话说出来。 所以思考了些许，叶雅装模作样地袖口处取出一样东西，然后摊开手掌递向星立华。 里面是一个蓝宝石的吊坠耳环，但事实上是青之翼幻化出来的东西，一旦离开她身周二十米，就会自动分解重新回来。 所以叶雅就是打赌对方是可信赖的人，不会把耳环带离她身体二十米外。 果然，星立华只是看了那个蓝宝石吊坠一眼，便轻轻点了点头，再看向轩一的时候神色缓和了许多：“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说明？” …… …… 托叶雅这个僚机的福，轩一最终还是洗脱了小偷小摸为生的嫌疑，但是他这段时间究竟去做了什么，一时间轩一还真的没有想好真正的说辞。 所以最终轩一只能在叶雅的助言下信誓旦旦的发誓，自己绝对没有通过任何不正当的途径去获取钱财。 当然，暗部可是星城的官方部门，轩一可是正经的领工资有编制的国家公务员。 但是由于某种原因，轩一不能泄密，所以暂时不能告诉星立华真相。 以及，最迟一个月，轩一会努力给星立华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是，勉强过关。 这多亏了自己捡回来的这个女孩甜言蜜语能说会道，虽然轩一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巧舌如簧，但是这一切对养育自己十一年的星立华来说并不管用。 这个时候，轩一突然感觉自己一时圣母泛滥捡回家的这个女孩也没有那么糟糕。 以及，这个女孩出奇的上道。 所以，在嫩豌豆洋葱炖羊肉配泡软的全麦面包的早餐里，轩一和星立华问起了这个短短一个小时里博得他们两个人好感的女孩的名字。 叶雅想了想，然后歪头笑着回答说。 “安雅，我的名字是安雅。” …… …… 当然，这顿招待客人稍显丰盛的早餐也用尽了家里最后的一点食材，原本那就是给一个人准备的食物，昨晚轩一又以招待正牌邪神的标准，连米饭都蒸了满满一大盆，所消耗的食材实在稍微有点多。 早饭过后，星立华在给轩一安排了今天的日程之后便去休息了——她连着几天几乎没日没夜的搜索，身体早已经逼近了极限，急需真正的睡眠来补充。 至于轩一这边，最关键的便是先把安雅送回家，毕竟这个自称是随家人一起来参观长安女帝千年诞辰的兰叶贵族出身不凡，丢了家里人一定焦急得很，所以这是第一优先级。 至于安雅所说的话轩一相信多少，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但轩一本质上是对外界漠不关心的人，所以他对安雅究竟说了多少实话是不在意的，他只想尽早扔掉这个包裹，好全力准备自己的事情，足够打开千星试结界的东西已经到手，接下来不过是完善计划罢了。 毕竟今天这个自称安雅的女孩已经帮了他的大忙，她是什么人轩一真的不在意，也不想在意。 难不成她还能是九公主吗？ 轩一如是想道。 于是当他和安雅走出木屋的时候，轩一心中已经将星立华所划定的日程全部安排妥当。 “我们来校正一下时间表吧。” 在木屋外，轩一对叶雅说道，却看到对方痛苦地打了个激灵，应激反应一般：“不，不要对我说这三个字。” 轩一点了点头：“我的日程安排。” “十二点之前，我会把你送到你家附近，然后你安心回家。” “由于我时间有限，就不陪你家人寒暄了。” 叶雅点了点头，心道你想见我家人也得见得到。 我怎么会给你真实的地址。 然后她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与你无关的事情了。”轩一淡淡说道：“你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我们是在尘埃中挣扎求生的普通人。”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和你见面本来就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我帮助你不求任何的回报，但刚好相反，你已经付给了我足够的报酬。” “所以把你送到之后，我们便继续自己毫无关联的生活。” 轩一看着对方琥珀色的眼睛，认真说道。 叶雅眨了眨眼睛，同样很认真地点头，但是心中却远远没有表面上的平静。 她虽然不算阅人无数，但是当了这么久的九公主，她所见过的人比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人还要多出许多，虽然她没有椒月那种在格物境就锻炼的炉火纯青的识人术，但是同样是千劫的修炼者，同样是格物圆满，她对别人的观察与分析同样超过了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 但她从来没有见过像轩一这样的人。 他就像一团燃尽的炭火，表面上已经冰冷，但里面却炽热如同岩浆。 正常人帮助人，再如何助人为乐的人，也会有一点希望得到回报的心思，更何况她已经半遮半露地表现出自己出身不凡，星立华倒也罢了，方才不过几个小时的相处，叶雅已经大致判断出星立华的性格。 如果说轩一是看起来像是坏蛋的好人，那么星立华就是彻彻底底的好人，即使放在第九军团也算是好人的那一种。 但是，轩一，怎么说呢？ 他给自己的感觉，是强迫自己做好人一般，他不想做这样的好人，但是却做了好人应该做的事情。 就像他帮了自己一样，他一点都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反而一直把自己当做烫手山芋的样子，能够尽早一点扔掉绝对不拖一分一秒。 他就好像，是因为星立华是好人，所以自己才努力做好人一样的感觉。 他深深厌恶着努力做好人的自己，所以连带着不喜欢一切证明自己做过好人的东西。 比如说自己。 一个人，究竟有过怎样的过去，才能够养成如此纠结的内心。 以及——椒月姐姐是如何认识他的？椒月姐姐是出了名的喜新厌旧，她会扮成对方的样子，那么便意味着她认识他不过是一个月之内。 就像他说自己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椒月和他更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么这两个世界的人是如何认识的呢？ 叶雅闭上眼睛，然后睁开，伸手牵住对方的手。 “那我们走吧。” 第三十六章 身价最高的XX 叶雅快忘记自己上次和男孩牵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如果除却和兰竹声那一类的老男孩在几个节日与聚会中偶尔跳过的舞，那么上一个牵手的男生都要追溯很久了。 虽然九公主从来都没有过要守贞终生的规矩，但是由于叶青是死在婚礼之前的二十四岁，所以后世的最初几位九公主甚至都自愿服用了长生药，这种以丧失生育能力为代价永葆青春的禁忌魔药让她们得以在世人面前维持永远形如少女的绝美模样。 时至今日，虽然服用长生药这个陋习已经不再流传，但是依然很少有九公主公然结婚生子，毕竟九公主一旦生子，便意味着下一代九公主可能从她自己的女儿中诞生。而按照惯例，九公主只能是当代兰叶之皇最小的女儿，这保证第九军团永远与兰叶皇室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而不会出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悲剧。 比如自己的姑姑，当代九公主叶萱，虽然世人一直流传她与自己的老师，上代侠诗酒杯有情愫在身，但是侠与九公主的传承就像一股绳，早就拧在一起，近千年来分分合合。初代侠葛生是世人所知的叶青未婚夫，更在叶青死后游历天下，终生未娶，代替叶青执掌了数十年的第九军团，并且收当时的九公主叶巧为徒，同时传授她侠与九公主的功法，并最终将第九军团交还到她的手里。 但是叶巧同样对这位养育自己数十年的老师情根深种，在明确遭到葛生拒绝之后才决绝服下长生药，成为第一个嫁给帝国的九公主。而她所收下的第三代侠学剑，同样受自己老师的影响终生，以至于他在选择继承者的时候，不顾天下人劝阻再次挑选了一位九公主，从此这便成为近乎传统的存在。 历任侠中，每隔一代便会有一个由九公主兼任的天下剑宗。 而每三位九公主，几乎必有一代会被当时的侠收为门徒，在他死后入主沧浪迷殿，这种稍微有些畸形的师徒相传，由于两者的开山祖师葛生与叶青便是世人皆知的眷侣，导致之后更是嚼烂了无数人私底下的舌根。 这种背景下导致的直接后果，一方面就是对九公主的管教越来越严格，男女之防趋于严酷，而另一方面，无论是侠还是九公主，挑选下一代继承人都开始慎之又慎。 便比如她隐隐知道叶萱姑姑最近刚刚找到合适的对象来继承侠的道统，但是姑姑始终没有让她见这个师弟，便是多少有这方面的顾忌。 而另一方面，轩一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许多心思，他一心只想着如何将这位贵族小姐尽快送走。 至于这位贵族小姐手有多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昨天晚上抱她抱到只嫌弃太重好吧。 在这样的心思中，轩一平平静静牵着对方的手，少女身量不高，轩一身量不矮，两个实质上只相差了一岁的男女，走在一块竟然刚好形成绝类兄妹的最萌身高差。 他不知道自己手中所牵的少女，整个星城有无数人愿意付二十万星元，只愿和对方远远地在一个大厅里吃上一顿早餐，远远看上对方一眼。 而且，这价值二十万星元的门票，只有这座城市最尊贵的那些贵族才有幸能够掏出来送到兰叶使馆，稍微次一点的贵人想掏两百万都没有门路进去。 如果评选这个世界身价最高的妓女，那么叶雅一定会投九公主一票。 别的妓女需要出卖色相，再不济也要弹曲献声，而她只需要在大厅稍微转上一圈，吃一两口味道不知好坏的食物，便有大把人争先恐后把钱送上，却连她身边一百米都走不近。 不知道她逃走之后，星城里现在是什么局面。 叶雅淡淡想道。 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已经将整个星城翻了个底朝天。 这个自称生活在尘埃中挣扎的男孩，昨晚就真的把自己这个大活人从全面戒严的星城中带了出来。 他真的只是自己自称的那样只是个普通的男孩？ 就像叶雅自己自称是一个普通的兰叶贵族那样，只有标点符号值得稍微相信那么一下。 …… …… 星怀药的办公室里，两个男人单膝跪在这位稍微谢顶的中年人面前。 星白帷低着头静静报告：“从昨夜知事发出命令到现在，星城一直保持着绝对封锁，但这样的时间持续不了太久。” “按照知事的吩咐，现在星城与外界切断了一切联系，连普通的食物，药品与材料都不能获得，魔动列车在星城外已经停了三十九辆，数万需要离开的居民同样滞留在星城。” “在这样继续下去，这座城市坚持不了多久。” 星怀药冷冷笑了笑：“这些是工部和户部的事，又与我何干。” “我不要损失报告，我只想得到九公主叶雅的下落。” “既然昨夜连一只苍蝇都没有飞出去，那么叶雅这个大活人是如何从我们的眼中消失的呢？” 这样说着，他转向另外一个男子：“执行司在你手里那么久，号称固若金汤，铁打的江山，如今连一个丫头都找不到，为何不向我自刎谢罪？” 星斑豹是一个全身如铁铸一般的高大男子，身为执行司司长的他早已经跨过了那道天人之限，是明面上的暗部第二强者。 但是在眼前的这个男人面前，他谦卑的就像是站在班主任前的小学生。 “属下已经发动了一切力量，连各大知事的官邸都尽数搜查过了，没有找到关于叶雅的任何下落。”他低声说道，话语冷漠却谦卑：“属下以为，九公主绝对不在星城之中，如果事后证明属下办事不力，不劳知事大人动手，在下自当自裁谢罪。” “你们一个说绝对没有人能够出去。”星怀药看着眼前的二人：“一个说如果在城里那么没有人能够瞒过你们的搜查。”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以为？”星怀药露出残忍的笑容。 “我在这里把你们杀掉一个，那么没有冤枉的可能是二分之一。” 第三十七章 围城 “你们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不能被替代的人。” “不但是你们，或者说落蘅，哪怕是我，哪怕是星瑰年，甚至说星主陛下本身，都不是不能被替代的存在。” “所以，我需要一个更好的解释。” 星怀药的声音冰冷而无情，但是他面前的二人身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星斑豹还没有开口，星白帷已经静静说道：“知事大人当然说的没错。” “按照我们的说法，我们之中必然有一个人出了纰漏，所以毫无疑问死有余辜。” “但是知事大人，暗星的强大毋庸置疑，但我们并非神祇，也做不到如同真正神祇那样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我知道我说这话有为自己开脱嫌疑的意味，但是并不意味着自己不能说这些话。” “那就是我们虽然以最高的戒备与效率开始这次大戒与搜查，但是即使是我们，也有着相当多的漏洞，如果有人足够快，那么就可以抓住这些漏洞逃出去，或者隐藏下来。” “最悲观的情况就是，九公主叶雅她思路清晰，目标明确，又有足够强大的人对她进行协助。” “那么，她出逃之后，马不停蹄地前往星城距自己最近的出口，无论是使用载具还是单纯依靠青之翼飞行，都能够躲过我们第一轮的封城，从而让后续的搜查变为彻底的笑话。” “其次，我虽然没有攻击落蘅司长的意思，她制作鉴别药剂的速度整个星城恐怕也无人能出她其右，但是我们依然等待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这两个小时之内，我们不具备任何可以有效鉴别九公主的手段，只能依靠封锁城门，沿途设卡的形式限制人员的流动，为下一步的挨个甄别提供条件。” “而在这个期间，虽然缓慢，但是九公主是有能力在星城之中做短途旅行的。” “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而在搜查甄别开始之后，由于最初我们就有目的地针对那些星城中的强大势力，包括不限于那些各部知事，世界各地来到星城的使团，以及奥斯行走椒月殿下，毕竟后者有能力有动机做这件事情。” “但事实上，目标越大也越危险，如果叶雅稍微动些脑筋，她就不会躲在他们的密室里等待搜查。” “相反，由于星城是人口近千万的顶级大都市，我们即使发动所有控制的下属帮派来协助搜查，但是那些帮派人员的质量良莠不齐，导致非核心区的搜查质量并不高。” “但即使不高，毕竟也是搜查过的地方。” “但是搜查需要人，而没有人的地方则是我们最大的盲点。” “我们搜查贵族大员的密室如同探囊取物，但是想进星城每一处住宅里面搜寻却并没有那么简单，即使我们批复了数十万份特别搜查令，但面对更加庞大的星城楼盘。这个数量依然显得稍稍不足。” “更何况，如果九公主愿意藏身在贫民窟外那些堆积如山的煤堆之中，只需要挖一个洞藏身其中，依靠青之翼她至少可以在里面生活三天三夜，斑豹，请问如果九公主真的选择这样的躲藏方式，你有把握找出来吗？” 星斑豹思考了一下，然后摇头。 青之翼原本便有极强的隐蔽气息的能力，更何况对方如果自己钻进煤山之中如同冬眠的蝉一般睡上二十三年，自己难道真要把煤山一个一个掘开看里面是否藏了只叫做九公主的秋蝉？ 是的，这种躲藏方法几乎无法破解，就算让那些洞玄之上的强者展开领域张开神识一寸一寸搜索过去，也未必能发现铁了心要和他们捉迷藏的九公主。 “当然，这只是最极端的情况，我不认为以叶雅的身份经历，她会选择枯坐为蝉，可这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叶雅只要不选择躲在大目标身边，她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低。” “如果她躲在无人区中，那么我们发现她的概率便无限趋近于零。” 星白帷顿了一顿。 他先帮星斑豹起了一个台阶，让他不用在纠结那句一旦发现就当即自裁的誓言，然后这位温文尔雅的管理司司长笑了笑：“至于在下。” “虽然星主命令在下封锁星城，但是有一些奇妙的渠道，却是无论如何都封锁不了，或者说来不及封锁的。” “六大白银家族都有通往城外的隐秘通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我们也在搜查开始之后第一时间查封了那些密道。” “但是我想即使是知事大人您，也未必能够知道全部通往外界的通道。” “除此之外，即使城门，客运的铁路，包括无数从远方开来载满珍奇货物的列车都已经被封锁，但是有一些小小的渠道依然在运作。” “那数条从星城拉出煤炭再从外界拉回钢铁的自动小列车已经运转了几百年，直到几个小时前，我才意识到我们没有第一时间对它进行监管。” “以及，我们暂时没有能力封锁星城内的传送阵的运转，只能通过封锁固定传送阵的方式来部分禁止，可是还有多少传送阵没有被封禁，又有谁可以制作只需要传送出城外即可的临时传送阵，这一切我们都没有办法干涉。” “所以，在下只能保证，在下所涉及的那些渠道，九公主绝对没有能力从中离开。” “但是在下没有能力涉足，或者还没有来得及封锁的渠道，九公主确实存在已经离开星城的可能性。” 星怀药听着对方的解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对方身为自己手下的第一智囊，所做的分析足够全面，他所提及的那些漏洞，确实是连暗星都未必能克服的问题。 如果叶雅真的能够一点一点抓住他们的漏洞，那么真有可能从星城逃出去。 不过——叶雅有这个能力吗？ “我们不妨做这个假设。”星白帷这样说道：“我们假设有一个小人物——真正的小人物，他有意无意帮助了叶雅。” “前提是，他对这座城市的熟悉，要超过了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 “只有足够小，他才能够逃过我们拉出的大网的网眼。” “只有足够熟悉，他才能够如鱼得水地在我们密不透风的搜索中喘息。” 星怀药笑了笑：“有这样的人吗？” “我不知道。”星白帷摇头：“但如果真有这个人的话，他应该得到一个暗部司长的奖励。” “至于现在。”星白帷看向星怀药：“请知事下令，我们要扩大搜索范围，完全放弃无人区，对星城郊外所有住户进行突击检查。” “鱼儿只有在水中才能活下去。” “我不相信，叶雅可以不在任何人的帮助下在我们的星城像一条鱼那样游动。” …… …… 轩一看着公交站牌上那个大大的暂停营运，表情稍微有点精彩。 星城还在封城中，所以任何人不得入内。 第三十八章 在逃（打赏加更） 站牌左右冷冷清清，只有这对最萌身高差的兄妹站在那里，耀眼的太阳顶在头顶，给他们拉出一米长的影子。 叶雅强忍着嘴角的笑意，看着满脸阴郁的轩一，差点就要真的笑出声来。 怎么？你还能把我再塞进煤车里送回去吗？ 叶雅之所以答应回城里，是因为她实在找不到不回去的理由，如今才发现，根本就不用她找，因为根本就回不去。 除非她到城门下大喊我就是叶雅，快给我开门之类的话，那么她就会如愿以偿地被抓回去。 但是叶雅不要。 直到此时，她越来越清楚自己这次任性到极点的逃跑究竟给所有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但是而今冷静下来的少女，却越来越坚定自己不愿回去的决心。 她越来越确定，自己真的不想做九公主，只要不是九公主，她是谁都无所谓。 如果她坚持不回去的话，叶萱真的有可能将她废掉，反正姑姑的寿命还有很长，她可以轻松等到下一位合适的九公主的诞生。 只要不是自己就够了。 这样想着，叶雅伸手拉了拉轩一的手：“呐，现在呢？” 轩一不想说话。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是真的发生在自己的面前时，轩一还是很不想接受。 兰叶使团到底丢了什么东西，让暗星不惜一切代价的帮他们去找。 难不成真的是丢了九公主？毕竟九公主是他们带来的东西里最宝贵的一件珍品。 这样想着，轩一不由又打量了一下身边的女孩。 不像，完全不像。 新任九公主的照片在报纸上刊登了无数遍，他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得出那头水蓝色长发下灿烂的笑脸，自家姐姐又是九公主的狂热粉丝，眼前这个小丫头除了是兰叶贵族之外和九公主简直一点边都沾不上。 否则的话，把她绑了交上去，说不定自己马上就能戴罪立功，将功赎过，重新拿到千星试的名额，省下的邪神赠礼将会成为他真正的大杀器。 虽然不知道这颗石子实质的威力，但是轩一至少知道，普通的洞玄之上肯定挡不住自己扔出去的那枚湛蓝石子。 这对彼此心怀鬼胎的男女站在站台下许久，直到叶雅再扯了扯轩一的衣袖，轩一才回过神来。 “既然这样的话。”轩一满脸不快的说道：“我们去买菜吧。” …… …… 正当那对少男少女在烈日下灼烧的时候，兰叶使馆则更是一片焦灼。 从各方面送过来的消息都是一片黯淡的回应，此时整个兰叶使馆竟然都在等待一样东西。 那就是劫匪的勒索信。 无论劫匪是要天境灵器，大公爵位，还是说天之车的座驾，数以亿计的金银珠宝，整个兰叶使团都会开开心心的问你是不是还要再加一点。 因为这样的话，至少还可以证明叶雅还在掌控之中。 但是而今就是最绝望的情况。 叶雅非但音讯全无，甚至完全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控。 “你们还真是教出来一位好殿下啊。”兰竹声取出鼻烟深深嗅了一口：“当初我怎么没瞧出这位九公主这么有行动力呢？” “按照惯例，叶雅是不应该被选为九公主的。”兰柚云低低说道：“是萱殿下不顾反对挑选了她，却没有告诉我们理由。” “她不想当九公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练功只练了千劫，后续的功法一点都没碰，怎么逼都没用，后来还是萱殿下亲自开口，让她自己决定，如果不想学的话以后都可以不学。” “十四岁只有格物圆满的九公主，这快一千年了，也就这么一位吧。” “快一千年，也只有这一位敢谁都不告诉一个人跑出去，摆明了你们快把我废了的态度。”兰竹声笑了笑说道：“当然，她这么一闹，我突然有点明白叶萱为何要挑她了。” “为什么？”兰柚云不由问道。 “因为。”兰竹声看着对方：“你不感觉，近千年来，除了她之外，只有那位初代做过类似的事情。” 那位初代便是初代九公主，便是创立了兰叶第九军团的叶青。 当兰竹声提到那个人，兰柚云也不由沉默了。 是的，这么说来，还真有点像。 “只是当初叶青只带了块千叶流碧跑出去一个人在外面住了三年，我们这位难不成也想在外面跑三年吗？”兰柚云不由忐忑问道。 别说三年，就算只跑出半年，叶萱也就把她废掉了。 “我不知道啊。”兰竹声笑了笑道。 “难道你不感觉吗？”兰竹声摇着头又吸了一口鼻烟：“我们的九公主，笼罩在那位的阴影下实在太久了。” “葛生大人曾经说过很多次，如果叶青还活着，她一定会亲手解散掉由她组建的第九军团，也不会整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九公主传承下去。” “但叶青偏偏死了，还死的那么早，即使以葛生大人的威望，也不敢替他未婚妻做主，中断九公主传承，解散第九军团，他只能暂时接管，然后在合适的时间再交出去。” “然后一转眼一千年过去了，第九军团存在了一千年，九公主也传承了一千年。” “现在你去问问我们军团的战士，乃至于去问那些辖地里的普通百姓。” “你问他们是认自己是兰叶帝国人？还是第九军团人。” “要不是一千年来九公主都是从兰叶之皇的女儿里选出来的，恐怕而今的第九军团和星城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虽然我当过一任副骑士团长，而今也代表第九军团驻守在星城。” “但是，我们必须承认，第九军团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哪怕我不希望它在我有生之年毁灭，可也同样不希望她随着兰叶帝国一同存在到彼此崩溃的那一天。” 兰柚云冷冷望着这位帝国武官：“这话，你只能在你我之间说。” “或者也可以找找萱殿下来说。”兰竹声笑了笑：“我们的殿下比我们想的都远，我们生来只为执行殿下的意志而存在。” 正在这时，他们二人前的魔法阵突然闪烁起来。 二人立刻正襟危坐。 他们等候在这里当然不是为了聊天，而是等待自己殿下的回应。 一位蓝发戎装的女子慢慢浮现在魔法阵上，她的身形稍微闪烁，但是表情却依旧一丝不苟。 这位女子身穿白与蓝交织的战袍，一头水蓝色的长发静静倾泻在脑后，海蓝色的眼睛纯粹如同宝石。 她望着眼前的二人，慢慢开口：“我已经知道了。” “我今晚就到，那个时候再说。” 第三十九章 人情冷暖 星城郊外的鱼市依旧如同往日，所有人都赶在太阳最肆虐的正午之前完成交易，买卖自己所需要的物品，于是而今已经到了最后的交易时间。 其实还多亏了星城封城，所以轩一才能够赶上正经的交易时间，否则他只能找到看管鱼市的达叔来买一些积存在仓库的货物。 只是轩一并没有钱。 他打算先行赊欠。 少年当初临走前花光了家里仅剩的所有钱，回来的时候更是双手空空地返回，然后还用为数不多的食材给邪神送上了一份大餐。 而姐姐那边，当自己报平安的信反而起了反作用之后，姐姐便请了长假满星城满世界地找自己的踪迹，每天带上干粮，趁夜色外出，然后待天亮的时候回来休息。 这一方面是姐姐长期养成的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惯，更重要的是，晚上活动可以避暑。 既然长期请假，那么姐姐这段时间的工资肯定也泡汤了。 于是他们竟然这样迎来了自从年幼时最艰难的那段岁月之后，第二次残酷的经济危机。 好在，轩一对于赊欠这件事情，一点都不陌生。 典当，赊欠，以工代偿，只要不花真金白银或者能换来真金白银的事情，轩一和星立华都做过。 食物是最好赊账的东西了，毕竟没有多少人真的能够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活活饿死，并且他们一向信誉极好，即使暂时拿不出钱来，两个星期内就算拆东墙补西墙，他们也一定会如数奉还欠款，然后在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后再空着手央求借一袋米或者几块面包。 所有能赊欠的东西，唯独酒是最难赊账的东西了。 世间有许多鬼，酒鬼和赌鬼毫无疑问是最遭人嫌弃的烂鬼了。 而轩一和星立华不巧都是酒鬼中的酒鬼。 酒是会上瘾的，而偏偏酒又是轩一唯一的药。 所以在轩一童年的记忆里，最深刻的两个画面，一个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边洗澡一边哭的姐姐，一个就是偷偷往买回来的酒里掺水的姐姐看到自己发现时满脸绝望的表情。 他们穷到连最劣质的白酒都要掺水才喝得起，可是掺水便意味更不容易醉，也便是药更加的不顶用。 所以直到那个时候，轩一才知道每天因为劝自己喝酒而染上酒瘾的姐姐，只给得起自己足额的烈酒，自己只能用清水凑数。 如果说轩一的童年里真的有什么值得欣慰的地方，那么毫无疑问自己遇到了许多普通的好人。 他们并没有做什么真正的好事，每块全麦面包少一个星元都不会善罢甘休，充其量只是比自己和姐姐过得稍微好一点的普通人，同样要在生活的压迫下艰难度日。 可是就是这群人，无数次在自己和姐姐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伸手再借出一点点东西，哪怕他们很多时候都以为这些东西借出去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所以自己每次抱着吃的回去的时候，都能听到对方和自家妻子或者丈夫吵嘴摔打的声音。 但是最后他们还是借了出去，轩一与星立华便是依靠这一点点的善意，按照星立华的意愿，不偷不抢堂堂正正活过来最艰难的岁月。 于是当轩一与星立华的经济稍微阔绰一点之后，每次再来这里买东西，在原有的价格之上，轩一总是会稍微上浮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地付钱，开始的时候对方还会稍微推辞一二，但时间久了，他们也慢慢心安理得地收下。 毕竟——这是回报当初他们照顾自己与姐姐的那点善意。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就是这些善意让他与姐姐最终活到了现在。 轩一在心中默默想着，然后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叶雅。 “前面很脏，我一个人过去就可以了。” “你在这里等我就行了。” 是的，前面确实很脏。 这里是下等人汇聚的鱼市，只能依靠每年台风季带来的暴雨一口气清刷掉所有的秽物，所以而今的鱼市，腥浊满地，臭气扑鼻，真不是叶雅这种正经的贵族小姐该去的地方。 叶雅看了看前方，又摸了摸鼻子，然后笑了笑：“总有第一次的对吧，不用管我。” 轩一点了点头，就真的不再管这个逞强的小丫头。 只要你一会不被熏得吐出来就够了。 在轩一的身后，叶雅不动声色地捏了捏鼻子，让青之翼包住鼻子，向下无声地延伸，完全护住了一切的空隙。 现在我就是银河潜水艇，你把我扔进粪坑我也不怕！ 叶雅雄赳赳地想着，然后默默跟在男孩身后。 …… …… “郭叔，还有鱼吗？”轩一看向案板后的卖鱼大叔。 对方正在忙着收拾剩下的几条鱼，听到声音才抬起头，看到皮肤苍白的轩一——先是在森林中快一个星期，出来之后又在地牢里关了两个星期，快一个月没见太阳，皮肤自然有些不自然的白皙。 他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等看到轩一身后的少女，表情更加精彩起来：“轩哥儿眼光不错啊。” “我姐的远房表妹，千星试来星城玩，就带过来了。”轩一轻描淡写地带过，然后看向郭叔：“这次出门有点意外，最近手头紧，能不能赊欠一点鱼和米？” 郭叔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出去这么久，一分钱都没挣到？” “是啊。”轩一赔笑：“你看方便吗？” 郭叔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自己鱼招下的灰板。 上面用朱砂写着：“本店利薄，概不赊账。” “今时不同往日了啊，轩哥儿。”郭叔意味深长的说道：“只有帮人一时，没有助人一世的道理啊。” 轩一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默默点头，向着郭叔低声道了歉，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二十天前的此时，少年一路走过，花钱如流水，半个小时便置办了可供星立华一个月吃用的粮食菜蔬。 二十天后的此刻，轩一一路走过，只靠着一张脸两只空手，于是便两手空空地走到了尽头。 人情冷暖，尽在其中。 他最后走到了达叔的面前，表情殊无变化。 “达叔。” “酒能退吗？” 第四十章 如鱼饮水 在轩一那天走出木屋之后，他来到这座鱼市买了许多食物，然后拜托达叔分批送到自己家中。 然而他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它们的价值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最后买的那瓶酒。 一瓶一个星币的酒。 当初他对达叔说的是，如果他能活着回来，这瓶酒就给他庆功，如果死了的话，一半给他立个碑，另外一半就干脆浇在坟前，当做祭品。 如今他真的活着回来了，却不能如愿拿回那瓶酒，只能问能不能退。 一退便是一万星元。 达叔依然很老，十年前就很老了，十年后依然很老、 他是暗星的情报司的外围成员，早就不做任何实质性的工作，只守着这座鱼市，收一些摊位费维持着生计。 当然，自己也是他的任务目标，同时监视自己和姐姐的行踪。 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所以轩一才能放心让他照顾姐姐。 这位老人胡子花白，头发也是花白，他是斯特共和国人，据说曾经还是个小贵族，但是因为家中破产才流落到星城，并最终选择挂靠在暗部当一个情报人员。 换句话说——他是这座鱼市知道最多事情的人。 达叔抬起眼看了看他：“当然可以，只是值得吗？” “只要活着，便很值得。”轩一淡淡说道：“如果死了，肯定没法说不值得了。” 达叔颤巍巍地从怀里取出那枚金币，放在自己身边的桌子上。 轩一刚伸手要去拿，却看到达叔笑着摆了摆手，重新将金币收入怀中，然后将一瓶殷红如血的酒瓶放在了那里。 轩一看着他：“达叔，什么意思。” “庆功酒。”达叔淡淡说道，然后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铁匣放在桌子上。 “我们看你长大也有十来年了吧。” “从还没桌子高的小鬼头，长到现在人模人样的帅小伙，鱼市里的店家换了一拨又一拨，只有你和你姐还在。” “最早的时候你们穷，所以隔三差五都要赊欠点什么，再后来，条件好了一点，就总想着多给点钱。”大叔轻轻嗤笑了一声：“不能说你没经过苦日子，但是你才多大，经过的苦日子也太少了点。” “做上了工，整日便大手大脚，不知节俭，不知储蓄，我们私底下聊天，都说你迟早会栽个大跟头。” “但栽个大跟头又如何，我们又都是小门小户，谁能放着自己的身家不要去帮你。” “所以有人就和我嘀咕，说是不是可以将你平日里多给的钱单独放一门账，就存在我这里，我答允之后，再和几个老伙计串了一下，这事也就这么成了。” 这样说着，达叔推了推手边的铁盒：“这次你出去了快一个月，我们都捉摸着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眼看着先前你订下的那些转眼就要送完了，我也便和老伙计说了一声，将账上的钱都提了出来。” “原本想着用这钱先给你姐添置点什么，或者直接把钱送过去，结果你就眼巴巴地跑回来了。” 这样说着，达叔用手推开盒盖，露出里面一叠崭新的大小钞票。 “原本这是你的买命钱，想着不要太皱了，太皱了不好看，我特意去换新钱回来，最后还是没怎么用的上。” 轩一咬了咬嘴唇，轻声说：“达叔，不要这个样子。” 你们所看到的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我，对我这么好你们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达叔从里面将厚厚的钞票尽数取了出来，也没清点，就这么伸手递了出去。 “我知道你没账，但我们有账，这钱少了一点，少的那部分已经换成了米面菜蔬，原本打算着下午歇市了送过去，既然你来了，就省得我这副老腿再跑一趟了。” 轩一张了张嘴，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本是极能言善辩的一个人，可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达叔却已经将钱塞到轩一的手中，然后看向他身后的叶雅。 “立华的表妹吗？我还没听说她还有这么个漂亮的表妹。”他伸手在桌子下面摸了摸，然后取出一小片玉珏。 “我们祖辈上不太平，但毕竟是祖辈的事了，家里先祖在兰叶打过仗，吹牛皮说和你们九公主见过一面还活了下来。” “但凡事为尊者讳，为长者讳，他说见过，那也只能是见过了。” “这块玉据他说是九公主给的，若是完整铁定能卖个大价钱，但是后来家门不肖，这块玉也被砸碎分掉了，我也只分了这小小的一块，平日里也不过是留个念想。”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一个兰叶人了，没想到还能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很是有缘。” 他说着抬手将那一小块玉扔到叶雅的手里，然后笑了笑：“九公主碰过的玉哦，虽然不值钱，但挺有意思的。” 叶雅伸手接过那块掷来的玉。 对于九公主碰过的东西，这世界上再没人比她更不稀罕了，她身上的衣服，怀里的玉佩，乃至于自己修习的功法，无不是当初九公主所穿所用所编的，更何况这世间别人卖东西也总喜欢攀附九公主，哪怕沾得一星半点，也会身价大增。 所以她不动声色地将那块碎玉握在胸口，与她胸口那块真正的玉魄相共鸣，几乎在刹那之间，有一个白衣蓝发的娇俏少女在她手中迸溅而出，涌入自己的脑海之内。 脑海之中，那位蓝发的少女已经剪去满头长发，表情冷峻而淡漠地站在大帐之内，看着跪在眼前的红衣军人。 “灵犀殿下。”对方低着头，尊敬呼唤着她那个已经被视为禁忌的称号。 “从天启帝带着你们踏入我的国土第一步起，我就不再是你们的灵犀殿下了。”少女冷漠说道：“你们现在都叫我人屠，不是么。” 对方沉默着，低头不敢说话。 “不要以为你做过我的亲卫我就不杀你，我……”少女刚想再说点什么，却突然用力捂住胸口咳嗽起来，鲜血混杂着黑色的内脏碎片咳在手上。 红衣的军人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被少女抬眼冷冷瞪了他一眼，便感觉全身麻痹一般彻底无法动弹。 少女站在那里剧烈的咳嗽，撕心裂肺的咳嗽，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人敢闯进大帐之中，直到她自己慢慢平复下来，才重新望向对方。 “你一定也想我死对吧。”少女冷冷说道：“我告诉你，我不会死，只要你们还留在这里，我就不会死，即使真的死了，我会在临死前把你们一个一个全杀光。” “一个都不留地全杀光。” 脑海中的景象只是稍微闪现，然后便被彻底搅碎，以至于叶雅根本无法辨别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方才的那一幕，却深深印在叶雅的脑海之中。 这块玉是真的，当初叶青真的没有杀死这位曾经做过她亲卫的斯特战士，而是以某种方式让他一直活到战争的最后，并且活着回到了斯特共和国。 至于这块玉为何会承载这样一段回忆，叶雅猜测可能是这个军人的余生都带着这块玉，一直都在回忆当初的这一幕，以至于回忆和玉本身融为一体，所以当叶雅发动千叶流碧来鉴别这块玉的时候，连同这段回忆一起也激发了出来。 这是叶雅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看到过的叶青，最真实也最绝望的叶青。 像这种见一个被俘小兵的事情，肯定不会在任何一段历史中被记载，却被这个小兵自己铭记了一生。 直到这个时候，叶雅才生出这个想法——叶青当初，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想法与心情去领导那场处于灭国边缘的荣耀卫国战争。 早就逼近极限的她，又是如何让自己活到了战争的末尾，在曙光已经依稀可见的时候选择死去。 正在叶雅陷入思绪的迷宫时，重重的落地声将她从思考中唤醒。 轩一静静跪了下来，在苍老的鱼市管理者面前端正叩首。 第四十一章 海上有仙山 自从轩一有记忆开始，他就跪过很多人。 他身份太低，很多时候不跪便等于死。 但是轩一心甘情愿跪的人，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星立华。 如今面对这个老人，他无言以对，又无法言谢，只能在对方面前叩首以表示自己的态度。 他跪的不是达叔这个人，而是这群看着自己与姐姐长大的老人，以及他们并不算多，但却贵如黄金的善意。 …… …… 所以当正午来临之时，轩一与叶雅正拎着菜蔬走在回去的路上。 轩一并没有全部取走在达叔那里的食材，只是挑了自己最近两天要用到的，毕竟拿太多回去会有诸多不便。 他当然没有假惺惺地推辞那笔数额相当不菲的钱，那是他十岁之后，五年时间里对方不动声色帮他积蓄的财产，而轩一又真的需要这些钱。 但是由于原本列在计划中要送安雅回去的日程，却因为星城的封锁而不得不推迟，也因此他们提前回到了木屋。 到家之后，星立华还在睡觉，轩一便放好食材，然后煎了三份小牛排配烤好的餐包，这当然是招待客人的规格，但多少也有让姐姐吃一点好东西的心思在里面。 只是不方便叫醒还在睡熟的少女，轩一与叶雅便在充作客厅的自己房间里吃过牛排，又将星立华的那一份在煎锅里加少许油，放在小火加热的水浴锅中，这样的话，只要星立华不在傍晚才醒来，那么小牛排便能至少保持七成的美味。 吃过午饭，如何安置这位小姑奶奶便是新的问题了，按照轩一自己的计划，下午他要抽出时间去海边踩点，但现在他有照顾安雅的工作，这件事便多少有点麻烦。 “你下午想去哪里玩？”轩一看着对方嘴角沾着的酱汁，出于对方是女孩的考虑，所以给她牛排的浇汁加了柠檬和番茄，所以残留在嘴角便特别明显。 由于不是很熟的关系，轩一也就不好意思帮她擦，等她自己意识到这一点。 “事先说明一下，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大概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叶雅下意识地就想用袖口去擦，动作做到一半便生生止住——用袖口擦当然很不礼貌也很不卫生，但是她穿的是青之翼好吧，比最好的餐布还要好用十万倍，更何况轩一这个穷鬼也根本就没给她餐布，取而代之的是质地粗糙的廉价纸巾。 但是最后女孩还是止住了动作，从那叠纸巾中拿起一张擦了擦嘴，毕竟青之翼虽然隐蔽，但是还是少暴露一点为好。 “我想去看海。” 女孩安安静静说道。 …… …… 叶雅从小就很少看海，虽然圣湖浩渺如果标准低一点和海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海。 兰叶帝国维度偏高，一路向北只能看到起伏着冰山的汪洋，那片苦寒之地可能走上百里都看不到一户人烟，海边也只有陡峭岩石与料峭海风簇拥下泛着白沫的冷酷汪洋。 这样的海，当然不讨人喜欢了。 但是像话本里那样有着柔和海浪与沙滩的海洋，叶雅其实也就只在话本上见过罢了。 虽然在冰雪骑士过来的路上，叶雅很是看了好久南方的海，但是隔着玻璃远远地看，与走近了看始终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木屋离海边并不远，走路不过五六里的路程，就算叶雅不说，轩一也要过去一趟——因为，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次千星试的场地便在中海之上，他必须提前踩好点才能做下一步规划。 但很遗憾的是，当两个人来到海边时，轩一并没有看到有如神迹一般从海面上拔地而起的庞大岛屿，要么是他猜测有误，这次千星试选择其他的场地，要么便是还没有准备好。 他们只看得到一片雪白如银的平坦白沙滩。 叶雅脱下鞋子，然后将其埋进沙里垒高，然后自己便赤脚小跑着奔向海滩，一层一层浅白的海浪涌来，远处是看不到尽头的海天一线。 轩一没有动。 他还是不喜欢海。 大概是因为曾经有被扔在海滩等死的经历，所以长久以来，轩一对海始终有着隐约的恐惧感，哪怕而今他的水性并不错，但是如果让他选的话，只要另外一边不是岩浆，他都不会选择跳入海中。 当初星立华捡他的那处海滩离这里并不远，直线距离不过十里左右，偶尔他还会过去看，但是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摞在那里的一堆尸体，似乎暗星最近升级了设备，可以直接把尸体用小艇运到海里扔下喂鱼。 叶雅在海边捡起一个又一个好看的贝壳，甚至还找到一个完整的海螺，但是当她抬起头时，看到那个男孩仍然远远站在那里，一点靠近的意思都没有，不由挥了挥手：“喂，过来啊。” 轩一看着少女，刚想说点什么，突然神情一变，快步跳下海滩，向着安雅快步走去，等到了她的身边，也没有说任何话，直接拉了对方的手就往高处跑去。 叶雅不明就里，但还是跟着对方向前奔跑，然后她听到身后有开天辟地一般的炸响。 下意识的，少女回头。 她看到，一座庞大无朋的岛屿，正在自己视线的尽头慢慢升起。 同时，一圈圈如山的海浪也在向着自己扑来。 …… …… 星立华睡了很久。 她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连梦都没有做，一觉香甜。 她为轩一的事情操心了很久，夜不能寐是正常的，但是白天也总有刚睡着男孩就会推门而入的错觉，如今心中大石终于落地，她也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 直到下午两点左右她才慢慢醒来，洗把脸后到厨房发现了还微微滚烫的牛排，不由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然而正当她一小块一小块饕餮小牛排的美味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星立华立刻警觉起来——平常哪有人会光顾她这个简陋的木屋，要是轩一，他也根本不会礼貌到要敲门。 正在星立华心中迟疑不定的时候，门外的人已经淡淡开口：“我知道你在里面，之所以敲门只是出于礼貌。” “在下建议您在两分钟之内打开门，否则的话，两分钟之后您的门恐怕就再也没办法打开了。” 第四十二章 谁都不比谁干净 星立华没有更久的犹豫，因为她已经明白外面是什么人了。 所以当她打开门的时候，对方看到她的发色与眼眸时，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就好像看到排泄物与尸体一样本能的厌恶。 外面是两个人。 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银发而银眸，直接隶属暗部，是真正的暗部专员。 星立华平日里远远瞧见就要避开的存在。 “并不例行的例行检查。”对方冷淡说道：“如果你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的话，请允许我们入内检查。” …… …… 轩一与叶雅站在陡立的礁石上，看着脚下海浪涛涛。 随着海面上拔地而起的巨大岛屿凭空出现，被排出的海水向着四周涌去，最终淹没了他们之前所在沙滩，并且进一步向着远方而去。 叶雅轻抚胸口，惊魂未定，她很少看海，自然也无法理解海洋会凭空产生这样的变化，待确认自己的位置不会被海水淹没，并且脚下的海水还在慢慢退去的时候，她才伸手指向远方已经伫立在视线尽头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的庞大岛屿：“那又是什么？” 轩一死死盯着远方的岛屿，眼中说不出的复杂，许久才淡淡开口：“一品天境灵器，须弥山，同时也是这次千星试的试炼场。” 叶雅当然听过须弥山，只是没有亲眼见过，更不曾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看到它的现世。 “芥子纳须弥，内含三千小世界。”叶雅低声喃喃：“听说当年初代星主的须弥镜被打破之后，其残存被炼制成了须弥山，只是没想到是这般样子。” 此言一出，叶雅便感觉不妙——她还是没有椒月角色扮演的能力，稍微一个不留意便说漏嘴了。 这种隐秘的“常识”，又怎么可能是是一个“普通”的兰叶贵族所能知晓的事情。 但轩一似乎一点都没有在意，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开口：“你会游泳吧？” 这么生硬的岔开话题真的好吗？ 但是叶雅还是点了点头：“还行，虽然没在海里游过。” “那么，你学过打架吗？”轩一继续问道。 叶雅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她还是稍微点了点头，含糊说道：“家里教过一些，但是我没有好好学。” “那就好，反正对面也不怎么厉害。”轩一淡淡说道：“那么就说好了，如果你掉下水，我不会专程过来救的哦。” 叶雅盯着对方，稍微有点生气：“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提前意思意思。”轩一指着前面，皮笑肉不笑：“你看，这不就是来了？” 叶雅顺着男孩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条似鱼非鱼，似蛟非蛟的奇型鱼类正乘风破浪向自己这边游来。 “雷蛇？”叶雅不由惊呼出声，然后看到男孩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轻轻咬了咬嘴唇：“我上过魔兽图鉴学这门课好吧。” …… …… 对方将整个木屋从上到下仔细搜查了一遍，连每一个筐子与壁橱都没有放过，只是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找到任何异样的踪迹。 “听说你家来了个远房表妹？”对方冷冷注视着星立华。 “是的，昨晚住过一夜，今早就送回城里了。”星立华低着头恭敬回复道：“怎么，她有问题吗？” “有没有问题不知道，但是宁可杀错一百，不能放过一个。”银发的专员冷冷开口说道，然后从制服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银色方块，扔到星立华脚下，少女连忙跪下来双手捧着捡了起来。 “这个方块上有一个尖刺，你的表妹今天进不了星城，等她回来之后，你拿这个刺在她身上随便扎那么一下，然后将它上交给我们中的任何一人。”专员淡淡开口，一点都没有往星立华身上瞧半眼：“我们不一定指的是我们两个，而是属于我们的任何一人，我想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话，那就是你我运气都不太好，你交回来也就罢了。” “但如果有一些小小的变化发生，那请你务必尽快交给我们。” “我们会给予你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伟大奖赏，让你不用再靠那些下贱的营生活下去，而享受到真正上等人的生活。” “当然，如果你试图隐瞒什么的话，我们一定会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星立华低着头答应对方，然后听着他们的脚步慢慢远离。 星立华等到脚步声消失之后的许久，才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手中精致的银色小方块，看着上面那个小小的锋利的尖刺，表情慢慢凝重起来。 …… …… 雷蛇，致知境魔兽，善用雷电伤人，大量生活在热带海域，体型类蛇，然有四爪，体长一米有余，是沿海常见又危险的魔兽之一。 叶雅默默回忆着魔兽图鉴学上的介绍，一边慢慢将手伸向背后，取出一把平淡无奇没有任何装饰的长弓出来。 想必是须弥山在海上凭空出现，对于在海中生活的魔兽产生了极大的惊吓效果，使得灵智较低的低阶魔兽慌不择路地向着沿岸奔逃，并且下意识地攻击一切沿途遇到的生灵。 叶雅这次完全无视轩一那古怪而促狭的目光，反正她这是直接从青之翼上“抠”下来的长弓，实际效果看起来和普通的灵器并没有什么两样，相信他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 以及——她当然不是普通的兰叶贵族啊，但是轩一就是平淡无奇的贫苦人家打工小子吗？ 他俩谁都不比谁干净好吧。 以及，只要轩一猜不出她是九公主就行了。 平心而论，叶雅真的不认为自己长着一副九公主的脸，况且九公主叶雅的真实模样，不能说人尽皆知，但是混个眼熟什么的还是轻而易举的。 而她不认为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谁会感觉很眼熟。 这样想着，叶雅挽弓，无形的气箭慢慢在自己手中凝结，然后当她松手的那一刹那，气箭呼啸而出，直接贯穿了一只雷蛇的头部，它的尸体失去活力慢慢沉下，只剩下一股殷红的血液停留在海面慢慢漾开。 至少——她的弓术课一直都是甲上。 第四十三章 各怀鬼胎 轩一冷眼旁观，表面上不动声色。 雷蛇并不算什么强力的魔兽，非但和威势冲天的玄齿兽没法比，即使是同阶的魔兽相比，雷蛇也属于较弱的一类，虽然可以放出电弧伤人，但电弧距离只有一米左右，威力也极为有限。 但同时，这种魔兽又极受场地加成，在海中作战的话，行动敏捷，电弧的攻击范围可以在十米之内都有效果，倒是相当棘手的对手。 轩一当然不会蠢到跳下水去和对方肉搏，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可是他虽然已经致知，但是却没有足够强的远程攻击手段，用毒当然算一个，但是特点过于鲜明，自己的毒液分泌又极其有限，肯定不会在叶雅面前使用。 可供远程攻击的枪械在刚回来的时候就都已经尽数上交，从地牢里出来的时候，暗星更不会好心到还发自己武器，所以现在轩一全身上下手无寸铁，而叶雅居然能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长弓嗖嗖地射箭。 这样想着，轩一默默蹲下身在岩石上抠下一块稍有些松动的石块，手上用力的同时催动自己体内的毒素刺激手臂肌肉，向着一头最近的雷蛇笔直掷去。 只见经过双重增幅的掷石迅不可挡，拖着一道残影势若疾风雷电，在精准打中雷蛇七寸的同时，只见海面如同雷鸣爆轰一般，以石块的触点为中心爆炸开来，效果堪比小型手雷。 轩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致知不惑之后，自己的实力确实有了相当程度的飞跃，虽然和椒月这种行走级别的怪物没法相提并论，但是遇上谢君豪这种较弱的法相境，终于有了一战之力。 叶雅当然注意到了这个小小的爆炸，即使稍微有那么一点心理准备，但还是吓了那么一跳。 这个轩一没有趁手武器，攻击手段也看起来是格物境，但是徒手造成的杀伤力比正常的格物不惑的战士使用斗气辅助的攻击还强。 即使他是格物圆满，也不应该有这样的战斗力，况且这个世界上一共有多少个格物圆满，这一代的青年才俊全加起来能超过五十个吗？毕竟圆满境的标准可是上下一千年在自己的领域保持第一，无缺无漏，才有机会称得上圆满，以至于这一千年来，很多曾经视作圆满境的人都逐渐被后人超越，从而跌落圆满境。 记得他说过自己十五岁，十五岁的格物圆满，虽然年龄稍微有点大，但是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天赋与潜力，看他的发色外貌，不是星澈一族的纯血族人，但是也不会只是一个工厂的小工，这份实力加上合适的枪械，已经可以做一个佣兵团的骨干成员，一个月不算外快的收入应该也有一万五千元，相当于一万左右的星元，而看星立华的样子，她根本就不知道轩一的修为境界，否则就不会光用一根藤条打了，至少也要上铁棍才稍微有点用。 叶雅手持弓箭，心中却在飞快地思索着。 那么既然他不是小工，又当真从小都在这片长大，究竟是谁教他修习，又是谁在雇佣他工作，叶雅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虽然不是很开心的答案。 正在这时，一条银蓝色的雷蛇隐秘而迅疾地逼近礁石上的二人，在自己的射程内骤然弹跳而起，向着因为思考而分神的叶雅径直扑去，蓝色的电弧在它身上劈啪作响。 而当叶雅注意到它的时候对方已经距离自己不到两米，并且仍在快速逼近中，叶雅即使理论功夫再好，被一条蛇这样逼近心底也有些发麻，她不假思索地横过长弓，把它当做木棍横扫了出去。 然而长弓击出并没有直接打飞雷蛇，反而让对方趁着来势直接缠上了长弓，甚至在上面攀附着向叶雅游去，叶雅不自觉地松手，然后向后退去。 她的身后便是盘踞这是十数条雷蛇的大海。 轩一这个时候才终于动了。 他一只手向后探出，抓住已经要掉下礁石的叶雅的手，而另一只手则抓住了正要下落的长弓，顺便将其狠砸在礁石之上，将那只攀附在长弓上的雷蛇砸的血肉模糊，然后用力一抖，将其重新抖回大海，只见其行动迟缓地向海底沉去，显然活不了多久了。 轩一抖了抖长弓上的蛇血，不好意思地看着被他拉回礁石的少女：“刚才没注意。” “混蛋！”叶雅哪里管那么多，张口就脆生生地骂了出来：“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是故意的。” 他一个格物圆满，而且洞天方向很明显是加强感知的，怎么可能觉察不到有雷蛇悄咪咪地逼近，他就是想放一条蛇进来摸摸自己的底细。 至于叶雅自己，九公主一脉格物途径修的都是加强智力的方向，否则后续的修炼会跟不上的，也就是说她本身就不是向直接战斗发展的特异化类型，让她抽出一把长弓来射蛇已经很强人所难了。 更何况这个轩一竟然放条蛇来咬她。 也是叶雅自己骂人的词汇匮乏，只能脱口出一个混蛋，这是第一次叶雅深深愧疚自己在这方面的不足。 轩一稍微有点讪讪，他脸皮本来就厚，可是碰到这种情况还是有点意想不到。 他没有想到叶雅竟然真的如同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弱，无论是心理素质还是迎敌经验都差得离谱，轩一甚至怀疑她碰上真的钱樱能不能打的过。 毕竟原本还有点怀疑自己真的把九公主阴差阳错地带了出来，不过现在看来，天下哪里有这么弱的九公主啊。 除非说她是和椒月一样有完美扮演的能力，那么她就几乎不可能是九公主，毕竟九公主无论是地位还是手中权柄，都要比身为奥斯帝国公主兼代行走的椒月高出半筹。而历代九公主都几乎在世界最强之列，没道理到了今天这位就突然变成弱鸡。 就算真是完美扮演，真以为这种能力这么烂大街啊，轩一宁愿相信自己又把椒月带出来一次也不相信叶雅也有完美扮演的能力。 正在这时，叶雅已经冷冷打开了他握住对方的手，不动声色站在了礁石的另一角，他手中的长弓也已经慢慢剥离成微粒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叶雅看着他：“你一定是暗星的魔崽子吧。” 第四十四章 分赃 在大海之中的礁石上，在群蛇的包围下，少年居然静静笑了起来。 海风静静吹过，轩一看着对他全副戒备的少女，然后慢慢点了点头，承认道：“是的，至少曾经是。” 叶雅看着他：“那现在呢？” 轩一笑了笑：“现在我什么都不是。” 叶雅看着表情坦然的少年，刚想说些什么，突然伸手，长弓在她手中浮现，然后拉满射出。 轩一一动不动，看着无形的气箭从他身侧穿过，射穿他身后一只腾跃而起的雷蛇头颅。 少年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叶雅继续说道：“即使你是魔崽子，但我依然愿意信任你，不过在说清楚一切之前，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这样说着，叶雅伸出手，一把短刀在手中凝结，然后扔给了轩一。 “你来护住我身后，我来解决掉这些烦人的东西。” 轩一接过那把短刀，只感觉样式特殊，但握在手里却特别舒服，就好像随身生长出来一般，他点了点头，然后背对叶雅，替她防守身后。而叶雅则也默默转身，二人抵背而立，一人持弓，一人握刀，而四周则是在水面漂浮环伺的群蛇。 叶雅静静地拉弓，心无旁骛地拉弓，没有去管任何可能逼近自己的雷蛇，只见一道道穿云破空的透明长箭激射而出，不断有雷蛇被其轻而易举地贯穿头颅，然后慢慢沉入海底，不多时，海面上便开满了血红的花朵。 而轩一则反手握住单刀，就好像护卫术者的近侍，绞杀尽一切逼近到安雅三米之内的敌人。他们明明是第一次合作，但是动作纯熟却好像演练过千万次一样，彼此之间如心有灵犀一般，每一个看似平常的动作，都在策应对方。 不——这不是彼此拥有合作过无数次的默契感。 轩一在心中更正自己。 只是因为他们都足够聪明罢了。 当他们二人全神贯注应对敌人的时候，对于周围的一切都纳入了自己的神识观察范围之内，于是非但敌人在自己掌控中，盟友也同样如此。 所以面对同一个情况，他们都选择自己认为最好的应对措施，但是当这个应对措施二者的想法都不谋而合的时候，那么变成了精妙无双天衣无缝的配合。 轩一只曾经和鸠三有过这种如臂指使的感觉，但是他和鸠三是十几年的搭档，而眼前这个安雅他们才刚刚认识一天。 对方除了实力太弱之外，其他方面堪称完美，尤其是当自己替她近身之后，她使用长弓的远程攻击，无论是威力还是射速，都恰到好处，可谓多出一分太长，短却一分而有不足。尤其是对方当时对局势当机立断的决定，能与之相比的只有当初兰流焰被两面夹击自己还带着赵星铎时毫不犹豫的投向一方可与之媲美。 这样想着的同时，轩一继续挥舞着短刀，讲那些弹射而来的雷蛇尽数斩断，尽管那些跳动的电弧不断打在他的身上，但是对于究竟电磁迅雷枪考验的轩一来说，这和挠痒的区别并不大。 当然，说到底还是雷蛇所掌握的电力太弱了一点，如果对方换成谢君豪，轩一就不敢说这种话了。 …… …… 当半个小时之后，海水慢慢退去的同时，沙滩上已经留下了数十只雷蛇的尸体，叶雅放下长弓慢慢按摩着手臂的时候，轩一已经将短刀还给少女，自己纵身跳下还有些湿滑的沙滩。 “你做什么？”叶雅不由开口问道。 轩一已经捡起一条雷蛇的尸体，在对方被贯穿的头颅里轻轻一挤，便有一颗拇指大小的晶核被挤出来，只见通体碧蓝，上面还缠绕着若有若无的电光。 雷蛇的晶核长久以来都是用途广泛的通用能量源，其直接蕴含电力，可以不经转化，只需要加装一个稳流装置就可以直接用于各种魔导器，在晶核市场长期都是作为一般等价物的存在。 就像这样一颗小小的晶核，就能值三千星元，抵得过自己做小工名义上半年的工资。 叶雅当然看不上这样的魔晶核，但她还是辨认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联想到先前所看到的轩一的穷困处境，她也真的不好意思阻拦。 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轩一便将几十头雷蛇的尸体悉数检查一遍，这晶核并不是每只雷蛇都有，也有些雷蛇的晶核过于零碎，无法作为能量源使用，总之最后算下来，一共是十七颗雷蛇晶核，轩一用随身的小布袋将其分装成两袋，然后回到礁石上，将其中一袋扔给了叶雅。 叶雅看着少年扔到自己面前布袋，虽然男孩装起来之前都用海水清洗过，但是叶雅也不难想象它们片刻之前还沾着那些雷蛇的血肉。 她有点不想拿。 “我能不能不要？”叶雅轻声说道。 “当然可以，或者说你不要我会很开心。”轩一淡淡说道：“毕竟我很穷。” “但是就我而言，我还是劝你收下，虽然我知道你很可能看不上这些钱，或者说嫌弃它们是刚从雷蛇脑袋里挖出来的。”轩一看着少女：“但我相信这一定是你凭自己本事赚的第一笔钱，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就应该收下。” 叶雅看着对方，思考了片刻，终于默默点了点头，弯下腰将自己的那份晶核收了起来，然后看向对方：“现在，我想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了。” “轩一。” 少女静静看着对方，看着这个粗布短衣的少年。 他看起来那么普通，长得其实也挺好看的。 但又有谁能猜到，他竟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暗部执行司专员。 至少说，那些鱼市上替轩一一点一点积蓄救命钱的老人一定不知道。 “我想，立华姐姐一定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轩一默默点了点头，他一道将那袋晶核放入怀中，一道看向叶雅：“是的，所有的家长都不会知道自己孩子的身份。” 只有特殊的除外，比如星淮南和鸠三。 叶雅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这么说的话，你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杀掉她了？” 第四十五章 骆驼 轩一摇了摇头。 “不，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么必然是我死。” 叶雅笑了笑：“我还没听说过竟然还有这么用情有意的魔崽子。” 轩一看着她，静静说道：“其实在这之前，我一直都很迷茫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究竟会如何选择，所以我只能尽量地不去想，或者说努力推迟乃至于不让这一天到来。” “但是不久之前，我碰到了一个人，她给我说了一番话，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其实我和她一样，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想，或者说不想去承认。” “我一直以为，像我这样的人，只有自己的性命才是最宝贵的，为了活下去我不介意把亲妈卖进妓院。” 轩一微笑道： “如果我能找到自己亲妈的话。” “但是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不过是逞强罢了。” “我的世界小到只够装下两个人，但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我，自己只能选择一个的话，我只会选择姐姐。” “不是因为我当初是因为姐姐才能活下来。” “而是因为，我这么多年所想的只是如何才能让姐姐和我一起活下去。” “如果姐姐死了，那么我就感觉自己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了。” 叶雅看着对方，看着对方平平静静地叙说这些话，她有点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对她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他那样的人，不是应该处处以假面示人，永远说着一套又一套的谎言去蛊惑他人，可是为什么，叶雅无论怎么推理，都感觉对方告诉她的话是真话。 叶雅的格物圆满能力是真理推断，但是当她的能力告诉她，轩一所说的是实话时，她却第一次前所未有的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 她凭什么能听到这些真话？ 少女看着男孩的眼睛，那一瞬间她有点明白椒月为何会突发奇想要扮演他，并且以这个身份来参加舞会。 椒月的能力是完美扮演，但即使她不使用完美扮演的能力，她依然能够天衣无缝地扮演绝大多数人，只要获得对方足够多的信息，她就可以模拟对方接近八成的心理活动，从而感知对方的内心。 那么椒月她大概很想知道，轩一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的吧。 所以她那个时候才会有和现在的轩一如此相似的眼神，永远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让人看不清楚那双眼眸下隐藏的所有情绪。 那是一双属于麋鹿的眼睛，柔软如湖水的波光下，隐藏着无数的暗流涌动。 所以她慢慢叹了口气，然后弯下腰拍了拍脚下礁石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然后托着裙子坐了下去，抬起头看着对方，对方看不到她那双水蓝色的眼睛，但是相信看得到她的善意。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 …… 轩一的故事很长，长到足够让太阳在海中落下，洇染出一大片如血般绯红的落霞与海水。 只是连轩一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这个认识不过一天的家伙说这么多不该说的话。 如果真要找一个原因的话，那么只能说，他在对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 自从他明白自己宿命的那一刻起，十几年来，他都是一只沉默的骆驼，默默把所有的心事抗在肩上，从来不知道谁才是自己应该信任的人。 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可以无保留信任的人只有星立华，但是他却注定要对这位最尊敬最喜欢的姐姐隐瞒关于自己的绝大多数事情。 所以，在他生命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是真正孤单的独行者，即使有向鸠三这样的女孩默默地对他产生兴趣，并且收集他的一切资料试图了解这个和自己一同长大的男孩，但这始终是单方面的了解。 直到现在，鸠三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比星立华还要了解他，只是轩一对于鸠三，了解的却太少太少。 他背负这么多默默前行了许久，早就到了不堪重负的时候了，可是再怎么不堪重负，他也不能把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比如说当他决定参加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的时候，就已经想好无论如何，也要杀掉里面所有人，不要说只是一个星鹤渡，即使是更加可怕的人，轩一也会努力把他杀掉。 要么他死，要么自己死。 就是这么简单的二选一命题。 这种话，又能给谁诉说呢？无论被谁知道这种想法，自己都只有死路一条。 而这次标准测试，给轩一的压力与触动也超过了少年之前所参加过的那些类似任务的总和，毕竟那些任务大多数时候的竞争对手都是同为魔崽子的同伴。 而当他终于历尽千辛万苦失去许多获得优胜之后，短暂的休憩后便是漫长的牢狱之灾，随后他便被冻结了暗部专员的身份，强制放逐出去自生自灭。 失去了暗部的灵液供应，他即使最乐观的估计，也只能活两个月左右，便会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然而这一切，他最应该，也最想倾诉的对象，却无法对她说出半个字，就如同当星立华质问他这半个多月的去向时，他只能咬着牙承受姐姐对他的任何不实的猜测。 但——他偏偏又在自己人生最低谷的时刻捡到了这个女孩，就好像你在无边的深谷中行走，四周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你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失足落入万丈深渊，但你始终不知道会是哪一步。 然而这个时候，有一束光照在了你的面前，哪怕只照亮脚下的几步路，但你依然会心存感激地向着那束光走去。 这个自称安雅的女孩就是那束光。 正如同他赢得了安雅的信任，一路上安雅又如何没有获得他的信任，但就是这股信任带来的患得患失，所以他才想试探一下安雅的真实身份。 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无论安雅是什么身份，和自己真的没有关系。 叶雅听完了那个漫长的故事，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突然笑了笑。 她很感谢轩一，她听完轩一的故事才知道对方要有多大的勇气才会告诉自己这些，当然，她知道轩一肯定隐藏了许多东西，他说出来的肯定要比隐藏的多。 她突然，有点想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要冒很大的风险，但不知为何，叶雅就是很想说。 她站了起来：“其实……” 轩一坐在礁石上，抬起一只手静静摆了摆：“不要说。” “其实你是谁我都不在在意。” “但是，请你不要考验人性。” “它经不起考验。” 第四十六章 万钟于我何加焉 星立华此时便在接受自己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次人性考验。 银发金眸的少女盯着手中那枚小小的银色方块，沉默不语了许久许久。 尽管她一直想做一个纯粹的好人，但是养育轩一的这十几年来，为了活下去她并不是没有做过违反自己内心准则的事情。 但即使把她之前所做的所有违背内心的事收益加起来，恐怕都没有这次收益的十分之一多。 况且——谁又能保证轩一捡回来的女孩一定是暗部要找的人呢？ 如果不是的话，自己不就更加安心了吗？ 毕竟，暗部除了能给出这世间最丰厚的奖赏之外，还能送上这个世界最痛苦的惩罚。 以及——她总要给轩一一条后路啊，尽管不知道他在外面做的什么营生，但从他遮遮掩掩的态度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也是想给自己更好的生活，让自己不要再一日复一日地去上夜班才铤而走险的吧。 星立华紧紧咬着嘴唇，用一条一条的理由去说服自己。 但是她之所以还在不停地给自己找理由的原因，还不是因为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 当初她不那样做自己和弟弟便一定会死。 而今如果她想拿那个女孩去换取的，不过是更好的生活罢了。 当初她只是为了活下去才做那些事情，而今是不是可以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去做，她不知道。 她才二十五岁，一个女孩最美好的时光即将过去，自己的弟弟也即将养育成人。 她不曾享受过生命的甘美，自出生之日起便被命运所嘲弄，在世界的夹缝中一步步走到了现在，她不是没有想过结婚，可是又有谁会娶她这样的女子，况且她自己也已经立过誓言，绝对不会把自己的血流传下去，让自己的儿女受她曾经受过的屈辱与磨难。 可是，如果安雅真的是他们要找的人，那么自己便有机会摆脱卑微的血统，找到一位合意的丈夫，更能去帮助那些曾经帮助过的人，这又有什么错呢？ 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 此之谓失其本心。 正在这时，木门传来轻微的吱呀声。 轩一回来了。 星立华连忙将银色小方块藏进袖子里，起身出去迎接，当看到轩一身后跟着那个棕发的少女时，表情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惊讶。 果然，正如他们所说，轩一没有将安雅送到城里去。 星立华将两人迎入轩一的房间，因为这是这间木屋唯一可以充当客厅的地方，在那里，轩一向星立华讲述了今天的经过。 从最初发现星城封锁，再到在鱼市接受那些老人的善意馈赠，以及中午回来看星立华还在睡眠中就没有将她叫醒的事实，轩一如实叙述，只是到了下午看海时，便终于有了稍微的不同。 他们看到了那座海上仙山的拔地而起，然后为了躲避接踵而至的小海啸躲在了礁石上，并且看到了受惊逃窜的海中魔兽。 只是他们当然没有奋起作战，而是龟缩在礁石上借地利之便等待潮水退去，并成功发现了一具在海潮中不幸撞在礁石上把脑袋撞得粉碎的海蛇，并成功找到了一颗海蛇晶核。 虽然这一切充满了守株待兔的黑色幽默意味，但是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当轩一取出那颗还缠绕着微弱电光的蓝色晶核时，星立华别无选择只能相信。 当然，这还要多亏两个人最后收获的晶核刚好是十七枚，如果是十六枚或者十八枚，那么不幸被撞死的海蛇就不可避免地变成两头，从而降低了轩一话语的可信度。 说过这些，达叔又刚巧过来送白天没拿完的食材，只见除了各式菜蔬之外，老人还特意带了两块足有脸盆大小的坚冰，说让轩一把它放在木屋里解暑降温，毕竟有客人造访，怎么说也不能亏待了客人。 一番寒暄之后送走达叔之后，轩一与星立华便开始筹备晚饭，由于多了安雅这个客人，所以伙食的标准便不可避免地提到很高。 如果说早上的嫩豌豆洋葱炖羊肉不过是利用剩余食材的小试牛刀，那么中午的小牛排浇汁配烤餐包则已经能稍微体现轩一的厨艺，毕竟多了那笔数额不菲的救急钱。 而到了晚上，二人各自身怀八颗雷蛇晶核的时候，不免就有点财大气粗的膨胀感来，再加之达叔又送来了各色新鲜的食材，轩一看了看那两块大冰，不由有些计上心来。 少年先将冰块砸碎用铜盆盛装放在房间四角，然后几颗柠檬切片捣碎加水加冰，然后也放到铜盆里冰镇，白天里达叔的那瓶庆功的红酒也顺手取出一同埋入冰块之中。 当做好降温措施之后，轩一又把厨房的两个蜂窝煤炉灶也一股脑地搬到他的屋里，上面架上两口小铜锅，先将羊骨切块埋底，再加豆油，精盐，白糖，八角，桂皮，小茴香，白胡椒，橘皮等一应香料，确认安雅不忌辛辣之后，再加入豆豉花椒老姜干辣椒等重味香辛料。 底料配好之后，盖上锅盖先任其慢慢炖煮，然后再到厨房一一处理配菜，由于鱼市那边都知道轩一家里来了客人，所以这次送来的菜蔬便远不止上次土豆洋葱卷心菜之类的，轩一手持菜刀将肥瘦相间的牛羊肉一一切成薄片，卷成薄卷码在盘中，再取鲜虾去壳取仁摆盘，又见居然有一尾三文鱼卧在食材之中，不由大喜，再取出洗净刨开切片不提。 而另一面星立华由于没有轩一那么好的刀工，所以她只负责清洗处理口蘑，菠菜，豌豆苗，茭白，冬笋，黄豆芽，豆腐干这些处理简单的素食。 虽然说安雅很想帮忙，但是一方面是她真的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只会吃不会做，另一方面则是做菜的两位更是坚决不让客人插手，她只能等在房间里啜饮着柠檬水看着咕咕冒泡的小铜锅。 虽然叶雅享用无数次比这些要精致千万倍的吃食，火锅一般也不在九公主的食谱之列，但是第九军团诸地苦寒，类似的烤涮吃法并不罕见，有时候叶萱大宴将士的时候，几乎每次都会摆上火锅，叶雅偶尔也会捞几片肉尝一尝。 可是没有一次比她现在更期待一会要吃到的东西。 以及——不是因为她是九公主，而只是因为她是安雅别人请她吃的东西。 第四十七章 无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 在烈日炎炎的盛夏去吃热气腾腾的火锅当然是不讨喜的操作了，但是要在一个冰爽的房间里陪着冰镇的冷饮大快朵颐滚烫鲜美的食物，那就真的另当别论了。 当一切安排妥当之中，火锅浓汤也彻底炖熟，各色小盘装着清洗切片处理好了的各色食材，饮料方面，轩一和星立华自然是那瓶冰镇过的红酒，而虽然这次叶雅也表示她虽然没怎么喝过酒，但并不介意尝试。 依然被那对姐弟坚定拒绝，除了柠檬水之外，轩一额外给她榨了鲜葡萄汁。 于是在凉爽的木屋里，轩一在地板上铺上草席，三人席地而坐，手持竹筷不住往沸腾的铜锅里添加食材，顺便捞出来烫熟的红白肉片大快朵颐。 叶雅小口啜饮着葡萄汁，不时捞出一两片三文鱼肉蘸上酱汁放入口中，然后被烫的稍微张嘴哈气。 确实很好吃也很好玩，但少女在并不漫长的一生中，这样的美味尚且排不到她吃过的东西前二十之列。 可是如果让叶雅自己挑选的话，她宁愿选择天天都吃这样的东西，也不去品尝那些近乎极致的人间美味。 她从未尝试过这样的方式，这样毫无隔阂的相处，对方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并不妨碍他们很喜欢自己，以及愿意和自己分享美食。 所以——很开心。 …… …… 当铜盆里的冰块都化为冰水的时候，这场火锅宴也慢慢落下了帷幕，炉灶被搬回了厨房，铜锅的剩余的汤水也被倾倒入了屋外的树林，轩一晃了晃那瓶红酒，然后再倒出一小杯递给星立华：“姐姐，这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酒。” 叶雅已经困了，被星立华抱到了自己的房间睡去，只剩下这对姐弟还在面对面浅斟慢酌。 只是喝得再节省，一瓶酒又有多少？ 哪怕价值一万星元又如何，只要愿意喝，也是十几秒便可以牛饮下肚。 只是轩一舍不得。 酒确实很好，哪怕轩一并不懂得好酒，但并不妨碍他感觉这瓶酒比他以往喝过的酒都要好喝。 当然，那天椒月随手扔给他的那瓶红酒或许比现在这瓶还要好，后面他们就着虾饺喝得那几瓶清酒也称得上绝品、 但是喝酒这件事，一方面是看你喝的酒，但最重要的是你对面坐的人。 全天下所有人中，轩一最希望，也只希望这位姐姐可以坐到他的对面。 尽管他快要死了，尽管他如今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 但只要姐姐在他对面，喝着他买的酒，轩一就前所未有的由衷感到开心。 就好像他生下来就是要让眼前的女子获得幸福一样。 星立华如今酒量早已大涨，再也不是那个一杯酒脸红，两杯酒就昏昏欲睡的豆蔻少女，她和轩一喝了大半瓶红酒，但只是脸颊微微泛红，银发的少女举杯满饮，然后看着轩一笑道：“这也是我今生喝过最好喝的酒。” “还有，安雅这个孩子看起来真的不错，你能不能抓住了？” 饶是轩一，听到这句话也不由面颊微烫，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他还能勉强打个哈哈，可是对面这次可是姐姐啊，他只能看着对方，半是撒娇地说道：“姐姐，我才十五好吧。” “可是我十四就把你捡回家了啊。”星立华淡淡笑道：“况且十四五岁订婚结婚的虽然不多，你要真算起来也还是不少。” “只可惜，安雅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我担心别人家瞧不上你啊。” 轩一没有回答。 在海边的时候，安雅曾经一时冲动，想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被他强行打断制止。 他确实不想知道安雅的身份，就算基本已经判断对方不可能是九公主，但她至少也是一位兰姓贵族，并且与兰流焰那种世代服役于第九军团近卫骑士团的兰姓第六家不同，她很有可能是兰姓前四家的成员。 那是真正权倾天下的大贵族，类比的话几乎可比为星城的六大白银血脉，安雅的身份可能不会在星鹤渡之下。 星城的戒严轩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雅，但至少应该和安雅有关。 就像椒月还是钱樱的时候，轩一对她还有一点隐约的男女情愫，但是当她完全成为椒月之后，两个人身份之间的巨大沟渠，让轩一只把她看作潜在的买家。 公主的结婚对象只能是王子，这是童话故事里就告诉你的真理，偶尔会有不那么门当户对的情况发生，但也是王子找了一位灰姑娘，而不是公主嫁了一位穷小子。 别说轩一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恋爱问题，即使真的考虑了，他也不会奢望可以和这些真正的万金之女有一次跨越阶级的感情。 所以轩一笑了笑：“对啊，人家是大户人家。” “是啊，大户人家。”星立华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然后问轩一：“如果你有一次可以改变阶级的机会，但代价是你要遭受良心的谴责。” “你会不会做呢？” 轩一看着突然向他提出这个问题的姐姐，连一刻的思考都未曾。 “会，因为我没有良心。” “我只是努力在做您希望我去做的事情，您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人，我就会努力成为什么样的人。” “只要您认为是对的事情，即使全天下人都说着是错的，我也只会跟着您走。” 星立华静静听着，然后慢慢叹了口气：“我只希望你能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轩一点了点头；“所以我正在这样做。” 这样说着，轩一将酒瓶中的最后一点酒倒了出来，分成两杯：“我永远喜欢您，无论您变成什么样子，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 这样说着，这对姐弟举杯相碰。 …… …… 当星立华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叶雅早已熟睡。 窗外漆黑一片，这里是孤零零的木屋，当然没有什么邻居的灯火。 她锁上自己房间的门，看着那个睡姿甜美的女孩，慢慢从衣袖中拿出那个银色的小方块。 锋利的尖刺流动着轻微的寒光。 星立华伸手摸了摸叶雅柔软的脸庞，对方也在睡梦中回应着自己，就好像在母鸟怀中的雏鸟在拱着妈妈的羽翼。 星立华笑了笑，然后将那枚银色的方块轻轻刺了下去，鲜红的血液涌出，然后注入方块之内。 什么变化都没有，银色依旧璀璨夺目。 因为她把方块按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第四十八章 叶萱 星城依然被层层封锁，没有一只苍蝇可以飞进去，当然也没有一只苍蝇飞出来。 黑色的夜空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只是那块幕布上逐渐绽放出一颗耀眼的星辰。 那不是星辰，而是一辆在天上飞的马车。 说它是马车并不准确，因为所有的马车都有轮子，但是这辆车没有，它只有两个如同雪橇一般的滑轨，上面是流线型的精致车身，白色的飞翼自两侧展开，就好像是巨大的白鸟。 之所以称它是马车，是因为拉车的是马。 是长着翅膀的天马。 在马车的车衡上，系着六根长长的银索，每一根银索的尽头，都有一只展开羽翼在天空中翱翔的白马。 天子六驾。 但是全天下能用六匹逐影天马拉车的人，却只有九公主一人。 这辆车便是天之车，在三个小时之内，它可以在天空抵达大陆任何一个角落。 在兰叶荣耀卫国战争结束几十年后，亲自掀起那场战争的天武帝在临死前悄无声息地再次造访这个他数十年没有再踏足过的国土，然后亲自赠送了当时的九公主叶巧两匹逐影天马，以及一辆他亲手打造的天之车。 虽然天下人都知道九公主死在他的手里，也知道他亲自出席了九公主的葬礼，并且在葬礼结束之后宣布斯特帝国将会在一个月内完全撤出兰叶帝国，乃至于放弃已经完全要塞化的偃师重镇，将双方边界恢复至开战前的状态。 虽然当时的情况，斯特帝国败局已定，但是对方依然占据着兰叶大片的国土，即使大举反击，双方也会陷入漫长的拉锯战，况且这是在兰叶帝国境内发起的战争，每持续一天这个虚弱的帝国就会持续出血。而偃师重镇更是被誉为非百万雄师不可攻陷的雄关要塞，当初斯特帝国之所以开战便占据极大优势，便是因为他不宣而战，闪电突袭偃师，兰叶第三军团几个昼夜内全军覆没，帝国积蓄数十年的粮草辎重皆被夺取，从此面对千里沃土平原，兰叶帝国再无险可守，只能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 所以尽管说斯特帝国宣布停战撤出实属无奈之举，但这个决定不仅避免了双方更大规模的伤亡，更为之后两国逐渐抚平伤痕，缓慢正常化外交奠定了基础。 当然，由于像兰叶帝国的京观之类经久不息的梗长期存在，双方千年来虽然未曾再次大打出手，但关系始终算不上和睦，只能说两边都认为再打一架于各自的利益都不符合罢了。 此时，天之车已经停在了星城的上空，这体积巨大的车驾外加那极其显眼的六匹天马停在那里，可是整座星城却如同瞎子一般熟视无睹。 并不是他们熟视无睹，而是他们确实看不见。 驾车的老人松开缰绳，回头看向车里：“萱殿下，是否让老朽知会一下。” “有什么好知会的。”有女子在车里冷冷说道：“我丢了女儿来他家里，还要问他我能不能进吗？” 这样说着，有蓝发的女子静静撩开车帘，看着下方那座庞大的城市闪烁的灯火，以及灯火上方巨大的结界，冷冷笑了一声：“无论来多少次，我都不喜欢这座腐烂的城市。” 这样说着，她抬起一只手，举过眉梢，然后静静划了下去。 就好像美人拿起剪刀裁开华美的丝绸。 星城的夜色也被这个女子用手轻轻裁开。 巨大的星城结界就好像被剪刀裁开的丝绸帷幕，被圆滑地切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星光下澈，尘埃下澈，天之车也下澈。 六匹天马带着雪白的车驾一路向下，然后停在了兰叶使馆的大门前。 大门外，以兰竹声与兰柚云为首，数百人皆穿着红白的第九军团军装，齐齐向着车驾单膝而跪。 “恭迎九公主圣驾。” 马车的门被女子的手静静撩开，红衣的女子慢慢从中走出。 她生的并不极美，但表情却凛然如剑。 “什么圣驾不圣驾。”她冷冷说道：“我不过是个军阀头子罢了。” 如是说着，她一步一步走下，一直来到兰竹声的面前，淡淡开口：“我家雅儿怎么到你这儿就丢了？” 还没等兰竹声开口，兰柚云已经低头禀告：“与竹声无关，是属下疏忽大意，才出现如此纰漏。” “还要争着受罚吗？”叶萱不动声色笑了笑：“真不愧是堂姐弟呢。” “那么竹声，你给我讲讲，丢失护卫对象，按照军律如何处置？” 兰竹声跪在地上纹丝不动：“按律当斩，但柚云乃是天市境强者，建议禁足百年，闭门思过。” “不让你掌刑罚真是屈就了。”叶萱看向兰柚云：“云姐感觉如何？” 兰柚云在地上静静点头：“属下领罚。” 叶萱哈哈大笑，右手轻轻一抬，在场数百人皆被她一抬托起：“领什么罚，我说要罚你就领？” “叶雅那蠢丫头自己胡作非为，就要你们来代她受过？这世间都没有这个道理。” 兰柚云站在地上行礼：“公主教训的是。” “教训的不是。”叶萱淡淡道：“我如果要废了她，你们意下如何？” “公主不可！”兰竹声第一个开口，沉声道：“雅殿下只是一时贪玩不知轻重，才会擅自离开，千年来从未有过废立九公主之事，不能以这样的小错便开先例殿下。” 兰柚云也低声道：“是属下管教太严才令雅殿下生厌，请殿下处罚属下管教不力，切不可迁怒雅殿下。” 叶萱冷笑：“这么一个轻重不分的蠢丫头，凭什么让你们生死相效，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而今一千年几十世都有了，纵然当初叶青对你们的先祖有再造之恩，一千年也总该还尽了。” “九公主延续至今，若是只看叶青的遗泽早该扫进垃圾桶了，如果一位九公主承不住你们的期望，庇佑不了你们，那么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不认为，叶雅有这样的能力。” （萱殿下本来就很霸气的==） 第四十九章 头等舱 叶萱此言一出，整个大院里一片寂静。 没有人敢接一句话。 直到叶萱的身后慢慢传出声音：“他们只是一群孩子，萱殿下你何必吓他们呢。” 驾车的老人静静说道：“九公主要天下第一，横压一世不假，但又不是哪位九公主生来就有这个能力。” “莫说萱殿下您，就连叶青当年，也不会想到她会做这样一件事情。” “能力是慢慢培养出来的，你要是不看重叶雅的潜质，又何必非要把她挑出来继任呢？” “所以废立的事情先缓一缓，没那么必要急着聊。”老人继续说道：“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把那个丫头找回来，否则真要一年半载找不回来，搞不好到时候孩子都有了。” 这位驾车的老人说话在场之人同样没人敢接。 什么九公主孩子都有了，除了你这话谁敢说啊。 但叶萱却不以为然，她笑了笑：“她一来不是第一个逃跑的九公主，二来也不是第一个生孩子的九公主，又有什么好关心的。” “不过，找却是应该继续找，但不是如今这个找法。”她这样说着，静静伸出一根指头，看着上面燃起的细细白色火焰：“星怀药。” 她说出那三个字之后，火焰立刻膨大，然后跳出她的指尖，化作星怀药的样子在地面上熊熊燃烧着。 星怀药似乎一点都不感觉意外，他抚胸弯腰向着叶萱行礼：“见过九公主殿下。” “把城禁给我撤了。”叶萱淡淡说道：“既然你的方法找不到，就用我的方法找，一个九公主闹得满城风雨，你们暗星也不嫌害臊。” “在下不是怕您迁怒我们吗？”星怀药淡淡赔笑着：“找得不卖力我们可怕您拆了我们老窝。” “当然，既然您亲自来了，那么搜寻叶雅殿下的工作自然移交给您，整座星城都会无限配合。” “那就这样。”叶萱淡淡说道，一个响指直接熄灭了白色的火焰，然后看向虚空：“丫头你看够了吗？” “还没。”有人老老实实说道，然后叶萱面前的空气一阵扭曲，一身黑衣的椒月出现在那里，然后向着叶萱老老实实行礼：“萱姨半年不见，好像更漂亮了！” 叶璇看着对方：“以前不还是萱姐姐吗？” “那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嘛！”椒月老老实实赔罪道：“我向您保证，我绝对没掺和进叶雅这件事情，我只是带她出去吃了点夜宵就送回去了。” “你这孩子，看起来没大没小，轻重再没你分的清楚，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女儿做梦都要笑醒呢。”叶萱淡淡道：“羽生到现在都没个正形儿，也只能辛苦你扛着了。” “我叫你出来，并不是和你寒暄的。”叶萱看着她：“我只是想请你稍微帮个小忙。” “还有，顺便给你介绍一下。”叶萱回头看向马车：“出来吧。” 有人静悄悄从马车走下来，就像是一团空气，一团影子，悄无声息。 “我收的下一代侠，你们可以见个面。” “名字叫做卡斯特。” 椒月向着那人望去，只看到一头火红的乱糟糟短发，对面那人向着椒月笑眯眯行了个礼：“虽然行走大人您也很漂亮，但我只喜欢九公主，实在是太遗憾了。” “如你所见，我收了一个很糟糕的变态。”叶萱静静说道：“还好他并不喜欢我，否则我只能清理门户了。” “既然你那么喜欢九公主，那么找我女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卡斯特点了点头，笑容绽开：“那我真是太开心了师傅。” …… …… 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轩一已经做好了早饭。 由于昨天吃火锅剩下的材料还有剩，星立华始终不愿意浪费，便要轩一不要做她的份，自己稍后把剩菜热一热吃掉。 但当然不能让客人吃剩菜不是吗？ 昨天的三文鱼还有剩，冻在冰块里没怎么变味，轩一便以三文鱼和虾仁为主材，给叶雅烙了两张海鲜披萨，鉴于早上喝冷饮果汁不太健康，便额外煮了一小锅清粥。 吃过早饭，轩一便又带着叶雅出去看看星城是否已经开禁，留下星立华在家，至于她为什么突然不去上夜班了，原因很简单。 星城不是封城了吗？ 两个少年静静在路上走着，道路的材质从黄土变成青石板，再变成硬化的宽敞马路，叶雅一言不发地走着，当他们走到马路，少女终于开口： “我能在这里再待一天吗？” 轩一止住脚步，回头看着她：“有第一天便有第二天。” “但你并不属于这里。” “我们招待你，只因为你是客人，但客人在家里赖久了，再好心肠的主人也会不高兴。” 叶雅想了想：“我会付钱。” “我们不是旅舍。”少年笑了笑说道。 叶雅叹了口气，点头：“好吧，那走吧。”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带我在星城玩一天。” 轩一微笑：“即使你不委托，我也会这样做的。” “姐姐放了我一天假，便是要带你好好玩了再送你走。”少年如是说道：“毕竟，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星城。” 叶雅静静点头。 “嗯，谢谢。” …… …… 当两个少年来到公交站牌的时候，那里已经挤满了人。 叶雅露出了昨天轩一的神色，但少年却点了点头，然后递给叶雅两枚硬币：“要不要我教你一招穷人的绝技？我保证你不会的东西。” 叶雅果然被吸引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什么绝技？” 轩一有点不厚道地笑了笑：“一会你跟我来就是了。” 当公交班车扬起的尘埃在远方出现的时候，整个人群都骚动起来，他们都向前涌动着，像是蠕动的虫群，拼命想要第一个把自己塞进车厢里。 昨天一天的封城，这里积累了太多需要进城的人。 叶雅看着不为所动的少年，有点好奇：“我们不挤吗？” 虽然她并没有那么想挤，但是不挤不是就没法进城吗？ 轩一摇了摇头：“我说过要教你绝技的。” 等到所有人都如同沙丁鱼罐头一般塞进班车里之后，轩一才拉着叶雅走到司机的车窗下，递出四块硬币：“头等舱。” 司机不以为怪，向着少年点了点头。 轩一回头，看向少女：“头等舱哦。” 这样说着，他抓住车身上的护栏，手上用力，整个人腾空而起，一个起落便停在了班车的车顶，然后向女孩伸出了手：“请。” 第五十章 我去做头发 叶雅用手压住裙角，以免在车顶的海风中春光乍泄。 但是除此之外，她很满意这个头等舱。 她所坐过的最多的头等舱当然是冰雪骑士号的首列车厢，那里有接近360°的全景玻璃车厢，更有无数随时等候她命令便为她提供一切服务的女官。 只是不知为何，叶雅更喜欢此时的头等舱。 她坐在公共班车的车顶，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供攀附的座位，只能依靠自己的平衡与灵巧黏在车上，所以虽然车厢里挤了那么多人，但很少有人愿意和他俩分享“头等舱”的座位。 说不定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和轩一就像两个小疯子一样。 这种想法更让叶雅有点乐不可支。 她和轩一一前一后坐在班车的车顶，迎面是凉爽湿润的海风，再如何精致透明的玻璃也比不上眼前透彻的空气，已经落尽樱花的花树在道旁伫立，翠绿的叶子在风中摇摆。 远处是海天一线的汪洋，那座庞大的岛屿依然挺立在那里，等待着千星试受邀者的入内，想必星城还在日以继夜地在那里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我的头等舱还不错吧。”轩一在后面笑道，有点坏坏的意味。 但是叶雅倒是很干脆的点了点头：“嗯，我感觉很不错。” …… …… 当班车驶入星城城门的时候，那种被巨兽吞入腹中的感觉比在车腹中更加清晰。 出乎轩一的预料，城门处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对他们所有人进行细致的检查，似乎昨天的封城完全不存在一般，所以他们顺利地进入星城，并且一路坐到了车站。 轩一先跳下车顶，然后看着叶雅小心翼翼地捂着裙子沿着扶梯挪了下来——当初叶雅跳上车顶的时候也是相当豪迈，一蹴而就，只是穿着长裙想跳下来的时候，就只能步步惊心，如履薄冰了。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欢迎再次回到星城。”轩一看着少女静静行礼：“不知道小姐有什么想玩的地方？” 不同于离开时候的穷鬼模样，现在的轩一身上有着好几千的星元外加八颗雷蛇的晶核，虽然离小富还有一定的差距，但至少可以带着叶雅在整个星城畅通无阻，并且顺便好好玩上那么一玩。 叶雅侧头微微想了一下，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到哪里去玩。 其实——无论到哪里去玩，她都有种自己在去视察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也很不舒服。 轩一笑了笑：“既然小姐不知道，那就像一件自己现在就能做，而且很想做的事情。” “当然，是以前不能做的事情。” 叶雅不由点了点头，然后她立刻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少女抬手摸了摸自己褐色的长发：“我要剪头发，可以吗？” …… …… 轩一上次来到星城去的那家澡堂还在营业，只是少年当然不会不识趣到带叶雅去那种地方，虽然说他的衣服还被锁在里面的储物柜里，但是他早已经失去了那把储物柜的钥匙。 况且，储物柜里并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 如果是轩一一个人的话，他肯定随便找家最便宜的剃头店就能解决，毕竟他对头发的要求很简单：“剪短就可以。”而暗星本来就不鼓励男性专员留太长的头发，因为有各种不便。 倒是女性专员由于留长头发或许有意想不到的好处，所以暗星并没有太多的限制。 但是带了安雅这位大小姐，自己的身家暂时又极为充裕，所以自然不能随随便便找一家理发馆就敷衍，好在轩一是真正意义上的星城地头蛇，虽然自己住在城郊，但是星城的一草一木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由于路途不算远，便没有再叫出租机车，况且安雅已经证明自己真的很能走路，并且徒步游览更能领略星城这个古老与现代交融城市的魅力，所以轩一带着少女穿街闯巷，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他们便走过了有些破败的旧城区，来到了更加时尚的商业区，在那里很快便找到了一个装修高档的理发馆。 好在招待他们的并不是银发银眸的星城族人，而是一头金发的斯特共和国居民，毕竟这种服侍人的工作，真正的星城人是不屑于去做的，即使有几家正宗的纯血理发馆，那也是在那些高档俱乐部里面，只为出身高贵的会员服务。 但对于不用经受白眼和看垃圾的眼神，轩一还是蛮开心的。 服务员看向两个少年：“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轩一笑了笑，后退一步露出叶雅：“我家小姐需要剪发。” 出于方便，轩一完全扮演了服侍叶雅的小厮，虽然叶雅最初并不太喜欢这样的关系，但是在轩一的坚持和解释下，叶雅也不得不接受，她素来过的都是受人服侍的生活，所以入戏也是非常之快。 只是剪掉那头长长的棕发却费了不少的功夫，轩一用了许多口舌向对方解释，自家小姐真的想尝试一个崭新的发型，但是对方始终坚持，一头长发是淑女的最好体现，只有真正的淑女才有资格和精力打理出一头柔顺光滑的长发。 况且长发才能适应更多的发型，如果叶雅愿意的话，他们会给叶雅一一展示最终的效果图，如果能办卡就更好了，最终的费用可以打一个八五折。 最终只能依靠叶雅自己开口，看着那位喋喋不休的服务员，冷冷开口道：“我要剪短发，如果这里不行，我找下一家。” 于是对方剪下叶雅那头长发的时候，表情几乎像是自己毁掉了所见过最美的艺术品。 所谓焚琴煮鹤，不外如是。 待到那头浓亮的棕发被全部大把大把剪下之后，对方将剪下的长发用精致的盒子装好递给轩一——对于真正的淑女而言，自己的头发是非常私密的物品，即使说到外面的理发馆剪发，但是剪下来的头发除非自己特意说明，理发师都会收好将其一根不少地交还。 叶雅看着镜子里自己额头上细细的刘海，温婉如公主的长发换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竟然有着凌厉如剑的杀意。 九公主是不该随便换发型的，叶雅知道。 一千年来，除了叶青，所有的九公主都是一头水蓝色的长发示人，由生到死。 毕竟，当初那位初代也是顶了二十年的柔软长发，直到那一天和葛生一块来到天武帝的阵前，用对方送给自己的匕首割断满头青丝，掷于地下，告诉对方，从此之后，昔日种种皆烟消云散，你我沙场相见，生死无情。 从那天起，叶青才真正变成那位杀戮无算的人间屠夫，因为她告诉对方，敢踏入她的国土，便要先做好死的觉悟。 但不知为何，叶雅就是想换。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盛大的嘈杂声，无数人在街上飞奔，就好像有巨大的怪兽在星城出现，正在大肆破坏。 叶雅走到窗前，用手指拨下百叶窗，看向外面，而轩一正在她身后掏出钱包付钱。 “请诸位稍安勿躁。” “九公主稍后便会出席。” 隆隆的声音从整个星城所有的角落慢慢响起。 第五十一章 星辰广场 星城的星辰广场，是世界上唯一堪堪与奥斯帝国望海州的海神广场相媲美的特大广场，兴建于永耀至尊在位末年，用来举行星辰祭祀和其他盛大的集会。 这是一个形如星盘的圆形广场，主要材质是打磨切割后的玄武岩，并以银铜镍合金制成的多芒星在其上按照着天空中的星辰的位置镶嵌，根据天空中星辰的亮度不等，多芒星的芒数与大小也会有所差异，白天它们反射日光，而到了夜晚则会依靠布设在石板下的秘银导线贯通内部的魔纹，同样与天空中的星辰交相辉映。 这呈星盘形状的广场半径为四百米左右，可轻松容纳百万人以上的集会。广场分为数个同心圆，其间用栅栏隔开，越核心的成员位置便越靠中央，而平民只能在最外的同心圆远远观望。 叶雅和轩一随着人流来到了星辰广场，出于身份限制，他们只能远远望着星辰广场中央的祭祀高台，看到有人在几名戎装卫士的坚守下登上了高台。 二人均是格物圆满，所以虽然相隔将近五百米，但是他们还是依稀看到了祭祀高台上那个女子的面容。 她有着一头水蓝色的长发，身着雪白长裙，头戴金冠，容姿美丽而高贵。 “很高兴与你们相见。”少女安静说道，声音如风一般掠穿整个广场，如同是在你耳边轻语。 “我是叶雅，兰叶帝国的九公主，但同样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昨日偶感风寒，所以预定的活动被迫取消，对此我深感歉意。” 叶雅站在远方，看着自己在高台上平静而优雅地演说，她面对着数十万人，但感觉就好像在你面前靠着火堆说着一些家常的话语。 不曾用任何华美的辞藻，她用的也是星城的语言，比叶雅自己说的还要流畅而精准。 在那一瞬间，叶雅甚至有种自己才是冒牌货的错觉。 真不愧是椒月姐姐。 少女心中暗暗说道。 她才是最合格的公主殿下，可以轻而易举地驾驭任何公主的风格，只要她需要的话。 毕竟完美扮演这种能力除了做演员之外，同样是任何大贵族都梦寐以求的能力。谎言是贵族的艺术，但是叶雅认识的所有人中，没有人能比椒月更能轻而易举地驾驭这种艺术。 不过——既然椒月敢扮演自己，那么便意味着姑姑也已经来到了星城，否则以兰竹声和兰柚云的权限，尚且不敢拍板请椒月做这样其实有点出格的事情。 也便是说，姑姑暂时不打算废掉自己的九公主之位，所以才会请椒月出手稍作遮掩，以及星城为何开禁，想必也与姑姑脱不了干系。 但姑姑又打算如何找自己呢？以及万一找到自己又该如何抉择？叶雅暂时还没想清楚。 她至少不希望主动被对方找到，至于被找到之后是继续逃跑还是束手就擒，这依旧是没有想清楚的事情。 而在另一面，轩一的表现就平静多了。 既然真正的叶雅现身，那么自己带的这个安雅就应该不会是九公主了，这块最大的石头放下之后，少年心中虽然稍微有点失落，但更多的便是开心。 既然安雅不是九公主，那么便不会惹太多的麻烦，自己便可以按照计划执行自己的行动。 如今真正的大人物大多已经莅临星城，那么千星试的举行便迫在眉睫，并且须弥山已经正式露面，所以短则三天，长不过五天，千星试就会正式开启。 他现在今天先带安雅在星城玩上一天，晚上把她送回家里，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点犒劳。 再之后，他手里大概还有两万左右的星元，如果给他时间，他还能再搞来两万左右，一共四万星元虽然不多，但足够她为自己添置枪械手雷和近战武器了，虽然不能与暗部的标配相比，但总归聊胜于无。 况且这次晖亡之林还不一样，他一旦进入之后，大可以战养战，缴获别人的装备来武装自己，而不需要考虑头顶上的星鹤渡和回去之后必须面临的装备检查问题。 也就是说，这次千星试他真正可以无所顾忌地大干一场，而不是戴着镣铐起舞，无法发挥自己的真实战力。 和之前的标准测试一样，这次的千星试依旧是二选一的单向命题，要么他拿到千星试榜首，要么便死在里面。 虽然难度极大，并且要面对椒月这个级别的天下行走，但是和为了保住姐姐而和整个星城为敌相比，毫无疑问前者的难度简直是新手级别。 他的人生生来就别别人艰难千百倍，所以轩一很早之前就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至于如何进入千星试，这个原本应该是最困难也最亟待解决的问题，但对此时的轩一来说，反而是最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向那位逗比邪神所祈求的宝物，是足以刺破一切坚盾的长矛，化作实景的话，那么便是足够突破千星试结界的武器。 他不是不曾担心过逗比邪神会扭曲他的愿望，但从上次的经验来看，逗比邪神的信誉至少比轩一自己高得多。 待击破千星试结界之后，轩一要么选择或偷或租一辆皮划艇，要么干脆游过去，反正只要站在须弥山上，他就是千星试的受邀人员之一。 毕竟他能拿到初始名额，并且可以击破结界，这本身就是实力的体现。 两个人都在各自想各自的心事，远处九公主接下来说了什么他们其实都没怎么听，只听得周围每隔几个呼吸，便有震耳欲聋的掌声响起，让九公主不得不收声，等待掌声稍息后才继续开口。 原本十分钟绰绰有余可以结束的演讲，生生被掌声打断拖到了半个小时。 叶雅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兰叶九公主在这个世界比她想象中还要大的号召力，自叶青起始，然后被代代九公主维护的崇高声誉，经过千年发酵，即使是在对九公主成见最深的斯特共和国，依然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当演讲最终终止，台上的九公主正要说下一个话题的时候，台下突然传来懒懒的声音。 “九公主嘴上说的挺漂亮，不知道手下功夫如何？” 所有人循声望去，却看到一个金发的男子手中揪着一团雪白的云朵飘在空中，正在晃晃悠悠地落下。 “在下帝云归，希望向九公主讨教两招。” 第五十二章 帝云归 那个男人他披着金色的长袍，长袍内是雪白的衬衫与长裤。 他表情倦倦，容貌却美到接近非人，金色的眸子并不像普通的斯特帝族那样带着绝对蔑视的意味，就好像吃饱的猫在太阳下晒太阳时抬起眼露出的神情。 在场所有人一片哗然，随即有咒骂和斥责从地上飞起，飞向还飘在空中的男人，但是他却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只是直直盯着不远处的九公主：“公主殿下如果不愿意的话，在下立刻就走。” 台下的叶雅不自觉地抓住了轩一的衣袖，嘴巴凑近男孩的耳朵，吐气如兰：“他说他是帝云归，帝云归又是谁？” 叶雅一向对这些最近几年声名鹊起的青年才俊不感兴趣，因为她知道自己一个都打不过。 既然打不过，知道他们的名字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当然，各大势力的行走名字她还是知道的，只不过这个帝云归当然不是斯特共和国行走。 当今斯特共和国行走已经快一百岁了，堪称当世行走中最强的那位。 轩一感受着少女在他耳朵处的吐息，面色不变，但是耳根稍微有些变红。 “帝云归属于奥斯帝族的旁系。”但是少年还是静静解释道：“这些旁系不会受到家族的重点培养，所拥有的资源相比于帝子横那个级别的存在也少的可怜。” “但这只是相对来说，毕竟拥有黄金血脉，拥有帝这个姓氏，在斯特共和国依然是极其尊贵的存在，享有各方面的特权。” “对于寻常的旁系来说，他们注定是点缀嫡系子弟的绿叶，但是帝云归是个例外。” “他素来仰慕当初的天武帝，所以十四岁时便效仿天武帝去国远游，据说也曾成功入学叶夜学院，在外游离九年后才返回奥登帝都，虽然不至于像当初的天武帝那般弑父夺位，引炽焰军团血洗奥登帝都三天三夜，但同样，他在奥登公然摆下擂台，宣称年龄不超过他的任何人都可以向其挑战，如果能赢他一招半式，那么他就奉上千金为谢。” “如果有人能够将他击败并且让他输得心服口服，他就会为那个人为仆十年。” “此言一出，满城皆惊。” “毕竟帝云归虽然不是帝族嫡系，但是同样流淌着黄金家族的血液，如果他真的输给某个一名不值的小子，并且认其为主，那真的便丢尽黄金家族的脸。” “于是整整三天，帝云归的擂台上挑战者从未断绝，他也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和人车轮战大战三天三夜。” “虽然只是切磋性质，战斗点到为止，可是帝云归在那三天三夜中所展示的经验与境界，俨然有斯特共和国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水准。” “不断有自视甚高的年轻人从共和国的四面八方赶来，但从来没有任何一人能在帝云归面前支撑十分钟以上，而那些真正的帝族嫡系，和他同龄的大多数都爱惜羽毛，由于没有必胜把握，所以大多选择旁观。” “眼见三天三夜已经过去，眼见帝云归大杀四方，声名鹊起，他终于按捺不住，点名要挑战曦子权。” 叶雅终于听到了一位她认识的人，所以不由很好奇接下来的结果：“然后呢？” “帝云归再强，又如何能与曦子权相比。”轩一笑了笑：“曦子权原本不愿应战，可是情势所迫，他不出战的话偌大一个奥登帝都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以胜过帝云归的同龄人，所以他只能出战，并且只能胜不能败。” “然后曦子权三招将帝云归打出擂台，随后看着不服再战的帝云归，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不服，但是打架只有结果，没有过程。’” “真正善于战斗的人只会尽量减少自己出手的次数，别人知道自己的越少，你就赢得越轻松。” “如果你没有打这三天的擂台，我想赢你至少也是百招之后，但是没有如果。” “这样说完，曦子权便跳下擂台，便准备离开。” “帝云归看着他的背影，单膝下跪，表示愿意为仆。” “曦子权回头继续笑了笑：‘我们家从来都没有与人为仆的族人，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做我师弟。’” “这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从此帝云归便销声匿迹，有人说他从此便与曦子权一处修行，也有人说他立志要超越曦子权，重新游历天下再度磨砺自己。”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帝云归如今是斯特共和国年轻一代至少前五的顶级天骄。” “只是没想到，半年后过去了，他竟然跑到了星城，并且这个武痴看到九公主来了，竟然想直接向九公主挑战。” “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接下来才没有好戏看呢。 叶雅心中暗暗想道，一片焦急：如果是自己站着上面的话，肯定二话不说拒绝对方。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想和她打架你先踩过整个第九军团再说，虽然这样示敌以弱很不好，但是她本来就打不过啊，有史以来最弱的九公主怎么了？有本事你来咬我啊。 但是以椒月的性格，她肯定不会这样选择的啊。 可是不这样选择又能怎样？她能真和这个帝云归过上两招？ 要是以椒月的真实水平，就算对方大她好几岁，并且境界可能也在椒月之上，但椒月也不会虚对方，毕竟她三境圆满，致知能力还是几乎最玄妙又最艰难的空间方向。 但她现在扮演的是自己，总不能用她的方式去打架吧，可是九公主用来打架的行头都在自己身上，椒月扮成自己出去说两句还行，想模仿自己打架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样想着，叶雅不由握紧了轩一的衣袖。 轩一觉察到叶雅的紧张，只当她是兰叶的贵族，想必与九公主相识，于是劝解道：“不要担心，没事的。” “九公主传承是天下至高传承之一，别看当今九公主才十四岁，但是真打起来帝云归也未必能讨得好去。” 至高传承个屁！ 叶雅心中拼命吐槽，我自己是九公主我还不知道。 我能不能打过那个帝云归我还不清楚？ 是你清楚还是我清楚！ 这样一来，眼看椒月姐姐就要被揭穿了。 却听得台上的九公主看着揪着一团白云漂浮在空中的俊美男子，淡淡笑了笑：“好啊，在哪打呢？” 帝云归笑了笑，将手中白云轻飘飘地掷向对面的九公主，只见那团不过磨盘大小的白云迎风便长，不过几个呼吸，便在二人之间膨胀到数十米方圆，恰似一个漂浮在空中的竞技场。 他足踏虚空，一步步走到白云竞技场的一角，看向对方。 半年之后，帝云归的境界竟然又有大进。 “九公主请。” 第五十三章 卡斯特 椒月站在祭祀高台上，看着那个站在对面似笑非笑的俊美男子，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慌得一逼。 原本和叶萱说好了不过是一次简单的角色扮演游戏，叶萱给她开价，她满意便出演，演完收工，收钱走人。 可是没有听说过演到一半有人要抢戏的节奏。 这可是要加钱的！ 她当然听说过帝云归，事实上当今世界的年轻强者她都有对应的资料，如果她是以自己的身份出战，那么她当然不介意和对方大打一场，顺便看看这个长得像女子的男人究竟是男是女。 但现在她以叶雅的身份怎么打，九公主传承别树一帜，她想学都没地方学，更何况叶雅逃跑时候把青之翼和千叶流碧都带走了，她现在拿什么打架。 现在的椒月，就好比穿着cos服的勇者正在展会上等着别人拍照的时候，突然有魔王从天而降，冲她哈哈大笑：“快送你最拿手的招式向我攻来吧，让我见识一下勇者的圣剑！” 见识你个头啊，我这剑是淘宝88包邮的，你让我送你都成，咱们不打行吗？ 除非勇者当众把cos服撕烂和魔王互相尬笑：“我等你好久了，其实，我就是天界潜伏在此地的炽天使，专为等候你的到来。” “吃我一发次元破碎琉璃斩！”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椒月从来没有想过出演什么三流真人剧，但是目前的局势竟然让她必须演下去。 叶雅失踪的事情绝对不能外传，她之所以扮作九公主就是为了给广大无知群众吃一颗定心丸，而这个帝云归要么真的是自己突发奇想，就是要试试九公主到底几斤几两，要么就是被人挑拨，专程过来拆自己台的。 当然，这种情况对椒月来说没差了。 反正如今她骑虎难下，若是叶雅自己在这，她货真价实又不要脸，当然会说自己其实打不过咯，只是一只弱鸡咯，你就放弃吧，信不信我招招手能叫来几十个比你厉害的把你按在地上打。 但是椒月就不可以，她本来就是要证明叶雅安然无恙才来演戏的，如果不想打罢演的话反而更让人怀疑她这个九公主的成色。 所以她只能故作镇定，问对方究竟在哪打。 反正现在满地都是人，我能和你在哪打？ 有本事你来这个祭祀高台，我敢保证你接近到五十米以内就有人会向打鸟一样把你打下来，死不死看你的运气。 但是对方远远吊在那里，平静向她约战，这种态度让椒月很难受，所以很生气。 然后帝云归一招手便把手里那团云送出化作几十米方圆的白云竞技场，让椒月反而更加冷静下来。 半年未曾有过消息，如今出现果然如同外人所猜测的，他已经成功从法相巅峰晋升为洞玄，抵达天人之界最后的一层关隘。 她如果是椒月的话，这场架还是可以打，并且把他揍得满地找牙顺便扒开他衣服看他到底是男是女。 但如果她是叶雅的话，那么这场架打了也只是自取其辱，不如当即认输。 正当椒月已经打定主意，决定直接认输的时候，却有第三个声音慢慢响起。 “你把九公主当什么了？” 有人从白色的云中冒出头来，就好像潜水者从水面屏息之后露头换气。 那是一头如同火焰一般的乱糟糟短发。 短发下的男孩大口呼气，就好像真的在云彩里面憋了好久，他的面容稚嫩而清秀，褐色的眼睛明亮地像是里面燃烧着火焰。 他说出那句话，然后休息了一下，才从云彩里手足并用地爬了出来，然后四肢摊开，呈大字型躺在白云之上，喃喃道：“别说，还真挺舒服的。” 帝云归看着这个举止荒诞的红发少年，却没有露出任何轻视的神色。 他的致知能力便是云，更成功在致知境将境界推向了圆满，获得圆满能力云翳之主，可以自由理解掌控水汽与云雾的能力，可是即使这样，他却始终不知道，这个红发少年究竟在何时钻进了他的雾霭之中，此时才突然出现，打断他和九公主之间即将展开的决斗。 所以他不动声色，淡淡开口：“敢问阁下有何贵干？” 对方躺在云上摸了摸鼻子，然后翻身做了起来：“贵干没有，但是总觉得九公主不能这样被你随随便便挑战。” “那和街头唱曲卖艺的有什么区别？” 然后他回手指了指自己：“要么这么说，你先打赢了我，再向九公主挑战也不迟。” 此言一出，整个广场突然感觉找到了共鸣，他们之前便憋着一肚子气，但却不知道这气是从何而来。 直到这个红发少年将其点破，他们才恍然大悟。 他们大多数都不知道所谓帝云归究竟是谁，所以自然不知道帝云归半年前在斯特共和国闯下的偌大名头。 他们只是很愤怒随随便便出来的一个不明来历的小子，就能够空口白牙地向九公主挑战，而那些负责维持秩序的大人物竟然熟视无睹，这才是最令人气愤的事情。 当红发少年说出他们心中所想之后，立刻从人群中爆出一声喊：“你先把人家打赢了再说，阿猫阿狗怎么挑战九公主呢？” 广场上随着这声喊，马上响起了如同海啸一般的口号：“你们打！你们打！你们打！” 帝云归依然不为所动。 自从他出现在这里起，他所关注的只有九公主一人，不过现在勉强多了一个红发少年。 至于他脚下那些山呼海啸，对他来说连微风都不如。 于是他看向少年，淡淡开口：“在下帝云归，斯特帝族，不过我更愿意称自己为旅人。” 自报姓名来历，便是要求决斗的意思。 红发少年拍拍手从云彩上站起，笑道：“在下卡斯特，只有名没有姓，没有出身，没有来历，没有家族，当然也没有血统。” “但有一样东西我现在还是有的，我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没有他。” “那就是对手。” 第五十四章 云与剑 没有对手便是无敌。 这话其实狂妄至极，就连当世公认的最强者之列，诸如兰叶九公主，星城星主，斯特共和国行走，以及奥斯之皇这四个人，都不敢自称说当世无敌。 他们彼此境界相若，但所擅长的领域却并不相同，由于彼此的身份牵连甚多，所以从未正面交手，这给人遐想空间之余也证明即使是他们这个级别的至强者，也没有绝对的信心可以战胜与其齐名的任何一人。 当然，有些名声不显于世的老怪物当然不在其列，这老怪物当然指的不是星淮南之流，星淮南虽强，对上那四人连百分之一的胜算都没有。 真正的老怪物大多在那些隐世族群之中，这些族群弱小的与星城相若，但是强大者往往能媲美真正的神灵，这些老怪物有些在万年前便已经存在，即使年轻一些的也有千年以上的寿元，只是他们受到种种限制不愿也不能出世，所以世界也就心安理得地忽略他们的存在。 但是这位卡斯特所说的，却是无敌二字。 “真是狂妄啊。”帝云归笑着喃喃。 “人人都希望无敌，但天下之大，无敌之人却只有一个。” “我不知道这个无敌之人究竟是谁。”帝云归看着对方：“但我相信不会在你我之间。” 这样说着，他抬起手向着几十米外的卡斯特平平一指，两道云雾化成的长索便一左一右向着对方而去，就像两条在云海中穿行的白色蛟龙。 他是洞玄初识境，所谓洞玄，便是洞彻玄妙天地玄妙，而收归己用，自开枝叶，自创道路，距离天人之界，只剩下一步之遥。 卡斯特笑吟吟看着那两条翩飞的蛟龙，伸手在足下一探，一把雪白的长剑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 只是这把长剑非金非石非木，其上云雾流动，水汽蔓延，他竟然随手一捞，便以云雾铸剑为己用。 这赫然也是洞玄境。 广场上众人不识货的倒也罢了，可是偏偏有人认得二人境界，内心皆震惊不已。 何时洞玄境竟然如此不值钱了？帝云归倒也罢了，怎么说也是二十有余的洞玄境，虽然罕见但每年都会有一两个类似的妖孽涌现。 可是这个自称卡斯特的少年看起来明显不过二十，不过二十便能进阶洞玄，即使历史记载中也非常罕见，排除个别妖孽的记录，近千年来，二十岁之前便能洞玄的存在不过百人，其中大半都是一代行走。 这个时候两条长索已经飞至眼前，卡斯特看似漫不经心地横剑扫去，云雾对云雾，便如沸汤沃雪一般，两条长索便被横腰斩断，但卡斯特还没有来得及做任何表情，那两条被斩断的长索便化二为四，向着他的四肢卷来。 少年躲闪不及，那长索速度又快到了极致，他的双足双手具被卷住，然后帝云归指尖微微一挑，便要将少年扔下擂台。 对方是如此年轻的洞玄境，身后必然有着大靠山，眼下这又是擂台决斗，比不上生死对决，接下来他还要挑战九公主，更没有必要大动干戈。 只是他指尖刚刚挑起，少年的全身便浮现出无形的利刃绕体一周，将束缚自己白云长索尽数搅碎，与此同时他向后轻盈连翻两个跟头，彻底躲过了被搅碎的云锁化作的大网绞杀。 “致知能力为云，法相能力为云，到了洞玄竟然还要在云上自开枝叶，自成道路。”卡斯特站稳脚跟，方对远处的帝云归吐槽道：“你名字里有个云，就真的要和云杠上吗？” 帝云归笑了笑：“只是巧合罢了。” 但是笑的同时，他心中却大为忌惮对方。 无形剑气围绕全身，这是对方的圆满境能力吗？致知境？还是法相境？ 他原本便对卡斯特没有多少轻视之心，但是方才的试探攻击却告诉他，对方的实力当真深不可测。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为何自己完全不曾听说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这样想着，他手上却丝毫不曾怠慢，双手各自伸出两根手指，就好像剪刀的双刃，快速向中心合去。 在他手上动作的同时，两条细若无物的云气从他手指处慢慢溢出，然后笔直斩向对方。 此时的帝云归已经丝毫不想藏私，他明白若是不全力以赴，那么自己随时都有可能直接落败。 对方凭借那手全身围绕无形剑气的能力，只能能走近他五米之内，自己只能举手认输才不会至于受伤。 他接下来要参加千星试，在这个关头受伤是绝不允许的事情。 卡斯特看着对方的动作，表情也越来越认真。 他并不是不想近身对方，可是对方摆明了一大堆远程攻击手段，保持安全距离是最基本的作战常识，自己又没有快速突进的能力，贸然逼近只能刺激对手让他使出更多的杀招。 况且——他不认为自己必须逼近才能够伤及对方。 与此同时，这次帝云归的攻击却比上次快出数倍，凌厉程度也超出数倍。 上次就算失手，最坏也不过是被卷住四肢扔下去，但这次一个不慎，那锋利又快捷的水汽长刀会直接将他斩为三段，任谁都救不了自己。 当然，这是方才展示自己实力之后对方才选择的攻势，认定自己至少不会被如此轻易的杀死。 某种意义上也是被尊重了。 这样想着，卡斯特的嘴角不由绽开笑意。 他双手摊开，双臂交叉，手心向外，左手向右，右手向左，用一个相当别扭的姿势，撑住了自己左右的空间。 随后两道锐利如刀的云气一左一右斩在卡斯特摊开的掌心处。 便如同重锤敲击铜钟，便如同利剑划过铠甲，整个广场上的人都听到了一声低沉嘶哑的金石交击声。 两道云气在卡斯特的左右手一触即弹，向着无穷远处直直飞去，但它在被弹飞的过程中，搅碎了无尽的云与水雾，整个广场瞬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卡斯特看向对方，左右手的手心慢慢出现一道极细的血痕。 他真诚赞道：“了不起呢。” 第五十五章 天道剑 当雨花洒落，整个星辰广场都沐浴在细雨之中，有两个身材高大的卫士来到蓝发的九公主身后，为她撑起黑色的伞。 整个广场上数十万人一片肃静。 实力才是这个世界最好的通行证，而头顶上这两个人毫无疑问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这样年轻的洞玄境，纵观一个帝国都未必找得出一只手来，可是他们竟然就真的在自己的头顶互相较量切磋。 也只有千星试临近的当下，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星城的此刻，这座城市才会出现这么多年轻却又强到极致的少年。 轩一目不转睛地望着在头上的二人，连眼睛都不曾眨上一眨。 这些便是他将会在千星试上遇见的对手，强到令人窒息的对手。 但更令人恐惧的是，他们竟然还不是最强的对手。 仅仅斯特共和国，就确定有帝子菁这个和帝云归不相上下的强者，不知道那个号称未来行走的曦子权，会不会来到千星试。 而这个红头发的少年，轩一在此之前没有听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可是这样横空出世，便有如此恐怖的造诣。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遍布这种恐怖的怪物吗？ 而他所要做的事情竟然是把这些怪物一一打败，以致知不惑的修为。 开什么玩笑？可这居然是他真的要做的事情。 帝云归遥遥看着对方：“如果是生死相搏，此时我已经逃了。” “但既然是大庭广众下的擂台比武，请让我冒昧多问一句。” “您究竟是谁？” 卡斯特站在对面，手心的血慢慢止住，他遥望着那位金发的男人：“你还没输呢。” 帝云归笑了笑：“学会在输之前认识到差距是更重要的本事，否则等输的那一刻，连逃都来不及。” 卡斯特点了点头：“有道理，但我真的不一定会赢。” “但是你认为自己不会输，不是吗？”帝云归说道。 卡斯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那倒也是。” “那么还要打吗？”他继续问道：“认输了的话，你就不能挑战九公主了。” 帝云归淡淡笑道：“如果我打不过你，又有什么脸面去挑战九公主？不过这样认输还是有点不甘心，毕竟连您的来历都不知道。” 卡斯特摇头：“我说过自己没什么来历。” “我又不会信，你说这个有什么用。”帝云归道：“我知道，凡事都要付出代价。” “那么，我如果想知道你的师承来历，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卡斯特看向对面，表情第一次稍微认真：“那你可能会死。” 帝云归哈哈大笑：“朝闻道，夕死可矣，如果这样稀里糊涂败在你的手下连名字都不知道，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卡斯特看着他：“你确定吗？”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帝云归回答道，他双手向后，云气在手心慢慢旋转，如同银河：“请赐教。” 卡斯特回头，看向某处远方，似乎在向某人询问：“可以吗？” 没有人听到回复，但是卡斯特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他静静抬起手，看着面前金发的男子，将食指与中指并起，就好像用两根手指夹住了一柄无形的细剑，然后他握着那柄细剑轻盈滑落。 就好像拂去柳枝上的露水，又好像在抚摸白马的鬃毛。 但帝云归那一刻全身都涌出了汗水。 冷汗。 他从未有此刻这般感觉自己离死亡那般近。 于是他挥手向前，手中的两团银河般的云气骤然膨胀，就好像星河倒悬，无数细小如砂砾一般的水滴高速在他面前旋转，折射出无数七彩的光。 这两片银河足够搅碎千万只利剑，即使拿口径最大的重炮轰击，帝云归也有把握将那些钨金的炮弹，凝结的魔力尽数搅成粉末。 可是能不能挡住对方看似儿戏的一划，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卡斯特落下手指，有一道清之又清的波光像是一片透明的羽毛一般飞出，然后向着帝云归的银河而去。 两团交叠在一处的银河被一划而过。 那是一条笔直的线，在那条线上，无论是尘埃还是水珠，哪怕只是无形无色的雾气，都被轻而易举的一分为二。 帝云归看着他面前被切开的银河，在那一瞬间终于明白了。 那是剑。 那是世间最快最轻最薄也最锋利的剑。 天道剑。 那是斩落一切的剑，从有形的刀剑盾牌，到无形的阳光与雾气，乃至于虚无缥缈的命运本身，它都能斩断。 对方是侠。 是九公主叶萱所选择的下一代门徒。 能死在这一剑下，还真是莫大的荣幸。 只是不能和别人分享他的荣幸，又是莫大的遗憾。 波光在他漂亮的脖颈处一划而过，然后消失在无穷的远方。 帝云归闭上眼睛，却没有等到自己头颅落地，逐渐丧失意识的那一刻。 相反，他感到自己的背后有什么在慢慢飘落。 帝云归不由回头看去，只见自己的金发在空气中飞舞着，最终落在白云之上。 对方的剑是那样锋利，在一剑斩断银河之后，再划过他的脖颈，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将其切断，反而是他的长发在那条线上被完全斩断。 真不愧是天道剑，随心所欲的天道剑。 帝云归点了点头，看向对方：“为什么不杀我？” 卡斯特笑了笑：“师傅告诉我不要太早杀人。” “以及，我认为你还不应该死，或者说没必要死。” …… …… 卡斯特与帝云归的战斗并不久，从开始到结束，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可是对许多人来说，这十分钟却过得无比漫长。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的修行者，甚至境界没有超过格物，但仍有许多见识不浅的存在，这场战斗甚至有些超越了他们的认知，所以目眩神迷，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帝云归并没有再追问对方的身份，当然也不曾公之于众，他乘云而来，此时败了就道了一声叨扰，全身被雾气包裹腾云而去，而当那数十米方圆的巨大云雾散去的时候，人们才发现别说是他，连那个红发的少年卡斯特也不知踪影。 两个人的决斗仿佛梦幻一般，来去皆无影无踪，只有身上与地面的些许水渍证明这一切真实发生。 椒月站在上首，黑伞已经从她头上移开。 卡斯特是叶萱给她的保险，在此之前她还真的不知道。 不过，叶萱还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少女这样慢慢想着，然后开口：“感谢方才精彩的战斗，以及，我要向大家郑重宣布一件事情。” “昨天的戒严相信给诸位带来了诸多不便，其真实原因是第九军团丢失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宝物。” “我在这里向所有人悬赏追回那件宝物，找到并将它送回兰叶使馆的人。” “第九军团将会满足他任意一个要求。” 第五十六章 女帝的塔 当九公主在层层保护下沿着祭祀高台下的地道离开之后，轩一也和叶雅随着人流慢慢离去。 仅仅是九公主露面演讲这样的消息就能聚集其这座城市接近十分之一的人，九公主的影响力确实超乎了轩一的预计。 但是他所思考的却并不是这个，而是第九军团所丢失的重宝。 既然九公主还活蹦乱跳地出来演讲，甚至跃跃欲试想要和帝云归这样人比试，那么丢失的宝物必然不是九公主本人，而能让暗星以这个强度协助搜寻，那么丢失的必然是最为珍贵的重宝。 难道说是千叶流碧吗？ 近千年来九公主的唯一信物。 或者说是初代侠葛生的佩剑？毕竟侠与九公主近千年来纠缠不清，当代九公主叶萱很可能拿着葛生的佩剑，如果这把剑丢了的话，也有可能有这么大的阵势。 或者说是九公主的传承秘法？天道剑的秘籍？ 第九军团这个级别的好东西有点多啊，让人想得脑壳疼。 不过有一点轩一确定了，他送完安雅之后便留在星城，试着寻找一下第九军团所丢失的重宝，就算找不到，也没什么损失，而一旦找到的话，他或许可以讨一个千星试的名额。 像第九军团这样的势力，星主定然会给他们发放千星试的邀请名额，当今两位九公主按照惯例是不会参加千星试，那么名额便注定空悬，留给自家的后辈。如果轩一能够找到重宝的话，要一个名额想必不回太难。 而这个名额真的到手的话，他便能省下那颗威能巨大的湛蓝宝石，而用它做更多有价值的事情。 毕竟那可是能够轻易杀死普通洞玄之上的强力武器，如果能够带到千星试，他应对那些怪物的筹码便多出一分。 他不是没有想过继续向逗比邪神献祭，获得更多的赏赐，但那就像是无止境像金鱼索求的渔夫那样，终有一日会招致可怕的后果。 向邪神祈求本质上与向轩二祈求并无区别，只是对方暂时的收费比较低一点。 但是，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所以只要不是无路可走，轩一仍然会尽量不向两者祈求帮助。 正当轩一自己心中思量的时候，叶雅却是另外一番心思。 她自己就是丢失的那件重宝，所以骑驴找驴的事情肯定不会干。 虽然她不敢保证轩一会不会骑驴找驴。 毕竟他告诉过自己他想去参加千星试，就算在渺茫的机会他也会去参加，虽然说当时轩一自称自己有手段进入须弥山，但是再好的手段哪里有用第九军团的名额进去舒服。 但并不是说叶雅不愿意帮助轩一给他这个名额，而是因为她暂时不想回去，以及她即使真的回去，有叶萱姑姑这个暴君在，她说话其实并不顶用。 虽然搞得和平时她说话顶用一样，她要说话顶用就不用跑出来离家出走了。 以及——虽然椒月口称第九军团丢失了一件重宝，其实就是叶萱姑姑借椒月之口向她传递自己的态度：那就是这次她出逃并不会罢免她的九公主之位，但是必须接受相应惩罚。 她一点都不喜欢叶萱的态度。 虽然她一直都很尊敬叶萱姑姑，但正因为这样，她认定自己做不到叶萱姑姑那样，才认定自己同样坐不了九公主这样责任重大的位子。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喜欢是一方面，做不到是另一方面。 更何况她也不想承担那样重的责任，能把人压得喘不气来，骨头都压碎的责任。 …… …… 虽然这对少年再一次同床异梦，各怀鬼胎，但是经过短暂的讨论，叶雅还是同意了轩一规划的游玩路线，反正怎么玩都是玩不是吗？ 他们步行穿过星城广场，也便是几乎位于星城最中心的典仪区，便要前往星城最幽静又最繁华的中央商务区。 在这里，幽静与繁华是可以并存的 如果说星城的贫民窟是这座城市最不堪入目的溃烂伤口，那么这片中央商务区则是她那层最华美的外裳。 这里有着整座星城最多的跨国商会分部，最便利的交通，最高档的餐厅与酒店，最琳琅满目的世界珍品，最多的地标建筑，也是最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早在千年之前，这里便是那些银发银眸的星城贵族喝酒聚会的盛地，以其环境优雅，远离嘈杂闹市而著名，所以当初永耀至尊打算将天之塔建于此处的时候，无数贵族联名反对，抗议的折子如同雪片一般飞上那位长安女帝的案头，更有人在女帝的寝宫外长跪不起，抗议女帝把那个骨架狰狞的钢铁怪物放在他们优雅闲适的后花园。 也是长安女帝已经继位太久，所以那些年轻人大多已经忘记这位女帝当初是凭什么坐上的星主之位。 只凭她亲手将上代星主送回星海，只凭偌大个星城，偌大个隐族，无人敢反对她的权威。 因为她曾经是这座城市所铸造的最强兵器，替他们披荆斩棘，杀戮无数，让整个世界都为其而战栗。 但当终有一日，兵器倒戈，将锋刃对准他们的时候，他们才绝望发现，在自己所铸造的屠刀面前，自己并不比以往那些引颈受戮的猪猡更加强大。 只是当一百年后，曾经那个容色无双的少女虽然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终究越来越不喜欢自己曾经最擅长的杀戮。 她只是坐在庭院深深的宫殿里，倦倦拿出一支笔，随手写下几个字之后便传了出去。 那几个跳的最欢的贵族被她挂在了城外的旗杆上，任由他们银色的眼珠一点点被鸠鹰啄去啃食，然后天之塔的位置，也从原定的中央商务区换到了商业区。 有不惧死者问这位女帝，既然您已经决定迁址，那么又何必杀他们戮尸。 那个时候长安女帝刚好心情不错，就回答了他。 若是以往的我，那么我想做的事情，你们再多人反对，我一个一个都杀尽了，想必便没有人反对了。 但是这样不好，很多人都告诉我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就连叶青这个最会杀人的人，她最讨厌的事情，偏偏也是杀人。 哥哥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教我如何统治，但我其实并不擅长它，只是勉强在假装统治罢了。 所以，我假装听从你们的劝谏，把我的塔换一个地方建，但是，劝谏也是要有代价的，如果没有死谏的觉悟，那么我还是奉劝你们给我安生一点。 让我把时间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去。 第五十七章 喂鸽子（久违的求收藏推荐！！） 第五十七章喂鸽子（副标题，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但轩一想去中央商务区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为长安女帝曾经因为那座塔处死过几个最显贵的星城族人，只是因为中央商务区后面便是星城的宫殿区，也便是九公主使团所下榻的区域。 当然，一般人想进中央商务区很难，即使是轩一，除却执行公务进入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即使以轩一真实的收入水平，他也很难在那里健康地生存下去。 在星城，种族歧视是公开的，这在中央商务区体现的最为淋漓尽致，那里就像一个巨大的私人宅邸，每个入口都有专门的人员进行排查，除却那些有正规出入证的上流人士，即使是纯血星城族人，也要交一千星元制作一张临时性质的出入证。 而像普通的斯特共和国人，则需要付整整一万星元。 一旦你在里面被发现任何不轨行为，非但出入证会被没收，还会被收取巨额罚款，今后终生都会被谢绝入内。 当然，不要说轩一这种没有任何人权的贱民，就算是普通的星城土著，如果不是有正规的出入证，证明你在里面工作或者居住，那么即使你能够拿出再多的星元，也休想踏足这片区域一步。 而这不过是进入这个区域的门槛罢了，尚且不涉及那些非会员介绍不得入内的高级俱乐部与各式需要提前预约的酒店与餐厅。 这便是中央商务区幽静的缘故。 轩一现在的模样当然进不去中央商务区，所以他给叶雅花了十星元买了一个柠檬香草冰激凌，然后自己转身走进了商业区的一家衣帽店中。 叶雅站在衣帽店外，一点一点舔着稍微融化的冰激凌。 街道上车水马龙，但是很少有人会驻足观察她这个平淡无奇的短发女孩，她穿着月白色的长裙，质地在精致与廉价之间很好的取得了平衡，现在任谁看她也不会把她和那个之前还在星辰广场发表演讲并且宣布第九军团丢失重宝的九公主联系起来。 这是用羊奶和牛乳混合而成的冰激凌，加入了柠檬粒和香草粉末，舔在舌头上麻酥酥冰凉凉的，由于第九军团的驻地纬度颇高，终年凉爽，所以虽然类似的冷饮并不流行，而在星城的夏日，偶尔享用一下这样的食物让叶雅还是很开心的。 毕竟真的挺好吃的。 叶雅吃完一个冰激凌，把烤薄饼卷成的蛋卷也一点一点啃光，黏糊糊的包装纸握成一个小球攥在手心里，毕竟身为兰叶九公主，不乱丢垃圾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她望着衣帽店的门口，可是轩一还没出来，这让公主殿下有点不开心。 就像主人把小猫领到大街上，让它呆在小小的纸箱里，告诉它说乖乖地等到晚上，他就会把自己接走。 可是小猫等啊等啊，等到了第二天白天，又冷又渴又饿，主人还是没有回来。 它看着天空由发亮的白慢慢变暗，周围的声音从嘈杂一点点变得宁静，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小猫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主人給遗弃了。 那样就很不开心了。 现在叶雅有点感觉自己就是那只小猫。 凭她对轩一的了解，她认为对方完全可以做出这种事情。 要不要跑回去向星立华小姐姐告状呢？ 叶雅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 你就算跑得了和尚，你跑得了庙吗 正在这个时候，叶雅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少女回头，看到一个银灰色劲装的少年，正一脸冰冷地看着她：“例行检查，请出示身份文牒。” 对方有着银色的眸子与长发。 叶雅打了个激灵，轻轻咬了咬嘴唇，右手摸向腰上缀的小口袋，一面仔细思考着对策。 都怪那个臭轩一！ 正在这个时候，对方脸上的坚冰突然融化，他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叶雅柔软的棕色短发：“反应不错嘛。” 叶雅没有躲，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对方是谁了！ 都怪事发突然，她连用千叶流碧探知的想法都没有萌生。 少女被对方摸着头，不知为何，没有半点抗拒的感觉，但她还是轻轻别过头去，发出了努力装作不屑的声音。 “哼！” …… …… 即使叶雅再假装不屑，但是并不能改变她要被重新假扮成星城族人的轩一带入中央商务区的事实。 虽然轩一暂时和暗部失去了从属关系，也就不能从那位大叔那里继续得到科技司的技术支持，虽然他如果私下找对方他有很大的可能会帮自己，但是这也会给他带来极大的麻烦。 不过还好轩一提前就有对应的预案——他将几套伪装的行头匿名在几家衣帽店里寄售，如今只要他重新将那些行头买回来，便能够重新掩盖自己贱民的身份。 当然，他不能再用暗部专员的身份，一旦使用就等于自寻死路，所以他选了一个普通的星城族人这样的来历，虽然相对于自己之前的身份偏低，但也勉强够用。 至少够带叶雅去中央商务区。 轩一给叶雅又买了一小筐白面包，让她挎在手上，然后一起走到负责检查办证的路卡处，轻描淡写地递出一小沓蓝色的钞票，淡淡道：“我想去喂下鸽子。” 虽然轩一的演技不能与椒月这样奥斯卡影后级别的超级大腕相媲美，但是对于演技本身少年还是有着相当详尽的研究和实习，此刻扮演一位带着女仆出来散步却忘记带通行证的贵族，他把那份淡定与写意发挥得淋漓尽致。 能够花一千星元喂鸽子的主，他的雅兴负责检查的几位警官都非常欣赏，所以他们干净利落地替轩一办好了临时通行证，并叮嘱他看好自己的女仆，不要让她乱跑——在中央商务区跑掉可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没有谁愿意尝试这样的事情。 虽然叶雅从淑女大小姐瞬间变为了替少爷喂鸽子的资深女仆，但少女却没有太多的不开心，一方面是这真的能让他们轻而易举地瞒过那些检查的景观，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叶雅自己，其实真的很擅长喂鸽子。 第五十八章 莫说相公痴 既然是要喂鸽子，那么当然要有鸽子。 轩一之所以很笃定地要来中央商务区喂鸽子，那么自然是因为这里有很多的鸽子。 在中央商务区，一路上的行人很少，这里也不像商业区那样高楼林立，只有古典的木石建筑沿河依山而建，高低错落，鳞次栉比，随意望上一眼的景色便可入画。 当你真正置身于此地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当初那些星城贵族宁愿死，也不想让天之塔坐落在这里。 就像长安女帝想将现代的气息赋予这片古老的贵族园林，但是守旧的贵族们却永远希望保留自己最后的荣光一般。 叶雅挎着装着白面包的篮子，一路上见到无数珍奇异卉，有些甚至是名贵异常的灵药，但却也被错落种植在山野上，就像普通的花草一般。 甚至叶雅还看到一只有着柔软眼神的麋鹿，它一点都不怕人，自顾自地在他们身边漫步走过，叶雅不由偷眼看向轩一，却发现对方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心思。 怪不得这里出入如此严格，并且稍有不轨便会有那般严厉的惩罚，那群星城的贵族是真心把这里看做自己的禁脔，只供自己享用的私密花园——这里的布置陈设，和自己在青叶城的花园也相差无几，但是面积更是远远胜之。 轩一并没有注意到叶雅的小心思，既然叶雅宣称自己擅长喂鸽子，那么他就不介意让叶雅真的去喂一下鸽子。 反正面包都买了，不喂鸽子只能带回去慢慢吃了。 喂鸽子的地方是一个围绕着喷泉的小广场，喷泉的流水在广场上环绕出一个小小的水系，再流向远方的溪流，无数飞鸟都在喷泉旁聚集，除了鸽子，还有一些天鹅和白鹤。 叶雅一点都没有惊喜的神色，少女这种场面反而见得有点多了，她只是挎着篮子慢慢走近那些白色的大鸟，取出一条白面包，用手指掰出小小的一块，然后随手掷出，便有一只鸽子跳起来接住，向她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蹦蹦跳跳地噙着面包屑到一旁慢慢进食。 轩一站在远处看着叶雅静悄悄地喂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女喂鸽子真的有一手——她每抛下一块面包屑，便只会有一只或白或灰的鸽子跳起来啄食，从不会有两只以上的鸽子一起来争抢，并且被喂食的鸽子一定会向她点头致谢。 这究竟是喂了多少次鸽子才练出来的神技，轩一不得而知。 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那就是叶雅绝对掌握着可以和鸽子简单交流的技巧。 或许是她的格物能力？也或许是某种古老富有灵性的语言。 但这就不是轩一所能了解的了。 正在少年看着少女喂鸽子的时候，有人在轩一的背后轻轻开口，话语安静慵懒：“那是你的女仆？” “我很喜欢，不知道我出多少钱你肯卖？” 轩一没有回头：“有些东西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没有价格的，所以很抱歉我不想卖。” 暂且不讨论叶雅会不会乖乖让轩一把她卖掉，就说轩一真的把叶雅忽悠瘸了让她主动帮自己数钱，自己回去之后姐姐那一关也不算好过。 所以他只能故作潇洒矜持地说出这番话。 对方似乎点了点头，就这样草率的相信了他的说辞，然后从怀里掏出窸窸窣窣的一把东西：“那请恕我的冒犯，我想买一条面包，可以吗？” 轩一回头，看到了满满一把的金叶子。 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那个手里攥着一把金叶子的那个人的脸。 卧槽！ 帝云归你怎么会在这里？ 多亏了轩一的心理素质过硬，才没有当场吓到掉色。 他看着对方手里的那捧金叶，又看看他俊美的不像男人的金色眸眼，慢慢叹了口气：“你知道你这些足够买多少条面包吗？” 他给叶雅买的白面包因为用料精细，是三十星元一条，而一片金叶草就算只以黄金计算价值，一片也足足相当于三千多的星元，足够买一百多条白面包。 而对方这是慢慢的一把，少说也有二三十张金叶子。 轩一有点不想算这个算数了。 帝云归摇了摇头：“我还真不知道，因为我平时很少用钱，” 您有钱您是大佬行吧。 轩一心中默默吐槽道。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还不行吗？ 但是嘴上并不能这么说，轩一刚想开口，却听到帝云归继续说道：“以及——如果我有能力支配这些金子的话，我买什么都是我的自由。” “我不介意花这些钱。” 接下来您是不是还要跳到池子里问我你掉的是金斧头还是银斧头是吗？ 轩一拼命压制住自己吐槽的欲望，突然感觉他和那个逗比邪神有点配。 要不要我教给你一个神奇的召唤仪式，你把那个邪神叫过来你们交流交流。 我相信你们一定相见恨晚。 可是嘴上不能这么说啊。 对面可是洞玄境的猛人啊，一巴掌拍飞十个轩一不费劲的那种。 轩一只能默默伸手，从对方满满一把的金叶子里抽出一张，掂了掂重量：“那么我作为卖家，就给一个相对合适的价格吧。” 这样说着，轩一静静向着不远处的叶雅招手：“先等等，别再喂了，我们有生意来了！” …… …… 一片金叶子买一条白面包，这样的大生意并不是到哪里才能找到的，况且叶雅只是擅长喂鸽子，而不是痴迷喂鸽子。 于是她乖乖把手里的小柳筐递给了那个金发的青年，并且稍微有点忐忑不安对方会不会突然向她挑战，这样的话自己要不要当场认输的想法。 但是帝云归只是平静接过柳筐，向着叶雅道了声谢谢，便自顾自地走下台阶，去喂那些在没爪的浅水中互相嬉戏鸣叫的灰白鸽子。 只留下在原地面面相觑的轩一和叶雅。 叶雅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轩一便静静抬手制止：“不要说他的坏话，他听得到。” 叶雅心想你究竟把我当成怎样的长舌妇了，但是嘴上还是乖乖开口：“看过你的生活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个世界还是有这么多有钱人的啊。” 我原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只是少数而已，现在看来也挺普遍的啊。 轩一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人家可是斯特帝族，就算是旁系的帝族，照样拔根汗毛比我腰粗。” “不过。”少年拿出那片金叶草在指尖转了转：“我本来以为能拿一千星元来这里喂鸽子的我已经很秀逗了。” “但现在看来。” “我还赚了两千多。” 第五十九章 早茶 当帝云归喂完鸽子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了正午。 金发的青年回过头来，却看到那对主仆已经在草地上铺好了餐布，上面有一整壶红茶，两个白瓷茶杯，两碟樱桃奶油小蛋糕，以及一小盏松塔饼干。 帝云归不由笑了笑：虽然他很早之前就听说星城的那些隐族人虽然已经接近出世，但是行事做派上依旧老牌而做作，比如他们至今依然很热衷出去野餐，认为贴近自然的环境才是最好的就餐地点。 没想到今天还真遇到两位。 于是他将筐子伸手托举送入云中，走到那两位正在准备开吃的少年身边：“请问？加个座要付多少钱？”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吗？ 轩一默默翻了个白眼。 主要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实在不敢造次罢了。 所以轩一稍微移了移身体，给帝云归让出位置：“加个座的话免费，加一个茶杯的话盛惠一片金叶子。” 帝云归从怀中再掏出一把金叶子，轩一从中抽出了一张。 “不再多拿一点嘛？”帝云归问道：“我不介意的。” 轩一摇了摇头：“我感觉自己已经开出足够奸商的价格了，再高良心会痛的。” 帝云归点了点头，盘膝在餐布上坐了下来，叶雅递过一个茶杯，然后斟满红茶，当这个金发青年举杯吹去淼淼的白烟低头啜饮的时候，叶雅才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个当众向“她”挑战的斯特天骄。 远距离往他的时候，只感觉这个人长得很美，但只有在如此近的距离，你才会意识到他其实比绝大多数的女子还要美丽。他肤白如雪，四肢颀长，若不是眉眼间那股根本无法忽视的英气，你下意识地就会以为他是一个女子。 帝云归只浅浅呷了一口，便落下杯子：“你们似乎认得我？” 为什么你要说似乎？ 为什么你要用疑问的语气？ 你在星辰广场当着几十万人向九公主挑战，就在一两个小时前，现在你竟然很惊讶我们会认识你？ 轩一只能稍微咳嗽了两声，开口道：“早些时候，我们也在星城广场。” 帝云归拍拍脑袋，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然后笑道：“明白了，明白了，没想到又出了这么大的风头。” 原来您不是故意当着几十万人出风头的？ 只是这句话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 轩一切了一小块樱桃蛋糕，递到叶雅面前，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和您决斗的那个红头发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帝云归笑了笑，丝毫没有想过隐瞒，他伸手拿过一块松塔饼干，咔嚓咔嚓咽下肚之后再喝了一口红茶，满足笑道：“还能是谁？那么年轻就把我打得无计可施落荒而逃的剑客。” 轩一看向他，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侠吗？” “是啊。”帝云归点了点头：“叶萱神不知鬼不觉地收了个徒弟，竟然能厉害到这个地步。” “那他和曦子权相比如何？”叶雅心直口快，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师弟”和斯特共和国年轻一代最强的未来行走相提并论。 但帝云归竟然丝毫不以为忤，他认真思考了一下：“我不知道。” “必须打一架才能见分晓。” “不过，如果那个卡斯特不用天道剑的话，那么曦子权最起码有七成的胜算，但算上天道剑的话，我怀疑不到三成。” “毕竟那源于上古圣人的剑意实在太过于霸道了。” 帝云归回忆着那斩过自己的头颅却只削下几缕金发的一剑，如是说道。 “您的意思是？”轩一问道：“连曦子权也会参加这次千星试吗？他不是素来最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 “热闹也要分场合的。”帝云归回答道：“曦子权是不喜欢热闹，也不像我这样喜欢满世界找人打架。” “但是这次的千星试，星主可是寄予了厚望，非但向三大帝国都发出了请帖，连商业联邦都会派人参与，如果我的消息没错的话，有一家隐族被星主请动，派出了自家的行走。” “如果算上奥斯家背后的那家隐族的话，几百年来，又一次四族共临，这么大的热闹，只要不是死人都按捺不住好奇心的。” 这个帝云归就像丝毫不在意钱财一样，把这些只有他才有资格接触到的高层情报就像不要钱一样仍在餐布上任由轩一挑选，这一次轩一倒完全没有推辞——帝云归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对他有着极大的价值，所以他只会诱导对方说出更多的情报。 于是少年看向这位金发的帝族：“那么想必您也会参加了，只是我想知道，您本来不是在星辰广场吗？怎么也会来这里？” 是不是也想找第九军团丢失的重宝？不过对他来说，第九军团的一个承诺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啊。 帝云归挠了挠头，开口说道：“这个吗，帝子菁那个家伙和苏白那家伙起了些矛盾，所以两个人要在天一阁办一场药剂师交流大会，说是大会，实则为竞赛，一分二人究竟谁才是年轻一代第一药师。” “由于阵仗挺大的，我又没什么事做，便想过去看看热闹。” “当然，由于我又不喜欢帝子菁，所以便不准备那么早过去，就先在这里逛上一逛。”帝云归摊手：“所以我才遇到了你们。” 是的，没想到一向以孤高流浪贵族自居的帝云归竟然会有这么话痨的一面。 当然，联系到他曾经去国远游，行万里路云游天下，大概也已经很习惯这种在路上随便遇上一两个人，结伴同游一段时间便分手告别的生活，所以天生便很是自来熟的说。 当然——如果联系到比他修为更加可怕的金叶子大法的话，大概也没有谁能够挡住他糖衣炮弹的侵袭。 轩一暗暗将帝云归所说的一切都记在心里，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以自己的渠道完全得不到的重要情报，甚至说每一个字都能在暗星卖到上千星元，甚至说要比他的金叶子还要值钱。 当帝云归不再开口之后，轩一也便不再继续追问，他们三个其实都是萍水相逢的旅人，就算相识最久的叶雅和轩一，他们也不过认识了两天的时间。 可是他们在这个星城最华美外袍的衣兜里，像是认识了许久的老朋友一般，就着一壶红茶享用了那些美味精致的茶点。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六十章 神探轩一 当早茶时间结束之后，帝云归也挥手向两人告别，只剩下轩一和叶雅在原地收拾残局。 当然，主要是轩一。 以叶雅的素养，你让他帮别人倒倒茶递递点心之类的工作还勉强能胜任，但是让她去做什么清理收尾的女仆事务，她就只能无能为力了。 虽然让明显地位更高的星城纯血来做这样的事情显得很是不伦不类，还好这里的行人很少，也便勉强可以接受。 轩一则是其中翘楚，他三下五除二将那些餐具收好，剩下的食物也打包扔进垃圾桶，餐具虽然少年也很想一股脑地扔掉，但这毕竟是花钱租来的，所以他和叶雅多走了几步路，将餐具送到了最近的邮局，委托他们将其邮寄到瓷器店，至于提前所付的押金则会在稍后几日送到星立华姐姐的手中。 一整套瞒混过关进入中央商务区的行头道具处理完毕，也带叶雅充分游览了这颗完全不像置身于城市深处的明珠之后，轩一也终于开始考虑下一步计划。 那便是进入宫殿区。 如果想从其他区域进入宫殿区，比如说同样和其毗邻的行政区，会受到非常严格的排查和身份验明，所以虽然行政区其实相对比较好进，但是想从行政区进宫殿区便千难万难。 而中央商务区则不同——由于中央商务区入门排查很严，也就意味着其实它与宫殿区的交界处几乎畅通无阻，毕竟中央商务区严格来说是宫殿区的后花园和办公场所，所以二者之间的人员流动要远大于它们和其他区域。 换种说法的话，那就是中央商务区，宫殿区与行政区共同构成星城的核心区，而前两者则是实际意义上的皇城。 所以和叶雅短暂商议之后，二人就重新作一主一仆的配置，就这样正大光明地穿过了两者之间的路卡，正像轩一所预计的，那里的工作人员只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连开口都未曾便放他们过去了。 星城宫殿区的格局，便与别处是不同的。 这里原本是星城王族的居住地，大大小小的宫殿如棋盘一般依山傍水而建，或取清幽雅静，或夺壮美雄阔，其历史大多有万年以上，是真正意义上的远古遗迹。 但自从永耀至尊掌权之后，星城势力大洗牌，王族零落暂且不提，顶尖家族更由原本星轨长老会的十三家族变为而今的六大白银血脉，于是大多原本有资格住在宫殿区的家族都被驱逐了出去，而永耀至尊自己不喜奢华，最后只在宫殿区挑了一个最僻静也最小巧的宅子居住，平日里更是常年在行政区入寝。 由于有星主大人亲自以身作则，所以即使有居住权的六大白银家族，也大多只有核心成员入住宫殿区，而更多人则在行政区和中央商务区选择住所，甚至有白银血脉的成员最后沦落到要去商业区乃至于旧城区落户。 而大批被空下来的宫殿则被赋予了其他的用途，像是做为九公主下榻的行宫自然是一种，用来举行盛大的舞会和典礼则是第二种用途，但更多的，还是作为奖赏性质，赏赐给位高权重或者立下大功的星城成员。 比如六部知事与郡首，他们便各自在宫殿区拥有一座完整的宫殿，哪怕这座宫殿并不是永久拥有，但是作为权势的象征，再也没有比它更能够直接体现的了。 而叶雅被安排的那座宫殿，则位于宫殿区稍微深处的地方，规格则是接待帝国元首的级别，毕竟兰叶九公主在通常情形下，会被认为是兰叶帝国的副元首。 并且终身制。 相比于轩一还去过几次的中央商务区，宫殿区这个少年只在执行任务期间惊鸿一瞥，不过好消息就是暗星内部有星城全图，其详细程度与外面小贩卖的旅游地图不可同日而语，而作为高度机密的宫殿区与中央商务区，更对暗星而言没有任何秘密。 所以轩一拉着左顾右盼看个不停的叶雅，直奔九公主的行宫，由于宫殿区的行人更少，并且能够进入这里的大多数都是真正意义上的贵人，没有人能想到轩一竟然各种钻空子混进了这里，所以甚至没有人向这对主仆投来好奇的目光。 但是叶雅却不这样想。 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要被迫走上骑驴找驴的地步，最关键的是自己竟然就是那头驴。 这就很不开心了。 但叶雅又无计可施，她总不能向轩一说明真相吧，而且就算说明了有什么用？ 让轩一把她打晕卖掉吗？ 也是，他们现在就在宫殿区，这种地方说明真相的话，居然都不用额外跑腿。 于是叶雅选择沉默。 况且叶雅根本就没有好好看过宫殿区好吧，只曾经在宫殿高处惊鸿一瞥过一次，晚上逃出来的时候先不说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就算看得到叶雅没有时间看好吧，她一心捡着人少的路以天之塔为坐标跑，谁知道莫名其妙就跑着跑着睡着了结果被这个家伙捡回了家。 当然——叶雅不得不承认，按照后面的情况，她不被对方捡到现在估计正在叶萱姑姑那里挨板子呢。 男孩飞奔女孩胡思乱想的当口，他们已经来到叶雅那天所下榻的宫殿处，只见其靠山而建，洁白恢弘，将一座天然瀑布纳入宫殿范围之内，再引河架桥，端的是构思奇妙，鬼斧而神工。 但此时宫殿的大门紧闭，里面虽然看起来有人居住，但显然已经自内封锁起来。 轩一并不急着去叩门而入。并且他很自觉地知道自己想进也进不去。 虽然九公主而今还在星城各处视察，肯定不在里面居住，但是自己一个来历不明的普通纯血，又如何有资格进去这处宫殿。 况且自己这个纯血的身份还是假的。 除非，除非身边这位帮他带路开门。 于是轩一带着叶雅，在宫殿外围能够以双足走遍的地方绕了两圈，他才拉着叶雅在一个僻静处坐下。 “我敢肯定，九公主使团失窃，一定是内贼所为。” 我知道啊！还用你给我强调？ 叶雅这样想着，但是嘴上还是老老实实：“你怎么看出来的？” 第六十一章 自家的行宫 轩一今后如果能够回想起这一刻，那么他一定会希望自己的格物圆满能力不是实用如斯的生死感知，而宁愿拿到洞察人心。 这样的话他就会知道叶雅此时是多么纠结又强忍笑意的内心。 但遗憾或者幸运的是，轩一并没有洞察人心的能力，他在今后很少回忆这一刻。 他只是很认真地在和很不认真听讲的叶雅分析道：“这座宫殿是这个区域最古老的宫殿之一，与很多时候的直觉不同，对于隐族来说，越古老反而越强大。” “它靠山环水，原本便易守难攻，很难有人可以悄无声息地入侵再悄无声息地离开，更有极其强大的探知感应魔阵，就算洞玄之上的强者也很难讨得好去。” “而我方才环顾观察了宫殿的四周，完全没有埋伏蹲点的痕迹，当然，敢来这种地方埋伏蹲点的勇气甚至大于抢劫第九军团的勇气。” “但是那天这里确实绽开了一朵滴血兰花，也就意味着这里确实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是啊，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我从这里跑出来了啊。 叶雅冷冰冰地想道。 但和我这个冷酷的复读机有什么关系呢？ 但表面上，叶雅轻声附和：“确实如此。” 轩一依然没有觉察到异样：“所以说，当时的情况只能是第九军团出了内鬼，伪造被窃的假象，然后浑水摸鱼，待局势稳定之后再把那件重宝带出去。” “或者说，那件重宝至今还藏匿在这座宫殿的某个地方。” 是的，因为你漏算了可以瞒过天市，乃至紫微境强者神识的青之翼。 叶雅心中淡淡说道：当然，青之翼这个级别的宝物是轩一你接触不到的东西，所以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见识过的东西。 但是除此之外，你的推测全对。 虽然并没有什么用处。 轩一这样说着，然后陷入了轻微的沉吟：“只是，这种程度的推断并不算什么啊，第九军团不可能不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在外部搜索的同时，必然也在内部展开了排查。” “从现在来看，排查并未建功。” “要么说这个内鬼的身份特殊，不易排查。” “要么说，第九军团根本就是在说谎。” 如果不是我要强忍住笑意的话我一定会给你鼓掌的，轩一，一定。 叶雅静悄悄地想道。 轩一虽然很厉害，这条线上的推理几乎没有错漏，但是他的问题在于自己掌握的情报层次太低，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就像这次她跑出来之后，无论是第九军团还是星城那边都第一时间判断出来是她偷跑出来的，只是不确定是不是有人协助，那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情报了如指掌，所以很容易得到正确的答案。 但是轩一未必比那些人笨，但是他所掌握的情报实在太少了。 只是她只能保持沉默。 叶雅也是推理方面的顶级好手，毕竟她的格物圆满能力是真理推断，但正因为这样，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只能尽可能少的给轩一情报。 因为她掌握着整个事件全部的真实，多说一个字都可能带给轩一不可能估量的情报，多说未必多错，但少说必然少错。 “那接下来呢？”叶雅问道。 轩一摇了摇头：“无论是哪种可能，这次第九军团的悬赏水太深了，我不打算掺和了。” 叶雅点头，心道你早该如此了。 我只是不方便，也不好意思阻止你罢了。 虽然很有种不厚道的感觉。 但是表面上，叶雅侧头，露出最腼腆而不好意思的笑容：“我饿了。” …… …… 叶雅当然不是真的饿了。 但这是个理由是摆脱目前这个尴尬局面的最好借口。 否则，叶雅真的不确定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笑场，那个场面一定非常尴尬。 当然，确实到了午餐的时间了。 虽然他们在不久之前刚刚和帝云归吃过早茶，但是三个人其实也就喝了一壶红茶和两三碟点心，虽然热量不低，其实也就是哄个嘴罢了。 辞别帝云归之后，步行穿过中央商业区到宫殿区，再跑到自己的行宫——这个自己的叶雅想的时候稍微有点心虚——然后绕着偌大个宫殿来回跑了两圈——很庆幸里面人没出来赶苍蝇。 这一来一去几个小时都有了，现在约莫已经下午两点半了，确实到了吃饭的时间。 当女孩子点名要吃饭的时候，再不解风情的男孩也不好意思拒绝，但是在哪里吃是一个问题。 虽然说叶雅很想一把推开自己行宫的大门，笑眯眯地说我请你吃一顿九公主定制午餐，但是叶雅实在有贼心没贼胆，只好一切听从轩一决定。 虽然宫殿区确实有很多吃饭的地方，但是那些大多数都和叶雅行宫一样，是自家的厨子做自家的饭——顺便说一句，这次叶雅带的几百个随从中，就有二十多个专业的大厨。 但是这些地方他俩肯定是吃不上的，所以轩一就带着叶雅重新回到了中央商务区。 虽然说轩一知道很多味道不错的苍蝇馆子，但那些地方一来太远，二来就是因为轩一苍蝇馆子吃得多，自己也算是初入门径的厨师，所以他更能够了解那些真正大厨的实力，也不至于厚颜带着叶雅再穿越半座城去吃顿便宜的饭顺便夸口这才是最地道的星城美食。 正在两个人在中央商务区的山水花鸟间穿行的时候，一栋异常高大的木石阁楼呈现在两人面前。 只见其装饰古朴，为四方阁楼造型，其阁楼方约四十米，高近百米，青砖碧瓦，檐牙高啄，其上书天一阁三个大字。 轩一突然想起来，之前帝云归所说的帝子菁所举行的药剂师交流大会便在此处，还没等他开口，叶雅便已经指着那个牌子叫道：“原来这里就是天一阁啊，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卖吃的。” 轩一摇了摇头，看着叶雅：“你想多了，我们的行头在外面混混还行，里面是定然进不去的。” 叶雅看着男孩，终于露出微笑：“喂，你别忘了，你的纯血身份是假的。” “我的兰叶贵族身份可是货真价实的。” 第六十二章 玉牌 其实轩一很早就听说过天一阁的名字，这是星城四大顶级会所之一，背后有多家势力控股，暗部作为地头蛇自然当仁不让是其中之一。 像这种高档会所，其实娱乐功能反而是次要的，它主要是以满足客户的所有需求为前提，制造一个为他所用的巨大人际网。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就想星淮南想吃刚摘下的松露，这让轩一来办自然是难上加难，以至于他必须大费周章从工部虞衡清吏司的实验室里去找，但是这件事让天一阁做，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了。 如果你是天一阁的会员，只要以任意方式递交给对方一封短笺。两个小时内对方就会按照你的要求找到足够数量和品质的新鲜松露供你享用。 并且免费。 至于他们所花费的时间与金钱，一部分是从你每年缴纳的巨额会费中扣除，另一方面则由你的信誉来承担，毕竟替一个客人招星揽月是很麻烦的事情，但是如果同时给十几位上百位客人摘星揽月，那么他们培养的专业团队其实并花费不了太多的精力。 当然——如果你真的要求他们为你摘下天空的星星，他们会先给你一个盛满清水的白银镜，放在星空下映照着星辰问你是否满意。 如果你拒绝满意，他们也会拒绝你的委托。 所以，即使是有些自身拥有成熟管家团队的贵人，他们也不介意在某个顶级会所逐年缴纳一笔会费，来在必要的时候协助自己的管家为自己服务。 就像此时的帝子菁，她说自己需要一个足够大的场地提供给自己举行一场足够隆重与正式的药剂师交流大会，那么随即天一阁就在自己的总部给帝子菁提供了这个场所。 当然——虽然轩一对这里面的道道门清，但是你要问轩一究竟有没有吃过猪肉，少年当然会很坦荡的告诉你——我很穷。 但只看过猪跑也就够了啊，所以轩一虽然知道天一阁里确实有为会员准备的高级餐厅，但绝对不是自己所能染指的存在。 可叶雅不同意。 于是两个人主仆身份不免再次替换——叶雅已经不想去数他们俩的身份这短短半天时间已经走马灯换过多少次了。 当然，轩一也不能就真的除去自己身上纯血的伪装，毕竟如果以贱民身份示人的话，就算是作为奴隶也不能大庭广众示人，只能在室内或者私人场合饲养展示。 而另一方面，叶雅则开始了她的表演。 当轩一跟在白裙的少女的身后，以介于随从和朋友之间的身份来到天一阁的大门前时，有银发的看门人拦下了叶雅。 “小姐，请出示会员卡或者邀请函。” 叶雅摇了摇头，看向对方，递出一小块玉牌：“我姓兰，随使团刚到这里，尚且还不及办理会员。” “请你去请示一下，能不能给我发放一张临时邀请函，我想带朋友进来看看。” 如果是平时，这样的要求十有八九会被拒绝，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千年庆典召开在即，各方顶级势力皆派出代表来到星城，星城此刻前所未有的暗流涌动，所以天一阁特意在近期吩咐过接待人员，不要得罪任何潜在的大人物，尽量满足他们的一切请求。 而叶雅此时出示的身份，兰叶帝国使团中的兰姓贵族，则刚好在真正的大人物与普通的大人物之间。 对方接过玉牌，只见一块莹白如羊脂的美玉呈盾状，上面浮雕着一朵尽态极妍绽放的滴血兰花，下方则是复杂的纹路与字符，他一个都不认得。 他只知道这块玉质地极好，但它的真假看门人却一点都看不出，他向二人鞠躬行礼，然后说道：“请二位在这里稍待，我去请示一下。” 这样说着，他留下一个人将轩一与叶雅迎到了天一阁一层的独立休息区，让他给两位少年送上了点心和茶水，而自己急匆匆地离去。 由于旁边有人看着，所以轩一不好意思和叶雅交头接耳咬耳朵，不过既然叶雅这么有恃无恐，那么想必这块玉牌是真的。 那么基本就可以断定，叶雅确实是兰叶帝国的兰姓贵族，是与星城白银血脉相若甚至稍胜一筹的顶级贵族。 他果然还是捡到一条大鱼啊，虽然和九公主不能比，但这样的身份和他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哪怕这位兰姓贵族竟然如此的平易近人。 而在另一面，叶雅却没有那么淡定了。 那块玉牌当然是真的，它的主人便是兰流焰。 这种身份玉牌即使是兰姓贵族也不能人手一只，它更多地是授予那些极负厚望的晚辈，给予他们相比于其他兰姓贵族更大的便利。 由于那位兰姐姐既路痴记性还不好，所以每次离开青叶城的时候总会留下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只带最需要的装备踏上战场。 而作为兰姓贵族顶配的身份玉牌。自然不会在战场上随身携带，所以几乎每次她都会将其让叶雅保存，这次叶雅来到星城也将其带在身边，只因为她以为可以在这里和兰流焰见面。 但见面是见面了，但她看到的只是兰姐姐的骨灰。 这是她第一次经历足够亲近的人这样突兀地离开自己，少女选择逃离行宫有很多的诱因，而兰流焰的死毫无疑问是重要的因素。 当然，兰姓贵族的身份玉牌只是证明身份，由于其材质珍贵，制作极其有限，所以有些家族的身份玉牌甚至能够传承几百年不更易，所以叶雅并不担心自己的玉牌会被对方发现属于一个已经死了的第九军团近卫骑士。 虽然这样想起稍微有些伤心，但是事实便是这样。 即使是兰叶帝国自己，也不过能够辨别真伪罢了。 所以不多时，就见那人小步快跑地赶来，在叶雅面前单膝下跪，双手递上那块玉牌和一张黑底银星的邀请函：“多有冒犯，还请贵人见谅。” “我家主人发话了，您可以凭此邀请函七天内自由出入天一阁所有的贵宾区域。” 单章 上架通知 已经向编辑申请过了，本周五上架。 我正在专心致志做一条咸鱼，并且感谢诸位喜欢这本书的朋友们。 提前说明，希望你们到时候能给个首订。 我不会卖惨说不到多少多少均订就活不下去，毕竟人总是能活下去的，尤其我们还生活在一个虽然很难活好，但是单纯想活下去还是很容易的国度里。 我只希望成绩能稍微好上那么一点，虽然再差也不会比上本书差了。 我只能向你们保证，反正不会太监掉的，毕竟上本书都这么写下来了。 提前说明一下，上架那天只有三更，如果首订高的话我会加更的——但其实并不抱希望，请你们也别抱希望。 最后，谢谢看到这里的朋友，谢谢你们喜欢我讲的故事，因为我也很喜欢我的故事，哪怕是最绝望漆黑的故事，也孕育着温暖如春的希望。 第六十三章 真男人从不承认是丈育 这是轩一第一次走进类似的高档会所。 天一阁很大，如果说第一层还是有墙壁和回廊阻隔的一个个小房间，到了第二层，便是整个被贯通的广阔大厅，还没有走近便能够嗅到那里的浓郁药香。 轩一与叶雅只在大厅外惊鸿一瞥，只见里面用高大的木架一排一排摆满了各种药物与试剂，一个个装备齐全的白色操作台整齐排放，显然帝云归所说的药剂师交流大会便在这里举行，不过看起来还没有正式开始，偌大的大厅显得空空荡荡。 整个天一阁的装饰都非常古朴，用色多为黑白银灰四色，非但里面看不到任何能够体现魔法革命的高新产品，甚至绝大多数的陈设都是半旧的。 轩一对此了解不多，但看叶雅的目光，显然她对天一阁的品味还算满意。 天一阁第三层则是典籍室，虽然说叶雅被授予的权限足够入内查看，但二人皆没有这个心思，因为他们都牢记着自己此行的本意——他们是来吃饭的。 自第四层起，连续三层都是各种风格的餐厅，再往上则分别是各种休闲场所，以及豪华套房，但轩一二人也真没打算将其一一看尽，所以轩一便跟着叶雅，走入第五层一间兰叶装饰风格的餐厅，立刻有穿着黑白小礼服的侍从迎上来，将二人迎入雅间之中。 这间餐厅走的是冰雪风格，入内之后寒气逼人，所见之处皆是银装素裹，迎门大厅更是一艘在冰海中倾覆的巨大风帆船，长近十米，气势极为恢弘。 这还是轩一第一次来这种高档的场所，连脚都有点软——自己虽然最近不怎么穷，但是带的钱到底够不够啊。 他和叶雅这次来星城，除却在鱼市老人送的几千救急钱算是零用之外，大头其实是下午拿到的那些雷蛇晶核。 十七颗雷蛇晶核，除却一颗留在了星立华的手里，剩下的十六个轩一与叶雅二一添作五，但是要算财产总额，两个人其实不分家的。 按照市场价一颗雷蛇晶核三千左右来算，十六颗雷蛇晶核大概五万不到，来到星城之后唯一的大头花费就是进中央商务所的门票加行头两千多的支出，可是转眼就收了帝云归两枚金叶子，换算大概是近七千的星元，一来一回竟然还赚了四千多，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怀揣六万巨款只吃一顿饭，就算是这种高档场所，一般也能轻松hold住，还是那句话，没吃过猪肉，轩一怎么也见过猪跑。 如果自己在苍蝇馆子里吃饭，那么十五星元就可以有鱼有肉吃得很饱。 如果是去一些商业区稍微高档的酒店，那两个人稍微克制一点，五百星元差不多已经是极限了。 即使是像星鹤渡这样白银家族的贵子，平常吃顿饭一般也就是在一千星元左右，如果宴请要人，可能会提高到三千星元。 但这几乎已经是极限了，或许有人会用高阶魔兽的血肉作为高级食材的噱头，但是大多数高阶魔兽其实并不好吃，即使少数味道还不错，但其蕴含的魔力充沛，并不适合一般人食用。 而且哪怕真的使用了高阶魔兽作为食材，轩一肯定价格也不会超过一万星元——毕竟，他俩又不是猪，吃得下整只高阶魔兽，顶多能吃一两小块肉罢了。 心中盘算完毕，少年的胆气不由壮了许多。 虽然叶雅说着她要请客，但是轩一肯定她身上只有自己给她的八颗雷蛇晶核，毕竟他们这个级别的贵人，像帝云归那样随身带钱的真的是少数，而且帝云归也是情况特殊，常年在外流浪没有金叶子开路实在不好过的缘故。 当然——让轩一自己请客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他留着钱还要准备接下来千星试的装备购买，所以他打算和叶雅aa制。 怎么，你难道不感觉认识不过两天的少男少女出去吃饭aa制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正在这时，面前的侍者也已经接引完毕，他们被引入一间大小不过十来平米的雅间，里面装饰极为简单，却又很不简单。 这个雅间内只有一张石桌，两个铺着厚厚兽皮的石椅，脚下是厚厚的足以末踝的冰雪，让人诧异这究竟是不是在七月的酷暑时节，而在四周的墙壁上，则凿有四个巨大的壁炉，里面的木柴正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着，香气如兰似麝，赫然是以香木为柴。 整个房间脚下是冰天雪地，四周则是香木壁炉，雅间里的气温竟然达成了奇特的平衡，让人有些拍案叫绝起来。 叶雅当仁不让的率先坐下，丝毫不为这连续的下马威所震慑，倒是轩一真有点目不暇接起来，虽然已经盘算过一次，但是他仍然为自己钱包感到真挚的担忧。 侍者随即将一份黑白的菜单递到叶雅面前，因为无论是女士优先的原则，还是叶雅作为地位更高者，这都是应有之仪。 叶雅扫了一眼菜单，然后将其推到了轩一面前，开口道：“你先选吧。” 轩一也不推辞，打定主意要挑几个最便宜的先点下来，这样叶雅就不会好意思点太多菜了——这能最大程度保护他们两个人的钱包。 只是当轩一拿到菜单的那个瞬间，他整个人都痴呆了。 这份菜单，竟然没有标价！ 这是公然欺诈！ 我要去户部告你们消费欺诈，不明码标价蓄意宰客！ 你们真以为所有来你们这里的顾客都是天一阁的顶级贵客，吃饭全都不看价格的吗？ 我！不！是！ 而且，即使没有标价就算了，可关键是这份菜谱竟然不是用星城文字书写，而用的是古兰叶文。 就你会装逼不是？ 轩一虽然会兰叶语，但是他会的语言都是听说远强于读写，毕竟实用性第一，你让轩一读兰叶语写的书他都有点磕磕绊绊，更何况给他一份没有明码标价的古兰叶文菜单。 轩一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强忍着头痛，装作漫不经心地将菜单推回叶雅那里：“没事，你捡好吃的点吧。” 真男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丈育，这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叶雅接过菜单，扫了一眼发现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菜色，不由有点失望，张口说出一句兰叶古语：“请问，这个菜有吗？” 第六十四章 公主食谱 叶雅说出那句古意盎然的话语之后，不仅轩一，连侍者都陷入了呆滞状态。 简直开玩笑！ 他是兰叶地方贵族出身，从小接受的都是标准的老牌贵族教育，长大之后机缘巧合来到星城工作，又经过了三年的培训，所接待的客人无不非富即贵，但从来只有客人吃瘪的情况，他以自己的高素质从来不曾跌倒过一次。 可是就在方才，叶雅说出的那个菜名，他虽然每一个读音都大致了解，但当它们合在一起，他才惊愕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听过这个菜名！ 这简直是对他职业素养的侮辱。 于是侍者抚胸弯腰行礼：“请您再重复一遍。” 叶雅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那个复杂的菜名。 侍者慢慢咬住嘴唇，从怀中拿出纸笔：“能不能请您将这个菜名写下来？” 你真的不是信口胡诌的菜名吗？ 叶雅不动声色地接过纸笔，在上面静静写下那道菜的名字，然后抬起头，失望又大了一分：“没有这道菜吗？” 少女的失望犹如利箭穿过了侍者的心脏，他再三审视那个用古兰叶文写就的菜名，确认自己从来不曾在自家食谱里看到过这样菜，即使双足他在冰雪之中，他仍然冒出斗大的汗珠：“抱歉，我们确实没有这样的菜。” 叶雅叹了口气，张手向侍者再要纸笔，抬手刷刷刷地在上面写下整整一排的菜名，并一一标注哪些是汤，哪些是主菜，哪些是甜点，哪些是冷饮，有些菜色叶雅害怕对方还是没有，便在后面写了可以替代的菜肴。 写完这份九公主特别套餐之后，叶雅才将那张纸递给了侍者：“有些菜可能不在你们的菜单上，你去拿这张纸问问你们的主厨，我感觉有些他应该还是会做的。” 侍者冷汗直冒，双手接过那张纸，就好像其重如千钧。 他接待过那么多的贵人，但没有一位像眼前这位少女一般有如此举重若轻的气场，所以他忙不迭地点头，从雅间壁橱里取出一瓶红酒一瓶冰水，放在桌上让二人自行取用之后，自己急匆匆地带着那张纸条去询问主厨去了。 而被撇下的轩一心有余悸地给叶雅倒了一杯冰水，对那瓶明显价值不菲的红酒连碰都不敢碰：“你可别玩脱啊。” 这是这么久以来，轩一第一次感觉局势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因为这完全是他的未知领域。 看安雅那个点菜的架势，就算最后结账的时候给出一个十万星元的账单轩一都一点不感觉意外。 然后偿还无门的轩一只好把安雅卖给天一阁抵债了。 叶雅端起水杯润了一下喉咙，自信笑道：“没事的，我只点了一点家常小菜，肯定贵不到哪里去的。” 我知道你是个穷鬼，最贵的我都没敢点好吧。 只是轩一一点都不信任女孩的自信，他看向对方：“先说好啊，万一结账的时候钱不够，我就把你压在这里抵债。” 叶雅看着对方，有点哑口无言——即使她已经很了解眼前少年的行事风格，但是他此刻的直来直去让少女依然非常无法适从！ 你和别人约会吃饭的时候说这么一句，信不信对面的女孩会把酒泼你脸上！ 于是叶雅安慰性质地开口道：“安了安了，就算钱不够我也有办法好吧，你看你招待我了那么久，我也想请你吃一点什么啊。” 说这句的时候女孩的眼睛在壁炉的火光下闪闪发亮，黑而长的睫毛一眨一眨，表情认真而可爱。 只可惜对面是一根不解风情的木头，他只是确定叶雅会包饭钱而感到稍微安心，但是内心还是抱着最后还是aa制这样的想法，正在这时，侍者再次一路小跑冲进雅间。 “主厨很喜欢您的食谱，上面大多数菜他都会做，少部分他需要稍微研究一下，味道可能和您曾经吃过的有些许差异，您确定不更换一下吗？” 这样说着，侍者拿出那张纸条，上面有几道菜被人用红笔标注，大概是不确定能不能做好的意思。 叶雅摇了摇头：“不用了，就按这个食谱来吧。” 侍者点头，然后道：“您的食谱给了主厨很大的启发，所以主厨让我告诉你们，这一餐他只收材料费用，并且，您可以任意挑选两瓶酒水。” “费用由他来买单。” …… …… 两瓶免费酒水！ 食物只收材料成本费！ 即使冷静如轩一，也被这忽如其来的馅饼砸晕了。 原来有品味有修养还有这个好处的吗？ 虽然轩一自己也勉强算个厨师，知道厨师与食客之间其实算得上互相成全的关系。 所以伯牙子期，知音难求，一个好厨师固然可贵，但是一个经验丰富品味相投的美食家同样如同伯乐与马。 所以当叶雅按照自己平常吃的菜式随手便组合出一张出色而富有新意的食谱，以至于那位大厨深受启发，所以才会愿意赠此大礼。 且不说这位兰姓贵族可能是云游各地的美食家，自己如果能够得到她的称赞会有多么大的声誉提升，即使不是，那么单单这份食谱，其价值便抵得过自己的那份厚礼。 但是轩一所想的远远没有那么多，他只是单纯的判断这次支出不会超出预算了。 毕竟拿他几个星期前采购的食材来举例，无论是鲥鱼还是松露都已经算得上是不产自本地的顶级食材，但是最贵的松露一斤市场价也不过四千星元，况且轩一还没听说过有谁吃松露是像啃面包那样生啃的，像这种高级餐厅，一份黑松露有五十克就算得上餐厅宅心仁厚了。 由于大厨答应送叶雅两瓶酒水，况且由于是大厨现做，并且还是尝试新食谱，所以两位要稍加等待，这个时间里，侍者便收去那瓶轩一连动都没动过的红酒，而是又拿出酒单轩一任意挑选。 轩一翻开酒单，很庆幸这次每瓶酒下面都有星城语和古兰叶文的双语标注，毕竟有些酒是星城本地出场。 当然，这里的所有酒同样没有标价，但这次轩一就有些有恃无恐了，毕竟大厨说两瓶免费，以天一阁的身份和气量，自然不会在这方面有意糊弄，对方说是免费，那么自然便是免费的。 所以当轩一想要指向某一瓶酒的时候，一只白皙的小手伸过来压在了酒单上。 叶雅伸出手按住酒单，看向轩一时表情认真。 “我也要喝！” 第六十五章 我一样能够接受 轩一看向她：“小孩子不能喝酒！” 叶雅盯着少年：“你多大！” 轩一想了想：“大概十五岁吧。” 叶雅道：“我再过十几天就也十五岁了！” “按照兰叶习俗，女子十八岁成年。”轩一淡淡回应道：“就算是在星城，也是十六岁成年。” “还有，我是泥水里打滚的小混混。”少年轻轻说道：“您不应该和我比。” 叶雅摇头：“我如果偏要呢？” 轩一笑了笑，将酒单递给少女：“那你自己挑一瓶吧。” “度数不要太高，以及不要喝太多。” …… …… 由于有叶雅这个一定要喝酒的小丫头在旁边，轩一也就没好意思点太烈的酒，上次和椒月喝过的那种清酒度数不高，入口又顺滑，轩一便顺势又点了一瓶。 而叶雅自己则遵从轩一的告诫，挑了一瓶度数偏低的红酒。 当两瓶酒送上来之后，叶雅率先站起，用陶瓷小杯倒了一盏清酒放在自己面前，又给轩一倒了一杯红酒，然后举杯：“这是我第一次喝酒。” 轩一不好推辞，便同样端起酒杯，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和第一次喝酒的女孩喝酒。” 叶雅看向他：“也就是说不是第一次和女孩喝酒吗？” 轩一点了点头：“是的，第一次是和我姐姐。” 第二次是和椒月，而鸠三他们认识了那么久，连单独出来吃一段饭都不曾。 叶雅酒杯与轩一相碰，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清酒味道柔和清顺，所以不难下口，叶雅一杯酒下肚，脸上便有些飞红，她默不作声地按了按胸口的千叶流碧，体内的酒精便开始快速的分解。 然后叶雅坐下笑道：“酒也没有什么好喝的啊。” 轩一笑了笑：“因为它本来就不好喝。” “它是穷人的药，富人的消遣。” 二人饮下一杯，接下来就有些相顾无言。 其实两个人对彼此的了解在昨天的海边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再谈，基本上就成了禁止说明的事项，而彼此喝闷酒又不太好，所以便难免陷入了沉默。 叶雅指腹压着酒杯旋转，然后冷不丁说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这一问有如长枪突刺，一下就把轩一问住了。 叶雅说接下来，当然指的不是吃饭完接下来，而是指她离开轩一之后接下来。 虽然到现在为止，叶雅依然没有回去的打算，但是最初的叛逆心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淡，相反由于她出逃而带来的诸多蝴蝶效应越来越让她不安。 如今叶萱姑姑的态度她已经知道了——姑姑不会放弃找她，也不会将她罢黜，但同样的，她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叶雅并不介意付出代价，因为她已经收到了足够的回报。 在不以九公主身份活动的两天两夜里，她已经收获了足够多的东西，仅仅就那块从鱼市达叔那里得到的碎玉，其价值便不可估量，尤其是对她而言。 她从来没有这样近地面对那位更多只存在于历史中的九公主，当离得足够近的时候，她对叶青生而有之的那种厌恶感不由地变淡了许多。 那个在绝境中挣扎着不愿投降，不愿死去的少女，和那个在历史上冷冰冰的人屠重合在一起，让叶雅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她。 而直到此时她才真正直观意识到，她九公主的身份和轩一这样的人相比，究竟有着多大的层级差距，让她对自己将来成为九公主要做的事情，更是多了几分明悟。 所以——而今的叶雅，已经有回去的觉悟，只是她没有想好什么时候回去罢了。 或许今天晚上，或许更晚一点。 但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了。 那么轩一呢？ 他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轩一有些沉默。 这里是天一阁里面的雅间，就安全性而言，可谓是真正的一流，他可以基本确保自己说的话没有第三个人听到，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有点迟疑。 其实他内心已经隐隐有些明白，那就是这顿饭其实是叶雅和他告别的晚餐。 虽然他一直说他们两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真正离开的时候，轩一竟然有着轻微的不舍。 他生命中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少女，就像流星划过黑暗的夜空。 就像他明明知道流星过后是更加久远而冥永的黑暗，但是流星划过的那一刹那的芳华，却永远不能忘记。 所以沉默了许久，轩一才终于慢慢开口：“把你送回家之后，我便要筹备千星试了。” “还是要偷渡吗？”叶雅问道：“以及你真的有把握吗？” “把握当然有。”轩一道：“但你要问我有多少，那就说不清楚了。” “你是什么境界？”叶雅继续问道。 她当然能大致分辨轩一的境界，但是总希望对方亲口说下一下。 “致知不惑。”轩一回答，并没有说自己致知的方向。 “你会死的。”叶雅淡淡说道。 “嗯。”轩一简单回复。 “有别的办法吗？”少女说。 轩一笑了笑：“这是所有办法中最简单的办法。” “况且。”轩一微笑着继续说道：“如果我死在千星试，那便意味着姐姐便不用死了。” “这样的结果，我一样能够接受。” 少女陷入沉默，继而无话可说。 即使是她，也无法帮轩一摆脱这个注定的宿命。 暗星的培养计划脱胎于千年前曾经造就永耀至尊的兵器计划，这项计划虽然随着长安女帝执掌星城之后被暂时废除，可在长安女帝回归星海之后，继任的星主却将其重拾起来，虽然再也找不到能与当初长安女帝相媲美的绝世美玉，但是这种方法依旧可以批量制造高效的杀戮兵器，为暗星提供源源不断的高素质执行专员。 这个计划的基础是从小便开始培养，一般两到三岁，从刚刚会简单说话，会握紧武器开始，磨灭他们的个性，然后再给予高强度全方位的教导，来保证其的专业程度，最后让他们亲手杀死养育自己的家长，来确保绝对的忠诚。 这便意味着，这项制度是星城暗部的立身之本，而星澈一族踏出世界的第一步便是创建暗星，这项制度是星城的内政，即使是自己的姑姑也无权干涉，任何试图破坏这项制度的人，都会被暗星视作企图动摇自己根基的敌人，也便是生死之敌。 即使自己暴露身份，强行带走轩一与星立华，但是接踵而至的就是暗星无止境的刺杀，除非她能和暗星谈妥这笔交易。 可是，除非她成为真正的九公主，那么她是拿不出足够让星城满意的条件的。 这是一个近乎无解的问题，轩一所设想的在体制内成为星城行走，在内部解决问题几乎是唯一的解。 但这个解能够完成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静静的敲门声。 第一道菜做好了。 第六十六章 魔鬼的交易 叶雅给出的这份食谱包括了三道前菜，一道主食，五道主菜，一道汤和三道甜品。 佐餐酒是和溪谷地的红葡萄酒和落雁山麓的大吟酿清酒。 只可惜轩一除了酒他一样都不认识。 甚至无法分辨出那些食物究竟用了哪些材料，又使用了什么方法烹饪。 他是一个初入门径的厨师，但正因为初入门径，所以未知的东西反而更多。 那些精致到近乎艺术品的摆盘，在口中绽放的极致味道，浓郁又清新的味道，几乎每一道菜都刷新了少年对食物的认知，整个进餐过程两个人没有任何的交流，叶雅只是平静地一道一道恰到好处地品尝——那些菜本身分量便很小，但是少女每一道菜都只尝一到两口，充满了少女的矜持与淡然。 直到这个时候轩一才确认，这些对他来说如同梦幻一般的极致美食，对于安雅来说真的不过是平常吃的家常小菜罢了。 彼此世界的差距，有时候在这样不经意的细节上最能体现。 两个人喝完了各自的酒，然后品尝完最后一道甜品，叶雅用餐布擦了擦嘴角，然后摇动座位旁的铃铛。 当侍者来到面前的时候，叶雅静静道：“买单。” 侍者点头：“盛惠十二万星元，请您刷卡。” 轩一在听到那个数字的时候，心跳都停止了。 …… …… 当侍者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叶雅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嘴唇。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平常吃的东西会贵到这个地步，这真的是仅仅原材料的价格吗？ 也便是说那位主厨之所以提出仅支付成本的费用，其实根本原因是这些材料的成本费用便已经极高了。 可是——这真的是自己日常食谱中很不起眼的一份啊。 但是当务之急已经不是考虑自己点的菜是不是贵的问题了，也不是要和对方争辩每一道菜的成本。 而是不能急。 她是拿邀请函进来的，也便是没有缴纳会费的临时参观者，刷卡什么的对她来说是不存在的，十二万现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像他们这样的人，身上是不会带钱的。 再次重复一遍，帝云归是个异类。 当她和轩一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桌子上也不能抵过这顿饭一半的价钱，那么就不能露怯展示出自己其实完全没有偿还能力。 这里可是星城，中央商务区，所在的地方更是天一阁。 无论是轩一还是自己，都没有在这里吃霸王餐的勇气，况且自己的身份其实是伪造的，她并不能让对方把账单寄到兰叶使馆，因为这意味着她会当即暴露身份。 当然，让两个人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叶雅甚至有想暴露身份的冲动，不过，不是在轩一的面前。 正在叶雅心中还在挣扎的时候，轩一突然抬起手，指着已经喝空的红酒瓶子：“这样的酒再来一瓶，我很喜欢。” 侍者点头，回身从酒窖里取出一瓶红酒放在桌上，自己弯腰行礼离开。 轩一给叶雅倒满了酒：“公主殿下，准备好了吗？” 叶雅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她当然知道轩一并不是认出了她的真实身份，而只是单纯的调侃：还记得我们之前提到的那个话题吗？ 你准备好留在这里作抵押了吗？ 叶雅稍微低头，说了声抱歉，然后看向轩一：“那你为什么还点一瓶酒？” 轩一端起酒杯，示意叶雅也端起来，然后和对方碰了碰杯子，笑道：“你先喝了，我就给你变魔术。” 叶雅半信半疑，但还是遵从对方，举杯饮下。 “反正本来就付不起，所以也不在乎多这一瓶酒钱了。”轩一笑着说道：“刚才，有个魔鬼给我出了个主意。” “你想听吗？” 叶雅终于笑了笑：“人走投无路的时候，有魔鬼给自己出主意那实在太好了。” 轩一点头，然后在心中问向那个魔鬼：说吧，说一下你的主意吧。 轩二在他的脑海里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你是要免费的呢？还是要收费的呢？” 就在方才，轩一与叶雅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便是这个魔鬼突然轩一的耳边低语：我有办法帮你，但请你先为我点一瓶酒。 于是轩一便点了一瓶酒，暂时劝退了侍者，然后和叶雅对饮一杯，完成了刚才魔鬼的要求。 现在是魔鬼实现承诺的时候了。 所谓收费，那么自然是又七分之一的灵魂，轩一不知道再给七分之一这个魔鬼又能整出来什么幺蛾子，所以对此一点考虑都没有。 轩一比较感兴趣的是免费的那个，哪怕知道其实免费的往往才是最贵的。 “免费。” 轩二在他的心中大笑，笑得气喘吁吁，然后方轻轻开口：“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去二楼吧。” “你们买单的契机，你试图跨越致知三妙境的钥匙，以及——你拿下千星试的唯一机会，都在那里。”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那么到时候，我会有一笔大生意和你谈。” “一笔无关灵魂的生意，因为魔鬼偶尔也是会做好事的。” “最后，顺便多说一句，这个丫头的餐饮品味还真不错，我给她九十九分。” 轩一与轩二的交流来自于灵魂深处，所以这些闪念都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但是当轩二提到天一阁第二层的时候，轩一立刻明白了那个买单的契机究竟在哪里。 是的，帝云归在那里！ 帝云归说过，他想来这里凑热闹看看这场药剂师交流大会的。 至于之后的那些，虽然没有头绪，但是轩二既然说了，那么定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当明悟这一切之后，少年的嘴角不由绽开笑意。 他看向叶雅，简单说道：“我们去第二层。” 叶雅何等冰雪聪明，她瞬间明白了轩一的意思，于是再度摇了摇铃铛，当侍者出现的时候，少女安静说道。 “带我们去第二层，那里有我们的朋友。” “以及。”少女指了指那瓶只倒出两杯的红酒。 “这瓶酒就送你了。” 上架感言 上架了，风烟俱净。 我永远是因为喜欢自己的故事才决定把故事讲给你们听，并衷心欢喜你们喜欢我的故事。 有人说我写爽文的话成绩一定会好的多，但其实，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我只能写这样的故事，爽文什么的，并不是瞧不起，而是我真的写不来。 虽然我更想写自己的故事，但更重要的是我只会写自己的故事，那个在死人堆里被少女捡起来的男孩，一步步在黑暗的绝境中反抗命运的故事。 值得开心的是，我终于能把故事写的越来越好看，让你们更能接受我的故事。 这其实才是最开心的故事。 这世界上的许多事情都是互相成全的。 伯牙子期是一种互相成全，厨师与食客也是一种成全，宝剑遇豪侠，良马逢名将。 喜欢写故事的我遇上喜欢我故事的你们，这是我最大的幸运，我只能努力把我的故事写得更加好看一点罢了。 以及——第一卷稍微有点虐，后面也会有很虐的点，但是我为书里面的每一个人编织性格，他们迎来自己最终的结局，是应当如此，理应如此。 而不是单纯的为虐而虐。 书里的角色，任何一个愿意活下去，并且能够活下去的人，我都愿意给予他善意，让他可以达到最终的归宿。 再强调一下，第二卷是一个happyend，请你们抱着轻松的心情迎来结局。 求首订，但并不期待。 我会好好写好自己的故事，至少这本书看得人比上本书多出许多，我已经很开心了。 所以——即使只有十个订阅我也不会太监的，因为上本书就是十个订阅，我还是写到了我想要的结局。 以上。 然后谢谢喜欢我故事的你们。 第六十七章 海鹞药剂（第一更） 当轩一与叶雅来到天一阁二层的时候，很明显所谓的药剂师交流大会已经开始，大厅外有人守在在那里。 而黑衣的侍者当然跟在二人身手。 由于这里是天一阁，所以当叶雅提出去二楼见一个朋友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拒绝这个提议。 然而这里有人拒绝。 看守的人白衣而银发，看到三个人走近，便伸手阻拦：“里面正在进行集会，请告知你们的目的。” 叶雅沉默片刻，还没有组织好语言，轩一便开口道：“我们应帝云归的邀请，来参加这次药剂师交流会。” 看守者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大厅里已经有了很多披着白袍的药师，在大厅的中央，轩一看到了身着黄衣的金发女子正和一个白袍的男子坐在那里，面前是白色的操作台，但两个人却都没有动手。 帝云归一眼却并没有看到。 当少年走进大厅之内，那四周环绕着进三米来高的木架上摆放的无数药材气息骤然浓郁起来，轩一暴露在这些药材之内，顿时感觉体内的毒开始蠢蠢欲动。 现在还不到毒发的时候。 现在也千万不能毒发。 轩一低头捂住嘴，强烈的呕吐感在体内汹涌，他咬着牙，质问体内的轩二：“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并不，我只是想帮你破境。” 轩二在他体内淡淡说道：“致知三妙境的钥匙就在此地，看你能不能抓住。” “如果你抓不住的话，那么便说明你不过就是到此为止的男人罢了。” “对了，帝云归在那里。” 轩二话语落下的同时，轩一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金发男子的位置，叶雅还在诧异轩一弯腰捂嘴，露出一副痛苦万分的神色，但是下一瞬间男孩便直起身来，方才的一切仿佛幻觉。 他拉着叶雅直接到了帝云归的面前。 帝云归还是那副懈怠模样，站在一个操作台前，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眼前的试管与药剂，当轩一走到五步之内，他才慢悠悠回头，然后笑了笑：“要钱吗？” 您真是太了解我们这些穷人的需求了！ 轩一来不及吐槽，叶雅便已经来到帝云归面前：“来不及解释了，借你的会员卡用一下。” 帝云归点了点头，从怀中抽出一张平淡无奇的黑卡，往侍者手中的黑晶盘上贴了一下，看着下面慢慢浮现出来的数字，脸上露出了故作惊讶的神色：“还真不少啊，你们打碎东西了？” 侍者点头行礼离去，叶雅看着对方慢悠悠将黑卡放入怀中，动作之流畅让人怀疑他究竟刷卡刷了多少次才会这么熟练。 “你就不先问问我们欠了多少钱吗？”叶雅忍不住说道：“万一我们欠了几千万呢？” “没事，我的卡能透支一个亿。”帝云归静静说道：“还有，问了能怎样？我可以拒绝替你们还吗？” 你当然可以啊！ 难道你认为替别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吗？ “不过。”帝云归接着说道：“你们收了我的钱，能不能帮我做点事？” “什么事？”叶雅不由问道。 帝云归抬起手指在面前的操作台上扫了一扫：“帝子菁那个混蛋要求进来的都要参加比赛，我抗议都没用。” “你们既然来了，我们就算一组好了。”金发的男子懒懒说道，自己已经找了个椅子躺了下来。 “可是我们不会调和啊。”叶雅说到。 她说的不全对，其实少女还是学过少许药剂方面的课程，并且她拿到了甲中，但这只是基础的课程，并且，叶雅其实不太想继续出风头了。 毕竟方才一个无心操作，就把两个人逼到必须下来找帝云归的地步，还好提前知道帝云归在这里，否则这件事真的不知道怎么收场才算好。 “没关系。”帝云归躺在椅子上说道：“反正我也不会。” “这次交流会本来就是帝子菁和苏白的舞台，我们都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由于天一阁进来有点难，所以帝子菁并没有邀请到足够多的要及时来捧场，所以她很需要凑数的人。” “我们都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所以安了安了。” 您还真是佛系。 叶雅静静在心中吐槽，当然，她心中明白，其实这是帝云归含蓄表达的善意。 自己这边突然冲过来就刷了帝云归十四万星元——是的，十四万，两万是后来又点的那瓶酒——虽然看起来很不讲道理，但这真的是需要偿还的借款。 或者说，叶雅打算在回去之后就派人还给帝云归。 但是帝云归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虽然有钱，虽然挥霍无度，但他并不是真正的慈善家。 他一向推崇等价交换，哪怕所谓的等价是他所认为的等价。 但是，有来有回才是等价交换。 他不认为轩一和叶雅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偿还他这笔钱，而且他其实也不需要对方偿还，所以他才提出了这笔交易。 轩一和叶雅替他完成这个帝子菁强行派给他的工作，报酬便是那十四万的星元。 叶雅从未做过报酬如此丰厚的工作，当然，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做过收取报酬的工作。 也只有帝云归这样的人才会想出这样的交易。 叶雅这样想着，然后向着轩一看去，想征求他的意见。 直到这个时候，叶雅才意识到，从方才到现在，这个男孩连一个字都没有出口。 只见轩一右手紧紧抓着椅背，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着，似乎承受着极度的痛苦，可是他却出奇的平静，一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直到叶雅看向他时，他才慢慢开口，头上有汗珠沁出：“我们接受了。” “安雅，你先去做着，我需要稍微休息一下。” 叶雅点头，没有去问对方究竟是什么原因。 她只是静悄悄来到操作台前，看着方才帝云归摆弄的操作台，上面有一排排的试管和烧杯，以及好几个熊熊燃烧着的酒精灯。 操作台前有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写着第一个药剂的名字与配方。 海鹞药剂。 蒸馏酒精100毫升。 白屈花花瓣十克。 海鹞骨髓五克， 白色百日红花瓣七克。 乌鸦眼四克。 橡树木心十二克。 荷花干花蕊三克。 蒸馏水五十毫升。 第六十八章 灵药感知（第二更） 叶雅看着这个药方，心中暗叫庆幸。 这个药方只给了药物的种类和剂量，但是添加顺序与制作方法都没有提及，而这才是考验一个药剂师真正技术的时刻。 叶雅并不算得上一个出色的药剂师，她学这门课只是因为九公主需要足够博学罢了。 不过她庆幸的地方在于——海鹞药剂她亲手做过，并且完成度还不低。 这是一种偏向于治疗的药剂，并且可以用来辅助冥想和感悟关于水系的致知途径，算是一种相当基础的途径。 这样想着，叶雅看向眼前帝云归调配到一半的试管，顿时眉毛有点耷拉下来。 帝云归还真没说谎，他对药剂学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眼前的几个试管里的药剂，除了蒸馏水和蒸馏酒精这两样对方没有搞错之外，上面药方上的所有药物，帝云归都没有拿到正确的。 他根本就是随手抓了几把药材，然后在一起试图乱炖便出成果。 你真以为自己在做佛跳墙啊！ 不对，拿到正确的。 叶雅眉头紧皱起来，她抬眼扫视了一下环绕在整个大厅周围那高高的木架，终于注意到虽然这里堆满了药材，但是它们根本没有按照种类与次序摆放，甚至连名称标注都未曾。 这便意味着，参加这次比赛的药剂师，首先要在这浩如烟海的药材架上，找到属于自己药方里面的药物。 这样级别的难度，已经超出了叶雅的能力范围。 她所能做的，不过是在老师给她正确的药物之后，她能够按照配方按照流程妥善地将药剂制作出来罢了。 至于药材的辨别，这样的基本科目当然在学习范围之内，但是叶雅还做不到在这么多的药材中准确找到自己想要的。 以及——时间也根本不够。 大厅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沙漏，虽然说叶雅没有听过规则，但是不用脑子也知道，这便是这次比赛的计时装置，而眼下沙漏中的沙子已经流下了一半。 而环顾四周，像帝云归这样无脑乱炖的药师居然还不在少数，毕竟帝云归之前也说过，天一阁入内条件苛刻，所以事实上有真本事的药剂师并不多。 但也不少，叶雅环视四周，这里大概有近百张操作台，大概有八十多位药剂师在参加比赛，除却大厅中央那两个静坐的人之外，尚有接近二十个已经完成，或者接近完成了，他们显然就是能够在这样苛刻环境中可以找到药材完成药剂的药剂师，也便是说有真才实学的人。 当然，按照帝云归的说法，只要她稍微糊弄一下就可以了，帝云归也没有指望自己能够完成药剂，乃至于挑战帝子菁这样真正的药剂大师。 是的——叶雅已经认出来在中央那个穿黄衣的美貌女子就是在舞会向自己求舞的女孩。 当时就感觉她身上有草药的气味，没想到她还真是个药剂师，并且是顶级的那种。 至于那个白衣的男子，可能就是帝云归口中的苏白，但她却一点都没听过，虽然这是正常操作。 可是有一点——叶雅是真的很想完成这个自己确实会配置的药剂。 正在这时，有人将几颗乌溜溜的小石子放在了桌面上：“你要的是这个吧。” 叶雅抬起头来，看着将石子放在操作台上的男孩：“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几颗乌溜溜的石子正是乌鸦眼，海鹞药剂配方中的一味主材。 轩一笑了笑：“大概是我这方面有天赋吧。” “你先把准备工作做好，我来给你找药材。” …… …… 轩一走在大厅的过道里，闭上了眼睛。 然后在他的视野中，一株株模样不一的药材在黑暗中缓慢漂浮着，发出轻微的荧光。 然后男孩在心中默念荷花干花蕊的名字，只见大多数的药材上的光芒纷纷黯淡下来，只有零星的几处还在闪烁着微光。 轩一顿了顿，然后向着离自己最近的微光走去。 这当然不是轩一找药材方面有什么天赋异禀的天赋，而是他的致知洞天能力。 灵药感知。 当他开启生死感知之后，再将其关闭并且启用这个致知境的新能力时，他就可以感知到以自己为中心百米范围内所有的灵药。 如果知道灵药的确切名字，他就可以准确地找到所需要的灵药。 只是轩一也没有想到，他寄予厚望的毒素致知在洞天境拿到的能力，竟然是这样一个完全没用的鸡肋能力。 当然，肯定不能说是完全的鸡肋，毕竟现在对他和叶雅有很大的帮助，至少他们可以找到正确的药材来调配药剂了。 但是——这种对战斗完全没有帮助的能力是轩一真的不需要的东西。 毕竟他最迫在眉睫的危机是千星试，他需要的是一切能够提高自己战斗力的手段，而不是想去当一名采药分拣的药童。 当他进入这个被各种药材环绕的大厅时，他体内的毒便开始蠢蠢欲动，让他不得不用大量的精力和在致知不惑获得的掌控力拼命压制毒素的发作。 他现在身上没有可以压制毒素的灵液，而上次服用的莲隐复生剂药效已经所剩无几，那么一旦毒发便等于无法控制，他会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肉虫一样只会在地上抽搐颤抖，而这是完全不允许的事情。 但是，当轩一勉强压下体内的毒时，少年才惊讶发现，自己竟然在方才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进阶的致知洞天，在对体内毒素掌控更上一层楼之外，得到了他的致知洞天能力——灵药感知。 哪怕轩一真的一点都不想要这个能力。 当然，至少说现在这个能力还是有用的，凭借灵药感知的指引，轩一只用了几分钟就收齐了海鹞药剂的所有药材，然后一股脑放在叶雅的面前。 虽然叶雅真的不相信轩一所谓的天赋，但是对方确实找到了正确的药材，所以叶雅便不再追问更多，而是拿研磨器将乌鸦眼小心的研磨成粉末，开始准备进行真正的海鹞药剂的调制。 当沙漏中的沙粒还剩下十分之一的时候，女孩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滴定，看着药剂呈现出美丽的海蓝色，然后她高高的举起了右手，示意自己已经完成了药剂。 第六十九章 契机 大厅中自然有帝子菁请来的裁判，他们在叶雅举起手后，很快便来到他们的操作台前，一起观察并且品尝叶雅制作的海鹞药剂。 少女的药剂老师值得信赖，她的甲中成绩同样值得信赖。 所以很快，她的药剂便得到了验收，对方宣布她进入第二阶段。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收取那支虽然价值不高，但也绝对价值不菲的成品药剂，示意叶雅可以将它留作纪念带走。 斯特帝家真是财大气粗的典范啊，这支药剂的市场价绝对不低于五千星元，毕竟是有着显著治疗效果的药剂，并且对水系的致知冥想有着明显的帮助。 轩一这样想着，突然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安雅，让我也尝一点这个药剂。” …… …… 药剂当然不能乱尝。 但是轩一有充分的作死经验。 在药剂学有一种被广泛认同的说法，那就是凡药皆毒，即使药剂师处理的手段如何精妙，药剂本身都具有或多或少残留的毒性，所以药剂只能救急或者辅助修炼，想用海量药剂堆出来天才的手法大多数只会堆出来一个一个被药傻了的白痴。 但是轩一不一样，他从小就是药罐子，所吃的药甚至比他吃的饭还多，否则他也没机会活到现在。 不过现在轩一提出这个说法，是因为他体内的毒又在蠢蠢欲动——如果只是身处在如此多的药材之中就会牵引毒素，那么亲自喝下一瓶又是什么效果呢？ 轩一很想知道。 毕竟他对自己身上的毒已经致知了十一年，只需要一点点的时间，就可以感知初识，乃至于入画不惑。 而现在受到些许的刺激牵引，便能够几乎在须臾之内破入洞天，甚至有向巅峰境进发的趋势。 哪怕说轩一现在得到的洞天能力鸡肋无比，但是轩一真的很期待，如果他能够在致知境也能够将境界推到圆满，那又会得到怎样的能力。 一个生死感知让他无数次死里逃生活到了现在，而这折磨自己十一年的毒素其圆满能力又会是什么。 他终于明白，轩二所说的他突破三妙境的钥匙便在此处的原因。 以及——他体内的毒，很有可能不是血脉中自带的毒素，而是有人在他婴儿时代给他下的毒。 否则的话，他对血脉毒的致知，没有道理会在洞天境延伸到这些各色药物上面，得到灵药感知的洞天能力。 并且，如果说自己身上的毒是有人刻意给他种下的话，他的身世恐怕并不简简单单是贫民窟的一个弃婴那么简单。 不过究竟是什么身世，轩一并不在意，或者说现在并不在意。 因此他此时此刻在意的只有星立华一个人。 叶雅看着轩一的表情，推断出来方才他一定产生了某种突破与蜕变，但究竟是什么蜕变，叶雅并不知道，但她明白既然轩一想要喝一点海鹞药剂，那么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所以叶雅轻微颔首。 此时他们在大厅中相对角落的地方，百无聊赖的帝云归在那张躺椅上已经舒服地睡着了，不知为何那张美得不可思议的睡颜竟给人一种美人春睡图一般的错觉。 没有太多人注意他们这里，比赛的时间即将结束，大厅之中只有三分之一的药师完成了规定的题目，更多人正在那里苦苦冥思，或者说已经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天一阁的二楼大厅。 原本离开的人应该还有一个帝云归，但是现在托他俩的福，他才可以在这里美人春睡。 轩一伸手握住了那瓶海鹞药剂，触手冰凉，里面的海蓝色液体稍微有点粘稠，就好像某种海兽的胆汁。 他看向叶雅：“一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管我，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我会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有太大动作的。” 叶雅继续轻轻点了点头——她虽然知道自己制作的药剂当然没问题，但是她也知道，现在的轩一有点问题。 和叶雅交流之后，轩一拔下药剂的瓶塞，先浅浅喝了一小口。 粘稠而清爽的特异口感，味道苦涩但有回甘，只是第一感官有点像在吃鼻涕让人稍微有点恶心。 叶雅制作的药剂品质很好，虽然海鹞药剂是一个相当基础的药剂种类，但是叶雅要比初级药师的水平还要高一些，甚至能媲美部分中级药师了。 难道说叶雅是她家族培养的药剂师吗？毕竟她才不过十四岁——当然，再过几天就十五了，她亲口说的。 不，其实我只是药剂课成绩是甲上罢了。如果叶雅能够读到轩一的内心一定会如是说道。 但轩一的胡思乱想仅仅到此而已了。 那一口药剂下肚，他便失去了全部的知觉，整个人都向下直直倒了下去。 但他没有倒下去。 帝云归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无名指微微蜷起，一道云翳从那里飞出然后飞快将轩一整个身体缠绕起来，连他手中那已经跌落下去的药剂瓶也被白色的云气托了起来，像是没有实体的触手一般，将药剂瓶里已经倾出的药剂重新塞了回去，顺便盖上瓶塞放回了操作台上。 “喂，你是不是做了假药？”帝云归托着已经失去直觉的轩一，在自己身边给他做了一张白云的床：“你看你小男友已经被你药翻了。”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只会做假药啊！ 叶雅在心中暗暗吐槽，并且很想纠正他对轩一的称呼。 但这这些都不重要啊。 叶雅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没事的，他需要睡一会。” 帝云归点了点头，根本没兴趣理会他俩之间在搞什么猫腻，重新在躺椅上闭上眼睛再次假寐。 但这一次，这位贵公子还没有躺下十秒钟，便被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惊醒。 在大厅的中央，当沙漏流尽之后，有人敲响了那里的大钟，宣布第一阶段的比赛正式结束。 帝云归哪里有那么好的脾气，他在躺椅上抬手，一道云翳脱手而出，向着大钟笔直而去，看似轻盈，但是一旦接触就会将那个大钟给一个洞穿。 然而云翳刚刚到大钟三米处，一道刀光静静闪过，将整道云翳截成两半。 那个在帝子菁身边的白衣人静静出刀，一刀斩断云翳之后又面无表情的收刀回鞘。 “苏白，你是想和我打架了？”帝云归躺在椅子上冷冷说道。 每个想睡觉被吵醒的小天使脾气都不会太好。 第七十章 雷霆 “肯定会打一架的。”名叫苏白的男子淡淡说道。“但不是现在。” 他身穿素白的长衫，青发而碧眼，显然不是星城本地人，这个在帝云归口中和帝子菁闹了小矛盾的男子眉目清秀舒朗，但表情郁郁似乎谁都欠了他十二万星元一样。 苏白收刀坐回原位的同时，帝子菁方不紧不慢地开口：“帝云归你就这么不开心？” 帝云归躺在躺椅上冷笑一声：“托你的福，我差点死在星辰广场。” “但这也就算了，你凭什么让我陪你在这里装模作样地乱炖一气？” 帝子菁笑了笑：“只凭哥哥让我暂时照看你不要让你闯出来大祸，还有，你不是没死吗？还遇到了那么一个有意思的对手，我还以为你会感谢我呢。” “还有。”帝子菁微笑看着叶雅这边：“你居然没被淘汰？这真的让我很惊艳。” 帝云归抬手指了指叶雅：“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我能请帮手你不服气啊。” 帝子菁不动声色点了点头：“你能请到帮手当然也是自己的运气，那么，请问准备好下一阶段了吗？” “希望你的帮手在第二阶段依然那么管用。” 这样说着，帝子菁看着整个大厅还没有离开的那些白袍药师们，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 平伸出一根细长的食指。 “第二阶段，我们做同一个题目，这个题目我和苏白也会和你们一起做。” “同样，我为你们提供材料，你们可以从我这里再拿走任意一个同等级的药方。” “如果你们成功通过的话。” 帝子菁伸出的手指指尖开始慢慢生长出一片金色的叶子，然后那片叶子在生长的同时，开始如同像花朵一样缓慢绽放，待到这朵由数十片金色叶子萌发的花绽放到极致，帝子菁轻轻抖动手指。 这朵花如同纷飞的蝴蝶一般向着四周飞去，每一片花瓣都是一只扑闪着翅膀的飞鸟。 叶雅看着一只金色的鸟向自己飞来，落在操作台上然后一跳一跳地跳到自己的面前，用脑袋轻轻拱了拱自己的手指才倒了下去。 帝子菁也是洞玄境的强者，甚至造诣丝毫不在帝云归之下。 她的操作台上出现了一片金色的叶子，叶子上用黑色的墨迹写着第二阶段考试的药方。 药剂名称：雷霆药剂。 安德莱格胚胎一整个。 鬼草针菇十五克。 荷兰芹叶片十克。 马鞭草七克。 欧薯蓣十二克。 雷霆角犀犀角二十五克。 黑珍珠粉末三克。 蒸馏酒精100毫升。 蒸馏水50毫升。 溶胶25克。 叶雅看着金色叶片上的字迹，慢慢倒吸了一口冷气。 雷霆药剂，可以大幅度提升服用者的力量和敏捷，增幅对雷电的感知能力，可以在近战攻击中附加一定的雷霆伤害，如果服用时天气为雷雨气候，那么可以有很大几率召唤雷电。 这是地境五品的药剂，也便是说是高级药剂师入门的药剂之一，已经超乎了她的能力范围。 况且，即使她勉强配置，没有具体的操作流程只有药方的话，同样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并且如果没有轩一的帮助，她连所需要的药材都找不齐。 正在这时，在白云床上一动不动的轩一咿呀一声，慢慢苏醒过来。 醒过来的男孩看起来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环视四周，然后凑近看了看操作台上金色叶子上的药剂配方，显然他认得这个药剂，不由又稍微惊叹了一下。 然后问叶雅：“能配吗？” 叶雅轻轻摇了摇头。 轩一点头，然后问道：“那么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叶雅指了指远处的沙漏，沙漏才刚刚倒置，里面的沙子还有很多。 轩一舒了一口气，然后看了看叶雅：“想做出来吗？” 叶雅笑了笑：“没有人会说不想，但我们需要考虑的是能不能。” 轩一点了点头，再看向帝云归，此时的帝云归当然没有睡觉，他只是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一点都不打算干涉两个人的决定。 “如果我们把这个药做出来，你不会介意吧。” 帝云归睁开金色的眼睛，爽朗笑道：“如果你们能把帝子菁那个蠢女人打趴下，我就更不介意了，甚至想给你们两个人牵马。” “这样就好。” 轩一确认之后颔首，然后看着叶雅：“再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这几天的相处，这对少男少女之间已经培养出来他们都不太敢相信的默契，所以叶雅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你先休息一下。”轩一轻声道：“一会我可能还要你帮一点忙。” …… …… 当轩一离开叶雅的视线之后，少年紧紧握住了心脏。 尽管他努力装作风淡云轻的样子，但并不能掩盖他其实体内的毒素仍在发作的事实。 多亏了十一年来日夜的煎熬，也多亏了他选择了毒素致知，并且如今已经将其推演到了致知洞天的地步，所以而今毒素发作起来并不算太过恐怖。 至少对他来说不算太过恐怖。 果然轩二那个家伙对他说了谎，以他体内的毒素致知，非但能够成功，甚至可以直接推演到致知巅峰以上，并且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这是他最适合的致知途径，毕竟这世间没有谁和他一样，在格物圆满境被困了那么久，又被体内的毒素折磨了那么久。 正所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他以毒素致知，真的有可能后来居上，鱼跃龙门。 前提是他要承受那些更加非人的痛苦。 方才喝下的那一瓶海鹞药剂，一口下去他就整个人昏迷过去，但是在昏迷的同时，他的识海中慢慢出现了那团海蓝色的液体，然后它们开始慢慢分化，便如同时光倒流一般，从完整的一团慢慢变为了一小堆一小堆的配料。 并且，他清晰的知道了那些配料的名字，属性，用途与利弊。 当他历数尽最后一堆配料的时候，他便突然苏醒过来。 苏醒过来之后，轩一虽然没有如他设想的那般直接从致知洞天晋级到致知巅峰，但是他清晰的感觉到了境界的松动。 以及他已经大致猜到了自己进阶致知巅峰的方法。 以及自己致知巅峰所获得的增强能力。 这样想着，轩一不动声色地凑近一处药架。用手掰下一小截一株翠绿药物的根须，然后转身隐蔽地塞入口中。 第七十一章 尝百草 根须入口辛辣无比，但这并不是最令轩一在意的。 他在意的是自己体内的毒素又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他紧紧按住胸口，倚着药架一动不动，待到肆虐的疼痛与酸麻如同海潮一般缓缓退去的时候，他才开始下一步行动。 但少年的神色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他确实猜对了。 当那一小截根须进入口中的时候，毒素在自己体内翻腾，可是轩一却清晰地“读”出了这一截根须的名字。 水藿根，水属性草药，性温良平和，适合做多种药物的辅药…… 是的，如果轩一没有猜错的话，他的巅峰能力应该是药理辨析，可以分辨绝大多数灵药的性质，以至于可以给他们最合适的用途，乃至于突破原本约定俗成的药方，将其修改为更加准确与精妙的存在。 当然，要做到这些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能够真正进阶到致知巅峰，并且熟练掌握那些药剂师瓶瓶罐罐的使用方法——在他的求学生涯中，药剂师这种高贵的职业不是他们这些魔崽子能够染指的东西。 不过，如果退一步的话，那么即使以他现在洞天有余，巅峰未满的状态，依然有机会补全那份只有药方没有配置方法的雷霆药剂。 如果这样的话，一旦轩一成功进阶到致知巅峰，他就有机会一跃成为一个真正的药剂大师，成为在任何一方势力都举足轻重的存在。 前提是如果他能的话。 轩一永远只看眼下。 他还在咀嚼着水藿根的根茎，而手却悄无声息地按上了另外一片淡黄色的叶子。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在最短时间内品尝最多的灵药，反正他体内有那霸道至极的无名毒素，让他根本不用担心同时食用草药过多聚集中毒的隐患。 …… …… 叶雅站在原地，双手有点无法适从。 因为她面前已经空空如也。 轩一还没有回来，他说要自己给他一点时间，但现在沙漏已经漏下了三分之二的沙子，只依靠她自己的话连需要的药材都找不齐，更别说动手配置这超出自己能力的雷霆药剂了。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叶雅回头，看到少年那张苍白清秀的脸竟然感到了无比的安心。 轩一将自己拿到的药物一样一样放在了操作台上，然后看向叶雅。 他指了指操作台上那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教我教我，这些怎么用？” 什么？难道你要现学现卖的吗？ 你知不知道我上了五年的课，现在也不过是相当于中级药剂师而已好吧，你没有发烧吧。 尽管叶雅心中有点吐槽，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拿起试管，操作台上有三个铂金制成的水龙头，分别提供蒸馏酒精，蒸馏冷热水，而此时少女便接了一小试管蒸馏水给轩一做起了示范。 药剂学所使用到的工具和器皿根据药剂的不同也会有些许差异，整体来说既复杂又繁琐，当初叶雅用了一个半月才算是勉强掌握，当然，由于叶雅的基本工极为扎实，所以她教起轩一来其实显得举重若轻。 毕竟她的老师便是真正的药剂宗师，而叶雅是真正意义上的好学生。 加热，分液，滴定，称量，配平，分装，研磨，水浴，诸如种种的操作手法，在叶雅手下一点一点向轩一演示，虽然叶雅并不太喜欢药剂学这门课程，但是她无论听讲学习还是动手都非常认真。 轩一眼睛一眨也不眨。 如果是旁人看一遍肯定学不会，但轩一不一样。 他毕竟是格物圆满，而且是强化五感的格物圆满，虽然说往日他的这双手大多数时候都在拿枪和匕首，但是当拿起试管的时候，他的手和以往一样纹丝不动。 在叶雅面前，轩一将叶雅方才教给他的一切分毫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叶雅轻轻捂住嘴巴，掩盖不住内心的震撼——他果然是真正的天才，只是暗星只把他用做杀戮的工具，反而掩盖了他其他方面的才华。 比如药剂学。 轩一将所有的流程都走过一遍，然后抬头看了看美目流连的少女，不由问道：“怎么了？” 叶雅摇摇头：“没什么，你已经可以出师了。” “但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轩一看了眼远方的沙漏，只见那里还有五分之一的沙子，他不由笑了笑：“其实我想大概还够。” 这样说着，他看了一眼药方，取出一小只鬼草针菇撕开一瓣，然后放入口中。 每一种草药入腹，他体内的毒就会小小发作一番，但是轩一早已经慢慢习惯了这并不致命的折磨，所以他虽然脸色苍白，面色憔悴，可鬼草针菇的属性已经在他的脑海中缓缓铺开。 再结合药方的配比，轩一几乎举一反三地就想清楚了这个鬼草针菇应该什么时候放入，又应该如何处理。 比如，虽然药方上说的是十五克，但是轩一认为，其实十四克是最好的比例。 而叶雅并不这么想。 她只看到轩一竟然直接吃了未经处理的药物，哪怕说只有一点，但这依旧是药剂学的大忌，每年都有无数的学徒因为偷食或者误食药物而被麻痹瘫痪乃至于送掉性命。 况且轩一吃过之后很明显停顿抽搐了一下，露出了相当痛苦的神色。 虽然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做，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但是她清晰知道，如果轩一继续这样下去，真的会没命的。 叶雅刚想开口，轩一便平静抬起一只手：“不要管我，只要我还没死就没事。” “相信我，这是我要做并且想做的事情，并不是为了帝云归。” 这样说着，轩一拿起一小片荷兰芹，继续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然而这个时候，积聚在他体内的海浪已经越来越汹涌，少年身体慢慢摇晃了两下，只觉得视野在一点点变黑，他在慢慢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正在轩一即将倒在地上的时候，叶雅冲了过去，从背后将轩一拦腰抱住，将他整个人撑了起来。 “不要动。”叶青轻轻说道：“那么，我来帮你。” 第七十二章 千叶流碧（求收藏推荐） 轩一只感觉自己像是溺水一般，整个人都在无边的黑暗中深陷下去。 但只有片刻。 随即他感觉到有人拦腰将他抱住，正努力将他向上拖动，将他从无边的深水中托起。 轩一睁开眼睛，发现背后有人正抱着他。 对方的双手锁在他的腹部，手指白皙而修长，她紧紧贴着自己的背部，轩一甚至能够感受到少女在自己背上的吐息。 温热而稍微急促的喘息。 有一股宁静而冰凉的水流，从背后少女的身上涌出然后流动到他的身上，那感觉就好像在盛夏突然跳入凉爽的海中，全身的燥热与痛苦都烟消云散，轩一舒服的甚至有点想呻吟。 “安雅？”轩一右手还捏着荷兰芹的叶片，他不由尝试着询问。 “嗯。”安雅在自己背后小声说道：“和你刚才一样，你不用管我。” 少女害羞地耳根都有点发红。 …… …… 叶雅也不想这样，但是不这样的话轩一很有可能会死。 她当然不知道轩一体内的毒，但她知道轩一在服用种种剧毒或不那么剧毒的药物。 无论这些药物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但是叶雅更清楚这些药物会给轩一带来什么危害。 所以叶雅只能尝试给轩一解毒，毕竟这世界上没有谁比她更擅长解毒了。 或者说没有人能比千叶流碧更擅长解毒了。 千叶流碧，外形为叶状美玉，别号玉魄，人称风与水之精，可解天下万毒。 这块玉最早出现于兰叶帝国开国帝王的皇后幽夜公主手中，幽夜公主薨后，千叶流碧开始在兰叶帝国的皇后之间代代流传，作为皇后信物。 直到这块玉传到了叶青的母亲清芷皇后手中，由于清芷皇后早逝，所以千叶流碧便被她交给了自己的女儿，当时只有九岁的叶青。 在那个时候尚且没有第九军团，所谓九公主只不过是兰叶的习惯叫法，因为在兰叶九既是最大也是最小，用来形容家中最小的孩子。 而身为兰叶四公主的叶青则刚好是那个最小的孩子，九公主的称号也得来于此。 后来就是那场漫长的故事，为母亲守孝的公主殿下遇到了还不是天武帝的曦彻，和那个还不是她未婚夫的葛生。 故事在那个圣湖畔的平原开始，故事也在那个平原结束。 当叶青死去之后，葛生遵从她的意愿将她的身体火化，骨灰撒入大海之中，只用她的两缕头发建起了两座衣冠冢，以供后人缅怀，而千叶流碧从此再也没有由兰叶皇后持有的道理，它在历代九公主之间传承，成为九公主的唯一信物，持此便可号令整个第九军团。 而此时的九公主在后面抱着轩一，哪怕耳根都害羞的发红，但是她的手指依然锁在轩一的腰间，没有分开。 千叶流碧激发的青光从她的胸口流出，然后抵达轩一的身体之内为他清除毒素。 叶雅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她知道自己真的不想看着这个男孩死去，在她自己的面前。 少女嗅着轩一背上那如同海风一样的气味，然后静静将头别了起来。 “你不用管我。” …… …… 轩一只感觉全身都仿佛浸泡在冰水之中，他体内的毒素在飞快的龟缩与分解，只有最顽固的那一部分静静蜷缩起来，把身体慢慢缩成一个球，这样的小球在他的四肢百骸分布，哪怕它们暂时放弃了对轩一身体的攻城略地，但是依旧顽固地割据着，哪怕雄兵百万在外，但是它们自己兵精而粮足，城池险固，以至于万夫莫开。 但这就够了。 轩一不知道叶雅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但正如同叶雅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口服未处理药物一样，彼此信任，又彼此保留足够的隐私空间。 他只用知道叶雅做得到就够了。 这样想着轩一手下的动作越发快起来。 原本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方才他尝尽了这座大厅近一半的药物，身体早就濒临崩溃，而叶雅抱在他身后之后，便如同久旱之地逢甘霖，那些积聚的药物毒素开始在他体内慢慢被分解，他也清晰感到自己的境界开是越发松动起来。 如果给他时间慢慢突破，他有把握在三天内稳固致知巅峰的境界。 只是现在轩一没有时间，他只能继续行险。 马鞭草。 欧薯蓣…… 轩一一样一样品尝雷霆药剂所要用到的药物，并且进一步体会他们之间搭配的最好剂量，以及处理好的最佳方法。 当少年将黑珍珠在研磨器中磨成粉末并品尝少许之后，他点了点头，终于成竹在胸，然后对着身后叶雅说道：“安雅，可以了。” 叶雅听到这句话，才红着脸松开了手。 她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这么毫不矜持地抱过一个男生，尤其是和自己同龄的男生。 就算是她自己的亲哥哥，自从被选为九公主之后她就移居了青叶城，彼此的关系已经相当疏远了。 轩一能够感受得到叶雅的尴尬，所以他善解人意地没有提这件事情：“安雅，你帮我看着，只限于操作手法，反正我们也只有一次机会了，请让我们相信彼此。” 叶雅再次点了点头。 而轩一这边，已经开始正式制作雷霆药剂。 男孩的手下极为熟练，叶雅甚至不敢相信他方才还在让自己教他如何使用这些杂七杂八的瓶瓶罐罐，他看着轩一有条不紊地将鬼草针菇切片，在酒精灯上隔着海泡石网炙烤成灰烬，然后将荷兰芹与马鞭草混合，切碎之后捣成汁，然后用酒精与溶胶混合萃取…… 叶雅越看越惊讶，她终于忍不住发问：“你真的是第一次调制药剂吗？” 轩一点了点头，将黑珍珠的粉末倒入试管：“如果不算做菜时候调酱汁的话，确实是第一次。” 这样说着，轩一将最终的产物一样洋放入试管中，然后隔水加热，在看着试管里的颜色慢慢从漆黑变为明亮有如雷电一般的清澈蓝色，一边举起手示意自己已经完成药剂。 中央的沙漏还剩下交接处的一把细沙。 第七十三章 我要的，你给不了 与上次相比，这次能够完成药剂的人已经更少了，整个大厅中能够完成药剂的包括还没有经过审查的轩一自己也不过只有~щww~~lā 当然，如果算上早早便完成药剂的苏白和帝子菁的话，那么就是是一个人。 雷霆药剂毕竟是地境五品的魔药，只有高级药剂师才有把握炼制，如果再加上自己从那浩如烟海的药材堆中找到合适的药物，那么恐怕只有最顶尖的高级药剂师和药剂大师才有可能完成配置。 如果不是千年庆典在即，全世界的目光都汇聚在星城，恐怕帝子菁也邀请不了这么多至少也是顶尖高级药剂师的存在。 当轩一举手的时候，原本已经以为到此为止了的裁判快步走到他的面前。 虽然这里是星城，但是帝子菁所请来的裁判明显是她的族人，有着纯粹的金发与眸眼。 裁判刚要有动作，却见远处有人静静开口：“等等。” 轩一望向声音起处，只见帝子菁正冷冷看着这里，刚要说下一句话的时候，帝云归懒懒睁开眼睛：“你这个蠢女人什么意思，我请来的帮手厉害你坐不住了？” 帝子菁摇了摇头，从她的操作台后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这位在斯特共和国风头极劲的女子能够长期压制帝子横，甚至她不喜欢男人的传言也已经在共和国的上层几乎人尽皆知，但终究没有人能够动摇她是斯特共和国年轻一代领袖的地位。 不是因为她姓帝，也不是因为曦子权是她亲哥哥，只因为她的境界是整个斯特共和国除了曦子权之外年轻一代最可怕的存在，只因为她年纪轻轻已经是顶级的药剂大师。 这样的人物，即使出身低贱也会是一方大势力视若珍宝的未来种子，更何况她还有帝这个顶级的姓氏。 轩一虽然听过很多次帝子菁的名字，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真正的模样。 这位斯特帝女身材高挑而匀亭，身披明黄色的药师长袍，金色的短发下如金液流动一般的清澈眸眼透着些许的玩味。 她长得不算极美，甚至比不上帝云归，但是却极有味道，就像是一支明黄色的郁金香茕茕而立，让人无法移目。 她拖曳着长袍一步步来到轩一的面前，看着那瓶亮蓝色的的药剂，平静问道：“你做的。” 帝子菁虽然只有二十出头，但是她的声音却带着奇特的沙哑质感，算不得非常好听，但却算得上非常有别样的味道。 轩一点了点头。 除了椒月，这还是他第一次和这种级别的大人物面对面交谈。 帝子菁伸手拿过试管，拔开试管塞用手在上面轻轻扇了扇闻了闻味道，然后皱了皱眉头：“你改了我给的药方？” 轩一哪里会承认，他这次摇头：“未曾，在下按照殿下的药方做的，可能配置过程中有少许损耗。” 帝子菁不置可否，没有回答，然后她从自己的手镯中取出一个金色的滴管，捏动胶头在试管里取出一滴在自己的食指上，然后伸出舌头缓缓舔舐。 这位斯特的帝女尽管动作魅惑，但是表情却出奇的认真，只是除了帝云归，连叶雅都低下了头不去直视贵人。 当然，叶雅更多的原因是怕对方认出自己来。 片刻之后帝子菁便品尝完毕，她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但却直直盯住轩一：“你是哪个级别的药剂师？” 轩一低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帝子菁冷冷反问。 帝云归抬起眼：“不许欺负我家小孩。” “我只是问你家小孩话而已。”帝子菁淡淡说道：“我不知道你花了多少钱，请来了这位接近大师的药剂师来拆我的台。” “星城有点本事的药剂师我都认识，从没有一个像你这般年轻。”斯特的帝女接着说道：“像你这般年龄的小孩，他们水平最好的也不过刚好会和泥巴。” “请你告诉我，你是谁？” “谁是你的师傅？” “还有，想不想学更厉害的魔药？” “只要你回答我，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轩一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引起帝子菁的注意，从她的话语来看，她竟然是起了惜才之心。 若是常时，轩一定然不介意回答对方，但是现在不一样。 他第一不想暴露身份，哪怕这里是由帝子菁主导的地方，但是毕竟是天一阁，毕竟是在中央商务区，他这样的贱民暴露在这里是非常危险的。 其次，轩一想要的，帝子菁给不了。 所以轩一只能沉默。 帝子菁看了看他的表情，不由轻轻笑了笑：“算了，谁还没点秘密呢。” “我说的话，随时有效，只要你愿意，我保证你在十年之内会成为世界上最年轻的药剂宗师。” “当然，你要是不说的话也无妨，接下来，我会看看你真正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帝云归躺在躺椅上看着对方：“你说完了？” 帝子菁笑了笑：“你又有何贵干？” 帝云归淡淡道：‘说完了就赶紧给我回去，别总想挖我的墙角。’ 帝子菁哈哈大笑，便笑边返回到了大厅的中央。 此时，整个大厅包括两个裁判在内，还在这里的已经不到二十个人。 帝子菁环视四周，笑道：“没想到还真能遇到几个厉害的家伙，苏白，看来你我有对手了呢。” 苏白坐在原地，郁郁不说话。 “接下来，第三个回合。” “这一次，我出题目，然后我们一起来做这个题。” “和之前一样，所有材料都由我提供，成品无论成功失败你们都可以带走。” “除此之外，你们如果完成题目的人，不仅可以从我这里再拿走一个药方，并且可以向我的老师任意提三个药剂方面的问题。” 这样说着，帝子菁伸手，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出现在她的手上，然后她伸手探入盒子中一番摩挲，然后从中取出一粒绿色的种子。 她信手将种子抛下，便看到那颗种子在接触地板的那一瞬间，生长出根须探入瓷质的地板之内，向上开始吐芽生长。 不过须臾，便有一株翠绿的小树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树上开满绯红色的花朵。 那些花朵共同组成了文字。 “治疗。” 第七十四章 血药（不开心） 帝子菁看着那个绯红的斯特词语，脸上不由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真是一个最简单又最困难的题目呢。” “如题，你们可以配置所有自己掌握的治疗药剂，品阶不限。” “但是，理所当然的，你所制作的药剂品阶越高，那么可以在我这里换取到的药方品阶也便越高。” “同样，只有同时胜过我和苏白，你才有机会问那三个问题。” “如是。” …… …… 轩一听到帝子菁所说的话，心中不由一动。 这才是对他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无论他对体内之毒致知有多么完善，哪怕真的能够将其推到致知圆满的程度，但是该死他还是会死的。 但是如果能向帝子菁的老师提问题的话，那么结果可能会有些许不同。 毕竟，帝子菁的老师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药剂宗师之一，他可以在那里得到关于自己身上毒真实的信息。 比如这是什么毒。 比如究竟有没有办法治疗。 以及——为什么他会中这样的毒，究竟是什么人，会在他还是婴儿的时候，给他种下这样可怕的毒。 这样想着，轩一又看了一眼那颗花树上的文字。 “治疗。” 真是烂俗又深远的一个题目啊。 不过这次，没有药方的话，真真是要了他的命。 这样想着，轩一看了一眼那瓶被帝子菁尝过一滴的雷霆药剂，笑了笑，伸手拿起来向叶雅做了个举杯的动作，然后抬头喝了一口。 不知这一次，有没有机会突破到致知巅峰。 …… …… 叶雅看着这个在自己怀中的少年，心中是又气又急。 她这么多年还真没有看过，喝一口药就晕倒的主。 而且那还是货真价实的药剂，有帝子菁亲自背书的上等货。 但是她又气又急又能怎么办，不是还得给失去知觉的对方一个膝枕，让他躺在自己大腿上，自己好方便将手按在他的脑后，将千叶流碧的灵气一点点让渡过去。 还好这里没有认识她的人。 还好这里的人越来越少，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否则叶雅会一年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的。 当然——帝云归暂时不算人。 她怀中的男孩紧闭着双眼，表情脆弱地像是一个孩子。 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一个孩子，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孩子，只是生活让他显得比自己成熟太多了。 方才轩一配置药剂时候那个认真的表情，真的让叶雅在那一瞬间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当一个人全神贯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他最迷人的时刻。 轩一慢慢睁开了眼睛，银色的眼眸冷漠而无表情。 当戴上美瞳之后，他原本麋鹿一般的柔软目光就好像隔上了一层坚冰。 轩一仰卧在地上，头枕着叶雅柔软的大腿，看着对方的目光，不知为何竟然起了一个奇特的联想。 一个从来都没有过的类似联想。 叶雅也十四快十五了啊。 真平啊。 原本对方在背后抱住他的时候他还没有感觉，只是现在目光而下而上，这种感觉不由更加直观起来。 还好隔着美瞳，叶雅看不到他眼神中的情绪，轩一也极擅长隐藏情感，所以叶雅看到对方醒来，故作镇定地拍了拍轩一的头：“起来了。” “剩下的全靠你了。” …… …… 轩一站了起来。 虽然曾有过期待，但是这瓶雷霆药剂依然没有让他突破到致知巅峰，只是将原本撕开的一道口子撕得更大了一点。 但是正因为如此，少年对自己的境界越来越清晰了。 他想真正突破致知巅峰，大概只需要做一件事了。 那就是亲手制作一瓶灵液，然后完全完全喝掉。 灵液是轩一所接触过的除莲隐复生剂之外最顶级的治疗药剂，而由于椒月给他的那瓶莲隐复生剂是商业联邦的独家技术，轩一根本没有模仿借鉴的可能，所以根本不用考虑。 这种为了压制自己体内剧毒而间断服用的顶级治疗药剂，其被研发出来的初衷就是为了部分取代莲隐复生剂，毕竟莲隐复生剂被奥斯帝国严格把控原料和成品，导致价格极其高昂。 当然，轩一同样不知道灵液的药方，毕竟这种等级的治疗药剂至少也是大师级别，药方绝对是严格保密的。 如果有一瓶，不，只需要几滴灵液在他面前，以他现在的能力，就可以轻松反推出灵液的配方，进而可以配置。 如果说自己真的掌握了灵液的配方，那么他就不需要每个月都要花费大量自己拿血换来的积分去购买一小份灵液来压制体内的毒性。 毕竟，相比于药剂的材料本身，更值钱的是配置药剂的药方和负责配置的药剂师自己的劳动。 如果成功的话，药剂师可能是轩一第一个能够拿出来放到阳光下见人的职业。 当然——厨师肯定是不算的了。 但是轩一没有。 尽管他从晖亡之林返回之前，身上还有着三瓶灵液，但是由于知道如果带回去这肯定就会被没收，所以轩一把灵液和莲隐复生剂一起藏在了森林里。 轩一叹了口气。 虽然说进阶的钥匙就在眼前，虽然说能够克敌制胜的法宝近在矩尺，但是没有灵液就没有药方，没有药方他就做不出来灵液，这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真是人类永恒的命题。 不对——轩一突然愣住了。 不对的，我有灵液的。 少年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然后他看向安安静静坐在帝云归的白云床上的叶雅，先问了一句：“安雅，你知道灵液的药方吗？” 叶雅侧了侧头，突然意识到轩一竟然想配置这种大师级别的药剂。 可是这不是你第二次配置药剂吗？ 虽然说从第一次来看，这远远不是你的极限。 但是做什么事情都是要循序渐进的不是吗？ 还有——叶雅虽然知道灵液，但她真的不知道灵液的配方，毕竟她的水平离配置灵液还很远，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她也会优先选择配置莲隐复生剂。 毕竟她平日里随身携带的治疗药剂都是莲隐复生剂的。 这样想着，叶雅轻轻摇了摇头：“抱歉。” 轩一笑了笑，他原本就不抱希望，之所以问一声，只是出于礼貌而已。 操作台上有银质的小刀，用来切割药物，轩一伸手拿了过来，然后不动声色地在手腕上轻轻一划。 手腕上顿时被划出一道泛白的伤口，暗红色的静脉血汩汩流了出来，轩一拿出早有准备的烧杯，放在手腕下接自己的血。 叶雅这才反应过来轩一在做什么，她顿时跳了起来。 轩一手指轻轻摆动，示意她不要干涉。 “我在接药。” 我喝过那么多灵液，我的血里，一定残留着灵液的味道。 第七十五章 灵液之谜 少年的血液带着暗淡的红色，轩一看着烧杯上的刻度停留在五十毫升时，他才压迫血管止血，然后取出绷带一圈圈把手腕Щщшlā 叶雅看着神情淡然的少年，他割开自己的手腕就好像是用剪刀划开一个血包。 尽管早已经对轩一的性格有所预料，但她还是没有想到少年会冷漠决绝到这个地步。 暗星的魔崽子都是这么训练出来的吗？ 还是说轩一是其中对自己最狠的那个。 轩一并没有在意叶雅看他的目光。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生来都不会互相理解，就像他永远不知道叶雅平常的家常小菜光成本费一顿就超过了十二万星元，叶雅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才活着走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 手腕止血之后，轩一端起盛血的烧杯，一点一点又喝了下去。 喝血是一种很怪异的行为，喝自己的血更是。 轩一只觉得自己的血有着淡淡的腥甜，还有隐约的铁锈味在唇舌间残留，由于血液足够新鲜，所以尝起来还带着温热，并没有平常更多闻到过得血液**之后的腥臭味。 然后轩一闭上了眼睛。 他赌对了。 在黑暗的识海之中，那团血液也开始慢慢分解为实际存在的药物。 灵液配方： 白灵蜂蜡九克。 黑藜芦花瓣九克。 长夜车前草十二克。 黑鬼菇十二克。 落焰隼羽毛与血液各十克。 通灵璧猿脊髓提取液十克。 雪山融冰一百五十克。 蒸馏酒精二十五克。 轩一记忆着脑海中出现的药方，但表情却越来越奇怪，直到叶雅在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男孩才回过神来。 “刚才你的表情很奇怪。”叶雅担心说道。 轩一笑了笑抬起被白色绷带包裹的左手，绷带下已经被血慢慢浸透：“这不是更奇怪吗？” 叶雅摇头：“不，不一样的。” 轩一不置可否，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他静静撇开话题：“我想起灵液的配方了，能不能帮我完成这个药剂。” “配置过程非常繁琐，所以我需要你的协助。” 叶雅看着男孩，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嗯。” …… …… 灵液的配方繁杂倒在其次，其处理手段更是多变，而轩一此时的时间依旧不多了。 由于这次大厅内仍留在现场的药剂师大多不认为自己能够胜过苏白和帝子菁这两个绝对强敌，所以都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为目的，选择的药剂都是自己最熟练最擅长的种类。 倒是苏白与帝子菁二人他们如同竞速一般，沙漏不过走过三分之一，他们便次第完成了自己的药剂，重新坐回位置闭目养神。 因为之前所消耗的时间，轩一同样是最晚动手的一组。 所以他需要叶雅来帮忙。 叶雅的基本功非常扎实，只是在寻找辨别药物上稍有欠缺，所以轩一找到一种药材之后便先赶回来交给叶雅，并且告诉她这种药材的对应处理手段，在他去寻找下一味药材的时候，叶雅已经安静地把到手的药物处理完毕，等待下一味药材的到来。 他们俩分工愉快，但是轩一的表情却越来越不愉快。 他脑海中的疑窦也越来越大。 灵液所使用的药材都很珍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帝子菁所准备的药材库居然有全部的材料，这让轩一有点意外。 但是轩一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当他知道灵液的真正药方之后，他也大致估测出了灵液的成本价格。 但这个价格，却和轩一知道的价格并不一样。 暗星所提供的灵液，其价格在原本的轩一看来，已经高不可攀，一瓶的价值就等于他与鸠三辛辛苦苦三个月所赚的的积分。 但是当轩一用这个药方的药材成本去估测的时候，却发现暗星给出的价格竟然只有药材成本的三分之一。 而药材在配置过程中，需要委托大师级别的药剂师去制作，还要剔除一定比例的成品率，以及暗星应当赚取的那部分利润——暗星从来不是慈善机构，没有赔本赚吆喝的爱好——这样最终的价格，应该是暗星标价的十倍左右才算合理。 也便意味着轩一必须工作三十个月才有机会换到一瓶。 如果是这个比例的话，轩一的坟头草已经可以埋人了。 这样说的话，那么暗星内部一定有人特意调低了灵液的兑换价格，毕竟这种级别的药剂，即使是最精锐的执行专员也未必会常备在身上，只有轩一这样有特殊需求的人才会不断靠购买灵液来续命。 所以无论那个人是不是为轩一而特意这样做的，但无形中，他救了少年的命。 另外，能够影响暗星内部积分兑换物品的价格的人，绝对是管理司中的大佬。 但是轩一确定，自己绝对不认识类似的大佬，也没有人会为自己这个贱民做多余的事情。 所以整个事情就显得非常奇怪。 少年摇了摇脑袋，努力将这些散乱的思绪驱逐出大脑。 是的，这件事非常奇怪，但却并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 眼下配置灵液，度过这一关之后，在帝子菁按照承诺将配制的药剂交给他之后，服用一小部分灵液进阶致知巅峰才是重中之重。 按照现在的进度，只要他能够进入致知巅峰，拿到那似是而非的药理辨析的巅峰能力，那么他就拥有等同于普通炼药大师的水准，也便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给星立华一个更好的生活。 如果他是一位炼药大师的话，那么贱民的身份便根本不值一提了，到任何的势力对方都会将他奉为上宾，哪怕说因为他是暗部专员所以不能私下叛逃，但是也同样可以鱼跃龙门，不用再刀口舔血，而得到更加体面的职业和生活。 这样想着，轩一拿着最后那一小块密封在冻蜡里的雪山冰棱，来到了叶雅的面前。 “多谢了。”少年静静说道，他将冻蜡用锤子敲碎，将里面的冰棱放入烧杯中隔水加热融化，而在他的面前，之前他交给叶雅的所有药材都按照他的要求悉数处理好整齐摆放在那里，已经可以直接参与配置。 叶雅摇了摇头，笑道：“不用谢，我很喜欢配药时候的你。” 第七十六章 世间难得双全法 叶雅所说的是真话，但是轩一却没有放在wwwlā 这个来历至今不明但绝对显贵的女孩虽然很多时候都让轩一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但是两个人之间的巨大差距每每都如同一桶冰水浇在轩一的头上，让他能更加认清彼此。 况且，他连一个姐姐都照顾不住，又哪有心情去喜欢一个别的女孩。 所以男孩认真拿起试管，开始按照每一种药物的性质，开始对其进行调制，滴定与配平，寻找其最合适最平衡的那个点来。 …… …… 帝子菁早早配好了自己的药剂，看着在自己不远处的苏白，那个冰冷阴郁的男人。 “你看那个男孩怎么样？”帝子菁望着正在操作的轩一静静说道。 “不怎么样。”苏白淡淡回复道，一点都不关心的样子：“不过是致知境闯了大运，选择了与草木有关的致知能力，又成功在洞天乃至巅峰境拿到了更好的特性。” 帝子菁看向他，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门儿清？” “不要告诉我你的致知能力与草木无关。”苏白连看都没看帝子菁一眼：“我虽然从小都不曾出来过，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你们出世有出世的道理，我们隐世自然也有隐世的缘由。” “从你刚才的手段来看，你的致知与生长有关吧。” 生长，而不是长生。 帝子菁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无论是与不是，她都不会告诉对方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现在能够文质彬彬地坐在这里用药剂来决胜负，一来是因为他们都是出色的药剂师，并且都认为在这一领域的高下与战斗的胜负同样最重要。 但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受邀参加千星试，一旦在千星试开始之前受伤，便意味着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会付之东流，所以他们都避免真正的战斗。 这也是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既然这样的话，帝子菁又如何会对这个是对手远多过朋友的人透露自己的底细，更何况他们先前确实有不小的矛盾。 苏白见帝子菁笑而不语，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他看着对方：“这世界上永远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我们既然选择药剂一途，并且希望臻至极尽，那么自然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帝子菁继续保持沉默。 她身为斯特帝族，长袖善舞是必备的技能之一，哪怕帝子菁在这方面并不专精，但同样要超过这世界上的太多人。 只是眼前苏白的话让她没法接。 因为他说的对，并且没有办法反驳。 许多外行人以为药剂只需要记住药方和配置处理手法便万事大吉，但真相并不是这样。 一个强大的药剂师，必然是一个强大的修士，但和同阶的强者相比，他们又不够强大。 因为世间难得双全法。 想要在药剂上有所建树，有所增益，除了格物境不能太差之外——格物境意味着配置药剂的手法与精确度——致知境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寻常修士，如果偏重魔法，那么致知的时候选择元素冥想，便可以在致知境简单操纵元素。 如果偏重武技，那么可以选择致知内息，并在法相境外放为斗气，同样威力惊人。 这两个方向是最古老的致知途径，甚至可以追溯到万年之外，虽然那个时候尚且没有格物致知这个说法。 当然曾经有人选择将两者杂糅起来，创立出魔剑士这个职业，但是由于一个人不能同时踏入两条河流，所以当到一定境界之后，你必须做出选择。 但当三一女帝天地宣讲，创立四大初始境界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人们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竟然有如此广阔的天地。 只要你有天赋，那么万物皆可致知。 而药剂师则是更需要天赋的一个职业。 如果你按照自己的选择，以风，以光，以电，以元素以内息致知，那么在战斗方面当然得天独厚，但是你想在药剂师这条路上走下去，这便等于自缚手足。 帝子菁的致知能力不是生长。 而是光合作用。 万物需光才能生长。 而斯特帝族，不，上古七隐族之一的曦光一族，他们的种族天赋便是日光。 如果用三一女帝的境界划分的话，某种意义上，曦光一族的族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在致知。 虽然这个世界很早就知道世间万物能够繁衍生息皆因为日光普照，但即使是斯特帝族中，也很少有人从这方面下功夫。 其实，和苏白所在的雪瞳一族相比，曦光一族在药剂师这条道路上并没有优势，毕竟对方世代生活在奥斯帝国中部的密林深处，种族天赋便是对光与水的亲和力，可以很轻易地在致知境找到对药剂有帮助的致知途径。 但帝子菁偏偏要另辟蹊径。 她在格物圆满境的能力是观察入微，可以从万分之一米的尺度去观察事物，为此她把自己和一株灵药，一颗明珠关入石室之内七天七夜，格物而入致知。 对外她从未公布自己能力的实质，只称其为加速生长。 借助这种致知能力，她才能够在药剂学上登堂入室，并且一日千里。 不过，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她真的很不擅长打架。 所以哪怕苏白其实也并不擅长战斗，甚至一个洞玄境竟然手上不离一把长刀。 但是她依然没有信心战胜对方。 帝子菁如是想着，然后指向轩一的方向，冷清开口：“他做好了，让我们看看他的极限所在吧。” “当然，我有种预感，他在致知境所致知的对象，比你我的更加适合魔药。” …… …… 轩一擦了擦脸上沁出的汗珠。 他的时间不够，灵液的配置又极为复杂，有几次轩一甚至都以为自己要功亏一篑了。 毕竟这只是他第二次真正配置药剂。 但是好在叶雅一直在旁边注视，她竟然是一个极其出色的助手，手底下的基本功扎实无比，给他做的材料预处理完美无缺也就罢了，在他每每即将失误的时候，少女都会默默屏住呼吸。 这对全神贯注的轩一来说，这样轻微的变化不亚于一个提前报警的警示灯。 看着最终试管里的药剂逐融合为一体变为柔和清亮的白色。 轩一长舒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尝试自己先服用，而是举起了手。 对于鉴别这件事情来说，他并不擅长，所以很需要别人代劳。 第七十七章 薛杏（爆发第一更，求收藏推荐） 七瓶颜色不一的试管摆在大厅中央的台子上，在头顶的大灯照耀下折射着Щщшlā 一支蓝色，一支紫色，还有一支红色。 而剩下的四支，都是柔和如牛乳一般的白色。 七个人的名子贴在各自的试管上，轩一沉默了许久，才给出自己的名字。 星华立。 叶雅站在轩一的身后，再靠后是不远不近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帝云归——当然，他还是找了个更近的地方继续他闭目养神的进程。 其实帝云归真的感觉很有趣。 又有两位药师最终选择了退出，所以最后只有七位药师最后做出了成品的药剂，此时他们几乎并肩站在大厅的中央，等待那两位裁判最终的判决。 轩一看着面前那两位金发的裁判一瓶一瓶检定他们所交出的药剂，眉头不动声色地微微皱起。 莲隐复生剂之下，灵液可谓是第一疗伤灵药，所以那些其他颜色的药剂，即使不知道名字，但想必也没有任何的竞争力，但是对于另外三支外观和自己的完全相同的药剂，轩一却感觉很不安。 那三支中，应该有两支属于帝子菁和苏白，他们二人有心竞争，所以自然不会有所藏私，除非有人决定行险配置莲隐复生剂，否则的话灵液就是最合适的决战用药剂。 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这里的药材库中可以找到灵液所需要用到的全部药材，因为这原本也是帝子菁所准备制作的药剂之一。 但是，第四支又是谁做的呢？ 少年不由向着两边不动声色地扫眼过去。 他之前从来没有关注过自己的这些竞争者。 除了帝子菁和那个白衣的苏白，剩下的四个人中，有两个是已经超过七十岁的老人，这也很正常，因为药剂师是一个需要经验和时间的职业，若不是毒素致知给他带来的意想不到的好处，轩一根本没有机会走到现在。 剩下的两个人都相对比较年轻，一个是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身披一尘不染的白色药师袍，站在那里的时候神色稍微有些倨傲，银色长发，似乎是星城的本地人。 而剩下的那个人，则是一个女人。 而且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 她是七个人中最显眼的那个，但是轩一却有些好奇为何之前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人。 她有着一头束成短马尾的金色亮直长发，不同于大多数穿着宽松药师袍的同业，她穿着素白的白衬衫和黑色紧身长裤，只在外面罩了一件白得发亮的白大褂。 这是商业联邦那里医生的装束吗？轩一有点想回忆自己当初上课时候听过的商业联邦的常识，但是很遗憾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 似乎感应到了轩一在观察她，那个女子扭过头来，静静看了轩一一眼。 她有一双碧绿的眼睛，就好像猫眼一般，看到这双眼睛，轩一心中不由有点隐隐作痛。 他想起了钱樱，那个有着相似眼睛的女孩，与之不同的是，钱樱的眼睛更加的明亮。 虽然时值此时轩一当然知道真正的钱樱早就被椒月调包在遥远的奥斯帝国，也知道其实一路陪伴自己走来的实际是贵为奥斯行走的月公主奥斯椒月。 但是当想起来那个女孩的时候，轩一还是有点不开心。 尽管说当时的情况，自己即使出面，由于兰流焰还没有丧失战斗能力，所以星鹤渡不会像后来那样直接撇下骑士小姐来找自己，而多半会耐下心来先重伤兰流焰再击杀钱樱二人。 但轩一当时也确实选择了见死不救。 毕竟当时留给轩一的时间太少了。 对面的女子长得一点都不像钱樱，钱樱是那种略带甜美的贵族少女长相，而这个女子明显要年长一些，并且充满了职业女性那种干净利落的简洁感。 对方和轩一略一对视，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正在这时，台上的裁判放下了手中的滴管，彼此对视了一眼。 然后年龄较长的那位点了点头，略有为难地伸出手，将那三瓶蓝紫红的药剂轻轻往外一推：“这三支药剂完成度都很出色，只是过于求稳，受药剂先天品级限制，所以只能淘汰。” 两位老人与那个星城的中年药师皆点了点头，已经有侍者从台上取出三瓶药剂，分别送到各自的手里。 因为按照约定，最终的药剂成品归自己所有。 两位老人倒也罢了，他们年岁已长，对这种虚荣早就不放在心上，知道比不过苏白帝子菁这两位后起之秀，所以都是行求稳之举。 而那位星城的中年人则恨恨收回了自己的药剂，脸上露出痛苦与不甘，然后扭头向着门外走去，竟是对后面的结果一点都不关心。 裁判没有看那三个人的表现，而是望了望自己眼前那四瓶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的药剂，轻轻推出了其中一瓶。 “薛杏小姐的灵液完成度极高，但是在细节处理上却出了一点小瑕疵。” “原本由于对药效无影响，本不该记入，但是怎奈竞争对手过于强大。” 有人将那支灵液取出，交到薛杏的手里，金发的女子未见一丝失望神色，只是点了点头将药剂收入怀中，然后自顾自地远离，直到大厅的角落，然后远远望着中央，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红色菱形晶石。 大厅中央的点评还在继续，裁判看着自己面前剩下的三支药剂，露出了真正为难的神色：“至于剩下的这三瓶，各项指数都臻至完美，实在难分高下，我和冠渊商议之后，决定给这三支药剂打平。” 轩一不动声色，苏白面无表情，倒是帝子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意。 在远处的薛杏静静向自己手中的菱形晶石注入魔力，看着它中心发出微光，然后向着晶石淡淡开口：“殿下在听吗？” 椒月的声音不咸不甜地从晶石中传了过来：“杏子，有什么事吗？” “我发现了一个天才的药剂师，十五岁便能够配置接近完美的灵液。”薛杏话语平静：“在下认为，假以时日，他有机会配置成功莲隐复生剂。” 远方的椒月淡淡挑起眉：“哦？我还在扮九公主，给我五分钟的时间，我马上过去。” “在我到之前，以一切手段拦住那位药剂师，只要不死都随你开心。” 第七十八章 我们一律给双份（第二更） 轩一对这样的结果并不wwwlā 当然，如果真有意外的话那就是自己竟然真能和帝子菁与苏白平起平坐。 对方的水平毋庸置疑，帝子菁一向号称未来宗师，年青一代最杰出的药剂大师，而苏白来历不明，此时展示出来的水准也是深不可测。 而他竟然只依靠一个致知境的灵药感知和半吊子尚且没有正式突破的药理辨析便能够有这样的造诣，任谁都感到不可思议。 当然，能走到这一步其实多亏了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便是帝子菁设计的规则很利于他发挥，那种先给出药方，然后自己找药去配置的工作再适合灵药感知不过了。 至于地利，则是这个围绕满天下药材的大厅很好的刺激了他体内的毒素，让其可以一朝翻腾，一朝便将他直接送上了致知洞天，没有灵药感知，那说什么都是空中楼阁，而这个大厅本身，便是最适合他的战场。 而说到人和，那么自然便是叶雅的存在了。 就算轩一可以感知特定种类的灵药，品尝一种灵药便能够得到它的药理这样确实很逆天，但是除此之外，轩一对药剂学依然一无所知。 这个世界上，未知才是最可怕的，而叶雅则是那个黑暗与未知中的领路人。 虽然叶雅自己其实水准并不高，但是她的老师却是天底下最厉害的药剂宗师之一，她本人的基本功又扎实无比，虽然说自己配置高等药剂力有不逮，但是作轩一的药剂启蒙导师却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尽管如此，轩一自己内心还是明白，之所以有如此惊人的进步，其实归根到底，还在于他体内的毒。 他体内的毒其真实来历恐怕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否则的话，不可能一个单独的毒素致知，在洞天与巅峰境就能发挥出如此恐怖的功效，暂且不说轩一还没有任何眉目的圆满境，仅仅就他目前接触到的这两个境界而言，虽然它们对自己的真实战力几乎没有任何帮助，但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全部需要打架才能解决事情的。 如今只有接近致知巅峰的轩一就能够制作出灵液，便意味着他已经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药剂大师，即使说他现在很偏科，并且只能从药剂倒推配方，或者说按照配方调配药剂，暂时没有自由发挥创作药剂的能力。 但即使如此，联系到轩一不过十五岁的年龄，这已经足够恐怖。 他猜得到，只要自己今晚的表现传出去，便会有无数的势力会查清关于他身上的一切，进而对他进行优厚的招揽。 但是——轩一却没有办法答应。 因为他想要的对方并给不起。 他只想要千星试的名额，因为只有这个才有机会救姐姐。 他现在是个半吊子的炼药大师，今后有机会成为真正的炼药宗师。 但是这又怎样，他现在先是暗星被冻结的执行专员，就算他真的是炼药宗师那又怎样，在暗星规矩大于一切。 如果他选择用炼药大师的身份去和暗部讨价还价，可能暗部并不会舍得杀他，但是却一定会将星立华囚禁起来，以此威胁他为暗星服务终生。 面对这个威胁，他除了屈服之外别无办法。 更或者他们直接杀了星立华，然后伪造姐姐还活着的假象，同样能够将他控制起来，他一样无计可施。 炼药大师很厉害吗？ 是很厉害。 但是对轩一而言，这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 可是他如果想要千星试名额的话，一个十五岁的炼药大师当然能换这个名额，但问题是，如果他进去的话，别人为什么要给他这个名额？ 是的，千星试的死亡概率比之前的标准测试要小很多，更和被椒月改过规则的大逃杀无法相提并论。 但那是对那些帝室贵胄，名门天骄而言，他一个没有战斗能力的致知洞天，凭什么有资格说自己一定能过活下来？ 对方用一个千星试名额换一个死掉的药剂大师，究竟是自己傻还是他们傻？ 当然，如果真说有什么好处的话，那么他拿到一支灵液，一瓶雷霆，一瓶海鹞，外加三个同等级的药方，这给他的千星试之旅，增加了极大的筹码。 雷霆与海鹞都可以卖掉，灵液他取十分之一就可以帮助他进阶致知巅峰，到那个时候他或许真的可以在某些方面媲美真正的炼药宗师，然后剩下的灵液卖掉之后他可以去买一些材料自己再重新配置。 当然，灵液没那么容易出手，它的材料也是高度管制的珍稀灵药，目前时间仓促，很可能轩一只能出手相对不那么烫手的雷霆和海鹞，而带着灵液进入须弥山。 但这也不是特别不能接受的。 如今的轩一堪比一台人形印钞机，在今后可以预见的岁月里他都不会再缺钱了。 能够自己配置灵液，在可以预知的未来甚至可以自己配置莲隐复生剂，这样的话，轩一甚至可以暂时不用担心自己身上那恐怖的毒，而可以轻易活上很久很久。 这样想着，轩一伸手接过侍者交给自己的灵液，转身带着叶雅准备离开。 此地不宜久留，尤其是自己闯下这样的名头，如果身份暴露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现在很需要时间，先将叶雅送走之后，自己找机会出手雷霆和海鹞，并且购买药剂师需要的各种器具，在这里用到的器具无不是极品，想必价格也相当高昂，出去之后轩一考虑先找一些廉价的替代品应急就可以了。 他刚转身走出一步，身后的帝子菁便淡淡开口：“星华立，你的药方还在我这里。” 轩一没有想过要药方，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要什么，哪些药方是和这三瓶药是相匹配的，既然这样，那还不如让帝子菁先欠着，自己需要的时候再要，毕竟对方只要不死，他就完全不担心会被赖账。 只是那向帝子菁老师提三个问题的机会，是要赢过她才有的奖励，所以轩一只能放弃。 于是轩一静静摆了摆手，他其实很虚，所以只能少说少错：“暂时还没想好需要的药方，先放你那里吧。” 帝子菁看着他的背影，看着那也准备跟着他离开的棕发女孩：“我的建议，你能再考虑一下吗？” “我相信任何人都不会给你更加优厚的条件了。” 轩一摇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于是他和叶雅两个人一前一后向着大厅外走去。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冷清的声音：“请帝女不要和我家抢生意好吗。” 那个金发白衣名为薛杏的女子，正静悄悄站在大厅的门口，原本站在那里的守卫已经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她双手握着银亮的手术刀，似笑非笑地看着轩一。 一夫当关而万夫莫开。 一女当关同样。 “帝子菁给出的条件，我们奥斯家一律给双份。” “还有，我家公主稍后就到。” “所以在我死之前，没有任何人能从这扇门走出去。” 第七十九章 黑天鹅（第三更） 金发的女子面容冷清却带笑。 她独自一人站在宽阔的大门中央，灯光拖出长长的阴影。 轩一看着她，然后停住了脚步。 奥斯家，公主。 这个薛杏是奥斯帝国的人吗？ 以及他这样说的话，是不是椒月就要过来了？ 椒月来的话，凭对方的易容手段和敏感程度，自己的真实身份根本瞒不过她的。 可是要跑的话，他凭什么跑？ 凭他致知洞天的修为吗？眼前这个薛杏，至少也是法相顶尖的存在，更有可能是真正的洞玄境。 但是心中惴惴不安的轩一永远不会知道，此时薛杏给叶雅带来的巨大恐惧。 搞什么啊？ 我只是和这个家伙过来吃顿饭，付不起饭钱来下边打工还钱罢了。 怎么突然椒月姐姐要过来啊！ 那可是椒月姐姐啊椒月姐姐。 别人认不出来她是别人，椒月姐姐对她的底细可是一清二楚，除非她在操纵青之翼隐身才有可能躲过去。 可是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个大活人说没就变没了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啊。 于是叶雅顿时瑟瑟发抖起来。 她现在已经不是很不愿意回去了，但是被椒月抓回去是要被笑一个月的好吧！ 而在另一面，帝子菁看着远远站在门口的薛杏，摇了摇头站了起来：“给我一个解释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的地盘吧。” 薛杏双手平握着银亮的手术刀一动不动，远远与帝子菁对视：“我已经说过了，我家公主要来。” 帝子菁一点一点走近薛杏，金色的长袍上开始慢慢生长出细小如绒羽一般的叶片：“她还没有来不是吗？” “我命令你让开。”金发金瞳的帝女懒懒说道：“或者选择死在这里。” “我想知道，我杀了你，月公主敢不敢杀我来给你偿命。” 薛杏一动不动，只是握紧了手中冰凉的手术刀。 她不过是法相洞天，先天就落帝子菁一个大境界，况且由于她选择了私人医师作为职业，所以真实战斗力要比那些药剂师再打一个不大不小的折扣。 欺负欺负普通强者当然没问题，但是对上这些正牌顶级天才，先天便处于弱势。 但她还是没退一步，直到有人悄无声息地按住她的肩头。 那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慢慢响起。 “你可以来试试啊。”椒月笑眯眯地在薛杏的身后一点点浮现，她将手按在自己的私人医师的肩上，轻微侧头，露出冰冷如水的笑意：“那样我就会知道，我杀了你之后，曦子权会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奥斯帝国代行走，奥斯椒月，莅临天一阁。 帝子菁看着那个将身形隐藏在薛杏身后的椒月，咬了咬嘴唇，然后后退一步，弯腰俯身行礼：“帝子菁见过奥斯行走。” 对方是奥斯帝国公主，又是权倾天下的代行走，真论上身份的话，自己确实还差她一筹。 如果这位公主还没来的话，她确实可以压制那个薛杏，让她放弃这个危险的举动。 否则她当然不至于将这个奥斯行走的私人医师杀掉，这会让她和月公主成为真正的死敌，但是狠狠教训她一番，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毕竟她在自己举行的集会中如此狂悖。 但如今月公主亲至，今天的形势就要逆转了。 此时的大厅经过几轮的淘汰，还剩下的人已经所剩无几，除了两位裁判与三位参赛者，只剩下堵门的薛杏，大睡的帝云归，以及瑟瑟发抖的叶雅而已。 这个时候帝云归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正从门内一步一步走来的奥斯椒月，眼神中一点点燃起炽热的火焰。 他很想问问奥斯椒月愿不愿意和他打一架。 这里不方便的话，出去也行。 椒月穿着一件袭地的黑色长裙，一步一步走来就像一只在水面上游弋的黑色天鹅。 这位奥斯行走黑发而玄眸，皆是深沉无光的墨色，但她的皮肤却很白，像雪像奶又像豆腐的白。 世人皆知奥斯月公主美貌倾城绝世，但是却很少有人见过她真正的面容。 今日一见，只感觉过去听过的那些赞美在这个真人面前，只觉得最美的辞藻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也是帝子菁第一次见传说中的奥斯椒月，只感觉她的样子比自己所想象中的还要小一点，但是气质却比她的年龄要成熟太多。 帝云归从躺椅上站起，刚想开口向这只黑天鹅挑战，却见奥斯椒月平静从长裙下伸出一只手，看似轻描淡写地指向他，但是其中蕴含的威胁却不言而喻。 “今天我不想打架。”奥斯椒月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位丝毫不循规蹈矩的斯特帝族：“如果你要真想和我打的话也可以，但我保证把你打成重伤却不杀你，让你躺在轮椅上被送进千星试。” “如果你喜欢这张躺椅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定制一款。” 帝云归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和对面叫板。 此时的椒月气场太足，虽然帝云归不知道白天他挑战的人同样是这位公主殿下，但是他却清楚知道此时的奥斯椒月并不算开心，他如果撞到枪口上无论打输还是打赢都会很惨。 于是他重新躺回躺椅，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为净。 椒月收回手指，表面上没有丝毫变化，但内心却舒了一口气。 今天她时间很紧，如果帝云归再和她捣乱的话，她虽然有把握把对方打断两条腿，但是这样的话她就没有时间做别的事了，所以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肯定是最好的。 然后椒月的目光扫向大厅中的其他众人，当目光停留在轩一和叶雅的时候，涵养如奥斯公主的她也差点形象崩坏。 什么？ 他俩会在这里？ 并且还在一起？ 这个世界是不是乱套了！ 以及——我现在该怎么办！ 但表面上的椒月依然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 她静静抬起一只手，便有人从大厅外抬进来三个沉重无比的巨大铁箱。 “和刚才薛杏说的一样。”椒月平平开口：“这里的人都不允许出去。” “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我出材料，你们试着给我配一下莲隐复生剂。” 第八十章 莲隐复生（第四更，后面应该还有。） 椒月只是平平淡淡开口，好像在说什么家常的事情。 好像外面已经层层将整个天一阁封锁的大批强者只是一群嗡嗡叫的苍蝇。 好像她派人抬进来的三口大箱子里装的不是价值近亿的魔药材料而只是一堆没人要的石头木块。 但是当她出场之后，便意味着她已经取代了帝子菁，接替了这个大厅的主导权。 苏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然后抬起头来：“请问我可以退出吗？” 他属于隐族，而不在三大帝国的势力之内，他也不太想掺和进这里面。 椒月看着他，笑了笑摇头：“不可以，因为不能坏了规矩。” 正在这个时候，在椒月的视野中，那个银发的男孩站了出来。 “我想问几个问题。” 椒月宁静与轩一对视，对方那简陋的伪装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睛，甚至说他身后的叶雅椒月也将其一眼看透。 真是太有意思了。 椒月想道，如今她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所以并不急着揭穿这对狗男女，倒是轩一就是薛杏口中所说的那个天才药剂师让她些许感到意外。 她在晖亡之林陪轩一了整个星期，又在他牢房的隔壁住了快两个星期，都不知道其实轩一还有这项技能。 所以不由感觉更有意思了。 于是椒月淡淡笑道：“请问。” 轩一看着这位高贵美丽不可方物的公主殿下，表情一丝不苟。 他曾看过对方在自己面前除却伪装的样子，那个时候这位奥斯行走已经美得令人窒息，至于之后在牢房里的见面，椒月全程用的都是钱樱的样子，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真实以奥斯行走身份出面的椒月究竟是什么样子。 然而现在他看到了。 “我想知道。”轩一平静问道，他们互相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样子，其实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好玩：“方才帝子菁的规矩是，她出材料，成品归我。” “敢问公主是否能给出一样的条件。” 周围人屏住了呼吸。 怎么可能给一样的条件吗？ 帝子菁财大气粗不假，但更重要的是药剂本身品阶不高的前提下，一个人带走一两**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否则帝子菁凭什么一句话就邀请那么多人来陪她读书？ 但是现在不一样，椒月要求目前还剩下的三个人尝试给她配制莲隐复生剂，她提供药材自然是理所应当，毕竟仅仅一份莲隐复生剂的材料价值都在千万星元以上，成品更可能上亿。 但轩一竟然敢提出这样的请求？ 椒月不由笑出声来。 这家伙竟然敢当面占她的便宜，如果面对的人不是她，而是其他的什么阿猫阿狗，看他还敢不不敢这么肆意妄言。 “抱歉，我给不起。”椒月一点都不心虚地回答说，然后她指了指自己面前放下来的三口箱子：“但是，我可以按照市场价来请你们炼制。” “这里每口箱子里有十二份莲隐复生剂的全部材料，我给你们药方，你们来替我炼制。” “成品的三分之二归我，余下的三分之一归你们。” “当然，如果连续失败两次，我替你们承担损失，但是你们没有第三次机会。” “诸位意下如何？” 轩一连想都未曾想，直接点头：“我答应。” 他如何不能答应。 椒月给他的条件实在太好了，简直就是卖了一个超大的人情给他。 虽然说现在轩一对椒月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但是就信任程度而言，这个世界上除了星立华，椒月可以排到第二。 这当然不是只因为他们在晖亡之林的经历，而是因为椒月掌握着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秘密却选择了沉默，这是真正的救命之恩，以至于轩一早就把椒月看做他身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其潜在的买家。 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药剂大师，没办法卖出太高的价钱。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如今的身价已然不低，所以他想向椒月提一个合适的价格。 苏白与帝子菁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看向椒月：“我们也答应。” 无他，条件太好耳。 即使以他们二人的身份，也不能随意地挥霍使用莲隐复生剂的材料去练手，如今既然椒月愿意出几千万星元让他们练个手，这种机会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 …… …… 此时的天一阁大厅里人已经不多了，外面更是环绕着层层的强者，控制了整个天一阁。 一个可能配制出莲隐复生剂的未来宗师，并且很可能是无主的药剂宗师，对于奥斯帝国的意义非同一般，所以椒月有足够的理由完全控制这里，不让任何一个势力捷足先登。 只是椒月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所谓的天才药剂师竟然是一个熟人。 椒月带过来的箱子已经打开，里面是一个个金，玉，木等不同材质制成的盒，匣，或者圆筒，有些温热，有些冰寒，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们彼此都与外界完全隔绝，保证其中的环境出于恒定状态。 轩一点了点头，用手搓开椒月派人交给他的字条。 上面是莲隐复生剂的药方。 阅后即焚，不得向第三人透露药方的具体内容。 这是交给他的人对轩一说的话，并且额外指了指叶雅：“连你的助手都不允许告知。” 谁是他的助手了！再说我也不稀罕好吧，我想要这个药方也不过是伸伸手罢了。 叶雅悄咪咪地想到，对于椒月没来找她感到万分庆幸。 她并不认为椒月没有认出来她，不过更加倾向椒月是想要猫捉老鼠，玩完再吃。 我并不想当老鼠的。 莲隐复生剂药方： 安旋草叶十二克。 安旋草根五克。 安旋草茎七克。 隐莲花瓣十克。 隐莲莲叶十三克。 隐莲花蕊三克。 隐莲根茎九克。 隐莲莲子六克。 雪鸢骨髓十二克。 雪鸢血十二克。 苍明兽骨二百克与其血一百五十克共沸。 轩一默默看着那张纸条，然后将其重新卷了起来。 有火焰在纸条上升起，转瞬化为灰烬。 少年看着面前沉重铁箱，内心已经记住了每种药剂的份额，现在他所面临的问题就是——他究竟是要先勉强配置，还是说服下灵液进阶致知巅峰之后，才尝试这个天下皆知的宗师药剂。 第八十一章 膝枕（五更完毕） 椒月坐在大厅的高处，薛杏侍立在奥斯公主的身边。 她穿着足以袭地的黑色长裙，表情微冷地看着下面三个正在忙碌的药剂师。 奥斯帝国极度渴求莲隐复生剂，甚至可以说如今莲隐复生剂的价格如此高昂，绝大多数的原因都是因为奥斯帝国的抬价。 只是很少人知道其中的真正原因，因为那个原因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但是对于此时的椒月而言，她其实并没有太关心最终三个人尝试的结果，按照椒月最初的计划，她并没有在这里让他们现场给她尝试配制莲隐复生剂，毕竟那基本等同于浪费材料。 但是当椒月看到轩一的时候，她忍不住改变了自己的计划。 因为她清楚几天前轩一的状况，没道理他今天就能以药剂大师的身份站在这里。 并且，椒月曾经亲眼观看过轩一如何把不可能变为可能的表演，所以她更想看看这个少年能不能创造更多的奇迹。 毕竟当初在森林里她就给过轩一三颗莲隐复生剂，如今再浪费几份材料对椒月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 这样想着，椒月伸手捏开一个坚硬的盐炒坚果，将果仁放入口中，但在下一刻，奥斯帝国的代行走殿下突然咳嗽起来，差点让坚果卡到喉咙。 在她的视野中内，银发的轩一正躺在大厅的地板上，安然享受着那个棕发女孩的膝枕。 你们俩进度这么快吗？ 我刚才还笑你们是狗男女真的没有笑错是吧。 是的——那位团长说得对，再不把九公主找回来恐怕连孩子都有了。 薛杏看着椒月突然的剧烈咳嗽，有点担心地按住对方的手腕，手指搭上脉搏，椒月看到薛杏误会，不由抬手摇了摇，然后问道：“你带影纱了吗？” 薛杏不知道椒月为什么会问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把影纱给我用一下。”椒月微微笑道，薛杏很久都没有看过自家的殿下有这么开心的表情。 “我看到了很有意思的风景，所以很想把它照下来留念。” 以及——我能拿这张照片笑那个笨蛋笑十年。 短一分钟就算我输。 …… …… 轩一睁开眼睛，看到叶雅几乎红透了的脸停留在他头顶。 周围静悄悄的，连说话声都没有，从大厅的窗户往外看，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们已经在这里花了太多的时间，眼下不完成椒月要求的话，恐怕连这个大厅都离不开。 这样想着，轩一看着叶雅那张白里透红的可爱小脸，带着焦急与羞涩的双重情绪，不由轻笑出声。 叶雅也没有办法啊，轩一喝过一小口灵液之后又晕了过去，明明是大师级别的疗伤圣药，怎么到轩一身上和毒药一样的效果。 但是又不能把这个不把自己命当命看的少年抛下不管，他还要继续尝试莲隐复生剂呢，自己只能再替他化解体内的毒素。 可偏偏之前这么做也就算了，毕竟没什么人关注他们俩，可是现在整个大厅也就剩下十来个人，而且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椒月，所以虽然是第二次给轩一膝枕，但是少女害羞的程度却远大于第一次。 轩一看着满脸通红的少女，最后还是忍住了开口调侃两句的心思。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口头花花的那种人，更何况此时的叶雅再调侃对方可能会把他一下掀翻在地，所以轩一只是低声说了声谢谢，然后站了起来。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他离最后的致知巅峰只剩下临门一脚，这一口灵液下肚，他已经成功进阶。 当然，也多亏了身边安雅的帮助，她似乎对于化解毒素极为擅长，虽然说对自己体内的毒尚且有点束手无策，但是同样能够有效压制它们。 至于药物本身的毒性，以及喝下药剂之后被刺激起来的毒素翻腾，安雅都成功将其压制，否则他也没有机会这么快，并且活着进阶致知巅峰。 以及，他没有猜错，自己的致知巅峰能力是药理解析。 他可以借助非常有限的信息，便能够分辨出灵药的组成，甚至不需要品尝，只需要观察触摸和气味，就能够判断药物的年份性质以及最佳的处理方法，而品尝的话更能够将其确认到万无一失。 并且品尝药物不再有之前那样会牵动体内原始毒素的副作用，像是服疗伤药晕倒这种事，更是和轩一基本无缘了。 虽然不确定，但是轩一隐隐有这种预感——如今的他，真的有机会配制成功莲隐复生剂。 不过，既然致知巅峰便是药理解析，那么致知圆满境又是什么能力？ 轩一不由陷入了沉思。 虽然说轩二告诉他说这里有致知三妙境的钥匙，并且他也成功找到了这些钥匙，但是如何进入致知圆满，轩一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轩二信誓旦旦说等轩一如果做到的话，他会有一笔大生意和自己谈，免费的大生意。 这笔大生意应该值得不是轩一拿下千星试，而是说他如果到了致知圆满的话。 那么意味着，以体内毒素致知得来的致知圆满很有可能对轩二有着特殊的价值。 如果这份价值能帮轩一拿下千星试的话，轩一并不介意和轩二做这笔交易。 以及，进阶致知圆满的钥匙是不是再尝一剂莲隐复生剂呢？ 轩一忍不住想到。 同时轩一抬眼向四周望去，椒月与薛杏俨然是此时整个大厅的掌控者，冷漠坐在最高处俯视所有人，而帝子菁和苏白二人，似乎已完成了第一次的尝试，虽然两个人的药剂造诣都无懈可击，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现在他们正在苦思冥想，考虑之前的常识究竟有哪些不足。 轩一静静摇了摇头甩开那些纷杂的思绪，然后来到自己的铁箱面前，将里面的材料一样一样取出，放在了操作台上。 到达致知巅峰之后，轩一对这些药材的认识不再如同雾里看花，哪怕说莲隐复生剂的材料大多数他连见都没见过，但并不妨碍少年在看它们的第一眼就对其洞若观火。 莲隐复生剂，他真的有可能配制成功。 正在这个时候，轩一的脑海中慢慢传来那个魔鬼的声音。 “莲隐复生剂，不要按照那个药方去做。” 第八十二章 公主与药（第一更） 轩一听着魔鬼的声音，摇了摇头。 “药方是真的。” 如今的轩一对药方与药材的敏感程度堪比真正的宗师，所以他很轻易地就辨别出来了椒月给他的确实是真实的药方。 轩二在轩一的脑海中微笑：“那个药方当然是真的，椒月没必要用假的药方骗你们浪费自己的材料。” “但是，按照那个药方，你做不出来莲隐复生剂。” 轩一姑且相信对方，因为暂时他没有骗自己的理由。 “为什么？” 轩二笑道：“因为那个药方是专供那些浸淫此道的真正宗师使用的，你们这种半吊子掌握不了。” “特别是，你这种半吊子。” 轩一没有理会对方的调侃，而是趁他主动出来——你要知道，当一个人和你主动谈生意的时候，就意味着他比较好聊——直接问道：“致知圆满的方法是什么？” 轩二笑了笑：“这个世界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你想要得到什么，总要支付相应的代价。” “但我相信你一定不愿支付给我。” “当然，免费的提示还是有的。” “我告诉过你，致知三妙境的钥匙都在这里，你已经找了两个，那么第三个也不会太远。” “顺便，请照着我的这个药方来。” “虽然药效会稍微差一点，但至少能让你做出来这个东西。” 这样说的，一连串文字慢慢贴在轩一的识海之中。 安旋草叶十一克。 安旋草根五克。 安旋草茎六克。 隐莲花瓣九克。 隐莲莲叶十二克。 隐莲花蕊三克。 隐莲根茎七克。 隐莲莲子七克。 雪鸢骨髓十二克。 雪鸢血十二克。 苍明兽骨二百克与其血一百五十克共沸。 轩一摇了摇头。 轩二还是油盐不进，当然他自己也是这样。 他们两个人一个想收买灵魂，一个总想要一些廉价的帮助，所以即使共同生活了这么久，但其实彼此的关系依然算不得太好。 当然，轩二这次主动过来给莲隐复生剂的药方，恐怕也有他自己的道理，轩一闭上眼睛将这份药方仔细推演了一下，发现虽然有些细节方面不确定，但是这份药方大体上竟然真的可行。 少年不由轻轻咬了咬嘴唇，这很不可思议，他也无法理解。 但既然可行，那么就先照着做吧。 这样想着，轩一伸手打开第一个金属的罐子，从中倒出来几颗被寒冰包裹的黑色莲子，然后将其放入水浴锅中缓慢解冻，与此同时，在另一个盒子里取出大块的苍白骨骼，放入一口大锅中，再向其中倒入如凝胶一般的厚重血液。 轩二的药方在细节上改变了药物的比例，轩一并不确定是否行得通，但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 …… 椒月百无聊赖地坐在高处，轻轻用手托住腮帮。 帝子菁和苏白当然算得上年青一代中药剂一途最出色的天才，但椒月对他们的成功并不抱希望，因为奥斯帝国对他们的药剂修为有着长期的评估，显然他们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但是轩一不一样，他是横空出世，仿佛一夜成才，这种人才能给椒月带来更多的惊喜。 帝子菁第二次尝试已经失败，她很坦然地将铁箱重新锁好，交还了所有的材料，此时正在一旁站着旁观。 而苏白则才刚刚开始第二次的常识，显然方才他思索了更长的时间，这次操作的时候，动作更慢，也更加谨慎。 但如果椒月没有猜错的话，他还是会失败。 这样想着的时候，少女突然嗅到了奇特的味道。 她扭头看向轩一，看到那个少年终于结束了和叶雅的缠缠绵绵，正将一团焦黑的凝胶放入试管中。 椒月愣了愣，不可思议又略带惊喜道：“不是吧。” 轩一没有听到远处公主殿下的喃喃，他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在那团黑色的凝胶中浇上隐莲花瓣熬成的如水一般的清液。 莫名的清香在二者接触的那一瞬间弥漫开来，如兰似麝的芳香瞬间充盈了整个大厅，轩一连忙把试管盖上瓶塞，然后轻轻摇晃。 只见黑色的溶胶慢慢在试管中溶解，最终整个试管中变为一团蓝中带白的混合溶液，就好像蓝莓牛奶味的奶茶。 不知为何，轩一隐隐中有这种感觉——自己做到了。 哪怕自己做出来的，和通常意义上的了莲隐复生剂有所不同，带着些许瑕疵。 但正如同有弱点的英雄依然是英雄，再完美的苍蝇也不过是苍蝇一般。 他真的配制出来了莲隐复生剂。 椒月从大厅的高处奔跑下来。 长长的黑色裙摆在空中摇曳，让整个公主殿下就像是一只飞起来的黑色天鹅。 她一路奔跑到轩一的面前，劈手夺过少年手中的试管，扒开瓶塞扇动空气闻了闻气味，表情中露出惊喜又迷惑的神情。 轩一从来没有看过这位一向风淡云轻的公主殿下有这样的神情。 她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轩一，自顾自地伸出无名指，探入试管中蘸了蘸其中的药剂。 轩一忍不住开口道：“还没有系统鉴定呢。” 椒月抬起黑如点漆的眼睛，眼白与虹膜黑白分明就好像落入深潭中的墨玉。 “我高兴，你管得着吗？”椒月如是说道，并没有居高临下的意味，反而带着些许小女孩的任性。 这样说着，她将无名指塞进樱桃色的嘴唇中，静静吮吸着，然后看向轩一：“马马虎虎吧，至少还能用。” 然后椒月回身，看向大厅里的所有人：“大概我们见证了一位史上最年轻的药剂宗师，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心动魄，其实我也不太想要太多的观众。” “今晚到此为止，我先走了。” 如是说过之后，椒月看向轩一：“跟我走吧，不要试图抵抗，你该知道这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除非，你愿意被我揍到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椒月笑眯眯地说出了上次他们在晖亡之林时候说过的那句台词，然后转身走出两步，才笑吟吟地回头。 叶雅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 “小姑娘，你也要一起来哦。” 第八十三章 七百年的惯例（第二更） 轩一看着他面前黑发玄眸的绝美公主殿下，不由陷入了wwwlā 当椒月要求他和安雅跟她走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能够拒绝的人真的不多。 大厅之内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轩一与帝云归对了一下眼神，对方向他轻轻摊手，示意照做就可以了。 他现在已经证明自己是真正意义上的药剂宗师，那么其地位已经和在场其他人平起平坐，况且奥斯帝国又是公认的对高阶药剂师求才若渴，所以轩一跟着椒月走百利而无一害。 况且他也没有办法拒绝这位强势的公主殿下。 原本轩一以为她会把自己带到她在宫殿区的行宫，但是没有想到对方只是将他带出天一阁之后，就近找了一处豪华酒店，将轩一与叶雅带到其后的一间别院之中。 然后叶雅被安置到了别院后的卧室里，吩咐她好好休息，而轩一则被带到了前厅，接受椒月单独的质询。 在场没有第三个人，连薛杏都没有机会旁列。 椒月看着沉默的少年，不由噗嗤笑出声来，她想了想，又从虚空中拉出一瓶红酒，晃了晃道：“那我们边喝边谈？” 轩一摇了摇头：“喝酒容易误事。” “四岁开始喝酒的酒鬼给我说喝酒误事？”椒月斜视道。 “做正事的时候我从不喝酒。”轩一淡淡说道。 “我给你说过的，只要你给我合适的价格，我什么都卖。”少年轻轻说道：“当时你说我身上没有你看得上眼的东西。” “但是现在，应该有了吧。” 椒月只是叹了口气，自己把红酒开瓶，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饮而尽。 “你对这个世界的唯一善意都留给了星立华对吧。”公主说道：“如果星立华死了，我不知道你会变成怎样的魔鬼。” “我姐姐不会死。”轩一冷冷说道：“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他死。” “所以只能让你死了。”椒月轻声说道：“先说好，如果你要千星试名额的话，那我不会给你的。” “因为你用来交换名额的是自己，一个可以配制莲隐复生剂的药剂宗师。”椒月道：“我们甚至可以把这个名额给在屋里睡的那个小女孩，也不会把它交给你。” 轩一笑了笑：“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谈了。” 椒月想了想：“那换一个交易吧。” “你告诉我你的致知途径是什么，没道理几天前你还是一个对药剂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几天之后就能成为接近天下前十的药剂宗师。”椒月道：“如果你能够证明自己的方法有哪怕百分之一的可重复性，我依然可以做主给你一个送死的名额。” 轩一稍微沉默了下来。他在思考。 其实这并不是完全不可交易的东西，椒月大概也猜得出他的致知途径是毒。 毕竟椒月其实是亲眼看到星鹤渡是如何死去，自己又是如何钝化毒性的人。 但是她依然问自己的致知途径，这颇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他从来没有在第二个人身上见过与自己相似的毒，也便是说他的致知途径几乎不可复制。 毕竟无论是火是风是星星是云彩，都是天地皆有的东西，所有人都可以因格物而入致知。 但他身上的毒不是。 于是轩一摇摇头：“我可以说，但这个不值钱，换不来名额。” 椒月点了点头：“这样啊。” 少女并没有见多少失望之色，她再倒一杯，推到轩一的面前，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其实我们奥斯帝国如今并不怎么缺药剂师。” “天下能做莲隐复生剂的据我们所知有八个人，其中五个都在我们奥斯帝国。” “对我们而言，莲隐复生剂和它们的材料其实要更重要一些。” “但好像有药剂师收集癖一样，如果有一位无主的炼药宗师，我们同样会付出大代价来接纳他。” “我给你换个条件。” “你加入我们，我会将你带离星城，你会拥有想都想不到的无尽权力，无尽财富，我知道你现在对女人不感兴趣，但我可以保证你会遇到更多更高贵更美丽的女子，她们任何一人都会比星立华好上千万倍。” “只要你愿意离开星立华。” “我试探着问过暗部，你一个快要死的冻结专员，我能不能把你带走，顺便和你的姐姐一起。” “他们告诉我，如果我愿意付出代价的话，那么可以带走一个人，如果两个一起带走的话，那么代价之高连我都未必可以承受。” “自从三一女帝死后的七百年来，从来没有一例专员和他的家长同时存活的先例，而暗星也不想要这个先例的诞生。” 轩一看着对方黑色的眼睛，他也已经除去了假发和美瞳，二者有着一样的眸色。 但是这样的体征在星城便是毫无尊严的贱民，到了奥斯帝国便是受人尊敬的皇族。 他没有去碰那杯酒，而是轻轻笑了笑：“你知道我的答案的，又何必再问我一遍。” 椒月没有笑：“你一向擅长创造奇迹不是吗？那么我希望现在有奇迹发生。” 轩一摇摇头：“我并不擅长创造奇迹，我只是擅长拼命，然后在不可能中博得一丝可能。”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相信我能成为星城行走呢？”少年如是说道：“如果我能成行走的话，那么七百年来未曾有过的先例，就会因我而打破。” 椒月冷笑：“你连我一根手指都打不过，到了千星试能和我不分上下的人至少还有五个，你凭什么说自己会打破这个先例。” 轩一看着她：“当初我进标准测试的时候，即使不知道你在里面捣鬼，我都不认为自己能活下来。” “但我能走到现在，每走一步都是赚的。” “我不会杀姐姐的，也不会让她在我之前死去。” “如果我不能拯救她，那么就让我先死好了。”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椒月诧异地挑起眉毛。 这里是她的地盘，谁能闯进来打搅她？ 药剂宗师放之天下都是所有势力可以打得头破血流的香饽饽，所以她才会动用雷霆手段将轩一控制在手里，让自己成为轩一唯一的交易对象。 “在下暗部情报司司长，来看看我们执行司的专员。” 外面的女声冷清而淡然。 椒月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里其实是他们的地盘。 第八十四章 光辉之路（第三更） 敲门声还在继续，外面的人很有耐心，只要里面的人不说话，她就会继续敲~щww~~lā 椒月叹了口气，看向轩一：“你娘家人来了，要不要见？” 轩一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 来的是情报司。 而不是他直属的执行司。 他在天一阁闯下那么大的名头，到明天天亮的时候，整个星城都会知道昨晚诞生了一个年仅十五岁的药剂宗师，那么这便意味着，暗部同样在暗处旁观了许久。 当他证明自己是药剂宗师的时候，暗部已经确定了他的真实身份，来历，与行动，之所以现在才来见他，更多是因为他是被椒月带走的，而惊扰椒月这个级别的大人物，需要更高层人物的同意。 现在既然他们来了，便意味着暗部乃至于暗星的高层已经同意了。 一位药剂宗师值得很多势力付出足够的代价。 更何况这位药剂宗师原本是属于他们的执行专员。 轩一笑了笑：“我并没有选择的权力。” “它在您的手中。” 椒月当然有能力强行拒绝暗部情报司的求见，但这意味着接近极为不愉快的事情，眼下千年庆典在即，千星试在即，她也没必要和星城闹得太僵。 毕竟轩一现在还算他们编制里的人。 所以椒月点头，起身为那个敲门人开门。 轩一抬眼望去。 在屋内的灯光下，外面的人一袭朴素的黑袍，头上戴着装有黑纱的斗笠，整个人没有一寸肌肤露在外面，显得神秘万分。 但轩一有些见怪不怪。 暗部四个司，比起那个整日不见天日的科技司司长星落蘅，情报司的司长才是最神秘的那个。 她终年都呆在暗部大楼的一个小屋子里，像机器一般整合情报，为世界各地需要的人传递他们想要的情报，甚至很多暗部的专员连这位司长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但是由于暗星本质上是一个情报组织，这位情报司司长手里掌握着无数张铺在世界各地的情报大网，在暗部的地位甚至隐隐在四司之首。 只是没想到，今天竟然是这位情报司司长亲自来见他。 可见暗部对他的重视无以复加。 椒月看着面前裹在黑袍与纱巾下的女子，嘴角噙着冷冷的笑意。 “我只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 黑衣的情报司司长抚胸静静向着奥斯的行走无声行礼，但椒月却不再正眼看她，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然后帮她关上了房门。 这间豪华的酒店别院客房四周都是燃烧的星状火焰，以至于在里面的人连影子都不会投下。 轩一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实在太大了，往日里他连自己的执行司司长一年都未必能见一次，更何况这位以神秘著称的情报司司长。 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黑衣的司长如幽灵般走近，脚步悄无声息如漂浮一般，她就这样漂浮到了轩一的面前，坐在了方才椒月所坐的位置上。 然后她抬手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女子面容，银色的眸子映射着屋内的星光：“你住的还不错嘛。” 这样说着，她伸手握住方才椒月喝过酒的水晶杯，拿起来嗅了嗅，然后放入了自己的手镯里。 轩一不动声色，依然没有说话。 对方露了脸，这已经说明了她的诚意。 只是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要年轻许多，让他无法理解这样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子，怎么爬到暗部可以说是知事之下最重要的位置上。 至于她拿椒月用过的杯子，可以说是做情报的人的本能了，杯子上有椒月残余的唾液，拿到科技司鉴定可以拿到很多有用的情报，对方是奥斯家族的皇女，帝国代行走，能够拿到多一点的情报便具有极高的价值。 但是对方那句可有可无的寒暄，让轩一稍微有点不舒服。 黑衣司长并没有注意，或者更准确来说是没有在意轩一的不舒服，她从自己的手镯中取出另一个杯子，用桌子上的酒瓶倒满了鲜红的酒液，看向轩一：“不介意和我干上一杯吧。” 轩一点了点头，拿起那杯椒月给他倒满自己却一口都没有碰的红酒，静静与这位情报司长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黑衣司长放下同样空空如也的酒杯，看向眼前的男孩：“你是我们所培养的精英，所以你需要做什么自己也应该清楚吧。” 轩一抬头看向对方，与她的眼睛对视：“我希望能恢复我被剥夺的千星试名额，这样的话，我愿意为星城服务一生。” 黑衣司长低声笑了起来：“你为什么要纠结于千星试，难道你真的以为，就算你能够拿下千星试榜首，便能成为我们的行走？” “还是说，你真的那么在意星立华的性命，你知道吗？一个执行部专员对自己家长的感情超过对自己生命的眷恋，那么他便等同于不合格。” “无论他原本多么的优秀。” 轩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和暗星谈论这样的话题等同于自寻死路。 他只是说：“我现在是药剂宗师。” “是半吊子的药剂宗师，当然至少说你是十五岁的药剂大师。”黑衣司长静静说道：“但即使是药剂宗师又如何？一条狗即使再如何勇敢而善斗，如果它敢咬主人，那么便意味着它除了被炖熟吃肉之外，没有任何的价值。” “药剂师也同样。” “即使你再如何天才，可是你不愿意为我们服务，我们为什么要让你去投奔其他的势力，让你为他们如虎添翼。” 轩一没有办法回答。 黑衣司长笑了笑：“我给你一条路。” “你不用去参加千星试，只要今晚你将星立华的人头送到我这里，我便会代表整个暗部，让你成为星城最尊贵的成员之一。” “只要你能证明自己对星城的忠诚大过对你家长的感情，那么你可以从你那低贱的血统中解脱出来，成为被星城所承认的真正贵族。” “不用再蜗居在那小小的木屋里，接受那个蠢女人迂腐的教导。” “你考虑一下。” 第八十五章 你给我滚（第四更，以及后面应该还有） 轩一没有再保持沉默，他看着对方，平静但坚决地摇了Щщшlā 在昨天的夜里，星立华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 “如果你有一次可以改变阶级的机会，但代价是你要遭受良心的谴责。” “你会不会做呢？” 那个时候轩一连一瞬间的犹豫都未曾，直接脱口而出。 “会，因为我没有良心。” 但是现在，当轩一真正面临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毫不犹豫做出了相反的决断。 黑衣的司长呵呵笑了起来，笑声满是厌恶：“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圣人？” “你以为你的姐姐有多么高尚而无辜。” “你俩做过的龌龊事我在这里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你和我装圣人？”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与恶心。 轩一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一拳砸在这个女人的脸上，让她停止自己喋喋不休的恶毒话语。 但他不能。 对方修为远胜于他倒是在其次，关键她是情报司司长，自己以前想都未曾想过的真正大人物。 他想了想，低声说道：“是的，我们一个是混混，一个是妓女，蝇营狗苟，蛇鼠一窝，你们那些大人物看我们就如同看粪坑里的蛆虫，我一点都不意外。” “我们为了一块面包就可以杀人，一袋米就能卖掉自己的姐妹，我姐姐和我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我也不是什么双手清白的普通男孩。” “我们假惺惺地玩彼此都扮作好人的游戏，明明自己满身污垢，满身血腥，却装作笑面迎人的伪君子，伪善者。” “你们看着是不是很像发笑？” “我也很想笑，但现在我却笑不出来。” 轩一看着对方的脸，那张平淡无奇让人根本记不住的女性面孔。 上面没有一丝的表情。 “你给我滚。” 轩一看着对方脸上瞬间产生的惊诧神情，心中前所未有的快慰。 “是的，你没有听错。” “我再说一遍。” “你给我滚。” “我姐姐我不会杀的，只可能是我死，或者说我和她一起死。” “我也是暗部的专员，所以我对我们的手段再清楚也不过了，但我依然可以这么说。” “如果真有我死也保不住姐姐的那一天，我会抢在你们面前把她杀死，然后自己再自杀。” “但在此之前。” “请听我这条狗说两句话。” 轩一看着对方的脸，静静说道：“我想我现在还是很有价值的，我也愿意奉献忠诚给星城，但不是以杀死姐姐的方式。” “我想希望你们多等几天，等我在千星试死掉之后再做决定。” “可以吗？” 黑衣司长只在男孩说出那句“你给我滚”的时候表情有轻微的变化，之后继续是古井无波如同假面一般的面孔。 她突然笑了起来，竟然笑得出奇的好看。 她长得一点都不美，在美人遍地的星城纯血中甚至称得上丑陋，但不知为何，当她笑起来的时候，轩一竟然感觉这个情报司长竟然没有自己原以为的那样可恶了。 然后那位黑衣司长站了起来，看着少年平静道：“我想你应该知道你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我会将其如数上报给知事大人。” “你与星立华能否活下来，又能活多久，只能看知事大人的意思。” 说完之后，黑衣的女子收起她的杯子，静静转身离开。 只剩下轩一站在原地，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但有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自己不能按照计划进入千星试，那么就要趁早去杀了星立华然后自杀，否则的话，暗星接踵而至的惩罚会让你怀疑自己为什么会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自己倒不是很怕，毕竟毒发的时候他已经体验过这种感觉，但是唯独姐姐，他宁愿对方宁静地迎来死亡，而不是落入暗星手中，被作为震慑所有执行专员的工具，以残酷的无尽折磨来教育那些专员不服从命令的结果是什么。 他比预想中的要更快地无路可退，只能一步步向前。 正在这个时候，椒月推门而入，看着呆立的少年，不由笑了笑：“看来你们谈的很不愉快不是吗？” 这样说着，她再次在轩一的对面坐下，然后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面前，笑了笑把那瓶酒随手扔到房间的角落，传来酒瓶破碎的声音。 “我不喝那个女人喝过的酒。”椒月如是说道，并伸手重新拿出一瓶酒和一个酒杯，再次给自己和轩一斟满酒： “你们暗星的风格，我已经领教过了。” “但我想没有人比你更加清楚了。” “或者我换一个风格来和你谈交易。” 椒月摇晃着酒杯看着轩一。 轩一点头：“你说吧。” 椒月指了指面前的酒杯：“你和那个女人都能碰杯，我也很不开心。” 轩一没有笑，但是直接拿起那个酒杯，和椒月相碰后抬头一饮而尽。 椒月慢条斯理地喝完酒，然后看向轩一，说道：“既然长期的协议我们达不成，那么我给你一个短期的协议。” “立竿见影，我们都能接受的协议。” “我会给你十一分莲隐复生剂的材料，你给我制作至少九份莲隐复生剂，就在今晚。” “作为代价，在你进入千星试并且平安回来或者死在那里之前。” “我会派人保护星立华那个女人的安全。” “这份交易如何？” 轩一直接点头。 椒月笑出声来：“你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姐控啊。” “所谓万事开头难，既然我给予你了善意，你也给我一份善意好吧。” “我相信你已经找到办法偷渡千星试了，但那毕竟要付出代价。” “我现在也可以给你一个千星试的名额，并且不需要你给我们卖命。” “毕竟一个快死的人的命没那么值钱。” 轩一看着她：“说条件吧。” 椒月点头，指了指轩一的身后：“你身后睡着的那个女孩，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你把她交给我，我给你千星试的名额。” 第八十六章 椒月的谜题（五更结束） 椒月的声音平淡在房间里回响。 轩一怔了怔：“安雅？她有这么值钱？” 这可是一个千星试名额，顶的上一个炼药宗师，能让星鹤渡这样的人物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参加标准测试。 然后椒月告诉自己这个名额仅仅与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之间可以划上等号。 椒月笑了笑，点头：“是的，她有那么值钱。” 轩一摇头：“你说这个没有意义，现在我和她都是你的，没有我交不交的道理。” 椒月笑道：“是的，话是这么说的，但是道理不是这么讲的。” 她看向对方，声音稍微低了一点：“那个女孩偷了一件很重要的宝物，威力也极为可怕，所以我即使找到她，也没有办法在这里抓她。” “如果你愿意协助我们，听我们的话把她带到合适抓捕的地方。” “作为回报，我愿意给你一个千星试的名额，让你去完成你的奇迹。” 少女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蛊惑味道。 轩一以为自己会立刻答应对方，但不知为何，他迟迟没有听到自己说出“好的”两个字。 难道说方才拒绝那位情报司长让自己拒绝出来惯性了？ 可是，两个人一个是陪伴了自己十一年生死与共的姐姐，另一个只不过是和自己认识了两天多一点的年轻女孩。 二者凭什么等价？ 但自己为什么不能马上说出肯定的答案呢？ 轩一也有点想不通这个道理。 他看着椒月身后的星辰火焰，听到自己平静开口：“我如果这样做了，你们回收宝物之后，安雅是不是会死？” 椒月淡淡看着他，表情讥讽：“我没有想到你还会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轩一笑了笑。 是啊，什么时候他也会问这种幼稚的问题了，对方持有威力强大的宝物，要收回肯定是在特定的场所以雷霆之势将对方击杀，才能够完整回收不是吗？ 但是轩一却没有给出进一步答复。 千星试名额啊。 能帮他节省那颗向邪神祈求得到的湛蓝石子，有了这枚威力强大的武器，他通过千星试的可能将会大大增加不是吗？ 他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又怎么会为一个普通的女孩而犹豫？ 毕竟对方也犯了错，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不是吗？ 轩一突然抬头：“她是不是拿了第九军团丢失的那件宝物？” 椒月瞬间被问怔住了。 然后慢慢点了点头。 怪不得自己带她去九公主行宫的时候她表现那么古怪，原来是这个道理啊。 轩一若有所思，然后看向椒月：“抱歉，我拒绝。” “我没有办法救她，但我至少可以选择不去杀她。” “明天早上，我会和她在这里分开，我不会帮助你们做任何事情，但我也不会帮助她逃跑。” “究竟她是否会被你们抓住，又或者死去，又或者再次逃脱，都与我无关。” 椒月看着他：“举手之劳的事情都不愿去做吗？我们又没让你亲自下手。” “这和我亲手杀她没什么区别。”轩一淡淡说道：“而杀了她，我会很不安。” 椒月笑了起来：“你真的有良心吗？” 轩一看着对方：“以前没有，但现在我想有了。” 椒月哈哈大笑，等笑够了才看着对方：“你越来越像一个好人了呢。” “好吧，就如同你所说的，今夜之内，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然后椒月起身：“莲隐复生剂的材料我一会就会让人送过来的。” “你今晚大概会很晚才睡。” “多想想这个条件，明天天亮之前你都有机会回心转意。” 这样说着，椒月已经走到了门口，然后她突然退了回来。 “对了，我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情报，免费送给你。” “相信你会很惊喜的。” 这样说着，椒月拿出一个和记载莲隐复生剂药方差不多的纸卷，扔到了轩一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扬长而去。 轩一看着那个纸卷，等待了许久，当门外再也没有动静的时候，他才打开了那个纸卷。 白纸而黑字。 “星立华，没有当过妓女。” 纸卷上这样写道。 …… …… 轩一一点点地配制着莲隐复生剂，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便轻松了许多。 在药剂师经验不足的时候，会只选取一支药剂的量配置，这样即使最终失败，所损失的材料也极为有限。 但是当有足够把握的时候，轩一就不介意同时制作三支以上的药剂，只在最后分装即可。 至于椒月曾经向他展示过的那种药丸型的莲隐复生剂，入口之后直接化为泡沫服用，口感简直和最美味的糖果一般，这种技术距离轩一还是过于遥远。 不过，此时轩一思维的焦点并不是这个。 甚至不是星立华。 轩一当然承认椒月最后给他的那张纸条足够震撼，如果星立华当年不曾依靠身体为他们赚得足够活下去的金钱，那么，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又能做什么？ 这意味着星立华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欺骗他，一直欺骗了他十一年。 就像他欺骗了星立华十一年那样。 这样的话他们只是两个互相欺骗对方的骗子，而不是轩一一直以为的他最信赖的姐姐与弟弟。 但是轩一很快就压下了这种想法。 正如同他曾经对星立华所说的那样。 “我永远喜欢您，无论您变成什么样子，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 有一点不曾改变的就是，当初是星立华把他从海滩上的死人堆里捡了出来，并且两个人相依为命活到了现在。 只要这一点是真的，那就足够了。 事实上，轩一所想的是安雅。 椒月的那番说辞，他当初听的时候尚且没有觉察到疑点，可是现在想来，却是处处疑点重重。 甚至说椒月根本就没有圆谎的打算。 她临走前说的那句。 “多想想这个条件，明天天亮之前你都有机会回心转意。” 似乎暗藏着更多的信息。 安雅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让她足够价值一个千星试名额呢？ 轩一手上不停，脑海中却陷入了沉思。 她真的偷了第九军团的宝物吗？ 也便是说，她才是那个自己推断的内鬼，所以她才不愿让自己把她送回家吗？ 或者，还有第二个可能？ 第八十七章 抉择（第一更） 第二个可能便是——安雅便是九公主本人。 她应该叫叶雅才对。 这个想法让轩一的手下猛然一抖，差点就把几千万的材料毁于一旦，他只好清净思绪，安心将手下的最后几步按照流程做完，分装之后才稳住气息，回头看安雅的房间。 这是一个独立的别院，他在最靠外的大厅，椒月已经派人将莲隐复生剂的材料送了过来，只要他能够全部做完并且留给椒月九支，那他就可以得到多余的药剂并且让姐姐接受对方的保护。 椒月很明显调查了星立华，但是对于椒月的保护，轩一还是信得过的。 而安雅的卧室则在这个别院的最深处，和前两天的寝居相比，简直有一步登天之感。 只是，她真的是九公主吗？ 这个想法在轩一脑海中盘旋了许久，直到在海边试探之后才稍稍减退，又随着在星辰广场见到真正的九公主才烟消云散。 不对，又有谁能够证明，当时在星辰广场的九公主就是真正的九公主呢？ 自己判断安雅不是九公主的原因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两个候补九公主。 但是如果那个站在祭祀高台上的九公主是假的呢？ 比如说——她是椒月所假扮的。 椒月的扮演技巧轩一是见识过的，她能扮演可以假乱真的九公主轩一没有任何的意外。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身边的这位安雅，便真的可能是九公主了。 除了实力低微之外，她有着远超同辈的博学和判断能力，手上有正牌的兰姓贵族所使用的玉牌，在天一阁点菜的风度和架势，如果不是后来知道她玩脱了点了远超他们购买力的菜肴，对方是九公主的话他还真信。 并且她能帮助他化解体内毒素的手法，虽然一直都不想深究，可是仔细想来，如果叶雅是兰叶九公主的话一切就说的通了。 当轩一开始推测安雅就是叶雅之后，一路的思绪就骤然畅通起来。 在两天前的这个夜晚，叶雅出于某种原因自己私逃出宫，也便是自己勘察地形时候所推断的内鬼所谓，她带走的第九军团重宝，毫无疑问就是身为九公主的自己。 随后滴血兰花在天空绽开，整个星城封城，每个路口设卡，想必便是要搜寻九公主吧。 只是那个时候懵懵懂懂的自己在喷泉边捡到了这个服了镇定剂的公主殿下，傻乎乎地只以为她是普通的贵族小姐，并且阴差阳错地帮她躲过了搜捕，并带着她离开了星城，到达了相对安全的郊外。 至于第二天为什么没有办法进城，现在想来可能是星城的搜查还没有接触吧。 可是为什么今天的搜查解除了呢？ 并且刚刚解除椒月扮演的九公主就在星辰广场发表演讲，稳定人心的同时宣布说第九军团丢失了一样重宝，并且所有找到重宝的人都可以找第九军团提任意一个要求。 这如果理解为一种更加隐蔽的寻人启事，便有些说得通了。 但是又是谁有资格取消星城的戒严，让椒月扮演九公主压下质疑，并且提出这个寻人启事的呢？ 不知为何，一个名字骤然浮上了轩一的心头。 叶萱。 当代九公主叶萱。 第九军团元帅，当世最强者之一。 轩一默默咬住了嘴唇。 如果是九公主跑丢这样的大事，确实会惊动远在万里之外的叶萱，她亲自赶来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 如果前面的推断都无法确认的话，那么椒月的交易则是最好的背书。 她确认安雅值一个千星试名额，而如果第九军团丢掉的重宝等同于九公主本人的话。 那么安雅只可能是九公主。 他白天里几乎都放弃希望的搜索，到了此时竟然发现，自己所寻找的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 自己竟然真的陪着九公主，在整个星城游荡了两天两夜。 所谓星城假日，也不过如此了吧。 方才他不答应椒月的交易，是因为他不想亲手参与杀死安雅的行动。 但现在他破解了椒月的谜题，明白了她暗示自己安雅其实就是九公主叶雅，那么天亮之前都有效的意思，便是说他可以在这之前去告密，向兰叶使团告密，告诉他们自己找到了它们所丢失的重宝，为此来领取那个允诺的奖赏。 那个事实上是有九公主叶萱亲自允诺的奖赏。 一个任意的要求。 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就是千星试的参赛名额。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轩一想通每一个关节，心中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这个千星试名额对他极其重要，如果可以这样轻易地获取，又如何可以放弃？ 尤其是，在安雅，不对，是叶雅绝对不会死的前提下。 椒月那个家伙，是真正的魔女啊。 …… …… 叶雅静静坐在床头，蜷缩在柔软的天鹅绒大床上。 这张床的质感和她之前在行宫所睡的那张类似，和前两天睡的那种木板床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公主殿下一点都不感觉舒适。 椒月换了一身紫色的睡裙，站在她的床头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好啊，我的九公主。” “我并不好。”叶雅淡淡回答道：“尤其是我看到你之后。” “在外面疯了两天，还不想回去？”椒月坐上她的床头，试了试床铺的松软程度：“还是说，你真喜欢上轩一那个家伙了？” 叶雅摇了摇头：“我没有道理两天便喜欢上一个人。” “虽然那个人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 椒月笑了笑：“如果一个人不讨厌的话，便等同于可以喜欢。” 叶雅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椒月：“你打算拿我怎么办？” “不怎么办。”椒月笑了笑：“我不会让你再逃，但是暂时没有告诉叶萱的打算。” “毕竟我扮演你了一整天，现在九公主消失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多少人注意了，而当我限制住你的行动之后，去告诉叶萱领取奖赏就成了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了。” “所以，我打算把选择权交给那个男孩。” “我给了他一个谜语，他是那样聪明的人，应该很快就能猜到你真实的身份，这个时候，我们来看他会不会把你告发给叶萱，去领取那份我在星辰广场公布过的奖赏。” “向第九军团提出任意一个要求。” “我想凭你的能力，你一定知道他其实急缺一个千星试的名额。” “尤其是方才暗部的人来找过他之后，他更需要了。” “你猜，他会不会拿你去换那个名额？” 叶雅微微笑。 “他对我说过一句话，现在我可以送给你，椒月姐姐。” “不要考验人性，因为人性经不起考验。” 第八十八章 笨拙（第二章） 轩一默默做完了最后一批莲隐wwwlā 分别是三份和八份。 原本少年还打算三三五这样三个批次完成药剂，但是由于猜到了叶雅的真实身份，那么他的时间就已经不多了，所以他强行将后两个批次合在一起完成。 好在轩二提供的那个改进药方足够稳定，好在自己正式进入致知巅峰之后，药理辨析也足够给力。 轩一将一共十一瓶药剂整齐摆在桌子上，然后自己将其中两瓶换成了金属外壳，默默揣入怀中。 这是按照约定他的酬劳之一。 其实如果一支一支做的话，轩一认为自己的成功率可能在八成左右，也便是几乎会有两支会失败。 但如果轩一行险的话，那么他只能得到两种结果，要么只得到三支，要么得到全部的十一支。 这是一个风险很大的尝试，但轩一认为他值得尝试。 做完这一切，轩一走到门外，轻轻推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他一点都没有想去看一下叶雅的意思，因为他怕自己看到那个少女，决心就会动摇。 他不想动摇自己的决心。 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凌晨，药剂他也已经全部配好，椒月收到这些莲隐复生剂，应该便会履行她的承诺。 那样的话，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少年重新戴上假发与美瞳，然后信步向着门外走去。 …… …… “不要考验人性。”椒月平静重复这句话，脸上的笑意抑制不住：“那个男孩还真是了解自己啊。” 叶雅看着窗外的天空，突然问道：“椒月姐姐，我现在能出去吗？” “不可以。”椒月回答道：“鸟儿关进了笼子，便不要奢望笼子自己会打开。” 叶雅点了点头：“那我现在我只能等家里人把我接走吗？” 椒月回头看着叶雅，黑色的眼睛里有无尽的夜色：“或者你可以把我打倒，那么你同样可以出去。” “打倒椒月姐姐啊。”叶雅笑道：“那难度还真是太大了一点。” “那么陪我聊聊天吧。” “椒月姐姐，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轩一的，又是怎么认识的？” 椒月丝毫不意外叶雅知道她也认识轩一，毕竟两个人在舞会上见面的时候，她用的就是轩一的模样。 但椒月并没有回答：“我认识很多的人，所以偶尔一两个和叶雅你重叠，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叶雅看着她，表情认真。 她伸手拨了拨头发，只见那头棕色的短发慢慢变成如海洋一般的深邃蓝色，瞳孔也慢慢加深，变得如蓝水晶一般。 少女的五官也开始变得玲珑而精致，更加柔美与娇俏。 叶雅终于除去了青之翼在她身上的伪装，以真实的面目见人。 “那么，既然椒月姐姐你认识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帮这一个人？” 椒月依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只是伸手摸了摸女孩的柔软短发：“原来你真把头发剪短了啊。” 叶雅侧头，让对方可以更好看清她头发的长度：“因为我突然很想剪而已。” 这样说着，兰叶的九公主问了第三个问题：“不要说我，椒月姐姐。”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轩一？” 椒月认真与九公主的蓝眼睛对视，平静而认真说道：“我没有。” “因为不是有点。” “我是很喜欢他。” “我们的格物能力略有不同，但其实都很擅长识人。”椒月继续说道：“像轩一这样的人，你这么多年见过几个呢？” “我一个都没有见过。” 叶雅也点了点头。 她也没有见过轩一这样复杂而矛盾的少年。 椒月淡淡问道：“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很复杂，每个人又都很单纯，不知你去没去过星城的贫民窟。” 叶雅先是摇头，然后有些迟疑：“我逃走那天晚上，轩一把我带到一个很脏很乱的地方乘坐运煤的列车出城。” “我不知道那里是哪里，但想必和贫民窟很近。” 椒月笑了笑：“原来你们是这么钻出去的嘛？还真有轩一那个家伙行事的风格，他最擅长的就是钻空子，从不可能的死境中谋得生机。” “是的，贫民窟就在那附近。” “我到星城的第一天就去过那里。” “在标准测试返回的第一天，我又去了那里一趟。” “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雅摇了摇头。 “第一天去的时候，我带了像山一样高的食物，每个带孩子的母亲都可以从我这里拿走一份食物。” “但是，在我离开之后那些拿走食物的母亲没有一个吃到它们，因为会有强壮的男人从她们手中抢走，除非她们有更加强壮的男人可以依靠。” “在第二次时，我扮作一个小乞儿，拿着半块沾满泥水的面包。” “我走过那里的九条街。” “我被抢了十三次。” “这就是贫民窟里的秩序，那些高高在上的星澈一族，从来没有垂下眼看过他们底层的子民是如何生存的。” “他们就像老鼠与苍蝇在污秽中繁衍者，死掉一批还会有更多的人去补充。” “我在想，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的子民是不是也过着一样的生活。” “他们在深不见底黑暗中，有没有一个人有着一双足够明亮的眼睛。” “然后我遇到了轩一，他有足够黑暗又足够明亮的眼睛。” “无论我是钱樱，还是椒月，我都很喜欢那双永远不曾熄灭的眼睛。” “只要他还活着。” 叶雅点了点头。 最后椒月还是给她讲了自己是如何认识轩一，又如何会喜欢他的理由。 虽然和她想象中的并不是那么一样。 椒月是很期待轩一的极限究竟能够做到什么程度，所以她才愿意那样含蓄地帮助对方，简直就像一个傲娇到极点的大小姐，摆出一副我就是要整你，欺负你的姿态。 却在始终给予对方他最需要的帮助。 原来即使是椒月姐姐，也会有如此笨拙的时刻。 叶雅不由笑了起来，让椒月有点好奇地看着她。 叶雅笑够之后，才又看向椒月。 “轩一也给我讲了那次标准测试，但是他很多的地方都没有说清楚。” “这次请姐姐详细给我讲一下，那次测试的经过。” “你是怎么死的，我的兰姐姐又是如何死的。” 如是开口的叶雅像一位真正的公主。 “在他们来接我之前。” 第八十九章 迎回（第三更） 轩一走在布满星空的щwwlā 走出椒月的酒店很容易，因为在椒月的设想中便是让轩一去告密，所以只要稍加小心，便可以绕过并不太森严的守卫，来到大街上。 凌晨之后的中央商务区人更加稀少，只有珍奇异兽在山林河湖中忽隐忽现，但轩一还是选择了最隐蔽的路线，绕开路上已经少到可怜的行人，向着宫殿区而去。 宫殿区与中央商务区之间的路卡还在，轩一想了想，为了不触发可能存在的警报，他并没有围墙上翻越而还是大摇大摆的从路卡直接通过，好在这两个区域的检查一向很松，轩一本来已经内在绷紧了身体，想着一旦被拦下就不惜暴起伤人的想法，可是竟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而今的轩一已经是真正的困兽，他与暗部之间几乎已经撕破了脸，星立华可以委托椒月去保护，但是他自己则必须尽快而安全地进入千星试，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为此，在星城大打出手已经不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了。 进入宫殿区之后，路上所见之人便更加稀少，轩一干脆全速在阴影处奔跑起来，双足踏在堪比金石的路面上竟然擦出点点的火花。 如今致知巅峰的轩一，一境圆满一境巅峰，如果再回到晖亡之林，他甚至有把握不依靠枪械便与那四位法相境平起平坐，但是这个世间没有如果。 瀑布的水声远远传来，轩一终于接近了所谓的九公主行宫。 少年看着星光下那座笼罩在阴影中的建筑，想了想，最后还是走到正门前，那里是华丽的金属栅栏门，装饰作用远大于阻敌作用。 大门依然紧锁。 他来到那足有十多米高的大门前，就好像蚂蚁接近了大象的巢穴。 然后运足力气，重重在大门上拍了下去。 面前的整个宫殿开始发出频率很低的脉冲，那些脉冲彼此共鸣着，就好像无数的巨兽在沉睡中缓慢苏醒，轩一知道自己已经激活了宫殿的预警系统，如果有无差别的反制攻击的话，他当即便会死去。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憋屈的情况发生，轩一已经开启了生死感知。 面前一片纯白，只有远方的宫殿里有着许多漆黑如墨的斑点。 “我找到了第九军团丢失的重宝。” 轩一开口。 门纹丝不动。 轩一叹了口气。 “我知道叶雅在哪里。” 阿里巴巴在石门面前说对了咒语，整个大门颤抖着向两边滑去。 这座巍峨的行宫，终于向他张开了巨口。 轩一叹了口气，抬脚走入宫殿的范围。 入门之后先是一片很大的广场，空荡荡的连一棵树都没有，只有石柱与铁兽在其上安静蛰伏，高耸的宫殿便在广场之后。 但是轩一走入广场之后，便一步都无法前进。 因为有人在那里等他。 一个蓝发的女人。 哪怕光线很暗，但是轩一依然看清了她的容貌，不知为何，轩一莫名地感觉眼前的人和兰流焰很像。 除了更高，更威严，与更美丽之外。 叶萱站在广场的中央，望着在她五十米外的男孩，淡淡开口：“叶雅在哪里？” 我知道叶雅在哪里。 轩一是这样说的，而叶萱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叶雅在哪里。 兰叶九公主的声音冷清而威严，轩一没有办法想象叶雅终有一日也会像面前的这位九公主这样，只一个人站在那里，便仿佛一个世界。 轩一低头说出了地址。 叶萱点头，说：“去看一下。” 轩一看到有无数的黑点腾空而起，就好像蜂群随风而起，去迎接他们的皇后。 星城禁空。 但是他们是第九军团。 是在战场上击败过天武帝的第九军团。 长久的和平让很多人都遗忘了，他们才是天下第一的军团。 当他们知道自己公主的下落，就算前面是一座山，他们也会一个个用血肉将山撞开，让后来者去迎回自己的王。 叶萱看着对方，面无表情：“我们在这里等结果。” 如果轩一给的地址正确，他就会得到叶萱承诺的奖赏。 如果他欺骗对方，那么叶萱也会给他仁慈的死亡。 这很公平。 第九军团也一向很公平。 …… …… 叶雅还在听故事。 听在晖亡之林的那场故事。 这场故事中有合纵连横，有背信弃义，但更多的是血。 故事里的十个人一个一个死去。 恪守准则的钱梨与利益至上的谢君豪死去。 心存善意的鸠三死去。 然后是坦荡如斯的帝子横，忠诚沉默的周奢。 森林之中坦然赴死的钱樱，后知后觉的赵星铎。 阴鸷冰冷的星鹤渡没有想到他也不过是一只螳螂，身后的黄雀已经注视了他许久。 死中觅活的少年来到萌生死志的骑士面前。 他们交谈，然后火焰升腾。 椒月讲完了这个故事，叶雅也听完了这个故事。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吗？”叶雅轻轻问道，但却不希望得到任何的答复。 “我希望这不是真实的世界。”她接着自己回答自己。 “星主的那个计划，是不是已经接近实施阶段了？”叶雅问椒月。 椒月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窗外传来静静的声音。 那是许许多多道声音，此刻他们却和在一处，就好像巨人的低语，龙族的喃喃，低沉却又威严而震撼。 “兰叶第九军团，二百七十三名将士。” “恭迎九公主回宫。” 叶雅点头，然后问道：“你们能不能稍等一下？” 这样说着，叶雅看向椒月：“给我纸笔。” 椒月点了点头，递给叶雅纸和笔。 叶雅开始写字，整个房间，乃至于整个酒店之内，只余下这位九公主笔下的沙沙声。 她写完了字，然后将纸与笔都留在了房间的桌子上，再看向椒月：“给我一件镇纸。” 椒月想了想，从自己的手上褪下一枚黑铁的戒指。 叶雅诧异看了椒月一眼，最后还是接过那枚戒指把它压在了那张便笺之上。 做完这一切，叶雅来到窗前，看着窗外黑压压一片跪倒在虚空的骑士，轻轻说道：“给我开门。” 蓝发女孩面前的整面墙壁，瞬间崩解开来。 风吹进了整个卧室之中，吹起椒月的长发，与那张桌上被黑铁戒指压住的便笺一角。 屋外星光正好。 第九十章 这片大地最尊贵的女儿（第四更） 轩一站在叶萱的对面，二人之间隔着五十米wwwlā 他们谁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对方是当代九公主，世界至强者之一，但是她站在自己面前，却没有任何的气势与感应，便如同草木一般。 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便是指的类似的状态吧。 轩一自己心里想着。 他没有想到叶萱竟然对自己如此重视，并不是让自己的部下，而是自己亲自来见她。 这位天下闻名的九公主。 不知过了多久，轩一突然听到叶萱的低语。 “找到了。” “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我会给你我的诚意。” “说吧，你想要什么？” “你可以向我提任意一个要求，只要不过于狂悖，我都可以答应你。” 轩一点了点头，内心没有任何波动。 他看着对方，就好像看着擦亮神灯之后涌出的灯神。 “我想要千星试的名额。” 叶萱不动声色的挑起眉毛。 她虽然强，但毕竟不是圣人，做不到知世间因果，所以轩一提的这个要求，确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个要求很昂贵，但远远没有到叶萱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个要求一点都不狂悖，甚至说还很合理。 这说明对方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 当然，他能听懂自己寻找重宝的真正含义，并且真的给出叶雅的下落，毫无疑问已经证明他真的很聪明。 但是要千星试名额真的一点都不聪明。 “我建议你换一个要求。”叶萱冷清说道。 “并不是我不给。” “而是我担心这个名额对你有害无益。” 轩一摇摇头：“我有非拿不可的理由。” “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我是那个获胜又被剥夺资格的人。” 叶萱点头。 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涉及到兰流焰的死亡，所以她来之后亲自为那位骑士举行了葬礼，当然也看过关于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的调查报告。 最后获胜的那个星城男孩，即使是她，也留下了颇深的印象。 于是叶萱平静伸手，在虚空中拿出一块玉牌，其形状与曾经叶雅拿出来的那块兰姓玉牌相似，但是玉却是碧玉，并且所雕刻的事务也是数株兰草，其下依然是看不动的复杂符号。 她看了玉牌一眼，然后玉牌便在她面前消失，同时出现在了轩一的面前，悬浮在空中。 “在千星试开始之前，你带着这块玉牌来这里，我们会给你安排进入须弥山。” “当然，如果你在这之前想法改变，你可以把这块玉牌留下。” “你将会成为第九军团的贵宾，在任何地方我们都将视你为朋友，给你一切你想要的帮助。” “一切在你的选择。” 轩一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握住了那块玉牌。 …… …… 椒月站在一整面墙壁都破碎的房间里，看着叶雅站在她的骑士中央。 青之翼是由极其微小的颗粒组成，就像是一团有实质的雾气，这件由当初叶青所制造的神奇物品号称是天地第一件魔导武装。 所谓的天下第一战衣暂且不提，隐蔽气息，飞行能力，幻化万物，叶雅便是依靠这件宝物躲过了所有人的耳目，成功在不可能的境地中逃了出去。 此时的九公主那件朴素的白裙已经变为了繁复的雪白纱裙，层层叠叠如云雾与晚霞。 叶雅站立在虚空之中，回头看了身下的椒月一眼，然后说道：“我想先在外面走走。” 兰竹声摇头：“萱殿下在行宫等着见您。” 叶雅笑了笑：“我想先走一走。” 兰竹声沉默地站在叶雅的面前，沉默地表达了反对。 这位公主闯了这么大的祸事，竟然在此刻还不知悔改。 叶雅感知得到自己这位驻外武官的情绪，但她丝毫不在意。 少女的蓝眼睛静静注视着沉默的武官，她微笑，笑容安然而锋利：“请问我是谁？” 兰竹声低头，他看着这位公主长大，却不知道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竟然还可以这么快的成长。 叶雅扫视四周，看着那些跪倒在她周围的红白骑士。 “请你们告诉我，我是谁。” 骑士们低头，开始低声诵念。 “在您的尸骸前我起誓，从今日起为第九军团的战士。” “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第九军团，我的血脉永远坚守您的旗帜。” “恪守荣誉，服从意志。” “维护忠诚，坚守秘密。” “誓言于此，生死于斯。” 这是第九军团入团时候的宣誓，每一个人都曾在叶青的衣冠冢前立下这样的誓言。 这样的誓言在这片大地上已经响彻一千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它还能再响彻一千年。 “您是兰叶帝国最年幼的公主，这片大地上最尊贵的女儿。” “我们宣誓为您所驱使，做您手中的坚盾与利剑。” 叶雅点了点头，看向兰竹声，静悄悄的。 “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以九公主的身份。” …… …… 轩一握着那块玉牌，重新回到了中央商务区。 他只来到酒店的外围，便看到了拿出别院正面崩碎的墙壁。 少年如今早已经今非昔比，足下用力，身体便弹起近十米，一跃而入那个裸露在外的房间。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甚至说非常干净，靠外的那层墙壁被人整个轰垮，但是却没有一点尘埃溅落到屋内，里面依然保持着叶雅离开时候的样子。 轩一借着星光，看到了桌子上那张雪白的信笺。 上面压着一枚黑铁制成的小巧戒指。 轩一拿起戒指，想了想套在了食指上面。 戒指一接触轩一的手指，便立刻像是水融入干涸的大地一般消失无踪。 这是一件灵器。 轩一有些吃惊，但还是拿起了那张纸笺。 上面是黑色的笔迹，娟秀而冷清的字迹。 星城的文字。 “轩一。 当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里了。 是的，你猜对了，我是叶雅，兰叶的九公主，第九军团的未来统领。 我一点一点都不开心你猜出来这个谜语。 虽然就像你说的，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无法反驳。 但，这并不妨碍我很喜欢你。 其实——我比你想象中要厉害的多，不是打架这方面，而是其他的许多方面。 你为什么不尝试直接向我求助呢？ 你想要的，其实我都可以给你的。 但是，这已经不可能不是了吗？ 想到这里，其实我越来越不开心了。 不过，还是要谢谢这两天你的招待，我很开心，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谢谢你。 ——不开心想要去闲逛的安雅。” 第九十一章 等待（五更结束） 轩一握着那张薄薄的纸，只感觉它的重量足有千钧wwwlā 安雅那个笨蛋。 她到最后还是没有学会骂人。 明明自己出卖了她，就好像犹大出卖圣主，他得到了装有三十个银币的口袋，自己得到了通往千星试的玉牌。 如果说二者真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么就是叶雅并不会被钉在木架上死去，而只是回去继续做她的九公主罢了。 但是自己真正出卖了她。 她却在最后留在这里的信里反复感谢他，反复强调自己其实很开心。 她还说自己很喜欢他。 轩一咬住了嘴唇。 慢慢咬出了血。 他左手还握着那个碧玉的牌子，就好像手握钱袋的犹大看着被钉死在木架上的圣主。 “你是不是后悔了？” 轩二在他脑海中笑眯眯地说道。 “滚！” 轩一狂躁地低语。 他后悔了。 又能怎样？ 公主已经被她的军队带走，自己还能独自披荆斩棘闯过一整道战阵，站在她面前说对不起，我后悔了？ 有些事，做过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那个女孩曾经想信任他，但是自己却没有回报他的信任。 这种感觉让曾经以为自己不会有类似情绪的轩一很不开心。 很不开心很不开心。 “给你一个提示。”轩二轻轻说道：“看信的最后一行。” “她也给了你一个谜语，看你能不能猜出来它。” 轩一点了点头，看向那张信笺的最后一行。 “谢谢你。” 这算什么谜语啊，难道你要我像证明11一样去写满满五十张稿纸的证明公式。 轩一吐槽着，然后看向署名。 这才是真正的最后一行。 “——不开心想要闲逛的安雅。” 轩一沉默了。 “是的，你没有猜错。”轩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她依然承认自己是安雅，并没有回到她的宫殿坐上那高高的王座，而是现在在星城某处闲逛。” “如果你能找到她的话，那么就可以在她面前说那番你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如果你找不到的话，你就拿着这块玉牌去参加千星试，她回去安心做自己的九公主。” 轩一点了点头，然后将那张纸折好放进了那个黑铁的戒指里。 叶雅已经提前给了他致谢的报酬，这个黑铁的戒指是轩一都无法确定等级的强大灵器，可以作为储物装备使用。 如果拿去拍卖的话，其价值定然极为高昂。 “决定了吗？” 轩二在他的脑海里问道。 “嗯。”轩一低低说道。 …… …… 叶雅坐在高高的铁塔之上，将双足垂在空中摇摆。 她脚下是整座星城。 闪烁着无数灯火的星城。 狂风呼啸吹过，吹起她的短发与衣袂，却丝毫吹不动女孩的裙摆。 毕竟那是青之翼的裙摆。 少女眨了眨水蓝色的眼睛，看着黑暗的天空边缘正在翻腾涌来的黑色云翳，开口说道：“要下雨了啊。” “如果您不喜欢的话，我替您将云斩碎。”她身后有少年侍立，平静说道。 他有着乱糟糟的红色短发，但表情却格外的认真。 “不用了。”叶雅摇了摇头：“我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有看到过雨，我也很想看看，雨后的这座城市会是什么样子。” “一切如您所愿。”少年向着她行礼，然后问道：“您确定您能等来想要的人吗？” 叶雅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一直都很想来这里。” 这里是天之塔的塔顶，一千零一米的高空之上。 然后叶雅接着说道：“但谜语就是不那么好猜的东西，他既然猜得到我就是叶雅，那么也应该猜得到我想去哪里。” 少年点头：“那么，您在要这里等多久？” “现在是什么时间？”叶雅问道。 少年没有看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半。” “哦。”叶雅点头：“那我等到凌晨三点，他没有来，我就走。” …… …… 暴雨倾盆而下，仿佛有人将整个中海在星城上倾覆，所有人都躲进了坚固的房屋里，有不少贫民窟的窝棚在暴雨中倒塌，里面传来绝望的叫喊。 大街上空无一人，末踝的水流在街道上横流，狂风与暴雨在头顶上肆虐。 星城很少有这么大的雨的，除非有些大人物想要看雨。 在这样的暴雨中，轩一的假发也根本戴不住，于是他早早就把假发和美瞳丢在了酒店里，在那个黑铁的戒指里，他找到了一件暗部的制式紧身衣，一把单刀与一把匕首，还有两把手枪与两盒子弹。 但是没有那杆让他魂牵梦绕的大狙。 黑铁戒指是椒月的。 轩一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叶雅身上没有类似的东西，因为她也不需要。 但是他没有想到，椒月很早之前就给他准备了这样一个戒指，里面装着他曾经前往晖亡之林时候所准备的全部装备。 除了电磁迅雷枪椒月实在找不到类似的替代品之外。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认识椒月究竟是幸运还是倒霉。 但是那个少女真的会不动声色安排好自己所有需要的东西，却连一声感谢都不想从他这里得到。 少年穿着暗部的紧身衣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有广告牌被狂风卷下砸入水中发出巨大的声响，但是他不为所动。 叶雅究竟去了哪里，他并不清楚。 但是叶雅想去哪里，其实轩一一清二楚。 在少女出逃的那天夜里，如果将她的出发点星城行宫和最后轩一发现她的位置，暗星大楼前面的喷泉在地图上画一条直线的话，那么你会很清楚看到，直线的延伸点就在商业区的天之塔。 这里也是轩一少数没有带叶雅去过的星城景点之一。 因为好东西就要在最后品尝，在轩一原本的计划里，这就是他和叶雅分别的地方。 只是没有想到最后天之塔会是他和对方重逢的地方。 如果叶雅不在天之塔怎么办？ 轩一其实没有怎么想过这个问题。 但如果真不在了，那么就证明他真的不配和叶雅再见，从此之后他们就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两条直线，在交叉之后沿着自己的道路头也不回地呼啸而去。 第九十二章 兴趣使然（第一更） 倾盆的暴雨在少年的头上落下，雨水沿着紧身衣里的无数细小管道从脚踝那里排出。 整个星城的街道上都空无一人。 轩一早已经离开了中央商务区，向着天之塔前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虚幻的影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椒月身穿着黑色的洛丽塔短裙，头戴着黄金的冠冕，整个人形同虚幻地站在雨水之中，笑眯眯地看着他。 雨水从奥斯行走的身上穿过，就好像穿过一团虚幻的烟雾。 “既然已经做过的事情，那么就不要后悔。” 椒月如是平淡说道。 轩一没有理会对方，自己涉水在暴雨中继续前进。 椒月见对方无动于衷，不由笑了笑伸手在轩一的面前轻轻一划。 对方明明是无形无质虚影一般的存在，但是伸手划下的时候这个世界却有真实的反馈。 只见漫天雨幕被少女的手指一划而开，地上流动的雨水也被她的手指一划而开。 就好像天地间瞬间出现一道无色无形的玻璃幕墙，长不过一尺，却将轩一与椒月之间彻底隔开。 轩一抬头，从黑铁戒指里抽出手枪，向着对面椒月的头颅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 这并不是斯特共和国那一系的实弹手枪，流线型的手枪枪口浸润在瓢泼的大雨中，随后有白色的水蒸气蒸腾而出，那细小的枪口突然迸射出拳头大小的橙色火焰，然后笔直向着椒月而去，其速如弓矢。 那火焰有着极致的温度，周边的雨水在接触到它的三尺开外，便被迅速蒸腾为白色的水汽，在密布的雨丝中，这团火焰好像击入琼脂的炮弹一般，在轩一的视界中留下清晰的轨迹。 然后火焰破碎。 椒月划下的那道透明的幕墙坚不可摧，橙色的火焰撞击在那里就好像装在金刚石的墙壁，把自己挤成煎锅上摊开的蛋黄之后黯然熄灭。 椒月不动声色：“你拿我的枪来射我，你会不会感到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 轩一没有回答，他只是再抽出一柄长刀，放回手枪，将双臂的力量以体内的毒素增幅之后，双手持刀狠狠向着那道透明的墙壁划去。 少年从来没有什么招式，他只知道最好的刀就是最快最狠的刀。 一刀而过。 金石摩擦之声划破天际。 轩一收刀，看向眼前的少女，笑了笑道：“我过来了。” 是的，他过来了。 在他身后，那道透明的幕墙被那一刀从中刺穿，然后慢慢崩解，雨水倒灌而入，天空中的雨幕也重新将它淹没。 椒月平静鼓掌：“厉害，厉害，我必须承认你参加千星试终于有那么一点机会了。” 轩一还是没有回答。 他现在终于在椒月面前不再毫无还手之力，但是想要击败对方，仍然是痴人说梦。 她现在整个人依然不在这个世界，可以清晰看到雨丝划过她的身体，那么便意味着轩一根本没有伤害她的办法。 以及——其实轩一并不想和她打。 打不过反而是其次。 更重要的是，她一直都在帮助自己，即使现在也是。 他是在做很蠢很蠢的事情，如果再坚持下去，可能连到手的千星试名额都会失去。 自己一向是那么聪明的人，本来不应该办这种蠢事的。 “让开。”轩一淡淡说道。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椒月笑着说道：“当初你选择放手，那么就意味着你再也没有机会抓住那位九公主了。” “其实你很聪明的，知道自己原本就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椒月看着雨中的男孩：“为什么现在就突然变蠢了呢？” “因为。”这个时候，突然有第二个声音冷冷响了起来。 “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反抗命运而存在的。” 椒月诧异望去，只见那个金发的男子静静站在雨水之中，背后的云翳张开巨大翅膀将他托举起来，顺便给他遮蔽了风雨。 帝云归不带笑容地站在空中，那美貌如女子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着椒月：“月公主，白天时候在星辰广场的人是您对吧。” “我们没有进行的战斗，如今可以继续了吧。” 这次连轩一都没有想到：“你怎么在这里？” “第九军团突然封锁了整个中央商务区，傻子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帝云归冷冷说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九公主竟然曾经离我那么近。” 别说你，我也没有想到。 轩一在心中吐槽道。 椒月回头看向那个金发的男子：“你现在不怕我把你的腿打折了？或者把你衣服拔了看你到底是男是女？” 帝云归淡淡微笑：“如果月公主做得到的话。” 这样说着，他背后的云翳骤然伸长，像是两柄突刺的长枪，在刹那间穿越几十米的距离，撕开雨幕贯穿了黑发女孩虚幻的身体。 椒月刚想开口嘲讽，突然轻咦了一声，如同光幕一般的身影在那里闪烁了几下，随即瞬间消失。 当椒月重新出现在十几米外的时候，那两柄白云的枪已经在原地爆裂开来，四散的水汽与云翳将那里的雨幕绞成粉碎。 帝云归望着面有诧异的椒月，微笑道：“曦子权曾对我说过，当别人不知道你的能力时，才是你最强的时刻。” “月公主虽然是以空间致知，诡异神秘之处天下你称第二没几个人敢称第一。” “但如果善于研究的话，依然有办法轻微伤到你遁入时空罅隙的身体。” 椒月面色不豫地看着那个雨幕中的男人：“你真要逼我把你腿打断吗？” 帝云归笑了笑：“如果月公主不介意暴露自己更多的能力和底牌的话，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否则的话，和您战斗取胜或许有些难度，但是自保却是无虞。” 这样说着，帝云归看了看在下面的轩一：“我帮你把她拖住了，你还不赶快去做自己的事情？” 轩一点了点头，快速向着前方重新跑去。 椒月没有阻拦他，而是冷冷望向对方：“谁让你来的？” “曦子权吗？” 帝云归笑了笑：“都不是，兴趣使然而已。” 第九十三章 月刃（第二更） 天空塔上，这里已经被狂风暴雨所~щww~~lā 就好像无尽汪洋中的孤岛。 叶雅还是平静坐在铁塔的边缘，青之翼张开了方圆三米的纱笼，就好像一个极细的鸟笼，又如同一个巨大的蚊帐，被无数嗡嗡的蚊群所包裹，却无法侵入丝毫。 外面的风雨皆与她无关。 叶雅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我没有让你们做多余的事情，这样的话就没意思了。” 红发的少年依然侍立在那里，无形剑气在周身环绕，同样没有风雨能够欺身他三尺之内。 听到叶雅开口，卡斯特摇了摇头：“公主殿下，您确实没有让我们做多余的事情，但是有人却以为，一个出卖者想收回自己的话语，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叶雅骤然变色。 卡斯特点了点头：“是的，是师傅下的命令。” 叶雅咬住嘴唇：“那我现在放弃可以吗？” “当然可以。”卡斯特点头：“公主殿下非要再给那个男孩一个机会，师傅尊重您身为九公主所做的抉择。” “但如果您先放弃的话，师傅也不用再做那些多余的事情了。” 叶雅沉默不语。 是的，现在她从天之塔离开的话，那么轩一就不会受到任何的阻碍，他会来到天之塔，只能看得到自己曾经在这里逗留的痕迹。 然后轩一就再也不会和她再见面，他会按照自己计划的那样前往千星试，然后死在那里。 所有人都知道，连轩一自己都知道，他其实去千星试不过是死路一条。 但是这不过是他所面临的一条条死路中，唯一显得比较有希望的那一条。 “如果他连今天这一关都过不了，又有谁能相信，他能在千星试击败我们，拿到最后的榜首呢？”卡斯特平静说道。 叶雅看着被黑色的暴雨彻底淹没的城市，那一点点的灯火在黑暗中飘摇着。 她一点一点计算着，一点一点思考着，最后叹了口气。 “我不走了，就在这里。” 卡斯特点头，然后看向叶雅：“虽然您不走了，但是我却要暂离片刻。” 叶雅看向他：“你要做什么？” “月公主被帝云归截住了，暂时拦不住那个小子了。”卡斯特静静说道：“所以她委托我下去拦一下。” “否则他再往前，是真的会死的。” 叶雅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这个红发的男子从铁塔的塔顶纵身跃了下去。 …… …… 风雨依然没有减弱的征兆。 轩一穿过了半个星城，这样的风雨中没有再遇到一个行人。 椒月和帝云归这种堵人的不算。 如今他已经重新回到了星辰广场，白天万人空巷的偌大广场如今只剩下雨水如溪流般横跨而过。 轩一刚想走过去，却看到早有人等在他面前。 那个人有着一头火焰一样的红发，却也像火焰一般杂乱无章，他平静立在自己面前，雨水打在他身上便如同打在一柄剑上，纷纷向着两边飞快地滑落，所以他连头发都没有被打湿一根。 “不要再往前走了。”卡斯特微笑说道：“我知道月公主那个笨蛋从来不会好好说话，不扮演别人就没办法活下去的那种。” “那么就让我来说明吧。” “你不会想知道我后面站着的是怎样的存在，如果你继续走下去就会死。” “如果你转身，才有机会活下去。” “我相信这个月公主肯定没对你说吧，她是个很别扭的笨蛋，虽然很靠谱，但是总以为表达善意比杀了她还过分。” 轩一看着对方，他见过对方在这里白天时候的表演。 他比帝云归还要强。 “不不不，我可不仅仅比帝云归还要强。”卡斯特笑着说道：“先介绍一下，我的格物圆满能力是剑心通明，虽然和洞察人心差了点，但是勉强也挺好用的。” “这么给你说吧，就算是千星试里面，单纯打架也没人能打得过我，因为我有大招，秒天秒地的那种大招。” “还有，如果你想过去的话，那就要先打赢我。” 卡特斯静静说道：“相信我，和继续往前相比，打赢我实在是太轻松写意的事情了。” 轩一点了点头，从黑铁戒指里抽出单刀。 卡斯特手忙脚乱：“你是认真的吗喂，你和我打真的会死好不好，咱俩好好商量行不，我要是打死你我以后还怎么跟小师姐说话聊天啊。” “不能和小师姐说话聊天的世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轩一看着对方：“我也要参加千星试，并且一定要取得优胜。” “这样的话我早晚都要和你打，至少现在可以先试下深浅。” 卡斯特长叹一口气，看着对面这个不知死活的男孩，指了指自己脖子：“那拜托你朝这里砍。” “你先看看我们之间的差距，再考虑是不是要向前的问题。” 轩一点头，握紧长刀，足下用力，冲破两个人之间的雨幕，向着对面这个红发的少年用力砍去。 一刀落下，轩一只觉得自己砍到了一块世间最硬的石头，震得自己双手发麻，几乎握不住刀柄。 虎口火辣辣的生疼，感觉有血从那里流淌出来。 卡斯特回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嘻哈笑道：“你看，我站着不动让你砍你都砍不动我，你又拿什么伤我。” 轩一看着长刀上面被崩出的豁口，不动声色地收回了长刀。 椒月给的刀质量已经很好了，只可惜对手实在太强了。 刚才当然不是卡斯特的脖子那么硬可以崩开他的单刀，而是对方绕体的无形剑气，轻易便挡下了自己的攻击。 这究竟是怎样的怪物，在远处看他们战斗是一回事，自己真正面对的时候则是另外一回事。 轩一正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对敌，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道月刃从黑暗的雨幕伸出突刺出来。 目标直指那个红发的少年。 轩一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道快到极致的月刃，在空中散发着轻微的荧光，它一路斩碎无边的雨幕，然后来到卡斯特的面前。 如同鸡蛋壳被打碎一般，轩一听到了一声细不可闻的脆响。 卡斯特摸了摸脸，一道血痕慢慢在那里浮现。 大雨倾盆将他整个人吞没其中。 卡斯特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你这样的人，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愿意帮你。” 他笑着让出道路：“你可以继续走了。” 轩一只看着月刃发出的方向，脑海中混乱一片。 在他的印象之中，只有鸠三有类似的招式。 可是鸠三已经死了，更何况即使是鸠三，也没有如此凌厉的一击。 方才若不是对方手下留情，卡斯特已经死了。 卡斯特看着呆立的轩一，笑了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你快走吧，小心我回心转意。” “打死你哦。” 第九十四章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轩一迈过了卡斯特，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这里是空旷的星辰广场，目之所见是无边的黑暗。 天空中更没有星辰，大地却开满了星火，那些被深埋在地下的银色星辰正在此起彼伏地闪烁，仿佛他所踏足的大地才是真正的星空。 耳边是暴雨的唰唰声。 轩一看着前方，终于明白为何椒月和卡斯特都拦着他不让他过来。 因为不想让他来送死。 那里是一个茕茕孑立的蓝发女子，身穿着纯白的战袍，站在暴雨之中就好像在检阅自己的军队。 叶萱回头看了轩一一眼，雨幕以这位蓝发的九公主为中心慢慢拉开，就好像世界都在眷顾着这位绝美的公主殿下。 只有轩一明白，那是叶萱她自己的领域，在天地之间独属于她自己的王国。 “我们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叶萱轻轻说道，话语带着宁静悠远的味道。 “而不是总是想着去反悔去弥补。” “因为很多时候，这无济于事。” 轩一点了点头，从戒指中取出那个玉牌，扬手抛给远方的公主。 “我知道，所以今后会想清楚再做某件事情。” 叶萱抬手让那块碧玉停留在自己面前，看着它一点一点消失，点了点头：“我看到了你的诚意。” “但这还不够。” 她看着远处的男孩，一步步向他走近，公主殿下头顶着巨大的天穹，而轩一则慢慢被天穹吞噬其中。 这里不再有雨。 轩一只感觉自己全身被海风一样的气流包裹，瞬间吹干了他的黑色短发，叶萱站在他三十米外，脚下星辰依旧闪烁。 “我还需要做什么？”轩一问道。 “勇气与力量，二者缺一不可。”叶萱轻轻说道，轩一第一次完完全全看清了这位天下至强者的脸庞。 公主殿下当然生得极美，但是她的美貌不过是她自己最微不足道的点缀，叶萱蓝发在头上盘起，淡蓝色的眉毛斜斜插入鬓角。 她望着轩一，让轩一只感觉自己被巨龙所注视。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叶雅做我的继承者吗？” 轩一当然不知道，更不知道叶萱为什么要和他突然说这个话题。 他何德何能，要被九公主告诉他自己挑选继承人的理由。 “我不知道公主殿下为何要和我说这个。” 叶萱嘴角勾起笑意：“因为我只会对将死之人说，只有死人才会真正的保守秘密。” “这里是我的国，我唯一确定全天下只有你我可以听到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的地方。” “当然，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 “你可以把我说给你的话转告给叶雅。” “因为这是我永远不会亲口对她说的话，就像当初我的前任也同样没有亲口告诉我她选择我的理由。” 轩一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 九公主这三个字砸在地上就是一个坑，既然叶萱说他有机会活下来，那么他定然有活下去的可能。 哪怕很低。 以及——轩一默默在心中呼唤了轩二的名字。 对方既然在邪神面前都敢冒泡，那么九公主面前应该也不会太过害怕。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轩二默默当起了缩头乌龟。 轩一不由叹了口气。 “我只是不好意思在九公主面前破坏气氛罢了。”轩二轻声说道：“毕竟其实我和那个家伙很熟的。” 轩一并不想知道那个家伙是哪个家伙。 叶萱并没有探知到轩一的心理活动，或者是不能，或者是不屑，又或者是轩二这个魔鬼确实神通广大。 叶萱只是看着轩一，平静说道：“九公主这三个字的含义，我相信这两天你已经看得足够清楚了。” “但是挑选九公主的标准有很多，但归根结底只有一个。” “那就是不想做九公主的人才有机会成为九公主。” “很荒谬不是吗？但这就是现实。” “兰叶第九军团是错误诞生的存在，并且不得不错误存在下去。” “这个世界也需要一个九公主来维持他的平衡，第九军团是九公主身后凶猛的猎犬，但同样，九公主也是握紧猎犬锁链的人。” “所以九公主不能有太大的野心，却要有足够的霸气。” “没有霸气，便足够威慑四方，握紧第九军团的锁链。” “但野心太大，纵容那条猎犬呼啸而出，吞食天地，同样不能被允许。” “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九公主有着世间最高的传承，每一代都能够攀上世界的巅峰，她身后更是有举世无敌的强力后盾，威望之高，更是高过了历代的兰叶皇室。”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若不是历代九公主都是出自兰叶皇室，而不是自行推举，那么彼此之间微弱的平衡早已经被打破了。” “所以，想要学会统治，必先学会敬畏。” “只有学会敬畏手中的力量，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因何而起，自己手握这些力量应该时刻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才是一个九公主真正坐在王位上的态度。” “这也是我选择叶雅的理由。” “是的，她还太小，而我的寿命还有很长，并不急切需要下一位九公主。” “但她真的很合适，无论是从哪一方面都真的很合适。” “对于九公主而言，无过便是有功，因为我们时刻都站在世界的中心。” “但即使再伟大的九公主，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依然是挑选自己的继任者，确保由当初从叶青手中诞生的第九军团可以始终沿着正途走下去，而不是慢慢遁入魔道。” “我曾经以为叶雅还需要很长时间的打磨才会到我心中想要的样子。” “只是我没有想到，她只是三天便成长到了我认为几年才会达到的程度。” “我很欣慰，所以稍微有些感谢。” “而这，就是我要你转述给叶雅的话。” “如果你能够活着的话。” 这样说着，叶萱转身向着雨幕中走去，但她的领域依然留在那里，为轩一遮挡风云，同样将他囚禁其中。 “给你三分钟的时间，如果你走不出来的话，那么便请你去死。” 叶萱的声音慢慢在她的领域中回荡。 第九十五章 宁馨儿（第四更） 轩一看向四周，他好像一只被玻璃盅盖住的猴子。 外面雨水滔滔，狂风席卷天地。 但是他所在的地方却静悄悄的。 叶萱早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但是她的领域还在。 那半透明，如同玻璃拱顶一般的广阔领域，轩一可以看到雨水打在他的头顶，然后幻化为烟雾缓缓消失。 这就是叶萱最后给他的考验。 生或者死。 轩二这个时候才笑吟吟地开口：“生死关头哦。” “还不快来交易？七分之一的灵魂，买到就是赚到。” “我先来推销一下我这次的组合套餐。” “叮当，逃出叶萱领域崩塌的方法。” “叮当，达到致知圆满的钥匙。” “叮当，法相境的后续选择途径，千星试必不可少的晋级需要。” “叮当，一条直达叶雅面前的高效列车。” “四合一套餐，平常的话一样我就要收你一份灵魂，现在四份只卖一份的价钱，还不快快行动！” 轩二聒噪地就像是一个蹩脚的上门推销员。 轩一摇了摇头，然后走了两步，来到这个透明领域的边缘。 虽然到现在为止轩二还没有真正展露出对他的恶意。 但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没有恶意就是最大的恶意。 轩一不知道对方收取他越来越多的灵魂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但是他所知的是，轩二正在一步步强大起来。 所以即使死到临头，他也未必会同意对方的交易。 除非自己真的需要。 就像在溶洞里鸠三在他面前死去之后，他前所未有地想杀死星鹤渡那样。 叶萱的领域已经完全闭合，轩一围绕这个领域一周都没有找到有任何的缺口。 他并没有尝试去触碰那伟大的力量，而是看着那个巨大的玻璃盅正在一点点缩小，一点点趋于崩溃。 是的，叶萱说得对，三分钟之内他找不出出去的办法，那么他就会死在这里。 轩一从戒指里拿出手枪，信手向着面前的半透明壁垒连开三枪，看着迸射而出的橙色火焰无声消失在那里，彻底死了直接接触领域边缘的心。 也是，抓猴子的笼子自然要通上电。 三分钟，巨大的玻璃穹顶在肉眼可见地缩小着。 这是顶级强者留下的领域，只有可与之相媲美的力量才有机会将其打破。 但是轩一哪里有这样的力量。 但是从叶萱离开时候的语气来看，她真的认为少年有活着出来的可能。 “我还需要做什么？”轩一默默重复着自己那个时候所说的话。 然后当时叶萱的回答浮现而出。 “勇气与力量，二者缺一不可。” …… …… 蓝发的叶萱平静站在雨中，远远看着那个伫立不动的玻璃罩杯。 那个在暴雨中正在一点一点缩小的领域，里面有着垂死挣扎的蚊虫。 整个星辰广场没有再多的人了。 不仅仅是因为这场暴雨，更因为她在这里，所以整个星城都会为她清场。 这场雨不过是清场的方式之一。 红发的男孩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过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叶萱：“师傅，我打输了。” 叶萱侧过头，伸出手。 柔和的风自卡斯特的身周自下而上地升起，吹干他被雨水打湿的衣物与毛发，然后在他的身周盘旋，重新化作无坚不摧的罡风。 卡斯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才这一幕让他联想起在外面疯跑的小奶狗湿淋淋跑回家，女主人拿干毛巾擦干它那身滴着水的皮毛的景象。 然后少年问道：“她究竟是谁？怎么可能这么强？” 叶萱看着他：“我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让你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至于她是谁。”九公主没有笑：“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卡斯特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和叶萱一起看向那个在远处的玻璃盅。 “师傅你真的要杀了他吗？” 叶萱笑了笑：“你认为我需要杀了他吗？” 是啊，叶萱想要杀谁，看一眼对方也就死了，还用得如此大费周章。 但卡斯特老老实实说道：“师傅您做什么事情，又不看别人看法。” 叶萱点头：“也是。” 这样说着，叶萱望着雨幕：“他身上有一样我很熟悉的东西。”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冰湖上的那个东西联系上的，但毫无疑问，他身上有那个东西的气息。” “非常浓厚的气息。” 卡斯特一点都没有听懂，但他没有发问，只是看向叶萱。 叶萱笑了笑：“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圣人一直想要谋求更高的境界，但是却一直都没有成功。” “最后，她决定另辟蹊径。” “于是，她就在晖亡之林里面造了一个神。” “或者说，是一个生而为神的人。” “因为她认为每一个人的器都是有限度的，如今她无法再进一步，是她的器本身局限了自己。” “这样的话，一个生而为神的存在，会带着她的期待攀登上更高更不可思议的领域，甚至超越那些彼岸所谓的神祇。” “在典籍中的记录里，那个生而为神者被称作宁馨儿。” “她在子宫中孕育了许多年，直到最近一百年里，才有了分娩的迹象。” “侠与九公主世世代代都关注着这位幼生神祇的动向，但是为了不刺激她，我也只是远远在晖亡之林的冰原外眺望过一眼。” “当然，那真是强大到令人战栗的恐怖力量，不愧是有着神名的存在。” 卡斯特这次听明白了：“你是说，轩一和那个神有关系？” “是的，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他携带着那位虽然名为古神，却十分年幼的存在分割出来的一份力量。” “他一直认为自己有机会打破须弥山的结界从而偷渡进去，信心大概也在于此。” 卡斯特看向自己的老师：“所以。” “是的，他要证明自己的勇气与力量。” 叶萱冷清说道：“正如同他想保全那份力量而不惜以出卖叶雅为代价，那么如果他想弥补自己所做的事情，那么他就要舍弃这份他想要保存的力量。” “也便是——” “用那位古神的力量，来击破我留下来的樊笼。”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蓝色的光芒刺穿了整个夜幕。 就好像一道雷电自大地划向无垠的深空。 那个透明的玻璃盅寸寸崩裂，一只手从里面探了出来。 一只巨大的，冰蓝色的。 少女的手。 第九十六章 抱歉与感谢（本卷结束，求收藏推荐） 那只手通体冰蓝，却又纤细修长。 它一指捅开玻璃盅，然后接触到外面的倾盆大雨。 然后，整个世界凝固了。 是真正意义上的凝固，所有的雨都连成了丝。 冰丝。 自九天之下，到后土之上，所有的雨都冻结在空中。 蓝色的光在冰雨的森林中一闪而逝。 叶萱看着那道贯穿整个世界的光，不由轻声赞叹。 卡斯特望着眼前，感到自己看到了全新的世界。 “这就是那些所谓神祗拥有的力量吗？”少年问。 叶萱摇了摇头：“并不全是。” “但我们拥有了一位懵懂而纯粹的古神，这是最值得庆幸的地方。” 卡斯特有点听明白了，他看向叶萱：“您的意思是？” “那位年轻的古神折下了自己的手指，来回应那个少年的祈求。”叶萱静静说道：“事实证明，她像当初那位圣人所设想的那样，充满了对人类的善意。” …… …… 轩一看着被捅破的苍穹，漫天的雨丝都在他的面前凝固。 它们像无数把悬在空中的利剑，却无法下落丝毫。 那个捅破苍穹的大手往回轻轻缩了缩，似乎带着逗比邪神怯生生的感觉。 它似乎丝毫不理解自己做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本能地对外界的事情感到恐惧。 然后，那只手在轩一的面前平展开来，那是一只冰蓝色的虚幻的手，怎么看都感觉不真实。 但轩一还是看得出，它想让自己站在它的手心。 少年点了点头，然后站了上去。 他就好像一只猴子，站在了如来的手掌之中。 然后那个手掌向着天空升起。 它在冰雨的森林中穿梭，就好像在森林里缓慢升起的缆车，轩一面无表情地站在上面，看着远方那座伫立的铁塔。 叶萱这一次教给了他最深刻的一课。 那就是一个人收回自己说出的话，究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 …… 叶雅独自坐在天之塔的高处，看着眼前的雨幕慢慢冻结。 就好像在冬日里屋檐处垂下的冰棱，又好像柳树上盛开的千万朵梨花。 夜太深，雨又太密。 她坐得太高，离得又太远。 所以她对远处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但当看着那千万树雨丝尽数凝结为霜雪，她不由撑手站了起来。 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叶雅就是明白。 轩一要来了。 …… …… 轩一看着越来越近的铁塔，也慢慢看清了铁塔上的那个白色的人影。 她有着海蓝色的短发，就像她姑姑那样。 也像曾经出现在星辰广场上有椒月扮演的九公主一样。 轩一笑了笑，一口气松懈下来，就感觉身体软软地几乎要瘫倒下来。 这一夜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原本配置莲隐复生剂这样的药剂便是极其耗费精力的行为，随后在一路在中央商务区与宫殿区之间奔波，与叶萱这样的世界最强者当面对质，又要反思懊悔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 而在大雨中一路杀来，虽然无论是椒月还是卡斯特，乃至于叶萱本人都在刻意相让，但是对方给予他的庞大压迫感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减轻。 直到此刻，明白自己所想见到的人就在眼前的时候，那一口精气神松懈下来的瞬间，整个人就感觉垮了。 大手慢慢停留在天之塔的边缘，轩一第一次看清了叶雅本来的面目。 他不由咧开嘴笑了笑：“挺好看的嘛。” “还有。” “抱……” 少年的那个歉字还没有出口，他整个人就软倒下来，在叶雅的面前，一头栽入天之塔下。 叶雅没有任何的迟疑，她也纵身从天之塔上跃下，白色的纱衣先是如蝴蝶一般张开，然后再收敛为海鸥一般冲刺的翅膀。 只剩下冰蓝色的大手停留在那里，缓缓虚化消失。 天空中冻结的雨在那一瞬间融化，然后重新倾泻而下。 …… …… 第二天的星城，碧空如洗。 昨夜的大雨久违的冲刷了这座布满尘埃的城市，连郊外原本腥臭弥漫的鱼市，也被冲刷的清洁溜溜，如同新建一般。 郭叔将自己昨晚养在家里的鱼一尾一尾倒入自己摊位的水池里，突然看到面前有金光一闪。 他不由擦了擦眼睛，看到水池的底部有着一枚亮晶晶的硬币，于是他伸手将那枚硬币捡了起来，只看到金灿灿的硬币上，一个头戴皇冠的清丽少女正在对着自己露出平淡威严的笑意。 这一天早上，鱼市上每一个摊位都显得异常沉默，他们都在自己的货物里，钱袋中，发现了一枚金灿灿的硬币，这样的横财来的蹊跷，却又悄无声息，以至于他们连谁都不敢声张，生怕财物露白引来麻烦。 达叔坐在鱼市的东头，一口一口抽着烟袋，这个时候郭叔快步凑近过来，在老人面前耳语道：“这种钱来历不明，拿着会不会太烫手啊。” 达叔笑了笑，吐出一口雪白的雾气，胡须微颤：“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你安心拿着，只要不出去招摇，就定然没事。” 看着被劝解之后对方如释重负的离开，达叔松开了紧握的右手，一块雪白的玉佩从他的手中落下，然后在旱烟袋下一摇一摆。 这块玉他早上来便看到了，玉的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姑姑很喜欢你的玉，所以让我把这个送给你。” …… …… 树林边的木屋并没有被昨夜的暴雨打垮，显然看似简陋，实则异常坚固。 只是这个时候木屋的主人还没有回来，只见木质的阶梯尽头，木屋的门外，一个藤条编的箱子静静放在那里，一张纸条被卷在藤箱上，漏出来的部分上写着“安雅敬赠”。 藤箱里装着满满十二瓶的美酒，其中任何一瓶的价值都远远高于那夜他们在一起喝的那瓶。 这是叶雅让人从冰雪骑士号中选出来的最好的酒，然后统一重新分装，编在藤箱里便送了过来，除了真正的品酒大师，没有谁知道这箱酒的真正价值。 …… …… 帝云归在小广场上拿着面包喂着那些斑白灰翼的鸽子，每一块面包屑都能激起大堆鸽子的抢食。 昨夜的风雨太大，以至于这些鸽子的大多数都没有机会享用夜宵。 而在帝云归的身后，那个小小的亭子里，一个小柳篮搁在亭子里的长椅上，里面有满满一壶尚且滚烫的红茶，几碟精致的小点心。 而在柳篮上的流苏处，也系着一块碧绿的玉佩。 那是第九军团贵宾的象征，意味着今后帝云归无论何时何地前往第九军团的诸地，都会受到最高规格的欢迎。 …… …… 椒月独自站在宫殿的高处，黑色的眸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看着一只雪白的信鸽从远至近落在了她的面前。 少女一把抓住鸽子，然后从它的爪子上解下一个小小的木盒。 椒月打开木盒，一个黑铁的戒指静静躺在那里，少女拿起戒指端详些许，然后伸手将它套在了食指之上。 …… …… 叶雅一身华服，表情端庄地享用着面前精致的早餐，她用叉子叉起一颗鲜红的樱桃，一口放入嘴中，似乎终于决定了什么事情。 然后蓝眼睛的小女孩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九公主。 “姑姑，这次千星试。” “我也要参加。” 卷尾话 七月不远 因此爬山涉水死亡不远 骨骼挂遍我身体 如同蓝色水上的树枝 啊!青海湖，暮色苍茫的水面 一切如在眼前! 只有五月生命的鸟群早已飞去 只有饮我宝石的头一只鸟早已飞去 只剩下青海湖，这宝石的尸体 暮色苍茫的水面 十四万字的第一卷，终于落下了帷幕。 基本上刚好是一卷轻小说的篇幅了。 虽然大概很少能找到像我这么凶残的轻小说了，十四万字把出场的十个人杀了八个半，以至于我都不敢在简介里留下书友群的群号，以免被人顺着网线过来打我。 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死的这八个半人里，我没有妄杀一人。 他们没有一个人想死，但当处于不得不死的境地时，他们也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守序善良：lawfulgood，兰流焰 中立善良：neutralgood，钱梨 混乱善良：chaoticgood，鸠三 守序中立：lawfulneutral，周奢 绝对中立：neutral钱樱 混乱中立：chaoticneutral，赵星铎 守序邪恶：lawfulevil，轩一 中立邪恶：neutralevil，帝子横，谢君豪 混乱邪恶：chaoticevil，星鹤渡， 这是我当初设定人物时，所给出的阵营九宫格，虽然不方便真的以九宫格的形式列出来，但对于熟悉dnd的朋友，都能很熟练地置换成它应有的模样。 虽然我一向很喜欢在每卷的末尾评价一下出场的人物，但是这一卷由于斯人已逝，去妄议死者多少显得有那么一点不尊重，所以我只想说一个人。 那就是兰流焰。 她是唯一一个可以不死却选择死亡的角色。 这个人物的原型大约是saber，英姿飒爽的高贵骑士，既是吃货又是路痴，胸大臀翘颜值高，恪守内心的道德准则，简直是个完美的少年漫女主，被两面夹击时果断认怂接受招揽，让我当时大呼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会叛变革命。 但就是这样以为颇识时务远远不至于迂腐的骑士，在自己的学弟和朋友被人胁迫的时候，选择束手就擒，放弃抵抗，也只是因为她是兰流焰。 她做不到因为自己而看着朋友被人杀死，更不接受对方为了自己而甘愿受戮。 兰流焰是个有弱点的人，就是因为她无法克服这样的弱点这才是她致命的弱点。 她无法忍受自己接下来的余生都要在忏悔中度过，哪怕其实钱樱并没有死。 抓住一个人的弱点是能够毁掉一个人的，所以兰流焰在钱樱与赵星铎死后已经萌生死志。 尤其是她向轩一证明这个世界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时，她甘愿用自己的生命给轩一补上这迟来的一课。 说到兰流焰，那就顺道再说说轩一吧。 其实我读过的小说主角中，和轩一比较像的人应该是将夜中的宁缺。 他们都是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如果真有什么区别的话，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捡了桑桑，一个被星立华捡了。 轩一不是他的名字，他没有名字。 因为从来没有人给他起过。 轩是暗星训练孩子时候分的组别，一是他在这个组别的序列。 顺道说一句，和鸠三一样，他们俩的组别都死剩下一个人。 就像兰流焰所评价的那样，轩一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这样还远远不够。 这次试炼是轩一重要的成长之一，而接下来，他会迎接更多。 我相信接下来也会是个好故事的，至少是一个我努力去讲的故事。 下一卷的关键词，是罗马假日。 以及——我说过这是一本没有蒸汽机的近现代朋克小说，这些元素在下一卷会慢慢体现出来。 最后，给出我的书友群号，喜欢这本书的朋友可以进来交流，谢绝刀片。 以及——后面不会这样发盒饭了。 书友群号：232940815 葬雪社。 第一章 我不同意 轩一只记得自己从天之塔坠落。 坠落，身体完全无处着力，永无止境的坠落。 他从云端跌落，可是一直落了几天几夜都没有见底。 他睁开眼睛。 陌生的白色天花板，上面缀满各色的宝石与夜光珠。 那么多年暗部执行专员的素养让他强行抑制住了惊恐，然后侧头向身边望去，看到有蓝头发的女孩趴在自己的床头，睡姿甜美像是蜷缩在窝里的雏鸟，长而弯的睫毛微微抖动着。 下意识地，轩一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头。 短发的女孩脑袋摸起来柔软而温暖，就好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在睡梦中的少女突然遇袭，发出了“昂”的奇怪声音，然后叶雅睁开眼睛，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脸上还有枕在手臂上的红印：“你醒了？” 少女的声音很是惊喜：“姑姑说你会在这个时间左右苏醒过来，果然没错。” 她没有说自己究竟趴在自己床头等了多久，轩一也没有问。 他的回忆慢慢回涌，他想起来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在天之塔上的坠落，白衣蓝发站立在塔顶的女孩。 一个冰蓝色的大手，漫天封冻的雨丝。 轩一慢慢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但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句：“这是在哪里？”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这三个问题在少年中一闪而过，很快一一对应了自己的答案。 这个时候叶雅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这里是我的行宫，你饿了吧，我让厨房准备的有粥。” 这样说着，叶雅拉了拉床头的铃铛：“对，是我，把我要的粥送过来。” 轩一听到你饿了吧这四个字，才惊讶意识到自己真的很饿。 这是非常不好的信号，他不由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但没有办到，轩一发现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他的手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撑起来，整个人斜斜倒在床上，惊得叶雅急忙上前将他在床上扶正。 轩一看着对方有些笨拙的动作，这才意识到这位从小出身高贵的女孩真没有做过类似照顾人的事情，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叶雅手忙脚乱地将轩一扶正，用眼神告诉他不要再乱动的同时，然后轻声说：“进来。” 有人推着餐车进入房间，餐车上是一碗白粥和几样看起来很精致但并不认识的小点心。 那人将餐车送到床前便转身离开，连看都没有轩一一眼。 轩一看到叶雅还有想喂他的意向，连忙摆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叶雅点了点头，将白粥递到了他的手里。 轩一从来没有感到自己手中的粥碗会有如此之重，他低头用白瓷的汤匙舀起一勺放入嘴中，只觉得入口甘甜糯软，温度适中，果然不愧是大方之家的日常。 一口白粥下肚，轩一觉得自己恢复了点力气，不过也更加饥饿起来，既然已经试过了温度，少年就不再用勺子，端起碗仰头将一碗粥一饮而尽，再伸手向叶雅要了几块叫不出名字的点心吃下肚中，才有种活过来的错觉。 “我睡了几天？”轩一平静问道。 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便只能接受。 只要不是睡了七天七夜，千星试已经结束了就好。 “两天三夜。”叶雅如是说道：“千星试已经开始一天了。” 只开始一天的话，那么还能接受。 毕竟轩一自己的偷渡计划，就是在千星试开始之后再进去的，也只有那个时候，须弥山与外界隔绝自己才能进入之后不会立刻被人抓住扔出来，或者直接杀掉。 “为什么会这么久？”轩一问道。 “姑姑亲自检查了你的身体，然后说你是她见过身体情况最糟糕的人。” “很多人只有你积累的一半旧伤就早已经死了。” “并且，并且体内还有非常非常厉害的毒，连姑姑都不想去过多接触的那种毒。”叶雅有点泪汪汪地说道，她当时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那么健康的男孩，身体状态早就糟糕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然后是我活不了多久是吧。”轩一一点都不意外：“没事的，我这条命本来都是捡的，多活一秒都有赚。” 叶雅咬了咬嘴唇，努力才让自己没有哭出来：“总之，姑姑尽力替你治了伤，除了那些毒素没有办法驱逐彻底，其他的旧伤大多都帮你消除了隐患。” “姑姑说你需要更长时间的睡眠才能适应新的身体，所以让你多睡了几天。” 就像睡眠才是最好的疗伤一样。 轩一暗暗想道，然后点了点头：“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参加千星试？” 如果第九军团没有帮他安排的话，自己便立刻需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再次召唤邪神，再“献祭”一次，以求获得新的神恩。 这样的话他会越加危险，毕竟短期内反复召唤邪神，即使对方再如何温和，你也会越来越危险。 就好像一只蚂蚁向你祈求食物，第一次你还会处于好奇之类的原因给它一两粒米，但是如果这只蚂蚁竟然接二连三地向起，并且讨要的东西变本加厉。 你会不会顺手把这只蚂蚁碾死，让它再也没有机会来打搅你？ 尽管那个邪神再如何逗比，但是祂身为神的本质不曾改变。 叶雅点了点头：“如果你准备好的话，一个小时后我们便可以出发。” 少女的声音平静：“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否则的话，你只能自己重新找办法偷渡了。” “什么条件？”轩一问道，但是他大致能猜到女孩的条件，大概就是保重自己一定能活着回来之类的。 虽然轩一知道自己很难活着回来，但是说个谎骗骗对方他还是很乐意的。 然后他听到了女孩的声音。 平静但坚定无比的声音。 “我的条件就是。” “我们一起去。” 轩一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重重翻滚到床下，这样轻微的跌落都让男孩全身剧痛不止，让他不知道自己之前就究竟积累了多少可怕的伤势。 但他还是撑着床沿坐了起来，然后冷冷盯着对方。 “唯独这个条件。” “我不同意。” 第二章 世界上最可耻的背叛 叶雅看着对方冰冷的眼睛，一点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她笑了笑。 轩一这个时候才发现，他根本对这位九公主了解的太少。 叶雅轻轻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那么，我换一种说法。” “我要去千星试。” “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少女的蓝眼睛里隐藏着苍蓝的猛兽，轩一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千年前那位九公主的影子。 直到这个时候，轩一才明白叶雅为何说她是自己想要的继承者。 那位萱殿下，一定见过叶雅此时的眼睛。 …… …… 轩一披着宽松的棉布长袍，静静走在这条特制的长廊里。 这里原本是这座宫殿的武库，如今既然九公主入住，装备也也变得以第九军团风格为主。 现在长廊的两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甲衣。 从古老到只能作为收藏的厚重全身板甲，到如今只比普通卫衣厚一点，防御力反而犹有胜之的特制防护服，轩一甚至感觉这里能做一个千年来铠甲变更的专题展览。 不过事实上，即使那已经有数百年历史的厚重板甲，其关节依然润滑得不像是由钢铁制造，现在如果有人帮轩一披挂，转身便能够踏上战场。 这些都是第九军团的收藏。 轩一甚至相信那些古老的铠甲每一件都曾经上过真正的战场。 第九军团中近卫骑士团的前身是兰叶零之军团，由兰叶开国大帝元泰帝亲自组建，之前一百多年后的荣耀卫国战争之前，这支原本只是兰叶皇族禁卫军的骑士团，长期都是作为皇族手中最具威慑力的暴力工具。 只因为当时所有人都相信，这支满编不过400人的精锐骑士团，全员都由兰姓贵族组成的皇族禁卫军，其真实战力比得上兰叶四大军团的任何一支。 是的，兰叶帝国的军团只有四支，从第一到第四。 零之军团是兰叶皇家禁卫军的诨名。 而第九军团，实质上是当初叶青自行组建的私军。 只是那场荣耀卫国战争撕裂了整个帝国，四大军团全军覆灭两支，整建制投降一支，最后那一支吓破了胆，缩在帝国的西部，打着只要斯特帝国的黄金十字在自己面前升起就立马投降的主意。 兰叶之皇战死。 帝国元帅战死。 兰叶皇太子战死。 兰叶二皇子率领第四军团投降。 偌大一个兰叶帝国，竟然只剩下一个二十岁的女子还在战斗。 至于所谓的零之军团，则在二皇子投降前夕，被作为自己的投名状献给了天武帝。 帝国最强的军队，自始至终都未曾在战场上被打败，却在血战之后被自己的皇子以庆功为名灌下药酒，尽数死在自己人的屠刀之下。 零之军团满编401人，自从荣耀卫国战争开始起奔波四海，所当着破，所击者服，纵横二十余战，阵斩百倍于己，阵殁二十四人而已。 那一场酒宴之后，兰叶零之军团就此除名。 只有以兰鳞为首的十四位不足二十四岁的孩子，在自己长辈的拼死殿后之下突围而出，四顾而望，逃无可逃，叛无可叛，最后在兰鳞的带领下，集体投奔当时驻扎在圣湖之畔按兵不动的四公主叶青。 昔日元泰帝与兰叶皇家禁卫军有誓言曰：青叶不枯，终不负汝。 叶青欲为十四人重建零之军团，得到答复曰：今青叶枯矣。 是日，皇家禁卫军余孽十四人，集体叛国。 所以当叶青死后，荣耀卫国战争结束，所有人都在讨论第九军团的归属时，时任第九军团代理军团长的兰鳞，拒绝继续为兰叶帝国效忠，要求兰叶帝国交给他们一位九公主，作为没有子嗣的叶青的继承者，成为第九军团未来效忠的对象。 然后由兰鳞她亲手写下来第九军团的宣誓词，从此在青叶城叶青的衣冠冢前被诵念千年。 轩一看着这一件件陈列着的甲衣，就好像在看着第九军团的历史。 兰流焰说过：我们遭受过这个世界上最可耻的背叛，所以才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擅长逃跑的骑士。 她说的一点都不错。 轩一看了许久，才最终挑选了一件合乎自己选择的甲衣，那是一件黑灰色的紧身衣，造型与暗星执行专员的紧身衣相似，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下面的标签上写着，这件战斗服出自战斗缴获，对手也确实是星城暗部。 只是那位死者的级别要高出轩一许多，虽然是近百年前的制品，但这件战斗服依然历久弥新，恐怕也正因为如此，第九军团才会专门把它收藏进自己的武库。 挑选完甲衣，轩一继续向前挑选自己的武器。 他的单刀在那一夜的战斗中损坏，但匕首和手枪还是完好的。 不过既然叶雅准许他进第九军团的武库挑选装备，轩一自然也不会拒绝。 第九军团是而今世界上少数几个还拥有大量龙牙武器的势力，这些属于零之军团的遗赠，即使相隔千余年，这些珍贵的兵器依然锋利如新。 轩一为自己挑选了一把龙牙匕首，一柄龙牙单刀，这种如今早已经在大陆上销声匿迹的强大生物其牙齿有着最好的破魔属性，天然具有腐蚀护甲的力量，是最好的天然武器材料之一。 再往前走是枪械，斯特共和国与星城的枪械与商业联邦，奥斯帝国，兰叶帝国的枪械属于两大不同阵营，这也起源与千年前那场荣耀卫国战场所产生的阵营对立，前者的枪械以实弹为主，激发药多为无烟火药和魔力结晶，而后者则是纯粹的魔力枪弹，以可以充能多次使用的整块晶石为动力源，所谓的子弹匣其实就是整块切割好的储能晶石。 轩一虽然惯用的是实弹枪械，但是暗部的训练课程中，也有这样魔力枪械的练习部分，毕竟实战中如果缴获敌人的武器却无法使用，是非常窘迫的事情。 不过能量枪械威力虽然较实弹枪械要大，但是在特种用途上，却有些不及，因为能量枪械的一个重大缺陷就是子弹速度慢，其飞行速度多在一倍音速上下，即使再如何改进，也不可能出现如同电磁迅雷枪这种达到十倍音速的狙击怪物。 轩一其实之前大半的实力都在这杆枪上，找不到替代品让少年非常失望。 这样想着，轩一从中再取走两把手枪和满满二十盒的制式子弹匣。 虽然有薅羊毛的嫌疑，但是由于这种枪械讲究的是多次充能利用，而在须弥山上根本找不到弹药充能点，自己又有黑铁戒指这个巨大的储存空间，弹药携带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第三章 三殿下 如果说衣甲选取是出于轩一的个人喜好，而单兵近战武器第九军团的武库天下第一的话，那么枪械上第九军团和星城的科技力便是各有千秋，但偏偏轩一的技能点都点在星城那边的千秋上了。 毕竟他是星城培养出来的暗部专员。 而再往下的特种装备上，第九军团就有些乏善可陈了。 星城暗部是特种作战专精的部门，所以在研究装备的时候，总是偏重于发挥个体战力，其独树一帜的紧身作战服便是其体现之一。 而第九军团因为近千年来的传统，始终偏向于大军团作战，虽然其近卫骑士团的装备相当豪华，但那多半是为其量身打造，不具有普适性。 比如现在，轩一就没有找到合用的手雷，这种单兵抛掷爆炸物使用方便用途广泛，虽然第九军团有所生产，但是大多威力偏低，没有特化种类，和星城那十来个门类的手雷根本没法比。 不过万事不能强求十全十美。 轩一叹了口气，就在武库中换上了那件自己前辈的灰黑色紧身战斗服，然后在外面罩上第九军团的制式红白军袍作为掩饰，自己慢慢推开大门，向外面走去。 至于携带药剂和饮水干粮，前者他还带着之前做好的莲隐复生剂，至于后者，第九军团在行军口粮上的技术储备不比星城低，所以大可放心。 …… …… 叶雅站在镜子前，看了看穿着蓝白战袍的自己。 虽然说青之翼千变万化，但是其外在形态对自己的行动还是有影响的，而相比于自己日常的裙装，战袍是最适合发挥青之翼战斗力的一种形态了。 毕竟青之翼的本质是世间第一件魔导武装。 镜子中的女孩眉目纤细分明，让叶雅都感觉自己有些陌生，先前不过三天的经历，让她成长了许多。 叶雅按了按胸口，硬质的千叶流碧还停留在那里。 然后她伸出右手，一枚黑铁的戒指在那里浮现。 当椒月把这枚戒指作为“镇纸”给轩一的时候，即使是叶雅也很难压得住内心的惊讶。 因为这枚黑铁戒指并不是简单的一件储物灵器，而意味着某种象征。 她没有想过，椒月竟然对轩一的期待如此之高。 如今她既然选择参加千星试，也便可以向那边讨要一枚戴上，来表明自己的身份。 因为这是商业联邦送给各势力行走的凭证，除了最基本的储物功能之外，它还有更多更重要的用途。 也只有奥斯帝国这样和商业联邦关系密切的势力，椒月才能随手把自己的戒指送人之后再去讨要一枚。 按照惯例，九公主是不参加千星试的，虽然每次千星试九公主都会亲自前来观礼，但是亲自下场的例子，近千年也找不到几个。 其实究其原因，也很简单。 九公主的修炼法门与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迥异，二十岁的九公主真实战力就可以媲美洞玄之上，参加这样的行走选拔试炼颇有砸场子的意味。 而另一方面，兰叶九公主和斯特共和国行走都是近乎终生制的职务，所以一两百年没有继承者也是很常见的事情，这更给参加类似千星试的选拔增添了麻烦。 不过作为对应，侠之门徒倒是此次在这样的场合露面，因为每一任侠的修行，都需要大量实战的磨砺。 叶雅是第一个参加千星试的九公主，而且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 虽然说千星试中像她这样级别的参赛者极少出现死亡现象，但是重伤之类的情况却屡见不鲜，毕竟与会者都是各种意义上的天骄，天骄之间的切磋如果仅限于点到为止，那就太小瞧这选拔未来行走的大会其真实档次了。 不过，相比于没有任何背景的轩一，叶雅受伤的概率当然要小许多。 况且她身上的重宝很多都是一路从叶青那里传承下来的，就算有人想要伤她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检查完自己最后的容装，叶雅转身推开了身后的大门。 …… …… 天之车正停在宫殿前的广场上等待。 那个夜里轩一与叶萱对峙的广场，此刻六匹雪白的骏马垂首而立，六条长长的银索系在白马肩上。 轩一与叶雅一前一后走出了宫殿，只见轩一身上披着红白的第九军团军袍，原本便称得上清秀的少年洗浴更衣内伤尽去之后，竟然有几分器宇轩昂之感。 而叶雅走在轩一的身后，这位九公主不再掩饰自己的发色与眼眸，面容也较之前秀美许多，纵然历代九公主都不是以美貌而著称于世，但叶雅虽然年纪尚幼，依然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只比椒月那种真正意义上的人间绝色稍逊一筹。 当然——或许有化妆上的天然技术劣势。 这是轩一第一次看到往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天之车。 如今天武帝已死，逐影天马也在斯特共和国血脉断绝，这种可以三个小时内飞遍大陆任何一个角落的绝世座驾非但世间仅此一辆，并且再无复制的可能性。 “我们要坐这个吗？”轩一不由愣愣发问。 在他原本的设想中，自己不是应该和叶雅划着小船一点一点接近须弥山吗？ 果然自己这种贫苦出身的孩子根本无法理解这种顶级势力的脑回路。 “是的。”叶雅点了点头：“原本姑姑打算亲自送我们过去的，但是星主要在这几天召开世界峰会，姑姑实在脱不开身，所以只能让三殿下代劳。” 三殿下？ 轩一听着这个自己无比陌生的称呼。 按照第九军团的明明习惯，这位三殿下难不成也是一位曾经的九公主？ 可是他从来不知道第九军团还同时会有三位九公主的存在啊！ 看到轩一明显云里雾里的神情，叶雅笑了笑，解释道：“三殿下是侠之一脉千年来的护道者，是当初葛生的朋友以自己为原型送给他的人形。” “但是出于尊敬，千年来我们还是尊称她为三殿下。” 轩一这才看到，有穿着宽大黑袍的少女正在天之车上手握缰绳，她看到自己的目光，静静点头示意。 色如红莲的短发在她风帽下摇曳，她戴着一张白银的面具。 没有开口说话。 第四章 七大领域（求收藏推荐！） 天之车内的空间要远比轩一所想象的要大。 从外面看来，整个天之车不过三米高，六米长，三米宽的普通马车，但是当你走入之后才发现其内部的空间不亚于一座真正的小型宫殿。 只是不同于方才星城行宫里极尽奢华繁复的装潢，这件由天武帝制作又经过数代九公主改造之后的天之车内部异常简洁大方，而此时轩一与叶雅正在天之车所谓客厅的地方，听叶雅讲述这次千星试的规则。 每次千星试的规则都略有不同，甚至有时候都不会动用须弥山，原本轩一有打算进去之后再缓慢获取情报，不过现在既然坐的是九公主的专列，那么这些原本必须的信息就不太需要劳神取得。 因为叶雅这边会获得更加全面系统的介绍。 “你也知道，这次千星试其实是因为三一女帝千年庆典而加塞的产物，但是这次加塞并没有影响这次千星试的规格，反而由于星主想要借这次庆典与诸国商议那件影响深远的大事，这次千星试反而比以往都要隆重许多。” “就我们所收到的情报来看，这次千星试，除了惯例不会缺席的星城与斯特共和国两方之外，还向奥斯帝国，兰叶帝国，商业联邦以及一支隐族发出了邀请。” 叶雅顿了顿，确认自己是在天之车的范围之内才吐出那个名字：“雪瞳一族。” “从人员分配上来说，星城出乎意料地只给了自己十个人的名额，也因此，这十个人的才会让你们几乎抢破了头。”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你的名额并没有向你预想的那样被空悬，相反，暗部选择用另外一个人代替了那个位置。” “其名曰星九。” 轩一默不作声。 他那一夜和暗部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就知道暗部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没有想过对方竟然会用这种釜底抽薪之计。 用别人直接替代了他的千星试名额。 星九吗？看来是某个隐藏极深的高级专员，毕竟轩一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由于千星试有参与者年龄必须不大于二十五岁的规则，所以这必然是暗部自己的秘密武器。 和自己这样的消耗品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 但轩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嗯，接着说。” 叶雅点了点头：“至于其他势力，兰叶帝国，奥斯帝国，斯特共和国都是十个名额，其中兰叶帝国由于我们惯例上不参与，所以十个名额平分给了叶夜学院和帝国本身。” “另外，商业联邦极少参与类似活动，这次是因为他们刚好有一位适龄的少主，所以才会来凑个热闹。” “商业联邦拥有五个名额。” “另外，雪瞳一族常年隐世，这一次是极罕见地星主亲自邀请，他们才愿意派出自己的行走前来参赛。” “雪瞳一族同样拥有五个名额。” “如果真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话，那就是行走制度便是起源于雪瞳一族的圣子圣女选拔。” “以上星城，斯特共和国，兰叶帝国，斯特帝国，商业联邦，雪瞳一族六方势力，共派出参与人员五十人。” “而你我则属于未在参与名单中的黑户。” “所以一共是五十二人。” 轩一点头。 五十二个人啊。 五十二个几乎都是不超过二十五岁的法相之上的怪物。 也只有星城向天下间的顶级势力发出邀请，邀请他们最为得意的青年才俊前来参加千星试，才能够汇聚如此多的怪物在这座岛上。 “规则呢？” 轩一继续问道。 叶雅顿了顿，然后突然开口：“三殿下，我们到须弥山上空了吧。” 没有任何人回答，但是叶雅却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好的。” “那么开启全息视野。” 就在轩一的眼前，他发现自己脚下的地板慢慢变得透明起来。 不仅脚下的地板，连四周的墙壁，面前摆着饮料与点心的茶几，纷纷变得透明起来，就好像最剔透的玻璃。 然后轩一看到了自己的脚下、 他看到了一座大岛。 须弥山。 这是一座从海面上拔地而起的巨大岛屿，其面积甚至超过了整个星城，从高空中向下看去，只见这座岛屿虽然高耸，但是岛面整体平整，岛屿中央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北面则是冰封苍茫的雪原。 南面是巨大昏黄的沙漠，而在岛屿的东面竟然看起来像是一座高楼耸立的现代城市。 那是灰色的城市，看不到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但那分明是人类的造物，甚至在与海水相接的地方，还能看到一片平坦的海滩。 至于岛屿的西面，则是起伏的高大山峦，最高处甚至可以看到积雪。 整个岛屿分成了经纬分明的五块，就像一个巨大的调色盘，每一块颜色分别是森林，冰原，沙漠，山地，以及城市。 几乎在大陆上能够找到的所有地形，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叶雅不动声色地指着脚下。 他们现在正在围绕着这座巨大的岛屿在高空中盘旋，六匹天马在前方展翼而飞。 只是并看不到那位驾车的三殿下。 “七块土地，七个领域，七只魔兽，七把武器。” “以及——七位镇守。” 叶雅平静开口道。 轩一发现自己的数学遭到了侮辱，他不由再往下看了看，确认只能找到五块土地，五个领域。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轩一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我只能找到五个？” 叶雅笑了笑，不带讽刺只是感觉很好玩的笑意：“其实我刚看到模型的时候也只能找到五个。” “但其实真的有七个领域。” 这样说着，叶雅抬手指了指围绕须弥山的那块海水。 “第六领域。” “海洋。” 当叶雅说出第六领域海洋的时候，轩一几乎在那一瞬间就懂了。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然后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一切。 一座巨大的浮空岛屿停留在与自己平齐的远方，须弥山的正中央。 岛屿的周围有着无数破碎的陆地，它们围绕着中心的岛屿旋转，就好像行星围绕着太阳。 “第七领域。” 轩一没有等叶雅开口，自己便说出了那个词语。 “天空。” 第五章 七把武器 真不愧是星城的手笔，在这个岛屿上，几乎包含了整个世界。 即使轩一此刻与暗部的关系早已经降到了冰点，但是依然要为星城的大手笔感到震撼到无以复加。 他目眩神迷了良久。 等到回过神来，轩一才看向叶雅：“然后呢？” 叶雅指着面前的七方天地：“我刚才不是说过了？” “七块土地，七个领域，七只魔兽，七把武器，七位镇守。” “整个千星试为期七天，前四天为争夺日，所有人都会被投放在这座须弥山上，自己选择更加适合自己的领域。” “每个领域都隐藏着一只领地魔兽，将其彻底击败杀死后就会获得该魔兽化作的领域武器。” “按照星城的介绍，每一把武器都有等同于一品天境灵器的威能，并且在千星试结束后，武器的拥有者可以将其带走使用。” “关于一件一品天境灵器的归属，即使是对一位行走而言也极为珍贵。” “而当一个参赛者获得领域武器之后，他就会自动加持为领域镇守，获得掌控领域的能力，在最初五天内不得离开自己的领地，并且需要排除领域内的一切敌人。” “而当四天之后，领域争夺就会关闭，未被加冕的领域就会永远沉寂下去。” “接下来的第五天为攻守日。” “七大领域镇守都必须无条件接受任何人的挑战，胜者将取代对方为新的镇守。” “败者则会彻底离开须弥山。” “而当七大镇守彻底尘埃落定之后，最后两天则是裁决日。” “剩余的七大镇守将会展开互相攻罚，最后剩下的那个镇守，或者说率先击败三个镇守的存在，将会成为这次千星试的优胜。” 叶雅说完之后，静静看着轩一。 轩一继续沉默不语，在心中飞快思索着。 相比于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笼统的规则，这次千星试的规则高效无比，也就进一步杜绝了他这种实力弱小者浑水摸鱼的机会。 这样想着，轩一开口道：“你说的规则比较书面，我这样理解对不对？” 看到叶雅点头，轩一继续说道：“前四天所有人的使命就是找魔兽打魔兽，一旦一个领域的魔兽死亡，那么化作的武器会给持有者无与伦比的优势，让他无限趋近于领域内无敌。” “也便意味着，当一个领域镇守出现，这个领域就不再适合其他人存在。” “四天时间，决出七位镇守，如果不足七位，那就差额存在。” “如果只有一位镇守出现，那么这位镇守就会是千星试的优胜者，是不是这个意思。” 叶雅点头：“是的。” “而第五天，如果有人有实力但运气不够好没有拿到镇守之位，那么他就可以找最弱的镇守挑战，如果挑战成功，镇守之位便会易主。” “这便是所谓的攻守日。” “而后两日，所谓的裁决日，便意味着必须在之前的四天里拿到最后的镇守之位，才有资格参与最终的千星试角逐，基本杜绝了一切意外情况的发生，可以确定只有最强的七个人有机会站在最后的舞台上。” “是不是这样？” 叶雅点头：“是的。” 轩一笑了笑：“真是不给我们这些弱者活路啊。” 然后他看向叶雅：“现在是不是已经进行了一天了？” 千星试从日出开始，到第七日的日出结束。 现在时间约莫是上午九点左右，便意味着第一天的争夺已经结束，第二天才刚刚开始。 “那么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人取得镇守资格？” 叶雅看了看脚下，摇了摇头：“一旦镇守出现，那么所有人都会明白某块土地再也不欢迎他的踏入。” “如今看来，明显还没有。” 轩一笑了笑，哪怕前途如此渺茫，但他还是看向叶雅：“看来虽然晚来一天，但还不算太晚。”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去？” 叶雅看着他：“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 然后叶雅看向前方：“三殿下，停车。” 叶雅开口之后，透明的视界慢慢关闭，轩一看着这个客厅重新回复原本的模样，随后原本绕着整座须弥山在缓慢转圈的天之车也慢慢停了下来。 叶雅向着轩一伸出了小手：“就像你说的，我们可以准备走了。” …… …… 当轩一跟着叶雅撩开了天之车的车帘，他才再次意识到方才自己竟然在外表这么小的车厢里。 所谓的三殿下正站在车辕旁，高处的风将她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这个戴着白银面具的娇小少女到现在还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她只是望向叶雅，面具后的眼睛火红如同湖水中的晚霞。 她指了指眼前的虚空。 叶雅点头：“嗯，就那里吧。” 你和这位三殿下究竟是靠什么交流的？ 眼神吗？ 轩一有点压抑不住自己的吐槽之魂。 三殿下点了点头，然后在宽大的斗篷下探出一只雪白纤细的小手。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慢慢画了一个圆。 一个标准无比的圆。 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轩一真的有种错觉——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他面前被切开了。 就好像这个少女手握着金刚石的刻刀，在玻璃上画出了一个圆。 轩一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个看身量不过十三四岁的黑衣女孩，这个在叶雅口中号称活了一千年以上的老婆婆，娇小的身体里究竟蕴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顺便说一句。”叶雅看着轩一惊讶的表情，方才三殿下举手投足之间，就已经将须弥山的结界划出一个巨大的缺口，可以让他们悄无声息进入的缺口。 “记得我给你说过，这座须弥山是须弥镜崩坏之后用它的残骸炼制的。” “而把须弥镜击毁的人，便是这位三殿下。” 这样说着，叶雅满足于轩一脸上的表情，然后后退两步，从千丈之上的高空纵身而下。 “我先跳了。” 叶雅少女的脸庞是小恶魔般的神情。 “该你了。” 轩一叹了口气，向这位沉默寡言的诡异大能俯身道谢，然后紧随着叶雅的脚步，从天之车上跃下。 那位黑衣的少女点了点头，独自坐回天之车上。 挥动手中的缰绳。 第六章 天武帝（三千大章求收藏推荐） 两人从千丈之上落下，头顶上的天之车划过一道虚影，飞快消失在两个人的视野中。 这尚且是轩一第一次来到如此高的空中，身体不受控制地极速落下，他的所有能力都无法在此时给予他帮助。 即使知道下面是大海，但是从几千米的高空落下，即使下面是水，但是如果姿势没有调整好的话，对他来说和青石板没什么两样。 轩一之所以选择跟叶雅一起下落，其实只是对女孩的信任。 就像她当初从天之塔下将自己救起来那样。 然后轩一看到了叶雅平静的笑颜。 叶雅明明先行跳下，但是此时的表情却好像在说：我抓到你了。 她的青之翼向上结出巨大的篷盖，松松软软就好像一个直径二十米的庞大蒲公英。 女孩便在蒲公英下，伸手一把抓住轩一的手臂。 轩一从来没有意识到，叶雅的手竟然会如此有力。 轩一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右手也依样抓住了叶雅的左手。 两个人互相抓住对方的手腕，结成一个稳固的整体，然后在天空飘荡，看着彼此的脸。 叶雅轻轻开口，说了一句话。 但是风声太大。 轩一没有听清。 …… …… 如果让轩一挑选一样自己最想要的宝物，那么青之翼绝对可以名列前三，甚至会有极大可能位列第一。 因为这东西实在太好用了。 出色的防御力就暂且不说了，其隐匿能力可以屏蔽洞玄之上的感知，伪装能力让这位正牌九公主在自己身边快三天自己都没有真正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至于拟化能力，当初在海边叶雅取出的长弓和单刀自然是青之翼所拟化的，只是当初自己想破脑袋都想不通，怎么可能会有一件灵器可以同时拥有如此多的用途。 直到现在轩一才明白，这并不是灵器，而是魔导武装。 如果持有这件魔导武装的人不是叶雅，或者说它的防御能力稍微差上那么一点，轩一就会忍不住杀人夺宝了。 凭借叶雅的蒲公英降落伞二人成功降落至须弥山附近的海域，从距离来看，这里应该已经不是外海，而是千星试范围的七领域之一。 海洋领域。 两个人之所以侥幸不需要泅渡，这又多亏了叶雅的青之翼。 既然青之翼可以幻化为巨大的降落伞，那么幻化为一艘较小的冲锋艇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轩一与叶雅坐在这艘小小的冲锋艇上，不知为何，轩一摸着那不过一指厚的坚硬白色船体，有种坐在叶雅裙子上渡海的错觉。 “这真的是一千年前做出来的东西吗？”轩一忍不住问道。 所谓厚古薄今，此为大谬，如今存在于世的东西，其实百分之九十九都比不上现代的造物，第九军团的库藏中那吃灰几百年的铠甲和武器毫无疑问说明了这一点。 “但这是叶青做的啊。”叶雅理所当然地说道：“就好像天之车是天武帝做的一样。” “至今还没有人能够复制他们。” 当叶雅提及天武帝这个名字，轩一不由有些愣神。 由于天武帝是长安女帝的兄长，在兰叶所谓的荣耀卫国战争其间，其实星城所处的阵营是天武帝这边，而后长安女帝又曾经同时统治了斯特帝国和星城，所以在星城的历史教学中，往往都淡化了这场战争的侵略意味，而着重了当时两个世界中心不约而同掀起第一次魔法工业革命之后，彼此理念不同而产生的碰撞交融。 而如今从叶雅的口中，似乎她对这位战争的罪魁祸首天武帝竟然没有那么的痛恨。 “在你眼中，你又是怎么看待天武帝的呢？”轩一不由问道。 两个人晃悠悠飘荡在无边无际的海水上，抬头望着那座高耸入云的岛屿，虽然叶雅的青之翼能够拟化万物，但是却没有足够能力拟化一个魔力发动机，所以两个人竟然需要一左一右地划船前进。 不由让人为这件千年之前的最高造物扼腕叹息。 “天武帝么。”听到轩一的发问，叶雅不由笑了笑：“还能怎么看，世界上最大的屠夫与刽子手，将世界陷入恐惧与鲜血中的战争狂人。” 叶雅用力划着船：“你想让我对他有太多好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做的那些事情原本便不值得原谅。” “尤其是他教会叶青，想要击败他，便只能像他那样驱使自己的子民，就好像牧民驱使自己的羊群，以皮鞭与狗，牧草和饮水。” “叶青如他所言的这样做了，至今她的名字在斯特共和国仍然是鲜血公主的代名词。” “但叶青本人也在厌弃自己的深渊中不可自拔，再加之她身体状况的逐渐恶化，最终导致了那位九公主的提前死去。” “但正如天武帝被这个世界上许许多人所崇拜，如果剥开他那层血腥肃杀的外衣，你同样会发现他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 “那个人那般冷酷地推进世界的变化，以战争为最有效的催化剂，让魔法革命之火在几年内燃遍了整个世界，直到今天这火焰仍在熊熊燃烧，不曾止息。” “虽然如今世界都评价说这火焰是一东一西，虽然前后，但是几乎同时燃烧然后汇合交融，但是你从我们的记载中会读到，叶青与她的那些朋友之所以会小范围推动那些尝试，其实知识的来源依旧是这位天武帝。” “这些宝贵的知识最终让半个世界在那位帝王恶魔般恐怖的军队面前不至于一触即溃，从而缓慢坚持到战争曙光的到来。” “而在战争结束之后，这位曾经让世界战栗的帝王，却突然偃旗息鼓，马放南山，在世人畏惧的目光里，安静地在自己的帝国修养与建设，最终安静地死去。” “正如他绽放到极致让世界都将那一道道象征毁灭的黄金十字重新铭记那样，当烟花落尽，直到这位帝王死去的消息传遍整个世界，依旧没有人相信这位注定要君临世界数百年的帝王，会用几十年便走过自己的一生。” “他让自己的妹妹做自己的继承者，长安女帝就此诞生。” “对方完美地继承了天武帝的遗志，对外维护原本各国已经脆弱到极点的和平，并逐渐与之前已是世仇的兰叶帝国缓慢修好，让人有些诧异这究竟还是不是以武立国，以恢复曾经接近统一世界的大斯特帝国为最高荣光的斯特帝国。” “而对内，她却冷静而精密地拆分斯特帝国，将这具无与伦比的战争机器改造与肢解，打压斯特皇族，以近乎自残的方式来废除斯特帝国的战争潜力，并最终在一百多年后让斯特帝国不复存在，斯特共和国取而代之。” “就好像来自远古的咆哮野兽，终于被那位长安女帝关在了坚不可摧的笼子里面。” “作为三皇治世中活的最长久的那个女皇，她所建立的世界秩序延续至今，到今日我们还享受着她的恩泽。” “但我们赞美着长安女帝，又诅咒着她的哥哥天武帝。” “却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其实不过是一体两面，一者司毁灭，一者司创造。” “长安女帝做的那些事情，其实不过是天武帝想做却没有时间做的事情。” 轩一静静听着女孩的讲述，静静划动着船桨。 少女说的都是高层的隐秘，很多事情轩一根本没有资格知道。 掌握不了全面的情报，就很难对事情做出完全的分析，这是颠破不破的真理。 而叶雅毫无疑问向轩一展示了那位曾经君临世界的帝王更完全的剖面。 但是轩一的表情却越来越沉默起来。 他看着叶雅：“你有没有注意到，你专心讲故事的时候，我们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叶雅懵懂无知地摇了摇头。 轩一站了起来，拿出手枪，想了想又换成了龙牙的单刀。 “我们确实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就在我们的脚下。” 叶雅望向下方，默默捂住了嘴。 是的，在他们的身下，有巨大的黑影在徘徊，那是一条庞大的鱼，绕着他们的舟船游弋着，就好像把这艘浮在海面的小舟，当做某种海豹之类的食物一般。 第七章 少年与海 那是盘旋的щwwlā 轩一握紧手中的单刀，虽然就尺寸而言，自己的武器顶多能给对方做牙签使用。 但这毕竟是龙牙。 其穿透腐蚀的自带属性，即使对方的体型再大，这把武器也能够给对方造成真实的伤害。 叶雅也早已站了起来。 青之翼是她的礼装，这个小舟便是少女的裙摆，但是海中的那头大鱼却并不这么想。 它只当这是食物。 对方从深潜的海底慢慢浮起，两个少年看着脚下的黑影越来越大，直到可以看清对方深蓝接近黑色的庞大身躯。 那是一头巨鲸，其体长接近三十米，和它相比，自己的小船真的就只是一只游弋在海面上的海豹。 相比于地面上的魔兽，轩一对海中的生物知之甚少，只知道它们生来就拥有远超陆地生物的体积与力量，因为海洋中的食物不可胜数，有海水的浮力辅助，也不用担心会被自身的体重压垮身体。 轩一只是默默从黑铁戒指中再取出一瓶深蓝色的药剂，低头服下，一饮而尽，药瓶被他重新放入戒指之中。 这是雷霆药剂，他那天在帝子菁的集会上制作的高阶药剂，原本曾打算出来之后找机会将其卖掉，但是由于之后一连串的变故，他必须把这瓶药剂带到了现在。 然后物尽其用。 雷霆药剂，可以大幅度提升服用者的力量和敏捷，增幅对雷电的感知能力，可以在近战攻击中附加一定的雷霆伤害，如果服用时天气为雷雨气候，那么可以有很大几率召唤雷电。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高阶药剂，虽然不至于仍让人凭空提升一个大境界，但是在致知阶段可以轻松提升接近一倍的杀伤力，即使是法相境，对于近战职业也有着不小的增幅。 如果是平常，轩一大概还会很珍惜这样的药剂，但是现在在大海之上这样的环境，一旦落水几乎就是砧板鱼肉，所以只能全力施为。 和上次的感觉一样，雷霆药剂入口就像是粘稠的冰凉果冻，带着些许的麻痹感，不过由于长期电磁迅雷枪的训练，轩一对雷电有着天然的抵抗能力，到了致知巅峰，他对药物药剂内的毒性又有了更多的天然抗性，这样轩一不由有种错觉——他甚至可以当一个完全的嗑药战士。 当然这只是想想罢了，高阶药剂价格高昂，材料难觅，就算轩一如今有配置它们的能力，但是搜集材料必须有大势力在背后支持才方便，否则自己在黑市购买价格既贵品类还不全。 不过现在这瓶雷霆药剂下肚，雷电的轻微麻痹感伴随全身，轩一低头紧紧盯着身下那团黑影，看着它在海底飞速靠近的同时，自己双手握住单刀，做好了准备。 他与叶雅谁都没想过逃跑，在这样的海中他们两个划着船桨的小舟就好像在水坑里蛙泳一样好笑。 黑影乍现，自下而上将两个人的小船顶起，轩一则趁着来势，双手将单刀用力刺入在面前拱起的鲸背。 龙牙武器的穿透属性名不虚传，刺入对方坚韧的皮肤如入朽土，直至末柄，温热的鲜血从创口中缓慢流出，带着被腐蚀的焦黑色。 轩一还没有等及对方吃痛的嚎叫，全身流淌的雷霆之力也沿着龙牙单刀尽数灌输入对方体内。 这是轩一而今所能作出的最强攻击，其威力已经和法相境中的佼佼者相媲美。 但是轩一一点都不感到喜悦，只感到无力。 这样的攻击，即使是玄齿兽那样强大的洞玄魔兽，也绝对吃不消，正面吃上这么一套必然重伤。 但是眼前却未必。 蓝黑色的巨鲸发出愤怒的鸣叫，震得叶雅与轩一头皮都有些发麻。 但是，只是愤怒，而不是绝望，或者是垂死的哀嚎。 它只是感到疼痛罢了。 毕竟它的体积太大了，即使是雷霆药剂所附加的雷电攻击，对于他本身的体积来说，就好像冬天里摸摸了别人干燥的手指。 很麻，很疼，那一瞬间的电火花。 但也仅此而已。 小舟被对方整个顶出海面，轩一握着刀用力拔出，滚烫的鲜血如涌泉般随着拔刀而喷出，轩一却没有丝毫懈怠，继续在对方的脊背上捅出第二刀。 以巨鲸的体积而言，砍切这样的攻击几乎不起任何作用，除非轩一有卡斯特类似的境界修为，一刀下去便能将这头巨鲸砍为两段。 所以他只能捅刺，一刀刺下之后顺便在伤口里转个圈来搅动。 即使是巨人，被蚊子不停地叮咬也会烦躁。 更何况蚊子的手中是一米来长的龙牙单刀。 巨鲸嘶吼，在将两个人的舟船掀翻之后，脊背弓起，重新向着海洋深潜下去。 它要活活把这些虫子给淹死，然后一口吞下。 叶雅收起已经倾覆了的小舟，整个人弹起漂浮在海面上，她右手一扬，一条长索脱手而出，飞向还在巨鲸背上的轩一，让他脱离巨鲸的身躯。 但是已经迟了。 巨鲸速度快的惊人，已经带着身上的轩一，飞快潜入海底。 它可以在三分钟内潜入一千米深的海底，那样的深度，即使是一块钢铁也会把压地滋滋变形。 更何况是人类的**。 海面上瞬间只剩下浑浊的浪花。 叶雅看着眼前惊变，咬着牙单手握住胸前。 虽然从来没有尝试过类似的手段，但是此时到了非用不可的时候。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巨大的银光呼啸而过。 叶雅抬头，看到一个黑色短发的少女正站在一艘比自己方才所坐的小船大不了多少的冲锋快艇上劈波斩浪而来，而方才那道银光赫然是自小艇头部发出的巨大鱼叉。 那道鱼叉飞快刺穿水面，带着身后那条长而细的银色锁链，笔直冲向正在深潜的巨鲸。 不知为何，叶雅感觉自己听到了刺入血肉的沉闷声响。 快艇上的少女一言不发，她驾驶着快艇在海面上饶了一个圈然后向着反方向驶去。 她竟然想将巨鲸从海中拖出来！ 单单凭借自己那一艘介子一般的冲锋艇。 叶雅有点感觉自己在做梦。 第八章 人狠话不多 你见过有人用一只钓竿想要钓起一头鳄鱼吗？ 或者说有人扛着弹弓去森林里试图狩猎虎熊？ 在叶雅的面前，这个少女就在做类似的wwwlā 她驾驶着不过能乘坐三四人的冲锋小艇，向着叶雅的反方向疾驰而去，就好像有人在山峦前用鞭子抽打骏马，企图让马匹拉动大山。 这是不可思议，不可理喻，无法想象的事情。 可是在叶雅的面前，这正变为现实。 巨鲸在一点点被少女用她的船在拖出海面。 叶雅在那一瞬间终于明白了——她一定是商业联邦的人。 只有素来热衷于开辟海上航线追求海上领土的商业联邦，才制作得出如此精良的舰艇，而捕鲸则是对方千年来的传统生意，如今市面上流通的鲸鱼制品，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出自商业联邦之手。 当然，对方能够凭借这样一艘小船便拉动那般庞大的巨鲸，除了小船自身动力澎湃之外，估计还和她的法相能力有关。 当巨鲸那巨大的脊背重新被少女拉出水面的时候，叶雅看到轩一正一只手深深探入巨鲸的伤口中固定自己，另一只手依然握着龙牙单刀，机械地重复着拔出刺入地动作，只见以轩一为方圆的五米鲸背上，竟然再找不到一块好肉。 而巨鲸的鳍下，直径约有一米的巨大鱼叉狠狠刺入巨鲸皮肉之下，如今血竟然好像流尽了，鱼叉的创口只有小股小股血液缓缓涌出。 很显然，巨鲸便是被这个鱼叉从海底拖出来的。 从冲锋艇的构造来看，这艘冲锋艇就是设计用来捕猎这种海洋下的巨兽，否则不会专程在船头安置鱼叉发射装置，并且再向后拖拽的时候会顺势由滑轮将鱼叉绳索的固定点调整到船尾，避免拖拽失衡导致小艇倾覆。 而驾驶冲锋艇的少女看到巨鲸已经被拽在海面上拖行，表情却仍旧淡漠看不到喜色。 “快救你的同伴离开那头齿鲸。”叶雅看得目眩神迷之际，耳边传来那个少女冷清的声音：“我给你三十秒的时间。” 他们相隔何止数百米，中间还有无数的风浪。 可是少女的声音却很低，又很清晰，就像是在她的耳边轻语。 叶雅终于意识到——这个少女的致知法相能力应该都是风。 她用风将自己的小艇托起，让整个天空与她融为一体，才让拼命深潜入海底的巨鲸开起来更像是拖拽山峦的骏马。 而当她开口的时候，风也会将她的话语顺利传达到世界的彼端。 比如自己的耳边。 不过思索并没有阻碍叶雅的动作，她再次扬手放出长索，这次巨鲸再也无力深潜入海底躲避，叶雅的长索直接缠上轩一的手臂，然后少女用力回拉的同时，轩一借力一跃，带着单刀脱离了鲸背。 而在远处，黑发少女看着那二人已经远离遍体鳞伤的巨鲸，不由点了点头，然后从随身的空间手镯里取出一个肩抗式火箭发射筒，面无表情地放在稚嫩纤瘦的肩膀上，瞄准那条已经在刚才的拔河中有些精疲力尽，更由于失血过多萎靡不振的巨兽。 默默按下了扳机。 炽热的橘黄色尾焰自火箭筒的尾端喷薄而出，一只银亮如剑的火箭弹在尾焰的推动下在空中飞快地加速，划过轨迹的同时，正正击中方才轩一给巨鲸留下的大面积伤口处，只见火箭弹笔直钻入其中，然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巨鲸的体内响起。 这头庞大的齿鲸连最后的哀嚎都被闷回了身体，整个身体缓缓在海面上翻转过来，眼看彻底失去了生机。 少女在远处驾驶着冲锋艇盘旋些许，最后确认齿鲸真的死去，才拖曳着水花来到轩一与叶雅的下方，示意二人可以登上她的小船。 方才这个少女一个人的表演简直惊世骇俗，不过看她年纪，估计超不过二十岁，即使是身在星城暗部的轩一，见惯了少年天才，可是面对此女的表现，依旧不由有些咋舌。 叶雅带着轩一落在了小艇之上，正如她之前所见的，这个冲锋艇上只能容纳四个人，可谓袖珍至极。 但就是这样一个袖珍的舰艇，在两个人的面前将一只庞然大物从深海中拖出来，然后就地处决。 黑发的少女在两个人上船之后，一点都没有和他们交谈的意思，自己自顾自地继续操纵着船只，那鱼叉仍然深埋在巨鲸的尸体中，小艇重新启动之后，拖着巨鲸在海面上慢慢滑行。 并不是少女不想把鲸鱼装上船。 只是把大象关进冰箱真的不是三个步骤可以解决的。 叶雅低头想给轩一检查一下伤势，因为少年外面披的战袍已经被浸成了鲜红色。 轩一摇了摇头：“那都不是我的血。” 方才的局势看似危险万分，但是对于轩一自己来说，却远远没有那么可怕。 叶萱的治疗果然精妙至斯，如果说原本轩一是依靠机械本身的精良质地在以透支健康为代价在超负荷地使用自己的身体，那么叶萱给他的治疗就好比给这台机械中的杂草砂砾乃至于石块废铁尽数剔除，然后重新打磨抛光，上好足够的润滑油。 虽然刚刚苏醒的时候轩一极度不适应新的身体，就好像习惯开拖拉机的车手突然给他换上布加迪威龙，纵然车是好车，但拖拉机车手照样觉得浑身不对劲，非常怀念自己黑烟滚滚轰声震天的拖拉机。 但是当你真正开着布加迪威龙在空无一人的跑道上轰鸣嘶吼风驰电掣的时候，你就不会再怀念那头老牛一般走一半路就要嗑一桶油的废旧拖拉机了。 现在轩一就是这种情况。 原本他以为自己被压入海底的时候已经算是弹尽粮绝，可是奇特的是他的感官却已经灵敏，神智清晰，那些沉重的海水对他没有造成任何的妨碍。 直到此时，轩一才真正明白自己这具格物圆满的身体真正的极限。 以往的他是戴着怎样的镣铐在跳舞。 而如今镣铐尽除，怎么能不畅快淋漓一战以示庆祝。 所以轩一在几十米，几百米的深水下，用手扣着自己刺下的伤口移动，避免被下潜的水流冲飞，右手的单刀毫不留情地一遍遍刺下，即使对方是如此的庞然大物，自己不信它真的不怕流血。 轩一说完这句话，然后看向那个连回头都未曾的冷漠少女。 “谢谢你的援助。” “你是隶属商业联邦的千星试参加者吧。” 第九章 垂钓者 “wwwlā”黑发的少女简单回答道。 这是她第一次当面说话，用的是奥斯国语。 但叶雅记得，她在远处传音的时候，用的是兰叶国语。 她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风浪：“琉璃·克劳夫特，隶属商业联邦的特别执事，奉命在此游弋寻找合适的诱饵。” “另外，在海上搭救遇难者是每一位船长应尽的义务，因为再经验丰富的水手也会遇到他经验之外的风暴。” 少女的声音轻而细，一字一句就像是细密的珠子从口中吐出，连话语之间的间隔都分毫不差。 轩一只问了一句，她便将对方可能问道并且她可以回答的全部问题和盘托出，这不是坦诚，而是极度的怕麻烦。 少年不由叹了口气。 他里面穿的暗部紧身衣防水透气，滴血不占，所以他只是将外面的战袍放回戒指再取出一件新的换上，然后指了指在艇尾远远拖行的巨大齿鲸尸体：“这边是你们要找的诱饵？” “你们难道想要垂钓这里的领域魔兽？” 少女没有回答，显然这不是可以说明的事项。 她只是静静说道：“我只负责将你们送到岸上，如果你们试图干扰我们的计划，便是我们的敌人。” “我奉劝你不要这么做。” 轩一默默闭上嘴巴。 对方援助自己在先，看他们现在的举动，似乎已经将整个海域基本控制，那位这种情况下与其为敌简直是自取其辱。 况且先前那只齿鲸自己对付起来就那么的麻烦，如果不是对方的援手，即使自己能成功将其杀死，在深海中上浮依然会要自己半条命。 而且其实最终给齿鲸致命一击的依然是这个人狠话不多的娇俏黑发少女。 轩一看着她的背影，只见她披着黑色的风衣，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一点都没有回头看的意思，正在这时，她突然伸手从风衣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金属盒子：“是的，小姐，是我。” “已成功捕获合适的诱饵，并救起两名不知身份的参赛者。” “是的，我这就前往指定区域……” 这位自称琉璃的少女话还没说完，异变突生。 叶雅是唯一一个望着冲锋艇后巨鲸的人，所以只有她第一时间看到了发生的一切。 或者说，是渔翁提前遇到了不想遇到的鱼。 一只硕大无朋的庞大头颅从海面突然升起，然后张开尺度夸张的巨颚，叶雅看到了里面无数锋利闪亮的牙齿。 然后少女与海底巨兽那双铜钟般大小的金色竖瞳对视了那么一刹那。 在一刹那之后，这只巨兽锵然合上那双钩齿密布的大嘴，将巨鲸的尸体毫不费力地拦腰咬住，然后转头向着海底的深处拖去。 连接巨鲸身体的鱼叉骤然绷直，一节节的银索从绞盘中不断涌出，火花四溅开来。 整个冲锋艇开始倒推，尾部飞快的沉入水中，眼看要伴随着巨鲸一起被拖拽入海底。 如果说曾经的巨鲸是在蚍蜉撼树的话，那么此时的海底巨兽则仿佛是在倒拔垂柳。 叶雅不由紧紧抓住冲锋艇上的护栏，而前方的琉璃则紧紧绷住嘴唇，手下操作冲锋艇，将动力全开到超负荷。 与此同时，无尽的风以这个黑发少女为中心弥漫开来，它们在整个海面疾驰，然后将天空作为自己的盟友。 如果对方想将冲锋艇拖入海中，那么便意味着它要连着是数百米方圆的空气一起。 叶雅这次更加清晰地看到，这位少女是如何把一艘小小的冲锋艇，开出十万吨捕鲸巨舰的气势。 银色的长索吱呀呀地作响，以冲锋艇为中心，方圆数百米的海水都开始明显地下陷，即使冲锋艇早已经开足了马力，哪怕这已经是商业联邦最黑科技的舰艇。 但是蚂蚁能搬动自己重量几十倍的物体，却搬不动一整块面包。 水浅而舟大也。 轩一看着整艘小艇在缓慢的倒退，并且一点点划入深海的旋涡之中，而前方的少女竟然一点妥协的样子都没有，她只是不顾一切地加大自己的风之领域，不顾一切地以报废为前提榨干自己舰艇引擎的最后一丝动力。 “放手吧。”轩一在背后轻轻说道。“这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东西。” 黑衣的少女没有说话。 轩一叹了口气，在已经接近倾覆的船体上一步步走向船尾，龙牙的单刀在他手中浮现，然后笔直斩向银索。 “你敢！”少女回头，冷冷等着轩一喝道：“你敢砍断它，我就先杀你。” 这又是何苦呢？ 你又是何必逞强呢。 轩一在心中说道。 明明是自己办不到的事情，明明再倔强下去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事情。 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反正你也不过是替你家小姐做嫁衣的角色，何必拼命到这个地步呢？ 轩一这样想着，但是手中的单刀却没有砍下去。 这个蠢笨又倔强的女子，总让他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 所以越想越讨厌，但是越想却又越砍不下去。 毕竟对方救了自己对吧。 现在不过是把救自己这份恩情还回去罢了。 轩一看向叶雅，对着这位九公主点了点头：“你有没有办法，加固一下这道锁链。” 叶雅想了想，然后伸出了手。 青之翼从她的手上流淌而出，就像一条无形无质的灵蛇，蜿蜒着攀附上那早已经不堪重负的银索，然后飞快地环绕着银索向前而去，直到深入海中再也不见。 是的，青之翼如果没有主人的加持，超过本体二十米就会自行消散。 但是像这样首尾相连并且有主人的引导，那么青之翼曾经有过九千米的羽翼在天空中舒展。 轩一看着银索在叶雅的帮助下逐渐稳固下来，海底巨兽依然不愿意放弃嘴边的美餐，但是海面上的风之巨舰也终于站稳了脚跟。 这场拔河比赛终于迎来了相对势均力敌的一幕。 少年看着舰艇引擎处不断冒出的黑烟，叹了口气：“我们现在还需要做什么？” 架船的琉璃咬了咬嘴唇，别过头去，没有让对方看到自己脸上轻微的感激神情。 “等待。” 她如是说道。 第十章 艾玛 双方终于陷入势均力敌的拉wwwlā 一方是深潜海底仅惊鸿一瞥便硕大无朋的深海巨兽，而另一方则是小巧玲珑只能乘坐四人的冲锋艇。 这怎么看都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可是可是这位黑发的少女偏偏让这个局面陷入了僵持。 一面海水凹陷，一面死死拖拽着齿鲸的尸体向着深海处游去，二者之间竟然只有一条纤细的银索联系着彼此。 轩一暗暗舒了一口气。 海底下的那头巨兽虽然庞大无比，力量惊人，但是灵智却着实不高。 它是凭借着单纯的本能的**行事，填饱肚子的**此时高过了一切，乃至于根本没有留意有虫子在坏它的好事。 否则的话，一旦这头巨兽回过神来，选择先攻击这艘小艇，那么即使琉璃再强一倍，她也不过是个适合这个环境战斗的法相境，根本就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 可偏偏巨兽一门心思地要拔河取得优胜。 虽然说这显然是对方的强项，但是貌似也是琉璃最强悍的专精能力。 那么只能一决雌雄。 虽然貌似不管怎么决，琉璃都注定是雌的。 正在这个时候，冲锋艇后的引擎黑烟越冒越多，原本高速转动的引擎只听到一声闷响，然后开始慢慢减速空转起来。 在这样高负荷的运转下，引擎彻底烧毁。 失去了动力，琉璃虽然还能保持冲锋艇浮在水面，但是已经完全无法和对方继续拔河，海中巨兽在海底横冲直撞，拖着小艇在水面上如同冲浪板一样左右游弋。 轩一和叶雅都没有动。 此时的局面并不是说跳船就可以逃生的。 虽然说现在割断绳索还不晚，但早已经不是最佳的时刻了。 “割断锁链吧。”琉璃的声音低低响起：“你们愿意陪我到这里已经非常感谢了。” 正在这个时候，天空之上传来巨响。 轩一循声而望，却看到两道闪光在眼前一闪而逝，然后钻入海面，随即发出巨大的爆炸声。 然后才看清有人飞在空中，双手平举，两门和她本人差不多高的舰炮悬浮在她的面前，刚才的开火便来自于此。 “小姐！”琉璃惊讶开口。 “我想我来的还不算太迟。”空中的女子淡淡说道，声音爽朗清脆。 那是一个深栗色长发的女子，身穿纯白饰蓝的军装，平平站在空中，眼眸是深邃的紫罗兰色。 她身量极高，几乎可以与叶萱齐平，但是年龄却顶多二十岁出头，她操纵着自己面前的两门舰炮发动炮击之后，看着一时间陷入平静的水面，不由皱了皱眉头。 俏丽无双的面孔带着淡淡的英气。 两门巨大的舰炮瞬间在她面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门炮管纤长的奇特大炮。 “这是……”叶雅发现这门炮怎么看都有点熟悉。 轩一对这种魔法侧的大炮一向了解不深，况且他的特战技能还没有到让他去拉意大利炮的程度。 “这是什么？”轩一不由问道。 “有点像魔导炮，但又不太一样。”叶雅轻声说道。 而在天空之上，那个女子已经再次开火。 这次是划破天际的激光。 激光直接射入海中，所触之地海水尽皆沸腾蒸发，然后被灼烧殆尽。 光速何其之快，即使是轩一也只能看到那道残存的轨迹。 但是变化在下方却缓缓生出。 轩一感到自己身下的海水都在颤抖，仿佛有魔神在此处诞生。 方才那个曾经惊鸿一瞥的巨大兽首重新从海面探出，这次轩一看清楚了，只看头部的话，这简直是一条头角峥嵘的蛟龙自海面拔地而起。 但是在海水的深处，却可以看到这头巨兽更大的黑影隐藏在海水的深处，可以清晰看到更加庞大的身躯以及四肢。 “这是。”轩一喃喃自语。 他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类似的东西。 在星城的神话典籍中。 这是海龙。 远在人类诞生之初便存在之物。 海龙的头颅探出水面，仅头颅与脖颈的长便有四十余米，在它庞大的峥嵘的头颅上，有一个清晰的乌黑焦痕，显然方才女子的激光炮给它造成了真实的伤害，并且激怒了对方。 它直接张口向着空中的女子咬了过去。 女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那几乎张口便能吞掉一整栋房屋的大口已经伸到面前，腥风扑鼻的时刻，她才好整以暇地抬起一只手。 她的身体瞬间被巨大的铁块所包裹，这银白色的铁块其大小，竟然真如同房屋一般大。 海龙直接咬下，只听得牙齿粉碎的声音咯嘣嘣响了起来，它将那个巨大的坚硬的铁块才口中甩了几甩，最终才带着满嘴鲜血和碎牙将其吐到了海面上。 毕竟那是用来啃噬血肉的牙齿，生来就不是为了那比岩石坚硬数倍的实质钢铁所准备的。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下连轩一都有点云里雾里了。 琉璃同学的手段虽然已经很犯规了，但毕竟还是在理解范畴之内。 可是这位横空出世的大小姐，她的手段自己就完全看不懂了。 “看来他们完成了啊。”叶雅倒是很清楚那是什么。 她轻轻感慨了一句，然后向轩一解释道。 “这是商业联邦近三百年来都在研究的东西。” “机动战舰。” “英仙座。” 琉璃早已经放弃操作自己的冲锋艇，引擎损坏，援手前来，连海龙自己都放弃了到嘴的食物，选择和挑衅自己的虫子战斗。 此时她已经完成了自己所有的任务。 现在听到叶雅的声音，不由有些意外。 她没有想到，这被商业联邦封锁了几百年的机密计划，对方竟然一清二楚。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冷冰冰地站在船首开口问道。 “大概是兴趣使然的漂流者吧。”叶雅想了想微笑说道。 “艾玛·克劳夫特对吧。”她一口就说出了方才那个女子的真名。 “我是叶雅。” “这么说便足够了吧。” 正在这时，海龙依然在和那个浮在水面上的巨大金属球纠缠。 虽然那足有房屋大小的金属球已经相当庞大了，但是在海龙面前依然不够看，方才使用牙齿初战失利，它干脆在水中伸出同样近乎恐怖尺寸的蹼爪，狠狠将金属球拍击到几十米深的水下，再看它慢慢浮起。 一时间海龙竟然拿这个硬核桃没有任何的办法。 “你是不是感觉自己比较大只。”核桃里传来艾玛的声音。 “其实我感觉我比较大才对。” 第十一章 英仙座（飘红加更） 当艾玛在核桃壳里说出这句话语，世界便随之而шщЩ1a 在轩一的眼前，他看到那个浮在水面的巨大金属方块，开始飞快地折叠伸展，就好像是原本拼成一团的积木正在缓缓展开。 只有头颅浮在水面的海龙即使灵智不高，但也不会任由这个铁核桃在自己面前拼积木。 它很明智地没有再用嘴咬，而是缓缓张开了大口。 那是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它的吻向前探出，就像某种鳄鱼或者说龟类，但最准确描述却像是神话中的怪物从书本中走了下来。 它深深吸气，有风雷在它的巨口中盘旋。 那是球形的闪电，混沌的风刃，彼此包裹成墨蓝。 然后它呼气，墨蓝的风雷电球便呼啸而出，扭曲了沿途的光线，使其变得光怪陆离。 轩一在远方看着那个威能大到不可思议的风雷电球，这是对方的天赋能力，是操纵元素的本能，最初的人类从它们的身上学习，致知，却最终超越了它们。 但原始，并不意味着不强大。 而在它的对面，这个铁核桃依旧在舒展着身体，积木一块块延伸，搭建出原有的姿态。 轩一已经看到了它的雏形，那是一艘巨舰，一艘人类之前从未出现过的钢铁巨舰。 它比任何曾经出现在人类历史的生物都要庞大，仅仅长度就超过了400米。 和它相比，方才的那头巨鲸就如同小鱼苗一般，可以从头到尾在甲板上摆上十几条。 风雷声动。 艾玛的声音也缓缓响起。 “右舷五十度。” “瞄准。” 那只有雏形的庞大战舰上，缓缓升起数百个黑洞洞的炮口。 多铆蒸刚，炮塔至大！ 亿万星辰，亿万炮塔！ 多铆蒸刚，炮塔至上！ 亿万炮塔，亿万荣光！ 艾玛的声音安静清爽却又带着一丝极度的愉悦。 “齐射开火。” 火炮轰鸣。 那数以百计的炮弹，有五分之三都是实弹，使用无烟火药和魔力驱动，钢铁的弹体里填装有五百克的高爆炸药。 而剩余的五分之二则是各种能量炮弹，具体区分的话，激光毫无疑问占了多数，然后是火球与冰块——这些都是凝聚到极致的元素攻击，没有人会希望正面挨上这一击的。 对于这样一次奢华的齐射，轩一表示只能瞠目结舌。 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而眼前这轮齐射，恐怕万两黄金也hold不住。 即使是最普通的钢铁炮弹，一枚的标准造价便超过三万星元，而如果是特种炮弹，恐怕要超过十万，而那些能量炮弹理论上价格低廉，但是其能量水晶的价值却令人望而止步。 方才这一轮最少齐射三百发以上的弹药，即使按照最低的三万星元来计价，九百万星元也是瞬间被烧了个干净。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贵的还是战争啊。 正在轩一在心中默默吐槽的时候，那齐射而出的炮火已经正面迎击了海龙张口吐出的风雷。 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棉花糖在暴雨中逐渐残损缺失一样，在那冰雹一样的野蛮侵袭下，原本威势惊人的风雷转眼就被撕成了一团乱絮。 而在海龙的面前，那艘巨舰好整以暇地铺满在庞大的舰体铺满了火炮与垂直发射的导弹装置，就好像一个原本清丽可人的少女钻进了全副武装的铠甲之内，握紧了长枪和匕首。 来迎击恶龙。 “这便是英仙座？” 即使轩一从来不对这类的战舰感兴趣，但是当看着这艘庞大到无与伦比的钢铁战舰在自己面前铺展完毕，三百门火炮轰鸣而出的那一瞬间。 这就是男人的浪漫之类的感觉不由生出。 更何况方才还看到钻进战舰的还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大小姐。 这是真正英姿飒爽的大小姐，和叶雅的端庄文雅，椒月的内敛腹黑，帝子菁的叛逆锋锐完全不同的大小姐风度好吧。 雍容华贵，英姿飒爽。 “英仙座机动战舰。” “展开八万四千吨。” 叶雅也是第一次看到只在情报中有过介绍的战舰真身，即使少女也不由为之震撼。 “我只知道这是商业联邦在玲珑心的基础上设计的模块化机动战舰，可以部分或者全部展开。”叶雅静静说道。 “由于大地上的土地都已经被三大帝国瓜分殆尽，军事实力并不占优的商业联邦仅仅是维持现有领土便已经竭尽全力，但是对于海洋，其实三大帝国都没有对其体现出足够的兴趣。” “自从千年前那场影响深远的环球航行之后，三大帝国对于拓展海外领土都失去了兴趣，而七百年前商业联邦方才进行了真正意义上的环大陆航行，绘制出了第一份包括精灵大陆在内的四大洲地图，从此人类可以踏足的土地其范围被第一次精准确定。” “既然无力求取陆地上的土地，那么只能向海洋延伸力量，从此的七百年间，商业联邦一直都在致力于扩展海外领土，包括并不限于稳定的商业航线，面积较大的岛屿，他们的海图积累甚至超越了其他国家的总和，而位于四大洲包围的中海航线也是在他们的争取下逐步建立。” “当然，由于这次千星试的举行，中海的几条航线都被暂时中止了。” “由于商业联邦不同于三大帝国的海洋诉求，所以他们长期拥有世界最强的舰队，无论是商业还是军事用途，都远远超越了历史上存在过得其他同行。” “而他们追求最强铁甲舰的脚步从未止息。” 叶雅看着眼前那艘震撼人心的银白色战舰，第一次感觉好看就是战斗力真是无上的真理。 “直到今天，他们的追求终于化为了现实。” 琉璃静静听着叶雅给轩一的介绍，当叶雅告知自己的姓名之后，她说的一切都不再被视为间谍行为，而是理所当然的一切。 所以黑发少女只是聆听，而没有再试图阻止。 而在另一面，海龙的战斗终于真正打响。 它看着自己全力施为的风雷电球被对方一个齐射撕成粉碎，本能地感到了恐惧。 作为寿命悠长的远古生物，他评价敌人战斗力的方式很简单。 那就是大必然是好的。 而在比大这一方面，它从来没有怕过谁。 可今天，对方竟然真的比它还要大只。 并且大之外，多定然也是好的。 可是海龙从来没有见过有谁有那么多黑洞洞可以发光的眼睛。 对方既大又多，连想都不用想。 那定然是极好的。 第十二章 魔高一丈 海龙竟然下意识地想逃。 但是在逃之前，它庞大的身躯在海洋中异常灵敏地翻转，长有倒刺的长尾从海底探出，然后狠狠砸向这条体积比它还要强大的战舰。 它要做最后的试探，看这个大家伙是不是外强中干。 看自己长满骨刺的长尾，能不能一尾把这条浮在水上的银鱼砸成两半。 它的长尾是它全身最有攻击力的武器之一，就好像剑客的佩剑，不出则已，出则唯求必杀。 艾玛看着那条数十米长的带刺长尾带着水花从海面上扬起，然后自空中狠狠落下的同时，冷冷指着其中段。 “左舷十五度。” “瞄准。” “开火。” 如果说上次开火只是仓促而为，但如今全面展开完毕的完整战舰只会迎来更加热烈的礼花表演。 近五百门高低错列的火炮同时转移炮口，对准空中来袭的长尾，与此同时，数十部垂直发射的导弹系统也开启了上方的保险措施。 在下一瞬间，万弹齐放。 天空瞬间被一道道闪亮的轨迹所布满，像烟火，像流星，更像是在天空蔓延的火海。 然后那片火海的尽头，便是那条长长的刺尾。 穿甲弹，破甲弹，高爆弹，燃烧弹，各司其职。 激光束，火球，冰锥，包裹着怒风而出，各展身手。 更有数十支长长的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后发而先至，狠狠撞击在海龙扬起的长尾中段，生生将其打得向后微颤。 这仿佛不是生死相搏的战场，而是异彩纷呈各展本领的运动场。 艾玛派出了自己的全部选手，如同炫技一般，往死里朝眼前的龙尾砸去。 即使龙尾上面包裹着外骨骼的倒刺，但是在钢铁，高爆弹药，冻气与火焰的连番肆虐下，那些坚固的骨刺很快就被打的七零八落，随后是鲜血淋漓的皮肤和血肉。 直到一支导弹笔直打在其裸露的尾骨上爆炸的同时，有山峦崩裂一般的骨骼碎裂声响起，那条原本生猛无比的龙尾再也无力打下，只能软哒哒地垂在一旁。 但是攻击远远没有结束，在两秒的时间里，英仙座机动战舰向它的目标倾泻了数十吨钢铁的弹药，直到将那条龙尾生生打断，让其跌落在海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轩一在远处的冲锋艇上看着英仙座的演出，一直看到目瞪口呆。 这样恐怖的攻击力，虽然说就花费而言很有拿钱乾坤一掷的气势，和低碳节能环保的传统强者攻击简直是两个极端。 但是有几个强者能够在瞬间爆发如此恐怖的伤害力，恐怕只有洞玄之上和极少数杀力专精的洞玄境可以到达这个程度。 但是如果说有几个强者能够挡下这种程度的攻击，那么上面提到的强者真心要画上一个问号。 况且英仙座可不只是一座单纯的武库舰，它其实是一个强力的要塞，极度便携的武力投射指点，甚至说是顶级的运兵船，从这角度来考量，就不难想通为何商业联邦要不遗余力地打造这样一艘恐怖的机动战舰。 而在战场中央，海龙一点都没有为断尾之痛而愤怒。 哪怕疼痛万分，但是在对方庞大的身躯内，所残存的只有恐惧。 这是怎样可怕的力量，根本就不曾在记忆中出现过的毁灭力量，如今却真切出现在了眼前。 所以它终于放弃了和这只体型庞大的银鱼正面对抗的想法，巨大的头颅缩回海中，竟然想要潜回海底来躲避。 食物什么的，报仇什么的。 哪里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看着几乎被染成赤红的海面，看着那已经重新缩入海中的巨大黑影，它连从海底撞击这条巨舰的想法都不再生出，而是一门心思地向下奔逃。 只要缩回海底，那么对方难道还能进入九泉之下来追它吗？ “想逃吗？”注视着这一切的艾玛冷哼道：“我花了那么多钱，可没兴趣只带走一根尾巴。” 这样说着，两座巨大的鱼叉炮从战列舰的两端升起，后面连接着近乎一米直径的绳索与绞盘，显然是为了这次行动而特化准备的装备。 想不到吧，我一个浓眉大眼的机动战列舰，竟然还兼职打渔的勾当。 鱼叉发射，带着身后长长的锁链探入海中，然后传来两声沉重的闷响。 命中！ 海龙这一次是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他的身躯两侧被鱼叉精准命中，逃入海底的动作再也不能轻松自如。 可是浮出水面去面对那样恐怖的火力，海龙只感觉自己死也不要。 所以只能苟在水底才能勉强生活下来的样子。 只是你确定要和一艘八万四千吨的机动战列舰拔河吗？ 初代奥特曼只有三万五千吨了解一下！ 于是在战列舰引擎的轰鸣声中，十二颗天境的魔兽晶核同时输出功率，这场拔河比赛瞬间变成了酣畅淋漓的屠杀。 海龙哀嚎着被拖出了海面，甚至在那一刹那叶雅都有点同情这位英仙座处女航的对手。 但是叶雅同样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海龙不幸遇上了比自己更狠的主，否则的话被虐杀的肯定是自己这边。 随着海龙巨大的身躯重新被拖出海面，这只庞大无比的远古巨兽终于在世人眼中露出了其真实的面目——它是有着蛇颈的头颅，带蹼有力的钩爪四肢与纤长的倒刺尾巴所组成的远古巨兽，原本是极为擅长杀戮的真正兵器。 但怎奈数万年后，它遇上了更加恐怖的对手。 当徒劳挣扎无果之后，海龙终于被激起体内的凶性，蛇颈弯曲，铜钟般大小的眼睛直视那艘银色的巨舰。 然后它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口，其中风雷再次在那里聚集。 不过这已经是最后的演出了。 艾玛看着横亘在眼前的巨兽，单手指出。 “右舷二十五度。” “瞄准。” “全体开火。” 海龙的头颅瞬间被新的一轮饱和打击所淹没。 琉璃看着远处最后的谢幕演出，赤红的海水已经蔓延到了自己的小艇周围，她走了下来，给自己的冲锋艇升上风帆。 虽然动力系统全毁，但是她还有风啊。 “结束了。”黑发少女如是说道。 “要不要跟我去看看这头巨兽的谢幕。” 第十三章 海洋镇守 当轩一与叶雅乘着升起风帆的冲锋艇来到英仙座战列舰的左舷时，战斗果然如琉璃所说已经结束。 越接近战场中央，海面的血色便越加浓郁，血腥气扑鼻让叶雅不得不用青之翼掩住口鼻过滤。 而轩一则相对比较适应这样的环境，摆手拒绝了叶雅想帮他过滤气息的动作。 海龙巨大的尸体横卧在海面上，只见上面遍体鳞伤，鲜血横流，显然其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仍然在负隅顽抗，但是彼此的差距反而越来越大，以至于徒劳无功。 琉璃当然也不会在意这浓郁的血气，她站在船头，下锚停泊在机动战舰左舷，弯腰行礼：“琉璃前来参见小姐。” 话音刚落，就见有绳梯从高大的机动战舰高高的船舷上落下，虽然在场的三人都不需要绳梯的辅助，但是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欢迎的举动。 琉璃回头看了轩一一眼，轩一摇头，琉璃便凭空从船上浮起，乘着风向着战舰上飞去，而叶雅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轩一的右手，带着他在空中浮起，跟随着琉璃的脚步而去。 …… …… 艾玛穿着笔挺的蓝白海军军装，肩章上没有任何标识地站在英仙座的船舷旁，看着脚下的一片血海。 深栗色如同果实成熟般的长发在海风中飘散，那种充满诱惑的红色此时看起来格外清爽。 轩一三人踏上战列舰甲板的时候，这位舰长也刚好回过头来。 她有一双紫罗兰色的奇特眼眸，白皙的面孔俏丽中带着更多的英气，看到三人上船，不由微笑地弯腰行礼：“艾玛·克劳夫特见过雅殿下。” 叶雅点头示意。 克劳夫特家族是商业联邦的实际掌控者，而对方则是如今克劳夫特家族所选定的少主，甚至被挑选为第一艘机动战舰英仙座的舰长，对其的重视不可谓不深。 但是由于商业联邦至今都没有正式建国，长期以联邦形式参与国际活动，克劳夫特家族更是身居幕后，所以在国际上实际受到的接待规格往往比他们本身的地位要低。 而事实上，艾玛其实相当于中等强国的王储这一级别，如果不是商业联邦没有行走制度的话，那么她其实便是商业联邦的行走。 和叶雅打过招呼，琉璃已经默默退到了艾玛的身后，然后这位有着紫罗兰色眼睛的美女舰长望向轩一，然后看向他的手指：“你便是那个闹得沸沸扬扬又突然销声匿迹的星城药剂宗师？” 轩一摇了摇头：“谬赞而已。” 其实这等同于承认。 艾玛点了点头，伸出右手亮在身前，一玫黑铁戒指无声在那里浮现：“月公主从我这里又要了一枚戒指，我没猜错的话，那一枚应该在你手里吧。” 轩一叹了口气，无声点了点头，同样伸出手，让那枚黑铁戒指在食指上浮现。 艾玛笑了笑：“你还真是被命运眷顾之人啊。” “海洋镇守我势在必得。”她看向轩一，而不是叶雅：“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来争上一争。” 轩一摇头。 开什么玩笑，在你把这个英仙座开出来之前你们便已经把这片海洋围起来当自家渔场了，如今英仙座就在我的脚下，我怎么会如此不识时务地说要试图和你抢这个海洋镇守。 “哦。”艾玛轻声说道：“那我先问过了，你唯一的机会已经失去了。” “还请不要反悔。” 这样说着，艾玛向前走出两步，然后踏着虚空的阶梯走出了英仙座的范围，然后纵身跃下，海军军装的长袍与深栗色的长发一起在空中被风吹动如同旗帜。 轩一与叶雅快步跑到甲板边缘，向下望去，只见艾玛已经落在了海龙的尸体上，然后平静伸出一只手。 手臂伸直，手心朝下。 “她是在做什么？”轩一不由问道。 虽然说叶雅已经介绍过，击败领域魔兽之后就会获得领域武器，拿到领域武器便意味着成为领域镇守。 但是如何获得领域武器其实轩一并不清楚，叶雅也没有说。 “榨取海龙残余的灵性，召唤领域武器。”叶雅平静解释道。 只见海龙的尸体开始微微抖动，殷红的血液如同珊瑚珠一般凝结滚动，最终在艾玛的手心下凝结出一座凝固的鲜血高塔。 一座迷你的，只有不到一米来高，气势却雄壮巍峨的鲜血高塔。 艾玛不动声色地点头，然后将手探出鲜血高塔的顶端，然后握紧慢慢拔出。 在有些温热的血珠中，她握住了一个如寒冰一般坚硬冷冽的把柄。 然后艾玛摇了摇头，用力握着它慢慢将其从那座鲜血之塔中拔出。 它的柄是深邃如夜色般的黑色金属，上面镌刻满奇异而瑰丽的花纹，在鲜血之塔中一寸一寸拔出，竟然有种从巨石中拔出宝剑的错觉。 只是宝剑并没有这么长的柄。 这件武器的柄很长，两米之后，依然没有尽头，艾玛的身高已经不能支持她继续慢慢拔下去，所以她只能猛然用力，握着手中的兵器横扫击碎眼前的鲜血之塔。 这是几乎无意识的动作，但是轩一的面前，却看到巨大的海啸随着艾玛的挥扫而在他们面前升起。 那是高达百米的巨浪，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座山峦铺天盖地向你涌来。 但是还好它们向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远离。 艾玛终于拔出了这件武器，看着它的真实样貌，即使是宠辱不惊的大小姐，脸上也露出了无可奈何又意料之中的神色。 然后她握着那柄武器，举过头顶，笔直划下。 只见眼前的海洋开出一条宽数十丈，深数百丈直至见底的海洋深渊，两边的海水滚滚落下，却无法侵入这条深渊丝毫。 这条海底深渊向着前方笔直延伸，一直到视野的尽头还没有衰竭。 正如同之前叶雅介绍的，获得领域武器之后，对自己的领域会有超乎常人的掌控能力，使得镇守只要还在自己领域之中，便几乎不可能被击败。 海洋镇守尘埃落定。 只是艾玛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喜色。 她回头看了看手中的兵器，怒骂道： “你们真拿三叉戟来顶数啊，很俗的你们知道嘛！” 在她的手中，那个长柄武器的三个寒光闪闪的尖刺有灵光流转。 第十四章 镇守的职权 当海洋镇守最终花落艾玛·克劳夫特之后，整个海洋也在缓缓发生着变化。 当初叶雅曾经说过，一旦一位镇守出现，那么这个区域所有人都会明白这里不欢迎他的到来。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 轩一此刻真切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的心脏被压迫的很紧，就像方才被埋入几十米深的水底一样。 可是被监视的不舒服感觉就好像有无数粘稠的触须在身上攀爬着。 他不由望了叶雅一眼，叶雅和他对视，海蓝色的眼睛中有果然如此的意味。 当一个区域的镇守产生之后，你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会在镇守的监视之下，力量也会受到些许的压制，可以说除了臣服和逃跑之外，再无其他的选择。 正在这个时候，不远处有水声传出，二人望去，只见艾玛手握着三叉戟乘着海水的涌泉来到二人面前，掂了掂手中足有两米来长的长柄兵器，一脸认真的看着轩一：“你要不要，打赢我就送你，我会放水的，我保证。” 轩一清楚感受得到艾玛深沉的怨念，但是诱惑如此之大，他还是坚定摇了摇头。 自家人知道自家人事。 轩一清楚明白，即使艾玛真的放水和他打，他也未必能打过对方。 别的不说，她只要掏出两门舰炮朝他那么一扣扳机。 其实这场决斗就已经结束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艾玛失望说道。 她同样没有再问叶雅，而是直接将手中的三叉戟扔给了琉璃，黑发的少女一脸懵逼地伸手接住，连眼角的泪痣都充满了疑惑。 “你先帮我拿着。”艾玛一脸深受打击的神情：“如果可以的话，那么到第四天之前我都不想看到这个东西了！” …… …… 艾玛真的说话算数。 当轩一与叶雅乘着琉璃的风帆快艇向着岸边驶去的时候，站在前方操舵的少女背上背着缩小两号的三叉戟。 这位商业联邦少主真的就把镇守兵器暂时交给了琉璃保管，但同样的，琉璃为了避嫌，并没有完全掌控三叉戟从而让镇守人选转移，而是真的只作为兵器架来背在背上保管。 毕竟三叉戟作为等同于一品天境灵器的领域兵器，完全可以收入体内掌控自如。 在战列舰上其实几位并没有寒暄太久，虽然说艾玛作为东道主为轩一与叶雅解除了自己领域对其的威压，并且想稍微招待一下这两位客人，但是既然拉不下来脸也没实力去抢对方的领域武器，那么在海洋领域停留便没有太多益处了。 毕竟当第一位领域镇守出现之后，其实人都会不约而同感受到危机感，接下来其他的镇守肯定会如雨后春笋般一个个涌出，轩一必须要抓紧接下来的机会。 如果不能成功拿到一个镇守，那么接下来的阶段便的开始便等同于轩一的出局。 这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当向艾玛提出要离开的请求时，这位舰长小姐姐也没有太多劝阻，她只是确认了两人的意向之后，便让琉璃驾驶着她那虽然引擎损坏但是依然有风帆助力的冲锋艇带两人靠岸。 顺便地，艾玛多余地向轩一叶雅展示了领域镇守的其他职能，权做是善意的馈赠。 除了能够掌控海洋导致在海洋领域接近无敌之外，所谓领域镇守，更重要的是能够感知到所有在自己领域的有生命的存在，甚至不仅仅限于人。 这样的话，她想要驱逐自己领域的敌人时，简直要比在地图上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而不仅仅是在对方领域自己的能力受限制这么简单。 这也便意味着，当七大领域全部有主之后，剩余的人要么选择一个领域镇守挑战，要么就需要自行退出千星试，才能避免受伤乃至死亡的危险。 轩一看着前方慢慢出现在眼前的海岸线，自己身后的风帆高高鼓起，带着自己脚下的冲锋艇轻盈地滑行在海面就像是游弋的海鸥。 琉璃以风为致知法相能力，还真是适合在海上使用啊。 毕竟这里的海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你原本不是商业联邦人吧。”不知为何，一向冷漠的轩一突然问向前方。 虽然说眼前背着领域兵器的琉璃看起来很好欺负，但是考虑到她身后还有一艘八万四千吨的钢铁战列舰，如果轩一不打算带着三叉戟到岸上流窜的话，那么还是不要动琉璃的主意为好。 况且琉璃怎么说也是法相境的强者，很可能身在三妙境之中，这里又是海洋这样的主场领域，即使不动用三叉戟自己也很难是她的对手，除非暴起偷袭才有可能。 但身边就是叶雅偷袭也得讲基本法啊。 叶雅可是正经守序中立的存在好吧。 琉璃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如今的二人，是艾玛所认可的客人，况且其中一位还是兰叶帝国的未来九公主，这和刚见面的时候敌我尚不分明，只是出于道义救起来的关系完全不同。 毕竟按照海上的准则，就算你看到一箱毒蛇在海中挣扎你也有义务将它们救起来，哪怕救起来之后再一条条斩掉头颅重新扔进海中。 “我是奥斯帝国人。”她接着说道，然后补充了一下：“曾经。” 她的声音轻而细，可是听在耳中咬字却极为清晰，这堪称一种特色。 轩一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毕竟她之前的介绍中，自称琉璃·克劳夫特。 克劳夫特家族轩一还是有所耳闻的，哪怕了解不多，可是基本的常识还是懂的。 对方以克劳夫特家族的姓氏冠在名字之后，但她的名字却不是商业联邦风格的名，而更接近于奥斯帝国的命名风格。 所以即使以最简单的推理来说，她极有可能是因为家庭破败而流落到商业联邦，并被克劳夫特家族救起最终被赐以自家的姓氏保留其原本的名字。 这么说的话。 “你几岁被克劳夫特家族收养？”轩一选择了直球。 琉璃顿了顿，才慢慢回答。 话语从素白如茉莉花瓣一般的嘴唇里吐出。 “四岁半。” 第十五章 价码 琉璃一点都不意外轩一这跳脱到极致的发问，倒是叶雅有些愣神。 不过叶雅的格物圆满能力是真理推断，她稍微思考了一下，便清楚了其中的关节，然后意识到轩一为什么比她更快地反映到这一点。 因为他们两个人有着相似的经历。 只是琉璃更加幸运罢了。 同样是因为变故失去了父母，被巨大的组织接手，但是琉璃所面对的是克劳夫特家族，被授以种种知识与技能之后，甚至可以冠上克劳夫特这个姓氏示人。 而轩一则自从有记忆起就在暗星的手中，只曾经因为垂死而脱离暗星大概不到一年的时间，所以与对方还大致记得自己来自哪里，父母分别是谁不同，他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于是少年沉默了一下，问道：“我出到什么价格可以让你背叛艾玛。” 叶雅不由打了个激灵。 这究竟是什么鬼问题？ 你有一点求生欲好不好。 不要看着人家背着一把三叉戟就想着收买好吧，你的小命还捏在人家手里，不能走出地盘再讨论策反这个话题？ 琉璃笑了笑。 然后她转身走下了船台。 她的能力是风，致知与法相都是风，所以即使即使离开舵轮，她的风依然推着冲锋艇向岸上滑去，但是她的人已经来到了轩一与叶雅面前。 少女穿着利落的黑色风衣，里面是紧身的潜水服，随时可以应付水下作战，毕竟这里是在海洋之上。 不过正因为如此，里面娇小的少女身躯反而一览无遗。 那是真正可以用骨肉匀停来形容的身体，四肢纤细而有力，骨感与肌肉的力量分配恰到好处，剔透锁骨下的胸部微微隆起就好像某种精致的艺术品，相比于琉璃那张精致甚至带着点优雅娴静的脸，这幅躯体才是一副真正杀人者的躯体。 少女黑发而黑眸，左眼角有一颗明显的泪痣，她静静望着轩一，然后终于开口。 “是的，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有它合适的价格。” “如果你买不到，就意味着价码还不够高。” “既然你提出要我出价，那我便给你我的价格。” 琉璃的黑色眼眸里有弥漫着寒雾的冰山。 “你们在这里让我杀死，我便会因为违抗小姐的命令而形同叛逃。” “当然，杀死九公主的罪行即使是小姐也无法包庇我。” 轩一笑了笑：“价格真高啊。” “实在出不起。” 琉璃没有笑，俏丽的面孔裹着冰霜：“我没有开玩笑，我和你不是一样的人。” “像你这种从血泥中打滚并且挣扎着爬出来的人，我见过很多，也杀过很多。” 叶雅看着瞬间剑拔弩张的两人，不理解一向长袖善舞的轩一为何主动激怒对方。 所以她只是默默后退一步，准备在双方真正爆发冲突的时候分割开两人。 轩一依然在笑：“你差点就把人渣的标签贴在我身上了好不好。” 这样说着，轩一从黑铁戒指中取出一瓶药剂，握住瓶颈递给对方：“算是赔罪。” 这是那一夜叶雅制作的海鹞药剂，虽然偏向于水系的冥想感知，但水系毕竟是万能的治疗系，与琉璃的风系君臣相辅。 在之前的战斗中，看起来琉璃只是遥遥与海龙拔河，拖延时间直到艾玛赶到，只是明眼人都知道，那看起来只有几分钟的对峙，琉璃究竟油尽灯枯到什么地步。 恐怕这次送完他们之后她必须要休息一天一夜以上才能恢复元气，而这瓶虽然等级不高，但是对症下药的海鹞药剂正是给瞌睡人送的枕头。 琉璃当然没有接。 她只是望着对方：“我从来都不喜欢你们。” 轩一笑了笑：“我们也从来都不招人喜欢的。” “不过现在我已经被暗星无限期冻结了身份，信不信我回去就死给你看。” “最惨的那种。” “我也没有什么资格说我和他们不一样之类的话，毕竟我就是靠着最像魔崽子才艰难地活下来了。” “但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一个魔崽子的善意。” “算是遇上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同类的善意。” 虽然两个人一点都不像，但琉璃还是让轩一想到了鸠三。 想到了那瓶鸠三忍着全身的痛苦也要送到他面前的灵液。 只是现在给琉璃灵液，浪费不说，太过贵重这个女孩也定然不会收。 两个黑发黑眸的杀手对视了许久，琉璃看着他，当时她面对想要砍断银索的轩一冷冷喝出那句你敢砍断我就杀你的时候，对方望她的眼神在面前浮现而出。 这是看同类的眼神。 琉璃咬了咬嘴唇，劈手夺过轩一手中的药剂，然后开口说了声谢谢。 并不是此时的感谢，而是对当时轩一选择放弃的感谢。 他们这种人素来以自己的生存为最高的准则，而当时她坚持要和海龙对峙那就是自寻死路。 但是轩一最后选择了信任自己的同类。 这不是一个魔崽子会做的事情。 海风在三个人之间呼啸而过，三个人的发丝在空中扬起再落下。 …… …… 小小的插曲之后，一路再也无话。 事实上千星试所划定的区域中，陆地与海洋几乎是对半分的。 也便是说除却天空的五块陆地区域其总面积也不过堪堪与海洋等同，但这并不代表着海洋领域的威权同样如此。 毕竟六块领域上方还有一个天空领域。 自降落之地起，轩一与叶雅乘着琉璃的小船一路乘风而行，快一个小时之后才远远看到那个灰色的城市与雪白的沙滩。 小船在沙滩上登陆，但是琉璃站在船头却没有下去送这两个人。 因为她背着三叉戟，一旦踏入陆地便等同于镇守侵犯他人领域。 轩一与叶雅踩在松软的沙滩上，回头的时候，正看到琉璃也在向他们招手告别。 这个冷漠如斯的少女不知道她的嘴角是否有笑，但是她雪白的手臂却从黑色的风衣下探出，然后用力摇摆了两下。 随后，有狂风吹起，将这个有些搁浅在沙滩上的小船以几乎将其掀翻的力度，平平送回大海上。 只见孤帆流。 轩一与叶雅看着那个白色的帆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他们才看向前方。 从现在开始他们才真正进入千星试。 真正进入陆地之上。 第一个领域——城市领域。 第十六章 无人之城（求收藏推荐！） 这是一片柔软的白沙滩。 白沙滩是由大片的珊瑚磨碎而形成的海滩，最是松软宜人，顺滑如纱，如果忽略这是一片尸骸所堆砌的产物的话，那么最适合奔跑玩耍，制作沙堡和举行沙滩排球的比赛。 叶雅已经在这两天看够了海景，所以不再露出太多欣喜的神色，而是看向轩一：“白沙滩吗？” 轩一点头：“嗯，白沙滩。” 前面说过，白沙滩是由珊瑚的残骸磨碎所形成的，而珊瑚的生长需要漫长的岁月，对于这种生物来说，千年都是一个很小的量度。 而须弥山在几天前才刚刚在这里升起。 芥子纳须弥。 曾经的须弥镜号称一镜之内藏三千小世界。 但当须弥镜被那位三殿下击破之后，所谓的三千小世界大多破碎崩溃，而后星城利用须弥镜的残骸重新炼制了这座须弥山。 依然是星城的镇守重器，不轻易示人。 而眼前这座几十里长的白沙滩意味着，近千年来，须弥山一直都在运作之中，只是无人知其在哪里，只是偶然出现作为千星试的场地。 沙滩上有太阳伞，有躺椅，甚至还有放在冰块中的饮料和防晒油，就好像这座沙滩上游玩的人才刚刚离开一会，不久就会归来。 只是轩一知道，他们不会回来了，至少这个星期都不会回来。 两个人都没有在沙滩逗留的意思，虽然雪白的沙子确实很柔软，海风也很宜人。 但是他们都记得一件事情。 这里是千星试。 这里是城市领域。 …… …… 两个人穿过沙滩，才算真正进入城市之中。 这是一座灰色的城市，高楼林立，空无一人。 至少目之所见空无一人。 城市的一切都保持着有人刚刚离开的样子。 远处的亭子下有一张舒适的竹椅，半叠报纸摊开在桌子上，旁边摆着已经放凉的咖啡，只是看报纸和喝咖啡的人已经离开，虽然仿佛下一秒就会回来，但也仿佛永远都不会回来。 城市的道路上停着三三两两的魔动机车，里面同样都没有人，轩一虽然会开车，但是在这样的城市开车实在太过显眼，对于会飞的叶雅和会跳的轩一来说，两条腿更适合躲避敌人。 没有人，甚至连敌人都找不到。 偌大的城市仿佛一座空城，一座死城。 一座因为瘟疫而死绝的城市，让人有错觉在下一刻就会有无数僵尸从阴影中向着两人涌过来。 但即使画风已经很不对了，可是丧尸围城这样的戏码，依然不会出现在这座城市。 轩一打开了一个烤炉，里面是两排还温热的蜂蜜面包。 烤的极好，金黄诱人透着松软与甜蜜的味道。 “我们晚来了一天。”轩一掰下蜂蜜面包的一角，递给了叶雅。 叶雅点了点头，将那块面包塞入口中。 面包师的手艺真的很好。 “是的。”叶雅回答道：“但是——你怎么知道，这座城市只沉睡了一天呢？” 也可能是一年。 这座城市的时间似乎停留在居民离开的那一瞬间，当你走进这里的时候，时间才慢慢流淌起来。 轩一点头：“星城啊。” 叶雅笑了笑，重复道：“星城啊。” 这种传承上万年的古老存在，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帝国都要古老许多，他们的底蕴几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 …… 哪怕城市里没有人，但是轩一与叶雅依然不能离开，去前往下一个领域。 毕竟，所谓的没有人，只是没有看到人，那些世界上的骄子可能会面对艾玛在海洋领域的强势而主动放弃海洋镇守的争夺，但绝对没有人会主动放弃这第一个陆地领域。 只是满打满算这次进入须弥山的也不过五十二人，还要除去已经确定位置的叶雅等四人，剩下的四十八个人撒在这样一座大岛上，就好像往大海里扔了几条小鱼，只需要几秒钟便会失去它们的踪迹。 只是唯一不确定的是，这个城市领域里究竟还剩余多少人。 这是一座颇为现代化的城市，三十层以上的高楼比比皆是，鳞次栉比，道路两旁还有个各式各样的商铺，里面的商品大多也保持着主人刚离去时候的样子，所以无形间轩一与叶雅竟然有种在无人城中徜徉的错觉。 但这终究只是错觉罢了。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轩一勘察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足够找到其他人的线索，况且现在的情况与当初在晖亡之林相似，进入狩猎区之后，实力明显偏弱的轩一方面应该尽可能隐蔽自己的行动，虽然这次由于规则比较温和，自己身边还有叶雅这个大号的挡箭牌，所以不会出现暴露即死的糟糕情况，但是暴露便等于出局这一点，相信任何人都没有异议。 在久觅无果的情况下，轩一与叶雅便钻进一座商厦内，便如同这座城市的许许多多地方一样，这里非但空无一人，并且一切事物都保留在主人刚刚离开的模样。 商厦里除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之外，当然也有高档的餐厅，虽然没有必要的侍者和厨师，但是这也意味着吃东西完全不需要付账。 虽然需要承受前者的不便，但毫无疑问，轩一更喜欢后者。 叶雅很可能会喜欢前者了。 时间紧迫，虽然这里有全套的灶具和新鲜的食材，轩一也没有闲暇去真的再做一份大餐，所以他只是简单煮了一壶红茶，从烤箱里找出几盘刚烤好的点心用三层托盘装了起来，一起给送到叶雅的桌前。 虽然这里也有上好的酒，但是任务期间不喝酒是最基本的常识，轩一又拿新鲜的水果做了几份果盘，一起给叶雅送了过去权作是下午茶。 当两个人在空无一人的餐厅坐定，红茶的香气慢慢从陶瓷的茶杯中一点点漾出，轩一看着对面女孩娴静美好的纯白面容，即使是在危机四伏的千星试中，轩一也不由感到一丝难得的安逸。 正在这个时候，轩一听到自己的背后传来声音。 女声。 “请问，能在这里加个座吗？” 第十七章 星九 轩一感到自己全身都僵硬起来。 他只能看着对面的叶雅，看着她低头尝了一小口椰蓉蛋糕，素白的小脸上露出恬静的笑容，然后端起了茶杯。 轩一咬住嘴唇。 对方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够听到，并且在她开口之前，他完全没意识都危险已经近在矩尺。这意味着对方的实力远远超越了自己所能应付的范畴，抵抗可以说没有任何意义。 轩一听到自己开口说：“好的。” 他听到了对方的笑声。 叶雅很诧异轩一为什么会无头无脑说一句好的，却突然看到有人莫名其妙就在圆形的餐桌前坐下，放下一个还在冒着气泡的小火锅。 叶雅完全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坐下来的。 就好像有人将自己的时间暂停，然后说了一声动起来，自己身边的时间才重新恢复了流动。 那是一个满头银发的陌生女人，生得极为美丽，就好像是某个古典时期大师的雕塑活过来走到面前一般，五官精致之余带着些许隽永的味道。 她全身都裹在绣满星辰的银色披风之中，表情却有些一丝不苟的调笑意味，那种正经与漫不经心的感觉在她身上完美地调和，让人生不出一丝的违和感。 但轩一看到这个女子，却感觉浑身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她长得太像鸠三。 不，不是长得像，而是如果鸠三再长大七定和眼前的女子能有八九分相似。 面容，表情，神态，她看起来就像是成长起来的鸠三。 可是鸠三已经死了。 这个世界没有人比轩一更清楚了。 即使是在暗星的调查报告中，关于鸠三最终也只有失踪的评价，活不见人是不见尸，但鸠三真的已经在自己面前化为星屑，再也没有任何复生的可能。 对方带着玩味欣赏着轩一此时的神情，然后毫无血色的嘴唇轻启，笑了笑。 “我是星九。” “是这次千星试取代你的人。” “也是受命要杀你的人。” 当星九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后，轩一反而有些释然了。 他当然记得星九这个名字，甚至说当叶雅第一次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的名字代表着什么。 暗星派出这个一直藏锋的秘密武器，便是为了在千星试诛杀自己这个叛徒而来。 所以轩一看着对方那张和鸠三酷肖的脸，轻轻问道：“我为什么还没有死。” 星九好整以暇地用勺子拨了拨自己面前小火锅，只见里面的液体黑色而黏稠，在火焰的炙烤下咕咕冒泡，散发着诱人的糖浆与可可的香味。 “因为我不是那么想杀你。”星九平静说道，然后从披风的长袖中取出一个寒铁制成的长匣。 叶雅与轩一如临大敌，却一动都不敢动。 对方实力太强，如今他们失却先机，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其宰割。 就如同坐在赌桌两边的彼此，对方手中有着堆积如山的筹码，自己这边则贫瘠地连一次跟牌都做不出。 只能看着赢家通吃。 星九打开了了那个黑匣子，轩一与叶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制作如此精美的寒铁匣子里，竟然摆着几排颜色各异的冰淇凌球，旁边有几个青色的竹制小叉子。 然后星九熟练地拿起一个小竹叉，刺中其中一个蓝莓口味的冰淇淋，然后在小锅里沸腾的可可酱中轻轻一卷，滚烫的可可酱遇上冰冷的冰淇淋瞬间在内结成硬壳将其整个包裹，而在外则依然是半融化的状态。 她将那个冰淇淋可可球递到了叶雅的面前，没有说一句话。 叶雅乖乖地张开了嘴巴。 星九嘴角露出笑意，然后把冰淇凌球塞进了叶雅粉红色的嘴唇里。 叶雅闭上嘴巴。 那冰淇凌球并不大，即使以叶雅来作为参照物，也可以轻松一口一个。 外面是香浓酥脆的可可凝固成的巧克力壳，还有着磨碎的榛仁颗粒在其中，一口咬下还稍微温热的表层，里面则是滑腻冰凉的蓝莓冰淇淋。 无论是创意，材料，还是味道本身，都以及臻至完美。 叶雅不由赞叹一声。 星九这边不动声色，又依样给轩一卷了一个递到了男孩的嘴边。 轩一顺从地一口咬下，但是并没有心思去尝它的味道。 现在就算星九要轩一去喝那锅滚烫的可可汤底，轩一都不会犹豫的执行，更何况只是吃一个冰淇凌球。 星九满意地看着两个人都吃了她给对方的冰淇淋球，然后她又给自己卷了一个放入嘴中，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可它的味道。 “你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不杀死自己的家长吗？”星九做完这一切，然后突然开口。 火锅里粘稠的可可液还在咕咕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轩一想了想，感觉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于是点了点头。 星九笑了起来：“曾经我也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但现在看来，对家长不过是一种暂时的愚蠢的情感罢了。” 轩一当然没有笑。 “您还活着，所以您失败了。”少年静静回答对方：“而我失败了，就一定会死在这里。” “这边是你我之间的区别。” 星九止住笑声，看向轩一：“你认为自己创造的出来奇迹？” 轩一看着她：“我能走到现在便是一种奇迹。” 星九点了点头，指了指眼前的红茶，点心，与可可火锅。 “如果你们能够吃完这里的所有东西，我就放你们走，并且担保我不会再在这座城市对你们两个人出手。” 轩一与叶雅对望了一眼，还没等少女开口，轩一便以及抓起一块点心，一口一口咬碎吞入腹中，然后端起茶杯喝下半杯红茶。 星九静静看着轩一一言不发地开始吃东西，他的动作丝毫算不上狼吞虎咽，但是吞咽与进食的速度却非同一般的快。 当星九说完这句话之后，轩一立刻把它当做某种任务执行。 求生欲真的无比强大。 叶雅看着对面男孩的动作，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自己也伸手拿下一个竹叉，叉起一个冰淇淋在可可火锅里卷了一圈然后一点一点咬干净。 桌子上的食物分量本来就不多，即使加上星九带来的这锅可可火锅加冰淇淋，也不过是一顿稍微丰盛的下午茶，不多时轩一便扫荡了桌上八成的食物，然后他看了看那锅还在冒泡的可可糖浆，一言不发地就要将里面的可可糖浆倒在碗里喝掉。 “够了。”星九不动声色地制止了轩一的行动：“我已经很满意了。” 这样说着，这个银色披风的女子一步步从桌前后退，身形慢慢在两个人面前消失。 但她的声音依然在这个餐厅中回响。 “我不会出手，但是我却会公布你们的坐标。” “快逃吧。” “逃往无天无地之所。” 第十八章 棋盘 星九离开了大楼，洁白如月光的羽翼慢慢在她背后展开，不需要扇动，她整个人便如同天鹅一般在水泥的森林中穿梭。 巨大的城市里依旧不见人影，但是对于星九而言，她清晰知道哪片区域里可能隐藏着危险的敌人。 在飞过三个街区之后，她落在一个高层的天台，然后走入那个楼台之中。 里面有人。 一男与一女。 星鹤眠将面前的棋子推动一步，然后抬起头，这位星城少主的表情冷漠，但面容依旧俊美如神：“你不在自己的预定区域，来这里做什么？” 星九一步一步走近，直到来到两个人的棋盘前，银色的披风裹着她笔直纤瘦的身躯：“我找到自己想见的人了，所以来向你们告别。” 这样说着，星九看了眼四周：“昏鸦呢？” “那个人闲不住的。”星白芷平淡说道，也挪动自己的棋子。“所以出去自己找找乐子也是很寻常的事情。” “不过。”星白芷抬起头来，这位星怀药的幼女表情慵懒但掩盖不住她惊人的丽色：“既然你找到了人，那么首级呢？” 这两位星城的贵族都穿着雪白的长袍，坐在棋盘的两侧就好像两尊白玉的雕塑。 连彼此的长发都是白银的色泽。 星九笑了笑：“我习惯把最好吃的东西放到最后。” 星白芷点了点头：“把坐标给我。” “我们先来尝尝味道。” 星九点头，从二人的棋盘旁拿出一枚黑色的棋子，将其按在了棋盘的某处。 所谓的棋盘是一张地图。 一张这座城市的地图。 星鹤眠与星白芷手中的棋子，便是他们手下的那些归属星城的参赛者。 星九落下那枚黑色的棋子，然后伸手便要取走自己在棋盘上的那枚，星鹤眠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对方的手：“这里的游戏还没有结束。” 星九笑了笑，手上有尖锐的月光浮起。 那是最锋利的刀刃，可以割裂世界上最坚韧的金属。 星鹤眠收回了按住对方手背的手，有血滴在他的手指上一点一点沁出。 星白芷一点干涉的意思都没有：“我家的星九超凶的，你不会是第一天知道吧。” 星鹤眠没有说话。 星九拿回自己的棋子，然后手指轻轻一捏，那枚白玉的棋子便整个被无数的利刃切成碎屑。 “你们的游戏还没有结束。” “但是我在这里的游戏已经通关了。” 星九慢悠悠说道，然后转身将这两位星城的贵子撇在身后，独自一人在天台的边缘展翼离开。 星鹤眠看着自己的手指，缓缓露出笑意：“星九吗？果然真的很凶。” 星白芷嘻嘻笑道：“她可是我爹最喜欢的人，比我这个女儿还喜欢很多呢。” 这样说着，星白芷移动棋盘上的棋子：“我如果派刀尺刀笔去干掉那个点心，你会怎么办。” 星鹤眠不动声色：“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敌人想做的事情，我去阻止总没错。” 这样说着，他开始移动自己手下的棋子。 星白芷哈哈大笑：“这么一来，这个已经僵死的棋局不就活了吗？” 如是说着，星白芷将剩余的棋子摆在了那枚黑子的周围。 “这是一个不错的口袋，对吧。” …… …… 此时的轩一与叶雅当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变化，但是再如何愚笨的人也应该知道，还呆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托星九的福，他们用过了分量很足的一顿午餐，不过接下来，对方所说的无天无地之所，却真的没有一点头绪。 但离开这里准没有错。 由于现在的情况要远比之前危险，所以二人连在街面上行走都不曾考虑，直接从商厦下到地底，然后钻入了下水道。 正如轩一所想的，这座城市排水设施齐全，雨水通道更是建的颇为宽敞，如果说真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没有灯，下水道里黑压压的一片。 没有灯是好事也是坏事，但黑暗中更好地隐藏自己，那绝对是好事。 轩一与叶雅都是格物圆满，即使说眼前的光线连微光视物都很勉强，但是凭借脚步声在空旷下水道的回响，气味与脚下触感，依然让两个人可以在黑暗中快速的前进。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手。 轩一的手。 少年不动声色地走在前面，然后把右手向后伸出。 叶雅也不动声色地握住对方的手指，两个人默契地好像兄妹，又好像真正的情侣，但实际情况来看，这样的关系更像是导盲犬与盲目的少女。 在这样的环境中，轩一毫无疑问有更大的优势。 下水道里很静，除了暗河缓缓流淌的声音，便是两个人已经轻到极致的跫音，少年们的呼吸和心跳细密可闻。 这简直像一场私奔。 年轻的男孩女孩，舍其身份，舍弃认同，凭着一腔热血，两袖柔情，便要结伴出去闯荡，去寻找只属于自己的新世界。 然后被社会的艰难磨平了棱角，男子粗布麻衣，和佣仆同列洗涤酒器，女子当垆卖酒，只求羞辱自己的父亲让她好分自己一点居家的钱财。 所谓王子公主的爱情，总在结婚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更多的鸡毛蒜皮，家长里短，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叶雅想到这里，不由轻笑出声。 笑声在下水道里回荡，如银铃交响。 轩一没有回头，淡淡问道：“笑什么？” 叶雅的小心思哪里会道与二人知。 她只是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想起了几个类似的笑话。” 这样说着，沉默被打破之后，叶雅问向轩一：“我们要去哪里？” 轩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至少不能待在原地。” “先脱离危险的地带，然后再做分教吧。” 叶雅刚想点头，便听到有冷冰冰的男子声音：“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地方安全呢？” 随即又有另外一个人和他应和：“我感觉这个世界每个地方都非常危险。” “不，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任何人都无法打扰你。” 另外一人露出惊奇的语气：“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当然是墓穴了。”第一人带着冰冷的笑意：“伟大的死亡将你与尘世隔绝，从此你的人生永远宁静。” 这样说着，轩一感觉有一个强大的气息慢慢在不远处释放出来。 “送葬。” 他轻轻说道。 然后天塌地陷。 第十九章 怪物的战斗 星九离开天台之后，雪白的羽翼展开到极致，径直向着太阳的方向飞去，然后在飞到城市边缘的那一刹那，有一道清浅如水波的波光在她面前划过。 飞行中的星九身形骤然一顿，只有一缕银色的发丝落下。 星九叹了口气：“月公主何必呢。” 椒月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但是奥斯行走的身形却隐没在视野里。 “我本来便不喜欢你，你又偏偏落单撞我脸上，不打你打谁。” 星九叹了口气，右手伸直，一截银色的月刃从她竖直的手掌慢慢探出，然后化作半米来场的银色手刀，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长虹，向着斜前方冲去的同时，右手冷冷划过。 有玻璃破碎般的声响。 无数奇异的碎块缤纷闪落，在那像是碎雪又像是碎玻璃渣的碎块中，椒月身穿黑色的短裙踉跄跌出，双手交叠堪堪挡下了星九这将她从隐匿状态斩落的一击。 星九一击手刀将椒月逼出，却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站在原地，银色的月刃的右手上如同火焰一般吞吐着光芒。 椒月站在虚空中冷笑道：“真不愧是让卡斯特都吃了暗亏的人。” 这样说着，这位奥斯行走举起右手，向着星九轻轻弹指。 看似轻描淡写隔着十多米远的弹指，但星九却一点都不曾掉以轻心，她望着来势，右手半是格挡半是弹反地挥下，只感觉自己打在一堵石碑之上，身形向后倒退二十来米才止住跌势。 可是星九的声音依然不急不缓地响起：“月公主真的打算在这里和我决斗，不管城市镇守的归属吗？” 椒月原本都蓄势待发，但是星九这句话还是将她从战斗边缘拉了回来。 如果她不是奥斯行走的话，那么此时一定不管不顾和这个女子大战一场，省的看到她就一肚子气。 但是她是。 奥斯行走亲自下场参加千星试，如果连一个镇守都拿不到，底下定然会有无数人嚼烂舌根。 纵然椒月不是很在乎，但是她却依然还在乎。 因为她是代行走。 代的是那个惫懒哥哥的职权。 所以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看到椒月不准备在发动进攻，星九也不由舒了一口气。 这位奥斯行走致知能力诡异，攻击手段也层出不穷，她们在这里打起来，鹿死谁手暂且不好说，但是两个人定然都没有争夺下一个镇守的余力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位月公主能够知难而退，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这样想着，星九看向椒月：“多谢月公主高抬贵手，作为答谢，我给您一份有价值的情报。” “九公主叶雅与星城叛徒轩一，此时在c12区。” …… …… 星刀尺松开紧握的拳头。 眼前烟雾弥漫，大多数是激荡起的灰尘。 方才他只轻轻一握，下水道坚固的拱顶便整个断裂脱落下来，将那两只小耗子牢牢压在了下面。 他的法相能力是重力掌控。 不同于星城的其他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直观的星光作为致知对象，他选择的是更为隐晦的星辰之力。 那便是维持星辰在天空中运转不坠，维持世间万物在脚下星球可以不至于跌落宇宙的力量。 也便是重力。 虽然这一能力致知途径时仅仅可以作用自身，让自己可以跳得更高，跑的更快，导致实际作战能力极其低下，但是他始终未曾改变心意。 如今这个能力在法相境给了他极大的回馈。 任意操纵视野内不大于一百立方米物体的单一物体的重力，使其在01倍到10倍之间徘徊，这样诡异而强大的力量，让他在之前的标准测试选拔中轻松笑到了最后。 更何况他还只是法相入画境。 如果他能够到洞天乃至于巅峰境，他又会得到怎样的辅助能力来增强自己的力量，没有谁能够预测。 当然，现在的他还不足以和这次千星试的白银家族三巨头相提并论，和暗部的那个怪物星九也比不了。 但是假以时日，他相信自己绝对会比这些人更加强大。 这样想着，星刀尺一步一步走近那片坍塌的下水道。 方才他接到星白芷的命令，让他接近这片区域，并且不惜一切代价将遇到的敌人杀死。 当对方给出这样的命令的时候，便意味着他一旦不全力以赴，就很有可能被对方所反杀，所以星刀尺在决定执行之后，直接选择了远距离将他们压在层层混凝土之下。 毕竟暗部的魔崽子历来一个比一个难缠，而这个轩一则是近来最难缠的一个。 他之前出名是因为身为格物圆满，几年时间都不曾致知。 但是就是依靠格物圆满的境界，他却能在一次又一次的高难度任务中全身而退，击杀高过自己一两个大境界的敌人，很多时候队友全灭他还能独自完成任务返回。 而现在出名，则是因为他在标准测试中熬死了第九军团兰流焰，斯特共和国帝子横以及星城自己的白银贵族星鹤渡，最终以格物圆满近乎毫发无伤地拿到了这次千星试的名额。 但是身为暗部派给星鹤渡的随从人员最终却取得优胜，哪怕没有证据证明他与星鹤渡的死有关，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虽然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最后在整个星城高层闹得沸沸扬扬，搞出来一个四国会谈，刑部知事星马牢甚至还托病拒绝工作来表示抗议，但是最终的结果却不了了之，只知道这个叫做轩一的小鬼虽然没死，但是却掉了半条命，千星试名额也被顺理成章地剥夺。 原本事情到此时已经告一段落，但是几天后，天一阁爆出惊天消息，星城涌现出来一个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药剂宗师，并且为此第九军团，奥斯帝国亲自出面抢人，连暗部都横插一手最后也铩羽而归。 随后从暗部传来消息，这个横空出世的药剂宗师竟然就是所有人以为会默默无闻死去的轩一。 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而现在，和暗部彻底闹翻了的轩一竟然真的进入千星试中，并且来到了星刀尺的面前，他如何能不谨慎。 毕竟对方以善于创造不可能的奇迹而闻名。 只可惜，星刀尺比其他人更了解暗星的魔崽子，所以他才会在这个下水道守株待兔，反正的他重力感应在黑暗中用来搜寻敌人再合适不过了。 这样想着，星刀尺抬起手掌。 一块块碎裂的混凝土从坍塌的地点升起然后被他甩到一旁。 他需要检验自己最后抓到的老鼠。 当最后一块混凝土离开地面的时候，星刀尺不由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刚才那一男一女藏身的地方。 现在什么都没有！ 第二十章 杀人者 是的，那里什么都没有。 星刀尺瞪大眼睛，收缩瞳孔。 银色的眼眸中透着惊疑不定的光。 虽然在下手的时候曾经想过对方不会死，但是必然会看到几片血迹，可是什么都没有的不翼而飞，却太奇怪了。 他可是清楚感知到确认把那两个人压在了里面，可是现在即使是自己的感知中，那两个人却真的消失了。 如果不是类似于土遁之类的神奇能力，那么更有可能对方身上有传送的魔法物品，方才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过一劫。 也便是说——失手了。 “切。”星刀尺轻唾一声，然后身体半悬浮着，向着那个老鼠笼子飘去。 虽然他与胞弟星刀笔是一同前来，刚才更是遥遥一问一答，但是两个人的搜索方向不同，况且对手实力不强，所以他便没有等弟弟来和他汇合再动手。 不过这一点小小的疏忽，如今却可能成为大问题——因为敌人跑了。 他需要找到一些两个人逃脱的痕迹，或者说是不易发觉的随身物品，好向星白芷复命。 当走近之后，星刀尺的眉头皱地越发紧了。 在下水道天花板被他强行用重力扯断之后，在两个人的位置处竟然形成了一个神奇的拱形支架，给他们留下一个生存的空隙。 大概也就是这个空隙，让他们来得及发动身上的传送法器，让自己暂时脱离了牢笼。 那么说的话，这里应该有自己需要的证物，来证明自己确实抓到了这两只老鼠，只是在最后被他们侥幸逃脱。 这样想着，星刀尺手指一抬，挑飞又一块倒塌的巨石，此时他已经来到两人传送位置不过两米的地方。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是真正的什么都没有，并不是说没有两个大活人这样的大件物体，而是干净地连天花板断裂产生的碎石都没有。 星刀尺本能地感觉不对，他伸出手掌，用力张开，无数破碎的巨大石块在他身周缓缓升起，然后只等他落下手掌，这些石块就会随着他的意识攻击敌人。 但这已经晚了。 在那一无所有空空如也的拱顶处，一把带着绯红的白色单刀笔直刺出，直朝他的心口刺来。 星刀尺看着从那里凭空出现的黑发少年，看着他手中握着的单刀，终于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两个人根本没有传送离开，而是以极度高妙的隐蔽手段藏在这里，只等他最后前来查看时给予他致命一击。 电光火石之际，星刀尺的能力瞬间对着眼前这个穿着红白军装的男孩发动。 重力掌控。 以他的能力，可以将面前方圆五米的范围内的重力瞬间提高五倍，这相当于对方需要凭空背负等同于自己五倍的重量，而据他所知，轩一即使致知，其致知能力也没有远程攻击手段，而暗部的特制装备当然也不会提供给他这个已经形同叛变的人，所以即使两个人只距离两米，星刀尺也有把握把他狠狠压在地面上，然后慢慢蹂躏。 但是，随即他只感到自己心口一凉，脑海中的思绪骤然凝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 …… …… 轩一将龙牙单刀捅入对方的心口，感觉就像刺破了一张薄纸。 然后反手一拧，干净利落地搅碎对方的心脏，让他连最后的遗言都来不及说出来便颓然倒在地上。 由于伤口被搅碎，所以鲜血不会再如涌泉般喷涌，而是汩汩地从创口中流出，带着些许腐蚀的焦黑色。 无论正派还是反派，都死于话多是不二的真理。 所以他和星刀尺都没有准备说多余的话，因为任何话都可能会成为自己的遗言。 轩一对这把龙牙单刀越来越满意了，虽然早在之前去给那只齿鲸做刺身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但是现在真正用它杀人之后，才感觉竟然如斯顺手。 星刀尺，星城工部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少年天才，其掌控重力的能力不仅在星城别树一帜，甚至放眼天下都找不出来几个。 若不是他因为致知途径特殊，致知实力偏弱，自己的进阶速度也不算快，否则早就会被当成核心培养。 但即使如此，他也是极其棘手的存在，能够从标准测试中脱颖而出来参加千星试的人，任何一个都是绝对的才俊，虽然说别的标准测试没有椒月捣乱不会像他这样九死一生，但是至少证明星刀尺是和星鹤渡实力接近的法相境。 然而就这样轻易地被他杀死，简直就像梦幻一般。 当然，如果正面作战，轩一在叶雅的辅助下可能会赢，但一定会非常艰难，想将他杀死更是天方夜谭。 但现在这种情况，则是天赐良机。 方才下水道天花板倒塌的时候，轩一与叶雅确实猝不及防的被压在了下面，但是好在叶雅的青之翼再次狂刷了存在感，瞬间在乱石堆中撑起一个硬硬的壳帮二人躲过第一波攻击。 然后就是顺理成章地装消失引诱对方接近，本来轩一还想再忍耐一下让对方再靠近一点，可是由于他突然警觉，再不动手就真的来不及了。 以及——轩一并不是他所想的格物圆满，事实上，即使很多人知道他很有可能已经破境到了致知境，但是这样低微的境界，没有人会注意他具体是致知的哪个阶段。 而如今已经是致知巅峰的轩一，在毒素刺激下其身体素质不亚于一头真正的暴龙，除了少数专精格斗的法相境，没有谁能在近身战斗取得优势。 更何况星刀尺自己是一个标准的法爷，而且还是致知境弱鸡的法爷。 所以虽然最后突然增加的重力给轩一了很大的麻烦，但是距离实在太近，以及将毒素流遍全身之后，少年的力量和速度早就增长到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所以轻而易举就穿过了那个重力增幅带，然后一刀将星刀尺前后通了个通透。 然后轩一拔出龙牙单刀，放入黑铁戒指当中。 这确实是一柄好刀，杀人之后滴血不沾。 但这里并不是在晖亡之林，轩一如今几乎已经无所顾忌，唯一所要做的就是求取最后的优胜，眼下则是活下去并且努力抢到一个镇守之位。 所以轩一很熟练地寻找星刀尺身上的可利用物资。 但是并没有。 轩一在对方身上摸索了片刻，并没有找到在身体内析出的灵器，不得不罢手，回头看向叶雅：“我们快走吧。” 这么大动静。 其余的敌人马上会到。 第二十一章 兄弟 叶雅看着倒地死去的银发男子，表情淡淡的没有太多惊讶。 在她来这里之前就知道会死人，如今不过是验证了自己的想法罢了。 毕竟叶雅已经看过太多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所杀。 在第九军团，每个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被被判处死刑的人，都会由九公主亲自过目名单，圈选之后亲自行刑。 自从叶雅被选为下一任九公主之后，每年秋季行刑之时，她都会被要求站在远处旁观叶萱聆听每个人的临终遗言，然后将其处死。 第九军团并不推荐酷刑，所以死刑的方式以绞刑为主，如果死者有特殊的要求，那么也会有斩首和服毒的选项。 这几年来，不断目睹的死亡让叶雅稍微对其适应的同时，给她的压力也与日俱增。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在若干年之后，站在那里冷静给予罪人死亡的人会是自己。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有风声呼啸。 轩一早已收起单刀，此时只来得及抓住叶雅的衣领，将她用力甩脱出去的同时，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重撞击在轩一格挡的右臂上，少年的手臂应声而断，整个人也被轰飞了出去。 叶雅这种临敌经验要差轩一许多，看到少年在自己面前一飞而过，身体重重撞击在远处下水道的深处，她咬了咬嘴唇，飞身扑了过去。 十数块大小类似的巨大石块接踵而至，向着已经基本失去防御能力的轩一几乎同时砸去。 叶雅已经扑到了轩一的身前，然后伸出右手，五指笔直张开。 青之翼在她面前迅速结成一个纯白丝茧盾牌，上下段与地面紧密交叠在一处，无数的丝线渗入混凝土的深处。 …… …… 星刀笔气喘吁吁地停了手。 方才的攻击，几乎耗尽了他体内的魔力。 然后他跪倒在哥哥的尸体面前，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 他们两个几乎同时接到了命令，然后一前一后来围堵这两只下水道的老鼠，眼看大功告成，所以星刀尺忍不住率先出手，然而就在这不到五分钟的空当时间，等他赶来的时候只能看到哥哥的尸体。 心脏被贯穿搅碎，整个人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尸体。 盛怒之下星刀笔不管不顾地全力出手，在将那两只老鼠打入黑暗中之后，他来不及再去追杀，而是先来看哥哥的状况。 但是哪怕只过了不到一分钟，星刀尺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征。 对方的刀太快，对方的手段也太狠了。 真不愧是暗星的魔崽子。 即使身在同一阵营，其他各部对暗部的观感也实在称不上太好，毕竟这个情报机构有着随时监视内部的职责。 星刀笔紧绷着脸，向着星刀尺的遗体伸出手，青年的尸体慢慢在空中悬浮起来，然后无数的混凝土块汇聚过来，给他铸成一个简陋但是坚固的棺柩，然后星刀笔伸出手，将这个混凝土棺柩装入自己的储物手镯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星刀笔感受着躲藏在黑暗中还没有来得及逃跑的老鼠，冷哼一声，双手用力一扬，将他们头顶的混凝土天花板尽数掀了起来，让他们暴露在阳光之下。 与星刀尺的法相能力是重力掌控不同，他的法相能力是引力掌控。 具体区分的话可以区分为引力和斥力，也便是隔空取物这一超能力的本质。 同样，在致知境这种能力真的就只能隔空取物，或者弹飞一两块拳头大小的石块。 但是到了法相境，引力掌控的威力瞬间便提升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这是最接近所谓超能力的能力了，徒手抓起几吨，十几吨重的石块砸向敌人，远距离控制对方的身体向两边拉扯直到在空中将其撕开，这样的能力，真的堪比神魔，尤其是和星刀尺的重力掌控配合起来之后，两个人几乎能与大部分洞玄境相抗衡。 但是再也不可能配合了。 星刀笔这样想道，然后看着那个挺立在那里的纯白丝茧，先试了试试着远程徒手将其撕开，发现完全撕扯不动之后，眉头微皱，伸手一招，那些混凝土中裸露的钢筋纷纷挣脱身上混凝土的束缚，保持着虬曲的状态漂浮在他的身周，然后随着他的意愿彼此纠缠着化为一柄利剑的形状。 与磁力掌控不同，或者说星刀笔目前的能力还不够，他无法精准的控制那些物体的动向，当然，好处就在于所操纵的物体并不限于金属，可谓是有利有弊。 不过随着他能力的继续提升，等到了洞玄境，无论是操纵物体的大小还是对其轨迹的控制都会上升到一个新的台阶，那个时候磁力掌控对他来说就是纯属鸡肋的存在了。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那个暴露在阳光下的白色丝茧中探出一只手。 一只握着枪的手。 轩一用他完好的左手持枪，向着星刀笔连连开火。 星刀笔冷笑两声，对方手中是能量枪械，所射出来的是近乎凝固的火球，虽然说即使对方射出金属的枪弹，因为速度大小和距离的缘故，他也很难将其拦截只能稍微偏移其轨道，但是对方使用能量枪械，那么很明显就是猜到了自己真实的能力。 当然，如果对方是轩一的话，知道他俩的情报也没有什么出奇的。 你这个杀千刀的叛徒！ 这样想着，钢筋纠结的十数米长剑在他的操纵下横扫六合，将那一连串近乎凝固的火焰在空中尽数扫灭。 然后没有丝毫犹豫，星刀笔看着那个丝茧，举起长剑向着对方狠狠撕裂而去。 如果你能够防御足够强的掷击伤害，那么劈斩呢？ 星刀笔这样想着，然后他面前突然出现一把雪白中带着些许绯红的单刀。 轩一单手握刀在青之翼二十米的庇护下冲出，右手软踏踏地被固定在胸前，而左手毫不留情地挥刀斩落。 只看血花四溅，一条手臂被砍上天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第二十二章 苍蓝（求收藏推荐月票打赏！！！） 星刀笔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黑发少年，虽然有所觉悟，但是对方所抓住的机会实在太好了，在他决意进攻的那一瞬间暴起而伤人，尽管已经第一时间回转精神对付轩一，但是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简直是非人的速度。 他的右臂被整个自下而上撩断，与喷涌的鲜血一起抛向天空，但是轩一也被对方向着空中虚推而出，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一样比他冲过来的速度更快地弹飞出去。 然后星刀笔伸手向着空中一朝，那条断臂立刻飞回他的手中，他看着断臂平滑缺口上那腐蚀的黑色痕迹，表情越发阴郁起来。 如果对方的武器不附带这种腐蚀伤害的话，那么只要将两者拼合，服下一剂莲隐复生剂，那么只要被切断的时间还不久，就可以断肢重续。 只是现在如果想把两者拼合，就等同于把浓硫酸沿着伤口灌入身体，几乎等同于自寻死路。 所以星刀笔手指一抬，储物手镯从那条断臂上取下套在他完好的手腕上，随后将断臂也收入手镯中，再取出一瓶药剂服下一半，剩下的一半浇在了断臂的伤口上。 只见绯红色的药剂浇在伤口上之后，原本还在喷涌的血液随着血管的强力收缩而止歇，然后创口处的血肉飞快愈合起来。 这样虽然暂时失去一臂，战斗力受到极大的损伤，但是只要平安回去的话，依然可以在星城将断臂重续。 星刀笔这样想道，然后冷眼望了远处昏死在那里的轩一。 方才的所有动作都在十秒之内完成，即使星刀笔不是暗部成员，但是星城素来以严谨高效著称。 轩一被自己如同炮弹一般弹出，然后又如炮弹一般撞击在混凝土墙壁上，相信身上的骨头都断完了，生死不知。 不过星刀笔一点都没有靠近的意思。 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个爆发力恐怖的魔崽子站在十米距离以内。 所以他抬起手，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块在空中升起，然后便要向轩一的身体砸去。 结束了。 星刀笔想着。 “砰！” 有人在他的耳边开口。 灿烂的血花在星刀笔那个好看的头颅上绽放。 叶雅双手持枪，笔直地站在星刀笔的身后，表情冷峻地不像是曾经的那个女孩。 她一边口中发出开枪的拟声词，一边朝着星刀笔的头颅扣动了扳机。 星刀笔无头的尸体慢慢倒了下来。 石块失去控制无力地落下，在地上翻滚两下凝固不动。 …… …… 叶雅放下手中的枪，脸上有被溅起的些许血花。 少女眼中苍蓝的巨兽时隐时现。 虽然早就知道，不过今天才确认了，大多数法相境的身体并不能抗下哪怕是手枪的近距离设计，少数炼体或者法相能力特殊的存在才能在毫无防备下硬抗。 叶雅跟着轩一走了这么久，事实上只学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抓住机会一击必杀。 而刚才就是最好的机会，星刀笔断臂重伤的情况下全力击飞轩一，然后想要杀死轩一的那一瞬间，他对周围的防备也降低到了极致。 而叶雅则披着青之翼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他身后，然后给了他致命的一枪。 这并不是轩一与叶雅商量好的计划，但如果不是叶雅临时起意的话，轩一此时已经死了。 这是叶雅第一次杀人。 并且距离如此之近。 不过叶雅惊讶发现自己内心并没有许多波澜，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已经看过叶萱太多处决的画面，对此早就不那么敏感，甚至明白总有一天自己也会站在那群罪人中间。 但另一方面，则是叶雅清楚知道。 如果自己不杀他的话，他就会杀死轩一和自己。 在那一瞬间，叶雅就突然有点理解轩一的思维方式了，如果他从小都生活在这样的一个我不杀你你就会杀我的世界里的话。 叶雅看了看手中沾血的枪，本来想随手扔掉，不过想了想，少女还是将其放回了自己黑铁戒指里然后向着昏死过去的轩一走去，不再理会身后的尸体。 方才在青之翼结成的丝茧里，她只来得及给轩一简单固定断掉的右手，现在的少年双目紧闭地倒在墙角，身后是一个呈圆形的巨大凹陷，那是他用身体砸出来的东西。 叶雅用手摸了摸他的脖颈，摸到颈动脉的跳动才稍微安了安心。 看来是他身上的作战服起了不小的缓冲保护作用，否则这样的撞击几乎能把人一个砸成肉泥。 然后叶雅将轩一平放在地板上，从怀中取出千叶流碧放在他的胸口，那是一块叶状的青碧美玉，有宛如实质的灵光在上面流动着。 当千叶流碧的光围绕着轩一将其包裹的时候，叶雅从黑铁戒指里取出了一颗小巧的药丸。 那是一颗雪白的丹药，上面有着浅浅的蓝色条纹，看起来就像是蓝莓牛奶味的糖。 但这是莲隐复生剂。 身为九公主，叶雅身上当然有莲隐复生剂，并且不是轩一那种弱化药效降低难度的劣化品，而是来自商业联邦的真正极品。 但是轩一的牙关紧锁，叶雅捏住对方的下巴，用了几次力都没办法将对方的下颏打开，喂下这枚糖果般的丹药更成了无稽之谈的事情。 叶雅紧紧咬住嘴唇，然后环视四周。 他们现在裸露下水道处，抬起头可以看到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 在星刀尺星刀笔两兄弟相继死去之后，这里显得异常宁静，除了风声之外再无其他的杂音。 但是叶雅一点都不感到放松。 她清楚地知道，星刀尺星刀笔固然已经很强了，但他们终究只是法相境，千星试星城不可能不派出洞玄境级别的天才前来，如今先锋已经到了，也便意味着对方真正的强者即将到来。 然而应对这对兄弟便让他们接近油尽灯枯，想应对接下来的敌人更是几乎天方夜谭。 她必须尽快稳定住轩一身上的伤势，然后带着他离开这里。 时间一点都不会为她停留。 这样想着，叶雅隐隐下定决心。 她伸出素白的小手，用力盖住轩一的眼睛，让他即使苏醒睁眼也看不到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然后，叶雅将那枚糖果咬在了洁白的贝齿之间。 然后少女低下头，蓝色的短发盖住了她此时的表情。 她的嘴唇对准对方的嘴唇落下，然后先尝试着用舌头撬开对方的牙齿。 在徒劳无功之后，叶雅将糖果含入口中，让它在自己嘴里化作甜美芬芳的泡沫与药液，然后将其度入对方口中。 做完这一切，叶雅站起身来，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男孩，用手用力抹了抹嘴，似乎想擦掉什么脏东西一般，然后还不解气。 少女抬脚用力踢了昏倒的男孩腿肚一下。 轩一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第二十三章 矜持 轩一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松软的雪白病床上，轩一正坐在床头给他削苹果。 一圈一圈鲜红的果皮像是折纸一般从那个黑发的少年手中缓慢生长。 夕阳如血，光芒从透明的窗台洒落，尘埃在光束中飞舞。 轩一笑了笑，向着轩二伸出了手。 轩二哈哈一笑，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用签子扎好递了过去。 轩一接过盘子，拿起一块塞入口中。 果然，是苹果的味道，果实酸甜可口，松脆多汁。 “想不到你照顾人还有一套，魔鬼大人。”轩一轻轻说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轩二笑了笑：“死倒不至于，伤很重倒是真的。” 这样说着，轩二挥了挥手，轩一看到前方出现一道光幕，光幕中蓝发的少女正趴在他身上，似乎在做着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卧槽！”轩一吓得从床上滚落下来，这世界上很少有人能给他这么大的惊喜，而眼前的却恰好是其中之一。 上次强吻他的那个人叫做钱樱，如今坟头草都有几米高了好吧。 是的，直到此时，轩一依然不承认椒月便是当时的那个女孩。 然后在光幕之中，叶雅从他身上爬了起来，用力反复抹嘴，但似乎感觉怎么抹都抹不干净，气急败坏之下伸脚踢了轩一一脚，然后才向着少年伸出了手。 无数白色的丝线从她的手中伸出，然后在轩一的身下形成一个可以拖行的担架，然后少女用手握住担架的一头，拉着轩一头也不回地向下水道的深处走去。 轩一静静看着叶雅的举动，不知为何就认为这绝对是在现实中真实发生的事情。 以及当公主的都不讲究矜持的吗？ 然后轩一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看窗外。 果然，轩二那样怠惰的人，窗外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洋，眼下是金色的沙滩。 他根本不屑于再去创造更加真实的环境。 “我需要醒过来。”轩一对轩二说。 “睡眠更有利于养伤。”轩二静悄悄地说道：“况且现在我感觉你还是挺安全的。” “在千星试中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轩一冷冷说道。 “安了安了。”轩二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就好像推销员在向他的顾客保证自己的商品绝对物超所值：“既然你希望的话，那么我向你额外赠送一点情报吧。” 这样说着，轩二又一挥手，轩一眼前的光幕镜头瞬间向上拉伸，然后聚焦到一个高层建筑的窗口处，那里一个穿着灰衣的银发女子正在低头组装着自己手里的一杆大枪。 轩一如何认不得这杆大枪。 这是电磁迅雷枪。 “好了，情报送到，接下来要看你怎么跑了，少年。” 轩二这样说着，轩一只感觉自己重新坠入深渊之中，失去了一切的直觉。 …… …… 轩一再次睁开眼睛，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人拖动。 全身都充彻着剧痛，尤其是胸口上的伤，似乎几根肋骨同时断裂，让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 轩一真的很诧异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然后他感到胸口有冰凉的物体一直在那里散发着气息辐射着全身，而体内正有无穷的生命力在那里漾开。 怪不得轩一说自己没有危险呢。 轩一这样想着，然后打开了生死感知。 然后他看到充斥着白色线条的世界里，远处有一点漆黑如墨的黑暗。 那是象征的死亡的黑暗。 是的，轩二没有骗他，真的有人在远处有用电磁迅雷枪狙击他们。 然后，那点原本如豆点一般的黑暗在迅速地扩大，就好像超新星爆发一般，顷刻间就要充斥轩一的视野。 轩一再也没法等了，他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从叶雅的担架上一跃而起，顾不得和少女有任何的解释，直接将叶雅扑倒在地，然后抱着她在地上滚出两圈。 电磁迅雷枪的速度和威力，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了。 叶雅猝不及防，被身后的伤员突然扑倒在地，还被抱着滚了两圈，叶雅又羞又气，抬腿用力膝顶对方的胸口。 不知为何，这种格斗技叶雅也能驾轻就熟地施展出来。 只是这种触感极为不好，她感觉自己的膝盖顶入一团烂絮之中，轩一的胸口软绵绵地像是没有骨头。 少年张口，哇的一声在叶雅肩上吐出一口血，才让叶雅意识到对方的伤究竟有多重。 可是对方受着那样重的伤，但是方才的动作却那么敏捷，一点都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直到这个时候，音爆声才姗姗来迟。 因为子弹的速度是声音的十倍。 先是一圈如刀割一般的疾风，疾风过后是沉闷暗哑的响声，叶雅不由望去，却看到自己与轩一方才站的位置那里已经留下一个腕口粗细的洞穴，然后那个洞穴开始慢慢向着四周崩塌，直到形成一个一米见方的弹坑。 这是一个速度极快的物体，在一瞬间穿透了混凝土的地面之后，其能量才缓缓向着四周释放，在地下形成一个巨大的凹陷，然后才缓慢的坍塌形成弹坑。 叶雅在心中飞快分析道，虽然说不知道轩一如何觉察这么快的子弹，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轩一不扑她这一下的话，他们两个人很可能现在已经死了。 被这样的攻击击中，恐怕身体都会整个碎掉。 轩一吐出一口瘀血，感觉身体好受很多，然后他用力推了叶雅一把，将她推出五米以外。 伴随着声音一起。 “快逃吧。” 与此同时，又一道子弹正凝气为雾，从一千多米外的高层上，以十倍音速冲向已经无力逃脱也无力格挡的轩一。 即使是轩一，也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居然死在自己最擅长的武器上，这大概就是一个叛徒应有的归宿？ 少年甚至不想看那道从远处如光如电一般飞来的钢钉，他只知道自己的脑袋一定会像西瓜一样爆开，至于轩二会不会也因此而死去。 轩一真的不知道。 但恐怕多半不会。 银色的长钉一贯而过。 第二十四章 叛徒 星月明趴在冰冷粗粝的水泥地上，连卧姿用的辅助垫都没有来得及шщЩ1a 银发的女子身穿着灰色的披风，让她与自己身下的水泥地板几乎融为一体，她用力一拉枪栓，在清脆的金属交击声中将新一枚钢钉上膛，然后瞄准向远方的那一对男女。 她想看到在视野中绽放的血花，就好像方才在星刀尺与星刀笔身上绽开的血花一样。 一枪射出之后，星月明便不再理会轩一的死活，而将准星对准了方才被轩一推出的少女。 但是早在预期中的血花迟迟没有绽放。 轩一的轮廓在自己的视野里依然完整。 这是什么情况？ 星月明不由发问？她使用电磁迅雷枪在测试中练习了上百次，实战中也有超过十次的使用，从无脱靶的先例。 可是如今这一枪下去杳无音讯，究竟是什么情况。 少女轻轻咬著嘴唇，扣动扳机。 雷光肆虐将她包裹，第二枚钢钉在雷电中呼啸而出，再次穿出一道笔直的雪白湍流。 但是这一次，依然没有命中。 星月明分明瞄准的是那个少女的头部，可是在她的视野中，最终那条湍流在千余米的轨迹中，轻微改变了角度，结果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不可能是自己的瞄准出了问题。 星月明心中冷静想道。 而是——自己被发现了。 对于一个狙击手而言，被发现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她想到这一点，身上便有隐约的冷汗沁出，然后不动声色地收起了电磁迅雷枪，然后便要重新拆解掉这把大狙。 电磁迅雷枪零件构成复杂，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几乎没有人能将它重新拼好，这种迅雷枪目前是星城的秘密武器之一，自己可以死在这里，但绝对不能让这杆枪被其缴获。 但星月明的手刚刚碰到需要拆借的第一块零件，便听到耳边传来冷清的少女声音：“你是要留下枪活着？还是要留下枪给我去死。” 星月明回头，看到有穿着典雅黑色短裙的黑发少女平静站在门口望着她，墨色的眼睛中有着玛瑙的黑色火彩。 “我额外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椒月。” “奥斯椒月。” …… …… 轩一没有等到那破开自己头颅的一枪。 那一枪最终微妙地打偏，打入他身旁一米的地面，然后那里也迅速塌陷出一个弹坑。 轩一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只是对方失手，或者只是表明威胁。 因为如果此时远处持枪的人是他，那么出现这种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有人干扰了弹道。 终于有第三方势力在这个城市领域现身了吗？ 按照之前的介绍，不包括轩一叶雅自己的话，也有六方势力五十人进入了千星试，除却之前在海洋领域见到的商业联邦艾玛与琉璃，那么在岛上至少还有五方势力在争夺，没道理在城市领域自己从头到尾都在和星城死磕。 星九是星城阵营的，虽然没有对自己出手，却将自己的位置给暴露了出去，导致星刀尺星刀笔的袭击。 而远处那个手持电磁迅雷枪的敌人，毫无疑问也是归属星城的。 那么问题来了，其他阵营都到哪里去了？ 难道都对城市镇守的位置没有想法吗？ 什么礼让东道主？从第一届千星试开始，就没有所谓的礼让东道主这个概念。 除非，就像之前商业联邦垄断海洋领域一样，星城也将城市领域整个包圆，可问题又来了，在海洋领域是因为地形原因，商业联邦在那里的优势实在太过于庞大，导致其他势力很难和商业联邦竞争，那么现在城市，轩一真不认为星城有能力在这里取得决定性的支配优势。 正在这时，第二枪在数秒之后穿云破空而来。 轩一只来得及意识到，这一枪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雪白的湍流在眼前消散，风声与炸响同时在轩一耳边传来，他看向同样远离叶雅一米开外的弹痕，再次明确了判断——远处的狙击手被人干扰了。 那么意味着他们暂时安全了——恐怕这也是轩二当时所说的那句：我感觉你们暂时没有危险的由来了。 如果有人暗中干扰电磁迅雷枪的话，那么他们确实是安全的。 正在这个时候，轩一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捆住了。 他回头望去，看到惊魂未定的叶雅冷着脸咬着嘴唇伸手用青之翼化作大网将他全然包裹，避免他再突然暴起袭击自己。 虽然知道大致都是好意的，但是被这样袭击的感觉真的很差了。 轩一有点哑口无言。 他感觉对方在被迫亲吻自己之后就对自己抱着隐约的敌意，这种敌意在自己方才把她扑倒之后就更加浓烈了。 但是这里可是千星试好不好，不要耍大小姐——不对，是不要耍公主脾气了！ 然后他感觉自己继续被前面的蓝发女孩面无表情地拖动着向前走去。 这个家伙。 轩一叹了口气。 叶雅此时连和他说多余的话都不想说，也没有时间说，但还是不想让重伤的他起身，依然选择把他放在青之翼上拖行。 正在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耳边同时传来优雅冷清男子声音。 “九公主殿下请留步。” 叶雅当然没有留步，她继续向前迈出一步的那一瞬间，便有数根黑色的羽毛插在了她的面前，然后彼此连成黑色的阴影之网，挡住了叶雅前进的道路。 叶雅伸手，青之翼化作手套裹在手上，然后她摸了摸那黑色的阴影之网，只感觉坚韧异常，还有着轻微的腐蚀性。 叶雅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洞玄境终于来了。 “请问阁下究竟是谁？” “以及有何贵干？” 一只巨大的黑色乌鸦从栖息的电线杆上展翅落了下来，叶雅甚至不知道它究竟在那里停留了多久。 这是一只足有鹰隼般大小的乌鸦，它落在叶雅的不远处，然后一片片黑色的羽毛从上面脱落，不过须臾之间，一个身着黑衣的银发男子便出现在面前。 “在下星昏鸦。” 他静静说道，声音优雅带着空灵幽远的味道。 “在下并不欲对九公主无礼。” “请你放下手中的那个人。” “他是我们星城的叛徒。” </br> </br> ps:书友们，我是任秋溟，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br> </br> 第二十五章 嗜血暗鸦 叶雅看着面前的男人。 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关于轩一的事情，她回到行宫之后了解了许多。 甚至一点都不比对方这个自称星昏鸦的人少。 星昏鸦哑然失笑，他伸出一只手，无数黑色的羽毛在那里汇聚，瞬间化为一只小巧的乌鸦，有着黑色的羽毛与血红的眼睛。 乌鸦停在他没有血色的苍白手指上，他银色的眼眸注视着乌鸦。 “公主。”星昏鸦没有感情地开口：“您真的以为，九公主的身份足以在这里保护您吗？” “九公主之所以在惯例上不参加千星试，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历代九公主在适合参加千星试的年龄都已经足以跨入当世前十之列。”星昏鸦这样说着，用手扼住手指上乌鸦的脖子：“但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因为九公主并不是像各大行走那样，即使真的死去一两个，在几十年中依然可以慢慢找到候补。” “您的地位那般尊崇，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因为死亡对一切活着的生灵而言都一视同仁。”星昏鸦慢慢掐断乌鸦的脖子，然后将那颗没有流血的乌鸦头扔到叶雅的脚下，让它咕噜噜地围着叶雅转动，然后从脖颈的断口处升腾起黑色的烟雾。“近千年来，千星试上死掉的行走，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您既然没有历代九公主那般绝逸之姿，那么在进来之前，您就应该想到此刻，想到死的觉悟。” 叶雅当然知道。 但她冷冷开口：“无论是谁，杀了我必须要自己给我陪葬。” 星昏鸦哈哈大笑，乌鸦头上升腾的黑色烟雾围绕着叶雅与轩一如同腾蛇般起舞。 择人而噬。 “公主殿下，您该知道。”星昏鸦有点兴奋地开口，苍白的脸上充斥着不正常的血色。 “亲手杀死一位九公主的荣耀，近千年来只有天武帝一人享有。” “您怎么知道，在下不想去做那第二个人呢？” 对方的神色是那么的真实，叶雅即使不用真理推断，也知道眼前这个有些不正常的男人说的是真话。 她是那样高贵的猎物，如果现在世界上还流行猎头这种风俗，那么自己的头颅会和那些最强大的巨龙摆在一起，成为对方收藏中最耀眼夺目的瑰宝。 这是比传国玉玺更加宝贵的珍宝。 于是叶雅伸手握住胸口，才突然意识到千叶流碧居然还在轩一那边，少女轻微撇了撇嘴，然后展开了青之翼。 青之翼是叶青所制作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魔导武装，寄托着那位曾经的九公主在此领域全部的造诣，当青之翼展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知道。 但叶雅知道。 因为答案就是翼。 三对洁白的光翼从叶雅的身后延展而出，它们长而宽大，在少女的身后轻轻舒展摇摆。 星昏鸦看到叶雅摆出战斗姿态，表情更加陶醉起来，他狂笑起来：“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个样子。” “这么美丽，这么高贵，又这么强大的样子。” “果然只有杀这样的人，才会开心啊不是吗？” 有黑色的羽翼在星昏鸦的背后伸展，那是乌鸦的羽翼，在他背后收敛又张开。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淡淡开口道：“慢着。” 这是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开口者。 轩一强忍着全身的疼痛，从叶雅的罗网中站了起来——叶雅也没有真的把轩一网的结结实实，更多只是一种姿态。 然后少年从怀中取出那块青碧色的美玉，连看都不看地递给叶雅，好像这并不是号称玉魄的天下第一美玉，而不过是随手捡起来的石子。 叶雅没有收。 轩一便平静松手，让那块玉在两个人之间落下，然后少年才看向生长着纯黑羽翼的男子，平静向他走去：“不用征求这位公主的同意了。” “我跟你走。” 千叶流碧在轩一松手的那一瞬间，就凭空浮起回到了叶雅的胸口，但是叶雅一点都没有领轩一的这个情，她看着对方向着星昏鸦一步一步走过去的背影，大声喊道：“轩一，你给我滚回来！” 轩一回头，表情微笑：“在下没有拉人垫背的爱好。” “还有。”轩一接着说道：“我还是有点价值的，他们并不会马上杀我。” 是的，轩一此时还是药剂宗师，他一路上已经暴露了太多的疑点，尤其是在星城广场上最后使用逗比邪神的力量，尽管当时有叶萱压着，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已经知道这个少年已经掌握了某种和邪神沟通献祭的方法。 这一切的一切，都极有价值。 所以轩一是必须被抓回去榨干最后一丝价值才会死去的人。 但是轩一没有走出十步。 因为有一把手术刀落在了他的面前。 刚好插在他足尖的位置。 那是一把又小巧又锋利的手术刀，当轩一注意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足前，入石不多不少，刚好五厘米。 这只是开始。 然后无数把手术刀如果春雨般落下，插满了他与星昏鸦之间的空地。 此地禁止通行。 如今简单的宣示，连傻子都能读懂。 星昏鸦看着眼前那无数把手术刀，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这样说着，原本还在叶雅身边盘旋着的黑色腾蛇回身而起，便要将那布满在轩一与自己之间的无数把手术刀尽数吞噬。 然后轩一看到了自己面前的手术刀尾端开始轻轻摇摆，就好像是响尾蛇的尾梢，又如同风中的千万片柳叶。 在下一瞬间，这数百把手术刀腾地而起，然后在天空中化作一片片鳞甲，闪烁着太阳的光芒。 千剑屠龙。 那一把把手术刀排成整齐的阵列，就好像是在空中列阵的兵团，甲光向日金鳞开。 然后不需要号角，它们便开始冲锋。 数百把手术刀不断地在任何一个角度切割着暗影腾蛇的身体，就好像把一匹黑布用锥子戳刺地千疮百孔，虽然不断有手术刀被腐蚀掉灵性叮当落地，可依然有更多的手术刀在冲锋陷阵。 只几个眨眼的工夫，那条黑色腾蛇便瞬间烟消云散，而那些手术刀还有半数停留在空中，然后不约而同将刀刃对准星昏鸦。 星昏鸦咧开嘴笑出声来：“薛杏，你不在你家主子身边也敢耀武扬威？” 有人穿着白色的大褂从空中落下，那些手术刀瞬间嗡鸣起来，围绕着她旋转就好像海底盘旋的鱼群，又像是蜂群在迎接蜂后。 薛杏抬起手，那上百把手术刀同时在空中静止。 “就算主子不在，有些狗还是会咬人的不是吗？” “星昏鸦。” 第二十六章 手掌心 星昏鸦看着挡在眼前的女子。 金发而碧眼，深棕色的羊毛夹克外宽松罩着白得发亮的白大褂。 她的表情就像在面对一个全身都需要止血的大出血病人一样严峻，身周的手术刀浮在空中发出静静的嗡鸣。 “你该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自己可以打赢我吧。”星昏鸦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医师小姐。” 轩一看着薛杏的背影，终于明白方才是谁在一直干扰着电磁迅雷枪的轨迹。 她的能力是磁力。 所以她才可以干扰那出于设计目的本身就易受磁力影响的电磁迅雷枪子弹，所以才能够轻而易举的操纵这上百把锋利但轻薄的手术刀。 但她依然不是星昏鸦的对手。 毕竟星昏鸦是目前星城已知的年轻一代最强的几人之一，二十四岁便已经是洞玄入画境，并且致知能力还是与星辰之光对应的影与黑暗，并成功结合了鸦这个意象载体，是攻守兼备并且都极为强横的类型。 虽然星昏鸦同样出身于六大白银家族，但是他从十五岁起就跟随暗部外派各种任务，由于他在家族中继承顺位不高，所以上面大人物也没怎么照顾他，结果不料他竟然一步一步成长，如今成了星城最炙手可热的年轻人之一。 而的名号，就是他在外面真真切切用血与火挣下来的。 薛杏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磁力掌控当然是非常强的致知能力，到了法相境薛杏更等同于人形的航母，可以自由操纵无数的金属作为她的武器。 但即使是同境界对敌，薛杏都未必能够击败对方，更何况还要落对方一个大境界。 他可不是像帝子菁那种战斗稍弱的洞玄境，而是真正从小培养出来的杀戮机器。 在轩一认识的人中，只有像椒月，卡斯特，或者说帝云归这一类人，才有资格和他同台竞技，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七大镇守的有力争夺者。 方才薛杏能够斩断对方的黑雾，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把薛杏看作对手，被突袭之后也没有任何表示，单纯以看戏的姿态等到了结束。 面对星昏鸦的嘲笑，薛杏露出微笑：“很抱歉，您的对手并不是我。” 正在此时，星昏鸦的背后传来少女的声音：“是的，乌鸦，你的对手是我。” 椒月扛着一杆大枪一步一步从空气中走来，就好像她走过了一扇并不存在的空气门扉。 她旁若无人地走过星昏鸦的身边，黑发擦过对方黑色的鸦翼，然后走过薛杏，来到轩一身边，将肩上那杆大枪甩手扔给了轩一，然后继续向前，来到了叶雅的面前。 叶雅背后的雪白光翼依然张开到极致，但是看到这个黑发黑裙的少女来到自己面前，叶雅还是笑了笑：“你是来杀我的吗？姐姐？” 椒月伸手抚摸叶雅光滑的脸颊，笑了笑：“你这样的小猫咪，除了那种煞风景的家伙，有谁舍得杀呢？” 这样说着，椒月凑过脸吻了吻叶雅的脸颊，方才转身，看向星昏鸦：“如何？打一架？” “杀了我，你就是星城行走？要不要尝试一下？” 星昏鸦平静摇了摇头。 虽然他年龄要长出椒月许多，但是战斗这件事从来不止看年龄。 椒月用自己一次次的表现，早已经证明她是奥斯帝国数百年来最杰出的行走，甚至在世界范围内，同龄便能与她分庭抗礼的人完全不存在。 她生来便是同辈无敌，只能向比自己更年长的天才挑战。 星昏鸦只是单手抚胸，弯腰向着椒月行礼：“月公主既然来了，那么在下只能告退。” “除非月公主非要和在下做过一场。” 椒月不动声色。 如果这是类似晖亡之林的规则，杀掉一个竞争者就等同于离胜利更进一步，椒月真的不介意在这里就强行把星昏鸦杀掉。 如果底牌尽出的话。 但并不是，就像之前她和星九过了一招试了深浅之后就分道扬镳，便是因为按照千星试的规则，它不鼓励强者提前战斗导致两败俱伤。 星昏鸦见椒月没有开口，不由笑了笑：“既然月公主无意挽留，那么在下唐突问一句。” “星月明是不是已经死了？” 椒月侧头：“原来那个妹子叫星月明啊。” “我可不像某些人那样心狠手辣。”椒月指了指轩一，他已经将电磁迅雷枪收入了黑铁戒指中：“我让她把枪交出来之后，就把她扔出去了。” “如果你在千星试结束之后还活着，那么你可以代我替她问个好。” 星昏鸦点头，然后他背后的黑色鸦翼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这个男人瞬间便又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乌鸦，扭头深深看了在场的四个人一眼，然后转身振翅飞去。 椒月看着星昏鸦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她才慢慢转过身来。 “诸位，是不是该说说我们的事了。” “怎么说呢？” “我怎么感觉你们俩就逃脱不了我的手掌心呢？” 椒月唯美的脸上巧笑倩兮。 …… …… 既然落入椒月的手里，有句话叫做，既然不能反抗，那只能享受了。 薛杏如她的外号那样，是一个专业的医师，甚至她的药剂技术只是为了辅助她的医师水平而存在的。 椒月与薛杏将轩一二人带离了这片已经面目全非的战场，这座空无一人的城市中有的是安逸的隐藏点，在那里薛杏对轩一进行了系统的检查治疗。 轩一的伤势在于内外兼有，总体来说是身体不断接受钝击导致，叶雅之前无论是莲隐复生剂也好，千叶流碧也好，都只是帮轩一吊住了性命，让他缓慢愈合——当然，这个缓慢是相对而言的。 由于有莲隐复生剂打下来的基础，薛杏就直接开刀给轩一动了手术，清理碎骨，缝合伤口，好在轩一之前接受了叶萱的全面治疗，所以身体机能处在巅峰状态，缝合之后只需要一个小时就可以拆线愈合，连薛杏都有些为轩一的身体吃惊。 毕竟，她是椒月的私人医师，以椒月格物圆满的体质，也没有这个程度的坚韧。 就好像是一块被打碎无数次又拼合起来的瓷器，反而比原装更加坚韧一般。 而在此时，病房之外，椒月看着叶雅，平静开口： “你再跟着他，真的会死的。” 第二十七章 拯救者 叶雅看着对方那张精致绝伦的脸，点了点头：“我知道。” 椒月看着她，没有说话。 叶雅笑了笑：“但你知道吗？今天如果不是我的话，他已经死了。” “你错了。”椒月摇头：“他是老鼠，你是鸽子，老鼠和鸽子组队，鸽子固然飞不上天空，但是老鼠却同样没办法在地下钻洞。” “如果不是你的话，他也不会受那样重的伤。” 叶雅被在这一瞬间问住了。 是的，她之所以想和轩一一起来到千星试，如果抛出许多其他的原因，只挑出最决定性的那一条，那就是她不想让轩一死。 可是就在方才，事实证明她跟着轩一，并不能保住轩一的性命，甚至需要轩一自己主动求死来换自己一条命。 如果不是椒月及时赶到，她与轩一便已经都死了。 回头想起来，叶雅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距离死亡竟然如此之近。 这样想着，叶雅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今天我杀人了。” “嗯。”椒月的语气就好像叶雅说的是今天中午我吃了巧克力火锅一样轻松写意：“我十二岁就杀人了，比喝酒还早。” “我不是行走。”叶雅轻轻说道，然后补充道：“但杀人之后的异样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多。” “那是因为叶萱从小都在培养你对杀人的忍耐力。”椒月回答道：“九公主是一个无法不杀人的位置，九公主不杀人，就好像屠夫不杀猪一样奇怪。” “但同样的，叶萱也不希望你们习惯杀人。” “无论是你，还是卡斯特。” “杀人和杀猪毕竟不是同一件事情，当你把杀人和杀猪一视同仁的时候，你离入魔便相差不远。” “我在先祖的笔记中看过，当初叶青在每一场战役过后，双方战死者的尸体收敛完毕之后，她都会前往陵园为他们守灵一夜，风雨无阻。” “我也听说在你们第九军团，所有触犯法律应当处死的罪人，都会由最终批复死刑的九公主亲自行刑，并且在处刑前聆听那些死者的遗言，哪怕只是一些污言秽语。” “你们第九军团永远都是这样，虽然身负力量，却自甘披挂枷锁，坚信当你拥有的力量越大，便应当更加地敬畏手中的力量。” “当一言可决他人生死的时候，便应该更加谨言慎行。” “卡斯特到现在都没有杀过人，想必也是这个道理。” 叶雅点了点头：“嗯。” 兰叶皇族与奥斯家族千余年的交情，虽然说从彼此的开国大帝当初就有同窗之谊，但是有今天的局面，事实上还多亏了当时奥斯帝国的那位女皇是叶青的叶夜学院学姐，并亲自下场参与了荣耀卫国战争。 这叫什么？ 大概就是官方所宣扬的在火与血中经受考验的友谊。 所以在奥斯家族保留着许多关于当初九公主的第一手原始记载，有些东西叶雅自己都不知道椒月却读过。 椒月看着她：“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家伙了？” 叶雅愣住了。 她记得几天前在星城的客居里，她就问过椒月类似的话题。 当时椒月的回答是——不是有点喜欢。 而是很喜欢。 就好像喜欢最心爱的玩具一样喜欢，所以会给玩具披挂整齐，然后看着它出征。 可是当椒月问自己类似的问题的时候，叶雅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思考了一下，叶雅摇了摇头。 “应该不算喜欢。” “我从未憧憬过和他在一起什么的。”叶雅说道：“最初只是稍微有些感谢，然后相处一段时间之后，虽然不喜欢他的性格，但认为他还是勉强能做朋友的那种类型。” “然后那天晚上我在天之塔上等他。” “心里想着如果他来不了的话，那么我回赠给他的东西也足够抵平这两天他带我出来玩的导游费了。” “但是他还是来了。” “穿越你，卡斯特，以及姑姑来到我的面前。” “然后当面向我道歉。” “在那一刻起我就决定，我不会让他死。” “他是我见过最孤独最无助的人，却始终抱着那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稻草努力让自己活下去。” “虽然我知道很蠢，但是在天一阁他尝药剂倒下去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冲上去抱住他，用千叶流碧帮他解毒。” “那个时候我就隐隐有觉悟。” “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拯救他的话，那个人或许大概就是我了。” “是的，我知道很蠢，不要这样看我。”叶雅轻轻说道：“我知道我在他心中连星立华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谁必然拯救谁的说法。” “但是既然当初星立华将他从海滩上捡起来，给了他活下去的资格。” “我总感觉，自己有义务，不，不应该说是义务。” “而是我想，他这样的人，不应该有那样悲伤的结局。” “而我恰恰是极少数可以帮他改变结局的人，所以更不应该袖手旁观。” 叶雅轻轻说着自己内心的想法。 轻声漫语，慢条斯理。 水蓝色的眼睛里的光温柔缱绻。 看的椒月心中有些感慨。 真他妈的是九公主啊。 这样想着，椒月突然伸手，抓住叶雅的双手，黑色的眼睛与蓝色的眼睛对视。 叶雅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慌乱，开口问道：“椒月姐姐，你想……” 你想做什么还没有说完，她的嘴唇就被椒月结结实实地堵上，叶雅用力挣扎，却丝毫不能撼动椒月的动作。 毕竟她和对方的等级差距实在太大了。 片刻之后，椒月才松手放开满脸通红的叶雅，叶雅一副被侵犯的小女生模样，伸手就抓起桌上的水果，点心，杯子之类的杂物劈头盖脸朝椒月身上砸去，椒月一动不动，一副出轨被发现的男友模样，连虚化都未曾，任由叶雅发泄。 等到叶雅气喘吁吁地停手之后，椒月才微笑看着她。 “公主殿下。” “不知我吻你的时候，和你吻轩一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br> </br> ps:书友们，我是任秋溟，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br> </br> 第二十八章 无权爱人与无权被爱 叶雅顿时窒息起来。 原本就很红的脸瞬间烫得几乎可以煎鸡蛋，她看着对方，有点语无伦次：“你，你怎么知道的。” 就好像和男朋友约会之后偷偷摸摸回家然后被老妈瞬间抓包的感觉。 但随即，叶雅就意识到为什么椒月会知道。 从薛杏能够干扰远方狙击来看，这个在暗处已经旁观了很久，那么能够看到她最后被迫给轩一喂药的画面就不足为奇了。 但是，有什么区别呢？ 她吻轩一的时候。 呸呸呸，什么叫做吻啊，椒月说吻就是吻了？ 她只是在当时的情况下，选择最快最简单的方式不让轩一死掉罢了。 不过如果真说起来的话，当时亲吻轩一的时候并没有所谓快感，触电之类的感觉。 她只是认真地试图将嘴里的药喂给对方，并且为必须采取这种糟糕的方式真心感到羞恼，甚至相比之下，方才椒月强吻她的时候居然还更有感觉一点。 感觉自己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正因为椒月让她稍微有了感觉，所以她的反应才会更加激烈一些。 “反正我就是知道。”椒月低头捡起地上的水杯，然后看了看叶雅羞红的脸颊与娇艳欲滴的浅色嘴唇。 “在之前我扮演钱樱的时候，出于某种有些糟糕的动机，我和他也有类似方才的行为。”椒月指了指两个人之间的桌子，暗指是类似自己之前的强吻，而不是像叶雅的“喂药”。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身为钱樱的我还是很得意能够罕见地取得主导权的，并且对他有着隐约而真切的好感。”椒月看着叶雅：“你该知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如果真说有的话，我哥勉强算半个。” “所以事后回忆这种情感，其实还是蛮新鲜与有趣的。” 叶雅听着椒月的话语，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许的酸意。 好啊，两大帝国的公主伺候你一个人，你小子福气也不小啊。 什么我的初吻却不是你的初吻什么的，想想就有点来气。 椒月觉察到叶雅身上泛出来的那股酸意，不由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的格物圆满能力是心理感知，虽然不能详细知道对方思考的内容，但是情绪波动什么的却能够知道的一清二楚，勘探谎言的能力也是炉火纯青。 毕竟像她这样大势力出身的人，对于格物境能力的需求还是有所挑剔的，就像轩一格物境拿的都是五感强化，生死感知这样对战斗极有帮助的能力，而像叶雅和椒月这种，则会偏向于辅助能力更强的。 比如她的察言观色，心理感知与完美扮演。 比如叶雅的真理推断。 都是在人际交往，处理情报时候极有用的能力，相对于那些单纯的战斗能力而言，堪称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典型。 所以当椒月笑出来的时候，叶雅也随即明白了她笑的原因，不由开口打断对方的笑声：“喂！” 这样很不礼貌好不好，我们很熟你也不用杀熟吧。 椒月止住笑声：“好吧，但你该知道，你我都不是那种能够拥有爱情的人。” 这与政治联姻无关，事实上像椒月这种实权行走，像叶雅这种几乎已经板上钉钉的九公主，即使是奥斯之皇或者叶萱，也必须尊重她们的意见，就像这次叶雅致意要参加千星试，叶萱虽然不太支持，但最后还是点了头。 某种意义上，她与叶雅都有喜欢人的自由。 但事实上，她们却没有这种自由。 历代九公主都不提倡与任何人缔结婚约，反正下一代九公主是从新的兰叶之皇的最小女儿之间挑选，所以九公主的婚姻生来就是没有必须性的不稳定因素。 虽然事实上曾有那么一位九公主公开生下过一个女儿，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将九公主之位传给自己的女儿，因为一旦这种交接发生，那么第九军团便会真的成为一家一姓的私器，而与兰叶皇室彻底割裂。 而更多的九公主甚至选择服用长生药，以十八岁的容颜与身躯示人一直到死去。 当然，很多九公主私下里都有自己的情人或者旧爱，就像叶萱与她的老师诗酒杯，也便是上代侠存在着真实的感情纠葛，这是叶雅乃至于椒月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叶萱在诗酒杯死后，是真正的孑然一身，连所谓的面首都没有。 但椒月的原因却与叶雅不同。 九公主需要保持位置交接的稳定性所以不能有事实上的子女，但椒月确实因为按照奥斯家族的习俗，每一位奥斯家的成员都必须在成年之前按照与霓凰一族的约定，前往遗忘之城在那里寻找自己的爱人。 无论你说那是包办婚姻也好，是寻找种马，代孕子宫也罢，与霓凰一族这个至今仍是诸大隐族稳居前二的强横族群的联姻，不仅保证了奥斯皇族地位的稳定，更保证了这个家族本身的延续。 就以椒月举例，她的母亲便是霓凰族人，她的祖母也是霓凰族人，以此向上追溯千年，奥斯皇族一脉的母系都来自于霓凰一族。 而霓凰一族，则是比星城创始族群星澈一族这种没落隐族要强大许多的真正隐族，至今仍为魔之眷属，和彼岸的那些神灵保持着联系。 像椒月这样已经注定要娶一个之前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的奥斯公主，喜欢人对她来说虽然不难，但一直喜欢下去就很难了。 叶雅点了点头。 对于这些事情，她们一向比别的人清楚。 所以就不要为什么二女争夫之类的无聊戏码庸人自扰了。 她们彼此都没有去喜欢别人的权力。 就像轩一一直认为自己没有被别人喜欢的权力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薛杏戴着白色的手套从内间走出，手套上还沾着斑斑血迹。 她才刚刚给轩一做完了手术。 然后薛杏看着叶雅，欲言又止。 椒月笑了笑：“没事的，你可以对我说的话，都可以对她说。” 薛杏咬了咬嘴唇，最终鼓起了勇气。 “是的。” “殿下您猜对了。” “轩一身上的毒，虽然有些不一样。” “但就是那种毒。” 椒月听着，脸上不由绽开了无比盛大的笑容。 “真没想到啊。” 奥斯行走笑着说道。 第二十九章 破局 当轩一苏醒过来的时候，薛杏正在给他的伤口拆线。 金色的发丝垂下，少女碧绿色的眼眸认真而端正，仿佛有某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意味。 对方使用的麻醉剂高效而安全，给身体的负担很小，以至于轩一从麻醉中清醒之后的眩晕和凝滞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轩一当然有刮骨疗毒的能力，但是既然有上好的麻沸散，又何必非要听钢刀在骨头上铮铮作响的声音。 薛杏麻利地给他拆完了身上所有的缝合线，只见伤口已经基本愈合，连伤疤都极为浅淡——莲隐复生剂是这个世界上已知最好的治疗药剂，一瓶的分量便价值过亿，原本不需要薛杏的手术轩一便能自行愈合，但对方的手术最大限度发挥了莲隐复生剂的药效，让原本可能需要至少两天养伤的轩一几个小时便能够恢复八成的战力。 对方的脸上简直写着医术高明四个字。 既然有莲隐复生剂的帮助，不留疤简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轩一一动不动地让薛杏给他做最后的检查，他全身上下只腰间盖着一块白布，不过以对方这样资深外科医生的资历，看到男性的裸体可能和看到一块死肉差不多。 早已经是绝对的司空见惯了。 “不，我是椒月殿下的私人医师。”薛杏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虽然说偶尔也会给男性做一下手术，但是大多数时候我只负责椒月殿下一个人的身体维护。” 这样说着，薛杏站起身来，拍了拍在病床边的桌子上叠地整整齐齐的两套衣物，分别是他的近身作战服和第九军团的战袍：“你穿好衣服之后活动一下身体，如有异样的话叫我。”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两位公主正在外面等你。” 轩一点了点头，目送着薛杏离开之后，他才从手术台上做了起来，端详全身。 他的全身也都写满了医术高超四个字。 薛杏不愧是椒月的专属医师，尽管年纪不大，但是手底下的功夫真是硬。 虽然对方做手术的时候自己处于全身麻醉状态，并不能知晓当时的情况，但是可以想象到那漫天的手术刀，剪刀，止血钳在空中飞舞的景象。 毕竟薛杏是拥有一个舰队的手术刀的妹子。 对方下刀既准且狠，基本清理了他体内的碎骨，扶正骨骼，再借助莲隐复生剂残余的药效，方完成了整个身体的高效治愈，现在的他，虽然算不上全盛，但是八成实力还是有的。 如是想着，轩一走下来穿好衣服，然后走出手术室。 椒月与叶雅正坐在大楼的露台上，薛杏在一边侍立，两人之间是一张长桌。 轩一走近才看到，那张长桌两侧虽然摆着些许点心和饮料，但占据主角的还是那张巨大的城市地图，他看了两眼，便认出这就是自己所在的这座城市领域的地图。 地图上摆着黑白两色的棋子。 轩一下意识地就看了看棋子盒，果然，有三枚白子已经放进了那里。 如果轩一没猜错的话，这三枚棋子分别是星刀尺，星刀笔与那个没有照面的星月明。 而另外一枚棋子虽然没有进入象征墓地的旗盒，但也被移除了地图之外，那个人应该就是星九了。 这样一来，地图上的白色棋子就只剩下了寥寥六枚，可谓是绝对劣势。 椒月望了轩一一眼，却没有和他寒暄，而是看向叶雅，推动自己手里的黑色棋子。 “将军。” 叶雅看了看地图上的局势，点了点头：“嗯，我输了。” 椒月笑了笑，然后没有看向轩一，却静静解释道：“你们晚来一天，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在我们进入这座须弥山之后，海洋领域有艾玛那个舰娘坐镇，没人敢去掠她风头，所以都默认海洋领域已经名花有主。” “当然，她也没让我们失望。” “只用一天半的时间就解决了领域魔兽，拿到了海洋镇守的资格，真有当年其祖的风范。” “言归正传，既然海洋领域被不约而同的放弃，那么接下来的六个领域就要重点争夺。” “城市领域陆地领域的入口，当然是兵家必争之地。” “不过，有些时候当然是未雨绸缪者要占得先机。” “我和星城那群家伙想到一块了，所以我们先是将所有人手投入城市领域，然后半合作地将其他势力的人给清了出去，制造双王争霸的局面。” “不过由于我们之间的实力算是势均力敌，所以很尴尬的是当这片领域失去第三方之后，我们就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僵局。” “那就是只要你不想赢，那你就不会输。” “只要不优先进攻，选择以逸待劳，不变应万变，那么除非城市镇守魔兽自己跑出来让我们打，那么我们只能彼此在这里耗着。” “等待变数的发生。” 然后椒月看了轩一一眼。 轩一点了点头：是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和叶雅就是那个变数。 他们进入城市领域之后，局势瞬间打活了。 星九则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她率先发现了叶雅轩一的踪迹，却没有选择将二人杀死。 事实上，如果那个时候轩一椒月出局的话，那么局势还是会一成不变。 但星九选择了第二种方案。 她没有淘汰轩一叶雅，相反，将两个人的位置信息接近同时告知了星鹤眠与椒月双方，让局势瞬间有趣起来，而她本人反而选择早早离开城市领域这个是非地，毕竟在星鹤眠那边，她还是给出了自己的价值。 毕竟她交出了很有价值的情报。 然后——轩一和叶雅大杀特杀，在被伏击的情况下，极限反杀了星刀尺兄弟，并且在星昏鸦面前拖到了椒月的救援，而椒月那边则淘汰了星月明，然后虎口夺食保下了轩一叶雅。 从这个时候开始，局势已经明朗下来。 星城方面失去了三员战将外加一个星九，而椒月这边非但毫发未伤，更拿到了轩一叶雅这两个人。 哪怕说某种意义上这两个人的战斗力是负数，但依旧对局势有着极大帮助。 “我和叶雅在方才推演了十次。”椒月静静说道。 “然后我赢了十次。” 第三十章 撤退 星鹤眠投子认输。 星白芷有一搭没一搭地收拢着地图上的棋子，笑了笑：“我知道你一直攥着劲儿想要给那位奥斯行走一点好看，如今败局已定，有什么想法，” 星鹤眠表情依然淡淡的，身居高位，隐藏情绪是最基本的技巧。 他抬眼看了星白芷一眼：“不是我败局已定，而是你我败局已定。” 星白芷微笑，她面容精致柔美，即使是在以俊男美女著称的星城族群内部，她也称得上真正绝世的美人：“我反正我不过是进来玩玩罢了，并不像你和昏鸦那样，必须全力图谋一个镇守的位置。” 星鹤眠沉默些许，然后说道：“当初你为何放任星九离开？” “因为我无权干涉她的行动。”星白芷回答道：“事实上即使在暗部，她也只听令于父亲一个人罢了。” “当然，如果她留下来，并且愿意去执行抓捕轩一和叶雅的人物，我们此时的局面自然要好出许多。” “但这也未必，毕竟我们本来不知道昏鸦的动向，也不指望他能去救急。” “可是偏偏他就在最合适的时间来到了最需要他的位置。” “但即使是这样，我们也无功而返不是吗？” “毕竟有谁能想到，星刀尺星刀笔这样在法相境也算佼佼者的存在，竟然会在一个致知巅峰，一个格物圆满的对手面前铩羽而归。” “非但铩羽而归，反而断送了自己性命。” “这么一来，星鹤渡那个家伙死在轩一手里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星鹤眠冷冷望了星白芷一眼：“没有证据的事情，就别说了。” “像他那样的魔崽子，即使真的杀了星鹤渡，又如何会给你们留下证据。”星白芷慢悠悠说道。 星鹤眠不想理这个女人。 当初因为这件事情刑部和暗部闹了好大的不愉快，他的父亲星鬼斧甚至公开表示对星怀药的不满，最后以星怀药登门赔罪才算结束。 至于如今，此时已经盖棺定论，有两位知事大人亲自盖棺定论的事情，他还没有办法推翻，除非千星试之后他能成为星城行走。 所以即使现在知道轩一的罪行，他也没有办法以此杀死对方。 当然，现在轩一头上有个叛徒的罪名，拒绝服从征召，拒绝杀死自己的家长，星城之内，人人可得而诛之，也不在乎那么多了。 但星白芷这个时候提星鹤渡的话题，是纯粹恶心他的。 毕竟因为这事她的父亲星怀药承担了很大的压力，最后更是被迫登门谢罪，也没有如对方愿，将轩一杀了干净。 至于轩一在其后先是成为药剂宗师，随后选择背叛那就是后话了。 但现在又不至于真的和这个女人翻脸，毕竟他们也算是从小的交情，彼此对对方都颇为熟悉。 就像当初在这里没有选择和星九翻脸动手一样，这是没有意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所以星鹤眠直接转移了话题：“星刀尺与星刀笔的尸体收敛回来了吗？” 星白芷点了点头，也没有选择和对方纠缠：“是的，尸体已经送出了须弥山外，交给他们的父母，将会在祭祀之后回归星海。” 星鹤眠颔首：“通知星昏鸦，我们准备撤出城市领域。” 星白芷笑了笑：“遵命，指挥官。” 在这位银发长腿的御姐从座位上站起的时候，星鹤眠突然开口问道：“白芷。” 星白芷回头，银色的眼睛中闪着戏谑的光：“怎么，我还要再陪你会？” “你又不给我加钟。” 星鹤眠没有笑，他只是看着站起的对方，曲线玲珑：“如果轩一落到你的手里，你会如何处置他？” 星白芷巧笑倩兮：“如果是你呢？” 星鹤眠淡淡道：“我当然会赠予他最盛大的死亡。” 星白芷笑道：“真没意思。” “我会求爹爹把他送给我做我的面首。” 星鹤眠挑起眉：“你最近不是和帝子菁那个家伙打得火热吗？” “又有谁能拒绝一位充满异域风情，雌豹一样的美人呢？”星白芷微笑说道：“但是同样，我也不拒绝那些锋锐杰出的少年。” “即使轩一没有办法拿到领域镇守，但他已经证明了他身上的潜力。” “只要给他时间，他未来的潜力不会在你我之下。” “这样的少年如果能收入幕下，无论是享用还是驱使，都是最好选择，无上的快慰。” “你就不怕他给你一个混血的杂种。”星鹤眠冷冷说道。 星白芷微笑：“我不介意啊。” “你来咬我？” 这样说着，这位白银家族的贵女离开了星鹤眠的视线。 …… …… “杨梅。”椒月坐在露台上泡着红茶，淡淡询问：“情况如何。” 被称作杨梅的是长相甜美的金色短发女子，身穿一场可爱的白色蓬蓬裙，看起来不像是在参加千星试，而是即将出席晚宴。 但对方的回答却一点都不可爱。 “回禀殿下。” 杨梅低头说道：“星城已经开始退却迹象，奚柏楠和负责殿后的星昏鸦交手几个回合，各自受了点伤。” “果然怪物只能让怪物来制裁。”椒月微微笑道：“传令下去，继续咬在他们的屁股后面，尽量多咬一点肉下来。” “遵公主令。”杨梅说着退了下去。 当这位金发的甜美女子离开椒月的视线之后，椒月才回头，语气放松许多：“感觉如何？” “我感觉你们奥斯帝国对水果有特殊的执念。”轩一静静回答：“当然，我还发现你带了一群娘子军进来。” “杨梅是我们的传令员。”椒月还没开口，薛杏便已经回答道：“而我是殿下的专属医师，除了我们之外，这次奥斯帝国的参与人员都是男性。” 轩一笑眯眯地指了指丽色无双的椒月：“那她呢？” 既然除了杨梅和薛杏以外的所有人都是男性。 “殿下岂能与我们同列？”薛杏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其转折天衣无缝。 轩一看向椒月：“我感觉我们星城都是一群二五仔。” 是的，尤其是看到你们这些忠贞不二的下属时。 第三十一章 与世界为敌 “不不不。”椒月微笑说道：“相对于你们以服从为最高天职的星城而言，其实我们这边二五仔更多一点。” “毕竟不管怎么说星城几十年来就出了你这一个大号叛徒，大多数人还是忠贞不二地杀死了自己的家长。” “而我这边其实我能够信赖的也只有薛杏和杨梅两个人，我也没必要让那些不值得信赖的人贴身服侍我。” “相比于你们星城严格的上下级关系，奥斯帝国虽然君权强盛，但始终没有办法与曾经的斯特帝国相提并论，帝国内的门阀贵族依然根深蒂固，有些门阀存在的历史甚至要比帝国本身还要久远。。” “这样的直接结果就是，奥斯帝国的十个千星试名额中，能听令于我的包括我在内只有四个。” “至于剩下的六个人，我和他们充其量不过是合作关系，而我是名义上的盟主罢了。” “无论是奚柏楠还是凯撒·奥斯本，他们并没有那么敬畏我。” “至少没有像表面上那样敬畏我。” “如果不是之前我突破到了洞玄境，能够在战力上稍微压他们一头，那么今天这个盟主的地位，更要打上一个问号。” 轩一点了点头。 作为暗星的执行专员，他是样样都懂样样不精的典范，若论君权，曾经的斯特帝国当然首屈一指，毕竟天武帝单凭一人之力就能够扛着满朝文武挑起一场数千年来规模最大的战争。不过而今长安女帝变帝国为共和国，只留下一个十年一任的总统，虽然总统作为全国元首，军队统帅，职权与皇帝无异，但相比于君权相授的封建皇权，还是差了许多意思。 与之相比之下，兰叶帝国君权有帝国议会的掣肘，还有十人议会这一个人威权极大的组织，后来更添了一个二皇帝九公主，皇权虽然不能说暗弱，但是距离一言决天下还是有相当的距离。 作为传统皇权国家的奥斯帝国，原则上来说其君权定然极为强大，但是由于奥斯帝国开国君主殊华大帝的原因，奥斯帝国是一个先天埋着动荡之种的国家。 奥斯帝国相权极大，几乎可以分薄近半的君权，而在地方上，奥斯帝国内部有多个近乎封建王国的自治州，其州牧世代相承，世袭罔替，自己掌握军政民政。中央对其之后名义上的控制力。 况且当初奥斯帝国建立之初，夷平七国，却没有对七国余孽斩尽杀绝，哪怕千余年过去了，这些七国贼子依然隐藏在黑暗中，自成势力，等待着帝国衰弱之际好如同秃鹫一般扑上去撕咬她的血肉。 当然，也或许是由于生于忧患之中，奥斯帝国历代皇帝皆无平庸之辈，一代代薪火相传，砥砺相助，才让这个表面强大实则虚弱的帝国走过了千年的岁月。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奥斯帝国历代皇帝修为都极高，在修炼一途都极尽天才，但是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活到百岁之后。 这与世人皆知九公主的修炼法门会损耗寿命不同，奥斯皇族也向来对此不予置评，但是在某些隐秘的传说中，据称奥斯皇族在殊华帝之后的一百多年间，每位皇帝寿命甚至连五十岁都达不到，相比于那些远不及他们的强者动辄数百年的寿命，导致奥斯皇族就好比朝生暮死的蜉蝣，连一个普通人一生中都可以看到数位奥斯皇帝走马灯般的轮换，而对那些真正的强者而言，奥斯皇族就更好像一群极尽强大却又须臾即逝的花朵。 就以现在的奥斯帝国为例，帝国丞相修罗·奥斯本执掌朝政已经百余年，侍奉过三位奥斯皇帝，不出意外的话，他还会侍奉更多，所谓权倾天下，不外如是。而方才椒月所提的到凯撒·奥斯本，则正是这位丞相的孙子。 “那么，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轩一问道。 椒月笑了笑——连叶萱都称赞的这位奥斯行走表情锋锐：“你看你看，我原本问你什么感觉，是想问你我帮你痛打这群落水狗你会不会感到痛快淋漓，结果你反而吐槽我身边都是妹子。” “至于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当然是要把痛打落水狗进行到底了！” 奥斯公主如是说道。 “薛杏，准备跟我去打架了。” 薛杏抚胸行礼。 “为殿下肝脑涂地。” …… …… 去正面与星城为敌。 这是轩一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星城是怎样的庞然大物，这个世界再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因为他自己就在这头巨兽身上做了那么久微不足道的螺丝钉。 他们的手段，他们的底蕴，以及他们的意志。 这究竟是多么令人窒息的东西，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轩一清楚的了。 所以从最开始起，轩一就没有想过反抗。 他一生都在星城的控制之下活着，在他们的阴影下恐惧得颤抖，虽然轩一知道星城并不是那么不可战胜，这世界上能够和星城平起平坐地势力还有不少。 但是如果说那些势力哪些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将星城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那么他的数量为零。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去反抗对方，星鹤渡也好，星刀尺，星刀笔也罢，包括其他许许多多死在他手下的星城族人，从来都不是他主动去杀死对方。 而是当只有他们死去自己才能活着的时候，轩一才会选择毫不留情地将其杀死。 所以当椒月问他什么感觉的时候，哪怕他事实上已经是星城的叛徒，偌大个星城人人都可以杀他而后快。 但轩一第一反应还是下意识地说这是我们星城。 因为姐姐还在这里。 如果他没有办法拿到这次千星试的榜首，成不了星城行走，那么他只能选择先杀了姐姐不让她落入星城手里。 然后自杀。 但如果他真的成了星城行走，那么这个星城自然是他的星城。 一切都没有谬误。 这样想着，轩一跟在椒月，薛杏，叶雅的身后，伸手摸了摸在黑铁戒指里的龙牙单刀。 然后不易察觉地笑了笑。 是的——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找星城的麻烦。 第三十二章 聚首 一直以来，轩一都是以执行者的身份出现在类似的任务中，所以当他以类似于掌控者的身份出现在这种场合，多少还有些进入未知领域的感觉。 事实上，虽然星城与奥斯帝国精锐尽出，但是用二十个人掌控整个城市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是采取了布局监控的方式。 即两人一组，分别监控一个城市区域的人员往来，各自设置一个统领全局的司令塔，于是便在这张城市地图上形成了类似与棋盘的效果，双方各自占领一定的阵地，贸然突入对方的控制范围很可能被偷袭致死，更会形成监控上的漏洞。 原本局势会一直这么下去，直到领域魔兽如同掷骰子一般看在双方谁的区域内出现，这场静默战争才会宣告结束。 但是轩一与叶雅的出现打破了这场静默。 原本星城方面认为可以围点打援，那就是让星刀尺星刀笔这对强横的兄弟组合先去控制或者杀死轩一与叶雅，并用他们的动向牵动奥斯帝国方面，然后伺机突袭前来一看究竟的奥斯帝国人员，从而在解决轩一这个不稳定因素的同时，打开局面。 这是星白芷与星鹤眠最开始选择的方案。 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所围的点这么给力。 非但没有被围歼，反而真正打出了中心开花的效果，星刀尺兄弟殒命，星月明暴露被淘汰出局，星昏鸦面对奥斯椒月双方默契选择不战，再加上星九的提前离场，十去其四的情况下星城再也无法维持和奥斯帝国的战略均势，只能选择撤退。 而椒月所要做的，就是痛打落水狗，在对方撤退途中，看能不能再试图咬下对方几块肉来，再多淘汰一两个星城成员。 要知道，星城而今只剩下七个人，虽然真正的洞玄境没有损失算不上伤筋动骨，但是星九很明显已经决定暂时脱离团队成为独狼，实质只有六人的星城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组织有效的协调行动。 不过真正行动起来的时候，却没有轩一预想中那样的大规模团战。 说到底星城也是底蕴深厚的顶级势力，这次千星试的参与者也是精英中的精英，所以即使对方是在撤退，也同样一路上有条不紊，法相境先行离开进入森林领域，而洞玄境则分批轮换殿后。 仅仅一个小时的追击战，轩一就看到了星昏鸦，星白芷和星鹤眠三人的相继出手，打退了椒月这边想要穷追猛打的势头。 不过相应的，椒月也自始至终没有出手，她作为奥斯帝国这方面的顶级战力，一旦出手便意味着打出底牌，有可能面临全面的战争状态，所以总体来说这算是一场比较缓和的礼送出境，椒月率领着奥斯帝国阵营对星城步步威逼，直到让对方彻底退入森林领域方宣告终结。 当确定对方已经完全撤出城市领域之后，椒月才带着轩一叶雅以及薛杏杨梅四人和奥斯帝国其他人员进行了全员会面。 会面在一座大楼的楼顶进行，轩一平静站在几人之后，只稍微一扫，便看出了奥斯帝国内部的阵营。 果然如椒月所说，他们也远远并非铁板一块。 除了前面提到的薛杏杨梅之外，另有一位红发的男子在汇合之后默不作声地来到了椒月的身后，站在了自己的身边，然后连望都没朝轩一这边望上一眼，一副老神在在漠不关心的样子。 而剩下的六个人也是经纬分明地站成两个阵营，都是呈品字形站立，各自站在箭头上的，一个是金发俊朗的桀骜男子，另一个则是灰白发色，给人一种莫名阴郁感觉的少年。 不知为何，虽然还没有听到相关的介绍，但是下意识地，轩一就将金发男子与那位帝国丞相修罗·奥斯本的嫡孙划上了等号，而阴郁的灰发发色少年，则毫无疑问应该是被椒月都称之为怪物的奚柏楠。 他们的服色也大有不同，金发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纯黑色制服，肩章上甚至还缀着将星，似乎他们这些贵族子嗣很喜欢穿军服来参加这样的场合，比如身穿海军军装的艾玛克劳夫特，再比如自己和叶雅身上的第九军团战袍。 当然，椒月则是穿着相当洛丽塔的黑色短裙，戴白色礼帽，脚上蹬着不明材质的黑色高跟鞋。 和杨梅的蓬蓬裙类似，椒月的服饰也一点都不像参加千星试的服装。 不过以轩一所了解的椒月的战斗方式，这位公主殿下就算穿着厚重的婚纱都不影响她的战斗节奏吧。 当然，也没有太多人敢往她那双骨肉匀停的美腿上多瞄几眼。 而那位灰白灰白发色的少年则穿着一件很不合身的白色衬衫，扣子随意地扣着，还有几个明明扣串了也没有心情打理，他的双肩非常自然而颓废地耷拉着，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的意思。 不过，只远远望着，轩一就感觉几乎跳动着的危险，他下意识的开启了生死感知，看到关于他的身体是一片纯粹的黑色。 这意味着轩一只要靠近他就会死，就算椒月在身边也是一样。 椒月站在大楼的顶端，狂风吹动她的裙摆，却无法吹起一丝一毫。 说来也是，椒月敢这样穿上天台，那肯定是有不走光的万全准备。 否则被狂风瞬间掀起短裙，那景象真是画美不看。 其实天台上十二个人的站立位置也是一个品字形，只是这次在箭头上的人是椒月。 公主殿下看着面前的两个品字，笑了笑，一句话都没说。 片刻之后，金发的男子才终于打破沉默，上前向着椒月单膝下跪：“凯撒见过月公主。” 他一动作，他身后的二人才跟着跪下，口称叫过月公主。 而在另一面，灰白发的少年才倦倦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好像三天三夜没睡觉的疲倦面容，眼睛是深邃如海洋的蓝色。 他望了椒月一眼，眼神中是毫无表情的淡漠，然后单手抚胸，深深弯腰，却没有下跪。 “奚柏楠，见过月公主。” 同样，在奚柏楠动了之后，他身后的二人才有动作，当然，他们并没有想奚柏楠那样狂悖，而是单膝下跪，口称见过月公主。 椒月点了点头，但却并没有说免礼二字，她看着眼前行礼的六人，淡淡开口：“我接下来要准备引出镇守魔兽，你们可否愿意和我并肩作战。” “击杀魔兽者为镇守。” “我不专掠其功。” 第三十三章 天使投资 这是轩一第一次见识到椒月真正的公主姿态。 直接无论是哪次相见，即使是在天一阁时候那位威严高贵如斯的椒月，也比不上此时让对方以跪拜姿势与自己交谈的奥斯公主来得真实。 果然不愧是以强势皇帝著称的奥斯帝国，若不是历代奥斯之皇都如斯强势，恐怕这个庞大帝国早以土崩瓦解为结局在世界上消失。 椒月直到听到他们各自肯定的回答之后，才开口让其免礼，这次会首才算告一段落，而接下来，则终于到了商定最终计划的时间。 毕竟此时，整个城市领域终于由奥斯帝国整个包圆，接下来便到了收网打鱼的时间。 下意识的，轩一就想向椒月告别。 毕竟对方商议最后的计划，自己一个外人掺和什么，况且自己还真有觊觎神器之心，在这里真的不大合适。 椒月让薛杏治好了自己身上的伤，如果再恩将仇报，不是做不来，而是在叶雅那边真是不太好看。 只是当这句告别的话语说出之后，叶雅默默站在他身后的同时，椒月挑了挑墨色的纤眉：“想走可以啊，敲锣打鼓礼送，和星城一个待遇，还不咬你屁股。” “但是我个人奉劝你，最好在这里多留一会。” 此时天色已然近晚。 轩一与叶雅在千星试开始后的第二天上午九点进入须弥山内，在海洋领域经历了一番惊涛骇浪之后，然后被琉璃送到了海边在下午一点钟左右进入城市领域，然后下午茶期间遭遇星九，随后虽然两个人已经极力想要逃脱，还是遭到了连番截杀，若不是最后椒月及时赶到，此时轩一恐怕已经落入星昏鸦手中。 再然后给轩一疗伤其间，星城与椒月这边各自分析了彼此的情势，最后达成统一的结论，随后一边逃一边追的过程中，奥斯帝国宣布了对城市领域的正式占领。 这一天过得如此充实，让轩一回首之际竟然有点不可思议。 现在面对椒月这完全不像挽留的挽留，轩一看了对方一眼，开口道：“为什么？” 他就是因为没有留下来的理由，才选择离开的。 椒月笑了笑：“你想不想拿一个镇守之位？” “你在晖亡之林都敢想那个千星试的名额，此时你说你不想，我可是不信的。” 轩一点了点头：“我想，但是这个城市镇守的名额我拿不到。” 无论是巧取还是豪夺，只要你们这十个人不死干净，轩一其实半点机会都没有，毕竟规则里明确说明镇守之位在确立之后还可以通过争夺而改变，况且你们十个人虽然内部阵营还是有的，但和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一般混乱到可以浑水摸鱼，未免有点太天真了。 椒月看着他：“你居然还真想过要拿城市镇守的位置？” 轩一看着她：“如果我不想拿我就不会来这里。” “那现在呢？”椒月问。 轩一没有笑：“拿不到。” 椒月哈哈大笑：“有时候我还是挺喜欢你这个耿直的样子的。” “我这么说吧。”椒月慢慢止住笑声，看向轩一：“城市镇守的位置，我的条件给你和给凯撒他们一样。” “杀死魔兽者为镇守。” “不要担心，我以奥斯行走身份所说的诺言，唯有以在场所有人之血方能洗去。” “一旦你能够真的杀死镇守魔兽，那么在第五日开始之前，我会确保没有人会图谋你的镇守之位，但是第五日争夺日来临之后，能不能保住镇守之位，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当然，说这个有些渺茫。” “我给你说一点更有价值的东西。” “我听叶雅说过，你们在海洋领域亲眼见过艾玛那个舰娘杀死海洋领域魔兽时候的强横无敌之姿，拿钱砸人的事情真是最舒服的事情不过了。” “但是她那艘英仙座虽然帅气是帅气，但毕竟不是浮空战舰，开不到岸上来，就算真开上来也是趴窝的货。” “所以根本就不具有普适性。” “最终的战斗中，如果你有确实的机会杀死那头领域魔兽固然好。” “但如果杀不掉的话，请不要以杀死我方任何人为目的展开攻击，否则的话，即使是我也保不了你，奥斯帝国对内虽然多有撕逼，但是对外始终一致，这是我们存活至今所信奉的准则。” “我想给你看的，是所谓陆地领域魔兽真正的身姿，以及杀死它的靠谱办法，而不是真的几百门战列舰炮轰死了事。” “这东西不是之前那只弱鸡的玄齿兽可以比拟的存在，老实说，那只玄齿兽是我一个人都能轻松解决的东西。” “所谓领域魔兽，无不是到达了普通生灵所能逼近的生命极限，距离最后那天人之界只剩下一步之遥却永远跨不出去的存在。” “你需要亲眼看一看，才能确定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 “你意下如何？”椒月静静说道。 轩一突然感觉不到自己有点看不透这个奥斯公主了。 他一向信奉的是等价交换的原则，就好像他向轩二祈求帮助，那么便定然要付出灵魂一样。 而椒月的表现，就好像真的是要帮他一样。 不索取回报的帮助。 “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轩一问向对方。 椒月哈哈大笑，这位黑发的公主笑起来连掩饰都不曾，笑便是张口大笑，露出满口编贝般雪白的牙齿。 笑完之后，她才看向轩一：“如果说有什么回报的话，那么其中的乐趣便是回报之一。” “或者，你可以以为这是我在你身上下的天使投资。” “我认可你的潜力，而你则需要在将来给予我必要的回报。” “不知你意下如何？” 轩一连魔鬼的交易都可以接受，又怎么会拒绝天使的投资。 他低下头，仔细想了想。 他并不是想要不要接受椒月的说法，他只是认真思考今后他怎样才能回报椒月。 但事实上，轩一自己都认为椒月很有可能会血本无归。 “如果我做不到怎么办？在能够回报你之前死去。” 椒月笑了笑，唯美的面孔上满是嘲弄的笑意。 “你要知道，投资总有失败的时候，不是吗？” 第三十四章 圆桌 当轩一在圆桌上坐下来的时候，除了椒月与叶雅之外，另外两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的，这里是进行最终计划讨论的场合，除了核心人员之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列席。 所谓核心人员，其实就是他们三个。 奥斯椒月，奥斯帝国公主，代行走。 凯撒·奥斯本，帝国丞相嫡孙，代表贵族派参加千星试。 奚柏楠，望海州派出的代表，代表着奥斯帝国的地方实力派。 他们三个人便几乎代表着奥斯帝国的所有派系，事实上别说是这里，就算是在奥斯帝国，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所做出的决定某种意义上与奥斯之皇的旨意可以等同。 至于现在，兰叶九公主叶雅能够列席其中他们还稍稍能够理解，毕竟兰叶九公主身份尊贵，在场之人即使是椒月都稍逊半筹。 但是这个星城的魔崽子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月公主什么时候糊涂到这个地步。 凯撒多少还算稳重一点，奚柏楠直接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轩一，伸出手指指向对方。 “你，给我滚出去。” 他用的是奥斯国语，这并不妨碍轩一可以听懂。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连轻蔑都几乎不带，而是完全的漠然。 还没等轩一开口，椒月在一旁便淡淡说道：“他是我邀请的客人。” “凭什么。”奚柏楠竟然一点都没有卖椒月的面子，直接开口冷冷质问道。 椒月笑了笑，看向轩一：“你来告诉他你凭什么。” 轩一点了点头，椒月此时大可以继续强势帮他背书，但是这个时候让别人替自己说话，总比不上自己说来得真切。 当然，并不是单纯的吹牛。 “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我是胜出者。”轩一看着奚柏楠蓝色的眼睛，平静说道。 他的全身都弥漫着接近疯狂的杀意，但是又镇静得不可思议，轩一只感觉他是自己见过最危险的人。 但是轩一依然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同参与测试的，有斯特共和国的帝子横与周奢，星城的白银家族成员星鹤渡，也便是而今星城千星试的首领之一星鹤眠的弟弟。” “还有兰叶帝国第九军团的兰流焰，兰叶军部的谢君豪。” “顺便一说，贵国行走月公主椒月也在其中。” “但最后，我是胜出者，除了我他们都死了。” 奚柏楠微微眨了眨眼精，声音依旧淡漠无情：“继续。” 轩一点了点头：“就在几天之前，天一阁出了一位可以配制莲隐复生剂的药剂宗师。” “那个人便是我。” 奚柏楠回头深深看了椒月一眼，这次连凯撒都稍微有些动颜。 传闻他们都有所耳闻，但是他们谁都没想到那个还在情报中提及的药剂宗师就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竟然还如此的年轻。 甚至比传闻中还要年轻。 “继续。”奚柏楠缓慢开口，声音没有丝毫波动。 轩一点头：“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与九公主遭遇了星刀尺兄弟。” “在没有外人协助下，我们活下来了，他们死了。” “也正因为如此，你们才能够迎来此时的局面。” 奚柏楠和那两个兄弟交过手，闻得此言，终于点了点头，将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下面，看向椒月，憔悴的面容上依旧淡漠如沙：“我没有意见了。” 椒月看向凯撒：“你呢？” 金发的凯撒笑了笑：“公主您总能从沙里淘金，不得不佩服。” …… …… 当在座的人都没有意见之后，所谓的最终计划的商定终于开始。 铺在五个人面前的，依旧是那张城市领域的地图。 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此时的地图已经被划分为了十个区域。 十个黑色的棋子各自占据着自己的区域，椒月静静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黑如玛瑙的眼睛淡淡扫过在场四人，当然，更多是征求奚柏楠和凯撒的意思，所以在他们身上停留了更长时间。 如果没有异议的话，我就宣布最终的计划了。 凯撒撑住额头：“公主殿下您是头儿啊。” 奚柏楠抬眼：“悉听尊便。” 轩一在一旁冷眼旁观，终于确定椒月是率领一群狼虎的狮子，相比之下，当初的星鹤渡只能称得上带狗的猎人，并且最终死于自己猎狗的反噬之下。 当然，如果椒月有一天虚弱下来，她的这些狼虎般的手下也会毫不留情地将其抛弃。 而与此同时，椒月已经露出微笑。 “当兔子搂尽了，打草惊蛇的时间才会到来。” “下面，我宣布区域部署。” “奚柏楠。” 她叫出对方的名字。 奚柏楠不再懒洋洋起来，他笔直站起，那一瞬间仿佛利剑出鞘。 “在。” “你负责甲，乙，丁三个区域，第一时间依次爆破。” 奚柏楠单手抚胸，在桌前弯腰行礼。 “在下以死担保。” “凯撒。” 金发的男子同样站了起来，他直直望着椒月，蓝色的眼睛平静又恭敬。 “在。” “你负责丙，庚，辛三个地区。” “在第一批区域爆破完毕之后，第二批爆破。” 凯撒点头之后单膝下跪，平静道： “在下以死担保。” 椒月点头：“我负责剩余四个区域，在你们之后行动。” “不过我不希望我运气这么差，非要把这座城市化为一片废墟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轩一依旧旁观，没有开口询问自己要做什么。 毕竟他终究还是不方便惨昱的外人。 然后，椒月的声音姗姗来迟。 “轩一。” 轩一有些惊讶，但还是静静站了起来。 “在” 他对于这种情况还算熟悉。 “我任命你为游骑兵，游弋监视所有区域，便宜行事。” 轩一点头，想了想，最终还是仿照奚柏楠，右手握胸，深深行礼： “遵命。” 他当然没有说以死担保，毕竟他没有实质任务。 椒月点了点头，最后看向叶雅。 叶雅还没等椒月开口，便指了指轩一：“我和他一起。” 椒月露出促狭神色：“女生外向啊。” 叶雅看着这位黑发的公主，嘴里冷冷蹦出一个字。 “滚！” 第三十五章 打草惊蛇 当轩一在大楼的楼顶架起电磁迅雷枪的时候，视野之内已经是夜色四合。 这是他们在千星试中度过的第一个夜晚，眼前的城市已经燃起星星点点的灯火。 华灯初上。 其实说来也很奇怪，明明这座城市空无一人，但是当夜色降临，该点燃的灯火依旧没有缺席。 轩一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回到了星城，回到了那个眨着千万双眼睛眼睛的巨兽的体内。 如今少年正在这座城市中心最高的楼上，在这里几乎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再往远处，向东向南向北都是黑压压的海洋，而向西看去，却只能看到一只黑暗庞大的巨兽蛰伏在那里，似乎在等着吞噬万物。 那是森林——森林领域。 轩一手中的大枪自然是来自于椒月缴获自星月明的那杆，电磁迅雷枪非经过专业训练无法使用，而轩一相信，整个须弥山上，除了星月明之外，恐怕之后他才会使用这种枪械，所以椒月给他这把枪也不算是明珠暗投。 当然，也正因为他手握着这把电磁迅雷枪，椒月才会说出不要对她的人出手的警告。 毕竟如果没有防备并且能力不适合防御的话，即使是洞玄境，只要是血肉之躯，轩一就有把握将其一击必杀。 毕竟少年本身就有极强的夜视能力，即使真的伸手不见五指，作为深埋地下都能瞄准的狙击手，生死感知依然足够轩一不依靠眼睛就能瞄准。 至于弹药，只有不多不少的十发，轩一并不确定椒月全部收缴了星月明的子弹，但是十发依然在马马虎虎够用的前提下。 毕竟当初他进入晖亡之林的时候，身上只有寥寥三发子弹。 叶雅看着轩一在大楼上卧倒，向着四周警戒瞄准，不由发问道：“你感觉椒月的计划有几成把握？” “我不知道。”轩一平静回答：“毕竟我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城市领域魔兽是什么样子，又有什么能力。” “但既然不知道的话，椒月的办法就是最直观最简单的办法。” “有时候，最简单粗暴便也意味着最管用。”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隆隆如同雷霆的声音。 在那一瞬间，轩一叶雅就知道——计划终于开始了。 …… …… 奚柏楠静静走出一座摩天大楼。 由于他被分配的区域相对于城市边缘比较偏僻，真正的高楼数量并不多，所以能找到这样一座超过五十米的大楼奚柏楠就感觉非常庆幸。 他一步一步走出，直到离开这座大楼五十米外，然后回过神来，轻轻打了个响指。 眼前这座超过五十米的大楼，瞬间像被抽取骨骼的巨人，如一堆沙堡般坍塌下来。 巨大的声响，荡起的烟尘，与已经骤然开阔的视野。 眨眼之间，这座大楼已经化为一堆沙一样的瓦砾。 奚柏楠淡淡点了点头。 相对于其他人可能还需要炸药的辅助，他能用自己的能力便轻松摧毁一座大楼，实在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事实上，奚柏楠的能力连他自己都有点说不清楚。 他格物境只有巅峰，没有拿到足够强大的圆满能力始终是挥之不去的遗憾，但是他的致知境最终却选择了与他人不同的方向。 他选择的是侵蚀。 就好像水侵蚀沙子，火侵蚀纸张。 疾病侵蚀人体，阴影侵蚀大地。 他可以通过用手接触，让那些原本坚不可摧的事物变得慢慢不堪一击，铠甲会生锈腐蚀，宝剑会锈蚀脆弱，如果是直接接触人体的话，对方会根据自己本身的趣味，接触到的皮肤要么直接凭空腐烂，要么便老化衰败。 这是一种掌握着瘟疫，衰败与死亡的力量，导致从他致知的那一刻开始，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谁喜欢他。 就好像没有人会喜欢疾病本身一样。 其实奚柏楠知道，唯一与之类似的魔法便是千余年前随着罗德里格斯的死去而逐渐衰亡的亡灵魔法，这种力量的本质在于剥夺生机。 他的致知境是圆满。 圆满能力便是万物腐朽。 如果说之前他最多能让一些生物被侵蚀而朽败的话，那么现在，只要是有形有质之物，他都可以轻松将其剥夺生机，使其变得脆弱而不堪一击。 格物探究，致知感悟，法相模仿，洞玄自成道路，自开枝叶。。 而如今奚柏楠便是洞玄境。 那些大楼的底层支柱都被他抽取了所谓的生机，如今朽败如沙土，自然风吹即倒，叶落无声。 在测试过之后，奚柏楠平静伸出手来。 他指向另一座大楼，然后看着它如一根粗大的面条一般蜷曲软倒下来。 好久没有做到这么开心的事情了。 奚柏楠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病态的潮红。 在笑声中，以他为中心的大楼一座座倒塌下来，就好像是在寒风中一树树被吹落的叶片。 那是真正的苍白色的瘟疫席卷，垮塌的大楼如同那些倒毙的牛羊，又好像秋天里在镰刀面前一捆捆被割下来的麦子。 打草惊蛇。 这才是打草惊蛇。 之前接近两天一夜的勘察，所有人都没有找到所谓城市镇守魔兽的踪迹，那么要么他根本就不存在于这里，要么便隐藏在某处。 而在城市之中，这种体型定然庞大的魔兽所能潜伏的地方只有一个。 那就是地下。 所以需要打草惊蛇，这一座座垮塌的大楼便是草，不知道这条蛇会不会忍耐住寂寞缩在地底一直不敢出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未免就太无趣了一点。 奚柏楠静静想着。 他站在原地等待了许久，周围一片断壁残垣，瓦砾堆中竟然还有烤面包的香味飘出。 奚柏楠迟迟没有等到所谓镇守魔兽的出现，不由挑了挑灰白色的眉毛，然后走了两步，伸手探入一片巨大的瓦砾堆中。 那是一座大楼倒塌的残骸。 在少年的直接接触下，这座巨大的瓦砾堆开始慢慢风化为苍白的沙粒，然后刮起了大风，如山一般的瓦砾堆慢慢消失，露出一座已经被压扁了的烤炉。 奚柏楠伸手摸了摸还有些温热的烤炉，他触手的地方一点点变为松软的铁锈，少年轻松地将手探入其中，拿出一个尚且松软的全麦面包。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然后伸手撕下一块放入口中，一边咀嚼着，一边向着城市的中央走去。 第三十六章 惊蛰 在轩一的视野中，那片区域骤然黑暗起来。 是突然的黑暗，连声响都少到了可怜，就好像有人突然拉了那里的灯闸。 相比于其他的地方如雷鸣般的爆破声响，那里实在太安静了一点。 事实上，半座城市都在沦陷，哀嚎着死去，大楼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一座座倒塌，只有那片区域就好像被死神扼住了喉咙，用力一点点悄无声息地掐死一般的感觉。 轩一仔细回想了一下，确认那里是由奚柏楠负责的乙区。 那个男人真的如此强大吗？ 他究竟是怎样的能力。 轩一不由陷入了沉思。 但与此同时，另外两个区域的轰鸣也终于接近了尾声。 那些被安置在大楼底部类似于炸药爆裂晶一样的装置，一座座收割着那些大楼的性命，椒月所说的把这座城市化为废墟的说法，真的不只是说说玩玩罢了。 她是真有这个打算，并且在切实地执行它。 但是那只镇守魔兽，依然潜伏着未曾出现。 轩一隐约的感到不安，打草惊蛇，前提是蛇在草中。 如果而今，如果蛇潜伏在它的洞中，那么只有惊雷乍响，恐怕它才愿意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 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 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否则如今就好像狂风在水面上席卷，但是水面之下，却平静无比。 当然，也并不能说平静无比，毕竟大地震动的传导要比在水中容易很多，毕竟一者为坚硬的大地，一者则是流动的海水。 这样想着，轩一转头问向叶雅：“有什么可以联络到椒月的手段？” 此时椒月已经去负责她所需要爆破毁灭的地区，虽然轩一自己没有办法及时联络到她，但是叶雅应该会有。 或者说必然会有。 叶雅扭头，笑了笑。 黑暗中素白的面孔似乎闪闪发光。 “你是笨蛋吗？”少女轻轻说道。 轩一长这么大，被人骂过很多种不同的言语，但是很少有人骂他笨蛋。 因为几乎没有人以为他是笨蛋。 所以轩一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叶雅叹了口气：“还好我跟你过来了，否则你真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这样说着，叶雅抬起手指，那枚黑铁的戒指浮现而出。 兰叶九公主闭目凝神片刻，然后对准戒指：“喂，有人找你。” “哪个混蛋会在这个时间找我？”椒月的声音慢慢从中传来。 叶雅微微笑：“你很喜欢的那个混蛋。” 椒月哦了一声，随即轩一感觉自己的手指微微发烫，随即那位公主殿下淡然冷冽的声音从中传来：“你这个混蛋这个时候来找我做什么？” 轩一有点哑口无言。 这两个公主有时候玩起梗来简直行云流水，什么我挂断电话再打过来的操作也骚的可以。 轩一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静静说道：“如果镇守魔兽藏得够深怎么办。” “那么打雷的声音就更大一点。”椒月连迟疑都未曾。 “先前好像不够大。”轩一说道。 “你该知道，做什么前戏都很重要。”椒月笑着回答，然后顿了顿：“请不要为我担心，在这方面我们是专业的，就像在你在很多领域也是专业的一样。” 轩一偷眼看了叶雅一眼，看到对方一脸懵懂地不由稍微松了一口气。 上次他说出前戏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是在晖亡之林用来调戏钱樱，可是转眼之间就被钱樱强吻搞得他才像是被侵犯的那一个。 而如今椒月将这个词语原样奉还，丝毫不顾及他身边还有个十四岁的未成年公主。 似乎公主风度矜持之类的东西对于椒月而言是完全不存在的。 不过既然椒月对此同样清楚，那么自己的提醒便稍微有些多余了。 …… …… 与此同时，黑发的奥斯公主一脸淡定地切断了与轩一的联系之后，再次凝神向某人发出了信息：“杨梅。” 不过片刻，杨梅的回答便接踵而至：“公主有何吩咐？” “告诉凯撒那边，雷要打的更大一点。” “更大一点，才会更有味道。” “是。”杨梅点头应允，然后不由多问了一句：“难道先前不够大吗？” “是的。”椒月微笑道：“你只要告诉凯撒，越大越好就够了。” 这样说完，椒月才挂断了与杨梅的联系，此时她也孤零零站在一座大楼的顶端，远望着沉睡中的城市。 风掠起她的黑色长发，少女静静笑了笑：“惊蛰吗？” “有点意思。” …… …… 轩一还不知道这位和他打马虎眼的公主殿下所做的一切，他只是有些好奇这个黑铁戒指，先前看来它只是一件可以储藏的大量物品的空间装备，由于可以隐入身体的特性让其变得极为隐蔽。 后来叶雅才告知这个戒指是商业联邦送给每个行走的礼物，某种意义上是身份的象征，连叶雅自己之前也没有，直到她决定参与千星试之后才向商业联邦讨要了一枚。 而在于艾玛见面的时候，艾玛甚至提到椒月由于把自己的那枚戒指送给了自己，所以必须再向艾玛讨要一枚，这还是两者关系非同一般才达成的交易。 可是这样一来，如果这玫黑铁戒指只有单一的储物功能，未免也太小材大用了一点吧。 这样想着，轩一不由看向叶雅，抬了抬手指，黑铁戒指显现其上：“它还有什么功用。” 叶雅笑了笑：“功用很多，但是现在你大多数都用不上，也没资格用。” “当然，基础的储物功能是没关系的，事实上，它是各方行走可以直接用来紧急联络的装置，毕竟行走是帝国意志的延伸，一旦两位行走发生冲突，那么几乎会导致两大势力直接的战争。”叶雅淡淡说道：“而黑铁戒指就是商业联邦为此送给所有行走的热线通讯，几乎可以在任何情况下接通两个人的联系，无论你身在晖亡之林的结界乃至于到了相邻的其他位面。” “除此之外，它还有更重要的两个功能，但是目前对你来说都没用。” “椒月在把它给你的时候已经将除了储物功能之外的所有功能全部封印，毕竟提前使用它对你来说百害而无一益。” “至于现在，我让椒月帮你把通讯功能开了个小口，你暂时能和那位奥斯行走说说悄悄话了，但也仅此而已。” “但是。”叶雅看着他，水蓝色的眼睛微微闪烁着远方的灯火：“你应该知道，椒月把它给你的意思。” “她赌你能成星城行走。” “所以，才会提前把这个东西给你。” 第三十七章 其实我会飞 椒月赌自己会成为星城行走。 即使椒月之前已经几次透露出类似的意思，但是没有一次有如今这次给轩一的震撼。 也便意味着她很早就开始给自己投资。 天使投资。 从最初保他不会因为晖亡之林的事情被杀死开始，再到在天一阁将他带走，甚至向他透露叶雅的真实身份，诱导他去换取叶萱承诺的奖赏，然后赠予他这枚黑铁戒指。 当初轩一还以为是叶雅的馈赠，现在才知道这是叶雅从椒月手中讨要出来的东西。 正如同叶雅所说。 只有当椒月想赌自己会成为星城行走的时候，她才会把这个东西给自己。 轩一不由叹了口气，叹气的同时，震耳欲聋的声响在他的东南方向升起。 并且，是前所未有的巨响，从震动的幅度和声音的大小相比，几乎是之前的十倍以上。 是的，正如椒月所说，前戏结束，现在他们要来真格的了。 远方的大楼几乎是整个塌陷下去，似乎有人将其地基整个打空下来，而几乎是同时，轩一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摇晃起来。 天摇地动，天塌地陷。 轩一第一反应是远处的起爆威力太大甚至导致了小型的地震，但是当他看到自己的四周，那无数的高楼都像是海面上的舟船一样此起彼伏的摇晃的时候，他终于明白。 镇守魔兽出现了。 也便是惊蛰。 少年一手抓稳手中大枪，一手紧紧握住精钢的护栏，此时他只希望星城当初建造这座城市的时候没有偷工减料，这座大楼能够抗住这足有六级地震的摇晃程度。 而就在他们面前，有几座大楼已经不堪重负，其本身的重量产生的惯性将身体从深深的地基中拔地而起，重重倒下，砸在另外一座大楼上，几乎形成了多米诺骨牌的效应。 不过轩一其实心底里还是没有那么担心的。 他们现在是在大楼楼顶，即使大楼垮塌，就算说没有叶雅轩一也有把握可以平安落地，更何况叶雅连从天之车上掉下来都能保证他们二人毫发无伤，这区区只有百余米的摩天大厦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反而不是这个，而是那所谓的镇守魔兽。 既然镇守魔兽被大楼爆破所惊扰，那么便意味着镇守魔兽的位置距离爆破点不会太太远，相信其他人也都会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那么，自己要怎么赶过去呢？ 如今整座城市都在面临着六级以上的地震，甚至可以想象随着战斗的进行，地震的层级会越来越高，这样从街道上穿行简直危险到了极致，没有人知道自己周围的大楼什么时候会垮塌下来，而最快的方法当然是飞行，只是现在他与叶雅都没有飞行的能力，至少说没有长距离飞行的能力。 其实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在这里静观其变，等待那边战斗的结果，看看能否收的渔翁之利。 虽然很渺茫，但这毫无疑问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轩一一点都不想选。 他很想去旁观这场战斗，这场真正由行走级别的强者正面与镇守魔兽硬撼的战斗，因为目前为止，除了卡斯特在星辰广场大庭广众之下划出的那道天道剑，他从来都没有看过所谓行走级别强者全力出手的场景。 这些没有超过二十五岁便已经都站在普通洞玄境水准之上，甚至有机会突破天人之界的真正世界最强的那批天才们，他们全力施为究竟是什么样子。 轩一真的很想知道。 只有亲眼看一看，他才能把握到自己与那些天骄之间的真正差距。 连星昏鸦这样的顶级天才都距离行走之境还有着一定的距离。 当然，轩一不由看看了自己身边同样抓着栏杆，小脸惨白的叶雅。 从理论上来讲，叶雅当然也算得上一个行走，甚至说理论上还是最强的那个行走。 不过她真是个例外。 轩一一点都不为自己能够轻松打过自己身边这个行走感到欣慰。 反而觉得叶雅是行走之耻。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为什么总是遇到一些能称为家族之耻的存在。 就像叶雅是九公主之耻。 逗比邪神是邪神之耻。 难不成自己也是暗星之耻吗？ 自己可是很专业的啊。 当然——专业到最后成为星城叛徒也是没谁了。 不过，唯有椒月很靠谱，是一个另类。 这样想着的时候，那位公主殿下的声音突然冷冷从轩一的手指上传出：“镇守魔兽已经出现，我先去那边处理了。” “你还是便宜行事。” “顺便。”椒月想了想继续强调了一遍：“不许对我的人补刀。” 难道我看起来就很像是会对队友补刀的人吗？轩一甚至有点怀疑自己了。 当然——自己有让钱樱给钱梨补刀的先例在，或许给椒月留下了些许的阴影。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脚下的震动骤然加剧，远处隐约还能听到一些奇怪而渗人的嘶吼声，不像是人类，甚至不像是生物发出的声音。 显然，镇守魔兽已经出现，甚至已经和那边交上了手。 轩一终于下定决心，他扭头看向叶雅：“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那边看看。” 叶雅回望着轩一，小脸因为身下的摇晃而发白，有点像晕船的迹象：“为什么我不能去。” “因为太危险。”轩一平静说道，理所当然。 叶雅笑了笑，虽然脸色不好，但是笑起来依然是公主的笑容。 或者说，是九公主的笑容：“这一路上哪里不危险。” 轩一无话可说，只能淡淡点了点头。 虽然他总是无意识地不把叶雅当做九公主看待，毕竟当初他就是在不知对方身份的前提下将其带出星城的。 可是现在，叶雅用行动一次次让他意识到了对方是九公主。 真正的雄鹰是关不进笼子里的，哪怕现在她看起来更像是只鸽子。 “还有。” 叶雅补充了一句。 “我想，没有我，你去那里反而有危险。” 这样说着，九公主背后缓缓张开白色的宽大羽翼。 “我再强调一遍。” “其实我会飞！” 第三十八章 所背负的 椒月飞快穿行在剧烈抖动的混凝土森林中，好像穿梭在海草森林里黑色的游鱼。 只是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些掉落的招牌，玻璃窗碎片以及混凝土块砸在她的身上，就好像砸在水面上的倒影一般。 事实上，这正是她在主物质界的投影。 这项能力名为虚数空间。 即将身体寄托在原本不存在的罅隙中，从而可以躲避一切来自主物质界的攻击。 理论上的一切。 这便是椒月的法相圆满境能力。 她格物圆满，致知圆满，法相也是圆满。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洞玄境这位少女应该也是圆满。 据椒月所知，上一位四境圆满的存在，是那位如今被称作三一女帝的世界至强者。 椒月距离她现在只有一步之遥。 而她如今只有十五岁。 是的，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都会忽略她的年龄，甚至很多人都完全不知道所谓奥斯行走的年龄，因为对一个行走而言，他的年龄并不重要。 能力才重要。 但年龄对椒月很重要。 如今椒月的境界是洞玄初识，但赖于她前面的深厚积累，如今椒月不会忌惮任何洞玄境，哪怕对方是洞玄圆满也一样，甚至有些洞玄之上，椒月也能够周旋一二。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椒月自己也有机会在二十岁之前达到洞玄之上，正式进入天境。 而天境之下，皆蝼蚁。 这个世界上，即使算上那些历史上的人物，能够在二十岁之前进入天境的人也屈指可数。 海之公主潇当然算一个。 这位至今仍被认为是星空下第一强者的女子，虽然不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位圣人，但却绝对是人类所知最强的那位圣人。 别人不知道，但是却很少有人比椒月更清楚。 那个在晖亡之林孕育成长的新生古神，就是潇留给这个世界的礼物之一。 新生或者毁灭的礼物。 而根据记载，潇跨入天境的时候，她只有十五岁。 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天境强者。 在潇之后，长安女帝十六岁跨入天境，但那个时候，她并不是四境圆满。 直到她二十四岁那年修为尽毁，沦为废人一年之后，她才重新从头修炼，十二息之内迈出三十一步。 一步一境，步步登天。 在十二个呼吸内，这位十六岁便是天境的少女从零出发，向天地宣讲，并最终重回巅峰，乃至于超越巅峰，在最后迈向圣人之境的门槛驻足，只踮起脚尖向着圣人之境望了一眼。 一眼便是万年。 原本她可以超越潇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圣人，将上古三圣变为四圣。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留在尘世，做她的天下第二人。 三百年横压一世，天下无敌。 当然，第三个二十岁前跨入天境的人也不得不提。 天武帝曦彻。 十九岁，天武帝曦彻于圣湖之畔破境成功，随后返回斯特帝国，当众弑杀自己的叔父庆历皇帝，政变夺位，血洗奥登帝都三日而终。 这些人都是在历史上留下名字，影响世界千年的至强者，如果椒月可以跻身其中，那么他也会留下自己的名字。 或者她必须留下自己的名字。 自己的哥哥那般惫懒，导致自己不得不承担远在自己年龄之上的责任，而想承担这些责任，椒月必须拿出相匹配的力量。 如今少女的成就，没有一样是简单依靠血脉与身份可以获得的，她只能付出比常人多出十倍的辛劳，才能够握住手中的东西。 这是最简单，最真切的道理。 甚至说——如果最终她的哥哥不愿继承皇位的话，自己这位代行走甚至要升格为代理女皇，如果这一天来临的话，椒月至少也要有紫薇境的实力。 这一切的重担沉甸甸压在她的肩上，由不得她有太多闲暇的心思。 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但是在好这个层面上，是永无止境的。 所以椒月才会想发掘轩一。 在轩一身上，她看到了某种可能。 某种——她所期待的可能。 距离地震的中心越来越近，椒月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越靠近中心，周围的房屋受损就越大，如今目之所见，几乎已经没有完整伫立在地面上的建筑，只有孤零零的几面墙壁在那里颤动着，就好像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 椒月面无表情地让一栋大楼直接从她的身体砸落，然后像烟雾一般重新凝实身体，她抬起右手：“薛杏。” “属下正在赶往震中。”薛杏冷清的声音从中传出。 “不要贸动。”椒月静静指示道。 “你通知宫酒，我来通知杨梅。找到之后，我们先找地方集合之后，再前往震中。” 这样说着，椒月切断了通讯，然后接通到杨梅那里：“杨梅，你通知凯撒，让他小心行事，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的话就等我们赶到再从长计议。” “如果有足够的把握的话，他赌赢了我便让他做城市镇守。如果赌输了的话，我会替他收尸的。” 杨梅微微一窒，然后点头。 …… …… 轩一在天空中飞。 比最高的大楼还要高。 大地似乎在掀起波浪。 只是飞行的方式和轩一原本以为的不太一样。 当叶雅向着他展开翅膀的时候，在那一瞬间轩一甚至会以为叶雅会抱着他飞。 虽然抱着飞这种想法不切实际，但或者应该是像老鹰抓猎物一般，自己抓住叶雅的脚让她带着自己飞？ 尤其是现在叶雅穿的是战袍，下面是裤子完全没有走光的危险。 但轩一万万没有想到，叶雅所谓的飞竟然是滑翔机。 青之翼在轩一面前迅速展开，化为有着两只巨大飞翼的滑翔机模样，然后叶雅示意让他握住飞翼的另一端，两个人在剧烈摇晃的大楼顶端助跑两步，然后一跃而起。 再然后直坠而下。 就在轩一在腹诽叶雅什么时候也开始如此不靠谱的时候，轩一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双手上传来巨大的升力，抬头望去的时候，却看到头顶那对巨大的白色羽翼开始有力地扇动，带着二人在即将崩溃的混乱城市中飞快抬升，直到翱翔于天空之上。 在天空飞自然要比地面步行快出许多，并且丝毫不受地震的干扰。 很快，轩一与叶雅便来到了震中，围绕着那个巨大的空洞盘旋——这里的一切都被摧毁，只剩下一堆真正的无法修复的废墟。 然后，轩一看到了所谓的镇守魔兽。 “卧槽。” 即使见多识广如轩一，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低低咒骂出声。 而叶雅更是在空中用手紧紧捂住了嘴。 这——就是城市镇守魔兽吗？ 第三十九章 深渊蠕虫 如果说海龙勉强还算是力与美的极致，那么眼前的这个蠕动的巨大肉团，轩一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它就像是一条蠕虫，但体型却巨大到无与伦比——轩一粗略估计，仅仅露出地面前的部分就有超过三十多米。 它没有眼睛，占据头部的是一张圆形的巨口，张开时可以看到里面错综交织的倒钩利齿，这些利齿可以彼此蠕动着将一切接触到的物体像钢爪一样将其挠得粉碎，将其拖拽入巨口之内。 它能够活吞一只成年的巨象。 轩一与叶雅盘旋在这只超巨型蠕虫的上空，看着它嘶吼的同时，一圈圈气浪从空中和地底同时向外扩散。 果然，它就是地震的源头。 一只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引发地震的镇守魔兽。 轩一叹了口气，强忍住内心的恶心，仔细观察这只超巨型蠕虫，发现发现它的头部自露出地面的身躯表面，布满了柔软而纤长类似于鞭毛的器官，这些鞭毛在空中有节奏地高速摇摆着，一边引起空气的颤动，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在接受空气的震颤。 某种意义上，这只巨大的蠕虫就像是一只蝙蝠，它不需要眼睛，但是利用超声波的传递，就可以探知到外界的一切信息。 简直可以说它全身上下都布满了雷达。 轩一慢慢伸出手指，试着将灵识探入其中。 果然，他的黑铁戒指椒月至今还掌握着大多数的控制权，如今当对方开启通讯权限之后，轩一才意识到在原本那个被封闭的角落里，竟然有着一排可以触碰的灰色石像。 这些石像皆是虚幻的意象，连五官男女都无法分辨，但数量却很是有限，只有不到个，按照叶雅的说法，这些石像应该归属于各大势力的行走，只是而今他还没有资格和他们直接交谈。 当然，这些灰色的石像中有一个是鲜活的，那是一个黑发长裙的少女，漠然环视着四周，轩一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她，然后用灵识去触碰她。 轩一只觉得手指上微微发烫，随即椒月的声音便从中冷清传来：“学的够快啊。” 轩一来不及和对方寒暄，直接开口说道：“我现在在镇守魔兽上空，你在哪里？” 椒月声音微微一顿，显然有些惊讶，然后马上问道：“那么镇守魔兽是不是正在和某些人战斗？” 轩一向下望去，只看到那只巨型蠕虫只是在单纯发泄自己被打搅的怒火，并没有人在和它直接作战，显然凯撒那边完全没有逞强的意思。 也是，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对如此可怕的破坏力，并且对方是完全不在人类常识中的魔兽，再如何谨慎都不为过。 这样说的话，除了刺激镇守魔兽导致它现身宣泄的凯撒方面之外，自己与叶雅居然是第一时间靠近的吗。 不过想想也算合理，在如今如此混乱的城市中，如果没有高空飞行的能力，想要来到此处简直难上加难，而且即使有高空飞行的能力，他和叶雅的速度也称得上快极。 “没有。”轩一静静回答道：“需要我做什么。” “向我汇报你侦查来的情报。”椒月静静说道：“我这边已经聚集了四人，正在向你那边靠拢，相信凯撒与奚柏楠也不会太远。” “千万不要擅自行动。”椒月不动声色地补充了一句。 其实轩一是有那么一点想要擅自行动的。 这只巨型蠕虫没有眼睛，对外界的认知全靠自己的生体超声波雷达，这便意味着，电磁迅雷枪十倍音速的攻击简直对它是降维打击，它根本没有躲过去的机会。 而椒月明确说过，杀死城市镇守魔兽的人便是城市镇守。 轩一真的很难抵挡住这种诱惑。 但是，轩一却清楚明白这样做的危险。 和先前的海龙一样，这只蠕虫实在太大，也太强了。 尽管说它必然躲避不了电磁迅雷枪的攻击，但是问题是，轩一要打哪里才能对它造成伤害？ 它的生命形态过于原始，但原始某种意义上便意味着没有要害。 它没有眼睛，轩一也找不到它心脏的位置，甚至它到底有没有大脑轩一都不敢确定。 电磁迅雷枪的子弹只有一枚普通的钢钉大小，而对方的身体恐怕比一座大楼还要庞大，这种好几个数量级的差异，自己的攻击真的会对它造成伤害吗？ 以及——如果它反击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理论上自己在一千多米的高空上盘旋，对方那样庞大的身躯，怎么可能跳起来咬自己。 但轩一不敢赌，他一向只打有八成把握以上的战斗，而此时连两成都不到。 更何况自己身边还带着叶雅。 叶雅如果死了，别说自己良心过不过得去，仅仅第九军团的怒火他就承受不起。 这样想着，轩一和叶雅盘旋在巨型蠕虫的上空，静静将他所看到的，所分析出来的情报，全部告诉了椒月。 现在不是藏私的时候，且不说他和椒月之前的纠葛与交情，单单就事论事，一旦他提供错误情报让椒月遭受损失，他承受不起椒月的怒火。 更不想破坏他们目前还算良好的关系。 是的，现在椒月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对彼此来说都非常重要。 当轩一在天上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部汇报给椒月的几分钟后，他远远便看到椒月打头的几人正从废墟的边缘一点点飞过来，而在对面，似乎已经沟通过了，凯撒三人，奚柏楠三人也纷纷出现，拉成一个巨大而松散的圆，将中心的巨型蠕虫围在中间。 也便是围猎。 自己与叶雅盘旋在高空中，就像是俯视的雄鹰。 远远的，轩一看到椒月向着他招手示意。 而在下一刻，这个少女已经来到了这头丑陋的庞大的巨型蠕虫的面前。 瞬间移动！ 轩一很早就猜测椒月有这样的能力，但是从来没有想到，她移动的距离可以这么远。 还可以这么快。 椒月望着在自己眼前扭动咆哮的蠕虫，嘴角微撇。 “其实，我也很讨厌虫子了。” 公主殿下轻轻说着，然后一拳重重挥出。 就好像一只飞翔的蚂蚁爬到巨象的鼻子前。 然后，一拳将巨象打飞了出去。 这是怎样震撼的场景。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远处的椒月一拳将巨型蠕虫打飞出去，庞大的身躯跌落在瓦砾堆中，扬起了浓浓的尘埃。 第四十章 特摄片！ 所有人都看的双眼~щww~~lā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椒月很强，而椒月也确实很强。 但是很少人想到椒月会用这种方式展现自己的战斗力。 但是巨型蠕虫却一点都没有愣住。 它没有眼睛，只能依靠空气的振动以及超声波的回荡感知周围的一切，所以在它的认知中，那在空中漂浮出现的虫子，其来无影，其势无踪。 对方似乎将自己面前的一团空气彻底凝固，然后将其向着自己砸了过来。 即使是它那样庞大的身躯，也免不了人仰马翻，重重跌落尘埃之中。 但是随即，那些烟尘便被无形的利刃瞬间切开，无数暴烈的风与极尖锐的超声波混合在一起，就好像最锋利的长矛突刺，直接命中还停留在空中的椒月。 穿体而过。 在空中观望的轩一看的后怕不已，如果方才他没有抵抗住诱惑出手，那么他绝对没有机会躲过这范围巨大又恐怖的攻击。 椒月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大楼残骸被这道攻击正面击中，其在攻击范围内的一切瞬间粉碎，出现了一个方圆十几米的大洞，不由笑了笑。 “你还蛮厉害的嘛。” 她寄托于虚空之中，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能够伤害她的存在。 风烟散去，所有人也已经看清这头蠕虫如今的样子——椒月之前的那一拳并不是隔靴搔痒，只一拳，就将这头深渊蠕虫的头颅几乎打成扁圆，大量淡黄色的体液从中渗出，然后滴落在大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它的体液竟然有强烈的腐蚀性，恐怕这也是它用来防御敌害的武器之一。 真不知道星城从哪里找来的这种魔兽。 海龙也是，这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巨型蠕虫也是，这些存在于远古的魔兽，实力不算太强，体型却如此庞大，简直就是最合适作为镇守魔兽的沙包，并且可以大量过滤自己这样的浑水摸鱼者。 轩一在空中扪心自问，感觉自己真的没有对付它的太好办法。 即使拿一捆手雷扔进它的嘴里，恐怕它也只看做不痛不痒的跳跳糖果罢了。 而与此同时，下面的战斗又突然发生了变化。 深渊蠕虫一声吼出，在吼开一片天的同时，它却丝毫没有感到满足。 那个被椒月砸扁了的头颅正在一点一点肉眼可见地隆起，就好像有人在其中慢慢往这个漏气的气球里充气。 但是如果说只是自我修复倒也罢了，轩一在上方清楚的看到，那个原本根本没有眼睛位置的头颅，有十几根舞动的鞭毛顶端也在慢慢膨胀，然后骤然长出一个巨大的眼珠鲜红的眼珠出来。 轩一不是没有见过螃蟹，不是没有见过这探出身体的眼睛，可是眼前的这只蠕虫，在受到伤害之后突然形同进化一般生长出这么多双简陋的眼睛在自己的头颅下舞动，给人的就是双倍恶心又渗人的感觉。 让人莫名的想要将那些眼睛一个一个踩爆才感觉舒坦。 就好像原本在地底它不需要眼睛就可以生活的很好，如今到了地面之上，它只能勉为其难地再长出眼睛来。 而与此同时，这条深渊蠕虫也已经将全部的身躯都抽到了地面之上。 轩一真正看清楚了它的全身。 这是一头身体接近百米长的超巨型蠕虫，身体的直径也有十几米长，并且随着移动还有些许的变化。 虽然就单纯的体积而言，它与海洋领域的海龙相比要差一个数量级，体重或许还相差的更多。 但是比起来大多数身躯都隐藏在水面之下的海龙，这条将全部身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的巨型蠕虫要来的震撼许多。 以及——它实在太丑了。 相比于某种意义上已经到达力与美极致的海龙，这条蠕虫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严重不符合人类的审美，甚至盯着它看还有种接近不可名状的恐惧。 此时大地仍在持续的摇晃，黑夜依然统治着这个世界，远处还没有熄灭的灯光就好像是最微弱的烛火，还能让人意识到还有光这一事物的存在。 但是这头蠕虫的轮廓在黑暗中依然清晰，就好像山峦一样清晰，轩一甚至看得到它布满全身的强韧鞭毛，它便是依靠这些无所不在的鞭毛完成身体的移动，好比全身都长满了无数细小的爪子。 在下一瞬间，在轩一的视野中，蠕虫消失了。 不，不应该说是消失，但是实际情况和消失比起来相差无几。 它似乎将身体蜷缩起来，利用某种无法理喻的弹力，将数千吨重的身体像是炮弹一样发射了出去，先不说其方才所呆的地方已经被反作用力压出一个方圆几十米的大坑，仅仅激起的风压，远在近千米高空中的轩一都依稀可以觉察。 这究竟是一只什么怪物？ 它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构成的？ 这一瞬间，轩一真的很希望英仙座能够降临这里，几百门舰炮冲这只不讲道理的蠕虫将其轰得粉碎。 它巨大的身躯直接弹向了在空中的椒月。 只是这一次椒月完全没有站在原地当靶子的想法，似乎在原地旁观蠕虫的内部结构这样的精神攻击也足够恐怖。 她只是一个闪现，便闪到了侧方，然后抬脚飞踹向了还在空中的巨型蠕虫。 穿着黑色短裙的超级美少女的飞踹！ 依旧是视觉极其震撼的一幕，椒月以她那般弱小的身躯，给人感觉就是一脚踹向一座大楼。 然后大楼飞了出去。 飞了出去。 深渊蠕虫在空中受力，骤然变向，整个身躯横砸在城市的废墟中，滑行了数百米之远。 我真的不是在特摄片的现场吗？ 看奥特曼打小怪兽？ 不知为何，轩一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奇特的联想。 而与此同时。 “薛杏！”椒月在空中完成那记飞踹之后，将那两个字暴喝出口之后，自己停留在原地稍微喘息着，显然这样的攻击对她的负担极大。 事实上，也是如此，这样的攻击，相当于将深渊蠕虫附近的空间整个推出去，即使是椒月，控制这样的范围也已经逼近了她的极限。 “遵命。”薛杏冷静回答，然后手臂骤然挥下。 一柄由无数钢筋纠结而成的巨大利剑，向着暂时失去动静的深渊蠕虫自上而下斩落。 第四十一章 命之歧路 那把大剑是由倒塌的建筑里抽出来的钢筋制作而成，与之前星刀笔制作的大剑不同，磁力掌控让她可以更加得心应手地操纵这些金属的物体，所以她的大剑更大，并且更锋利。 这是一柄足有十多米长的大剑，简单来说就是足以和深渊蠕虫体型相匹配的兵器。 薛杏操纵着这把大剑斩下，但手感与她所预想的完全不同，原本她以为大概会是切开某种汁水饱满的水果的感觉，可是最终，入手却像是在切一块泡在水里几天几夜的木头。 入肉只有不到两米这把巨剑便卡在其中，再也无力深入其中，薛杏尝试着想要将其拔出，但似乎卡在那里，同样纹丝不动——这只蠕虫的体内似乎全是由坚韧的肌肉组成！ 然后，薛杏在看到自己面向的蠕虫躯体上的鞭毛慢慢扭动着将尖端对准自己，然后疾速抖动起来——就好像猫咪受惊之后烦躁摆动的尾巴，只是要剧烈千百倍。 薛杏心头感觉不妙，与此同时，椒月的声音已经来到了耳畔：“快逃。”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薛杏的速度远远没有那么快，但是对方的攻击速度却是绝对的音速。 薛杏甚至连遗言都来不及说出口，她只能睁大眼睛，想看清自己是如何迎接死亡的。 但是她却看到了一道更快的云翳，自天空而来，拖着雪白的湍流，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一头扎入了自己巨剑砍出的伤口之中，威力之大只见周围的血肉瞬间爆开呈糜烂状，连周围的鞭毛都因为疼痛而轻微痉挛。 攻击被推迟了那么一瞬间。 然后薛杏看到有人的身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紫罗兰的淡淡香气。 黑色的长发。 消瘦的背影。 椒月借着轩一给出的这个罅隙，瞬移到了薛杏的面前。 然后正面扛下了这一击！ 薛杏只感觉椒月直接向自己的身体撞来，她下意识地将对方拦腰抱住，然后两个人被同时打飞出去，直到数百米外才稳住身形。 …… …… 而在天空之上，叶雅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恨恨开口：“我先饶你这一次。” 就在方才那个电光火石的瞬间，当薛杏那把巨剑斩下去的时候，轩一就感觉不妙。 他向来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念头一转，自己身体便随即行动起来。 他和叶雅本来是吊在青之翼的下面，就好像是各自抓着飞翔雄鹰的一只鹰爪，可是此时轩一手上用力，整个人从鹰爪上腾空而起，一个起落便翻身上了鹰背。 毕竟，即使是轩一的能力，他也做不到在空中单手持狙击枪瞄准这种高超的操作。 只有当整个人趴在青之翼张开的笔直双翼上，这一切才变得有所操作性。 于是他便在这个滑翔机的机翼上卧倒，从黑铁戒指中取出电磁迅雷枪，在相对平稳的机翼上瞄准起来。 由于电磁迅雷枪十倍的音速的速度，所以提前量什么的可以忽略不计，毕竟他与深渊蠕虫的距离不过区区一千余米，零点几秒就可以呼啸而至，但是本身坐标系的移动仍然是个大问题。 不过好在目标实在过于庞大，这种十几米宽，近百米长的固定靶可是轩一从来没有打过的超级大靶，平常训练的时候如果轩一敢挑选这样的靶子，他还不如直接选择打星怀药本人。 毕竟找死的程度是相似的。 于是他扣动扳机，看着那条笔直的弹道并没有因为滑翔机本身的速度而稍显弯曲，随后命中的那一刹那，他看到椒月的身影骤然出现在那里。 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这个之前给自己做过手术的医师，这次算是真捡了一条命回去。 面对这样级别的魔兽，真的是稍微一个不留神代价就是自己的性命。 而听到叶雅的这句话，其实轩一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稍微转了转脑子才意识到，由于这座滑翔机本质上还是青之翼，或者说本质上还是叶雅的礼装。 自己这样突然一声不吭地就趴在机翼上确实不太美观。 尤其是对叶雅而言。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轩一也不能太多赔罪，只能低头轻轻说了一句：“得罪了。” “算了，我勉强原谅你了。”叶雅咬着嘴唇，轻轻说道。 我为什么会总想救这个惫懒家伙。 公主殿下忍不住这样想道。 …… …… 椒月只觉得胸口剧痛。 某种意义上，她差点就成第二个周奢——因为强行挡下远超自己能力范围的攻击而自讨苦吃，身受重伤。 不过还好，虽然深渊蠕虫远非玄齿兽可以比拟，但是自己也要比周奢强出很多。 以及，周奢所挡下来的是玄齿兽临死前的最强攻击，而自己所面对的只不过是深渊蠕虫普通的暴怒攻击罢了。 但即使是这样普通的暴怒攻击，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毕竟，椒月虽强，但她最擅长的并不是防御。 可是，她却不能像往常那样虚化，躲避掉攻击，因为她身后有自己想守护的人。 所以只能硬扛。 空间固化。 虽然说椒月所致知的是最神秘莫测的空间，但事实上，她所能撬动的空间之力其实并没有太多，她并没有能力像传说中的几位空间大能那样抬手便划出一道空间裂缝，以吞噬接近无穷无尽的攻击。 只能硬扛。 那面巨大到足有数百米方圆的盾牌几乎触之即碎，但那不过是椒月用来缓冲的工具罢了。 当那些尖啸与震动触及椒月面前不过两米方圆的小巧盾牌时，少女也乐得借力，让她把自己直接打飞了出去。 然后在数百米之外，椒月张口吐出一口淤血。 “真是有点厉害啊。”少女抬手擦了擦嘴，轻蔑地说道。 薛杏下意识地就想检查一下椒月的情况，但是椒月轻轻摆了摆手，从戒指里取出一个白色的药丸服下。 然后她整个人慢慢从空中浮起，回头静静看了看薛杏一眼。 “你救过我那么多条命。” “我还你一条，不算什么。” 这样说着，她再没有看跪倒在地泣不成声的医生，整个人虚化消失，重新赶往那片战场。 第四十二章 连锁 虽然薛杏和椒月被迫暂时脱离战场，但是此时的战斗依然没有止息。 钢铁巨剑此时仍被卡在蠕虫的身体里，蠕虫的体液将其腐蚀地滋滋冒着青烟，但是毫无疑问，这把大剑也暂时牵制住了蠕虫的行动，它在应激向对自己发动攻击的薛杏反击之后，更多的精力是在对付这个确确实实侵入自己身体内部的巨剑。 但是其他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苍白发色的奚柏楠已经悄无声息地近乎漂浮来到蠕虫的近旁，他的速度是那么慢，声音是那么轻，连风声都几乎在他身周枯萎。 然后，他伸手出身，前探，然后用力抓住了一根有碗口粗细的鞭毛。 这依旧是一个对比强烈的画面，就好像婴儿在触摸蓝鲸的长须。 就像蓝鲸的须齿是它进食的工具一样，蠕虫身体生长的鞭毛只会更加危险，它们是蠕虫的眼睛，鼻子，以及武器。 但是在奚柏楠的手中，这根原本狂暴的鞭毛瞬间变得比刚出生的幼猫还要温顺，在少年的手中有些惊惧地颤抖着。 然后死亡的气息从少年的手心沿着鞭毛向着蠕虫的身体蔓延开来，好像秋天的野火在原野上燃烧。 虽然如今的奚柏楠已经不需要直接接触才发动侵蚀的能力，但是直接接触毫无疑问仍然是他最强的形态。 原本粗壮有力附着着滑腻粘液的鞭毛开始像失水的芦苇一般萎缩变脆，再也不复之前那样的强健有力，但是奚柏楠依然紧紧握着那条已经枯萎的鞭毛，感受到如潮水般的生机与力量向着自己的身体涌来。 所谓侵蚀，本质上属于生机掠夺。 而在活体上进行的掠夺，相比于钢铁水泥那种死物而言，所获得的力量更加甘美与宜人。 以他所握住的鞭毛为中心，整个蠕虫的巨大身躯都如同失水一般缓慢萎缩着，虽然这种萎缩相比于蠕虫本身的庞大体积而言有些不值一提。 但这是肉眼可见，真实发生的。 奚柏楠的发色开始逐渐变成金色——这是他原本的发色，但是生机掠夺让他必须持续处于一种接近枯竭崩溃的状态，才能更好地发挥能力。 而今，他夺取来的生机足够将他近乎干瘪的驱壳盈满，所以整个人也从垂死的状态开始恢复过来。 不！ 少年的皮肤越来越白皙红润，水嫩得好像某种诱人的奶豆腐，原本黯淡的蓝色眼睛也开始越加明亮。他终于感觉到不对，但是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无法离开那条枯萎的鞭毛。 是的，他的能力是侵蚀，是生机掠夺。 但是他本身的器是有限的。 就好像豪饮之人可以面不改色地喝下几斤的美酒，但是几百斤，几千斤的美酒，再如何善饮之人，也只有无能为力。 而如今奚柏楠所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 这并不是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而是哪怕再如何鲜美的食物，当远远超过自己能承受的限度时，它也会是致自己于死地的毒药。 而现在，这只深渊蠕虫的生机便是如此。 那是如何庞大的力量，奚柏楠连其总量的十分之一，五十分之一都无法承受，却自不量力地想要全部鲸吞入自己的身体。 哪怕深渊蠕虫没有应对，但不应对本身就是最好的应对。 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不到一分钟，奚柏楠自己就会爆体而死。 正在这时，他的耳边也传来轻慢的声音，不知为何，平常时候奚柏楠还经常感觉这声音让他生厌，而现在则感觉那般的悦耳。 “想不到你这个痨病鬼也有吃撑的那一天。” 金发的凯撒手持接近燃烧的金色大剑，全身升腾着赤金色的光芒如同流星一般一划而过。 那根正在不断输送着生机的枯萎鞭毛自然被斩断，但与此同时，凯撒做得远远不止这些。 他飞身而过，一剑斩出，那因为奚柏楠的侵蚀而枯萎发脆的蠕虫身躯几乎被那一剑横切开来。 毕竟，凯撒是而今极少见的纯正斗气使用者。 那是最纯粹的光，最炽热的火，是人类向世界发出的最初啼声中最嘹亮的那一部分。 奚柏楠终于脱离了骑虎难下的局面，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并将体内多余的生机一点点送回大地，整个人慢慢恢复了之前那种憔悴看起来随时都会猝死的状态。 因为这也是最适合他战斗的状态。 而与此同时，天空之上，轩一也不会错过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接连发射，在三十秒内连续射出了五发子弹，五道雪白的湍流在天空中划出轨迹，而后精准命中在被凯撒切开的伤口上，打出五个深深的弹痕，直接贯穿了蠕虫的身体。 然后轩一收枪，趴在仍在天空中盘旋的滑翔机上，眉头紧锁，并没有试图再开枪。 现在他们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极致。 可是现实并不是那样美好。 虽然天很暗，虽然距离很远，但是格物圆满的目力依然足够轩一看清楚身下的情形。 从椒月出手开始，挥拳，侧踢，展现出无与伦比的惊骇级别战力，随后薛杏控制着巨剑斩下，即使随后二人因为深渊蠕虫的反击而暂时脱离战场，但是正面战场的连锁依然没有终止。 没有任何事先的计划，但是所有人都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 虽然由于之前薛杏的尝试导致原本几个跃跃欲试的法相境都按捺住了自己的好战之心，但是奚柏楠还是紧接着发动了自己的进攻——虽然差点把自己栽进去，但是他还是成功毁掉了深渊蠕虫接近十分之一的身体，随后凯撒的救援相比来说更是像是进攻，直接在蠕虫已经腐朽的身体上如同片鱼一般削下来一大块腐朽的虫肉。 而轩一之后尝试的快速点射，只不过是他的锦上添花罢了。 不过效果绝佳——比起之前那一发不过入肉几米就被卡主的相比，这一次五发几乎都贯穿了蠕虫的身体，给了对方一个透心凉。 但轩一一点都不感觉轻松。 他们合力几乎把这条恐怖的深渊蠕虫拦腰截断。 可是一点都没有处于胜利前夕的感觉。 而在身下，深渊蠕虫那有些坏掉的神经网络终于重新开始行动，一圈如同音爆一般的冲击波以它为中心发出，轩一在天空感觉整个大地都在如同海洋一般摇晃。 所有人都被这圈冲击波直接击飞了出去，只留下这只始作俑者旁若无人地在瓦砾堆中舒展身体。 血肉慢慢从创口一点点填充生长起来。 第四十三章 怪物的通天之路（求收藏推荐！） 这究竟怎样的怪物！ 轩一心中不由自问。 纵然蚯蚓这种环节动物断肢重生，一分为二之类的技巧炉火纯青，但是怎么也不像是如此庞大的深渊蠕虫可以掌握的东西，毕竟两者的体积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可是就在轩一的面前，这只深渊蠕虫遭受几乎被拦腰截断的重伤，但它在无差别攻击扫清自己周围的一切敌人之后，它的伤口，那足有十几米方圆的巨大伤口，竟然在肉眼可见的飞快愈合。 方才已经是自己方面配合最精妙的攻击了，即使再重来几次，也未必能够有方才的效果，难道同样是洞玄魔兽，这只深渊蠕虫和玄齿兽的差距竟然有天壤之别？ 当然，同样是洞玄境其差距真的可能会无比巨大，但是眼前这个差距，恐怕大概是因为这只深渊蠕虫太强了。 轩一在内心纠正着自己。 所谓洞玄境，自开枝叶，自成道路，跨出那一步登天之门，便几乎能从生命本质上脱胎换骨，成为近神的存在。 而换句话说，自己的器越大，积累越深厚，反而会越难破境。 毕竟一只蚂蚁成就洞玄之上，和一头巨龙成就洞玄之上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深渊蠕虫当然有成就洞玄之上的希望，不过其困难程度比普通人类要难出许多，比玄齿兽也要更加艰难。 当然，如果它真的能够一步登天，那么它甚至能够与普通的巨龙相匹敌。 海龙也是此理。 但问题是，这条路实在太过艰难，尽管轩一怀疑这条深渊蠕虫的寿命可能比之前那头海龙还要悠长许多，但它不是照样被星城不知在哪个地底深处被找到，抓到这里来作为镇守魔兽，成为千星试的测试品。 所谓天境之下皆蝼蚁，便是这个道理。 真亏星城能抓来这么一堆不是天境但是却远强于普通洞玄境的存在来作为镇守魔兽。 当然，这也是这种古老的顶级势力的底蕴所在。 正在轩一这样想着的时候，他身下的巨型蠕虫已经基本愈合完毕，开始重新活动，从轩一的角度来看，那新愈合的部分颜色看起来稍轻，强度也定然有所不及，但是对于深渊蠕虫本身来说，应该是够用了。 而应激复仇，是生物的本能反应。 尤其是当生物本身灵智不高，这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行为，更是几乎刻入骨髓的本能。 它全身的鞭毛飞快抖动着，向着外界不断发出超频率的波动，通过回馈来取得外界的一切信息，唯有头部类似于眼睛的器官，也开始向着四周张望，贪婪的吞噬周围微弱的光线。 虽然此时能够得到的只有星与月的光辉，但是对于这种终年生活在地下的生物来说，这些光已经足够了。 轩一自己倒不是不怎么担心，毕竟他身在天空，方才攻击也不过是远远狙击，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当出头鸟那肯定逃不了，但是如今混在乱战里打冷枪，这种傻大个肯定找不到他。 可是找不到他，找别人却很简单，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椒月那种遁入虚空无视攻击的能力，而刚才深渊蠕虫所发出的无差别冲击波，轩一亲眼看到奚柏楠和凯撒这两个距离较近的洞玄境被直接轰飞了出去，而再远处也有几个人躲闪不及被深深埋入了砂砾堆中。 而这只不过是一次无目的的全领域攻击罢了！ 轩一在天上冷静想着，却一点没有下去的意思。 他只答应过椒月不去补刀，救人这种事情，方才勉强拉了薛杏一把已经有违轩一的原则了，这是看在对方给自己动过手术的份上，但是对于下去很可能会送人头的行为，轩一还是坚决敬谢不敏。 神他妈友军有难不动如山。 那是别人围点打援张好了口袋等我去钻。 而在地面之上，深渊蠕虫那个空空如也大脑里，已经绘制好了周围数里方圆的地形图，在这个高低错落的地形图中，它清晰感知得到几个蠕动的虫子。 而在天空，也有一只讨厌的虫子，但这并不是着急的时候。 食物，总是要一口一口吃才来得甜美。 虽然深渊蠕虫智力欠佳，但是猎食者的本能却非常清晰，尤其是通过超声波回荡得到的外界信息在这样阴暗的环境中要胜过眼睛百倍。 所谓的眼睛不过是为了应对椒月这样老去无踪的敌人所做的特别措施罢了。 它的思维简单却又无比高效，所以它很快便锁定了自己的攻击对象，便是那个刚才试图吸取自己生命力差点被撑爆的蠢货。 这样想着，它重新在原地蜷缩起身体，准备再把自己弹出去。 毕竟，虽然使用表面鞭毛移动称不上缓慢，但是和来去如风真的沾不上边。 尤其是对付这些灵巧的虫子。 它的身体重新腾空而起，无数鞭毛在空中舞动就好像在空中滑行的巨大龙舟。 然后它满足地张开了满是倒刺与獠牙占据了整个头部的环形大嘴，准备把那个试图吮吸自己生命精华的虫子一口吞入腹中来满足口腹之欲。 但是它却感觉自己撞在了一堵坚硬到不可思议的墙上。 一堵几乎足够让它把自己的獠牙撞碎，大口被拍进脖子的坚硬墙壁。 它所有发出的音波都在那堵墙上回弹，在它原本构建地清清楚楚的三维立体世界里，出现了一道横亘其中的巨大深渊，就好像天河倒悬，又如同无边的黑洞，所有的水都沿着深渊流下，所有的光都被吸入了黑洞本身。 深渊之后，是无边的黑暗。 它试着用新生的眼睛探出去观望，却只看到在黑暗的背景下，在无数远方灯火的闪烁中。 一个奇特的黑色虫子孤零零站在自己面前，她渺小就好像是最可笑卑鄙的老鼠。 但是她站在那里，却又好像一堵世界拦在自己面前。 那个丑陋的黑色虫子张开她小得可笑的口器，似乎发出了什么声音。 但是它却永远不会听到了。 …… …… 在深渊之后，椒月张开了有史以来她展开的最强幕墙，这种程度的消耗，甚至会以寿命为代价。 但是少女甘之如饴。 她望着撞在自己面前的那只巨大蠕虫，嘴角勾出如霜的笑容。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丑？” 这样说着，她的右手处缓缓探出一截雪白的光华。 第四十四章 梦境 那是白如月光的一截剑刃。 明如秋水。 它慢慢从椒月伸直的右手手心生长而出，就好像她那只纤长白皙的手臂便是这把剑的剑鞘。 它生长的速度明明很快，但是在所有人眼中，却不自觉地感觉慢到了极致，以至于可以看到它出鞘之时迸发的每一寸光芒。 它的光芒是那般的明亮，就好像一轮明月在大地上缓缓升起。 天空之上，轩一看着在椒月面前如同撞上南墙一般骤然静止的深渊蠕虫，看着那从少女手中探出如同一轮明月一般的剑器，他不由问向身下的叶雅。 这种高端到他没有资格去了解的东西，只有叶雅才会一清二楚。 蓝发的九公主单手握在滑翔机的吊臂上，表情稍微有些不开心。 “那是梦境。” “梦境长剑。” “椒月姐姐果然还是出奇的固执，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梦境，而将皇天古剑留给了她哥哥。” …… …… 此时的战场中心，只剩下椒月和深渊蠕虫两个存在，其他人已经被远远驱逐出了战场，只是这样看起来完全不成比例的两个对手，此时竟然惊人的势均力敌起来。 毕竟——少女的手中握着一轮明月。 凯撒在远处收敛了自己几乎要腾飞起来的金色斗气，大剑也收入手镯之内，他看着面色如纸的奚柏楠，不由笑了笑：“真不愧是我们的行走大人。” “不过没有想到，她挑选的真是梦境。” 奚柏楠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只能说。” “我们的太子殿下真不让人省心啊。” 他并没有问凯撒方才为什么会救他。 虽然奥斯帝国内部势力错综复杂，真斗起来大有你死我活的气势，历史上掐架掐出火气的次数也当真不少。 但是从来没有一次以某一方的完全获胜而告终。 奥斯帝国内部的三大势力，奥斯皇族，实权贵族，与地方割据势力，从来都是互相利用，偶尔打压的关系，毕竟三足鼎力才是稳固的结构，一旦一方彻底失势，乃至于灭亡，那么就等同于唇寒齿亡，兔死狗烹，剩余的双方再无缓冲区，除了一分雌雄再无他路。 而作为三方势力中相对最为强势的奥斯皇族，也在有意无意维持这种三方对立的格局，虽然所有人都如履薄冰，深明一着不慎很可能满盘皆输，会被压制数十年之久，但同样，这种政治格局为奥斯帝国注入了活力。 所谓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 国恒亡。 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者也。 如果凯撒不出手救奚柏楠的话，奚柏楠真的很有可能爆体而死，固然凯撒自己会少一个极具威胁的竞争对手，望海州会在三十年内再找不到一个堪比奚柏楠的青年领袖，但同样，奥斯帝国也会在几百年间少一位顶尖的洞玄之上。 这样算的话，怎么算都是自己输了。 毕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凯撒身为奥斯本丞相的嫡孙，不会连这点轻重都分不清楚。 …… …… 战场中央，椒月看着面前狰狞恐怖的巨大蠕虫，冰冷一笑之后，便再无任何表情。 她手中的雪白长剑也已经延伸到极致，让她可以轻松握上其冰冷坚硬的剑柄。 光华聚而不散，雪白的光芒笔直升上天空。 虽然柔和但足以照亮天宇。 椒月知道，现在全岛都看得到这束光。 但是她并不介意。 这柄剑其名曰梦境，乃是奥斯家族世代传承的剑器，其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奥斯帝国的开国皇帝殊华大帝，但是梦境长剑最著名的持有者，莫过于与长安女帝齐名的三皇之一。 自己那位最负盛名的先祖，奥斯雪华。 梦境长剑，一品天境灵器。 虽然说一品天境灵器已经是这个世界所能找到的几乎最珍贵的灵器。 但只是几乎。 原本，按照惯例，奥斯行走应该持有的武器是皇天古剑。 但是椒月最终还是固执的选择了梦境。 因为无论何时，她都始终牢记着自己不过是代行走，真正的行走是她同胞的兄长。 自己不与他争。 此时梦境长剑已经全然现世，只见全剑修长，剑刃洁白明如秋水，非金非石，无格无鞘，竟是一把罕见的单手细直剑，其上灵光游弋，宛如游龙。 椒月没有看手中的长剑，只是看向眼前的敌人。 梦境即使在椒月的手中，也算排名倒数的底牌。 对方能逼得她使用梦境，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这样想着，她抬手便解除了自己面前透明却坚不可摧的幕墙——持续维持它对自己依然是沉重的消耗。 而在对面，深渊蠕虫突然感觉自己的视野骤然开阔，那道横亘天幕的深渊小时之后，它重新得到了前方的三维景象，也“看清楚”了那只最讨厌最烦人的黑色虫子。 它不需要思考，只需要行动。 深渊蠕虫张开已经被撞扁了的大嘴，便要向着椒月咬去。 然后，它看到那只黑色虫子举起了自己手中发光的白色树枝。 那是什么东西？ 它想要给自己剔牙吗？ 深渊蠕虫这样混沌地思索着，依旧毫不畏惧地向前，看着那只黑色的虫子像是挥舞玩具一样挥下自己手中的树枝。 然后在下一瞬间，它的思维瞬间混乱起来，那是剧烈到难以想象的疼痛，与骤然切断的神经联络。 它只能绝望地在地上无助的翻滚。 …… …… 椒月将力量注入梦境长剑之中，看着其剑芒向前吞吐暴涨到十米。 然后信手挥下。 虽然千劫依然是奥斯家族的家传技艺，但是天道剑却最终还是失传了。 否则的话，如果自己会天道剑，怎还会容这只丑陋的虫子如此嚣张。 但是尽管如此，她这信手的一剑，依然横斩开了深渊蠕虫张开的环形大嘴，以及整个头颅。 巨大的白色辉芒从她斩下的裂口中喷涌而出，就好像是熊熊燃烧的白色火焰，无数雪白如蝴蝶般的光华从辉芒光柱中向着四周飞舞，而深渊蠕虫依然在地上咆哮着翻滚挣扎，却无力再做出任何动作。 这——便是梦境的职权。 往生。 第四十五章 迎接死亡的笑容（求收藏推荐！） 轩一在天空见椒月一剑斩落，深渊蠕虫巨大的头颅被一分为二，就好像一张被完全劈开的大嘴。 这是这张大嘴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轻而易举地愈合。 相反，伤口中不断迸溅出纯白如雪的光芒，如同光柱，好似涌泉，那足有数米粗细的光柱向着天空燃烧而起，光柱的顶端不断碎裂，化为无数纷飞的雪白光屑，犹如蝴蝶一般。 似乎便是有这些白光的影响，深渊蠕虫只能在地上反复翻滚咆哮，却没有办法重新镇定下来组织攻击。 “这是怎么回事？”轩一不由问道。 “往生。”叶雅淡淡回答道。 叶雅想了想，看着身下那巨大的白色火炬，补充道：“梦境剑的职权是往生。” “往生咒的往生。” “它所造成的伤口，都会以对方的生机血肉为柴，燃烧到空无一物为终。” “只有几种特定的方法才可以终止往生咒的蔓延，但是很明显，这只大虫子并做不到这个。” 轩一点了点头。 …… …… 而在地面之上，战斗在椒月拿出梦境长剑之后，已经无限逼近结束。 或者说，纯粹演变为单方面的屠杀。 梦境长剑这样的武器，当真是深渊蠕虫这种体型巨大，生命力几乎无穷无限敌人的终极克星。 毕竟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好在蠕虫没有手，如果有手的话，它现在的形象一定是抱着头在拼命打滚。 椒月的这道攻击是它从未体验过，感受过的未知领域，但也让它第一次感到了真切的死亡威胁。 生死之间方有大恐惧。 这种恐惧甚至完全不限于人类本身。 但椒月却显得丝毫都不满足。 因为——烧的太慢了。 虽然对大多数存在来说，这种速度根本不算慢，毕竟火焰熊熊，燃出来的光柱直达天穹。 但是对于深渊蠕虫来说，却有点太慢了。 就好比一根蜡烛，像房屋那样大小的蜡油堆上，只燃着一小簇只够照亮方寸之地的小火苗。 怎么，你是要点万年灯吗？ 椒月当然不想点万年灯，并且，如今的局面，毫无疑问是迟则生变的局面。 宜快刀斩乱麻，而不宜优柔寡断，延误战机。 可是如何能让这根蜡烛烧的更快一点呢？ 答案很简单。 椒月在一剑挥下让深渊蠕虫在地上翻滚，白色火焰熊熊燃烧之后，她只能等了一个呼吸。 一个让她调整呼吸的时间。 然后少女的身影骤然在原地消失，然后闪现在了翻滚的蠕虫上空。 如此近距离再发现敌人，几乎本能的，那里的鞭毛便开始急速抖动，准备发出音爆攻击。 但椒月比它更快。 少女双手握紧长剑，用力向下刺去。 剑光吞吐，向下探出三十米。 耀眼的白色光华自蠕虫的颈部——如果它有颈这个概念的话——缓缓升起，就好像喷涌而出的白色血柱，但事实上，那依然是光。 由它的血肉和灵性燃烧而成的光。 一剑刺下，蠕虫便连翻滚都做不到了，因为那一剑如同一颗钉子，将它牢牢钉在了大地之上。 然后椒月拔剑，不再闪现，而是一路向前飞去。 拖着手中的梦境长剑向前飞去。 她飞了一百一十米，梦境长剑便被她拖行了一百一十米。 深渊蠕虫的身体也便从头到尾划出一个长而直的伤口，停留片刻之后，一排巨大的光柱拔地而起，将整个战场照亮的如同白昼。 而在另外一边，做完如此震撼人心壮举的椒月，一个踉跄从空中跌落在地，梦境长剑脱手而出，锋刃直至末柄。 而奥斯行走本人则捂着嘴倒在粗粝的地面上，脸上一副痛苦不堪的神情。 而在天空之上，轩一则面无表情地将电磁迅雷枪对准了椒月。 那个看起来和深渊蠕虫一样全无反抗之力的椒月。 是的，当初他答应过椒月，不会对她的人补刀。 但他并没有说过，不对椒月本人补刀。 如今战场之上，保留全额战斗力的人几乎不存在，如果他能够一枪杀死椒月，然后取得这与死亡无异的深渊蠕虫体内的镇守兵器，那么以海洋镇守兵器的强度来估测，轩一真的有把握对付奚柏楠和凯撒的联手——尤其是对方的洞玄能力都已经暴露，自己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的前提下。 况且杀了椒月之后，还能拿到她的梦境长剑，镇守兵器虽强，也不过只能够媲美一件一品天境灵器，而梦境长剑则是毫无疑问的一品天境剑器，甚至在一品灵器中其地位也是佼佼者。 这样想着，轩一慢慢将准心对准椒月的头颅。 此时的她，定然来不及将身体虚化躲避吧。 轩一止不住这样想道。 然后，在准星中，在那雪白光幕下被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的世界里。 在轩一的视线前。 椒月在地上委顿地扭头，光幕下这个少女原本精致的面孔显得如同纸一样苍白，乌黑的眸子里眼黑眼白如同养在牛乳中的墨玉。 黑白分明。 在那一瞬间，这对男女相隔千余米对视，然后椒月侧头，自顾自地向轩一露出微笑。 那种虚弱中带着倔强的微笑。 好像在说有种你开枪啊的感觉。 轩一咬着嘴唇，收起了大枪。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足够无耻，足够没有底线的人。 而椒月远远算不上他生命里重要的人。 可是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下不去手。 …… …… 大地之上，椒月收回了目光。 是的，方才她真切觉察到了轩一若有若无的杀意，并且。 她真的没有重新虚化躲避的能力了。 也便是如果轩一真的射出那一枪，她便真的会死。 以最难看的死法死去。 椒月甚至相信轩一真的会开这一枪。 和深渊蠕虫方才堪称电光火石的战斗，看似轻描淡写的演出，事实上要付出多少的代价只有椒月自己才清楚。 其实最初和深渊蠕虫照面的一拳一脚已经算是全力施为了，否则也不会有如此震撼的效果。 但是再往后，无论是那坚不可摧的幕墙，还是自己手持梦境长剑随手便吞吐出十来米的锐利剑光。 这本身就已经是极为犯规的演出了。 既然犯规——那么便定然要付出代价。 不过方才轩一没有开枪，反而让椒月有些意外。 她的那个笑容，其实是迎接死亡的姿态，相信轩一也明白。 但是他没有开枪。 你真是做不了那种无恶不作的人啊。 椒月静静想着，然后从黑铁戒指中取出一颗莲隐复生剂，塞进嘴中让它化为柔软丰盈的泡沫然后吞下。 又一剂莲隐复生剂下肚，椒月才感到力量隐约回到了自己的体内。 然后她站了起来，慢慢来到已纹丝不动的蠕虫尸体面前。 它就像是一排山峦。 燃烧着熊熊的山火。 然后椒月向着那具蠕虫尸体，平静伸出了手。 她开始召唤镇守兵器。 第四十六章（求收藏推荐！） 椒月向蠕虫的巨大尸体伸出了手，然后闭上了眼睛。 对方身体内那庞大的灵性开始在她的面前汇聚，椒月睁开眼睛，只见一座鲜红的血塔已经在她的面前拔地而起。 明明对方的体液是强腐蚀性的溶液，但是最终召唤来的灵性，却是如同珊瑚殷红一般的细碎血珠堆成的尖塔。 椒月将手伸入尖塔之中，就感觉像是将手伸入了一座沙做的堡垒，可以清晰感觉到那些凝固的血珠在自己手上的流动。 然后她摸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体。 下意识地，椒月握紧然后将其从血塔中抽出。 血塔如冰雪般消融，只剩下在椒月手中的巨大兵刃。 这是一把四四方方的厚重兵刃，和梦境长剑比起来甚至有点像匕首和菜刀的区别。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加厚又加宽的大砍刀，通体玄黄，看不出材质，也没有开刃，似乎用来打架只能拎起来砸人。 但是当椒月握紧这把兵器，人后用力将其提起的时候，其中的讯息便如潮水一般向着少女涌来。 其名玄黄尺。 司大地之力。 城市领域镇守，尘埃落定。 奥斯帝国代行走奥斯椒月，成为镇守。 椒月试着挥舞，只感觉当握紧这把玄黄尺之后，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城市领域的地图浮现在自己的识海之中，几个闪耀的光点聚集在自己的周围，只要稍微一动念，对方的气息便能从玄黄尺中透入自己的手心。 空中的叶雅与轩一。 周围的薛杏，杨梅，宫酒，奚柏楠，凯撒等等。 不对，椒月嘴角慢慢勾勒出笑意。 居然有不速之客吗？ 这样想着，她挥动手中这沉重的武器，虽然视觉效果上有种暴力萝莉的范儿——毕竟椒月的真实年龄只有十五岁，依然挂在萝莉的边上——这把宽厚的尺子不仅体积几乎和她等同，重量更远远胜之。 但是在椒月手中，她却挥出了少女执扇轻扇的气势。 然后世界予以她回应。 以椒月的位置为起始，以她挥动玄黄尺的方向为标记，一道黝黑的裂缝裂缝如同闪电般先前突进蔓延，其速度之快，连肉眼都难以追踪。 而在空中的轩一眼中，这一切才显得更加清晰。 在他开来，椒月的动作更像是瞬间将整个大地劈开。 那一道深而长的裂缝如同闪电一样划过，轩一甚至在天空都有点看不清他蔓延的速度。 但是少年清晰看到了裂缝的终止。 它准确地停在了那里，距离中心战场三千米以外的废墟处。 与其说是攻击，倒更不如说是警告。 而裂缝本身，则更像指向的箭头。 在裂缝的终止处，一个金发的男子正坐在只剩半截的天台上饮酒看书。 看一页书，饮一口酒。 他葫芦里的酒无穷无尽，他手上的书也似乎永远翻不到尽头。 哪怕这里是黑夜，哪怕刚才这里发生了足够将城市摧毁的大地震。 这些都与他无关。 只有脚下的这道裂缝与他有关。 椒月望着那个并不在视野中的男子，静静开口，声音却回响在天际间。 “曦子权，你还不该走嘛？” 金发的男子听着在耳边回响的声音，不由低低笑了笑，然后抬头喝了一口酒，方才朗声说道：“怎么？月公主这么大脾气，在下在这里喝口酒都不行了？” “方才可以，现在不行。”椒月静静说道。 曦子权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将酒葫芦系回腰间，将手中书卷夹在腋下，然后方从只剩半截的天台上站了起来，静静向着椒月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才将两根指头伸入嘴中，吹了声口哨。 一头青皮小驴懒洋洋地在花坛中抬起头来，斑驳的牙齿中还有几根没来得及咽下的青草。 它幽怨地望了男子一眼，心道我还没吃几口呢，你就急匆匆地要走，是不是成心作弄我呢？ 但想是这样想的，它还是乖乖地抬腿，一跃便跃上几十米高的天台，然后在那个金发的男子面前摇摇尾巴，示意让他上来。 然后这一人一驴，就晃晃悠悠地行走在几乎已成废墟的土地上，慢慢离开了城市领域。 …… …… 椒月收回玄黄尺，心中放松些许。 曦子权如今号称年轻一代最强，不是斯特共和国的最强，而是世界的最强。 即使自己手中有玄黄尺，但现在自己状态不佳，如果他想要强抢领域镇守，椒月真没有把握能把他击败。 但是好在，他说自己只是看看，那真的不过是看看罢了。 如今的椒月，对玄黄尺的功用已经越加明晰，如果给她时间和精力，她甚至可以一点点让这个城市重新复原。 不过现在，这样做不过是途耗精力，她也没有兴趣给星城行善积德。 不过如今城市领域镇守已经到手，那么暂时自己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了。 其实由于镇守在第五天前不被允许擅自离开自己的领域，所以椒月也没有做其他事情的机会了。 所以，椒月伸手握着玄黄尺招了招，自己所在之地慢慢向上隆起。 十米。 五十米。 一百米。 五百米。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原本平坦的大地上便升起一个如同金字塔一般的巨型山峦，与之前相比，足有五百米之高，椒月再伸手一抬，一个黑曜石的坚硬王座在其上升起，少女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坐在了那个黑色的王座之上，将玄黄尺插在了面前，然后头一歪，毫无防备地陷入了睡眠之中。 而在天空之上，轩一看着那逐渐升起的黄色金字塔，看着那个在金字塔的王座上沉睡的少女，目光闪烁。 深渊蠕虫的尸体仍在燃烧，但是已经没有人关注这个死去的领域魔兽，薛杏等人一个个慢慢爬上了金字塔，对着已经陷入沉睡的奥斯行走庄重行礼，就好像臣子在觐见君王。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我们走吧。”轩一突然说道。 叶雅点了点头，只问了一句：“不和椒月姐姐告个别吗？” 轩一笑了笑：“怎么，说我对你的镇守之位很感兴趣，你能不能让给我吗？” 况且，方才他确实将手中的枪向她瞄准。 叶雅嗯了一声，然后冷冷等着轩一：“你可以给我下来了吧。” 轩一哂笑两声，连忙从滑翔机上爬了下来，双手抓住吊杆。 然后，这一对少男少女，在夜幕的笼罩下，慢慢飞向那片被黑暗笼罩笼罩之地。 第三领域——森林。 第四十七章 七大隐族 星城宫殿区 议事殿 叶萱走过黑白两色的走廊，水蓝色的长发在她脑后梳成简单的发髻。 跫音清脆，空无一人。 走廊异常朴素而奢华。 朴素是因为这条长廊除了黑白两色的地板与墙壁之外再没有任何装饰。 而奢华则是因为，这两色的石板并不是用的普通的大理石与玄武岩。 而是选用那些货真价实并且昂贵珍稀的白玉与墨玉。 星城议事殿，几乎是这座城市最古老的建筑，甚至没有之一。 哪怕最初的时候它只是一座巨石搭成的亭子，但那个时候那座亭子下，却站着真正的圣人。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越到叶萱的境界，就越明白当初那些圣人有多么可怕与深不可测。 虽然而今的世界上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可以活动的圣人，但是那些圣人所留下来得痕迹，却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抹消的。 无论是兰叶帝国，奥斯帝国，还是斯特共和国，乃至于星城，乃至于商业联邦，它们的诞生与存续，都与千年前的那些圣人脱不开干系。 就连自己，也与那些圣人因果纠缠，恐怕今生都脱不了他们的干系。 毕竟所谓的初代侠，便是货真价实的圣人，上古三圣之一。 而所谓的初代九公主，则适合世界上唯一为人所知，不为圣人之身，却执掌圣人之力的存在。 如今世界上的各大顶级势力，其中大多数都曾经拥有着圣人，甚至有极少数的隐秘存在，至今依然有着自己的圣人，只是那些圣人受限极大，几乎不存在出世的可能，连带那些实力本身，都要彻底隐世不出。 这样想着，叶萱静静沿着这条黑白的长廊向前走去。 独自一人。 因为这场会议，非但不允许带随从，甚至旁观者都屈指可数。 长廊很长，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回旋的迷宫，即使是叶萱，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毕竟，这也是历代星主第一次选择在此地召开世界峰会。 而在峰会之前，各国之间的磋商和交流更是多不胜数。 但是——星主所提出的的这项建议实在太具有诱惑力了，任何一个有远见并且不甘落后的领导者，都不会轻易放弃这个重大的机遇。 叶萱听着自己的跫音在前方的回响逐渐减弱，明白自己终于到了目的地。 前方是一个圆形的大厅，一如星城惯有的装饰风格，穹顶是灿烂的星空。 而在星空之下，是一张巨大的圆桌，圆桌周围，整齐摆放着十三张白银铸成的椅子。 那个高大苍白的老人，正披着绣满星辰的银色长袍，坐在圆桌的正前方。 他就是星城真正的主人，当时被公认的最强之一，当代星主。 历代星主在坐上这个位置之后，无一例外都放弃了自己原有的姓名，只使用星主这个称呼做自己的代号。 老人不动声色，在桌前假寐就好像一只斑白的鳄鱼，当叶萱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的时候，他才睁开银色的双瞳，低声向九公主问好。 叶萱也微微点头回礼，同时默默观察四周。 她不是最早到来的，但也远远不是最后一个。 星城刻意让每一个与会者都通过不同的回廊，并且将时间错开，以便让他们在到这里来之前，没有和任何人交流的机会。 真不愧是这种亘古以来的黑暗组织所惯有的风格。 在圆桌周围一共有十三张白银的宽背长椅。 星主所坐的那张高处有星辰的长椅自然代表星城，星澈一族。 自己所坐的，则是第九军团的滴血兰花。 除此之外，有血凤的那张，应该是霓凰一族，作为当代魔之眷属，又拥有着被公认为举世无敌族长的族群，这一次是否会派出代表其实叶萱有些存疑。 刻着一把小剑的，应该便是归剑一族，这是公认最古老也是最强大的隐族，他们的族人已经近千年没有在外界现身。 此时设一张他们的椅子，不过是因为归剑一族那不存在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毕竟，他们是延续万余年的神之选民。 接下来，一团暗影的是幽影一族，它们千余年前遭遇灭族大祸，魔之眷属的位置被霓凰一族取而代之，直到最近几百年来，才终于缓慢从衰败中复苏起来。 然后是那片雪花，雪瞳一族，七大隐族中最人畜无害的一个种族，当然，能从当初百族之战中存留下来的隐族从来没有一个善茬，之所以说雪瞳一族人畜无害，只是因为在他们手下灭掉的族群相对最少罢了。 有太阳的长椅代表着曦光一族，千余年前建立起第一个大帝国斯特帝国，然后接近同一世界，最终随着他们的族长病逝而功亏一篑，然而在几百年后，天武帝以复兴先祖遗志为口号，再次掀起的那场惨烈的战争，无论是伤亡人数还是卷入的国家规模，都远远超越了他先祖当初的那几次西征。 不过，随着长安女帝将曦光一族从斯特帝国的皇族之上逐渐剥离，并将斯特帝国改造为斯特共和国，而今族即为国的现象已经减轻许多，虽然说斯特帝族在斯特共和国依然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并且至今贵为斯特帝国第一家族，并且有第一没第二，第三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但是与曾经的皇族身份相比，依然相差远矣。 最后，那个空无一物的长椅，代表的应该是虚。 虚之一族。 那个最神秘，现世最少，却又真实存在的种族，历史上的许多重要事件里都有他们的影子，但是你想要追寻他们的存在的时候，却又发觉几乎空无一物。 星主真的能把虚之一族也请过来吗？ 叶萱甚至稍微有些期待。 毕竟，即使是她，也从来没有见过活的虚之一族，只听过他们的故事。 归剑，霓凰，星澈，幽影，雪瞳，曦光，虚。 这七大隐族无不自数万年前就开始传承，并且经历了无数惨烈至极的灭族战争，最终以胜利者的姿态存在到了现在。 千余年前，初始大帝一声令下，曦光一族宣布出世，仅仅以一族之力，就几乎将整个世界统一在他的战旗之下，黄金十字在世界的各个角落熊熊燃烧，若不是初始大帝寿元终有极尽，并在其陨落之后，他的众多子嗣掀起百王之乱，大斯特帝国从此陷入四分五裂，长久再没有再度征服的力量，否则世界的历史便会改写。 当初，一个隐族的力量便大于世界的总和，如今虽然今非昔比，但是依然没有任何人敢于小瞧这些延续数万年的古老族群。 椒月静静想道。 第四十八章 三足鼎力（中秋快乐！） 除却七个隐族的座位之外，剩余的座位还有六个。 那一片青色的狭长叶片，代表着兰叶帝国，只是这次既然自己亲身前来，兰叶之皇便没有到场的必要，事实上，她在前来此地之前，也特意和叶苦竹见了一面，来取得他的全额授权。 虽然九公主在兰叶帝国的地位向来是二皇帝的水准，并且自由度更要大出许多，但是历代九公主都会选择和皇室协调一致的立场，很少和对方公然对抗。 如今她来此图谋之事关系到兰叶帝国未来千百年的国运，更不能轻易一言以决之。 除了兰叶帝国本身与第九军团之外，还有一张椅子高处是一座伫立的白塔。 叶夜学院。 叶萱在心中默念。 之所以世俗的六个座位兰叶帝国能占住三个，分别是兰叶帝国本身，第九军团与叶夜学院，其原因很简单——因为兰叶帝国没有和隐族之间的渊源。 奥斯帝国世代与霓凰一族联姻，至今历代继承人还会被获准前往遗忘之城挑选自己的皇后，二者之间的关系极为密切，而霓凰一族是被公认坐二望一的顶级隐族。 除了霓凰一族之外，雪瞳一族的始祖之地也在奥斯帝国境内，在之前二者的关联还不算很多，但是自从行走制度的兴起，雪瞳一族和奥斯家族的交流也越来越多。况且奥斯家族与商业联邦之间的联系，也远远超过了国与国之间正常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奥斯家族就是凭借着和三把交椅之间的联系，才保持了自己千年来地位的稳固。 和奥斯帝国类似，斯特共和国建立之初，便是由隐族曦光一族所领导，而今虽然长安女帝暂时割裂了曦光一族与斯特共和国之间的密切联系，但是依旧藕断丝连，并且斯特共和国与星澈一族的关系非同一般，二者甚至在三百余年的时间里，都由同一位女皇所统治。 所以斯特共和国实质上也在这里拥有三个席位。 这样一看的话，兰叶帝国所拥有的实力就有些不值一提了，不过由于第九军团与叶夜学院都是浮在海面上的东西，和那些深藏在海面之下的隐族势力不同，所以表面上，如今世界最广为人知的七大势力，奥斯帝国与商业联邦算是结盟关系，斯特共和国与星城也是唇齿相依，协同一致，而坐拥三个顶级势力的兰叶帝国，则因为内部时有倾轧，所以三者表面上维持均势。 但只有叶萱才心知肚明，事实上兰叶帝国在外部局势上长期都是采取守势，实在是时局不利，甚至可以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来形容。 如今世界上这三大帝国各自保持着自己的势力范围，彼此之间都不敢轻举妄动，千年前天武帝引动的那场战争代价对于各方来说都过于惨痛，也打消了任何一位帝王想要打破现状的妄念。 但是，大地之上的资源终究是有限的，并且随着第一次魔法工业革命席卷世界之后，人类在生产力极大发展的同时，对于资源渴求也越演越烈，星城的煤矿可以开采数百年除了储量巨大之外，更是由于长期的限制开采，而在世界上的更多地方，矿脉枯竭的情况早以屡屡发生。 如果不是各国都在面临着资源短缺，推动发展的动力贫乏这样的问题，他们也不会聚在此处开这样一场世界峰会，来商讨这个可能会改变世界命运的议题。 叶萱如是想着，发现在场之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 正如叶萱之前所预测的，即使是星主，也没有将每张椅子的人都邀请过来。 归剑一族的座位空悬，毕竟这个隐族遗世独立万年，其作为七族第一更多不过是在传说中才能了解到他们的力量。 除此之外，霓凰一族的作为空悬才让叶萱稍微有些意外，虽然说神魔眷属即使到今日都受着颇多禁锢，不可能像其他五族那样可以随心所欲，但是霓凰一族比起来与世隔绝万余年的归剑一族，还是偶尔有行走现身世间的，这次星主没有邀请过来代言人，才让人稍有有点惊讶。 自归剑霓凰以下，除却星澈一族作为东道主高踞正前方的星主，雪瞳一族竟然是族长到位，让叶萱不由多看了两眼。 即使是她，也很少有过和一个隐族族长相会面的经历，毕竟各隐族深居简出，如同星城一般接近彻底出世的存在实在是少之又少，星澈与曦光两族能够结盟，除了地缘上的联系之外，他们是出世最为彻底的隐族也是重要的原因。 雪瞳族长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不知年龄几何，但据叶萱所知，应该不会低于五百岁。 虽然说隐族的寿命较之普通人类要长，但是能到五百岁的寿元，依然需要特殊的魔法仪式或者药剂作为辅助，至于这位雪瞳族长，其实叶萱更倾向于是种族天赋。 毕竟人类精灵的别号不是白给的。 雪瞳族长一头如雪的白发，虽然脸上满是皱纹，但仍然看得出年轻时绝世的美貌，她眉目温和，血色的瞳仁里满是淡然与责任。 至于曦光一族的座位上，坐着的并不是他们的族长，而是一个面目愁苦的中年人。 他金发金眸，原本是骄傲恣睢到极点的相貌，但是此人的面相却阴郁而愁苦，一点都没有身为至高统治者应该有的霸气与张扬。 但是叶萱却一点都没有轻视他的意思，更多的是敬重。 他便是当代奥斯帝国行走，也是曦光一族真正的主事人。 曦远鸿。 他已经坐了一百多年的奥斯行走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要继续坐下去，是真正的倚国之柱，在新一代行走真正成长起来之前，想要卸下这个位置是不折不扣的奢望。 至于幽影一族，则坐的是一个兜帽长袍的黑色影子，连面容都看不清，幽影一族蜗居地下几百年，最近才有少数族人行走世间，其神秘之处，有时候连虚之一族都不遑多让。 当想到虚之一族这个名字，下意识地，叶萱就像那个座位望去，然后不由轻咦了一声。 第四十九章 领袖们 其实，连叶萱都从来没有见过虚之一族的族人。 如果说归剑一族叶萱同样没见过，是因为那一族根本就是丧心病狂地与世隔绝，那么虚之一族一个都没见过，恐怕更多是对方隐蔽的太好。 虽然叶萱可以肯定，整个虚之一族恐怕都没有什么太强的存在，自己很可能可以一个打十个，但是正如同老虎打得过猫，但是未必找得到猫。 兴许自己的第九军团里都有一两个加强排的虚之一族族人，但是只要他们自己不悍跳出来，那么自己真的没办法把他们揪出来。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叶萱下意识地，就认定她是虚之一族的成员。 因为特征太明显了。 她就像是玻璃做成的一般。 接近透明可以看到青色血管的肤色，雪白色的耀眼短发，略微显得空洞的浅色眸子，相比于雪瞳一族更接近于白化病一般的体征，眼前这个似乎雪人一般的少女，让人恍惚有一种只要眨眨眼睛，她就会在自己面前融化一般的错觉。 而就叶萱所知，绝大多数的虚之一族事实上并不像其他隐族那样有着奇特的体征，而是几乎和平常人无异，所以他们才能够像水滴融入大海一般隐身于世界之内。 而像眼前的这个少女这样奇异的体征反而是特例。 她似乎血统觉醒的纯度极高，甚至可能发生了某种变异，否则也不会被虚之一族挑选并委以重任来参加这次事关重大的会议。 她注意到叶萱有些惊讶的目光，不由在那个宽大地有些夸张的白银座椅上稍微欠身，右手抚胸向叶萱行礼，就好像一个乖巧的人偶娃娃。 叶萱坦然受礼，然后移过目光。 既然自己来了，那么兰叶帝国的座位上，自然也是空悬，倒是叶夜学院那里是个干瘦的老头披着长袍坐在那里，满头因为年老而变白的长发。 在叶萱的记忆里，还记得这位老人满头青发时候的俊朗模样。 他坐在叶萱的近旁，中间只隔了一张兰叶帝国的空椅子，见到叶萱望向他，老人不慌不忙地低头行礼，叶萱也静静点头回礼，同样，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 这位老人便是叶夜学院现任的院长，洛滨。 同样，是叶萱当初在叶夜学院时候的老师。 他行礼，是因为而今叶萱是地位尊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公主。 而叶萱行礼，则只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导师。 与叶萱同样的道理，既然曦远鸿亲身来到了这里，斯特共和国便没有在派出人的必要。 虽然斯特共和国的总统权柄极大，总掌一切军政大权，但是由于十年一轮换的限制，导致斯特共和国必须要有一个可以长久保持稳定和威慑力的位置，而奥斯行走便顺理成章地接替了这个位置。 所以与其他势力行走更多是首领候补不同，奥斯行走则更接近于一个终身的位置，负责协助历任总统协调国事，虽然极少干涉具体事务，但是在很多重大事项上拥有一票否决权，事实上，历任总统宣誓就职的时候，都由当代奥斯行走负责做他的见证者与督促者。 所以相比于十年一任最多连任三届的总统，奥斯行走更适合出现在这个场合。 然后叶萱将目光移向了奥斯帝国这边。 由于兰叶帝国与奥斯帝国之间素有私谊，连兰叶帝国建立之初二者都是以协议而非战争的方式来划定两国边界，更将商业联邦单独列出，作为两大帝国之间的战略缓冲区，所以千余年来，这两大帝国之间从未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争，顶多彼此极有限的边境上发生一些小小的摩擦。 而千年前的荣耀卫国战争，奥斯帝国更是亲自出兵作战，并且给予了半壁江山沦陷，物资配给完全崩溃的兰叶帝国极为宝贵的物资援助，那一代的奥斯之皇甚至和兰叶之皇同时战死在兰叶国土，真可谓是血与火中塑造出来的革命友谊。 自此之后，两国无论是民间还是官方往来，都要比几乎成为世仇的斯特共和国要好出许多。 但是即使如此，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其实两国高层深处，还是对彼此还有着些许的防备，不过，如今的局势尚好，远远没有到真正兵戎相见的时刻。 不过，这次代表奥斯帝国出席这次会议的人，才让叶萱稍微有些在意。 原则上来讲，即使奥斯之皇不亲自出席，前来这里的人也应该是当朝丞相修罗·奥斯本，其道理如同曦远鸿和自己，都是各自国家掌握实权的二号人物。 但是这次奥斯帝国所派遣出来的人选，连叶萱事先都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可见对方的保密措施之好。 那张白银座椅上，坐着一位黑发的少年。 他有着一张精致到非人的面孔，但是面色却淡淡地接近于全无表情，这个少年身穿着正式而得体的黑色礼服，黑色的眼睛像是看不到尽头的黝黑湖水。 不类凡人。 他抬起头，看了叶萱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笑了笑，然后用口型无声开口。 “见过叶萱阿姨。” 奥斯帝国皇太子，真正的奥斯行走，却深居简出十几年，形同虚设，形同无物的未来皇帝。 奥斯羽生。 奥斯帝国竟然让他来参加会议。 或者说，他竟然同意前来参加会议？ 连叶萱都有些感到不可思议。 当初就是因为这位天才到近乎无物的少年拒绝承担奥斯帝国皇太子的重重责任，才最终让椒月无可奈何地成为奥斯代行走，代替他行走天下，行使行走职权。 可是如今，他竟然真切地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难道他真的有点开窍了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这个寂静到极点的会议厅，终于有苍老的声音缓缓开口：“既然能到的都已经到了，不能到的恐怕也不会到了。” “那么第一次会议，我想可以开始了。” “您意下如何？” 叶萱注意到了开口的星主说出的敬语是您。 而在场，几乎没有人值得星主以这样的语气单独询问，连自己也没有资格。 叶萱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那里，只见原本空空如也，只画着金币与海船代表着商业联邦的座位上，有一道光幕在那里慢慢展开。 竟然有人选择远程通过魔法阵来参加会议吗？ 自己这些人可都是屈尊亲身来此的。 叶萱看着在光幕中缓缓出现的深栗色长发的少女，不由叹了口气。 原来是她。 第五十章 我们的未来，在星辰大海之上 那是一个光构成的人形，和其他领袖们一样坐在属于自己的那张白银座椅上，深栗色长发的少女表情认真而锐利，淡紫色的眼眸中带着审视的目光环视四周。 如果轩一在这里，他会发现这个被所有人尊而重之的少女其实样子与艾玛·克劳夫特有许多相似之处。 少女扫过周围一眼，不由笑了笑：“一觉醒来，看来换了很多新面孔啊。” “当然，可以开始了。” 克里斯蒂·克劳夫特。 阿赖耶识。 叶萱默念着这个少女的名字。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什么传奇的话，那么这个名字绝对是传奇之一。 她之所以会以这样的虚幻之身参加会议，并不是因为她自矜身份的傲慢。 只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实体的身躯。 而若非舍弃身体的桎梏，选择以这种方式存活于世，她也不可能轻易便滞留在尘世千年之久也没有离开的征兆。 这个女子，是与九公主，天武帝，长安女帝这些传说中的人物同时代的存在，然而在那些人都化为尘土的此时，她依然保持着相当限度的活跃，至今还牢牢控制着商业联邦。 无论是数百年前成型的天道网络系统，还是近些年终于初见成效的机动战舰计划，商业联邦的每一个大动作背后，都有这位阿赖耶识的影子，无论商业联邦明面上的领导者换了多少个，她都是毋庸置疑的真正主人。 当克里斯蒂回应星主的问话之后，这场世界峰会才真正拉开帷幕。 十三把白银交椅，代表着世界上十三个举足轻重的绝对支配势力。 除却因为种种理由彻底没有派出代表参加的归剑一族与霓凰一族之外，其他势力要么首脑亲自出席，要么也委托了全权代理。 奥斯帝国皇太子奥斯羽生，代表奥斯帝国出席。 兰叶帝国九公主叶萱，代表兰叶帝国与第九军团出席。 叶夜学院院长洛滨，代表叶夜学院出席。 斯特帝国行走曦远鸿，代表斯特帝国与曦光一族出席。 商业联邦最高执政克里斯蒂·克劳夫特，代表商业联邦出席。 星澈一族族长星主，代表星澈一族出席。 雪瞳一族族长艾渔，代表雪瞳一族出席。 幽影一族行走墨辰，代表幽影一族出席。 虚之一族行走空无，代表虚之一族出席。 十三张椅子，如今坐上了九个人，代表十一方势力。 这样的阵容，不要说千年，甚至万年来都不曾有过。 这九个人在这里，可以决定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人的命运，也可以决定这个世界本身的命运。 星主伸出苍老的手指，轻轻在黑石的圆桌上点了那么一下。 黑石的桌面与白银的座椅，银色的星辰与幽暗的夜空。 星澈一族的审美永远如此的简洁。 然后，一片星空在九个人面前的的圆桌上缓缓浮现，星主用手滑动桌面，星空也在他的手下转动，直到一颗水蓝色的的星球停留在星主的面前。 “想必诸位都明白。” “这颗小小的泥丸。” “就是我们所居住的地方。” 星主抬头，苍老的声音在宽广的室内回响。 …… …… 在黑暗的夜幕下，轩一与叶雅正在滑翔机下飞行。 眼看着二人已经即将离开城市的边缘，轩一突然开口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我们需不需要下去休息一下。” 虽然说轩一自己已经做好几天不眠不休的准备，但是对叶雅来说，似乎还是有着相当的困难。 但叶雅摇了摇头：“别小瞧我，我也是格物圆满的。” 少女看着前方远处黑暗的森林，静悄悄说道：“没有必要考虑我的事情，我想要和你一起进来，并不是想要拖累你的。” “如果我没有继续陪伴你的能力，你所需要的不是等我，而是把我抛下就可以了。” “毕竟你要知道，这座岛上想杀你的不计其数，但是想杀我却又敢杀我的却屈指可数。” 轩一嗯了一声，但不置可否。 叶雅笑了笑：“即使只依靠我自己，我也可以保持三天不眠不休的。” “况且第九军团有专门用来抵抗睡眠的药物，服用之后可以让人精神亢奋，暂时感觉不到疲惫。” “虽然相对来说副作用很大，但是对我来说，是没有副作用这回事的。” “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轩一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我们直接进入森林领域？” 叶雅噗嗤笑出声来：“你不要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你吗？” “如今四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七个领域已经有两个领域尘埃落定，随着时间的继续推进，其他领域镇守出现的速度肯定会越来越快，如果不抓紧时间的话，我不认为到了第五天的争夺日你有把握能从一个掌握镇守兵器的领域镇守手中夺得镇守之位。” “既然做不到的话，那么只能在混战中抢却一线生机不是吗？” “还是。”叶雅终于侧头看了黑暗中的轩一一眼。“你真的以为，我没有看到你方才想杀椒月姐姐吗？” 轩一丝毫没有感到意外，或者说，这才是理所当然。 青之翼毕竟是叶雅的魔导武装，自己趴在上面之所以让叶雅感到强烈的不适，是因为透过青之翼会有些许真实的触感。 而当眼见深渊蠕虫已经彻底死去的时候，轩一还继续尝试在上面用电磁迅雷枪瞄准的时候，他所瞄准的对象是谁，即使说叶雅看不到，但她却能清晰猜得到。 “谢谢。”叶雅接着轻轻说道。 “如果你真的杀了椒月姐姐，那么你当然可以跳下去抢到镇守武器，乃至于把我也杀掉。” “这是最优解，但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解。” “所以，谢谢。” 轩一笑了笑：“不用谢我，要谢也应该谢姐姐。” “虽然我发过誓，要用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让她活下去。” “但暂时，我还不想变成姐姐最不希望我变成的那个样子。” “来拯救她。” 第五十一章 森林 在夜幕的笼罩下，小小的滑翔机悄无声息地落入丛林之中。 就像一滴雨水落入了深邃的海洋。 轩一脱去了身上的那层亮眼的红白军袍——他又不是兰流焰，拥有绝对的实力所以可以肆意横行，而里面黑灰色的暗星紧身作战服不仅方便行动，更适合隐蔽。 至于叶雅那边，可以千变万化的青之翼，本来就是最好的隐蔽服饰，此时稍作变换，叶雅就成了戴着兔子耳朵披着树叶织成的翠绿长裙的森林公主。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轩一下意识地就想摸摸这位九公主头上那双又白又直的毛茸茸的兔子耳朵，叶雅一愣神之余竟然没有反对，直到对方的手开始摩挲上面绒绒的细毛时才反应过来，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喂！” 轩一倒是没有怎么在意公主殿下的反对，而是认真问道：“你确定这样的耳朵除了卖萌之外，有对隐蔽有帮助吗？” 叶雅不动声色：“请问什么人类有这样的耳朵？” “精灵吗？” 恐怕精灵也没有这种又长又白的兔子耳朵吧。 轩一讪讪地放下揪着对方兔子耳朵的手，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爆鸣声！ 有人在战斗吗？ 是不是真的该说这是第二天的晚上了，经过了两天两夜的环境熟悉，现在各个领域都在白热化的争夺中？ 这样想着，轩一颇有默契地靠近叶雅，让对方的青之翼将自己笼罩。 通过和星刀尺兄弟的战斗，如今轩一对青之翼的隐蔽功能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这要远远超过自己冒险凑近战场的隐秘程度。 看着那层如同薄雾一样的纱衣将二人包裹其中，就好像幽灵一般行走在丛林之上，让轩一不由微微露出了笑意。 这种互相依赖帮助的感觉，比想象中的还要好一点，尤其是没有尔虞我诈的气息。 少女如同蔷薇花一般的体香慢慢盈满他的鼻腔。 …… …… 郁清漩握着晶莹的水晶法杖，姣好的面孔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她穿着宽大的雪白法师袍，青色的长发如海藻一般被紧紧扎在脑后，她冷冷望着眼前带着一张纸面具的华服女子，鸽子灰的眼睛中充满愤怒与不甘。 “阁下就这么不敢以真实面目示人吗？” 华服女子侧头，吐气如兰吹得薄薄的纸面具在脸上呼呼作响，然后她才稍微有些夸张地笑起来：“既然想看我的真面目，就自己揭开面具来看一看啊。” “我最讨厌那种只会嘴上把式的男人。” “也同样讨厌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 郁清漩默默握紧法杖，不言不语。 如果有能力把这个女人揍趴在地上，她又何必出此言语。 可是对方手段奇特，到现在她还不清楚对方的致知能力究竟是什么。 但是有一点可以猜测，那就是多半与纸有关。 不过，真的有无聊的人用纸来致知吗？ 还能将其推演到如此地步？ 郁清漩握手成拳，抵在嘴唇上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猛然下定决心，双手握紧法杖，望向那个在空中的华服女子，口中平静吐出二字。 “风雷。” 口出风雷，便有风雷动。 如今正统魔法师虽然式微，毕竟随着致知境各种器大活好的职业如同雨后春笋般兴起，这一传统而古老的职业被挤压的生存环境日趋恶劣，但是在高端强者领域，魔法师依然能够凭借其更加全能的定位与更具破坏力的魔法而稳稳占据一席之地。 毕竟相比于那些致知于身法相外物的普通修行者，魔法师生来就是为了撬动天地之力而存在的职业，自身的魔力相比之下更像是用于撬动世界的触媒，就好比引火的时候所塞进去的那一团纸卷一般。 也便是说，相同的魔力量，魔法师往往能够做出比其他职业更强大的攻击。 当然，只限于职业的后期。 郁清漩风雷二字出口的瞬间，天地便随之给了这位少女她所想要的回应。 她是法相洞天的风水光三系魔法师，如果按照旧有的魔法体系，她现在应该在大魔法师到魔导师之间的层次，已经远非易于之辈。 若不是对方用那种莫名其妙无法理解的手段让她处处受制于对方，她也不会如此的狼狈。 这样想着，以少女为中心，旋风开始慢慢升起，搅动着周围的树叶不断撕扯着将它们卷入其中，最终汇成碧绿色的风暴，其中蕴含着隐隐的电光。 九段复合魔法。 风卷雷鸣。 华服女子静悄悄看着在郁清漩身周凝聚起来的风暴，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她看着风暴慢慢成形然后向着她席卷而来的时候，才好整以暇地笑了笑，双手抬起，同时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 在清脆的响指声回响的同时，华服女子的衣摆下开始飞出无数雪白的纸飞机，它们好像无穷无尽一般，在她的面前组成了飞行的舰队。 然后这只白色的舰队笔直向着疾驰的旋风飞去。 所谓飞蛾扑火，不外如是。 可是如果飞蛾够多，而火不够大呢。 郁清漩看着她报以希望的风雷旋风被对方接近无穷无尽的纸飞机给拦在了空中，尽管那些看起来孱弱异常的纸飞机确实在接触到风暴的第一瞬间就被撕得粉碎，但是真的架不住从华服女子裙摆下飞出的纸飞机接近无穷无尽。 难道是四次元裙底？ 即使是非常时刻，郁清漩依然忍不住如此恶意的揣测。 但是再恶意的揣测也改变不了眼前的现实。 郁清漩只能徒劳看着那些原本被撕碎的纸屑重新四散着飞回了华服女子的身边，就好像蜂群归巢一样，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些碎成渣的纸屑会重新被她整塑成形，化作无穷无尽的纸飞机重新将她淹没。 这场看似势均力敌的对抗果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一者言有尽，一者意无穷。 当最后一缕风被纸飞机划开，华服女子将手指探入面具之下，轻轻舔舐着微笑开口：“还有什么花招吗？” “如果没有的话。” “我是不是可以好好享用你了呢？” 话音未落，枪声响起。 那一道雪白的湍流自不远处射出，在瞬间便穿越了原本不甚遥远的距离。 华服女子的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转为惊愕，便彻底凝固。 只剩下那个从胸口透入，直接将大半个身体搅成纸屑的偌大伤口。 第五十二章 莉薇尔 华服女子残破的身躯轻飘飘地落地，就好像纸片шщЩ1a 郁清漩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才还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对手，瞬间被人干个通透什么的，这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展开啊。 那如雷鸣般枪声过后，森林之中反而万籁俱寂，只有华服女子的尸体一点点飘落在地。 郁清漩下意识地往她的尸体上看去，这才看清这哪里是一具尸体，不过是一张用纸剪的人形，胸口位置被子弹轰出了几乎覆盖了大半个身躯的空洞，可以清楚地看到其厚度不过三四厘米，充其量不过是一张比较厚的纸板。 可是方才，就是这张纸板和自己说话，并且狠狠教训了自己吗？ 郁清漩不由充满了疑惑。 在场上沉默片刻之后，那个华服女子的声音静悄悄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妩媚妖娆让人分辨不出她的位置：“小弟弟，你这样射人家你的心不会痛吗？” 轩一叹了口气，从隐蔽处提着大枪站了出来，身边是一翘一翘的雪白兔子耳朵：“战场上没有性别之分。” 这样说着，轩一平静单手抬起枪指向某处：“我子弹不多了，不想浪费。” 在轩一指向的地方，一棵大树慢慢剥落它长满青苔的树皮，华服女子言笑晏晏地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戴着那张纸做的白色面具。 她笑吟吟地抬手，慢慢揭下来那张纸面具，露出来一张丽色无双的妖娆面孔出来，表情戏谑而愉悦：“小弟弟不想陪姐姐多玩一会吗？” 这位纸衣杀手长得不算极美，最少和椒月那种顶级美人不能相提并论，真要说的话大概在薛杏与叶雅之间的样子。 这位女子一头淡金色近乎发白的长发，明眸中有一对浅紫色的眸子，一身华服紧紧包裹着身体，虽然装饰华美，但仍勾勒出妖娆的身形。 她并不算极美。 但是她笑起来却婀娜多姿，柔情万种，这份风情不要说叶雅这样的小妮子，薛杏这种职业御姐，恐怕只有戏精属性全开的椒月才能匹敌一二。 但轩一丝毫不为所动。 当初椒月在他面前展露真容的时震撼都不足够打动这个少年，那么眼前这个华服女子就更做不到。 他丝毫不在意对方的蛊惑，只是冷漠抬了抬手中的大枪。 “我子弹不多。” 轩一说的是实话。 当初椒月把这把枪给他的时候一共配了十发子弹，原则上来说已经非常充裕。 但是谁能想到城市领域镇守魔兽是深渊蠕虫这样的怪物。 一发用来帮助薛杏脱险，而在和其他人完成连锁攻击的时候，轩一更是毫不吝啬地连射五发，枪枪到肉，如果不是抱着节约为重的想法最终只射出五发，那么现在轩一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不过当时情况也由不得轩一，谁知道深渊蠕虫会有那般可怕的自愈能力，当时情况，所有人都倾全力而发，谁都不希望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所以轩一也就下了血本全力攻击。 现在看来，还多亏了轩一的节约意识，才给他保留了一点革命的火种。 城市领域一战便用了六发子弹，这在以前是闻所未闻的战例。 毕竟，原则上能抗下刘发电磁迅雷枪的生物几乎不存在，可是深渊蠕虫偏偏又是论外的存在。 当然，如果轩一当时对椒月扣下扳机，那么现在恐怕只剩下两发子弹了。 不过，更有可能轩一根本不会再来城市领域。 但是还是不要提这些有的没有的，简而言之，在城市领域轩一轻松挥霍了六发子弹，在方才又射出一发，如今手里只剩下三发子弹了。 而电磁迅雷枪又是轩一手中最具威力的武器，轩一如果用光了子弹，那真等于没了牙的老虎，再也没有威胁别人的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方才对这个华服女子浪费一枚子弹已经是极限了，既然刚才偷袭都杀不死，那么现在这么光明正大地开枪，轩一更不抱什么希望了。 不过不抱希望，并不代表他不可以威慑。 这个华服女子方才表现的战斗力恐怕是和星刀尺兄弟在一线上，并且更加擅长索敌和逃跑，甚至一眼叫破了自己的伪装让自己不得不现身，这便意味着，如果和她开战必然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但是反过来一想，与星刀尺兄弟当时的局面不同，那个时候其实是不死不休之局，双方根本就没有握手言和的机会，然而现在却完全不同。 可以避免的战斗，轩一从不会拒绝，毕竟少战斗一次，便少一次站在赌桌上以生死相搏的危险。 纵然自己赢面再大，终究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况且这一次轩一的赢面并不大。 听到轩一这句既是服软又是威胁的话语，华服女子不由咯咯笑了起来，直笑到花枝乱颤才开口：“你们认识这位吗？” 她说着指了指下方的青发少女郁清漩。 轩一当然不认识，但并不妨碍有人认识。 叶雅头上的兔子耳朵一蹦一跳，少女静静仰起头来：“我认识啊。” 直到叶雅主动开口，这两个人才注意到轩一的身边竟然还有这位戴着兔子耳朵穿着树叶长裙的“野人”少女。 某种意义上，隐蔽性还真是可怕。 只是两个人的表情却颇有不同，郁清漩看到叶雅的那张清丽白皙的面孔，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瞬间就如同找到妈妈的兔宝宝，向着叶雅不过一切地跑了过去，然后抱着九公主的大腿嚎啕大哭，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华服女子很明显也认出了叶雅，但是嘴角更多是玩味的笑意。 “原来那个传言是真的。” “九公主还真的第一次踏足千星试。” “并且带着那个天一阁的药剂宗师一起。” 这样说着，华服女子单膝下跪，在空中向着叶雅行礼。 “在下商业联邦闪金商会的莉薇尔·博林。” “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她向着叶雅告罪完毕，然后笑眯眯看着叶雅，方才的恭敬神色消失的无影无踪：“九公主殿下，如果在下现在告退，您不会怪罪吧。” 叶雅静静摇了摇头。 莉薇尔于是绽开满意的微笑，她在空中拉开裙摆，向着所有人行了一个谢幕礼。 “你叫轩一对吧。”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带给我更多的惊喜。” 然后，她的身体开始崩解，随后化为了无数纷飞的白色纸蝴蝶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br> </br> ps:书友们，我是任秋溟，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br> </br> 第五十三章 可爱即正义 当看着那个自称莉薇尔的女子彻底化为纸蝴蝶消失在空气中之后，在场诸人依然不敢有丝毫大意。 轩一带着叶雅以及瞬间退化成婴儿状态的郁清漩披着青之翼在这个丛林里七拐八绕，最终当轩一确定真的没有人跟踪之后，他们才在一个隐蔽石洞中停下。 直到这个时候，轩一才有机会打量这个被叶雅捡回来的，被其称作郁清漩的少女。 真想不到风水轮流转，叶雅居然也有能捡人的时候。 只见这个少女青发碧眼，生得十分玲珑讨喜，就好像一个瓷娃娃一般惹人爱怜，先前叶雅还没出来之前她还能和莉薇尔打的有来有回，但叶雅一出现，她立刻就像找到兔子妈妈的兔宝宝一般，一路上都在委屈地抽泣，不过始终没有再哭出声来，让轩一稍微不再那么不耐烦。 不过看年龄来说，这个郁清漩怎么看都要比叶雅大几岁，可是最后哄起来人的反而是这位九公主。 当最终到了黝黑的山洞安顿下来之后，轩一才借着几乎不可见的微光，开口问道：“方才那个人是什么来历？” 虽然那个女子自称商业联邦闪金商会的莉薇尔·博林，但是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之所以退下，也完全不是看在叶雅的面子上，叶雅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合适的台阶下而已。 真正让她决定罢手的，还是轩一手里的大狙，仍有战力的郁清漩以及深浅不知的叶雅。 毕竟，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郁清漩听到轩一的问话，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然后认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是谁。” “莉薇尔·博林这个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过。” 还没等轩一懊悔自己好不容易抓回来一个舌头，居然是个笨蛋，旁边的叶雅已经静静开口：“【欺诈术士】莉薇尔。” “闪金商会现任会长的幼女，而是被极负厚望的未来继承人，长期游走在各大帝国的上流圈子里，是一个非常有名的交际花。” “这次千星试，借用商业联邦的名额进来，但是艾玛对她的约束其实极为有限。” “不过，她的实力在这次千星试远远算不上顶尖，几乎没有拿到一个镇守之位的机会，不过她也意不在此，各国上流圈子里关于她的流言满天飞，总体来说是一个轻佻以愚弄他人为乐的家伙。” “这次千星试，恐怕她更大的兴趣也在看热闹和挑拨离间引发争斗上了。” 这次轮到轩一惊讶了。 叶雅不是号称对任何青年才俊都不在意吗？反正在九公主面前没有人能够自称天才的。 怎么这次连一个十二线的交际花这位九公主都能如数家珍？ 叶雅腼腆笑了笑：“当我决定进入千星试，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不做，我拿到五十人大名单之后，除了少数特别神秘情报特别少的，比如星九这样的人之外，其他人我都将其资料牢记在心。” 人形图书馆吗？ 轩一暗暗吐槽，然后问道：“可以确定这个莉薇尔就是你所说的【欺诈术士】吗？” 叶雅点了点头：“是的，虽然我没和她见过面，但是在之前我见过她的画像，无论是美貌还是气质。” 叶雅想了想，换了个相对中性的形容词：“都让人印象深刻。” 是的，确实是印象深刻，或者说不愧是交际花出身，怎么看都感觉援力十足。 然后叶雅伸手摸了摸郁清漩的脑袋，不知为何真有一副慈爱公主的威严模样，然后她看着对方水汪汪的委屈眼睛，不由笑了笑：“郁姐姐，不要怕。” “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就好。” 你真的确定要把抱着你的大腿直哭的妹子叫郁姐姐吗？ 不过不得不说，叶雅亲自出手还是卓有成效的。 在九公主的安抚下，郁清漩逐渐从最初的勉强坚强直到遇见可靠的熟人之后瞬间心理防线崩堤的情况勉强恢复过来，不再啜泣，说话也开始变得有条理许多。 这样，轩一才了解到这两天来森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郁清漩既然和叶雅认识，并且还如此信任这位九公主，可想而知，她是兰叶帝国人。 只是出乎轩一意料的是，郁清漩并不是第九军团的成员，而是出身平民，最终因为成绩优异进入叶夜学院，完成了社会阶级的一步跨越。 毕竟，在兰叶帝国，在和平年代，平民向贵族过渡的最好进身之阶，便是通过叶夜学院这个一步登天的捷径。 不过轩一听到这里，还是稍微皱了一下眉头。 先前的赵星铎是这样，现在这个郁清漩还是这样，为什么闻名遐迩的叶夜学院总是出产一些这种高境界而低战力的半成品。 虽然轩一的动作细微，但还是被叶雅敏锐地观察到了，此事关及自己国家的荣誉，叶雅深感自己有说明的义务，于是特意向轩一解释道：“叶夜学院有专门提供各种实战任务的葬雪社，像兰流焰，就是葬雪社里走出来的精英。” “并且，以兰流焰的天资与实力，都没有在校期间拿下葬雪社社长的职务。” “但是除了战斗专精负责各种保卫治安任务的葬雪社，叶夜学院总体还是一个比较安逸的象牙塔氛围，毕竟叶夜学院不会以大量伤亡指标为代价，来换取一代铁血好战的叶夜院生。” “但是需要注意一点，那就是除了第九军团近卫骑士团全员都是出身于叶夜学院之外，历代九公主，也几乎毫无例外都有在叶夜学院进修的经历。” 你是在向我解释你为什么会认识这个郁清漩吗？ 不过，接下来郁清漩的介绍，就有些让轩一哭笑不得起来。 这位年纪已经不算小，但是却又萌又可爱，软萌无比的郁清漩郁小姐，竟然是这一届叶夜学院学生自治委员会主席。 也便是传说中的学生会长？ “你们是不是集体脑子进水了才会选她做学生会长？” 学生会长真的只要卖萌就够了吗？ 那么我努力努力是不是也可以胜任。 轩一突然听到自己脑海中轩二忍不住的嗤笑声，然后叶雅的声音幽幽响起。 “你要知道，叶夜学院的学生自治会主席是全校学生投票选取的。” “所以，可爱即正义。” 第五十四章 暗度陈仓 神他妈可爱即正义。 整个叶夜学院果然被废萌占领了吧！ 一定是这样对吧。 不过尽管如此，该听的情报依然不能落下。 在这位学生会长的口中，森林领域这两天的变化轩一也逐渐明晰起来。 郁清漩冷静下来之后，给出的线索和情报还是很清晰的。 她讲述自己跟着兰叶帝国的其余九人一同进入了须弥山，入口便在城市领域与海洋领域的交界处，也便是后来轩一与叶雅上岸的地方。 随后艾玛带领着她的人掉头向东进入海洋，而除了极少数对海洋还抱有幻想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没有选择和商业联邦在海洋上争夺，而是进入了城市领域。 这座几乎处于静止状态的城市让很多人都感到新奇万分，但是接下来，残酷的城市争夺战便接踵而至。 星城与奥斯帝国有默契地联手，清除或者驱逐一切其他势力在城市领域的存在，在这个清扫过程中，除了协同一致的星城与奥斯帝国之外，其他势力或多或少都有损伤，其他势力郁清漩不清楚，但仅就兰叶帝国来说，有两人被强行驱逐出了须弥山，至于其他势力，必然也有相应的减员。 城市领域的争夺在第一天午夜便几乎已经宣告结束，郁清漩和卡斯特带领着兰叶帝国的剩余成员突围被礼送入森林领域。 是的，带领。 这个时期郁清漩作为学生自治会主席，是兰叶帝国除了卡斯特之外的二把手。 但是进入森林领域之后，一切就显得更加迷雾重重起来。 由于城市领域被星城和奥斯帝国占领，海洋领域在商业联邦手里，而在森林领域之外，剩余的四个领域分别是冰原，沙漠，山地与天空，其实都不是很适合驻扎占领，所以森林领域不由便成了争夺的重点。 这次参加千星试的说白了不过是六大阵营共五十人，除却已经暂时稳定下来的三方阵营，最初进入森林的是斯特共和国，兰叶帝国以及隐族雪瞳一族三方阵营。 “不。”郁清漩轻轻纠正着，这个时候这位学生会长终于恢复了一点风采出来：“雪瞳一族他们自从进来之前就已经确定对森林领域势在必得，所以他们人虽然最少只有五个，但和商业联邦类似，也是直取目标而去，不做丝毫停留。” “然后因为在城市领域的教训，我们进入这里之后就先扎营建立了行动基地，然后以基地为中心巡逻布防，争取不让之前因为分散的原因被各个击破，重蹈覆辙。” “但是现在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啊！”叶雅忍不住问道。 “这个。”郁清漩咬了咬嘴唇：“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本来兰叶帝国，斯特共和国，雪瞳一族三方各自在森林中建立基地，彼此之间都做好要固守不出的打算，只等争夺最后冒头的领域魔兽，然而，这个时候变故却突然发生。 而这个变故，轩一与叶雅比所有人都清楚，因为当时他们就在现场。 那就是海洋领域镇守魔兽死亡，海洋镇守确定，花落商业联邦。 镇守名为艾玛·克劳夫特。 就好比你上餐厅吃饭，面前有七盘大菜摆在五十多个人面前，谁都不好意思先动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吃。 那么怎么办呢？只能先耗着啊。 可是现在突然有个人抓起一盘菜就跑，还边跑边往嘴里塞，这一瞬间，局势就被打破了。 当所有人感应到海洋镇守出现之后，那么接下来的争夺便不是温文尔雅地请客吃饭了。 卡斯特立刻召集了所有人，告诉他们自己将要秘密前往下个领域去先行争一个领域镇守——毕竟如今森林领域的镇守被所有人眼巴巴瞅着，谁先动手谁就要倒霉——愿意跟他一起去的人，他们马上收拾立刻前往，剩下的人固守原地，不要轻易出击，保持威慑力就够了。 轩一静静听着，对郁清漩骤然暴露如此重要的情报一点都不意外。 卡斯特作为兰叶帝国最高战力，其对标的人毫无疑问是艾玛，椒月这种级别的怪物，他的动向非常重要，而且相当致命。 但是如果郁清漩所告知的对象是叶雅的话，那么这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 毕竟说实话，在兰叶帝国有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约定俗成。 那就是——违抗帝国皇帝的命令算不算叛国？ 当然算啊。 但是——如果你违抗帝国皇帝的命令只因为你效忠的对象是九公主，那算不算叛国。 很抱歉，不算。 只有当你同时背叛帝国和第九军团的时候，你才能够完成叛国这个伟大成就。 否则的话——当初第九军团集体叛国是一个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黑锅。 如果叶雅没来的话，兰叶帝国这次千星试的领导者毫无疑问就是卡斯特和郁清漩——毕竟少女是学生自治会主席。 但如果叶雅进来之后，那么几乎无条件的，叶雅就会成为兰叶帝国阵营的领袖。 除非——你想叛国？ 不过，卡斯特的判断无可厚非，当时森林领域的局面就和城市领域后期一样，，陷入了僵局，甚至比城市领域更僵。 毕竟城市领域当轩一和叶雅闯入之后，星城损失四员大将之后战力出现被碾压局势，所以必须无条件撤退宣告认输。 但是森林领域不一样。 这里是三方阵营，即使有一方势微，他也可以选择合纵连横，最不济都可以当韩信。 归汉则汉胜，附楚则楚赢。 如此一来，谁都不敢将一方逼迫太深，否则一旦某一方受损过于严重，宣布和另一方结盟的话，那就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卡斯特就是看在这点——森林领域短时间分不出胜负，但是同样，自己暂时离开并不会打破均势，所以他才决定冒险前往其他领域，先朵得镇守之位，然后再去接兰叶帝国的成员过去。 否则大张旗鼓就达不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效果了。 “他去了哪个领域？” 轩一不由问道。 郁清漩看了黑暗中的少年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他没有说。” 是害怕如今这种情况发生吗？ 轩一不由看了叶雅一眼，叶雅摇摇头：“别看我，我家郁姐姐说的是真话。” 轩一不由叹了口气：“然后呢？你还是没有说你为什么会陷入而今地步？” 郁清漩咬了咬嘴唇：“然后。” “星城进来了。” 第五十五章 四方争霸 星城进来了。 轩一与叶雅面面相觑——感情是连锁反应啊。 由于海洋领域镇守人选出现，促进整个千星试进程加快，卡斯特鉴于森林领域的势力冲突被锁死，所以决定暗度陈仓，前往其余四个未被侵入的领域单刀直入地将军。 所谓一人一剑一天地，恰如是。 毕竟他有世间最强的一剑，椒月都说过，如果她会天道剑就不会任着那天深渊蠕虫嚣张。 而卡斯特则恰恰会那一剑。 但是，随后因为轩一与叶雅继续行动，进入城市领域和星城发生冲突，导致星城实力严重受损被迫离开了城市领域，进入了森林领域，将原本三足鼎立的稳定格局彻底打破，原本卡斯特的如意算盘也彻底崩盘。 毕竟——正如同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形状一样，平行四边形则是最不稳定的形状。 懂得都懂。 而轩一与叶雅面面相觑的原因便是因为——哪怕是无意的举动，他们还是做了这颗横冲直撞的苹果。 一颗落入棋盘的横冲直撞的苹果。 他俩一起将这个原本稳固的棋盘彻底打乱，便如同第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没有人知道尽头在那里。 郁清漩当然不知道两个人现在心中的无语和尴尬，而是继续说道：“星城进入森林领域的时候人员也不齐整，我们都倾向于在之后和奥斯帝国的火拼中落败。” “由于星城进来的时候并不是全盛阵容，所以我们原本并没有太过在意。” “因为三方对立和四方对立区别并不是很大，况且镇守魔兽未出现之前，我们都只能吃瓜看戏。” “关键是，那个女人跟着星城一起进来了。” “哪个女人？”叶雅不由问道。 “你们方才所说的那个女人。”郁清漩轻轻说道：“带着纸面具，被你们称作【欺诈术士】的那个女人。” 轩一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脑海中快速思索着。 莉薇尔是商业联邦闪金商会的少当家，跟着艾玛一块进来的，这个情报得到叶雅的确认应该不会有误。然后她很可能是先跟着艾玛在海洋领域抓镇守魔兽，在自己和琉璃将镇守魔兽引出来并拖住，艾玛成功拿到三叉戟就任海神波塞冬之后。 额，不好意思，还是说串了。 艾玛·克劳夫特杀死镇守魔兽成为海洋领域镇守之后，这个在商业联邦五人之列的女人发现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她那颗不甘寂寞的心估计就开始跳动了。 毕竟看她的资料和履历就知道她定然是个喜欢搞事的女人。 艾玛的海洋镇守她自然不敢染指，就算她能阴成功，克劳夫特家族也饶不了她，闪金商会那么大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但是不能在海洋领域搞事，她可以进来搞事啊！ 也便是几乎和他们同时，估计稍晚时候，莉薇尔也离开了海洋领域，前往城市领域，并最终跑到了森林这里。 郁清漩的讲述还在继续：“我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只知道她在四方势力之间不停左右横跳，做类似于说客和情报贩子的工作。” 星城是在第二天下午时分被被逼进森林领域的，随后自己这边解决完深渊蠕虫大概是午夜多一点，这之间的时间窗口不过几个小时，这个【欺诈术士】就能把整个森林搞得乌烟瘴气。 所谓女人是祸水这一点难道真的不假。 类比的话，同样只有戏精属性全开的椒月可以做得到？ 轩一静静思考着，却听到叶雅已经开口：“我想，不止我们这边，我想斯特共和国那边应该也有核心人员离开了。” 郁清漩看向叶雅，不可思议：“公主殿下您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的公主殿下能力是真理推断啊，最擅长从有限的情报里推断出最接近真相的结论。 轩一静静心中吐槽，却听到叶雅继续说道：“正如同卡斯特所想的那样，帝子菁也是类似不甘寂寞的人，帝云归同样是洞玄境，况且曦子权也被确认进入了千星试，这样拥有三位接近顶级洞玄境的斯特共和国可谓手中捏着大把好牌，没必要在这里和别人对耗。” “而雪瞳一族根据你方才所说的，也根据我对他们的理解，森林领域是最适合他们发挥的战场，所以一定会在这里深耕，而不会贸然派出实力小分队去外面行险。” “毕竟他们只有五个人，实力相对弱小。” “那么，我没有猜错的话，对你们发动进攻的是星城对吧。” 郁清漩默默低头，轻声道：“是的。” 这也不难推断，毕竟星城看起来受损严重，但是最关键的洞玄境其实并没有损失，只是作为重要延伸力量的法相境几乎损失过半真正攻坚起来难度不大。 而斯特共和国和兰叶帝国都抽掉了主力去暗度陈仓，有能力搞事的不外乎星城和雪瞳这两个隐族，但是雪瞳一族一来人少，二来种族习性导致他们攻击性不强，一般不会主动出去搞事。 而相对的，星城则是属于攻击性极强的隐族。 如果确定攻击方是星城的话，那么为什么会选择兰叶帝国来攻击其实也很简单。 虽然说现在斯特共和国和兰叶帝国在森林领域的配置都是纸老虎，只能起牵制作用，但是由于斯特共和国和星城的特殊关系——这可不是当初在晖亡之林，星鹤渡会和帝子横为敌，并且最终直接导致对方死亡直接原因是因为游戏规则导致，但是根本原因是因为那是一个黑箱子，没有人知道晖亡之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到最后只凭自己一张嘴。 虽然这个黑箱原则成全了轩一害死了星鹤渡自己，但是如果这个箱子变得透明，那么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星城方面即使去啃真正的硬骨头雪瞳一族，也不会去打斯特共和国的主意。 “于是你们就这么中招了？”轩一开口问道：“你们当时有几个人？” “五个。”郁清漩轻声说道：“城市领域损失两个人，然后卡斯特临走的时候又带走了两个。” “其中只有一个洞玄境，我和其他四个都是法相境。” 真不愧是顶级势力，随便扒拉扒拉就是一堆二十五岁以下的洞玄法相，轩一不由轻声感慨，不过面对刚刚吃了大亏憋了一肚子火的星城，星鹤眠，星白芷，星昏鸦三个洞玄境如果一起来的话，兰叶帝国剩下的人真的不是一合之敌。 毕竟失去了卡斯特这个超级支点，败亡只在顷刻之间。 “然后你们都跑了？” 郁清漩微微点头：“兰夜行姐姐帮我们殿后，我们选择四散突围。” “我原本以为已经跑出来了，结果被那个女人咬住了尾巴。” 少女恨恨说道。 第五十六章 友谊的小船 轩一终于明白了——自己这是和星城彻底杠上的节奏。 当然，星城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他当初拒绝暗部的条件便等同与背叛，如今又借助第九军团完成偷渡，还不及时归队，哪怕说就算归队也是自寻死路。 不过现在，星城有两名队员直接死在自己与叶雅手里，一人被间接淘汰，星九也因自己而莫名脱队，先前还不算什么，但是现在看来，梁子是越结越大了。 城市领域真刀真枪刀刀见血地做过一场，结果到了森林领域居然还是要对手戏的节奏，轩一真的忍不住有点脑壳疼。 不过说实话，如果星城不主动招惹他，轩一也只会避之不及，毕竟他自己星城出身，此行的最终目的，也是想要谋取星城行走的位置。 哪怕说而今的轩一，和一个月前从木屋中走出的黑发少年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一个月前的他，拖着垂死的身躯除了烂命一条之外什么都没有，如果他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阴沟里，除了姐姐之外不会有任何人会在意。 而如今的他，已然接近名动天下。 成功在绝境中取得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的优胜，甚至抱上了椒月这条粗到不能粗的大腿——虽然现在才确定这是椒月的天使投资，但是当那一刻椒月确定要保自己的时候，自己只感觉这完全是不切实际的泡影。 然后他的命运便开始顺理成章地一路狂飚。 刑满释放出狱的犯人推开门就能看到一个少女在门外等待自己签收并不是太过于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这个少女还是兰叶帝国的九公主，轩一就宁愿希望有人给自己脑袋来上一枪来让自己清醒一下。 当然——为这件事情他离脑袋被人开上一枪只有一步之遥。 然后，在天一阁他才是真正的一朝成名天下知。 尽管直到此时也只有很少人将前暗部执行专员轩一和那个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药剂宗师联系在一起，但是哪怕只有那很少人，也完全够了。 因为这个世界原本就是由少数人支配的。 可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能力和星城这个庞然大物讨价还价，除非他成为星城行走。 现在的轩一，能和叶萱谈笑风生，未来九公主和他一起风餐露宿，奥斯行走对他报以厚望，这样的待遇，全世界都找不出几个来。 但是轩一一点都不感到轻松。 因为他清楚知道，无论他是谁，无论他走到哪一步。 其实他最初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保住姐姐。 轩一飞快思索着，但是表情依然不流露出一丝变化。 虽然总体来说，他进来须弥山之后是走一步算一步，但是目的与行动，依然清晰无比。 那就是一定要拿到一个领域镇守，只有这样，他才有继续参与游戏的资格。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轩一淡淡问道。 郁清漩想了想，然后猛然握住叶雅的手，单膝下跪，泪水夺眶而出：“公主殿下，请您一定救救我们。” 哪怕说叶雅的真实境界距离郁清漩还相差甚远，但是九公主在兰叶帝国中的地位堪称至高无上的救世主，所以当叶雅来到这里的时候，郁清漩何止以为自己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简直认为自己上了诺亚方舟。 只有轩一心知肚明自己不过是个破舢板，而且这条友谊的小船真的说翻就翻。 但是叶雅一点都不感觉意外，也不感觉惶恐。 她只是握着郁清漩的手，点了点头：“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情。” …… …… 莉薇尔在森林中飞行着。 衣带当风。 她的致知能力是纸，当然和飞行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但是她的致知境却推到圆满，其圆满能力为折纸大师，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把这原本看起来很弱的的能力推演到极致，其【欺诈术士】的外号，有一大半的功力都在这个“术”字上。 相对来说，她更愿意称称自己为“纸魔术师”。 这个森林并不算十分庞大，但对于如今不超过三十人的总人数来说，这个森林不亚于一片绿色的海洋。 莉薇尔虽然没有成功将郁清漩抓到手里，这个叶夜学院的学生会长，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是掌握的情报以及在兰叶帝国整体的位置，注定她是奇货可居。 但莉薇尔一点都没有感到沮丧。 相比之下，得到九公主叶雅和新的药剂宗师轩一的动向，这个情报才是真的能卖大钱的东西。 那一把快到不可思议的大枪，给她带来的压迫感甚至比艾玛的舰炮还要强。 毕竟舰炮可达不到那种速度，要不是她素来谨慎，提前布置有纸人替身来帮自己挡劫，那么现在自己已经被埋进土里了吧。 不过，想到那个清秀冷冽的小男孩，莉薇尔不由感觉身体一阵燥热，不自觉的伸出手指放进口中微微舔舐起来，那么芬芳美丽的小男孩，那样冷冽又肃然的杀意，把这个冰冷的小男孩脱光衣服抱在怀里的感觉，一定要比酷暑中抱一个西瓜在怀里更来得轻松宜人吧。 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不会错过。 莉薇尔心中暗暗想道。 正在这个时候，她也已经遥遥看到了目的地。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黎明，视野中的一切终于不再是完全漆黑如墨的一切只能依靠自己散播在外的细小纸屑来来感知，那个简陋筑起的要塞，其夜里突袭所造成的损伤如今看起来已经大致修复。 星城那群家伙，不得不说办事效率还真是高。 这样想着，莉薇尔抬起脚，身体轻盈稳当地落在了这个土木要塞的露台上。 一身银色披风的星白芷正站在露台的边缘，头都没有回：“人呢？” 莉薇尔笑了笑，摊手：“没有抓到。”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星白芷冷冷问道：“即使你不是我们的编内人员，但是任务失败依然要付出代价。” 莉薇尔微笑，笑容甜美而妩媚。 “代价嘛，我自然要付。” “不过我这次带来了新的商品，不知道白芷姑娘有没有兴趣。” 星白芷没有笑：“我给你五个字来说明你的诚意。” 莉薇尔走上前去，伸出手压了压星白芷头上的白色礼帽。 “两个字就够了。” “轩一。” 第五十七章 禁脔 轩一。 这两个字确实足够了。 星白芷静静想道。 之前就是轩一这个环节出了问题，让他们在城市领域的争夺中全面落败，不得不退入森林领域，放弃之前的大好局面，来这里行火中取栗之事。 当然，有这位【欺诈术士】的情报和帮助，之前攻击兰叶帝国的行为还算顺利，基本没有遭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洞玄境对方只有一个兰夜行，并且还远远算不上顶尖洞玄境，所以很轻松地就将其抵抗摧毁，进入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状态。 然后她只需要等待在这里，稳坐钓鱼台就行了，也算是勉强收回了一点利息。 当然，虽然【欺诈术士】在攻击兰叶帝国基地上帮了大忙，但是其实星城一点都不曾对这个名声在外的交际花放心，对方外号【欺诈术士】，欺诈二字在前，其秉性自然可想而知。 对方对镇守之位完全没有图谋，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愉悦犯罢了。 但有时候，愉悦犯是最值得警惕的存在，因为对他们而言，完全没有忠诚二字可言。 可是如今，莉薇尔吐出的轩一二字，真的戳中了星白芷的g点。 原本以为轩一在被奥斯帝国月公主救走之后肯定会和月公主统一行动，毕竟月公主这条大腿在整个须弥山也是数一数二的，又已经拿到了城市领域的镇守，成为第二个镇守级别的存在，接下来只要看他们彼此争斗就够了。 可是偏偏，轩一竟然会弃月公主这条大腿而不顾，竟然会离开城市领域一头扎入森林之中，除了不可理喻之外，星白芷心中已然有了更多的明悟。 这位半个多月来迅速在整个星城高层声名鹊起的贱民男孩，在一步步创造奇迹的同时，如今，他想要的恐怕已经远远不是在这场千星试上活下来，而是一心想要谋求一个镇守之位，进而给予星城行走的位置。 否则的话，他现在安心待在月公主身边就已经是衣食无忧的米虫状态。 星白芷脑海中思考如电，但是表面上不动声色，对方压了压她的礼帽，把它调整到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然后回身端详她，也同样等待她的回应。 星白芷于是平静开口，表面上不流露丝毫情绪：“然后呢？” 莉薇尔笑了笑，对方的反应是她所预料中最好的：“我在追捕郁清漩的时候遭遇了他，他手中持有一种速度极快的枪械。” “那是电磁迅雷枪，暗部的试做型武器，还没有正式量产。”星白芷平静说道：“他从我们手中缴获的。” “缴获？”莉薇尔露出惊讶的表情，一点都不像伪装。 星白芷看都没看这个戏精的脸——虽然她一向生冷不忌，但其实也颇为挑食，如今她的入幕之宾还没有超过五人，并且都是她能看得上眼的人。 像莉薇尔这种驰名的交际花，她是真心看不上眼的。 所以她的回答是冷冰冰的：“是的，轩一已经向我们证明，他是我们近十年来培养出来的最好专员。” “虽然这个最好是在我们的对立面表现出来的。” “总之，那个什么什么枪对我威胁很大。”莉薇尔没有纠结这一点，她只是想顺便套一套情报罢了：“继续战斗我可能有生命危险，所以决定放弃了猎物。” “毕竟，我和你们不过是各取所需，还没到需要我卖命的地步。” “但是。” “我却发现九公主也和轩一在一起。” 九公主？ 哪个九公主？ 星白芷当然不会问这种愚蠢的话题。 虽然最初星九对其的描述稍微有点语焉不详，但是随后星昏鸦可是亲眼见证的九公主叶雅的存在。 现在的疑惑不过是为什么九公主没有留在城市领域，毕竟她和月公主之间的关系是公开的不错，不过来森林领域也不奇怪，毕竟她的兰叶帝国大部队在这里。 虽然，她的大部队刚刚被自己一锅端了。 “标注一下位置。”星白芷只是静静说道。 莉薇尔点了点头，手腕一样，一卷一米见方的白纸从她的手心展开然后笔直“贴”在她与星白芷之间，随后颜料开始飞快在上面浮现，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一张森林领域的完整地图便出现在星白芷的面前。 然后地图上的某处，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叉号。 星白芷点了点头，对莉薇尔的这个戏法一点都不感觉意外。 这是她吃饭的家伙，用来卖情报最好不过，用来打架也马马虎虎，甚至她清楚对方甚至曾经有过用自己能力印刷假钞以假乱真的事迹。 总之，这是一个危险又很有能力的女人，你可以不信任她，也可以对她不屑一顾。 但是你必须承认她真的是一个很有用，并且能够证明自己很有用的人。 星白芷不认为莉薇尔会在这个位置地点骗她，因为这样意义不大，反而对她的信誉危害极大。 情报贩子之所以是情报贩子，那就是因为她卖的情报都是真的。 只不过她往往会把两边的情报互相卖给对方收双份的报酬罢了。 “你需要什么报酬？”星白芷静静问道。 莉薇尔抹了抹鼻子笑道：“你们会杀掉那个小鬼吗？” “如果能活捉的话，不倾向于杀。”星白芷静静说道：“你知道的，如今他是我们叛逃的重要财产。” 莉薇尔点了点头：“那么我的条件就是，如果你们能够把他活捉，或者说我把他捉到之后在交给你们换报酬之前。” “我要先享用一天。” 莉薇尔信心满满地等待星白芷做出肯定的答复。 毕竟她给出的条件如此优惠。 一天而已，又不会少块皮掉块肉。 但是星白芷的声音却静静响起：“抱歉，我不能答应。” 莉薇尔第一次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啊，完全没有理由啊。 我又不会帮助你们的重要财产逃跑什么的，我只是—— 我只是想要做一点羞羞的事情罢了。 “为什么？” 星白芷看向对面这个华服的女子，看着她疑惑中也带着风情的面孔。 然后笑了笑：“他是我预定的人。” “而我这个人，一般很不喜欢二手货的。” 第五十八章 兄妹 在某两位怪阿姨在谈论某位可口的正太的时候，帝子菁正一步一步走在昏黄的沙漠上。 脚下的黄沙松软如刚烤好的蛋糕，但是帝子菁小巧的皮靴踩上去却只有一个浅浅的印记，就好像一只猫在沙漠上浅尝辄止地行进。 一只须发皆为金黄的沙漠猫。 帝子菁刚好就是这样一只猫。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此时虽然没有孤烟没有长河，但是太阳却正在视野中慢慢升起。 落日很圆。 朝阳同样很圆。 帝子菁面前是一条驴。 一条青皮小毛驴。 小毛驴嘀嗒嘀嗒地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四个蹄子同样不曾陷入松软的沙子之中，就好像行走在水面之上，荡起波纹，却不深陷其中。 金发的曦子权倒骑在毛驴之上，低头，仍在看他那一卷永远看不完的书。 不同于阴暗潮湿的森林领域，这处沙漠白天酷暑，但是到了夜晚，却几乎要滴水凝冰，让人恨不得皮袄升篝火，看那大漠孤烟。 但二人都没有生那堆篝火，也没有穿那皮袄。 他们只是在走路。 走了一夜，或许还要走一天。 突然的，帝子菁面无表情地开口：“我走累了。” 曦子权在驴背上合上书：“那就休息一下。” 帝子菁没有停下脚步：“我想骑驴。” “驴太小。”曦子权说道。 帝子菁抬头：“你可以抱着我，就像抱着书。” “不可以。”曦子权摇头。 帝子菁看着对方，想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来来一点畏缩：“小时候你抱过。” “是的。”曦子权说道：“但现在你太大了。” 男子轻轻笑着说道，金色的眼眸干净地像是布满金色日光的湖水。 然后他翻身下驴。 帝子菁撇了撇嘴，快步走上两步，然后轻轻跳上了驴背。 曦子权为她牵驴。 青皮小驴兴奋地抖抖身子，以往驮的都是惫懒汉子，如今有幸驮这么个大美女，怎能不好好表现表现。 它的步子越发快了起来。 曦子权不动声色地走着，身体始终领先着驴子一个身位。 当然，因为一只手牵着驴绳，便没法看书了。 帝子菁坐在越发行走如风的驴背上，望着前方那缓缓升起的橙红色远日，突然开口：“你去见过月公主了？” “嗯。”曦子权点头，简单答过一句。 “感觉怎么样？”帝子菁追问。 她曾经与椒月当面对峙过，气势明显被压制住了。 毕竟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曦子权才是和椒月一个级别的怪物。 “很强。”曦子权淡淡说道：“或者说，很完美。” “她是一个接近完美的奥斯行走，几乎找不到破绽。” “她还那么年轻，我和她那么大的时候，恐怕远远做不到她做的事情。” 帝子菁看向前方的男子：“有必要这么谦虚嘛？” 曦子权摇了摇头：“我只是在说实话。” “我十五岁的时候，不像她那样承担如此多的东西。” “你要知道，只有责任才能让一个人真正成长起来。” 帝子菁点头：“那现在呢？” “现在当然是我要强一点，毕竟我痴长那么多岁。”曦子权平静说道。 帝子菁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曦远鸿还有多少寿元？” 曦子权笑了笑：“这么关心你哥啊。” “放心吧，还有不少年呢。” “你真的要做斯特行走吗？”帝子菁问道。 曦子权回头，金色的眼睛直视他的妹妹，带着些许的戏谑与宠溺：“怎么，我不做，你做啊。” 帝子菁看着他：“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我不是奥斯羽生。”曦子权扭过头去，回答道。 “我不是会为了逃避责任便将一切重担都交给妹妹的人。” 帝子菁摇头：“如果我想呢？” 曦子权微笑：“我会用尽一切，让你自由飞翔在天空之上。” 帝子菁在驴背上咯咯直笑，笑得花枝乱颤，直到笑够了才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撩妹技巧真的很差，关键你撩的还是你亲妹妹。” “你不是只喜欢女人吗？”曦子权轻轻说道。 “不。”帝子菁淡淡反驳道：“我只是喜欢的人凑巧都是女人罢了。” 曦子权哈哈大笑，却没有接帝子菁这个谜语。 我喜欢的凑巧都是女人。 那是因为男人我没一个看得上眼。 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 所以曦子权牵住毛驴，站住身，回头，看向身后。 然后悠悠开口：“第三位镇守还没出现吗？” “第三位镇守？”帝子菁也没有选择在这个敏感的问题上纠缠。 “森林吗？” “森林领域势力纠葛太多，虽然我倾向于白听雪会拿到最后的镇守之位，但是这不是短期内能够清晰的局面。” “如今卡斯特带人去了北方，我们来到南方，兰叶帝国与我们在森林领域的牵制力量都不会主动出击。” “而星城在城市领域败退，进入几乎已经形成均势的森林领域，定然会选择雷霆攻势来占据一席之地。” “那么说的话。”帝子菁静静插嘴：“兰叶帝国现在应该已经出局了？” “如果没有外力干扰，几乎已成定局。”曦子权回答道：“卡斯特是兰叶帝国而今的主心骨，郁清漩性格软弱实力不济难成大器，星城如果想鸠占鹊巢，那么兰叶帝国必然是首选。” “而面对主力几乎未损的星城，兰叶帝国不会是一合之敌。” “其实由于历代九公主从不参与类似于千星试这类的活动，侠之门徒也过于稀少，事实上几百年来兰叶帝国始终都处于弱势地位。” “这一届其实有卡斯特的加盟其实已经很不错了，怎奈本届千星试几乎是数百年来阵容最强的一届了。” 帝子菁不由点了点头。 是的，相比于往常类似盛世几个洞玄境几乎就可以称王称霸相比，这次由于星主的大动作，几乎所有势力都派出了最强阵容，星城更是几乎把压箱底都搬了出来，掏出了四个即使在洞玄境中都算得上佼佼者的少年天才，几乎对这次千星试榜首势在必得。 这样一来，原本由卡斯特压阵还算阵容耀眼的兰叶帝国方面，立刻显得有些薄弱。 更何况卡斯特还选择暗度陈仓。 当然，那位侠之门徒本来就不是适合做大将人选的人，他本来就只是一柄剑而已。 正在这时，曦子权突然轻声提醒。 “来了。” 帝子菁不由望去，只见高高在上的天空之城上，一个耀眼的火焰流行从九天之上垂直坠下，直坠向远方森林。 是的，来了。 天空领域早有人捷足先登，如今终于要落下帷幕。 第五十九章 金乌坠落 火焰从天空坠落。 它巨大，炽热，并且熊熊燃烧。 所有人都能看到它坠落的样子。 围绕整个岛屿的海洋领域看得到，英仙座舰桥上的蓝衣少女静静啜饮手中的果汁，目光望着那点流星。 城市领域，沉睡在王座上的少女经过一夜的休憩，终于在晓日初升之时睁开了眼睛，眼前跪拜的属下一动不动，就好像两列石塑的雕像。 少女抬头握住眼前上玄下黄的巨尺，一座座较小的座椅咯嘣咯嘣地从她的御座下升起，其他人也便顺理成章地在座位上坐下。 然后椒月抬头，看着天空那点刺眼的流星划过，眼神中是难以掩饰的厌恶。 “贱人。”她冷冷说道。 冰原之上，那个有着一头乱糟糟红发的少年在风雪之中回头，看着那点坠落的流星，然后默默回身，招了招手，让身后的两人跟上。 “我们没有时间耽搁了。” “我们多浪费一分钟，留在森林的同伴就多一点危险。” 卡斯特淡淡说道，总是玩世不恭的脸上难得现出几分凝重。 而在森林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在抬头仰望。 就好像几千万年前那颗陨石撞击地球时仰望天空的恐龙们一样。 没有人能判断出这颗流星会砸向何处，但总有种感觉是自己的头顶。 真不是什么美妙的感觉。 这一切说来漫长，但事实上，距离流星出现到它最终落入森林之中，只有短短的几十秒的时间。 虽然这几十秒对很多人来说像永恒一样漫长。 如果你有幸也在天空上观看，那么就好像一颗细小的火星落在一卷碧绿色的画纸之上。 在落入的那一瞬间，火星好像被这片碧绿所淹没。 但是随后，沉默之后是更加猛烈的爆发。 橘黄色的火焰骤然腾起，周围数百米的树木瞬间碳化，树叶化为粉末飘散，而树干则结成枯瘦坚硬的炭枝，在那一刻，火焰的威力被发挥到了极致。 一闪而灭。 因为真正的火焰，在一瞬间反而燃尽它所能燃烧的一切。 反而会烧无可烧。 在流星的落点，几乎在下方形成玻璃质的巨大陷坑中，一只相貌奇特的金色大鸟正双翼张开被拍在那里。 从那狼狈地坠落姿势来看，它绝对不是自愿这么下来的。 这只奇特的大鸟形状像是一只巨大的乌鸦，生长着三只奇特而有力的爪子，它的每一片羽毛都好像在燃烧，而今却变得有些黯淡，就好像已经燃烧尽了自己的生命力。 三足金乌，在某些创世神话中，它甚至是太阳的化身。 即使并非如此，但是作为洪荒之际便存在的远古魔兽，这同样是因为自身器过于庞大而无法做那最后一步蜕变的强横魔兽，是真正意义上的天空主宰。 甚至有传说认为，这种三足金乌一旦能够进入洞玄之上，那么当修炼到极致的话，甚至能够短暂代替太阳的存在。 但是人类已经很久不曾见过这种传说级别的存在了。 正在这时，大鸟头一歪，坚硬而鲜红的鸟喙张开，一个雪白色的茧从它的口中被吐出，然后这个雪茧晃动了两下，然后从中破开，化作如丝雾一般的水汽，其中的人在焦黑的地面上翻滚了几下，然后哇地一声吐出几口淤血。 “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命的疯女人！”那人看了看周围，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由张口骂道，然后他用手按压了一下受伤的肺腑，咬着牙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瓶雪白的药剂仰头服下。 正在这时候，只听得远方传来惊喜的声音：“是帝云归！” 帝云归抬头望去，只见那个水蓝发色的小女孩正和黑衣黑发的少年跨过已经成为焦炭甚至完全没有冷却的炭林漂浮过来，不由脸色大变。 “你们，不要过来！” 原来这个火流星的落点，竟然距离二人是最近的。 但是这时候已经太迟了。 天空中的第二道流星已经降下。 这道流星更加耀眼，也更加迅疾。 它的速度起码是之前火流星的数倍。 流星落下，星光耀眼。 轩一轻轻捂住眼睛，然后从指缝中顽强看向面前，即使有被刺瞎眼睛的危险也毫不在意。 那是一个有着披肩银发的少女，身穿着近乎实质的星光铠甲，她面容冷漠但又极其清丽，双手合握着一柄两米长的巨剑。 巨剑笔直刺在这只已经油尽灯枯的大鸟头颅之上，然后劲力吞吐，星光瞬间贯穿了其坚硬的头骨。 大鸟的身躯震颤了一下，然后转瞬归于死寂。 星九面无表情地拔剑，从外表观察，甚至无法判断她究竟受了什么伤。 她自天空而下，一剑解决了这只天空领域的镇守魔兽之后，并没有急着榨取魔兽的灵性获得领域武器，而是看向帝云归：“还要继续打吗？” 帝云归摇摇头：“你真当我傻子啊。” “不过。”帝云归指了指不远处观望的那两个人：“他们暂时算我罩着的，你要是动他们手我还是要打的。” 星九扭头，银色的眼睛中全然淡漠。 她与叶雅和轩一静静对视了片刻，然后冷冷说道：“我暂时对他们还没有兴趣，因为果实成熟的时候吃起来才最有味道。” “那让真是多谢你饶我一条狗命了。”帝云归爽朗笑了笑，然后按住胸口重重咳嗽起来——他受的伤远比他想象中要重：“还有，顺便谢谢你救我一命。” 是的，救他一命。 方才在天空之上，他与这只镇守魔兽厮杀的时候竟然被其一口吞入腹中，如果不是用云气结茧保证不被对方腹内的火气所侵袭，他早就没命了。 但是尽管如此，一直在对方肚子里，他一来不能像某只猴子一样在对方肚子里支一个折叠锅去烹饪对方的心肺肝肠，也没法像某位佛祖那样破其背而出，然后认这位大鸟当母亲。 所以唯一的结局恐怕就是气力耗尽，然后被对方生生消化的下场。 而星九则在之后直接将这只金乌打下天空之城，让它无力再压制自己，才得以成功脱出。 当然算的救他一命。 星九摇摇头：“你耗费了它的气力，又在腹中牵制，否则我也没这么轻松，也算承你一个好处。” 这样说着，这位少女拔剑四顾。 “天空镇守便在此处，还有谁想来一战？” 第六十章 落日弓（四千大章） 轩一看着那位银发银甲的少女。 如果她能用少女这个称呼的话。 天空的火焰流星坠落，只要轩一还抱着一丝想要搏取镇守之位的想法，便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毕竟这不是像晖亡之林的时候，做缩头乌龟的性价比其实很高。 但是在须弥山上，只有镇守才有谋取最后胜利的机会，并且成为镇守之后获利极大，几乎可以让自己的战力瞬间暴涨一个层次，并且将对应领域变成自己的主场。 这样的机会，在轩一亲自见识过之后，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当时才会有杀椒月夺镇守的想法。 只不过最后下不去手罢了。 而现在很明显是天空领域出了变故，轩一不来看看反而是奇怪的事情。 况且轩一距离流星的落点还那么近。 所以在流星下落的第一瞬间，轩一和叶雅便迅速向着那里赶去，连等待如同火狱一般的着落点冷却的想法都不曾有过，而郁清漩则被他们留在了外围，虽然说这位学生会长就实力而言确实是不错的法相境，如果类比的话差不多比谢君豪还要稍微强一个档次，但此时对二人的帮助却极为有限。 按照轩一的想法，他能够护住叶雅已经是极限了，实在没有能力再“保护”一个郁清漩。 毕竟在亲手近身格杀了星刀尺之后，轩一对自己的能力终于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在足够近的距离下，借助足够强的武器，轩一可以依靠自己远超非人的力量和敏捷，几乎可以杀死任何一个法相境，除了椒月那种致知能力特殊的，就算是方才的莉薇尔，被他欺身到三米之内发动进攻，对方不借助她的折纸戏法逃跑的话也必死无疑。 可是即使轩一也没有想到，来到火流星的坠落点之后，会先看到从那只大鸟嘴中吐出的帝云归。 还没等他与帝云归寒暄，或者透露出某种危险的想法——帝云归是货真价实的洞玄境，并且是战斗力强化的类别，如果这只大鸟是他打下来的。 那么是不是可以打一下帝云归的主意之类的想法。 可是随即，那个接踵而至的坠星便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轩一心中所有蠢蠢欲动的火苗。 星城暗部的真正秘密武器，轩一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组别代号。 星九，就这么华丽而简洁地展现了她充满了绝对压迫力的实力，并且这种展示完美诠释了星城的审美。 而帝云归接下来所说的那番话，轩一相信这是这个男人的肺腑之言，他由衷感到钦佩，但一点都不为自己想过杀死帝云归而感到愧疚。 毕竟他们生来就是不同的人，沿着不同的轨迹活下去。 狮子或许不屑于吃那些自死的，腐烂的猎物。 但是鬣狗天生就是食腐而生。 所以当星九向周围发出最后的挑战时，轩一一点应战的意思都没有。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而方才星九说的那句喜欢吃成熟果实轩一差点都要山呼万岁了，又哪里会想触这位已经证明她是这座须弥山上最危险的猎手之一的霉头。 老实说，只有像类似于椒月那种，明显接近精疲力竭，自己又处于一千多米之上的高空且手握电磁迅雷枪的时候，轩一才会懂一点类似的心思，除此之外，不要说眼前的星九是不是外强中干虚张声势，银甲下的身体早已经接近崩溃，就算对方真的趴在地上看起来就要死了，站在二三十米外的轩一也不会考虑补刀。 除非说对方是被他打成这个样子的。 这种危险到极点的超强洞玄境，轩一对他们有着天然的警惕心，这种时候，其实连生死感知都不能太相信。 当然，生死感知可以帮他判断补刀的时候会不会被立刻反杀，也不能算是太过无用。 所以，当星九说出那句还有谁想来一战的时候，在场人都没有反应。 如果再拖一点时间，等到其他方面赶到的话，那就说不准了，毕竟星九再强，面对一只已死的镇守魔兽这样的诱惑，没有人会希望保持一对一单挑的格局。 但是，并没有那么多时间。 一来是几个大势力距离这里都比较远，并且其实出动洞玄境还是有风险的，毕竟稍早时候兰叶帝国刚被一锅端了，前事之鉴，后事之师。 没有人会在如此贸然的轻举妄动。 所以星九此时的时间，说多当然不多，但说少的话，她多说几句话自然是够的。 叶雅当然也没有意见。 星九看到周围没有任何回应，望向远方的时候，也没有感应到足够强大可以对她构成威胁的气息，不由轻叹了口气：“那还真是无趣啊。” 然后她笑了笑看向四周：“现在你们还有机会出手，但如果一会还想打搅的话，那么我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轩一与叶雅都清楚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事实上，在榨取灵性召唤镇守兵器的时候，对方会暂时处于一个相当没有防备的状态，这个时候攻击星九当然可以事半功倍，但同样，你这是要和她结上不死不休的大仇。 而帝云归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榨取镇守魔兽灵性召唤镇守兵器的场景，但是他对此大致还是清楚的，所以他一点都不感觉意外，只是耸耸肩道：“那么我只能很感谢你能让我旁观这一幕了。” 星九罕见地露出平静的微笑：“毕竟有些事情，有观众和没观众感觉还是不太一样的。” 这样说着，少女平静伸出了素白的手掌，手心向下，闭起了眼睛。 是的，当确认之后，她便真的开始堂而皇之地开始了呼唤。 一粒粒鲜红的血珠从三足金乌的皮肤下沁出，然后如同有生命一般地开始聚沙成塔，轩一，叶雅，帝云归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前两人倒也罢了，毕竟接连两个领域镇守的诞生他们都在现场，但是帝云归不一样。 帝云归其实是第一批和主力分道扬镳的人，早在斯特共和国撤离城市领域的时候，他便已经和大部队分开，独自前往了天空领域。 毕竟他本来就是独来独往的性格，这次斯特共和国有曦子权坐镇，还有帝子菁充当她哥哥的左右手，自己充其量不过做一个打手，既然这样，还不如更好地实现自己的价值。 七大领域之中，哪里还有比天空更适合云与雨的地方呢？ 所以从最开始，帝云归所瞄准的就是天空领域。 他明白自己当然有做镇守的实力，如果能再多一点运气就更好了。 如果没有运气的话，那么只能依靠更多的实力来弥补了。 但事实上，帝云归实力马马虎虎，运气却差了许多。 他确实先找到了这只在天空之城上睡觉的三足金乌，并且在谨慎试探之后和对方展开了足够激烈却因为远离大地鲜为人知的战斗。 他甚至有些时候还处在上风，甚至已经开始设想将这只三足金乌杀死之后如何处理它这具庞大而昂贵的身躯的事情。 但是最后，由于这个银发少女的横插一脚——表面上协助，但最终却将三足金乌逐渐逼上绝境，让它不顾一切对自己这个“弱者”下手，伤其十指不如断却一指地将自己吞下腹中。 再往后，就是他虽然不太清楚，但是也能推理个八九不离十的真相。 银发少女独自一人将这只三足金乌从九天之上击坠，然后进而将其杀死。 虽然对方谦辞说自己消耗了三足金乌的气力，但作为亲手和这只镇守魔**手过的人，帝云归清楚知道，即使自己不和三足金乌激斗那么长的时间，她依旧有独力将其杀死的能力。 不过这个时间会更长，过程会更加艰难罢了。 但是——如果自己能够以逸待劳地在旁边窥探，并且恰到好处地出手，那么倒还真有机会将这个天空镇守之位收入囊中。 虽然稍微有些名不正而言不顺，但是这个世间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只看结果的。 倒是现在，自己重伤难愈，自然是不会对这个天空镇守有太多想法。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自己拿下天空镇守，没有能力守下来的话同样遗祸无穷。 帝云归看着那如同珊瑚珠一般的细小血珠逐渐在星九的手心下凝结成塔，在将眼前这一切铭记于心的同时，他也暗暗感慨——星城暗部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如此年轻却又如此强大的行走。 为何他之前一点情报都打听不到？ 星九感知着手下的血塔已经逐渐触及自己的掌心，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慢慢将手探入那温暖又粗粝的鲜血之塔中，握住那炽热坚硬如同烧红的铁块一般的物体。 然后用力拔出，鲜血之塔随之崩塌。 轩一看着第三件出场的镇守兵器，只有果然如此四个字在心中回荡。 这是一把弓。 一把通体略带橙黄如同用晶体铸造一般的反曲弓。 天空镇守兵器——落日弓。 星九信手掂了掂那把弓，表情略带玩味但还算满意。 是的，相比于三叉戟来说无论是颜值还是武器类比都已经高出了太多，即使是相对于那把沉重的玄黄尺，也有不少胜出之处。 星九从之前的战斗表现来看，应该是长于近战，而拙于远程，如今有了这把落日弓的辅助基本上算是如虎添翼。 而与此同时，随着天空领域镇守的尘埃落定，上方的天空之城开始慢慢凝结出天蓝色的结界，而手握落日弓的星九身边，也慢慢开始闪烁起星星点点的电火花。 当一个领域镇守远离自己的领域之后，这是必要的排斥手段，并且如今主要是因为森林领域还没有自己的镇守，否则的话星九再不离开就等同于宣战。 “我想我要走了。”星九将那把弓背在肩上，然后扭头静静说道。 那些小小的电火花围绕着少女此起彼伏，虽然现在对于她来说还够不成太大的影响。 但这本来就只是警告罢了。 帝云归笑了笑：“希望几天后还有机会再见。” “但愿吧。”星九平静回答。 然后她目视轩一，淡漠的脸上露出了某种奇特的笑意：“现在我可以说这么说了。” “如果你想完成你的奇迹的话。” “那就请先打败我吧。” 这样说着，少女展开羽翼，如同火箭一般拔地而起，向着天空，向着自己的领域飞去。 几秒钟内，她的身影便消失在蔚蓝色的天幕中。 如同火狱一般的坠落现场，只剩下轩一叶雅与帝云归三人。 不过他们都明白，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他人到来是一个必然。 “这只鸟怎么处理？”帝云归摸着鼻子看那只巨大的三足金乌。 作为一只顶级的洞玄魔兽身体，它身体的价值几乎不可估量：“毕竟把它打下来我可是出了大力的。” “我们没有时间。”轩一静静说道：“最宝贵的东西已经被星九取走了。” “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 …… …… 轩一说的没有错，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先离开现场。 毕竟已经受伤的帝云归，其实作为保姆已经不是那么合格。 况且就算是合格的保姆，目前这座森林里和帝云归一个级别的对手也太多了一点，并且如果帝云归还想继续罩着他和叶雅，那么帝云归就显得有点不够打了。 虽然说现在轩一和叶雅合作，已经可以对抗乃至于杀死一个普通的法相境，郁清漩也相当于一个普通的法相境，但是法相境与洞玄境的差距虽然没有致知境与法相境之间那么令人绝望，但同样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境界，即使是一个最弱的洞玄境，都足以抗衡一个最强的法相境。 而现在这座森林中，已知的洞玄境很可能超过十人之多。 三人离开坠落现场之后，先和躲避起来的郁清漩汇合，这两位倒是素来都耳闻过对方的大名，毕竟一个是云游天下的斯特帝族，另一个是叶夜学院的当代学生会长，如果是旁时见面，少不了几句久仰久仰的寒暄。 但是现在毕竟情况特殊，严格来说这四个人都属于丧家之犬，更分属三个不同阵营，所谓离心离德，各怀鬼胎不外如是。 帝云归暂时不太想回斯特共和国阵营，毕竟有点丢人还受了伤需要缓一缓，而轩一当然没有办法回星城那边，可想而知他回去必然是自投罗网，兔撞树桩。 所以四个人稍微一合计，一致决定先聚拢一下兰叶帝国大本营被袭击之后溃逃出来的人员，再做下一步打算。 毕竟，这是叶雅答应过郁清漩要做的事情。 第六十一章 狡兔（国庆快乐） 火焰的流星在天空坠落。 星白芷与莉薇尔站在露台上，彼此都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意向。 这两位女子一样的身材高挑，一样的风华迷人，但是她们都只是望着星落，就好像只是在看着流星许愿的寻常女子。 “不过去看看吗？”直到流星坠地，大地的颤抖缓缓传来的时候，星白芷才开口轻轻说道。 就在之前，她们二人终于商定了对轩一完成抓捕之后的具体处理措施，虽然某些条款稍微有些少儿不宜，但是鉴于莉薇尔并没有对二手货根深蒂固的厌恶，所以抓到轩一之后先由星白芷处理，然后在一年内将调教妥当的少年借给莉薇尔一个星期的时间。 莉薇尔摇头。 像她这样的情报贩子，一般来说当然是喜欢凑热闹的。 但是即使是凑热闹，也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热闹。 关于这场流星，以她们二人的见识当然都清楚这是天空领域出现了大变故，极有可能是天空镇守魔兽被人从天空击坠。 但这和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莉薇尔本人只是法相境，就算说能力特殊运用又娴熟，所以能从很多洞玄境手下全身而退，但并不意味着她又媲美洞玄境的实力。 而没有货真价实的洞玄境实力，那么除了某些不要命的疯子之外，自然要对镇守之位敬而远之，不然的话，很有可能连第五天都等不到，就会被驱逐离场，乃至于是以死亡的方式。 而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所谓为期四天的攻防日，而今已经慢慢接近中盘，慢慢接近尾声。 海洋领域镇守是艾玛·克劳夫特，作为在海洋极占优势的阵营，自己这边拿下海洋镇守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而相比之下，城市领域镇守的争夺就要惨烈许多、 从最初的全阵营混战慢慢演化为奥斯帝国和星城二分天下，楚河汉界各自布局到最终接近血腥残酷的收尾。 虽然莉薇尔只是在城市领域稍作滞留，但仍然在那个时候和实力严重受损的星城搭上关系。 两名成员死亡，一人被驱逐，一人擅自离队，这样的损失任谁都无法接受，但也正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和莉薇尔这个脸上写着二五仔三个大字的危险角色合作，来图谋在森林领域的位置。 而在这场残酷角逐中笑到最后的奥斯帝国，最后也由月公主毫无疑问地夺得镇守之位，不过看最后城市领域那般地动山摇的动静来看，这个镇守位置拿的也定然极不轻松。 如今两个镇守确定，眼见天空镇守即将决出，但是莉薇尔一点都不想去凑热闹。 一来是太远，估计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其二，就算没凉能怎么样？难道莉薇尔还真能火中取栗？ 火中取栗一向都不符合莉薇尔的审美与处世哲学，她更想做的是左右逢源，乱中取胜。 所以那种危险的场合，不能依靠智力和交际力来制胜的场合，莉薇尔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敬而远之。 但是——如果莉薇尔没有算错的话，那个被称作星九的人应该是前往了天空领域，那么现在星立华应该倾向于去支援或者协助。 而不是向现在这样无动于衷。 似乎感受到了莉薇尔的疑惑，星白芷不由笑了笑。 笑声清脆。 “你是不是想知道，那个从天空之城跳下来的人是不是星九？” 莉薇尔点了点头。 星白芷微笑：“是的，但我们不去帮她的理由有很多。” “最简单的那条，就是她不需要我们的帮助。” “同样，这里我们立足未稳，一时派不出足够有分量的执行者出去。” “但最根本的原因，则是因为她不会听我们的指挥，暂时对我们没什么用处。” “如果说她没有机会拿到天空镇守，然后灰溜溜地跑回来，那么我们就会凭空收回一个超级战力。” “但是如果她像现在这种距离天空镇守无限近的时候，我们和她接触并拿不到指挥她的权限，顶多是寄人篱下，认她做我们这次千星试的领袖。” “这虽然不是不能接受，但其实还是蛮不能接受的。” “所以，是的。” 星白芷接着说：“除非我们这边彻底失败，在森林领域无法立足，那么我们才会考虑前往天空领域接受星九将会是我们这次千星试最终的代表。” “但在此之前。” “这一切是不可能发生的。” 莉薇尔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星城等级制度那般森严，星九纵然天资卓绝，但不论怎么说也不过是星城暗部的一个执行专员，本质上和轩一的地位没有任何差别。 这些出身白银家族的贵子们，是不会轻易向地位远低于他们的星九服软的。 即使对方展示了更强的实力，以至于可以独力拿下天空镇守。 但依然如是。 “那现在呢？” 莉薇尔不由问道。 星白芷看向流星落向的远方，轻轻说道：“我们立足未稳。” “虽然以雷霆之势夺取了兰叶帝国在这片森林中所积聚的势，但是想更进一步，无论是斯特共和国还是雪瞳一族本身，都不适合作为我们进取之地。” “而今来看，上策毫无疑问在这里静观其变，等待最后的镇守魔兽露出踪迹再合手擒拿。” “不过，由于斯特共和国那边其实同样主力空虚，所以我们唯一所顾虑的对手自然是雪瞳一族。” “除了曾经在天一阁露面的苏白之外，雪瞳一族行走白听雪也在此地坐镇，毫无疑问，这才是我们的最大威胁。” 莉薇尔静静听着，星白芷这番话给她透露了非常多有价值的情报，有些她已经知道了，但更多的却是未知。 虽然不明白星白芷为何告诉她这些，但是他们的盟友关系其实非常脆弱。 莉薇尔是拿自己入的干股，除了自己之外，她再无其他可供取信对方的东西了。 然而如今星白芷已经说出了星城下一步的动向，如果不打算继续在森林领域发动战争的话，那么她这个灾祸之种便失去了应有的价值。 所谓狡兔死走狗烹。 虽然此事狡兔未死，但自己这个专门抓兔子的狗用处却已经不大了。 星白芷看着莉薇尔的神情，略带玩味：“看来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聪明。” “我告诉你这些。” “意味着，我们还想和你继续合作。” 第六十二章 取经 在星九重回天空之后，轩一一行四人，师徒四人便开始了漫漫取经路。 在昏暗的森林中，四个人幽静地穿行，彼此之间很少再听到言语，因为彼此的目的已经越发清晰。 如果真要给他们四人分类的话，师傅当然是非叶雅莫属。 作为团队此行的核心，作为兰叶帝国九公主的叶雅，是唯一有能力团结兰叶帝国残部的人选，而经过短暂的商议，最后他们四人得出的结论很简单。 那就是此地不宜久留。 这个此地当然不是指流星落地的此地，而是指森林领域的此地。 兰叶帝国方面失去卡斯特这个绝对主力之后，事实上已经失去在森林领域三足鼎立的实力，不过原本卡斯特想打的也便是这个信息不对称的时间差，在其他人觉察到兰叶帝国的变故之前便完成对其他领域的暗度陈仓，然后将兰叶帝国阵营整个转入新的领域。 但是终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卡斯特没有想到星城在与奥斯帝国的城市争夺战中如此快地败下阵来——叶雅：我的锅。 然后败退的星城在为森林领域注入一股极不稳定的外来力量同时，也带来了莉薇尔这个灾星。 莉薇尔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在森林中的三大阵营中左右横跳了数次，很快就利用情报贩子的身份摸清了三大阵营的大致底细——毕竟莉薇尔自身的阵营是商业联邦，是天然中立的第三方阵营，并且由于商业联邦的主力在海洋领域，莉薇尔独自一人，如同无根之萍，所有人都对她戒心不大，单纯地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情报贩子。 毕竟在森林领域这个接近黑暗森林的环境里，能够保持必要的情报畅通是非常重要的。 可是随后不久，莉薇尔便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利齿。 毕竟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而莉薇尔真的不是蛮漂亮，而是非常漂亮。 虽然兰叶帝国和斯特共和国都抽调出了大量主力，甚至严格来说曦子权，帝子菁外加帝云归都不在的斯特共和国实力要比兰叶帝国还要弱一点，但是由于星城与斯特共和国的特殊关系，导致星城几乎没有选择地要进攻兰叶帝国。 在莉薇尔这个带路党的引领下，星城三大洞玄从三个方向同时进攻，几乎顷刻之间兰叶帝国的抵抗便土崩瓦解，只能选择分散突围，具体被抓，被杀，被驱逐的数据非但说问郁清漩问不清楚，恐怕连问当事人星城都很难获得确切的数据。 而叶雅想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四散的兰叶帝国人组织起来，然后统一送到卡斯特身边。 就这点来说，叶雅就是当仁不让的师傅。 至于原本可能是重点的卡斯特的所选择的位置，对叶雅来说也不是问题。 毕竟她的格物能力是真理推断，最擅长的就是从有限的情报中分析出更多的信息，虽然卡斯特为了以防万一的保密没有告知郁清漩他所选择的领域，但是只要郁清漩全部据实相告，那么叶雅便不难猜出来，卡斯特所选择的领域是冰原。 无他。 只因为她对自己这个师弟真的很了解，以及冰原确实是很适合兰叶帝国的领域，就像商业联邦适合海洋，雪瞳一族适合森林一样，地处高纬终岁苦寒的兰叶帝国，非但卡斯特自己的作战习惯很适合在冰原使用，兰叶帝国本身也是这样。 但是，解决了方向问题，如何前往则是第二个问题。 如何找到那些确认还可以活动的兰叶人则是第三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师徒四人再如何佛法高深，没有取得真经又如何能把真经送到东土大唐？ 毕竟这终究不是要再写一部西游记的故事。 师傅是叶雅，那么猴子自然是帝云归。 帝云归当然走在前面，他生得原本极美，是依靠素颜就能和莉薇尔打擂台的级别，可是没有一副曲线玲珑的身材真是吃了大亏。 此时的猴子耷拉着肩膀，静悄悄地走在前面，即使受伤不轻，但依然脚踩云气，就好像筋斗云从天空被他搬到地上，行走之时连脚都不曾抬起，更不要提像猴子那样攀高下低。 帝云归从天空之城带下来的伤势确实不轻，但是在服用了莲隐复生剂外加师傅使用千叶流碧亲自治疗之后，帝云归还是很快恢复了七八成的实力。 虽然他暂时没办法和椒月这个级别的洞玄境匹敌，但是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戴着金箍的猴哥照样能打得妖怪漫山遍野跑。 帝云归即使状态并非全盛，但依然是货真价实的战斗专精的洞玄境，碰到莉薇尔这样级别的对手，他照样可以一个打三个不费劲。 而抱着帝云归这根虽然没有那么粗但事实上还是蛮粗的大腿，也是师徒四人能在妖怪遍地的西天路上能够赶路的最关键原因。 关键猴子还长得很美型，这就更好不过了。 猴子是帝云归，那么八戒却不是轩一。 因为轩一需要挑担子，怎么说也算是沙僧。 八戒是郁清漩。 也便是吉祥物。 毕竟不是哪里都能找到的这么又软又香又萌的八戒萝莉了。 郁清漩算是从高老庄那边抢过来的，毕竟莉薇尔如此凶残人面兽心，这等粉嫩萝莉落入怪阿姨之手肯定凶多吉少，虽然这么说的话其实郁清漩有点像高翠兰，莉薇尔才是猪八戒。 可是为什么要在意这么多呢？ 以法相入画境便能成为叶夜学院学生会长的郁清漩，一定有比他人所长的地方。 当然，这个比他人所长的地方不是头发。 而是可爱。 真搞不懂叶夜学院是怎么舍得让这么可爱的萝莉会长来千星试打生打死的。 “因为学生自治会主席参加千星试是惯例。”猪八戒郁清漩小声小气地解释道，水蓝色的眼睛流动着柔软的波光，让人有点忍不住想揉她白白软软的脸颊。 事实上叶雅已经捷足先登。 不过如果带入师傅揉八戒的脸这一画面的话，突然感觉有点画美不看。 至于轩一，前面说过的，轩一是沙僧。 负责挑担子的沙僧。 第六十三章 南墙与沙僧 沙僧，公务员出身。 因错被贬，每日受七剑穿心之苦，擅杀生，更擅杀僧。 后为唐僧所度化，为期每日挑担，求取真经。 轩一越想越不是滋味。 但是活他总还是要干的。 师徒四人，师傅叶雅是个金身，只要供着就行，手无缚鸡之力，唯一所忧虑者不外乎害怕被妖怪抓了吃肉。 猴子帝云归则是个金牌打手，虽然不复当年之勇，但是打起架来还是不含糊。 只可惜这只猴子除了打架之外什么事情都不热衷， 八戒郁清漩除了卖萌之外并无大用，虽然在取经队伍里，按照硬实力排行她只在悟空帝云归之下，但是估计只能欺负欺负小妖，可能连玉面狐狸都打不过。 所以只能让本领最低的沙僧来挑担子干实事了。 眼下所要说要做的事情已经说过了，不外乎取真经，寻找东土大唐，然后把真经送过去。 如今三件事，只有最简单的东土大唐解决了，剩下两个，则依然没有头绪。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兰叶帝国诸人都带着相应的联络装置，但是如今郁清漩却一个都联络不上。 卡斯特那边，由于暂时保持着通讯静默，以免暴露动向，所以自然是没法联络，可是剩下的失散五人，则不知是已经被驱逐，杀死还是被囚禁，总之无论如何联络，回应是没有的。 师徒四人虽然实力大增，在这森林领域勉强也算是一方势力，但是却真的不敢踏足其他三大阵营的领地，只能一道隐蔽着，一道先绕着原本是兰叶帝国地盘，现在被鹊巢鸠占的星城领地先展开详细的搜寻，看看能不能找到有人逃脱时留下的踪迹，然后先找到一个再行定夺。 但是结果很悲催。 星城办事很专业，他们追捕的时候，已经抹去了逃脱和追捕的痕迹，如果说仔细地毯式搜寻的时候可能还会多少有所收获，但是现在，轩一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当四人确认到这一点的时候，郁清漩不由抽了抽鼻子，下意识就想哭出声来。 她是卡斯特离开后兰叶帝国阵营的最高负责人，可是就在她手里兰叶帝国被偷袭导致分崩离析，到现在看来，只有她这么一个头领级别的算是逃了出来。 如果要是放在战时，这就相当于败军之将，全军覆没却不自杀谢罪，还厚颜跑回城中苟且偷生。 轩一看了看郁清漩那鼻子一抽一抽的小动作，突然意识到这个小东西能当叶夜学院学生自治会长还真有几分道理。 如果竞选演说上摆出这个表情，那恐怕真能连女孩都能打动，真不愁拿不到半数以上的票数。 “还有人家也是扎扎实实在学生自治会一步一个脚印升上来的主力干部。”叶雅回头摸了摸这个年龄比她还大，长得比她还萌的学生会长的脑袋，一副老师摸学生的架势，然后回头看向轩一：“有什么主意快说吧。” 你还真把自己当师傅了，念几句紧箍咒给我听听。 不对，念紧箍咒折磨的也是猴子不是沙僧。 轩一也没有卖太多关子，而是看向在前面的帝云归：“其实我们的希望，全落在他身上了。” 帝云归回头，那张秀美绝伦的脸上一脸懵逼：“我？” …… …… 是的，有事靠猴子是不二的真理。 在一行人前往斯特共和国驻地的路上，轩一才详细讲了讲他的想法和计划。 其实并不难理解。 如今在这种势力纷杂的森林领域，其实他们所要做的，最关键是要分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星城偷袭兰叶帝国，导致现在的局面，那肯定是不折不扣的敌人，更有轩一这个通缉犯在，肯定不能公开上去叫人，这等于是自投罗网。 所以排除星城之后，能找的人不外乎是斯特共和国和雪瞳一族。 要知道，如今轩一这边组成的师徒四人取经小队，一个洞玄境，三个真实战力等同于法相境的团队，可是可以在森林领域坐到第四把交椅的，如果说要归属某一方，那么几乎可以让他们立刻拥有凌驾于其他两方的实力，这样进可选择像当时椒月那样一统整个森林领域，然后逼迫领域魔兽出山将其击杀解决，退也可以静观其变，高坐钓鱼台坐收渔翁之利等待绝杀。 虽然说其实轩一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如今森林领域局势闹得太僵，轩一火中取栗也不会在这里取，毕竟实力太差，但是既然自己实力在身，有谈判的资本那就不同了。 只要四人小队有自己的价值，那么便可以同雪瞳一族或者斯特共和国谈招安条件，而条件中最重要的一条，那当然是借助他们的情报来找人了。 毕竟没有鱼能离开水生活，想要找鱼，用鱼钩钓是一种方法，撒网则是第二种方法。 如今轩一他们已经确定自己已经钓不到鱼了，所以只能去借别人的网。 看看是不是有鱼不小心落入别人的网里。 而星城不能去，雪瞳一族又没熟人，想要谈判，帝云归便是最好的中间人了。 这便是猴哥交游甚广的好处了。 轩一的逻辑完美，即使帝云归本人也无法辩驳，所以他只是耸了耸肩：“你确定你进去了还能全身而退？” 轩一笑了笑：“为什么不能？” “毕竟曦子权和帝子菁都不在，斯特共和国里顶多还剩一个洞玄境，资历肯定还没你深。” 凭什么不能全身而退？ 帝云归笑道：“这么笃定？” 男子金发与眉都在风中浮动。 轩一点头：“当然笃定。” “我们在森林领域见了曦子权。” “在天空领域找到了你。” “帝子菁也不是那种闲得住的人，就算她或许会很想拿到森林领域镇守，但她相信也不会那么一根筋。” “毕竟要撞到南墙才回头的人不多，非要撞到头破血流才想起来回头的人更少了。” 帝云归看着轩一：“你不就是那种人吗？” 轩一微笑：“正因为我就是那种人。” “所以我才知道头撞得有多疼。” “像我这样的人有多少。” 第六十四章 谈判 斯特共和国的堡垒比轩一想象中还要壮观。 或许是因为帝子菁的能力是与生长有关，整个斯特共和国的堡垒就是一个巨型的树屋，周围生满了翠绿色的藤蔓如同结界一般。 当师徒四人来到堪堪能够看到树屋的边缘时候，他们不约而同都产生了有一种很异样的被注视感。 那些树屋垂下的藤蔓，那些翠绿色的叶子，不约而同地偏转指向的方向，像是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师徒四人。 有一种来到那万魔同窟狮驼岭的错觉。 帝云归冷哼一声：“我最讨厌帝子菁那个家伙装神弄鬼了。” 如是说着，他平静抬手，一道云气如匹炼射出，势如利箭，远远便向着那些叶片偏转的藤蔓斩去，眼见便要摧枯拉朽，如秋风扫落叶般将那道翡翠珠帘尽数扯断，却听得有人朗声大笑：“云兄你不喜欢帝子菁，干嘛拿咱们家大门撒气。” 这样说着一道水幕从那些翡翠珠帘顶端降下，直接拦在了云气匹炼之前，之间匹炼划过，只堪堪将那道水幕击破，所谓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虽然有些残余的力道外泄，但只是将那道巨大的珠帘微微向后荡起。 帝云归皱眉：“归海望你和的一手好稀泥。” “非也非也。”远处那人继续朗声笑道，然后一步步从珠帘后走出，其脚步看似极慢，实则几步便来到师徒四人面前。 轩一望去，只看得到这个被帝云归称作归海望的男子身材高大，面色白净，一头深蓝色长发，眼眸则透着接近白色的淡金。 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看起来年龄不大，但样子却极为老成，远远便向帝云归抱拳：“在下如果没有这和稀泥的本事，曦子权也不会安排我看家了。” “还有。”归海望平静但揶揄地说道：“如果我是云兄的话，绝对不会因为不喜欢厨子就打翻别人碗里的饭。” “还有，你后面几位不介绍一下？” 归海望说罢，还没等帝云归回答，叶雅便平静上前一步，掀开头上的白色风帽，露出一头水蓝色的柔软短发。 在有猴子护驾之后，那套隐蔽性极强的卖萌兔子套便不可避免地退休。 “我，叶雅。” 需要打钱吗？ 轩一暗暗吐槽的同时，归海望看着对面少女素白的容颜，已经抚胸弯腰行礼。 “在下归海望，承曦子权抬举暂时总理此方之事，敢问九公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叶雅看着对方的神情，不动声色：“我们那边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归海望表情一丝不苟地开口，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有所耳闻。” “我希望找到那些残余可以活动的人。”叶雅轻轻说道：“请问要付怎样的报酬？” 归海望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他摇摇头：“如果是公主殿下的话，能为您效劳便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但很抱歉。”归海望目光平静：“从昨夜到现在，我们不曾接触过任何一个兰叶帝国的成员。” “你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话？”郁清漩冲上前去，咬着嘴唇问道。 这位梨花带雨的学生自治会主席张着那双碧绿色如猫一样的眼眸，直愣愣盯着归海望，饶是归海望这么喜欢打太极的圆滑型天才，也突然有点感觉对她说谎简直是一种亵渎。 毕竟斯特共和国与星城关系匪浅，如果不是雪瞳那边实在是人生地不熟，而斯特共和国有帝云归这条线的话，轩一也不会选择先来这里。 “在下不需要证明在下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归海望表情中带着淡淡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因为如果在下如果有所企图的话，倒是应该先把公主稳住。” “承认手中有筹码是谈判的基本技巧，而公主手中确实握着许多我们需要的东西。”归海望如是说道：“但正因为在下尊重公主，也对公主无所图，所以才会对您说真话。” “从昨夜到现在，我们所能掌控的区域里，不曾遇到，也不曾收留任何兰叶帝国人。” “当然，由于我们与星城的关系，以及我们彼此千年来的故事，我想即使他们选择逃跑，也不会将我们这里作为目的地的。” 归海望微笑：“在下所要说的说完了。” 叶雅不由点了点头。 对方刚才的那般话没有任何漏洞。 如果他对自己有所图的话，怎么说也要伪称自己手里有那么一两个俘虏什么的，那些俘虏对他来说绝对是奇货可居，而叶雅自己就是潜在的最大买家，没有谁可能比叶雅还能出到更高的价。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叶雅看向对方：“让我去雪瞳那边找找。” 归海望继续微笑：“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只是再次弯腰行礼，示意送客。 叶雅点头，说了句谢谢之后便转身离开，没有再说任何多余的话。 有时候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愉快，归海望不动声色之间，就给了她足够的信息，乃至于给她留下了极有风度的好印象，曦子权让这样的人来守成，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了。 轩一在这场谈判中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毕竟沙僧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角色。 哪怕来找斯特共和国的主意是他出的，但是出主意的人并不一定要出面。 他看着叶雅转身准备离开，于是压了压心有不甘的学生自治会主席的肩，示意八戒跟上。 郁清漩虽然满心不情愿，但她也是听明白了方才的逻辑，所以只能冷哼一声，跟在了叶雅的身后，轩一紧随，只剩下帝云归留在原地。 “云兄有意思留下来吗？”归海望看着帝云归平静说道。 “我留下来你能保我拿森林镇守吗？”帝云归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归海望。 归海望摇摇头：“你回来，我们能有三成把握。” “我就算没受伤也打不过白听雪。” 归海望微笑：“最强的人往往不是最后的胜利者，我们都很清楚这个道理不是吗？” 帝云归哈哈大笑，然后转身离去，跟随着叶雅的足迹。 归海望站立在原地不动，风轻轻吹起他的长袍。 “这里一直会有你的位置。” 帝云归连头都没回。 “有谁告诉你。” “我很喜欢做那个胜利者呢？” “我是一个旅行者。” 第六十五章 纸魔术师 轩一静静跟着叶雅走着，头上的树叶洒下斑驳的阴影。 与晖亡之林那些动辄万年以上的苍天古木相比，这片森林还显得相对稚嫩。 看似从斯特共和国那里空手而归，但收获其实并不小。 相比于公然发动袭击的星城，作为其准盟友的斯特共和国态度却颇为暧昧，虽然说在须弥山上二者的关系无法与在外界相提并论，毕竟此时怎么说也算是竞争关系。 但是斯特共和国此时释放的善意却难能可贵，至少说最后如果到了送真经那一步，归海望已经暗示他不会从中作梗。 仅仅这个信息便极为有用，这意味着斯特共和国的领地对他们而言将会成为中立领域，只要自己行为不太过分，对方就不会干涉。 另外，眼下森林领域还存在的三个阵营，星城不要想，就算说他们手中有兰叶帝国俘虏的几率最大，但是这等于是与虎谋皮，除了全面开战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几率。 斯特共和国已经证明了他的诚意，手里有兰叶帝国俘虏的几率微乎其微，那么如今最需要着眼之地，毫无疑问便是雪瞳一族。 而雪瞳一族的位置，虽然轩一不清楚，但是郁清漩却很清楚。 毕竟她之前是兰叶帝国的最高指挥。 正在这时，师徒四人的耳边突然出来清脆的笑声，轩一抬头看去，发现那个白金发色的女子正笑吟吟漂浮在空中，如同风筝一样左摇右摆，但是她还是风情万种地在空中向着四人弯腰行礼：“不知几位需不需要向导。” 【欺诈术士】莉薇尔。 轩一一点都不惊讶她会过来。 像这种女妖精，想吃唐僧肉一点都不奇怪。 猴哥，不快快说一声：“呔，妖怪哪里走？” 我只需要向猴子嘀咕几句大师兄，师傅被妖怪抓走了。 大师兄，二师兄被妖怪抓走了。 大师兄，师傅和二师兄都被妖怪抓走了。 或者，大师兄，我被妖怪抓走了。 任务就宣告完成。 帝云归抬起头，百无聊赖地望着空中的女妖精。 “你是不是找打。” 帝云归虽然伤势未愈，算不上顶尖的洞玄境，但是较普通洞玄境还是站着绝对优势的，而眼前的这位【欺诈术士】，大名在上流圈子可是流传许久，帝云归又怎么会没听说过。 这样的水准，骗人还马马虎虎，打架的话，帝云归现在让她一只手也可以轻松把她揍趴。 只看有没有这个必要了。 毕竟即使论美色，帝云归也不比这位闪金商会的少东家逊色。 莉薇尔在空中微笑，衣袂飘动，笑容仪态万千：“帝云归你不要那么大火气吗？怎么之前又没有亲近过。” 帝云归冷笑：“你亲近得了我吗？” “不想死就给我滚！” 莉薇尔微笑：“我要是现在滚了，接下来星白芷和星昏鸦就要来了。” “怎么，帝云归你这么有底气？非要和两个高阶洞玄境打上一架？” 帝云归皱了皱眉头，瞬间起了杀意。 像星昏鸦这个级别的对手，即使他全盛之时胜负也在五五之数，而今一身本事只剩下七八成，勉强打打是可以，但是想赢却是天方夜谭。 如果再加上一个星白芷，那么自己这个小队瞬间就要土崩瓦解。 看着帝云归的杀意越来越浓，莉薇尔连忙开口：“你杀不了我！” 帝云归抬头，身后七八道云气如同蜘蛛的八根利爪向前刺出，高速而湍急的水汽流瞬间穿越两个人之间长长的距离，顷刻已经到了莉薇尔那张俏丽不可方物的面孔之前。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帝云归冰冷的话语在攻击之后才姗姗来迟。 因为他的攻击比声音还快。 莉薇尔笑意未消，任凭那几道云气将她的身体撕得粉碎，纸屑飘落一地。 而女子声音依然在四面八方回想：“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帝云归的几道云气在撕开了莉薇尔的纸人替身之后，去势未消，再次分散，向着四周掠穿而过，连续刺破几株古树之后，将隐藏在其中的金发女子再次逼出。 莉薇尔双手前伸，一个巨大的圆形纸盾牌飞快在她面前拼折而成，刚开始还是白纸一般，随即慢慢染上色彩，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厚重的金属盾牌一般。 这一切说起来缓慢，其实只在一瞬间。 云气直接击打在盾牌之上，然后如同钻头一般开始飞速旋转着向前突刺，莉薇尔身前盾牌不停地被穿透，然后又不停的生长补足，只看着女子身上原本奢靡繁复的华服开始肉眼可见地便薄，就好像是被不断抽丝的蚕茧一般。 或者说——莉薇尔全身的衣服，都是用纸做成，本身便是她的武器与防御。 轩一不动声色看着，然后从黑铁戒指中取出电磁迅雷枪，准备给这个【欺诈术士】补上一枪。 虽然只剩下三发子弹，但如果对方是她的话，轩一还是不介意再浪费一枚的。 莉薇尔虽然在竭力抵抗帝云归的攻击，但是对周围的观察却一直都没有停止，当她看到轩一拿出大枪的时候，不由也是有些慌了神。 于是她单手握住盾牌，如同金蝉脱壳一般，再稍微僵持了一秒钟之后，几道云气瞬间突破了失去支持的白纸盾牌，然后再将莉薇尔的身体搅得粉碎。 但依然是一团纸屑。 这位【欺诈术士】果然人如其名，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她虽然真实境界不高，但是展示出来的那些手段却千变万化，如同一位魔术师一般。 “你们再这样，我就真的跑了啊！” 莉薇尔大声叫道：“我可是会搬救兵，叫家长的哦！” 轩一与帝云归默默对视了一眼。 然后轩一默默点了点头。 帝云归撇嘴：“好吧，你姑且说说来意吧。” 虽然在场四人都对莉薇尔毫不信任，并以二师兄郁清漩为甚，毕竟她是真被莉薇尔追了好几条街，要不是对方抱着猫捉老鼠的心态，她早就沦为阶下之囚，怎么可能会对她有太多的好感。 可是而今莉薇尔非但发现了它们的踪迹，并且证明了自己有在他们面前现身并逃走的本事之后，主动权便掌握在了她的手中。 帝云归说罢，一个单薄的折纸人形便慢悠悠地在几人身前落下，这是一张只有普通白纸厚度的纸人，裁剪成一个女子的样子，向着师徒四人行礼，然后莉薇尔的声音从中传来。 “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 第六十六章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求收藏推荐！） 神他妈反复横跳！ 轩一看着眼前只有一个单薄人形的剪纸。 他现在明白之前森林领域被这个境界并不高的女人支配的恐惧了。 是的，她虽然境界不高，并且所有人都对她天然不信任。 但是天然不信任和天然敌对是不一样的。 不信任不意味着不可以合作。 而合作的话，这位欺诈术士总能够开出来让你动心的戏码。 所以最后兰叶帝国就被忽悠瘸了，被莉薇尔权衡之后投靠星城将其一锅端了。 帝云归斜眼看着眼前的折纸：“你有被我们信任的资本吗？” “没有。”折纸坦然回答：“否则我就不会这幅样子来见你们了。” “你就不能换个好一点的折纸人偶吗？”轩一看着光秃秃扁平平的折纸吐槽道。 果然再风华绝代的人用这样一张白纸来表现总是不够味。 “我的白纸库存不多了。”折纸稍微歪了歪脑袋，不知为何，轩一竟然能从这个微妙的动作看出一点风情：“拜你们所赐。” 是的，我们刚才已经看到你快连底裤都打没了。 对了，继续打下去你是不是总有一天会爆衣啊。 其实还挺想看这个场景的。 “但我已经展示了我的诚意。”折纸接着说道。 “不告密的诚意远远不到合作的地步。”帝云归静静说道。“况且，即使现在，你不是还在和星城合作。” “如果你如此轻易就背叛他们，我们如何能够确定你不会背叛我们呢。” “毕竟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而你两个全占了。” 帝云归这番话真是扎心了，你还准不准备好好聊天了。 但折纸似乎一点都不生气的意思。 它只是发出咯咯的笑声，似乎在远处的莉薇尔也笑得直不起腰来。 “多谢阁下谬赞。” “不过正因为如此，不正说明了我的诚意吗？” “因为对我来说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忠诚可言。” “我和星白芷暂时对某些协议的细节出了一点偏差，况且星城暂时不打算扩大战争规模，所以暂时我没有什么用了。” “虽然星白芷还想收编我，但是对我来说，过程中的乐趣远远比结果要重要。” “所以我才来找你们了。” 这种碧池理论居然能够婊得自圆逻辑。 这个时候，叶雅才静静开口。 师傅开口之后，猴子和沙僧只能退下。 “诚意呢？” 九公主话语平静，水蓝色的眼睛中隐藏着苍蓝的巨兽。 折纸顿了顿，将视线转向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女。 “兰叶帝国留在森林领域的人员一共六人。” “叶夜学院学生自治会主席郁清漩被九公主叶雅救下。” “叶夜学院葬雪社社长兰夜行被星城所擒。” “其余四人。” “一人被驱逐出境。” “三人逃往雪瞳一族驻地，被暂时收押。” 莉薇尔在不远处一字一顿，说出了叶雅梦寐以求的最重要情报。 叶雅微微咬了咬嘴唇：“你想要什么？” “公主殿下的友谊当然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折纸轻轻开口。“但是我所求的，当然远远不止这些。” “我喜欢看那些自以为胜券在握之人在美梦破碎那一刹那的表情。” “也喜欢让原本一潭死水的世界瞬间变得生机勃勃。” “我享受其中给我带来的愉悦。” “但是除此之外。” 折纸伸出扁平没有手指的手臂，指向在一旁的轩一。 “我要他。” 叶雅摇头：“这不可能。” 废话，把轩一交给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交际花，等送回来整个人是不是都废了可说不准。 轩一也没有想到莉薇尔竟然会把矛头对准自己，不过少年的思维总是比叶雅要敏锐许多，他摆摆手，静静说道：“说说条件。” 叶雅扭头，伸脚就要踢轩一的小腿，想了想为了形象才恨恨作罢。 怎么——看到人家长得好看就神魂颠倒了？还说什么为了姐姐连命都可以不要！ 哼！ 莉薇尔可是阅男无数的超级交际花好吧！ 纸人倒是神色淡淡非常平静：“如果我做到我向公主殿下允诺的事情之后，请公主殿下把这位借给我一天。” “如果公主殿下对我不放心，在下可以让公主殿下在旁边旁观。” 旁观什么？ 旁观你俩在我面前演小电影吗？ 我堂堂一个九公主，怎么可能出卖朋友让他出卖下色相来给我谋求利益！ 叶雅几乎要抓狂了。 她想都没想，直接继续拒绝：“换个条件，这不可能。” 纸人神色不变，看向轩一。 轩一笑了笑：“我可以答应，但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你该知道的。”少年神色淡淡：“我不会活着走出须弥山的。” 要么成为星城行走。 要么就死在这里。 “我害怕你会吃亏。” 纸人哈哈大笑起来，有一种似乎感觉没有挑错人的意味。 “如果你连活着从这里走出去都做不到，那么我要你的一天还有什么意思。” “我就赌你奇货可居，如果你能活着出去，那么就给我一天的时间。” “如果你在这之前就死了。” “那就算我自己眼光有问题，投资失败如何？” 色狼！ 大色狼！ 叶雅在心中怒骂！ 不就是她长得好看吗？ 身材好吗？ 成熟吗？ 哼！ 男人！ 轩一点了点头：“嗯。” “我答应了。” 叶雅大怒，回头盯着轩一的脸，苍蓝的巨兽在眼中隐没：“我还没有答应呢！” 轩一只是平静笑了笑：“我的身体，我想我还是有做主权力的，安雅。” 轩一用那个几乎已经被叶雅遗忘的那个她随口编的名字来称呼她。 叶雅咬了咬嘴唇，最终扬起手狠狠砸了轩一胸口一下：“好吧。” “你的身体你做主了。” 然后公主殿下蔫蔫回头：“好吧，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要求旁观！” 你们要真敢在我面前演小电影！ 哼哼！ 纸人得到叶雅的肯定答复，瞬间兴奋起来。 它不动声色的挪动四肢，来到轩一面前：“我能不能先收一点利息？” 轩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纸人瞬间扑上了轩一的身体，如同八爪鱼一样把少年年青稚嫩的身躯全然抱住，口鼻中不时发出只属于痴汉的粗重喘息声。 轩一还没有什么表示，叶雅已经忍受不住了，她冲上前去，一把将那个纸人像撕膏药一样撕了下来。 “对我家轩一放尊重点！” 第六十七章 又一锅水煮鱼 虽然莉薇尔算是暂时加入了取经四人组，但是她的地位与白龙马相比依然相差甚远。 毕竟白龙马怎么说也是体制人员，取经之后也能被封一个南无八部天龙广力菩萨。 而莉薇尔充其量只能算是在路边披了画皮带了斋饭的白骨精，一心要蛊惑师傅罢了。 所以现在莉薇尔也不敢真身落在取经四人之中，只害怕猴子一棒打来，她便落得骨肉为泥的下场。 偏偏这一次师傅还是坚定站在猴子身后的时候。 所以在四个人前进的时候，那一张纸人便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众人，权做自己的化身。 此时已经天色近午。 森林中寂静无声，一条小溪在面前潺潺流淌，只听得水声清越，见溪流清澈见底，卵石之上，有游鱼浮动。 自从轩一叶雅进这须弥山之后，可谓是一刻都不曾安生过。 从第二天上午进来，到现在的第三天中午，二人辗转三个领域，厮杀战斗更见过无数众生，如今诞生的三位镇守都是在他们眼前成就，让人怀疑如果不是他们这两条游来游去的鳗鱼，须弥山上不会有这么快的变化。 相比之下，如今竟然是进来之后难得的休憩时光。 虽然说在城市领域和星九的那番下午茶也算是惬意，但是星九毕竟是敌对者，整个用餐过程中二人都如坐针毡，更在用餐完毕之后被星九警告，随即就开始逃亡向无天无地之所。 而和椒月的相逢，由于大战在即，所以其实所有人都没有什么闲暇来娱乐，深渊蠕虫也确实称得上勇猛无匹，随后那一架飞向森林的滑翔机在向着森林领域说再见的时候，也将二人推入了新的旋涡之中。 轩一与叶雅都没有想到森林领域有这么焦灼，有这么乱，以至于星城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攻取兰叶帝国，让叶雅不能置身事外，只能拼力相救。 然而现在，局势明朗之下，即使是一直心急如焚的郁清漩，也稍微舒缓下来。 毕竟——虽然对莉薇尔这只白骨精不信任，但是她的到来，确实是雪中送炭。 情报贩子终究还是能够证明自己的价值的。 她不仅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还证明自己价值很大。 森林溪水旁，一行四人加张折纸第一次盘坐在碧草茵茵之上，化缘是八戒的活，但是生火做饭还是要依仗沙僧，毕竟师傅只需要会吃就足够了，猴子则把打架专精点满之后，也没人去央求打手去烹调。 溪水中有鱼有虾，森林中也有足够的野味，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身处在须弥山中，这里还有一只洞玄极致的远古魔兽，那现在可谓是一场完美的郊游，毕竟周围景色那么美，空气那么好。 捞几尾鱼虾，鱼刮鳞剔刺切段切片，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鱼生片装盘备用，虾去头去壳去尾去虾线，剥作虾仁腌制备用。 今时不同往日，轩一的黑铁戒指各式调料应有尽有，大米白面豆油黄黍稷粟一应俱全，器具有铁锅有蒸笼还有烧烤架。 只是不知为何，轩一只想做水煮鱼。 他抓出一把辣椒。 当初在那个幽暗无光的溶洞里陪他品尝那锅水煮鱼的人大多已回归星海，只剩下一个轩一和半个钱樱。 不知为何，轩一回想到钱樱的时候，脑海中所浮现的不再是那个在黑暗的森林里，皎洁的月光下，像女疯子一样转着圈又蹦又跳狡黠又美丽的金发少女，而是那个在黑耀王座上侧头沉睡的黑发公主，那个在他大枪准星中露出灿烂无畏笑容的女孩。 轩一摇了摇头，将这个景象驱逐出脑海之中，然后再从黑铁戒指中取出几块生姜和一把韭黄。 之前还好，如今稍微安定下来，又到了这熟悉的森林环境，在晖亡之林中的点点滴滴便不免浮上心头。 虽然说轩一执行的标准测试有很多，但是从未有一次有这七天这般艰难与刻骨铭心。 虽然他和鸠三一直都想杀死彼此，但轩一始终没有想过，这个冷冽淡漠如斯的女孩就那么轻易的死去，死前还给他留下那么悲伤的谜题。 越这样想，就越不开心。 十个人中，谁都有活下去的理由，谁也都想活下去。 到最后，只有最想活下去的少年站在了这里。 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再进晖亡之林的话，那么一定可以救下更多的人。 但世界没有如果。 轩一只知道，虽然自己现在依然不够强，但是如果这样就放弃，那么姐姐就会像晖亡之林的那些人那样，不可阻挡的在自己面前死去。 这是轩一宁死都不愿看到的景象。 水煮鱼慢慢发出诱人的香气，咕咕作响的小铜锅下哔哔啵啵的干柴逐渐剥离，化为鲜红的火炭然后沉寂为苍白的灰烬。 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鱼。 只是只有鱼未免也太过于单调。 少年看了看早已经架起的蒸锅，里面大米的香气正在向外缓缓溢出。 虾仁腌制后裹上蛋清调和的水淀粉放进热油锅里烹炸少许，然后捞出来和鲜玉米粒加葱姜蒜共炒，最后加入刚刚烹好还没有止沸的茶水除腥提味，第二道菜也就做好了。 由于到底还是缺乏食材，环境简陋，轩一又要负责这一帮子人的餐饮，所以只能应陋就简，对于质相比，当然是量更加重要一点。 说到底，轩一所学的料理知识，也只能做这些家常类别的菜系，像是在天一阁所尝到的那些，已经远远超过了轩一的极限能力。 不过做饭嘛，好吃能吃就能够满足大多数人的需求了。 于是热腾腾的鱼锅摆在中间，虾仁炒玉米装成小碟摆在四周，轩一给每人盛好米饭，做好沙僧的本职工作，正准备开吃之际，却听到有人在聒噪。 “我的呢？我的呢？” 轩一看着那个面前空空如也的纸人：“我没有听说过纸人还需要吃饭。” ”那是因为你见识少！“莉薇尔毫不客气地说道：”来人，喂姐姐吃药。“ ”不对不对。“ ”来人，给本姑娘盛饭。“ ”本姑娘给你变魔术。“ 第六十八章 白听雪 虽然莉薇尔算是暂时加入了取经四人组，但是她的地位与白龙马相比依然相差甚远。 毕竟白龙马怎么说也是体制人员，取经之后也能被封一个南无八部天龙广力菩萨。 而莉薇尔充其量只能算是在路边披了画皮带了斋饭的白骨精，一心要蛊惑师傅罢了。 所以现在莉薇尔也不敢真身落在取经四人之中，只害怕猴子一棒打来，她便落得骨肉为泥的下场。 偏偏这一次师傅还是坚定站在猴子身后的时候。 所以在四个人前进的时候，那一张纸人便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众人，权做自己的化身。 此时已经天色近午。 森林中寂静无声，一条小溪在面前潺潺流淌，只听得水声清越，见溪流清澈见底，卵石之上，有游鱼浮动。 自从轩一叶雅进这须弥山之后，可谓是一刻都不曾安生过。 从第二天上午进来，到现在的第三天中午，二人辗转三个领域，厮杀战斗更见过无数众生，如今诞生的三位镇守都是在他们眼前成就，让人怀疑如果不是他们这两条游来游去的鳗鱼，须弥山上不会有这么快的变化。 相比之下，如今竟然是进来之后难得的休憩时光。 虽然说在城市领域和星九的那番下午茶也算是惬意，但是星九毕竟是敌对者，整个用餐过程中二人都如坐针毡，更在用餐完毕之后被星九警告，随即就开始逃亡向无天无地之所。 而和椒月的相逢，由于大战在即，所以其实所有人都没有什么闲暇来娱乐，深渊蠕虫也确实称得上勇猛无匹，随后那一架飞向森林的滑翔机在向着森林领域说再见的时候，也将二人推入了新的旋涡之中。 轩一与叶雅都没有想到森林领域有这么焦灼，有这么乱，以至于星城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攻取兰叶帝国，让叶雅不能置身事外，只能拼力相救。 然而现在，局势明朗之下，即使是一直心急如焚的郁清漩，也稍微舒缓下来。 毕竟——虽然对莉薇尔这只白骨精不信任，但是她的到来，确实是雪中送炭。 情报贩子终究还是能够证明自己的价值的。 她不仅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还证明自己价值很大。 森林溪水旁，一行四人加张折纸第一次盘坐在碧草茵茵之上，化缘是八戒的活，但是生火做饭还是要依仗沙僧，毕竟师傅只需要会吃就足够了，猴子则把打架专精点满之后，也没人去央求打手去烹调。 溪水中有鱼有虾，森林中也有足够的野味，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身处在须弥山中，这里还有一只洞玄极致的远古魔兽，那现在可谓是一场完美的郊游，毕竟周围景色那么美，空气那么好。 捞几尾鱼虾，鱼刮鳞剔刺切段切片，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鱼生片装盘备用，虾去头去壳去尾去虾线，剥作虾仁腌制备用。 今时不同往日，轩一的黑铁戒指各式调料应有尽有，大米白面豆油黄黍稷粟一应俱全，器具有铁锅有蒸笼还有烧烤架。 只是不知为何，轩一只想做水煮鱼。 他抓出一把辣椒。 当初在那个幽暗无光的溶洞里陪他品尝那锅水煮鱼的人大多已回归星海，只剩下一个轩一和半个钱樱。 不知为何，轩一回想到钱樱的时候，脑海中所浮现的不再是那个在黑暗的森林里，皎洁的月光下，像女疯子一样转着圈又蹦又跳狡黠又美丽的金发少女，而是那个在黑耀王座上侧头沉睡的黑发公主，那个在他大枪准星中露出灿烂无畏笑容的女孩。 轩一摇了摇头，将这个景象驱逐出脑海之中，然后再从黑铁戒指中取出几块生姜和一把韭黄。 之前还好，如今稍微安定下来，又到了这熟悉的森林环境，在晖亡之林中的点点滴滴便不免浮上心头。 虽然说轩一执行的标准测试有很多，但是从未有一次有这七天这般艰难与刻骨铭心。 虽然他和鸠三一直都想杀死彼此，但轩一始终没有想过，这个冷冽淡漠如斯的女孩就那么轻易的死去，死前还给他留下那么悲伤的谜题。 越这样想，就越不开心。 十个人中，谁都有活下去的理由，谁也都想活下去。 到最后，只有最想活下去的少年站在了这里。 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再进晖亡之林的话，那么一定可以救下更多的人。 但世界没有如果。 轩一只知道，虽然自己现在依然不够强，但是如果这样就放弃，那么姐姐就会像晖亡之林的那些人那样，不可阻挡的在自己面前死去。 这是轩一宁死都不愿看到的景象。 水煮鱼慢慢发出诱人的香气，咕咕作响的小铜锅下哔哔啵啵的干柴逐渐剥离，化为鲜红的火炭然后沉寂为苍白的灰烬。 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鱼。 只是只有鱼未免也太过于单调。 少年看了看早已经架起的蒸锅，里面大米的香气正在向外缓缓溢出。 虾仁腌制后裹上蛋清调和的水淀粉放进热油锅里烹炸少许，然后捞出来和鲜玉米粒加葱姜蒜共炒，最后加入刚刚烹好还没有止沸的茶水除腥提味，第二道菜也就做好了。 由于到底还是缺乏食材，环境简陋，轩一又要负责这一帮子人的餐饮，所以只能应陋就简，对于质相比，当然是量更加重要一点。 说到底，轩一所学的料理知识，也只能做这些家常类别的菜系，像是在天一阁所尝到的那些，已经远远超过了轩一的极限能力。 不过做饭嘛，好吃能吃就能够满足大多数人的需求了。 于是热腾腾的鱼锅摆在中间，虾仁炒玉米装成小碟摆在四周，轩一给每人盛好米饭，做好沙僧的本职工作，正准备开吃之际，却听到有人在聒噪。 “我的呢？我的呢？” 轩一看着那个面前空空如也的纸人：“我没有听说过纸人还需要吃饭。” ”那是因为你见识少！“莉薇尔毫不客气地说道：”来人，喂姐姐吃药。” ”不对不对。“ ”来人，给本姑娘盛饭。” ”本姑娘给你变魔术。“ 第六十九章 白听雪（中） 饭还是有很多的。 无论说轩一是早有预谋还是无心插柳。 总之为了预防可能存在的大胃王，轩一准备的饭菜远远超过四人所需。 当然，即使严重超额，如果椒月那边十个人都想吃那肯定是不够的。 还好并没有那么多。 喜欢庶民食物的人只有三个人。 薛杏，凯撒·奥斯本，奚柏楠。 轩一默默把几碗饭盛好，然后借由黑铁戒指被椒月隔空取走。 虽然椒月嘲讽轩一做的是庶民食物，但其实大多数人都吃的很开心。 郁清漩暂且不提，在进入晖亡之林前她原本就是平民出身，而帝云归虽然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还有金钱即正义的金叶子开路大法，但是在外面游历数年，其实很难一直保持贵公子架子的，事实上也是如此。 这位猴子虽然不至于饮铜汁食铁丸，但是他吃过的很多东西，这么多人中恐怕只有轩一才能媲美。 至于叶雅，九公主殿下自然从出生起便是锦衣玉食，轩一的水煮鱼加虾仁炒玉米虽然味道还算不错，但想让叶雅两眼放光那只能是因为轩一往饭里放了药。 但是，豌豆公主的故事终究只是童话，叶雅虽然几乎尝过全世界的美味，但也不至于味觉崩坏到遇到还算好吃的食物便觉得粗粝不可下咽。 毕竟无论是米，鱼还是虾，都是最新鲜的食材，调料也很正宗，轩一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大厨，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做法，但是把家常菜做的好吃这一点，少年已经远远超过及格线达到优秀的程度。 虽然是庶民食物，但如果真是庶民的话，这应该是他们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丰盛食品。 比如轩一，在年幼的时候从来没有机会尝到这样的美食。 莉薇尔已经明确发出了再来一碗的号召，而在黑铁戒指的那边，椒月坐在王座上扒饭的样子颇有些大明星在片场吃盒饭的既视感，而在她的面前，有幸能捧碗的人也不过薛杏与凯撒，奚柏楠三人。 椒月将最后一个虾仁放入口中，碗里的每一粒米都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帝国的行走抬起头来：“味道怎么样？” 凯撒正在大口扒饭，闻言抬头：“不算至味，但勉强能搭上美味的边，如果那位小哥愿意的话，单凭着一手能来我这里做个见习厨师。” 椒月哈哈大笑：“一个药剂宗师的见习厨师，我想凯撒你还是请不起的。” 这样说着，她看向其他人：“鱼，虾，米都很普通，如果在集市上买，这十人份的饭菜不过五十块钱。” “但是，我在这里问诸位。”公主殿下眸色幽深，话语清冷。 “我们国家的子民，有多少人可以天天享用这样勉强算美味的廉价餐食。” 奚柏楠放下筷子。 他面前的碗里已经空空如也。 食不言寝不语。 这位男孩将其执行得一丝不苟。 “不多。”奚柏楠言简意赅。 “在我的故乡，每天最抢手的便是菜市场过了中午买剩下的烂菜叶子。” 椒月点了点头，看向凯撒：“这便是我们的帝国。” 凯撒笑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是常态吗？” “怎么，公主殿下要抄我的家？” 椒月摇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抄天下人的家。” “但不可以。” “你们都有自己的利益所在，我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 “这不应该是我们的帝国。” “不是我的。” “是我们的。” 公主殿下有着黑如夜色的眸眼。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日光早已经洒遍这个一半都已经沦为废墟的城市。 五百米高的黄土金字塔在这座城市的废墟上拔地而起，化作最引人注目的王座。 椒月便高踞于王座之上。 “无论是维护统治也好，营造声望也罢。”公主幽幽说道：“我始终坚信，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无论你们承认与否，但是有一条终究是事实。” “那便是我们是帝国的未来。” “当然，论寿命我肯定远远不如你俩，或许在你们真正迎来自己的时代之前我就会死去。” “但是我还是希望。” “在这个新时代即将来临的时候。” “我们可以为那些与我们悲喜并不相通的平民们。” “做一些我们能做到的事情。” …… …… 椒月那边的谈话当然不会向轩一现场直播。 厨师总是最晚吃饭的。 轩一看了看剩下的饭菜，差不多刚好是两人份的份额，他低头笑了笑，刚给自己盛好一碗，就再次听到有人开口。 “介不介意给我一份。” 这是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话语温润平和，如玉石坚硬又有质感。 所有人听到了这句话，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的发出。 因为在对方开口之前，不要说轩一，就是帝云归都没有觉察到那个人的到来。 那是一个青衣长发的男子，长身而玉立。 轩一看着对方不算极美却说不出好看的面孔，他有着一头雪白的长发，皮肤白的几乎透明可以清楚看到其内流动的青色血脉。 可是不知为何，一点都不显得可怕。 帝云归在原地叹了口气：“老白，你来这里做什么？” 被称作老白的男子轻声笑了笑，转过头来：“我闻到味儿过来看看不可以吗？” 他的眼睛很长，却一点都不细。 白如玉的眼白中，瞳仁像是以血染就的池水。 又像是燃烧到极致的赤红火焰。 轩一在帝云归与他一问一答之间便猜出了这个男子的身份，也是，现在他们的位置其实离那边很近。 原本计划中，也不过是吃过饭就要去找他们的。 雪瞳一族行走。 白听雪。 轩一默默给这位雪瞳行走盛了最后一碗饭，然后送到对方面前，白听雪虽然无论是面相还是体征都极为奇特，可在他身边，轩一只感觉有如沐春风之感。 因为他让一切都显得极其自然。 当对方接过白瓷的碗，轩一手上的戒指突然发出声音。 椒月的声音：“白听雪，你来做什么？” 白听雪笑了笑，举起手中的碗筷。 “回禀月公主。” “吃饭。” 第七十章 白听雪（下） 如果您看到这个，说明您是盗版用户的受害者～～～～～～～～～～～ 由于个人原因，今晚无法及时码出更新，所以暂时用此章节代替，明日补足。 正版用户看到此提示请重新下载或刷新。 盗版用户的，请您更换作品源 饭还是有很多的。 无论说轩一是早有预谋还是无心插柳。 总之为了预防可能存在的大胃王，轩一准备的饭菜远远超过四人所需。 当然，即使严重超额，如果椒月那边十个人都想吃那肯定是不够的。 还好并没有那么多。 喜欢庶民食物的人只有三个人。 薛杏，凯撒·奥斯本，奚柏楠。 轩一默默把几碗饭盛好，然后借由黑铁戒指被椒月隔空取走。 虽然椒月嘲讽轩一做的是庶民食物，但其实大多数人都吃的很开心。 郁清漩暂且不提，在进入晖亡之林前她原本就是平民出身，而帝云归虽然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还有金钱即正义的金叶子开路大法，但是在外面游历数年，其实很难一直保持贵公子架子的，事实上也是如此。 这位猴子虽然不至于饮铜汁食铁丸，但是他吃过的很多东西，这么多人中恐怕只有轩一才能媲美。 至于叶雅，九公主殿下自然从出生起便是锦衣玉食，轩一的水煮鱼加虾仁炒玉米虽然味道还算不错，但想让叶雅两眼放光那只能是因为轩一往饭里放了药。 但是，豌豆公主的故事终究只是童话，叶雅虽然几乎尝过全世界的美味，但也不至于味觉崩坏到遇到还算好吃的食物便觉得粗粝不可下咽。 毕竟无论是米，鱼还是虾，都是最新鲜的食材，调料也很正宗，轩一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大厨，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做法，但是把家常菜做的好吃这一点，少年已经远远超过及格线达到优秀的程度。 虽然是庶民食物，但如果真是庶民的话，这应该是他们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丰盛食品。 比如轩一，在年幼的时候从来没有机会尝到这样的美食。 莉薇尔已经明确发出了再来一碗的号召，而在黑铁戒指的那边，椒月坐在王座上扒饭的样子颇有些大明星在片场吃盒饭的既视感，而在她的面前，有幸能捧碗的人也不过薛杏与凯撒，奚柏楠三人。 椒月将最后一个虾仁放入口中，碗里的每一粒米都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帝国的行走抬起头来：“味道怎么样？” 凯撒正在大口扒饭，闻言抬头：“不算至味，但勉强能搭上美味的边，如果那位小哥愿意的话，单凭着一手能来我这里做个见习厨师。” 椒月哈哈大笑：“一个药剂宗师的见习厨师，我想凯撒你还是请不起的。” 这样说着，她看向其他人：“鱼，虾，米都很普通，如果在集市上买，这十人份的饭菜不过五十块钱。” “但是，我在这里问诸位。”公主殿下眸色幽深，话语清冷。 “我们国家的子民，有多少人可以天天享用这样勉强算美味的廉价餐食。” 奚柏楠放下筷子。 他面前的碗里已经空空如也。 食不言寝不语。 这位男孩将其执行得一丝不苟。 “不多。”奚柏楠言简意赅。 “在我的故乡，每天最抢手的便是菜市场过了中午买剩下的烂菜叶子。” 椒月点了点头，看向凯撒：“这便是我们的帝国。” 凯撒笑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是常态吗？” “怎么，公主殿下要抄我的家？” 椒月摇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抄天下人的家。” “但不可以。” “你们都有自己的利益所在，我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 “这不应该是我们的帝国。” “不是我的。” “是我们的。” 公主殿下有着黑如夜色的眸眼。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日光早已经洒遍这个一半都已经沦为废墟的城市。 五百米高的黄土金字塔在这座城市的废墟上拔地而起，化作最引人注目的王座。 椒月便高踞于王座之上。 “无论是维护统治也好，营造声望也罢。”公主幽幽说道：“我始终坚信，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无论你们承认与否，但是有一条终究是事实。” “那便是我们是帝国的未来。” “当然，论寿命我肯定远远不如你俩，或许在你们真正迎来自己的时代之前我就会死去。” “但是我还是希望。” “在这个新时代即将来临的时候。” “我们可以为那些与我们悲喜并不相通的平民们。” “做一些我们能做到的事情。” …… …… 椒月那边的谈话当然不会向轩一现场直播。 厨师总是最晚吃饭的。 轩一看了看剩下的饭菜，差不多刚好是两人份的份额，他低头笑了笑，刚给自己盛好一碗，就再次听到有人开口。 “介不介意给我一份。” 这是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话语温润平和，如玉石坚硬又有质感。 所有人听到了这句话，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的发出。 因为在对方开口之前，不要说轩一，就是帝云归都没有觉察到那个人的到来。 那是一个青衣长发的男子，长身而玉立。 轩一看着对方不算极美却说不出好看的面孔，他有着一头雪白的长发，皮肤白的几乎透明可以清楚看到其内流动的青色血脉。 可是不知为何，一点都不显得可怕。 帝云归在原地叹了口气：“老白，你来这里做什么？” 被称作老白的男子轻声笑了笑，转过头来：“我闻到味儿过来看看不可以吗？” 他的眼睛很长，却一点都不细。 白如玉的眼白中，瞳仁像是以血染就的池水。 又像是燃烧到极致的赤红火焰。 轩一在帝云归与他一问一答之间便猜出了这个男子的身份，也是，现在他们的位置其实离那边很近。 原本计划中，也不过是吃过饭就要去找他们的。 雪瞳一族行走。 白听雪。 轩一默默给这位雪瞳行走盛了最后一碗饭，然后送到对方面前，白听雪虽然无论是面相还是体征都极为奇特，可在他身边，轩一只感觉有如沐春风之感。 因为他让一切都显得极其自然。 当对方接过白瓷的碗，轩一手上的戒指突然发出声音。 椒月的声音：“白听雪，你来做什么？” 白听雪笑了笑，举起手中的碗筷。 “回禀月公主。” “吃饭。” 第七十一章 逆鳞 当叶雅离开所有人视线之后，轩一轻微伸了个懒腰，然后将餐具炊具一一回收，放入溪水中洗涤干净之后装回黑铁戒指。 这真的是一个令人绝望的话题。 即使轩一比之前强了那么多，但洗碗的时候依然要一个一个洗，否则下次要用的时候看到那些污垢还要承受双倍的精神攻击。 在轩一洗碗的空当里，椒月也将她这边的碗筷送了过来，然后对面的公主殿下打了个哈欠：“你们是怎么遇到我师姐的。” 怎么遇上你师姐的？ 当然是撞上的啊。 轩一简单描述了他们与莉薇尔两次见面的过程，着重描述了他将对方打得通透那一枪。 椒月叹了口气：“那我就不坑我师姐教你们怎么杀她了。” “她就是一个魔术师，你把她的戏法破了她可能比很多法相境还弱。” “我只能提醒你一句。” “她所说的话，所作的承诺。” “最好一个字都不要信。” 轩一笑了笑，将瓷碗一个一个收入戒指。 “搞得你不说我就会相信她一样。” “我听说某人差点卖身给她啊。”椒月静悄悄说道。 “卖谁不是卖呢？”轩一淡淡道：“只要价钱合适就行。” “那为什么不卖给我呢？”椒月微笑：“我价钱肯定比她高。” “还有，她的出价又不是给你出的。” “难道你还真会见色起意。” “不得不说，我这位师姐虽然口头花花，颜值其实真的不错。” 是的，当时莉薇尔的出价其实全是针对叶雅的，只是她所取得报酬里有关于轩一的部分。 只是轩一主动答应了莉薇尔关于他的报价。 轩一并没有主动回答这个话题，只是避重就轻：“我其实说过要卖给你啊。” “只是你没出价罢了。” 轩一说的是当初在暗星地牢里是，来探监的椒月也和他提及过这个话题，当时轩一所说的便是——只要价钱合适，我所有的你全部可以拿走。 只是后来，椒月没有出价。 “因为我想买的比你拥有的还要多，只是有一样东西你不卖。”椒月幽幽说道。 轩一知道她想买自己不卖的东西是什么。 但他不想说。 但椒月还是要继续说：“星立华不值得你为她做那么多……” “够了。”轩一冷冷说道：“我不想对你说那四个字。” “你一定也不想听。” “所以请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当初那位情报司司长想让他放弃星立华，从而脱离泥潭彻底改变自己的阶级。 轩一只回了她四个字。 你给我滚。 虽然当时椒月不在场。 但轩一相信椒月肯定知道当时他们之间的谈话。 没有证据，但是有些时候感觉比证据还可靠。 椒月笑了笑：“你这样坚持只会让你被星立华卖了。” 轩一淡淡回答：“我会替姐姐数钱的。” …… …… 碗虽然不少。 但其实也不多。 即使加上锅和蒸笼，其实也算不上多。 况且轩一洗的很快。 所以当轩一洗完回来的时候，叶雅还远远没有回来，只有帝云归郁清漩正在和莉薇尔打叶子牌。 这是很简单的桌面游戏，规则简单，只涉及简单的计算和推理。 当然，无论是帝云归还是郁清漩都不可能随身携带这玩意儿，而对莉薇尔这个印刷场来说，只要有纸就没有她印不出来的东西。 不过眼下这三个人究竟是怎么样凑到一块的却很令人怀疑。 毕竟无论是郁清漩还是帝云归，与这位【欺诈术士】都有不小的过节。 看到轩一过来，纸人放下握牌的手抬起头来。 “要不要一起来玩？” 轩一摆手：“不了，我只是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会这么快便凑到一起。” 纸人默默摊手，似乎还是很难从打击中恢复过来：“还不是多亏了椒月那个混蛋。” “我原本的狂蜂浪蝶让人不敢随意亲近的气质全没了。” “如果你很喜欢这个气质做保护色的话。”椒月慢悠悠从轩一的手上开口：“那请允许我道歉。” “但我感觉两者你似乎都很乐在其中。” 纸人气急败坏：“你给我住嘴，你这个兄控！” “如果在兄控和正太控选择一个。”椒月慢条斯理地回答，似乎对方的攻击一点都打不到自己的软肋。 “我当然还是选择兄控了。” “喜欢哥哥有什么错。” 莉薇尔一瞬间感觉无言以对。 这两个女子各自凭借着自己的载体发言，也完美诠释了隔空骂战的含义。 纸人考虑了片刻。 “戏精！” “彼此彼此！” “你不也是x女！” “对啊，所以我从来不标榜自己经验丰富啊。” 莉薇尔吐血三升。 如果世界上她的克星寥寥无几的话，这位月公主绝对能够忝列其中之一。 “你哥就是个废物！” 莉薇尔一瞬间有点口不择言。 轩一这边有了一瞬间的沉默。 然后在下一刻，众人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条手臂。 一条洁白纤长的少女手臂直接从虚空探出，然后抓住纸人的脖颈，静静掐住。 “师姐。” 椒月的声音冷如冰霜。 “原来你这样的人也会说错话啊。” 这样说着，椒月手下劲力吞吐，她手中的纸人瞬间被无数无形的利刃切割，然后化为无数的纸屑纷飞。 莉薇尔低沉的叹息从四面八方响起，然后那个华服的白金发色女子静悄悄出现在不远处，她低着头，淡淡开口。 “这么久了，你还放不下吗？” 椒月收回手臂，冷冷道：“我如果能放下，我就不再是我了。” 莉薇尔远远向着轩一的方向深深鞠躬。 “抱歉。” 椒月叹了口气：“勉强接受了。” “毕竟我不可能真的把你杀了的。” 轩一听着这位月公主的声音，听得出其骨子里那股深深的疲惫。 在这一刻，轩一终于有些明白。 为什么椒月会对他另眼相待。 因为终究——他们是相似的。 便如同星立华是轩一不可触碰不可诋毁的逆鳞那样。 椒月的哥哥也是她的逆鳞。 也是这个坚硬如斯的女孩，心中最软弱的那一部分。 第七十二章 兰夜行 当叶雅回到这处溪边的时候，所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时间并没有过太久，充其量也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 虽然说轩一有想过叶雅会这么快回来，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快，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她带了很多人回来。 夸张来说是一个团。 准确来说是五个人。 两个熟人，三个陌生人。 熟人是相对于轩一来说，陌生人也是。 熟人一个是白听雪，算是刚认识的熟人，作为雪瞳行走，他陪同叶雅回来轩一并不在意。 但在意的是第二个人。 苏白。 那个曾经在天一阁见过的苏白此刻再次出现在面前。 不过那个时候的苏白青发碧眼，虽然长得还算温婉可亲，但是由于那张面瘫的脸和过于冷酷的性格，所以其实和轩一的交际实在不多。 可是而今当他以雪瞳一族的身份出现的时候，虽然容貌上变化不大，但是当那头青色化为雪白，原本碧蓝的眼睛染成血色之后，整个人莫名就多了一种出尘一般的感觉。 依旧佩刀。 至于剩下的三个人，虽然轩一不认得，但是郁清漩却认得。 只见她哇地跳了起来，一路跑着到那三个人面前，一个个泪流满面地拥抱，然后擦着眼泪寒暄，可想而知，这三个人便是叶雅曾经说过要带回来的人。 只是这个小丫头是怎么做到的？ 难不成真是标准的王道剧情，进入对面大堂之后对方见叶雅身材矮小，面目黝黑，不由大惊：“难不成小姐姐便是那兰叶帝国九公主？” 然后纳头便拜。 我们为什么要从西游记剧组串到水浒传剧组呢？ 所以轩一不由一把拽住叶雅：“你怎么做到的啊。” 叶雅只是笑了笑：“因为这其实就是我的本职工作啊。” 这样说着，叶雅回过头来，看着所有人： “接下来。” “我们要去救兰夜行姐姐了对吧。” …… …… 兰夜行被关在幽深的监狱中。 这是原本是兰叶帝国基地底层的房间，如今却被充作了临时软禁她的监狱。 少女不由扬了扬眉，然后打翻了面前送来的饭菜。 其实她已经有点饿了，毕竟从昨晚被抓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有吃。 但是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吃罢了。 在昨晚作为留守基地唯一的一个洞玄境，兰夜行为了殿后给其他人的逃脱争取更多的时间，所以不顾实力差距以一敌二，死战不逃，否则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伤重被擒的下场。 不过对方没有选择杀死自己，或者说温柔一点将其驱逐出千星试，这让兰夜行还是有些许的意外的。 甚至还给自己送饭。 虽然算不上丰盛，但和粗劣的牢饭毫不相干的饭菜。 其实囚禁一个洞玄境是一个相当困难的事情，因为洞玄境即使在世界范围内也算得上是真正的强者，对付通常囚犯的手段对他们而言往往不起作用。 包括但不限于绳索，手铐以及牢房。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门豁然洞开，有人推门而入。 兰夜行抬起头来，昏暗的室内，那人发着淡淡的莹白光芒，只见来人银发银曈，高挑而美丽。 兰夜行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星澈一族星白芷，这次星城千星试的首脑之一，也是她被擒的罪魁祸首之一。 星白芷静静点燃墙壁上的蜡烛，这个牢房原本还是兰夜行他们制作的，不过是很薄的木结构，如果兰夜行有全盛十分之一的实力，那么便可以轻松破墙而出完成越狱。 可是她没有这个实力，她也知道对方一定有专人对她监视。 “我们的时间不多。”星白芷轻轻说道，用的是兰叶国语：“兰小姐你考虑的时间更少。” 兰夜行这才抬起头，烛火摇曳中对面那个绝色的美人光影浮动。 “我为什么要答应？” 星澈一族毕竟是延绵万年的超级隐族，数万年的经验让他们对付洞玄境乃至于洞玄之上都有独特的手段，眼下他们控制自己的手段便是在刚刚擒下她的时候便给她注射了独门的药物，让自己手足无力难以反抗，随后在眉心插下的锁魂针则禁锢了她的冥想与调动力量的能力。 但是对方为什么要留自己一条命，兰夜行原本不清楚。 但是现在却有点明白了。 那便是星城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强大。 他们能够一举摧毁兰叶帝国基地，除了有莉薇尔这个带路党之外，更重要的当时兰叶帝国基地的配置实在太弱了一点。 就当时所见的人，除了编外成员的莉薇尔，和自己对战的星白芷与星鹤眠，负责追杀的星昏鸦三个攻坚洞玄境之外，只能观察到三个人远远在外围布控。 这样的实力当时看来简直是灭顶之灾，但是现在静下来心来观察，却发现这似乎已经是星城的全部战力了。 看来在城市领域的厮杀，确实给星城带来了很大的损失，否则他们也不会以雷霆之势刚刚进入森林就对自己发动进攻。 原本兰夜行以为自己会被驱逐，却不怎么担心会被杀死，因为相对于标准测试这种黑箱子，千星试是在各方大佬的监督下进行的，如果说战斗中失手被杀还情有可原，像自己这种战败被擒的战俘，却没有人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加以杀戮。 可是对方并没有这么做，反而颇费了一些功夫将自己囚禁起来。 又以为对方可能需要从自己口中撬出来一点情报，毕竟像是卡斯特的动向这样的情报，对方一定很感兴趣。 兰夜行原本已经做好了接受拷问的准备，以及他们最终一无所获时候所流出的表情——因为自己其实知道的情报并不多。 可是没有，最终放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张薄薄的纸。 一张魔法契约。 “考虑一下吧。”星白芷看着眼前毫无合作态度的女孩：“这并不是什么卖身契，只是一份短期的打工合同。” “顺便说一下。” “你家九公主已经到了这里。” “你忍心看着九公主在这片兰叶帝国势力已经分崩离析的森林里颠沛流离而自己不能去侍奉吗？” “兰夜行。” 兰夜行听到那三个字，骤然睁大眼睛来：“什么？” “雅殿下进来了？” 第七十三章 忠诚契约 兰夜行是兰姓第六家。 叶夜学院葬雪社社长。 如果要类别的话。 她是兰流焰的学姐兼表姐。 今年是她在叶夜学院的最后一年，自己的后继者早已经找好了，原本参加完这次千星试，到今年年底，自己就会离开叶夜学院，正式重回第九军团近卫骑士团。 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给自己立了个天大的flag。 所以当星白芷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兰夜行只感觉内心一个激灵。 星白芷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兰夜行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拿来吧。” 星白芷点了点头。 她当然明白兰夜行所谓拿来指的是什么。 于是星白芷静静从手镯中抽出一卷散发着紫色微光的卷轴，然后在两人面前的空中展开。 兰夜行摇摇晃晃地从地面上站起来了，药剂让她全身无力，眉心的银针让她稍微集中精神便疼痛难当。 葬雪社的社长全身穿的是纯白的披风，即使在这污垢的室内俯卧一夜，依然一尘不染。 她扫了一眼那份契约的条款，然后叹了口气，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话。 只是伸出食指放入口中咬破，然后让自己的鲜血滴落在卷轴之上。 室内光芒大作。 …… …… 郁郁葱葱的森林之中，一只相当可观的队伍正以队列飞行，向着东方的那处树堡而去。 郁清漩飞行在队列的前方，与当初仓皇出逃之时的丧家之犬模样几乎是天壤之别。 距离当初在午夜被袭击到现在不过十来个小时的时间，原本郁清漩已经以为自己大概已经没机会重回此地了。 可是如今，她不仅回来了，还带了一支比之前更加强大的队伍。 在树堡百米之外，这支队伍纷纷落下，并不欲直接攻击。 叶雅看着远处的树堡，低头咬了咬嘴唇，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一步向前踏出，安静开口，声音回荡。 “叶雅前来拜访。” 话音未落之际，有人飞快从树堡飞出，只见是一个银发银眸的男子，身披绣满星辰的银色披风，他来到叶雅五十米的对面，然后低头抚胸行礼。 “在下星鹤眠，拜见九公主殿下。” 叶雅不动声色：“星昏鸦呢？” 远方传来桀桀的笑声，一只巨大的黑色乌鸦盘旋着从树堡中飞出，然后落在星鹤眠的身边，羽毛飘落之际，那个黑衣的银发男子便出现在了叶雅的面前。 “感谢九公主挂念。”星昏鸦眯眼笑道，银发下脸色苍白。“在下深感荣幸。” 叶雅点头，然后问道：“兰夜行是不是在这里。” 星鹤眠点头：“兰小姐正在我们这里做客。” “我要把她带走。”叶雅轻轻道，语气坚决。 “九公主亲自开口，我们本来自然应当恭敬不如从命。”星鹤眠微笑道：“只是，如果兰小姐不愿走呢？” 不愿走？ 叶雅笑了笑：“她在哪？我要见她。” 星鹤眠抬起一只手。 一道银色的流光瞬间从树堡中飞出，身穿白色风衣的高挑女子在星鹤眠身边站定，一头灰白色的长发下，女子的眼睛带着微微的紫色。 她远远向着叶雅单膝下跪，施以骑士礼节。 “兰夜行见过雅殿下。” 当兰夜行出现的那一瞬间，叶雅就感觉到隐约的不安，而当她开口说出那句问安的时候，这种不安慢慢上升到了顶端。 叶雅咬了咬嘴唇：“兰姐姐。” “我来接你，” 兰夜行看了看远处蓝发的少女，轻轻摇头：“雅殿下。” “现在不行。” 她看了看身边的星鹤眠：“我已经答应。” “在千星试结束之前。” “暂时为星城效力。” 叶雅望向对方，望了望那个明明认得自己却不愿过来的葬雪社长，还没等叶雅自己开口，她身后的白听雪便已经懒懒说道：“这样做不地道吧。” 星鹤眠摇头道：“行走阁下您应该知道的。” “那个契约签下的前提是自己要心甘情愿。” 叶雅看向身后的白听雪：“什么契约？” 白听雪望向远方站在星鹤眠身旁的兰夜行：“忠诚契约。” “原本是在百族之战时期用于奴役那些投降或者被俘的外族强者所用。” “当然，这同样也是等价交换的契约。” “以忠诚的服务换取绝对的自由。” 叶雅咬住嘴唇：“你的意思是？” “是的，忠诚契约。”星鹤眠恰到好处地开口说道：“我们和兰夜行小姐做了交易。” “如果她愿意和我们在千星试结束前站在同一战线，那么之后，我们就会还给她自由。” “是吧。”星鹤眠抬手托起身边兰夜行的下巴：“兰小姐？” 兰夜行不躲不闪，任由对方轻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是的。” “卑鄙！”叶雅冷冷说道。 “是啊。”星鹤眠淡淡说道：“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能从远古的血海中泅渡到而今的种族，没有一个不是双手染满无辜者的血。” “或者说。”星鹤眠看向白听雪：“行走阁下可以确定雪瞳一族清白无辜？” 白听雪摇了摇头：“但是百族之战已经过去了。” 星鹤眠微笑：“但新的大争之世正在开始。” 叶雅沉默。 她带这么多人，三个洞玄境加上更多的法相境，当然不是过来请客吃饭的。 她是来要人的，如果对方拒绝她就不惮于和其正面开战，毕竟自己这边实力占优，并且不会因为有可能导致自己失去在森林领域地位的后顾之忧。 因为她一旦将兰夜行从对方手中要过来，就不打算在这里多呆半刻。 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会以这种手段来与自己对抗——当兰夜行成为对面的兵器时，自己又如何能用武力将其讨还。 正如同瓷器店里打老鼠。 纵然你有十八般武艺，掌十八般兵器，又如何能下得去手。 正当在场之人全部陷入死寂之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既然你们都没有主意，那么我出一个主意怎么样。” 叶雅回头，看到轩一不动声色地向前几步。 平静抱拳。 平静说道。 第七十四章 我只想做行走（求收藏推荐）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轩一。 轩一目不斜视。 今时不同于往日。 数日之前轩一确实是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但而今他已经接近名满天下。 在场的所有人中，星城方面对这个叛徒深恶痛绝就不说了。 叶雅这边，帝云归，苏白自然不提，就连刚从雪瞳一族那边救出来的三个法相境都对这位让九公主决定破例参加千星试的少年药剂宗师耳熟能详。 所以此时轩一开口之后，竟然没有人认为他是在放肆。 倒是星鹤眠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这个黑发的贱民。 上次他见对方的时候，这个男孩不过是他随手就能够捏死的蝼蚁，只是他不想惹得那些不想让他死的大人物不高兴，当时顺手就把他捏死了。 是真正的捏死。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个男孩只用了几天的工夫，便能从默默无闻谁都能顺手按死的臭虫成长为任何势力都会动心的药剂宗师。 他究竟隐藏的有多深？ 现在看来，星鹤渡的死绝对与这个男孩有关，甚至不需要什么证据，只需要直觉就够了。 只可惜，如今单单一个星鹤渡已经不足以置他于死地。 “你知不知道。”星鹤眠淡淡开口：“一旦你离开这座须弥山。” “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也只有在须弥山，各方势力很难达成绝对影响的地方，才有轩一的一点容身之地，否则的话，或者他最后时刻悬崖勒马，选择服从星城。 或者他会被活活囚禁到死，成为活着的炼丹炉。 对于轩一来说。 让他活着比死去价值大得多。 轩一只能笑笑，看着远方那位星城少主：“少主，我原本就没想着活着离开这里。”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再落入暗部的手中，我可以保证你只能得到我的尸体。” 星鹤眠不动声色：“你死了不要紧，那星立华呢？” 轩一收敛住笑容，暗暗握住食指：“姐姐自然会和我一起死。” “因为我从来不相信星城的怜悯。” 星鹤眠哈哈大笑：“我们从来不吝啬怜悯。” “但只对于值得给予慈悲的对象。” “还有，你不是有主意吗？”星鹤眠看向对方：“说来听听。” 轩一点头：“我们来赌一场如何？” 星鹤眠笑了笑：“可以，怎么赌？” 轩一指了指远方的兰夜行：“很简单。” “我想和她单挑。” “如果我输了，那么我就把自己输给你。” “但如果我赢了，那么我要兰夜行跟着我们离开。” “是强制性的，即使将她四肢折断也要带她离开的那种。” “少主您意下如何？” 星鹤眠有些诧异：“你的意思是自己一定会赢？” 毕竟你先前才说过，自己不会活着落入星城手中。 轩一摇了摇头：“我只是相信自己不会输。” “如何？” “少主愿不愿意赌？” 星鹤眠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如今的兰夜行是重要的筹码，是保证自己不被叶雅那支联军所直接攻击的免死金牌。 但是轩一用他自己作为赌注也实在太有诚意，毕竟像这样被暗部亲手训练出来的魔崽子，他说不会让自己这边抓活的，那么最后抓到的定然是死的。 而今有了抓活的机会，不能不让人动心。 虽然从常理上来讲，兰夜行如今虽然是个银样镴枪头，但是再弱的洞玄境，终究还是洞玄境。 而轩一再强，也终究不过是一个致知境。 而据星鹤眠所知，轩一破境入致知至多不过是这一两个星期的事情，他再强能强到哪里去，至多不过是致知不惑？ 当初自己从致知境到法相境足足用了两年的时间，眼前的这个贱民再如何天才，又能天才到什么程度？ 但即使心中有了八成以上的把握，但是星鹤眠依然不想下决定，而是看向身边的星昏鸦：“昏鸦，你觉得呢？” 一身黑衣的星昏鸦低头呵呵笑了起来，然后开口道：“如果让我选的话，我会选择自己出场。” 轩一看着对方：“那么只好请我拒绝了。” 正在这时，有第三个声音款款传来。 “我答应你。” 星白芷从树堡中一步步走出，人未到而声先闻。 这位暗部知事的女儿身穿摇曳的雪白长裙，莲步婷婷地走来，巧笑倩兮。 轩一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知事的女儿，但是对她的事迹却知之甚多。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弯腰行礼：“见过白芷小姐。” “如今你都不认暗部了。”星白芷已经走近，如今淡淡笑道：“又何必认我这个小姐。” 轩一叹了口气。 “我想要的，暗部给不了。” “但并非我不认同自己的身份。” 星白芷抬头轻轻打了个哈欠：“你还是想作星城行走吗？” 轩一微笑：“在下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以前没有人相信在下能够走到这一步吧。” 是的，当然没有人相信。 又有谁会相信，一个只有格物境的暗部专员，能够一步步走到这个怪物的角斗场。 并且看样子还能一步一步继续走下去。 星白芷望向轩一，银色的美目中看不出情绪：“那么既然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为何还要走这多余的一步？” “难道你不知道，计划的环节越多，便越容易节外生枝？” 轩一不动声色，低头回答道：“是的，这一步当然是多余的，只是在下欠下别人的人情，再不还就没机会还了。” 人死了当然没机会还了。 叶雅冷冷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谁要你还了。” 可是而今轩一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开口，叶雅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开口制止，让他的挺身而出变成笑话。 况且——从之前的经验来看，轩一想做的事情，叶雅还真拦不下来。 轩一还没开口，对面的星白芷已经低低笑出了声：“人情吗？” “这样看来，如果你回来的话，再也做不了执行专员了。” 是的，因为执行专员没有人情可言的，只有命令与服从。 轩一微笑：“对啊，所以我如果回去，我只想做行走。” 他终于可以将埋在自己心中许久的野望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了。 在所有人的面前。 但是这一刻轩一却格外平淡。 星白芷哈哈大笑，边笑边用力击掌。 “我果然没看错人。” 这样说着，星白芷伸手轻拍了拍兰夜行的肩。 “去吧。” “把他杀了。” 第七十五章 夜曲奏响 兰夜行一跃而出列，站在双方之间的空地之上。 轩一低头握拳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一步迈出。 有人拉住了少年的衣角。 轩一回头，看着叶雅水蓝色的眼睛：“我还要把命留着献给姐姐呢，所以没有足够的把握不会趟这趟浑水。” 叶雅松开了手。 轩一一步步踩着森林中松软的落叶，来到兰夜行十米之外站定，从黑铁戒指中抽出龙牙单刀，刀尖微微指向地面。 “好久不见。”轩一轻轻说道。 在少年的对方，白色风衣的灰白发色女子站在那里就像一柄剑。 一柄含锋未出鞘的利剑。 “我们从未相见。”兰夜行抬起淡紫色的眼眸，冷清说道。 轩一笑了笑：“我见过兰流焰。” “她已经死了。”兰夜行平静说道。 “我是看着她死去的人。”轩一说道：“其生如此，夜夜皆然。” 兰夜行微微挑起眉毛：“你便是送回我堂妹骨骸的那个男孩？” 轩一淡淡说道：“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不想看到和她那般相似的你被这样一个契约所亵渎。 “是的，这不重要。”兰夜行点头：“我也不会因此留手。” 轩一笑了笑，握刀的手抬起。 “那来吧。” 兰夜行再次点头，黑色的寒雾从她身周如同薄纱一样弥漫浮动，然后凝结为黑色的寒冰。 她抬起手，一束冰枪在她手心迅速生长凝结，然后直指远方轩一。 轩一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在对方抬手的那一瞬间便已经闭上了眼睛。 生死感知开启。 黑与白的世界再次交织在轩一的识海，然后少年不慌不忙地向着右侧迈出一步。 在下一瞬间，那象征着死亡的黑色线条从少年的身侧如同闪电一般划过，轩一恰到好处地抬手，然后挥刀砍下。 黑色的寒冰之矛被少年一斩而断。 做完这一切的轩一面上没有丝毫得色，他右手握刀，左手前伸。 向着兰夜行勾了勾手。 请放马过来。 兰夜行嘴角不免也勾出笑意，然后同样伸出了左手，无名指轻轻向上抬起。 在下一刻，轩一侧移脚步。 一只黑色的冰刺从少年的足下拔地而起，只被他堪堪躲过。 兰夜行嘴角的笑容不由得越发灿烂，她双手伸出，如同面前摆着一架无形的钢琴，而她则在奏响一曲狂飙的夜曲。 无数冰冷漆黑又坚硬的玄冰如同钢琴上被按起来的弦锤，兰夜行的手指舞动之时，那些玄冰便在她的视野中此起彼落。 如果类比的话，轩一就好像是在无数个地鼠洞中躲闪的老鼠，在露头的那一刹那就会有无数巨大的锤头砸落，但是轩一总能在锤头抬起还没有落下的那一瞬间重新钻回他的地洞。 兰夜行弹琴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是少年躲闪的速度更快。 他的速度与敏捷甚至超越了很多人的想象，他甚至还有闲暇在躲闪的时候举刀如同切入奶油一般切开一根根粗大的岩刺，好为他的躲闪赢得新的空间。 连和他相处最久的叶雅也没有想到，轩一有这样强的实战能力，而之前与星刀尺兄弟对决的时候，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电光火石的交锋，兔起鹘落之间便已经分出了胜负。 然而此刻，轩一才真正展示了他远远超过自己境界的战斗能力。 帝云归看着那在玄冰森林中看似左支右拙，但始终没有面临过真正危险的轩一，淡淡道：“兰夜行还是太弱了一点。” “是的。”白听雪接口道：“星城没有时间治疗她之前积累的旧伤，如今她恐怕只残留着全盛时三成左右的战力。” “可即使是三成，依然是洞玄境啊。”叶雅纠正道。 “是的，即使只有三成实力，依然是洞玄境。”白听雪点头道：“您的这位朋友，是我所见过最强的致知境。” “当初如果我在致知境的时候，面对此时的他，一点都没有把握战而胜之。” “即使如此。”莉薇尔在一旁幽幽说道：“致知境终究只是致知境。” “他的攻击手段，除了那把大枪之外没有能够威胁到兰夜行的。” “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让他敢公然挑战兰夜行，并且用自己当赌注。” 叶雅笑了笑，回头看向这位欺诈术士：“莉薇尔，要不要我们打个赌。” 莉薇尔看向这位蓝发的公主殿下：“什么赌？” “很简单。”叶雅轻轻说道：“赌轩一能不能赢。” “我赌他赢。”叶雅微笑着：“如果我输的话，我便答应你任意一个要求。” “当然，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要求可以提，什么要求没法提。” 莉薇尔点头：“那是自然。” 叶雅的这个提议太过诱人，让她不能不动心。 她一点都不担心叶雅有赖账的倾向，暂且不提这里有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作证，就叶雅本身的身份而言，她每一句话都意味着一言九鼎。 以梧桐一片封一地诸侯，对叶雅来说也同样适用。 “那么您赢了呢？”莉薇尔问道。 叶雅不假思索：“那就将轩一欠你那一天一笔勾销。” 莉薇尔掩住嘴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叶雅，一直看到叶雅双颊飞红，才笑眯眯点了点头：“可以啊。” 战场之中的轩一当然不知道此时外界的猫腻，虽然生死感知可以帮助他在这近乎绝境中顽强求生，但是也只不过是能够活下来罢了。 兰夜行虽然如自己猜测的那样，确实因为被俘实力大减，但这依然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对付的。 即使拿出电磁迅雷枪，他又哪里有机会瞄准，就算真的瞄准发射了，又怎能伤到这个全神贯注的洞玄境。 他之所以敢站出来，之所以敢站在此处，除了个人的一些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因为有人给他做过保证。 “轩二。” 轩一又几个躲闪腾挪，地鼠依然在躲避着随时敲下来的大锤。 但是他的心中已经开始了怒吼。 “给我滚出来。” “怎么。”那个温糯的声音在心底幽幽响起。 “选择卖第三份灵魂了吗？” 第七十六章 The World “卖你妹！”轩一在心中怒骂。 “方才不是你说有办法解决忠诚契约吗？” “抱歉。”轩二淡淡回道：“我没有妹妹，只有一个姐姐。” “她已经死了。” 轩一眼前的黑色骤然变大，少年再顾不上心中与轩二的交流，抬起手腕狠狠咬下，鲜血透过伤口进入他的口中。 他的血中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让轩一足下用力，如同巨型的蚂蚱一般一跃数十米，而在他的脚下，方圆数十米同时涌起尖锐的玄冰之刺。 这是真正的饮鸩止渴。 由于轩一在致知境选择的致知之物是他体内之毒，所以在失去很多超自然能力的同时，他可以选择用这些毒素来刺激自己的身体，让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先前如果不是依靠毒素激发潜能的身体，即使开了生死感知，轩一也没有办法完成这样刀尖上的舞蹈。 可是人力有时尽。 致知境与洞玄境之间远远不是跨了两个大境界这么简单，而是真正的天地之隔。 依靠药物刺激的身体终究无法维持，更何况兰夜行到现在还没有显露疲态，甚至说攻击还愈演愈烈。 轩一的血中充斥了无数混杂而暴烈的毒素，而今他饮下自己的血，便比任何的药对他都要管用。 虽然代价是将他往死亡线上再向前推上几米，但是相比于眼前触手可及的死亡，就算知道所饮是让人肝肠寸断的鸩毒，也只能一饮而尽。 少年在空中跃起，然后在空中与地面上的兰夜行对视，他脚下的冰刺森林仍在生长，轩一压制着体内蠢蠢欲动的毒素，如果此时毒发，那么不要说战胜兰夜行，连如何体面的死去都会成为他的难题。 “第三份灵魂。”轩二在他心中微笑说道：“其实不卖也可以。” “住口！”轩一心中怒道：“现在谁有心情和你说话！” “没时间吗？”轩二微笑道：“那我就给你时间。” 这样说着，轩一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指声。 然后他发现自己在空中静止下来。 非但是自己静止，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下来。 风声，树叶的飘落，远方观战的人群，自己脚下生长的尖刺森林。 以及对面眸眼冰冷的白衣女子。 一切都停住了。 轩二穿着红白的第九军团战袍，出现在他的对面，黑色的发与眼，相貌与他如同镜像孪生。 他在空中向着轩一抚胸行礼。 轩一一点都不惊喜，反而感到无比的惶恐。 他怎么做到的？ 明明他们约定的是，只要轩一自己不亲口答应，轩二就不会取走他的灵魂。 如果取不走的话，轩二也就不会继续强大下去了。 正如同当初第一次与轩二见面的时候，只有轩一昏迷垂死之际，轩二才能出现在他的识海中对他进行蛊惑。 而在第一次交易之后，轩二才能够自由出现在他的梦境。 而在不久之前，轩一和他进行第二次交易，轩二才有这种随时随地都能在自己耳边说话的能力。 如果不是说轩二真的能够提供很多自己完全不知道的知识和信息，否则轩一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可是现在，明明自己没有和轩二进行任何的交易，轩二却能够真实在现实中显性，甚至说暂停时间。 即使说自己再交易一次灵魂，对方都未必有这么强的威能。 或者说，他一直都有控制自己的能力，却一直隐忍不发？ 或者说，自己之前做了什么让他能够增强力量的行为。 不是交易灵魂，却能够让其清晰强大起来的行为。 轩一看向自己不再流血的手腕，在那一瞬间突然意识到。 是的，自己喝了自己的血，让自己体内的毒在身体里全面肆虐起来。 正因为如此，才让自己对身体的控制力减弱，轩二才能趁虚而入。 “安了安了。” 轩二静静说道：“我是有教养的恶魔，收灵魂肯定要签好合同请好律师的。” “不要担心。” “或者说，你认为现在定在这里不舒服？” 这样说着，轩二抬手打了第二个响指。 时间在轩一顺便重新流动，然后轩二伸手拉住他的手带他轻飘飘地落向地面。 轩一面无表情地抬起自己的左手：“是因为它吗？” “你以为是就是。”轩二淡淡说道：“你以为不是就不是。” “但这次。”对面的少年露出笑意：“你还真误打误撞做了对的事。” “在说一切之前。”轩二看向他：“你终于决定想要单独行动了？” 轩一点了点头。 是的，如今时间越来越少，有叶雅在身边，他很多事情都无法做，而轩一之前之所以能在一次次的任务中取得优势，依靠的就是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但是他又欠了叶雅大人情，无法真的拍拍屁股就走，况且叶雅这样的牛皮糖，轩一也真的不好甩开。 这和当初钱樱那样的牛皮糖还不一样。 所以当轩二暗示自己有办法解除兰夜行身上的忠诚契约时，轩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接下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只为了还叶雅的人情。 如果他能够成功将兰夜行解救出来，然后叶雅带着她的兰叶帝国前往雪原与卡斯特汇合，而他则会前往沙漠或者山地，这最后两个领域去碰碰运气。 以生命为赌注，无所不用其极的运气。 轩二笑了笑，再打一个响指，他们周围的景色飞快变换，转眼他们便来到了叶雅的面前。 这位蓝发的公主殿下直直望着轩一方才跃起的地方，纯白的面孔上满是担忧与犹豫，轩二看着叶雅不知为何稍微有点出神，下意识地就想摸叶雅的脸，手伸到一半才回过神来，看向轩一。 “你到现在还以为。” “她是你此行的累赘吗？” 轩一点了点头。 如今的他狠不下心来对叶雅动手，而叶雅则会限制他面对变故时候的选择余地。 这样两相掣肘，轩一越来越感觉碍手碍脚。 轩二笑了笑：“你知道吗？” “我活着的时候，有位朋友。” “她时常告诉我说，自己是依靠着别人的善意才活到了此刻。” “她对自己的极限一清二楚，而你却当局者迷。” “你一生中遇到了那么多的贵人，才能苟延残喘活到了现在。” “而现在，她就是你的贵人。” “你却只觉得她是你的累赘。” “我是该说你愚蠢呢？” “还是该说你愚蠢呢？” 轩二轻轻说道。 第七十七章 忠诚契约 轩一看着对方少有正经的脸。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是轩二极少对他提起自己生前的事情，往常时候这个魔鬼一直都在热衷于推销他的灵魂业务。 可是这一次，他却极少的，带着些许回忆过去的语气。 提他的一个朋友。 轩二看着轩一若有所思的表情，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我总有预感，你会为你的这个错误买单。” “不过现在。” “让我们先回到正题。” “忠诚契约。” 轩二再打响指，他们瞬间挪移到了依然在弹奏乐曲的兰夜行面前。 周围依然是一片死寂，所有人被定在远处，虽然从轩二开始他的表演到现在似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但是轩一总感觉如果轩二愿意，时间会继续静止下去。 没有理由，就是感觉。 以及——其实时间并不是真的静止。 “我先给你解释一下什么是忠诚契约。”轩二看着兰夜行淡紫色的眼睛，笑了笑说道：“方才那位雪瞳行走简单说过。” “所谓忠诚契约，是原本百族之战时期用于奴役那些投降或者被俘的外族强者，其核心规则是等价交换，即以忠诚的服务换取绝对的自由。” “你要知道，百族之战时期灭族的手段便是强行让一个隐族与平民通婚。” “因为隐族的能力往往都非常脆弱，需要纯血才能够在子代中传承。” “也因为这个缘故，但凡隐族都非常忌讳和平民通婚，就好像清水中被染上泥水与血腥便再不可饮用一样。” “纯血隐族与平民的后代将会失去原本的绝大多数体征，以及那在血脉中传承的力量。” 轩一若有所思：“所以。” “是的。”轩二微笑：“就是你猜测的那个所以。” “星城之所以强行构成等级制度，极度歧视贱民与混血者，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开放种族之间的通婚，那么假以时日，星澈一族这个曾经煊赫史册的强大隐族就会慢慢消失，成为世界的笑柄。” “而只有憎恨与隔阂，才能够将种族的纯粹保持住，延续下来。” “让我们言归正传。”轩二看着兰夜行继续开口：“在百族之战时期，如果你真正征服一个隐族，将其屠杀殆尽未免过于残忍，还会激起更加同仇敌忾的反抗，但是不斩草除根却又后患无穷。” “所以通常的做法就是强制其与自己控制的平民通婚，将其隐族血脉污染稀释。” “这个隐族便自然不复存在了。” “事实上，百族之战前期还有灭族惨祸发生，到了中后期，大多数都是相对较为温和的掺沙子做法。” “但是掺沙子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太慢了，虽然说百族之战从始至终延续数千年，但是对于那些朝不保夕的隐族来说。” “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如何尽快地吞食消化掉被自己攻伐摧毁的隐族，如何让那些身负灭族血仇的俘虏为己所用。” “成了那个时代所有隐族都在思考希望解决的难题。” “那么最后是哪个隐族解决了这个难题呢？”轩一问道：“难不成是星澈一族？” “非也非也。”轩二笑道。 “解决这个难题的族群其名为耶识，在当时震古烁今，仅次于归剑一族，而今却已经销声匿迹，彻底埋葬于历史的尘埃中。” “其兴也与此。” “其亡也与此。” “如果说真的有值得一提的东西的话，那么如今商业联邦的克劳夫特家族，便是曾经耶识族一点点水底残渣生起的波澜。” “这和我眼前的困境有关系吗？”轩一问。 “当然有关系。”轩二淡淡道：“兵家言曰：知己知彼，百战而不殆。” “如果战场之上，你连对手的来历都没有搞清楚。” “你又如何敢说战必胜，攻必克。” “我先前说过。” “忠诚契约的核心便是等价交换，星鹤眠也提及，这个契约达成的关键在于契约人要心甘情愿，心悦诚服。” “所以其实在真实操作中，这个契约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用在战俘身上，方便可以迅速转化战斗力。” “而转化的关键，便在于谈妥契约的内容。” “简单来讲，便是用一段时间的服务，还换取自己的自由。” “而眼下，很明显兰夜行出于某种目的，答应了对方的契约要求，以便自己在完成契约之后被放归自由。” “你要知道，忠诚契约对各方都有约束性，一旦契约人完成约定，那么另一方也只能选择放人。” “可是——眼下星鹤眠明明说的是兰夜行的契约会持续到千星试结束。”轩一打断轩二的话：“如果是这样的条件，兰夜行除非脑子进水，怎么可能会签这样的契约。” 因为就算兰夜行什么都不做，只要对方不杀她——事实上由于千星试半开放的性质，星城一般也不会这么强行杀俘的，那么同样也会在千星试结束之后放兰夜行自由。 兰夜行完全没有必要现在在这里替星城卖命。 “因为兰夜行脑子没进水。”轩二淡淡说道：“忠诚契约的契约内容是透明的，不存在欺诈条款。” “你的意思是说？”轩一有点明白了。 “是的。”轩二淡淡笑道：“兰夜行签了忠诚契约没错。” “但是契约的内容并不是像星鹤眠虚张声势所说的，需要兰夜行为他一直服务到千星试结束。” “契约的具体期限要短得多。” 轩一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可是到现在为止我感觉这一切对我还是没有帮助。’ “不。”轩二笑道：“当然有帮助。” “因为你要知道，你为什么还能够活到现在的真正原因。” “真正原因？”轩一重复了这句话。 “是的，真正原因。”轩二微微笑道。 “你真的以为，致知境到洞玄境之间的沟渠那么容易跨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兰夜行即使再弱，她也是货真价实战斗经验丰富的洞玄境。” “你即使有生死感知，那么为什么那死亡的阴影从来没有将你彻底笼罩？” “答案只有一个。” 轩二如是说着，伸手刮了刮兰夜行白嫩晶莹的鼻头。 “这个小家伙。” “给你放水了。” 第七十八章 合作愉快 请个假，身体稍微不适，明天补齐。 如果您看到这个，说明您是盗版用户的受害者～～～～～～～～～～～ 由于个人原因，今晚无法及时码出更新，所以暂时用此章节代替，明日补足。 正版用户看到此提示请重新下载或刷新。 盗版用户的，请您更换作品源 轩一看着对方少有正经的脸。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是轩二极少对他提起自己生前的事情，往常时候这个魔鬼一直都在热衷于推销他的灵魂业务。 可是这一次，他却极少的，带着些许回忆过去的语气。 提他的一个朋友。 轩二看着轩一若有所思的表情，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我总有预感，你会为你的这个错误买单。” “不过现在。” “让我们先回到正题。” “忠诚契约。” 轩二再打响指，他们瞬间挪移到了依然在弹奏乐曲的兰夜行面前。 周围依然是一片死寂，所有人被定在远处，虽然从轩二开始他的表演到现在似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但是轩一总感觉如果轩二愿意，时间会继续静止下去。 没有理由，就是感觉。 以及——其实时间并不是真的静止。 “我先给你解释一下什么是忠诚契约。”轩二看着兰夜行淡紫色的眼睛，笑了笑说道：“方才那位雪瞳行走简单说过。” “所谓忠诚契约，是原本百族之战时期用于奴役那些投降或者被俘的外族强者，其核心规则是等价交换，即以忠诚的服务换取绝对的自由。” “你要知道，百族之战时期灭族的手段便是强行让一个隐族与平民通婚。” “因为隐族的能力往往都非常脆弱，需要纯血才能够在子代中传承。” “也因为这个缘故，但凡隐族都非常忌讳和平民通婚，就好像清水中被染上泥水与血腥便再不可饮用一样。” “纯血隐族与平民的后代将会失去原本的绝大多数体征，以及那在血脉中传承的力量。” 轩一若有所思：“所以。” “是的。”轩二微笑：“就是你猜测的那个所以。” “星城之所以强行构成等级制度，极度歧视贱民与混血者，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开放种族之间的通婚，那么假以时日，星澈一族这个曾经煊赫史册的强大隐族就会慢慢消失，成为世界的笑柄。” “而只有憎恨与隔阂，才能够将种族的纯粹保持住，延续下来。” “让我们言归正传。”轩二看着兰夜行继续开口：“在百族之战时期，如果你真正征服一个隐族，将其屠杀殆尽未免过于残忍，还会激起更加同仇敌忾的反抗，但是不斩草除根却又后患无穷。” “所以通常的做法就是强制其与自己控制的平民通婚，将其隐族血脉污染稀释。” “这个隐族便自然不复存在了。” “事实上，百族之战前期还有灭族惨祸发生，到了中后期，大多数都是相对较为温和的掺沙子做法。” “但是掺沙子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太慢了，虽然说百族之战从始至终延续数千年，但是对于那些朝不保夕的隐族来说。” “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如何尽快地吞食消化掉被自己攻伐摧毁的隐族，如何让那些身负灭族血仇的俘虏为己所用。” “成了那个时代所有隐族都在思考希望解决的难题。” “那么最后是哪个隐族解决了这个难题呢？”轩一问道：“难不成是星澈一族？” “非也非也。”轩二笑道。 “解决这个难题的族群其名为耶识，在当时震古烁今，仅次于归剑一族，而今却已经销声匿迹，彻底埋葬于历史的尘埃中。” “其兴也与此。” “其亡也与此。” “如果说真的有值得一提的东西的话，那么如今商业联邦的克劳夫特家族，便是曾经耶识族一点点水底残渣生起的波澜。” “这和我眼前的困境有关系吗？”轩一问。 “当然有关系。”轩二淡淡道：“兵家言曰：知己知彼，百战而不殆。” “如果战场之上，你连对手的来历都没有搞清楚。” “你又如何敢说战必胜，攻必克。” “我先前说过。” “忠诚契约的核心便是等价交换，星鹤眠也提及，这个契约达成的关键在于契约人要心甘情愿，心悦诚服。” “所以其实在真实操作中，这个契约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用在战俘身上，方便可以迅速转化战斗力。” “而转化的关键，便在于谈妥契约的内容。” “简单来讲，便是用一段时间的服务，还换取自己的自由。” “而眼下，很明显兰夜行出于某种目的，答应了对方的契约要求，以便自己在完成契约之后被放归自由。” “你要知道，忠诚契约对各方都有约束性，一旦契约人完成约定，那么另一方也只能选择放人。” “可是——眼下星鹤眠明明说的是兰夜行的契约会持续到千星试结束。”轩一打断轩二的话：“如果是这样的条件，兰夜行除非脑子进水，怎么可能会签这样的契约。” 因为就算兰夜行什么都不做，只要对方不杀她——事实上由于千星试半开放的性质，星城一般也不会这么强行杀俘的，那么同样也会在千星试结束之后放兰夜行自由。 兰夜行完全没有必要现在在这里替星城卖命。 “因为兰夜行脑子没进水。”轩二淡淡说道：“忠诚契约的契约内容是透明的，不存在欺诈条款。” “你的意思是说？”轩一有点明白了。 “是的。”轩二淡淡笑道：“兰夜行签了忠诚契约没错。” “但是契约的内容并不是像星鹤眠虚张声势所说的，需要兰夜行为他一直服务到千星试结束。” “契约的具体期限要短得多。” 轩一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可是到现在为止我感觉这一切对我还是没有帮助。’ “不。”轩二笑道：“当然有帮助。” “因为你要知道，你为什么还能够活到现在的真正原因。” “真正原因？”轩一重复了这句话。 “是的，真正原因。”轩二微微笑道。 “你真的以为，致知境到洞玄境之间的沟渠那么容易跨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兰夜行即使再弱，她也是货真价实战斗经验丰富的洞玄境。” “你即使有生死感知，那么为什么那死亡的阴影从来没有将你彻底笼罩？” “答案只有一个。” 轩二如是说着，伸手刮了刮兰夜行白嫩晶莹的鼻头。 “这个小家伙。” “给你放水了。” 第七十九章 是的（求收藏推荐！！！！！） 兰夜行清晰看着那个一身黑色紧身衣的少年如同蚂蚱一般拔地而起，以非人的弹跳力来到数十米的高空。 当然，对她而言从来没有察觉到在轩一身上发生的那近乎永恒的刹那时光。 她只看到轩一突然望向她，黑色的眼睛依旧冰冷没有任何情绪。 只是他的手却无声做了一个手势。 兰夜行当然认得那个手势。 第九军团近卫骑士团内部专用的特别手语，仅传递一些特殊的信息，所以固定的手势只有二十来个，用来表达模糊但却难以混淆的情绪。 比如危险。 比如撤退。 比如死战。 而眼前轩一做的这个手势，其蕴含的情绪却要平淡许多。 它的含义是。 感谢。 感谢您为我做的一切。 看着这个手势，兰夜行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随即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正在这时，空中的轩一已经借助树木调整了方向，如同炮弹一般向她射来。 兰夜行于是平淡抬手，弹指而出。 所谓洞玄境，所谓自开枝叶，自成道路，是因为他们早已经跳出了法相境只能模仿世界的藩篱，随心所欲运用自己的力量。 所谓心念起，则造化生，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便是对这个境界的形容。 如今兰夜行只是平静抬起手，中指的指节扣在拇指的指腹探出的那一瞬间，脱手而出的便是一串黑色的冰晶。 它们化作一道天罗，然后彻底将轩一所来的方位笼罩。 即使你速度再快，力量再强，但终究只是致知境。 你终究不过是一个血肉之躯。 兰夜行如是想到。 然后，那个黑衣的少年身体在空中彻底舒展开来，手中的龙牙单刀再度张开，在天罗与炮弹相交的那一瞬间冷静挥刀。 那是绝对高效而精湛的刀术，只轻轻一划，天罗中最脆弱的那三枚冰晶便应声而碎，天罗崩解，而少年已经弹射到了面前。 两个人之间距离原本就不远。 而轩一的速度却太快了。 兰夜行翻转手腕，纤细的手掌如同抵住一面墙壁一般向前。 然后——她面前就真的出现了一面墙。 一面黑色的，冰雪的墙。 这面墙刚刚凝结的时候只有一尺厚，可是转瞬之间，其厚度便增进为三尺。 但是它无法再加厚了。 因为轩一已经到了面前。 他手中的龙牙单刀已经毫不留情地捅了进去，捅入这面比钢铁还要坚硬许多的墙壁之内。 然后末柄。 龙牙单刀的材质是真正的巨龙牙齿，天然具有破魔，穿透，腐蚀的特性。 一柄龙牙单刀捅出，便等同于巨龙将你吞噬入口的一次咬合。 龙牙单刀长一米有二。 唯一限制它向前的只有它的刀格。 兰夜行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侵入她三米以内的黑衣少年，看着他用力将单刀在冰墙上翻转。 龟裂痕在冰墙上蔓延，兰夜行嘴角的微笑越发灿烂。 所谓陷阱。 只有当猎物落入陷阱之中，才称得上陷阱。 否则没有猎物的陷阱，只能叫做土坑。 冰墙在龟裂到极致的那一瞬间，整个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的比玻璃渣还要锋利还要坚硬的破片，从四面八方向着猪突到诱饵面前的男子激射而出，便如同无数排枪向着他攒射。 少年没有退一步。 一步都没有退。 相反。 他还在向前。 兰夜行一动不动，看着那些冰片将少年体表的紧身衣穿透，破入对方的血肉与骨骼之中。 看着他全身的鲜血迸溅而出，甚至有几滴打在她的脸上。 兰夜行没有动，但轩一已经顶着不可能穿透的枪林弹雨顽强上前，全身浴血的少年抬起单刀，将其抵在兰夜行的心口。 “我赢了。” 轩一抿了一口嘴角的血，平静开口。 兰夜行没有理会在她心口的单刀，只要轩一再举刀一递，这柄龙牙单刀就会刺入她的心脏。 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轩一是血肉之躯，她又何尝不是。 只是相比于轩一，她有更多的防御与手段来保护自己罢了。 但是现在，这一切的手段都应同虚设。 她离死亡只有轩一一递的距离。 “你为什么没有躲？” 轩一笑了笑：“因为我骨头比较硬。” 我相信我不会死。 我也相信你在那一刻没有想过杀我。 虽然这么近的距离，我想杀你当然没问题，但是方才你想杀我的话。 我走不到这里就已经死了。 兰夜行只是点了点头：“是的。” “是挺硬的。” 这样说着，兰夜行回头，看向星白芷：“抱歉，我输了。” 战场中央，一方全身浴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百处，甚至有些伤口深可见骨。 而另一方则毫发无伤，除了脸上溅上的少许血迹之外。 但是最后获胜者确实重伤垂死的那个人。 星白芷点了点头，然后淡淡道：“我家的魔崽子是不是很厉害？” “很厉害。”兰夜行认真道：“是我见过最厉害的魔崽子。” 这样说着，兰夜行抬手侧面敲了敲抵在自己心口的刀锋：“收起来吧。” 轩一点了点头，但是下一步的动作却是整个人如同沙堡一般瞬间垮了下来，在他即将落地的那一瞬间，兰夜行伸手，将他托了起来。 “别碰我。”轩一全身肌肉开始慢慢抽搐起来，方才的战斗严重透支了他的体力，如今毒素已经再度在他身体内肆虐，而他已经无力去阻止。 少年的声音低得就好像是幼兽的哼咛：“我血里有毒。” 兰夜行笑了笑：“那又怎样？” 这样说着，她伸出手，以公主抱的姿势将轩一拦腰抱起，顺手从储物手镯里取出一颗糖丸，就好像哄小朋友吃药一般，将其塞到轩一的口中，然后欠了欠腰拾起那柄龙牙单刀，把它放入轩一的黑铁戒指里。 做完这一切，兰夜行抱着全身是伤已经无法行走的男孩，大踏步走向真正属于自己的阵营。 正在这时，星鹤眠突然远远开口。 “轩一，我想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兰夜行一点都没有理会对方，继续向前走去，而轩一却在她怀中挣扎了一下，开口道。 “什么问题？” 星鹤眠望向怀抱少年的女子。 “我弟弟是不是你杀的？” 轩一嘴角勾出平静的笑意。 “是的。” 第八十章 世界与游戏 在星城那座宫殿的地下，这个世界的掌控者们坐在那个巨大的圆桌周围，静静注视着那场在森林中的战斗慢慢走向尾声。 叶萱微微撑住额头，目光注视着在圆桌上整体浮现的战场，只是她对战斗的现场倒是兴趣缺缺，其实大多数时间都在看观战中那个蓝发的女孩。 这只是一点稍微的消遣时间。 由于此时圆桌旁的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佬人物，即使其中有些是后辈，但同样代表着一方的顶级势力。 关于那件事关整个世界命运的议题已经连续讨论了两天两夜，由于事关重大，最终达成的备忘录条款每一条都必须由在场所有人三分之二多数以上同意才能通过，如果没有通过就必须废除或者说由发起人修改再度投票。 三次不过者强制废除。 这是非常漫长而冗杂的过程，尽管说之前的大多数条款都由低一级的部长级会议逐条审议过了，但是在这两天来，还是有颇多条款被强制废除，令人颇感意外。 好在这些大佬都是精力过人，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逐条审议虽然不像是这些大佬们干的活，但是其实真做起来也不算什么。 而现在，则刚好到了最核心的问题上。 也便是利益分配。 由于这次会议的主持者是星主，所以由星主提出了最初的草案。 该计划最终选择股份制来分配利益。 其中，星城作为倡议者和重要出资者，并且提供了大量的原始测试数据，之后的具体操作过程星城因为其种族特质也将发挥重要的作用，所以占最高的股份——3%。 然后是商业联邦，本身商业联邦无论是地位还是力量都占据不到第二的地位，但是由于商业联邦的老祖宗，【阿赖耶识】克里斯蒂·克劳夫特在整个计划中占据着几乎不可替代的位置，商业联邦也将为这个计划注入接近三分之一的启动资金，另外，计划的主要载具也是由商业联邦生产，所以综合起来，商业联邦有第二高的股份——2%。 其次，三大帝国由于是世界常规力量的真正体现，而在计划的具体实施过程中，其资源的调配，以及具体的军队人力的使用，他们都要付出真金白银的代价。 所以，三大帝国各占0%。 而除此之外，叶夜学院，第九军团，曦光一族，雪瞳一族，幽影一族，虚之一族，这六方势力之间缺乏直感的贡献差异，所以暂时统一给予5%的股份。 如此相加，共是5%的股份。 除此之外，虽然霓凰一族与归剑一族这两个神魔眷族并没有派人参与会议，但依然要顾及到其力量的真实存在，所以要额外为其各准备5%的空余份额以待使用，在他们真实加入之前，这百分之十的股份就如同他们现在空悬的座位一样。 视作存在，但不参与投票与利益划分。 这样一来，便是95%的股份已经确定，还有5%的股份暂时无主。 而如今会议的焦点，便在于这最后百分之五股份的归属。 要知道，虽然看起来这只是区区百分之五，可是类比的话，整整一个帝国，需要付出海量的人力财力物力，最终在整个计划所占的份额也只有区区百分之十，这百分之五便相当于半个帝国的收益，又或者说一整个隐族，又有谁对此可以说自己完全不动心？ 即使是在场的这些大人物也做不到。 而另一方面，其实虽然说现在圆桌周围一共有十三个位置，九位成员列席，但如果再划分阵营的话，其实也比较清晰。 首先是奥斯帝国，其与商业联邦是长期的盟友关系，又与霓凰一族世代通婚，境内与雪瞳一族关系也长期保持合作，故以上四者可以划入统一阵营。 也便是奥斯帝国阵营，共占据32%的份额。 其次是斯特共和国，斯特共和国境内有星城所在的星守郡，以及至今以斯特帝族身份活跃在世界表面的曦光一族，这三者也可以划入同一阵营。 也便是斯特共和国阵营，共占据2%的份额。 再然后是兰叶帝国，兰叶帝国境内有第九军团和叶夜学院两个顶级势力，除此之外，虽然说虚之一族在兰叶帝国境内活动较多，但是其行动诡异莫测，至今帝国也没有和虚之一族真正建立联系。 所以兰叶帝国阵营只占据了20%的份额，是三大帝国中相对实力最弱的一方。 而幽影一族，虚之一族，归剑一族三族，幽影一族长居地下，隐世千年；虚之一族飘忽不定，居无定所；归剑一族遗世独立，飘然欲仙。 此三族算是离散势力，占据最后5%的份额。 当然，由于说奥斯帝国名义上的32%份额，由于霓凰一族未派遣代表参加，所以其中5%的份额空置，真正享有投票权和分红权的事实上只有27%。 所以最后这5%份额的归属，对任何一方都极为重要，任谁都无法割舍。 但是又不能说在场所有势力的份额等比扩大，或者说将其拆分为四份，分归这四方阵营支配，这样一来过于儿戏，也不会让这些大佬满意。 毕竟如今的股份划分，事实上是根据各方对该计划的贡献额度与自身实力裁定出来的标准，其相对比例是固定的，所以便显得最后多出来的5%有些古怪和不合时宜。 由于解铃还需系铃人。 虽然说在场所有人都对星主的这个份额划分没有太大意见，但是最后多出来了5%，只能看星主是不是有意为之了。 但是高踞首座的老人却始终回避这个话题，当为这5%的争夺陷入僵局之时，他才出手，让在场之人看了这场发生在丛林之中的战斗。 “我想。”星主悠悠开口，苍老的声音回荡在这空旷的殿堂之上。 “解决问题的钥匙便在于这里。” “我们一起玩一场游戏。” “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在圆桌的中央，灰白发色的女子正抱着浑身是血的少年，一步一步走向前方，血色的脚印在腐叶层上一点点留下印痕。 第八十一章 买定离手，千里马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千星试的举办地须弥山是眼前这位星主的灵器。 所以在须弥山上所发生的一切，再没有人比这位星主清楚了。 只是当星主这样开口的时候，即使是他们，也不知道这位老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方才圆桌上展现的那场战斗，他们都看在眼里，不过这里的人眼界之高，又远远不是现场观战的双方所能媲美的，他们也当然看得出，兰夜行是有意相让。 但这与方才的那个议题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场战斗境界过于低微，细节也不够精妙，所以围观者大多数都心不在焉，只有奥斯帝国皇太子奥斯羽生抬起头，黑色的眼睛宁静如湖：“请星主解释一下。” 奥斯羽生在诸个席位中是真正的后辈，甚至他毫无疑问是在场境界最低者。 但正因为如此，有些时候有的问题让他来问再好不过。 这位皇太子也同样谙熟此道。 星主咧开嘴笑了笑。 “游戏，当然是简单的游戏。” 老人的声音苍老而悠然，带着某种古朴的味道。 他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只见桌面之上的景色再度变幻。 那座巨大的须弥山再度出现在圆桌的中央，上方是漂浮的天空之城，四周有萦绕着碧蓝色的海洋。 在巨大的岛屿之上，城市，森林，沙漠，冰原，山地，五个领域如同棋盘罗列在那里。 而这已有的七大领域上，海洋，天空，与城市领域都笼罩着薄薄的辉光，象征着这些领域已经迎来了自己的主人。 “诸位应该知道。”星主指节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我此番邀请诸位的契机是长安女帝千年诞辰。” “而吾族行走已然空悬数十年。” “所以我也借着千年诞辰的机会，再举办一届千星试。” “想为接下来的计划，为吾族选一名真正可以肩负族群命运的行走。” “既然如此，我想在这里与诸位玩一场游戏。” “做一个赌局。” 星辰大厅之内寂静无声。 当星主说到这份上，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意识到星主究竟是什么想法。 但最终究竟是什么想法，只有眼前这个老人说了才算。 星主银色的眸眼已经有了浑浊的痕迹，他已经很老了，虽然还能活很长的时间，但是距离年轻已经有很远的距离。 “我想我这是这里最老的人了。”星主悠然说道：“当然，有些人却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 “世界是我们的，但终究归根到底还是那些年轻人的。” “对么？”星主看向奥斯羽生。 奥斯羽生眨动黑色的眼睛，小礼服的少年表情一丝不苟：“星主，恐怕我看不到您将世界交给我那一天了。” 星主哈哈大笑。 然后这位老人收敛起了笑容。 “我的游戏很简单。” 如是说着，圆桌中央浮现的巨大岛屿上开始有新的变化。 海洋领域中抱膝坐在船头吹风穿着蓝白军装的艾玛克劳夫特。 城市领域将玄黄尺插在身前独坐王座黑色裙装的奥斯椒月。 天空领域将落日弓放在身边自己仰卧在天空之城草坪上历数星城的星九。 已经尘埃落定的三位行走将他们此时的影像镌刻在各自的领域之上。 而在其他领域，沙漠领域上骑着青驴和帝子菁留下两行漫长足迹的曦子权。 冰雪领域卡斯特所带领的小分队在风雪中跋涉。 而更多人聚集在森林领域，星城，雪瞳一族，斯特共和国，兰叶帝国，一幅幅浮动的剪影在森林领域浮现，向观众们展示此时还在须弥山上的所有成员。 “如今千星试刚刚进行到三分之一。” “须弥山上尚有四十多位参加者。” “从现在开始，我们每人选择一个参加者，在他身上放下自己的筹码。” “毕竟千星试的优胜者只有一个。” “而选中那个优胜者的人，将会获得那无主的5%股份作为奖赏。” “接下来。” “投票表决。” 星主淡淡说道，与此同时他抬手叩击了一下桌面。 他面前的桌面马上变为白色。 当星主开始投票之后，其他人也开始纷纷落下手掌。 星主已经阐明了他的意见，接下来就看所有人是否认同。 幽影一族墨辰面前是黑色，反对。 雪瞳一族艾渔面前是白色，赞成。 虚之一族空无面前是黑色，反对。 曦光一族曦远鸿面前是黑色，反对。 奥斯帝国奥斯羽生面前是白色，赞成。 兰叶帝国叶夜学院洛滨的面前是黑色，反对。 商业联邦克里斯蒂·克劳夫特面前是白色，赞成。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叶萱。 在场一共九人。 四人赞成，四人反对。 决定权最终还是交在九公主手上。 叶萱表情淡淡，并没有看其他人面前的颜色，而是平静将手放在了桌面上。 白色。 兰叶九公主叶萱赞成。 “既然如此，那么请挑选自己所下注的人选吧。”星主抬头，满意地看了看最后的投注结果，然后自己将手指点上了天空领域的星九。 其实作为星城而言，星主也没有立场去挑选别人。 也正因为如此，并未派人参加这次千星试的幽影一族与虚之一族都毫不例外地选择了反对。 黑色礼服的奥斯羽生平静将手指点在了那个王座上的黑色短裙女孩。 奥斯椒月。 克里斯蒂·克劳夫特的虚影则将手点在了自己的后辈艾玛·克劳夫特之上。 这三方之间根本没有选择，因为他们的出战人选已经成功拿到了一域镇守，所以在投票的时候，也毫无悬念地给了赞成，因为先天他们便比其他人更多一份机会。 但这三人之后，接下来的选择便有些艰难起来。 因为局势不再明朗。 第四个出手的人是满脸悲苦的曦远鸿，他抬起金色的眼睛，静静将手点在了沙漠领域的那对兄妹。 曦子权。 然后雪瞳一族艾渔也将自己的赌注给了森林领域的雪瞳一族行走白听雪。 叶夜学院洛滨选择了冰原上的卡斯特，毕竟兰叶帝国最有机会的莫过于这位侠之门徒了。 当然，洛滨选完之后表情无辜地看了一眼卡斯特的授业恩师，眼神中流露着虽然他是你徒弟，但好像也是我徒孙的意味。 虚之一族空无第七个出手，她选了九公主叶雅，然后同样朝叶萱露出了一个近乎透明的笑容。 第八个选择的是幽影一族墨辰，他迟疑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赌注给了星城的星昏鸦，然后继续双手环抱而坐，重新隐入夜色之中。 叶萱环视四周，自嘲笑了笑。 “你们看。” “我总相信人的极限的。” 她指向那个还在别人怀抱中的男孩。 轩一。 第八十二章 独行 不要一脸蒙蔽了，是的，状态不好。 上一章本来想写的好看一点的，最后写成那样。 很不开心。 明天补足 如果您看到这个，说明您是盗版用户的受害者～～～～～～～～～～～ 由于个人原因，今晚无法及时码出更新，所以暂时用此章节代替，明日补足。 正版用户看到此提示请重新下载或刷新。 盗版用户的，请您更换作品源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千星试的举办地须弥山是眼前这位星主的灵器。 所以在须弥山上所发生的一切，再没有人比这位星主清楚了。 只是当星主这样开口的时候，即使是他们，也不知道这位老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方才圆桌上展现的那场战斗，他们都看在眼里，不过这里的人眼界之高，又远远不是现场观战的双方所能媲美的，他们也当然看得出，兰夜行是有意相让。 但这与方才的那个议题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场战斗境界过于低微，细节也不够精妙，所以围观者大多数都心不在焉，只有奥斯帝国皇太子奥斯羽生抬起头，黑色的眼睛宁静如湖：“请星主解释一下。” 奥斯羽生在诸个席位中是真正的后辈，甚至他毫无疑问是在场境界最低者。 但正因为如此，有些时候有的问题让他来问再好不过。 这位皇太子也同样谙熟此道。 星主咧开嘴笑了笑。 “游戏，当然是简单的游戏。” 老人的声音苍老而悠然，带着某种古朴的味道。 他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只见桌面之上的景色再度变幻。 那座巨大的须弥山再度出现在圆桌的中央，上方是漂浮的天空之城，四周有萦绕着碧蓝色的海洋。 在巨大的岛屿之上，城市，森林，沙漠，冰原，山地，五个领域如同棋盘罗列在那里。 而这已有的七大领域上，海洋，天空，与城市领域都笼罩着薄薄的辉光，象征着这些领域已经迎来了自己的主人。 “诸位应该知道。”星主指节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我此番邀请诸位的契机是长安女帝千年诞辰。” “而吾族行走已然空悬数十年。” “所以我也借着千年诞辰的机会，再举办一届千星试。” “想为接下来的计划，为吾族选一名真正可以肩负族群命运的行走。” “既然如此，我想在这里与诸位玩一场游戏。” “做一个赌局。” 星辰大厅之内寂静无声。 当星主说到这份上，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意识到星主究竟是什么想法。 但最终究竟是什么想法，只有眼前这个老人说了才算。 星主银色的眸眼已经有了浑浊的痕迹，他已经很老了，虽然还能活很长的时间，但是距离年轻已经有很远的距离。 “我想我这是这里最老的人了。”星主悠然说道：“当然，有些人却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 “世界是我们的，但终究归根到底还是那些年轻人的。” “对么？”星主看向奥斯羽生。 奥斯羽生眨动黑色的眼睛，小礼服的少年表情一丝不苟：“星主，恐怕我看不到您将世界交给我那一天了。” 星主哈哈大笑。 然后这位老人收敛起了笑容。 “我的游戏很简单。” 如是说着，圆桌中央浮现的巨大岛屿上开始有新的变化。 海洋领域中抱膝坐在船头吹风穿着蓝白军装的艾玛克劳夫特。 城市领域将玄黄尺插在身前独坐王座黑色裙装的奥斯椒月。 天空领域将落日弓放在身边自己仰卧在天空之城草坪上历数星城的星九。 已经尘埃落定的三位行走将他们此时的影像镌刻在各自的领域之上。 而在其他领域，沙漠领域上骑着青驴和帝子菁留下两行漫长足迹的曦子权。 冰雪领域卡斯特所带领的小分队在风雪中跋涉。 而更多人聚集在森林领域，星城，雪瞳一族，斯特共和国，兰叶帝国，一幅幅浮动的剪影在森林领域浮现，向观众们展示此时还在须弥山上的所有成员。 “如今千星试刚刚进行到三分之一。” “须弥山上尚有四十多位参加者。” “从现在开始，我们每人选择一个参加者，在他身上放下自己的筹码。” “毕竟千星试的优胜者只有一个。” “而选中那个优胜者的人，将会获得那无主的5%股份作为奖赏。” “接下来。” “投票表决。” 星主淡淡说道，与此同时他抬手叩击了一下桌面。 他面前的桌面马上变为白色。 当星主开始投票之后，其他人也开始纷纷落下手掌。 星主已经阐明了他的意见，接下来就看所有人是否认同。 幽影一族墨辰面前是黑色，反对。 雪瞳一族艾渔面前是白色，赞成。 虚之一族空无面前是黑色，反对。 曦光一族曦远鸿面前是黑色，反对。 奥斯帝国奥斯羽生面前是白色，赞成。 兰叶帝国叶夜学院洛滨的面前是黑色，反对。 商业联邦克里斯蒂·克劳夫特面前是白色，赞成。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叶萱。 在场一共九人。 四人赞成，四人反对。 决定权最终还是交在九公主手上。 叶萱表情淡淡，并没有看其他人面前的颜色，而是平静将手放在了桌面上。 白色。 兰叶九公主叶萱赞成。 “既然如此，那么请挑选自己所下注的人选吧。”星主抬头，满意地看了看最后的投注结果，然后自己将手指点上了天空领域的星九。 其实作为星城而言，星主也没有立场去挑选别人。 也正因为如此，并未派人参加这次千星试的幽影一族与虚之一族都毫不例外地选择了反对。 黑色礼服的奥斯羽生平静将手指点在了那个王座上的黑色短裙女孩。 奥斯椒月。 克里斯蒂·克劳夫特的虚影则将手点在了自己的后辈艾玛·克劳夫特之上。 这三方之间根本没有选择，因为他们的出战人选已经成功拿到了一域镇守，所以在投票的时候，也毫无悬念地给了赞成，因为先天他们便比其他人更多一份机会。 但这三人之后，接下来的选择便有些艰难起来。 因为局势不再明朗。 第四个出手的人是满脸悲苦的曦远鸿，他抬起金色的眼睛，静静将手点在了沙漠领域的那对兄妹。 曦子权。 然后雪瞳一族艾渔也将自己的赌注给了森林领域的雪瞳一族行走白听雪。 叶夜学院洛滨选择了冰原上的卡斯特，毕竟兰叶帝国最有机会的莫过于这位侠之门徒了。 当然，洛滨选完之后表情无辜地看了一眼卡斯特的授业恩师，眼神中流露着虽然他是你徒弟，但好像也是我徒孙的意味。 虚之一族空无第七个出手，她选了九公主叶雅，然后同样朝叶萱露出了一个近乎透明的笑容。 第八个选择的是幽影一族墨辰，他迟疑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赌注给了星城的星昏鸦，然后继续双手环抱而坐，重新隐入夜色之中。 叶萱环视四周，自嘲笑了笑。 “你们看。” “我总相信人的极限的。” 她指向那个还在别人怀抱中的男孩。 轩一。 第八十三章 为所欲为 帝云归看着她：“你先说说自己是什么意思？” 椒月曾经说过，莉薇尔是她在演艺事业上的学姐与前辈，而此刻，莉薇尔则充分展示了自己这方面的惊人业绩。 这位先前风情万种非凡迷人的大美女在被椒月毫不留情曝光她是银样镴枪头之后，此刻她果断转换形象，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可是能够有效抵制美女的诱惑的方法，最有效的莫过于自己比对面的美女都要好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本少爷照镜子都能把自己美得窒息，还看得上你们这些胭脂俗粉？ 所以帝云归丝毫不吃她这一套。 莉薇尔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眨的就好像是受惊的小鹿：“这个，我的那点不成熟的小意思，我想我即使不说，云兄你也肯定清楚。” 帝云归叹了口气，让开一步：“我很纳闷你怎么会沾上这么一个牛皮糖。” 轩一也叹了口气：“我也很纳闷。” 这样说着，轩一看向对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叶雅的赌约已经奏效了。” 是的，叶雅成功用自己的一个承诺为赌注，赌回来了轩一的那一天的为所欲为的时间。 “是啊，我也很信守诺言的啊。”莉薇尔爽快说道，然后她默默伸出食指在心口上点了点啊，就好像是一个告白前的羞涩少女。 “我只是，我只是。” 少女的声音怯懦而绵软，让人听着就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 “我只是看着兰夜行公主抱你，感觉超羡慕。” “能不能让我这样抱你一下下。” “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一天的时间，让你对我为所欲为。” 小姐姐，我怎么感觉怎么都是你赚啊。 轩一默默想到，然后摇了摇头：“如果哪天我在受伤连战都站不起来，你在考虑这件事情好了。” “你真的对我这个提议不感兴趣吗？”莉薇尔感到不可思议：“不是说青春期男生都是充满x苦闷的吗？我这种条件你都不感兴趣吗？” “你没听到椒月那个小妖精说吗？” “我还是x女好吧。” “你怎么都不会吃亏好吧。” “你该不是传说中的青春期x冷淡吧！” 你一定不会想到其实那天夜里椒月所扮演的钱樱就睡在我身边，我都没动过心。 我们之前还亲过嘴儿呢。 再往后，那天夜里我抱着叶雅走了一百多里路，最后和一个昏睡的美少女睡在一个房间里，她还让我给她解衣服。 我给你说，叶雅的锁骨，那个prprprrprpr。 我也没动心好吧。 当然，说不动心是假的，即使以轩一这样的魔崽子的标准来评价，轩一也是动过心的。 但是正因为动过心，他才会给予慎重。 虽然说对于少年而言，他其实连不作恶这条最基本的道德准则都不能满足。 但是——不作不必要的恶这一点，轩一却始终坚持。 纵然是五十步笑百步。 但终究我没有跑那最后的五十步。 轩一只能再度摇头。 他其实对莉薇尔没有太多恶感，即使是在椒月惊天大爆料之前，他对莉薇尔也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如果她是敌人，那么轩一会想方设法地将其杀死，一枪将其射一个透心凉。 但如果是盟友的话，轩一也会愿意和她并肩作战。 因为所有人中，只有轩一最清楚莉薇尔的定位，与其说她是所谓的情报贩子，摇摆人。 其实叫她雇佣兵最合适不过。 只为利益和自己的愉悦而行动。 其实如果是旁时，轩一其实并不介意和莉薇尔随行，毕竟很多时候，他和莉薇尔的相似度要远大于和叶雅的，和莉薇尔相处其实才更有所谓队友的感觉。 只是现在不行。 因为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太过薄弱，对于叶雅轩一可以将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面展现给对方，因为叶雅已经证明过她有多么值得信赖，但是莉薇尔不行。 这是去争夺一方镇守的道路，莉薇尔虽然自称对镇守不感兴趣，但是当镇守兵器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谁能担保自己能够克制住这种欲望？ 唯一能克制的就是绝对的实力，如同艾玛·克劳夫特，椒月，或者星九那样的实力。 而即使是椒月，当时他不一样也蠢蠢欲动了吗？ 所以轩一无法信任对方，也根本不会相信她口口声声所说的喜欢。 喜欢这种情感，是最虚无缥缈也最容易背叛的东西了。 莉薇尔惨然点了点头，失魂落魄地转身一步一步离开，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只失恋之后还被狗熊擦过屁股变成灰色的小白兔。 她一步一步走开，可是一直走到身影消失在森林遮蔽的尽头，她也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挽留。 轩一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看着帝云归：“请你帮个忙好吧？” 帝云归点了点头：“我知道是什么忙。” “那多谢了。”轩一道谢道。 帝云归笑了笑，然后伸手。 轩一静静和这个丰神如玉俊美如女子的家伙握手。 对方的手温暖而坚硬。 并不像猴子那样是毛茸茸的手。 “如果可以的话。”帝云归说道：“我真希望你这种家伙能多活一段时间。” “我也很想。”轩一点头说道。 然后帝云归转身向着莉薇尔方才走去的方向而去，边走边抬手一样。 一道白色的云气如同长鞭一样甩出。 就好像在驱赶羊群。 在下一瞬间，莉薇尔的声音焦躁响起：“你就不能当做我不存在，让我安心地尾行吗？” 果然——椒月从莉薇尔那里学过表演。 轩一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 他与帝云归一左一右。 一南一北。 他向北，一路向北。 这片土地重归寂静，只有虫鸟的啁啾。 当一切再寂静下来的时候，有人按住了那头死去的巨熊的头颅。 她慢慢念动往生咒，然后便有无尽的光华从巨熊身上升起。 往生咒是净化肉体，解脱灵魂的咒语，也能为杀人者净化杀人纠缠的业力。 蓝发的少女看着巨熊一点点燃烧殆尽为雪白的火焰，连灰烬都不曾留下，方才虚弱地笑了笑。 然后她重新披上那件隐形的斗篷，向着轩一离开的方向慢慢漂浮而去。 “你不知道吗？” 叶雅静静在心中轻语。 “我可是曾经。” “最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九公主。” “的继承者。” 第八十四章 黄沙滚滚白日圆 果然休息过后章节质量就不一样了对吧。 上一章我个人还是很满意的。 还有，先用这个填充一下，我在写，估计很多人看不到这个吧。 帝云归看着她：“你先说说自己是什么意思？” 椒月曾经说过，莉薇尔是她在演艺事业上的学姐与前辈，而此刻，莉薇尔则充分展示了自己这方面的惊人业绩。 这位先前风情万种非凡迷人的大美女在被椒月毫不留情曝光她是银样镴枪头之后，此刻她果断转换形象，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可是能够有效抵制美女的诱惑的方法，最有效的莫过于自己比对面的美女都要好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本少爷照镜子都能把自己美得窒息，还看得上你们这些胭脂俗粉？ 所以帝云归丝毫不吃她这一套。 莉薇尔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眨的就好像是受惊的小鹿：“这个，我的那点不成熟的小意思，我想我即使不说，云兄你也肯定清楚。” 帝云归叹了口气，让开一步：“我很纳闷你怎么会沾上这么一个牛皮糖。” 轩一也叹了口气：“我也很纳闷。” 这样说着，轩一看向对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叶雅的赌约已经奏效了。” 是的，叶雅成功用自己的一个承诺为赌注，赌回来了轩一的那一天的为所欲为的时间。 “是啊，我也很信守诺言的啊。”莉薇尔爽快说道，然后她默默伸出食指在心口上点了点啊，就好像是一个告白前的羞涩少女。 “我只是，我只是。” 少女的声音怯懦而绵软，让人听着就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 “我只是看着兰夜行公主抱你，感觉超羡慕。” “能不能让我这样抱你一下下。” “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一天的时间，让你对我为所欲为。” 小姐姐，我怎么感觉怎么都是你赚啊。 轩一默默想到，然后摇了摇头：“如果哪天我在受伤连战都站不起来，你在考虑这件事情好了。” “你真的对我这个提议不感兴趣吗？”莉薇尔感到不可思议：“不是说青春期男生都是充满x苦闷的吗？我这种条件你都不感兴趣吗？” “你没听到椒月那个小妖精说吗？” “我还是x女好吧。” “你怎么都不会吃亏好吧。” “你该不是传说中的青春期x冷淡吧！” 你一定不会想到其实那天夜里椒月所扮演的钱樱就睡在我身边，我都没动过心。 我们之前还亲过嘴儿呢。 再往后，那天夜里我抱着叶雅走了一百多里路，最后和一个昏睡的美少女睡在一个房间里，她还让我给她解衣服。 我给你说，叶雅的锁骨，那个prprprrprpr。 我也没动心好吧。 当然，说不动心是假的，即使以轩一这样的魔崽子的标准来评价，轩一也是动过心的。 但是正因为动过心，他才会给予慎重。 虽然说对于少年而言，他其实连不作恶这条最基本的道德准则都不能满足。 但是——不作不必要的恶这一点，轩一却始终坚持。 纵然是五十步笑百步。 但终究我没有跑那最后的五十步。 轩一只能再度摇头。 他其实对莉薇尔没有太多恶感，即使是在椒月惊天大爆料之前，他对莉薇尔也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如果她是敌人，那么轩一会想方设法地将其杀死，一枪将其射一个透心凉。 但如果是盟友的话，轩一也会愿意和她并肩作战。 因为所有人中，只有轩一最清楚莉薇尔的定位，与其说她是所谓的情报贩子，摇摆人。 其实叫她雇佣兵最合适不过。 只为利益和自己的愉悦而行动。 其实如果是旁时，轩一其实并不介意和莉薇尔随行，毕竟很多时候，他和莉薇尔的相似度要远大于和叶雅的，和莉薇尔相处其实才更有所谓队友的感觉。 只是现在不行。 因为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太过薄弱，对于叶雅轩一可以将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面展现给对方，因为叶雅已经证明过她有多么值得信赖，但是莉薇尔不行。 这是去争夺一方镇守的道路，莉薇尔虽然自称对镇守不感兴趣，但是当镇守兵器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谁能担保自己能够克制住这种欲望？ 唯一能克制的就是绝对的实力，如同艾玛·克劳夫特，椒月，或者星九那样的实力。 而即使是椒月，当时他不一样也蠢蠢欲动了吗？ 所以轩一无法信任对方，也根本不会相信她口口声声所说的喜欢。 喜欢这种情感，是最虚无缥缈也最容易背叛的东西了。 莉薇尔惨然点了点头，失魂落魄地转身一步一步离开，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只失恋之后还被狗熊擦过屁股变成灰色的小白兔。 她一步一步走开，可是一直走到身影消失在森林遮蔽的尽头，她也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挽留。 轩一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看着帝云归：“请你帮个忙好吧？” 帝云归点了点头：“我知道是什么忙。” “那多谢了。”轩一道谢道。 帝云归笑了笑，然后伸手。 轩一静静和这个丰神如玉俊美如女子的家伙握手。 对方的手温暖而坚硬。 并不像猴子那样是毛茸茸的手。 “如果可以的话。”帝云归说道：“我真希望你这种家伙能多活一段时间。” “我也很想。”轩一点头说道。 然后帝云归转身向着莉薇尔方才走去的方向而去，边走边抬手一样。 一道白色的云气如同长鞭一样甩出。 就好像在驱赶羊群。 在下一瞬间，莉薇尔的声音焦躁响起：“你就不能当做我不存在，让我安心地尾行吗？” 果然——椒月从莉薇尔那里学过表演。 轩一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 他与帝云归一左一右。 一南一北。 他向北，一路向北。 这片土地重归寂静，只有虫鸟的啁啾。 当一切再寂静下来的时候，有人按住了那头死去的巨熊的头颅。 她慢慢念动往生咒，然后便有无尽的光华从巨熊身上升起。 往生咒是净化肉体，解脱灵魂的咒语，也能为杀人者净化杀人纠缠的业力。 蓝发的少女看着巨熊一点点燃烧殆尽为雪白的火焰，连灰烬都不曾留下，方才虚弱地笑了笑。 然后她重新披上那件隐形的斗篷，向着轩一离开的方向慢慢漂浮而去。 “你不知道吗？” 叶雅静静在心中轻语。 “我可是曾经。” “最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九公主。” “的继承者。” 第八十五章 平沙莽莽黄入天 稍等，稍等，这一章马上出来， 大漠孤烟。 长河落日。 帝子菁与曦子权仍在这片沙漠上行走，虽然沙漠很大，但是他们二人的脚程更快。 一天一夜的时间，这对兄妹已经将沙漠从头逛到尾，从尾逛到头。 但是他们所想要找到的东西依旧没有找到。 此时曦子权已经重新坐上了青驴，而帝子菁则默默跟在青驴后行走。 如果说之前他们在行走一夜之后踏着曦光前进，那么而今落日圆如盘，红如火，正在天际慢慢落下。 千星试的第三天，就这样在缓缓落下帷幕。 虽然七位镇守到目前为止只确定了三个，但是可以遇见的时候，接下来的两个夜晚与一个白天，注定是不眠不休的最后疯狂时刻。 只是沙漠里依旧没有人来。 哪怕傍晚的沙漠风景很好。 白天的沙漠是那样的炎热，仿佛大地都是在燃烧一般。 而到了傍晚，脚下细滑的沙粒慢慢冷却下来，风也很凉。 夕阳的光辉如血一般洒落在这浩瀚的漠海，每一颗沙粒都在闪烁的红色的微光，在这鲜血的海洋里，帝子菁突然停住脚步。 “开始吧？” 曦子权回头：“？” 这位握着书卷的男子只是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你早就找到了对吧。”帝子菁静静说道：“我没有你那么聪明。” “但我也不傻。” “你迟迟都不动手，是想在等人对吧？” 曦子权看着自己的妹妹，笑了笑：“说什么傻话呢？” “我是真没找到。” “没找到第三个人进入沙漠的人？”帝子菁说道。 曦子权叹了口气。 “你就这么笃定？” 帝子菁笑了笑：“我们最近绕的圈子太圆了你知道吗？” “你确定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个圈子的圆心吗？” 曦子权看着她，慢慢点了点头。 “是的。” …… …… 轩一走到了森林的边缘，那一望无际的黄沙漠海便停留在他眼前，落日正圆。 少年不动声色地摸了摸鼻子，然后脱下那件红白的战袍放入黑铁戒指之中，只穿着一身黑灰色的连体紧身衣，然后用面巾一圈圈把头缠了起来。 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 按照之前帝云归透露给他的情报，如今在沙漠领域最重要的两个人便是帝子菁与曦子权。 帝子菁且不说，虽然她同样也是洞玄境，但是她的真实战斗力却远不及帝云归。 但是曦子权不一样。 这个连叶雅都知道名字的男子，是被公认的当时年轻一代第一人。 斯特共和国几乎板上钉钉的未来行走。 轩一不知道自己此番究竟有多大的把握成功，但他已经别无选择。 七大领域，七位镇守，如今已经有三个花落别家，森林领域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各方势力纠缠，虽然较早布局，但很可能是最后一个分出胜负的领域，轩一实在在那里和对方耗不动。 冰原那边轩一不想和叶雅与卡斯特抢那个镇守，也确实不好抢，山地情况不明，自己能动手觊觎的最优选择便是沙漠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原本平静的沙漠远处，突然扬起了如同山峦一样的昏黄色沙暴，将视野的尽头远远覆盖。 如果是平常时候，轩一或许还会以为这是沙漠领域的自然现象，可是当看过海龙和深渊蠕虫兴起的动静之后，轩一几乎有七成以上把握确定——帝子菁那边终于开始动手了。 他来的刚好是时候。 …… …… 帝子菁便站在沙暴的中央，望着那正在做困兽犹斗土黄色巨兽。 甲壳峥嵘，长鳌尖钩。 那盘旋在沙丘之中，如今大半身体仍在砂砾之下的巨兽，分明是一只体型庞大的沙蝎。 无数翠绿色的藤蔓从沙漠伸出生长，在这绝对不适合草木生长之地蔓延而出，然后将这只沙蝎团团绑缚，帝子菁看着沙蝎挣扎而激起的巨大沙暴，纷飞的葱绿色叶片在她的周围盘旋，替她挡住了如风刀霜剑一样舞动的高速沙粒。 金发的少女独立如同一束含苞待放的郁金香，但是她此时却静静回头，看向身后那依旧骑在青驴上看书的男子。 “接下来呢？” 曦子权手不释卷，但以他为中心的一米方圆却呈现出一种绝对的真空，那些舞动的沙粒如同碰壁一般刷刷落地。 这与卡斯特的无形剑气环绕周身还略有不同，如果真要说的话，这几乎已经是领域雏形了。 换句话说，虽然都说洞玄境是天人之界的最后一道门槛，距离洞玄之上的近神存在只剩一步之遥。 但是有些人的一步之遥那真的是一步之遥，但对更多人来说，这一步却是永远跨不过去的天堑。 毕竟鱼跃龙门而化龙者，向来百中无一，世间洞玄境虽然稀少，但终究在庞大基数的前提下，其真实数量很有可能破万。 但是所谓的洞玄之上，则尚且不超过百人，甚至更少。 而曦子权，似乎已经半只脚踏在了破境的门槛上。 并且这还是他一直在压制修为打磨自己的前提下。 听到妹妹开口，曦子权方才抬起头：“打啊。” “我给你压阵。” 帝子菁轻轻跺了跺脚：“哪有你这样当哥的！” 自己躲在一旁看书美曰其名护道，而让亲妹妹去打生打死。 “有啊。”曦子权伸手回指了一下自己：“我不就是吗？” 帝子菁叹了口气，对方说不会出手，那就真的不会出手，接下来只能靠自己了。 毕竟曦子权其实带她来沙漠，并且替她找到这只赤砂之蝎，再替她在一旁守护压阵，绝对已经称得上尽职尽责。 如果真的让曦子权再出手，那么自己过来锻炼的目的就完全达不到了。 正在这时，原本还在做困兽之斗的沙蝎长长的尾部骤然翘起，只见那猩红的毒针上，一点光芒骤然亮起。 而在下一刻，一束猩红射线向着在远处观望的帝子菁笔直射去。 帝子菁虽然方才在和哥哥说话，但是精神还是在赤砂之蝎身上全神贯注，所以对方一动，帝子菁便向着对方洒出一粒种子。 种子在空中迅速生长发芽抽枝开花。 只在一瞬间，一朵硕大的金色葵花便在帝子菁面前张开，就像一扇巨大的金色盾牌。 而几乎在同时，猩红射线便已经来到，被葵花完全合拢将其彻底吞噬，而葵花本身也迅速枯萎凋谢，显然这道射线其中蕴含着剧毒。 但只一个分身之间，沙丘中的赤砂之蝎已经完全挣脱了那密布的藤蔓，脚下黄沙起伏，它瞬间便立在了金色的海浪之上，居高临下睥睨眼前的少女。 第八十六章 瀚海阑干百丈冰 下一章，稍后，稍后。 第八十五章平沙莽莽黄入天 黄沙如海，大漠翻腾。 当赤砂之蝎彻底摆脱束缚之后，整个沙漠都几乎成了它的主场。 这些镇守魔兽之所以如此煊赫，其在自己领域中的加成委实不容小觑。 但是曦子权依旧捧书而读，座下的青驴闲闲信步，不偏不倚地在沙海上踏浪而行，如履平地。 帝子菁低头笑了笑。 果然是适合自己的对手啊。 如是想着，少女双手握拳，然后天女散花一般信手向着身体两侧洒出无数细小的种子。 而在下一刻，这些种子也开始飞快地生根发芽，彼此联结，结成绿荫覆盖在已经浮动如水的沙漠上，彼此结成碧绿的海洋。 帝子菁这一手有如神迹，毕竟世间万物，有水方能生长，而在这寸草不生，唯有黄沙的沙漠上，水毫无疑问是最稀缺也是最珍贵的东西。 就仿佛修改了世界的规则一般。 但其实只有帝子菁才明白，这终究不过是戏法罢了。 因为虽然此地无水，自己却带着足量的清水，便是为了这可能的沙漠一战。 虽然表面上来说，沙漠可能并不是自己的主场。 但事实上，帝子菁所谓的致知为生长，其本质是用光来促进。 而帝子菁本质上是以光和热为本源的曦光一族，而在沙漠之上，最不缺的也便是日光。 主场之说，有时候还真说不准。 世界都开始生长。 有水，有光，有空气。 草木便可以繁衍。 况且所谓贫瘠的沙漠，只是因为干旱才显得贫瘠。 她脚下涌动的沙海在无数草木根系下慢慢稳固下来，然后那些草木还在继续生长，一株株开花，结果。 帝子菁巧笑倩兮，平静伸手，向前指出。 无数荆棘摇曳，然后将其上的尖刺向着沙海之上的赤砂之蝎激射而出。 …… …… 远处黄沙茫茫，轩一完全无法探知到那里发生的一切。 他只知道那里在战斗，并且是非常激烈的战斗。 而自己，最擅长的终究是火中取栗。 并不是像森林领域那样在地下缓慢燃烧的炭火。 而是眼前已经如火如荼燃烧起来的火焰。 他一点一点向前走去，小心而谨慎。 虽然他对隐蔽也颇有专精，但其实在这样的沙漠中，有效的隐蔽方法终究不多。 除了像叶雅那样有着堪称作隐身衣的青之翼，那么最好的隐蔽方法，莫过于将这些沙子当做海水了。 而轩一则是一条在海水中游动的长蛇。 之前不这样做，是因为移动终究太慢，并且对外界的观察也不够细密。 然而如今看着远方的沙暴愈演愈烈，还有翠绿色的绿洲在沙漠中生成，尖锐的沙粒不时打在少年的脸上。 轩一大致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慢慢将整个身体都沉入沙中，慢慢蠕动四肢与身体的肌肉，嘴中噙住一根细长的铝制通气管，如蛇一般向着战斗的中心游去，希望可以找到一个好一点的狙击点。 成败在此一举。 …… …… 帝子菁当然不知道有人想当自己螳螂背后的黄雀。 而眼前的蝉也完全没有做一头只会吱吱乱叫扰人清闲的鸣蝉。 它不仅没有叫，还打算咬人。 尽管那些被帝子菁特殊处理培养的荆棘毒刺射出时候不亚于排枪攒射的攻击，可是打在丝毫不偏不转的赤砂之蝎那坚硬的甲壳之上，只能留下一个个白印。 我们未能击破敌人的装甲。 若论防御力，这头赤砂之蝎堪称目前已经出场过的四头镇守魔兽之中最强的。 它操纵着黄沙在自己脚下，如同骑在最快的骏马之上。 它并不急着进攻，毕竟蝎子的审美哲学在于隐忍不发，一击毙命。 方才那一击落空让它很失望，但也有些惊喜。 毕竟耐玩的玩具才是好玩具。 它寿命那般漫长，所以从来也不缺乏耐心。 毕竟，蝎子是这个世界上存活至今的最古老动物之一。 沙漠与绿洲，是这无尽的死亡之海近乎永恒的矛盾。 有水的地方便有绿洲。 但几乎所有的绿洲都会逐渐被掩埋在风沙之下。 这片沙漠已经许久没有所谓的绿洲了，然而如今，当对面那个金色的小虫子出现之后。 她所站立的地方，便是绿洲的所在之处。 而赤砂之蝎，一点都不喜欢水。 也不喜欢绿色。 如是思索着，赤砂之蝎闪动着它头顶四对通红的眼睛，将周围接近360°的视野全部纳入感知之中。 那个自始至终都在旁边旁观的男子，虽然很碍事，也很不讨喜，但不知为何，本能告诉它最好不要找那个虫子的麻烦。 就算真的要找，也要一个一个来。 它已经太久没有品尝过这种虫子鲜美多汁的血肉了，而眼前的这一只，看起来味道就很好。 它真的很喜欢。 沙瀑。 蝎子当然没有咒语，它只有思维与力量。 心念至而造化生。 这是最直观的的力量，而它本身就站在洞玄境的顶峰。 于是无尽的黄沙开始抬升，化作数十米高，数千米宽的巨大沙浪，以铺天盖地抹平一切之势，向着那片渺小的绿洲，整个倾覆而下。 曦子权默默放下书卷，将其插到了腰间，然后用脚轻轻踢了踢驴背，青驴不情愿地迈动脚蹄，一步一步走在沙浪之前，就好像是一只在海上冲浪的小毛驴。 而位于首当其冲位置的帝子菁，神色却没有丝毫动颜，她静静看着那有十几层楼高的沙浪，微微侧头，英气而美丽的面孔看不出多少的表情。 然后。她双手齐齐打了一个响指。 绿洲开始以她为中心收缩，翠绿的枝蔓与叶片开始在这个白衣金发的少女身上生长，然后将其团团包裹为一个翠绿色的茧。 黄沙涌过。 一切都被掩埋，然后是更加残酷的绞杀。 那无数砂砾在里面暗流一般回涌，不要说人的血肉之躯，就算是一块钢铁掉进去，都会被打磨殆尽。 曦子权身下的青驴已经绕过一圈，站在平淡无奇的沙丘之上，远处停留着那只金黄色的赤砂之蝎。 曦子权感受得到它蠢蠢欲动的杀意，不由有些烦。 然后这个金发金瞳的男子抬起眼，静静与对方的八只眼睛对视。 赤砂之蝎不由后退一步，下意识地就想逃。 它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如果对方想杀它，它就会死。 没有任何逃脱的余地。 可是随即，当那个金发的虫子再次转过头去的时候，方才那种彻骨的寒意却又突然消失，仿佛之前的感觉是幻觉一般。 正在这时。 平静无波的沙漠上开出一朵小花。 一朵紫色的花。 第八十七章 海滩（求收藏推荐） 轩一感觉全身都昏昏沉沉地生疼，可是自己却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耳边是飘荡的涛声与海浪。 咸腥的海水气味与尸体陈腐的味道混杂在一处，让人几乎要作呕出来。 轩一睁开眼睛。 看到了布满各色星辰的璀璨夜空。 银白色的钩月高悬。 这里是哪里？ 地狱吗？ 轩一在心中轻语着，然后试着抬手撑起来身体，却发现自己连手都抬不起来。 双手下的触感冰凉而滑腻，带着些许黏黏的柔软触感。 轩一叹了口气，然后闭上眼睛，想要内视一下自己身体的情况。 之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孤身前往沙漠领域，想要从帝子菁与曦子权手中火中取栗。 然而可笑的是，对方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知道的前提下，自己就被战斗的余波波及，然后彻底毒发昏死过去。 但自己又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轩一用力扭头，睁开眼睛时候看到的是一张惨白的脸。 一个死去的孩子的脸。 他重新变成了一个四岁的孩子，躺在海滩上死人堆中，与死亡为邻。 就好像之前那十一年的岁月，只是一个孩童临死前的臆想。 兜兜转转，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漫长地近乎永恒的黎明。 等待死亡或者救赎。 于是轩一便睁大眼睛，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涛声，望着天空。 陷入了思索。 他如今确实重新回到了当初，身体中的力量也荡然无存，全身无力，高烧而酸痛，死亡如影随形随时都可能将他笼罩。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好消息的话，那么就是经历了之后十一年与体内毒素抗争的经历，而今孩童身体里肆虐的毒素，对他粗粝的神经真的造不成什么影响。 这样一来，轩一反而有时间思考更多的事情。 一些之前从来没有时间，也没有想过思考的问题。 按照记忆，再过半个小时，姐姐就会来到这里，并且把他从海边捡走。 还是孩童的自己只感觉这一切都那样顺理成章。 可是现在轩一看来，这充满了荒诞与欺骗的味道。 “星立华，没有当过妓女。” 这是那天椒月给他的纸条上写得情报。 无论是挑拨离间也好，是真凭实据也罢。 姐姐有没有做过那种事情轩一其实并不在意，因为喜欢一个人，注定要喜欢她的全部。 过去，现在，并且给她更好的未来。 可是，当记忆的堡垒被椒月撬下第一块砖之后，越来越多的回忆便纷至沓来。 比如现在。 为什么那一天，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会独自一人，来到暗部抛尸的沙滩上。 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勇气与心情，才会将自己从死人堆里翻出来带走。 这是一个普通的甚至要被迫出卖身体的小女孩能做到的事情吗？ 轩一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因为他刻意不去想。 可是当他重新回到这个场景的时候，有些事情却无法不想。 因为周围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 正在这时，轩一听到了耳边有沙沙的脚步声。 这是有人脚陷入沙滩中发出的声音。 轩一用尽全身力气，将脑袋微微上倾，浮肿的眼睛用力睁开，想看一眼当初从来没有看过的姐姐走来的样子。 但一眼望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个人。 是姐姐吗？ 走来的人是一个女子。 身量不算太高，银色的长发简单束在脑后，穿着一袭有些破旧的白衣，远远望去的时候，确实和记忆中的姐姐有些相似。 但只是有些。 因为，轩一从来不记得，姐姐有这样的气质。 她一步步走来，虽然走的漫不经心，有些失魂落魄，但是每一步之间的距离，却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分毫不差，这意味着她的步伐经过了长期的训练，从而变成近乎本能的存在。 如果要形容的话，这个女子就像是一柄折断的利剑。 哪怕折断，其残存的锋芒也极其耀眼。 可是——这个断剑一般的女子却连看都没有看轩一这边一眼，而是走过沙滩，然后向着海中走去。 轩一在那一瞬间便明白了。 她想要自杀！ 哪怕是十五岁的轩一，致知巅峰境的自己，如果真的自行走入海中不屏息任由海水灌入肺部的话，死亡也会在几分钟后如约抵达。 毕竟自己的实力再强，身体终究还是肉体凡胎。 窒息依然会是标准的死法之一。 轩一看着一步步走入海中，海水漫过她的脚踝，她的膝盖，她的大腿与小腹。 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做。 女子继续向前，海水很快漫过她的胸口，然后是脖颈。 她依旧一往无前地行走。 然后，海滩上传来一声嘹亮的啼哭声。 女子有些诧异地回头，然后和轩一的眼睛对视。 轩一看清楚了。 是的。 果然是姐姐。 女子的眼睛如同磨光的古铜一样透着久远的光。 她愣了一愣，然后过胸的海水中疑惑地侧头。 正如姐姐那样有时爱不释手的娇憨感觉。 然后她一步一步，重新从海中走了过来。 胸口，小腹，膝盖，然后脚踝。 这个古铜色眼眸的少女来到了尸堆旁边，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没有害怕，没有惊慌，也没有喜悦，也没有迷茫。 她似乎只是看着什么司空见惯的东西一样。 然后，她向前迈出一步，平静踩在一具孩童的尸体上，伸手将睁大眼睛的轩一抱了出来。 虽然少女的身上湿漉漉地浸满了海水，但是轩一还是闻到了那熟悉的玉兰花香。 只是他连抓住姐姐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让那个少女把他轻轻放在松软的沙滩上。 他全身滚烫，烧地几乎拿不住手。 他只能看着姐姐的眼睛。 那双古铜色的眼眸。 星立华饶有兴趣地和他对视。 然后轻轻开口：“你是。” “要和我一起去死？” “还是？” “我们一起活下去？” 少女的声音冰凉冷冽。 就好像是腊月里从井中提起的冰水一般。 然后倾倒在轩一的身上，让他身心皆冷。 这——才是星立华，自己的姐姐伪装之下的真实样子吗？ 当初她就是以这样的姿态将自己救起来的吗？ 当时的星立华，就要比现在的自己更强，也更加的冷漠无情。 他张了张口。 叫了声“姐姐。” 星立华弯腰，将他抱在怀中。 紧紧抱在怀中。 自己哭得声嘶力竭。 第八十八章 怀抱 在姐姐的怀中，轩一只感觉对方的泪水不断流入自己的头发里。 她的臂膀温暖而柔软。 然后，他突然发现，一切静止下来。 这种现象他并不陌生。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在他身上刚刚发生过一次。 而他自己，便如同灵魂离体一般，意识脱离了那个无力并且重病垂死的孩童，就好像死去的魂灵一般，默默升到了天空之上。 轩二便坐在那轮钩月的月轮上，穿着黑色的小礼服，如果再加上两个魔鬼角那就是尽心尽职的魔鬼了。 “其实我感觉这一幕很应景。”轩二静静说道。 轩一表情一点都不开心。 因为这一幕真的不是能令人开心的一幕。 况且，里面还有个和自己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姐姐，但却似乎是更符合真相的姐姐的样子。 轩一沉默了片刻。 “这就是当时真实发生的故事？” 轩二无声点了点头。 “为什么让我看这个？”轩一问。 “我说过了。”轩二笑着开口：“但我其实不介意再说第二遍。” “我感觉这一幕很应景。” “所以便让你再回顾一遍。” 轩一看向他，虽然一直都知道，但还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在我身边发生的一切你都一清二楚？” 轩二摇了摇头：“我这个魔鬼并不是从你出生那一刻就被委派到你这里做生意的。” “但是，换句话说，大多数时候我都在看着。” “并且记忆比你还要清晰得多。” 轩一点头：“我死了吗？” “原本快了。”轩二淡淡说道：“不过现在还好。” “为什么？”轩一问。 按照生死感知的预兆，他应该必死无疑啊。 “你擅自拿了我的灵魂？”只是脱口而出的唯一想法。 “非也非也。”轩二笑嘻嘻地说道：“我这样循规蹈矩的恶魔，从来不做强买强卖的勾当。” “不过。”小魔鬼表情瞬间正了下来。 “我建议你在这里和我交易那第三份灵魂。” “不然你会后悔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魔鬼的话？”轩一看着他。 “好心当做驴肝肺了。”轩二笑了笑：“魔鬼偶尔也会给契约人一点善意的忠告的了。” “不然的话，怎么培养感情的说。” 轩一轻轻咬了咬嘴唇。 是的，轩二其实很少打诳语的。 他这样说想和自己交换灵魂，那么便一定有交换的必要。 况且其实交换灵魂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毕竟小魔鬼一样买卖诚信，每一份灵魂给出的都令人满意并且换了一次想下次。 毕竟轩二做的也不是什么一锤子买卖，一次坑了自己，那么下次自己不换了他是不是傻眼了。 但是既然自己不会死，那么为什么还要交换第三份灵魂。 他又不是慈善家，活着就是为轩二做慈善的。 交换灵魂的后果自己很久之前就知道了，那就是一步步被轩二取代，最终让他在自己身上重生。 他为什么要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轩一摇了摇头。 轩二笑了笑：“真是无趣啊，意料之中的无趣反应。” “既然这样的话。” “你可以回到那冰冷的现实中了。” “我说过的，现实与梦境交叠起来。” “才是最应景的。” …… …… 轩一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中。 就好像姐姐在海滩上抱着自己。 他全身发烫，只有胸口冰凉一片。 少年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双水蓝色的眼睛。 叶雅正抱着自己，四肢僵硬，嘴唇发紫。 她看到自己醒来，露出欣慰又解脱的神色。 “还好，如果一个都活不下来就太蠢了是吧。” 她轻轻说道。 原本樱桃色的嘴唇发紫，纯白如玉的小脸也发紫。 “不要骂我蠢了。” “毕竟我本来就是一个蠢丫头的。” 轩一慢慢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由开口问道：“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没有做什么。”叶雅轻轻说道：“把我的尸体，千叶流碧，以及青之翼交还给叶萱。” “放心。” “我和她有过协议的。” “你……” 叶雅“你”了几下，一口气再也吸不上来，脸上不由露出了极度自嘲的神色。 然后她松开了抱着轩一的手。 整个人慢慢向后跌落入黄沙之中。 就好像是一朵兰草枯萎在沙土之上。 轩一摸了摸胸口。 那块坚硬的美玉正停留在那里。 也只有千叶流碧，才能够解这样恐怖的剧毒。 他一把拽下胸口的玉佩，扑上去将其按在倒下的少女胸口，灵性从手中涌出注入玉佩里面，青色的灵光顿时流泻而出，将叶雅近乎枯萎的身体整个环绕起来。 失去了千叶流碧的支持，轩一立刻就感到体内的毒素再度蠢蠢欲动起来，如果自己再不收回千叶流碧镇压自身毒素，用不了几分钟自己就会毒发重新陷入昏迷之中。 只是这次却不会有第二个蠢女孩舍弃生命来救自己。 他在这一瞬间就明白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方才那布满毒雾的沙漠上，叶雅手中有着唯一可祛毒解毒的玉佩。 然后她找到了自己。 她是这片大地最尊贵的女儿，注定要受万千人敬仰的未来九公主。 自己是星城的魔崽子，暗部的专员，不可接触的贱民。 可偏偏她认为。 自己的生命可以与她等价。 还不许自己说她蠢。 但是在千叶流碧青光环绕之下，叶雅的身体毫无回应。 毫无回应。 轩一心里清楚，在方才替自己解毒的过程中，叶雅中了太深的毒，她依靠环抱自己共用一个千叶流碧才勉强撑到了自己苏醒。 而她也深深清楚，她身上的毒千叶流碧已经来不及彻底清除了。 轩一毫不犹豫地就从黑铁戒指中取出自己制作的劣化莲隐复生剂，就在要捏开对方的小嘴给她灌进去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 莲隐复生剂。 不是解毒药。 它是疗伤药。 只有自己的特殊情况，体内的毒素欲壑难平，才需要这海量的生命力来填充它们饥渴的需求。 可是这东西，对于中毒的叶雅来说。 毫无用处。 “轩二。” 轩一在心中轻语。 “小的在，您……” 轩一平静打断他的话。 “第三份灵魂，你拿去吧。” 第八十九章 炎发灼眼之人 当轩一说出这句话之后，轩二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叶雅的身旁。 黑发的少年穿着如火焰般的荣装。 “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家伙啊。”少年低头看着叶雅枯萎的容颜，语气莫名的哀伤：“还好这一次，我能帮你补就一下。” “能救吗？”轩一问道。 “如果不能。”轩二淡淡说道：“我又何必做这场交易呢？” 这样说着，他向着轩一一步步走来，然后高举起手掌。 轩一抬手与虚幻的少年击掌。 掌声清脆。 在下一瞬间，轩一感觉有一团火在自己体内燃烧起来。 那是如此炽热的火焰，仿佛体内的血液都在沸腾，皮肤都要被烤焦一样的错觉。 轩一跪在地上抱头，但是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因为这里距离那边的战场实在太近了，即使此时，他也明白绝对不能暴露自己这边的存在。 尤其是这个时刻。 “第一次确实有点难受，不过习惯习惯就好了。” 轩二在自己耳边轻语道。 “还有，年轻人就应该肆意张扬一点，露出獠牙利齿咆哮于世界之巅。永远畏畏缩缩是什么样子。” 这样说着，方才还跪在地上抱头的少年骤然放开双手，长啸出口。 周围的黄沙向着四周纷飞而出，以轩一为中心，围成一个直达天际的黄沙龙卷。 然后轩一慢慢站了起来。 其发如火。 原本他那纯黑的短发便如同燃烧起来一般，在少许变长的同时，完全化为纯粹鲜亮的红色。 原本墨色的眼眸也同样被火焰所沾染。 便如同沉寂在地下的煤炭熊熊燃烧出的地火。 不燃则已。 一燃便是接天连地，永不熄灭。 轩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只见原本的肌肤已经被火焰烧掉，新生的皮肤光滑而白皙，就好像是婴儿一般，却要坚韧许多。 少年手腕一翻，一把精钢匕首便出现在手中，然后他手持匕首用力划破左手的手腕——新生的肌肤是那样的结实，以至于触感比牛皮纸还要坚韧许多。 当鲜血从手腕涌出的时候，轩一立刻蹲下将手抵在昏迷的叶雅嘴角，往常他的血是人间至毒，可是此时，轩一却把他的血当成治病救人的万能药来使用。 那无论是落入叶雅泛紫的嘴唇中，还是说溅落在她脸与脖颈上的鲜血，都如同水遇到海绵一般迅速渗入其中，不留下半点踪迹。 而事实上，轩一此时的血果然是药到病除。 少女的嘴唇上的紫色开始慢慢消退下去，原本微弱的呼吸也开始平复。 与此同时，千叶流碧的流光更盛起来，甚至将少女整个人包裹住，即使轩一没有内视叶雅的身体，也知道这意味着千叶流碧正彻底清除叶雅身上的残余毒性。 这也意味着，叶雅终于从鬼门关被轩一拉了回来。 然后青之翼也开始动作，那无质无形的羽翼开始一点点抽出白色的丝线，将自己怀中双目紧闭的小女孩团团缠绕在其中，化为一个三米长的白色丝茧，就好像一个天然的疗养仓一般，来给其中的伤者最好的治疗。 轩一没有制止，直到丝茧完全形成，他才一手抓住，然后将其放入自己的黑铁戒指之中。 从常规来说，黑铁戒指不应该存放活物的，但是轩一去没有一点犹豫，似乎他肯定自己可以这样做，并且也在等待这个丝茧的结成。 而在他将那个盛有叶雅的丝茧放入黑铁戒指的时候，他手腕上被自己划出来的伤口已经悄无声息地自行愈合，连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 现在轩一的身体，似乎真的处于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状态。 少年抬眼望了一眼远处的那个战场，周身瞬间腾起一团火雾。 这团火雾先是细碎的红色火星，就好像都朔风吹动炭火那一瞬间吹出来的亮闪闪的火炭碎屑，但随即，当火雾熄灭的那一瞬间，第二团火焰随之燃烧起来，这次才是熊熊的烈焰，清澈而鲜红，将其中炎发灼眼的少年完全包裹起来。 他轻轻点了点脚尖。 整个人便轻轻离开了地面。 …… …… 曦子权正苦着脸一颗一颗往嘴里塞青绿色的药丸。 解毒药。 一边给自己塞还不时喂自己身下的毛驴一两颗。 连他也没有想到，帝子菁的【紫魅】混合赤砂之蝎的蝎毒之后竟然会如此霸道，连身怀领域雏形的自己都抵挡不住，竟然需要嗑药连抗。 不过，总算说毒雾终于慢慢消散，战斗也将要迎来最终的结局。 只是。 曦子权停下了吃药的动作。 他静静望向远方。 然后，一圈黄沙从他望去的地方拔地而起，盘旋成一座通天的沙塔。 他皱了皱眉头。 真有人这么会挑时间？ 捡这个最合适的时间来摘果子？ 不过既然这样的话，他为什么选择突然暴露自己？ 而不是继续潜伏下去？ 不远处的帝子菁也重新解开了缠绕在身上的翠绿枝蔓，没有看已经瘫倒在沙地上的赤砂之蝎，而是回头看向那传出一声长啸的方向。 即使是作为方才毒雾始作俑者的她，也没有想到这种混合后的毒素竟然发生了神奇的反应，其最终威力远远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导致连她自己也不方便行动，只能重新作茧自缚。 但同样的，赤砂之蝎也无法抵抗这种无孔不入暴烈至极的毒，此刻虽然不致死，但想来已经只剩少半条命了。 而在之后，如果自己能够采得赤砂之蝎尸体上的蝎毒，那么自己就有机会随时释放这种恐怖的毒素，现在看来，不要说绝大多数的洞玄境，甚至可能洞玄之上都很难直接面对它，如果能够将其改良成无色无味的类型，那么自己的筹码和底牌毫无疑问就可以增加许多。 但是——前提是先解决那个钻在地底的老鼠。 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选择暴露行踪，但是毫无疑问，他这个时候前来此地，肯定不是为了和她打个照面道一声叨扰的。 他的目标也同样是自己眼前的赤砂之蝎，想和自己抢一抢这个果实。 她看了曦子权一眼。 曦子权苦着脸继续往嘴里塞了一颗药，然后向她摊手。 示意自己依然不会出手。 否则这就起不到锻炼的目的了。 帝子菁点了点头。 而在视野之中，一个通红的火球正在天空之中以骇人的速度向他们二人而来。 居然想要正面交战？ 帝子菁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然后平静将右手背在了身后。 第九十章 蔷薇少女 那火球来势极快。 只几个弹指的工夫，他便来到了帝子菁的上空，她清楚看到了那火球中少年的面容。 “轩一？”帝子菁惊讶开口道。 之前那个有药剂宗师底蕴星城少年？ 她当时还试图想过招揽，只是没有想到，才几天过去，当时那个最多致知不惑的少年，此时竟然有法相巅峰的声势。 不对，可能还不止法相巅峰，帝子菁冷静感受着对方的威势，感觉其甚至解除到了洞玄的门槛。 怎么可能？ 又有什么灵丹妙药神奇功法，能够让一个致知不惑的十五岁少年几天时间就几乎到了洞玄境的水准？ 再如何不讲逻辑的传奇故事也不可能如此愚弄读者的智商吧。 可是现在这个火球便停留在自己头顶，居高临下冷冷观察着他们。 “敢问阁下能否通告个姓名？”帝子菁微笑款款，平静说道。 一朵小花在她背后的右手中缓慢生长。 轩一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火焰中的少年将目光更多停留在一旁骑青驴的曦子权身上，然后是那看起来被毒的半死不活的赤砂之蝎。 至于帝子菁，似乎是最不值得关注的目标。 所以他根本没有回答，而是在空中淡漠地挥刀。 一刀斩落，一道鲜红燃烧的刀气便自上而下如流星般划下，向着地上苟延残喘的赤砂之蝎而去。 帝子菁不动声色地抬出右手，静静甩出那朵已经开放到了极致的红色小花，只见花朵后发而先至，赶到刀气落下之前，在赤砂之蝎身上骤然绽开，在自己被燃烧殆尽只剩下一堆灰白色余烬的同时。 也将那记刀气完全挡下。 “不好意思，它是我的猎物。”帝子菁平静说道。 空中的轩一侧头，然后火焰落下。 那么快。 快到了超乎想象。 曦子权为之动颜，而处在下落中心的帝子菁则张开双手。 荆棘迷宫！ 在金发少女张开手的那一瞬间，有无数开满紫色鲜花的荆棘以她为中心开始疯狂生长，在几秒钟的时间内，便开出一座足有数十米方圆的巨大荆棘堡垒。 然后火流星不闪不避，直接朝着这座荆棘堡垒砸了下来。 火焰飘荡，帝子菁脸色苍白地从堡垒的一侧飞身脱出。 不管对方是不是轩一，既然他的目标是赤砂之蝎，那么自己唯有与他正面一战。 可是他比自己想象中要强。 甚至强得多。 她的荆棘迷宫是用来惑敌困敌伤敌的重要招数，眼下用来金蝉脱壳的用途，只是最无奈最微不足道的一种。 可是方才，她的战斗直觉告诉自己，如果刚才自己不躲的话，那么在荆棘迷宫保护下的自己很有可能战败，重伤，乃至于死亡。 而在眼前，那颗火球不闪不避直接穿透荆棘迷宫，留下一道烧灼的轨迹之后，迷宫暂时陷入了沉寂，就在帝子菁刚想操纵迷宫给对面真正打击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对那座荆棘迷宫的全部控制。 而在下一刻。 火焰升腾而起。 整座荆棘迷宫熊熊燃烧起来，火苗足有百米之高。 而在火焰之中，有一个人影平静从燃烧的迷宫中一步步走出，步履平静，他手持单刀，身裹火焰。 炎发而灼眼。 帝子菁咬牙。 她突然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打不过对方。 她的洞玄境战斗力不强是一方面，但对方所操纵的火焰完全克制自己，则是另外一方面。 洞玄境的战斗，如果属性先天克制，那么几乎毫无胜算可言，除非你的战斗技巧与经验要胜出对手一个大境界才有机会。 只是眼下，似乎完全看不到胜出大境界的可能。 但是，帝子菁依然不想认输。 这意味着一个镇守名额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这是在曦子权的面前。 她唯独不想在曦子权面前认输。 哪怕说被击败，也不要认输。 所以帝子菁迎着对方而上，正在这个时候，方才一只萎靡在地上的赤砂之蝎突然出其不意地抬起长尾，又一道猩红的射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全身包裹火焰的少年射去。 所谓蝎子，便是真正的刺客，永远只追求一击毙命。 所以它一直在隐忍，只求有反击之击。 对它而言，这两个虽然处于敌对立场的虫子都是一丘之貉，无论杀掉哪一个，都绝对称得上够本。 帝子菁眼前一亮。 她双手手腕再一转，在猩红射线即将发出的那一瞬间，两颗豌豆大小的黑色种子便已经滑落到自己掌心，然后和猩红射线一起，她伸手将种子掷出。 两面夹击。 黑色的种子迎风即长，但却并不是萌芽生枝，而是飞快地膨胀起来，从原本的豌豆大小，迅速变成两颗龙眼，乃至于两颗苹果，帝子菁手掷的速度又快极，所以甚至有种猩红射线与黑色种子同时抵达的错觉。 轩一连看都没有看猩红射线一眼，而是平静挥刀，向着那两颗抛出来黑色种子。 一分为二。 那是那被平分的种子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熊熊燃烧，而是进一步膨胀开来。 轩一这才看清楚了果实的内部。 帝子菁露出了轻微的笑容——她因为战斗力受限，所以战斗的时候总是因地制宜，对号入座。 那被分开的种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黑色颗粒，就好像是石榴里面密密麻麻的种子。 这是荚果，而不是种子。 在下一瞬间，四个荚果同时爆开，无数坚硬如钢铁的褐色颗粒如霰弹一样爆开，将轩一彻底笼罩在内，而猩红的射线也随之射入少年的身体。 结束了吧。 帝子菁心中对自己说道。 两个洞玄境的全力一击，任谁也不可能轻易接下来吧。 但是接下来，火焰中的少年再走出一步。 然后火焰中发出少年淡漠冰冷的声音，彻底粉碎了帝子菁心中的侥幸。 “还有吗？” 两道攻击。 连他身上那层鲜红的火焰都没有穿透。 更何况伤及他的身体。 “如果没有的话。”轩一提了提手中的单刀，火焰中的少年静静将刀向身边摆开。 “即使按照回合制来说。” “也该我出手了不是吗？” 帝子菁默默后退了一步。 第九十一章 幻灭之刃 帝子菁只是后退一步，但是轩一没有选择跟上。 他回头看向方才冷不丁偷袭自己的赤砂之蝎，然后翻转手腕，一柄龙牙匕首出现在手中，然后甩手便向对方掷去。 当初他从第九军团密库中带出来的龙牙兵器，龙牙单刀伴随着他一路披荆斩棘走到现在，而那柄龙牙匕首则一直没有遇到适合它战斗的场合，而被尘封至今。 可是尽管如此，出手便是将作为投掷匕首使用，轩一这一行为堪称极度奢侈。 但赤砂之蝎不这么以为。 它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困斗之兽，先前偷袭的那发猩红射线已经耗费了它残存不多的力量，而如今这个匕首投枪可能会成为将其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它全神贯注，挣扎着用自己的六条土黄色的节肢将身体立起，长尾螯针高高立起，摆出全副武装的架势，来应对这对它来说如同针尖一般的进攻。 但这已经是它最后的尊严了。 即使是历史可以追溯到最古老纪元的远古魔兽，但是它对巨龙的力量依然缺乏认识。 或者说——它不知道龙的牙齿究竟有多么的锋利。 以及——这柄匕首有多快。 匕首包裹着火焰一贯而过。 巨大的螯尾被直接洞穿出一个足有二十厘米直径的烧灼伤口，而匕首去势未消，继续向前，然后刺入赤砂之蝎坚硬的甲胄之上。 只是再坚硬的甲胄，与龙牙相比依然显得如同纸糊的铠甲。 匕首轻易将其洞穿，然后刺入血肉之中，其包裹匕首的赤红火焰瞬间在赤砂之蝎身上蔓延开来，将庞大的巨蝎完全包裹在火焰之中。 赤砂之蝎无法哭嚎咆哮，只能挣扎着想要逃离。 但是它逃不掉，因为那柄匕首依然还在。 空气中开始弥漫蝎肉的奇特香味。 而轩一再也没有回头。 他只是看着帝子菁。 “刚才的毒是你释放的？” 帝子菁点了点头：“然后呢？” 少女的表情带着骄傲的倔强：“擅入他人战场的贼，有什么立场指责别人选择什么样的战斗手段？” 轩一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指责。” “但我想差点死去的我，应该有复仇的权力。” 正在这时，曦子权翻身跳下青驴，一步步走到两人之间。 “你和霓凰一族是什么关系？” 曦子权从头到尾都是旁观者，所以旁观者清对他来说是在合适不过的真理。 帝子菁还没有看透他的攻击路数，但是曦子权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 毕竟当初和帝云归的那一战，曦子权便是在作为观众旁观了一个小时之后上台，三招便将帝云归彻底击败，以至于让那个放肆骄傲的家伙一点再战之心都没有，可谓是将其自信心打得粉碎的诛心之战。 此时，曦子权也看了很久，才终于开口。 “没有任何关系。”轩一静静说道。 曦子权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他接着说道：“这次我做一个东道。” “在沙漠领域，我代表帝子菁认输，我们马上退出这里，镇守之位拱手相让。” “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帝子菁不可思议地看向曦子权——自己可能真的不是这个全身冒火的神秘人的对手。 但是——凭什么曦子权也要认输，且不说曦子权自己的真实战力完全可以秒杀对方，单单就沙漠镇守而言，自己在这里辛辛苦苦打了这么久，将赤砂之蝎的性命三停打掉两停，这个时候这个人跑出来摘果子，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用毒不对。 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她冷冷开口：“你认输是你的事，我不认输。” 轩一冰冷笑了笑：“是啊，我也很不满意这笔交易。” “沙漠镇守我可以不要。”他骄纵说道：“但是这点利息我一定要讨。” 如是说着，轩一终于动了，手中的龙牙单刀上裹着鲜红透亮的火焰，然后他向前踏出一步。 踏出一步便是飞驰。 帝子菁刚想迎战，但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因为有人已经将她拦腰抱起，手指不动声色地按在她的后颈上，让她全身如同婴儿般无力。 曦子权横空插入，就在这对洞玄级别战力要再次交锋之际，将帝子菁直接抱起劫走，让她完全脱离战斗。 这对他来说，看起来就想拿刀叉切开餐盘中的肉排一样轻松写意。 然后他回头，抱着在怀中已经无法动弹的帝子菁，就像抱着一个等身的巨大金发人偶，表情清冷微妙。 轩一一击落空，身形在沙漠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红色轨迹，然后回头，冷冷看向曦子权。 曦子权笑了笑：“我再给阁下最后一次机会，我如果出手的话，出手便是全力。” “没有留手的余地。”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位平日里温良的男子开口的时候，第一次带着毫不掩饰的锋利情绪。 毕竟，所谓斯特共和国的行走，圆润从来只是装饰在外的修饰物。 他们本质上都是维护一国尊严的绝对暴力兵器。 轩一点了点头，然后双足再次离地，笔直向着曦子权冲来。 曦子权冷笑看着那团火焰的来势，依然怀抱着帝子菁，右手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自己的左臂。 然后等待。 等待轩一来到自己面前的那一瞬间。 然后他才平静拔刀。 从自己的身体中拔刀，因为自己的身体便是它的刀鞘。 绯红色的刀刃燃烧着细碎的火焰，完全没有轩一手中的龙牙单刀那样暴烈。 但是当这柄薄刃被拔出的时候，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连太阳都被夺去了光辉。 轩一在火焰中原本面无表情的火红瞳仁在那柄薄刃出鞘那一瞬间。 骤然紧缩。 果然是它。 幻灭之刃。 灭世之兵。 一轮太阳在昏黄的沙漠中缓缓升起，照亮了原本已经陷入黑暗的大地。 整座须弥山几乎都被这轮太阳所完全照亮。 幻灭之刃一刀落下。 龙牙单刀与之接触的那刀身瞬间崩断，然后融化为雪白色的液体再蒸腾在空气中。 龙牙又怎么样？ 这柄幻灭之刃，弑杀过这世间最强的巨龙。 太阳慢慢熄灭。 沙漠重归黑暗。 曦子权面无表情地将帝子菁在身前放正，解开了她身上的束缚。 帝子菁望向四周——他们正处在一个庞大的玻璃坑中，无数的沙土都被溶解然后蒸腾而出。 赤砂之蝎的身躯只剩下一具白色的骨骸倒在玻璃坑的边缘。 至于轩一，早以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九十二章 余波 我虽然还在写，但是今晚应该没有第二章。 反正这个高潮已经结束了。 明天把这一章替换了。 也就是说，今晚一更，明天三更。 以上。 我喜欢看我书的你们。 帝子菁只是后退一步，但是轩一没有选择跟上。 他回头看向方才冷不丁偷袭自己的赤砂之蝎，然后翻转手腕，一柄龙牙匕首出现在手中，然后甩手便向对方掷去。 当初他从第九军团密库中带出来的龙牙兵器，龙牙单刀伴随着他一路披荆斩棘走到现在，而那柄龙牙匕首则一直没有遇到适合它战斗的场合，而被尘封至今。 可是尽管如此，出手便是将作为投掷匕首使用，轩一这一行为堪称极度奢侈。 但赤砂之蝎不这么以为。 它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困斗之兽，先前偷袭的那发猩红射线已经耗费了它残存不多的力量，而如今这个匕首投枪可能会成为将其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它全神贯注，挣扎着用自己的六条土黄色的节肢将身体立起，长尾螯针高高立起，摆出全副武装的架势，来应对这对它来说如同针尖一般的进攻。 但这已经是它最后的尊严了。 即使是历史可以追溯到最古老纪元的远古魔兽，但是它对巨龙的力量依然缺乏认识。 或者说——它不知道龙的牙齿究竟有多么的锋利。 以及——这柄匕首有多快。 匕首包裹着火焰一贯而过。 巨大的螯尾被直接洞穿出一个足有二十厘米直径的烧灼伤口，而匕首去势未消，继续向前，然后刺入赤砂之蝎坚硬的甲胄之上。 只是再坚硬的甲胄，与龙牙相比依然显得如同纸糊的铠甲。 匕首轻易将其洞穿，然后刺入血肉之中，其包裹匕首的赤红火焰瞬间在赤砂之蝎身上蔓延开来，将庞大的巨蝎完全包裹在火焰之中。 赤砂之蝎无法哭嚎咆哮，只能挣扎着想要逃离。 但是它逃不掉，因为那柄匕首依然还在。 空气中开始弥漫蝎肉的奇特香味。 而轩一再也没有回头。 他只是看着帝子菁。 “刚才的毒是你释放的？” 帝子菁点了点头：“然后呢？” 少女的表情带着骄傲的倔强：“擅入他人战场的贼，有什么立场指责别人选择什么样的战斗手段？” 轩一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指责。” “但我想差点死去的我，应该有复仇的权力。” 正在这时，曦子权翻身跳下青驴，一步步走到两人之间。 “你和霓凰一族是什么关系？” 曦子权从头到尾都是旁观者，所以旁观者清对他来说是在合适不过的真理。 帝子菁还没有看透他的攻击路数，但是曦子权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 毕竟当初和帝云归的那一战，曦子权便是在作为观众旁观了一个小时之后上台，三招便将帝云归彻底击败，以至于让那个放肆骄傲的家伙一点再战之心都没有，可谓是将其自信心打得粉碎的诛心之战。 此时，曦子权也看了很久，才终于开口。 “没有任何关系。”轩一静静说道。 曦子权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他接着说道：“这次我做一个东道。” “在沙漠领域，我代表帝子菁认输，我们马上退出这里，镇守之位拱手相让。” “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帝子菁不可思议地看向曦子权——自己可能真的不是这个全身冒火的神秘人的对手。 但是——凭什么曦子权也要认输，且不说曦子权自己的真实战力完全可以秒杀对方，单单就沙漠镇守而言，自己在这里辛辛苦苦打了这么久，将赤砂之蝎的性命三停打掉两停，这个时候这个人跑出来摘果子，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用毒不对。 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她冷冷开口：“你认输是你的事，我不认输。” 轩一冰冷笑了笑：“是啊，我也很不满意这笔交易。” “沙漠镇守我可以不要。”他骄纵说道：“但是这点利息我一定要讨。” 如是说着，轩一终于动了，手中的龙牙单刀上裹着鲜红透亮的火焰，然后他向前踏出一步。 踏出一步便是飞驰。 帝子菁刚想迎战，但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因为有人已经将她拦腰抱起，手指不动声色地按在她的后颈上，让她全身如同婴儿般无力。 曦子权横空插入，就在这对洞玄级别战力要再次交锋之际，将帝子菁直接抱起劫走，让她完全脱离战斗。 这对他来说，看起来就想拿刀叉切开餐盘中的肉排一样轻松写意。 然后他回头，抱着在怀中已经无法动弹的帝子菁，就像抱着一个等身的巨大金发人偶，表情清冷微妙。 轩一一击落空，身形在沙漠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红色轨迹，然后回头，冷冷看向曦子权。 曦子权笑了笑：“我再给阁下最后一次机会，我如果出手的话，出手便是全力。” “没有留手的余地。”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位平日里温良的男子开口的时候，第一次带着毫不掩饰的锋利情绪。 毕竟，所谓斯特共和国的行走，圆润从来只是装饰在外的修饰物。 他们本质上都是维护一国尊严的绝对暴力兵器。 轩一点了点头，然后双足再次离地，笔直向着曦子权冲来。 曦子权冷笑看着那团火焰的来势，依然怀抱着帝子菁，右手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自己的左臂。 然后等待。 等待轩一来到自己面前的那一瞬间。 然后他才平静拔刀。 从自己的身体中拔刀，因为自己的身体便是它的刀鞘。 绯红色的刀刃燃烧着细碎的火焰，完全没有轩一手中的龙牙单刀那样暴烈。 但是当这柄薄刃被拔出的时候，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连太阳都被夺去了光辉。 轩一在火焰中原本面无表情的火红瞳仁在那柄薄刃出鞘那一瞬间。 骤然紧缩。 果然是它。 幻灭之刃。 灭世之兵。 一轮太阳在昏黄的沙漠中缓缓升起，照亮了原本已经陷入黑暗的大地。 整座须弥山几乎都被这轮太阳所完全照亮。 幻灭之刃一刀落下。 龙牙单刀与之接触的那刀身瞬间崩断，然后融化为雪白色的液体再蒸腾在空气中。 龙牙又怎么样？ 这柄幻灭之刃，弑杀过这世间最强的巨龙。 太阳慢慢熄灭。 沙漠重归黑暗。 曦子权面无表情地将帝子菁在身前放正，解开了她身上的束缚。 帝子菁望向四周——他们正处在一个庞大的玻璃坑中，无数的沙土都被溶解然后蒸腾而出。 赤砂之蝎的身躯只剩下一具白色的骨骸倒在玻璃坑的边缘。 至于轩一，早以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九十三章 山洞 我还在写，大概一个半小时之后完成。 请耐心等待。 椒月坐在巨大金字塔上的黑曜石王座上，望着黑暗天幕中南方突然升起的一轮太阳。 那轮太阳是那样的耀眼与炽热，以至于整个须弥山在那一瞬间回到了白昼。 但也只是一瞬间。 太阳很快重新熄灭，黑暗笼罩世界。 椒月望着那里，表情稍有些惊疑。 “究竟是谁。” “居然能逼得曦子权出手。” …… …… 海上巨舰上的少女，正在甲板上铺开餐布，黑发的琉璃正一根根点燃蜡烛照明。 这是一顿简单而丰盛的晚餐，主菜是鱼，餐酒是上好的蜂蜜酒，粘稠而醇香。 这并不是贵族的餐饮，相比而言，更像是属于水手的大餐。 当蜡烛点到最后一根的时候，整个世界大亮起来。 海面上折射着无数细碎的粼光。 琉璃惊疑不定，有点想自己是不是该把蜡烛吹灭的时候。 世界重新黯淡下来，远处的海水波浪黝黑的沉静。 “这是？”琉璃不由问道。 艾玛·克劳夫特用刀叉切下一块炸鱼排，静静放入口中。 “我们的天下第一。” “竟然也有出手的这一天。” …… …… 天空之上，漂浮在星海上的巨大岛屿上宫殿林立，星九坐在高高的屋檐之上，雪白的羽翼垂落。 她与星辰同列，但是少女的表情一点都看不到欣喜。 她静静望向南方，那里的太阳慢慢绽放，刺眼的光芒射进她银色的眼眸中，少女没有偏转目光。 “不要死啊。” 她轻轻呢喃道。 “我在等着将你在最美好的岁月中杀死。” “或者被你所杀。” …… …… 卡斯特正在与一头比巨型猛犸还要庞大些许的白色雪狮。 正在这时，天空突然大亮。 由于沙漠与冰原之间还隔着一整个森林，所以这里没有直接洒落的光辉，但是正如同黎明的第一束阳光照落，整个雪原都蒙蒙亮了起来。 卡斯特先是一愣神，然后表情微妙地发生变化。 他不顾一切地先是挥剑，将那头雪狮强行逼退出自己身周百米之外，然后独立风雪中，轻轻叹息。 “如果九公主在你手中死掉了。”他轻轻自语。 “那么——你是不是应该陪葬呢？” …… …… 帝云归坐在斯特共和国基地树堡的顶端，靠着树干小憩。 刺眼的光芒将他唤醒过来。 他看着那轮太阳，俊美的面孔微微有些失神。 那是幻灭之刃吗？ 又有谁能逼得曦子权那个怪物出刀？ 不可能是轩一吧。 或者说，是沙漠镇守魔兽？ 那岂不成了真正的杀鸡焉用牛刀。 归海望静静漂浮到了他的身边，表情和煦地开口：“不会是你的那些朋友吧。” “我的那些朋友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帝云归平静说道：“否则的话，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 归海望不能不承认帝云归所说的是事实。 “我们接下来的动向呢？”归海望沉默了一下说道。 帝云归看着他，表情挑衅：“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吗？” “我很习惯只做一个打手不动脑子的生活。” 归海望摇摇头：“那我希望你能够暂时找回脑子，帮我做一下决策。” “我们现在，是继续在森林领域陪白听雪玩这场三国杀？” “还是说应该立刻前往沙漠那边对他们进行支援？” 帝云归笑了笑：“你支援什么？” “当曦子权拔刀那一瞬间，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况且，如果有连曦子权拔刀都解决不了的对手，我们去也不过是送上外卖罢了。” “而如果曦子权可以轻松将对方击败，那么我们又何必前往那里。” 归海望点头，自己要统领此时的大局，真有些关心则乱的感觉，和帝云归的隔岸观火不可同日而语。 “况且。”帝云归看向面前漆黑摇摆的森林。 “现在已经是第四天的开始了。” “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每个人的时间都不多了。” …… …… 白听雪长身玉立，望着远处的迅速燃起又熄灭的太阳。 血色的眼眸中凝重而又带着释然。 他转身看着正在调配药剂的苏白，淡淡说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随时可以开始。”苏白静静鞠躬。 “我的大人。” …… …… 而在太阳真正燃起之地。 帝子菁看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的曦子权：“不要紧吧。” “我还没有虚弱到拔出幻灭之刃便会被其抽空的地步。”曦子权淡淡说道，同时揉了揉鬓角。 “但是，那个男人确实已经强到我不拔刀就无法速胜的地步了。” “他死了？”帝子菁问道。 “未曾。”曦子权摇了摇头：“我几乎已经把他杀死了。” “但是在最后时刻。” “他不知道用什么挡住了我的刀。” 这样说着，曦子权微微抬了抬起下巴：“去接受你的战利品吧。” 赤砂之蝎只余下累累白骨的遗骸就在玻璃坑的边缘，等待着有缘人的收取。 帝子菁看向他：“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最合适。”曦子权平静说道。 “而且，我也不需要这东西。” “一把幻灭之刃已经让我不堪重负，我不需要其他会限制我的枷锁。” 帝子菁点了点头，一步一步走到赤砂之蝎的骨骸之前。 然后闭上眼睛，伸出了手掌。 哪怕只剩下白骨。 但是那象征着生命与灵性的血珠仍然慢慢从中沁出。 然后堆叠成一座珊瑚之塔。 帝子菁平静将手深入其中，握住那个坚硬的把柄，然后用力将其拔出。 她手中只有一个黑色的把柄。 但帝子菁在接触到这个把柄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它的威能与用法。 以及名字。 沙漠领域镇守兵器。 漠海刀。 沙漠镇守尘埃落定。 归属斯特共和国帝子菁。 帝子菁试着挥舞了一下刀柄。 无数的黄沙向着刀柄汇聚，然后化作一把上千米的黄沙之刀。 一刀落下。 整个沙漠一分为二。 …… …… 所有人都在等待自己所期许的那一刻的到来。 只有一个女孩慢慢苏醒。 叶雅睁开了眼睛。 只感觉自己面前一片漆黑。 她感觉自己正在一个巨大的丝茧里，但是她却无法破蛹成蝶。 这让她很苦恼。 第九十四章 与虎谋早餐 抱歉，进程稍微有些不利，再欠一章。 尽快补足 她身上的毒已经全解了。 叶雅稍微有些意外，也有些释然。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自己也便不会活着了。 她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进了地狱天堂，阴曹地府之类的地方。 因为这里太黑了。 也因为她其实对死后世界比常人了解的更深。 叶雅身为未来九公主，在长生与死亡上的见识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多得多。 所以她可以清楚判断，自己没有死。 可是判断自己没有死很简单，判断自己怎么活下来的，却要难很多。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在沙漠中给轩一留下那番遗言的瞬间。 当时她已经判断自己已经无药可救，无法可医，少数几个可以起效的办法，便是由叶萱阿姨那个级别的强者亲自为自己驱毒，或者说找到应对这种毒的特效药。 但是千星试中，超过洞玄境的强者不允许入内是常识也是惯例，当初她和叶萱阿姨定君子协议的时候，是包括自己如果死在千星试中生死无论的条款的。 所以单单凭一个轩一，是不可能在她毒发死亡之前，便找到合适治愈她的方法。 但那个少年偏偏做到了。 虽然还不清楚究竟是不是他做的。 但是既然她活着，那么这件事就和轩一脱不了干系。 可是——既然自己现在还活着，那么她是在哪里呢？ 自己周围一片黑暗，身体包裹在厚厚的丝茧之中，这丝茧从手感上来说，像是青之翼，但是此时的青之翼却不听从她的命令，无法自行散开。 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散开之后自己就会死？ 所以青之翼才会固执地自行判断吗？ 真是很有趣的情况啊。 那么说的话，自己究竟在哪呢？ “想知道吗？”有个温润平和的男声在她身边回响，但是叶雅却找不到那个人的位置。 他的声音有点像轩一，但是仔细品味却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似乎经历无数的少年声音，话语稚嫩，但感情却有些苍老。 叶雅不想知道，然后丢给对方一个反问：“你是谁？” 她有充分的教养不和陌生人说话。 “我是轩一的弟弟。” “轩二。” 叶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要搞笑！” “我没有搞笑。”对方认真说道：“如果用最快方式来解释的话，我想这个说法最容易让人接受。” “所以你们俩是母胎中的双胞胎，因为母体营养不足所以最终只活下来一个？” 叶雅居然陪着对方大开脑洞，毕竟公主殿下自幼博览群书，这种奇闻怪谈其实看的也不少：“最后死去的弟弟的灵魂依附在了活着的哥哥的身上？” “居然有这种操作吗？”轩二的声音充满了惊奇：“我怎么不早点遇到你，这样我就能有更好的理由忽悠那个家伙了。” “哎，看来老夫太久不闻世事，已经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节奏了。” “冒昧问一下，我现在采取这个设定可以吗？” “不可以，泥奏凯！”叶雅满头黑线地摇头。 然后周围的一切瞬间安静下来。 叶雅说泥奏凯，轩二就真的走开了，轻飘飘的连一片云彩都没有留下。 黑暗宁静的死寂世界重新将叶雅吞没。 叶雅鼓着嘴巴，不想说话。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公主殿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喂！” 轩二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公主有何贵干？” 叶雅摸了摸鼻子，有点一抽一抽的感觉：“你欺负人！” “欺负九公主是在下长久以来的爱好。”轩二笑眯眯说道。 “好吧，我不纠结你是什么东西了。”叶雅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即使再铁骨铮铮的汉子，在这个绝对黑暗绝对无声的世界里也瘆得慌。 “告诉我，这里是哪里，我又该怎么出去？” 轩二似乎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这里，当然是黑铁之戒里面了。” “黑铁之戒怎么可能装活物？”叶雅有点不敢相信。 “但问题是公主殿下就在里面啊。”轩二笑眯眯说道。 “难不成公主殿下不是活物是货物了？” 叶雅一点都不像和这个坏蛋说话了。 他这样出门真的不会被打死吗？ 可是偏偏自己现在真的有求于他。 “我该怎么出去？”叶雅于是直入主题。 “解铃还须系铃人。”轩二静静说道：“您怎么进来的，当然就是怎么出来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 我是被人放进来的，那么放出来自然是看放我进来的人的心情了。 不对——是谁将我放进来的呢？ 轩一？ “轩一怎么样了？”叶雅不由连忙问道。 原本在她的潜意识里，既然自己还活着，那么轩一肯定没事。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都从必死无疑的毒中苏醒过来，轩一还没有把自己放出来，那么毫无疑问，轩一自己肯定出了大问题。 “小问题，死不了。”轩二悄咪咪地说道。 “只是现在要有劳公主自己绝地求生了。” 绝地求生你妹！ 叶雅快要崩溃了：“你能不能把我放出来。” “抱歉，我没手没脚，连灵力都是残缺的。”轩二摆出一副摊手的表情：“还真没能耐把公主从五指山下救出来。” “但是公主真的可以自救。” “怎么自救？”叶雅感觉和对方说话是自己犯的最愚蠢的错误。 “摸一摸自己的食指。”轩二静静启发。 叶雅乖乖摸了摸自己的食指。 然后一个黑铁戒指在自己手中浮现。 是的——自己进来的时候也带了一个戒指进来的，虽然没有怎么用。 但是自己确实也有戒指。 叶雅瞬间两眼放光：“怎么用？” 以她的见识，瞬间想到了几种可能，虽然自己暂时不敢尝试。 “从本质上来说。”轩二静静说道：“所有的黑铁戒指都是最初那一对黑体戒指的复制品。” “也便是说。” “你的钥匙其实可以开他的门。” 叶雅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的？” 轩二话语平静。 “因为当初克里斯蒂·克劳夫特做这枚黑铁戒指的时候。” “我就在现场。” 叶雅默默捂住心口，她终于明白这个自称弟弟的轩二是什么东西了。 “老怪物泥奏凯啊。” “我不要再看到你。” 轩二默默在远方凝视。 “你确定？” 叶雅弱弱开口：“那还是算了吧。” 第九十五章 枕风宿雪多年 在写在写在写== 疯狂爆肝中，出了点意外，今天估计写不完了。 但是我希望能够在明天十二点前把这三章补完。 以上。 鞠躬道歉。 这里的剧情我感觉适合连写。 椒月坐在巨大金字塔上的黑曜石王座上，望着黑暗天幕中南方突然升起的一轮太阳。 那轮太阳是那样的耀眼与炽热，以至于整个须弥山在那一瞬间回到了白昼。 但也只是一瞬间。 太阳很快重新熄灭，黑暗笼罩世界。 椒月望着那里，表情稍有些惊疑。 “究竟是谁。” “居然能逼得曦子权出手。” …… …… 海上巨舰上的少女，正在甲板上铺开餐布，黑发的琉璃正一根根点燃蜡烛照明。 这是一顿简单而丰盛的晚餐，主菜是鱼，餐酒是上好的蜂蜜酒，粘稠而醇香。 这并不是贵族的餐饮，相比而言，更像是属于水手的大餐。 当蜡烛点到最后一根的时候，整个世界大亮起来。 海面上折射着无数细碎的粼光。 琉璃惊疑不定，有点想自己是不是该把蜡烛吹灭的时候。 世界重新黯淡下来，远处的海水波浪黝黑的沉静。 “这是？”琉璃不由问道。 艾玛·克劳夫特用刀叉切下一块炸鱼排，静静放入口中。 “我们的天下第一。” “竟然也有出手的这一天。” …… …… 天空之上，漂浮在星海上的巨大岛屿上宫殿林立，星九坐在高高的屋檐之上，雪白的羽翼垂落。 她与星辰同列，但是少女的表情一点都看不到欣喜。 她静静望向南方，那里的太阳慢慢绽放，刺眼的光芒射进她银色的眼眸中，少女没有偏转目光。 “不要死啊。” 她轻轻呢喃道。 “我在等着将你在最美好的岁月中杀死。” “或者被你所杀。” …… …… 卡斯特正在与一头比巨型猛犸还要庞大些许的白色雪狮。 正在这时，天空突然大亮。 由于沙漠与冰原之间还隔着一整个森林，所以这里没有直接洒落的光辉，但是正如同黎明的第一束阳光照落，整个雪原都蒙蒙亮了起来。 卡斯特先是一愣神，然后表情微妙地发生变化。 他不顾一切地先是挥剑，将那头雪狮强行逼退出自己身周百米之外，然后独立风雪中，轻轻叹息。 “如果九公主在你手中死掉了。”他轻轻自语。 “那么——你是不是应该陪葬呢？” …… …… 帝云归坐在斯特共和国基地树堡的顶端，靠着树干小憩。 刺眼的光芒将他唤醒过来。 他看着那轮太阳，俊美的面孔微微有些失神。 那是幻灭之刃吗？ 又有谁能逼得曦子权那个怪物出刀？ 不可能是轩一吧。 或者说，是沙漠镇守魔兽？ 那岂不成了真正的杀鸡焉用牛刀。 归海望静静漂浮到了他的身边，表情和煦地开口：“不会是你的那些朋友吧。” “我的那些朋友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帝云归平静说道：“否则的话，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 归海望不能不承认帝云归所说的是事实。 “我们接下来的动向呢？”归海望沉默了一下说道。 帝云归看着他，表情挑衅：“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吗？” “我很习惯只做一个打手不动脑子的生活。” 归海望摇摇头：“那我希望你能够暂时找回脑子，帮我做一下决策。” “我们现在，是继续在森林领域陪白听雪玩这场三国杀？” “还是说应该立刻前往沙漠那边对他们进行支援？” 帝云归笑了笑：“你支援什么？” “当曦子权拔刀那一瞬间，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况且，如果有连曦子权拔刀都解决不了的对手，我们去也不过是送上外卖罢了。” “而如果曦子权可以轻松将对方击败，那么我们又何必前往那里。” 归海望点头，自己要统领此时的大局，真有些关心则乱的感觉，和帝云归的隔岸观火不可同日而语。 “况且。”帝云归看向面前漆黑摇摆的森林。 “现在已经是第四天的开始了。” “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每个人的时间都不多了。” …… …… 白听雪长身玉立，望着远处的迅速燃起又熄灭的太阳。 血色的眼眸中凝重而又带着释然。 他转身看着正在调配药剂的苏白，淡淡说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随时可以开始。”苏白静静鞠躬。 “我的大人。” …… …… 而在太阳真正燃起之地。 帝子菁看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的曦子权：“不要紧吧。” “我还没有虚弱到拔出幻灭之刃便会被其抽空的地步。”曦子权淡淡说道，同时揉了揉鬓角。 “但是，那个男人确实已经强到我不拔刀就无法速胜的地步了。” “他死了？”帝子菁问道。 “未曾。”曦子权摇了摇头：“我几乎已经把他杀死了。” “但是在最后时刻。” “他不知道用什么挡住了我的刀。” 这样说着，曦子权微微抬了抬起下巴：“去接受你的战利品吧。” 赤砂之蝎只余下累累白骨的遗骸就在玻璃坑的边缘，等待着有缘人的收取。 帝子菁看向他：“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最合适。”曦子权平静说道。 “而且，我也不需要这东西。” “一把幻灭之刃已经让我不堪重负，我不需要其他会限制我的枷锁。” 帝子菁点了点头，一步一步走到赤砂之蝎的骨骸之前。 然后闭上眼睛，伸出了手掌。 哪怕只剩下白骨。 但是那象征着生命与灵性的血珠仍然慢慢从中沁出。 然后堆叠成一座珊瑚之塔。 帝子菁平静将手深入其中，握住那个坚硬的把柄，然后用力将其拔出。 她手中只有一个黑色的把柄。 但帝子菁在接触到这个把柄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它的威能与用法。 以及名字。 沙漠领域镇守兵器。 漠海刀。 沙漠镇守尘埃落定。 归属斯特共和国帝子菁。 帝子菁试着挥舞了一下刀柄。 无数的黄沙向着刀柄汇聚，然后化作一把上千米的黄沙之刀。 一刀落下。 整个沙漠一分为二。 …… …… 所有人都在等待自己所期许的那一刻的到来。 只有一个女孩慢慢苏醒。 叶雅睁开了眼睛。 只感觉自己面前一片漆黑。 她感觉自己正在一个巨大的丝茧里，但是她却无法破蛹成蝶。 这让她很苦恼。 第九十六章 相依为命 在写在写再写—— 争取明天十二点前写完这三章。 鞠躬道歉。 她身上的毒已经全解了。 叶雅稍微有些意外，也有些释然。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自己也便不会活着了。 她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进了地狱天堂，阴曹地府之类的地方。 因为这里太黑了。 也因为她其实对死后世界比常人了解的更深。 叶雅身为未来九公主，在长生与死亡上的见识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多得多。 所以她可以清楚判断，自己没有死。 可是判断自己没有死很简单，判断自己怎么活下来的，却要难很多。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在沙漠中给轩一留下那番遗言的瞬间。 当时她已经判断自己已经无药可救，无法可医，少数几个可以起效的办法，便是由叶萱阿姨那个级别的强者亲自为自己驱毒，或者说找到应对这种毒的特效药。 但是千星试中，超过洞玄境的强者不允许入内是常识也是惯例，当初她和叶萱阿姨定君子协议的时候，是包括自己如果死在千星试中生死无论的条款的。 所以单单凭一个轩一，是不可能在她毒发死亡之前，便找到合适治愈她的方法。 但那个少年偏偏做到了。 虽然还不清楚究竟是不是他做的。 但是既然她活着，那么这件事就和轩一脱不了干系。 可是——既然自己现在还活着，那么她是在哪里呢？ 自己周围一片黑暗，身体包裹在厚厚的丝茧之中，这丝茧从手感上来说，像是青之翼，但是此时的青之翼却不听从她的命令，无法自行散开。 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散开之后自己就会死？ 所以青之翼才会固执地自行判断吗？ 真是很有趣的情况啊。 那么说的话，自己究竟在哪呢？ “想知道吗？”有个温润平和的男声在她身边回响，但是叶雅却找不到那个人的位置。 他的声音有点像轩一，但是仔细品味却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似乎经历无数的少年声音，话语稚嫩，但感情却有些苍老。 叶雅不想知道，然后丢给对方一个反问：“你是谁？” 她有充分的教养不和陌生人说话。 “我是轩一的弟弟。” “轩二。” 叶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要搞笑！” “我没有搞笑。”对方认真说道：“如果用最快方式来解释的话，我想这个说法最容易让人接受。” “所以你们俩是母胎中的双胞胎，因为母体营养不足所以最终只活下来一个？” 叶雅居然陪着对方大开脑洞，毕竟公主殿下自幼博览群书，这种奇闻怪谈其实看的也不少：“最后死去的弟弟的灵魂依附在了活着的哥哥的身上？” “居然有这种操作吗？”轩二的声音充满了惊奇：“我怎么不早点遇到你，这样我就能有更好的理由忽悠那个家伙了。” “哎，看来老夫太久不闻世事，已经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节奏了。” “冒昧问一下，我现在采取这个设定可以吗？” “不可以，泥奏凯！”叶雅满头黑线地摇头。 然后周围的一切瞬间安静下来。 叶雅说泥奏凯，轩二就真的走开了，轻飘飘的连一片云彩都没有留下。 黑暗宁静的死寂世界重新将叶雅吞没。 叶雅鼓着嘴巴，不想说话。 她身上的毒已经全解了。 叶雅稍微有些意外，也有些释然。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自己也便不会活着了。 她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进了地狱天堂，阴曹地府之类的地方。 因为这里太黑了。 也因为她其实对死后世界比常人了解的更深。 叶雅身为未来九公主，在长生与死亡上的见识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多得多。 所以她可以清楚判断，自己没有死。 可是判断自己没有死很简单，判断自己怎么活下来的，却要难很多。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在沙漠中给轩一留下那番遗言的瞬间。 当时她已经判断自己已经无药可救，无法可医，少数几个可以起效的办法，便是由叶萱阿姨那个级别的强者亲自为自己驱毒，或者说找到应对这种毒的特效药。 但是千星试中，超过洞玄境的强者不允许入内是常识也是惯例，当初她和叶萱阿姨定君子协议的时候，是包括自己如果死在千星试中生死无论的条款的。 所以单单凭一个轩一，是不可能在她毒发死亡之前，便找到合适治愈她的方法。 但那个少年偏偏做到了。 虽然还不清楚究竟是不是他做的。 但是既然她活着，那么这件事就和轩一脱不了干系。 可是——既然自己现在还活着，那么她是在哪里呢？ 自己周围一片黑暗，身体包裹在厚厚的丝茧之中，这丝茧从手感上来说，像是青之翼，但是此时的青之翼却不听从她的命令，无法自行散开。 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散开之后自己就会死？ 所以青之翼才会固执地自行判断吗？ 真是很有趣的情况啊。 那么说的话，自己究竟在哪呢？ “想知道吗？”有个温润平和的男声在她身边回响，但是叶雅却找不到那个人的位置。 他的声音有点像轩一，但是仔细品味却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似乎经历无数的少年声音，话语稚嫩，但感情却有些苍老。 叶雅不想知道，然后丢给对方一个反问：“你是谁？” 她有充分的教养不和陌生人说话。 “我是轩一的弟弟。” “轩二。” 叶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要搞笑！” “我没有搞笑。”对方认真说道：“如果用最快方式来解释的话，我想这个说法最容易让人接受。” “所以你们俩是母胎中的双胞胎，因为母体营养不足所以最终只活下来一个？” 叶雅居然陪着对方大开脑洞，毕竟公主殿下自幼博览群书，这种奇闻怪谈其实看的也不少：“最后死去的弟弟的灵魂依附在了活着的哥哥的身上？” “居然有这种操作吗？”轩二的声音充满了惊奇：“我怎么不早点遇到你，这样我就能有更好的理由忽悠那个家伙了。” “哎，看来老夫太久不闻世事，已经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节奏了。” “冒昧问一下，我现在采取这个设定可以吗？” “不可以，泥奏凯！”叶雅满头黑线地摇头。 然后周围的一切瞬间安静下来。 叶雅说泥奏凯，轩二就真的走开了，轻飘飘的连一片云彩都没有留下。 黑暗宁静的死寂世界重新将叶雅吞没。 叶雅鼓着嘴巴，不想说话。她身上的毒已经全解了。 叶雅稍微有些意外，也有些释然。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自己也便不会活着了。 她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进了地狱天堂，阴曹地府之类的地方。 因为这里太黑了。 也因为她其实对死后世界比常人了解的更深。 叶雅身为未来九公主，在长生与死亡上的见识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多得多。 所以她可以清楚判断，自己没有死。 可是判断自己没有死很简单，判断自己怎么活下来的，却要难很多。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在沙漠中给轩一留下那番遗言的瞬间。 当时她已经判断自己已经无药可救，无法可医，少数几个可以起效的办法，便是由叶萱阿姨那个级别的强者亲自为自己驱毒，或者说找到应对这种毒的特效药。 但是千星试中，超过洞玄境的强者不允许入内是常识也是惯例，当初她和叶萱阿姨定君子协议的时候，是包括自己如果死在千星试中生死无论的条款的。 所以单单凭一个轩一，是不可能在她毒发死亡之前，便找到合适治愈她的方法。 但那个少年偏偏做到了。 虽然还不清楚究竟是不是他做的。 但是既然她活着，那么这件事就和轩一脱不了干系。 可是——既然自己现在还活着，那么她是在哪里呢？ 自己周围一片黑暗，身体包裹在厚厚的丝茧之中，这丝茧从手感上来说，像是青之翼，但是此时的青之翼却不听从她的命令，无法自行散开。 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散开之后自己就会死？ 所以青之翼才会固执地自行判断吗？ 真是很有趣的情况啊。 那么说的话，自己究竟在哪呢？ “想知道吗？”有个温润平和的男声在她身边回响，但是叶雅却找不到那个人的位置。 他的声音有点像轩一，但是仔细品味却截然不同。 第九十七章 迷宫 怎么说呢？ 在推测星立华极有可能和自己一样都是暗部专员之后，那么同行之间的敏感性其实是很强的，尤其是现在星立华其实还没有很好地伪装自己的时候。 在轩一与星立华刚刚认识的时候，他们彼此都有很多的破绽，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慢慢变得天衣无缝。 只是，那个时候年幼的轩一其实很多时候观察不到那些违和的点，但是星立华却可以。 也便是说，星立华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轩一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对方家长的现实。 但是她仍然义无反顾地这样做了。 轩一摇了摇头。 其实暗部专员的任务也是分好多种的，向外出任务这种出差性任务耗时最长，报酬也最为丰厚，但这对星立华来说并不适合。 她不能离开家太长的时间，以免自己失去照顾。 所以她只能接一点暗杀，情报刺探，或者协助工作之类的临时性短任务。 但即使是这些任务，报酬依然相对来说非常丰厚，毕竟其实暗部专员严格来说不仅是铁饭碗，还属于金领，是绝对意义上的特种人才。 可是星立华连这种任务都没有出，而是选择了坐吃山空。 其实表面上星立华还是选择了每天两次外出，每三天一次购物，虽然轩一暂时没办法跟随星立华看她到底去了哪里，但是从时间来推测来看——星立华只是想向轩一展示她有在好好干活的感觉。 以及——星立华的厨艺其实很一般。 不知道是星立华那一批培养的时候并不注重全面发展，还是星立华把技能专精都点在了战斗上，虽然星立华在战斗领域是不折不扣的狠角色，但是做饭方面，星立华的饭长期以来都是在能吃但不好吃的这个水平线上，所以十岁之后轩一就彻底接替了星立华开始掌勺。 当然，如果你把星立华一个人晾在家，她还是饿不死的。 这又是另一番话题了。 关于星立华带回来的食物，当然还是萝卜白菜土豆之类的普通菜蔬，似乎在勤俭持家上，星立华还是很点了一点技能点的。 轩一并不知道星立华曾经的积蓄到哪里去了，又或者说星立华其实根本没有存下积蓄，毕竟轩一自己干了那么多年，同样囊空如洗。 他们姐弟其实这点挺投缘的。 今天星立华又如同往常一样早早出去“工作”，轩一独自在家百无聊赖，毕竟一个十五岁的灵魂被锁在四岁小孩的身体里，他并做不了多余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困在这里多久。 不过，其实轩一有点希望——能困自己多久就多久。 和冰冷的现实中他们姐弟彼此都朝不保夕相比。 如今的生活虽然清贫又看不到未来，但是同样简单又温馨，所顾虑的最大问题不过是金钱二字。 这是个大问题，但同样是小问题。 因为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 于是独自在家的轩一有点想要研究一下外屋那个墙角的沉重大木箱子起来。 星立华给轩一留了黑面包，盐，还有两个烤土豆，黑面包太硬吃起来最好烧热水把面包放进去泡软再吃，而烤土豆则有点皆大欢喜的感觉。 其实让轩一自己选择的话，轩一挺倾向于给他留两个烤红薯的，既好吃又有甜味。 不过随即又想到，鱼市上的红薯在现实时间的最近几年才开始在市面上泛滥起来，因为行程增大了港口的吞吐与铁路的运力，在此之前这种低附加值的农产品其实很少有人问津的。 所以现在星立华买不了红薯。 这真的是一个悲伤的话题。 以及轩二真是给自己构造了一个无限于接近真实的环境。 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以他的记忆为基础构建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能够在轩二的这个幻境中找到答案吗？ 现在他通过童年时候的一些细节推出来了星立华极有可能的真实身份，这是他曾经知道但是当时的自己无法察觉的细节。 那么自己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轩二知道吗？ 比如——这个沉重的木箱子。 在自己遥远的记忆中，确实存在这么一个奇怪而违和的箱子，它存在于自己刚来这个木屋的那几个星期，然后便很快永远消失在轩一的记忆里，并且再也没有见过它。 他从来没有试图，也不曾打开过这个箱子，但现在看来，这个箱子可能有着星立华自己的某些秘密，并且在这个幻境的不久之后，星立华就会按照这个记忆搬走这个箱子，从此之后自己便再也不会看到它。 只是，里面究竟是什么呢？ 轩一用小手捧着烤土豆围着这个大箱子仔细思索着。 箱子很大，也很沉，轩一用尽全力也无法将它挪动丝毫，要知道轩一虽然只有四岁，但是他其实也是战斗力很强的四岁，可能很多十岁的孩子和他打起来都能被他打的哇哇哭。 但是对于这个箱子，他真的无能为力。 箱子的锁并不是普通的铁锁，比如门口那个被星立华用手捏断的锁头，也不是显得很高端其实还是有机可乘的密码锁。 它其实是一个很机械很严谨的类似于保险箱一样的东西，锁与箱子本身融为一体，必须使用特制的钥匙才能将其打开。 可是星立华会将钥匙放在哪里呢？ 轩一很好奇，但是他在这个幻境其实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他无法联系上轩二。 虽然现实中，此时距离他第一次和轩二见面还有相当的时间，但是现实与幻境还是有着相当的距离的，上次在环境，他看到轩二想让他看到的场景之后他很快就脱离了幻境，只是这一次，轩二很有种想让自己一直看到剧终的感觉，毕竟——他在这个幻境吃饭睡觉上厕所，已经无比真实地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了。 在这种情况下，其实轩一不敢肯定，如果自己在再次毒发然后酒醉的时候，能不能看到幻境中的轩二，然后在和他签一次契约。 轩一自己判断是应该不可以的。 第九十八章 黎明与黑暗 怎么说呢。 继续请假一更，今天补齐四更实在有点累，请允许稍微休息一下。 拜谢拜谢。 以及这段情节还有点小问题在思考。 在推测星立华极有可能和自己一样都是暗部专员之后，那么同行之间的敏感性其实是很强的，尤其是现在星立华其实还没有很好地伪装自己的时候。 在轩一与星立华刚刚认识的时候，他们彼此都有很多的破绽，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慢慢变得天衣无缝。 只是，那个时候年幼的轩一其实很多时候观察不到那些违和的点，但是星立华却可以。 也便是说，星立华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轩一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对方家长的现实。 但是她仍然义无反顾地这样做了。 轩一摇了摇头。 其实暗部专员的任务也是分好多种的，向外出任务这种出差性任务耗时最长，报酬也最为丰厚，但这对星立华来说并不适合。 她不能离开家太长的时间，以免自己失去照顾。 所以她只能接一点暗杀，情报刺探，或者协助工作之类的临时性短任务。 但即使是这些任务，报酬依然相对来说非常丰厚，毕竟其实暗部专员严格来说不仅是铁饭碗，还属于金领，是绝对意义上的特种人才。 可是星立华连这种任务都没有出，而是选择了坐吃山空。 其实表面上星立华还是选择了每天两次外出，每三天一次购物，虽然轩一暂时没办法跟随星立华看她到底去了哪里，但是从时间来推测来看——星立华只是想向轩一展示她有在好好干活的感觉。 以及——星立华的厨艺其实很一般。 不知道是星立华那一批培养的时候并不注重全面发展，还是星立华把技能专精都点在了战斗上，虽然星立华在战斗领域是不折不扣的狠角色，但是做饭方面，星立华的饭长期以来都是在能吃但不好吃的这个水平线上，所以十岁之后轩一就彻底接替了星立华开始掌勺。 当然，如果你把星立华一个人晾在家，她还是饿不死的。 这又是另一番话题了。 关于星立华带回来的食物，当然还是萝卜白菜土豆之类的普通菜蔬，似乎在勤俭持家上，星立华还是很点了一点技能点的。 轩一并不知道星立华曾经的积蓄到哪里去了，又或者说星立华其实根本没有存下积蓄，毕竟轩一自己干了那么多年，同样囊空如洗。 他们姐弟其实这点挺投缘的。 今天星立华又如同往常一样早早出去“工作”，轩一独自在家百无聊赖，毕竟一个十五岁的灵魂被锁在四岁小孩的身体里，他并做不了多余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困在这里多久。 不过，其实轩一有点希望——能困自己多久就多久。 和冰冷的现实中他们姐弟彼此都朝不保夕相比。 如今的生活虽然清贫又看不到未来，但是同样简单又温馨，所顾虑的最大问题不过是金钱二字。 这是个大问题，但同样是小问题。 因为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 于是独自在家的轩一有点想要研究一下外屋那个墙角的沉重大木箱子起来。 星立华给轩一留了黑面包，盐，还有两个烤土豆，黑面包太硬吃起来最好烧热水把面包放进去泡软再吃，而烤土豆则有点皆大欢喜的感觉。 其实让轩一自己选择的话，轩一挺倾向于给他留两个烤红薯的，既好吃又有甜味。 不过随即又想到，鱼市上的红薯在现实时间的最近几年才开始在市面上泛滥起来，因为行程增大了港口的吞吐与铁路的运力，在此之前这种低附加值的农产品其实很少有人问津的。 所以现在星立华买不了红薯。 这真的是一个悲伤的话题。 以及轩二真是给自己构造了一个无限于接近真实的环境。 毕竟这里的一切都是以他的记忆为基础构建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能够在轩二的这个幻境中找到答案吗？ 现在他通过童年时候的一些细节推出来了星立华极有可能的真实身份，这是他曾经知道但是当时的自己无法察觉的细节。 那么自己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轩二知道吗？ 比如——这个沉重的木箱子。 在自己遥远的记忆中，确实存在这么一个奇怪而违和的箱子，它存在于自己刚来这个木屋的那几个星期，然后便很快永远消失在轩一的记忆里，并且再也没有见过它。 他从来没有试图，也不曾打开过这个箱子，但现在看来，这个箱子可能有着星立华自己的某些秘密，并且在这个幻境的不久之后，星立华就会按照这个记忆搬走这个箱子，从此之后自己便再也不会看到它。 只是，里面究竟是什么呢？ 轩一用小手捧着烤土豆围着这个大箱子仔细思索着。 箱子很大，也很沉，轩一用尽全力也无法将它挪动丝毫，要知道轩一虽然只有四岁，但是他其实也是战斗力很强的四岁，可能很多十岁的孩子和他打起来都能被他打的哇哇哭。 但是对于这个箱子，他真的无能为力。 箱子的锁并不是普通的铁锁，比如门口那个被星立华用手捏断的锁头，也不是显得很高端其实还是有机可乘的密码锁。 它其实是一个很机械很严谨的类似于保险箱一样的东西，锁与箱子本身融为一体，必须使用特制的钥匙才能将其打开。 可是星立华会将钥匙放在哪里呢？ 轩一很好奇，但是他在这个幻境其实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那就是他无法联系上轩二。 虽然现实中，此时距离他第一次和轩二见面还有相当的时间，但是现实与幻境还是有着相当的距离的，上次在环境，他看到轩二想让他看到的场景之后他很快就脱离了幻境，只是这一次，轩二很有种想让自己一直看到剧终的感觉，毕竟——他在这个幻境吃饭睡觉上厕所，已经无比真实地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了。 在这种情况下，其实轩一不敢肯定，如果自己在再次毒发然后酒醉的时候，能不能看到幻境中的轩二，然后在和他签一次契约。 轩一自己判断是应该不可以的。 第九十九章 守门人 火红的太阳从西边落下，又慢慢从东边升起。 温暖耀眼的光辉天际洒落，海洋，天空，森林，城市，冰原，山地以及沙漠，都慢慢亮堂了起来。 叶雅走出山洞，静静望着初升的太阳。 少女的表情平静又安然。 一夜过去了，轩一依旧没有苏醒。 在夜里有许多波野兽试图啃食少年那散发着无比诱人香味的身体，但它们都没有走近轩一身周三米以内。 轩二有一点说的对，那就是九公主真的很擅长守护。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虽然说能够觉察到轩一身体的情况在慢慢好转，但是他究竟多久才能醒。 醒来之后又拥有什么水平的战斗力。 叶雅真的一无所知。 虽然说轩二信誓旦旦告诉自己，轩一正在经历他有生以来最重要的一场涅槃，可是在叶雅看来，轩一不过是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 他体内的毒，是至今已经成为传说的一种毒，从来没有人能够敌过它，因为有千年，万年的时光作见证。 可是他还活着。 因为他真的不想死。 每次看到轩一，她都能那个少年身上看到一个人拼命到极限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即使这样——他依然会死，如今的挣扎不过是让自己晚一点死去罢了。 叶雅叹了口气，望向远方。 他们的山洞位于山地领域的一座孤峰的顶端，想来当时对于处在飞行状态的轩一而言，这里是最容易观察到的藏身地。 虽然对天空的观察者而言不太友好，但是对于大地上的搜寻者而言，这个庇护所其实很不错。 在她视野的远方，那座天空之城依然漂浮在那里，上面包裹着淡淡的天蓝色结局。 这是第四天的黎明。 也是最黑暗的开始。 叶雅深呼吸。 清晨的空气清新但又肃杀。 大地之上，远方蓝色的海洋，灰色的城市与昏黄的沙漠。 各色的结界在其上闪烁着，象征着禁止入内。 叶雅将目光望向北方，那片白色的雪原上，同样笼罩着雪一般白色结界。 这意味着卡斯特实现了他的计划与承诺，在这个须弥山上，给兰叶帝国创造了一个庇身之所。 如今七大领域，海洋，天空，城市，沙漠，雪原，五大领域都已经尘埃落定，叶雅此刻最殷切的期盼，那就是森林领域的乱局能多持续一会，每多持续一段时间，自己这里就多出一点时间。 而一旦森林领域那边同样决出最后的镇守，那么所有的压力都将压在这山峦起伏的领域。 就算自己和轩一躲得再好，也会被对方在搜寻山地镇守魔兽的时候顺便将自己这边给搜出来。 这就显得很不开心了。 以及，虽然叶雅内心期望着森林领域可以拖出更多的时间，但事实上，这个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星城阵营取代兰叶帝国在森林领域的位置之后，森林领域原本已经又暂时变成了三足鼎立的稳定格局。 但是这种三足鼎立，其实不过是骗人的勾当罢了。 斯特共和国派出了最强的两人前往沙漠领域，如今已经成功取得镇守之位，这意味着原本就只有自保之力的斯特共和国将会很快选择收缩，有极大可能会放弃森林领域去和帝子菁汇合。 如果他们不这样决策的话，身为三足鼎立中最弱的那一环，在时间的挤压下很快会被再也无法等待的另外两方给吞噬掉。 归海望和帝云归都不蠢，他们懂得该如何抉择。 除非说曦子权回归再在森林领域带领斯特共和国参与最终角逐，但是以叶雅对曦子权的了解，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做。 而原本强盛之极的星城，由于城市领域遭受的重创，尤其是星九这个镇守级别的绝对主力选择出走，其实进入森林领域时他们已经元气大伤，所以必须在一鼓作气，再而衰之前先铤而走险将兰叶帝国彻底驱逐为自己换的休养生息之地，这是正确且唯一能够给自己喘息之机的决策。 但随着星九拿到天空镇守的位置，其实星城已经对森林领域镇守不是那么势在必得了，尤其是他们与雪瞳一族的实力相比完全不占优势的前提下。 至于雪瞳一族，他们人数虽少，但个体战力却都足够强，而最终的是，自己与雪瞳一族有过协议。 她能够从雪瞳一族那里将兰叶帝国的俘虏带出来，甚至还能请动白听雪和她一起去星城那边要人，这种级别的条件不可能是凭九公主一个名字做得到的。 事实上她和雪瞳一族达成了暂时的攻守同盟协议，在必要的时候，雪瞳一族将会从兰叶帝国方面取得同级别的协助。 以九公主的信誉为代价。 虽然九公主的信誉说实话不是不可打破的。 但同样——其实一千年来都没有被打破过。 这样一来，森林领域即将分出胜负也是可以遇见的真实。 现在的问题就是，什么时候可以。 七大领域，六个阵营，如今推演到最后，竟然有种一个阵营占据一个领域的趋势，这样一来，最后一个空余的领域就成了所有人的必争之地。 当然，这样的趋势其实也是必然的。 从海洋领域开始，占据绝对地利并且将其他人驱逐出海洋领域的商业联邦，第一个展现了集体作战的强大威力，并且最终也以这种方式有条不紊的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接下来的城市领域，几乎所有势力都曾经在这里展开过角逐，再次证明了孤军奋战很难在如此庞大的领域内取得全面的优势。 所以在森林领域，所有人都在谋求集体优势的时候，反而不可避免让整个局面陷入了僵化，进而导致卡斯特和帝子菁不约而同的暗度陈仓，进而导致兰叶帝国被驱逐出场。 这一切如同斗兽棋一般，所有人的思路都在螺旋上升，但是最终，依然会回到原点。 而此时的原点就是——其实手握镇守兵器，执掌一方领域的镇守才能在千星试中取得真正的优势。 而现在，唯一的势力真空，毫无疑问就是自己脚下的山峦。 千星试的第四天，争夺日的最后一日。 注定会无比的漫长。 而叶雅只想要更多的时间。 更多供自己和轩一喘息的时间。 第一百章 钥匙 如果您看到这个，说明您是盗版用户的受害者～～～～～～～～～～～ 由于个人原因，今晚无法及时码出更新，所以暂时用此章节代替，明日补足。 正版用户看到此提示请重新下载或刷新。 盗版用户的，请您更换作品源 至于雪瞳一族，他们人数虽少，但个体战力却都足够强，而最终的是，自己与雪瞳一族有过协议。 她能够从雪瞳一族那里将兰叶帝国的俘虏带出来，甚至还能请动白听雪和她一起去星城那边要人，这种级别的条件不可能是凭九公主一个名字做得到的。 事实上她和雪瞳一族达成了暂时的攻守同盟协议，在必要的时候，雪瞳一族将会从兰叶帝国方面取得同级别的协助。 以九公主的信誉为代价。 虽然九公主的信誉说实话不是不可打破的。 但同样——其实一千年来都没有被打破过。 这样一来，森林领域即将分出胜负也是可以遇见的真实。 现在的问题就是，什么时候可以。 七大领域，六个阵营，如今推演到最后，竟然有种一个阵营占据一个领域的趋势，这样一来，最后一个空余的领域就成了所有人的必争之地。 当然，这样的趋势其实也是必然的。 从海洋领域开始，占据绝对地利并且将其他人驱逐出海洋领域的商业联邦，第一个展现了集体作战的强大威力，并且最终也以这种方式有条不紊的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接下来的城市领域，几乎所有势力都曾经在这里展开过角逐，再次证明了孤军奋战很难在如此庞大的领域内取得全面的优势。 所以在森林领域，所有人都在谋求集体优势的时候，反而不可避免让整个局面陷入了僵化，进而导致卡斯特和帝子菁不约而同的暗度陈仓，进而导致兰叶帝国被驱逐出场。 这一切如同斗兽棋一般，所有人的思路都在螺旋上升，但是最终，依然会回到原点。 而此时的原点就是——其实手握镇守兵器，执掌一方领域的镇守才能在千星试中取得真正的优势。 而现在，唯一的势力真空，毫无疑问就是自己脚下的山峦。 千星试的第四天，争夺日的最后一日。 注定会无比的漫长。 而叶雅只想要更多的时间。 更多供自己和轩一喘息的时间。 至于雪瞳一族，他们人数虽少，但个体战力却都足够强，而最终的是，自己与雪瞳一族有过协议。 她能够从雪瞳一族那里将兰叶帝国的俘虏带出来，甚至还能请动白听雪和她一起去星城那边要人，这种级别的条件不可能是凭九公主一个名字做得到的。 事实上她和雪瞳一族达成了暂时的攻守同盟协议，在必要的时候，雪瞳一族将会从兰叶帝国方面取得同级别的协助。 以九公主的信誉为代价。 虽然九公主的信誉说实话不是不可打破的。 但同样——其实一千年来都没有被打破过。 这样一来，森林领域即将分出胜负也是可以遇见的真实。 现在的问题就是，什么时候可以。 七大领域，六个阵营，如今推演到最后，竟然有种一个阵营占据一个领域的趋势，这样一来，最后一个空余的领域就成了所有人的必争之地。 当然，这样的趋势其实也是必然的。 从海洋领域开始，占据绝对地利并且将其他人驱逐出海洋领域的商业联邦，第一个展现了集体作战的强大威力，并且最终也以这种方式有条不紊的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接下来的城市领域，几乎所有势力都曾经在这里展开过角逐，再次证明了孤军奋战很难在如此庞大的领域内取得全面的优势。 所以在森林领域，所有人都在谋求集体优势的时候，反而不可避免让整个局面陷入了僵化，进而导致卡斯特和帝子菁不约而同的暗度陈仓，进而导致兰叶帝国被驱逐出场。 这一切如同斗兽棋一般，所有人的思路都在螺旋上升，但是最终，依然会回到原点。 而此时的原点就是——其实手握镇守兵器，执掌一方领域的镇守才能在千星试中取得真正的优势。 而现在，唯一的势力真空，毫无疑问就是自己脚下的山峦。 千星试的第四天，争夺日的最后一日。 注定会无比的漫长。 而叶雅只想要更多的时间。 更多供自己和轩一喘息的时间。 至于雪瞳一族，他们人数虽少，但个体战力却都足够强，而最终的是，自己与雪瞳一族有过协议。 她能够从雪瞳一族那里将兰叶帝国的俘虏带出来，甚至还能请动白听雪和她一起去星城那边要人，这种级别的条件不可能是凭九公主一个名字做得到的。 事实上她和雪瞳一族达成了暂时的攻守同盟协议，在必要的时候，雪瞳一族将会从兰叶帝国方面取得同级别的协助。 以九公主的信誉为代价。 虽然九公主的信誉说实话不是不可打破的。 但同样——其实一千年来都没有被打破过。 这样一来，森林领域即将分出胜负也是可以遇见的真实。 现在的问题就是，什么时候可以。 七大领域，六个阵营，如今推演到最后，竟然有种一个阵营占据一个领域的趋势，这样一来，最后一个空余的领域就成了所有人的必争之地。 当然，这样的趋势其实也是必然的。 从海洋领域开始，占据绝对地利并且将其他人驱逐出海洋领域的商业联邦，第一个展现了集体作战的强大威力，并且最终也以这种方式有条不紊的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接下来的城市领域，几乎所有势力都曾经在这里展开过角逐，再次证明了孤军奋战很难在如此庞大的领域内取得全面的优势。 所以在森林领域，所有人都在谋求集体优势的时候，反而不可避免让整个局面陷入了僵化，进而导致卡斯特和帝子菁不约而同的暗度陈仓，进而导致兰叶帝国被驱逐出场。 这一切如同斗兽棋一般，所有人的思路都在螺旋上升，但是最终，依然会回到原点。 而此时的原点就是——其实手握镇守兵器，执掌一方领域的镇守才能在千星试中取得真正的优势。 而现在，唯一的势力真空，毫无疑问就是自己脚下的山峦。 千星试的第四天，争夺日的最后一日。 注定会无比的漫长。 而叶雅只想要更多的时间。 更多供自己和轩一喘息的时间。 第一零一章 纷至沓来 如果您看到这个，说明您是盗版用户的受害者～～～～～～～～～～～ 由于个人原因，今晚无法及时码出更新，所以暂时用此章节代替，明日补足。 正版用户看到此提示请重新下载或刷新。 盗版用户的，请您更换作品源 正在这个时候，叶雅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道冰闪光。 它如同雪花一样绽放，然后慢慢融化凋零，但是在它融化凋零的时候，已经在世界上留下了足够多的痕迹。 在须弥山的中央，那片翠绿的森林领域，在雪花绽放的地方，慢慢开始结冰。 雪白的冰与雾，将葱翠的森林披上了一件银白色的外衣。 叶雅眼角抽动了一下。 然后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只是静静转身，走入了身后山顶那座黝黑的山洞。 在她走出去几米之后，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山洞的入口慢慢垮塌下来，碎石将这个山洞彻底掩盖起来。 相比于如何取得山地领域这最后一个领域的镇守之位。 叶雅先思考的是，如何能够活下来。 …… …… 白听雪站立在冰雪之上。 银装素裹。 他面前是一株几乎有几百米高的庞大古木，而今，古木已经被厚达数米的坚冰完全包裹。 严格来说，这株古木是一个巨大的树精，但现在，它被更伟大的力量所笼罩。 这是接近，或者说是看看媲美洞玄之上的力量。 在远方，一座冰雕慢慢抖动起来，一头银发从中露出，碎雪沿着头发簌簌落下。 星白芷面无表情地甩脱身上如同铠甲一般的沉重冰块，然后抬起头，望向远方漂浮在空中的男子。 “这就是你的底牌？” 白听雪回头：“不是。” “那是什么？”星白芷继续问道。 白听雪没有笑：“这是代价。” 星白芷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身体慢慢被星辉包裹，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向着天空飞去。 在星白芷之后，远方的一座座冰雕也同样开始脱落身上沉重的甲壳，然后他们纷纷一言不发，向着四方离去。 白听雪展示了真正碾压级别的力量，不论他是怎么做到的，不论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但只要他做得到，世界便应该给予他足够的尊重。 白听雪点了点头，然后漂浮在了那株被冻结的古木之前。 轻声开口：“抱歉。” 他的话音方落，这株原本接天连地的通天古树便开始如同被利刃切割一般开始慢慢肢解。 一块块巨大的足有房屋大小的木块沉重落地，溅起一团团雪花。 白听雪面无表情地看着所有的木块都已经落地，确定这个镇守魔兽已经死透，他才跟着慢慢落下。 然后在那足有小山高的雪堆上，他慢慢伸出了手掌。 珊瑚之塔开始凝结。 然后他将手探入那血珠堆成的高塔之内。 慢慢从中取出一根纤长的绿色藤杖。 森林镇守兵器——藤萝杖。 森林镇守花落雪瞳一族。 镇守人选为雪瞳行走白听雪。 白听雪闭上眼睛，静静感受藤萝杖的力量，良久之后才轻轻挥动法杖。 在那一瞬间，冰雪消融。 冰雪下被一瞬间冻结的树木纷纷开始老树发新芽，原本被几乎夷平的战场很快便重新被郁郁葱葱的森林所覆盖。 再然后，那原本已经被切割成无数块的古木，开始颤颤悠悠地移动，拼接，最后重新拼成一株和原本相差无几的苍天古木，然后慢慢开始舒展叶子。 …… …… 叶雅知道森林领域镇守已经被白听雪成功拿到手，甚至他没有动用和自己的协议。 虽然他们暂时是盟友，但在这个须弥山内，最终的关系还是对手。 对手如此强大，让叶雅真的很不开心很不开心。 毕竟嘴炮能解决的对手，只是极小的一部分。 叶雅向前走去，身上的青之翼发出微光，照亮她前进的道路，很快，那个躺在地上的男孩重新出现在视野中。 她静静跪坐下来，握住对方的手，感受他手腕上的轻微脉搏。 然后开口问道：“他还有多久能醒？” 轩二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 “这取决与他自己想不想醒。” 叶雅侧头：“毒不是还没消吗？” “毒不是最重要的。”轩二淡淡说道：“最重要的是心。” 叶雅不想和对方打什么机锋，因为没有心情。 “森林领域镇守已经出来了。” 轩二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所有对镇守还有觊觎之心的人都会蜂拥向这里涌来。”叶雅咬着嘴唇说道：“真正有实力拿到镇守的人都已经成功拿到，但相应的，原本畏惧狮子的豺狼都会蜂拥而上强强夺属于他们的残羹剩饭。” “而眼下，我们所在的土地就是他们眼中肥美的膏腴。” 轩二继续点头：“然后呢？” “然后他们会找到我们，把我驱逐，然后把轩一杀死。” “难道你不会反抗吗？”轩二的语气就好像是家长在教自己的女儿。 谁要再敢揪自己的辫子就抡圆了胳膊扇上去。 “我打不过。”叶雅轻轻说道。 “九公主怎么能说自己打不过？” “你知道叶青吗？” “那丫头最擅长的就是和自己打不过的怪物打架。” “然后把怪物一个一个全打趴在地上。” 搞得你认识叶青一样。 不对，你好像还真的认识叶青。 叶雅默默地想道。 然后说：“我又不是叶青。” “但是你是九公主啊。”轩二理所当然道。 “我没有学九公主怎么打架。”叶雅轻轻说道：“因为不喜欢。” “不，不不不。”轩二似乎摇着手指一字一顿说道。 “事实上，当初叶青会的东西比你现在少多了，但她照样会打架。”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轩二话语平静。 “如果我教你像叶青那样打架，你愿不愿意学？” 叶雅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嗯。” 年幼的九公主轻轻说道。 …… …… “首先，格物境境界实在太低了，我给你提供几个圆满晋升的途径，你考虑一下。” “你有预选途径？” “那你不再说啊，来，让我给你参考参考，把把关。” “别看小哥我是一千多年前的老鬼魂，其实很多新潮东西我比你们玩的还花。” “嗯，主要是心有余而力不从心。” 叶青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的话语，默默低下头。 然后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你是怎么死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知道。”叶雅轻轻说道：“你是不是就是因为太烦。” “才被叶青打死的？” 第一百零二章 怪物 如果您看到这个，说明您是盗版用户的受害者～～～～～～～～～～～ 由于个人原因，今晚无法及时码出更新，所以暂时用此章节代替，明日补足。 正版用户看到此提示请重新下载或刷新。 盗版用户的，请您更换作品源 怎么说呢？ 在推测星立华极有可能和自己一样都是暗部专员之后，那么同行之间的敏感性其实是很强的，尤其是现在星立华其实还没有很好地伪装自己的时候。 在轩一与星立华刚刚认识的时候，他们彼此都有很多的破绽，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慢慢变得天衣无缝。 只是，那个时候年幼的轩一其实很多时候观察不到那些违和的点，但是星立华却可以。 也便是说，星立华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轩一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对方家长的现实。 但是她仍然义无反顾地这样做了。 轩一摇了摇头。 其实暗部专员的任务也是分好多种的，向外出任务这种出差性任务耗时最长，报酬也最为丰厚，但这对星立华来说并不适合。 她不能离开家太长的时间，以免自己失去照顾。 所以她只能接一点暗杀，情报刺探，或者协助工作之类的临时性短任务。 但即使是这些任务，报酬依然相对来说非常丰厚，毕竟其实暗部专员严格来说不仅是铁饭碗，还属于金领，是绝对意义上的特种人才。 可是星立华连这种任务都没有出，而是选择了坐吃山空。 其实表面上星立华还是选择了每天两次外出，每三天一次购物，虽然轩一暂时没办法跟随星立华看她到底去了哪里，但是从时间来推测来看——星立华只是想向轩一展示她有在好好干活的感觉。 以及——星立华的厨艺其实很一般。 不知道是星立华那一批培养的时候并不注重全面发展，还是星立华把技能专精都点在了战斗上，虽然星立华在战斗领域是不折不扣的狠角色，但是做饭方面，星立华的饭长期以来都是在能吃但不好吃的这个水平线上，所以十岁之后轩一就彻底接替了星立华开始掌勺。 当然，如果你把星立华一个人晾在家，她还是饿不死的。 这又是另一番话题了。 关于星立华带回来的食物，当然还是萝卜白菜土豆之类的普通菜蔬，似乎在勤俭持家上，星立华还是很点了一点技能点的。 轩一并不知道星立华曾经的积蓄到哪里去了，又或者说星立华其实根本没有存下积蓄，毕竟轩一自己干了那么多年，同样囊空如洗。 他们姐弟其实这点挺投缘的。 今天星立华又如同往常一样早早出去“工作”，轩一独自在家百无聊赖，毕竟一个十五岁的灵魂被锁在四岁小孩的身体里，他并做不了多余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困在这里多久。 不过，其实轩一有点希望——能困自己多久就多久。 和冰冷的现实中他们姐弟彼此都朝不保夕相比。 如今的生活虽然清贫又看不到未来，但是同样简单又温馨，所顾虑的最大问题不过是金钱二字。 这是个大问题，但同样是小问题。 因为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 于是独自在家的轩一有点想要研究一下外屋那个墙角的沉重大木箱子起来。 星立华给轩一留了黑面包，盐，还有两个烤土豆，黑面包太硬吃起来最好烧热水把面包放进去泡软再吃，而烤土豆则有点皆大欢喜的感觉。 其实让轩一自己选择的话，轩一挺倾向于给他留两个烤红薯的，既好吃又有甜味。 不过随即又想到，鱼市上的红薯在现实时间的最近几年才开始在市面上泛滥起来，因为怎么说呢？ 在推测星立华极有可能和自己一样都是暗部专员之后，那么同行之间的敏感性其实是很强的，尤其是现在星立华其实还没有很好地伪装自己的时候。 在轩一与星立华刚刚认识的时候，他们彼此都有很多的破绽，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慢慢变得天衣无缝。 只是，那个时候年幼的轩一其实很多时候观察不到那些违和的点，但是星立华却可以。 也便是说，星立华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轩一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对方家长的现实。 但是她仍然义无反顾地这样做了。 轩一摇了摇头。 其实暗部专员的任务也是分好多种的，向外出任务这种出差性任务耗时最长，报酬也最为丰厚，但这对星立华来说并不适合。 她不能离开家太长的时间，以免自己失去照顾。 所以她只能接一点暗杀，情报刺探，或者协助工作之类的临时性短任务。 但即使是这些任务，报酬依然相对来说非常丰厚，毕竟其实暗部专员严格来说不仅是铁饭碗，还属于金领，是绝对意义上的特种人才。 可是星立华连这种任务都没有出，而是选择了坐吃山空。 其实表面上星立华还是选择了每天两次外出，每三天一次购物，虽然轩一暂时没办法跟随星立华看她到底去了哪里，但是从时间来推测来看——星立华只是想向轩一展示她有在好好干活的感觉。 以及——星立华的厨艺其实很一般。 不知道是星立华那一批培养的时候并不注重全面发展，还是星立华把技能专精都点在了战斗上，虽然星立华在战斗领域是不折不扣的狠角色，但是做饭方面，星立华的饭长期以来都是在能吃但不好吃的这个水平线上，所以十岁之后轩一就彻底接替了星立华开始掌勺。 当然，如果你把星立华一个人晾在家，她还是饿不死的。 这又是另一番话题了。 关于星立华带回来的食物，当然还是萝卜白菜土豆之类的普通菜蔬，似乎在勤俭持家上，星立华还是很点了一点技能点的。 轩一并不知道星立华曾经的积蓄到哪里去了，又或者说星立华其实根本没有存下积蓄，毕竟轩一自己干了那么多年，同样囊空如洗。 他们姐弟其实这点挺投缘的。 今天星立华又如同往常一样早早出去“工作”，轩一独自在家百无聊赖，毕竟一个十五岁的灵魂被锁在四岁小孩的身体里，他并做不了多余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困在这里多久。 不过，其实轩一有点希望——能困自己多久就多久。 和冰冷的现实中他们姐弟彼此都朝不保夕相比。 如今的生活虽然清贫又看不到未来，但是同样简单又温馨，所顾虑的最大问题不过是金钱二字。 这是个大问题，但同样是小问题。 因为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 于是独自在家的轩一有点想要研究一下外屋那个墙角的沉重大木箱子起来。 星立华给轩一留了黑面包，盐，还有两个烤土豆，黑面包太硬吃起来最好烧热水把面包放进去泡软再吃，而烤土豆则有点皆大欢喜的感觉。 其实让轩一自己选择的话，轩一挺倾向于给他留两个烤红薯的，既好吃又有甜味。 不过随即又想到，鱼市上的红薯在现实时间的最近几年才开始在市面上泛滥起来，因为怎么说呢？ 在推测星立华极有可能和自己一样都是暗部专员之后，那么同行之间的敏感性其实是很强的，尤其是现在星立华其实还没有很好地伪装自己的时候。 在轩一与星立华刚刚认识的时候，他们彼此都有很多的破绽，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慢慢变得天衣无缝。 只是，那个时候年幼的轩一其实很多时候观察不到那些违和的点，但是星立华却可以。 第一百零三章 敌友之辨 说实话，帝云归并没有想到曦子权见他之后竟然先问了这个问题。 以及——这方面他所知道的真的不多。 所以帝云归开口的时候，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就在昨天，轩一刚刚和兰叶帝国的兰夜行做过一场。” “面对只有三成不到实力的兰夜行，轩一以重伤的代价险胜。” “胜利的契机在于兰夜行没有想过杀他。” 帝云归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但是道理却讲得很明白。 如果轩一真的有正面击败帝子菁的实力，甚至逼得曦子权以幻灭之刃出手，那么他就不会被兰夜行逼到必须以重伤换命的地步。 而这唯一的机会还是在兰夜行不想杀他的前提下。 尽管说在这场战斗中轩一展现了无与伦比的技巧与超乎想象的身体素质，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 但是境界的差距实在过于巨大。 “他用的是龙牙刀。”曦子权淡淡说道：“这种刀目前只有兰叶帝国还有库存，这次进入须弥山的人，也只有他曾经使用过。” 帝云归沉默，然后想了想：“冒昧问一句。” “他死了吗？” 如果是旁人当然是没有此问的。 因为没有人可能在幻灭之刃前还能活着，帝云归也不应该去关心一个敌人的结局。 但他是轩一。 曦子权轻轻摇头：“他最后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挡住了我的刀，然后借力逃走了。” 帝云归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么你对他怎么看？” “当然是用眼睛看。”曦子权说道：“我在这座须弥山已经看过了很多人。” “商业联邦的大小姐，奥斯帝国的小公主，雪瞳的行走，星澈的杀手，兰叶的九公主，还有那位侠的门徒。” “他们当然都很不错，我比他们强只是因为我比他们大，还有我手中有那把刀。” “可是，谁都没有他给我的威胁感大。” 帝云归当然没有问他是谁。 “他不过刚刚能够击败久战之后的帝子菁。” “而且我相信，他能够以那样的状态战斗一定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前者的含义是帝子菁不强，更何况是苦战之后的帝子菁。 而后者的含义更为诛心，因为对一个天骄来说，都有常态战斗力和爆发战斗力的区别。 如果说轩一那个状态不过是爆发战斗力，那么真的不足为惧，况且这还很明显消耗极大后遗症也颇为严重。 曦子权淡淡说道：“他只有十五岁。” “月公主同样也不过十五岁。”帝云归平静回答。 “奥斯椒月那种怪物，有一个就够了，难道你还嫌多？”曦子权笑道：“你对他了解多吗？” “不算多。”帝云归淡淡说道：“路上认识的，感觉人还不错。” “你不是除了和我妹和谁都能玩得来吗？”曦子权道。 “这也得分人。”帝云归看着对方：“有些人不过萍水相逢，点头之交，顶多算是酒肉朋友。” “有些人可以交命。” “我交命的朋友不多。” “你算一个。” “轩一不算，但我认为他这个人可交。” 曦子权放下书卷，笑了起来：“你见了那么多人，有这么高的评价课可不多。” “我感觉你对他的评价比我高多了。”帝云归平静说道。 “我说的是他未来的威胁性。”曦子权淡淡纠正道：“你却指他这个人的价值。” “暗星什么时候能培养出来这么一个魔崽子了？” “长安女帝也是暗星培养出来的魔崽子啊。”帝云归回答道：“即使在而今，天上那个姑娘爆发起来也不可小觑。” “好吧，我被你说服了。”曦子权笑了笑道：“你的建议？” “可为友，莫为敌。”帝云归轻轻道：“其实他这个人还是蛮好玩又挺识时务的，我很怀疑他的那个状态对他智商有影响。” 曦子权笑了起来：“皆依汝言。” 帝云归松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来到这里，其实最关键的就是想向曦子权与轩一说和。 曦子权有多么可怕，这世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甚至帝子菁都没有他清楚。 但是轩一的一步步成长，帝云归却是亲眼所见。 如果他还在星城的控制下，那倒不足为惧，因为那个时候和他个人的关系无关紧要，星城一向是以对下属人员的超高控制力所著称的。 但现在他已经脱离星城，近乎和对方决裂，那么这个时候凭空树未来之敌，便极为危险。 无论他能否成为星城行走，都同样危险。 毕竟帝云归自己也不是“此子断不可留”的爱好者。 反而是曦子权看着帝云归的脸：“你就这么害怕我和他结仇？” 帝云归点头：“我朋友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多。” “毕竟我习惯拿钱开道的。” 曦子权点头：“还有事吗？” “有。”帝云归说道。 “我来向你辞行。” “这次一别，恐怕在这须弥山就再难有相见之日。” “如果我死了，那么生死有命，不用替我报仇。” 曦子权点头。 他们两个人其实彼此交心，所以很多话尽在不言中。 “我会等你的。” 帝云归转身，慢慢向外走去。 萧声慢慢在他身后响起。 曦子权静静给他吹了一首送别。 …… …… 此刻在山地领域，终于已经成为最混乱的无主之地。 由于七大领域六个都名花有主，并且六个阵营分别据守，那么山地领域所有尚存野心不甘寄人篱下之人，都选择来这里分上一杯羹。 看最后一个领域镇守能不能落在自己身上。 星昏鸦便是这样想的。 他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乌鸦，在天空中自由游弋着，在森林领域被白听雪重创整个星城之后，星城便陷入了分裂。 以星白芷为首的几人都不想再去最后一个山地领域去拼那个镇守之位，而选择前往了天空领域接受星九的庇护，而星昏鸦却没有跟着他们。 他一向擅长单独行动，在城市领域如此，在森林领域如此，那么接下来，随着星九即将成为星城阵营在这次千星试的领袖，他自然不再想去吃那口残羹冷饭。 来到这里是必然之举。 正在这时，乌鸦的黑夜眼睛骤然拧成一颗墨珠。 在远方的山峰上传来炸响，在响声的同时，数条舞动的光带从峰顶刺出，迅如雷电，然后飞快缩回，无影无踪。 他的身形才空中略一停顿，然后迅疾向着下方落去。 第一百零四章 以身饲魔者 正在写，正在写。 第一百零三章敌友之辨 说实话，帝云归并没有想到曦子权见他之后竟然先问了这个问题。 以及——这方面他所知道的真的不多。 所以帝云归开口的时候，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就在昨天，轩一刚刚和兰叶帝国的兰夜行做过一场。” “面对只有三成不到实力的兰夜行，轩一以重伤的代价险胜。” “胜利的契机在于兰夜行没有想过杀他。” 帝云归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但是道理却讲得很明白。 如果轩一真的有正面击败帝子菁的实力，甚至逼得曦子权以幻灭之刃出手，那么他就不会被兰夜行逼到必须以重伤换命的地步。 而这唯一的机会还是在兰夜行不想杀他的前提下。 尽管说在这场战斗中轩一展现了无与伦比的技巧与超乎想象的身体素质，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 但是境界的差距实在过于巨大。 “他用的是龙牙刀。”曦子权淡淡说道：“这种刀目前只有兰叶帝国还有库存，这次进入须弥山的人，也只有他曾经使用过。” 帝云归沉默，然后想了想：“冒昧问一句。” “他死了吗？” 如果是旁人当然是没有此问的。 因为没有人可能在幻灭之刃前还能活着，帝云归也不应该去关心一个敌人的结局。 但他是轩一。 曦子权轻轻摇头：“他最后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挡住了我的刀，然后借力逃走了。” 帝云归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么你对他怎么看？” “当然是用眼睛看。”曦子权说道：“我在这座须弥山已经看过了很多人。” “商业联邦的大小姐，奥斯帝国的小公主，雪瞳的行走，星澈的杀手，兰叶的九公主，还有那位侠的门徒。” “他们当然都很不错，我比他们强只是因为我比他们大，还有我手中有那把刀。” “可是，谁都没有他给我的威胁感大。” 帝云归当然没有问他是谁。 “他不过刚刚能够击败久战之后的帝子菁。” “而且我相信，他能够以那样的状态战斗一定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前者的含义是帝子菁不强，更何况是苦战之后的帝子菁。 而后者的含义更为诛心，因为对一个天骄来说，都有常态战斗力和爆发战斗力的区别。 如果说轩一那个状态不过是爆发战斗力，那么真的不足为惧，况且这还很明显消耗极大后遗症也颇为严重。 曦子权淡淡说道：“他只有十五岁。” “月公主同样也不过十五岁。”帝云归平静回答。 “奥斯椒月那种怪物，有一个就够了，难道你还嫌多？”曦子权笑道：“你对他了解多吗？” “不算多。”帝云归淡淡说道：“路上认识的，感觉人还不错。” “你不是除了和我妹和谁都能玩得来吗？”曦子权道。 “这也得分人。”帝云归看着对方：“有些人不过萍水相逢，点头之交，顶多算是酒肉朋友。” “有些人可以交命。” “我交命的朋友不多。” “你算一个。” “轩一不算，但我认为他这个人可交。” 曦子权放下书卷，笑了起来：“你见了那么多人，有这么高的评价课可不多。” “我感觉你对他的评价比我高多了。”帝云归平静说道。 “我说的是他未来的威胁性。”曦子权淡淡纠正道：“你却指他这个人的价值。” “暗星什么时候能培养出来这么一个魔崽子了？” “长安女帝也是暗星培养出来的魔崽子啊。”帝云归回答道：“即使在而今，天上那个姑娘爆发起来也不可小觑。” “好吧，我被你说服了。”曦子权笑了笑道：“你的建议？” “可为友，莫为敌。”帝云归轻轻道：“其实他这个人还是蛮好玩又挺识时务的，我很怀疑他的那个状态对他智商有影响。” 曦子权笑了起来：“皆依汝言。” 帝云归松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来到这里，其实最关键的就是想向曦子权与轩一说和。 曦子权有多么可怕，这世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甚至帝子菁都没有他清楚。 但是轩一的一步步成长，帝云归却是亲眼所见。 如果他还在星城的控制下，那倒不足为惧，因为那个时候和他个人的关系无关紧要，星城一向是以对下属人员的超高控制力所著称的。 但现在他已经脱离星城，近乎和对方决裂，那么这个时候凭空树未来之敌，便极为危险。 无论他能否成为星城行走，都同样危险。 毕竟帝云归自己也不是“此子断不可留”的爱好者。 反而是曦子权看着帝云归的脸：“你就这么害怕我和他结仇？” 帝云归点头：“我朋友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多。” “毕竟我习惯拿钱开道的。” 曦子权点头：“还有事吗？” “有。”帝云归说道。 “我来向你辞行。” “这次一别，恐怕在这须弥山就再难有相见之日。” “如果我死了，那么生死有命，不用替我报仇。” 曦子权点头。 他们两个人其实彼此交心，所以很多话尽在不言中。 “我会等你的。” 帝云归转身，慢慢向外走去。 萧声慢慢在他身后响起。 曦子权静静给他吹了一首送别。 …… …… 此刻在山地领域，终于已经成为最混乱的无主之地。 由于七大领域六个都名花有主，并且六个阵营分别据守，那么山地领域所有尚存野心不甘寄人篱下之人，都选择来这里分上一杯羹。 看最后一个领域镇守能不能落在自己身上。 星昏鸦便是这样想的。 他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乌鸦，在天空中自由游弋着，在森林领域被白听雪重创整个星城之后，星城便陷入了分裂。 以星白芷为首的几人都不想再去最后一个山地领域去拼那个镇守之位，而选择前往了天空领域接受星九的庇护，而星昏鸦却没有跟着他们。 他一向擅长单独行动，在城市领域如此，在森林领域如此，那么接下来，随着星九即将成为星城阵营在这次千星试的领袖，他自然不再想去吃那口残羹冷饭。 来到这里是必然之举。 正在这时，乌鸦的黑夜眼睛骤然拧成一颗墨珠。 在远方的山峰上传来炸响，在响声的同时，数条舞动的光带从峰顶刺出，迅如雷电，然后飞快缩回，无影无踪。 他的身形才空中略一停顿，然后迅疾向着下方落去。 第一百零五章 杀戮的酬劳 你长得挺美。 但不要想得太美了。 莉薇尔看着远方正正经经接下三方夹击的星昏鸦，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是心潮澎湃。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法相与洞玄之间的差距。 但是她一直没有想到的是，星昏鸦竟然真的有这么强。 比她想象中要强得多。 但即使再强，她也别无选择。 因为路只有一条，而自己挡在了星昏鸦的路上，要么让路，要么便反抗。 他们愿意放弃原本的安定来这里放下自己的赌注，便有过想到今日的局面。 星昏鸦摇了摇身体，就好像乌鸦摇落全身的水珠。 然后方才沐年给予的冰封禁制便纷纷瓦解掉落，星昏鸦接着伸手，握住了刺入自己小腹的雪白纸剑。 纸剑的形状是尖锐的圆锥，就好像用一张白纸能够卷到的极限的长与锋利。 对于亲身挨了一剑的星昏鸦来说，他当然清楚这把剑有多么锋利与阴险。 也知道莉薇尔其实想刺中他的心脏，但是却不得已刺中了他的小腹。 然后纸剑在他的手中腐朽枯萎。 就好像是一张白纸泡在了浓硫酸中一样，迅速变黄再变黑，然后变得易碎而腐朽。 以此为信号，在星昏鸦捏碎自己手掌中纸剑的同时，向前那一截纸剑也尽数碎成了黑灰色如同灰烬一般的碎片。 至于再往前，当纸剑刺入星昏鸦体内的那一瞬间，莉薇尔就感觉自己失去了对纸剑的控制，所隐藏的数十种变招一种都施展不出来。 毕竟自己只是欺诈术士，只有欺诈成功才能做进一步打算。 而星昏鸦摆明了从开始就完全不信任自己。 也正因为他成竹在胸，才敢以这种方式硬接三人的攻击，真正诠释碾压的含义。 先如练功木桩一般正面接下三人的攻击，然后再轻描淡写地化解之后，星昏鸦侧头，露出一个残忍而戏谑的微笑。 “你们还想尝试吗？” “猎物挣扎的越激烈，死的就会越痛苦。” 沐年捂着胸口，收回了伸出的右手，然后俯下身去种种咳嗽，近乎凝聚的血块从她口中被吐出，像是冰块又像是血竭。 他刚才直接承受了那一闪而逝的光翼攻击，那样强横的力量，没死已经是万幸，而接下来他协助莉薇尔和苏紫楠发动攻击，更将自己的身体榨取到极限，此刻冰封禁制被星昏鸦轻而易举地挣脱，随之而来的反噬更让他胸口如受重击。 苏紫楠连忙回身，挥动紫藤法杖，口中念念有词，一束白光从紫藤上透出射在沐年身上，才让他感觉全身好受了一点。 然后沐年摇了摇头：“没有机会了，你们快逃吧。” 苏紫楠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握紧法杖，看向眼前黑鸦一般的男子。 星昏鸦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番儿女情长，然后再次将目光注视向已经离自己最远的莉薇尔：“怎么？你居然还不逃？” “什么时候这么义气了。” 这样说着，星昏鸦冷不丁地抬手，数十根黑色的羽毛从他身上的黑色大氅上激射而出，如疾风利剑一般打在莉薇尔身后的空间，只见那里仿佛是纸画一般被瞬间打破，让其中隐藏的金发女子被迫逼出，随后那些羽毛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突然在空中回旋，将依然杵在原地的莉薇尔彻底打碎，只见那不过是一个折纸人偶罢了。 星昏鸦看着面色不虞的莉薇尔，呵呵笑道：“我听说你经常自称纸魔术师。” “那么现在魔术被人拆穿的感觉不好受吧。” “是的。”莉薇尔在想逃跑的瞬间被对方逼出，就好像洗澡刚脱下衣服淋湿全身发现没水了一样窘迫和难受。 她暂时也不考虑逃跑了，毕竟如今星昏鸦已经证明了他有能力拦下自己。 毕竟攻击力暂且不提，就能力诡异程度来说，星昏鸦毫无疑问完胜帝云归。 “请问我们还有谈判的余地吗？” 星昏鸦笑了笑：“你不是一直信奉着只有自己还有舌头，便可以继续谈判的真理吗？” “那也要看人的。”莉薇尔静静说道：“【嗜血暗鸦】成名那么多年，您的谈判对象下场都很惨的。” “那是在他们没有价值之后。”星昏鸦点头：“你现在有三秒钟的时间安抚一下自己的同伴。” 莉薇尔回头，冲着苏紫楠和沐年嫣然一笑，然后点了点头，再回头看向星昏鸦：“请问阁下想知道什么。” 她终于不再叫星昏鸦昏鸦大哥了。 “这里在我来之前发生了什么。”星昏鸦冰冷说道。 “什么都没有发生。”莉薇尔平静笑道。 星昏鸦没有说话，等待着莉薇尔的下文。 如果她的下一句还没有实质性的内容，那么她便是没有价值的谈判对象。 “但我们发现了镇守魔兽的踪迹。” “我想，这也是你来这里的目的吧。” “此处有奇异的碎石堆封堵在这里，我们原本只是想清理碎石看一下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可是清理到一半的时候却看到里面竟然是一个很深的山洞。” “探查山洞的时候，有不知名的物体从山洞中高速涌出，我们大多数人都没有看清它的形状和样子，只知道它的速度极快，力量极大，并且蕴含着极精纯的力量。” “它将我们轰出了山洞，并且在缩回去的那一瞬间重新将我们扒开的洞口整个捣毁，沐年也被对方完全无意识的无差别攻击一击受伤。” “所以我们都以为这是山地镇守魔兽潜藏的位置，正在这时候，阁下已经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接下来莉薇尔和苏紫楠沐年为了隐藏这个秘密，选择向星昏鸦偷袭自然是后话。 他们三个人算是势均力敌，彼此之间还有基本的信任。 但是澡盆里哪能容下大象洗澡。 星昏鸦这只大象如果进来这个澡盆，那么其他人只能被榨得渣都不剩。 星昏鸦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走？”沐年与苏紫楠面面相觑。 从来没有听说过【嗜血暗鸦】有如此仁慈的时刻。 “我不杀没有酬劳的人。”星昏鸦淡淡说道：“你们身上又没有我动心的东西，我没必要白费力气。” 这个说法很有说服力，而且星昏鸦完全没有考虑隐藏这个消息的打算。 所以隐藏消息自己慢慢图之，这是只有弱者才会考虑的东西，他们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奇货可居，将其作为情报兜售，可是即使是莉薇尔这种情报贩子，此时也没有克制住镇守魔兽就在眼前，山地镇守位置近在咫尺的诱惑。 而一旦整整开打，镇守魔兽的动静何其之大，想要隐藏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苏紫楠和沐年都有一点点惊喜，他们对望了一眼，然后转身，苏紫楠搀扶着沐年便腾空而起，向着远方飞去。 而莉薇尔则给了星昏鸦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转身一步一步离开。 在三个人的背影同时向星昏鸦展露的时候。 这个【嗜血暗鸦】才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虽然说杀死眼前的三个人并没有相应的报酬，但是说他却很喜欢杀死那些自以为逃出生天带着希望而去而被死亡残忍攫取生命的感觉。 这同样是无上的甘美，足够支付自己出手的代价。 他背后的黑色羽翼慢慢张开。 第一百零五章 黑暗侵蚀 你长得挺美。 但不要想得太美了。 莉薇尔看着远方正正经经接下三方夹击的星昏鸦，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是心潮澎湃。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法相与洞玄之间的差距。 但是她一直没有想到的是，星昏鸦竟然真的有这么强。 比她想象中要强得多。 但即使再强，她也别无选择。 因为路只有一条，而自己挡在了星昏鸦的路上，要么让路，要么便反抗。 他们愿意放弃原本的安定来这里放下自己的赌注，便有过想到今日的局面。 星昏鸦摇了摇身体，就好像乌鸦摇落全身的水珠。 然后方才沐年给予的冰封禁制便纷纷瓦解掉落，星昏鸦接着伸手，握住了刺入自己小腹的雪白纸剑。 纸剑的形状是尖锐的圆锥，就好像用一张白纸能够卷到的极限的长与锋利。 对于亲身挨了一剑的星昏鸦来说，他当然清楚这把剑有多么锋利与阴险。 也知道莉薇尔其实想刺中他的心脏，但是却不得已刺中了他的小腹。 然后纸剑在他的手中腐朽枯萎。 就好像是一张白纸泡在了浓硫酸中一样，迅速变黄再变黑，然后变得易碎而腐朽。 以此为信号，在星昏鸦捏碎自己手掌中纸剑的同时，向前那一截纸剑也尽数碎成了黑灰色如同灰烬一般的碎片。 至于再往前，当纸剑刺入星昏鸦体内的那一瞬间，莉薇尔就感觉自己失去了对纸剑的控制，所隐藏的数十种变招一种都施展不出来。 毕竟自己只是欺诈术士，只有欺诈成功才能做进一步打算。 而星昏鸦摆明了从开始就完全不信任自己。 也正因为他成竹在胸，才敢以这种方式硬接三人的攻击，真正诠释碾压的含义。 先如练功木桩一般正面接下三人的攻击，然后再轻描淡写地化解之后，星昏鸦侧头，露出一个残忍而戏谑的微笑。 “你们还想尝试吗？” “猎物挣扎的越激烈，死的就会越痛苦。” 沐年捂着胸口，收回了伸出的右手，然后俯下身去种种咳嗽，近乎凝聚的血块从她口中被吐出，像是冰块又像是血竭。 他刚才直接承受了那一闪而逝的光翼攻击，那样强横的力量，没死已经是万幸，而接下来他协助莉薇尔和苏紫楠发动攻击，更将自己的身体榨取到极限，此刻冰封禁制被星昏鸦轻而易举地挣脱，随之而来的反噬更让他胸口如受重击。 苏紫楠连忙回身，挥动紫藤法杖，口中念念有词，一束白光从紫藤上透出射在沐年身上，才让他感觉全身好受了一点。 然后沐年摇了摇头：“没有机会了，你们快逃吧。” 苏紫楠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握紧法杖，看向眼前黑鸦一般的男子。 星昏鸦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番儿女情长，然后再次将目光注视向已经离自己最远的莉薇尔：“怎么？你居然还不逃？” “什么时候这么义气了。” 这样说着，星昏鸦冷不丁地抬手，数十根黑色的羽毛从他身上的黑色大氅上激射而出，如疾风利剑一般打在莉薇尔身后的空间，只见那里仿佛是纸画一般被瞬间打破，让其中隐藏的金发女子被迫逼出，随后那些羽毛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突然在空中回旋，将依然杵在原地的莉薇尔彻底打碎，只见那不过是一个折纸人偶罢了。 星昏鸦看着面色不虞的莉薇尔，呵呵笑道：“我听说你经常自称纸魔术师。” “那么现在魔术被人拆穿的感觉不好受吧。” “是的。”莉薇尔在想逃跑的瞬间被对方逼出，就好像洗澡刚脱下衣服淋湿全身发现没水了一样窘迫和难受。 她暂时也不考虑逃跑了，毕竟如今星昏鸦已经证明了他有能力拦下自己。 毕竟攻击力暂且不提，就能力诡异程度来说，星昏鸦毫无疑问完胜帝云归。 “请问我们还有谈判的余地吗？” 星昏鸦笑了笑：“你不是一直信奉着只有自己还有舌头，便可以继续谈判的真理吗？” “那也要看人的。”莉薇尔静静说道：“【嗜血暗鸦】成名那么多年，您的谈判对象下场都很惨的。” “那是在他们没有价值之后。”星昏鸦点头：“你现在有三秒钟的时间安抚一下自己的同伴。” 莉薇尔回头，冲着苏紫楠和沐年嫣然一笑，然后点了点头，再回头看向星昏鸦：“请问阁下想知道什么。” 她终于不再叫星昏鸦昏鸦大哥了。 “这里在我来之前发生了什么。”星昏鸦冰冷说道。 “什么都没有发生。”莉薇尔平静笑道。 星昏鸦没有说话，等待着莉薇尔的下文。 如果她的下一句还没有实质性的内容，那么她便是没有价值的谈判对象。 “但我们发现了镇守魔兽的踪迹。” “我想，这也是你来这里的目的吧。” “此处有奇异的碎石堆封堵在这里，我们原本只是想清理碎石看一下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可是清理到一半的时候却看到里面竟然是一个很深的山洞。” “探查山洞的时候，有不知名的物体从山洞中高速涌出，我们大多数人都没有看清它的形状和样子，只知道它的速度极快，力量极大，并且蕴含着极精纯的力量。” “它将我们轰出了山洞，并且在缩回去的那一瞬间重新将我们扒开的洞口整个捣毁，沐年也被对方完全无意识的无差别攻击一击受伤。” “所以我们都以为这是山地镇守魔兽潜藏的位置，正在这时候，阁下已经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接下来莉薇尔和苏紫楠沐年为了隐藏这个秘密，选择向星昏鸦偷袭自然是后话。 他们三个人算是势均力敌，彼此之间还有基本的信任。 但是澡盆里哪能容下大象洗澡。 星昏鸦这只大象如果进来这个澡盆，那么其他人只能被榨得渣都不剩。 星昏鸦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走？”沐年与苏紫楠面面相觑。 从来没有听说过【嗜血暗鸦】有如此仁慈的时刻。 “我不杀没有酬劳的人。”星昏鸦淡淡说道：“你们身上又没有我动心的东西，我没必要白费力气。” 这个说法很有说服力，而且星昏鸦完全没有考虑隐藏这个消息的打算。 所以隐藏消息自己慢慢图之，这是只有弱者才会考虑的东西，他们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奇货可居，将其作为情报兜售，可是即使是莉薇尔这种情报贩子，此时也没有克制住镇守魔兽就在眼前，山地镇守位置近在咫尺的诱惑。 而一旦整整开打，镇守魔兽的动静何其之大，想要隐藏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苏紫楠和沐年都有一点点惊喜，他们对望了一眼，然后转身，苏紫楠搀扶着沐年便腾空而起，向着远方飞去。 而莉薇尔则给了星昏鸦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转身一步一步离开。 在三个人的背影同时向星昏鸦展露的时候。 这个【嗜血暗鸦】才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虽然说杀死眼前的三个人并没有相应的报酬，但是说他却很喜欢杀死那些自以为逃出生天带着希望而去而被死亡残忍攫取生命的感觉。 这同样是无上的甘美，足够支付自己出手的代价。 他背后的黑色羽翼慢慢张开。 第一百零七章 各自肚肠 现在当然没有人还能阻拦莉薇尔。 虽然召唤奚柏楠过来算是下策中的下策，顶多不过是驱虎吞狼之计，但是对此时的莉薇尔来说，这是唯一有用的计策。 星昏鸦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因为而今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绝大多数都已经位列镇守，暂时不能离开自己的领域，其余人等，能与他并驾齐驱之人便已经不过寥寥。 奚柏楠便是那寥寥几人中的一个。 虽然说商业联邦和奥斯帝国世代修好，是绝对意义上的同盟关系，但是就莉薇尔和奚柏楠二人之间，两人充其量不过是点头之交，知道彼此的存在，不为刻意给对方下绊的关系罢了。 只是不过当初奚柏楠辞别椒月的时候，椒月顺便将奚柏楠会来的消息告诉了自己一声，并且知会了他的联络方式，以防万一。 毕竟虽然莉薇尔和奚柏楠的关系一般，但是和椒月还是算得上亲密的损友关系，她之所以对轩一青睐有加，除了自己确实很喜欢这种邪邪的正太风之外，更多还是因为他是椒月所看好的人。 正如同绝大多数损友一样，莉薇尔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抢一抢椒月的男人，只可惜这位月公主小魔女之名闻名天下，修炼速度快到非人就不提，她依赖致知境圆满的完美扮演能力，以不同身份体会人间万象为契机，进阶速度之恐怖只能回溯千年在历史上找对手，更锻炼了她的铁石心肠。 她从未对任何一个男子动心，唯一称得上喜欢的只有她自己的兄长，但是再借莉薇尔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对那位奥斯皇太子下手。 正在百爪挠心之时，却传来了奥斯椒月迷恋上一个星城魔崽子的消息。 当然，用迷恋稍微有点夸张，但是为了这个魔崽子，奥斯椒月确实动用了很多级别非常高的资源，甚至里面还有商业联邦的几个后手也被她涉及到，这确实也已经超出了一个行走兴趣的范畴。 就算不是迷恋，也是非常感兴趣的程度。 这样的奇货可居，莉薇尔又如何不想去染指呢？ 况且接触之后，那位名为轩一的魔崽子身上确实有种奇特的魔力，竟然让未来九公主都死心塌地跟在他身边这极大地刺激了莉薇尔的欲望之心。 当然——最后结局从来没有这么凄惨过。 用赔了夫人又折兵来形容毫不夸张。 在被帝云归一路断绝自己尾随轩一之路之后，在接下来的森林领域会战中，随着白听雪成功拿到森林镇守之位，也宣告了莉薇尔彻底没办法在森林这边混下去了。 当然，她也可以顺势投靠雪瞳一族，事实上，表面上她确实是这么做的。 因为雪瞳一族的祖地在奥斯帝国境内，所以雪瞳一族目前长期与奥斯帝国交好，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朋友，而同样，我朋友的朋友和我当然有好感加成。 玩过文明的都懂。 然后莉薇尔随即就很不厚道地蛊惑了雪瞳一族的这对小情侣和她一起来了山地领域，本来一切顺利，甚至成功找到了镇守魔兽的下落。 然后星昏鸦便接踵而至。 有道是此仇不报非君子。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莉薇尔不是君子，而是女人。 并且还是小女人。 她报酬讲究的是当下以及现在。 所以在星昏鸦现身之后，明白接下来无法善了的前提下，莉薇尔一道拖延时间，另一边，则已经开始联络就在近旁的奚柏楠。 因为这是唯一可能对星昏鸦造成实质性添堵的措施。 至于现在，两虎已经到齐，无论是驱狼吞虎还是驱虎吞狼，都与她无关了。 她一点做观众的想法都没有，向这两个气质同样阴郁的男子拉起裙摆行礼，身形便慢慢在原地消失。 奚柏楠当然再也没有看莉薇尔一眼。 和所有前来山地领域的洞玄境强者一样，当这次千星试几个当之无愧的最强之人纷纷拿到镇守职权之后，他们这些原本就是洞玄境中佼佼者的存在几乎再没有人可以制衡，所以星昏鸦在莉薇尔三人面前才敢那样肆无忌惮，因为这才是完完全全的实力压制。 奚柏楠同样。 在确认白听雪拿到森林镇守之后，奚柏楠就向椒月辞行，自己向白听雪借道之后穿越森林领域来到了这个山地领域，并在搜索少许时间之后便受到了莉薇尔的传讯。 其讯息很简单。 “镇守魔兽在我这。” 无论那个狡诈的女人是把自己当枪使还是怎样，至少说这个信息足够值钱，尤其是赶来之后发现这只臭乌鸦也在的时候。 只有星昏鸦不开心。 他虽然有过自己与镇守魔兽开展之后会引来其他洞玄强者的准备，但从来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以及来的人还是自己最苦手的奚柏楠，他终于承认自己小瞧莉薇尔给他造成了真实的困扰。 所以星昏鸦慢慢收敛了羽翼：“我们可以暂时合作吗？” 奚柏楠阴郁笑了笑，抬头冰冷望向星昏鸦，眼神中的杀意如寒冰的冷气弥漫：“你以为呢？” “在下认为可以。”星昏鸦平静说道，他没有想到自己也有需要交涉的这一天，毕竟对手比自己还要蛮横嗜杀。 以及更加的疯狂。 星昏鸦其实一直以为自己行事已经够不讲道理了，但是怎奈一山更比一山高，奚柏楠的淡漠与阴冷正如他那无所不在的侵蚀能力一样，充满着绝对的破坏与毁灭欲望。 他还是对镇守之位有点兴趣的，但现在如果两人大打出手，那么打飞的很可能是山地镇守的宝座。 “山地镇守魔兽就在在下身后，我们联手将其逼出，再将其镇杀。” “然后再战斗胜者通吃，不比我们现在拼得两败俱伤然后各自灰溜溜离开要好得多？” 然后星昏鸦望着对面灰白发色的颓废少年，等待他的回答。 奚柏楠对他报以微笑。 嘲讽的微笑。 “我曾和城市镇守魔兽正面交过手。” “和你这样的废物合作没有任何的胜算。” “既然合作没有胜算的话。” “不如。” 少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然后向前迈出一步。 以他为中心，周围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朽。 然后他一步步向着星昏鸦走去。 “我先拔光你这只乌鸦的毛来得开心。” 第一百零八章 狰狞之兽 今天这一更明天补 第一百零七章各自肚肠 现在当然没有人还能阻拦莉薇尔。 虽然召唤奚柏楠过来算是下策中的下策，顶多不过是驱虎吞狼之计，但是对此时的莉薇尔来说，这是唯一有用的计策。 星昏鸦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因为而今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绝大多数都已经位列镇守，暂时不能离开自己的领域，其余人等，能与他并驾齐驱之人便已经不过寥寥。 奚柏楠便是那寥寥几人中的一个。 虽然说商业联邦和奥斯帝国世代修好，是绝对意义上的同盟关系，但是就莉薇尔和奚柏楠二人之间，两人充其量不过是点头之交，知道彼此的存在，不为刻意给对方下绊的关系罢了。 只是不过当初奚柏楠辞别椒月的时候，椒月顺便将奚柏楠会来的消息告诉了自己一声，并且知会了他的联络方式，以防万一。 毕竟虽然莉薇尔和奚柏楠的关系一般，但是和椒月还是算得上亲密的损友关系，她之所以对轩一青睐有加，除了自己确实很喜欢这种邪邪的正太风之外，更多还是因为他是椒月所看好的人。 正如同绝大多数损友一样，莉薇尔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抢一抢椒月的男人，只可惜这位月公主小魔女之名闻名天下，修炼速度快到非人就不提，她依赖致知境圆满的完美扮演能力，以不同身份体会人间万象为契机，进阶速度之恐怖只能回溯千年在历史上找对手，更锻炼了她的铁石心肠。 她从未对任何一个男子动心，唯一称得上喜欢的只有她自己的兄长，但是再借莉薇尔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对那位奥斯皇太子下手。 正在百爪挠心之时，却传来了奥斯椒月迷恋上一个星城魔崽子的消息。 当然，用迷恋稍微有点夸张，但是为了这个魔崽子，奥斯椒月确实动用了很多级别非常高的资源，甚至里面还有商业联邦的几个后手也被她涉及到，这确实也已经超出了一个行走兴趣的范畴。 就算不是迷恋，也是非常感兴趣的程度。 这样的奇货可居，莉薇尔又如何不想去染指呢？ 况且接触之后，那位名为轩一的魔崽子身上确实有种奇特的魔力，竟然让未来九公主都死心塌地跟在他身边这极大地刺激了莉薇尔的欲望之心。 当然——最后结局从来没有这么凄惨过。 用赔了夫人又折兵来形容毫不夸张。 在被帝云归一路断绝自己尾随轩一之路之后，在接下来的森林领域会战中，随着白听雪成功拿到森林镇守之位，也宣告了莉薇尔彻底没办法在森林这边混下去了。 当然，她也可以顺势投靠雪瞳一族，事实上，表面上她确实是这么做的。 因为雪瞳一族的祖地在奥斯帝国境内，所以雪瞳一族目前长期与奥斯帝国交好，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朋友，而同样，我朋友的朋友和我当然有好感加成。 玩过文明的都懂。 然后莉薇尔随即就很不厚道地蛊惑了雪瞳一族的这对小情侣和她一起来了山地领域，本来一切顺利，甚至成功找到了镇守魔兽的下落。 然后星昏鸦便接踵而至。 有道是此仇不报非君子。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莉薇尔不是君子，而是女人。 并且还是小女人。 她报酬讲究的是当下以及现在。 所以在星昏鸦现身之后，明白接下来无法善了的前提下，莉薇尔一道拖延时间，另一边，则已经开始联络就在近旁的奚柏楠。 因为这是唯一可能对星昏鸦造成实质性添堵的措施。 至于现在，两虎已经到齐，无论是驱狼吞虎还是驱虎吞狼，都与她无关了。 她一点做观众的想法都没有，向这两个气质同样阴郁的男子拉起裙摆行礼，身形便慢慢在原地消失。 奚柏楠当然再也没有看莉薇尔一眼。 和所有前来山地领域的洞玄境强者一样，当这次千星试几个当之无愧的最强之人纷纷拿到镇守职权之后，他们这些原本就是洞玄境中佼佼者的存在几乎再没有人可以制衡，所以星昏鸦在莉薇尔三人面前才敢那样肆无忌惮，因为这才是完完全全的实力压制。 奚柏楠同样。 在确认白听雪拿到森林镇守之后，奚柏楠就向椒月辞行，自己向白听雪借道之后穿越森林领域来到了这个山地领域，并在搜索少许时间之后便受到了莉薇尔的传讯。 其讯息很简单。 “镇守魔兽在我这。” 无论那个狡诈的女人是把自己当枪使还是怎样，至少说这个信息足够值钱，尤其是赶来之后发现这只臭乌鸦也在的时候。 只有星昏鸦不开心。 他虽然有过自己与镇守魔兽开展之后会引来其他洞玄强者的准备，但从来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以及来的人还是自己最苦手的奚柏楠，他终于承认自己小瞧莉薇尔给他造成了真实的困扰。 所以星昏鸦慢慢收敛了羽翼：“我们可以暂时合作吗？” 奚柏楠阴郁笑了笑，抬头冰冷望向星昏鸦，眼神中的杀意如寒冰的冷气弥漫：“你以为呢？” “在下认为可以。”星昏鸦平静说道，他没有想到自己也有需要交涉的这一天，毕竟对手比自己还要蛮横嗜杀。 以及更加的疯狂。 星昏鸦其实一直以为自己行事已经够不讲道理了，但是怎奈一山更比一山高，奚柏楠的淡漠与阴冷正如他那无所不在的侵蚀能力一样，充满着绝对的破坏与毁灭欲望。 他还是对镇守之位有点兴趣的，但现在如果两人大打出手，那么打飞的很可能是山地镇守的宝座。 “山地镇守魔兽就在在下身后，我们联手将其逼出，再将其镇杀。” “然后再战斗胜者通吃，不比我们现在拼得两败俱伤然后各自灰溜溜离开要好得多？” 然后星昏鸦望着对面灰白发色的颓废少年，等待他的回答。 奚柏楠对他报以微笑。 嘲讽的微笑。 “我曾和城市镇守魔兽正面交过手。” “和你这样的废物合作没有任何的胜算。” “既然合作没有胜算的话。” “不如。” 少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然后向前迈出一步。 以他为中心，周围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朽。 然后他一步步向着星昏鸦走去。 “我先拔光你这只乌鸦的毛来得开心。” 第一百零九章 莫离（一） 开心点，至少这样不会断更。 该来几更还是几更。 第一百零八章狰狞之兽 所谓蛮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星昏鸦已经算的是既蛮且横，但是奚柏楠才是真的又蛮又横又愣兼之不要命。 看着那个灰白发色的少年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带着阴郁灰白的死亡气息，星昏鸦叹了口气，然后身后的黑色羽翼骤然张开，带着整个人漂浮然后飞翔起来。 奚柏楠什么都好。 但他偏偏不会飞。 然而这个灰白发色的少年漫不经心地抬头，然后微微下蹲，弯曲了膝盖。 是的，他确实不会飞，但是他会跳。 而且跳得很高，甚至比轩一还要高。 因为轩一再吹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致知境。 而奚柏楠是货真价实的洞玄境。 眨眼之间，星昏鸦扇动羽翼已经飞出山峰数十米，但是奚柏楠跳起的速度更快。 他的身形就像箭一样射出，后发而先至，然后他伸手面无表情地握住星昏鸦的脚踝，灰白的气息与黑暗交缠，暂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是奚柏楠也没有想奈何星昏鸦，他也无视星昏鸦那一瞬间脸上惊惧的表情，他只是握紧对方的脚踝，然后用力就像摔死一只乌鸦那样，抡圆了手臂，将对方笔直砸入山峰之上，入石数米。 去势比来势更快。 做完这一切，奚柏楠才从空中徐徐落下，继续面无表情颓废而又淡漠地走向自己刚才砸出的那个陷坑。 战斗，才刚刚开始。 …… …… 叶雅在黑暗的洞穴中，守着一小盏烛火，沉睡的轩一就在她身边，少年依然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这就是你所谓的叶青的力量？”少女面色阴郁地开口。 在方才外面的人即将清除她所留下的碎石闯入其中的时候，叶雅再顾不上许多，强行按照轩二教给她的方法催动青之翼，但是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却完全脱离了叶雅的掌控。 少女只感觉全身涨得发痛，而在下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 是的，破壳而出的感觉。 自我感觉就像是背上瞬间长出了纤长的翅膀，但是当翅膀挥舞到面前的时候少女才看到，那是绵长发光的触须，自己操纵它就好像是操纵着自己的手足，只要心念微至那些发光的触须便随之赶上，将途径一切如同裁纸一般平滑切开。 接下来就轮不到她犹豫了，因为进击之敌就在洞口，她只能操纵着那些触须迎敌，只在几个眨眼之间，这些发光的触须便鱼贯而出，在轻而易举把入侵之敌进阶扫出洞穴的同时，还有机会向天空挥舞咆哮宣示自己的重见天日。 她只来得及将触须火速收回，在收回的同时如同利剑一般横扫乱舞，再次将刚刚清理出来的洞穴彻底摧毁。 比她上次做的还要彻底。 做完这一切的少女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心。 因为从来没有一位九公主展现过如她现在这样的身姿。 六条如章鱼腕足一般的发光触须在她背后生长而浮动，将少女的身躯轻而易举地托起漂浮在那里。 这样的触须看似柔弱，但是方才，就是这样的触须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延伸至数千米，疯狂恣睢扫荡一切应对之敌。 它攻击的速度甚至超越了叶雅思维的速度。 这样的形态，与其说是天使，倒不如说是魔鬼更加恰当。 “是的，先天恶魔的污秽之姿。”轩二的声音淡淡在叶雅的脑海中回响。 “叶青那个白痴所抓住的第一根救命稻草。” 当从轩二的口中确认之后，叶雅竟然丝毫都没有感到惊讶。 甚至有点理所当然的感觉。 虽然这样的运用方式她从来没有在九公主的标准课程中学到，但是毫无疑问这些操作都符合青之翼的基本操作规范。 更重要的是，这种形态其实就根植于青之翼之内，也便说明当初制造它的叶青是将这种形态明确作为自己的战斗状态使用的。 第一百零八章狰狞之兽 所谓蛮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星昏鸦已经算的是既蛮且横，但是奚柏楠才是真的又蛮又横又愣兼之不要命。 看着那个灰白发色的少年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带着阴郁灰白的死亡气息，星昏鸦叹了口气，然后身后的黑色羽翼骤然张开，带着整个人漂浮然后飞翔起来。 奚柏楠什么都好。 但他偏偏不会飞。 然而这个灰白发色的少年漫不经心地抬头，然后微微下蹲，弯曲了膝盖。 是的，他确实不会飞，但是他会跳。 而且跳得很高，甚至比轩一还要高。 因为轩一再吹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致知境。 而奚柏楠是货真价实的洞玄境。 眨眼之间，星昏鸦扇动羽翼已经飞出山峰数十米，但是奚柏楠跳起的速度更快。 他的身形就像箭一样射出，后发而先至，然后他伸手面无表情地握住星昏鸦的脚踝，灰白的气息与黑暗交缠，暂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是奚柏楠也没有想奈何星昏鸦，他也无视星昏鸦那一瞬间脸上惊惧的表情，他只是握紧对方的脚踝，然后用力就像摔死一只乌鸦那样，抡圆了手臂，将对方笔直砸入山峰之上，入石数米。 去势比来势更快。 做完这一切，奚柏楠才从空中徐徐落下，继续面无表情颓废而又淡漠地走向自己刚才砸出的那个陷坑。 战斗，才刚刚开始。 …… …… 叶雅在黑暗的洞穴中，守着一小盏烛火，沉睡的轩一就在她身边，少年依然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这就是你所谓的叶青的力量？”少女面色阴郁地开口。 在方才外面的人即将清除她所留下的碎石闯入其中的时候，叶雅再顾不上许多，强行按照轩二教给她的方法催动青之翼，但是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却完全脱离了叶雅的掌控。 少女只感觉全身涨得发痛，而在下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 是的，破壳而出的感觉。 自我感觉就像是背上瞬间长出了纤长的翅膀，但是当翅膀挥舞到面前的时候少女才看到，那是绵长发光的触须，自己操纵它就好像是操纵着自己的手足，只要心念微至那些发光的触须便随之赶上，将途径一切如同裁纸一般平滑切开。 接下来就轮不到她犹豫了，因为进击之敌就在洞口，她只能操纵着那些触须迎敌，只在几个眨眼之间，这些发光的触须便鱼贯而出，在轻而易举把入侵之敌进阶扫出洞穴的同时，还有机会向天空挥舞咆哮宣示自己的重见天日。 她只来得及将触须火速收回，在收回的同时如同利剑一般横扫乱舞，再次将刚刚清理出来的洞穴彻底摧毁。 比她上次做的还要彻底。 做完这一切的少女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心。 因为从来没有一位九公主展现过如她现在这样的身姿。 六条如章鱼腕足一般的发光触须在她背后生长而浮动，将少女的身躯轻而易举地托起漂浮在那里。 这样的触须看似柔弱，但是方才，就是这样的触须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延伸至数千米，疯狂恣睢扫荡一切应对之敌。 它攻击的速度甚至超越了叶雅思维的速度。 这样的形态，与其说是天使，倒不如说是魔鬼更加恰当。 “是的，先天恶魔的污秽之姿。”轩二的声音淡淡在叶雅的脑海中回响。 “叶青那个白痴所抓住的第一根救命稻草。” 当从轩二的口中确认之后，叶雅竟然丝毫都没有感到惊讶。 甚至有点理所当然的感觉。 虽然这样的运用方式她从来没有在九公主的标准课程中学到，但是毫无疑问这些操作都符合青之翼的基本操作规范。 更重要的是，这种形态其实就根植于青之翼之内，也便说明当初制造它的叶青是将这种形态明确作为自己的战斗状态使用的。 第一百一十章 莫离 是的，我需要加倍努力了。 当然，这样至少不会断更，该来几更还是几更。 是的，破壳而出的感觉。 自我感觉就像是背上瞬间长出了纤长的翅膀，但是当翅膀挥舞到面前的时候少女才看到，那是绵长发光的触须，自己操纵它就好像是操纵着自己的手足，只要心念微至那些发光的触须便随之赶上，将途径一切如同裁纸一般平滑切开。 接下来就轮不到她犹豫了，因为进击之敌就在洞口，她只能操纵着那些触须迎敌，只在几个眨眼之间，这些发光的触须便鱼贯而出，在轻而易举把入侵之敌进阶扫出洞穴的同时，还有机会向天空挥舞咆哮宣示自己的重见天日。 她只来得及将触须火速收回，在收回的同时如同利剑一般横扫乱舞，再次将刚刚清理出来的洞穴彻底摧毁。 比她上次做的还要彻底。 做完这一切的少女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心。是的，破壳而出的感觉。 自我感觉就像是背上瞬间长出了纤长的翅膀，但是当翅膀挥舞到面前的时候少女才看到，那是绵长发光的触须，自己操纵它就好像是操纵着自己的手足，只要心念微至那些发光的触须便随之赶上，将途径一切如同裁纸一般平滑切开。 接下来就轮不到她犹豫了，因为进击之敌就在洞口，她只能操纵着那些触须迎敌，只在几个眨眼之间，这些发光的触须便鱼贯而出，在轻而易举把入侵之敌进阶扫出洞穴的同时，还有机会向天空挥舞咆哮宣示自己的重见天日。 她只来得及将触须火速收回，在收回的同时如同利剑一般横扫乱舞，再次将刚刚清理出来的洞穴彻底摧毁。 比她上次做的还要彻底。 做完这一切的少女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心。 因为轩一再吹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致知境。 而奚柏楠是货真价实的洞玄境。 眨眼之间，星昏鸦扇动羽翼已经飞出山峰数十米，但是奚柏楠跳起的速度更快。 他的身形就像箭一样射出，后发而先至，然后他伸手面无表情地握住星昏鸦的脚踝，灰白的气息与黑暗交缠，暂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是奚柏楠也没有想奈何星昏鸦，他也无视星昏鸦那一瞬间脸上惊惧的表情，他只是握紧对方的脚踝，然后用力就像摔死一只乌鸦那样，抡圆了手臂，将对方笔直砸入山峰之上，入石数米。 去势比来势更快。 做完这一切，奚柏楠才从空中徐徐落下，继续面无表情颓废而又淡漠地走向自己刚才砸出的那个陷坑。 战斗，才刚刚开始。 …… …… 叶雅在黑暗的洞穴中，守着一小盏烛火，沉睡的轩一就在她身边，少年依然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这就是你所谓的叶青的力量？”少女面色阴郁地开口。 在方才外面的人即将清除她所留下的碎石闯入其中的时候，叶雅再顾不上许多，强行按照轩二教给她的方法催动青之翼，但是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却完全脱离了叶雅的掌控。 少女只感觉全身涨得发痛，而在下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 是的，破壳而出的感觉。 自我感觉就像是背上瞬间长出了纤长的翅膀，但是当翅膀挥舞到面前的时候少女才看到，那是绵长发光的触须，自己操纵它就好像是操纵着自己的手足，只要心念微至那些发光的触须便随之赶上，将途径一切如同裁纸一般平滑切开。 接下来就轮不到她犹豫了，因为进击之敌就在洞口，她只能操纵着那些触须迎敌，只在几个眨眼之间，这些发光的触须便鱼贯而出，在轻而易举把入侵之敌进阶扫出洞穴的同时，还有机会向天空挥舞咆哮宣示自己的重见天日。 她只来得及将触须火速收回，在收回的同时如同利剑一般横扫乱舞，再次将刚刚清理出来的洞穴彻底摧毁。 比她上次做的还要彻底。 做完这一切的少女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心。 因为从来没有一位九公主展现过如她现在这样的身姿。 六条如章鱼腕足一般的发光触须在她背后生长而浮动，将少女的身躯轻而易举地托起漂浮在那里。 这样的触须看似柔弱，但是方才，就是这样的触须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延伸至数千米，疯狂恣睢扫荡一切应对之敌。 它攻击的速度甚至超越了叶雅思维的速度。 这样的形态，与其说是天使，倒不如说是魔鬼更加恰当。 “是的，先天恶魔的污秽之姿。”轩二的声音淡淡在叶雅的脑海中回响。 “叶青那个白痴所抓住的第一根救命稻草。” 当从轩二的口中确认之后，叶雅竟然丝毫都没有感到惊讶。 甚至有点理所当然的感觉。 虽然这样的运用方式她从来没有在九公主的标准课程中学到，但是毫无疑问这些操作都符合青之翼的基本操作规范。 更重要的是，这种形态其实就根植于青之翼之内，也便说明当初制造它的叶青是将这种形态明确作为自己的战斗状态使用的。第一百零八章狰狞之兽 所谓蛮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星昏鸦已经算的是既蛮且横，但是奚柏楠才是真的又蛮又横又愣兼之不要命。 看着那个灰白发色的少年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带着阴郁灰白的死亡气息，星昏鸦叹了口气，然后身后的黑色羽翼骤然张开，带着整个人漂浮然后飞翔起来。 奚柏楠什么都好。 但他偏偏不会飞。 然而这个灰白发色的少年漫不经心地抬头，然后微微下蹲，弯曲了膝盖。 是的，他确实不会飞，但是他会跳。 而且跳得很高，甚至比轩一还要高。 因为轩一再吹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致知境。 而奚柏楠是货真价实的洞玄境。 眨眼之间，星昏鸦扇动羽翼已经飞出山峰数十米，但是奚柏楠跳起的速度更快。 他的身形就像箭一样射出，后发而先至，然后他伸手面无表情地握住星昏鸦的脚踝，灰白的气息与黑暗交缠，暂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是奚柏楠也没有想奈何星昏鸦，他也无视星昏鸦那一瞬间脸上惊惧的表情，他只是握紧对方的脚踝，然后用力就像摔死一只乌鸦那样，抡圆了手臂，将对方笔直砸入山峰之上，入石数米。 去势比来势更快。 做完这一切，奚柏楠才从空中徐徐落下，继续面无表情颓废而又淡漠地走向自己刚才砸出的那个陷坑。 战斗，才刚刚开始。 …… …… 叶雅在黑暗的洞穴中，守着一小盏烛火，沉睡的轩一就在她身边，少年依然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这就是你所谓的叶青的力量？”少女面色阴郁地开口。 在方才外面的人即将清除她所留下的碎石闯入其中的时候，叶雅再顾不上许多，强行按照轩二教给她的方法催动青之翼，但是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却完全脱离了叶雅的掌控。 少女只感觉全身涨得发痛，而在下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 因为从来没有一位九公主展现过如她现在这样的身姿。 六条如章鱼腕足一般的发光触须在她背后生长而浮动，将少女的身躯轻而易举地托起漂浮在那里。 这样的触须看似柔弱，但是方才，就是这样的触须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延伸至数千米，疯狂恣睢扫荡一切应对之敌。 它攻击的速度甚至超越了叶雅思维的速度。 这样的形态，与其说是天使，倒不如说是魔鬼更加恰当。 “是的，先天恶魔的污秽之姿。”轩二的声音淡淡在叶雅的脑海中回响。 “叶青那个白痴所抓住的第一根救命稻草。” 当从轩二的口中确认之后，叶雅竟然丝毫都没有感到惊讶。 甚至有点理所当然的感觉。 虽然这样的运用方式她从来没有在九公主的标准课程中学到，但是毫无疑问这些操作都符合青之翼的基本操作规范。 更重要的是，这种形态其实就根植于青之翼之内，也便说明当初制造它的叶青是将这种形态明确作为自己的战斗状态使用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莫离（三）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轩一抱着烤土豆和那些小鱼干沿着达叔所指的道路向前，溯流而行。 当然没有让他相逢的桃花林，这个时节即使星城的樱花也已经尽数凋零。 所以连踩樱花都做不到，轩一踩着光秃秃的石板路听着溪流的潺潺，没走一两里路，果然就看到了在河边的少女。 那个之前冷清如冰的少女此时穿着小衣坐在溪边，露着两条细嫩雪白如葱藕一般的玉臂，银白色的长发在脑后简单束成马尾。 少女的神色依然一丝不苟，星立华原本就是标准的美人胚子，哪怕她不施粉黛，不着华服依然丽色惊人，只是表情郁郁寡欢让人免不得敬畏三尺。 但此刻，少女身旁摆着两大木盆衣服，她手中更握着捣棒，赤裸的足旁放着一小罐皂粉。 而看那两盆脏净衣服之间的比例，可想而知星立华在这里已经工作了许久了。 所谓西子浣沙，未有人亲睹，但此刻，星立华却真真实实在眼前捣洗衣物，惯于杀人的手此时握着捣棒，锤在洗过初次的衣物上力道沉稳而均匀，锤锤落下污水浸出再浣洗，一切井井有条，所以效率也是极高。 这——也是表演吗？ 轩一不由在心中问自己。 其实他选择亲自过来看看星立华所做的工作，除了想验证在这个幻境轩二是不是连他记忆中根本不存在的事情都了如指掌，更重要的是。 他想知道——姐姐那个时候对自己做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她自己的表演。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不在意，心里也想的不在意。 但是其实心底里，轩一还是很在意的。 他也是暗部的专员，逢场作戏，虚与委蛇的事情是信手拈来。 曾经他一心以为姐姐不过是普通的贫寒少女，父系高贵，但母系卑贱导致出生即被遗弃，为了抚养自己被迫出卖身体。 他原本一点都不在乎的。 只要那个人是他姐姐就够了。 可是直到椒月在他心中扎下一根刺，告诉他姐姐其实从最开始就在欺骗自己。 那么——眼前的这些也是欺骗吗？ 这个蠢笨的少女，找工作只能找最不需要技术含量也最粗苯费力报酬又微薄的代洗衣物。 也是她表演的一部分吗？ 欺骗的一部分吗？ 是不是说表演也要做全套的，即使没有任何的观众，也要努力做好自己的那一份？ 轩一咬了咬嘴唇，收了收泪水，然后张口出声：“姐姐。” 星立华闻声抬头，俏白的脸瞬间有点微红，她一直没有告诉轩一自己在做什么，除了害怕这个弟弟担心自己之外，怕羞则是另外一方面。 少女本来也是准备做一个体面的活计来养活自己和弟弟的，但是体面的活计找起来又何其难，十四岁之前的教育虽然有些还是蛮适合工作的，但是那些工作也不会去找一个十四岁还是混血的少女来做。 更何况在找工作的过程中，不止一个人乃至好多人都告诉自己，其实最适合自己的还是那最轻松来钱最快的行当，只要闭上眼睛就当被狗啃了一口，就能够轻松赚上大把的银钱，混血的身份虽然大多数星城的贵人瞧不上，但是却有大把的人偏偏爱这一口。 要知道，尽管瞳色不纯，但是星立华还是有着一头标志性的银发，身段相貌又都是顶尖的，虽然去不了高档场合，但是做一个小地方的头面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星立华又怎么可能同意。 她刚刚暂时脱离暗部那个泥潭，又怎么会为了这点小钱重新跳入另一个粪坑。 几乎向死而生之后的少女，其实一心想的只是安安静静把这个捡来的弟弟养大罢了。 就像她最初所想的那样。 用干干净净的钱，养出一个干干净净的男孩。 来弥补她曾经的遗憾与悔恨。 所以几经辗转，甚至有过几次真香的经历，最后兜兜转转，星立华最后还是选择这个唯一她还算擅长的工作。 毕竟她真的能够按照章程将衣服洗得很快而且很干净，最重要的事情是，这个工作唯一要面对的就是不会说话的衣服。 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星立华从来都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相对来说，星立华总是感觉不会说话的死人更加可靠一点。 这个时候看到自己那个不要钱捡的弟弟突然出现在溪水的尽头，少女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是啊。 洗衣服竟然是自己除了杀人之外第二擅长的工作，说出去简直没脸见人了。 见到有种幽会情郎被抓包的既视感的姐姐，轩一不由有点扫清了眼角的泪意，甚至有点想笑了。 然后他快步走上前去，先将那包鱼干放在溪水边上的石头上，然后将有些皱巴巴的叶子摊开，露出里面几个丑模丑样的烤土豆出来：“姐姐我在家做了这个，想着姐姐中午还没吃东西，就送了过来。” “你摸一下，还热着呢。” 星立华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嘴唇，为了洗衣方便，她脱去了原本在外面的衣物，只留了一件简单蔽体的小衣，好在这里人迹罕至，即使真有什么登徒子敢来轻薄自己，也请他们先掂一掂自己的斤两。 她也当然不会因为轩一在身旁就感觉害羞，其实以星立华的训练，就算赤身裸体与人战斗也不会有丝毫羞涩，更何况她与轩一这几个星期都在一个房间睡觉，轩一更是不过四岁的男孩。 但这一刻，星立华却感觉风稍微有点大。 眼睛有点涩。 没有回应的感情称不上感情。 而此刻，轩一与星立华都从对方那里得到了回应。 星立华不由放下捣棒，用冰凉的溪水洗了一下她因为久泡而有些发皱的手指，然后抬手下意识地想撩一下头发，才发觉为了洗衣方便，她已经将自己满头的银发扎成了马尾。 然后星立华才赤足慢慢走了过来，少女的身材颀长，发育得匀亭美好，青涩的胸部还没有十一年后的波涛汹涌，但如今已经初见规模。 她一步一步走来，然后伸手握住轩一胸前的烤土豆，也顾不得那些上面烧焦的黑炭，张口便咬下来一大口。 然后侧头微笑。 “真好吃啊。” 轩一看向姐姐的胸口，瞬间目不转睛。 在白皙剔透的锁骨之间，一把古铜色的钥匙正在姐姐的领口处摇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莫离（四）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轩一抱着烤土豆和那些小鱼干沿着达叔所指的道路向前，溯流而行。 当然没有让他相逢的桃花林，这个时节即使星城的樱花也已经尽数凋零。 所以连踩樱花都做不到，轩一踩着光秃秃的石板路听着溪流的潺潺，没走一两里路，果然就看到了在河边的少女。 那个之前冷清如冰的少女此时穿着小衣坐在溪边，露着两条细嫩雪白如葱藕一般的玉臂，银白色的长发在脑后简单束成马尾。 少女的神色依然一丝不苟，星立华原本就是标准的美人胚子，哪怕她不施粉黛，不着华服依然丽色惊人，只是表情郁郁寡欢让人免不得敬畏三尺。 但此刻，少女身旁摆着两大木盆衣服，她手中更握着捣棒，赤裸的足旁放着一小罐皂粉。 而看那两盆脏净衣服之间的比例，可想而知星立华在这里已经工作了许久了。 所谓西子浣沙，未有人亲睹，但此刻，星立华却真真实实在眼前捣洗衣物，惯于杀人的手此时握着捣棒，锤在洗过初次的衣物上力道沉稳而均匀，锤锤落下污水浸出再浣洗，一切井井有条，所以效率也是极高。 这——也是表演吗？ 轩一不由在心中问自己。 其实他选择亲自过来看看星立华所做的工作，除了想验证在这个幻境轩二是不是连他记忆中根本不存在的事情都了如指掌，更重要的是。 他想知道——姐姐那个时候对自己做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她自己的表演。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不在意，心里也想的不在意。 但是其实心底里，轩一还是很在意的。 他也是暗部的专员，逢场作戏，虚与委蛇的事情是信手拈来。 曾经他一心以为姐姐不过是普通的贫寒少女，父系高贵，但母系卑贱导致出生即被遗弃，为了抚养自己被迫出卖身体。 他原本一点都不在乎的。 只要那个人是他姐姐就够了。 可是直到椒月在他心中扎下一根刺，告诉他姐姐其实从最开始就在欺骗自己。 那么——眼前的这些也是欺骗吗？ 这个蠢笨的少女，找工作只能找最不需要技术含量也最粗苯费力报酬又微薄的代洗衣物。 也是她表演的一部分吗？ 欺骗的一部分吗？ 是不是说表演也要做全套的，即使没有任何的观众，也要努力做好自己的那一份？ 轩一咬了咬嘴唇，收了收泪水，然后张口出声：“姐姐。” 星立华闻声抬头，俏白的脸瞬间有点微红，她一直没有告诉轩一自己在做什么，除了害怕这个弟弟担心自己之外，怕羞则是另外一方面。 少女本来也是准备做一个体面的活计来养活自己和弟弟的，但是体面的活计找起来又何其难，十四岁之前的教育虽然有些还是蛮适合工作的，但是那些工作也不会去找一个十四岁还是混血的少女来做。 更何况在找工作的过程中，不止一个人乃至好多人都告诉自己，其实最适合自己的还是那最轻松来钱最快的行当，只要闭上眼睛就当被狗啃了一口，就能够轻松赚上大把的银钱，混血的身份虽然大多数星城的贵人瞧不上，但是却有大把的人偏偏爱这一口。 要知道，尽管瞳色不纯，但是星立华还是有着一头标志性的银发，身段相貌又都是顶尖的，虽然去不了高档场合，但是做一个小地方的头面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星立华又怎么可能同意。 她刚刚暂时脱离暗部那个泥潭，又怎么会为了这点小钱重新跳入另一个粪坑。 几乎向死而生之后的少女，其实一心想的只是安安静静把这个捡来的弟弟养大罢了。 就像她最初所想的那样。 用干干净净的钱，养出一个干干净净的男孩。 来弥补她曾经的遗憾与悔恨。 所以几经辗转，甚至有过几次真香的经历，最后兜兜转转，星立华最后还是选择这个唯一她还算擅长的工作。 毕竟她真的能够按照章程将衣服洗得很快而且很干净，最重要的事情是，这个工作唯一要面对的就是不会说话的衣服。 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星立华从来都不擅长与人打交道。 相对来说，星立华总是感觉不会说话的死人更加可靠一点。 这个时候看到自己那个不要钱捡的弟弟突然出现在溪水的尽头，少女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是啊。 洗衣服竟然是自己除了杀人之外第二擅长的工作，说出去简直没脸见人了。 见到有种幽会情郎被抓包的既视感的姐姐，轩一不由有点扫清了眼角的泪意，甚至有点想笑了。 然后他快步走上前去，先将那包鱼干放在溪水边上的石头上，然后将有些皱巴巴的叶子摊开，露出里面几个丑模丑样的烤土豆出来：“姐姐我在家做了这个，想着姐姐中午还没吃东西，就送了过来。” “你摸一下，还热着呢。” 星立华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嘴唇，为了洗衣方便，她脱去了原本在外面的衣物，只留了一件简单蔽体的小衣，好在这里人迹罕至，即使真有什么登徒子敢来轻薄自己，也请他们先掂一掂自己的斤两。 她也当然不会因为轩一在身旁就感觉害羞，其实以星立华的训练，就算赤身裸体与人战斗也不会有丝毫羞涩，更何况她与轩一这几个星期都在一个房间睡觉，轩一更是不过四岁的男孩。 但这一刻，星立华却感觉风稍微有点大。 眼睛有点涩。 没有回应的感情称不上感情。 而此刻，轩一与星立华都从对方那里得到了回应。 星立华不由放下捣棒，用冰凉的溪水洗了一下她因为久泡而有些发皱的手指，然后抬手下意识地想撩一下头发，才发觉为了洗衣方便，她已经将自己满头的银发扎成了马尾。 然后星立华才赤足慢慢走了过来，少女的身材颀长，发育得匀亭美好，青涩的胸部还没有十一年后的波涛汹涌，但如今已经初见规模。 她一步一步走来，然后伸手握住轩一胸前的烤土豆，也顾不得那些上面烧焦的黑炭，张口便咬下来一大口。 然后侧头微笑。 “真好吃啊。” 轩一看向姐姐的胸口，瞬间目不转睛。 在白皙剔透的锁骨之间，一把古铜色的钥匙正在姐姐的领口处摇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莫离（五） 第一百一十二章莫离 在流淌的溪边，男孩与少女坐在干净冰凉的巨石上，平静分享着食物。 轩一表面上在认真对付着烤土豆和小鱼干，以及清凉的溪水，但事实上，他脑海中思索的是其他的事情。 经过这次尝试，他已经基本确定轩二所营造的幻境中折射着真实的现实，如果他有机会这里的话，甚至有机会向当时的那些当事人来两相验证。 就目前而言，轩二所告诉自己的这些符合推测。 以及——自己竟然找到了疑似木箱钥匙的存在。 这把钥匙姐姐果然一直带在身边，那个木箱中一定有着对姐姐很重要的东西。 只不过如何拿到这把钥匙，始终是一个问题。 四岁的自己实在太弱，而十四岁的姐姐实在太强，正面强抢没有任何胜算，即使用年幼的优势胡搅蛮缠，恐怕只会让姐姐心生厌烦，也不值得采纳。 之前的许许多多时间里，姐姐都穿着那不算厚重但绝对算不上清凉的衣物，这把钥匙也始终贴身存放，所以直到方才，轩一才真正肉眼见证了这把钥匙的存在。 不过如何将这把钥匙拿到手，才是最核心的问题。 当然，好消息是自己目前的时间还算有一点，一个月的最终期限还有一半。 只是坏消息的自己身上的毒马上要再度发作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令人开心的想法。 所谓的午饭充其量只能算是点心，不过有吃的东西总是开心的事情。 吃过午饭之后，星立华原本想要让轩一自己离开，不过转念一想，让四岁的孩子自己再走那么长的路回家未免太过危险，虽然说轩一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但那毕竟是建立在星立华不知情的前提下。 如今再让轩一这么走回去，星立华就非常担心了。 但她又不方便先送轩一回去再自己返回工作，毕竟这些衣物放在这里还是蛮危险的，一旦丢失，星立华就真的只能卖身还债了。 即使这些衣服价值不高，但是问题是星立华现在真是一个贫穷到极点的洗衣妇。 如果说扛着两大盆衣服走这一趟当然对星立华来说不是什么太大的负担，但这样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恐怕接下来的几个月，这一片都会流传这个一个怪力少女的传说。 最好的处理手段，其实还是让轩一陪着自己，等到自己洗完这些衣服之后，将它们送到洗衣房之后，再和这个男孩一起离开。 顺便还可以用日结的工钱给男孩再买一点小零食。 而当星立华向轩一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轩一反而提出了一个更有建设性的意见。 他想帮星立华一起洗。 四岁的小孩，洗衣服什么的，星立华原本不想答应，但是轩一平静向姐姐展示了自己的实力。 毕竟十四岁的少女所掌握的技巧，其实四岁的孩子也可以掌握的很好，只不过有点慢罢了。 但这个世界快慢的差距，与有无差距是天壤之别。 星立华无法拒绝。 在流淌的溪边，男孩与少女坐在干净冰凉的巨石上，平静分享着食物。 轩一表面上在认真对付着烤土豆和小鱼干，以及清凉的溪水，但事实上，他脑海中思索的是其他的事情。 经过这次尝试，他已经基本确定轩二所营造的幻境中折射着真实的现实，如果他有机会这里的话，甚至有机会向当时的那些当事人来两相验证。 就目前而言，轩二所告诉自己的这些符合推测。 以及——自己竟然找到了疑似木箱钥匙的存在。 这把钥匙姐姐果然一直带在身边，那个木箱中一定有着对姐姐很重要的东西。 只不过如何拿到这把钥匙，始终是一个问题。 四岁的自己实在太弱，而十四岁的姐姐实在太强，正面强抢没有任何胜算，即使用年幼的优势胡搅蛮缠，恐怕只会让姐姐心生厌烦，也不值得采纳。 之前的许许多多时间里，姐姐都穿着那不算厚重但绝对算不上清凉的衣物，这把钥匙也始终贴身存放，所以直到方才，轩一才真正肉眼见证了这把钥匙的存在。 不过如何将这把钥匙拿到手，才是最核心的问题。 当然，好消息是自己目前的时间还算有一点，一个月的最终期限还有一半。 只是坏消息的自己身上的毒马上要再度发作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令人开心的想法。 所谓的午饭充其量只能算是点心，不过有吃的东西总是开心的事情。 吃过午饭之后，星立华原本想要让轩一自己离开，不过转念一想，让四岁的孩子自己再走那么长的路回家未免太过危险，虽然说轩一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但那毕竟是建立在星立华不知情的前提下。 如今再让轩一这么走回去，星立华就非常担心了。 但她又不方便先送轩一回去再自己返回工作，毕竟这些衣物放在这里还是蛮危险的，一旦丢失，星立华就真的只能卖身还债了。 即使这些衣服价值不高，但是问题是星立华现在真是一个贫穷到极点的洗衣妇。 如果说扛着两大盆衣服走这一趟当然对星立华来说不是什么太大的负担，但这样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恐怕接下来的几个月，这一片都会流传这个一个怪力少女的传说。 最好的处理手段，其实还是让轩一陪着自己，等到自己洗完这些衣服之后，将它们送到洗衣房之后，再和这个男孩一起离开。 顺便还可以用日结的工钱给男孩再买一点小零食。 而当星立华向轩一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轩一反而提出了一个更有建设性的意见。 他想帮星立华一起洗。 四岁的小孩，洗衣服什么的，星立华原本不想答应，但是轩一平静向姐姐展示了自己的实力。 毕竟十四岁的少女所掌握的技巧，其实四岁的孩子也可以掌握的很好，只不过有点慢罢了。 但这个世界快慢的差距，与有无差距是天壤之别。 星立华无法拒绝。在流淌的溪边，男孩与少女坐在干净冰凉的巨石上，平静分享着食物。 轩一表面上在认真对付着烤土豆和小鱼干，以及清凉的溪水，但事实上，他脑海中思索的是其他的事情。 经过这次尝试，他已经基本确定轩二所营造的幻境中折射着真实的现实，如果他有机会这里的话，甚至有机会向当时的那些当事人来两相验证。 就目前而言，轩二所告诉自己的这些符合推测。 以及——自己竟然找到了疑似木箱钥匙的存在。 这把钥匙姐姐果然一直带在身边，那个木箱中一定有着对姐姐很重要的东西。 只不过如何拿到这把钥匙，始终是一个问题。 四岁的自己实在太弱，而十四岁的姐姐实在太强，正面强抢没有任何胜算，即使用年幼的优势胡搅蛮缠，恐怕只会让姐姐心生厌烦，也不值得采纳。 之前的许许多多时间里，姐姐都穿着那不算厚重但绝对算不上清凉的衣物，这把钥匙也始终贴身存放，所以直到方才，轩一才真正肉眼见证了这把钥匙的存在。 不过如何将这把钥匙拿到手，才是最核心的问题。 第一百一十四章 莫离（六） 于是轩一让星立华给他临时做了一根小小的捣棒，便坐在了姐姐的面前，年幼的姐弟一左一右，双足浸泡在溪水中，此起披落地捶打着衣物，然后让流动的溪水带走一切的污渍。 这一刻清净而美好，几乎可以成为永恒。 但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永恒这种东西。 由于轩一的加入，即使是相当微小的助力，依然可以帮助少女提前一两个小时完成了工作，男孩工作地满头大汗，星立华心疼地为他擦去头上的汗珠。 然后便是返程。 轩一跟着姐姐看着她将那一盆衣物送入洗衣房，然后按件领取了今天的报酬。 虽然以星立华的速度，就算是洗衣服，也要远比普通人快出几倍，而且更加干净，但是怎奈洗衣这个工作本身太过于卑贱，即使量大，报酬也过于低微。 尤其是在养着轩一的时候。 少女拿着领来的工钱，在路上给少年买了一根冰糖葫芦，轩一耍了个简单的小把戏，让不舍得给自己买一根的姐姐尝了一颗“酸”倒牙的山楂，姐姐牵着幼弟的手，一步步走在夕阳下，两侧的行道树虽然樱花早已落尽，但是绿荫依然宜人。 当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轩一手中的冰糖葫芦还剩下最后一颗。 轩一抬起手想和姐姐分享，星立华认真摇头。 然后叮嘱弟弟：“以后，不要再来偷偷找姐姐了。” “你也看到了，姐姐工作很忙，你来了姐姐也没时间和你玩的。” 轩一点了点头，然后，一头栽到了地下。 他其实早就想到了。 自己的毒已经快到了发作的关头，事实上这几天就有了蠢蠢欲动的倾向。 所以在今天男孩才会做这几乎破釜沉舟的举动。 因为他清楚，自己再不尝试，就没有机会了。 而今天沉重的劳动，也加剧了毒素的发作。 这其实也在轩一的预料之中。 …… …… 当轩一握着那根只剩一颗的鲜红冰糖葫芦倒下的时候，第一瞬间星立华是懵懂的。 但是本能比星立华的动作更快。 她轻轻迈出一步，看似极慢，但是却赶在轩一落地之前将男孩捞了起来。 顺便接住了那个脱手而出的冰糖葫芦。 少年的身体很烫，比当初她从海边将他捡回来的时候还要烫。 相比在回来的路上，他身上的毒便已经发作了，但他还是一声不吭地坚持到了现在。 大概只有自己这样的蠢姐姐，才能找到并且养活这样的蠢弟弟吧。 只是现在自己手中已经没有稀释的灵液，可以缓解他的症状。 拖抱着全身瘫软瞬间失去直觉的男孩，星立华的古铜色的眼睛第一时间是涣散无神的。 在几分钟之前，她还是洗完衣服和弟弟一起回家的普通贫寒少女，但是现在抱着正在死去的弟弟。 不知为何，有另外一个灵魂正重新在她体内苏醒。 星立华轻轻咬了咬素白的嘴唇，然后将那只剩下一颗的冰糖葫芦慢慢放到嘴边吃掉。 鲜红如血的山楂消失在少女的唇间，正如之前吃的那样，酸甜可口。 然后星立华扔掉了木签。 双手将轩一环抱而起。 就像两个星期前她这样抱着把这个男孩抱回来一样。 那个冷漠冰冷的杀戮天使。 重新在这个已经正在努力做一个平凡的好人的少女身上，重新展开月光般洁白的羽翼。于是轩一让星立华给他临时做了一根小小的捣棒，便坐在了姐姐的面前，年幼的姐弟一左一右，双足浸泡在溪水中，此起披落地捶打着衣物，然后让流动的溪水带走一切的污渍。 这一刻清净而美好，几乎可以成为永恒。 但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永恒这种东西。 由于轩一的加入，即使是相当微小的助力，依然可以帮助少女提前一两个小时完成了工作，男孩工作地满头大汗，星立华心疼地为他擦去头上的汗珠。 然后便是返程。 轩一跟着姐姐看着她将那一盆衣物送入洗衣房，然后按件领取了今天的报酬。 虽然以星立华的速度，就算是洗衣服，也要远比普通人快出几倍，而且更加干净，但是怎奈洗衣这个工作本身太过于卑贱，即使量大，报酬也过于低微。 尤其是在养着轩一的时候。 少女拿着领来的工钱，在路上给少年买了一根冰糖葫芦，轩一耍了个简单的小把戏，让不舍得给自己买一根的姐姐尝了一颗“酸”倒牙的山楂，姐姐牵着幼弟的手，一步步走在夕阳下，两侧的行道树虽然樱花早已落尽，但是绿荫依然宜人。 当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轩一手中的冰糖葫芦还剩下最后一颗。 轩一抬起手想和姐姐分享，星立华认真摇头。 然后叮嘱弟弟：“以后，不要再来偷偷找姐姐了。” “你也看到了，姐姐工作很忙，你来了姐姐也没时间和你玩的。” 轩一点了点头，然后，一头栽到了地下。 他其实早就想到了。 自己的毒已经快到了发作的关头，事实上这几天就有了蠢蠢欲动的倾向。 所以在今天男孩才会做这几乎破釜沉舟的举动。 因为他清楚，自己再不尝试，就没有机会了。 而今天沉重的劳动，也加剧了毒素的发作。 这其实也在轩一的预料之中。 …… …… 当轩一握着那根只剩一颗的鲜红冰糖葫芦倒下的时候，第一瞬间星立华是懵懂的。 但是本能比星立华的动作更快。 她轻轻迈出一步，看似极慢，但是却赶在轩一落地之前将男孩捞了起来。 顺便接住了那个脱手而出的冰糖葫芦。 少年的身体很烫，比当初她从海边将他捡回来的时候还要烫。 相比在回来的路上，他身上的毒便已经发作了，但他还是一声不吭地坚持到了现在。 大概只有自己这样的蠢姐姐，才能找到并且养活这样的蠢弟弟吧。 只是现在自己手中已经没有稀释的灵液，可以缓解他的症状。 拖抱着全身瘫软瞬间失去直觉的男孩，星立华的古铜色的眼睛第一时间是涣散无神的。 在几分钟之前，她还是洗完衣服和弟弟一起回家的普通贫寒少女，但是现在抱着正在死去的弟弟。 不知为何，有另外一个灵魂正重新在她体内苏醒。 星立华轻轻咬了咬素白的嘴唇，然后将那只剩下一颗的冰糖葫芦慢慢放到嘴边吃掉。 鲜红如血的山楂消失在少女的唇间，正如之前吃的那样，酸甜可口。 然后星立华扔掉了木签。 双手将轩一环抱而起。 就像两个星期前她这样抱着把这个男孩抱回来一样。 那个冷漠冰冷的杀戮天使。 重新在这个已经正在努力做一个平凡的好人的少女身上，重新展开月光般洁白的羽翼。于是轩一让星立华给他临时做了一根小小的捣棒，便坐在了姐姐的面前，年幼的姐弟一左一右，双足浸泡在溪水中，此起披落地捶打着衣物，然后让流动的溪水带走一切的污渍。 这一刻清净而美好，几乎可以成为永恒。 但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永恒这种东西。 由于轩一的加入，即使是相当微小的助力，依然可以帮助少女提前一两个小时完成了工作，男孩工作地满头大汗，星立华心疼地为他擦去头上的汗珠。 然后便是返程。 轩一跟着姐姐看着她将那一盆衣物送入洗衣房，然后按件领取了今天的报酬。 虽然以星立华的速度，就算是洗衣服，也要远比普通人快出几倍，而且更加干净，但是怎奈洗衣这个工作本身太过于卑贱，即使量大，报酬也过于低微。 尤其是在养着轩一的时候。 就像两个星期前她这样抱着把这个男孩抱回来一样。 那个冷漠冰冷的杀戮天使。 重新在这个已经正在努力做一个平凡的好人的少女身上，重新展开月光般洁白的羽翼。 第一百一十三章 莫离（七） ）） 银发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抱着男孩推门而入，然后女孩在木屋中转了一圈，将能够找到的所有现金都收在一起带在了身上，然后再转身，继续面无表情地离开。 最好的医生都在城里，但星立华很怀疑最好的医生都治不了轩一身上的毒，所以她离开木屋之后，并没有去附近那几家自己认识的庸医那里，而是直接来到腥臭的鱼市边上，抱着晕迷不醒的男孩在低矮的石屋之外，有节奏地叩响门扉。 三轻三重之后，门豁然洞开，一把花白胡须的达叔看着门外的少女，稍有有些惊讶但更多是释然：“你还是来了？” 星立华低头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眼轩一紧绷着的痛苦小脸。 然后开口道：“我要进城。” 达叔静静看着她：“你好不容易才出来了。” “是的。”星立华轻轻回答道：“然后现在我要进去。” 达叔捻了捻胡须：“有些麻烦。” “我知道。”星立华回答。 达叔看了看她怀中的男孩：“孩子是好孩子。” “但是何必呢？” “因为我认为值得。”星立华继续清冷回答。 达叔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而是向后退一步将星立华让进屋里，从外面看这个小石屋低矮又破败，但进去之后才看到，其实里面另有天地。 奥斯帝国的红木家具，兰叶帝国的织绒地毯，斯特共和国的酒具，以及星城的璀璨灯火，在这个小小的室内，一切装潢都几乎是一个平常人能够找到的极致，达叔号称是斯特共和国的破败贵族，只有这一刻他贵族的修养才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个鱼市的管理当然没有这份不菲的收入，但他毕竟还是星城的外线。 相当高级的外线。 将二人让进屋内之后，达叔又从厨房拿来一整套的茶具，红茶的香气渐渐在并不宽敞的客厅里荡漾开来，老人将那杯深红晚霞的热茶轻推到星立华的面前，又转身从怀里颤颤巍巍取出一个青碧小瓶，一并放在桌上。 星立华接过那杯红茶一饮而尽，再好的茶叶对她来说香气差别并没有多大，然后，她重新将那个小瓶推还给达叔：“应该没用，我不想浪费。” 达叔叹了口气：“我再劝你一次，你上次回头，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你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星立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达叔深深叹息，然后再次走入自己的书房，这次在里面呆了稍微久一点的时间，出来的时候，盖着红色印戳的小纸片。 达叔将那张小纸片心不在焉地扔在了桌上，然后疲倦开口：“你走吧。” 星立华伸手握住纸片，将它放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然后抱着轩一，转身离开了这个老人的宫殿。 走出石屋之后，星立华转身向着旷野走去，一直走到四面无人之地，才抬头看了看天空。 雪白色的光之翼在少女的身后缓缓张开，这是翼展足有两三米之长的宽大羽翼，在它们的衬托下，原本身量相当高挑的少女就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站在月光之下。 是的，黑夜早已经降临。 月色洒满大地，整个世界都仿佛蒙蒙然发着光。 然后星立华腾空而起。 光之翼在空中只稍微近似装模作样的扇动了几下，随即便彻底向着两边伸展开来，伸展到极致的光翼接近十米，甚至可以比拟一些小型的战机。 少女如箭一般在月色下穿行。 她都忘记自己多久没有开过这对月翼了，只知道很久很久。 但是有些东西是忘不掉的。 因为它们铭刻于骨骼之上，浸透在血肉之中。 她所居住的地方距离星城不近，但是不近只是相对来说的。 这里离星城几十里还是有的。 但这几十里的距离，对于星立华来说，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当远远靠近那座散发着微光的高耸城墙时，星立华熟练的降低高度，然后没有走城门，而是在城墙的一座塔楼轻盈滑落。 看守那里的警卫看到星立华怀中抱着的男童与她古铜色的眼睛，不由稍微愣了一下，刚想出声呵斥，星立华默默取出那张达叔之前给她盖章的证件，向着警卫平静出示。 银发的警卫看着上面很少见到的字眼和描述，这在他漫长的执勤生涯中都很少遇到，只曾在同僚闲谈中提到过这种情况，然后他默默立正，向这个银发的少女敬礼。 星立华当然没有回礼，她只是淡漠地点头，似乎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然后她收回那张证件，抱着轩一走到城墙边，然后纵身跃下。 …… …… 在暗部大楼中，一个粉雕玉琢般的银发女童正在专属于她的练功房练拳，银色的辉光包裹女童娇小的拳头，势沉力猛地一拳捣出，前方的沙袋应声而破，里面沙粒沿着破口在地下慢慢形成大大的一滩。 少女的拳头看起来并没有多么有力，但是连坚韧的熊皮都挡不她轻描淡写的一拳。 看到一拳建功，女童嘻嘻一笑，回头看向旁边观战银发男子：“白帷，你看我这一如何？” 星白帷由衷赞道：“白芷小姐天资高绝，在下深感叹服。” 他说的情真意切，一点都不带虚假。 因为星白芷根本就不需要虚假的夸奖，她之所以是最受星怀药宠爱的女儿，除了她最小之外，更重要的是她最强。 星城人骨子里总是偏爱强者，而星白芷从小就证明她比自己的兄弟姐妹都要强。 “那么。”星白芷昂着头，轻轻问道：“和那个家伙比起来呢？” 星白帷当然知道星白芷说的那个家伙是哪个家伙。 他原本可以敷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话。 “她是被公认可以继承永耀至尊荣光之人。” 星白芷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候，练功房的门被人推开，抱着男孩的银发少女闯了进来，看到星白芷稍微有些发愣，然后才轻轻向着这位知事幼女行礼。 “星立华见过小姐。” 少女的声音泠泠清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莫离（八） 星白芷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们方才还在讨论的人竟然会这样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并且怀里还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孩。 但星立华只给星白芷行了见面礼之后，便转身看向星白帷：“我要见落蘅。” 星白帷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够保持镇定到宠辱不惊的神色，他侧头微笑，笑容可掬——一点都不在意星立华抱了个孩子进来，似乎这样才是她进来的正确姿势。 “落蘅小姐正在休息。” 星立华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嘴唇：“嗯，那我一会儿去叫。” 星白帷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他们其实都是相似的人，所以用很少的语言就可以交流足够多的信息。 然后星立华转身便向着门外走去。 但她没有走出两步。 因为刚刚迈出第一步，背后的人便重重开口：“你给我站住。” 星立华再次转身，看着说话的星白芷：“小姐有什么吩咐？” 这个时候的星白芷只有十二岁，还是标准粉雕玉琢的准萝莉模样，而星立华已经十四岁了，慢慢成长为真正好看的少女。 有时候两岁的差别，比想象中还要大出许多。 星白芷脸上还有没有退去的婴儿肥，和十一年后那个冷冽高贵的御姐形象简直有天壤之别，她咬了咬嘴唇，用银色的眼睛狠狠盯着对方古铜色的双瞳。 然后慢慢开口：“我要和你打一架。” 星立华静静摇了摇头：“请恕我不能答应。” 她时间很紧，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打起架来不会收手。 也便是说，星白芷和她打架就会死。 星白帷也在一旁静静开口：“星立华还有要紧事要做，请小姐宽待一下。” 星白芷冷笑：“她不是铁了心要退出我们暗部吗？如今怎么又灰溜溜回来了。” “什么闲杂人等也能进这里来了？” 星立华静静举起那张盖了章的纸：“我有临时通行证。” 星白芷冷冷笑了笑：“那东西我说没用就是没用。” 星立华静静望着这只比自己低了半头的银发女孩：“小姐的意思是说，在下不和您打一架，就不能离开这里是吗？” 星白芷静静点了点头。 星立华叹了口气：“好吧。” 星立华说好吧，星白帷可感觉一点都不好，他对这位混血少女的底细可是一清二楚，对方可是暗部目前为止的第一大杀胚，真打起来他可不会管星白芷是不是星怀药的女儿，毕竟星怀药的女儿脖子不会比别人硬多少。 “喂。”星白帷不由开口。 星立华抬头看了星白帷一眼：“我自有分寸。” 你自有分寸个毛线，你要是有分寸我还会这样紧张兮兮地吗？ 星白帷向前迈出一步，然后听到星立华第二次开口。 “我自有分寸。” 星白帷叹了口气，决定相信这个少女一次。 希望她之前那次破门而出，能给她足够的成长空间。 星立华抱着轩一，认真看了星白芷一眼，然后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星白芷大怒，便要向着离开的少女追去，毕竟她走的一点都不快，但是她却一步也追不上。 之前一直冷眼旁观的星白帷已经来到了她面前，静静伸手将她拦住。 “你敢拦我！”星白芷冷冷说道。 星白帷话语安详：“小姐，胜负已分。” “她根本没有和我打，什么叫做胜负已分！”星白芷说道。 星白帷静静伸出手指，指了指星白芷的身后。 星白芷带着疑惑回头，然后瞬间愣住了。 那里是一排她用来练功的沙袋，打坏一个就补一个。 方才她打坏了一个，但是完好的还有九个。 而现在，就在她面前，那九个沙袋慢慢碎裂开来。 不是被打破，也不是断裂，而是九个沙袋如同冰块一般，完整地碎裂，不停地碎裂。 只在眨眼之后，那些沙袋便彻底消失在女孩的面前，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是什么？”星白芷讷讷说道。 方才骄横无比的小公主被彻底震慑到了。 对方根本就不曾想过和她动手。 因为如果动手的话，战斗一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她没有看清对方是怎么打碎这九个沙袋的，那就同样，对方想要杀她的话，自己同样也看不清。 “虚无破碎。”星白帷静静说道：“非常非常罕见的能力。”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又怎么会被视为可能会成为下一个永耀至尊的存在。” …… …… 星立华清冷的跫音安静回响在暗部大楼的回廊。 虽然暗部全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保持着运作，但是在深夜时分比起白天依然要寂静许多。 尤其是在这个楼层。 之前与星白芷那看似简单的对决，那逼格瞬间拉满的瞬杀，如此轻描淡写，但已经是星立华使劲浑身解数的结果，星白芷是那样骄傲的小孩，如果不用这样的方式，自己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地离开。 以及，经过这段时间的生活，她确实成长了许多。 一些不可能依靠训练和任务获得的成长。 然后，星立华在那扇门前驻足。 她抬手意思意思敲了敲门。 果然无人应答。 星立华叹了口气，伸手握住门把手，手指轻轻捅进锁芯。 然后再扭动一下。 门开了。 宽敞到不可思议的实验室呈现在她的面前。这整个楼层之所以安静，是因为这个楼层是星落蘅的专属楼层，这个年龄不可描述的情报司司长。 星立华抱着昏迷的轩一穿过了层层的试验台，有些试验台上还有着才进行到一半就被搁下来的实验，还有些正在缓慢的反应中。 整个实验室就好像一台杂乱无章的机器，只有在那个人的手下，才会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所以一般情况下她的实验室并不欢迎任何外人的进入。 还好星立华不算外人。 她驾轻就熟地走到实验室深处的那个密封的卧室里，看着那扇加固又加固的贴满，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这次星立华已经没有敲门的意思了，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她伸出手在那扇光滑的合金门扉上一点点移动，找着自己想要的位置。 这对普通人来说不可思议的表现，对她来说就好像婴儿寻找**一样近乎本能。 然后，她的手静静停住。 右手慢慢深入合金之中，那些坚硬的合金在她手上如同熔蜡一般。 然后星立华推开了门。 几个吃完没洗的金属饭盒砰砰跳跳滚到了她的脚边。 第一百一十七章 莫离（九） 不锈钢的金属饭盒跳着欢快地舞蹈，丁丁当当撞击在地面上打着滚，而银发的少女表情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的成分。 她之前推门，现在而入。 里面光线昏暗，只有外面实验室的光折射入内，勉强照亮里面的一切。 房间正中是一张大床，大床的周围堆满了漫画书，杂志，以及一堆可疑的空啤酒瓶。 当然，更多的是垒成山的脏盘子与更多的金属饭盒。 一般而言，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进这个房间。 然而同样，她只有在里面的空间彻底堆不下的时候才会勉为其难地收拾一下。 星立华将轩一放在了正中的那张大床上，与周围不同，这张粉红色的大床上面不仅异常干净，并且松软舒适无比。 因为一个有睡眠障碍的妹子总会倾向于把她的床做得尽可能的舒适。 原本这张床很大，而偏偏床上的女孩又很娇小，即使她伸手伸脚大字型躺在床上，也不过能够稍微占据五分之一的空间，而明显比她更轻更小的轩一放在床上那肯定是绰绰有余。 但是就好像是豌豆公主那二十层羽绒床垫下那颗小小的豌豆一样，当轩一放在床上陷入松软的床垫的那一刹那，床上的少女立刻发出了如同被侵犯一般撕心裂肺的惨叫。 星立华皱了皱眉头，然后右手笔直伸出，一小截光刃在她手上轻轻吞吐着，就好像是接近凝固的火焰，发出着微冷的光辉。 惨叫戛然而止。 星落蘅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抱着毛毯裹在胸前，露出两个光洁雪白的香肩。 这位情报司司长年龄看起来意外得小，稚嫩的脸庞与大大的银色眼眸搭配起来清纯而可爱，银色的长发从她头上倾泻，就好像月光洒落。 只是美色对于星立华来说毫无用处。 更重要的是她深深知道对方的年龄比自己翻几个跟头还要大。 “我想请你帮个忙。” 星立华收起光刃，用手指着在大床上的轩一。 “我从来不把那个外人的忙。”星落蘅缩在床头，但开口的时候，这个稚嫩清脆的女声却有着说不出的镇静。 “以及。”星落蘅接着补充了一句：“其实内人的忙我也很少帮。” 星立华静静看着她：“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的。” “不。”星落蘅平静打断了她：“我们的关系不过是研究对象和研究人员的关系。” “我没有把你解剖掉已经很够意思了，你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况且。”星落蘅接着说道：“你还是擅自脱离研究的实验对象。” “我没按警报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星立华静静开口，就像一个冰铸的美人。 “需要我做什么你才愿意救他。” “我怎么敢让您做什么呢。”星落蘅幽幽说道：“我的大小姐。” “您当初离开的时候是多么洒脱与决绝，谁的面子都不给。” “现在怎么了？” “看到了一小男孩便灰溜溜跑了回来。” 星立华紧紧咬住了嘴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重复了刚才的话语。 “需要我做什么你才愿意救他。” 星落蘅这个时候才终于笑了笑：“很抱歉，我想让你做的，你做不到。” “但是。”这样说着，床上的少女轻盈翻身下床，薄薄的毛毯下少女的身体轻盈而美好，果然什么都没穿。 她在自己制造的垃圾山里如同芭蕾演员一样跳跃，赤裸的足尖高高竖起，一边前行，一边给自己披上衣帽，当她旋转着来到星立华身前的时候，方才还一丝不挂的少女此时已经穿戴整齐，甚至头上还戴着一个雪白的护士帽。 “我其实还是不介意稍微帮你一下的。” 星立华看着对方，点头道：“谢谢。” 星落蘅挑起眉毛：“看来你在外面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啊。” “至少你会说谢谢了。” …… …… 轩一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听着身边两个女子的轻声细语。 他体内的的毒发作比预想中还要酷烈，只是好消息是，他的精神早已经对这种程度的折磨习以为常。 所以虽然肉体备受折磨让他无力做出任何动作，乃至于连眼睛都无法张开。 但是他的神智却一直保持着清醒。 也便是说，他对周围的动静一直都了如指掌，甚至当他努力尝试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个状况下的他甚至可以灵魂出窍，以虚幻的身体站在姐姐身边，然后观察周围的一切。 唯一的限制就是他的灵魂不能离开身体五米。 他越来越能理解轩二的状态了，以及明白轩二为何可以知道那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因为幻境终究只能模拟自己见过听过体验过的事情，那么这里的一切，要么是自己亲眼所见，要么就是轩二亲眼所见。 只是轩二的这种灵体状态，肯定比自己现在更加强大，当然，随着自己和轩二一步步交易灵魂，那个魔鬼一定会越来越强大。 但这终究是后话。 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他就这样听着看着，看姐姐一路将他抱到了达叔的那个小小的宫殿之内，简短的对话之后便拿到了可以自由穿行几乎整个星城的临时通行证，然后张开翅膀，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星城。 就如同他之前所想的那样，姐姐对暗部的熟悉程度完全不下于自己。 不——应该说远高于自己。 和十一年后的自己相比，如今的姐姐似乎所拥有的权限高得吓人，哪怕说这大部分都归功于她手中的临时通行证，但是她对这张临时通行证所拥有的权限认识之准确，只能说明她曾经对这样的高权限习以为常。 然后和星白芷那几乎是擦肩而过一般的邂逅中，轩一第一次完全见识到了自己姐姐的真实实力，哪怕是十一年后的自己，与现在的姐姐相比也相差甚远。 当然，这是在不使用那副作用极大的红莲之力前提下。 在问过路后，星立华才将他带到了最终的目的地。 以往轩一只闻其名，而从未见过其真人的科技司司长星落蘅，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甚至要为自己亲自检查治疗。 姐姐啊——你究竟是谁。 轩一默默想道。 但是身体依然是沉重的枷锁，让他一动都不能动。 第一百一十八章 莫离（十） 第一百一十六章莫离 星落蘅虽然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但是她做起事来却意想不到的干净利落。 被星立华平放在手术台上的轩一被很快地量完了体温，血压，心跳，然后她示意星立华将轩一翻身，她安静用针管在少年的手臂上采了五十毫升的血样。 做完这一切，她才从口袋里漫不经心地掏出一个包装简陋的糖果扔给星立华：“给他喂下吧，能让他好受一点。” 然后她就不再理会轩一，自己带着那份血样转身到另一个实验台上进行更复杂的分割化验操作，留下星立华将那颗糖果静静塞入紧闭的少年口中，看着它慢慢化为乳白色的泡沫被少年吞下。 接下来就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事情了，星立华轻轻握着轩一的小手，与滚烫的身体相比，男孩的手却有些冰凉。 以往躺在这里的人都是自己，所以自己经验虽多，但是却不能给星落蘅任何的帮助。 她之所以在走投无路下下意识就选择了来这里，因为这里才是无数次将自己从死亡线上拯救过来的地方。 她对这里简直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少女平静看着对面的医生进行着那番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甚至对方有好几次下意识都就想回来再抽两管，但是被星立华坚决制止。 对于四岁的男孩来说，五十毫升已经足够多了，也足够应付必须的检查，别的经验没有，星立华这点经验是很多的。 对于抗拒星落蘅习惯性的额外多抽血这件事上，她早已经有了足够多的经验和实践。 在第四次打发走想要图谋不轨的医生的五分钟后，对方才满脸疲惫地走了过来：“又不是你的血，你这么金贵干什么。” “差点就不够用了。” 星立华静静开口：“那么你的意思是说刚好够用对吧。” “我这么说过吗？”星落蘅矢口否认，然后叹了口气：“如果你为他好的话，那么现在就把他杀了吧。” 星立华看向对方：“为什么？” “因为他身上的毒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应该存在的那种毒。”少女静静说道，银色的眼睛中古井无波。 这样说着，她拿出一个试管，里面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紫色结晶。 “这是从他血中提取出来的，还没有活化。”星落蘅淡淡开口：“但是如果活化的话，即使是你我，也会轻易被这种毒所杀死。” “这个世界上无解之毒不多。” “但偏偏这种毒是最出名也最不出名的那种。” 星立华点了点头：“名字呢？” 星落蘅笑了笑。 “七夕紫蓂之毒。” 星立华骤然色变。 “怎么可能？” 星落蘅很满意对方的反应：“我也以为不可能，所以总想着试剂是不是被污染了，所以总想再抽两管试一试。” “可是你总是不让。” “既然不信的话，我们是不是应该……”星落蘅静静比出来一个打针的手势。 星立华只是摇了摇头。 然后看向星落蘅，继续重复刚才的那个问题：“怎么可能？” “当然不可能了。”星落蘅微笑道：“毕竟七夕紫蓂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毒，如今只在奥斯皇族的血脉中流淌，在赠与他们无与伦比的可怕天赋的同时，也将他们的寿命衰减到了极致，每一个奥斯皇族的成长，都伴随着无数支莲隐复生剂的使用，所以他们才会那般狂热于搜集那种至高灵药的原料与制作者，就好像经历了数年饥荒的村落疯狂储备粮食一样不可理喻。” “自从千余年前被保存在我们族中那株七夕紫蓂被那位圣人窃走之后，接下来的神祇震怒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株七夕紫蓂在销声匿迹数百年之后，最终造就了所谓的奥斯一族。” “当初奥斯帝国的开国君主殊华大帝是被世界公认最有机会成为第四位圣人，但他的敌人更加恐惧与疯狂，最后竟然能够凭借不可思议的手段拿到了那株七夕紫蓂的残株，随后以此为凭依，给那位开国君主下了人类有史以来最猛烈的一剂毒。” “七夕紫蓂号称弑神之毒，即使是圣人中了，也必死无疑。” “殊华大帝当然也会死，但是在死之前，他却以惊天手段苟延残喘了数年，其间他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便是在最后关头完成了皇天古剑的铸造，让这柄真正可以与幻灭之刃齐名的兵器作为历代奥斯之皇的凭证。” “至于第二件事，则是亲手将自己体内的毒种入了自己的后代体内。” 星立华微微颔首，没有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 星落蘅有些讪讪，任何讲故事的人最怕的就是遇到星立华这种听众，说到某些特别刺激的密辛的时候，对方表情就和今天他一口气吃了三个咸鸭蛋一样平淡。 这让人很没有成就感。 但是再没有成就感，故事还是要讲下去的。 “就像我们豢养宠物一样，所有狗的祖先都是残忍狡诈的灰狼，但是如果你捉住灰狼的幼崽，然后细心将它抚养长大。” “一代不行，就两代。” “两代不行就三代。” “这样子子孙孙无穷尽下来。” “总有一天，你会得到温顺可人又言听计从的猎犬。” “殊华大帝便是这样想的。” “他自己不敌这种弑神之毒，他总希望自己的子孙一朝一日可以将这种毒战胜，从而将它驯养为最凶猛的猎犬为己所用。” “但即使是幼犬，七夕紫蓂的幼犬也太过于可怕，为此，殊华大帝也为他的子孙设下了三道保险。” “第一道保险，毒素本身的保险，因为这是从殊华大帝身上采集下来的毒，所以较原本的毒本身就温和许多，再加上种种弱化的培养，让其伴随着主人缓慢地成长，如果主人成长速度快，那么七夕紫蓂之毒就会跟着缓慢成长，直到有一天将长无可长的宿主一口吞掉。” “这能够帮助他的子嗣可以在最柔弱的阶段获得最好的保护。” “而第二道保险，则是殊华大帝与霓凰一族所签订的契约。” “奥斯一族世世代代将与霓凰一族通婚，借助霓凰一族血脉中强大的生命力，来帮助幼儿不会在母腹中便夭折。” “所以，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谁奢望过想和奥斯一族的皇族通婚，即使是当初的天武帝，也没有想过。” “至于第三道保险。” “便是莲隐复生剂。” 第一百一十七章 莫离（十一） 而轩二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所以他给自己这个幻境中充满了细节。 至于中间的那些经历，则是属于即时演算的奖励关卡。 就像自己之前做的那些艰苦卓绝的努力，即使不做这些，等到时间到了，自己毒发之后，姐姐还是会将他抱到这里来，然后再次经历一次曾经经历但完全没有印象的旅行。 可是在奖励关卡里，如果自己不费劲周折计算出自己现在需要做的东西，想要做的东西，以及能做的东西，赶在最后关头确认姐姐的心意。 这个心意用语言来表达的话就是姐姐在那锅前说出的那句话。 “因为，没有你。” “我感觉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需要我了。” 如果用画面来表达，那就是独自坐在溪旁锤洗衣物的少女。 轩一一直想去证明的便是——自己不是一厢情愿地给予。 就好像他对姐姐说的那句之前从来没有说过的话。 “为什么要救我呢？” “为什么要让我拖累你呢？” “你该知道的，我其实什么用都没有。” “不是吗？” 其实这句话，对自己来说也同样适用。 在自己逐渐成长起来之后，原本作为拖累角色的人，慢慢从自己变成了姐姐。 如果自己能够狠下心来将姐姐杀死，那么现在的他已经是整个星城，乃至整个世界最炙手可热的新星，前程似锦，未来不可限量。 可是偏偏为了姐姐，他与暗部彻底闹翻，如今到了如果自己拿不到星城行走就和姐姐一起死无葬身之地的破釜沉舟之境。 虽然他从来没有后悔。 但是椒月那张“星立华，没有当过妓女”的纸条依然是最锋利的刺扎在自己心口，他只能选择不去想，一想便会鲜血淋漓。 如果姐姐一直都是在欺骗玩弄自己，那么自己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简直就是活生生活成了笑话。 而轩二此时所做的事情就是让他知道。 他的姐姐，一直都没有让他失望。 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 你所最爱的人，她最爱的也是你。 轩一听着外面少女的交谈，哪怕知道自己体内的毒便是那几乎已经成为传说的七夕紫蓂，就如同皇族病一样只有某些最高贵的人才有资格去患上然后再去担忧。 可他依然没有一点沮丧。 相反，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开心。 只是，接下来星落蘅的讲述反而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奥斯椒月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关心。 如今很多细节还不清楚，但是有一点轩一已经肯定了。 奥斯椒月一定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自己身上毒很有可能便是七夕紫蓂，毕竟在晖亡之林时她与自己相处那么紧密，即使那个时候不知道，接下来她回到星城调查自己的时候肯定已经确认到七七八八。 即使一直不知道，那么当她的私人医师薛杏给自己做完手术之后，也一定知道的。 毕竟，奥斯椒月就中着和自己一样的毒。 尽管轩一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奥斯椒月，但是当此刻他推定奥斯椒月确实对自己别有用心的时候。 突然感到稍微有些不开心。 …… …… 星落蘅轻声漫语的讲述还在继续，包括听众星立华在内，都想不到此时还有第三者也在聆听。 “莲隐复生剂在被研制出药方的最初，只是被作为极高效与神奇的治疗药剂使用，由于其配置艰难，价格昂贵至极，所以是只有极少数人才有资格使用的超高端药剂。” “但是在治疗七夕紫蓂的过程中，不断的实践逐渐发现。” “莲隐复生剂是唯一可以有效遏制七夕紫蓂的药。” “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唯一可解七夕紫蓂的毒。” “每当七夕紫蓂毒发之时，痛苦程度天下间的任何酷刑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但这个时候如果你给患者服下一剂莲隐复生剂，那么患者就会慢慢安静下来。” “就好像某些被毒瘾折磨的瘾君子你给了他们心心念念的药物时候一样立竿见影。” “然后，在下次毒发的时候，你必须给他准备新的一瓶莲隐复生剂。” 星立华这个时候她才突然警觉起来，少女看向已经逐渐恢复平缓呼吸的少年：“你刚才让我给他喂了什么？” “安了，安了。”星落蘅笑着伸手下压示意星落蘅冷静：“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我可给他喂不起莲隐复生剂，讲道理的话，奥斯家族每一代的继承人都那么少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他们也只能供养起那么几个继承者。” “只是少许镇静剂加一点灵液混合出来的东西罢了。” “就是你常用的那种。” 星立华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开口问道。 “如果我恢复工作。” “能不能养起他？” 两个少女在实验台前轻声漫语，讲述的是整个世界都知之甚少的密辛，虽然严格来说一个是听众，一个是讲师。 星落蘅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话被第三个人听到。 别看星立华就那样简简单单地进来，并且还打破她的卧室门把她揪出来治病，但是整个暗部被准许可以不经通报进入此处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而星立华其实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第三个听众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小孩，还是中毒昏迷的四岁小孩，即使是星落蘅，也不会对他有更多的防备。 但是星落蘅不知道，其实这个男孩正在静静聆听。 就好像十一年前静静在这里聆听的轩二一样。 直到此时轩一已经越来越清楚这个幻境的实质。 如果把这个幻境形容成一个游戏，那么有些进度是过场动画，只要触发，自己就必须静静将这些动画看完。 比如说在海边的时候，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声可有可无的啼哭，然后便被姐姐一路带回了木屋之中。 而当自己毒发昏迷之后，姐姐选择用这些非常规的手段不顾一切挽救自己的性命，则同样是过场动画。 换言之——这些很可能是十一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而轩二作为亲历者，又重新给自己看了一遍。 毕竟有句话怎么说的，细节里充满了魔鬼。 第一百一十八章 莫离（十二） 两个少女在实验台前轻声漫语，讲述的是整个世界都知之甚少的密辛，虽然严格来说一个是听众，一个是讲师。 星落蘅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话被第三个人听到。 别看星立华就那样简简单单地进来，并且还打破她的卧室门把她揪出来治病，但是整个暗部被准许可以不经通报进入此处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而星立华其实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第三个听众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小孩，还是中毒昏迷的四岁小孩，即使是星落蘅，也不会对他有更多的防备。 但是星落蘅不知道，其实这个男孩正在静静聆听。 就好像十一年前静静在这里聆听的轩二一样。 直到此时轩一已经越来越清楚这个幻境的实质。 如果把这个幻境形容成一个游戏，那么有些进度是过场动画，只要触发，自己就必须静静将这些动画看完。 比如说在海边的时候，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声可有可无的啼哭，然后便被姐姐一路带回了木屋之中。 而当自己毒发昏迷之后，姐姐选择用这些非常规的手段不顾一切挽救自己的性命，则同样是过场动画。 换言之——这些很可能是十一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而轩二作为亲历者，又重新给自己看了一遍。 毕竟有句话怎么说的，细节里充满了魔鬼。两个少女在实验台前轻声漫语，讲述的是整个世界都知之甚少的密辛，虽然严格来说一个是听众，一个是讲师。 星落蘅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话被第三个人听到。 别看星立华就那样简简单单地进来，并且还打破她的卧室门把她揪出来治病，但是整个暗部被准许可以不经通报进入此处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而星立华其实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第三个听众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小孩，还是中毒昏迷的四岁小孩，即使是星落蘅，也不会对他有更多的防备。 但是星落蘅不知道，其实这个男孩正在静静聆听。 就好像十一年前静静在这里聆听的轩二一样。 直到此时轩一已经越来越清楚这个幻境的实质。 如果把这个幻境形容成一个游戏，那么有些进度是过场动画，只要触发，自己就必须静静将这些动画看完。 比如说在海边的时候，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声可有可无的啼哭，然后便被姐姐一路带回了木屋之中。 而当自己毒发昏迷之后，姐姐选择用这些非常规的手段不顾一切挽救自己的性命，则同样是过场动画。 换言之——这些很可能是十一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而轩二作为亲历者，又重新给自己看了一遍。 毕竟有句话怎么说的，细节里充满了魔鬼。两个少女在实验台前轻声漫语，讲述的是整个世界都知之甚少的密辛，虽然严格来说一个是听众，一个是讲师。 星落蘅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话被第三个人听到。 别看星立华就那样简简单单地进来，并且还打破她的卧室门把她揪出来治病，但是整个暗部被准许可以不经通报进入此处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而星立华其实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第三个听众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小孩，还是中毒昏迷的四岁小孩，即使是星落蘅，也不会对他有更多的防备。 但是星落蘅不知道，其实这个男孩正在静静聆听。 就好像十一年前静静在这里聆听的轩二一样。 直到此时轩一已经越来越清楚这个幻境的实质。 如果把这个幻境形容成一个游戏，那么有些进度是过场动画，只要触发，自己就必须静静将这些动画看完。 比如说在海边的时候，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声可有可无的啼哭，然后便被姐姐一路带回了木屋之中。 而当自己毒发昏迷之后，姐姐选择用这些非常规的手段不顾一切挽救自己的性命，则同样是过场动画。 换言之——这些很可能是十一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而轩二作为亲历者，又重新给自己看了一遍。 毕竟有句话怎么说的，细节里充满了魔鬼。两个少女在实验台前轻声漫语，讲述的是整个世界都知之甚少的密辛，虽然严格来说一个是听众，一个是讲师。 星落蘅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话被第三个人听到。 别看星立华就那样简简单单地进来，并且还打破她的卧室门把她揪出来治病，但是整个暗部被准许可以不经通报进入此处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而星立华其实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第三个听众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小孩，还是中毒昏迷的四岁小孩，即使是星落蘅，也不会对他有更多的防备。 但是星落蘅不知道，其实这个男孩正在静静聆听。 就好像十一年前静静在这里聆听的轩二一样。 直到此时轩一已经越来越清楚这个幻境的实质。 如果把这个幻境形容成一个游戏，那么有些进度是过场动画，只要触发，自己就必须静静将这些动画看完。 比如说在海边的时候，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声可有可无的啼哭，然后便被姐姐一路带回了木屋之中。 而当自己毒发昏迷之后，姐姐选择用这些非常规的手段不顾一切挽救自己的性命，则同样是过场动画。 换言之——这些很可能是十一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而轩二作为亲历者，又重新给自己看了一遍。 毕竟有句话怎么说的，细节里充满了魔鬼。两个少女在实验台前轻声漫语，讲述的是整个世界都知之甚少的密辛，虽然严格来说一个是听众，一个是讲师。 星落蘅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话被第三个人听到。 别看星立华就那样简简单单地进来，并且还打破她的卧室门把她揪出来治病，但是整个暗部被准许可以不经通报进入此处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而星立华其实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第三个听众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小孩，还是中毒昏迷的四岁小孩，即使是星落蘅，也不会对他有更多的防备。 但是星落蘅不知道，其实这个男孩正在静静聆听。 就好像十一年前静静在这里聆听的轩二一样。 直到此时轩一已经越来越清楚这个幻境的实质。 如果把这个幻境形容成一个游戏，那么有些进度是过场动画，只要触发，自己就必须静静将这些动画看完。 比如说在海边的时候，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声可有可无的啼哭，然后便被姐姐一路带回了木屋之中。 而当自己毒发昏迷之后，姐姐选择用这些非常规的手段不顾一切挽救自己的性命，则同样是过场动画。 换言之——这些很可能是十一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而轩二作为亲历者，又重新给自己看了一遍。 毕竟有句话怎么说的，细节里充满了魔鬼。两个少女在实验台前轻声漫语，讲述的是整个世界都知之甚少的密辛，虽然严格来说一个是听众，一个是讲师。 星落蘅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话被第三个人听到。 别看星立华就那样简简单单地进来，并且还打破她的卧室门把她揪出来治病，但是整个暗部被准许可以不经通报进入此处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而星立华其实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第三个听众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小孩，还是中毒昏迷的四岁小孩，即使是星落蘅，也不会对他有更多的防备。 但是星落蘅不知道，其实这个男孩正在静静聆听。 就好像十一年前静静在这里聆听的轩二一样。 直到此时轩一已经越来越清楚这个幻境的实质。 如果把这个幻境形容成一个游戏，那么有些进度是过场动画，只要触发，自己就必须静静将这些动画看完。 比如说在海边的时候，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声可有可无的啼哭，然后便被姐姐一路带回了木屋之中。 而当自己毒发昏迷之后，姐姐选择用这些非常规的手段不顾一切挽救自己的性命，则同样是过场动画。 换言之——这些很可能是十一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而轩二作为亲历者，又重新给自己看了一遍。 毕竟有句话怎么说的，细节里充满了魔鬼。 第一百二十一章 莫离（十三） 四岁的轩一确实很矮，并且星立华完美遵从了医嘱，把药放在和孩童无法触碰的高处，防止误服。 可偏偏轩一就是要误服。 好在，虽然生死感知明明没有办法开启——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轩一在这个幻境里没有必死的风险，但是灵药感知却可以使用。 借助灵药感知，轩一很快就确定了被姐姐藏起来的那些剩余药材的位置，以及熬过一次的药材的储存地。 这一次，轩一可没办法避免让星立华观察到自己的异常，不过好在如今他和姐姐已经建立起了最宝贵的信任关系，所以稍稍有点依仗，况且时间不多了，轩一必须赶在姐姐把钱花光决定去第一次任务之前搞定第一桶金，这样的话真的是时间不等人。 虽然说姐姐藏得足够隐蔽，那些地方也足够高，别说是四岁的孩子，就算是十四岁的普通孩子也很难找到，找到也很难拿下来。 但毕竟轩一不是普通的孩子，他从小都受过专业的训练，尽管此时状态不好，但还是成功拿到了全部的药物，由于之前服用煎药的经验，轩一大致推断他们只不过是熬出来的味道不好罢了，并不会像那次在天一阁时，牵引体内的七夕紫蓂，导致毒发。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真的是自寻死路。 当然，天一阁的经历现在轩一判断的话，可能是因为自己作死选择致知七夕紫蓂，所以在致知不惑之后进入致知洞天时候毫无阻碍，七夕紫蓂被刺激活化，然后在进阶过程中疯狂噬主，如果不是叶雅在身边的话自己可能真的会在天一阁一命呜呼。 不过如果这么推算的话，如果在致知境的三妙境每一次破境都会伴随着七夕紫蓂的疯狂反扑，并且一次比一次猛烈，那么这一次在轩二的引导下自己燃尽了体内的红莲之力，导致七夕紫蓂在身体之中疯狂暴走，在可能致自己死敌的同时，很有可能也是让自己通往致知圆满境的钥匙。 毕竟当初轩二说过，在天一阁里藏着自己通往致知圆满的钥匙，可是最后自己只打开了两扇门，最后一扇致知圆满之境却是过其门而不入，如果现在想清楚七夕紫蓂致知圆满的途径很有可能是刺激七夕紫蓂大爆发的话，那么如果自己在天一阁的时候再冒死尝一下劣化的莲隐复生剂，恐怕就会得偿所愿。可是那个时候，一来是椒月打岔，二来是已经没有迫切的需求，所以即使后来轩二在椒月的客房尝试制作十一支莲隐复生剂的时候，即使有机会，但那个时候由于自己心心念念更关键的叶雅身份问题，并且当时不想劳烦叶雅为他解毒，所以即使有这个念头也不敢尝试。 于是随便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现在不用想都知道，自己体内的七夕紫蓂一定在疯狂暴走，所以轩二才将他的意识封印在这个幻境里，一来是给他揭示当年事情的真相，二来则是避免他被七夕紫蓂毒发时那极度的痛苦所影响。 不过为何之前轩二从来没有这方面的表现，大概这是自己给轩二交易第三份灵魂之后，这个魔鬼才得到的新能力。 虽然永远都不可能信赖他，但是仔细想来，轩二才是轩一最可靠的依赖对象。 想到这里，轩二的思绪彻底发散开了。 现在唯一可以判断的就是自己应该还没有死，如果死了，这个幻境应该是直接破碎，先有物质还是先有意识的话题虽然是很哲学的命题，但是轩一很清楚，如果身体彻底死亡了，那么自己的意识也绝对会随之消亡，毕竟自己不像轩二那样，死之前便是极为强大的所在，然后借助特殊的布置让自己脱离肉体而存活。 接下来，要考虑的便是叶雅，自己之前几乎毫不犹豫地就把叶雅关进了黑铁戒指里，那里虽然安全，但是公主殿下想要出来几乎是无解的难题。 至于位置，自己应该是躲在了山地领域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如果森林领域没有那么快尘埃落定的话，自己应该还能苟很久。 不过如果森林领域镇守决定的话，作为最后一个空悬的领域，肯定是所有有野心的人会一拥而上，那个时候自己肯定就藏不住了，只能祈祷上天给他更多的时间。 当然，如今自己能够思考就是一个好现象，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叶雅能不能从戒指里出来，毕竟他这样的状态很依赖千叶流碧的帮助，如果没有千叶流碧的话，自己硬扛几乎是十死无生。 七夕紫蓂的恐怖，就算是同样身中七夕紫蓂之毒的椒月都没有他理解的深刻，毕竟椒月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不仅体内毒素远远比不上他的浓郁，甚至说每次毒发都会有莲隐复生剂护体，和他这样只能依靠简陋的药物和酒精生生扛过去是天壤之别。 至于时间，到目前为止轩二一共展示了三次类似的能力，第一次是在和兰夜行战斗的时候，由于自己喝了自己的血，导致七夕紫蓂活化，借助这个机会轩二才能以近乎不可能的姿态出现，生生静止了自己身边的时间，让在现实中只有一瞬间的刹那变成了足足二十分钟。 然后是在沙漠，自己被帝子菁释放的毒素波及，不过这一次由于是幻境，具体时间就不好估测，但应该在两个小时以上，而映射到现实之中，根据叶雅的中毒程度，这个时间应该不超过五分钟。 否则他根本就没有救叶雅的机会。 而这次，他逃到这里是入夜之后不久，之后昏迷了多久完全不清楚，只知道在幻境中自己足足经历了两个多星期的时间，这样跨度的幻境简直可以称为南柯一梦，但对照现实时间，恐怕不会像洞中一日夜，世外已千年那样不可思议。 也便是说，他尽早解开如今的谜题，尽早苏醒，恐怕也对外面的局势很有帮助。 思绪到此，轩一的大部分思路依然接近明晰，从初入幻境的懵懵懂懂，到接下来凭借各种手段抽丝剥茧的分析，直到现在，不仅接近完美的解开了中期剧情，获得了大量情报，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找到了这次破局的关键。 那就是他曾经想做但没有机会做的事情。 这样想着，轩一将一片简单炮制的药材放入口中。 真苦。 第一百二十一章 莫离（十四） 第一百二十一章莫离 四岁的轩一确实很矮，并且星立华完美遵从了医嘱，把药放在和孩童无法触碰的高处，防止误服。 可偏偏轩一就是要误服。 好在，虽然生死感知明明没有办法开启——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轩一在这个幻境里没有必死的风险，但是灵药感知却可以使用。 借助灵药感知，轩一很快就确定了被姐姐藏起来的那些剩余药材的位置，以及熬过一次的药材的储存地。 这一次，轩一可没办法避免让星立华观察到自己的异常，不过好在如今他和姐姐已经建立起了最宝贵的信任关系，所以稍稍有点依仗，况且时间不多了，轩一必须赶在姐姐把钱花光决定去第一次任务之前搞定第一桶金，这样的话真的是时间不等人。 虽然说姐姐藏得足够隐蔽，那些地方也足够高，别说是四岁的孩子，就算是十四岁的普通孩子也很难找到，找到也很难拿下来。 但毕竟轩一不是普通的孩子，他从小都受过专业的训练，尽管此时状态不好，但还是成功拿到了全部的药物，由于之前服用煎药的经验，轩一大致推断他们只不过是熬出来的味道不好罢了，并不会像那次在天一阁时，牵引体内的七夕紫蓂，导致毒发。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真的是自寻死路。 当然，天一阁的经历现在轩一判断的话，可能是因为自己作死选择致知七夕紫蓂，所以在致知不惑之后进入致知洞天时候毫无阻碍，七夕紫蓂被刺激活化，然后在进阶过程中疯狂噬主，如果不是叶雅在身边的话自己可能真的会在天一阁一命呜呼。 不过如果这么推算的话，如果在致知境的三妙境每一次破境都会伴随着七夕紫蓂的疯狂反扑，并且一次比一次猛烈，那么这一次在轩二的引导下自己燃尽了体内的红莲之力，导致七夕紫蓂在身体之中疯狂暴走，在可能致自己死敌的同时，很有可能也是让自己通往致知圆满境的钥匙。 毕竟当初轩二说过，在天一阁里藏着自己通往致知圆满的钥匙，可是最后自己只打开了两扇门，最后一扇致知圆满之境却是过其门而不入，如果现在想清楚七夕紫蓂致知圆满的途径很有可能是刺激七夕紫蓂大爆发的话，那么如果自己在天一阁的时候再冒死尝一下劣化的莲隐复生剂，恐怕就会得偿所愿。可是那个时候，一来是椒月打岔，二来是已经没有迫切的需求，所以即使后来轩二在椒月的客房尝试制作十一支莲隐复生剂的时候，即使有机会，但那个时候由于自己心心念念更关键的叶雅身份问题，并且当时不想劳烦叶雅为他解毒，所以即使有这个念头也不敢尝试。 于是随便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现在不用想都知道，自己体内的七夕紫蓂一定在疯狂暴走，所以轩二才将他的意识封印在这个幻境里，一来是给他揭示当年事情的真相，二来则是避免他被七夕紫蓂毒发时那极度的痛苦所影响。 不过为何之前轩二从来没有这方面的表现，大概这是自己给轩二交易第三份灵魂之后，这个魔鬼才得到的新能力。 虽然永远都不可能信赖他，但是仔细想来，轩二才是轩一最可靠的依赖对象。 想到这里，轩二的思绪彻底发散开了。 现在唯一可以判断的就是自己应该还没有死，如果死了，这个幻境应该是直接破碎，先有物质还是先有意识的话题虽然是很哲学的命题，但是轩一很清楚，如果身体彻底死亡了，那么自己的意识也绝对会随之消亡，毕竟自己不像轩二那样，死之前便是极为强大的所在，然后借助特殊的布置让自己脱离肉体而存活。 接下来，要考虑的便是叶雅，自己之前几乎毫不犹豫地就把叶雅关进了黑铁戒指里，那里虽然安全，但是公主殿下想要出来几乎是无解的难题。 至于位置，自己应该是躲在了山地领域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如果森林领域没有那么快尘埃落定的话，自己应该还能苟很久。 不过如果森林领域镇守决定的话，作为最后一个空悬的领域，肯定是所有有野心的人会一拥而上，那个时候自己肯定就藏不住了，只能祈祷上天给他更多的时间。 当然，如今自己能够思考就是一个好现象，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叶雅能不能从戒指里出来，毕竟他这样的状态很依赖千叶流碧的帮助，如果没有千叶流碧的话，自己硬扛几乎是十死无生。 七夕紫蓂的恐怖，就算是同样身中七夕紫蓂之毒的椒月都没有他理解的深刻，毕竟椒月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不仅体内毒素远远比不上他的浓郁，甚至说每次毒发都会有莲隐复生剂护体，和他这样只能依靠简陋的药物和酒精生生扛过去是天壤之别。 至于时间，到目前为止轩二一共展示了三次类似的能力，第一次是在和兰夜行战斗的时候，由于自己喝了自己的血，导致七夕紫蓂活化，借助这个机会轩二才能以近乎不可能的姿态出现，生生静止了自己身边的时间，让在现实中只有一瞬间的刹那变成了足足二十分钟。 然后是在沙漠，自己被帝子菁释放的毒素波及，不过这一次由于是幻境，具体时间就不好估测，但应该在两个小时以上，而映射到现实之中，根据叶雅的中毒程度，这个时间应该不超过五分钟。 否则他根本就没有救叶雅的机会。 而这次，他逃到这里是入夜之后不久，之后昏迷了多久完全不清楚，只知道在幻境中自己足足经历了两个多星期的时间，这样跨度的幻境简直可以称为南柯一梦，但对照现实时间，恐怕不会像洞中一日夜，世外已千年那样不可思议。 也便是说，他尽早解开如今的谜题，尽早苏醒，恐怕也对外面的局势很有帮助。 思绪到此，轩一的大部分思路依然接近明晰，从初入幻境的懵懵懂懂，到接下来凭借各种手段抽丝剥茧的分析，直到现在，不仅接近完美的解开了中期剧情，获得了大量情报，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找到了这次破局的关键。 那就是他曾经想做但没有机会做的事情。 这样想着，轩一将一片简单炮制的药材放入口中。 真苦。 第一百二十三章 莫离（十五） 在星立华的面前，轩一被上前几步的少女轻轻接住，然后将他妥善放在一边，看着眼前原本是厨房却被轩一改造成小型工作台的案板，表情先是惊讶，再是疑惑，然后是惊喜与更大的忧虑。 这是一个不过四岁的男孩，之前一直表现得普普通通。 虽然说星立华心知肚明他并不普通，毕竟是自己在那里建起来的孩子。 但是他们都心照不宣地维持这种关系，星立华是贫穷单纯的十四岁女孩，而轩一则是因生病被人遗弃的普通四岁男童。 这样的关系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星期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会继续进行下去，一年，两年，乃至于十年。 星立华早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如果没有变化的话，她将会养这个男孩直到他有脱离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 可是意外终究还是发生了，第二次毒发让星立华明白自己把事情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在找过星落蘅之后让少女对养育轩一的难度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可是她依然没有打算放弃。 就像今天早上一早便去工作一样，洗衣服的收入虽低，但是终究能够一天赚来两人三天的饭钱，原本如果节衣缩食的话甚至还能攒下一笔不小的积蓄，自己应该是没有嫁人的可能了，但是不知为何，看到四岁的男孩，星立华本能就想到为他将来操办婚事的准备了。 可是如今轩一的毒却让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的收入足够她和轩一吃饭，但也仅仅够轩一吃饭。 给轩一买的药虽然都是最大路的货色，但是药比饭贵，这是基本的真理。 毕竟吃药能治病，吃饭治不了病。 自己原本所剩不多的少量积蓄在昨夜一番折腾之后，真的已经所剩无几，所以星立华也不会急着去做今天的工作，去领那按件计酬的日结工钱。 但是回来之后发现给她造成最大困扰的竟然是本来应该乖乖在家的轩一。 以及她闻到了很熟悉的药香。 在轩一晕倒的案板上，有着一小杯如同水银般流淌的液体，那熟悉的药香就是从中传来的。 那个杯子是家中几乎硕果仅存的玻璃杯，相比于竹筒之类的容器，这样稳定的无机物容器永远是最适合盛装药剂的东西。 这个。 星立华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拿起那个杯子端详片刻，然后凑近之后轻轻扇风闻取气味。 虽然星立华并不是一个药剂师，但对于药剂的鉴别和使用是每个暗部专员的必修课。 在基本确定气味之后，星立华叹了口气，她手边没有玻璃棒，所以只好讲究拿了一根筷子蘸了些许点在舌头，然后闭上眼睛。 没有错的。 星立华在心中暗暗说道。 燕子药剂，并且是完成度极高的产品。 虽然说燕子药剂并不是什么高阶药剂，但是作为正宗药剂，这种药剂主要功效是止血和愈合伤口，并且能够有效增强病人的生命力，很多时候甚至可以作为万能药使用。 总之有病没病来一点总没错。 虽然燕子药剂的药方中并没有用到燕子的任何零件，但是因为这种药剂有刺激神经的作用，会让服用者感到身体健康有力，身轻如燕，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才将其命名为此。 而这一小玻璃杯的燕子药剂，如果用标准容器盛装的话，这差不多是五瓶的剂量。 如果这些都是轩一在一天的时间里用自己家中的这些土装置制作完成的话，那么相当于他将原价不过两百星元的药材，将其摇身一变，使其价值增长了超过三十倍。 因为如果星立华没有记错的话，一瓶燕子药剂的价格应该是一千五百星元，是她不吃不喝洗三个月衣服才能赚来的钱。 当然，由于自己没有渠道，并且燕子药剂也不是什么稀缺药剂，所以如果自己想去黑市售卖的话，一瓶价格应该是一千二百星元左右。 但是同样，这一小杯药剂的价值也是六千星元以上，如果自己不想亲自去卖，毕竟这不是她所擅长的工作，那么即使算上支付的代售佣金，自己这边所得也会超过五千星元。 星立华并不担心有人敢欠自己的账，毕竟如果说要走渠道，她其实有很多很硬的渠道。 之前是自己完全没有动用这些渠道的必要，以及她想和之前的一切一刀两断。 可是现在她已经窘迫到认真在考虑是不是应该重新接任务，虽然走出这一步就代表着她再也无法回头。 但是如果不走的话，那么她其实死不死她并不在意，可是轩一就一定会死。 然而就在星立华内心纠结的时刻，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轩一给了她巨大的惊喜。 他用了一天的时间，就给家里赚了超过五千星元。 并且——是完全合理合法的方式，毕竟作案现场就摆在这里，药材都是来自于她昨晚上买的那些，工具虽然无所不用其极，但是星立华基本都能在家中找到原型。 而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星立华其实暂时不想追究这些，毕竟他以那样孱弱的身体，凭借的完全是不可想象的意志力，才劳累一天做出了最后的这些。 星立华想了想，然后拿起一个瓷碗，将玻璃杯中的燕子药剂倒出五分之一，也便是刚好一份标准药剂的剂量，然后撑住轩一的头，给这个男孩喂了下去。 这是对症的药剂，只是在这之前，星立华真的没有财力去购买这些，所以她只能买一些药材回来自己煎服。 相比于又臭又哭的乌黑煎药，这看起来如同水银一般流淌的银白液体味道其实也是诸多药剂中味道最好的一种，它喝起来像是黏黏糊糊的冰冻藕粉，甚至还带着一丝甜味，虽然比不上零食，可是终究算不上受罪。 药剂的力量是煎药远远不能比拟的，毕竟后者需要自身的缓慢吸收消化，而药剂则是将精华萃取出来，直接调配成最合适的份额。 效果立竿见影。 一瓶药剂灌下去，不多时晕倒的轩一便已经悠悠转醒，他舔了舔嘴唇，感觉那熟悉的气味，然后抬起头，有气无力地看着表情平静但眼神焦急的姐姐。 笑了笑：“何必呢，姐姐。” 第一百二十四章 莫离（十六） 星立华古铜色的眼眸里倒映着轩一憔悴的面容。 古井无波。 少女摇了摇头：“我说有必要就有必要。” 轩一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你是姐姐你最大。” “还有。”男孩看着少女：“如果把这些卖了，够不够？” “等我身体好一点之后，我还能再做。” 在原本世界中，轩一曾经想过用自己这个手艺，光明正大地给姐姐更好的生活，可是这个设想刚刚萌芽就随之破灭。 可是轩一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竟然会在轩二的幻境中回到十一年前，在自己最无力，也是姐姐最无助的时候，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给姐弟俩摆脱危局的办法。 简直如梦似幻。 哪怕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轩一依然相信眼前这个姐姐是真的，所以给这样的姐姐带来希望，给轩一的满足感不亚于他在真实世界最终拯救姐姐。 星立华点了点头，由衷露出微笑：“够了。” 轩一开心笑了起来，然后笑着笑着咳嗽起来，直到咳嗽到撕心裂肺，星立华心疼地轻轻给轩一拍打背部。 直到男孩咳嗽够了，他才看着姐姐，然后指向桌子上那个玻璃杯：“姐姐你不就问问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星立华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不要说我们才认识了几个星期。” “即使我们已经认识了几年，几十年，彼此都应该保留自己的秘密。” “除非你愿意告诉我。” “否则，我为什么非要知道。” 轩一摇头苦笑：“还真是姐姐的回答啊。” 然后轩一抬头看着姐姐：“如果有一天，姐姐认为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 “那么，其实我也很乐意和姐姐分享我的。” 星立华点头，轻轻回答：“嗯。” …… …… 当星立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一番波折之后，天空的最后一抹光辉也已经收敛。 星立华将轩一先妥善安置到床上，然后自己方回身整理被轩一搞乱却来不及整理的木屋，又是一番忙碌之后，这一切才告终止。 当忙完这一切之后，回头时轩一已经在床上不堪劳累睡着了，即使燕子药剂可以压制他体内的毒素，但是睡眠终究是每个孩子所不可或缺的东西。 少女看着轩一安详的睡脸，忍不住弯下腰，轻轻吻在男孩的额头上，然后抬起头的时候，回想起之前男孩说的那句话。 “如果有一天，姐姐认为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 星立华下意识就握住了胸口的古铜钥匙，轻轻咬了咬嘴唇，然后转身回到厨房之中。 那还有相当于四份标准药剂的燕子药剂，星立华用锡纸将杯子瓶口完全密封之后，握着杯子走出了木屋。 当姐姐的脚步声最终完全消失的时候，轩一才静静睁开了眼睛。 然后伸手轻轻摸了摸被姐姐亲吻的额头，嘴角露出了笑意。 虽然四岁的孩子会抗拒不住睡魔，但是十五岁的灵魂却毫无阻碍，只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并不方便去跟踪姐姐，毕竟被发现会很尴尬是一方面，而追不上可能是更加严峻的现实。 除非姐姐这次依然愿意抱着他去看电影。 既然看不成电影，那么就只能待在家里了。 事情的发展比轩一想象中还要顺利许多，姐姐的性情十一年来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虽然十一年后的姐姐喝酒熬夜又赖床，但是本质上他这十一年来改变了许多，但是姐姐却从未改变过。 她依然是那个在海边抱着自己哭得撕心裂肺的少女，无论她自认为隐藏的多么完美，其实还是想一块琉璃，可以一眼从这头轻易望到那头。 燕子药剂虽然就保存方面还不算苛刻，但是就那样用喝水的玻璃杯简单装着依然不是办法，姐姐这番出去，要么带回合适的容器将其分装，然后再行变卖，要么就是直接全部卖掉换成现金。 这两种处理方法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如果自己是姐姐也会这么办。 所以轩一其实对此并不关心。 他所关心的是最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今他已经将这个世界线的未来彻底打乱，所以之前做的那些预案已经统统派不上用场，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姐姐无论什么时候都值得自己信赖。 就现在而言，他成功配制出合格的燕子药剂，那么自己的七夕紫蓂之毒这几天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他可以不借助轩二就做到这一点还是很开心的。 同样，因为燕子药剂的成功配置，最困扰姐姐的金钱缺口也已经成功补足，所以姐姐再也不会被迫重回暗部执行任务，那么说的话现在自己已经成功避免了最糟糕的历史结局，也便是那个直接延伸到自己的badend。 可是然后呢？ 有些关键点依然无法解决。 这就是最初的那个话题。 轩一看了看墙壁，墙壁的那头就是客厅，客厅中的那个沉重的木箱子依然在那里。 钥匙就在姐姐的脖子上。 可是自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够要到姐姐脖子上的钥匙。 再重复一遍，强抢肯定是自寻死路，可是如果不强抢的话，他凭什么可以让姐姐自愿把钥匙给他。 让自己窥探姐姐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这是自己最后的难题，也是最真实的难题。 轩一苦苦思索着，直到门口再度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然后过了片刻，银发的少女推门而入，即使神情淡漠如星立华，此时的表情也是有种喜气洋洋的感觉。 就好像原本一直背负着千斤重担，此刻终于卸下来的感觉。 轩一睁开眼睛，看着自从进入这里之后，从来没有这样由衷轻松与喜悦的姐姐，明白姐姐一定把那些药剂卖了个好价钱。 以及——他突然想到了答案。 “呐。”少年轻轻开口。“姐姐。” 星立华回头。 “明天。”轩一淡淡笑道：“我们一起去城里玩。” “可以吗？” 少年憔悴的表情配上稚嫩的脸庞，任谁都难以拒绝。 星立华楞了一下，然后点头：“好啊。” 少年脸上第二次绽开笑意。 如果这个世界他只有一个人可以分享秘密的话。 那个人一定是姐姐。 第一百二十五章 跟我走吧，我们去巴黎铁塔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落在木屋顶端的时候，男孩与少女已经整装待发。 虽然说大人对三岁小孩所许的承诺都是骗小孩用的。 那么对四岁小孩的承诺也不会保险。 但是此时此刻下承诺的人是星立华，那么星立华会将自己的每个承诺都作为人生的立柱一样摆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果说真有什么苦难的话，那么姐弟俩面临最大的问题则是没有适合出行的衣服。 虽然并没有必须要穿新衣服新鞋子才能出门的执念，但事实上姐弟俩连比较体面的衣服都没有，星立华只有两套半新不旧的蓝白纱衣，而轩一事实上更可怜，被姐姐捡回来的时候穿的那身星立华都没舍得扔，洗洗晾干还能继续穿，另外一件则是用少女自己的旧衣服裁剪出来的。 虽然说只要不是衣不蔽体，那么大可行走于道，但是轩一想去的的地方是星城。在那个等级最森严的城市里，如果连衣着得体都做不到，那无疑是寸步难行。 更何况他们姐弟俩的血统同样低贱。 但好在——达叔依然是万能的百宝箱。 这在真实世界中轩一就有充分的认识，他想要好酒达叔就会卖给他足够好的好酒。 想要别的什么，只要他能出得起钱，那么达叔一样会给他找来。 如果说有什么例外的话，那么前天夜里他无偿送给星立华的临时通行证或许就是最大的意外了。 不过现在，其实星立华手里有钱之后，那么原本存在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他们二人便穿着旧衣服来到鱼市边上，少女叮嘱轩一等在路边稍候之后，自己便平静向着鱼市横穿而过，轩一看着姐姐的背影，然后抬头看了看正在升起的太阳，不由笑了笑。 一切还算顺利。 这座小小的鱼市天没亮就已经开市，等到正午之前便会关闭，毕竟买鱼终究图的是一个新鲜，十几年后因为鱼市规模的扩大，其他日用品的售卖将鱼市的开业时间延伸下午三点左右，但是现在毕竟是十一年前。 他们走来的那条道路上空无一人。 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 感觉是那么的真实，轩一甚至有种忘记这里不过是幻境。 毕竟和真实的现实比起来，他如果继续和姐姐待在一起，那么避开了badend之后，凭借自己的药剂功底，他和姐姐真的能够过上很好的生活，哪怕说在这之后，他依然逃脱不了暗部接下来的追踪，可即使这样，他和姐姐在距离那最后的相杀考验之前依然会有十一年的漫长时光可以享受。 只要说轩二能够支撑这么长的幻境。 只要说自己在现实中的身体可以维持那么长的时间。 南柯一梦，如果是噩梦的话当然希望能够尽快苏醒，但是如果是美梦的话，又有谁不想沉浸在美梦中呢？ 哪怕说是麻醉自己，沉溺于虚幻。 正在这时，轩一再度听到了脚步声。 低下头时，看到姐姐正和头发斑白的达叔正向着自己走来，达叔在自己面前站定之后，用手轻轻捏了捏自己柔嫩的小脸，然后看向姐姐：“恢复的不错吗。” 星立华无声地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将轩一拉过来抱了起来。 哪怕说知道达叔不是敌人，但是此时星立华依然表现出了母兽级别的护崽倾向。 达叔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自己向前走去，而星立华自然而然抱着轩一跟在身后，达叔的住所距离鱼市很近，所以几个弯之后，那个矮小的石屋便出现在两个人的眼前。 达叔还想将二人迎进屋中，只是这一次星立华默默地摇头拒绝，花白胡须的老人不动声色，开门而入之后只过了少许时间，这位老人便提着一个黑色的小皮箱走了出来。 星立华向着老人点头，然后伸手接过了皮箱。 …… ……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星立华重新带着轩一回到了木屋，两个人在那里更换了达叔提供的新衣服，星立华的衣服大小合身就暂且不提，不过轩一一个四岁的小男孩达叔也能拿出合身的童装就真的不得不佩服这个老人的能力。 当轩一穿上小皮鞋蹬蹬蹬地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穿戴一新的姐姐，表情稍微有些奇妙。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穿裙子的姐姐。 平日里姐姐的装束从来都是束身的短衣短裤，外面裹上轻薄的旧纱衣，这样的装束当然与她从小接受的训练有关，但更多是因为这是星城普通女性常见的装束，可是适应各种各样的活计。 关键是——星立华本人也一点都不偏好小裙子，就像她从来不在意自己那其实相当出色的容貌一样，尤其是后期上了夜班之后，星立华的装束就越加严谨和保守。 裙子什么的，不存在的。 可是这一次，达叔竟然真的给星立华了一件很漂亮的洛丽塔风格的中长裙，蓬松的蕾丝搭配着柔顺的白色塔夫绸，整个裙子给人的感觉圆润而精致，可爱风与御姐范之间的元素搭配简直刚刚好。 配合少女本身银白色柔顺的长发，姣好精致的少女容颜，尤其是眉眼中那种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息，甚至有人说她是来自于星城的贵女也不会有任何人感到违和。 只要忽略少女璀璨的古铜色眼睛。 下意识地，轩一看了一眼星立华的足底，然后看到了一双朴素无奇的白色平板鞋，和意想之中可以给小腿绷出完美曲线的高跟鞋相差甚远。 虽然说星立华本身身量就颇高，即使不依靠高跟鞋也能撑得起很强的气场，可是四岁的轩一哪怕不觉得，但十五岁的灵魂依然感觉小裙子配高跟鞋才是这套装饰的灵魂所在啊。 星立华当然不会知道此时轩一心中所想，但是她依然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深深的失望，少女有些惶恐，白色塔夫绸的裙摆刚好盖住她的膝盖，少女的腿上并没有任何伤痕，这对一个从小经过无数训练更经历了更多生死搏杀的暗星专员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但是对星立华来说就显得理所当然。 她用手轻轻拉起裙摆，在轩一面前转了一个圈。 声音带着些许不安。 “这个。” “很难看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来自未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轩一看着有些窘迫不安的姐姐，突然有点忍不住想笑。 是啊，十一年后的姐姐已经有些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甚至有些刻意掩盖自己容貌的举动。 但是十一年前的姐姐，在是一个冷酷无情杀胚的同时，也同样是年方十四的少女。 有时候甚至可爱得让人爱不释手。 四岁的孩子当然有想笑就笑的权力，他看着姐姐拍手大笑，然后走上前去，黑发的少年身穿雪白笔挺的夹克，手脸洗净之后甚至有几分当初那位小魔鬼的风范。 星立华看着拍手走来的轩一有点不明就里，然后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拉住了她的手指，示意她蹲下来。 星立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要被一个四岁的小男孩摆布，可是少女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也没有任何拒绝的想法。 她就这样下蹲，刚好与轩一平视，丝滑的塔夫绸和少女的大腿肌肤相摩擦跌落，竟然让人分不清是丝绸更软，还是少女的皮肤更滑。 轩一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番美景，他看着星立华蹲下，然后自己来到姐姐的身手，拿出一条在自己的衣物箱里放着的布条，熟练地挽住姐姐银白冰凉的长发，就好像握住一截自天空倾泻而下的银白月光，他动作谙熟地像是做过千百次，事实上在真实的世界中他确实做过很多次。 他将星立华的头发扎了起来，束成一个高马尾，银色的长发垂直落下就好像是一把笔直的剑。 让人几乎忍不住想伸手握住这把剑的剑柄。 当然，这样运动系少女的发型肯定不适合如今星立华的服装，事实上就算轩一给星立华绑一个双马尾，也要比这样凌厉的单马尾好看许多。 可是相比于双马尾那种软萌活泼的气质，星立华本身的淡漠凌厉，又不自觉和单马尾很搭。 星立华蹲在地上，有些不开心地让身后的弟弟在自己头上胡作非为，可是不知为何，这个四岁的男孩给星立华的感觉一点都不像是弟弟，反而像是在看着即将出嫁的妹妹的兄长。 或者说，像是那个人。 那一瞬间真实与虚幻重叠，让星立华多少有点恍惚，随后听到身后的男孩拍拍手：“好了，起来吧。” 星立华站了起来，只觉得背后头发的触感清爽不少，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摸，摸到了一个绑的结结实实的马尾和一截打出蝴蝶结的柔顺布条。 没想到弟弟给别人扎马尾的技术还相当不错。 星立华又点讷讷地想道。 不知道是用哪个姑娘练得。 轩一围着绑好头发的星立华转了两圈，黑头绳配纯银的长发，黑白鲜明带着简洁的美感，和姐姐的气质也很搭，所以他不由拍拍手。 “姐姐超好看啊！” …… …… 穿衣打扮之后，星立华便带着轩一坐上了前往星城的班车。 原本轩一还有些担心的血统问题现在也根本不是问题了，因为达叔贴心地给两个人送了美瞳和假发，第一百二十六章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轩一看着有些窘迫不安的姐姐，突然有点忍不住想笑。 是啊，十一年后的姐姐已经有些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甚至有些刻意掩盖自己容貌的举动。 但是十一年前的姐姐，在是一个冷酷无情杀胚的同时，也同样是年方十四的少女。 有时候甚至可爱得让人爱不释手。 四岁的孩子当然有想笑就笑的权力，他看着姐姐拍手大笑，然后走上前去，黑发的少年身穿雪白笔挺的夹克，手脸洗净之后甚至有几分当初那位小魔鬼的风范。 星立华看着拍手走来的轩一有点不明就里，然后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拉住了她的手指，示意她蹲下来。 星立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要被一个四岁的小男孩摆布，可是少女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也没有任何拒绝的想法。 她就这样下蹲，刚好与轩一平视，丝滑的塔夫绸和少女的大腿肌肤相摩擦跌落，竟然让人分不清是丝绸更软，还是少女的皮肤更滑。 轩一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番美景，他看着星立华蹲下，然后自己来到姐姐的身手，拿出一条在自己的衣物箱里放着的布条，熟练地挽住姐姐银白冰凉的长发，就好像握住一截自天空倾泻而下的银白月光，他动作谙熟地像是做过千百次，事实上在真实的世界中他确实做过很多次。 他将星立华的头发扎了起来，束成一个高马尾，银色的长发垂直落下就好像是一把笔直的剑。 让人几乎忍不住想伸手握住这把剑的剑柄。 当然，这样运动系少女的发型肯定不适合如今星立华的服装，事实上就算轩一给星立华绑一个双马尾，也要比这样凌厉的单马尾好看许多。 可是相比于双马尾那种软萌活泼的气质，星立华本身的淡漠凌厉，又不自觉和单马尾很搭。 星立华蹲在地上，有些不开心地让身后的弟弟在自己头上胡作非为，可是不知为何，这个四岁的男孩给星立华的感觉一点都不像是弟弟，反而像是在看着即将出嫁的妹妹的兄长。 或者说，像是那个人。 那一瞬间真实与虚幻重叠，让星立华多少有点恍惚，随后听到身后的男孩拍拍手：“好了，起来吧。” 星立华站了起来，只觉得背后头发的触感清爽不少，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摸，摸到了一个绑的结结实实的马尾和一截打出蝴蝶结的柔顺布条。 没想到弟弟给别人扎马尾的技术还相当不错。 星立华又点讷讷地想道。 不知道是用哪个姑娘练得。 轩一围着绑好头发的星立华转了两圈，黑头绳配纯银的长发，黑白鲜明带着简洁的美感，和姐姐的气质也很搭，所以他不由拍拍手。 “姐姐超好看啊！” …… …… 穿衣打扮之后，星立华便带着轩一坐上了前往星城的班车。 原本轩一还有些担心的血统问题现在也根本不是问题了，因为达叔贴心地给两个人送了美瞳和假发，星立华站了起来，只觉得背后头发的触感清爽不少，她下意识地用手去摸，摸到了一个绑的结结实实的马尾和一截打出蝴蝶结的柔顺布条。 没想到弟弟给别人扎马尾的技术还相当不错。 星立华又点讷讷地想道。 不知道是用哪个姑娘练得。 轩一围着绑好头发的星立华转了两圈，黑头绳配纯银的长发，黑白鲜明带着简洁的美感，和姐姐的气质也很搭，所以他不由拍拍手。 “姐姐超好看啊！” …… …… 穿衣打扮之后，星立华便带着轩一坐上了前往星城的班车。 原本轩一还有些担心的血统问题现在也根本不是问题了，因为达叔贴心地给两个人送了美瞳和假发，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们坐在高高的铁塔上 少年轻轻巧巧，平平静静地开口。 如果他选择相信姐姐，那么姐姐就应该可以分享他一切的秘密。 包括那些最深处的秘密一起。 星立华看着对方，看着风将少年的银发撩起，轩一摆了摆头，取下了假发。 “嗯。”星立华如是回答。 她一点都没有惊讶的样子。 这很不合理，但是对于星立华来说这就是合理的反应。 因为无论轩一说出什么解释，都必定会很难以置信，那么这个不过是最容易接受的一个。 轩一听着星立华的回答，不由摇头苦笑起来。 然后他弯腰坐了下来，然后拉了拉姐姐的手。 姐弟二人背靠背坐在一千零一米的天空之上，轩一向后伸手，握住了姐姐的手掌。 柔软，冰凉，而细腻。 像是蜕皮的白蛇，又好像是房檐垂下的冰棱。 他们并看不到彼此，却能够听到彼此的声音。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反正我的时间有很多。” “姐姐。” 然后轩一开始了自己的讲述，他讲述那个自有记忆起就在严酷训练中的男孩，终有一天，当他再也爬不起来的时候，那些大人将他扔进了狼笼，再然后把他和一群死去的孩子一起，送到了凌晨的海滩上，等待一场潮涨潮落。 然后有少女将他从死人堆里捡了起来，把他抱回家慢慢养大。 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想养大一个孩子实在太难了，并且孩子本身还有很重很重的病。 所以在无法支撑的某一天夜里，少女开始对男孩说。 “她再去最后做一次，做完之后就找到好工作来养家。” “可以给他买好多好多的好吃的，更有好多好多的酒。” 然后便会将男孩锁在家里锁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的凌晨，少女才会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食物和酒回来，然后不和男孩说一句话，独自把自己反锁在浴室里一边把水放到最大，一边压抑绝望地哭泣。 每一次都会洗好久好久之后才会出来，出来之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是的，每一次。 因为少女所谓的最后一次，次数多到男孩数都数不清，直到最后已经放弃了计数。 由于男孩的病需要大量的酒来麻醉自己，所以大量的烈酒也是必不可少的，男孩因为身体柔弱最初无法饮酒，同样连喝一滴酒都会脸红呕吐的少女便手把手教对方一点一点喝，直到最后把自己喝成了一个无酒不欢的酒精依赖者。 虽然说酒是穷人的药，但是说穷人的药也并不意味着不需要钱。 少女虽然极度厌恶那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外出一次的“最后一次”，但是因为生活所迫，她总是不能眼睁睁看着男孩在自己面前死去。 况且——她还一直想把弟弟教育成一个好人。 一个不像自己这样的好人。 所以他们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日子都很拮据。 少女正常的工作收入远远无法弥补两个人的赤字，必须需要“最后一次”赚得的外快。 可是由于少女极度厌恶所谓的“最后一次”，所以只会在真正无法支撑下去的时候，再去进行那永无止境的循环。 就好像姐姐杯中那不断掺水到几乎没有酒味的烈酒。 但是他们终于还是熬过来了。 以及——那群曾经支配男孩的人也重新找上了他，并且要给他崭新的教育。 所以之后的时间里，男孩以接受教育的名义开始每天如同上学一般被他们带走，然后直到夜里才能与姐姐见面。 直到男孩成了少年，而少女则变成了女子。 女子逐渐有了稳定的工作，每天夜里都会出去上班，工资也从日结变为月结，数目也慢慢可观起来，而少年则完成了所谓的基础义务教育，开始去工业区的工厂打工，从表面上来看，他们彼此的生活就这么走上了正轨。 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少年已经正式成了黑暗组织的成员，女子对他的所有殷切期盼都成了幻影。 他在阴谋与血色中龃龉前行，所谓的道德与良心早对他失去了一切的束缚力，唯一所追求的莫过于活着罢了。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知道，自己如果要证明真正合格的投名状，便是亲手杀死养育自己是一年的姐姐。 因为作为组织的惯例，每一个魔崽子都会年幼时候撒出去，让他们找到自己的家长。 然后将家长的养料吮吸殆尽之后再将其杀死，作为自己的真正成年礼，就好像是某些寄生的昆虫或者说异形。 少年可以为了活下去做任何事情，但只有这件事，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为此少年寻找了很久很久，只为找到一个可以摆脱宿命，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双全法。 直到少年最终确认有行走这种东西。 以及他所在的这座城市行走至今空悬，以及最近马上会有一场会决出一张门票的预选测试。 于是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在处理了少到不能再少的后事之后，少年便踏上了这条完全没有回头路的单行道。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光怪陆离的悲喜剧了，在那座人迹罕至的森林里，少年在几乎必死的绝境中左右逢源，寻求那若有若无的一线生机，并且难以置信地笑到了最后。 轩一讲了钱樱，钱梨，兰流焰，谢君豪，星鹤眠，鸠三，周奢，帝子横，赵星铎。 讲述了他们每个人的生和死。 讲述了那个死去又重生的奥斯行走。 讲述自己又重新离开了森林。 以及——轩一讲了轩二的存在。 他一切的秘密，从出生到死去最深的秘密，此刻他都选择向这个幻境中的姐姐坦白。 直到最后，少年进入了须弥山，在连续闯过数个镇守领域之后，在山地领域重新陷入了沉睡之中。 在那里，他梦到了自己重新躺在布满尸体的海边，全身灼热着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这个时候——耳边传来轻轻的跫音。 有个白银发色的少女，静静来到了海边，准备去寻找自己的安宁之地。 也便是无尽的死亡。 在这个时候，男孩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嘹亮的一声啼哭。 少女回过头来。 她有一双暗金色就像磨过的古铜一样璀璨的眼睛。 第一百二十八章 姐姐的秘密 星立华静静听着，在整个过程中，没有说一句话打断，即使是在最危险最惊悚的情节里。 她之前已经充分展示了自己作为听众的功底，在聆听星落蘅讲故事的时候，只是这一次，在与自己密切相关的故事里，星立华也能保持如此冷静，才让人感到更加的不可思议。 等到轩一讲到自己故事的结尾，她的故事的开头，少女才幽幽叹了一口气。 “原来这就是我的未来。” 她并没有那么纠结自己是假的，也没有纠结这个世界是假的。 她只是感慨，原来这就是她的未来。 然后星立华看着眼前的风景，向背后的人开口。 “谢谢。” “顺便告诉你一句，某种意义上，我可以代替你现实中的姐姐说出这句回答。” “你能走到这里，我从来不曾感到失望，只感到满足。” 这样说着，星立华静静握住胸前的古铜钥匙，然后把它放在轩一的小手中。 “我的故事都在这里面，顺便说一句。” “我相信未来的我，也不会让我失望。” 轩一侧头笑了笑，没有拿走那个古铜钥匙，而是轻轻开口：“姐姐，我选择告诉你这些，便是因为我相信，您和我现实中那个笨蛋姐姐，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这样说着，轩一从地上站了起来，转到银发小长裙的少女面前，然后向着女孩伸出了手。 “我向姐姐讲了我的故事，现在该姐姐了吧。” 星立华低头笑了笑，轻声说道：“是啊。” 这样说着，她伸手将纤细的手掌放在轩一的小手上，然后抬起头露出一张盛大的笑脸。 银白色的光之羽翼，慢慢在天之塔上张开。 …… …… 世界开始一寸寸崩塌起来，整个星城都在一点点破碎。 当轩一对着星立华说出了自己的故事，就好像是对这个世界念动了毁灭的咒语。 就好像是一座被沙所构筑的城市，此时这些构成的沙粒正在一颗颗坠落，然后消失。 以他们所在的天之塔为中心，整座星城都在慢慢地陨落，那些原本灵活生动的人们，纷纷都像是被抽去灵魂的木偶，呆立在那里，然后和这个世界一起走向崩坏。 轩一被姐姐抱在怀里，少女背上展开巨大的雪白光翼，像是飞鸟。 又像是天使。 城市崩塌之后，其后是深邃无底的黑洞，姐弟二人在黑洞之上翱翔，一路飞向只属于自己的那个小小木屋。 当星立华轻盈落下，将轩一放在身边的时候，这个原本广阔无垠的世界，便只剩下他们这个小小的木屋，在视野之中，都可以看到远方无尽的黑暗将其包裹。 轩一心中知道，如果自己不说出这一切的真相，那么这个世界恐怕还能存在很久很久。 但是他点破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所以她瞬间如同被揭开画皮的美人，再也无法蒙蔽世人。 但是星立华却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她静静向前走去，走到木屋的门口，然后回头看了轩一一年。 轩一连忙跟了上去。 木屋的门轻轻合上。 这重新变成了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轩一手中握着那把已经在小手中暖得温热的古铜钥匙，看着客厅那个自己从来没有办法打开的沉重木箱。 不由自主的，他回头看了姐姐一眼。 星立华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打开。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星立华静静听着，在整个过程中，没有说一句话打断，即使是在最危险最惊悚的情节里。 她之前已经充分展示了自己作为听众的功底，在聆听星落蘅讲故事的时候，只是这一次，在与自己密切相关的故事里，星立华也能保持如此冷静，才让人感到更加的不可思议。 等到轩一讲到自己故事的结尾，她的故事的开头，少女才幽幽叹了一口气。 “原来这就是我的未来。” 她并没有那么纠结自己是假的，也没有纠结这个世界是假的。 她只是感慨，原来这就是她的未来。 然后星立华看着眼前的风景，向背后的人开口。 “谢谢。” “顺便告诉你一句，某种意义上，我可以代替你现实中的姐姐说出这句回答。” “你能走到这里，我从来不曾感到失望，只感到满足。” 这样说着，星立华静静握住胸前的古铜钥匙，然后把它放在轩一的小手中。 “我的故事都在这里面，顺便说一句。” “我相信未来的我，也不会让我失望。” 轩一侧头笑了笑，没有拿走那个古铜钥匙，而是轻轻开口：“姐姐，我选择告诉你这些，便是因为我相信，您和我现实中那个笨蛋姐姐，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这样说着，轩一从地上站了起来，转到银发小长裙的少女面前，然后向着女孩伸出了手。 “我向姐姐讲了我的故事，现在该姐姐了吧。” 星立华低头笑了笑，轻声说道：“是啊。” 这样说着，她伸手将纤细的手掌放在轩一的小手上，然后抬起头露出一张盛大的笑脸。 银白色的光之羽翼，慢慢在天之塔上张开。 …… …… 世界开始一寸寸崩塌起来，整个星城都在一点点破碎。 当轩一对着星立华说出了自己的故事，就好像是对这个世界念动了毁灭的咒语。 就好像是一座被沙所构筑的城市，此时这些构成的沙粒正在一颗颗坠落，然后消失。 以他们所在的天之塔为中心，整座星城都在慢慢地陨落，那些原本灵活生动的人们，纷纷都像是被抽去灵魂的木偶，呆立在那里，然后和这个世界一起走向崩坏。 轩一被姐姐抱在怀里，少女背上展开巨大的雪白光翼，像是飞鸟。 又像是天使。 城市崩塌之后，其后是深邃无底的黑洞，姐弟二人在黑洞之上翱翔，一路飞向只属于自己的那个小小木屋。 当星立华轻盈落下，将轩一放在身边的时候，这个原本广阔无垠的世界，便只剩下他们这个小小的木屋，在视野之中，都可以看到远方无尽的黑暗将其包裹。 轩一心中知道，如果自己不说出这一切的真相，那么这个世界恐怕还能存在很久很久。 但是他点破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所以她瞬间如同被揭开画皮的美人，再也无法蒙蔽世人。 但是星立华却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她静静向前走去，走到木屋的门口，然后回头看了轩一一年。 轩一连忙跟了上去。 木屋的门轻轻合上。 这重新变成了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轩一手中握着那把已经在小手中暖得温热的古铜钥匙，看着客厅那个自己从来没有办法打开的沉重木箱。 不由自主的，他回头看了姐姐一眼。 星立华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打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洞若观火 轩一其实并不意外。 从星九第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那个堪称此次星城阵营最强的存在对轩一与叶雅的态度便很有些令人玩味的奇特。 在城市领域的时候，她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了他们，而当时的实力对比是真正的判若云泥，星九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们两个人杀死或者擒获。 可是对方只是请他们吃了一顿冰激凌火锅，随后虽然将他们的坐标告知了星城，但同时，星九又顺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椒月，从而让自己成了星城与奥斯帝国之间的导火索，并且就是依靠椒月的姗姗来迟，他们才能在星昏鸦面前保住一条性命。 而在稍后，星九自己已经独自一人离开了城市领域，头也不回的向着天空领域而去。 似乎她之所以在这里停留，不过是为了等待轩一的到来罢了。 如今轩一来了，她见过了，然后就可以走了。 即使说那个星九和姐姐长得一点都不像，但是这个行事风格，确实是姐姐的风格。 至于之后的见面，便是在森林领域金乌坠落之后从天空中接踵而至的流星。 那个时候的星九处于真正的战斗状态，与之前在餐厅相遇时候那个温婉又冷冽的女性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而这一次，她对轩一所说的那些话，则似乎有着更多的私人情绪蕴含其中。 比如我等待果实成熟的那一天。 比如你若想完成自己的奇迹，那么就请先打败我。 似乎在她眼中，整个千星试值得她去驻足的人只有轩一一个。 可是轩一一直想不通，自己何德何能能够被这样一个千星试中的超级强者这样重视。 可是当如今星立华说出她在暗星的代号的时候，这一切似乎才终于迎刃而解。 轩一不由笑出声来。 星立华没有笑。 她看着轩一的背景，静静说道：“你该知道，如果我也选择进入千星试的话，绝对不会是单纯做弟弟的保姆而存在的。” 轩一点头笑了笑：“我知道啊。” “姐姐永远是姐姐嘛。” “如果我只是在一厢情愿自不量力地做一些事情。”少年的声音无比平静：“姐姐其实不会介意把这样没用的我杀掉的吧。” 星立华看着他的背影，摇头：“我从来不介意你的没用，甚至有点希望你能这样一直没用下去。” “你该知道。” “当我把你捡起来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你杀死。” “但我连一刻的后悔都没有。” “最初我想的是，杀死老师的我其实并没有自杀的权力。” “我应该迎接像老师那样的宿命，被自己所养大的毒虫所弑杀。” “可是当我抱起来你的那一刻，听你在我怀中喊姐姐的时候。” “我瞬间就明白了，当初老师收养我时候的心情。” “那种曾经自暴自弃，认为自己只有承受相同宿命才算合理的想法，在抱起来你的那一瞬间就改变为。” “如果有朝一日我死去的话，我只希望杀死我的人是你。” 轩一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他和姐姐从来没有过如此坦诚的对话，他们虽然朝夕相处了十一年，彼此感情融洽比任何的亲生姐弟还要默契。 但是在暗地里，他们一直各自保留着自己的秘密。 是的，互相欺骗着对方，用假面具示人，哪怕说彼此对对方的心意都是仁善的，可是他们依然做了欺骗彼此的事情。 这样的姐弟，其实已经能算是笑话了。 原本轩一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欺骗姐姐最深的那个人，可是当姐姐身上的谜团，以椒月的那封便笺为起始，一点一点揭开的时候，轩一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对姐姐的了解，实在知之甚少。 她一直对自己一切的秘密洞若观火，而自己却始终对姐姐暗地里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无所知。 当椒月第一次给轩一扎下这根刺的时候，表面上风淡云轻，但是痛却在心里。 并且由于造化弄人，在知道这些之后，自己反而再也没有机会再去见姐姐一面，被命运的大潮无止境地向前推送，一直推到了千星试的海滩上。 只是当时的自己，哪怕感觉熟悉，也不知道那个请自己和叶雅吃冰激凌火锅的神秘女子，便是姐姐本人。 直到在这场幻境里，在轩二的帮助下，在自己的努力下，自己才终于一点一点揭开了过往的神秘面纱，看到了其下的真实。 以及真正的姐姐。 轩一一点都不后悔自己最终看到了这些，看到了更加真实更加全面的姐姐。 而是很欣喜。 自己终于迈过了这个心魔，与真实的姐姐相拥。 星立华看着一直不曾言语的少年，笑了笑，她虽然其实和轩一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是在轩一的那个故事里，她已经慢慢了解了这个少年的过去与未来。 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轩一会自己陷入迷茫，可是她还是开口继续说道。 “你知道吗？你口中所谓的鸠三。” “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的父亲因为没有经受住诱惑，产下了污秽的后代。” “作为代价，他被秘密处死，而他的子女将会被贬入暗部，接受最严厉的训练。” “或者死，或者成为暗部的兵器。” 所以你才会有和鸠三相似的样子？所以鸠三才会对星立华的情报格外在意。 不仅仅因为星立华是自己的姐姐，还因为星立华其实也是她的姐姐？ 只可惜这终究是后知后觉的一切。 “我和她年少时候不曾相见，在很久之后才得知彼此的存在，不过那个时候我已经是级别很高的选拔者了。”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都很喜欢同一个人。” “因为落入这样的境地，只有这个人作为偶像，才有我们前进的动力。” 轩一点了点头。 “永耀至尊。” 只有那个曾经同样被作为兵器培养，最后却挣脱一切枷锁，君临于世界王座的少女，才能够给同样境遇的人带来真实的勇气与力量。 “以及。”星立华首允了轩一的答案。 “我是千年来被认为最接近于永耀至尊的选拔者。” “所以，我才能够拥有那样多的特权，乃至于可以在最后有脱离的机会。” 第一百三十章 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星立华看着少年：“关于永耀至尊，你了解多少？” 轩一有点被问住了。 关于永耀至尊自己了解多少。 他曾经在给轩二交易第二份灵魂的时候，亲身经历了当初永耀至尊向天地宣讲时候的场景，这份体验带来的好处至今轩二还受用不尽。 他之所以能够在致知境进境如此之快，厚积薄发当然是一方面，但是亲身经历了一番永耀至尊的天地宣讲，自然也有多多益善的好处。 可是亲眼见过永耀至尊的样子，甚至听过永耀至尊的声音，和对永耀至尊有多少了解，依然没有大多的关系。 对于永耀至尊，轩一所知道的也不过是所有星城人知道的那些。 虽然说由于永耀至尊在星城地位尊崇，是重新带领族群走上世界巅峰的重要人物，所以星城各方面对永耀至尊的崇拜层出不穷，其事迹也被编撰成书，供每个孩子研习所用。 但是——轩一知道终究是他可以知道的。 所以少年摇了摇头。 星立华笑了笑：“其实我知道的应该也不比你多。” “但是，当初永耀至尊除了是被作为兵器从小训练之外，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她也是混血出身。” 这个轩一也知道。 永耀至尊有着星澈一族与曦光一族两个隐族的血脉，所以才能在天武帝曦彻死后，继承兄长的帝位，同时统治星城与斯特帝国。 可有史以来，从来没有混血能够像永耀至尊那样强大。 “我是有史以来最接近永耀至尊的混血存在，因为我的母系一部分来自于斯特帝国的族人。”星立华静静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双古铜色的暗金色眼睛。 而众所周知的，永耀至尊以银发金瞳的相貌闻名于世。 然后轩一感觉自己身后燃起了两束光。 轩一回头，看到姐姐静静伸出两只手，左手是耀眼的金色日光，右手是冷冽的银白星芒。 “这是……”轩一的语气瞬间凝滞。 是的——姐姐用了两种属性完全不同的力量，而这两种力量便共存在一个人身上。 “这就是我之所以被重视的原因。”星立华并没有看自己的双手，而是静静说道，做出这样了不起的事情之后，少女没有一点得意之色，反而更多的是疲惫：“但有时候，被重视并不是好事。”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平凡地成长。” “在你的成长历程中，虽然很有惊异之处，但在暗部一直都没有真正出人头地。” “大概也有我压制的缘故吧。” 星立华静静总结，然后散去了两只手上的力量。 “你差不多该走了吧。” 轩一静静点了点头。 “在你离开之前，我想给你最后的三句忠告。” “作为姐姐能给你的最后帮助。” “第一个就是方才我为你展示的。” “如果有一天你必须要打败我才能拿到你所想要的东西，那么请无所顾忌地打败我。” “必要的时候可以杀死我。” “请相信我，我一直期待着被你所亲手杀死的那一天。” 轩一看着星立华的脸，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如果愿意这样做，我就不会走到现在，姐姐。” 星立华摇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那么的话，请你记住。” “如果和我战斗的话，当我只使用来自于星城一方的力量时，即使我看起来再狼狈，也是种留有余力。” 轩一点了点头。 星九现在是天空领域镇守，他出去之后，即使能够揭穿姐姐的身份，但是彼此之间的那一战，恐怕依旧在所难免。 第一百三十章 星立华看着少年：“关于永耀至尊，你了解多少？” 轩一有点被问住了。 关于永耀至尊自己了解多少。 他曾经在给轩二交易第二份灵魂的时候，亲身经历了当初永耀至尊向天地宣讲时候的场景，这份体验带来的好处至今轩二还受用不尽。 他之所以能够在致知境进境如此之快，厚积薄发当然是一方面，但是亲身经历了一番永耀至尊的天地宣讲，自然也有多多益善的好处。 可是亲眼见过永耀至尊的样子，甚至听过永耀至尊的声音，和对永耀至尊有多少了解，依然没有大多的关系。 对于永耀至尊，轩一所知道的也不过是所有星城人知道的那些。 虽然说由于永耀至尊在星城地位尊崇，是重新带领族群走上世界巅峰的重要人物，所以星城各方面对永耀至尊的崇拜层出不穷，其事迹也被编撰成书，供每个孩子研习所用。 但是——轩一知道终究是他可以知道的。 所以少年摇了摇头。 星立华笑了笑：“其实我知道的应该也不比你多。” “但是，当初永耀至尊除了是被作为兵器从小训练之外，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她也是混血出身。” 这个轩一也知道。 永耀至尊有着星澈一族与曦光一族两个隐族的血脉，所以才能在天武帝曦彻死后，继承兄长的帝位，同时统治星城与斯特帝国。 可有史以来，从来没有混血能够像永耀至尊那样强大。 “我是有史以来最接近永耀至尊的混血存在，因为我的母系一部分来自于斯特帝国的族人。”星立华静静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双古铜色的暗金色眼睛。 而众所周知的，永耀至尊以银发金瞳的相貌闻名于世。 然后轩一感觉自己身后燃起了两束光。 轩一回头，看到姐姐静静伸出两只手，左手是耀眼的金色日光，右手是冷冽的银白星芒。 “这是……”轩一的语气瞬间凝滞。 是的——姐姐用了两种属性完全不同的力量，而这两种力量便共存在一个人身上。 “这就是我之所以被重视的原因。”星立华并没有看自己的双手，而是静静说道，做出这样了不起的事情之后，少女没有一点得意之色，反而更多的是疲惫：“但有时候，被重视并不是好事。”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平凡地成长。” “在你的成长历程中，虽然很有惊异之处，但在暗部一直都没有真正出人头地。” “大概也有我压制的缘故吧。” 星立华静静总结，然后散去了两只手上的力量。 “你差不多该走了吧。” 轩一静静点了点头。 “在你离开之前，我想给你最后的三句忠告。” “作为姐姐能给你的最后帮助。” “第一个就是方才我为你展示的。” “如果有一天你必须要打败我才能拿到你所想要的东西，那么请无所顾忌地打败我。” “必要的时候可以杀死我。” “请相信我，我一直期待着被你所亲手杀死的那一天。” 轩一看着星立华的脸，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如果愿意这样做，我就不会走到现在，姐姐。” 星立华摇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那么的话，请你记住。” “如果和我战斗的话，当我只使用来自于星城一方的力量时，即使我看起来再狼狈，也是种留有余力。” 轩一点了点头。 星九现在是天空领域镇守，他出去之后，即使能够揭穿姐姐的身份，但是彼此之间的那一战，恐怕依旧在所难免。 第一百三十一章 山中水母 山地领域的群山间战斗正酣。 在战场的边缘，一朵雪白的云彩飘然而至。 帝云归姗姗来迟。 帝云归站立在那朵云彩之上，这称得上是真正的腾云驾雾，但是帝云归本人的表情却颇有些微妙。 这个金发的俊美男子原本以为自己的速度不算慢，可是此刻才意识到，他竟然是最后才选择到达此地的洞玄境。 毕竟其他人在森林领域尘埃落地之后，便已经纷纷马不停蹄地奔赴了最后的战场。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更何况很多人即使是在群虎环伺的山中也远远不能用猴子来概括。 帝云归则是在白听雪拿到森林领域镇守之后，非但没有第一时间赶往山地领域，反而是先行折返，和大部队一起在沙漠领域与帝子菁一行人汇合，并找到曦子权力劝不要将轩一视作直接敌人之后，才动身前往山地领域。 这无形间便绕了好大一个弯路。 所以哪怕而今帝云归乘云而行，让这大好河山匍匐在自己脚下，可是当他远远望着那在太阳辉光中蒙蒙发亮的群山，只能看到几只速度极快的飞鸟在其中飞逸战斗，就好像在树上梢蹦蹦跳跳地演绎着的求偶舞。 但帝云归当然不会将这看作是求偶舞。 就好像时速三十节的渔船永远不可能被视作渔船一样。 因为这是真正高境界的战斗，无比的简洁，高效，而又凌厉逼人。 但是既然迟到了，那就千万不要急。 他站在白云之上，静静地逼近那最中央的战场，就好像是一朵最漫不经心的云。 …… …… 可是有人却很急。 比如星昏鸦。 他背后生长这纯黑的鸦翼，可是此刻的鸦翼却已经被撕出两道大大的缺口，甚至扇动起来还有些许的跑风。 他当然不在意这个跑风，毕竟能飞起来就够了，但是他在意的是眼前的敌人。 这个怪物一般的敌人。 在不久之前，他正与奚柏楠激战之时，他们脚下的大地突然颤动起来。 就在颤动传达之后的顷刻之内，便有数条绵长的光之翼从地下激射而出，竟然同时攻击他与奚柏楠两人。 在第一时间，无论是奚柏楠还是星昏鸦本人，都以为这是山地镇守魔兽的攻击，可是，当随即这个陌生的存在露出其真实面目之后，他们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会说话。 目前为止，尚且没有出现灵智高到可以互相对话的镇守魔兽，所以，他便不可能是镇守魔兽。 可方才正是这个敌人，从地下同时向着他与奚柏楠二人同时发动进攻，一举将缠斗中的二人分开，甚至为了化解对方的攻击，他与奚柏楠都不得以用一些压箱底的手段。 可是对方显得那么轻描淡写。 他从地底升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蜘蛛。 或者说是水母。 作为身躯的部分完全被厚厚的半透明晶体所完全包裹，只能看到一个两米来长的菱形晶柱，而在晶柱背对他们的方向，赫然生长着六只成对分列的触手，或者说光翼。 这些光翼粗细不过比手腕稍粗，但是长度却长到不可思议，方才它们刺破坚硬的岩石地面就好像鱼叉刺出海面一样轻而易举，这个长度至少有数百米之远。 而在此刻，这个怪物彻底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这六只颜色各异似乎象征着六种属性魔法元素的光翼，每一只光翼的长度分明在千米以上。 它们如同在水波中一般缓缓浮动，发着柔和但是亮度极高的散射光芒，如同在海洋中漂浮着的巨大发光水母，与之相比下，那等同于核心的菱形晶柱是那样的渺小。 而声音便是在晶柱的位置发出，冷漠无情地传达到在场两个人的耳中。 “这里不欢迎你们。” 奚柏楠从碎石堆中翻身而起，灰头土脸的少年面色阴郁地看着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水母。 他因为不会飞，所以被这从地下骤然探出的光翼突然偷袭，躲闪的难度要大出许多。 正因为如此，他天然就对这个偷袭者充满了敌意。 “如果我不离开呢？”奚柏楠冷冷说道。 “那只好请你们离开。”晶柱的声音殊无起伏，冰冷而毫无平仄，甚至分不清男女。“或者请你们永远不要离开。” “好大的口气呢。”奚柏楠嘻嘻笑道，然后看向另一边的星昏鸦：“我们暂时停战如何？” 面对共同的敌人，抛下原本的敌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况且这个共同的敌人可能会非常强大。 星昏鸦寂静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这样说着，他鸦翼骤然张开，在空中升起，然后向着那漂浮在空中的巨大发光水母俯冲而去，然后随即有一条纤长光翼迅如雷电般袭来，那飞起的黑色乌鸦只凭借着自己在空中超绝的机动性，方才在电光火石的刹那，在空中一个偏折避开了光翼的攻击。 毕竟他方才的进攻原本就是佯攻。 他是擅长远程攻击的大师，又如何会舍远求近，非要和对方贴身肉搏去一决高下。 不过星昏鸦依然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对方那近乎无所不能的光翼是很强，速度快到轻易突破了音速，对方几乎是甩着有一两倍音速的几千米长鞭在和他们战斗，偏偏长鞭几乎每一节都拥有着生命，其行动的迅捷程度可怕到如同幽灵。 只可惜，对方的战斗经验实在太弱了。 自己稍稍一个诱敌，对方便把自己的软肋就这样送到了自己的眼前。 你是很长，也很快。 但是——我能不能把你的触须，你的光翼，像是那剪刀剪断章鱼腿那样，轻而易举地将其一分为二。 这样想着，星昏鸦看着身下那快速掠过已经破出风声的青色光翼，背后的羽翼骤然张开然后伸长。 如果一柄巨大剪刀一般，向着那不过腕口粗细的青色光翼骤然铰合。 金石声响。 然后——没有然后了。 在之后的战斗中，星昏鸦一直拖着这有两个巨大缺口的黑翼在战斗，乃至于拼尽全力，都不曾将这个碍眼又漏风的缺口给弥合。 从这一刻他就明白。 自己遇到了或许前所未见的强大敌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渔翁黄雀与千星试 帝云归一直在冷眼旁观这场战斗。 他藏匿于天空中的云彩中，就好像是看鹬蚌相争的渔翁，又好像是螳螂捕蝉的黄雀，即使再如何多疑的人，都不会认为那团浓重的水雾中会藏着人。 哪怕这朵云特别轻，又特别厚，还特别白。 依然如此。 他作为旁观者清，所以要比战斗的三人更加明晰战斗的推演与过程。 当然也更加清楚那个不可名状的奇特水母究竟有多么强大。 从某种意义上，它已经到达了洞玄境的极致，单纯就攻击力而言，它丝毫不比自己曾经交过手的天空镇守魔兽金乌逊色，那可以自由折叠蜿蜒长达数千米的能量光翼，光其中蕴含的力量就恐怖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况且这还有六条之多。 原本帝云归以为这应该是一场高下立判，根本不会旷日持久的战斗。 可是事实却远出帝云归的意料。 他其实与在场的另外两人都算认识，毕竟彼此之间都算是各自势力至少排在前五的年轻一代头牌。 【嗜血暗鸦】星昏鸦暂且不提，他外靠于星城暗部，虽然家世并不属于执掌星城暗部的星怀药那一支的白银家族，可是他依然凭借自己无可争议的实力，在一次次血与火的任务中为自己挣得了暗部头牌的地位，虽然比起来一直被暗部藏锋，直到这次千星试才暴露出来一举夺得天空镇守的星九逊色少许，但终究只是逊色少许。 自己全盛时候和他战斗不过是五五开，更何况自己现在依然有些许的旧伤，虽然平时不打紧，但是一旦影响发力和神念运转，高手相争，争得便是毫厘之差，所以他其实挺不愿和这个嗜血暗鸦正面对敌的。 尤其是对方的力量是阴影与黑暗那一系的，虽然绝对的破坏力逊色少许，但是诡异与可怕之处绝对是而今为世人所知的力量中数一数二的。 至于【祸难之子】奚柏楠，他其实可以算是一个另类，号称有史以来最桀骜不驯的奥斯天才。 他出身于奥斯帝国望海州，与那个曾经诞生过圣人的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最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是那个家族谁的儿子，就好像是被收养的弃婴一般。 从他出生成长起，就伴随着无尽的暴力与死亡，这个后来在致知境觉醒被称作死亡之息或者侵蚀雾霭这样能力的少年，其曾经经历了什么不为人所知。 但只知道，他自从第一次在望海州崭露头角之后，就迅速成长为望海州的领袖人物，但即使此刻，他同样喜怒无常，夺人性命如同吃饭喝茶一样随意，不过因为有望海州州牧家族的护佑，以及他看似放肆桀骜无法无天的外表下其实心思如发，从来不得罪那些自己不应该得罪的人，所以顺顺利利活到了今日。 并且作为望海州的代表，象征着地方实力派的领袖，被派到了这次千星试，为奥斯帝国而战。 当然，自己也一样，是被斯特共和国来征召来参加这次千星试。 二十五岁之前便能够到达洞玄境的人，已经是绝对凤毛麟角的存在，以至于一方帝国也只能挑选出三四个，剩下的名额则以强横的法相境填充。 至于为何三大帝国六方势力都如此重视这一次千星试，基本上都将其控制范围内能够找到的最好苗子都送到了这座须弥山上，各自的原因还有着些许的不同。 就帝云归这些天才自己，能够找到这样无差别的场地和全世界最顶尖的天才交手过招，这样的机会原本就极为难得，每年类似于千星试这样的活动其实并不多，很多人甚至在成长的过程中可能一次都遇不到。 就比如千星试的准入标准是十五岁到二十五岁，而你十六岁的时候有机会进第一次千星试，可是你面临的往往都是比你大快十岁的对手，你可能很快就会缩卵了。 可是下一次你要参加的话，你就到二十六岁了，即使天下无敌，可是这场千星试依旧与你无缘了。 像奥斯帝国月公主那样十五岁就可以和自己这些二十余岁，正值最强年华的对手相争，并且还能占据盛势的存在，真的几百年都遇不到一个。 而这一次的千星试，还是因为长安女帝千年诞辰典礼而临时加塞的产物。 当然，由于这次千星试规格之高远高于之前的数届，甚至连曦子权这样的人物都按讷不住好奇心前来参赛，这反而是后话。 而对于他们这些天才们是这样，但是对于那些位高权重的掌权者却完全不同。 其实每个势力都会为选拔自己的行走而大费周章，但是星城从来都是声势最隆的那一方，毕竟他们的行走中曾经诞生出了一位真正横压世界三百年的天下第一。 而其他方面，斯特共和国的行走与其说是选拔，不如说是内定，因为斯特行走的任期极长，熬死几个总统倒是小菜一碟，甚至有时候连未来行走都能熬死，不能不说是一个奇景。 但正因为任期长，所以斯特共和国有充足的时间去挑选一任行走，就好像下届行走几乎注定是曦子权一样。 除非曦子权在曦远鸿之前死去，这样的话曦远鸿就会被迫重新挑选行走，或者说遭遇最难堪的局面，就是像星城这样的行走空悬。 如果说斯特共和国很可能是最难空悬行走的势力，那么星城就是最容易空悬行走的势力。 因为星城的行走很有可能会继承未来的星主之位，所以任期远远没有斯特行走那么长，接近终身制的任期。 而星城行走的挑选规则又是最为苛刻，因为人家摆明了就是要当世无敌的人来当行走，所以每隔十年都挑全世界最强的一群年轻人来一起打一架，如果最后第一名是他们的人，就把他立为行走。 如果不是，那就下届再说。 这样一来，星城行走就变成了一个很玄学的东西，所以运气稍微那么不好一点，就会像眼下这样，几十年没行走的尴尬局面。 千星试当然是一场盛事，之前那些届虽然没有选出行走，但是由于各大帝国之间承平日久，战端从不轻启，所以在这样的场合来较劲几乎成了惯例，更何况能在千星试上取得优胜，几乎可谓是真正的年轻一代天下第一，比起兰叶帝国那五大头衔的擂台头衔战，其逼格天生要高出一档。 只是这一次——却有着些许的不同。 帝云归看着脚下依然没有结束的战斗，他的渔翁与黄雀依旧要做下去。 他的思绪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手持弹弓的人们 因为——这次千星试很可能有着某些真实的利益。 虽然说帝云归对于各国政治其实不大热衷，他本人也惯于云游天下，四海为家。 但是即使这样，他也对这一次星主召开如此大规模的长安女帝千年诞辰庆典，各国首脑高层峰会，超高规格的千星试这一连串不同寻常的事态背后，那涌动的暗潮有所感知。 毕竟再如何不关心时事，他屁股就坐在这里，虽然说脑袋是自己的，但屁股依旧决定着脑袋。 他被动地知道了很多相关的内幕，那就是，星主在筹划一件很大的事情，很可能会改变这个世界的未来，而这一次之所以会有那么多首脑亲自到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 这次峰会很可能会关系到星主计划的利益分配，而自己所在的千星试，极有可能就是利益分配的一环。 不过。 帝云归轻微嗤笑了一声。 这又与他何干。 尽管星城曾经放下过话说，各方镇守凭自己实力夺得的镇守兵器可以在千星试结束后将其带走，这种在须弥山上威能与一品天境灵器相差无几，即使到了外界也堪比正常二品天境灵器的顶级武器，即使是对曦子权也有着些许的诱惑力。 只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曦子权那样，身体里藏着那柄灭世的魔刃，所以才会对天下所有的灵器嗤之以鼻。 当然——自己也除外。 灵器虽好，但契合自己却更为重要。 他一开始所挑选的天空领域镇守兵器，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东西，只可惜最后棋差一招，将天空镇守拱手想让于星九，如果他不能在第五日的攻守日击败星九重夺天空镇守之位，那么那张落日弓便彻底与他无缘。 但尽管如此，帝云归还是来到了山地领域。 其实他对山地领域镇守的渴望远远比不上正在战斗的奚柏楠与星昏鸦，一方面是山地镇守的镇守兵器其实和他的能力不太契合，而另一方面，则是他深知自己即使成为山地镇守，在最后的裁决日也很可能是最弱的一方，这个脸丢起来就有点大了。 帝云归其实没那么怕丢脸，但就是有点怕如果在千星试上公然输给帝子菁的话，这个耻辱他一生恐怕都洗刷不净。 但如果他拿到山地镇守的话，这真的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帝云归来到这里的目的就和他现在做的这样。 捡漏第一，打架第二。 顺便，看看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这是其三。 而在他的视野之中，那只水母又嗖地一声重新钻入了地下，将即将落败的二人撇在空中，任他们调息恢复。 这真是一个令人费解的战斗。 虽然自战斗开始起，那个攻势凌厉的空中水母便占据着上风，以一敌二仍然能够攻守有节，时不时还能出现妙手，逼得另外两人狼狈不堪。 但是，几乎每隔三分钟，它都会突然停下攻势，钻入地下，明明再有几十秒的工夫它就可以将眼前这两个烦人的虫子彻底击败乃至于杀死，但是它依然不管不顾，有点猫捉耗子玩玩再吃的想法，非要给对方一点喘息之机。 可是它的敌人并非是所谓的只会吱吱乱叫的耗子，而无一例外都是这世间最擅长战斗的天才少年，刚开始那只水母还能凭借它高速活动并且坚韧异常的光翼在战斗中占到很大的便宜，但随着战斗的缠斗化，无论是星昏鸦还是奚柏楠，都对这六条光翼的属性有了更深的理解，在更加高效躲避光翼的攻击的同时，终于可以腾出手来直接攻击对方显而易见的核心，逼迫对方被迫防守。 帝云归是从战斗中盘开始观战，虽然说水母本身的战斗技巧也在战斗中逐渐提高，虚招的比例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故意设置陷阱来引诱对方，但是总体而言，适应对方战斗节奏，逐渐探明水母的战斗能力极限之后的奚柏楠二人，开始一点点让胜利天平向他们那一边倾斜。 帝云归并没有听到那只水母最开始之后的言语，因为在后面它是在单纯地高效地战斗着，所以就帝云归的角度而言，他以为这只水母就是山地领域的镇守魔兽，哪怕说这只镇守魔兽的模样稍微有点怪。 可是目前为止，镇守魔兽样子怪不怪完全是随机事件。 所以现在，他耐心地等待着镇守魔兽的最终落败，因为那之后，原本立场便悬殊的奚柏楠与星昏鸦二人，定然还有一场战斗。 他这只黄雀肯定还要再当一段时间。 …… …… 只是黄雀身后，还有着正拉开弹弓的猎人。 在这层层起伏的山峦之外，在这庞大的须弥山之外，乃至于在包裹须弥山的这片幽深海洋之外，那群世界的掌控者正在静静注视着千星试的下一步进展。 时至今日，当几乎所有环节都已经商议妥当之后，这片岛屿上接下来的变化，很有可能决定着这个世界未来的命运。 海洋，天空，城市，沙漠，冰原，森林。 当六大领域都迎来自己的主人之后，接下来的目光，便不可避免的聚焦在山地领域。 这是第四日的正午，也是所谓争夺日的最后一天，如果这一天山地领域依然没有迎来自己的最终主人，那么在接下来的第五天攻守日，山地领域便会提前出局。 原本所谓的七方之战，也会变成六方之战，刚好吻合这一次的参加千星试的六大阵营。 当然，在这地下的白银之厅，围绕着这张如同宇宙一般变幻莫测的圆桌的人，是有着九人，代表十一方阵营。 这九人之中，六阵营本身的存在都挑选了自己阵营中的最强者，如同星主所挑选的星九。 克里斯蒂·克劳夫特所挑选的艾玛·克劳夫特。 奥斯羽生所挑选的奥斯椒月。 洛滨所挑选的卡斯特。 艾渔所挑选的白听雪。 以及曦远鸿所挑选的曦子权。 在他们开始挑选的节点，这六个领域只有三个镇守确定，但是事情的结果依然没有任何意外，最终镇守的人选依然是他们所选中的那些人，唯一有些出入的便是沙漠领域的镇守并不是曦子权，而是他的妹妹帝子菁。 但这并无关大局。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轮在沙漠中升起的太阳。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最强（周二求收藏！） 既然有六个人选中了正确的答案，那么剩下的三个人便意味必然有两个人选择了错误的对象。 虚之一族的行走空无，在叶萱开口之前把叶雅收入了自己的名下，那位未来的九公主即使现在再如何弱小，其实在场眼中，她今后定然是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从来没有谁敢小瞧一位九公主，因为小瞧九公主的人都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代价。 虚之一族和幽影一族都是没有派出人员来参加这次千星试的阵营，虽然说此时在座的两人都符合千星试的条件，但是如果他们进了须弥山，又有谁来这里端坐着代表自己身后的存在。 虚之一族率先截胡了叶雅之后，幽影一族的墨辰也不甘人后，选择了他最看好的星昏鸦。这样一来，留给叶萱的选择就不多了。 可是即使这样，任谁也没有想到，叶萱最后竟然会选择最不起眼的那个人。 那个偷渡者——轩一。 之前叶雅失踪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其实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有耳闻，甚至星主都在闭关地被惊动，后来事态明了之后，很多人才第一次听说轩一这个名字。 当然，这个时候轩一这个名字的后面还背着准药剂宗师的后缀，所以在场这些人看轩一的时候态度多少有些尊重。 毕竟十五岁的药剂宗师，几乎是可以载入史册了，即使放眼历史，能达到他这个程度的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但随后就有各种消息陆续传来。 他是星城暗部的专员。 既然有势力归属，那么绝大多数人就断绝了招揽之心。 而然更加劲爆的消息随之像纸片一样分飞向各处。 他拒绝了星城的招揽条件。 从来没有人能够身在星城而拒绝星城，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真理，所以当听说这个轩一是星城培养出来的人才之后，没有人再起招揽之心，可是随即这个劲爆的消息让他们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幻听。 可是这个消息的来源却公开自己的身份。 她的身份就是这个消息可靠性的背书。 因为这是奥斯代行走月公主奥斯椒月亲自向各方传达的信息。 她是要把这个轩一往死里搞啊。 当时这是所有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毕竟这消息一出，星城气急败坏，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毕竟星城屹立世间数万年而不倒，其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行事作风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君不见当初的三一女帝是如何从他们的城池下走出来的。 可是再然后的发展，就让所有人看不懂了。 就在轩一是药剂宗师，以及未来九公主叶雅便与他随行的消息发出的当天夜晚。 星城执行了几十年都难得一次的临时宵禁。 狂风暴雨席卷而来，就好像是有人将无数吨的海水从不远处的中海搬到星城的上空倾泻而下。 而主持这场宵禁的便是当代九公主叶萱。 要知道，三大帝国之所以能够以世界三极的身份延续千年，便是因为他们各自都有绝对意义上的超级强者。 也便是那种几乎可以一人之力抵挡全天下所有人的至强者的级别。 奥斯帝国的历代帝王算一个。 斯特共和国作为最终抑制力的行走算一个。 自从林夕死后，叶夜学院便再也没有出过像林夕那种级别的强者，但是，兰叶帝国却迎接来了继叶夜学院之后的另一个超强势力。 那就是由叶青创立的第九军团，以及继承叶青衣钵的历代九公主。 九公主，侠，与兰叶第九军团，就好像三根互相编织的细绳，共同拧成这根牢不可破的绳索，当九公主不具备侠这层身份的时候，九公主虽强，但是由于叶青遗留下来的修炼法门过于消耗寿命，所以九公主的活跃期并不长，第九军团也会因为九公主的相对弱势，而暂时处于蛰伏状态。 但是如果九公主和侠这双重身份重合在一起的时候，便会造就一个难以遏制的超级强者，便如同今天的叶萱。 九公主的修炼法门擅长爆发，几乎是以燃尽一切的姿态，在短期内就能造就一个咆哮于世界之巅的强者，而侠则是以气息悠长，执掌天道而闻名的存在，这二者一旦合一，便几乎可以称之为世界最强。 或者说，在如今没有圣人的年代里，叶萱便可称之为最强。 至少说无论是而今的奥斯之皇，还是站在面前的斯特行走曦远鸿，他们都不会希望和叶萱有正面对敌的那一天。 哪怕事实上他们还是一个级别的强者，但是生死之境的时候，有些人才会知道九公主与侠的那些手段有多么可怕。 自这三个强者以降，星城的星主当然是一个极可怕的角色，但是与上面三位在明面上的强者不同，星城的名义最高领袖是星城郡首，其次是那个经常性空缺的星城行走，所谓的星主很多时候就好像是一个木头神像，只在名义上存在。 不过这只是对普通人而言，对他们这些掌控者来说，星城真正的执掌者反而恰恰是这位几乎隐形的星主，因为——他才是这个古老隐族最强的那个存在，拥有着无可置疑的至高权威。 就好像当初那位曾有族人不以为然的永耀至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星城的门外便悬满了吊在城墙上的银发尸体。 自这四人以降，便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超级强者了。 商业联邦的那位古老家主，号称【阿赖耶识】的克里斯蒂当然算是，不过她早已经失去了实体，也近千年没有展现她曾经号称同境无敌的超绝战斗力，所以目前而言，尽管即使是叶萱星主这样的顶级大人物依然保持对这位老古董的尊重，但是她的战力一直成谜，迷下去虽然有着神秘感的加成，但是过久没有战绩的后果便是彻底从战力榜上除名。 而原本那些曾经掌控世界的隐族们，归剑与霓凰两个族群至今仍然享受神眷，所以对世界的干涉也极受限制，无法出手便等于不存在。 而星澈与曦光一族凭借着趁早出世在世界上积累的势力，至今能够在四大超级强者上占据两个名额，已经是老当益壮到了极致，而再往下，虽然雪瞳，幽影，虚这三支种族依然保持着自己在世界上的存在，可是就战斗力而言，已经差距前面这四人有相当大的距离。 否则的话，在之前利益股份划分的问题上，也不会最终只拿到5%的份额。 而这位几乎已经是当世最强的九公主一夜宵禁的结果，便是那个原本属于星城的男孩，彻底消失在她的行宫之中。 正如同他们都看过在沙漠中的那轮太阳。 那一夜冰冻整个世界的寒气。 倒悬于世界的冰雨。 其中蕴含的力量，要更让他们震撼与战栗。 第一百三十五章 黑马 那一夜之后，叶萱出手也便中断了一切的后续调查。 虽然说一个药剂宗师确实很值得关注，但是有叶萱这个级别的boss亲自出手兜底，就算是强抢星城也要捏着鼻子卖人家一个面子。 况且，从事后的分析来看，当时九公主确实就在这个轩一手中，叶萱出手也算有绝对的理由，于情于理都无可挑剔。 只是就这样，那一夜之间就如同新星一般爆发在所有势力眼中的轩一这个名字，璀璨过后是更漫长的沉寂。 更何况接下来的时间里，千星试随之展开，各国首脑峰会也进一步推进，而轩一则隐藏在叶萱的行宫中再无音讯，即使某些人真的对这个少年很感兴趣，但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冲进叶萱的行宫强抢什么东西，毕竟这和找死没有什么实质的区别。 而随着这些更重要事务的推进，有些人就稍稍淡忘了他的存在，原本还有些人以为会在接下来的千星试里，看到这个少年代表兰叶帝国出场，可是随着仪式的展开，代表各国顶级精锐的少年一个个踏入传送阵中，不但兰叶帝国的阵营不见那个少年，连原本星城属于轩一的那个位置也被人取代之后，即使是他们也开始以为，轩一估计与这次千星试绝缘了。 只是没有人想到，在连叶萱都准时参加这次首脑峰会之后，在千星试都已经开始之后，这位九公主依然有办法将轩一和九公主送进千星试。 并且——不以任何人的名义。 这样一来，原本只有五十个编制的千星试，便最终成了五十二个人的战场。 虽然在他们这些居高临下者的眼中看来，轩一与叶雅在这一路的旅行中并没有展现出真正足够凌驾于其他人的实力，但是非常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对少男少女便仿佛是参与化学反应的触媒。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本身并没有变化，但是却促使千星试的世界发生了大变化。 但也不过仅此而已了。 随着各大镇守纷纷出炉，须弥山上可供活动的空间也越来越小，直到在森林领域那一战结束后，表面上森林领域还处于胶着之中，但事实上当兰叶帝国选择远走北方雪原，斯特共和国布局于南方沙漠，森林之中雪瞳一族与星澈一族呈二虎相争的时候，这场争夺已经几乎明了。 也便是在这个时候，星主提出了那个游戏。 挑选赛马，下出赌注，等待结果，分配果实的游戏。 前六个人挑走了最好的六匹赛马，这当然与挑选的次序有关，但更与他们所在的阵营有关。 因为这象征着余下那5%利益的最终归属，那么你选别人家的马，即使最后赢了，脸上也会很难看。 当然，这5%的利益有多么巨大，即使对在场的人而言，也足够他们腆着老脸去寻找最好的赛马。 毕竟，如果自扇嘴巴就能够拿钱的话，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能把你扇破产的人。 可是问题是，再好的赛马也未必能够真正拿到最后的优胜，那么这嘴巴扇起来就值得人深思了。 毕竟目前而言，最好的赛马毫无疑问就是斯特共和国的未来行走曦子权。 这世界上的其他人可能不知道所谓的未来斯特行走有多么强大，但他们一定不会不知道。 毕竟他们面前就坐着一位斯特行走。 可是他们面前同样坐着一位九公主。 即使强如曦子权，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在这次千星试中成功夺魁，毕竟其中有着诸多变数，以及斯特行走再强，也很难匹敌两个镇守有默契的夹击。 最重要的是——其实阻挡曦子权最终优胜的最大阻碍其实恰恰是他自己。 拿下千星试的第一几乎是捍卫自己被公认的当今世界第一天才宝座的最有力的武器，可是如果曦子权不想证明这一点呢？ 毕竟过去的许多年中他实质上都是在隐藏自己，虽然说有敛锋的意思，但他自己的态度也蕴含其中。 如果不要脸皮抢了曦子权做自己的赛马，可是最终胜负却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这样的选择对自己而言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一点呢？ 以及历代九公主都没有参加千星试的先例，而这一次，未来九公主叶雅却最终出现在了须弥山上，哪怕说这位九公主已经证明了她很有可能是千年来最弱的一位九公主。 但是谁不知道，九公主偏偏又是这个世界最擅长创造奇迹的存在。 她们生来就擅长将不可能的东西变为可能。 况且，无论是奥斯帝国那位天才到横溢斜出的月公主，还是商业联邦的艾玛·克劳夫特，这已经决出来的六个镇守中，根本没有任何一个是省油的灯，所以你即使挑到最强的那匹赛马，最后的胜率不过只比其他的马多出几个百分点，那么局面就会更尴尬了。 所以还不如老老实实挑选自己这边的赛马。 前六个人都是这样选择的。 但到了第七个人，事情却出了些许的变化。 因为这次参加千星试一共有六个阵营，如今六方都挑选了自己的阵营人物。 而在这场大厅内，却是九个人代表着十一方阵营。 这也便意味着，六人之后，必然有人选择重复阵营。 也意味着，这场游戏中有自由人的存在。 这个自由人便是虚之一族的空无与幽影一族的墨辰这两位行走。 于是空无选择了可能是最具潜力的九公主叶雅，而墨辰则挑选了最对他胃口的星澈一族的星昏鸦。 这个时候其实留给叶萱的选择已经相当少了。 即使这样，也没有多少人会猜到叶萱竟然会选择那个曾在她行宫中停留的少年轩一。 毕竟这一路上，虽然轩一展现出了杰出的潜力，但这个杰出与其他才俊相比，并没有太过出人意料之地，并且——这个轩一的境界实在太低了。 当然，轩一的境界不是最低的，叶雅的境界其实更低，只有格物境，可是九公主从来是不靠境界吃饭的，毕竟当初那位叶青，直到临死的时候，自己的境界都没有突破现在所划定的致知境。 可是并不妨碍那位九公主登临过这个世界的最强，光芒盖住过三一女帝，天武帝曦彻这样一大群境界战力都高到不可思议之人。 可是这个轩一凭什么呢？他不过是药剂知识比较强罢了，战斗力顶多算是马马虎虎。 这个想法，直到在圆桌中的画面里，这个少年全身燃起赤红色的琉璃火焰，才告终止。 他们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那个空悬的席位。 那个椅背上雕刻着火凤的座位。 属于霓凰一族的座位。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上的眼睛 但到了第七个人，事情却出了些许的变化。 因为这次参加千星试一共有六个阵营，如今六方都挑选了自己的阵营人物。 而在这场大厅内，却是九个人代表着十一方阵营。 这也便意味着，六人之后，必然有人选择重复阵营。 也意味着，这场游戏中有自由人的存在。 这个自由人便是虚之一族的空无与幽影一族的墨辰这两位行走。 于是空无选择了可能是最具潜力的九公主叶雅，而墨辰则挑选了最对他胃口的星澈一族的星昏鸦。 这个时候其实留给叶萱的选择已经相当少了。 即使这样，也没有多少人会猜到叶萱竟然会选择那个曾在她行宫中停留的少年轩一。 毕竟这一路上，虽然轩一展现出了杰出的潜力，但这个杰出与其他才俊相比，并没有太过出人意料之地，并且——这个轩一的境界实在太低了。 当然，轩一的境界不是最低的，叶雅的境界其实更低，只有格物境，可是九公主从来是不靠境界吃饭的，毕竟当初那位叶青，直到临死的时候，自己的境界都没有突破现在所划定的致知境。 可是并不妨碍那位九公主登临过这个世界的最强，光芒盖住过三一女帝，天武帝曦彻这样一大群境界战力都高到不可思议之人。 可是这个轩一凭什么呢？他不过是药剂知识比较强罢了，战斗力顶多算是马马虎虎。 这个想法，直到在圆桌中的画面里，这个少年全身燃起赤红色的琉璃火焰，才告终止。 他们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那个空悬的席位。 那个椅背上雕刻着火凤的座位。 属于霓凰一族的座位。 第一百三十五章黑马 那一夜之后，叶萱出手也便中断了一切的后续调查。 虽然说一个药剂宗师确实很值得关注，但是有叶萱这个级别的boss亲自出手兜底，就算是强抢星城也要捏着鼻子卖人家一个面子。 况且，从事后的分析来看，当时九公主确实就在这个轩一手中，叶萱出手也算有绝对的理由，于情于理都无可挑剔。 只是就这样，那一夜之间就如同新星一般爆发在所有势力眼中的轩一这个名字，璀璨过后是更漫长的沉寂。 更何况接下来的时间里，千星试随之展开，各国首脑峰会也进一步推进，而轩一则隐藏在叶萱的行宫中再无音讯，即使某些人真的对这个少年很感兴趣，但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冲进叶萱的行宫强抢什么东西，毕竟这和找死没有什么实质的区别。 而随着这些更重要事务的推进，有些人就稍稍淡忘了他的存在，原本还有些人以为会在接下来的千星试里，看到这个少年代表兰叶帝国出场，可是随着仪式的展开，代表各国顶级精锐的少年一个个踏入传送阵中，不但兰叶帝国的阵营不见那个少年，连原本星城属于轩一的那个位置也被人取代之后，即使是他们也开始以为，轩一估计与这次千星试绝缘了。 只是没有人想到，在连叶萱都准时参加这次首脑峰会之后，在千星试都已经开始之后，这位九公主依然有办法将轩一和九公主送进千星试。 并且——不以任何人的名义。 这样一来，原本只有五十个编制的千星试，便最终成了五十二个人的战场。 虽然在他们这些居高临下者的眼中看来，轩一与叶雅在这一路的旅行中并没有展现出真正足够凌驾于其他人的实力，但是非常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对少男少女便仿佛是参与化学反应的触媒。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本身并没有变化，但是却促使千星试的世界发生了大变化。 但也不过仅此而已了。 随着各大镇守纷纷出炉，须弥山上可供活动的空间也越来越小，直到在森林领域那一战结束后，表面上森林领域还处于胶着之中，但事实上当兰叶帝国选择远走北方雪原，斯特共和国布局于南方沙漠，森林之中雪瞳一族与星澈一族呈二虎相争的时候，这场争夺已经几乎明了。 也便是在这个时候，星主提出了那个游戏。 挑选赛马，下出赌注，等待结果，分配果实的游戏。 前六个人挑走了最好的六匹赛马，这当然与挑选的次序有关，但更与他们所在的阵营有关。 因为这象征着余下那5%利益的最终归属，那么你选别人家的马，即使最后赢了，脸上也会很难看。 当然，这5%的利益有多么巨大，即使对在场的人而言，也足够他们腆着老脸去寻找最好的赛马。 毕竟，如果自扇嘴巴就能够拿钱的话，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能把你扇破产的人。 可是问题是，再好的赛马也未必能够真正拿到最后的优胜，那么这嘴巴扇起来就值得人深思了。 毕竟目前而言，最好的赛马毫无疑问就是斯特共和国的未来行走曦子权。 这世界上的其他人可能不知道所谓的未来斯特行走有多么强大，但他们一定不会不知道。 毕竟他们面前就坐着一位斯特行走。 可是他们面前同样坐着一位九公主。 即使强如曦子权，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在这次千星试中成功夺魁，毕竟其中有着诸多变数，以及斯特行走再强，也很难匹敌两个镇守有默契的夹击。 最重要的是——其实阻挡曦子权最终优胜的最大阻碍其实恰恰是他自己。 拿下千星试的第一几乎是捍卫自己被公认的当今世界第一天才宝座的最有力的武器，可是如果曦子权不想证明这一点呢？ 毕竟过去的许多年中他实质上都是在隐藏自己，虽然说有敛锋的意思，但他自己的态度也蕴含其中。 如果不要脸皮抢了曦子权做自己的赛马，可是最终胜负却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这样的选择对自己而言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一点呢？ 以及历代九公主都没有参加千星试的先例，而这一次，未来九公主叶雅却最终出现在了须弥山上，哪怕说这位九公主已经证明了她很有可能是千年来最弱的一位九公主。 但是谁不知道，九公主偏偏又是这个世界最擅长创造奇迹的存在。 她们生来就擅长将不可能的东西变为可能。 况且，无论是奥斯帝国那位天才到横溢斜出的月公主，还是商业联邦的艾玛·克劳夫特，这已经决出来的六个镇守中，根本没有任何一个是省油的灯，所以你即使挑到最强的那匹赛马，最后的胜率不过只比其他的马多出几个百分点，那么局面就会更尴尬了。 所以还不如老老实实挑选自己这边的赛马。 前六个人都是这样选择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展翼的天才 当火焰的颜色覆盖了少年的黑眸与玄眸，配合他新生的素白肤色，几乎所有人都将其与霓凰一族的体征划上了等号。 然后随着轩一相貌体态的改变，所有人在看着那个沙漠中的少年划开手腕以血饲喂昏迷的蓝发少女时，洛滨都忍不住开口了。 他是叶夜学院的院长，也是叶萱曾经的老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成为叶雅的老师，所以这个场合，他毫无疑问是最适合开口的人。 而在场的诸人之中，也只有叶萱曾经近距离接触过这个男孩，最有可能知道这个最初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家伙，身体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洛滨问向和他只隔着一张椅子的叶萱。 叶萱笑了笑，轻轻摇头。 当初她选择轩一的时候，当然很大程度上是好马都挑走之后的无奈之举。 但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她对轩一有着别样的信心。 一个能从当初晖亡之林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脱颖而出的格物圆满，一个志学之年便能够攀登上药剂师至高峰的准药剂宗师，一个能不知道与那位湖中古神有着莫名联系的十五岁少年。 如果他连这些都做得到，那么如果他最后能够随着他的执念，登顶这个千星试，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想，叶萱平静看向坐在圆桌尽头的白发老人：“那个男孩什么来历。” “在场没有人能比星主阁下更清楚的了吧。” 星主平静与叶萱对视，苍老到接近浑浊的银色眼睛中满是淡然。 “老朽为什么要知道自己属下每一个孩子的事情。” 叶萱笑了笑：“这个孩子和其他孩子一样吗？” 星主淡淡道：“在今天之前，他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 …… 即使说在场诸人对于轩一的来历最后也没有搞清楚，但是时间仍然会继续进行。 轩一在体内发生巨大变化，全身的火焰燃起之后，战斗力也随之暴涨两个大境界。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他前往战场的中心，与帝子菁对敌，然后击杀赤砂之蝎，逼迫曦子权出手，这一连串的变化，毫无疑问都证明了叶萱眼光的正确性，虽然说以致知战洞玄这样的成就在之前几乎没有任何先例，但是毫无疑问，火焰轩一所展现的战斗力绝对不是区区一个致知那么简单。 因为他无论力量还是境界，都是毫无疑问的洞玄境。 而且还是水准之上的洞玄境。 他只有十五岁。 当想到这一点，其他人看星主与叶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二十来岁的洞玄境便在世间已经是凤毛麟角，三大帝国，六方势力，翻箱倒柜，四方征召也不过凑了十来位，虽然说这其中当然有漏网之鱼，但是全天下这个级别的天才也不会超过五十之数。 而十五岁的洞玄境。 不论历史上那些存在的话，当今之世只有奥斯家的月公主一人而已。 如今却多出来了一位。 偏偏九公主叶萱能够慧眼识珠将他收入囊中，这份眼力和运气不得不让人慕艳。 而想到这样一个已经不可思议的青年才俊原本是属于星城的，那么有些人看星主的眼光，多少有点看他买椟还珠的意味。 毕竟星主之所以想额外举办这场千星试，便是因为星城迟迟没有出现惊才绝艳可一人横压一世带领星城走过数百年光阴的顶级天才。 而如今轩一终于证明了他这方面的潜力，可是在这之前，他已经被星城扫地出门了。 那一夜轩一与星城闹翻的消息已经由奥斯月公主那里传到了每个势力的耳中，也让星城的纸彻底保不住了火。 当初几乎每个人都认为是轩一自己自不量力，自寻死路。 事实上如果不是之后叶萱将轩一带走，从而截断了星城接下来的一系列报复行为，那么这个男孩能不能活过那个夜晚就是一个问题。 而在随后，虽然轩一借助叶萱的途径，偷渡进了千星试，可是星城阵营从来都没有将他视作自己方面的一员，就这样爹不疼娘不爱地在千星试中一路前行，最后却几乎以一人之力改变了数个领域的局势。 当然这些变化中轩一充其量只能称作一个配角，触媒虽好，但是结果却与他无关。 所以即使说在森林领域，这个少年用不可思议的战斗能力越境而战，最终以自身重伤的代价击败洞玄境的兰夜行，可是那个时候依然没有多少人看重他。 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但那又如何。 他的极限不过是能够击败一个只有三成不到实力，还有意放水不想杀他的普通洞玄境。 这样的实力在外面或许还有得一看。 可是这里是千星试，这是在须弥山上。 他不过是刚刚够上了这里的平均值罢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说战斗的最终结果，是曦子权出刀，一刀之下，灰飞烟灭，轩一战败重伤逃遁。 这个结果当然不够美好，但是他的对手却是这次千星试上最大的怪物，成功逼他出刀的成就，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同龄人可以办到。 而轩一比曦子权要小出许多。 并且，最重要的是，轩一还活着。 哪怕活得很惨，但活着就代表着一切。 因为死去的天才连活着的蝼蚁都不如。 但是活着的天才却不一样。 他象征这一起的可能。 这个名为轩一的少年，用了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从籍籍无名，到声名鹊起，然后就在方才，证明了他是可以与奥斯月公主相媲美的百年难得一见的顶级天才。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天才，刚刚上了星城的通缉名单。 这不仅有些讽刺，还有些好笑。 之前轩一拒绝星城暗部咄咄逼人的条件，那个时候任何人都会以为轩一骤然暴富，心态失衡，不自量力。 但现在看来，悔青肠子的可能是星城自己。 当然，不属于自己的天才，就算再如何光芒四射，都不如一具死掉的尸体。 所有人都不会怀疑接下来轩一将要面临的会是更加残酷的打压和绞杀，除非在此之前，叶萱真正出手，将轩一置于她的羽翼之下，任其慢慢成长。 这一切，只看叶萱与星主的选择。 星主平静看着圆桌上展开的那一轮耀眼的太阳，这轮太阳将整个白银之厅都照亮地如同白昼。 直到太阳熄灭，轩一彻底消失在沙漠中，只余下那一个荒凉的巨大玻璃坑洞。 这位老人才平静开口。 “我之前感觉不必说。” “但现在我想我有必要说一下了。” “他想来参加我的这次千星试。” “自然是想要成为我的行走。” “所以。” “只要他能够拿到这次千星试的优胜。” “他便是我星城的行走。” “过往一切既往不咎。” 第一百三十八章 哀悼者 二十来岁的洞玄境便在世间已经是凤毛麟角，三大帝国，六方势力，翻箱倒柜，四方征召也不过凑了十来位，虽然说这其中当然有漏网之鱼，但是全天下这个级别的天才也不会超过五十之数。 而十五岁的洞玄境。 不论历史上那些存在的话，当今之世只有奥斯家的月公主一人而已。 如今却多出来了一位。 偏偏九公主叶萱能够慧眼识珠将他收入囊中，这份眼力和运气不得不让人慕艳。 而想到这样一个已经不可思议的青年才俊原本是属于星城的，那么有些人看星主的眼光，多少有点看他买椟还珠的意味。 毕竟星主之所以想额外举办这场千星试，便是因为星城迟迟没有出现惊才绝艳可一人横压一世带领星城走过数百年光阴的顶级天才。 而如今轩一终于证明了他这方面的潜力，可是在这之前，他已经被星城扫地出门了。 那一夜轩一与星城闹翻的消息已经由奥斯月公主那里传到了每个势力的耳中，也让星城的纸彻底保不住了火。 当初几乎每个人都认为是轩一自己自不量力，自寻死路。 事实上如果不是之后叶萱将轩一带走，从而截断了星城接下来的一系列报复行为，那么这个男孩能不能活过那个夜晚就是一个问题。 而在随后，虽然轩一借助叶萱的途径，偷渡进了千星试，可是星城阵营从来都没有将他视作自己方面的一员，就这样爹不疼娘不爱地在千星试中一路前行，最后却几乎以一人之力改变了数个领域的局势。 当然这些变化中轩一充其量只能称作一个配角，触媒虽好，但是结果却与他无关。 所以即使说在森林领域，这个少年用不可思议的战斗能力越境而战，最终以自身重伤的代价击败洞玄境的兰夜行，可是那个时候依然没有多少人看重他。 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但那又如何。 他的极限不过是能够击败一个只有三成不到实力，还有意放水不想杀他的普通洞玄境。 这样的实力在外面或许还有得一看。 可是这里是千星试，这是在须弥山上。 他不过是刚刚够上了这里的平均值罢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说战斗的最终结果，是曦子权出刀，一刀之下，灰飞烟灭，轩一战败重伤逃遁。 这个结果当然不够美好，但是他的对手却是这次千星试上最大的怪物，成功逼他出刀的成就，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同龄人可以办到。 而轩一比曦子权要小出许多。 并且，最重要的是，轩一还活着。 哪怕活得很惨，但活着就代表着一切。 因为死去的天才连活着的蝼蚁都不如。 但是活着的天才却不一样。 他象征这一起的可能。 这个名为轩一的少年，用了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从籍籍无名，到声名鹊起，然后就在方才，证明了他是可以与奥斯月公主相媲美的百年难得一见的顶级天才。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天才，刚刚上了星城的通缉名单。 这不仅有些讽刺，还有些好笑。 之前轩一拒绝星城暗部咄咄逼人的条件，那个时候任何人都会以为轩一骤然暴富，心态失衡，不自量力。 但现在看来，悔青肠子的可能是星城自己。 当然，不属于自己的天才，就算再如何光芒四射，都不如一具死掉的尸体。 所有人都不会怀疑接下来轩一将要面临的会是更加残酷的打压和绞杀，除非在此之前，叶萱真正出手，将轩一置于她的羽翼之下，任其慢慢成长。 这一切，只看叶萱与星主的选择。 星主平静看着圆桌上展开的那一轮耀眼的太阳，这轮太阳将整个白银之厅都照亮地如同白昼。 直到太阳熄灭，轩一彻底消失在沙漠中，只余下那一个荒凉的巨大玻璃坑洞。 这位老人才平静开口。 “我之前感觉不必说。” “但现在我想我有必要说一下了。” “他想来参加我的这次千星试。” “自然是想要成为我的行走。” “所以。” “只要他能够拿到这次千星试的优胜。” “他便是我星城的行走。” “过往一切既往不咎。” 当火焰的颜色覆盖了少年的黑眸与玄眸，配合他新生的素白肤色，几乎所有人都将其与霓凰一族的体征划上了等号。 然后随着轩一相貌体态的改变，所有人在看着那个沙漠中的少年划开手腕以血饲喂昏迷的蓝发少女时，洛滨都忍不住开口了。 他是叶夜学院的院长，也是叶萱曾经的老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成为叶雅的老师，所以这个场合，他毫无疑问是最适合开口的人。 而在场的诸人之中，也只有叶萱曾经近距离接触过这个男孩，最有可能知道这个最初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家伙，身体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洛滨问向和他只隔着一张椅子的叶萱。 叶萱笑了笑，轻轻摇头。 当初她选择轩一的时候，当然很大程度上是好马都挑走之后的无奈之举。 但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她对轩一有着别样的信心。 一个能从当初晖亡之林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脱颖而出的格物圆满，一个志学之年便能够攀登上药剂师至高峰的准药剂宗师，一个能不知道与那位湖中古神有着莫名联系的十五岁少年。 如果他连这些都做得到，那么如果他最后能够随着他的执念，登顶这个千星试，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想，叶萱平静看向坐在圆桌尽头的白发老人：“那个男孩什么来历。” “在场没有人能比星主阁下更清楚的了吧。” 星主平静与叶萱对视，苍老到接近浑浊的银色眼睛中满是淡然。 “老朽为什么要知道自己属下每一个孩子的事情。” 叶萱笑了笑：“这个孩子和其他孩子一样吗？” 星主淡淡道：“在今天之前，他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一百三十九章 雄鹰与鲲鹏 在场诸人皆是手眼超绝，又是接近上帝视角，不像身在须弥山中的奚柏楠，星昏鸦，乃至于置身事外等待战斗结果的帝云归。 虽然上面这些人各有所知，但终究是管中窥豹，盲人摸象，只得一面，不识大体。 但是他们却不其然。 虽然说轩二终究还是行了手段，让自己和叶雅的交流不被这些大佬所知。 但是这个身生六翼，不类凡人的存在正是刻意隐瞒自己身份的叶雅这一点，这个大厅里的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只是唯一不一清二楚的，莫过于叶雅什么时候习得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 他们虽然都很少与九公主真正交手，但是对九公主这一世间至高传承的情报收集，却是从来不曾懈怠。 历代九公主虽然依靠青之翼这一最强魔导武装和千叶流碧这个接近无限的能量源把就九公主这一传承玩出了花，每一代九公主都会自创青之翼的使用法门传给下一代。 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位九公主，将青之翼使用得如此粗暴蛮横。 乃至于原始而强大到淋漓尽致。 很多人甚至在那一刹那会想到——或许这才是青之翼最笨又最强的用法。 虽然这样的用法既不精致，又不华丽，甚至说充满着简单粗暴的直白与丑陋，但是它所展示的那种酣畅淋漓的暴力美学，或许才是青之翼诞生最初时候的模样。 也是九公主一直都在刻意隐瞒的一种形态。 因为——它一点都不符合九公主以往那种圣洁高不可攀的形象。 而像是一只纯粹的野兽在战斗。 可是现在的叶雅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一点。 哪怕她不希望别人认出自己而刻意掩盖了自己的外形，但是她运用这种方式战斗，却一点都不带犹豫。 如果需要的话，任何一位九公主都不介意化身为兽。 所有人看着在空中挥动着六条可以称作光翼，也可以称作触手的精纯能量所汇聚而成的武器，这些光翼按照魔法元素的分类，以地水火风光暗六系而排列，根据其所汇聚的元素种类的不同，其每一条光翼的性质也不同。 便如同没有任何一条光翼都没有代表风元素的青色光翼那样轻薄与锋利。 也没有哪一条光翼如同代表火元素的赤色光翼那样灼热与暴烈。 这六条光翼共同生长漂浮在叶雅的身后，将她以青之翼为根本构筑的菱形晶柱托在空中，攻击的时候也各司其职，虽然最初叶雅很明显也不是很熟悉这些光翼各自的属性，但是好在，她的对手也并不熟悉。 他们就像互相成长互相学习的木头人，一点点熟悉着彼此的招式与特性，原本按照这个趋势，完全体的叶雅应该拥有类似于镇守魔兽那样接近顶级的蛮横战力，只因为境界感悟的缺失无法进阶洞玄之上成为近神之人。 虽然说如今叶雅的成就与之前火焰形态的轩一比起来非但毫不逊色，甚至还略有胜之。 毕竟她不过才十四岁，原本就不应该有资格进入千星试，只因为她的身份以及她背后那位可怕的九公主，所以即使是星城都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叶雅参加千星试的合法性。 但是对于叶雅能够在十四岁便能够拥有媲美最顶级洞玄境这一点上，所有人都不感觉任何意外。 因为这对历代九公主来说，这都是常态，只有叶雅这个另类，才让人感到稍微有点意外。 如今当意外变得不再是意外，那么只能说一切恢复到了正轨。 可是——随着战斗的进行，在场众人却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趋势——那就是原本应该越来越占上风，本应碾压星昏鸦，奚柏楠二人的叶雅，在战斗中却越来越被压制，甚至有点岌岌可危起来。 这根本就不符合基本的逻辑。 毕竟星昏鸦和奚柏楠二人都很强，在各自的国度都至少是年轻一代前五的实力，即使在世界之中，如果星城愿意出一个榜单的话，这两个人也应该是二十五岁之前的年青一代中排行前二十以上。 可是——如果用符合逻辑的榜单的话。 那么一位正常状态的九公主在十五岁的时候，绝对会是在前十之列。 并且这个名词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以肉眼可见地速度飞快提升，并且在二十岁之前就很有可能会飞出榜单，和更高层次的存在一起比权量力。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九公主一定会在某个时刻登临这个榜单的榜首。 虽然星昏鸦和奚柏楠都很强，就好像正在天空振翅而飞的雄鹰。 经过时间的磨砺，他们必然会飞的更快更高。 但是无论雄鹰飞的再快再高，它与鲲鹏相比都不可能同日而语。 而九公主便是注定会扶摇羊角而上，其翼若垂天之云，哪怕在鲲鹏最初开始褪去鱼身，生出羽翼翱翔于九天之上的时候，那些已经搏击过风浪的雄鹰可以暂时压制它，可是这终究只是暂时。 毕竟鲲鹏的成长空间接近于无限，而雄鹰则早已逼近了极限。 这样的以战养战，怎么想也是应该身为年幼鲲鹏的叶雅越战越勇，而不是那些雄鹰反而轻而易举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突破自我。 自我哪里是那么容易突破的啊。 就是因为自身的器难以突破，所以洞玄境跨入洞玄之上的近神境界才那么艰难。 九公主这种视洞玄境瓶颈如无物的鲲鹏才那么难能可贵。 所以带着这个疑惑继续观察，他们才突然意识到，叶雅每隔三分钟左右，就会选择抛下明显已经露出败势的二人，钻入地下等待三十秒左右，才会重新出来战斗。 最初这里的很多人都和帝云归一样判断是叶雅要将奚柏楠星昏鸦当做砺刀石，所以不舍得一下子用掉，而是想如同猫抓老鼠一样，一抓一放，等到老鼠精疲力尽再考虑吃掉。 可是继续看下去的时候，他们越来越多人发现了其中的玄妙。 那就是——叶雅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两个放在世界上都数得上号的青年才俊当做砺刀石，而是因为她真的没办法战斗下去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似乎没电了。 第一百四十章 苏醒 这根本就不符合基本的逻辑。 毕竟星昏鸦和奚柏楠二人都很强，在各自的国度都至少是年轻一代前五的实力，即使在世界之中，如果星城愿意出一个榜单的话，这两个人也应该是二十五岁之前的年青一代中排行前二十以上。 可是——如果用符合逻辑的榜单的话。 那么一位正常状态的九公主在十五岁的时候，绝对会是在前十之列。 并且这个名词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以肉眼可见地速度飞快提升，并且在二十岁之前就很有可能会飞出榜单，和更高层次的存在一起比权量力。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九公主一定会在某个时刻登临这个榜单的榜首。 虽然星昏鸦和奚柏楠都很强，就好像正在天空振翅而飞的雄鹰。 经过时间的磨砺，他们必然会飞的更快更高。 但是无论雄鹰飞的再快再高，它与鲲鹏相比都不可能同日而语。 而九公主便是注定会扶摇羊角而上，其翼若垂天之云，哪怕在鲲鹏最初开始褪去鱼身，生出羽翼翱翔于九天之上的时候，那些已经搏击过风浪的雄鹰可以暂时压制它，可是这终究只是暂时。 毕竟鲲鹏的成长空间接近于无限，而雄鹰则早已逼近了极限。 这样的以战养战，怎么想也是应该身为年幼鲲鹏的叶雅越战越勇，而不是那些雄鹰反而轻而易举的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突破自我。 自我哪里是那么容易突破的啊。 就是因为自身的器难以突破，所以洞玄境跨入洞玄之上的近神境界才那么艰难。 九公主这种视洞玄境瓶颈如无物的鲲鹏才那么难能可贵。 所以带着这个疑惑继续观察，他们才突然意识到，叶雅每隔三分钟左右，就会选择抛下明显已经露出败势的二人，钻入地下等待三十秒左右，才会重新出来战斗。 最初这里的很多人都和帝云归一样判断是叶雅要将奚柏楠星昏鸦当做砺刀石，所以不舍得一下子用掉，而是想如同猫抓老鼠一样，一抓一放，等到老鼠精疲力尽再考虑吃掉。 可是继续看下去的时候，他们越来越多人发现了其中的玄妙。 那就是——叶雅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两个放在世界上都数得上号的青年才俊当做砺刀石，而是因为她真的没办法战斗下去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似乎没电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雄鹰与鲲鹏 在场诸人皆是手眼超绝，又是接近上帝视角，不像身在须弥山中的奚柏楠，星昏鸦，乃至于置身事外等待战斗结果的帝云归。 虽然上面这些人各有所知，但终究是管中窥豹，盲人摸象，只得一面，不识大体。 但是他们却不其然。 虽然说轩二终究还是行了手段，让自己和叶雅的交流不被这些大佬所知。 但是这个身生六翼，不类凡人的存在正是刻意隐瞒自己身份的叶雅这一点，这个大厅里的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只是唯一不一清二楚的，莫过于叶雅什么时候习得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 他们虽然都很少与九公主真正交手，但是对九公主这一世间至高传承的情报收集，却是从来不曾懈怠。 历代九公主虽然依靠青之翼这一最强魔导武装和千叶流碧这个接近无限的能量源把就九公主这一传承玩出了花，每一代九公主都会自创青之翼的使用法门传给下一代。 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位九公主，将青之翼使用得如此粗暴蛮横。 乃至于原始而强大到淋漓尽致。 很多人甚至在那一刹那会想到——或许这才是青之翼最笨又最强的用法。 虽然这样的用法既不精致，又不华丽，甚至说充满着简单粗暴的直白与丑陋，但是它所展示的那种酣畅淋漓的暴力美学，或许才是青之翼诞生最初时候的模样。 也是九公主一直都在刻意隐瞒的一种形态。 因为——它一点都不符合九公主以往那种圣洁高不可攀的形象。 而像是一只纯粹的野兽在战斗。 可是现在的叶雅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一点。 哪怕她不希望别人认出自己而刻意掩盖了自己的外形，但是她运用这种方式战斗，却一点都不带犹豫。 如果需要的话，任何一位九公主都不介意化身为兽。 所有人看着在空中挥动着六条可以称作光翼，也可以称作触手的精纯能量所汇聚而成的武器，这些光翼按照魔法元素的分类，以地水火风光暗六系而排列，根据其所汇聚的元素种类的不同，其每一条光翼的性质也不同。 便如同没有任何一条光翼都没有代表风元素的青色光翼那样轻薄与锋利。 也没有哪一条光翼如同代表火元素的赤色光翼那样灼热与暴烈。 这六条光翼共同生长漂浮在叶雅的身后，将她以青之翼为根本构筑的菱形晶柱托在空中，攻击的时候也各司其职，虽然最初叶雅很明显也不是很熟悉这些光翼各自的属性，但是好在，她的对手也并不熟悉。 他们就像互相成长互相学习的木头人，一点点熟悉着彼此的招式与特性，原本按照这个趋势，完全体的叶雅应该拥有类似于镇守魔兽那样接近顶级的蛮横战力，只因为境界感悟的缺失无法进阶洞玄之上成为近神之人。 虽然说如今叶雅的成就与之前火焰形态的轩一比起来非但毫不逊色，甚至还略有胜之。 毕竟她不过才十四岁，原本就不应该有资格进入千星试，只因为她的身份以及她背后那位可怕的九公主，所以即使是星城都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叶雅参加千星试的合法性。 但是对于叶雅能够在十四岁便能够拥有媲美最顶级洞玄境这一点上，所有人都不感觉任何意外。 因为这对历代九公主来说，这都是常态，只有叶雅这个另类，才让人感到稍微有点意外。 如今当意外变得不再是意外，那么只能说一切恢复到了正轨。 可是——随着战斗的进行，在场众人却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趋势——那就是原本应该越来越占上风，本应碾压星昏鸦，奚柏楠二人的叶雅，在战斗中却越来越被压制，甚至有点岌岌可危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看，她多么不想让你死 轩一睁开了眼睛。 然后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到，眼前一片漆黑。 空气潮湿中带着些许的土腥气，身下的大地寒冷而坚硬，让身体都冻得稍微有些僵硬。 不过除此之外，少年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异常。 在幻境之中所经历的一切，宛若昨日，历历在目。 他下意识地想撑着身体做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无法指挥身体。 这是被魇住了？还是说自己的身体其实已经死亡？ 轩一静静想着，这个时候耳边传来轩二的声音。 “我的契约者，好久不见。”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声，轩一眼前的世界豁然明朗起来，就好像有人点亮了漆黑世界的明灯。 这个时候轩一才看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奇型的怪物，它全身覆盖着淡蓝色的晶体结构，整个存在就像是一个水蓝色的晶柱，其身细长，高足有两米之余。 如果说只是这样一个晶柱的话，当然称不上是奇型，但是晶柱背对自己的方向，却生长着六条颜色各异的发光触手。 这些触手静静在轩一的视野尽头蜿蜒，似乎长度无穷无尽，一直消失在了洞穴的尽头。 是的——轩一这才意识到，他依然在那个自己那天最后走投无路下误打误撞躲进去的洞穴里。 而那个怪物本身，则在晶柱中探出一只同样像是无机物的水蓝色晶柱手臂，正正抵在自己的胸口，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沿着自己的胸口向着它的身体回溯。 轩一下意识就做了一个低头看的动作。 虽然说他在现实中的身体没有丝毫动作，但是他的视野却随着他的心念偏转，他自己的胸口，那块青碧色的叶状美玉正在那里烨烨生辉。 这是？千叶流碧？ 轩一下意识地思考着。 那一夜自己将叶雅放进了黑铁之戒里，千叶流碧则在叶雅的身边。 现在叶雅人不见了，千叶流碧却重新在为自己的身体解毒——如果不是这块千叶流碧的话，他想必也撑不过那七夕紫蓂失去制衡后的疯狂肆虐阶段。 是的，在这种毒在自己身上肆虐了十五年之后，他才终于知道这种毒的真实名称。 那么——千叶流碧在外面，那么想必叶雅也从自己的黑铁之戒中脱困，并且用千叶流碧帮自己解毒。 可是，叶雅在哪里呢？ 轩一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奇型的怪物——难道是它将叶雅杀死之后，然后来试图夺取千叶流碧？ 所以自己才会在此时被轩二唤醒吗？ 下意识地，他接着叫出了轩二的名字。 “你看，我害怕你起来之后便暴起伤人。”轩二的声音静悄悄地响起，温润平和。 那个少年的幻影出现在那个水蓝色怪物的身边，身着纯黑的小礼服，有着和轩一一样的眉眼和身形，只是表情更加忧伤。 “公主化身为怪物试图保护她所想保护的少年。” “但是苏醒之后却以为怪物便是杀死公主的罪魁祸首。” “我虽然并不排斥观赏悲剧，但是对这种近乎闹剧的悲剧却一直不太感冒。” 轩二如是叙说着，素白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抚摸着怪物背上的光翼，那修长的光束是能量汇聚而成的具现，当时间凝固的时候，这就好像是介于某种玻璃与果冻之间的产物，轩一不知道那光翼是不是锋利如同最快的刀剑，但是轩二的表情就好像是在抚摸旧友的长发。 轩一听着对方的言语，他原本便是聪慧之人，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轩二的意思。 然后轩一并没有多意外。 毕竟他刚刚知道星九就是他姐姐他也没有多么意外。 所以轩一静静端详着这个怎么都不像人类的水蓝色晶柱，想象叶雅娇小玲珑的身体便隐藏在这毫无性别特征的冰冷晶体之下。 其实轩一在暗部已经见惯了冰冷决绝的妹子，可是叶雅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却让轩一都感觉不可思议到震撼。 毕竟叶雅之前享受的是怎样锦衣玉食的生活，轩一仅仅管中窥见一斑，便能够略微想象全貌。 这样一个十四岁的少女突然爆发出来的惊人毅力与韧性，比之暗部最杰出的专员都不遑多让，又或者说，每个九公主的内心中都隐藏着这样令人窒息的猛兽，在她最需要的时刻爆发，然后择人而噬。 就好像当初的那位九公主一样。 “她便是叶雅？” 当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轩一开口的时候，原本想使用的它已经变成了她。 轩二笑了笑：“对啊，是不是很美，就像一只最优美的雌豹。” “当然这个小妮子怕羞，最后出门的时候还是罩上了这个。” “她真不知道当初叶青第一次用出这样的先天恶魔之姿的时候，那种凛然在云端俯视众生的模样有多美。” 轩一没有说话，轩二便回过头来，看着依然卧在地上的少年：“是的。” “我教的。” “当然如果学生不愿意学，老师教的再好也没有用。” 这个黑色礼服的男孩静静望着轩一，轻声说道：“你看，她多么不想让你死。” 轩一冷冷盯着对方：“滚。” 最难辜负美人恩。 虽然说叶雅算不算得上美人还值得一番商榷，毕竟叶雅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女孩。 以及——虽然说轩一其实已经够迟钝了，但是当初觉查不到鸠三的心意其实主要是那个女孩隐藏的太好了。 毕竟她倔强到临死都不愿意表白，只想给他出一道永远解不开的谜题。 但是叶雅不一样。 尽管叶雅对他的感情很复杂，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 她并不喜欢自己。 轩一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对方喜欢的。 可是她对自己付出的，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喜欢的范畴，并且说白了，她的目的竟然单纯的可怕。 她只是不希望自己死罢了。 或者说，为了不让自己死，她愿意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从甘愿下场和他一起到达这千星试中开始，轩一就一点点欠了她几乎还不清的人情，虽然轩一几次试图还清然后和她一拍两散。 但是结果却是欠下越来越重的人情，到现在这个地步，恐怕连肉偿都还不清了。 曾经轩一一直固执地相信这个世界是冰冷残酷的世界，只有等价地给予才能换来等价的回报，从来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给他帮助。 可是总有人打破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简直就像是笑话一样。 轩二曾对他说过。 “你一生中遇到了那么多的贵人，才能苟延残喘活到了现在。” 自己又何德何能，有那么多贵人相助？ 轩一静静想着，然后抬头看向对方：“我刚醒，什么都不知道。” “请你告诉我，我需要做些什么。” “或者说。” “我能做些什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兴趣使然的魔鬼 时至今日，轩一已经越来越明白轩二这一手时停把戏的实质，虽然说在森林领域那一战的时候少年已经有所明悟，但是直到经历了那快一个月的幻境之后，轩一才更加深刻认识到这所谓南柯一梦的真相。 那就是自己的感知才是关键。 七夕紫蓂给自己感知方面提升巨大，而七夕紫蓂的毒性发作越剧烈，轩二才有办法让自己在这个所谓的时停幻境中停留越久的时间。 所以先前自己因为被轩二引导燃尽了体内压制七夕紫蓂的莫名血脉力量之后，七夕紫蓂在体内肆虐到极致，轩二才能顺水推舟，将自己沉入那个漫长的幻境来躲避七夕紫蓂的侵袭。 以及顺便将那些尘封在岁月中的秘密借助幻境传达给自己。 这样一来，时至今日，轩一已经越来越明白轩二这一手时停把戏的实质，虽然说在森林领域那一战的时候少年已经有所明悟，但是直到经历了那快一个月的幻境之后，轩一才更加深刻认识到这所谓南柯一梦的真相。 那就是自己的感知才是关键。 七夕紫蓂给自己感知方面提升巨大，而七夕紫蓂的毒性发作越剧烈，轩二才有办法让自己在这个所谓的时停幻境中停留越久的时间。 所以先前自己因为被轩二引导燃尽了体内压制七夕紫蓂的莫名血脉力量之后，七夕紫蓂在体内肆虐到极致，轩二才能顺水推舟，将自己沉入那个漫长的幻境来躲避七夕紫蓂的侵袭。 以及顺便将那些尘封在岁月中的秘密借助幻境传达给自己。 这样一来，时至今日，轩一已经越来越明白轩二这一手时停把戏的实质，虽然说在森林领域那一战的时候少年已经有所明悟，但是直到经历了那快一个月的幻境之后，轩一才更加深刻认识到这所谓南柯一梦的真相。 那就是自己的感知才是关键。 七夕紫蓂给自己感知方面提升巨大，而七夕紫蓂的毒性发作越剧烈，轩二才有办法让自己在这个所谓的时停幻境中停留越久的时间。 所以先前自己因为被轩二引导燃尽了体内压制七夕紫蓂的莫名血脉力量之后，七夕紫蓂在体内肆虐到极致，轩二才能顺水推舟，将自己沉入那个漫长的幻境来躲避七夕紫蓂的侵袭。 以及顺便将那些尘封在岁月中的秘密借助幻境传达给自己。 这样一来，时至今日，轩一已经越来越明白轩二这一手时停把戏的实质，虽然说在森林领域那一战的时候少年已经有所明悟，但是直到经历了那快一个月的幻境之后，轩一才更加深刻认识到这所谓南柯一梦的真相。 那就是自己的感知才是关键。 七夕紫蓂给自己感知方面提升巨大，而七夕紫蓂的毒性发作越剧烈，轩二才有办法让自己在这个所谓的时停幻境中停留越久的时间。 所以先前自己因为被轩二引导燃尽了体内压制七夕紫蓂的莫名血脉力量之后，七夕紫蓂在体内肆虐到极致，轩二才能顺水推舟，将自己沉入那个漫长的幻境来躲避七夕紫蓂的侵袭。 以及顺便将那些尘封在岁月中的秘密借助幻境传达给自己。 这样一来，时至今日，轩一已经越来越明白轩二这一手时停把戏的实质，虽然说在森林领域那一战的时候少年已经有所明悟，但是直到经历了那快一个月的幻境之后，轩一才更加深刻认识到这所谓南柯一梦的真相。 那就是自己的感知才是关键。 七夕紫蓂给自己感知方面提升巨大，而七夕紫蓂的毒性发作越剧烈，轩二才有办法让自己在这个所谓的时停幻境中停留越久的时间。 所以先前自己因为被轩二引导燃尽了体内压制七夕紫蓂的莫名血脉力量之后，七夕紫蓂在体内肆虐到极致，轩二才能顺水推舟，将自己沉入那个漫长的幻境来躲避七夕紫蓂的侵袭。 以及顺便将那些尘封在岁月中的秘密借助幻境传达给自己。 这样一来，时至今日，轩一已经越来越明白轩二这一手时停把戏的实质，虽然说在森林领域那一战的时候少年已经有所明悟，但是直到经历了那快一个月的幻境之后，轩一才更加深刻认识到这所谓南柯一梦的真相。 那就是自己的感知才是关键。 七夕紫蓂给自己感知方面提升巨大，而七夕紫蓂的毒性发作越剧烈，轩二才有办法让自己在这个所谓的时停幻境中停留越久的时间。 所以先前自己因为被轩二引导燃尽了体内压制七夕紫蓂的莫名血脉力量之后，七夕紫蓂在体内肆虐到极致，轩二才能顺水推舟，将自己沉入那个漫长的幻境来躲避七夕紫蓂的侵袭。 以及顺便将那些尘封在岁月中的秘密借助幻境传达给自己。 这样一来，时至今日，轩一已经越来越明白轩二这一手时停把戏的实质，虽然说在森林领域那一战的时候少年已经有所明悟，但是直到经历了那快一个月的幻境之后，轩一才更加深刻认识到这所谓南柯一梦的真相。 那就是自己的感知才是关键。 七夕紫蓂给自己感知方面提升巨大，而七夕紫蓂的毒性发作越剧烈，轩二才有办法让自己在这个所谓的时停幻境中停留越久的时间。 所以先前自己因为被轩二引导燃尽了体内压制七夕紫蓂的莫名血脉力量之后，七夕紫蓂在体内肆虐到极致，轩二才能顺水推舟，将自己沉入那个漫长的幻境来躲避七夕紫蓂的侵袭。 以及顺便将那些尘封在岁月中的秘密借助幻境传达给自己。 这样一来，时至今日，轩一已经越来越明白轩二这一手时停把戏的实质，虽然说在森林领域那一战的时候少年已经有所明悟，但是直到经历了那快一个月的幻境之后，轩一才更加深刻认识到这所谓南柯一梦的真相。 那就是自己的感知才是关键。 七夕紫蓂给自己感知方面提升巨大，而七夕紫蓂的毒性发作越剧烈，轩二才有办法让自己在这个所谓的时停幻境中停留越久的时间。 所以先前自己因为被轩二引导燃尽了体内压制七夕紫蓂的莫名血脉力量之后，七夕紫蓂在体内肆虐到极致，轩二才能顺水推舟，将自己沉入那个漫长的幻境来躲避七夕紫蓂的侵袭。 以及顺便将那些尘封在岁月中的秘密借助幻境传达给自己。 这样一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山岳巨鼋 轩一没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会这么的好。 当初他选择这个山洞的时候没有什么多余的理由，毕竟那个时候身体逼近极限，对身体的控制也接近于零，而这个山洞最值得夸耀的地方是它在空中相对来说较为显眼，但是对于地面搜寻者来来说，算是一个视野盲区。 可是谁又能想到，山地领域的镇守魔兽正趴在自己所选择的山峰下呼呼大睡。 这么想来，其他人在别处遍地都寻不到这只镇守魔兽的踪迹，最后把自己所处的洞穴误认为是镇守魔兽的栖息地也在情理之中。 轩一一道想着，一道认真看向身下那头巨大的山岳巨鼋。 鼋，巨龟也。 不知道是不是星城的恶趣味，目前为止，七只镇守魔兽轩一已然亲眼见识了五只， 无论是海洋领域的巨型海龙，还是城市领域的深渊蠕虫，又或者是天空领域的巨大金乌，沙漠领域的赤砂之蝎，再加上现在眼前的这只山岳巨鼋。 它们的体型都超乎寻常的庞大。 当然，或许在太古时期，体型越庞大就意味着越占据生态链的顶端，所以有一个好身材是证明自己霸主地位最有力的勋章，可恐怕正是因为如此，它们才会渐渐走向濒危与灭绝。 它们被迫卡在洞玄境顶端的位置，可是因为自身器的限制，永远无法踏出那最后一步，而最终被那些原本比自己弱小许多的食物们后来居上，反过来将它们逼上了绝路。 而眼前的这只山岳巨鼋，体型则几乎是那五只镇守魔兽中最大的。 这五只镇守魔兽中，要数赤砂之蝎的体积最小，但是比起寻常的蝎子来说，它的体积依然是对方的千倍万倍不止，而最大的，恐怕要数眼前这只玄青色的巨龟了。 它虽然不至于大到可以背负身上这整座山峦，但是如果它苏醒的话，恐怕可以将这座山峦崩裂，然后托着山峦的残峰行走，时至今日。世界的许多地方还流传着某种背负着整座大陆的巨龟在海面上游弋的传说，这些巨龟以数万年为单位在海面上漂浮着，无数人类在其上繁衍生息。 然而，如果某一天，人类惹怒了这些巨龟，又或者这些巨龟突然心血来潮，想要探寻海底下的世界，那么它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潜入海底，给它背上的带来真正的世界末日。 轩一眼前的这只巨龟当然没有背负一个世界的气量，乃至于这座须弥山它都无法驮起来行走，但是轩一有点相信，最早编出这样传说的人，定然见过和自己眼前类似的巨龟。 因为在普通人眼中，这样的巨龟大概就有撑起一个世界的气量。 这只玄青色的山岳巨鼋静静沉睡在泥土之中，恐怕数十年才会苏醒进食一次，然后再陷入沉眠之中，龟原本就是极为长寿的存在，这样庞大的巨龟恐怕需要以万年作为它们寿命的计量单位。 这只山岳巨鼋的龟壳平整，并没有像乌龟那样有序列的花纹，看起来更像是一块倒扣略带凹陷的青铜板。 只是这个世界，人类穷其一生恐怕也只做不出这样庞大的青铜板，因为这块青铜板长足有上千米，宽也足有上千米。 曾经英仙座现身的时候，轩一曾经在心里做了个类比，那就是曾经一头顶翻轩一与叶雅的小船，想要将他们吞入腹中的巨鲸可以在英仙座上从头到尾摆开十来条。 那么现在这头巨鼋的龟壳上，如果密集排列的话，恐怕可以密密麻麻码上上百艘英仙座那样的巨型战列舰。 当然——大并不一定意味着强，从自己这些人都在上面闹翻了天，这头山岳巨鼋都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来看，它恐怕很可能除了大之外便一无是处。 但是——如果你足够大了，你还需要什么呢？ 只要能够喂饱自己不至于饿死，那么谁不想长得更大一点呢？ 轩一看着这头静静将头脚都缩入这巨大龟壳中沉睡的山岳巨鼋，其实——它确实是目前所有镇守魔兽中看起来最人畜无害的一只，毕竟深渊蠕虫没它睡得这么死，它也不像深渊蠕虫那样长相如此反人类。 毕竟龟除了某些不太好的寓意之外，更多时候还是长寿吉祥的象征。 不过。 现在来看，很抱歉恐怕真的必须让它去死一死了。 如是想着，轩一静静开口：“它就是山地镇守魔兽？” 轩二点头：“这么大块头，不是镇守星主又何苦把他搬进自己的须弥山？” “所以说。”轩一端详了那只山岳巨鼋许久，自己进入这座须弥山许久之后，终于能够以猎人的姿态，去看待这样一只庞大的镇守，而不是猎物。 虽然对方体型极为庞大，不得不承认大确实有优势的，至少说人类普通的手段对它没有任何用处，就是把英仙座开过来，那几百管战列舰主炮对这样长宽都上千米的庞然大陆，恐怕也需要轰击许久许久才能够见到成效。 即使如此，在轩一的心中，一个初步的作战计划已经成型。 所以他的那句“所以说”之后的话语，酝酿了许久才开口。 “我接下来的对手便是星昏鸦和奚柏楠了？” “或者。”轩一平静说道：“再加一个帝云归，如果他非要一战的话。” “如果你愿意，可以连这只山岳巨鼋一起刷。”轩二笑嘻嘻的开口：“我没意见的。” “很难得的我有意见。”轩一淡淡反驳：“从沙漠领域和交易灵魂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机会好好交谈过，我的很多问题虽然被你解开了。” “但是关于你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关于我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轩二有点嬉皮笑脸地开口，但随即难得露出了正经的神色：“至少不是现在就该说的时候。” 轩一默默点了点头，无论他对轩二的来历还有着多少猜测与怀疑，但现在确实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因为他现在还很需要轩二的帮助，尤其是知道星九便是姐姐之后。 他只有亲手击败姐姐，才有机会问鼎千星试的优胜，但就目前来说，他击败姐姐的路还很长。 所以当轩一最终开口的时候，问出的还是最核心的问题。 “我那天。” “全身燃起来的火焰。” “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四十四章 霓凰之血 不过。 现在来看，很抱歉恐怕真的必须让它去死一死了。 如是想着，轩一静静开口：“它就是山地镇守魔兽？” 轩二点头：“这么大块头，不是镇守星主又何苦把他搬进自己的须弥山？” “所以说。”轩一端详了那只山岳巨鼋许久，自己进入这座须弥山许久之后，终于能够以猎人的姿态，去看待这样一只庞大的镇守，而不是猎物。 虽然对方体型极为庞大，不得不承认大确实有优势的，至少说人类普通的手段对它没有任何用处，就是把英仙座开过来，那几百管战列舰主炮对这样长宽都上千米的庞然大陆，恐怕也需要轰击许久许久才能够见到成效。 即使如此，在轩一的心中，一个初步的作战计划已经成型。 所以他的那句“所以说”之后的话语，酝酿了许久才开口。 “我接下来的对手便是星昏鸦和奚柏楠了？” “或者。”轩一平静说道：“再加一个帝云归，如果他非要一战的话。” “如果你愿意，可以连这只山岳巨鼋一起刷。”轩二笑嘻嘻的开口：“我没意见的。” “很难得的我有意见。”轩一淡淡反驳：“从沙漠领域和交易灵魂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机会好好交谈过，我的很多问题虽然被你解开了。” “但是关于你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关于我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轩二有点嬉皮笑脸地开口，但随即难得露出了正经的神色：“至少不是现在就该说的时候。” 轩一默默点了点头，无论他对轩二的来历还有着多少猜测与怀疑，但现在确实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因为他现在还很需要轩二的帮助，尤其是知道星九便是姐姐之后。 他只有亲手击败姐姐，才有机会问鼎千星试的优胜，但就目前来说，他击败姐姐的路还很长。 所以当轩一最终开口的时候，问出的还是最核心的问题。 “我那天。” “全身燃起来的火焰。” “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四十三章山岳巨鼋 轩一没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会这么的好。 当初他选择这个山洞的时候没有什么多余的理由，毕竟那个时候身体逼近极限，对身体的控制也接近于零，而这个山洞最值得夸耀的地方是它在空中相对来说较为显眼，但是对于地面搜寻者来来说，算是一个视野盲区。 可是谁又能想到，山地领域的镇守魔兽正趴在自己所选择的山峰下呼呼大睡。 这么想来，其他人在别处遍地都寻不到这只镇守魔兽的踪迹，最后把自己所处的洞穴误认为是镇守魔兽的栖息地也在情理之中。 轩一一道想着，一道认真看向身下那头巨大的山岳巨鼋。 鼋，巨龟也。 不知道是不是星城的恶趣味，目前为止，七只镇守魔兽轩一已然亲眼见识了五只， 无论是海洋领域的巨型海龙，还是城市领域的深渊蠕虫，又或者是天空领域的巨大金乌，沙漠领域的赤砂之蝎，再加上现在眼前的这只山岳巨鼋。 它们的体型都超乎寻常的庞大。 当然，或许在太古时期，体型越庞大就意味着越占据生态链的顶端，所以有一个好身材是证明自己霸主地位最有力的勋章，可恐怕正是因为如此，它们才会渐渐走向濒危与灭绝。 它们被迫卡在洞玄境顶端的位置，可是因为自身器的限制，永远无法踏出那最后一步，而最终被那些原本比自己弱小许多的食物们后来居上，反过来将它们逼上了绝路。 而眼前的这只山岳巨鼋，体型则几乎是那五只镇守魔兽中最大的。 这五只镇守魔兽中，要数赤砂之蝎的体积最小，但是比起寻常的蝎子来说，它的体积依然是对方的千倍万倍不止，而最大的，恐怕要数眼前这只玄青色的巨龟了。 它虽然不至于大到可以背负身上这整座山峦，但是如果它苏醒的话，恐怕可以将这座山峦崩裂，然后托着山峦的残峰行走，时至今日。世界的许多地方还流传着某种背负着整座大陆的巨龟在海面上游弋的传说，这些巨龟以数万年为单位在海面上漂浮着，无数人类在其上繁衍生息。 然而，如果某一天，人类惹怒了这些巨龟，又或者这些巨龟突然心血来潮，想要探寻海底下的世界，那么它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潜入海底，给它背上的带来真正的世界末日。 轩一眼前的这只巨龟当然没有背负一个世界的气量，乃至于这座须弥山它都无法驮起来行走，但是轩一有点相信，最早编出这样传说的人，定然见过和自己眼前类似的巨龟。 因为在普通人眼中，这样的巨龟大概就有撑起一个世界的气量。 这只玄青色的山岳巨鼋静静沉睡在泥土之中，恐怕数十年才会苏醒进食一次，然后再陷入沉眠之中，龟原本就是极为长寿的存在，这样庞大的巨龟恐怕需要以万年作为它们寿命的计量单位。 这只山岳巨鼋的龟壳平整，并没有像乌龟那样有序列的花纹，看起来更像是一块倒扣略带凹陷的青铜板。 只是这个世界，人类穷其一生恐怕也只做不出这样庞大的青铜板，因为这块青铜板长足有上千米，宽也足有上千米。 曾经英仙座现身的时候，轩一曾经在心里做了个类比，那就是曾经一头顶翻轩一与叶雅的小船，想要将他们吞入腹中的巨鲸可以在英仙座上从头到尾摆开十来条。 那么现在这头巨鼋的龟壳上，如果密集排列的话，恐怕可以密密麻麻码上上百艘英仙座那样的巨型战列舰。 当然——大并不一定意味着强，从自己这些人都在上面闹翻了天，这头山岳巨鼋都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来看，它恐怕很可能除了大之外便一无是处。 但是——如果你足够大了，你还需要什么呢？ 只要能够喂饱自己不至于饿死，那么谁不想长得更大一点呢？ 轩一看着这头静静将头脚都缩入这巨大龟壳中沉睡的山岳巨鼋，其实——它确实是目前所有镇守魔兽中看起来最人畜无害的一只，毕竟深渊蠕虫没它睡得这么死，它也不像深渊蠕虫那样长相如此反人类。 毕竟龟除了某些不太好的寓意之外，更多时候还是长寿吉祥的象征。 第一百四十五章 阿真爱上了阿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叶雅看着轩一微微颤动的黑色睫毛。 山洞中原本暗无天日，唯有她背后的光翼发出的幽幽光芒将这里照亮，也将少年的白净的面孔照得光影变幻。 直到此刻叶雅才终于注意到——在死亡线上挣扎过一圈的少年，虽然样子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比以前好看了一点。 然后，叶雅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全身包裹着厚厚如同甲胄一般的水蓝色晶体，既是伪装也是防御，背后更生长着那样奇形怪状的发光触手，无论用什么样的审美观点来看，应该都与美丽无关。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其实叶雅不知道轩一算不算悦己者，但是她不希望对方死是真心的。 可是此刻，意识到自己等待了那么久的少年终于要苏醒的此刻，叶雅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以这样的姿态迎接他的醒来。 不知为何，叶雅很不希望轩一看到了现在这个样子的自己。 没有为什么，不想便是不想。 如是想着，原本少女按住对方胸口的“手臂”骤然回缩，然后少女整个身体便在光翼的辅助下，整个向着身后飞快缩去，就好像某种受惊的蜘蛛沿着它的蛛网飞快地六足并用地逃离。 可是——叶雅一步都没有逃出去。 因为她没有想到，轩一会醒的那么快。 以及，少年接下来的行动那般的果决。 轩一伸手如电一般握住了叶雅那没有温度的坚硬“手臂”，让少女无法可逃。 然后少年才终于睁开了如同黑曜石一般的深邃眼眸，微微笑着看着对方。 “我感觉很漂亮啊。” 叶雅在这一刻。 终于感觉自己似乎喜欢上什么人了。 …… …… 当轩一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睁开过眼睛。 因为这个山洞并不是一片漆黑，少女的光翼将这个稍微有些空旷的山洞照得有些光怪陆离。 然后他才发现，早在自己睁眼之前，便已经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当然这并不是手腕，他抓住的只是一截坚硬的晶体。 似乎没有温度的存在，比钢铁还要坚硬，触感稍微有些滑腻的晶体。 然后他才看到自己面前的叶雅。 三对各色的光翼在她的背后舞动，而少女的本体则是之前已经看过的那睡蓝色的菱形晶体，看不到面孔，表情，与性别。 这是一种接近于无机物，或者说接近于某种神祗性的表现， 她探出一根介于手臂与节肢之间的晶柱抵在自己的胸口，如果不是事先已经知晓叶雅如今是这样的形态，轩一其实很难将她分辨。 但是轩一已经知道了。 不仅知道，而且他的身体甚至先于他的意识行动。 轩一看着对方那没有五官的脸，轻轻说道。 “我感觉很漂亮啊。” 这是轩一这辈子难得说的真话。 他这辈子说的真话真的不多，骗人骗鬼骗自己。 可是这一次面对这个最值得骗的小姑娘，他平静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因为确实很漂亮。 这样的姿态强横无匹，仅仅就它所代表的纯粹力量，本身就很美。 但轩一更想赞美的是，叶雅本身。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对九公主都不陌生。 那个当初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世界，将自己燃烧殆尽的九公主将名字刻入了历史之中，其遗泽至今还在世上发挥着自己的影响，每一位九公主都笼罩在她庞大的阴影下，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但偏偏就是叶雅这个最不想当九公主的九公主，反而最和当初那个名叫叶青的少女相契合，叶萱也将她从兰叶之皇那许多的女儿之中挑选出来，让她作为自己的继承者。 现在来看，叶萱挑对了，叶雅确实是最适合做九公主的那个人。 想必当初那个孤身守在兰蓝城墙上，一人为军独守斯特帝国百万大军的九公主，大概便是与此时相似的模样。 怎能不漂亮。 此话一出口，轩一顿时感觉自己面前的少女整个僵住了。 这并不算得上什么婉转动听的情话，但是对面的晶柱瞬间慢慢剥解下来，叶雅水蓝色的脑袋慢慢从中露了出来，就好像是某个打开头部护甲的机器人驾驶员。 少女紧绷着嘴唇，脸上有着长时间高强度战斗的细密汗珠，但依然遮不住少女的秀色与明眸，她盯着轩一，努力装作不开心的模样，但是总有种戳一戳就会笑出声来的错觉。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 少女的声音有义正言辞的感觉。 轩一虚弱笑了笑，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变色。 他原本便握着少女的手腕，外面那层晶体原本就是青之翼外延而成的伪装与防御，所以当叶雅不再想以假面示人的时候，整个人外部的冰蓝晶柱都在慢慢回缩，只有她背后的那六条羽翼可以看得更加清晰，就好像真的是从少女身上直接生长出来一样。 然后轩一手上用力，将原本站在他身前的女孩用力拉倒，与此同时自己翻身将身体整个压在了叶雅身上。 叶雅如何都不会想到轩一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虽然说轩一没有真的把身体的重量压上来，但是脸上有少年轻微的鼻息，痒痒地让她很想打人，不由又羞又气，差点就要让背后的光翼给轩一来一个透心凉。 你绝对没想到姐姐现在有多厉害吧。 但是外面的变化比少女心境的变化还快。 原本黑暗的山洞拱顶骤然塌陷，几块巨大的山岩砸落下来，正砸在把她护在身下的少年背上，天光下澈，将原本黑洞洞的山洞照得豁然洞开。 而轩一与叶雅的位置便处在日光的中央。 盛大的舞台。 从叶雅遇袭跌落山洞之中，到奚柏楠与星昏鸦打通那上方可能有十几米厚的岩层，让他们彻底暴露在阳光下无所遁形，中间的时间才仅仅过去了三十秒。 对方的战斗直觉当真可怕，抓到机会便拼尽一切把对手往死里揍。 只是——现在轩一醒了，你们真以为打得过我吗？ 叶雅轻轻咬着嘴唇，伸手握住男孩胸口的叶状美玉，便要推开刚才将她护住的少年，重新与那些聒噪地敌人战斗。 但是，她拿到了千叶流碧，却推不开少年。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黑发玄瞳的少年已经悄无声息地燃起了火焰。 “交给我吧。” 轩一轻轻说道。 炎发而灼眼。 第一百四十六章 秦王扫六合（周一求推荐票） 叶雅看着轩一微微颤动的黑色睫毛。 山洞中原本暗无天日，唯有她背后的光翼发出的幽幽光芒将这里照亮，也将少年的白净的面孔照得光影变幻。 直到此刻叶雅才终于注意到——在死亡线上挣扎过一圈的少年，虽然样子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比以前好看了一点。 然后，叶雅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全身包裹着厚厚如同甲胄一般的水蓝色晶体，既是伪装也是防御，背后更生长着那样奇形怪状的发光触手，无论用什么样的审美观点来看，应该都与美丽无关。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其实叶雅不知道轩一算不算悦己者，但是她不希望对方死是真心的。 可是此刻，意识到自己等待了那么久的少年终于要苏醒的此刻，叶雅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以这样的姿态迎接他的醒来。 不知为何，叶雅很不希望轩一看到了现在这个样子的自己。 没有为什么，不想便是不想。 如是想着，原本少女按住对方胸口的“手臂”骤然回缩，然后少女整个身体便在光翼的辅助下，整个向着身后飞快缩去，就好像某种受惊的蜘蛛沿着它的蛛网飞快地六足并用地逃离。 可是——叶雅一步都没有逃出去。 因为她没有想到，轩一会醒的那么快。 以及，少年接下来的行动那般的果决。 轩一伸手如电一般握住了叶雅那没有温度的坚硬“手臂”，让少女无法可逃。 然后少年才终于睁开了如同黑曜石一般的深邃眼眸，微微笑着看着对方。 “我感觉很漂亮啊。” 叶雅在这一刻。 终于感觉自己似乎喜欢上什么人了。 …… …… 当轩一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睁开过眼睛。 因为这个山洞并不是一片漆黑，少女的光翼将这个稍微有些空旷的山洞照得有些光怪陆离。 然后他才发现，早在自己睁眼之前，便已经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当然这并不是手腕，他抓住的只是一截坚硬的晶体。 似乎没有温度的存在，比钢铁还要坚硬，触感稍微有些滑腻的晶体。 然后他才看到自己面前的叶雅。 三对各色的光翼在她的背后舞动，而少女的本体则是之前已经看过的那睡蓝色的菱形晶体，看不到面孔，表情，与性别。 这是一种接近于无机物，或者说接近于某种神祗性的表现， 她探出一根介于手臂与节肢之间的晶柱抵在自己的胸口，如果不是事先已经知晓叶雅如今是这样的形态，轩一其实很难将她分辨。 但是轩一已经知道了。 不仅知道，而且他的身体甚至先于他的意识行动。 轩一看着对方那没有五官的脸，轻轻说道。 “我感觉很漂亮啊。” 这是轩一这辈子难得说的真话。 他这辈子说的真话真的不多，骗人骗鬼骗自己。 可是这一次面对这个最值得骗的小姑娘，他平静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因为确实很漂亮。 这样的姿态强横无匹，仅仅就它所代表的纯粹力量，本身就很美。 但轩一更想赞美的是，叶雅本身。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对九公主都不陌生。 那个当初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世界，将自己燃烧殆尽的九公主将名字刻入了历史之中，其遗泽至今还在世上发挥着自己的影响，每一位九公主都笼罩在她庞大的阴影下，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但偏偏就是叶雅这个最不想当九公主的九公主，反而最和当初那个名叫叶青的少女相契合，叶萱也将她从兰叶之皇那许多的女儿之中挑选出来，让她作为自己的继承者。 现在来看，叶萱挑对了，叶雅确实是最适合做九公主的那个人。 想必当初那个孤身守在兰蓝城墙上，一人为军独守斯特帝国百万大军的九公主，大概便是与此时相似的模样。 怎能不漂亮。 此话一出口，轩一顿时感觉自己面前的少女整个僵住了。 这并不算得上什么婉转动听的情话，但是对面的晶柱瞬间慢慢剥解下来，叶雅水蓝色的脑袋慢慢从中露了出来，就好像是某个打开头部护甲的机器人驾驶员。 少女紧绷着嘴唇，脸上有着长时间高强度战斗的细密汗珠，但依然遮不住少女的秀色与明眸，她盯着轩一，努力装作不开心的模样，但是总有种戳一戳就会笑出声来的错觉。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 少女的声音有义正言辞的感觉。 轩一虚弱笑了笑，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变色。 他原本便握着少女的手腕，外面那层晶体原本就是青之翼外延而成的伪装与防御，所以当叶雅不再想以假面示人的时候，整个人外部的冰蓝晶柱都在慢慢回缩，只有她背后的那六条羽翼可以看得更加清晰，就好像真的是从少女身上直接生长出来一样。 然后轩一手上用力，将原本站在他身前的女孩用力拉倒，与此同时自己翻身将身体整个压在了叶雅身上。 叶雅如何都不会想到轩一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虽然说轩一没有真的把身体的重量压上来，但是脸上有少年轻微的鼻息，痒痒地让她很想打人，不由又羞又气，差点就要让背后的光翼给轩一来一个透心凉。 你绝对没想到姐姐现在有多厉害吧。 但是外面的变化比少女心境的变化还快。 原本黑暗的山洞拱顶骤然塌陷，几块巨大的山岩砸落下来，正砸在把她护在身下的少年背上，天光下澈，将原本黑洞洞的山洞照得豁然洞开。 而轩一与叶雅的位置便处在日光的中央。 盛大的舞台。 从叶雅遇袭跌落山洞之中，到奚柏楠与星昏鸦打通那上方可能有十几米厚的岩层，让他们彻底暴露在阳光下无所遁形，中间的时间才仅仅过去了三十秒。 对方的战斗直觉当真可怕，抓到机会便拼尽一切把对手往死里揍。 只是——现在轩一醒了，你们真以为打得过我吗？ 叶雅轻轻咬着嘴唇，伸手握住男孩胸口的叶状美玉，便要推开刚才将她护住的少年，重新与那些聒噪地敌人战斗。 但是，她拿到了千叶流碧，却推不开少年。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黑发玄瞳的少年已经悄无声息地燃起了火焰。 “交给我吧。” 轩一轻轻说道。 炎发而灼眼。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天空之上，风儿轻轻飘过。 轩一展开火焰的双翼注视着面前的对手。 他并没有合用的兵器，无论是龙牙匕首还是龙牙单刀，都在与沙漠那一战中遗失或者损坏。 但是还好，施展了所谓的燃血之术之后，轩一也不用太依靠兵器之利才能发挥足够的杀伤力。 当然，出于习惯，轩一还是用火焰凝结出一柄单刀握在手中，顿时感觉安心了不少。 而在轩一的对面，虽然少年无论发色还是眸眼都有了近乎脱胎换骨的变化，但是对面二人都与轩一有过近距离接触，所以即使少年的体貌特征变化不小，但是他们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了眼前的对手是谁。 除了彼此都有点不敢相信。 星昏鸦和奚柏楠都是在城市领域见过轩一的，也便是在两天之前。 区区两天，任谁也翻不出花来。 毕竟士别三日，才值得刮目相看，这才不过两天而已。 可是任谁能够想到，两天之前那个仿佛用一根手指头就能够捏死的蝼蚁，转眼就能平起平坐在他们面前，甚至还有隐隐压下一头的感觉。 坐火箭提升也没有这个道理啊。 这其中尤其是以星昏鸦感觉尤甚。 毕竟其实当初轩一和奚柏楠相见的时候，彼此的关系是友非敌，轩一那个时候境界与战力虽低，但是他却用足够的事实说明自己够格当一个盟友，并且在接下来与深渊蠕虫的战斗中，他们也确实曾并肩作战。 所以奚柏楠对轩一骤然变得这么强，虽然不可思议，但终究没有太强的敌意。 但是星昏鸦却不一样。 他不仅和轩一是敌人，更和这个男孩见了两次面。 第一次这个少年还是真正的蝼蚁，在他面前只有靠着主动投降将自己作为战利品送到他的手中，才能避免他与叶雅一起死在那个下水道里。 至于第二次，则是在森林领域，星城基地之前，他在星白芷以兰夜行作为盾牌局面彻底陷入僵局之际出现，以身犯险最终打破了星白芷苦心孤诣造就的威慑平衡。 第二次相见不过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这两次相遇的时候，第一次这个男孩重伤无法战斗，第二次虽然状态完好，但依旧拼尽全力才能够行险击败实力原本就不算特别出众，又有伤在身的兰夜行，尽管当时在场所有人都认同了他的潜力，但都不曾以为，他会是在须弥山，千星试上自己的强敌。 然而现在看来，这个轩一已经是了。 无论他是如何获得这样的力量，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但这终究已经没有意义。 唯一有意义的便是，确认现在的轩一究竟有多强。 如是想着，星昏鸦悍然率先出手。 他原本就在空中，更因为之前两次和轩一的相遇，在心理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所以此时，他出手不仅最方便，而且最心无旁骛。 黑鸦背上那对宽大的黑色鸦翼悄无声息的舒展，两片最轻最薄如同淡墨在水上洇染出来一般的羽毛悄无声息地脱离了羽翼本身。 而在另一面，星昏鸦反而主动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不记得这次千星试有你这样的参赛者。” 两片羽毛在轻飘飘的风中滑行，无声无息，就算你睁大眼睛看它们，也只会感觉自己看到了两片一点都不起眼，在太阳光下跳动的微尘。 这两粒微尘静悄悄地向着两翼掠开，再轻飘飘绕出来一个大圆，星昏鸦擅长几乎所有的战法，但是他最擅长的还是偷袭，因为这样最省力，也最高效。 便如同他当初选择偷袭莉薇尔三人时候那样，正面作战他当然也可以将对方拿下，但又如何比得上用几束流光便兵不血刃地克敌制胜。 而这一次，他下的筹码更重。 毕竟狮子搏兔尚需全力，而对方很明显已经不再是柔柔弱弱的小白兔了。 这两片羽毛，或者说这两粒微尘，其名唤作星尘。 毕竟有光之处便有影，他之所以能够这条黑暗之路，便是取行走在星光的背面之意。 而这星尘，则是他在自己的血脉之力中寻求最精粹的星光打磨浓缩而成的利器，要经历数十昼夜才能打磨出一颗，然后他便将其藏在自己的黑色鸦翼之中，如同伺机待发的毒蛇，随时准备着择人而噬。 先前和那个触手怪物战斗的时候，星昏鸦便有动用这个的打算，只是相比之下，触手怪物攻势过于凌厉，行动又太过飘忽，往往要挡住它的攻势便已经要竭尽全力，根本抽不出足够的空隙施展操纵这个星尘。 而现在这个貌似轩一的叛徒男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趁和对方交谈之际下手偷袭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如是想着，星昏鸦操纵着那两粒比针尖还细，却蕴含着自己全力一击的星尘，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男孩之后，但是表面上，他还在等待着男孩回答自己的答案。 轩一侧头挠了挠鬓角：“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 “柏楠兄，您不在城市领域侍奉那位公主殿下，怎么有闲暇来这里兴风作浪？” 星昏鸦等的便是轩一开口的时候。 但凡是人，开口说话的时候绝对会分神，无论是组织语言还是内心思考，和闭口不言全神贯注的时候定然有着细微的差别。 两粒星尘一左一右在轩一的背后，一头扎入对方那燃烧的清亮火焰之中。 星昏鸦充满恶意的银色眸子直盯盯看着轩一下一步的反应，看着对方即将被那悄无声息突入身体的尘埃在血管与内脏中爆破。 最坚固的堡垒也是从内部突破的。 没有多少人能够抵挡自内而外的攻击。 可是，明明星昏鸦看着那两粒星尘准确击中了目标，但是轩一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倒是奚柏楠平静回答了轩一的问题。 “我的使命在行走拿到镇守之位的时候便已经宣告结束，接下来便是我自己的冒险。” “只是不知道，阁下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奚柏楠面对此时的轩一，并没有展现平日里的狷狂，因为他清楚意识到，眼前的少年是和他同一级别的对手，甚至更加危险。 所以他的回答异常的正式。 轩一看着他笑了笑，然后向着星昏鸦伸出手掌：“昏鸦大人您是不是很好奇。” “我的身体为什么还没有砰地一声爆开呢？” 这样说着，少年平静伸出没有握刀的左手，只见左手上两颗细小的星辰正绕着彼此旋转，像是太极两仪，又好像互相追逐的流星。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轩一平静说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鱼跃此时海 （接下来的战斗有点难写，我在试图找感觉。 虽然在写，但今晚不一定写出来） 天空之上，风儿轻轻飘过。 轩一展开火焰的双翼注视着面前的对手。 他并没有合用的兵器，无论是龙牙匕首还是龙牙单刀，都在与沙漠那一战中遗失或者损坏。 但是还好，施展了所谓的燃血之术之后，轩一也不用太依靠兵器之利才能发挥足够的杀伤力。 当然，出于习惯，轩一还是用火焰凝结出一柄单刀握在手中，顿时感觉安心了不少。 而在轩一的对面，虽然少年无论发色还是眸眼都有了近乎脱胎换骨的变化，但是对面二人都与轩一有过近距离接触，所以即使少年的体貌特征变化不小，但是他们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了眼前的对手是谁。 除了彼此都有点不敢相信。 星昏鸦和奚柏楠都是在城市领域见过轩一的，也便是在两天之前。 区区两天，任谁也翻不出花来。 毕竟士别三日，才值得刮目相看，这才不过两天而已。 可是任谁能够想到，两天之前那个仿佛用一根手指头就能够捏死的蝼蚁，转眼就能平起平坐在他们面前，甚至还有隐隐压下一头的感觉。 坐火箭提升也没有这个道理啊。 这其中尤其是以星昏鸦感觉尤甚。 毕竟其实当初轩一和奚柏楠相见的时候，彼此的关系是友非敌，轩一那个时候境界与战力虽低，但是他却用足够的事实说明自己够格当一个盟友，并且在接下来与深渊蠕虫的战斗中，他们也确实曾并肩作战。 所以奚柏楠对轩一骤然变得这么强，虽然不可思议，但终究没有太强的敌意。 但是星昏鸦却不一样。 他不仅和轩一是敌人，更和这个男孩见了两次面。 第一次这个少年还是真正的蝼蚁，在他面前只有靠着主动投降将自己作为战利品送到他的手中，才能避免他与叶雅一起死在那个下水道里。 至于第二次，则是在森林领域，星城基地之前，他在星白芷以兰夜行作为盾牌局面彻底陷入僵局之际出现，以身犯险最终打破了星白芷苦心孤诣造就的威慑平衡。 第二次相见不过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这两次相遇的时候，第一次这个男孩重伤无法战斗，第二次虽然状态完好，但依旧拼尽全力才能够行险击败实力原本就不算特别出众，又有伤在身的兰夜行，尽管当时在场所有人都认同了他的潜力，但都不曾以为，他会是在须弥山，千星试上自己的强敌。 然而现在看来，这个轩一已经是了。 无论他是如何获得这样的力量，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但这终究已经没有意义。 唯一有意义的便是，确认现在的轩一究竟有多强。 如是想着，星昏鸦悍然率先出手。 他原本就在空中，更因为之前两次和轩一的相遇，在心理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所以此时，他出手不仅最方便，而且最心无旁骛。 黑鸦背上那对宽大的黑色鸦翼悄无声息的舒展，两片最轻最薄如同淡墨在水上洇染出来一般的羽毛悄无声息地脱离了羽翼本身。 而在另一面，星昏鸦反而主动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不记得这次千星试有你这样的参赛者。” 两片羽毛在轻飘飘的风中滑行，无声无息，就算你睁大眼睛看它们，也只会感觉自己看到了两片一点都不起眼，在太阳光下跳动的微尘。 这两粒微尘静悄悄地向着两翼掠开，再轻飘飘绕出来一个大圆，星昏鸦擅长几乎所有的战法，但是他最擅长的还是偷袭，因为这样最省力，也最高效。 便如同他当初选择偷袭莉薇尔三人时候那样，正面作战他当然也可以将对方拿下，但又如何比得上用几束流光便兵不血刃地克敌制胜。 而这一次，他下的筹码更重。 毕竟狮子搏兔尚需全力，而对方很明显已经不再是柔柔弱弱的小白兔了。 这两片羽毛，或者说这两粒微尘，其名唤作星尘。 毕竟有光之处便有影，他之所以能够这条黑暗之路，便是取行走在星光的背面之意。 而这星尘，则是他在自己的血脉之力中寻求最精粹的星光打磨浓缩而成的利器，要经历数十昼夜才能打磨出一颗，然后他便将其藏在自己的黑色鸦翼之中，如同伺机待发的毒蛇，随时准备着择人而噬。 先前和那个触手怪物战斗的时候，星昏鸦便有动用这个的打算，只是相比之下，触手怪物攻势过于凌厉，行动又太过飘忽，往往要挡住它的攻势便已经要竭尽全力，根本抽不出足够的空隙施展操纵这个星尘。 而现在这个貌似轩一的叛徒男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趁和对方交谈之际下手偷袭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如是想着，星昏鸦操纵着那两粒比针尖还细，却蕴含着自己全力一击的星尘，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男孩之后，但是表面上，他还在等待着男孩回答自己的答案。 轩一侧头挠了挠鬓角：“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 “柏楠兄，您不在城市领域侍奉那位公主殿下，怎么有闲暇来这里兴风作浪？” 星昏鸦等的便是轩一开口的时候。 但凡是人，开口说话的时候绝对会分神，无论是组织语言还是内心思考，和闭口不言全神贯注的时候定然有着细微的差别。 两粒星尘一左一右在轩一的背后，一头扎入对方那燃烧的清亮火焰之中。 星昏鸦充满恶意的银色眸子直盯盯看着轩一下一步的反应，看着对方即将被那悄无声息突入身体的尘埃在血管与内脏中爆破。 最坚固的堡垒也是从内部突破的。 没有多少人能够抵挡自内而外的攻击。 可是，明明星昏鸦看着那两粒星尘准确击中了目标，但是轩一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倒是奚柏楠平静回答了轩一的问题。 “我的使命在行走拿到镇守之位的时候便已经宣告结束，接下来便是我自己的冒险。” “只是不知道，阁下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奚柏楠面对此时的轩一，并没有展现平日里的狷狂，因为他清楚意识到，眼前的少年是和他同一级别的对手，甚至更加危险。 所以他的回答异常的正式。 轩一看着他笑了笑，然后向着星昏鸦伸出手掌：“昏鸦大人您是不是很好奇。” “我的身体为什么还没有砰地一声爆开呢？” 这样说着，少年平静伸出没有握刀的左手，只见左手上两颗细小的星辰正绕着彼此旋转，像是太极两仪，又好像互相追逐的流星。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轩一平静说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花开彼岸天 轩一手中的两颗流星依然在那里无休止的追逐和盘旋。 他当然知道星昏鸦是什么意思，他想把两个人的恩怨化为星城对自己单纯的追杀令，这样的话，奚柏楠和帝云归这个看起来明显偏向自己的潜在竞争对手，就不好意思插手了。 毕竟如果插手，那就是公然驳星城的面子。 星城的面子还是很值钱的。 “什么时候星城追杀已经追杀到千星试里来了？”帝云归懒懒开口：“你们一群人不想着如何去杀魔兽，夺镇守，反而对追杀一个致知境小辈如此乐此不疲，怪不得被一个星九拔得头筹，一群高贵的白银家族在一个暗部专员的屋檐下低服做小，真有意思。” 帝云归这番话说的确实恶毒，虽然不带一个脏字，但是却字字击中星昏鸦的软肋。 城市领域便是对轩一的追杀而最终自乱方寸，不得不退出城市领域以求自保，而接下来，原本谁都不太看在眼中的星九竟然不依靠阵营，以一己之力便杀死了天空镇守魔兽，一举跃升到此次星城的领袖地位，更让他们这些自命不凡的天之骄子脸上挂不住了。 否则的话，他又何苦放着大好的天空领域不去，非要来这里碰一碰运气，不还是不想去寄星九的篱下。 所以星昏鸦不由望向帝云归：“曦光星澈，千年一家，不过云兄如此揶揄，是不是想让昏鸦向您讨教一番。” 帝云归早有此意，他说话便是想要替轩一分担压力，甚至以二敌一是最好不过了。 他素来是行走天下，在红尘打滚的，对于以少打多从来不抗拒的，毕竟他没少以众凌寡，更多时候自己更是寡这一方。 “那敢情好了。”帝云归微笑，脚下的白云氤氲不休。 他素来是不想和轩一为敌的，所以在判断出很可能在沙漠领域与曦子权交手的乃是轩一之后，选择不在第一时间赶赴这山地领域，而是迂回找曦子权说和，劝他不要把轩一当作首要敌人看待。 为战之将，不征战四方，反而去逞口舌之利，这一向是帝云归不齿的事情，可是这一次为轩一这样做，当真是把他当做朋友看待。 但即使再把轩一当朋友，如果轩一真的在他面前和曦子权，或者是奥斯帝国阵营起了冲突，他依然无法选择站在轩一身边。 毕竟能够背叛自身阶级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所以他需要做的，是在将小矛盾演化为大冲突之前，将其消弭于无形之中，故而眼下这个并肩作战的增益buff还是很值得一刷的。 毕竟之前轩一可是和帝子菁与曦子权货真价实做过一场，这里可没有什么相逢一炮泯恩仇的风俗，而是君敬我一尺，我还君一丈。 君若欺我一寸，那我报君千里。 君不见当初天武帝入侵兰叶帝国，占据半壁江山，将兰叶帝国推入灭国边缘，所以千年过去了，兰叶帝国境内那一座座用斯特帝**人遗骸垒成的京观经过风吹日晒，兰叶帝国非但丝毫不想拆，更年年岁岁拨出资金修缮，一门心思想要把它们打造成千年文物，爱国主义建设基地的搞法。 没想到轩一冲帝云归一个抱拳：“多谢云兄好意，但还请云兄省下这一份力气。” “毕竟接下来那只大鼋，才是云兄需要费力气的敌手。”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据是震惊。 敢情之前多少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有丝毫踪迹的山地镇守魔兽，你小子也是门清？ 皇军给你的好处，你又究竟吃了多少回扣？ 帝云归稍微一思量，点头道：“那好，在下给小兄弟掠阵。” 奚柏楠深深看了轩一一眼，淡淡道：“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轩一笑了笑，没有说话。 相比于只是依靠椒月这层关系的奚柏楠，况且这厮本身的性格也是狂悖异常，帝云归当然是非常优质的盟友，从在星城那场意外的相识，到一步步缔结出值得信赖的友谊，虽然不过几天的时间，正如同帝云归判定轩一这个朋友可交，轩一对他的信赖程度基本也是在第一梯队。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己先前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异常强硬地和曦子权做过一场，除了确实证明这个天下第一人名不虚传之外，那就是差点便死在那里。 有了这一层波折，那么轩一对帝云归的态度便不可避免地慎之又慎，一旦说曦子权把自己列为敌人——这其实才是正常操作——那么帝云归看到自己的态度虽然不至于像星昏鸦那样见之即杀，但是想依旧视作彼此为亲密盟友，却无异于痴人说梦。 毕竟人不可能背叛自己的阶级。 连自己，虽然现在被星城追杀，依然念念不忘想要回归是一个道理。 因为那里有太多让自己羁绊的东西。 不过眼下，和帝云归这几番交谈之后，他对斯特共和国，或者说是曦子权与帝云归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有了初步了解。 毕竟帝云归不可能对沙漠中的那场声势浩大的战斗一无所知，事实上帝云归出现时候说的那句“果然是你”便意味着他是如今对沙漠战斗了解最多的人之一，但是这样，他依然旗帜鲜明地做出了选择，没有两面骑墙。 虽然说这不能说明帝云归绝对可靠，但至少说明这个生性慵懒随性的男人相对可靠。 至少也要比奚柏楠可靠的多。 此番思虑已定，轩一才看向脸上已经有些阴晴不定的星昏鸦。 在场四个洞玄境，奚柏楠相对中立，但还是表露出偏袒向自己这边，而帝云归则是**裸站队，明确提出要和轩一一起和对方做上一场，这样一来，彼此一比三的实力差距就算星昏鸦再如何心大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样一来，大势便已经向自己这边倾斜。 “如何，昏鸦大人，便如您方才所说。” “这是你我之间的战斗。” “您不会至于怕我这个小小的前暗部专员吧。” 星昏鸦此时真的有点骑虎难下了，他无法想象轩一如何能在这短短三天之内造下如此之大的势，把原本各自敌对的几大阵营的好感度纷纷刷到友善以上，甚至有些阵营直接一步到位为崇敬。 所以接下来这场战斗，除非自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击败并制服这个不知深浅的家伙，否则即使不是惨胜，也很难在接下来的局势中讨得好去。 毕竟，他手中还握有山地镇守的情报，无论是真是假，他抛出这个噱头，就不愁没人来买单。 星昏鸦慢慢展开漆黑如夜的羽翼。 第一百五十章 树上的叶子 其实就连轩一自己，都无法预计此时的状况。 当初自己踏上前往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传送阵的时候，对自己的最高期望不过是能够最后侥幸拿到最后那个通往千星试的门票。 为此他拼尽一切，失去了最后的友人与七分之一的灵魂。 可是那个时候，即使最后能够前往千星试，漫漫长征路才不过迈出了第一步。 他甚至制定不出任何具有可行性的计划，只能靠着一线希望，一腔热血走一步看一步。 可是如今，在眼下，他终于距离最后一个镇守的位置那样的近，近到触手可及。 只需要先打败眼前的敌人。 在两天前，他还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巍峨高山，但是现在，轩一终于发现。 他并没有那么高。 对面的黑色乌鸦张开了羽翼，轩一也应景地展开了自己的火焰之翼。 他们就像两只在空中翱翔的巨大飞鸟，在天空之上盘旋半周之后，不约而同地开始了第一轮的碰撞。 火焰与黑暗在天空中有那么一瞬间融合在一起，随后再慢慢消散。 轩一回头，身后的火焰之翼连一片羽毛都没有掉落，因为光与火，本身就是黑暗天然的大敌。 星昏鸦则在天空中桀桀大笑起来，笑得就像是一只真正的乌鸦。 他背上的黑暗羽翼在蠕动着，就好像是在填补一个永远填不满的大洞。 “果然很厉害嘛。”星昏鸦在天空中放声笑道。 然后他回头，阴冷的目光直视着轩一：“不过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厉害不是吗？” 轩一笑了笑，点了点头:“是不够厉害。” “但能够杀你就足够了。” 这样说着，少年的身体再次蒸腾出更加炽热的鲜亮火焰，方才那柄火焰的长刀在与星昏鸦相撞的那一瞬间被他捅进了对方的黑翼之中，但却没有造成自己想要的伤害。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再需要一把。 所以第二把火焰长刀便在轩一的手中在此凝结，这次的刀上升腾的烈焰更加鲜红，刀刃也更长与锋利。 然后轩一背后的羽翼骤然后掠，他整个人便再次化作一条赤色长虹，向着空中的黑色乌鸦直冲过去。 只是当一招试过轩一深浅之后，星昏鸦也不会再愚蠢到和这个蛮力惊人无比的少年硬碰硬地厮杀。 不同于对方似乎刚刚掌握洞玄级别的力量，他是真正浸淫此境长久的强者，不仅所洞玄的力量非凡，真实境界也是洞玄而不惑。 换句话说，他其实已经有资格向洞玄之上那个天人之界开始蜕变。 所谓洞玄，便是自开枝叶，自成道路。 事实上，每一位洞玄境都有资格在自己的道路上自称为宗师。 星昏鸦当然也不例外。 他冷冷望着向自己飞来的火焰大鸟，对方的火焰尖喙定然比方才更锐利，也更修长。 如果再吃一记肯定不好受。 但是还好，他这次一点都不打算吃。 他只是静静张开手臂，低下头颅，看起来就好像是在舞台上向观众致谢的魔术师。 然后火焰大鸟从他的胸口穿膛而过，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星昏鸦看着胸口那个通向无边黑暗的洞穴，满意的拍了拍，然后用苍白的手指将那个巨大的洞口一点点抚平。 他的身体黑暗而氤氲，似乎那一束火焰一般的红色，只是射入了一堵黑色的帷幕之中。 黑暗的帷幕之后，飘荡开一角，只能看到后面粗粝带着些许绿锈的红色砖墙。 星昏鸦抬起眼，单手抚胸，笑容浅淡，击杀大敌之后，才足够填满他那汹涌的**，让他贪婪汹涌的灵魂宁静下来。 “感谢诸位的观礼。” 每一位资深的洞玄境，都有自己在道路上行走的独特感悟。 这些感悟有些会变化为招数用来克敌制胜，有些则会沉淀为修为，为将来的道路添砖加瓦。 所以洞玄境向来是最看重积累的境界，所以这个境界有最多的洞玄境巅峰，都是求洞玄之上而不可得，但是却能够睥睨众生的无上杀神。 帝云归看着几个照面之后轩一便消失在星昏鸦的身体之内，他自己也是货真价实的洞玄境，虽然破境时间不长，但是因为之前积累深厚，他自己也是绝对的逸才，所以而今虽然只是洞玄入画，但是距离不惑只剩下最后的那一步之遥。 他当然不相信星昏鸦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便击杀同境界的强者，毕竟如果他能做到的话，那么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夺得一个镇守之位。 所以帝云归当然不会让他走。 金发的男子原本便停留在云上，此时右手平伸，手腕轻轻一甩，一截云气便破空而上，最终落在天上另外一朵飘了许久的白云之中。 云破便有雨。 云裂便有电。 雨落如剑。 电生若鞭。 只在刹那之间，天空之上便风云变化，万般攻击携风云之势，向着空中的星昏鸦铺天盖地而去。 这是帝云归很早之前便准备的攻势，本来是准备之前那场三方会战的胜者，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打那么久。 更没想到的是，地下竟然钻出来一个轩一出来。 此时无论是轩一被杀，被困，或者只是单纯的障眼法，他都不再会袖手旁观。 雨或许还有点慢，但是雷电却很快落下。 没有人知道帝云归平素以掌控云翳的化身出现，什么时候又习得这雷电之术，但是每一个洞玄境都在走着自己的道路，自己洞玄之路上开枝散叶，没有人知道下一片叶子上又是怎样的花纹。 雷落雨至，星昏鸦的身体瞬间被包裹在淡蓝色的电光之中，然后再被无数的雨点穿透。 然后继续有桀桀的笑声响起，星昏鸦即使身体连番遭受重创，但是他的笑声依然在天空与大地中回响。 然后他用他那千疮百孔的身体望着不远处的帝云归，笑容依旧清浅：“云兄虽然是后起之秀，但当真是好本事啊。” “且容星某下次再来讨教一二。” 话音未落，他体内一阵阵爆鸣声传来，好像那一粒粒穿透他身体的雨珠都在里面爆炸开来。 星昏鸦终于保持不了镇定，而帝云归的声音也在此时慢慢响起。 “不用下次了。” “我们现在就可以讨教。” 第一百五十一章 自酿的苦果 奚柏楠依然在冷眼旁观。 他性子本身就淡漠，轩一和他亦不过点头之交，他连椒月都不大信服，又如何会愿意为椒月的朋友这一身份便去卖命。 当然，轩一自称拥有镇守魔兽的线索，但是目前只是自称，如果他活着，那么自己当然会听到下一步的情报。 如果他死了，那无论他的情报是真是假，那都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他还没有让死人说话的本事。 相比之下，星昏鸦这个大变活人的把戏，才能让他更有兴趣一点。 毕竟之前他和星昏鸦也战斗了一段时间，更并肩与触手怪物战斗了更久。 和触手怪物战斗的时候暂且不提，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一方面处于守势，长期被对方压制，就算星昏鸦能吞掉对方一根触手，可是对方一条触手几千米长，怎么想都不可能吞得完吧。 可是在和自己战斗的时候，自己也是近身作战的，几次都差点给星昏鸦来一记重手，两个人的战斗中，自己虽然不算绝对的上风，但是继续打下去优势总归还是有的。 但是星昏鸦为什么不对自己用看起来这么强力的一招。 那么原因只能是——这一招有很大的局限性，对于自己很可能没用，所以星昏鸦有自知之明，所以才选择保留这个杀手锏更长的时间。 而星昏鸦这边，他更多的是震惊。 这一片叶子是他最近才长出来的，尚且不曾对任何人使用。 毕竟只要用过一次的招数，再用总会有那么一点不灵。 所以这次用来对付这个各方面都相当强悍的轩一，也算是各得其所，结果也相当令他满意。 只是他唯一不满意的是——帝云归如何便这么快便瞧破了这一招的本质。 眼看由于雨水不断在体内爆炸，那原本就不怎么牢靠的皮囊晃动的欲来越厉害，里面那条鱼也游得越来越快，星昏鸦不得不叹了口气，当即做出了决断。 他的身影再一晃动，随即有更多的黑色雾气从他的身体里涌出，吞噬了雨水，吞噬了雷电，乃至于吞噬了星昏鸦的身体本身。 转瞬之间，原本他在空中的位置，便被一团足有数十米方圆的黑雾笼罩，而在下一刻，一道火光划破黑暗，那头火焰的大鸟便直接从黑暗中横冲过了出来。 便好像他穿越那道黑暗的帷幕从未止歇。 只是这一刻才从帷幕的这一头来到了那一头。 轩一似乎也很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刚刚脱离黑雾数十米之后，便骤然转身，挥刀横扫而出，只见一道光亮的火焰便从他的长刀中发出，飞掠着将那团黑雾从中一份为二。 这还没有结束，那道刀气似乎还带着极强的净化作用，黑色的雾气仿佛是被点燃一般，若沸汤扬雪，又如山火燎原，只在转瞬之间，那原本似乎要不断膨胀将整个世界都吞噬的黑雾便消失不见，远处只剩下一个静静站在远处的黑色乌鸦。 只是先前的一连番打击，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除了背上那个依旧堵不上的黑翼伤口之外，无论是身体还是衣着都没有半损伤。 星昏鸦并没有看向轩一，而是望着帝云归：“你怎么知道的？” 帝云归静静耸肩：“你模仿月公主的手段用了这招。” “但你知不知道，我曾经和月公主交手过，为了破她的虚数空间我可是大费苦心呢。” 这位黄金发色的男子表情没有丝毫轻松，在不久之前，奥斯月公主尚且只是法相境，没有踏入他们这些最顶级的洞玄境的行列。 可是一切都在这位奥斯的代行走正式跨入洞玄境之后改变了。 所谓虚数空间的初次展现，当然是她在晖亡之林中玩弄轩一的那一次，这种将身体寄于异世界的罅隙中的力量，不仅诡异，更强大到无以复加。 这意味着奥斯椒月不仅和同级，乃至于比她高出位阶的对手战斗，她都将立于不败之地。 要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才不过十五岁。 而椒月第二次展现这样的力量，则是在暗部的监狱中，对手是同为洞玄境的星鹤眠，尽管说星鹤眠在洞玄境中规中矩，但毕竟是二十五岁之前便能够跨入洞玄境的顶级天才，可是面对比自己快要小出十岁的奥斯椒月，竟然不是一合之敌。 但正因为如此，事后，星鹤眠将奥斯椒月已经突破到洞玄境，并且其法相圆满能力诡异至极的信息秘密传递了出去，一方面星鹤眠当然做的隐蔽，毕竟同一位帝国行走相比，他的身份当然算不上什么，但是另一方面，奥斯椒月也需要在千星试开始之前不动声色地为自己造势，毕竟之前自己的修为还是偏低了一点，所以也会默许甚至纵容星鹤眠的透露。 而从那个时候起，帝云归便在准备对抗奥斯椒月的这层虚数空间，毕竟虚数空间不破，这位月公主便是真正的同阶无敌的存在。 那场在星辰广场暴雨中的战斗不过是小试牛刀，事后他更和曦子权反复探讨了椒月的招数与表现，并直接促成了接下来曦子权在千星试中等候在城市领域近距离注视奥斯椒月这一事件的发生。 也因为如此，如果而今最有把握破椒月虚数空间的人，帝云归自称第二，真没有谁能称第一。 甚至连曦子权都不行。 因为所有人都没有帝云归的力量适合。 他的直观力量是云翳，本质力量是水与蒸汽，热量，然后从这颗大树上开枝散叶的一切。 所以他更加擅长内爆，擅长真正从事务的内部解决一切。 只是没有想到，这原本是为奥斯椒月所准备的一招，没有给那位月公主用上，反而让星昏鸦尝了鲜，他其实也是蛮不乐意的。 故而当星昏鸦将自己身体化为一个巨大无朋的口袋，将侵入其的一切都吞噬入口袋之中，包括自己给他施加的任何攻击。 而他的身体便藏在那黑暗无物的口袋里，那个把轩一同样吞噬其中的口袋之中。 当然，纵然帝云归不出手，星昏鸦也做不到真正把如今风头正劲的轩一秒杀，而是和这个口袋一起，或者赶到天空领域，或者说呼朋唤友，反正不能在原地呆着，在轩一最终找到方法逃逸之前集中力量将这个越来越成气候的隐患给干掉。 只是现在，连星昏鸦都有点隐隐后悔，星城为何要招惹这个潜力无穷的少年，原本他应该是自己这边最锋利的利剑，但现在却成了星城最忐忑不安如坐针毡的定时炸弹。 他十五岁就能到洞玄境，那么他什么时候能到洞玄之上，乃至更高。 要知道，即使是星城，也不愿轻易招惹一位不死不休的洞玄之上。 毕竟所谓的洞玄之上，另一种说法便是近神存在。 到了那个境界，便不能用人这个概念来看待他们。 如果说在上古时期，任何一个洞玄之上都以神祗为名自称。 所以星昏鸦虽然表面无恙，但心中已经越来越萌生退意。 第一百五十二章 药师琉璃 反倒是轩一，也终于对星昏鸦生出了些许忌惮之心。 小瞧一位资深的洞玄境是很危险的事情，纵然轩一以为自己已经够重视了，以至于刚出来的时候忍住一刷二的诱人想法，分清了谁是我的敌人谁是我的朋友，然后分割解决。 但是纵然这样，和星昏鸦的一对一战斗中，一个不慎，仍然吃了大亏。 其实轩一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若要说道真实境界，他的真实境界依然是致知圆满境，圆满能力为药师琉璃。 当然，到了圆满境，想进阶下一境当真是易如反掌，就如同那日奥斯椒月进阶法相圆满，然后接下来用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消化巩固，便已经成功将境界提升到了洞玄初识。 可是，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依然是时间，另外，轩一其实还没有选择好自己的法相方向。 继续往七夕紫蓂这条死路上钻当然是一个方向，但是问题是这条路真的是死路。 当初轩一选择以七夕紫蓂致知，是想要更了解自己身上这种把自己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毒，知己知彼，当然百战不殆。 但是现在轩一已经更了解了，甚至说致知境直接推到了致知圆满，可是偏偏，轩一却不想在法相境继续攻略七夕紫蓂了。 因为有时候就是因为太了解对方，才知道自己不适合。 七夕紫蓂当然在法相境依然有很多的骚操作，甚至说，有些更强的能力要到了法相境才能真正施展，就好像在致知境他只能让七夕紫蓂在内部作用，当作兴奋剂，或者干脆用来下毒，但是到了法相境，就好像之前星刀尺兄弟那样，法相境完成蜕变，直接到了一线法相境的实力。 但是，万事都是有代价的，法相境选择七夕紫蓂的代价更大。 如今致知境他已经算是一路通关了，致知境圆满能力药师琉璃，一方面自然是增强之前的洞天巅峰能力，无论是灵药感知还是药理解析都更上一层楼，这些是所有圆满能力的共同点，就好像他的格物圆满能力生死感知同样可以增强之前的加强五感，乃至于身体的柔韧协调性都得到了相应的增强，所以他当初在晖亡之林的时候才能够做到许许多多超越人体极限的动作。 但是，圆满境最宝贵的当然还是最后获得的那个能力。 就好像奥斯椒月圆满能力搞了个完美扮演，之后各种体验人生乐此不疲，十五岁便成为货真价实的洞玄境，而洞玄境的圆满能力虚数空间，更是让她一跃成为洞玄境中的佼佼者，睥睨万千年龄远大于她的对手。 而轩一的生死感知则让他无数次死里逃生，一路苟到了现在，以至于当初鸠三不愿突破法相境而在致知境踟蹰，便是有轩一的珠玉在前。 而药师琉璃这个能力，就和之前的灵药感知和药理解析两个副被动一样，并不是对战斗有直观帮助的能力，简单来说也是个辅助能力。 但是这个辅助能力偏偏是轩一最需要的。 可谓是雪中送炭。 完成药师琉璃的成就之后，轩一成为货真价实的药剂宗师自然不在话下，不要说残缺版本的莲隐复生剂，就连完全体的莲隐复生剂轩一都有把握完成，乃至于商业联邦独家秘方的丹药型药物，只要给轩一成品，轩一也能够搞逆向工程，将其中的所有关节搞明白。 更重要的是，轩一也终于摆脱了单纯只是一个药剂师的窘境。 正所谓久病成良医，在此之前，虽然轩一依靠致知七夕紫蓂在药剂师这条路上有了莫大进步，但他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而如今药师琉璃到手，他终于有机会将这一切融会贯通，不仅能够成为一个药剂宗师，甚至还能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医术宗师，虽然这对绝大多数药剂宗师来说，医药本身就不分家，但是对轩一而言，这才是真正第一次有机结合在了一起。 有机会自己治自己身上的毒当然是意外之喜，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可是就目前而言，成就药师琉璃对他来说也是雪中送炭的大好事。 原本体内被七夕紫蓂肆虐之后，他就慢慢有了万毒不侵的征兆，并在森林领域以此假装中了牵机子之毒，坑了星鹤渡一把。虽然说在致知境后三妙境身上毒素活化的影响，被各种药材药剂干扰吃了不少的暗亏，但是如今成就药师琉璃之体，今后他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万毒不侵之躯。 很关键的是，这个万毒不侵对七夕紫蓂也是有效的。 尽管说不是太有效，但是基本的有效还是有了。 如今他不仅可以充分延长七夕紫蓂的毒发周期，从最近的几天一次成功再次延长到了一个多月一次，更重要是的，他已经可以自主调整毒发的确切时间，避免像之前那样，总要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七夕紫蓂发作以免误了大事。 而借助自己医术和药物的帮助，在可以预见未来，轩一都不会太受七夕紫蓂的困扰，长命百岁不敢保证，但是轩一大致清楚，只要自己不继续作死，那么至少五六十岁还是能活到的。 以及要知道，七夕紫蓂有和宿主共同成长的特性，如果轩一自身的境界能够进一步提升，在大限来临之前，只要不是太迟，三四十岁的时候成就洞玄之上，那么至少他的寿命就不会低于普通的奥斯皇族，这让一直都很担心自己活不过这个夏天的轩一当然轻松不少。 从这方面来讲，轩一选择致知七夕紫蓂来保命的想法已经达到了，甚至还有物超所值的感觉。 可正因为如此，轩一才决定不继续作死以七夕紫蓂为途径继续开发到法相境。 要知道，七夕紫蓂真的是有和宿主一起成长的特性，所以被七夕紫蓂坑死的宿主，基本上都是自己最终的提升速度赶不上七夕紫蓂的成长速度，而活生生被追上吸成了人干。 以前轩一不清楚，现在轩一都在致知境将七夕紫蓂推到极致了，他哪里还会不清楚。 如果法相七夕紫蓂，当然和自己的身体相契合，更和致知途径相映衬，不出意外的话，他在法相境的速度很可能不会比致知境差，那所谓的一日破三境的神话，很有可能在法相境重演。 只是这一次，轩一可一点都不希望这个神话重演。 毕竟，说到底他的小命还是捏在七夕紫蓂的手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试金石 在致知境，他的成长速度其实是比七夕紫蓂快的，但照样差点被七夕紫蓂玩了个死去活来，如果不是在圆满境有一个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大翻盘，那么现在别说自己活生生站在这里，恐怕连找到一个骨头渣都难了。 这还是多亏了他运气好，认识了叶雅，随身带个千叶流碧给他保驾护航。 而到了法相境，法相境是模仿天地的境界，让他去模仿七夕紫蓂，那七夕紫蓂不是乐开花了，随便几个成长，就能把他甩得不见。 要知道，七夕紫蓂可是号称弑神之毒，千叶流碧压制致知境的毒素都如此吃力，到了法相境那不是彻底束手无策，到那个时候，恐怕轩一前脚爬到法相不惑，后脚七夕紫蓂便好整以暇地从后面一路小跑追了上来，啊呜一口将少年整个吞下。 这个可真的不是危险耸听，而是摆在面前无比真实的未来。 所以轩一宁愿暂时先不破境，也不选择这个看似美好实则必死的法相七夕紫蓂。 对此，轩二也是相同的态度和警告。 这个魔鬼的专业看法还是值得信赖的。 最重要的是，如今法相境其实对轩一的吸引力不大，毕竟自己已经能够跳级到洞玄境了。 这里，药师琉璃的另一个好就体现出来了。 要知道，燃血之术的本质轩二已经说的很清楚，本质上是将自己体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霓凰一族血脉进一步精炼提纯，然后外现出来，虽然这个外显的步子迈得有点大，甚至轩一推测霓凰一族的纯血，乃至于到了像星昏鸦这些白银家族的血脉水准，都未必有自己现在外显出来的血脉之力强大。 当然，别人烧钱，自己这是硬生生地在烧血脉，如果不是轩二说明霓凰之血有自我再生的特性，那么恐怕烧一两次就会把自己体内原本都不知道有多少的血脉烧得一干二净，从此再次回归一穷二白的状态。 而要知道，轩二所教的这套燃血之术真的几乎是为轩一量身定做的，更神的是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试作品，而是一上手就已经千锤百炼非常成熟的完全体，就好像一级小号出新手村，那肯定是被稻草人野猪追着满山跑，但是你如果能够穿上一身无级别限定的满级装备，那么你三棍敲死骷髅王压力肯定不大。 而轩二所给他的就是真正的屠龙之技，而轩一恰好便是一条适合的真龙，这让轩一越来越怀疑轩二究竟是如何到了自己的体内，他所掌握的这套屠龙之技如此适合自己，那么便意味着轩二曾经也是和自己相似的人，他所教给自己的燃血之术，他纵然不是开发者，也是将其改进到大成境界的存在。 那么他和轩二的关系讲出来恐怕有一本书那么厚。 但是现在，无论他和轩二是什么关系都不是当务之急，哪怕轩二其实不是魔鬼而是藏在他体内的亲爷爷，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依然是先夺得镇守之位，然后再去谋求千星试最后的优胜。 虽然他现在基本上已经证明了自己，但是相比星城此时心情肯定不是欢欣鼓舞，而是如坐针毡，只能一门心思地想如何变本加厉地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所以只有他能够最后染指千星试优胜，携此胜之威，才有机会让星城吞下曾经发出的追杀令，就像当初天武帝自暗星叛逃之后，暗星将其列上了其通缉榜单的第一位，直到不久之后传来天武帝在斯特帝国政变成功，成功登上奥斯之皇的位置之后，星城才忙不迭地将其从统计榜单上撤下，随后更与这位曾经的叛徒缔结了好几份关系重大的盟约。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 只有永恒的利益。 而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即使是星城，也会低下她高傲的头颅，一个千星试的优胜便是其中之一。 毕竟，事实上轩一还是从小被星城所培养起来的人才，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有足够的资格参加千星试，甚至说如果不是当初他卷入星鹤渡被杀的疑云中，他也不会因此绕出那么大一个弯，最后bèi po到成为星城敌人的地步。 但是——从来没有永恒的敌人。 而燃血之术便是让他取得千星试优胜的最好进身之阶。 当然是在有药师琉璃之身的配合之下。 霓凰之血是他压制体内七夕紫蓂的关键，所以沙漠那一次轩二刻意过多燃烧霓凰之血之后，便让七夕紫蓂失控，进而开始了大爆发。当然最后在轩二的掌控之下，最后轩一因祸得福，一方面在幻境之中得到了许许多多重要的信息，另一方面便是成就了药师琉璃之身，从而从根本上解决了七夕紫蓂的后顾之忧。 原本需要十份霓凰之血才能压制的七夕紫蓂，现在很可能依靠五份，乃至三份霓凰之血便能够在药师琉璃体的辅助下，便能与之达成平衡。 只有这样的话，轩一才能够如此肆无忌惮地使用燃血之术，否则没有药师琉璃体，这种燃血之术就真成了zi shā之术，变成可远观不可亵玩之物那就太过于悲惨了。 所以在回到最初的话题，如今的轩一虽然在攻击与身法上拥有了洞玄境的实力，甚至与星昏鸦在硬碰硬地较量中明显占据优势，但是如果星昏鸦不选择硬碰硬，以技巧与轩一战斗，那么缺乏洞玄境积累的轩一便明显处于下风。 毕竟之前和帝子菁与曦子权的战斗，帝子菁确实是先前大战经历受损状态不佳，自己的洞玄能力又被燃血之术的霓凰之火克制的死死的。 至于曦子权，则是硬碰硬直接碾压吃掉轩一，让他对自己的实力稍微有些估计不足。 那么眼前的星昏鸦，则是轩一现在实战的真正试金石，这可与叶雅之前的三分钟战斗不同，现在的战斗每一分每一秒对轩一而言都是宝贵的经验。 毕竟像星昏鸦这个水平的洞玄境即使放眼世界都是少数的。 所以即使初战失利，但是轩一仍然跃跃越试，因为他清楚，方才星昏鸦那一招确实狡诈难防，对于自己这种至今仍然偏向于近战的对手有很大的克制，但是依然不足以击败自己，哪怕没有帝云归的外在协助，哪怕自己不去向轩二求助，依然有不小的把握自主脱困。 只是那个时候肯定已经时却良机，如果星昏鸦真的带着自己远离了城市领域，甚至让星城的几位洞玄境围剿自己，那么局势便真的万分危急了。 从这个角度来讲，自己真的是又欠下了帝云归一份不小的人情。 所以轩一在向帝云归点头致谢之后，继续看向星昏鸦。 语气毕恭毕敬。 “昏鸦大人。” “轩一还想继续讨教。” 2 第一百五十四章 瓮中捉鳖 轩一想要继续向星昏鸦讨教，但是星昏鸦却不想再和轩一纠缠。 方才一招未能制敌，他已经不免落了下乘，本来便已经探清轩一如今的实力完全不亚于自己，与自己相比虽然机变不足，但是刚猛却完全有余。 这样一来，原本打算的快速制敌再谋求他法的计划已然泡汤，星昏鸦对自己此行的结果已经一清二楚。 要么离开，要么在这里被打死。 星昏鸦当然没有被打死的爱好。 所以面对轩一略带揶揄的邀战，星昏鸦头也不回的转身，身体再度化为一只巨大的黑色乌鸦，振翅向着天空上的城池飞去。 轩一看着对方逃离，最终消失在视线中，手中的火焰长刀举起然后又放下。 自己现在虽然比星昏鸦要强，但是真的强的有限，一刀下去并不能致对方于死地，甚至给他留下点记号都颇为困难。 既然这样，还是不要盲目结仇的好。 虽然就现在来看自己和星昏鸦之间矛盾重重，但是这些矛盾终究只停留在公务层次，尚且没有成为私怨。 即使现在轩一已经勉强算得上一个大人物，但是谨小慎微这样的品德依然牢牢烙印在轩一的身体里，他从来不想要得罪什么大人物，除非像之前星鹤渡那样非得罪不可的情况。 也大概是因为这样，那个时候轩二才嘲笑他，年轻人就应该肆意张扬一点，露出獠牙利齿咆哮于世界之巅。 但是他怂惯了，除了必须拼命的场合会毫不犹豫的拼命之外，剩下时候轩一并不排斥当缩头乌龟。 看着星昏鸦离去，而天色刚刚过了正午，明亮的太阳终于开始慢慢倾斜，这预示着千星试能够争夺镇守之位的最后一天已经过去了一半。 在接下里的半个白天与半个黑夜里，剩下的人们要拼死一搏了。 是的，第四天的尽头在凌晨十二点钟声敲响的那一瞬间，而不是第五天黎明的来临。 轩一从空中慢慢落下，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炎发灼眼的少年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平静向着奚柏楠和帝云归招手。 毕竟燃血之术还是消耗巨大的手段，虽然说轩二给的建议最高时限是一个小时，但是方才不过亲身使用了十五分钟，轩一便感到了些许的疲惫，看来轩二给的建议时间还真是蛮硬核的。 甚至考虑了自己不要命坚持的因素在里面。 虽然说轩一眼下被打回了原形，重新变成了致知境的弱鸡，但是无论是奚柏楠还是帝云归都不再轻视他，而彻底将轩一看作是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存在，毕竟方才星昏鸦的那番交锋，轩一展示出来的是货真价实的顶级洞玄境的水准，那么说细节上还有些许的瑕疵，但是力量从来不需要理由。 奚柏楠慢慢走来，帝云归也散去脚下的云翳重新站在大地之上。 在战斗开始的时候，轩一抛出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筹码让他们按兵不动，那么现在便到了兑换筹码的时候了。 当时轩一口中所说的大鼋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仅奚柏楠，其实帝云归也很想知道。 虽然轩一内心中确实存了些许单刷的念头，但是鉴于那只山岳巨鼋的块头，一旦露头必然是山摇地动级别的表现力，吃独食的想法真的在心里想想就可以了，真不如现在搞一个临时同盟。 毕竟作为最早知道山岳巨鼋位置与形态的人，他有太多的先发优势，所以可以适当做一些让步。 所以当那两个少年都来到他十米之外的时候，轩一才终于伸手指了指脚下的岩面：“自这里一千四百米以下，山岳巨鼋便沉睡在那里。” 奚柏楠海洋一般的蓝眼睛中依然有着深深的疲倦，似乎昨夜一整晚都没睡的感觉，他看着对方：“有什么证据呢？” “没有证据，因为他就在那里。”轩一平静说道。 “我这个人有个习惯。” “我和别人谈条件，我习惯于先做到我所允诺的。” …… …… 和别人谈条件的时候先做到自己所允诺的事情，这种谈判风格当然是因为轩一在暗部长期谈判地位低下所导致的。 但是同样，这种风格让轩一的谈判成功率出奇的高。 叶雅坐在远处的山峰上，山风在她身侧呼啸而过，吹起她的齐耳短发，太阳晒在身上，让她可以暖洋洋地看着对面的山峰。 自从进入千星以来，少女从来没有这么悠闲过。 这当然是和她一路又当爹又当妈一路把轩一拉扯大关系比较大，但另一方面，孩子长大成人带来的成就感更加巨大一点。 虽然说连叶雅都没有想到轩一可以成长的这么快。 她只惊鸿一瞥看到了轩一背后的火焰双翼，但是作为之前刚刚和奚柏楠与星昏鸦两个高阶洞玄境战斗过的人，叶雅对轩一的战斗力当然也有个基本的判断，当判断出来对方基本不会有危险之后，叶雅便安心地在山洞中养伤。 然后自己独自悄然离开，并用手中的黑铁戒指告知了轩一。 没有和奚柏楠与帝云归见一面，因为这一面之后有很多很难解释的东西。 比如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自己有没有见过一个很大很凶的触手怪物之类的这样很难回答的话题。 其实对叶雅来说，自己其实并不是很抗拒以那种形态示人，毕竟那是叶青的战斗形态之一，也便是说那是苗正根红的九公主形态。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叶雅会很乐意在没必要的情况下承认自己与它的关系。 因为虽然说那些对于九公主不算是大麻烦，但是依然还是会带来很多小麻烦的。 叶雅很不喜欢小麻烦。 然后在轩一的回复中，叶雅也知道了很多事情，虽然说轩二没有再出来聒噪，但是叶雅依然隐晦提及了轩二，并且告诉轩一，轩二值得信赖，但不值得相信。 这很难懂，但这又很好懂。 轩一与叶雅都没有能力隔绝轩二交流，所以叶雅这番话事实上也是对轩二的警告。 毕竟，像轩二这样的存在，你有理由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但是你必须要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 这之中并不矛盾。 而在接下里的交谈中，轩一也告诉了叶雅关于山岳巨鼋的情报，然后向叶雅叙说了他们的计划。 这个计划的代号为——瓮中捉鳖。 第一百五十五章 蜀道难 山地领域地势虽高，但尚且不到高耸入云，冰雪相覆的地步。 由于须弥山便是在中海异军突起的一座巨大岛屿，所以海拔反倒相当好计算，整座须弥山基本呈椭圆形，正如同当日破碎的须弥镜，整座山便是一件灵器。 山地领域当然是须弥山上地势最高的所在，但是最高的山峰也不过两三千米之高。 这样的高度就参赛者来说显然不算高，只是这些大多数不是山脉，而是山峰，这样最终形成的坡度就有点吓人了。 这些孤峰如剑林立起，高低错落，清险竣奇，倒是别有一般韵味。 叶雅就坐在其中一座这样的孤峰上观望着眼前的景色。 太阳慢慢倾斜，直到慢慢拉出昏黄的光线。 黄昏已至。 毕竟筹备是需要时间的。 那座山峰上的战斗在中午时分已经宣告结束，但是从中午到黄昏的时间，那个三人联盟依然没有增加新的成员。 三位顶级洞玄境的阵容太过于可怕，以至于虽然有陆陆续续的其他阵营尝试碰运气的人来到近旁，但是最后都自己知难而退，或许还有一些隐藏在暗处中试图浑水摸鱼，但是想要公开试图对抗者，其数量则是干净利落的零。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那三人联盟中，从来没有叶雅，因为她从来都不打算再现身，以及——或许整个须弥山上，叶雅都是对镇守之位，乃至于最后千星试的优胜最不在意的人。 她之所以选择参加千星试，第一当然是因为轩一。 但是第二，却是因为自己。 她一直都不相信自己是九公主的料子，选自己是叶璇阿姨最大的失误。 但是，在那一夜的最后，叶雅却慢慢动摇了这个想法。 因为她渐渐发现，自己真的很适应九公主这个角色，如果她愿意做的话，她真的能做的很好。 而在这之前，叶雅是从来不想做这个角色的。 这让少女稍微有些困扰，也有些苦恼，乃至于稍微有些犹豫。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决定尝试参加这次千星试。 轩一是诱因，而真正让她采取行动的则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意。 如果是九公主的话，那么就绝对不会在千星试中死去。 如果自己在千星试中死去的话，只不过证明自己是到此为止的女孩。 她就是用这样的理由说服了叶萱，然后和自己所想保护的男孩一起，踏上了这场并不漫长却回味悠长的旅途。 他们一起跨过大海与空无一人的城市，见过黑暗中战栗的世界。 苍翠世界里坠落的火焰流星，苍凉沙漠中展开的紫色花朵。 他们一路走来，结伴走来，虽然很多次都有我们到此为止这样的想法。 但是最终能够走到此地，只因为他们从未抛弃彼此。 当然——轩一想过，但是没抛掉。 想到此节，叶雅的嘴角不由绽开了轻微但是灿烂的笑意。 因为在沙漠紫雾中用尽力气都无法呼吸的时候，叶雅真的相信自己就是到此为止的笨蛋。 她其实并不相信轩一会救她，因为她其实很清楚轩一是生性多么凉薄的混蛋，他的世界那么小，小到连自己这样体型娇小的少女都无法在里面寻觅到一个容身之处。 况且——就算他想救，也是绝对无法可救。 叶雅很清楚她所中的毒有多么厉害，自己中的又有多么深。 能够救她的只有真正的奇迹。 然后——轩一真的创造了这个奇迹。 当发现自己选中的男孩比自己想象中要可靠多的时候，满足感真的无以言表。 她所选中，她所喜欢的男孩。 无论对方喜不喜欢自己，叶雅都清楚告诉自己。 我喜欢上他了。 叶雅轻轻用手指压住嘴唇。 但是她说不出口。 叶雅并不是那种期期艾艾看到情郎便脸红心跳半天都无法言语的花痴少女，但是自己喜欢轩一这件事情，叶雅真的无法面对面向对方告白。 毕竟女孩子终究还是矜持的，叶雅或许更加矜持一些。 可是叶雅却真的很害怕，在自己犹豫告白之前——轩一便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 或者更简单一点，他直接死了。 那么自己就真成一个笑话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叶雅感觉自己的身体震动起来。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而壮士未死，她面前的山峰却在静静向上抬起。 山岳巨鼋终于苏醒。 叶雅从稍微有些滚烫但随着太阳西斜而慢慢冷却下来的光滑岩石上坐了起来，青之翼在她的身体上慢慢凝结出第二层皮肤。 青碧色如同晶石一般的皮肤。 叶雅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要加入那三个人的联盟。 但是——她也同样没有承诺过自己会袖手旁观这场战斗。 …… ……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对叶雅而言，比蜀道更难的是直视自己的情感，然后尝试着真正去表达它。 但是对于距离战局更近的三个人来说，更难的毫无疑问是让蜀道变得更难的那个存在。 面对奚柏楠对于山岳巨鼋是否存在于这里的质疑，轩一给出的回复很简单。 那就是他可以等到少年将巨鼋唤醒之后，再决定是否履约，一旦说有人把最难的地方扛在肩上之后，接下来的事情便无比水到渠成。 三个人用了相当漫长的时间来规划一切的细节，而轩一则用了更长的时间来调养刚刚得到力量的身体。 所以这段时间过去之后，天色已经慢慢转向了傍晚。 然后，少年用了一击，便成功唤醒了山岳巨鼋，并且成功让它暴怒起来。 奚柏楠原本质疑轩一的原因便是，那所谓一千四百米的泥土和岩石，便是世间所能存在的最坚固的防御，要知道，商业联邦的黑白之殿作为他们最终的大本营，号称坚不可摧的永不陷落之地，所依仗的正是因为黑白之殿位于地下万米之遥。 而在地动山摇的那刻开始之际，重新启动燃血之术，已然染发灼眼的少年已经飞快在岩壁上抽出右手，在乱石纷飞之中，迅速脱离了最危险的山腹。 因为——一千四百米是垂直的距离，但是如果横向的话，却并没有那么厚。 以及，轩一拥有或许是这个世间最炽热的火焰之一。 山岳巨鼋或许不会怕水，也不太怕冷。 但绝对不会喜欢火焰。 于是轩一便稍微撩了一撩对方的腕足。 绝对比针扎还要疼出许多。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八千岁为春 很多时候，震撼的感觉用文字是很难形容的。 虽然当初轩一已经向奚柏楠叙说过这头庞然大物的恐怖，但是只用语言和数字描述的东西很多时候很难给人带来真实的感受。 身临其境这样的描述，虽然已经是最高规格的赞扬，但这永远比不上你真的人在画中。 奚柏楠虽然经历过深渊魔虫所引发的全领域地震，但那毕竟是力量的传导，权能的展现，可是如今看着自己面前被山岳巨鼋用完全的肉身力量托起来的山峰，即使是他，不由有点目为之眩。 但是再如何目眩，攻击仍然是必由之路。 奚柏楠看到一截雪白的云气，化做一条数百米的长鞭，帝云归寒面如霜，便向着山腹断开处横扫而去。 只因为这巨鼋原本便沉睡在半山腰中，其间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以至于原本钻进去时候留下来的缺口被风沙与崩裂的碎石完全挡住，哪里看的到一点痕迹。 而当轩一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略一刺激之后，巨鼋苏醒之后下意识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把它背上一千多米的山峰整个顶起来，然后再去判断周围发生的一切。 即使是这样，也足够旁观者看清这头巨鼋真正的大小。 虽然大多数的身体都隐藏在碎石与山峰之中，但是看周围凸起的范围，可见这头巨鼋的方圆都不下千米，这样大小的魔兽，即使是在人类的典籍记载中都少之又少，而之前出现的那些所谓镇守魔兽，大多数都是它一口吞下的货色。 虽然大未必便意味着强。 但是在人类以及绝大多数生物的原始审美中。 大定然就是好的。 所以此时，轩一一刺之后立刻逃逸，奚柏楠在远方看的目眩神迷，帝云归率先出手，一道云鞭便扫开数米厚的碎石，在地动山摇中直接找准山岳巨鼋的身体，然后变扫为刺，向着山岳巨鼋横贯而入。 奚柏楠看得真切，心知这是帝云归受之前那只触手怪物的启发，感悟所得。 虽然说帝云归并没有真正和触手怪物战斗，但是他旁观者清，在一旁对触手怪物一招一式的利弊得失显然要看的更加真切一点，从而可以更好地学习和借鉴。 要知道，触手怪物其使用那纤长光翼的手段变化多端，可要远远比帝云归本身只能粗浅地将云气外溢，一味当做长鞭横扫威力要大得多，结果帝云归果然现学现卖，直接便将原本只是挥剑决浮云的云气，在拂去山岳巨鼋体表作为掩饰的碎石之后，下一步便是将原本剧烈蒸腾摩擦的云气化作一束激射而出的蒸汽。要知道，飞速摩擦的高压水汽，事实上比任何普通的钢铁刀剑都要来的锋利。 即使是奚柏楠自己面对这样的云气之剑，也只能避而让之，只是这几百米的大长刀，真的有把握让你先跑三百九十九米，然后再把你一刀收割。 只是那山岳巨鼋久居山腹之中不知多少万年，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那身外不知凝固了多少泥沙石垢，成千上万年下来，这些本身就是山岳巨鼋最坚固的甲胄。 可是在帝云归的云气之剑之下，这些甲胄竟然比软烂的污泥都不如，在云气的冲刷之下，转眼之间便被刺进了数十米，在视野中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 这样一来，奚柏楠转念又想到轩一。 轩一能隔着那么厚的岩壁，以及这几十米厚如混凝土一般的甲胄伤到并且激怒这只山岳巨鼋，那么轩一的攻击又该有多么高妙。 只是奚柏楠想不到的是，由于轩一之前有轩二全息视野的帮助成像，所以挑中的并不是被这万年混凝土所保护的身体，而是直接选择了最靠外保护又最薄弱的腕足，这样一来虽然仍是比较困难，但是和奚柏楠所猜测的那种史诗级的难度，自然又不是可以同日而语的。 只是那混凝土甲胄再厚，终究也是有尽头的，而云气只要想蔓延，那么限制它的只有帝云归自己本身的实力。 而今哪怕帝云归操纵着这数百米的云气长剑确实有点逼近极限，俊美的脸上再也见不到举重若轻的神色，嘴唇紧绷，面如白纸，唇若涂朱，感觉就好像真的手持一把玄铁重剑正在硬砸一扇坚固铁门一般。 转瞬之间，几十米混凝土已然被帝云归的云气长剑凿透，之后呈现在所有人眼中那颜色青碧，看起来就好像是玉石一般的龟甲。 这龟甲原本在地下埋了数万年，当然不可能布灵布灵地闪闪发亮，只是偏偏帝云归的云气长剑便是上升了好几个逼格的高压水枪，方才面对那或许坚如磐石的混凝土甲胄还能够如同摧枯拉朽地文思如尿崩。 但是如今碰上这如江中石一般的中流砥柱，瞬间就败下阵来，只能将对方的龟壳打磨的越发光彩夺目，锃亮诱人，真如同一块深埋山中的名贵美玉一般，深色的青碧下有着若有若无的花纹。 只是眼下大敌当前，任谁也没有心情去吐这么一个槽。 以及无论是谁，被这么往身上呲水枪都不会太好受。 如果说方才轩一只是让这个山岳巨鼋复苏，那么现在山岳巨鼋才真是清醒过来。 对于这种庞然大物来说，苏和醒本来就是分开的。 毕竟号称打个瞌睡都要几十年来打的主，如果没有外人干扰，恐怕它的苏醒进程也要持续个几十年。 只是这样原本近乎神灵一般的强大生物，如今就如同砧上鱼肉一般任人宰割，不由让人有些唏嘘。 只是山岳巨鼋却不知唏嘘从何而生。 它们诞生于巨龙与诸神争位的太古，因为身形庞大，所以子嗣便极为稀少，寿命悠长但是极为嗜睡的它们或许终其一生都不会遇到第二个同类，诞下子嗣便几乎更是无稽之谈，虽然因为条件所迫，这些山岳巨鼋大多数都有孤雌生殖的本领，但这大多数都是在生命暮年才会选择的举动。 对于这种生命来说，它们生命的周期恐怕至少有十万年之久，是真正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大能者。 但是既然缺乏与同类的交流，那么便注定，大多数的山岳巨鼋都是灵智低下的存在，因为他们单单依靠本能就能够存活下去，而且还能够获得很好。 于是经此大变，这头山岳巨鼋还没有意识到他已经遇上了数万年不曾遇的大变局，只是太依靠本能，托着不知几多万吨的山峰，转身，头颅从坚硬的甲壳下伸出，一伸便是数百米，向着敢于挑衅它的帝云归咬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搬山卸甲 山岳巨鼋背着那样沉重的负担，但是行动还能够如此迅疾。 尤其是从沉重坚硬的龟壳中伸出足有数百米的细长头颅，视觉效果更显得震撼异常。 但偏偏，帝云归早就防备着对方的突然袭击，以及他也不会痴心妄想到毕全功于一役，仅一招便想重伤乃至于杀死这样庞大的山岳巨鼋，这世间哪有这么的好事。 除非此时自己手中有着类似于卡斯特的天道剑乃至于奥斯椒月的梦境长剑这样的对巨型敌人的特化手段，才有稍稍有些把握。 当然，只是稍稍有些把握。 所以当山岳巨鼋向自己转身的时候，帝云归早已经收回了云气长剑上的力道，身形已然游离起来，有了之前与金乌作战的前车之鉴，他断断不会让山岳巨鼋再把自己一口吞下。 从体积来看，想把它打吐似乎太过困难了的一点。 以及就算说山岳巨鼋的动作很快，但这是在考虑到他体型过于庞大以及背负重物的前提下，更多是惊叹他在如此多的限制条件下，依然有着相当高的敏捷，而不是意味着这样的山岳巨鼋速度就能和堪称诸镇守速度最快的天空金乌相媲美。 所以当山岳巨鼋横跨数百米向帝云归咬去的时候，这个金发男子早以趁势侧身避让，并且在轻盈向旁侧逸出百余米之后，还能有精力再出一剑，直斩向山岳巨鼋伸出的硕大脖颈。 只见剑气如虹。 帝云归以云气为剑，最大的好处莫过于只要自己能力所致，剑的长度几乎随心所欲。山岳巨鼋去势方尽，帝云归的白云之剑便已经斩落，只见殷红的鲜血如泉水喷涌，瞬间升起数十米。 但是帝云归这一剑却再也落不下去了。 帝云归丝毫没有贪刀，他深深清楚像这样的庞然大物，想要击败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所以眼下一招奏效，哪怕说因为对方脖颈坚硬再也下不去第二刀，也应当见好就收。 随着帝云归乘云远离，再受重创的山岳巨鼋明显发怒，它拼命抖动身体，血肉蠕动间，脖颈上那个几米深，几十米长的巨大创口也慢慢蠕动地止住血不再外流。 也只有像山岳巨鼋这种庞大的身躯，才能视这样可怕的伤口为小伤。 但是现在的它，已经远非苏醒，而是已然暴怒。 他在抖动着自己的龟背，上面托着千余米的高山，便是这高山成了它行动的最大阻碍，如今它便是要迎接蜕变。 在山岳巨鼋的摇动下，山峦慢慢崩塌，只听得巨响如雷，山峰破碎跌落，荡起的尘埃如云雾般飘起，遮天蔽地，而在这满目的灰尘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庞大身影在仰天长啸。 自困山中万余年，今朝终于出世，又岂能不有一番作为。 而此时，帝云归已经出现在仰天长啸的山岳巨鼋之上，灰白发色的奚柏楠正蹲坐在他的云雾之上，居高临下。 只因为奚柏楠没有飞行之力，所以在这样的战斗中挪移颇为不便，所以只能依仗帝云归的协助，眼下大敌在前，谁也没有尔虞我诈自行内讧的心思。 山地镇守之位虽好，但是再没有解决眼前大地之前就自己分崩离析，未免也太过于短视了。 “你有把握吗？”事关重大，虽然在之前有过商议，但是看到如今脱困的山岳巨鼋真实的威仪，帝云归不由有些担心，还是多问了一句。 毕竟虽然山岳巨鼋暂时还没有展现出比较具有威胁力的攻击手段，那是因为他们这些蚂蚁都飞在空中，不用担心一手一足的碾压攻击，就单纯的威势与视觉效果而言，山岳巨鼋恐怕要居各大镇守之首。 奚柏楠平静笑了笑：“谁又能有十成把握呢？” “不过，有些事情，有五成以上的把握就值得做。” 这样说着，奚柏楠平静向帝云归挥手，然后纵身从九天之下跳了下去。 帝云归看着奚柏楠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线上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长叹一声，自己也不再耽搁，乘云而下，去迎接下来的战斗。 虽然轩一确实曾经在战斗之前向他们描述过这头山岳巨鼋的情报，但是又有谁能想到，这头山岳巨鼋竟然难缠到这个地步。 …… …… 奚柏楠逆着天空而下，双眼穿过层层灰霭，目光直指在尘埃中暴怒的山岳巨鼋，在距离地面大概数百米的时候，奚柏楠张开四肢，全身瞬间形成了巨大的“障”，他整个人的速度骤降，最终就像是一片落叶一样准确落在山岳巨鼋的背上。 这头山岳巨鼋如此之大，奚柏楠在其上就感觉自己是足球场上的一个乒乓球一般微不足道，而山岳巨鼋平日负荷着那样沉重的物体，奚柏楠对它来说恐怕比一根羽毛还轻，所以它丝毫不曾感知，只是徒劳的向天空仰望，想要看到并且吞噬方才挑衅他的敌人。 而奚柏楠则开始了他的表演。 这头山岳巨鼋过于巨大，寻常攻击对他来说都不过是挠痒痒一般，毕竟之前的深渊蠕虫体积已经够大了，但是和山岳巨鼋相比顶多能给对方当辣条吃。 帝云归方才的云气之剑已经算是相当大规模的攻击了，但最终不过是看看击破了敌人的装甲，还是脖颈处最柔弱的血肉。 除非现在椒月过来重新掏出来梦境长剑，否则的话，面对这样的敌人，奚柏楠等人真的算是无计可施。 但也是因为这样，他们三人之前才会商议那么长的时间，准备那么长的时间。 奚柏楠望向四周，发现自己降落之地当然不是帝云归之前水枪扫射之地，毕竟山岳巨鼋龟背上那样庞大，自己又不是定向制导，能落在对方背上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他面前的依然是那厚达几十米的混凝土层。 奚柏楠笑了笑，虽然现在他的周围依然是雾蒙蒙的尘埃，可见度不过数十米，对于再远的地方已经一无所知。 但是那些尘埃在落及他的身边时，便立即如同雪花遭遇烈焰一般枯萎凋零，他全身已然形成一个特殊的域，虽然不过数米方圆，但是数米之内，一切生机都掠夺。 奚柏楠蹲下身去，轻轻触摸了一下那原本坚硬异常的岩石混合体。 只听咔嚓一声，那些原本坚固无比的屏障，在他面前立刻化作不堪一击如朽土一般的存在。 第一百五十八章 破甲 在山岳巨鼋那坚如磐石的类石灰岩的混凝土甲胄上，奚柏楠的存在就好像是一个烧得滚烫的灰白色铅球。 而他的脚下，则是柔软的牛奶冰激凌。 没有丝毫的声音，仿佛连声音都被扼杀在萌芽中，抽取掉一切的生机。 奚柏楠的脚骤然陷了下去。 然后是他的身体。 少年的身体一路向下，就好像是在玩某种高空坠落的游戏，而那些原本坚硬无比的混凝土，则就好像是一层层只为了不让他身体下坠得太快的阻拦索。 而现在，阻拦索在一层层断裂，奚柏楠的身体只在下坠的越来越快。 所谓闻道有先后，业术有专攻。 而奚柏楠所专攻的，便是破防。 他几乎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在山岳巨鼋身上厚厚的混凝土层中下坠，就好像是扔进牛奶冰激凌里面的铅球。 那边是一路下坠，下坠的同时，将原本周围那些坚不可摧的防御结构彻底破坏，让它们变得如同朽土一般。 而最终，奚柏楠终于踏上了坚硬的地面，便如之前所想到，到此时，他才算是真正遇上了正主。 这才是他真正需要破的防。 奚柏楠默默蹲下身来，再次用手触及那如同玉石一般的坚硬龟甲，之前的那些手段，对于这山岳巨鼋的龟甲来说似乎并不好用。 其内的生机浑然一体，似乎根本没有掠夺的余地。 有了之前深渊蠕虫的教训，奚柏楠当然不会再尝试试图吸取对方的生命力，固然说山岳巨鼋没有深渊蠕虫那样近乎不死的恢复能力，但是从对方的体积来说看就绝对不是自己可以轻易染指的存在，或许自己有朝一日突破了洞玄境，倒可以找一只这样的存在吸一下尝尝鲜，但是在此时与此刻，自己这样做便是等同于自寻死路。 毕竟这一次不会有第二个凯撒·奥斯本来救自己。 然后，奚柏楠默默用手硬生生插入了对方的龟甲之内，冰冷的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是的，他的专供是破防。 同阶之内，乃至于某些洞玄之上，都无法阻拦他无孔不入的侵袭，这只傻大黑粗的山岳巨鼋当然也在其列。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当奚柏楠将自己整只手掌都没入这如同玉石一般的龟甲之中后，他瞬间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能够觉察到这只山岳巨鼋的脉搏起伏，血液流动。 这样的庞然大物一切的动静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样的感受，体验一次都感觉弥足珍贵。 在那一瞬间，奚柏楠甚至感觉自己的境界有了一丝的松动。 但是，随即少年的灵台瞬间清明。 因为他知道，眼下的自己确实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奚柏楠闭上了眼睛。 然后，在对方龟甲之内的手慢慢张开。 一个苍白的灰色种子在奚柏楠的手心被释放出来然后游入了对方的龟甲之内。 奚柏楠默默抽回了手掌，再也不向下方看上一眼，而是膝盖微微弯曲，一跃之下，便跃出了之前几十米高的洞窟。 上方的尘埃还没有散尽。 但是奚柏楠丝毫没有停留，他的身形迅速在山岳巨鼋的背上移动，丝毫不敢停留，毕竟自己刚刚其实坐了真正会让山岳巨鼋暴怒的事情，此时当然不能在与对方继续纠缠，他身形如电，山岳巨鼋千米方圆的身躯看似庞大，但是真正要走起来也未必如同如来佛的五指山一般，奚柏楠几个起落，便来到山岳巨鼋的身体边缘。 由于原本便尘埃弥漫，奚柏楠一路而来又不显山不漏水，显出了一流的刺客水准，所以当奚柏楠离开之时，山岳巨鼋依然没有丝毫察觉。 奚柏楠看着脚下的大地，山岳巨鼋身形虽大，但是身高却远远不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一场扁平的桌子，但即使是扁平，这样的高度看起来也有近百米之高，往下看去时，依然会让不少恐高症患者心惊胆战。 奚柏楠哪里会想在山岳巨鼋背上久留，如今对山岳巨鼋的情报不足，眼下做的又是与虎谋皮之事，此时眼见已经做到了最后一步，为山九仞，唯恐功亏一篑，奚柏楠纵身一跃，便要离开这个龙潭虎穴之地。 正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一声极尽哀痛与尖锐的鸣叫。 这个鸣叫直接牵引这奚柏楠全身的血气，让他全身血脉沸腾如汤，饶是以奚柏楠的深厚修为，也抵敌不住，直接在空中晕了过去。 整个身形也失去力量，也不住地下坠，正在这时，在尘埃中突然出现两个如同日月一般的大灯，其光甚至照亮了两条笔直的通道。 再定睛一看，那两个大灯竟赫然是山岳巨鼋的两个眼睛，这两个眼睛中充满了血丝，显然是充满了愠怒，奚柏楠不知道自己方才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但是他也几乎永远不会知道了。 因为山岳巨鼋已经张开了獠牙大口，就好像一片落叶掉入池塘一般的感觉。 奚柏楠此时直觉全失，自然做不出任何反应，即使他能够做出反应，又能如何？ 毕竟山岳巨鼋似乎一直都在等带着这一刻，以有心算无心，以逸待劳，这从来都是龟鳖之属的战斗方式。 几乎悄无声息地，少年苍白纤薄的身体落入对方的口中，然后一路向下，顺着咽喉滑落向食道，毕竟少年身躯窄小，而山岳巨鼋的巨口又过于庞大，所以连咀嚼都颇为艰难。 正在这时，说时迟那时快。 两条光翼划破天际而来，穿云破空气势如奔雷疾电。 它们在晦暗的尘埃云雾中熠熠生辉，似乎根本没有尽头，直接跟着昏迷的奚柏楠身形，探入山岳巨鼋的咽喉之中，几个起落翻转，便缠住少年的身躯，再重新将他捞了出来。 此举变化之快，连被虎口夺食的山岳巨鼋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势在必得的口中之物被不知身份的地方骤然强夺，任谁也会火冒三丈。 只是终究来不及了，光翼的变化速度实在太快，在夺得奚柏楠之后，它们来不及和山岳巨鼋纠缠，连在对方口中留下几个记号的工夫都欠奉，很快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而在另外一边，菱形的水蓝色晶体身后飞舞着六条各色的光翼，她静静看着其中两条光翼将昏迷的奚柏楠带回，其中的叶雅脸色微微有些复杂。 不久之前他们还是生死相搏的敌人，转瞬之后自己便要为了救他尽心竭力。 有时候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神奇。 这样想着，叶雅低头检查了一下奚柏楠紧握的右手，然后点了点头，开口静静说道。 “种子已经种下了。” 话音刚落，一道火焰的流星自天空中垂直降下。 直指山岳巨鼋而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鼋鸣九州泣 这一切都连贯在一起。 从轩一挑衅激出山岳巨鼋，到帝云归试探着攻击判断对手的强度，再到奚柏楠自天空而降，尝试从对方最坚硬的地方寻找突破，这一切都在事先他们彼此商议好的计划内容里，此刻也一一按照计划在实行。 只是而今唯一的问题便是——轩一能不能继续做到他所承诺的事情。 帝云归在空中远远望着尘埃尚未落定，但是山岳巨鼋巨大的身躯是再浓的雾都无法遮盖的山峦。 方才山岳巨鼋那声如泣如诉的哀鸣实在太过可怕，即使帝云归相隔十里之外，也几乎被一声鸣叫从中击坠，他如同断线风筝向下掉了近千米才慢慢回过神来，结果发现自己的身躯已经被蓝色的光翼缠住正在慢慢回缩。 帝云归当时自然是吓得一个激灵。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在旁边观摩战斗快一个小时的人，对这条光翼的锋利与迅疾是印象深刻，不过再一定神，便明白如果光翼的主人有稍微的恶意，那么现在自己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也容不得后怕了。 光翼是来救自己的。 虽然自己真的是及时回过神来，但是如果继续失去知觉，洞玄境的身躯终究也是**凡胎，如果便这样从数千米的高空自由落体，自己理应骨肉为泥，断无生理。 即使帝云归自己是对方，也不想赌看自己的实力是否真的超群，能够及时地清醒过来。 毕竟生死之中无小事。 不过现在自己苏醒过来，对方的帮助自然也是多余的了，帝云归伸手握住那条光滑微凉的光翼，在对方没有敌意的时候，这条光翼其实手感还算不错，就好像质地精良的碧玉，甚至还有着些许的柔软。 但是随即光翼一阵嗡鸣传来，似乎感受到自己已经醒了，随即松开紧紧缠在自己腰身的光翼，似乎有些窘迫地飞快离开自己，迅速回缩着消失在视野中。 帝云归脑海中有了几分清明。 这个山中水母，触手怪兽的身份究竟是谁，原本自己尚且以为便是镇守魔兽，可是如今真正的镇守魔兽已经出现，那么这只山中水母的猜测范围便骤然小了很多。 他现在显然是和自己一方，否则也不会这么好心地出手援助，再联系到之前他在山顶上与奚柏楠星昏鸦二人苦苦纠缠许久，最后被偷袭落败之中，随即从地下钻出来的反而是变身完成的轩一。 这其中，就有很多思量了。 或许——这个山中水母的他。 应该用她来称呼。 思及此处，帝云归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对方既然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么自己当然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毕竟小女孩子家的，害羞终究还是害羞的啊。 而在此时，远方异变又生。 原本自从轩一让山岳巨鼋复苏，而自己的攻击又让它彻底清醒，开始搬山卸甲准备正面一战的时候，奚柏楠趁此时悄无声息地潜入，虽然自己相距甚远，不知道对方是否得手。 但是从山岳巨鼋随之那声极悲凉哀伤的鸣叫来看，他身上定然被奚柏楠做了什么不好的手脚，并且最终被它觉察。 而当帝云归从昏迷中苏醒的那一瞬间，所看到的第一眼甚至不是缠在他腰间的绵长光翼，而正是那从天空中落下的第二颗火焰流星。 在那一瞬间帝云归甚至有些恍惚。 何其相似。 当初金乌从天空坠落之际定然是相似的场景，虽然那个时候他被金乌吞在腹中，但是他对外界依然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而金乌是何等的存在，如今轩一竟然能够和金乌达成相若的威势，这个少年的成长速度，真有点恐怖如斯的感觉。 那么现在，恐怕就是轩一也收到了自己的战果。 因为远方的山岳巨鼋彻底狂暴起来。 它在地上不顾一切的飞快跳动，乃至于翻滚，横冲直撞，推倒成座的山峰，那些原本巍峨的高山在这只山岳巨鼋面前，真的就像是一个个玩具一般，任他拦腰撞断，只听得那里雷鸣混动，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好在山地领域作为最后一个未知领域，来此之人甚少，又大多都身怀惊人业绩，之前的那番争夺与后来的三洞玄联盟又惊走了为数不少的浑水摸鱼者。 眼下虽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山地领域蛰伏，但是数量一定不会太多。 否则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成为这头狂暴的山岳巨鼋脚下亡魂。 身在空中还好，如果身在大地之上，这样庞大的怪物陷入狂怒之中，横行霸道起来，那真的是四方之内不会有一合之敌。 只有螳臂当车。 上古神话有大神撞断天柱，致使天地倾斜，日月颠倒，乃以巨鳌之足四方支柱方得幸免。 只是而今，神祇不再，反而是一只巨鼋故技重施，重蹈覆辙，不知道是不是该有人斩断它的四足。 …… …… 而此时，轩一很忙。 他其实在一招之后便迅速升到了高空，乃至于空气最稀薄的地方，几乎紧靠着须弥山的结界，乃至于比远方的天空之城更高。 在这里，目之所及的一切几乎都成了微型的积木，七大领域皆在眼中，甚至放眼望去，城市领域椒月的黄土金字塔，海洋领域艾玛·克劳夫特的英仙座都在眼中，历历在目。 只是轩一却没有多少时间欣赏这美景。 他只等待奚柏楠最后的大功告成之际。 但轩一先等来的却是巨鼋摄人心魂的鸣叫。 所谓鼋鸣九州泣，即使身在至高点的轩一都有些心血来潮，只是好在他相距甚远，体内又有轩二帮助他对抗这样的精神攻击，所以受到影响不大，只是稍微有些担心距离更近的叶雅及帝云归奚柏楠三人。 好在随即，他便听到了叶雅从黑铁之戒中发出来的讯息。 “种子已经种下了。” 得到笃定，轩一再不迟疑，放开身形，让其自由从九天之下坠下。 他一路下坠，再借助重力的同时，自己也不住地加速，虽然知道这一招行险之极，但同样，危险越大，威力便也随之越大。 等到接近下方这头巨鼋之际，他整个身体周围的火焰都被巨大的空气摩擦挤成了流线的水滴形。 好在有轩二的辅助，他轻松便找到了奚柏楠之前的落点，做了最后的主动制导之后，轩一这枚人形导弹，便带着浑身的烈焰，直接冲进了方才那条漫长的甬道，然后撞击在被奚柏楠种下种子的龟甲处。 再没有任何的声响。 原本坚硬无匹的碧绿色龟甲此刻被轩一一穿而过，如入朽木薄纸一般，整个人连着那团火焰，一同炸入山岳巨鼋的血肉之中。 如此惊变，如此剧痛，山岳巨鼋如何不暴躁如雷，如陷疯狂。 第一百六十章 不曾超脱便永处苦海 在这个世界里，单单活着就要拼尽全力了。 轩一虽然一直都很理解这句话，但是从来没有这一刻更加理解这句话。 因为他现在就在山岳巨鼋的体内。 而且，是物理的体内。 并不是说他如同孙猴子一样被人吞入腹中，而是他暴力穿透了对方堪称是最坚固防御的龟甲，进入了它的心肺肝肠胆之中。 外在坚不可摧的堡垒，往往就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轩一虽然本身是在外部，但是如今他来到了内部。 山岳巨鼋的血肉老而且韧，不过再老再韧，也不至于让轩一这把烧红的快刀无法在其中切割而过。 他的面前是一片血色，山岳巨鼋疯狂的运动身体，希望用自己的几万吨的肌肉生生夹死这个烦人而且龌蹉的寄生虫。 但是轩一却偏偏是一颗烧热的铜豌豆，蒸不烂，煮不熟，锤不扁，炒不爆，偏偏又响当当。 他的火焰灼烧着对方的身躯，但同样受着对方极致的挤压。 他们互相折磨着，死亡对方先于自己死去，这样自己就能够骄傲的站起来举起右手，宣告自己是这场死亡竞赛的胜者。 但是偏偏，它们的寿命同样坚韧无比。 其实轩一本来是想过用七夕紫蓂来终结对方的寿命，毕竟现在他对七夕紫蓂的掌控远非当时在晖亡之林可比，他的境界也比当初高到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只是偏偏，这头山岳巨鼋实在太大了。 七夕紫蓂也不是什么烈性毒药。 和玄齿兽相比，山岳巨鼋就真的如同一座山与一头牛的差距。 他恐怕需要让自己被山岳巨鼋整个嚼碎了，才能最后中下毒成功，然后等对面毒发恐怕还要等个三五年。 这样的买卖未免也太赔了一点。 所以，他只能来这里和对方拼命。 和深渊蠕虫不同，山岳巨鼋的体液并不具有那种骇人的强酸，只是和深渊蠕虫比起来，这头山岳巨鼋又实在太大只了一点。 大果然是美的。 轩一暗暗想着，然后催动火焰烤焦对方身上每一条肌肉，蒸腾每一滴鲜血。 从来没有人像他这么烧烤，他简直是在创造烧烤界的新神话，如果轩一现在能闻到气味的话，哪怕说大多数肉都被他烤成了焦炭，但相信他走过来的通道一定还是肉香四溢。 所谓天才地宝，又有什么天材地宝能够和活了可能十万年以上的老乌龟相比呢？ 只是轩一连一点气味都闻不到，来自于他血脉之中的霓凰赤炎在灼烧外在一切的同时，也封锁了内在，让他不必要受到外面的一切影响。 以及这也是多余的东西。 这世间有什么剧烈的疼痛能和有人在你肚子开刀剑派对更疼呢？ 如果有的话，那就只能是有人在你肚子里烟熏火燎烤腰子，涮牛肚了。 轩一清楚地知道对方有多么疼，因为他的七夕紫蓂毒发的时候也有这么疼。 对方发疯地想要摧毁自己眼前的一切，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把钻进自己身体里的虫子给弄出去。 可是轩一又怎么可能会出去呢？ 如果这个世界有动物保护组织，那么现在的轩一一定被谴责了千百万次，然后被踏上了一万只脚，毕竟这是全世界都找不到几只的珍稀史前生物。 但是所谓保护，是在对方不会杀了你之前。 而眼下，轩一既然选择了和对方搏命，那么只能和它搏到最后。 其实轩一一点都不喜欢搏命，所以其实他搏命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是那些屈指可数的次数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轩一最后都赢了。 因为一旦开始，他就会从始到终都拼尽全力，不留任何遗憾。 轩一不知道自己切断了山岳巨鼋多少条血管，烧断了多少根肌肉，如果把对方的身体比作一个巨大的城市，那么这座城市有几片城区都已经沦为了彻底的废墟。 但是山岳巨鼋依然没有死去，它的生命力那般旺盛，即使身体毁掉了十分之一，依然能够生龙活虎地在外面肆虐，发泄自己极致的疼痛，而对于人类来说，百分之一的内脏损伤就是绝对的致命伤。 而轩一已经累了。 他以芥子之身和皓月争辉，确实有点难。 少年咬了咬嘴唇，终于不再凭自己一味的蛮干。 既然横冲直撞不能解决问题，那么他只能一针见血，直捣黄龙。 “轩二。” “它的心脏在哪？” …… …… 山地领域已经彻底沦为了废墟，由于领域限制，山岳巨鼋无法逃到其他领域肆虐，否则的话他恐怕已经一路从山地领域横推到了城市领域，连最终下海都未必不可能。 毕竟它体内燃烧着这个世界上最炽热的火焰，只有用一个大洋的海水才能够将其浇灭。 但是它不能离开，所以它只能做一只真正的困兽，在山地领域循环往复地哭嚎碰撞，践踏并且将脚下的一切碎为齑粉。 它或许真的不是最强的镇守魔兽，如果几大镇守拉出来遛遛的话，它最终很可能只能排到中游。 但是毫无疑问，它绝对是破坏力最强的镇守魔兽。 原因很简单，它最大。 帝云归往往望着这只完全陷入疯狂，丝毫不管体力是否消耗殆尽的镇守魔兽，在那一瞬间甚至有点可怜它。 只有最疯狂的人才能想出来最天才的计划。 轩一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们都感觉这个少年疯了，连奚柏楠都完全不认为自己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情，所以他已经到了那扇大门前，最终却这还是插上了钥匙便悄然离开。 可轩一不仅这样做了，甚至到现在他还没有死去。 在几万吨肌肉的碾压下，他依然还活着，因为这还在疯狂中的山岳巨鼋便是最好的证明。 帝云归甚至一点都不想过下去。 因为所谓的山地领域，如今已经可以改名为高原领域。 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山了。 而突然，好像有人给这一切画下了休止符。 山岳巨鼋精力原本看起来还无穷无尽，它奔跑跳跃着将这片土地肆虐了一遍又一遍。这片平坦的大高原，便是属于它的快乐游乐场。 可是突然，山岳巨鼋停下了。 它不甘地仰头望向天空，然后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的哭嚎。 如果它能在这十多万年间突破原本的境界，恐怕便不会落到今天的这个下场了。 山岳巨鼋挪出最后一步，然后颓然倒下。 这是真正的推金山倒玉柱，这片山地领域已经没有山了。 而它便是最后一座。 尘埃荡起又落下，因为它的血浸染在大地上，化作巨大的鲜血湖泊。 山地镇守，山岳巨鼋，陨落。 第一百六十一章 湖光山色两相宜 尘埃落定，残阳如血。 天空只剩下最后一抹血红色的余晖，血流成湖，湖中倒映着山岳巨鼋庞大如山岳的尸骸。 湖光山色两相宜。 只是这样的景色，丝毫让人感不到放松之感。 帝云归居高临下看着这番风景，然后慢慢自天空降落下来，小心而谨慎。 眼下山岳巨鼋已死，但是山地镇守之位依然没有决出。 因为在他们最初三人的协议中，这个山地镇守的位置本来就不在商讨之列。 如果山岳巨鼋不死，那么说这个便等于画饼充饥，空中楼阁。 而如果山岳巨鼋最终死去，难道他们真的会按照最初的约定如同谦谦君子一样将这个位置拱手送给某人？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 所以当山岳巨鼋身死之后，便是最终要摘果子的时候了，自然能者居之。 帝云归迈出一步，而眼前的山岳巨鼋尸体上又有了第二般变化。 这头巨兽的尸体当然已经千疮百孔，鲜血早已经从这些孔洞中流干，不知道轩一究竟在它体内做了什么，但最终还是不要知道太多得为好。 而此时，山岳巨鼋那张大到几乎无法形容的大嘴突然张开了一点，帝云归眯起眼睛，正想做出回应的时候，却看到轩一艰难地双手撑住山岳巨鼋的上下嘴唇，从中勉强挤了出来。 他当然已经不再是炎发灼眼的模样，连身上的赤炎也已经燃烧殆尽，此时的少年，全身沾满着山岳巨鼋体内的粘液与鲜血，看起来格外的狼狈不堪。 但是他终究还是活着。 帝云归心中先是欣喜，但不知为何又有些失落。 因为他活着，便意味着他们之间还会有一场战斗，只是现在的战斗，即使自己赢了，也大概不会开心吧。 这样想着，帝云归静静向着远处的轩一开口：“轩兄别来无恙？” 帝云归当然比轩一年长许多，只是此刻，他这声轩兄却叫的有些心服口服。 远处的黑发少年抬起头，然后笑了笑：“承让了。” 然后轩一望向帝云归：“镇守之位，云兄也有兴趣？” 帝云归点头，然后摇头：“算了。” 他有些意兴阑珊。 山地镇守之位固然难得，看之前山岳巨鼋的威势，最后的镇守兵器当然也非易与之物。 但是从此时的轩一那里摘果子的事，帝云归终究还是不太想做。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最想要的也不是山地镇守之位。 帝云归摇头之际，第二人踏着尘土从远方慢慢走来。 明明尘埃飘扬，但是他身边的尘土在飘起一半之后便纷纷落下，便如同无数被火燎断翅膀的蝴蝶。 灰白发色的奚柏楠已从之前的创伤中苏醒，虽然神情依然委顿，但是看起来状态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他一步一步走来，最后走到山岳巨鼋所形成的血湖边上，一步踏出，他所落足的鲜血上瞬间凝结成冰一样的血块，撑起了他的身体。 “身体还好？”奚柏楠远远望着轩一。 轩一笑了笑：“勉强还能打。” 奚柏楠点头，然后扭头看了帝云归一眼：“你要一起吗？” 帝云归摇头：“我说过算了。” 奚柏楠颔首，然后再踏出一步：“只分胜负，不分生死如何？” 如今任谁都看得出，轩一方才经历了那番苦战，实力十停去了九停，而现在奚柏楠这个时候和他挑战，自然是趁人之危。 但奚柏楠性子凉薄，之前共战这山岳巨鼋，他也是出了大力，并且最终险些身死，即使最后成功杀死山岳巨鼋的是轩一，有没有谁说过，他不能向轩一挑战。 他所说的不分生死，其本意自然是——即使最后他赢了轩一，也不会就势取他性命。 对于奚柏楠这样的性子来说，能口出此语，已经难得之极。 轩一看着在血湖踏浪前行的男子，他这番作为当然是示威，显示他状态上佳，劝自己知难而退。 但是轩一此次进入须弥山，其实就没有抱著侥幸苟活的打算，于是少年长笑一声：“既分胜负，当分生死。” 这样说着，轩一微微闭上眼睛，赤红色的火焰重新在这个少年身上燃起，替他燃尽身上的一切污垢。 这尚且是帝云归与奚柏楠第一次看他在自己面前变身，看到如此驾轻就熟，举重若轻的施为，其实内心都叫了一声好。 毕竟所谓力量都需要付出自己的代价，轩一的这个赤焰形态威力如斯，那么自然有其的代价所在。 看是看如今轩一表现，即使有代价，但是代价看起来也是极轻，和之前推测完全相反，心中对轩一的评价不由又高出几分。 只是评价再高，两个人的见识又都是卓绝，都看得出如今的轩一不过是强弩之末，不能破鲁缟，眼下轩一能够再开启这赤焰形态已殊为不易，真打起来恐怕两人都有机会在几个回合下将轩一拿下。 只是帝云归之前已经说过自己无意镇守之位，君子一言当驷马难追，他无心毁诺，但是此时却不好再出手相帮。 毕竟无论是像自己这样放弃，还是像奚柏楠那样执意强夺，都是一种选择。 所以他只是在一旁让出一步，然后低低说道：“奚柏楠，你若杀了他，你我便是一生之敌。” 奚柏楠不动声色地点头，口上却是一言不发。 他双手背在在身后，举重若轻地在血湖上行走，生生在这鲜血湖泊中走出一条笔直的凝血之路来，目的便是在湖中小岛上的轩一。 轩一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奚柏楠，其实全身确实早已经逼近了极限，他燃烧了太多的霓凰之血，体内的七夕紫蓂早已经是蠢蠢欲动，但是就这样认输罢手，轩一也是宁死都不愿。 虽然说这第四日之后，还有第五日攻守日可以利用，以他现在的实力，去挑战一个较弱的镇守也不是全无机会。 但话虽是这么说的，眼下各大镇守都是洞玄境的佼佼者，即使帝子菁稍弱一点，却不说这只是相对而言，她身边更是有那位强至巅峰的曦子权，想要图谋她的镇守之位，恐怕只是空谈。 也便是说攻守日虽然存在，一定程度上当然是给那些有实力运气却不太好的参赛者第二次机会，但是更重要的，其实是让各大镇守在连续四日的抢夺之后，有一定的喘息之机，来迎接最后的裁决日。 轩一如今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让他就这么放弃，恐怕即使杀了他他也做不到。 奚柏楠已经走出了一半，他行走的速度初时尚慢，但是越走速度越快，眼下几乎已经是在湖面上飞驰，恐怕过不了几个呼吸，便会来到轩一的面前，而轩一依然在抓紧时间调息着，争取在这最后的机会多回复一点体力，为自己多争取一点胜机。 奚柏楠或许还存意留他一命，但轩一却已经打定主意要你死我活，即使因此得罪奥斯椒月也在所不惜。 毕竟——自己的毒对付一个山岳巨鼋尚显不足，但是对付以侵蚀掠夺为致知途径奚柏楠来说，可以说是完全克制。 正在这时，两条光之匹炼从天而降，横扫而过，将整个血湖一分为二，奚柏楠站住不动，面色稍微有些古怪。 叶雅的身形缓缓从天空中降落，身后是舞动的六条各色光翼。 “你问过我了吗？奚柏楠。” 叶雅轻轻说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玄武臂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三章 玄武臂铠 第一百六十三章玄武臂铠 虽然在此之前轩一亲眼见过艾玛等三人在面前榨取镇守魔兽残余灵性，召唤镇守兵器的操作，但是自己亲自来做的时候尚且是头一次。 不过其实有些事情，知道原理之后就很简单，轩一的燃血之术尚未解除，以洞玄的境界来感知和汇聚山岳巨鼋残余的灵性更是简单，当轩一闭上眼睛之后，便感觉眼前这座黑色的巨大山峦之中，开始升起一个个小小的亮晶晶的星点，在它意识的牵引下，这些星点也在一点点向着自己的手心汇聚。 少年只觉得自己的手心暖洋洋麻酥酥的，下意识地就向下抓去，只觉得手掌似乎没入微凉的沙粒之中，并随即握住一个坚硬的物体，下意识地，轩一就用力将它握紧，然后用力抽出。 在抽出手的那一瞬间，轩一只感觉自己面前汇聚的灵性瞬间如同星点般散去，如同无数的游鱼食尽了饵料然后摇尾离去，之前暖洋洋麻酥酥地触感也消失不见。 轩一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手中是一个椭圆形的臂铠，其色玄黑，上面镶嵌着几片鳞甲。 只握着这个臂铠，还没有将其戴上，海量的信息就向轩一脑海中涌去，关于臂铠的一切信息，少年马上便了如指掌。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伸手将这个黑色的臂铠牢牢扣在手腕之上，只听得咔嚓一声，臂铠飞快地在手臂上锁死。 然后轩一平静伸手，向着身侧平平淡淡挥出一拳。 只见在臂铠的加持下，一条山脉在自己面前迅速升起，一路延伸，一直到了视野的尽头。 当初看其他人拿到镇守兵器之后，瞬间对领域中的一切了如指掌，随心所欲，那个时候轩一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毕竟如鱼饮水，冷暖只有自己可知。 而当轩一自己戴上这个臂铠之后，那一瞬间感觉整个山地领域都被自己一口吞入腹中。 所谓胸怀天下，所谓气吞寰宇，在这一刻才对这一切体会的淋漓尽致，山地领域中的一切都仿佛如臂指使，让轩一感觉自己甚至无所不能。 虽然明明知道这不过是幻觉，但是轩一其实暗暗相信，或许洞玄之上，也是和现在相似的感受。 这次千星试七大镇守的好处，恐怕一大半便是依靠镇守兵器，提前感受洞玄之上的力量，从而让自己那道天人之界，跨域得更加轻松写意。 山地领域镇守，尘埃落定。 山地镇守，轩一。 …… …… 轩一看着自己手臂上慢慢消散的玄黑色臂铠，此时他面前，已经只剩下恢复了普通样子的叶雅一个人。 随着山地领域镇守的最终决出，海天处夕阳最后的余晖慢慢落下，须弥山重新被黑暗所笼罩。 那些原本还想谋渔翁之利的人们纷纷放弃了这个不成熟的小目标，远离了山地领域，重新回归各自阵营的驻地，毕竟轩一立场中立，也便意味着他没有立场。眼下轩一执掌着整座山地领域的生杀大权，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没有人会想把自己的生死寄托在别人的一念之差上。 帝云归和奚柏楠当然也走了，奚柏楠原本便是来争夺镇守之位的，如今镇守之位已然旁落，他也没有在这里久留的想法，此番赌斗，不过是愿赌服输罢了。 至于帝云归，他对山地镇守倒无势在必得之心，之所以来此，目的不外乎有三。 一是他素来心高气傲，来千星试一趟两手空空固然非他本意，所以有最后的几乎肯定要尝试一二。 二来则是自帝云归进入须弥山以来，也就是和天空镇守魔兽金乌算是酣畅淋漓大战一场，剩下的时候，基本都是和莉薇尔小打小闹度过的，大违帝云归想要见识切磋天下英雄的初衷，所以他才会异常决绝地与曦子权辞行，只想在这里大战一场。 至于其三，便多少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了。 须弥山中知晓轩一便是逼迫曦子权出手的那个神秘人的存在少之又少，但偏偏帝云归便是其中之一，他不仅知道是轩一和曦子权短暂交手，更知道轩一还神奇地从曦子权手下生还，并且隐藏在山地领域——毕竟七大领域，最后能住人的只有这一个领域了。 帝云归是真的不想轩一有曦子权这样的敌人，毕竟他深深了解曦子权究竟有多么可怕。 但是另一方面，帝云归同样不想曦子权有轩一这样的敌人，因为他又同样了解，轩一有多么擅长将不可能的事情便为可能。 故而充当说客，化解双方的矛盾，也是他的重要目的。 而今眼下的三个目的都已经基本达成，他自然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所以一时间白天还熙熙攘攘的山地领域，到了夜晚便变得幽静异常。 随着太阳西落，月亮升起，柔和的白月光透过云翳洒在大地上，只见白银铺地，这个之前还惨烈异常的战场竟然变得有几分静谧的诗意。 轩一和叶雅一同坐在龟背上，彼此之间甚至有些相顾无言。 叶雅依旧短发，看起来刚强又倔强，但是比起来完全处于战斗状态如同雌兽一般的凌厉模样相比，现在依然称得上温良贤淑。 他们自从进入须弥山以来，一直都是朝不虑夕，甚至一直都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说一番话。 似乎直到此刻，才有了无限的说话时间。 现在已经是第四天的夜晚，凌晨一过，便是第五天攻守日的开始。 七大镇守纷纷各自名花有主，轩一也赶上了末班车，这在少年进来之前一直都是奢望，直到最后一天才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希望，直到现在真的拿到他，轩一还有点感觉恍如梦幻。 他距离自己所想要的东西，已经无限近了。 “我姐姐便是星九。” 轩一抬头看着天上那轮明月，以及明月之畔那座悬浮的城市。 冷不丁的，轩一便说出了这句话。 听众只有一个人。 叶雅则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她看向轩一，满眼的不相信：“你有什么证据？” 是啊，轩一有什么证据？ 他唯一的证据便是这是姐姐亲口所承认的事情，但在旁人看来，不过是梦境的呓语，又如何做的真。 于是轩一淡淡笑了笑：“没有证据，但她就是姐姐。” 第一百六十四章 虚无之人 轩一说的这番话当然没有道理，但他却是和星立华彼此相处十一年的姐弟，再没有道理的话在他口中依然会有点自己的道理。 叶雅点了点头。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少女轻轻问道。 “我不知道。”轩一摇头：“我这一身都是姐姐给的，如果她想要的话自然是由她拿去。” 轩一说话的表情很平静，充满了理所当然的味道，叶雅看得出，轩一说的也是真话。 他一直所做的一切，都是以拯救星立华为最终目的，可是而今发现，姐姐一点都不需要拯救，需要拯救的反而是轩一自己。 如果星立华最后取得千星试优胜，又是如何一个景象呢？ 轩一当然没有办法再杀一个身为星城行走的姐姐。 但是他自己，还能活下来吗？ 叶雅看着男孩的脸，突然说道：“椒月姐姐都知道。” 奥斯椒月当然知道，当初给轩一心中扎下那根刺的人便是她。 她后来所说的那番自己会去保护星立华的话，当然也是彻头彻尾的鬼话。 如果星立华根本就不需要保护，她不仅不需要保护，甚至她还有余力去保护他人。 那么奥斯椒月当时只需要空口白牙便能够许下一个承诺，甚至让轩一倒欠她一个人情。 轩一笑了笑：“我知道。” 奥斯椒月虽然查清了这其中的许多关节，甚至向轩一透露了一点，但是从来都没有将这些和盘托出的想法，无论是时机尚不成熟还是奥斯椒月有奇货可居的意图。 当然，也有原因是她是为了轩一好。 因为有些东西，轩一确实不应该那么快知道。 尤其是他在幻境中见识过星立华的真实身份究竟有多高之后。 她十一年前，在暗部的地位便与而今的暗部执行司司长星白帷平齐，乃至于更高半筹，那么十一年后的今天，星立华又是何种身份？ 星立华不想让轩一知道的事情，轩一提前知道恐怕百害而无一益。 以及——轩一已经在幻境中确认过姐姐的心意，哪怕那一切都是来自于轩二的虚构，但是轩一依然选择相信。 那就是姐姐和自己一样，从未对彼此有过真实的恶意。 叶雅叹了口气，他两个人都算是绝顶聪明之辈，所以只从很少的话语便能够交流很多的心思，很多事情都在不言中。 之前那次最好的告白机会失去之后，叶雅虽然有些不开心，但最终还是承认自己终究是欠缺了那点勇气，况且女孩的矜持让她终究很不开心。 为什么非要是自己告白，而不是轩一向自己表白，全天下的男子没有不对九公主魂牵梦绕的，唯有眼前这个家伙一直把自己视作烫手山芋，恨不得尽快撤手，扔得越远越好。 虽然说对轩一内心的想法大致了解，但是要说心中一点都不在意，当然是自欺欺人。 所以她摇了摇头，虽然眼下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是叶雅却没有回去。 轩一也从来没有问过她这个问题。 如果说这两天来轩一和叶雅的关系究竟有什么进展，那么最大的进展莫过于轩一再也不会赶叶雅走了。 如果她想待在自己身边，轩一便会和她在一起。 于是叶雅最后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静静坐到了轩一的身边。 “借我一个肩膀。”少女轻轻开口。 然后，她靠着少年的肩膀，在月光下静静进入了梦乡。 …… …… 白银之厅中，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 这里大多数都是寿数过百的老人，少男少女之间那朦胧的情感，早已经在他们心中激不起任何的涟漪。 眼下七大镇守尘埃落定，无论是空白所选定的叶雅，还是墨辰所选定的星昏鸦，都已经近乎被淘汰出局。 不过幽影一族与虚之一族没有真正的代表在千星试中，原本就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所以即使挑中了自己的代理人，但最后被淘汰其实也没有太过意外。 而此时所有人关注的焦点，自然是轩一。 这个被叶萱最后选择的十五岁少年。 当他从沉睡的地穴中飞出的时候，再次展现的烈焰形态，终于让所有人将他与那熟悉的霓凰一族赤炎彻底联系在一起了。 这并不是昙花一现，而是可重复可控制的主动行为，虽然不知道轩一究竟和霓凰一族是什么关系，但是二者有关系是不争的事实。 “轩一是不是霓凰一族流落在外的血脉？”洛滨看着圆桌上平静坐在龟背上的少年，自家的九公主把头搁在他的肩上。 他问的对象是奥斯帝国的皇太子，奥斯羽生。 在霓凰一族没有派代表出席的情况下，奥斯帝国在一定程度山可以代替霓凰一族发言，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毕竟两者是姻亲之族。 奥斯羽生静静摇了摇头，然后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据我所知，他与霓凰一族没有任何关系。” “倒可能与我族有一定的关系。” 叶夜学院的院长看向他：“我不曾听说过贵族有将霓凰之血从体内精炼外显出来的技术。” 是的，奥斯家族与霓凰一族通婚千余年，彼此的血脉紧密联系在一起。 不过由于奥斯家族的血脉过于强势，而隐族的血脉又过于弱势，所以即使通婚千年，奥斯家族也不曾出现过霓凰一族的红发赤瞳的体征。 既然连体征都无法外显，那么想要使用霓凰一族的血脉力量那更是无稽之谈了。 但是从这条思路上来看，这个轩一的霓凰之血确实可以解释。 如果他是奥斯家族流落在外的旁系血脉，那么继承一部分的霓凰之血丝毫不让人感到惊奇，至于他如何获得能够让霓凰之血精炼外显的技术，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奥斯羽生面对洛滨的质疑，点了点头：“我们家族确实不曾掌握这种技术，但并不意味着这种技术不存在。” “至少在千年前，这种技术曾经大放异彩过。” 洛滨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便是这个。”奥斯羽生淡淡回答。 他年龄甚小，但是一言一语都有着不可言说的威严气势。 “关于那个虚无之人的故事。”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世界的天平 所谓虚无之人这个称呼，对于世间来说是不存在的，但是对于在场的这些人而言却如雷贯耳。 因为对于历史而言，这个人确实不存在，他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就好像有人将他的一切完全抹去。 但是最终，他却在历史中留下了唯一的一笔。 并且是改变了整个历史走向的一笔。 “天启七年。”一直沉默寡言满脸悲苦的曦远鸿此时静静开口，作为虚无之人事件的当事方，曦远鸿当然不能再保持沉默：“有长虹贯于天际，西起叶夜城，东止奥登帝都。” “横亘万里。” “是夜，吾祖天武帝曦彻遇刺。” “是时，长安女帝在侧，未能阻止。” “帝都光芒大放，与白昼无异。” “战后，帝都毁却三分之一，吾祖重伤，行刺者不见踪迹。” “吾祖事后对此事三缄其口，未下令缉拿刺客，故有人推测刺客已经死于吾祖与长安女帝联手之下，但吾祖也因此失去了登临圣者之境的最后机会。” “由于此事的目击者不过寥寥数人，地位又皆高绝，故而至今对当时的情形所知深不明了。” 这样说着，曦远鸿将目光投向在座位上闭目假寐的深栗色长发少女克里斯蒂：“天武帝驾崩之后，吾族曾经三次向您重礼探求当日所发生的真相，却都被您拒绝。” “不知今日，可否与吾等说个明白。” 克里斯蒂·克劳夫特，商业联邦幕后掌控者克劳夫特家族的家主大人，并且从千年之前执掌到了而今。 她号称阿赖耶识，只要是在这个世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一件能够逃脱她的神识。 少女微笑，笑容冷清，千年的光阴没有在她的容颜下留下任何划痕。 这个少女就像是一颗开满樱花的花树，你明明知道只要轻轻一摇，就会从她身上掉落无数的秘密。 但是从来没有人敢真的用手握住摇一摇。 克里斯蒂道：“我回答了三次，这一次依然是相同的答案。” “我知道，但没有必要说。” “便如同曦彻陛下与星曦殿下都做出的态度一样。” “有些事情，发生之后就应该埋葬在历史中。” “没有被人知道的必要。” 曦远鸿点头，然后道：“那么我想知道，当初那位虚无之人，是不是确实用了和而今少年轩一相似的技术，来提升自己的战力。” 克里斯蒂静静望着曦远鸿，秋水剪瞳般的双眸中是淡淡的紫色：“是的。” 周围所有人一片哗然。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轩一的惊叹还是止于这个少年的血脉与天赋。 但是而今如果轩一与千年那个虚无之人有莫名的关系，那么之前对这个少年的所有预估都要重新洗牌再来一遍了。 千年前的那位刺客，横空出世，无论是在之前还是之后，世界都不曾有过他的位置，但是一经出手，便在两位当世至强者的面前，重伤一位，战平一位，如此战绩，当然是彪悍史册。 但是他在这之后却彻底消失，连当事人都对此不闻不问，似乎他们彼此之间已经达成了什么交易一般。 要知道，无论是长安女帝还是天武帝曦彻，他们的修为都已经站在了洞玄之上的顶端，长安女帝曾经过圣门而不入，而天武帝曦彻则在此之前刚刚击败并杀死了上一代的人类至强者，叶夜学院院长林夕，刚刚宣告了自己新一代人类最强者的身份。 可是转眼之间，这位突如其来的刺客便将这一切完全粉碎，天武帝重伤之后终生都没有再恢复之前的巅峰状态，更在之后的兰斯战争中被九公主叶青阵上击坠，因此伤上加伤，才最终导致了天武帝壮年而殇，让位托孤于长安女帝，造就长安女帝三百年帝位的后话。 即使眼下这座大厅中，公认的世间最强者，四位来了三位，但即使是纸面上实力最强的叶萱，也没有自信说自己面对当初的天武帝或着长安女帝敢言有获胜的把握。 更不要提在这两位可谓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兄妹联手之下。 所以而今在场几乎每个人都在心想，如果放任这个轩一不管让他成长下去，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虚无之人。 此事便有些重大了，原本千星试是星主选拔自家行走的一个盛会，所以各家都给星主面子，派出了自家的最强阵容。 而接下来，由于星主的提议，这场千星试又变成了决定接下来的计划5%的利益归属的游戏，至此千星试的分量重了很多，但终究还不到让所有人殚精竭虑的地步。 但是而今，当轩一展露出了这份原本只属于虚无之人的能力时，不约而同的，每个人都有着同一个忧虑。 当今世界如此和平，各方势力犬牙差互，各自投鼠忌器，四大至强者彼此排排坐，吃果果，是很重要的一个抑制器。 这四个人中，无论是谁最终出了问题，都意味着世界要生出大乱子来。 九公主叶萱庇护兰叶帝国。 斯特行走曦远鸿庇护斯特共和国。 星主庇护星城。 以及没有亲身来此的奥斯之皇。 他们极少出手，因为自身的存在便是威慑力的体现，可是一旦说某一方存在着能够绝对杀死一位“至强者”的武器，那么这个平衡就会瞬间打破。 是杀死，而不是击败。 而眼下，曾经的虚无之人便是这样一个武器。 他重伤了天武帝曦彻，让天武帝终生无法踏出最后一步，更严重损耗了他的寿命，让一个正常情况下以百年计算寿命的存在在短短几十年里便度过了一生。 让天武帝——从无法战胜，变得有机会战胜。 否则的话，而今之世绝对不会有三大帝国诸方势力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会有一个统一的斯特帝国。 没有人怀疑这一点。 那么，面对可能的第二个虚无之人，他们又该以什么态度去面对呢？ 是扼杀于萌芽之中，还是任其生长，或者干脆是抢夺据为己有。 在一个可能的虚无之人面前，什么十五岁的药剂宗师，什么十五岁洞玄，都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这样想着，几乎每个人都最终将目光望向了一个人。 始终保持沉默，如同苍白的海象一样高踞在自己王座上的老人。 星主。 无论如何，轩一是星城培养出来的。 所以星主才拥有对轩一的最终裁决权。 银白发色的老人眨了眨浑浊的眼睛，似乎嘴唇有些干涩，似乎他也不知道，这场千星试最后会成为这样的局面。 但最终，他还是看向所有人，眼神苍老而悠远。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凝视 所谓虚无之人这个称呼，对于世间来说是不存在的，但是对于在场的这些人而言却如雷贯耳。 因为对于历史而言，这个人确实不存在，他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就好像有人将他的一切完全抹去。 但是最终，他却在历史中留下了唯一的一笔。 并且是改变了整个历史走向的一笔。 “天启七年。”一直沉默寡言满脸悲苦的曦远鸿此时静静开口，作为虚无之人事件的当事方，曦远鸿当然不能再保持沉默：“有长虹贯于天际，西起叶夜城，东止奥登帝都。” “横亘万里。” “是夜，吾祖天武帝曦彻遇刺。” “是时，长安女帝在侧，未能阻止。” “帝都光芒大放，与白昼无异。” “战后，帝都毁却三分之一，吾祖重伤，行刺者不见踪迹。” “吾祖事后对此事三缄其口，未下令缉拿刺客，故有人推测刺客已经死于吾祖与长安女帝联手之下，但吾祖也因此失去了登临圣者之境的最后机会。” “由于此事的目击者不过寥寥数人，地位又皆高绝，故而至今对当时的情形所知深不明了。” 这样说着，曦远鸿将目光投向在座位上闭目假寐的深栗色长发少女克里斯蒂：“天武帝驾崩之后，吾族曾经三次向您重礼探求当日所发生的真相，却都被您拒绝。” “不知今日，可否与吾等说个明白。” 克里斯蒂·克劳夫特，商业联邦幕后掌控者克劳夫特家族的家主大人，并且从千年之前执掌到了而今。 她号称阿赖耶识，只要是在这个世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一件能够逃脱她的神识。 少女微笑，笑容冷清，千年的光阴没有在她的容颜下留下任何划痕。 这个少女就像是一颗开满樱花的花树，你明明知道只要轻轻一摇，就会从她身上掉落无数的秘密。 但是从来没有人敢真的用手握住摇一摇。 克里斯蒂道：“我回答了三次，这一次依然是相同的答案。” “我知道，但没有必要说。” “便如同曦彻陛下与星曦殿下都做出的态度一样。” “有些事情，发生之后就应该埋葬在历史中。” “没有被人知道的必要。” 曦远鸿点头，然后道：“那么我想知道，当初那位虚无之人，是不是确实用了和而今少年轩一相似的技术，来提升自己的战力。” 克里斯蒂静静望着曦远鸿，秋水剪瞳般的双眸中是淡淡的紫色：“是的。” 周围所有人一片哗然。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轩一的惊叹还是止于这个少年的血脉与天赋。 但是而今如果轩一与千年那个虚无之人有莫名的关系，那么之前对这个少年的所有预估都要重新洗牌再来一遍了。 千年前的那位刺客，横空出世，无论是在之前还是之后，世界都不曾有过他的位置，但是一经出手，便在两位当世至强者的面前，重伤一位，战平一位，如此战绩，当然是彪悍史册。 但是他在这之后却彻底消失，连当事人都对此不闻不问，似乎他们彼此之间已经达成了什么交易一般。 要知道，无论是长安女帝还是天武帝曦彻，他们的修为都已经站在了洞玄之上的顶端，长安女帝曾经过圣门而不入，而天武帝曦彻则在此之前刚刚击败并杀死了上一代的人类至强者，叶夜学院院长林夕，刚刚宣告了自己新一代人类最强者的身份。 可是转眼之间，这位突如其来的刺客便将这一切完全粉碎，天武帝重伤之后终生都没有再恢复之前的巅峰状态，更在之后的兰斯战争中被九公主叶青阵上击坠，因此伤上加伤，才最终导致了天武帝壮年而殇，让位托孤于长安女帝，造就长安女帝三百年帝位的后话。 即使眼下这座大厅中，公认的世间最强者，四位来了三位，但即使是纸面上实力最强的叶萱，也没有自信说自己面对当初的天武帝或着长安女帝敢言有获胜的把握。 更不要提在这两位可谓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兄妹联手之下。 所以而今在场几乎每个人都在心想，如果放任这个轩一不管让他成长下去，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虚无之人。 此事便有些重大了，原本千星试是星主选拔自家行走的一个盛会，所以各家都给星主面子，派出了自家的最强阵容。 而接下来，由于星主的提议，这场千星试又变成了决定接下来的计划5%的利益归属的游戏，至此千星试的分量重了很多，但终究还不到让所有人殚精竭虑的地步。 但是而今，当轩一展露出了这份原本只属于虚无之人的能力时，不约而同的，每个人都有着同一个忧虑。 当今世界如此和平，各方势力犬牙差互，各自投鼠忌器，四大至强者彼此排排坐，吃果果，是很重要的一个抑制器。 这四个人中，无论是谁最终出了问题，都意味着世界要生出大乱子来。 九公主叶萱庇护兰叶帝国。 斯特行走曦远鸿庇护斯特共和国。 星主庇护星城。 以及没有亲身来此的奥斯之皇。 他们极少出手，因为自身的存在便是威慑力的体现，可是一旦说某一方存在着能够绝对杀死一位“至强者”的武器，那么这个平衡就会瞬间打破。 是杀死，而不是击败。 而眼下，曾经的虚无之人便是这样一个武器。 他重伤了天武帝曦彻，让天武帝终生无法踏出最后一步，更严重损耗了他的寿命，让一个正常情况下以百年计算寿命的存在在短短几十年里便度过了一生。 让天武帝——从无法战胜，变得有机会战胜。 否则的话，而今之世绝对不会有三大帝国诸方势力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会有一个统一的斯特帝国。 没有人怀疑这一点。 那么，面对可能的第二个虚无之人，他们又该以什么态度去面对呢？ 是扼杀于萌芽之中，还是任其生长，或者干脆是抢夺据为己有。 在一个可能的虚无之人面前，什么十五岁的药剂宗师，什么十五岁洞玄，都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这样想着，几乎每个人都最终将目光望向了一个人。 始终保持沉默，如同苍白的海象一样高踞在自己王座上的老人。 星主。 无论如何，轩一是星城培养出来的。 所以星主才拥有对轩一的最终裁决权。 银白发色的老人眨了眨浑浊的眼睛，似乎嘴唇有些干涩，似乎他也不知道，这场千星试最后会成为这样的局面。 但最终，他还是看向所有人，眼神苍老而悠远。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漠沙如雪 大漠沙如雪。 微风吹过月光下的沙漠，每一颗沙子都在闪闪发光。 帝云归轻盈落在沙地之上，足底未曾陷下去一寸。 “怎么。”有女子的声音冷冷响起：“有人不是号称如果自己回不来就当自己死了？” “如今怎么又回来了？” 帝云归看向空无一人的沙漠，耸了耸肩：“我如果是你的话，会担心接下来的裁决日。” “山地镇守被轩一拿了。” 帝子菁被这个消息震慑地轻微窒息。 她原本和轩一并没有什么冲突的，甚至说天一阁中彼此还留了一份善意在。 但是后来在这场沙漠中的战斗，早已经将那些善意撕裂地一点不剩。 “他即使不死，在幻灭之刃下受的伤，又怎么可能那么快恢复？”帝子菁有点像是说服自己一样地开口。 “你我都见识过他创造的奇迹，那么既然他能在幻灭之刃下不死，那么伤势恢复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吧。”帝云归慢条斯理说道：“如今他掌握山地镇守的领域兵器，你凭一把破刀打得过吗？” 帝子菁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当初在沙漠战斗中，她心知败局已定，但骄傲不允许她投降，如果不是曦子权在最后关头插手，她很有可能会被轩一所杀。 这不仅仅是自己的心魔，更是非常简单易懂的克制，轩一的洞玄能力克制她的洞玄能力，让她处处为其掣肘，根本发挥不出五成的功力。 而眼下如果轩一真的拿到了山地镇守，那么无论是心理层面还是实战层面，自己都大大不利，这对她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真的不希望再靠曦子权救场一次了。 一次已经够丢人了。 正在这个时候，曦子权的声音平静响起，平和温润：“进来吧。” 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砂之旋涡便在帝云归的脚下形成，帝云归纹丝不动，任凭那个旋涡将他整个人吞噬。 当进入沙漠之下的时候才感觉到了另外一个天地。 经过了更长时间的经营，帝子菁已经在这个沙漠领域构造出了真正的地下要塞，帝云归脚下的沙子静静流动着，让他的身体在那错综复杂的迷宫中不断地移动，这里或许在地下几十米深的地方，如果帝子菁突生歹意，那么即使是帝云归，想要脱身也殊为不易。 况且，他的云气生来就是被这干燥的沙子所克制的。 不过帝云归其实并不担心这一点，虽然他长期和帝子菁关系不睦，但是双方皆有分寸，点到为止，真正撕破脸的情况还没有发生过。并且这次曦子权也在，给帝子菁天大的胆子，她也不会愿意在哥哥面前公然内讧。 不是不敢，而是不愿意。 帝云归乘着这四通八达的沙漠之履带，足足十分钟之后，才最终来到了帝子菁的沙漠要塞之内，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在这个被夜光珠照明的黄沙殿堂之内，竟然只有曦子权一个人。 帝子菁竟然不在其内。 帝云归踏上坚实的地面，笑了笑：“我以为你妹也会在这里的。” 曦子权淡淡道：“她不想见你。” “我也不想见她。”帝云归回应道。 曦子权叹了口气：“她终究是我唯一的妹妹，并且也不是很不成器。” 帝云归笑了笑：“如果她真的不成器就好了。” 曦子权摆了摆手，示意帝云归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 帝云归与帝子菁矛盾的形成很复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只是因为曦子权的缘故加剧罢了。 所以如果聊这个话题，不仅三天三夜聊不完，更重要的是不会有任何进展。 “轩一是什么情况？”曦子权终于问道。 山地领域那边动静大到整个须弥山都地动天惊的，但是真实情况究竟怎么样，倒是没有人真的清楚。 与山岳巨鼋战斗的时候，山岳巨鼋几乎将整个山地领域夷为平地，能够待在山西领域便已经是艺高人胆大之辈才能做到，想要再探听情报，那就是更艰难了。 所以而今大多数人都清楚山地领域也迎来了他的镇守，但是这个镇守究竟是谁，又是如何拿到的，终究是一个未解的谜团。 这个镇守的未知人选，如果开一个盘口的话，星昏鸦的赔率定然是最高的，毕竟【嗜血暗鸦】名声在外，能够靠实力打出称号的人，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 接下来【祸难之子】奚柏楠也在推测之内，与帝云归的支持率五五开。 当然，也有人认为不在冰雪领域的九公主也有机会夺得山地镇守之位，毕竟不需要任何理由，将九公主三个字放在这里便足够了。 但是，认为这个最终镇守归属于轩一的，非但是寥寥无几，甚至干脆空无一人。 毕竟，整个须弥山，认识他的人都屈指可数，更别提认为他能夺得一尊镇守之位了。 帝云归慢慢从头讲起，将那个力压奚柏楠与星昏鸦联手的山中水母惊人威势，将它最终因为未知的原因一着不慎落败，奚柏楠与星昏鸦乘胜追击，想要将它彻底击杀。 正在这个时候，轩一从地下升起，接住了下半回合的战斗。 “山中水母便是九公主叶雅吧。”曦子权听到这里，突然开口。 帝云归诧异看了看曦子权，曦子权笑了笑：“曦光一族保留有很多当初九公主叶青的原始材料，如果你想看的话，回头可以给你找一些。” “要知道，有时候身为敌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帝云归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轩一伤愈之后，能够以一敌二吗？”曦子权饶有兴趣问道。 因为无论是奚柏楠还是星昏鸦，其实力都不在帝子菁之下，况且轩一面对这两个人并没有属性上的压制，甚至相反还被隐隐克制。 “我认为可以，但他并没有这样做。”帝云归静静说道。 接着，帝云归又讲了轩一现身之后，并没有急着开战，而是先叫破帝云归的存在，然后在帝云归主动为他背书之后，顺势将奚柏楠与星昏鸦彻底拆开，选择单独与星昏鸦一人对战，并顺口提了一句自己出手相助。 曦子权不动声色笑了笑：“如果他当初在沙漠之中有如此识趣，也不必要挨我一刀。” “我说过他素来便是一个识趣的人。”帝云归平静回答：“我几番出手，已经算了是还了之前的恩怨，请你下次相见，不要太过为难于他。” 曦子权看着帝云归：“他想拿千星试的优胜，便要过我这一关，你是装傻。” “还是真傻？”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期待 帝云归望着眼前的男子。 他金发，金眉，金眸，无须。 五官轮廓清晰，面色白净乃至于有着淡淡的书生气，整个人看起来甚至有些弱弱的风淡云轻感。 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个人瞬间锋利起来，就好像是一柄藏锋的刀慢慢出鞘。 “带不带敌意战斗，区别很大。”帝云归平静说道。 “你若下决心杀他，上次也不会一刀之后不继续追击。” “我知道你有惜才之心，你这个人就是有这个臭毛病，却一直都不想承认。” “就好像当初在奥登，三招之后我已经任你宰割，可你却将我高高提起，低低放下，如果那个时候你能如帝子菁的意将我杀了或者废了，便没有而今这么多的故事。” 曦子权表情微微有些僵硬，然后争辨道：“点到为止不能算放水，点到为止！修行者的事，能算放水吗？” 帝云归忍不出扑哧笑出声来。 是的，曦子权这个家伙，远远看着既高冷又有酸气，其实相处久了，才会发现他那些人之所未及的可爱之处。 这个家伙扛着曦光一族的门面已经扛了很久了，不出意外的话，他成为斯特行走之后抗的会更久。 怪不得自己在曦光族内看历代镇守的画像，一个个都苦着一张脸，就连当初的长安女帝，晚年的画像也是冷冰冰得不复半点生气。 毕竟斯特行走这个职权所背负的责任实在太重了。 曦子权也意识到自己无意之间露出了呆气，白净的面皮微微有些泛红，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连忙说了一句：“那我不杀他总行了吧。” “然后呢。” 帝云归笑而收声。 把曦子权弄恼了，他真会砍人的。 于是帝云归讲轩一最终将星昏鸦逼退，让其离开山地领域，随后他们三人结盟，共同图谋对付镇守魔兽山岳巨鼋一事。 曦子权轻咦了一声。 帝云归看向他。 曦子权问道：“山岳巨鼋身在千米孤峰之下，轩一如何会知道它的位置？” 这件事当时帝云归和奚柏楠都没弄明白，但是当时既然轩一保证会让山岳巨鼋现身，所以就暂且把这件事情搁下来了，如今曦子权再问，帝云归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清楚，只能说道：“或许之前他在地下另有发现？” 曦子权摇了摇头，但是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让帝云归继续说下去。 帝云归点头，开始讲轩一独自一人在山峰一侧出手刺激山岳巨鼋从沉睡中复苏，然后自己再出手让其彻底清醒过来，陷入战斗状态，之间的许多惊险，帝云归皆一言带过，直接将他将奚柏楠带到数千米高空，让他借山岳巨鼋崩山的尘雾做掩护，直接从天空之上突袭山岳巨鼋。 接下来的情景帝云归即使在天上，但仍然无法尽知，只了解到最终山岳巨鼋被莫名刺激，从而发出了那声几乎整座须弥山都在微微震颤的鸣叫，连自己在远处都被影响，失去知觉不知过了几多。 但从下落的高度判断，恐怕时间在十秒以上。 这样长时间的控制，如果对敌之际，不知道够死几个来回了。 “奚柏楠死了吗？”曦子权直接说道。 帝云归摇了摇头，曦子权似乎稍微有些惋惜。 奚柏楠是早已经声名鹊起的少年强者，并且前途不可限量，如果他死于千星试中，更重要的是死在山岳巨鼋的手中，那么不仅没有任何人会承担奥斯帝国望海州那一家的怒火，更能让今后的奥斯帝国失去一大臂助。 这样的好事却最终功亏一篑，让曦子权都有些扼腕叹息。 要知道，奚柏楠这样的角色，即使曦子权亲自出手都要费一番周章，更要呈下天大的因果，曦子权如果不是别无选择，是万万不会这样做的。 “那就是九公主殿下出手了。”曦子权做出了判断。 帝云归无声点头。 曦子权见识渊博，又善于分析局面推进，所以很多时候他做出的判断，虽然不是亲历，但是却往往能先于叙述者得出真相。 帝云归其实相隔甚远，也没有瞧见，但是事后推理，再联系自己身上的光翼，心知真相八九不离十，于是开口道：“我虽然没有亲见，但只有这个可能了。” 然后帝云归方才讲述那从天落下来的火焰流行。 曦子权沉默无声，手指轻轻叩击桌面，似乎在静静推演，直到帝云归讲到轩一在山岳巨鼋体内肆虐，折磨地山岳巨鼋彻底疯狂，开始无休止地在山地领域进行破坏，自己待地远远的再不敢上前之时，曦子权才若有所悟开口道：“奚柏楠在之前破坏了山岳巨鼋的背甲，否则即使是我出手，也不足以一招便贯穿对方最坚固的防御。” 毕竟太重也太厚了。 帝云归点头之余，曦子权方才继续推演，最终止不住拍手叫奇：“这山岳巨鼋如此庞大，如果我出手的话倒有几个办法可以将它杀死，但以你们当初三人的情况，我现在推演，即使有办法杀死山岳巨鼋，也难以速胜，甚至拖个几天都有可能，你们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将其击杀，此招之险之妙，非常人能够想到。” 帝云归道：“也只有轩一那种人敢行此险招了。” 曦子权竟然头上有细汗涌出，方才帝云归是讲述者，但是曦子权一步步推演，竟然有身临其境之感，最后心中推演愈盛，以他的修为也会头生细汗，可见入戏之深。 直到帝云归此言说出，曦子权才如梦初醒，叹道：“你之前劝我，我总还有些不以为然，直到此时，我才相信。” “轩一此子，最好不要与之为敌啊。” 帝云归笑而不言。 曦子权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之中的每个关节，虽然还有几处没有推明白，但他心知轩一绝对借助了大臂助。 但是须弥山上，能够进入此地的人无一不是有大背景大来历之人，轩一原本孤身一人能够走到此地便已经几乎做到人之所不能及，而再联系到轩一身上那神秘的臂助，才让曦子权终于对轩一既敬且畏，与当初纯粹因为惜才而留手的心态大不相同。 他不由期待起接下来最终的裁决日，轩一又能够展现怎样的能力。 这样想着，许久不曾激动的内心也有些火热起来。 帝云归看着曦子权的表情，知道他现在反而起了争胜之心，不由叹了口气：“你之前答应了我什么？” 曦子权笑了笑，表情无辜：“我又不会杀他。” “况且现在看来，他似乎没那么好杀。” “我只是。” “进入千星试以来。” “第一次有这么期待罢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海上生明月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浅黛色的天空孤月高悬，所谓月明星稀，此刻连云翳都是淡淡的，月光无所阻拦地洒向四野，就好像有人在用水桶从九天之上倾倒水银一般。 月华流泻。 只有最耀眼的几颗星辰才有机会在这块巨大幕布上稍稍展露自己的踪迹。 海面无风便静。 但再平静的海面，也无法与如镜的湖水相提并论，深蓝色的海洋反射着月光如千万片揉碎的鱼鳞洒在那里，巨大的英仙座黑色的剪影停泊在海上，已然下锚。 一头深栗色长发的艾玛·克劳夫特慢慢从舰桥上站起，看向远方。 自从千星试开始之后，她可谓是最悠闲的角色了，第一个获得镇守之位暂且不提，更关键是由于英仙座的存在，即使在与海龙战斗的最艰难的时刻，这位少女舰长都不曾留下一滴汗珠。 在战斗结束后，别人都在荒郊野岭风餐露宿，只有她始终呆在英仙座上，要知道，每一座排水量上千吨的舰艇都是设备齐全的宾馆，而上万吨的战列舰则毫无疑问五星级的标准。 至于英仙座，坐拥八万四千吨的排水量，称之为海上的移动宫殿都不遑多让。 这样的吨位再装上那几百门口径吓人的巨炮与弹药之外，仍然有大量的空余吨位用于其他的设施。 比如数百平米的淡水泳池，比如陈列满各国美酒的纯木质结构的酒窖，再比如拥有十二个烤箱的点心房，林林总总不可胜数，如果哪天这艘英仙座不得不走上退役的道路，那么拆掉武器之后就是世界上最大型的豪华游轮。 只是不知道有谁能够买得起。 不过艾玛休息太久了，甚至感觉自己有点生锈的迹象。 镇守不得轻离自己的领域，至少在最初的四天里不可以，虽然艾玛由于嫌弃镇守兵器三叉戟的样式而让琉璃替她持有，但并不意味着她便能够因此摆脱镇守的桎梏。 在她的视线方向，有人正海面上乘风破浪而来。 琉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艾玛的身后，静静开口：“让她接近吗？” 艾玛笑了笑：“不让她上船她可是会骂人的。” 说话间，海上那人已经越来越近，直至此时才看清，她脚下竟然是一只纸做的银色剑鱼，一路劈波斩浪，剑吻修长锐利，足以以假乱真。 剑鱼是海上速度最快的游泳健将，其时速可以达到一百千米以上，换算成航速节的话则相当于六十节，这是至今都没有船型可以突破的疾速。 当距离再近时，那条剑鱼从海面上一跃而起，并且随之张开了两侧的鱼鳍，瞬间又从剑鱼变为了飞鱼，只是剑吻倒还来不及收起。 莉薇尔这番纸魔术当真称得上令人眼花缭乱，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位淡金发色的女子已经踏上了英仙座的甲板，然后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刚才一路送她过来的那条银色的纸鱼便瞬间燃起淡金色的火焰，随即化为灰烬落入大海之中，算得上生于斯死于斯。 然后莉薇尔才看向艾玛，单膝下跪行礼：“莉薇尔见过少主。” 艾玛不动声色笑了笑：“我不知道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少主。” 莉薇尔未从地面站起，低头说道：“莉薇尔如果不记得少主，现在也不会回来啊。” 艾玛看着她：“起来吧。” 莉薇尔闻言方才站起，嘻嘻一笑：“艾玛姐姐要不要听我这一路上的见闻呢？” “姐姐在这英仙座山枯坐了两天三夜，是不是无聊透了？” 莉薇尔其实真实年龄比起艾玛·克劳夫特只大不小，但是由于克劳夫特家族在商业联邦为不是皇族却胜似皇族的存在，所以年龄的差距反而不太重要。 如果莉薇尔真的厚起脸皮叫艾玛为妹妹，那反而是僭越之称。 所以当莉薇尔这样叫的时候，无论是艾玛还是她身后的琉璃都不以为怪，琉璃背着银亮的三叉戟沉默不语，而艾玛倒是有些玩味地看着这位妖娆的淡金发色女子：“怎么，你还想邀功？” “邀功不敢，只是将功赎罪罢了。”莉薇尔款款笑道， “莉薇尔这一路所见甚多，别的我想姐姐可能还不感兴趣。” “但是这次山地镇守的归属，想必姐姐一定猜不到。” …… …… 这样的场景在须弥山的每个角落都在上演，其余六位镇守他们彼此都知根知底，就算说有星九这个黑马，但是相对而言最后的结果还是八九不离十。 但唯有轩一，成了这场千星试中最大的变数。 当然，就此所有人掌握的情报还是不一，彼此有所参差。 帝云归当然是这些人中掌握这方面情报的事情最全面的一个。 他不仅知道轩一便是在沙漠领域与曦子权交手的那个人，更曾与火焰形态的轩一并肩作战，甚至知道在山地领域惊鸿一现的山中水母真实的身份，以及惊骇级别的实力。 但是其他人，所知的就远远没有那么多了。 莉薇尔便是所知没有那么多的一员。 以至于身为情报贩子的她，所能给出的最有价值的情报，竟然只是轩一最终夺得山地镇守的消息，这样的战绩在莉薇尔的职业生涯中堪称耻辱。 但其实也怪不得她。 毕竟很多时候，实力才是获得信息的最大制约条件。 在轩一前往沙漠领域的时候，她被帝云归拦下无法跟随，可是即使跟随，她也无力对抗因为帝子菁和赤砂之蝎对抗而产生的变异毒素。 后来在山地领域，哪怕莉薇尔一行人先找到了轩一与叶雅的藏身处，可是面对无法战胜的星昏鸦，他们只能够背水一战，战不过之后四散而逃。 所以即使之后莉薇尔在远处获得了相对第一手的战术情报，但是对于其中的很多细节，距离太远的她始终无法得知。 莉薇尔也不太敢靠近。 所以，在城市领域的黄土金字塔上，双腿交叠坐在黑曜石王座上的椒月，听着面无表情的奚柏楠所带回来的情报，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没想到啊。” “兔子也学会打架了。” “真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第一百七十章 初代血脉 这位黑发黑眸的娇俏公主坐在王座上言笑晏晏。 其实奚柏楠掌握的情报有很多，除了轩一之前和奚柏楠做过一场的事情他不清楚之外，其他的事情，无论是轩一的实力，还是帝云归和他之前的暧昧关系，他与星城貌离神合藕断丝连的尴尬处境，林林总总，这位看似冷漠的少年都看在心里。 只是他从来不说。 除了需要的时候。 当平静叙述完这似乎与他完全无关的一切之后，奚柏楠才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句。 “公主殿下识人之明，在下佩服之至。” 如果说之前在城市领域那场巨头会议的时候，轩一只是充分证明了他那令人不得不侧目的绝对潜力，那么不过两天的时间，轩一就已经迅速成长为了完全可以与须弥山上所有人平起平坐的超级巨头。 如果再考虑到这个少年与兰叶九公主的特殊关系，与帝云归的人脉，那么奚柏楠无比清楚地明白，即使最后轩一没有拿到千星试的优胜，但只要他能够活着出去，这世界之大，他哪里都已经去得了了。 甚至和星城之前的芥蒂也不算什么了，即使星城蠢到拉不下面子，仍然视这个少年为仇敌，但是轩一的潜力已经足够让其他势力冒着与星城关系破裂的危险，强行保下轩一。 毕竟就他目前所展露出来的实力，只要最后结果是抢回来一个活人，那么付出的代价再高都几乎是值得的。 至少就目前而言，轩一已经是和自家月公主一个级别的天才了。 而月公主是什么级别？ 十五岁三境圆满致知为空间神术的洞玄境，无法在同龄人中寻找对手，只能在更加年长的存在乃至于回溯千年的历史里找寻。 而自家的公主殿下，偏偏在他最落魄无助的时候给他了一笔天使投资。 锦上添花不足为奇，雪中送炭才是真正的难能可贵。 就连奚柏楠自己，也是被那个家族雪中送炭之后，出于感激，才决定为其效忠的。 但奥斯椒月听着奚柏楠的赞誉，居然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 甚至听着轩一在离开他们之后的连番惊人成长，奥斯椒月都没有露出任何的惊骇表情。 甚至有种——理应如此的表情。 她一直听到奚柏楠说完最后一句，才略带笑意地接口：“完了吗？” 奚柏楠点了点头。 奥斯椒月歪头，她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但是因为其修为高深，处事极其老辣，所以从来不曾有人真把她当做未成年的少女看待。 只是此刻，这位公主笑眯眯地歪头斜眼，促销与刁钻流露在那张精致如玉石一般的面容上时，你为她的丽色所迷惑的那一瞬间，才会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女不过是个孩子。 因为她做出的是只有孩子才会露出的表情。 喜悦又幸灾乐祸，如同小魔鬼一样恶作剧达成时候的表情。 “如果你们知道，他连一个月都活不下去的话，不知道你们会怎么想。” 奚柏楠终于保持不了平静：“他看起来就像是死不了的小强，而今较之以往更强大了无数倍，公主何出此言？” 奥斯椒月看着他，黑色的眼睛里平静如湖：“首先，你需要感谢叶雅小姑娘，她阻止了你想要问鼎山地镇守的举动。” “否则的话，你就没有机会回来见我了。” 奚柏楠看着公主殿下，确认她没有开玩笑，然后才皱了皱眉头。 “为什么？” 当时的情况，如果没有叶雅力保的话，他怎么想也不会被区区一个强弩之末的轩一杀死。 “星鹤渡那个蠢货也是这样想的，然后他死了。”奥斯椒月笑眯眯地说道：“虽然星鹤渡和你比起来肯定差了很多火候，但是你不得不承认，他依然算得上一个非常杰出又标准的白银家族成员。” 对于在晖亡之林里发生的一切，身在事外的奚柏楠了解并不多，但是他还是多少知道自家公主曾经亲身涉足过那场其实影响颇为深远的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以及轩一似乎曾经受过这次标准测试的牵连，最终险些身死在暗星的黑狱之中。 可是由于情报不足，他依然没有办法将这一切联系在一起。 于是奥斯椒月看着他疑惑的表情满足笑了笑，然后开口道：“星鹤渡是被一种无色无形的毒杀死的，无色无形的毒并不稀奇，但是稀奇的是，在这之前，轩一才刚刚从格物圆满境晋升到了致知境。”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选择致知了一种毒。” “这种毒的名字叫做。” “七夕紫蓂。” 一切关节被打通了。 奚柏楠后背瞬间被冷汗所打湿。 自己的能力是侵蚀与掠夺，如果这样和轩一战斗的话，只要他刻意引导自己吮吸他的生命力的话，那么自己就会顷刻中招。 七夕紫蓂的可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世代侍奉奥斯家族的存在不能再清楚了。 “莫非。” 奚柏楠轻轻开口。 “轩一是某位殿下？” 奚柏楠说的隐晦，但是椒月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于是少女皱了皱眉头：“我其实有再查，但是五代之内，所有的奥斯家族成员都记录在册，包括早夭与去世的成员，都在我们的严密控制之下。” “以及，你知道的，我们家族寿命不长的。” 寿命不长，便意味着在世的人少，以及繁衍的子嗣更少，这让排查每一种可能变得更加容易。 “但是五代之内，没有子嗣流落或者血脉被盗的迹象。” “但是如果在五代之外，或许有我力有不逮的地方，但是奥斯家族的血脉，必须以霓凰之血为温床才能够繁衍，如果有人脱离家族，那么他如何可以去和霓凰一族通婚，诞下可以成活的后代。” “这是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一点。” “但是，轩一的体内不仅有七夕紫蓂，更有霓凰之血的迹象。” “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他体内无论是霓凰之血，还是七夕紫蓂，其浓度远远高于寻常的家族成员，甚至与我相比还要更高一点。” “如果真要解释的话，只有在蝶英公主之前的初代级别的家族成员才有他这样的血脉浓度。” “所以。”奥斯椒月平静看着奚柏楠：“我才会对他那么感兴趣。” 第一百七十一章 身体力行又何其之难 奚柏楠看着笑容清冷的黑发公主，看的有点目不转睛。 轩一为什么命不久矣的原因他已经大致知道了，因为奥斯家族深受七夕紫蓂之毒的困扰长达千年，所以一直依靠着莲隐复生剂与霓凰族的通婚来延续血脉这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密辛。 但是霓凰族在这之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这才是真正意义的密辛。 甚至连凯撒·奥斯本这样有着在朝堂上权倾一方的宰相爷爷，都对此知之甚少。 毕竟，奥斯家族与霓凰一族的婚约是在一千多年前定下的，那个时候奥斯帝国才刚刚建立，兰叶帝国甚至还在襁褓中远未真正成长起来，斯特帝国依然饱受百王之乱的混乱折磨，霓凰一族也才刚刚成为魔之眷属不过百年。 圣人时代还没有落幕，上古三圣甚至还活跃在这个世界的表面。 而在这个时候，那位垂死的帝王便与霓凰一族缔结了如今已经延续了一千多年的盟约。 世为姻亲之族，这话说起来容易，身体力行做起来又何其之难。 但是霓凰一族与奥斯家族互为表里，一千多年就这么过来了，彼此之间各取所需，相安无事。 奥斯家族有霓凰一族作为背书，千年来虽然几经离乱，但始终屹立不倒，虽然有奥斯家族自身各代皇帝都始终励精图治的缘故，这又因为奥斯家族始终困于七夕紫蓂的诅咒，从未有一位皇帝活到过老年昏聩之时。 但另一方面，任何一方对奥斯家族有觊觎之心的人，又不得不考虑他们身后作为老亲家的霓凰一族。 而对于霓凰一族而言，身为魔之眷属便意味着几乎与尘世断绝，不得干涉任何世俗之事，但有些时候，身在明面的奥斯帝国在某种意义上相当于他们自己的暗星组织，只是更加光明正大而已。 但是这样的各取所需尽管确实有着生生不息的生命力，可人总是善变的，一代代人的生生不息，能够让再如何坚固的盟约都慢慢分崩离析。 而在奥斯帝国与霓凰一族之间，这种可能却并不存在。 因为——虽然其实奚柏楠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那个人的情报，但是没有情报便意味着无事发生。 无事发生的意义，便在于。 那位一千多年前曾经与殊华大帝签订通婚盟约的霓凰一族族长。 恐怕到现在，仍然还活着。 …… …… 冰原之上，冷月高悬，风如刀割。 这就是须弥山神奇的地方了，在这方圆不过数百公里须弥山上，最北方的雪原被冰雪覆盖，滴水成冰，哈气成雾，但是在南方的沙漠地带却滴水不觅，燥热难当。 很显然，用普通的地理知识很难解释须弥山上的一切。 不过好在，并不是每个人都一门心思要当地理学家的。 兰夜行独自站在雪地上，披着深灰色的大氅，望月怀远，反而显得更加形单影只。 她背后有声音响起：“很晚了。” 兰夜行回过头去，看到那个有着一头乱糟糟红头发的少年正站在雪中，头上落满雪花，腰间斜斜挎着一把雪白色的长剑。 那是冰原领域的镇守兵器，朔方剑。 当初在森林领域，便是这个少年决定兵行险着，带走了兰叶帝国的生力军北上雪原去寻求破局之道，当初这个想法兰夜行是赞同的，甚至婉拒了卡斯特的邀请，选择留守在森林领域的基地，并在他暗度陈仓之后再去北上会合。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最终由于星城在城市领域的迅速落败，搅动了整个须弥山中的局势，最终招致了星城对兰叶帝国的进攻，甚至兰夜行自己一度身陷囹圄。 如果不是叶雅和轩一的帮助，那么恐怕到现在兰夜行都未必能够脱困，甚至还要继续被契约控制下去。 若是常人，恐怕会对卡斯特心声怨怼，毕竟如果卡斯特继续镇守在森林领域，当然完全无惧星城的侵扰，甚至由于卡斯特的存在，星城恐怕根本不会动兰叶帝国的手。 但兰夜行终究不是常人，困局之下，寻求破局才是最好的选择，坐以待毙永远是庸人之扰，如果不是卡斯特在冰原领域开辟了栖身之所，那么现在恐怕整个兰叶帝国阵营都要被驱逐出场，有哪里有让她在雪中望月感怀的机会。 “对啊，为什么不睡呢？”兰夜行静静说道：“明天便是攻守日，虽然我不大认为你会被人挑战，但总归早睡没什么坏处。” 卡斯特似笑非笑，他衣着单薄，但一点都没有御寒的意思，反倒是以冰雪致知的兰夜行，裹着厚厚的大氅似乎非常畏寒。 不过其实想通也很简单，因为卡斯特状态正值巅峰，又拿了朔方剑，自然不惧这点严寒。 而兰夜行自己在森林领域吃了大亏，甚至有些伤及本源，至今伤势远未痊愈，甚至连一点寒气都经受不起。 “我和你一样睡不着不行吗？”卡斯特笑容可掬地说道。 这个年龄不大，战力却是在整个须弥山上，唯一堪堪与曦子权相提并论的少年，几乎是唯一的异类。 即使是兰夜行，在进入千星试之前对他也是一无所知。 直到兰叶帝国全员集合准备进入的时候，叶萱才终于简短介绍了他的身份。 “卡斯特，我的徒弟。” 而卡斯特自己的自我介绍则更加令人无语。 “性别男，爱好女，但只喜欢九公主。” 当时所有人都感觉叶萱是不是脑子秀逗了才选卡斯特当自己的徒弟，虽然这样腹诽自家的九公主是很不地道，但是之前叶雅出逃的消息虽然不至于闹得满城风雨，但是却瞒不了他们这些帝国本身的高层子弟。 既然叶萱选了一位不太合格的九公主，那么再选一个更糟糕一点的徒弟似乎也不会让人感觉太意外？ 但是在进入之后，卡斯特用自己的实际表现改变了所有人对他的固有认知。 他很强倒在其次，毕竟这次千星试里就没有弱者，更别提他还是叶萱的弟子，也便是下一代的侠。 所以卡斯特有多强他们都不感觉意外。 但问题是，卡斯特不仅强，还非常敏锐与能干，事实上，仅仅在进入半天之后，这个少年便已经实际获得了兰叶帝国阵营的指挥权。 第一百七十二章 苍穹之下 （我，作者，在写）” 第一百七十一章身体力行又何其之难 奚柏楠看着笑容清冷的黑发公主，看的有点目不转睛。 轩一为什么命不久矣的原因他已经大致知道了，因为奥斯家族深受七夕紫蓂之毒的困扰长达千年，所以一直依靠着莲隐复生剂与霓凰族的通婚来延续血脉这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密辛。 但是霓凰族在这之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这才是真正意义的密辛。 甚至连凯撒·奥斯本这样有着在朝堂上权倾一方的宰相爷爷，都对此知之甚少。 毕竟，奥斯家族与霓凰一族的婚约是在一千多年前定下的，那个时候奥斯帝国才刚刚建立，兰叶帝国甚至还在襁褓中远未真正成长起来，斯特帝国依然饱受百王之乱的混乱折磨，霓凰一族也才刚刚成为魔之眷属不过百年。 圣人时代还没有落幕，上古三圣甚至还活跃在这个世界的表面。 而在这个时候，那位垂死的帝王便与霓凰一族缔结了如今已经延续了一千多年的盟约。 世为姻亲之族，这话说起来容易，身体力行做起来又何其之难。 但是霓凰一族与奥斯家族互为表里，一千多年就这么过来了，彼此之间各取所需，相安无事。 奥斯家族有霓凰一族作为背书，千年来虽然几经离乱，但始终屹立不倒，虽然有奥斯家族自身各代皇帝都始终励精图治的缘故，这又因为奥斯家族始终困于七夕紫蓂的诅咒，从未有一位皇帝活到过老年昏聩之时。 但另一方面，任何一方对奥斯家族有觊觎之心的人，又不得不考虑他们身后作为老亲家的霓凰一族。 而对于霓凰一族而言，身为魔之眷属便意味着几乎与尘世断绝，不得干涉任何世俗之事，但有些时候，身在明面的奥斯帝国在某种意义上相当于他们自己的暗星组织，只是更加光明正大而已。 但是这样的各取所需尽管确实有着生生不息的生命力，可人总是善变的，一代代人的生生不息，能够让再如何坚固的盟约都慢慢分崩离析。 而在奥斯帝国与霓凰一族之间，这种可能却并不存在。 因为——虽然其实奚柏楠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那个人的情报，但是没有情报便意味着无事发生。 无事发生的意义，便在于。 那位一千多年前曾经与殊华大帝签订通婚盟约的霓凰一族族长。 恐怕到现在，仍然还活着。 …… …… 冰原之上，冷月高悬，风如刀割。 这就是须弥山神奇的地方了，在这方圆不过数百公里须弥山上，最北方的雪原被冰雪覆盖，滴水成冰，哈气成雾，但是在南方的沙漠地带却滴水不觅，燥热难当。 很显然，用普通的地理知识很难解释须弥山上的一切。 不过好在，并不是每个人都一门心思要当地理学家的。 兰夜行独自站在雪地上，披着深灰色的大氅，望月怀远，反而显得更加形单影只。 她背后有声音响起：“很晚了。” 兰夜行回过头去，看到那个有着一头乱糟糟红头发的少年正站在雪中，头上落满雪花，腰间斜斜挎着一把雪白色的长剑。 那是冰原领域的镇守兵器，朔方剑。 当初在森林领域，便是这个少年决定兵行险着，带走了兰叶帝国的生力军北上雪原去寻求破局之道，当初这个想法兰夜行是赞同的，甚至婉拒了卡斯特的邀请，选择留守在森林领域的基地，并在他暗度陈仓之后再去北上会合。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最终由于星城在城市领域的迅速落败，搅动了整个须弥山中的局势，最终招致了星城对兰叶帝国的进攻，甚至兰夜行自己一度身陷囹圄。 如果不是叶雅和轩一的帮助，那么恐怕到现在兰夜行都未必能够脱困，甚至还要继续被契约控制下去。 若是常人，恐怕会对卡斯特心声怨怼，毕竟如果卡斯特继续镇守在森林领域，当然完全无惧星城的侵扰，甚至由于卡斯特的存在，星城恐怕根本不会动兰叶帝国的手。 但兰夜行终究不是常人，困局之下，寻求破局才是最好的选择，坐以待毙永远是庸人之扰，如果不是卡斯特在冰原领域开辟了栖身之所，那么现在恐怕整个兰叶帝国阵营都要被驱逐出场，有哪里有让她在雪中望月感怀的机会。 “对啊，为什么不睡呢？”兰夜行静静说道：“明天便是攻守日，虽然我不大认为你会被人挑战，但总归早睡没什么坏处。” 卡斯特似笑非笑，他衣着单薄，但一点都没有御寒的意思，反倒是以冰雪致知的兰夜行，裹着厚厚的大氅似乎非常畏寒。 不过其实想通也很简单，因为卡斯特状态正值巅峰，又拿了朔方剑，自然不惧这点严寒。 而兰夜行自己在森林领域吃了大亏，甚至有些伤及本源，至今伤势远未痊愈，甚至连一点寒气都经受不起。 “我和你一样睡不着不行吗？”卡斯特笑容可掬地说道。 这个年龄不大，战力却是在整个须弥山上，唯一堪堪与曦子权相提并论的少年，几乎是唯一的异类。 即使是兰夜行，在进入千星试之前对他也是一无所知。 直到兰叶帝国全员集合准备进入的时候，叶萱才终于简短介绍了他的身份。 “卡斯特，我的徒弟。” 而卡斯特自己的自我介绍则更加令人无语。 “性别男，爱好女，但只喜欢九公主。” 当时所有人都感觉叶萱是不是脑子秀逗了才选卡斯特当自己的徒弟，虽然这样腹诽自家的九公主是很不地道，但是之前叶雅出逃的消息虽然不至于闹得满城风雨，但是却瞒不了他们这些帝国本身的高层子弟。 既然叶萱选了一位不太合格的九公主，那么再选一个更糟糕一点的徒弟似乎也不会让人感觉太意外？ 但是在进入之后，卡斯特用自己的实际表现改变了所有人对他的固有认知。 他很强倒在其次，毕竟这次千星试里就没有弱者，更别提他还是叶萱的弟子，也便是下一代的侠。 所以卡斯特有多强他们都不感觉意外。 但问题是，卡斯特不仅强，还非常敏锐与能干，事实上，仅仅在进入半天之后，这个少年便已经实际获得了兰叶帝国阵营的指挥权。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举杯邀明月（周一求收藏推荐！） “抱歉，我已经忘了。” 这位银发的少女语气如斯平静，但是星白芷始终没有笑。 “你用了十一年的时间学做星立华。” “我想你已经忘了怎样做星九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已经好多年连人都没杀过了。” “一把刀几个月不磨就会生锈，你这把刀已经荒废了好几年了。” 星九没有站起，只是依旧保持着回头的姿势。 “但有些刀磨成之后就不会生锈，哪怕你把它扔到几千米的海底上千年，拔出来的时候依然像你刚扔进去的时候那样。” “我的小姐。” 星九当然说的是事实。 因为她一经出手，便拿到了天空镇守的位置，甚至在所有镇守中，她都称得上最举重若轻的那个人。 毕竟，她曾经是被当做未来星城行走的人选所培养的。 星白芷终于象征性地笑了笑，充满了不置可否的味道。 然后她补充了一句。 “根据可靠情报，轩一如今是山地领域的镇守。” 星九轻轻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嗯。” 这位少女摆出如此生人莫近的架势，如果星白芷识趣的话恐怕已经早早走开了。 不过现在，似乎这位暗部知事的小女儿谈兴正佳。 “你知道吗？” “我一直都很嫉妒你。” 星九静静摇了摇头，但是没有问为什么。 她们两个人一个是白银家族的贵女，父亲更是在星城排位坐五望三的超级巨头，本人则天赋绝佳，容貌惊人，从小不知道被多少人众星捧月。 而另外一个人则是出身于暗部的专员培养序列，这个被星城以外的所有人蔑称为魔崽子的培养计划专门生产悍不惧死又阴险狡诈的死士，暗部便是依靠这些被当做消耗品的底层专员替他们攻城拔寨，最终一步步成为整个世界最强大最严密的地下黑暗组织。 她们两个人的差距，用判若云泥来形容都略有些不及。 但偏偏星白芷会说自己嫉妒她。 星白芷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对啊，对你来说，我肯定是没事找事自讨没趣的大小姐，明明身在福中，便如同白鹤行于兰芷之间，对别人供养自己的鲜鱼嫩虾视而不见，却在觊觎远方树梢上猫头鹰正在啃的死老鼠头。” “但。”星白芷顿了顿。 声音稍微停顿，似乎这个平日里凛然不可侵犯的大小姐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嘴唇。 “我真的很嫉妒你。” 星九终于开口，声音淡淡：“我不值得大小姐嫉妒的。” “您不会想要成为我这样的人的。” 星白芷笑了笑，笑容有些凄凉：“但你也不会想要成为我对吧。” 星九没有回答。 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没有回答便等于默认。 星白芷看着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想要轩一。” 星九本来已经不再看她，甚至之前星白芷提及轩一成为山地领域镇守的时候，她都没有回头。 但是这句话让这个少女再次将头偏转过来，静静望着星白芷的脸，但是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星白芷从少女的眼中看得到对方眼中的威胁意味，但是星白芷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是的，我想把他从你怀里夺走。” “就好像女孩从自己讨厌的人中夺走她最喜欢的布娃娃那样夺走。” “因为这个世界你只在乎他一个人，所以我把他夺走了，便等于摧毁了你的世界。” “我很喜欢这样做，甚至好多次都忍不住这样做。” “我甚至无数次想过，我把他抱在怀里等你过来找我时候的样子。” “让你亲耳听到他说只想和我在一起这句话时候你的表情。” “但是我终究还是忍住了。” “是的，是的。”星白芷这样说着，甚至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这位美貌如花的少女表情看起来既疯狂，又冷静。 “我知道你在暗部的位置，也知道你一直为了保护你的轩一所不动声色做出的努力。” “我甚至怀疑，当那一天你的轩一带着兰叶的九公主逃回你的木屋时，你第一眼就知道你的男孩带回来怎样的存在。” “但是，你始终没有向我的父亲报告这件事情。” “甚至这是在父亲为此下了十一抽杀的命令之后。” “在你眼中，轩一比你的知事大人重量要重那么多吗？” 星九无法保持沉默，她终于轻轻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星白芷轻轻捂住嘴巴，笑容慢慢绽开的更大，以至于她手都完全遮不住少女脸上的笑容。 “好吧，我不说，我不说。” “毕竟再说下去，我很害怕你会恼羞成怒杀人。” “但是。” 星白芷轻飘飘说了一个但是。 “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后忍住不这样做吗？” “即使你对轩一的保护那样严密，你也无法阻止他愚蠢到竟然自己想要去参加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只因为他以为他自己不想杀你。” “那个愚蠢的男孩，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所不想要杀死的姐姐，是他无论如何拼尽全力都无法伤及一根毫毛的存在。” “而相反，她的姐姐可能用这一根毫毛就能够把他从头到脚戳死。” 星白芷的话语清幽而寂静，在月光之下，这些声音甚至要比月光本身还要更轻更冷。 但是另一面，星九平静聆听着这些话语始终一言不发。 她不反驳，可能是认为不必要，但更大的原因依然是默认。 她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她面对谎言所能做的唯一办法就是将谎言变为真实。 就如同她对轩一说自己是星立华。 那么接下来十一年的时间里，她始终都是星立华。 “唯一能杀死他姐姐的办法，其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一句真正的咒语，只对一个人有效的咒语。” “那就是。” “他亲口在你面前对你说。” 星白芷目光幽幽，静静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没有笑，这个时候其实星白芷以为她会笑着说出这句咒语，但是最终她仍然没有一点笑容。 她的话语淡淡，简短又平静。 但是充满了真实的力量。 “去死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对影成三人 （这两章好难写，不过，我还是在努力的，今晚肯定能够搞出来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举杯邀明月 “抱歉，我已经忘了。” 这位银发的少女语气如斯平静，但是星白芷始终没有笑。 “你用了十一年的时间学做星立华。” “我想你已经忘了怎样做星九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已经好多年连人都没杀过了。” “一把刀几个月不磨就会生锈，你这把刀已经荒废了好几年了。” 星九没有站起，只是依旧保持着回头的姿势。 “但有些刀磨成之后就不会生锈，哪怕你把它扔到几千米的海底上千年，拔出来的时候依然像你刚扔进去的时候那样。” “我的小姐。” 星九当然说的是事实。 因为她一经出手，便拿到了天空镇守的位置，甚至在所有镇守中，她都称得上最举重若轻的那个人。 毕竟，她曾经是被当做未来星城行走的人选所培养的。 星白芷终于象征性地笑了笑，充满了不置可否的味道。 然后她补充了一句。 “根据可靠情报，轩一如今是山地领域的镇守。” 星九轻轻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嗯。” 这位少女摆出如此生人莫近的架势，如果星白芷识趣的话恐怕已经早早走开了。 不过现在，似乎这位暗部知事的小女儿谈兴正佳。 “你知道吗？” “我一直都很嫉妒你。” 星九静静摇了摇头，但是没有问为什么。 她们两个人一个是白银家族的贵女，父亲更是在星城排位坐五望三的超级巨头，本人则天赋绝佳，容貌惊人，从小不知道被多少人众星捧月。 而另外一个人则是出身于暗部的专员培养序列，这个被星城以外的所有人蔑称为魔崽子的培养计划专门生产悍不惧死又阴险狡诈的死士，暗部便是依靠这些被当做消耗品的底层专员替他们攻城拔寨，最终一步步成为整个世界最强大最严密的地下黑暗组织。 她们两个人的差距，用判若云泥来形容都略有些不及。 但偏偏星白芷会说自己嫉妒她。 星白芷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对啊，对你来说，我肯定是没事找事自讨没趣的大小姐，明明身在福中，便如同白鹤行于兰芷之间，对别人供养自己的鲜鱼嫩虾视而不见，却在觊觎远方树梢上猫头鹰正在啃的死老鼠头。” “但。”星白芷顿了顿。 声音稍微停顿，似乎这个平日里凛然不可侵犯的大小姐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嘴唇。 “我真的很嫉妒你。” 星九终于开口，声音淡淡：“我不值得大小姐嫉妒的。” “您不会想要成为我这样的人的。” 星白芷笑了笑，笑容有些凄凉：“但你也不会想要成为我对吧。” 星九没有回答。 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没有回答便等于默认。 星白芷看着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想要轩一。” 星九本来已经不再看她，甚至之前星白芷提及轩一成为山地领域镇守的时候，她都没有回头。 但是这句话让这个少女再次将头偏转过来，静静望着星白芷的脸，但是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星白芷从少女的眼中看得到对方眼中的威胁意味，但是星白芷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是的，我想把他从你怀里夺走。” “就好像女孩从自己讨厌的人中夺走她最喜欢的布娃娃那样夺走。” “因为这个世界你只在乎他一个人，所以我把他夺走了，便等于摧毁了你的世界。” “我很喜欢这样做，甚至好多次都忍不住这样做。” “我甚至无数次想过，我把他抱在怀里等你过来找我时候的样子。” “让你亲耳听到他说只想和我在一起这句话时候你的表情。” “但是我终究还是忍住了。” “是的，是的。”星白芷这样说着，甚至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这位美貌如花的少女表情看起来既疯狂，又冷静。 “我知道你在暗部的位置，也知道你一直为了保护你的轩一所不动声色做出的努力。” “我甚至怀疑，当那一天你的轩一带着兰叶的九公主逃回你的木屋时，你第一眼就知道你的男孩带回来怎样的存在。” “但是，你始终没有向我的父亲报告这件事情。” “甚至这是在父亲为此下了十一抽杀的命令之后。” “在你眼中，轩一比你的知事大人重量要重那么多吗？” 星九无法保持沉默，她终于轻轻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星白芷轻轻捂住嘴巴，笑容慢慢绽开的更大，以至于她手都完全遮不住少女脸上的笑容。 “好吧，我不说，我不说。” “毕竟再说下去，我很害怕你会恼羞成怒杀人。” “但是。” 星白芷轻飘飘说了一个但是。 “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后忍住不这样做吗？” “即使你对轩一的保护那样严密，你也无法阻止他愚蠢到竟然自己想要去参加第七十四次标准测试，只因为他以为他自己不想杀你。” “那个愚蠢的男孩，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所不想要杀死的姐姐，是他无论如何拼尽全力都无法伤及一根毫毛的存在。” “而相反，她的姐姐可能用这一根毫毛就能够把他从头到脚戳死。” 星白芷的话语清幽而寂静，在月光之下，这些声音甚至要比月光本身还要更轻更冷。 但是另一面，星九平静聆听着这些话语始终一言不发。 她不反驳，可能是认为不必要，但更大的原因依然是默认。 她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她面对谎言所能做的唯一办法就是将谎言变为真实。 就如同她对轩一说自己是星立华。 那么接下来十一年的时间里，她始终都是星立华。 “唯一能杀死他姐姐的办法，其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一句真正的咒语，只对一个人有效的咒语。” “那就是。” “他亲口在你面前对你说。” 星白芷目光幽幽，静静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没有笑，这个时候其实星白芷以为她会笑着说出这句咒语，但是最终她仍然没有一点笑容。 她的话语淡淡，简短又平静。 但是充满了真实的力量。 “去死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海鲜披萨 轩二其实已经沉默很久了。 虽然在和叶雅相处的时候他充分展露出了一个话痨的潜质，但事实上这个不可知的存在一直以来都是以沉默者的形象出现的。 或许他开口的时候亦庄亦谐，有时候还给人很不靠谱的感觉。 但是他真的很靠谱。 无论是轩一还是叶雅都可以作证。 或许是之前那番活跃耗费了他的太多精力，在轩一苏醒之后和少年进行了最后的那番交谈之后，他便不再出现。 直到轩一再次呼唤他为止。 “可以。”轩二的声音平静响起，他只是一段意识，一片灵魂，所以无所谓睡眠与否，就好像一颗永远睁着的眼睛，默默观察着世界的一切。 “但是并不绝对。” 轩一笑了笑：“你这不是和没说一样吗？” 轩二的声音平静响起，并没有之前很多时候戏谑的味道。 “想要以一人之力改变一个族群的法律与习俗，如挟泰山以超北海，诚为不能也。” 轩二省略了很多话，但轩一知道他的意思。 “在我可以采取的措施中，这一条是最难，但也是最有效的一条。” “不是吗？”轩一说道。 “是的。”轩二道：“既然你一切都知道，那有来问我做什么。” 轩一沉默了很久，终于默默说一句。 “当只剩临门一脚之后。” “我。” “很害怕。” …… …… 当夜无事。 虽然说此时须弥山上的任何人都不是什么天黑请闭眼的角色。 但是依然没有人试图在第一时间就去捋虎须，因为随着山地领域具体战况的慢慢流出，再没有人将原本名不见经传的轩一视作软柿子之类的存在了，而是可与其他镇守相提并论的最顶尖人物。 所有人都在休养生息，或者缓慢蜷缩在巢穴舔舐伤口，等待着敢入虎口的来犯者，还有些则在等待，等待着让群蚁慢慢咬死巨象，而自己则是最后啃上去的那一只。 但唯独，没有人敢去啃上第一口。 因为每一块骨头都注定很硬。 太阳慢慢升起。 月亮慢慢落下。 这是千星试开始以来最漫长最宁静的一个夜晚，明月在天空整整悬了一宿，都没有被喧嚣打搅。 叶雅终于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水蓝色的瞳仁。 少女稍微有些迷糊。 毕竟，其实她还是太困了一点。 虽然说正如叶雅所说，她有很多正规或者不正规去维持清醒的手段，但是完全没有副作用的手段却少之又少，与惯常数日夜不眠不休的轩一相比，叶雅在平日里晚睡几个小时都能让半个叶夜城的人为她提心吊胆，如此重担之下，叶雅想熬夜都要找出几个非常得体的借口，否则便很有可能被那一夜那样的牛奶伺候。 而自从进入千星试以来，叶雅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虽然她从来都不想和大伙说点什么，可是睡觉总要有个头啊。 当最终看着轩一戴上了玄武臂铠，在自己面前成为了山地镇守，其他人纷纷离去，偌大的山地领域最终只剩下他们二人与山岳巨鼋的尸体之时，叶雅心中那放了许久的大石终于落下，绷紧的琴弦松开之后，只是靠着男孩的肩膀，少女便轻而易举地陷入了梦乡。 就好像感觉对方的肩膀很有安全感一样。 叶雅抬起手，摸了摸嘴角流出来的亮晶晶的口水，然后侧头看了看黑发少年的侧颜。 太阳从东方的海洋正在缓缓升起，所以光也打在男孩的侧颜，他眼眸紧闭，身体却纹丝不动。 不知道为何，叶雅下意识地就伸手戳了戳轩一的脸。 果然没有软绵绵的正太触感，轩一的脸硬硬的甚至没有多少肉的感觉，完全没有可爱的苹果肌的踪迹。 当然，像轩一这样的少年，也不像长苹果肌的样子。 一戳之下，轩一便睁开了眼睛。 他原本便没有睡着，他也不会睡着。 但是适当的假寐休憩，即使是轩一也不会拒绝。 “你醒了？” 轩一轻轻说道。 叶雅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昨夜没有人再来？” 按照之前所公布的规则，午夜之后便是第五天攻守日的开始，任何在之前由于各种原因无缘镇守之位的存在，都可以在这一天在七大领域任何一个领域进行挑战，虽然不知道各大镇守手中的镇守兵器是不是会根据规则有相应的削弱，但是在这一天，除了各大镇守依然不能离开自己的镇守领域之外，其他的一切规则基本上都已经基本形同虚设。 也便是之前在山地领域的乱象，会彻底蔓延到整个须弥山上。 但是理想如此美好，现实如此骨感。 到现在为止，七大领域依然非常寂静。 轩一摇头：“没有人来。” 叶雅依然靠着轩一的身体，两个人的身体没有任何重叠，只是简单的相互依靠，正如他们彼此到现在的关系。 叶雅很喜欢这样的倚靠，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害羞离开的样子。 而她也没有追问这个话题，而是平静地转移。 “我有点饿了。” 其实她早该饿了，这个小丫头就在当初被轩一的**引诱的垂涎欲滴的时候吃了一盒小饼干，之后整整一天一夜滴水未沾颗米未入，如今还能保持不错的气色，其实多亏了开青之翼时候的境界加成。 那些疯狂摄入的能量无意间也给这个少女的身体补充了不少。 轩一淡淡道：“你想吃鼋肉吗？” “最新鲜不过的大补之物。” 轩一其实不太懂怎么做，但是大不了请教轩二，即使轩二也不懂，轩一就算做的不好吃，至少做熟还是没问题的。 就算烤肉没有把握，煮肉还是十拿九稳的。 毕竟大鼋可是能令人食指大动的实锤美食。 但是叶雅摇了摇头：“长了几十万年了，怎么咬得动。” 轩一还是遵从了少女的意见。 长了几十万年的祥瑞肯定是大补，但是如果女孩不喜欢，那就肯定不好吃。 “那你想吃什么呢？”轩一问道。 叶雅想了想，开口说道。 “我想吃。” “那一天早上的海鲜披萨。”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野望天低树 （我知道这句诗是错的，但我很喜欢这一句。 以及，接下来的剧情很难写，我上一章从下午六点苟到十一点半才写出来，这一章不知道要多久了。 今晚可能没戏，这意味着明天应该是三更。 非常抱歉。 不过剧情到这里确实很难写，因为我细纲这里都是一团浆糊，属于看着写==） 第一百七十五章海鲜披萨 轩二其实已经沉默很久了。 虽然在和叶雅相处的时候他充分展露出了一个话痨的潜质，但事实上这个不可知的存在一直以来都是以沉默者的形象出现的。 或许他开口的时候亦庄亦谐，有时候还给人很不靠谱的感觉。 但是他真的很靠谱。 无论是轩一还是叶雅都可以作证。 或许是之前那番活跃耗费了他的太多精力，在轩一苏醒之后和少年进行了最后的那番交谈之后，他便不再出现。 直到轩一再次呼唤他为止。 “可以。”轩二的声音平静响起，他只是一段意识，一片灵魂，所以无所谓睡眠与否，就好像一颗永远睁着的眼睛，默默观察着世界的一切。 “但是并不绝对。” 轩一笑了笑：“你这不是和没说一样吗？” 轩二的声音平静响起，并没有之前很多时候戏谑的味道。 “想要以一人之力改变一个族群的法律与习俗，如挟泰山以超北海，诚为不能也。” 轩二省略了很多话，但轩一知道他的意思。 “在我可以采取的措施中，这一条是最难，但也是最有效的一条。” “不是吗？”轩一说道。 “是的。”轩二道：“既然你一切都知道，那有来问我做什么。” 轩一沉默了很久，终于默默说一句。 “当只剩临门一脚之后。” “我。” “很害怕。” …… …… 当夜无事。 虽然说此时须弥山上的任何人都不是什么天黑请闭眼的角色。 但是依然没有人试图在第一时间就去捋虎须，因为随着山地领域具体战况的慢慢流出，再没有人将原本名不见经传的轩一视作软柿子之类的存在了，而是可与其他镇守相提并论的最顶尖人物。 所有人都在休养生息，或者缓慢蜷缩在巢穴舔舐伤口，等待着敢入虎口的来犯者，还有些则在等待，等待着让群蚁慢慢咬死巨象，而自己则是最后啃上去的那一只。 但唯独，没有人敢去啃上第一口。 因为每一块骨头都注定很硬。 太阳慢慢升起。 月亮慢慢落下。 这是千星试开始以来最漫长最宁静的一个夜晚，明月在天空整整悬了一宿，都没有被喧嚣打搅。 叶雅终于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水蓝色的瞳仁。 少女稍微有些迷糊。 毕竟，其实她还是太困了一点。 虽然说正如叶雅所说，她有很多正规或者不正规去维持清醒的手段，但是完全没有副作用的手段却少之又少，与惯常数日夜不眠不休的轩一相比，叶雅在平日里晚睡几个小时都能让半个叶夜城的人为她提心吊胆，如此重担之下，叶雅想熬夜都要找出几个非常得体的借口，否则便很有可能被那一夜那样的牛奶伺候。 而自从进入千星试以来，叶雅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虽然她从来都不想和大伙说点什么，可是睡觉总要有个头啊。 当最终看着轩一戴上了玄武臂铠，在自己面前成为了山地镇守，其他人纷纷离去，偌大的山地领域最终只剩下他们二人与山岳巨鼋的尸体之时，叶雅心中那放了许久的大石终于落下，绷紧的琴弦松开之后，只是靠着男孩的肩膀，少女便轻而易举地陷入了梦乡。 就好像感觉对方的肩膀很有安全感一样。 叶雅抬起手，摸了摸嘴角流出来的亮晶晶的口水，然后侧头看了看黑发少年的侧颜。 太阳从东方的海洋正在缓缓升起，所以光也打在男孩的侧颜，他眼眸紧闭，身体却纹丝不动。 不知道为何，叶雅下意识地就伸手戳了戳轩一的脸。 果然没有软绵绵的正太触感，轩一的脸硬硬的甚至没有多少肉的感觉，完全没有可爱的苹果肌的踪迹。 当然，像轩一这样的少年，也不像长苹果肌的样子。 一戳之下，轩一便睁开了眼睛。 他原本便没有睡着，他也不会睡着。 但是适当的假寐休憩，即使是轩一也不会拒绝。 “你醒了？” 轩一轻轻说道。 叶雅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昨夜没有人再来？” 按照之前所公布的规则，午夜之后便是第五天攻守日的开始，任何在之前由于各种原因无缘镇守之位的存在，都可以在这一天在七大领域任何一个领域进行挑战，虽然不知道各大镇守手中的镇守兵器是不是会根据规则有相应的削弱，但是在这一天，除了各大镇守依然不能离开自己的镇守领域之外，其他的一切规则基本上都已经基本形同虚设。 也便是之前在山地领域的乱象，会彻底蔓延到整个须弥山上。 但是理想如此美好，现实如此骨感。 到现在为止，七大领域依然非常寂静。 轩一摇头：“没有人来。” 叶雅依然靠着轩一的身体，两个人的身体没有任何重叠，只是简单的相互依靠，正如他们彼此到现在的关系。 叶雅很喜欢这样的倚靠，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害羞离开的样子。 而她也没有追问这个话题，而是平静地转移。 “我有点饿了。” 其实她早该饿了，这个小丫头就在当初被轩一的**引诱的垂涎欲滴的时候吃了一盒小饼干，之后整整一天一夜滴水未沾颗米未入，如今还能保持不错的气色，其实多亏了开青之翼时候的境界加成。 那些疯狂摄入的能量无意间也给这个少女的身体补充了不少。 轩一淡淡道：“你想吃鼋肉吗？” “最新鲜不过的大补之物。” 轩一其实不太懂怎么做，但是大不了请教轩二，即使轩二也不懂，轩一就算做的不好吃，至少做熟还是没问题的。 就算烤肉没有把握，煮肉还是十拿九稳的。 毕竟大鼋可是能令人食指大动的实锤美食。 但是叶雅摇了摇头：“长了几十万年了，怎么咬得动。” 轩一还是遵从了少女的意见。 长了几十万年的祥瑞肯定是大补，但是如果女孩不喜欢，那就肯定不好吃。 “那你想吃什么呢？”轩一问道。 叶雅想了想，开口说道。 “我想吃。” “那一天早上的海鲜披萨。” 第一百七十七章 树与火 森林领域位于须弥山的正中，便如同十字路口的拐角，是真正的四战之地，交通要道。 所以无论是哪一方，穿行于须弥山上时都很难绕过森林领域。 所以虽然在理论上，一个领域拥有镇守之后便不适宜通行，但是在实际操作上，还是有很多人情可讲的。 比如无论是在轩一拿到山地镇守的之前与之后，那蜂拥而来的各势力强者是怎么来的？ 当然是通过森林领域来的。 就算说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在森林领域决出镇守之后顺势进入山地领域的，也便是说他们根本就没用过什么战时通行权。但是依然有相当一部分，比如奚柏楠和帝云归之流，是在之后才横穿森林领域前往山地领域参战的。 白听雪作为森林领域镇守当然有资格拦截并且驱逐任何一个通过他所镇守领域的过客，但在实际操作中，白听雪一般都是视而不见。 所以战时通行权这种东西，原本是默认存在的。 是约定俗成的。 当然——也是没有白纸黑字的。 只要你没有在森林领域逗留的意愿，那么白听雪就会任由你穿过森林领域，前往任何一个地方，至少在这只乌鸦发过来之前，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当这只乌鸦飞过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一棵树开始生长。 一个树能长到多高？ 在童话里一个豌豆所长出的藤蔓可以连接到云彩之上。 而在神话中，扶桑之木是连接天与地的长梯。 在森林领域长出的这棵树当然没有那么高。 但是——它的高度刚刚好可以扎到那只黑色的在天空飞过的乌鸦。 这棵树没有长得那么高，但是却长得很快，用迎风即长都很难形容它的速度，如果真要比喻的话，那就是它最靠上的那根枝丫生长的速度几乎与一根射出来的利箭速度等同。 然后，这根尖锐的枝丫一路生长，然后将那只黑色的乌鸦身体整个贯穿。 然后才是那声极尽愤怒的呼喊。 “白听雪！” 当乌鸦那声愤怒的呐喊传遍整个须弥山之后，白听雪依然没有回答。 但是有东西代替他回答了。 那就是蠢蠢欲动的整座森林。 野望天低树。 天当然不可能比树还低。 但是树却可以长得很高。 高得像天一样。 星昏鸦化作的乌鸦看着身下蠢蠢欲动的整座森林，它们如同有生命一样蠕动，他丝毫不怀疑，下一刻便会有成千上万颗这样的树拔地而起，迎风而张，然后将他这只乌鸦整个撕碎。 他当然想逃，但是那根贯穿他的树枝就像一把烧得滚烫的利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又像是一根冰柱，彻底将他困在了这里。 星昏鸦丝毫不怀疑，白听雪想杀他。 而且是借助森林镇守兵器的力量，以绝对的优势将他碾压。 所以，当第一声“白听雪”叫过之后对方完全没有回应，星昏鸦第二声便随之响起。 “镇守大人，请救我一命！” 他口中的镇守大人当然不是白听雪。 而是他的镇守大人。 天空镇守，星九。 只有镇守才能够对抗镇守。 如果说现在谁能救他，那么除了手握落日弓的星九，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能力而且还有理由救他。 但是星九的声音迟迟没有响起。 不知道为什么。 星昏鸦这一声镇守大人已经卑微到了极点，之前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前往了山地领域，而不是向已经成为天空镇守的星九臣服，即使是之后被轩一所败被迫离开回到天空领域，但他依旧将其作为暂居的庇护所，而不是最终的归宿，所以虽然星九对他的存在表示了某种程度的无视，但同样的，星昏鸦也没有正式去和星九见面。 但是眼下，这声镇守大人真的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终极体现，星昏鸦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向星九宣告了自己的臣服。 毕竟这个世间，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但是。 星九没有开口，也没有出手。 相反，在天空之上的那座城开口的是星鹤眠的声音。 “敢问行走阁下。” 星鹤眠在星昏鸦被制住之后便静静开口。 “您是要与整座须弥山上的所有人为敌吗？” 森林之中，白听雪右手手心朝上，一根食指静静竖起，就好像是一根白色的玉柱。 便是这根手指，化作通天的树，直接贯穿了那只天上的乌鸦。 他可以之前无视星昏鸦的怒吼，但是星鹤眠这句诛心之言，他却无法不去回答。 于是整座森林慢慢回响起白听雪平静温和的声音。 “我只是在行使镇守的职责。” “攻守日已至，我将会将任何一个进入森林领域的存在视作我的敌人。” “而方才，这只乌鸦便侵犯了我的领域。” 天空之上，星鹤眠俊美的脸上一片铁青，他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站在屋顶上的银发少女，最终还是向着她单膝下跪。 “恳请镇守大人出手。” 毕竟，现在手握落日弓的人是星九而不是他。 而且现在星鹤眠已经确定，即使星九没有拿落日弓，自己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所有的白银贵族都是能屈能伸的代表。 星白芷站在一旁，静静补充道：“星昏鸦是我们族群珍贵的财产，不能任由他就这样死在这里。” 星九终于点头。 然后她取下了背后那把橙黄色的长弓。 挽弓而发。 只见一道火焰的流星如同太阳的日珥，带着两道流焰一般的鲜亮尾翼，从天空直坠而下。 如果说之前那棵树生长的速度便已经很快了，那么这道流星则更快。 快到一闪而逝。 当它过去之后，森林才开始蜷曲着生长一些防御性的翠绿枝蔓，而那颗伫立在天际的孤树，已然被拦腰截断。 乌鸦瞬间脱困，他挣脱出贯穿胸口的利剑，正准备向着天空之城飞去的时候。 星九的声音才慢慢响起。 冷清而淡漠。 “你的千星试。” “已经结束了。” 乌鸦在空中停住了，他全身微微颤抖，但是依然不得不遵从这位天空镇守的喻令。 毕竟，方才若不是星九出手，他已经死了。 白听雪是真的存了杀他之心。 这个梁子，今后也算是结下了。 “遵命。” 星昏鸦不甘心地回应道，然后身体慢慢在空中消失。 这是彻底的消失。 因为他已经脱离了这座山。 第一百七十八章 墙 第一百七十七章树与火 森林领域位于须弥山的正中，便如同十字路口的拐角，是真正的四战之地，交通要道。 所以无论是哪一方，穿行于须弥山上时都很难绕过森林领域。 所以虽然在理论上，一个领域拥有镇守之后便不适宜通行，但是在实际操作上，还是有很多人情可讲的。 比如无论是在轩一拿到山地镇守的之前与之后，那蜂拥而来的各势力强者是怎么来的？ 当然是通过森林领域来的。 就算说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在森林领域决出镇守之后顺势进入山地领域的，也便是说他们根本就没用过什么战时通行权。但是依然有相当一部分，比如奚柏楠和帝云归之流，是在之后才横穿森林领域前往山地领域参战的。 白听雪作为森林领域镇守当然有资格拦截并且驱逐任何一个通过他所镇守领域的过客，但在实际操作中，白听雪一般都是视而不见。 所以战时通行权这种东西，原本是默认存在的。 是约定俗成的。 当然——也是没有白纸黑字的。 只要你没有在森林领域逗留的意愿，那么白听雪就会任由你穿过森林领域，前往任何一个地方，至少在这只乌鸦发过来之前，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当这只乌鸦飞过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一棵树开始生长。 一个树能长到多高？ 在童话里一个豌豆所长出的藤蔓可以连接到云彩之上。 而在神话中，扶桑之木是连接天与地的长梯。 在森林领域长出的这棵树当然没有那么高。 但是——它的高度刚刚好可以扎到那只黑色的在天空飞过的乌鸦。 这棵树没有长得那么高，但是却长得很快，用迎风即长都很难形容它的速度，如果真要比喻的话，那就是它最靠上的那根枝丫生长的速度几乎与一根射出来的利箭速度等同。 然后，这根尖锐的枝丫一路生长，然后将那只黑色的乌鸦身体整个贯穿。 然后才是那声极尽愤怒的呼喊。 “白听雪！” 当乌鸦那声愤怒的呐喊传遍整个须弥山之后，白听雪依然没有回答。 但是有东西代替他回答了。 那就是蠢蠢欲动的整座森林。 野望天低树。 天当然不可能比树还低。 但是树却可以长得很高。 高得像天一样。 星昏鸦化作的乌鸦看着身下蠢蠢欲动的整座森林，它们如同有生命一样蠕动，他丝毫不怀疑，下一刻便会有成千上万颗这样的树拔地而起，迎风而张，然后将他这只乌鸦整个撕碎。 他当然想逃，但是那根贯穿他的树枝就像一把烧得滚烫的利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又像是一根冰柱，彻底将他困在了这里。 星昏鸦丝毫不怀疑，白听雪想杀他。 而且是借助森林镇守兵器的力量，以绝对的优势将他碾压。 所以，当第一声“白听雪”叫过之后对方完全没有回应，星昏鸦第二声便随之响起。 “镇守大人，请救我一命！” 他口中的镇守大人当然不是白听雪。 而是他的镇守大人。 天空镇守，星九。 只有镇守才能够对抗镇守。 如果说现在谁能救他，那么除了手握落日弓的星九，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能力而且还有理由救他。 但是星九的声音迟迟没有响起。 不知道为什么。 星昏鸦这一声镇守大人已经卑微到了极点，之前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前往了山地领域，而不是向已经成为天空镇守的星九臣服，即使是之后被轩一所败被迫离开回到天空领域，但他依旧将其作为暂居的庇护所，而不是最终的归宿，所以虽然星九对他的存在表示了某种程度的无视，但同样的，星昏鸦也没有正式去和星九见面。 但是眼下，这声镇守大人真的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终极体现，星昏鸦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向星九宣告了自己的臣服。 毕竟这个世间，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但是。 星九没有开口，也没有出手。 相反，在天空之上的那座城开口的是星鹤眠的声音。 “敢问行走阁下。” 星鹤眠在星昏鸦被制住之后便静静开口。 “您是要与整座须弥山上的所有人为敌吗？” 森林之中，白听雪右手手心朝上，一根食指静静竖起，就好像是一根白色的玉柱。 便是这根手指，化作通天的树，直接贯穿了那只天上的乌鸦。 他可以之前无视星昏鸦的怒吼，但是星鹤眠这句诛心之言，他却无法不去回答。 于是整座森林慢慢回响起白听雪平静温和的声音。 “我只是在行使镇守的职责。” “攻守日已至，我将会将任何一个进入森林领域的存在视作我的敌人。” “而方才，这只乌鸦便侵犯了我的领域。” 天空之上，星鹤眠俊美的脸上一片铁青，他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站在屋顶上的银发少女，最终还是向着她单膝下跪。 “恳请镇守大人出手。” 毕竟，现在手握落日弓的人是星九而不是他。 而且现在星鹤眠已经确定，即使星九没有拿落日弓，自己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所有的白银贵族都是能屈能伸的代表。 星白芷站在一旁，静静补充道：“星昏鸦是我们族群珍贵的财产，不能任由他就这样死在这里。” 星九终于点头。 然后她取下了背后那把橙黄色的长弓。 挽弓而发。 只见一道火焰的流星如同太阳的日珥，带着两道流焰一般的鲜亮尾翼，从天空直坠而下。 如果说之前那棵树生长的速度便已经很快了，那么这道流星则更快。 快到一闪而逝。 当它过去之后，森林才开始蜷曲着生长一些防御性的翠绿枝蔓，而那颗伫立在天际的孤树，已然被拦腰截断。 乌鸦瞬间脱困，他挣脱出贯穿胸口的利剑，正准备向着天空之城飞去的时候。 星九的声音才慢慢响起。 冷清而淡漠。 “你的千星试。” “已经结束了。” 乌鸦在空中停住了，他全身微微颤抖，但是依然不得不遵从这位天空镇守的喻令。 毕竟，方才若不是星九出手，他已经死了。 白听雪是真的存了杀他之心。 这个梁子，今后也算是结下了。 “遵命。” 星昏鸦不甘心地回应道，然后身体慢慢在空中消失。 这是彻底的消失。 因为他已经脱离了这座山。 第一百七十九章 墙（下） 艾玛并不在意椒月是不是真的知道或者真的不知道。 她只是想提及这件事情而已。 “在星九与卡斯特真正交手之前，没有人知道他们谁能够排到这次千星试的第二。” “当然，就我而言，我还是要投卡斯特一票。” 椒月隔着万水千山悠悠开口：“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不投我一票？” 艾玛淡淡道：“你只是不败罢了。” “并不是无敌。” 不败和无敌，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其实区别还是蛮大的。 尤其是对椒月来说。 椒月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好吧好吧，我认第四行了吧。” 艾玛眯眼微笑，笑容促狭：“我怀疑你打不过做披萨的男孩。” 椒月瞬间炸毛。 之前艾玛说她打不过卡斯特，打不过星九，她就勉强认了。 什么时候她连轩一那个臭小子都打不过了，还有没有一点王法了！ “你信不信……”有些气急败坏的椒月刚想放两句狠话。 艾玛的话语已经轻轻飘了过来。 “他可是舍得杀你。” “敢问你忍心杀他？” 椒月瞬间被这两句话拍了回去，就好像是张牙舞爪的黑猫被人一脚踹到墙角。 椒月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弱了很多。 “我不忍心杀他，是因为他对我的家族有大用。” 艾玛看不到对面的那个黑发的公主，但是对方的表情却如同就在她的面前。 所以艾玛出乎意料地没有露出笑意。 “公主殿下。” “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性格其实很傲娇。” “傲娇你妹！”椒月冷冷在对面哼道。 “你在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明天先拿你开刀。” “别人打不打得过英仙座我不知道。” “反正我能把你吊在天上打你信不信。” 艾玛淡淡道：“信啊，我为什么不信。” “毕竟你生气了只能找我撒气，从小都是这样。” 这样说着，艾玛的语气又慢慢平缓下来。 “公主殿下，虽然我知道的很多，但是有时候，知道的事情越多，未知的事情也越多。” “这个世界上，知道最多事情的莫过于我的那位老祖母。” “但是，最不喜欢说话的那个人也是我的那个老祖母。” “从我出生到现在，她和我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但在我认识的人中，我已经是她说过话最多的人了。” “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太多，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椒月迟迟没有说话，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事情，只看她默默又摸了一张已经冷了的披萨，静静塞在嘴里，连嚼都不曾嚼便整个咽下。 这对普通人而言当然是无法办到的事情，就好像把灯泡塞进嘴里，塞进去的那一瞬间会感觉自己的整个人生都毁了。 但是对椒月来说，这只比吞下一个煮熟了剥了壳的鹌鹑蛋一样简单。 她很少会以进食来压抑自己的愤怒。 但是这一次她真的很生气。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猜到她的心思之后居然还敢戳破她的心思。 偏偏她还没有办法真的把她杀了。 毕竟她的朋友很少，真朋友就那么几个。 所以吞下一整块海鲜披萨来压住自己接踵而至的暴怒之后，当椒月想开口的时候，艾玛已经不动声色地接住了话题。 “当然，如果真让我排的话，你自然还是第四。” “第五本来应该是白听雪。” 椒月看在对方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所以姑且不和她计较方才的事情。 “但是白听雪自己作死是不是？” “白听雪当然不是喜欢为别人出头的性子。”艾玛平静说道。 “只是。” “他这个人比较轴。” “有些事情，他认定了，那么虽千万人亦往矣。” “毕竟，雪瞳一族虽然号称出世，事实上教的还是几万年前的那一套规则。” “沐年被星昏鸦所杀的事情，我已经从莉薇尔那里听过了，对任何人来说，那都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毕竟沐年虽然说能够被入选千星试，但是他的资质与地位远不是星昏鸦在星城，白听雪在雪瞳那样的。” “杀人当然应该偿命。” “人人当然生而平等。” “但是总有些人比你更平等。” “因为这个世界上，天子与庶民的生命本身就不等价。” “星昏鸦当然可以，并且需要被惩罚。” “但罪远远不致于死。” “而白听雪偏偏要做判他生死的法官。” “偏偏星九最终劫了他的法场。” “这便是此消彼长之势。” 椒月静静听着，直到此时才开口：“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他便是众矢之的。”艾玛轻轻说道。 “他既然已经发出话去。” “星昏鸦是因为擅闯他的领域而被他制裁。” “因为原本用沐年的死就不足以杀死星昏鸦，这一点你我都很清楚。” “但是他既然用了这个规则。” “那么接下来他就必须维护这个规则。” “森林领域是四战之地，交通要道，原本它的战时通行权应该是默认给予所有人的。” “否则的话，别的不说，这第五日的攻守日便无法达成。” “因为很难有人可以到达别人的领域去战斗，因为白听雪必须将所有人拦在他的领域。” “因为他既然拦了第一个，那么他就必须拦下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再没有人试图通过为止。” “他为了一人之生死，而试图与这座须弥山上的所有人为敌。” “虽然是最好的做法，但同样是最蠢的做法。” 椒月点了点头。 是的，原本第五天应该是所有人的故事。 但偏偏白听雪非要让所有的字都写在他这里。 虽然这样可以避免雪瞳一族与幽影一族的摩擦，最终将此间事留在此间。 但是代价便是，在所有镇守都在休养生息的时候，白听雪被迫要与其他的所有人一战。 便等于说是他在最后的故事开始之前，就给自己写上结局。 “就像星九对星昏鸦所说的。” “你的千星试结束了。” 艾玛幽幽说道。 “而白听雪的千星试也已经结束了。” “他会成为一堵墙。” “一堵写满故事的墙。” 椒月笑了笑：“还好他的人生还没有结束。” “但是有人的人生要结束了。”艾玛平静回道。 “我已经为所有人排好了座次。” “曦子权，卡斯特，星九，椒月，白听雪，轩一，以及我。” “如果轩一想要做到他想去做的事情。” “那么他的面前还有六堵墙。” “白听雪要成为所有人的墙。” “我这堵墙当然还不够高。” “但即使这样。” “还有五堵。” “你认为他能够一堵一堵撞过去吗？” 椒月没有回答。 她只是切断了两个人之间的通讯。 第一百八十章 这是一堵写满故事的墙 艾玛并不在意椒月是不是真的知道或者真的不知道。 她只是想提及这件事情而已。 “在星九与卡斯特真正交手之前，没有人知道他们谁能够排到这次千星试的第二。” “当然，就我而言，我还是要投卡斯特一票。” 椒月隔着万水千山悠悠开口：“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不投我一票？” 艾玛淡淡道：“你只是不败罢了。” “并不是无敌。” 不败和无敌，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其实区别还是蛮大的。 尤其是对椒月来说。 椒月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好吧好吧，我认第四行了吧。” 艾玛眯眼微笑，笑容促狭：“我怀疑你打不过做披萨的男孩。” 椒月瞬间炸毛。 之前艾玛说她打不过卡斯特，打不过星九，她就勉强认了。 什么时候她连轩一那个臭小子都打不过了，还有没有一点王法了！ “你信不信……”有些气急败坏的椒月刚想放两句狠话。 艾玛的话语已经轻轻飘了过来。 “他可是舍得杀你。” “敢问你忍心杀他？” 椒月瞬间被这两句话拍了回去，就好像是张牙舞爪的黑猫被人一脚踹到墙角。 椒月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弱了很多。 “我不忍心杀他，是因为他对我的家族有大用。” 艾玛看不到对面的那个黑发的公主，但是对方的表情却如同就在她的面前。 所以艾玛出乎意料地没有露出笑意。 “公主殿下。” “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性格其实很傲娇。” “傲娇你妹！”椒月冷冷在对面哼道。 “你在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明天先拿你开刀。” “别人打不打得过英仙座我不知道。” “反正我能把你吊在天上打你信不信。” 艾玛淡淡道：“信啊，我为什么不信。” “毕竟你生气了只能找我撒气，从小都是这样。” 这样说着，艾玛的语气又慢慢平缓下来。 “公主殿下，虽然我知道的很多，但是有时候，知道的事情越多，未知的事情也越多。” “这个世界上，知道最多事情的莫过于我的那位老祖母。” “但是，最不喜欢说话的那个人也是我的那个老祖母。” “从我出生到现在，她和我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但在我认识的人中，我已经是她说过话最多的人了。” “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太多，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椒月迟迟没有说话，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事情，只看她默默又摸了一张已经冷了的披萨，静静塞在嘴里，连嚼都不曾嚼便整个咽下。 这对普通人而言当然是无法办到的事情，就好像把灯泡塞进嘴里，塞进去的那一瞬间会感觉自己的整个人生都毁了。 但是对椒月来说，这只比吞下一个煮熟了剥了壳的鹌鹑蛋一样简单。 她很少会以进食来压抑自己的愤怒。 但是这一次她真的很生气。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猜到她的心思之后居然还敢戳破她的心思。 偏偏她还没有办法真的把她杀了。 毕竟她的朋友很少，真朋友就那么几个。 所以吞下一整块海鲜披萨来压住自己接踵而至的暴怒之后，当椒月想开口的时候，艾玛已经不动声色地接住了话题。 “当然，如果真让我排的话，你自然还是第四。” “第五本来应该是白听雪。” 椒月看在对方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所以姑且不和她计较方才的事情。 “但是白听雪自己作死是不是？” “白听雪当然不是喜欢为别人出头的性子。”艾玛平静说道。 “只是。” “他这个人比较轴。” “有些事情，他认定了，那么虽千万人亦往矣。” “毕竟，雪瞳一族虽然号称出世，事实上教的还是几万年前的那一套规则。” “沐年被星昏鸦所杀的事情，我已经从莉薇尔那里听过了，对任何人来说，那都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毕竟沐年虽然说能够被入选千星试，但是他的资质与地位远不是星昏鸦在星城，白听雪在雪瞳那样的。” “杀人当然应该偿命。” “人人当然生而平等。” “但是总有些人比你更平等。” “因为这个世界上，天子与庶民的生命本身就不等价。” “星昏鸦当然可以，并且需要被惩罚。” “但罪远远不致于死。” “而白听雪偏偏要做判他生死的法官。” “偏偏星九最终劫了他的法场。” “这便是此消彼长之势。” 椒月静静听着，直到此时才开口：“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他便是众矢之的。”艾玛轻轻说道。 “他既然已经发出话去。” “星昏鸦是因为擅闯他的领域而被他制裁。” “因为原本用沐年的死就不足以杀死星昏鸦，这一点你我都很清楚。” “但是他既然用了这个规则。” “那么接下来他就必须维护这个规则。” “森林领域是四战之地，交通要道，原本它的战时通行权应该是默认给予所有人的。” “否则的话，别的不说，这第五日的攻守日便无法达成。” “因为很难有人可以到达别人的领域去战斗，因为白听雪必须将所有人拦在他的领域。” “因为他既然拦了第一个，那么他就必须拦下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再没有人试图通过为止。” “他为了一人之生死，而试图与这座须弥山上的所有人为敌。” “虽然是最好的做法，但同样是最蠢的做法。” 椒月点了点头。 是的，原本第五天应该是所有人的故事。 但偏偏白听雪非要让所有的字都写在他这里。 虽然这样可以避免雪瞳一族与幽影一族的摩擦，最终将此间事留在此间。 但是代价便是，在所有镇守都在休养生息的时候，白听雪被迫要与其他的所有人一战。 便等于说是他在最后的故事开始之前，就给自己写上结局。 “就像星九对星昏鸦所说的。” “你的千星试结束了。” 艾玛幽幽说道。 “而白听雪的千星试也已经结束了。” “他会成为一堵墙。” “一堵写满故事的墙。” 椒月笑了笑：“还好他的人生还没有结束。” “但是有人的人生要结束了。”艾玛平静回道。 “我已经为所有人排好了座次。” “曦子权，卡斯特，星九，椒月，白听雪，轩一，以及我。” “如果轩一想要做到他想去做的事情。” “那么他的面前还有六堵墙。” “白听雪要成为所有人的墙。” “我这堵墙当然还不够高。” “但即使这样。” “还有五堵。” “你认为他能够一堵一堵撞过去吗？” 椒月没有回答。 她只是切断了两个人之间的通讯。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这是一堵写满故事的墙（下） 森林的边缘开始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森林之中，白听雪对身后的人轻轻说了声抱歉。 “我们不需要抱歉。”苏白在他身后说道。 …… …… 战斗还在继续，但是森林的火非但没有扑灭，反而有愈演愈烈之感。 原本不应该有这场火的。 只是白听雪已然有些捉襟见肘。 他成了拦在所有人面前的一堵墙，如果有人想继续前进，便只能把这堵墙推倒。 最初的时候，其实每个进入森林领域的人都看不到白听雪。 但是他们的对手便是这座森林。 在白听雪的手中，这座森林如同活过来一般，你向前进，便有树枝与灌木链接成树墙，各色的花朵绽开释放出迷醉的花粉。 还有坚硬锋利的荆棘，以及湿润柔软的泥塘。 这林林种种，让原本人畜无害的森林领域彻底变成了充满陷阱的狩猎场。 看白听雪如此熟悉的姿态，可以想象在雪瞳一族的故土，那片隐雾森林中，他们便是这样来隔绝外人的。 只是说，现在要隔绝的并不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或者刚好手有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他要阻拦的是这个世界堪称最强的一批少年。 这样的阻拦便多少有点玩笑的意味。 他们掌握着超人的力量，虽然说不足够将整个森林焚烧为灰烬，但是说解决自己面前的这些难题，便显得有些易如反掌了。 于是一颗颗苍天古木或者被连根拔起，或者被直接化为灰烬。 有毒的花粉被驱散，荆棘被踏平，连那最无辜的泥塘都被冰冻为坚固的滑冰场。 森林镇守当然很强，白听雪自然也很强。 但是说以一人之力去阻挡许多人，便终究显得有些自不量力。 虽然说镇守兵器可以让持有者在一定程度上享有洞玄之上的神妙与威能，但是他终究不是洞玄之上，不是洞玄之上，便意味着力量中就有所极尽。 而这片火，便是他力量极尽的展现，因为他再也无力修复别人对森林的破坏。 …… …… 战斗始终在持续，火焰也在蔓延。 在所有人的眼中，山火从白天烧到了傍晚。 虽然说很多人都明白，拿了镇守兵器的洞玄境已经不能用普通的洞玄境来衡量，但是而今，白听雪依然刷新了这层认知。 不过，这个故事终于要结束了。 因为森林已经快烧完了。 那几天前还郁郁葱葱的森林，如今都变做了冒着黑烟的焦炭与白地，甚至之前由于金乌坠落而留下的那个巨大的陨石坑，曾经还算是一个硕大的伤口，而今已经什么都不算是了。 因为到处都是伤口，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灰烬。 群蚁咬死象。 可是没有人想到，第一只被咬死的大象竟然会这么强壮，虽然从时间来看，这只大象很可能是最后一只大象。 但更没有人想到的是，大象没有踩死一只蚂蚁。 所有的蚂蚁都到了他们最后的目的地，这里没有糖也没有蜜，只有最后一片还在燃烧的森林——不，不应该叫森林。 现在它是树林。 这是最后一片还在燃烧的树林，和一颗没有在烧，却很高的树。 能够推倒那棵树的人，毫无疑问会得到最高的褒奖。 即使蚂蚁，如果能够飞起来，也可以比大象更高。 须弥山上，除了几位镇守，几乎所有人都来到了这片灰烬之上，共同望着这最后的树林。 只是——莉薇尔并不在其中。 她这样的投机者，只要有利益便会无所不为。 但是如今她不来，那就证明利益之外，有更大的恐惧。 “欢迎诸位来到这里。”白听雪在那棵树上静静说道。 竟然不见丝毫的惶恐。 “镇守大人，别来无恙啊。”有人在人群中起哄。 白听雪别来有恙。 他在和这里的所有人战斗，但是最后却连一个都没有杀死。 这其实比杀人还难很多。 所以白听雪咳嗽了两声。 然后淡淡道：“不想拿镇守的人，可以走了。” 没有一个人动足，因为如果不是为了白听雪手中的藤萝杖，他们不会辛辛苦苦和这片森林从早上战斗到旁玩，最终一起将这片森林化为火海，再化为灰烬。 于是白听雪从树上走了下来。 白衣而白发，他手中还握着杖。 他从那株最高最大的树屋中走下，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会凝结出冰雪的阶梯。 他每落下一步，周围的火焰便减弱一分。 就好像在寒冰灯罩中的烛火，一点点被寒冷所扼杀在摇篮之中。 所有人看着白听雪走下，竟然没有人敢再说一句话。 他们之前虽然一直在战斗，但是从来不曾和正主一战，别说一战，连见面都很少。 如今的森林领域中，商业联邦的人有之，斯特共和国的人有之，斯特帝国的人有之，甚至连兰叶帝国的都有一个在列。 只是偏偏没有星城的人。 因为只有星城的人曾经在之前亲手和这位森林镇守交过手，交手过一次，便不会再想第二次。 白听雪一步步走下，最终脚踏在实地之上，身后是熠熠生辉的冰雪阶梯，而原本还在熊熊燃烧的山火，竟然都已经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诸位，现在还有谁想拿森林镇守？”白听雪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但是他的声音却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方才他说可以走。 现在他问谁想拿。 一拿一走之间，自有其中的变化。 这次没有人说话，却有一块几十米方圆的大石块从他背后横飞过来，声势惊人之至。 白听雪回头，弹指。 一颗绿色的种子被他弹入那块大石之内，迅速地萌发，生根发芽，抽枝长叶，再然后长出的根须向下抓紧了大地，然后砰然在白听雪身后三米处落下。 上面的枝叶还在生长，最终长成一株亭亭如盖的菩提树。 白听雪正在树下。 这一手极为漂亮，如果是平常时候，少不得迎来满堂喝彩。 只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喝出半声彩。 他们只感觉不寒而栗。 一路走来，很多人都感觉这位镇守似乎浪得虚名，似乎不过如此。 但现在他们都明白，自己错了。 不过知道错了，已经太晚了。 于是白听雪在菩提树下，笑道：“既然来了，那么就不用走了。” 拈花而笑。 花是那株藤萝杖。 藤萝杖在白听雪的手中碎开，但是有无数的种子在森林领域的灰烬中萌发。 有人发足向外狂奔，有人飞天而起，只有白听雪一人在菩提树下，笑而不语。 万万颗树木在生长。 不知几个人，被淹没在这片生长着树的海洋中。 那一日，森林领域告破。 那一日，森林领域重生。 第一百八十二章 无题 （因为无题，所以无题，如果你看到这里，可能你是盗版用户的受害者== 算不，不玩笑了，其实心情不太好，我会努力写的，以及——我会努力让你们这些追更的看不到前面这段逗比的话。 以后。 抱歉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这是一堵写满故事的墙（下） 森林的边缘开始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森林之中，白听雪对身后的人轻轻说了声抱歉。 “我们不需要抱歉。”苏白在他身后说道。 …… …… 战斗还在继续，但是森林的火非但没有扑灭，反而有愈演愈烈之感。 原本不应该有这场火的。 只是白听雪已然有些捉襟见肘。 他成了拦在所有人面前的一堵墙，如果有人想继续前进，便只能把这堵墙推倒。 最初的时候，其实每个进入森林领域的人都看不到白听雪。 但是他们的对手便是这座森林。 在白听雪的手中，这座森林如同活过来一般，你向前进，便有树枝与灌木链接成树墙，各色的花朵绽开释放出迷醉的花粉。 还有坚硬锋利的荆棘，以及湿润柔软的泥塘。 这林林种种，让原本人畜无害的森林领域彻底变成了充满陷阱的狩猎场。 看白听雪如此熟悉的姿态，可以想象在雪瞳一族的故土，那片隐雾森林中，他们便是这样来隔绝外人的。 只是说，现在要隔绝的并不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或者刚好手有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他要阻拦的是这个世界堪称最强的一批少年。 这样的阻拦便多少有点玩笑的意味。 他们掌握着超人的力量，虽然说不足够将整个森林焚烧为灰烬，但是说解决自己面前的这些难题，便显得有些易如反掌了。 于是一颗颗苍天古木或者被连根拔起，或者被直接化为灰烬。 有毒的花粉被驱散，荆棘被踏平，连那最无辜的泥塘都被冰冻为坚固的滑冰场。 森林镇守当然很强，白听雪自然也很强。 但是说以一人之力去阻挡许多人，便终究显得有些自不量力。 虽然说镇守兵器可以让持有者在一定程度上享有洞玄之上的神妙与威能，但是他终究不是洞玄之上，不是洞玄之上，便意味着力量中就有所极尽。 而这片火，便是他力量极尽的展现，因为他再也无力修复别人对森林的破坏。 …… …… 战斗始终在持续，火焰也在蔓延。 在所有人的眼中，山火从白天烧到了傍晚。 虽然说很多人都明白，拿了镇守兵器的洞玄境已经不能用普通的洞玄境来衡量，但是而今，白听雪依然刷新了这层认知。 不过，这个故事终于要结束了。 因为森林已经快烧完了。 那几天前还郁郁葱葱的森林，如今都变做了冒着黑烟的焦炭与白地，甚至之前由于金乌坠落而留下的那个巨大的陨石坑，曾经还算是一个硕大的伤口，而今已经什么都不算是了。 因为到处都是伤口，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灰烬。 群蚁咬死象。 可是没有人想到，第一只被咬死的大象竟然会这么强壮，虽然从时间来看，这只大象很可能是最后一只大象。 但更没有人想到的是，大象没有踩死一只蚂蚁。 所有的蚂蚁都到了他们最后的目的地，这里没有糖也没有蜜，只有最后一片还在燃烧的森林——不，不应该叫森林。 现在它是树林。 这是最后一片还在燃烧的树林，和一颗没有在烧，却很高的树。 能够推倒那棵树的人，毫无疑问会得到最高的褒奖。 即使蚂蚁，如果能够飞起来，也可以比大象更高。 须弥山上，除了几位镇守，几乎所有人都来到了这片灰烬之上，共同望着这最后的树林。 只是——莉薇尔并不在其中。 她这样的投机者，只要有利益便会无所不为。 但是如今她不来，那就证明利益之外，有更大的恐惧。 “欢迎诸位来到这里。”白听雪在那棵树上静静说道。 竟然不见丝毫的惶恐。 “镇守大人，别来无恙啊。”有人在人群中起哄。 白听雪别来有恙。 他在和这里的所有人战斗，但是最后却连一个都没有杀死。 这其实比杀人还难很多。 所以白听雪咳嗽了两声。 然后淡淡道：“不想拿镇守的人，可以走了。” 没有一个人动足，因为如果不是为了白听雪手中的藤萝杖，他们不会辛辛苦苦和这片森林从早上战斗到旁玩，最终一起将这片森林化为火海，再化为灰烬。 于是白听雪从树上走了下来。 白衣而白发，他手中还握着杖。 他从那株最高最大的树屋中走下，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会凝结出冰雪的阶梯。 他每落下一步，周围的火焰便减弱一分。 就好像在寒冰灯罩中的烛火，一点点被寒冷所扼杀在摇篮之中。 所有人看着白听雪走下，竟然没有人敢再说一句话。 他们之前虽然一直在战斗，但是从来不曾和正主一战，别说一战，连见面都很少。 如今的森林领域中，商业联邦的人有之，斯特共和国的人有之，斯特帝国的人有之，甚至连兰叶帝国的都有一个在列。 只是偏偏没有星城的人。 因为只有星城的人曾经在之前亲手和这位森林镇守交过手，交手过一次，便不会再想第二次。 白听雪一步步走下，最终脚踏在实地之上，身后是熠熠生辉的冰雪阶梯，而原本还在熊熊燃烧的山火，竟然都已经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诸位，现在还有谁想拿森林镇守？”白听雪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但是他的声音却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方才他说可以走。 现在他问谁想拿。 一拿一走之间，自有其中的变化。 这次没有人说话，却有一块几十米方圆的大石块从他背后横飞过来，声势惊人之至。 白听雪回头，弹指。 一颗绿色的种子被他弹入那块大石之内，迅速地萌发，生根发芽，抽枝长叶，再然后长出的根须向下抓紧了大地，然后砰然在白听雪身后三米处落下。 上面的枝叶还在生长，最终长成一株亭亭如盖的菩提树。 白听雪正在树下。 这一手极为漂亮，如果是平常时候，少不得迎来满堂喝彩。 只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喝出半声彩。 他们只感觉不寒而栗。 一路走来，很多人都感觉这位镇守似乎浪得虚名，似乎不过如此。 但现在他们都明白，自己错了。 不过知道错了，已经太晚了。 于是白听雪在菩提树下，笑道：“既然来了，那么就不用走了。” 拈花而笑。 花是那株藤萝杖。 藤萝杖在白听雪的手中碎开，但是有无数的种子在森林领域的灰烬中萌发。 有人发足向外狂奔，有人飞天而起，只有白听雪一人在菩提树下，笑而不语。 万万颗树木在生长。 不知几个人，被淹没在这片生长着树的海洋中。 那一日，森林领域告破。 那一日，森林领域重生。 第一百八十三章 裁决之日 翌日，晴。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须弥山上的第六日，裁决日。 这里的清晨静悄悄。 与前几日相比，今天的清晨毫无疑问是最宁静的。 因为人少便显静，而现在的须弥山上，自然是千星试开始以来人最少的时候，而且还会越来越少下去。 轩一嗅着自海上送来的腥咸空气，再次走到大鼋的头上，望向四海。 与之前相比，须弥山上此时最大的变化，就是之前横亘在各大领域那颜色各异的结界已经消失不见。 这些结界对普通人而言，影响不大，但是对手握镇守兵器的各大镇守来说，则会让他们非常不舒服乃至于不适。 在那个时候，离开自己的领域，就好像鱼儿离开了水，更因为失去了镇守兵器对周围领域的影响，从而实力大减。 所以各大镇守在之前只有星九在杀死金乌的时候短暂突入了没有镇守的森林领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踏入雷池一步。 但是现在，情况终于有所不同。 仅存的六大领域彼此之间已然融为一体，整个须弥山彻底化作最后的战场，只等待决出最终的胜者。 现在而言，对于所有人的疑问只有一个。 那便是谁会第一个出手。 …… …… 城市领域，椒月慢慢从她的黑曜石王座上站了起来。 她在那里已经坐了许久，或者说，自从她坐下去之后，便再也不曾站起来。 而现在，终于到了站起来的时候了。 玄黄尺依然插在她面前，尺身宽厚，上玄而下黄。 这个娇小的黑发少女举起这把玄黄尺的时候，总有一种暴力萝莉的一样萌感。 但是椒月一点都不感觉自己很萌，她静静举起那把宽大的尺子，指向天空。 别人还想等一等，静观其变。 只有她一点都不想等。 “城市领域镇守，奥斯椒月。” “敢请天空镇守赐教。” 她的声音弥漫在四海，冰冷而森然。 玄黄尺的尖端发出莫名的律动，轻轻颤抖，就好像曾经深渊蠕虫身上颤动的鞭毛。 没有人看得到，但是所有人都感觉得到。 椒月面前的空气开始莫名塌陷，就好像松软的积雪被万吨的滚石滚过，滚石无影无形，但是白雪上却留下了它的形状。 椒月开口便是战斗的开始，而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从她在黑曜石王座上坐下来的那一天就开始等。 在那颗无声无影的滚石向着天而去的时候，星九的声音才慢慢响起。 “赐教不敢当。” “天空镇守星九，愿与殿下一战。” 于是有流星自天空之城划出，然后正正撞击在那颗无声的滚石上。 天空在那一刻仿佛碎裂开来。 那颗曾经一击撞断白听雪的树的流星，此时凭空在天空中碎裂，无与伦比的冲击波在天空中回荡着，撞击在四方的须弥山结界上，然后无可奈何的被迫回弹，便如同无数只走投无路在玻璃罩中乱撞的蝙蝠，于是森林低伏，海浪涌起，仿佛世界都在臣服这一击的威力。 只有椒月对这一击并不满意。 她仰头看着天空，丽色无双的小脸上满是遗憾：“之前未完的战斗，我想此时终于可以迎来终结。” 如是说着，少女的双足慢慢浮空而起，然后向着天空飞去，她的身形在天空中留下了无数的断截面，每一个断截面之间的距离都在加长。 她的飞行根本称不上飞行，称之为闪烁反而更恰如其当。 天空之上，面色如霜的星九静静收起橙黄色长弓，银色的月光铠甲慢慢在她身上凝结，在凝结到极致的那一瞬间，方才还双脚站在大地之上的黑发少女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手握那把坚硬又厚重的尺子。 “好久不见。” 椒月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姣好面容，冷清地仿佛冰玉雕成。 这样说着，少女手下用力，星九手中的月光之刃格挡不住压力，瞬间寸寸断裂，而身着战铠的星九自己，也被一尺彻底击飞了出去。 椒月哪里会让，她追赶的速度比对方飞出去的速度更快，所谓空间之术，便是在世界的罅隙中旅游，而椒月则是经验最丰富的旅客。 几个闪烁之间，少女便追上了横飞出去的星九，正准备自上而下再给对方补上一尺，好将她彻底砸入下方广袤无垠的大地之中，然而。 椒月却看到了星九淡漠无情的面孔。 她在被击飞的同时，平静向前伸出了右手，淡淡的星光在她的右手上凝结。 然后，椒月便撞在她的右手上。 哪怕说星九所抓到的只是一团空气，但是星九依然在那团空气上静静握紧。 椒月嘤咛一声，身形急退，几个闪烁出现在数千米之外的安全距离，脚下是依然稳固的天空之城。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但是少女的心中依然惊疑不定，她可以肯定方才如果不是及时抽身，对方真的把她从虚数空间里揪出来。 那个时候，不败就真的变成败了。 所以椒月看着在另一颗漂浮的小岛上站定的星九，甚至不知道对方方才的落败，是真的力所不敌，还是有意为之。 论战斗经验而言，恐怕这个世界都没有哪个孩子比她面前的人经历过更多的战斗。 她不仅经历过了，并且还活了下来。 而星九则没有丝毫的犹豫，她静静抽出背后的橙色长弓，然后面无表情地向着椒月来拉开了弓弦。 …… …… 在天空展开战斗的同时，大地依然没有停止喧嚣， 虽然说以多打少并没有受到限制，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轩一，恐怕没有谁能够拉下脸去。 当然，或许还有星九。 冰原之上，卡斯特静静拔出了那把雪白如霜的朔方剑，它整个就好像冰晶凝结一样，周身萦绕着无尽的寒气。 卡斯特提剑望向对面，哪怕他们之间还隔着一整座森林。 “不知道我的对手，是帝子菁，还是曦子权呢？” “你说呢？”沙漠的对面静静传来冷漠的女声。 而随之而来的当然不止有声音。 如今森林领域已经失去了它的主人，所以当帝子菁挥动长刀的时候，沙浪瞬间覆盖了半座森林。 滚滚黄沙化作海洋，向着它面前的敌人而去，哪怕彼此之间还有一座森林。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三战 （我原本以为中午写出来一章之后，这一章今天肯定没问题的。 可是作家的拖延症真的很要命。 等到这一卷结束我有很多话想说。 不要，要等先写完这一卷。 这是剩下的剧情还有不少呢。 这一卷需要吸取的教训很多。） 翌日，晴。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须弥山上的第六日，裁决日。 这里的清晨静悄悄。 与前几日相比，今天的清晨毫无疑问是最宁静的。 因为人少便显静，而现在的须弥山上，自然是千星试开始以来人最少的时候，而且还会越来越少下去。 轩一嗅着自海上送来的腥咸空气，再次走到大鼋的头上，望向四海。 与之前相比，须弥山上此时最大的变化，就是之前横亘在各大领域那颜色各异的结界已经消失不见。 这些结界对普通人而言，影响不大，但是对手握镇守兵器的各大镇守来说，则会让他们非常不舒服乃至于不适。 在那个时候，离开自己的领域，就好像鱼儿离开了水，更因为失去了镇守兵器对周围领域的影响，从而实力大减。 所以各大镇守在之前只有星九在杀死金乌的时候短暂突入了没有镇守的森林领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踏入雷池一步。 但是现在，情况终于有所不同。 仅存的六大领域彼此之间已然融为一体，整个须弥山彻底化作最后的战场，只等待决出最终的胜者。 现在而言，对于所有人的疑问只有一个。 那便是谁会第一个出手。 …… …… 城市领域，椒月慢慢从她的黑曜石王座上站了起来。 她在那里已经坐了许久，或者说，自从她坐下去之后，便再也不曾站起来。 而现在，终于到了站起来的时候了。 玄黄尺依然插在她面前，尺身宽厚，上玄而下黄。 这个娇小的黑发少女举起这把玄黄尺的时候，总有一种暴力萝莉的一样萌感。 但是椒月一点都不感觉自己很萌，她静静举起那把宽大的尺子，指向天空。 别人还想等一等，静观其变。 只有她一点都不想等。 “城市领域镇守，奥斯椒月。” “敢请天空镇守赐教。” 她的声音弥漫在四海，冰冷而森然。 玄黄尺的尖端发出莫名的律动，轻轻颤抖，就好像曾经深渊蠕虫身上颤动的鞭毛。 没有人看得到，但是所有人都感觉得到。 椒月面前的空气开始莫名塌陷，就好像松软的积雪被万吨的滚石滚过，滚石无影无形，但是白雪上却留下了它的形状。 椒月开口便是战斗的开始，而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从她在黑曜石王座上坐下来的那一天就开始等。 在那颗无声无影的滚石向着天而去的时候，星九的声音才慢慢响起。 “赐教不敢当。” “天空镇守星九，愿与殿下一战。” 于是有流星自天空之城划出，然后正正撞击在那颗无声的滚石上。 天空在那一刻仿佛碎裂开来。 那颗曾经一击撞断白听雪的树的流星，此时凭空在天空中碎裂，无与伦比的冲击波在天空中回荡着，撞击在四方的须弥山结界上，然后无可奈何的被迫回弹，便如同无数只走投无路在玻璃罩中乱撞的蝙蝠，于是森林低伏，海浪涌起，仿佛世界都在臣服这一击的威力。 只有椒月对这一击并不满意。 她仰头看着天空，丽色无双的小脸上满是遗憾：“之前未完的战斗，我想此时终于可以迎来终结。” 如是说着，少女的双足慢慢浮空而起，然后向着天空飞去，她的身形在天空中留下了无数的断截面，每一个断截面之间的距离都在加长。 她的飞行根本称不上飞行，称之为闪烁反而更恰如其当。 天空之上，面色如霜的星九静静收起橙黄色长弓，银色的月光铠甲慢慢在她身上凝结，在凝结到极致的那一瞬间，方才还双脚站在大地之上的黑发少女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手握那把坚硬又厚重的尺子。 “好久不见。” 椒月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姣好面容，冷清地仿佛冰玉雕成。 这样说着，少女手下用力，星九手中的月光之刃格挡不住压力，瞬间寸寸断裂，而身着战铠的星九自己，也被一尺彻底击飞了出去。 椒月哪里会让，她追赶的速度比对方飞出去的速度更快，所谓空间之术，便是在世界的罅隙中旅游，而椒月则是经验最丰富的旅客。 几个闪烁之间，少女便追上了横飞出去的星九，正准备自上而下再给对方补上一尺，好将她彻底砸入下方广袤无垠的大地之中，然而。 椒月却看到了星九淡漠无情的面孔。 她在被击飞的同时，平静向前伸出了右手，淡淡的星光在她的右手上凝结。 然后，椒月便撞在她的右手上。 哪怕说星九所抓到的只是一团空气，但是星九依然在那团空气上静静握紧。 椒月嘤咛一声，身形急退，几个闪烁出现在数千米之外的安全距离，脚下是依然稳固的天空之城。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但是少女的心中依然惊疑不定，她可以肯定方才如果不是及时抽身，对方真的把她从虚数空间里揪出来。 那个时候，不败就真的变成败了。 所以椒月看着在另一颗漂浮的小岛上站定的星九，甚至不知道对方方才的落败，是真的力所不敌，还是有意为之。 论战斗经验而言，恐怕这个世界都没有哪个孩子比她面前的人经历过更多的战斗。 她不仅经历过了，并且还活了下来。 而星九则没有丝毫的犹豫，她静静抽出背后的橙色长弓，然后面无表情地向着椒月来拉开了弓弦。 …… …… 在天空展开战斗的同时，大地依然没有停止喧嚣， 虽然说以多打少并没有受到限制，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轩一，恐怕没有谁能够拉下脸去。 当然，或许还有星九。 冰原之上，卡斯特静静拔出了那把雪白如霜的朔方剑，它整个就好像冰晶凝结一样，周身萦绕着无尽的寒气。 卡斯特提剑望向对面，哪怕他们之间还隔着一整座森林。 “不知道我的对手，是帝子菁，还是曦子权呢？” “你说呢？”沙漠的对面静静传来冷漠的女声。 而随之而来的当然不止有声音。 如今森林领域已经失去了它的主人，所以当帝子菁挥动长刀的时候，沙浪瞬间覆盖了半座森林。 滚滚黄沙化作海洋，向着它面前的敌人而去，哪怕彼此之间还有一座森林。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英仙座当然很贵。 但规矩却未必要立。 只是眼下海洋镇守与山地镇守之间势必要有一个人先行退场，轩一自然是不想要退场的。 于是红发的少年居高临下看着甲板上的海军女提督，慢慢问道：“什么规矩？” “很简单。”艾玛伸出三根修长的手指，与赤瞳的轩一相对视。 “英仙座很贵，我并不希望她有所损伤。” “而我没猜错的话，你的镇守兵器擅长防御与创造。” “而我的三叉戟则在进攻方面略有心得。” “所以。” 艾玛异常平静：“三招。” “你接我三招。” “我不要求你毫发无伤。” “只要你还活着，我便投子认输。” “当然，你不需要担心我会毁约，因为有九公主在一边见证，而我身为克劳夫特家族的下任当家，商者最为重信守诺。” 轩一当然不会担心艾玛会毁约，他只是在担心自己能不能接下来对方的三招。 英仙座不知多少米厚的装甲其实对于洞玄级别的战斗来说，并不是什么太过高不可攀的防御，虽然会很难缠，但是耐心的话总能够打透，更不用提像奚柏楠那种级别的装甲粉碎机了。 但是英仙座的炮火攻击就太过于恐怖了，她的输出能力绝对超过了任何最擅长攻击的洞玄境，无论是范围压制能力还是攻坚能力，都是只属于战场上的终极利器，在这样好勇斗狠的战斗中使用反而真的是明珠暗投。 那上百门的火炮齐射，即使是七大镇守魔兽这样的防护标准，也只有山岳巨鼋可以依靠身板硬抗一段时间，其余人等毫无疑问会被第一时间轰杀至渣。 虽然说玄武臂铠确实是守大于攻的武器，但是燃血之术带来的战斗加成却把技能点都点在了进攻层面，给他起不到任何的帮助。 正在轩一还有些踌躇要不要答应艾玛的时候，轩二的声音静静从他心底响起。 “想什么呢？” “答应吧。” 虽然说轩二一直都是以魔鬼的嘴脸出现，但是他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真的是很靠谱的魔鬼。 所以当魔鬼的耳语在少年耳畔萦绕的时候，轩一也毫不犹豫地相信。 因为有些人值得你相信。 “我答应你。”轩一平静说道。 …… …… 答应艾玛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镇守之间的战斗，从来没有速战速决之说，毕竟手握镇守兵器的镇守，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于洞玄之上的存在，虽然不至于真正的力量永不衰减，但是像白听雪几乎以一人之力与天下人战，从太阳初升打到黄昏将近，甚至还有余力将他们所有人一网打尽。 这对一个镇守而言，却毫无疑问是基本操作。 而眼下，轩一却可以将原本旷日持久的战斗化为蜻蜓点水的战斗——要知道，星城可是将最后的裁决日定为了两天两夜，是充分考虑了持久战这个东西的存在。 这当然是极为难能可贵的优势。 而这个优势对轩一来说更加可贵，因为他的燃血之术是以分钟计算的技能，如果在艾玛这里消耗太多的时间，那么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血脉耗尽轩一倒不是太怕，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背水一战。 但是如果真的最后到了无血可燃的地步，一旦轩一被打回原形，那就真的是一辈子的笑谈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真的称之为窘迫的事情，那么变身时间到了而敌人还在脸上恐怕能够在其中忝列一位。 只要轩一能够真的接下艾玛的三招。 由于之前说好了是单独的较量，那么叶雅当然也不好插手，燃血之术开启对于抵挡艾玛其实并没有什么帮助，毕竟护体的赤炎再怎么灼热，对方能够轰来数十倍于自己体重的炮弹，乃至于更加具有杀伤力的魔力团块与凝聚的激光。 而事实上，对于电磁迅雷枪这个级别的攻击，对开启燃血之术之后的轩一而言依然具有很大的威胁，如果有提前防备的话轩一还有把握击毁或者击偏子弹，但是如果是偷袭的话，轩一几乎没有任何可能逃过它。 而现在轩一要面对的是比电磁迅雷枪还要恐怖许多倍的舰炮。 所以，真正能帮助轩一的依然是玄武臂铠。 虽然说已经脱离了山地领域，但是随着裁决日的来临，七大领域之间的界限早已经模糊化，镇守兵器的威能早已经不限于在原本的自身领域使用。 所以，轩一直接在海上拉伸出一座岛来。 须弥山周围的海并不深，而轩一的岛也不大。 只是构成岛的石块全部来源于海底的泥沙。 没有人能够凭空创造物质，即使据说在洞玄之上的某些存在，能够僭越这层禁忌，但是对于只拥有玄武臂铠似是而非的轩一来说，毫无疑问还不可以道里计。 那些自海底抬升起来的泥沙在玄武臂铠的指引下汇聚，然后凝结，排除水分，改变构造，最终成为最坚固的岩石。 相比于以破坏为根本属性的玄黄尺，玄武臂铠毫无疑问更加偏向守护与创造。 而轩二所依仗的便是这个。 虽然说轩一才是玄武臂铠的真正主人，但是从眼界来看，轩一不如轩二远矣。 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在不到半个小时里，海边之上一座方圆近百米的小小岛屿从无到有地出现，并且颜色玄黑，质地坚硬，俨然是一座坚固无比的堡垒。 如果说对手是一整艘战列舰的话，那么她最合适的对手应该是一座岛。 一座击不沉的岛屿。 俗称，靶岛。 而轩一就站在了这座靶岛的中央，黑发与黑眸，将覆盖着厚厚臂铠的右手平置于胸前，表情淡漠又凝重。 “可以开始了。” 在少年开口的同时，黑色的岩石如同有生命一般向上生长，彼此折叠又堆砌，最终成为一座坚固无比的堡垒。 什么叫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这才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破音。 在这个世界上，你总能够找到一些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 比如说一艘战舰遇上了一座岛屿。 艾玛坐在英仙座的内部，嘴角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天空，大地与海洋 （稍等，这一章不会太久，以及我会努力在这一章之后再补一章！） 天空中的两个女孩正在进行她们漫长的缠斗，在最初的突袭失利之后，这正在演变成一场势均力敌的交锋。 是的，交锋。 椒月与星九各自拥有这个世界上最锋利的矛，现在只看谁能够将自己的矛尖最快地捅入对方的心脏。 这是真正在刀尖上的舞蹈，两个少女彼此对舞。 即使天才如椒月，也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真实的压力。 她们曾经在城市领域的上空有过短暂的交手，彼此都非常的克制，在确定无法速胜之后便放弃了彼此。 但是那一次，椒月始终相信，如果自己不顾一切地出手，绝对有机会将对方格杀当场。 但是现在椒月才明白，或许当时这位名为星九的女子也有同样的想法。 椒月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如果她能够和对方一样大的话，那么这个可恶的女子一定不会是她的对手。 但在此之前，椒月从来不曾在同龄人中找到过对手。 但是椒月又清楚地知道，这位号称永耀至尊继承者的少女，最近十几年来其实一直都在荒废自己的人生，她扮演星立华用了太多的时间，以至于留给星九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个月不曾用剑，就会手生许多。 而星九几乎是十几年来都不曾再握住剑。 可是当她拿起剑的时候，依然像十多年前那样令人凛然生畏。 如果说十一年前星九没有遇到轩一，而是按照曾经那样的轨迹去成长，那么如今的星九，会可怕到什么程度？ 那么恐怕就不再有质疑曦子权是年轻一代最强的声音了。 因为星九真的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永耀至尊。 在永耀至尊成长的那些岁月里，根本没有堪称第二个天才的存在，所有人都在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一步步将所有的追赶者彻底甩开，从所谓的年轻一代最强在几年的时间里，变成了世间最强。 这样想着的时候，一颗火焰的流星自椒月的身边划过，她的身形虚化成雾气，然后消失闪现在另一侧，向着那个银发的少女挥剑而出，虚无的波动撕裂空气，最终将她身后的那座浮岛彻底击碎。 但是银发的少女本身毫发无伤。 战斗依然在继续。 …… …… 而帝子菁与卡斯特之间的战斗，比起天空中的焦灼，便有些实力鲜明的对比。 冰雪已经将整个沙漠彻底吞噬，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将会决出第一个被淘汰的镇守，只是卡斯特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毕竟真正的对手，他所想要挑战的那个人。 还没有出手。 以及虽然胜负已经很明显，但是帝子菁从来没有想过要认输。 如果说坚韧也算一种美德的话，那么帝子菁便是最坚韧的藤蔓。 漠海刀的威能是操纵沙粒，高速摩擦以便与成为世间最锋利的刀剑，可是朔方剑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快又最冷的武器，两者之间甚至有着某种相互克制的关系，但是当卡斯特的实力明确高于帝子菁的时候，这种不太明显的相互克制就会被放大到极致。 土当然是克水的。 但是当原本可以彼此活动摩擦的沙粒被彻底冻结成块，然后再凝结为板的时候，这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来形容。 第一百八十六章天空，大地与海洋 天空中的两个女孩正在进行她们漫长的缠斗，在最初的突袭失利之后，这正在演变成一场势均力敌的交锋。 是的，交锋。 椒月与星九各自拥有这个世界上最锋利的矛，现在只看谁能够将自己的矛尖最快地捅入对方的心脏。 这是真正在刀尖上的舞蹈，两个少女彼此对舞。 即使天才如椒月，也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真实的压力。 她们曾经在城市领域的上空有过短暂的交手，彼此都非常的克制，在确定无法速胜之后便放弃了彼此。 但是那一次，椒月始终相信，如果自己不顾一切地出手，绝对有机会将对方格杀当场。 但是现在椒月才明白，或许当时这位名为星九的女子也有同样的想法。 椒月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如果她能够和对方一样大的话，那么这个可恶的女子一定不会是她的对手。 但在此之前，椒月从来不曾在同龄人中找到过对手。 但是椒月又清楚地知道，这位号称永耀至尊继承者的少女，最近十几年来其实一直都在荒废自己的人生，她扮演星立华用了太多的时间，以至于留给星九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个月不曾用剑，就会手生许多。 而星九几乎是十几年来都不曾再握住剑。 可是当她拿起剑的时候，依然像十多年前那样令人凛然生畏。 如果说十一年前星九没有遇到轩一，而是按照曾经那样的轨迹去成长，那么如今的星九，会可怕到什么程度？ 那么恐怕就不再有质疑曦子权是年轻一代最强的声音了。 因为星九真的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永耀至尊。 在永耀至尊成长的那些岁月里，根本没有堪称第二个天才的存在，所有人都在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一步步将所有的追赶者彻底甩开，从所谓的年轻一代最强在几年的时间里，变成了世间最强。 这样想着的时候，一颗火焰的流星自椒月的身边划过，她的身形虚化成雾气，然后消失闪现在另一侧，向着那个银发的少女挥剑而出，虚无的波动撕裂空气，最终将她身后的那座浮岛彻底击碎。 但是银发的少女本身毫发无伤。 战斗依然在继续。 …… …… 而帝子菁与卡斯特之间的战斗，比起天空中的焦灼，便有些实力鲜明的对比。 冰雪已经将整个沙漠彻底吞噬，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将会决出第一个被淘汰的镇守，只是卡斯特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毕竟真正的对手，他所想要挑战的那个人。 还没有出手。 以及虽然胜负已经很明显，但是帝子菁从来没有想过要认输。 如果说坚韧也算一种美德的话，那么帝子菁便是最坚韧的藤蔓。 漠海刀的威能是操纵沙粒，高速摩擦以便与成为世间最锋利的刀剑，可是朔方剑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快又最冷的武器，两者之间甚至有着某种相互克制的关系，但是当卡斯特的实力明确高于帝子菁的时候，这种不太明显的相互克制就会被放大到极致。 土当然是克水的。 但是当原本可以彼此活动摩擦的沙粒被彻底冻结成块，然后再凝结为板的时候，这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来形容。 第一百八十七章 商业联邦的科学技术是世界第一（周一求推荐票月票） 不同于天空之上的焦灼，也不同于大地之中的胜负已分。 海洋里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因为轩一构筑他的堡垒用了太长的时间。 虽然说实战的时候没有人会看着轩一用那么长时间盖房子，但是同样，实战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在那里傻站着任你拿大炮去轰。 所谓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 世界总是公平的，所以艾玛并静静等待着轩一完成他的工事，因为他们俩至少是有一点相同。 那就是他们都不依靠自身去战斗。 至少说这场战斗是这样。 艾玛依靠这座八万四千吨的英仙座机动战舰。 而轩一则依靠厚厚的龟壳。 这是最经典的对决，因为对决的双方是最锋利的矛与最坚固的盾。 碧波粼粼的海上。 当轩一的影子彻底消失在那个近百平方米的岛屿之上，由海底泥沙上涌而形成的厚厚岩石彼此堆叠着，形成一座不过十米高的巨大方堡，艾玛也慢慢发动英仙座的引擎，这座硕大无朋的怪兽是由八颗洞玄之上的魔兽晶核作为核心驱动，作为对比，之前叶雅所乘坐的冰雪骑士号列车也不过使用了区区一颗，便足够日夜不息地奔腾在大地之上。 巨舰横列，巨炮狰狞，与当初和海龙战斗时候相比，毫无疑问现在更加游刃有余，毕竟只需要攻击便足够了。 这艘英仙座只需要艾玛一个人便能够同时行驶与炮击，但是为此，艾玛接受了整整三年的模拟训练，之前在与海龙的战斗中已经实践过一次，而这则是第二次。 在艾玛的视野中，只有那个平平无奇的小方堡，英仙座的每一根炮管都仿佛她的一根手指一样灵活，可以轻松指向任何一个想要摧毁的目标，而任何一根手指，都代表着普通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海量财富。 这是真正用无上财力所打造的究极战舰。 “第一击开始。” “三十六枚穿甲高爆弹。” “准备。” 一枚枚各式炮弹在英仙座的供弹链中穿梭，英仙座是真正的武库舰，因为是只需一人便可以操纵的终极战舰，所以其内部几乎所有的模块都是自动化处理，当艾玛的指令发出，按照预定的程式，一枚枚穿甲高爆弹被从弹药库中提取，然后被供弹链移动到需要的位置，再被自动填装机精准塞入炮膛之内，这一切说来复杂，但是实则不过数秒钟。 当几乎这个世界都还在追求个人武力极致的时候，商业联邦冷静而悄无声息地发展着自己的科技力，最终让其黑到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 虽然说，这个世界几乎所有的科技都非同一般的黑。 艾玛目视着那颗方堡：“发射。” 火炮轰鸣。 在高爆炸药的催动下，三十六枚钨钢芯的高爆炮弹沿着膛线旋转出趟，划出三十六道笔直的火线，没有后发先至，没有先来后到，三十六枚炮弹同时射中那粒方堡，然后钻入数米之后，才轰然爆开。 只见尘埃飞扬，碎石乱飞，巨大的轰鸣声几乎震天动地，只是此时整座须弥山都在战斗着，与那些怪物相比，此处形成的动静还算小。 天空中叶雅不动声色，一道青色的光翼代表着风属性的力量穿云而出，在尘埃弥漫的海上一掠而过。 挥剑决浮云。 风过而云清。 当尘埃散尽之后，艾玛才看到方才炮击的成功，三十六枚穿甲高爆弹几乎将这个方堡整个掀开，但是最终只将其削平了数米，未能够有一枚成功穿透而建功。 只因为在原本看似粗糙的岩石表层之内，竟然附着一层厚厚的暗金色金属，这种不知名的合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轩一夹杂在他的方堡里，便是这层坚固的合金，在最后关头挡住了钨金弹芯的穿透，使其最终也没有在内部爆炸，只能堪堪削平了一层表面。 只是旁观的两人都没有意外之色。 艾玛的第一波攻击原本便是试探性的，现在既然一招便试出了对方的一张底牌，不算徒劳无功，便称得上卓有成效。 毕竟如果一招便能够奏效，轩一又如何能够厚颜坐在山地镇守的位置上。 只是这层暗金色的合金似乎极为坚固，连高速的钨芯都无法成功穿透，而钨金则几乎已经是人类目前能够制造出的硬度最高的金属了。 艾玛迟疑了一下，思考之后才慢慢开口。 “第二击开始。” “七十二束高聚能热射线。” “准备。” 英仙座的绝大多数炮管都是通用炮管，只在于最终所使用的弹种不同，其功效也不甚相同，这种设计方便随机应变，可以使用不同的炮弹对应不同的情况，只有少部分特化的主炮才会使用专用的炮弹。 同样，这一切都是商业联邦数百年的技术结晶。 否则商业联邦怎么会号称掌握着全人类的最高科技力。 供弹链中，一枚枚前端透明后端鲜红的特制炮弹被从弹药库中提取出来，然后沿着传送履带到达各自的弹位，自动填装上膛之后，艾玛发出了最后的指令。 “发射。” 透明炮弹后端的红色物质开始慢慢燃烧变热发光，最后在前段透明的汇波管中聚焦，最终射出来的，是鲜红色的笔直光束，粗不过儿童手臂，但是丝毫不发散，丝毫不拒绝。 七十二道鲜红的热射线最终在被暗金色金属包裹的方堡上的一点聚焦，丝毫没有之前各自为战的态势。 要知道，任何金属都是被冶炼才被利用的，所以，不存在不能被冶炼的金属。 如果不能的话，只说明温度还不够高。 而一束热射线最终所能达到的温度，是11000c，这几乎相当于两倍太阳表面的温度。 七十二束热射线当然不会让温度乘以七十二，否则开尔文会被气的从棺材里蹦出来。 但是，七十二束热射线可以让其最终提供的热量提升七十二倍。 因为金属的融化是需要吸收热的。 这次没有遮蔽视线的尘埃，于是叶雅可以清楚看到，之前还坚不可摧的暗金色金属，在这七十二束射线面前，开始飞快地变得柔软，然后开始冒出咕咕的气泡。 要知道，金属是导热的，虽然说不足以让整块覆盖方堡的金属都融化为流淌的金液，但是却能够让他们慢慢变得如同棉花糖一样柔软。 于是，热射线聚焦的部位开始慢慢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露出里面雪白的类似于陶瓷的夹层，而更多的方向，这层如今看起来足有接近一米厚的剑金属，如同蜕皮的蛇一般，正慢慢从方堡上剥离出来。 正在这时，炽热的光线一支支地熄灭，毕竟维持两倍太阳表面温度需要大量的能量，炭烧完了，光便会熄灭，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但是——方堡已经被剥开了最后一层防御。 就好像剥开鸡蛋壳的煮熟的鸡蛋。 白嫩嫩，水灵灵。 第一百八十八章 箱中之猫 我们未能击穿敌方的护甲。 但敌人的护甲已然崩溃。 叶雅身后飘动着六条各色的光翼，身体静静留在空中，始终一言不发。 对于这场点到为止的较量，她是唯一的观众，也是唯一的裁判。 艾玛已经操纵着英仙座发出两次齐射，虽然说没有最终击溃轩一的全部防御。但是显而易见的，他的堡垒已经逼近了崩溃的边缘，就好比背负了如山一般稻草的骆驼，只要轻轻再飘落一根稻草，这只骆驼便会轰然倒下。 可要知道，艾玛是不会放上去一根稻草的。 她只会最后再压上去一座更大，更重的石头山放在骆驼身上。 但轩一也没有选择马上继续修复他那已经濒临崩溃的方堡，虽然说事先并没有允许或者禁止这样的事情，但就好像武林高手约定对招三掌，两掌之后你感觉气息不匀，想要坐下来调息一二，那么对手要不要给你补上一掌，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事实上，轩一表现的异常安静，毕竟，这终究不是高手对掌，一掌下去，你或者吐两口血，或者退十来步，就好像温度计上染色的酒精，是骡子是马，是高是低，总要出个高下，拉出来遛遛不是。 用来形容的话，他便是舞台上魔术师那个用来锯人箱子，又或者某一只被关在黑暗箱笼中不知生死的猫。 不要给我讲界人须用板的道理，也休要提猫的生死有多么壮阔诡谲。 在魔术师打开箱子之前，在猫自己在箱笼中发出鸣叫之前，没有人知道最终的结果。 这当然是很没有演出效果的较量，但最终却依然可以有别样的好看。 既然轩一选择沉默，没有认输或者要给他调息打坐的时间，那么这场点到为止的较量还会继续。 只是这次，怎么看他的防御都不可能经受住艾玛最后也是最强的攻击。 艾玛依然坐在英仙座的内部，沉默片刻方才开口。 “第三击开始。” “九门主炮齐射。” 英仙座上最大的三座三联主炮开始在炮台上转动校准，与之前的攻击一样，英仙座的火控系统全权由艾玛负责，但是这一次她并未报出所使用的炮弹种类，因为这九门主炮所使用的弹药并不相同。 即使是在之前与海龙的战斗中，这九门主炮也未曾小试牛刀，因为尚未到一锤定音的时刻，海龙已经败局已定。 另外，即使是以海龙为对手，动用这九门主炮也会有杀鸡焉用牛刀之感。 毕竟这是一发炮弹都有数吨之重的超级主炮，对与海龙而言也是相当大只的存在。 而现在便是一锤定音的时刻。 主炮的填装与转动都较那些通用型副炮慢出许多，而重达数吨的特制炮弹更是单独存放，使用单独的供弹链传送，备弹也最少，所以这次填装，相较于之前在二十秒内就能够完成的作业，足足持续了一分钟之久。 但是看着那一门门口径惊人的主炮转动着黝黑的炮口时，心中的震撼当成称得上无以复加，正所谓最有威力的武器总是在它尚未发射之前，连在空中观望的叶雅其实内心都有些发憷。 之前的两次攻击，叶雅都不免用自己作为标尺来衡量，第一波的穿甲弹攻击，叶雅有不小的把握运用光翼将它们尽数摧毁或者震偏，至于第二波的热射线，则需要考虑攻击那持续发射的炮口，不过以光翼的速度，朝发夕至不在话下，所以其实叶雅也不太担心。 可是现在面对这九门巨炮，叶雅却当真没有把握抵御，只能利用速度优势，让它来不及瞄准，并且趁机攻击那几乎是死靶子的英仙座，才能够觅得胜机。 所以说，这番赌斗，虽然说如果轩一获胜自然是占了大便宜，但是同样，艾玛也为自己挑选了最合适的战斗方式。 对于一艘战舰来说，最合适的战斗方式莫过于打吧了，并且完全不用担心自身的受损。 只可惜，面对英仙座几乎自建造以来的第一次主炮齐射，没有多余的观众几乎是最遗憾的事情了。 叶雅紧紧咬住嘴唇，甚至说这一瞬间有终止这场赌斗的打算。 毕竟——这一炮下去，轩一真的可能会死。 并且，不是一炮，而是九炮。 但最终这只是在心底浮起的想法，而始终没有付诸实践。 在一路上，轩一与自己面对过无数比这更加艰难的对决，可是他们还是走到了现在。 所以说，信任是相互的。 于是，叶雅屏住了呼吸。 同时，九门主炮同时发射。 九道粗大的火舌几乎在海面上掀起了巨浪，而这仅仅是他们所激起的风压。 炮声喧天，震耳欲聋。 叶雅甚至有点不敢看，但是还是坚持着让自己向那里望去。 一望之下，叶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飞身而下，速度甚至超过了最快的飞鸟。 因为，在九门火炮的齐射下，这个近百米方圆的巨大方堡。 被炸平了。 何止被炸平了，简直被炸回了海面。 原本坚硬的实心复合结构方堡，在这人类的究极攻势下，竟然不是一合之敌。 当炮弹产生的冲击波慢慢减弱，海水从四面八方漫回，小岛变成了暗礁。 至于轩一，哪里还有轩一的身影，在这样的攻击中，能够留下一片骨头便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已经是与死神讨价还价许久之后的产物。 叶雅当然不会死心，她背后的六道光翼齐齐插入海中，瞬间将那座在海面上凭空抬升出来的暗礁再削平了十米，想知道轩一是不是藏在了海下的部分。 但是没有，海中除了沙子便是石头，还有海水，但是唯独没有人。 叶雅平静回头，看向艾玛的英仙座，银白色涂装的英仙座毫发无伤，还是那座八万四千吨的机动战舰。 少女的蓝眼睛中隐藏着野兽。 “他输了。”叶雅平静开口道。 “接下来。” “是我们的战斗。” 少女背后的六道光翼轻轻浮动，倒映在深海的海水中，像是海上的水母。 这或许是世界上最凶的水母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克里斯蒂向你问好 看着眼前凶相毕露的九公主，艾玛心中没有一丝触动。 毕竟，再凶她凭什么凶自己。 艾玛在英仙座中静静回答：“不，输的是我罢了。” 这样说着，巨大的英仙座开始在叶雅的面前开始缓缓的收缩折叠。 这种收缩折叠其实是漫长的一个过程，至少说比起最初舒展开来的时候要慢很多，但毫无疑问，这是在收缩折叠，并且一切井井有条。 在英仙座上布满的横列通用炮管缓缓地将炮管上扬，缩入下方的收纳坑中，当几百门炮管同时进行这个动作的时候，总会让人联想到很多词语。 比如说整齐如一，比如说军令如山。 而对于更加巨大的三联主炮而言，竖起炮管的操作便有些过于艰难，所以他们只是在简单的下沉，同样下方有容纳它们的空间。 几分钟的时间内，英仙座上的所有武器都消失不见，这艘巨舰上空空荡荡地就像一艘游轮，不过这个时候，英仙座的收拢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 整个船体都开始按照最初的设计，缓慢在海上拆解开来。 这是一个更加漫长的过程，或许会持续接近一个小时。 叶雅看的目眩神迷的同时，也看得满头雾水。 她当然不会和一个自愿解除武装的敌人战斗，毕竟作为九公主，她也是第九军团的一员，杀俘当然不祥，也不符合第九军团的荣誉。 毕竟在历史上，第九军团也只有在众所周知的那几年里，有过格杀勿论的政策。 但是——艾玛为什么会说自己输了呢？ 叶雅不由在口中喃喃。 正在这个时候，轩一的声音在她背后轻轻响起。 “因为。” “猫不在箱子里。” 叶雅回头，不顾风度地飞起一脚向轩一踢去，被少年侧身让开。 …… …… 猫不在箱子里，这便是这场赌斗的真实答案与最佳解法。 所谓坚不可摧的防御都不过是障眼法，世界上最不可摧毁的防御是未知。 反向q终究是秘而不宣的神技，即使地球是圆的，但是射出的炮弹也不会绕地球一周打回原点。 轩二从一开始就是打得这个主意，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让轩一答应这个赌斗。 因为如果猫不在箱子里，所谓生与死的叠加态从最开始就不存在。 轩一不知道艾玛什么时候不知道他并不在箱子里，但很可能是在第三击发出之后，因为这段时间里，轩一所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尽可能掩盖自己的生命气息，拥有玄武臂铠之后，他简直就是这世界上最熟练的沙蛞蝓，所以在他的方堡开始封顶的时候，他已经悄无声息地从小岛的地基中钻了出去，沉睡在海底，等待着三声钟响的到来。 艾玛唯一获胜的契机就在于她在三波攻击之前看破这一点，否则的话，这场赌斗从开始起轩一就立在不败之地。 叶雅倒是真的很生气，追着轩一厮打了一段时间，如今的叶雅其实真的很暴力，以及她方才真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轩一死了。 被欺骗的感觉很不开心，被自己喜欢的人欺骗的感觉更加难受。 所以叶雅真的很想狠狠揍轩一一顿，但是又害怕下手过重真的把轩一打死了。 于是这场短暂的战斗以叶雅打累了作为终止，然后二人一起在玄武臂铠再次升起来的小岛上看这场英仙座的谢幕演出。 海洋领域的战斗最后开始，却最先结束，或许还真的是一个定数。 数百米长的巨大战舰折叠收缩到了最后，不过只有区区的十几米立方的一个大铁块，这个大铁块有多么坚硬，可是由海龙亲自用牙齿盖章确认的， 轩一知道这或许涉及了空间领域，但是对于这方面他是彻头彻尾的小学生，只有不明觉厉的份，或许只有像椒月这样的专家才能够解释这一切。 总之当蓝白军装的艾玛再次出现在大海之上，用手轻轻按在那块漂浮在海上的立方块时，只见那个十几倍与她身形的巨大铁块慢慢消失在她的手中，仿佛那里有着一扇通往异次元的门扉。 海面平静无波，仿佛之前从来没有一艘这样的战舰停泊在这里，只有艾玛向着轩一这边踏浪而来。 轩一看着对方，问道：“什么时候知道了？” 艾玛歪头笑了笑，海风吹起她深栗色的长发，就好像一株红色的珊瑚树。 “当我意识到我赢了的那一刹那。”艾玛如是回答道。 “你一直都喜欢耍这种小聪明的吗？” “就我对你的了解而言，这一路上你的战斗模式都很硬汉。” “这是因为没有耍小聪明的余地。”轩一平静说道。 他抬起右手，露出手上黝黑的厚重臂铠。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艾玛微笑：“输了当然要离开啊，我并不是什么不愿赌服输的人。” 轩一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话。 艾玛看向叶雅：“公主殿下，您有什么话要说吗？” 叶雅点了点头：“我欠你一句道歉。” 艾玛微笑：“那我收下您的道歉。” 然后艾玛转身向着海面走去，身形渐渐模糊，正当轩一与叶雅都以为她就会这样消失的时候，艾玛又突然回过头来，伸手撩了撩鬓角的碎发。 笑道：“我都差点把这件事情忘了。” 这样说着，艾玛看向轩一。 “在我来之前，我的老祖母曾对我说过，如果遇到某一个人，便替她给那个人捎一句话。” “我那个时候便问祖母大人，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又叫什么名字。” “但是祖母最终也没有告诉我。” “她只说。” “我到时候就会知道那个人” “我曾经以为我不会遇到那个人了。” “但我现在感觉我已经遇到了。” “听好了。”艾玛看着轩一，略带紫色的眼眸中是莫名的情感。 海浪慢慢平静下来，艾玛脚下的海水慢慢变成如同镜一样的平面，完美倒映出她的身形。 在她的身下，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少女被倒映出来，她有着一样的深栗色短发，紫罗兰色的瞳孔，巧笑倩兮，整个人如同一株绽放到极致的樱花树。 “克里斯蒂·克劳夫特向你问好。” “命运之轮在如约转动。” …… …… 第一百九十章 长虹贯日 （差一点没写完，不过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今晚我希望爆肝！） 当海洋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沙漠中的战斗反而才刚刚开始。 帝子菁一战落败，曦子权出现握住沙漠镇守的权柄之后，只一扬手，几乎整座沙漠的黄沙都挣脱了原本冰雪的桎梏，化为长龙而去。 卡斯特回身便退。 他之前敢于前压到沙漠领域与帝子菁战斗，是因为他认为这样做有把握。 至于现在他开始后退，因为他现在没把握。 即使卡斯特再如何狂妄，也不会视真正意义上的当世第一人为土鸡瓦狗。 另外还有一个真切的真理，那就是曦子权真的很大。 年龄上大。 至少比卡斯特大。 在修行上，年龄比你大真的是一个占据着无尽优势的数据，比你多吃几年饭倒还在其次，关键他比你多走过很多路。 卡斯特虽然一路上走的很快，但并不是最快的那个，至少说椒月就比他快。 但是你若要问曦子权有没有卡斯特快，卡斯特只能说不知道。 因为曦子权实在太少出手了，只要出手，便几乎都是碾压式的秒杀。 对此，帝云归表示愤慨。 所以当曦子权出手那一瞬间，卡斯特根本没有想过要接这一招。 即使要接，也是要等到有万全把握之后再接。 于是黄龙在沙漠中咆哮飞腾，卡斯特在一路倒推。 如同滑行一般飞着倒退，在他的双足处形成淡淡的冰雪轨迹，他双手紧紧握着冰凉的朔方剑，眼睛望着那条向他扑来几乎要择人而噬的黄龙。 二者始终保持着三十来米的距离，从大尺度上来看，这个距离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 但是卡斯特始终没有让这个距离被拉长或者被缩短一米。 这一退便是近百公里。 直到卡斯特越过森林领域，带着那条黄龙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简洁的长虹之后，他才静静翻转剑柄。 脚踩在冰封的大地上，少年才终于挥剑。 无尽的风雪在他雪白的剑上缠绕，好像整个北方的风霜都在此刻汇聚。 一剑出，黄龙的头瞬间变白。 如同雪一样的白。 因为它的头已经结了冰。 头之后是身躯。 身躯之后是尾巴。 这条黄沙之龙穷尽了近乎半座沙漠的沙粒，所以长尾在沙漠，而头颅则伸到了冰原。 卡斯特一剑封之，便如长虹横跨南北。 天堑变通途。 哪怕卡斯特借用了整个朔方的冰雪。 但是剑终究是他的剑。 于是即使是曦子权，也不由轻声赞叹。 “真是好剑。” 卡斯特看着面前的被冰封的黄龙，伸出右手触摸了它的龙须。 一触之下，黄龙慢慢破碎开来，就好像推到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以比当初被冻结的速度还要快出数倍的速度，这条大到难以想象的黄龙垮塌下来，在沙漠领域与冰原领域之间，铺就了一条沙与冰的道路。 曦子权没有阻止，卡斯特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座森林对望，就好像两头狮子在审视着对方。 片刻之后，卡斯特开口道：“所以说，最后对手还是换成您了？” 曦子权不置可否：“毕竟不能总看着自家妹妹被人欺负吧。” “您对千星试有兴趣？”卡斯特继续问。 曦子权笑了笑：“我只是对人比较感兴趣。” “真是合我胃口的回答啊。”卡斯特看不到对方，但是对于对方的气息却感受地非常清晰。“在下也是相同的想法。” “也一直希望和您有一战的机会。” “虽然这个机会对我来说有点早了，但是早来终究还是有早来的好处。” “毕竟有时候机会赶早不赶晚。” 是的，这个时间对于卡斯特来说确实不合适，因为他还是太小，曦子权太大，他们俩之间的差距其实很大，只不过境界刚好在同一个大境界，没有被拉开许多。 有战斗的意义，但是终究只是意义，因为悬念不大。 曦子权点头：“斯特行走与侠的传人，确实是一个永恒纠缠的敌人。” “那么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卡斯特说道：“但是，我不用天道剑，你也不要出幻灭之刃。” “戴着镣铐的舞蹈有什么味道？”曦子权有点意兴阑珊。 “因为我很怕死。”卡斯特平静说道：“我不希望这么早地就死掉，毕竟我还有想做的事情没有做。” “其次，我也很害怕你死掉。” “因为不仅很麻烦，而且很无趣。” 曦子权点了点头。 对于卡斯特说天道剑可以杀死他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怀疑。 虽然说曦子权确实有点跃跃欲试天道剑的威力，只是，即使对他而言，这个时间也太早了一点，以及，这件事上没有后悔药一说。 生死一线。 “好的。”曦子权说。 卡斯特也向前迈出了一步。 几乎是这个时代最杰出也最强大的两个少年，终于开始了他们平生的第一次交锋。 “您对千星试有兴趣？”卡斯特继续问。 曦子权笑了笑：“我只是对人比较感兴趣。” “真是合我胃口的回答啊。”卡斯特看不到对方，但是对于对方的气息却感受地非常清晰。“在下也是相同的想法。” “也一直希望和您有一战的机会。” “虽然这个机会对我来说有点早了，但是早来终究还是有早来的好处。” “毕竟有时候机会赶早不赶晚。” 是的，这个时间对于卡斯特来说确实不合适，因为他还是太小，曦子权太大，他们俩之间的差距其实很大，只不过境界刚好在同一个大境界，没有被拉开许多。 有战斗的意义，但是终究只是意义，因为悬念不大。 曦子权点头：“斯特行走与侠的传人，确实是一个永恒纠缠的敌人。” “那么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卡斯特说道：“但是，我不用天道剑，你也不要出幻灭之刃。” “戴着镣铐的舞蹈有什么味道？”曦子权有点意兴阑珊。 “因为我很怕死。”卡斯特平静说道：“我不希望这么早地就死掉，毕竟我还有想做的事情没有做。” “其次，我也很害怕你死掉。” “因为不仅很麻烦，而且很无趣。” 曦子权点了点头。 对于卡斯特说天道剑可以杀死他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怀疑。 虽然说曦子权确实有点跃跃欲试天道剑的威力，只是，即使对他而言，这个时间也太早了一点，以及，这件事上没有后悔药一说。 生死一线。 “好的。”曦子权说。 卡斯特也向前迈出了一步。 几乎是这个时代最杰出也最强大的两个少年，终于开始了他们平生的第一次交锋。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天长地久有时尽 是的，完美是相对的。 虽然说在境界划分中，每一个大境界的七个小境界中，最后一个境界被称为圆满境。 圆满便是完美，无缺无漏，浑圆如一。 但是其实在四大境界自从被三一女帝提出的一千年来，感知，初识，入画，不惑，洞天，巅峰，圆满七个小境界，前六个基本是稳定的。 但是对于圆满境的定义，其实一直在变。 当初三一女帝提及圆满境的时候，所说的描述是前五百年，后五百年，皆如是。 也便是千年如一。 但事实上，一千年已经过去了。 一千年来，很多位天才已经突破了前人留下的许多桎梏，将圆满境推到了更高的境地，以至于有很多曾经的圆满境，如果只能被称为巅峰境。 但是，眼前这个星九不一样。 她的完美在于没有弱点，攻守一体，浑然如一。 在与椒月的战斗中，只有最初椒月抓住了她的一点漏洞，从来组织过一波最有威胁力的进攻，可是随后，当星九越来越适应椒月的战斗节奏之后，局面就慢慢被她翻转过来。 椒月可以用虚数空间躲避星九最有威胁力的进攻，也可以瞬移到最佳的攻击位置攻击星九的死角，怎么看都是稳稳立在不败之地的局面，只有椒月自己才知道，她面对这样的星九，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打败她。 因为自己的任何攻势，都能够被她游刃有余地化解，但是对方的攻击，自己只能躲而不能抗。 只能躲当然是由于自己的打发与能力限制，在法相境圆满获得近乎近乎作弊的虚数空间之后，再与别人的战斗中选择格挡，那真是入宝山而空手回，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但是——当每次都躲，必须都躲的时候，战斗的主动权就被星九拿到了。 这让椒月非常的不爽。 但又无可奈何。 当初艾玛评价七位镇守的时候，将星九排在她之前，甚至与卡斯特并列，那个时候椒月当然是不服的，以至于在裁决日开始之后直接向星九挑战。 但是现在，即使高傲如椒月，也不得不承认，星九确实比她强出一线。 而且这一线，是胜败之界。 如果不是椒月有虚数空间，有玄黄尺，这场战斗她早就输了，即使是现在，她也没有完全没有获胜的把握，只看自己最终能够和对方纠缠多久。 其实很可能是想纠缠多久就纠缠多久，或者说看两个人谁先累死？ 反正他们都不是洞玄之上，没有近乎永动机的领域补给，所以她们俩打一天一夜便已经是极限了，是存在某个人被累死的情况的。 正在这时，情况有变。 由于椒月与星九将整个天空作为战场，所以原本漂浮在空中的小岛屿大多已经被攻击的余波所击坠，就连被众星拱月的中央之城，都因为连遭攻击有崩溃的征兆。 正在这个时候，无论是星九还是椒月，都清晰感到下方有人急速向上冲来。 来者是轩一还是艾玛呢？ 椒月不由有点期待。 由于两个人的战斗连绵不绝，根本就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其他的事情，所以对于其他战场的战况，其实椒月还是很闭塞的，只知道卡斯特随后挑战了曦子权，并在帝子菁被击败之后正式和曦子权交上了手，至于在海洋中，轩一毫无疑问对上了艾玛。 对于前者的胜负其实椒月心里还是有个基准的，但是对于海洋中的战斗，不仅相隔甚远，更因为连椒月都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 总之，如果来的是艾玛，她和艾玛事实上还是准盟友关系，如果有艾玛协助的话，哪怕英仙座上不了天，但是依然可以帮她扭转已经渐渐糜烂的战局，乃至看到胜利的曙光。 如果上来的是轩一的话，那么局面就很微妙了。 虽然不知道轩一知不知道星九便是她的姐姐星立华，虽然其实到现在轩一和自己也算是临时盟友状态。 但是对于星立华和椒月在轩一心中的分量对比，其实椒月是心里有数的。 就好像跷跷板的一头是一只雪白又可爱的毛茸茸小兔子。 而跷跷板的那头，一只大耳长鼻的巨象正挪动着步子走来。 然后椒月看到了红色的火焰，然后一道巨大黑色岩石屏障以天空之城为凭依迅速在椒月与星九两个人之间铺就。 “两位请暂且休战。”轩一的声音在天空中静静弥漫，那层坚固的岩石屏障足有数米之厚，长则有数千米，将椒月与星九分割在两侧。 与此同时，背生三对光翼的蓝衣叶雅也呼啸着升上天空，沉默不语。 但是这个女孩不用说话，只要站在那里就是巨大的威慑力。 各种意义上的威慑力。 椒月望着天空中的少女，一瞬间简直有一种被叶雅支配的恐惧。 是的，轩一与叶雅两个人只择其一或许还不怎么可怕，但是两个人如果联手起来的话，那在须弥山上简直是支配性的力量，毕竟，这可是两个镇守级别的战力，并且看起来与艾玛的战斗并没有什么损耗。 而自己和星九真的是苦苦在天空打了几个小时还远远没有完结的征兆。 …… …… 轩一此时的心中远远没有椒月那样纠结复杂。 也没有那种昔日仰望的存在终于可以平视的感慨。 他只是看到天空中的战斗如果在不加干涉的话，恐怕姐姐和椒月能够打到千星试结束都未必打得完。 而无论是姐姐还是椒月，其实轩一都不太希望有事。 所以只能由他来干涉。 当那道长城在二人之间铺就，心照不宣的，椒月与星九都识趣地停止了进攻，只是一面的星九还保持在虚数空间的罅隙状态，可以看到光线清晰从她虚幻的身影中透过。而另一面，星九也维持这战斗状态，可以看到她体表覆盖的星光战甲，长发被妥帖地收束在星光之内。 轩一只看着星九。 这确实是姐姐在现实中从未在他面前展示过的身姿，以至于在城市领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冲熟悉的陌生感总是挥之不去，如果再往前推的话，在星城那一夜拦住卡斯特与其战斗的那一抹月刃也是出自姐姐之手。 轩一不知道姐姐在背后究竟为他做了多少的事情，或许也永远不会知道。 所以少年看着那个丝毫不曾流露出认识他意思的冷漠少女，看着她充满警惕的银色眼眸。 开口说道：“姐姐。”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喜欢你，与你何干 虽然说之前轩一曾经在与叶雅的夜谈中提到过关于星九就是姐姐的话题。并且在对方问及证据的时候说出了不需要证据，因为她就是姐姐这样的话。 但是除此之外，轩一再没有对第三人提及这一点。 所以当这声姐姐说出口的时候，叶雅还是毫不意外的表情，但是另外两个人却都无法保持平静。 虽然说椒月曾经给过轩一暗示，但是她绝对没有想到，轩一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悟到星九便是星立华，毕竟在时间紧任务重，在须弥山中轩一与星九只不过有两次点到为止的见面，而且星立华本人也从未有意戳破这层窗户纸。 但是——轩一又是怎么知道的？ 而星九那边，便又是另外一副表情了。 其实星九并没有想过在这个战场与轩一相认的情况。 其实对她而言，终极的目标不过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想法罢了。 那就是——让轩一名正言顺，不承担任何心理负担地将她杀死。 毕竟，杀死一个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并不需要任何的心慈手软。 当然，如果轩一没有这个能力却想要做这件事情的话，那么星九就只好亲手杀死轩一来结束这个悲剧的轮回。 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第三种情况，那就是轩一最终站在了她的面前，却开口叫她姐姐。 所以星九冷冰冰地抬起眼眸，望着全身包裹着赤色火焰的少年。 说来讽刺，这次的久别重逢，他俩都是以彼此陌生的姿态与之相见，但是都在第一瞬间确认了对方便是自己要找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星九淡漠开口：“或者说，你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了？” 证明自己有被杀死的价值。 轩一看着对方，一眼都舍不得移开。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和对方动手的，哪怕姐姐抬手便要杀他。 这个世界上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轻易地死去，除非让他去死的人便是姐姐。 所以，他现在所需要的，并不是什么威力巨大，有着真实力量的武器，他需要更加实质的东西，足够撕破姐姐伪装的东西。 或者说，只有姐姐才知道的秘密。 所以轩一慢慢开口道。 “有人告诉过我。” “星立华便是星九。” “还让我小心。” “如果和我战斗的话，当我只使用来自于星城一方的力量时，即使我看起来再狼狈，也是种留有余力。” 轩一静静重复在幻境中姐姐告诉自己的原话。 虽然他并不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他相信，如果星九便是姐姐的话，那么星九一定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果然，星九听完这句话便低头笑了起来。 自顾自地，微微地，苦笑起来。 “叛徒。” 星九低头喃喃这个词语，然后，张开了双臂。 银色的光之羽翼在她背上慢慢消散，就好像无数熄灭的萤火。 然后是银光闪烁的战甲。 星九的银发重新披散，她身穿绣满星辰的银色披风，赤足，素颜。 天空之上的风静静拉起她的长发，她的披风，她的衣摆。 她恢复成了当初在城市领域与轩一叶雅相见时候的模样，当时她只要伸出手指就能够轻易把那对男女戳死，只是现在反而是轩一与叶雅全副武装。 她穿的那样单薄，身形也是高而瘦的体态，仿佛一阵风就能够将她吹走。 偏偏她的身形在空中纹丝不动，双臂微微展开而后扬，就好像被无形的十字架钉死在空中的苍鹰。 殉难的苍鹰。 星九抬起头，淡淡看向轩一，银色的眼睛中满是疲倦。 “杀了我吧。” 星立华如是说道。 她玩的是一个猜出身份就要死的游戏。 她可以星九的身份毫不留情地杀死对面的男孩，但是身为星立华的她做不到。 “如果你下不了手。”椒月在一边开口道。 “我可以代劳。” 轩一扭过头去，看着对面那个黑发的少女。 她的表情很认真，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味道。 “这个女人可是骗了你一辈子哦。” 轩一看着她。 “你可以滚了。” 椒月望着他，表情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反而有着莫名的玩味。 “还真是公平啊。” 椒月说了这句莫名其秒的话，然后再扭头看了一直沉默不言的叶雅。 “狗男女。” “人多了不起了。” 叶雅看着椒月，轻轻开口：“椒月姐姐。” 椒月撇了撇嘴。 “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他不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你对他而言只是好用的工具罢了。” 椒月说出了叶雅一直都不想说的话。 轩一没有开口辩白，因为他也知道。 他当然知道叶雅喜欢自己，自从他在山地领域苏醒之后，这个女孩看他的眼神就和以前不太一样。 叶雅又不是很会隐藏自己情感的少女，或许自己还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以及——她真的不该喜欢上他这样的人。 因为他真的不配。 正在这个时候，叶雅才慢慢开口：“我当然也知道。” “但喜欢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与任何人都无关。” 椒月咬了咬嘴唇，轻声骂道：“真他妈的蠢。” 这样说着，椒月后退两步。 “如你们所愿。” “我退出这场游戏。” “不过，轩一。” “你这声滚我记住了。”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只希望你能够活到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 椒月的身影渐渐模糊起来，她原本就是空间领域的大师，所以须弥山的结界对她来说便如同串邻居家的们一样简单。 如果她想的话，她当然还能在这座须弥山上苟下去。 但是她现在一点都不想。 城市领域镇守，奥斯帝国奥斯椒月，退出千星试。 …… …… 奥斯椒月当然不会在那个共用的传送阵中出现，因为她有自己的。 这是一个小小的室内，传送阵也是小小的，与星城那个黑白分明的传送阵相比，它显得简陋又拙劣。 因为它本来就是一个临时传送阵，由月公主本人亲自搭建。 所以狡兔三窟，而椒月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那些星城人。 当少女纯黑的身影在传送阵中浮现的时候，薛杏冲上去将扶住她的手臂，椒月的身体瞬间软倒下来。 这里是只有她和薛杏才知道的秘密基地，连杨梅这样的心腹都不知道的地方。 至于薛杏，作为她的私人医师，如果对方有什么二心的话，自己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因为只有她才知道，那个平日里强悍无比的月公主，虚弱的时候有多么的虚弱。 薛杏慢慢将针管里的红色液体注射入椒月手臂上的静脉，低声说道：“公主何必为他动气。” “我为谁动气了？”椒月倔强说道，只是她的声音远远没有平日里的那么强气。 生命中的每一份礼物，都在冥冥之中标好了价钱。 椒月既然挑了最贵重的那一份，那么自然要付出最高的代价。 薛杏没有回答，椒月冷冷哼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晕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触即发 当椒月离开之后，原本无限逼近剑拔弩张的天空领域局势便缓和下来了。 因为在场所有人，只有椒月对星九有着真实的敌意。 只是星九依然对方才发生的一切似乎熟视无睹。 她仍然手无寸铁，卸去一切防御之后看着轩一。 只是再也没有说任何话。 轩一叹了口气，同样静静解除了燃血之术的状态，火焰熄灭，发色恢复成纯粹的黑色。 解除燃血之术之后，轩一不过是普通的致知圆满，当然不具备飞行的能力。 但是别忘了，他依然是山地领域镇守。 坚硬的岩石从方才横亘而出的长城上延伸过来，在轩一的脚下搭起阶梯，阶梯的尽头，星九便站在那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取下手中的玄武臂铠，甩手扔给了空中的叶雅。 现在他什么也不是了。 轩一一步一步向着星九走过去，一样的手无寸铁，当初在海边相遇的两个人在天空中重逢，星九咬紧嘴唇，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少年，最终，她默默后退了一步。 然后开口：“杀了我吧。” “不然你会后悔的。” 轩一摇头：“我永远不会为这件事情后悔。” 这样说着，轩一继续上前，最终走到了星九的面前。 少年侧头，微笑。 向着对方伸出了手。 “姐姐，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我永远喜欢您，无论您变成什么样子，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 星九慢慢咬住嘴唇。 然后她伸手取下脸上那张薄薄的面具，露出原本的清丽容颜与暗金色的眼眸，伸手静静握住轩一伸出来的手。 “嗯。” 星立华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 …… 原本星立华想被轩一亲手杀死作为她最终的结局。 但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逼一个弟弟杀死他的姐姐。 虽然天空上的战斗结束了，但是大地上还远未终止。 卡斯特与曦子权还在战斗，但其实，他们战斗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了。 按照千星试裁决日的规则，任何一个镇守能够击败三位镇守，或者说当战场上只剩下一个镇守的时候，战斗便宣告结束。 而轩一已经战胜了两个。 艾玛肯定是其中之一，而奥斯椒月无论怎么算，最终的人头都应该算在轩一身上，以及当时的奥斯椒月确实没有一丝胜算。 和星九缠斗许久的她，恐怕连单独的轩一都无法战胜，更何况轩一身边还有从没承诺过不出手的叶雅。 虽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想留在这里的，但是这个原因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因为不会有人关注一个人失败的理由。 然后只要轩一再击败星九，甚至不用杀死，他就会成为这场千星试的最终优胜。 星城行走近在咫尺。 但是轩一并不打算这样做。 “成为星城行走救不了姐姐对吧。” 轩一问道。 如今战事已经终结，虽然下方卡斯特与曦子权的战斗正酣，乃至于整座须弥山都成了他们二人的战场，但是即使是星九，都没有下去打搅他们的雅兴。 让他们以接近完好的状态去战上一场还有坐收渔翁之利的甜头，这个时候如果效仿轩一之前做的那样去劝架可能会被两个人直接打死，那就非常的得不偿失了。 所以现在天空之城上的三个人，反而只能等卡斯特和曦子权打完。 星立华点了点头。 “所以我有一个另外的主意。” 轩一开口说道。 …… …… 只要有战斗，战斗终究还是要结束。 无论它持续多久。 以及，卡斯特与曦子权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有人终究还是差了一线。 整个须弥山上到处都留下了他们战斗的痕迹，沙漠，雪原，城市与森林，就连山岳巨鼋的残躯上，都有二人留下的伤痕。 但是战斗终究还是结束了。 冰原之上，曦子权还站着，卡斯特已经箕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曦子权身上有着无数的剑痕，将他原本整洁的衣物几乎割成了碎布，但是他没有流下一滴血。 卡斯特全身只有一道刀伤，却从右肩一直划到了左腹，如果不是曦子权最后时刻收手，这一刀足够将少年斩为两半。 胜负从来不曾有这么分明。 卡斯特喘够了气，才默默抬头，红色眸子有着奇特的笑容。 “你不杀了我？” 曦子权摇摇头：“不舍得。” 卡斯特哈哈大笑，牵动伤口又倒抽两口冷气，才说道：“再过十年，坐在地上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你。” 曦子权点了点头：“我不否认。” “但是。”曦子权平静说道：“我能击败你一次，就能够击败你第二次。” “即使有一天我输了，但终究我还是能够赢回来的。” “如果害怕输就杀掉所有可能超过自己的人，那么这么蠢的人最后一定胆小地可怜，也弱的可怜。” 卡斯特默默点头，然后这才往嘴里塞了一颗白色的药丸。 “我就不看你最后的战斗了。” 这样说着，卡斯特带着一头乱糟糟的红头发消失在了雪地上，雪上只有一个箕坐的人形留下。 曦子权看着卡斯特留下的人形许久，然后捂住嘴，轻轻咳嗽起来。 侠之门徒终究是侠之门徒，虽然在正常战斗中他始终留有余力，但是对方的剑气实在过于凌厉，虽然剑剑都被他躲过，但是剑意终究如同寒毒一样深入了他的体内。 他不用幻灭之刃，卡斯特不用天道剑，即使是这样的战斗，如果再打一个小时曦子权还奈何不了对方，那么最后输的人很可能是自己。 但是卡斯特没有最后那一个小时了。 曦子权很早就有必杀的机会，但是他一直在隐忍。 因为机会还不够好。 只有当他找到最好的机会之后才缓缓出刀，一刀便穿破了卡斯特的护体剑气，将他几近杀死。 但曦子权确实不想杀死自己的对手。 毕竟好的对手真的很难得。 当体内的凌厉的剑意终于被他压制下来之后，曦子权才终于开口。 “天上的朋友。” “现在只剩我和你们了。” 话音未落，天空中三道流星直直落下，降落在雪原之上。 轩一，星立华，与叶雅，三个人站在了曦子权的对面。 曦子权笑了笑，一点都没有感觉意外，向着叶雅静静行礼。 “曦子权，见过雅殿下。”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佛与金装 曦子权问候的是雅殿下，但是最终回答的却是轩一。 “上次失礼了。” 轩一说道。 少年已经开启了燃血之术，所以全身重新被火焰所包裹，裁决日开始以来，轩一对燃血之术一直都用得很省，所以现在他有充足的战斗时间应对与曦子权这一战。 当然这也是最后一战。 曦子权当然不会注意不到，从天空降下来的这三个人，轩一站在最前面，但是他对这个少年熟视无睹，先向叶雅问好，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这位年青一代的最强者此时刚刚和卡斯特大战完毕，全身的衣物被对方的剑气切割的零零散散，如同褴褛，但是他表情淡淡，不骄不矜，仅这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姿态，便显示出他高绝的心境。 毕竟他是挟新胜卡斯特之威，真正坐实了他天下第一的名头，气势本应攀至巅峰，可是他看起来和平日里的模样没有丝毫差别。 当轩一开口，他才看向轩一。 之前在沙漠领域一战，他自然是大获全胜，对于轩一这副全身火焰，炎发灼眼的姿态谈不上陌生。 “现在好一点了？”曦子权问道。 轩一在火焰中点头：“我想来试一试下半场。” “三打一吗？”曦子权问。 轩一看着这位穿的像个乞丐但是神情却如同帝王一般的男子，有些人是人以衣荣，但有些人却是衣赖人贵。 正如同床头捉刀者为英雄也，曦子权不继承斯特帝族的帝姓，而以本姓示人，但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是那唯一的帝子。 “裁决日没有任何的规则。”轩一平静回答道。 曦子权低低笑了起来，三个人看着他笑，直到笑声终止曦子权才看向叶雅。 “在下由衷劝雅殿下不要再趟这趟浑水。” 叶雅看着他，蓝色的眼睛简单而纯粹，少女的声音轻轻。 “当时。” “我也在那片沙漠里。” 当时指的是那朵紫色的花在沙漠绽开的时候。 曦子权愣了一下，然后才认真看向叶雅：“那真是请恕冒犯了。” “当初的那位九公主便是死在天武帝的手中。” “在下其实从来不曾想过要和那位先祖做一样的事情。” 在曦子权平淡的话语中，他翻转左手的手背，然后从那里静静抽出一把萦绕着绯红火焰之屑的长刃。 这把长刀刀刃极薄，甚至倾向于透明，是火焰在它的刀身上缠绕，才最终给它染上了色彩。 此刀名为幻灭之刃，为天下第一的武器。 连叶雅也只在传说中听说过这把刀的名字，因为当初的天武帝便是握着这把刀纵横天下而无敌的。 有些刀刀因人贵。 有些人因刀扬名。 而那位天武帝与幻灭之刃却是互相成全。 这把灭世之刃在他手中斩尽世界一切的对手，直到最后斩无可斩，杀无可杀。 如今虽然天武帝已经早早回归了星海，但是这把刀却流传了下来。 当曦子权握住那把刀的时候，整个人的表情再也不是那种令人看着他都有些放松的慵懒。 他是这把刀的刀鞘，如今刀已出鞘，那么人也应当出鞘。 曦子权平静挥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燃烧着的绯红轨迹，在他开口的同时，绯红色的火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无限膨胀蔓延。 毁灭领域再度在这个世界展开，然后由最初绯红逐渐加深，最终变为了刺目的绯红。 “有人劝我不要对你抱有太多的敌意，我答应了他。” “所以。” “请努力活下去吧。” “男孩。” 这里原本是布满霜雪的极北冰原，哪怕说冰原镇守已然离开，但这里依然是霜与雪所支配的世界。 但是当曦子权拔出幻灭之刃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就变了。 自无尽高处飘落的雪花在同一瞬间融化为雨，然后蒸腾为水汽，漫天冰雪尽皆消散，连铅灰色的沉重乌云都慢慢散去，正午的阳光倾泻而下，日光倾城。 当曦子权拔出刀，毁灭领域开始扩散的时候，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去，什么叫此诚不可以与之争锋，在那一瞬间，三个人都感觉好像有什么沉睡千年的兽一招睁开了眼。 大地原本是被冰雪所覆盖的，但是当太阳诞生在这颗冰雪之地，猩红的毁灭火焰肆意向着四周燃起的时候，那一瞬间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如同开水一般，脚下是茫茫的白色水汽，就好像是在一个庞大的桑拿浴场，可是这些水汽转眼之间就被更可怕的力量所吞噬。 因为在极致的高温下，连水汽都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他们继续分解，直到成为可以燃烧氢和氧，释放出幽蓝色的火焰。 就在这样反复中，在区区几秒的时间里，这片冰原便成为干裂苍凉的荒漠，曦子权站在猩红色的毁灭领域之中，抬头看着三只正在四散逃逸的蝼蚁。 他嘴角露出了苦笑。 这世界上最大的愚蠢，就是你不知道你的对手究竟有多么的强大。 他此行的目的其实大半已经达到了，千星试优胜对他来说连鸡肋都算不上，他从来不需要任何的外物来证明自己，这个世界上可靠的东西只有自己和自己手里的刀。 原本击败卡斯特之后，他便会直接离开这个已无留恋的地方，给星城的那一位少女做一个顺水人情。 对于她的情况，自己其实隐约知道一些，如果这十几年来她从未荒废过自己，那么现在或许还有能力和他一战，但是现在，他对星九的兴趣远远不及卡斯特，甚至还不如她那个让他有点感觉不可思议的弟弟。 而不是星九本身。 只是既然有人将自己拦了下来，那么他还真的不介意放开身段全力一战。 两个手握镇守兵器的高阶洞玄境，外加一个几乎将青之翼现阶段潜力挖尽的九公主。 这样的阵容，也足够他倾全力一战。 毕竟，如果不出幻灭之刃的话，这三个人联手，他确实打不过。 毕竟人力有时尽。 这样进行着电光火石思索的同时，曦子权轻点足尖，只见燃烧的毁灭领域瞬间呈喷射状向后方倾吐着火焰，将曦子权的身体加速到无以复加的境界。 他所瞄准的对手，当然是他最看重的人。 九公主叶雅。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添麻烦 叶雅向着天空而去，青之翼绽放到极致之后的速度之快，甚至超越了音速本身，可就是在飞速想要与曦子权拉开距离的同时，叶雅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虽然耳边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但是叶雅还是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那个硕大的猩红火球被风压拉地每一丝火焰都向后靠拢，如同一个被火焰织就的猩红羽毛球，而曦子权就站在羽毛球的头部，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缩短。 原来还可以这么快的吗？ 叶雅心中吐槽的同时，手上丝毫不曾怠慢，六条原本同样尽力吞吐能量助推她逃逸的光翼同时在空中微微停顿了那么一刹那，虽然在惯性的影响下显得不是那么起眼，但是在叶雅的意识之海中，这个操作不亚于开枪前打开了保险。 所以下一瞬间便是扣动扳机。 在空中，向前飞逸的叶雅骤然转身，六条光翼同时从六个角度划出一道凌厉的直线，以比来势更快的速度，向着曦子权突刺而去。 曦子权当然来不及躲避，但是他手中有刀。 于是他翻转刀柄，将刀刃一偏一折蜿蜒挥出，其轻盈灵活翩如游龙。 叶雅只感觉背上一阵剧痛，再看时，只见六条光翼被曦子权一刀尽数从尖端削断了不过半米来长的一截，去势瞬间衰竭。 叶雅的光翼并不是没有被斩切的先例，可是这光翼原本就是由精纯充沛的能量构成，就好像章鱼的腕足，切多少长多少，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但是，她从来没有体会到这样真切的痛感。 自曦子权刀光所触及的切口处，燃烧着细碎的金色火焰。 这些火焰以燃尽一切的气势，在叶雅的光翼上一路向上蔓延，就好像秋天草原上的野火，灼烧的痛感顺着光翼以更快的速度传达给少女，就好像满头蓝发都在燃烧，烧的头皮焦黑，烧的大脑干涸。 少女从未体会过这样绝望的剧痛，在空中她慢慢蜷曲起了身体，失去了对身体的一切控制力。 但是叶雅一直保持着沉默。 即使去死，她也要保持着自己的沉默。 因为绝望的哀嚎对自己没有任何帮助，却会给某些人带来灭顶之灾。 她不是一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曦子权，真的好强啊。 …… …… 曦子权站在虚空之中，火焰在他周围熊熊燃烧，就好像第二轮太阳悬在空中。 他静静望着被他切断翅膀从空中直线坠落的公主殿下，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只是再抬起刀，给这位一如既往倔强的九公主送上最后的告别。 但是这个时候，一道月刃从侧方向他而来，声势极为凌厉，即使是曦子权也无法视而不见，抬起的刀只能顺势改变方向，向着月刃而来的方向一刀斩出。 一道银色的流光在他面前飞快划过，那人冲向坠落的叶雅，左手微微抬起，金色的光芒缓缓在少女吞吐，就好像是金色的烈焰之剑。 她一剑将叶雅背上的光翼齐根斩落，任其被截下来的光翼在坠落的过程中燃烧为青烟，而她自己已经将叶雅环抱而起，冷漠看向远方的曦子权。 “何必对孩子下如此的毒手？” 星立华冷冷说道。 她背后银色的羽翼招展。 曦子权冷冷看着她，似笑非笑：“星九你装什么温良贤淑。” “你杀的孩子少吗？” 星九面色不变，平静与曦子权对视：“我已经很久没杀过人了。” “忏悔与道歉如果能够脱罪的话，还要法律，监狱与绞刑架何用？”曦子权说道：“你的归宿便是在绞架之上。” 星立华望着对面：“您无权审判我。” 当背后的光翼被切断之后，叶雅从剧痛的昏厥中慢慢醒过来，她发觉自己正在星立华的怀中，不由吃力地摇了摇头：“快逃。” “他真的很强。” 方才曦子权一刀便能够让她完全失去战斗力，这样的实力，已经有点超出了叶雅想象的极限。 即使是真正的洞玄之上，恐怕也不过如此。 星立华摇头笑了笑，看着叶雅的脸，暗金色的眼眸中平静无波，却有着些许的柔软。 “我这一生，最擅长的便是判断敌人的实力，否则我也活不到现在。” “只是您不应该留在这里了。” “这一路上，轩儿多亏你照顾了。” 这样说着，星立华伸手在叶雅脸庞自上而下轻轻一拂，帮叶雅合上了双目，叶雅只感觉自己越来越困，慢慢便陷入了昏睡之中，而在星立华的怀中，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化，最终消失在那里。 做完这一切，星立华才望向曦子权：“如果你见的是十一年前的我。” “你已经死了。” 曦子权看着对方，表情并无波澜：“但这是十一年后。” 如是说着，曦子权向前逼近，星立华淡漠看着他的动作，一金一银两条袖剑再次在手背吞吐成形。 火焰逼近，星立华也展翼前突，最终整个没入他的猩红火焰之内，左手格挡住曦子权的幻灭之刃，右手星芒吞吐，向着曦子权的小腹突刺而去。 曦子权被迫后退，后退的同时左手同样浮现出金色的光芒，那是属于曦光一族的日阳之力，来自于太阳与火的光。 曦子权无法理解，无坚不摧的幻灭之刃为何会被星立华用那条金色的袖剑完全锁住，他无论如何催动，都无法移动分毫。 他只能应急而动，左手包裹着光握住了对方突刺来的短刃。 火焰在两人周围肆虐，这是曦子权的毁灭领域，对他当然是毫发无伤，但是星九自己身在毁灭领域中，依然抵敌住了那堪比太阳表面的极致温度，并且还有余力向曦子权进攻。 这让曦子权更无法理解。 他与星九相交不深，甚至仅限于听过她的名字。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经常会被长辈与这个名字相提并论，但是在长大一点，就再也不曾听过了。 曾经他以为星九不过是一个小时了了的流星乍现，但是只有亲身体会，他才知道为何星城曾经会想将她培养为第二个永耀至尊。 因为她真的有这个潜力，如果不是最后她自己选择放弃的话，那么一路以星城行走身份走来的星九，真的会是他此生最大的敌人。 或者说盟友。 正在两人在空中僵持之际，曦子权感觉背后有劲风来袭。 他不用回头便知道，轩一正挥拳击向他毫无防备的后背。 第一百九十六章 境界之上的战斗 轩一右手回缩。 因为收回去的拳头打出去的时候才会更有力量。 他的右手已经彻底被玄武臂铠黑色的鳞甲所包裹，配合上七夕紫蓂的增幅与霓凰之血的赤炎，这一拳下去何止有千斤之力。 恐怕千万斤之力都不止。 一拳而崩山，对此时的轩一来说并不是一个笑话。 只是他这一拳下去是不是能够打得死曦子权，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底。 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没有底就不去做的。 这样好的机会，哪怕只有一成的把握也应该挥拳打下去，更何况其真实的几率很可能超过了一成！ 所以轩一的身影包裹着红色的火焰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向着曦子权的后背一拳轰出。 …… …… 曦子权的右手所握的幻灭之刃被星立华的金色袖剑牢牢锁住，左手则握着对方的星光短刃，稍不留神就会被刺一个对穿。 他和星立华距离极近，甚至可以看到她暗金色眼眸中自己的倒影，但是，他和对方都奈何不了彼此。 曦子权算到了许多，但是他终究没算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星立华的力量，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她竟然能与拿出幻灭之刃的自己相抗衡，要知道，此时的自己，是拥有货真价实的洞玄之上的战力，在上古时期，法相境与洞玄境两境合称地境，而洞玄之上则是所谓的天境，其间差距，真可以说云泥之别。 而眼下的星立华真实的实力，竟然也摸到了那道最艰难的门槛，甚至有跨过去的痕迹。 暗星的底蕴，真的竟然可怕如斯？ 这样想着，曦子权看着与自己僵持的星立华，平静开口。 “你也是星澈与曦光的混血？” 你也是？ 因为当初的那位长安女帝，便同样是身怀曦光与星澈两族的皇族血脉，方能够名正言顺地在天武帝死后同时执掌帝国与星城。 当然，其实就算不是，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因为全世界没人打的过她。 但是纯血隐族之间的混血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七大隐族彼此都有数万年的历史，纯血隐族通婚还能产下后代的，即使放眼历史，也只有长安女帝一人。所以在永耀至尊回归星海之后，星城曾经不止一次试图再创造一个永耀至尊，可从来没有成功过，反而最终激起了曦光一族极大的厌恶。 但很明显，现在星立华左手锁住幻灭之刃的力量，很明显同样也是几乎曦光一族特有的日阳之力。 也恰恰是两种力量同源，所以星立华才能够将其完美克制。 但星立华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看着曦子权，猩红色的炽热火焰在他们周围熊熊燃烧，却无法侵入星立华身周一寸。 星九不喜言，不善言。星立华不喜言，但不得不善言。 当初在天空之城的宫殿屋脊上，星白芷问她是不是扮演太久了星立华，所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对此她的回答是。 这本来就是一个人。 这本来就是我。 所以此时，曦子权如何发问，她都不准备回答。 因为也没有必要回答。 但是星立华不说话，不意味着曦子权就会沉默，他们两个人现在互相锁死对方，就好像棋盘上互相将军的黑白棋，彼此都没有退路，因为退路便等同于死路。 如果说到底的话，其实还是曦子权占着一些优势，毕竟星立华能够隔绝那毁灭的火焰一时，如何能过隔绝一世。 纵然她修为超绝，但是水滴石穿，如果这样僵持下去，毁灭领域终究会将星立华整个吞噬。 只是正如同王对王的战斗，但星立华这边还有着一颗小卒。 一颗可以将军的小卒。 这便是最后的妙手。 曦子权听着身后压迫而来的风声，但他一点都不显得着急，他看着眼前冷漠的少女，淡淡说道：“你指望着他一拳把你我都打死。” “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 “他还是太弱了。” …… …… 轩一已经逼近了那团在空中的炽热火球，右臂带着臂铠用力击出，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寄托在这一拳上，可谓是倾尽了自己的一切。 然后突入。 霓凰之血的赤炎散布在他周围，给他提供第一时间的火焰防护，少年在这个猩红的世界里寻找属于自己的敌人，最终，他看到了那个金色的背影。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轩一拳头向着对方的后背捣去，一往而无前。 正在这个时候，他全身的霓凰之焰骤然变形，就好像是在深海中被水压挤得滋滋作响的潜水艇一样，轩一的身形一歪，再也掌握不住方向。 拳头从曦子权的三四米外斜斜飘过，就好像一支脱靶的利箭。 他全身的赤炎已经严重变形，似乎在下一秒就会彻底溃散，溃散之后他的身体就会完全暴露在这近乎毁灭的炽热火焰中，可能会在一瞬间就会化为青烟。 他现在如果还想活下去，便只能尽快脱离这个恐怖的领域。 “越境而战虽然并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神话。”曦子权在火焰之中平静开口，他的声音也在自己的领域中回响。 “我不知道你以什么手段以致知境的实力获得了洞玄境的权柄。” “但这已经是你的极限了。” “我答应过一个人，不会尝试杀你，只是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在这样的话语回荡的同时，轩一身周的火焰彻底破碎，霓凰之血凝聚的防御被碾压之后，轩一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反击能力，甚至说玄武臂铠的防御力在这个级别的战斗中都显得有点可笑。 原本轩一以为自己会死。 但是他的身体被那些火焰彻底包裹之后，却没有被第一时间化为灰烬，而是整个被从毁灭领域中“吐”了出去。 当离开毁灭领域之后，轩一的燃血之术继续运作，新的霓凰之焰在他身周形成，只是相比于方才，依然淡薄了许多。 …… …… “我说什么来着。”曦子权笑容平静：“他太弱了。” “他没有资格参与你我的战斗。” “我念在一位故人的话不去杀他，但是耐心这种东西，是很容易消磨殆尽的。” “我承认你很强，我如果没有幻灭之刃真的不会是你的对手。” “但是一个人的实力是他所能展现出来的全部。” “我能够驾驭幻灭之刃，这便是我力量的一部分。” “我们还要继续吗？” 曦子权用力压了压右手的刀，依然纹丝不能动弹，他们二人在双手上都倾注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但是最终仍然是势均力敌。 “要知道，下次我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姐弟 听着曦子权淡然的话语，星立华终于开口道。 “我不接受任何威胁。” “因为我这一生从来不曾有人威胁过我。” 星立华抬起头来，暗金色的眼睛与曦子权的璀璨金眸对视。 是的，她的眼睛来源于一位血脉并不纯粹的曦光一族母亲，如果不是血脉并不精纯，她会在出生的那一刻就会死去。 但是她没有死，反而在被暗部接纳为年幼的预备专员之后，她很快展露了自己无双的天赋，混血的身份即使是在暗部专员计划里许许多多的贱民孩子中，也是最被瞧不起的一种。 但是，所有孩子都没有她能打，她很快就能够把大她好几岁的男孩打得满脸是血地跪在地上，认真向方才侮辱过的她的父母带着哭腔道歉。 她是天生的杀戮者，因为从没有人瞧得起她，所以她也不将自己视作它们的同类。 她生来就是异类，所以杀人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心里阻碍。 原本她的一生就会这样度过，直到一束光射入她的世界。 那一瞬间，天亮了。 “我杀不掉你一个人。”星立华如是说道：“但我能够同时杀两个人。” 曦子权的目光骤然紧缩。 星立华的声音依然冷漠如冰雪。 “我体内同时有着太阳与星辰的力量。” “虽然说我不喜欢展露属于太阳的那一方，但是并不意味着它们不存在。” 少女的声音平平淡淡，就好像在介绍家里有几条狗。 “如果我在这样的近距离让它们出来看看这个天地。” “我当然会死，但是。” “身为未来斯特行走的您也活不下去。” 曦子权当然相信星立华所说的是真话，也相信她随时可能在下一刻便引爆她体内所有的力量。 可是，他表情并没有露出惶恐，而是微笑。 他松开了左手，让星立华可以将自己右手的星辰之剑可以轻松将其送到自己的小腹。 然后将其刺穿。 星立华看着他，最终解除了自己左手对幻灭之刃的锁定。 他们俩收回了双手，漫天的火焰在一瞬间熄灭。 星立华看着他，表情第一次有了一些不解。 “为什么？” 曦子权笑了笑：“因为像我这样的天才，死一个就很可惜了。” “一天死两个就太悲伤了。” 所以，我希望死去的那个人是我。 他没有说最后一句话，但是星立华懂他的意思。 “您的心太软了。”星立华说道。 曦子权微笑：“因为硬太久了，偶尔会软一下很正常。” 这样说着，曦子权伸出手，右手。 星立华点头，然后平静和对方相握。 “我希望有一天，你和你的弟弟能来我这里做客。” “我很期待那一天。” 星立华嗯了一声：“我也很期待这一天。” 当星立华的声音落下的时候，她对面的金发男子也慢慢消失在空气之中。 沙漠领域第二镇守，斯特帝国曦子权。 退场。 星立华看着轩一从下方飞快爬升到她的身边，少年的表情带着些许的惶恐。 方才星立华与曦子权的对话，轩一都听在耳里，如果不是曦子权最后带着自我牺牲意味的让步，那么就真的会有他有生以来最灿烂的烟火在他面前绽放。 “交易取消。”轩二言简意赅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方才，那个魔鬼确实给他出了一个会万劫不复的主意。 而他差一点就要答应了。 星立华看着面前炎发灼眼的弟弟，淡淡开口说道：“我们做到了。” 她丝毫不在意自己之前提出了那个更加魔鬼的相互毁灭的方案。 轩一撤去了燃血之术，展露出黑发玄瞳的身姿，他平静与星立华对视，然后下一刻，他的身体飞速向着大地降落。 星立华展开银色的羽翼，她的速度比自由落体的速度快到数十倍以上，所以须臾之间便追上轩一，并且握住了对方的手。 二人一者正立，一者倒悬，轩一握着对方的手，看着对方倒悬的容颜。 “姐姐，我不是在做梦吧。” 星立华笑了笑，然后凑过去，亲吻轩一的额头。 轩一感受着额头的湿软触感，星立华柔软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然后，轩一也将嘴唇盖在了姐姐的额头上。 两人自须弥山的天空飞速坠落。 …… …… 白银之厅里，最后的画面在这互相亲吻的姐弟上定格。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各自挑选了自己的赛马，但是没有人想到，最后竟然是两匹马同时闯过了终点。 这样的话，其实之前所约定的赌注倒很好解决，不外乎选择星九的星主和选择轩一的叶萱平分那最后的5%份额。 但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另外一点吸引了。 那就是这次千星试最终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为星城选拔未来的行走。 原本很多人认为有曦子权的存在，这一次千星试最后很可能会以流产而告终。 但是任谁都没有想到，星九所隐藏的实力竟然到了这个地步，毕竟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星主之外，都不曾与这个十一年来皆以星立华的身份存在的星城秘密武器有过太多的接触。 可是最终，却是星九击败了曦子权。 虽然说最后的胜利方法有些取巧，严格来说双方应该是平手，可是曦子权随后的离开，已经自己认负。 剩下的轩一与星立华，虽然在此之前他们或许还对这对有些陌生，但是现在，记忆已然深刻到无以复加。 “两个优胜者，而行走的名额只有一个。”叶萱看向上首的星主，平静道：“我想他们二人恐怕不会再决出一个胜负。” “请问星主如何决断？” 在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双行走的先例，如果真要找出类比的话，那么现在奥斯帝国空挂行走之名却不管事，凡事都由身为妹妹的代行走奥斯椒月处理的奥斯皇太子羽生，或许是最有发言权的一个。 以及，这一次千星试最后选拔出来的两个人其资质让在场都没有人不生出慕艳之心的。 虽然说星九并没有真正抵达天境之上，但是她同时拥有两族之力，其最终发挥出来的战力，毫无疑问是洞玄之上级别的，恐怕只需稍加培养，不出一年星九便能够成功进阶洞玄之上。 要知道，星九不过才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的洞玄之上，虽然历史上还能找到一些，但是就在场众人，除了情况特殊的叶萱，其余人都是在三十岁之后才完成最后的龙门一跃，都已经算得上是极致的天才。 初任行走便是洞玄之上，这以往是只有斯特共和国才会出现出现的景象，因为他们太需要一个能够平衡各方的强力行走。 至于轩一，之前带来的分析与惊叹已经够多了，他才十五岁，未来的成长更是不可限量。 星主笑了笑，干瘪的嘴唇中露出雪白的牙齿。 他没有回答。 第一百九十八章 蝇鼠与龙 轩一最终也没有等到和姐姐一起坠落地面的时刻。 因为他面前最终出现的是传送的白光。 当他与星立华做出共同的选择之后，千星试便已然宣告结束，这个早已经千疮百孔的战场自然没有再停留的必要。 当少年从传送之后微微的眩晕中苏醒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便是看了看身边。 银发的少女便站在他的身边，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 冰凉而坚硬。 星立华向着轩一点了点头，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便从脚下的传送阵走了下来。 这对姐弟离开这个分割又封闭的单独传送室的时候，门外早有人在等候着。 两个人。 轩一看着站在门外的二人，其中一个人相当苍老，穿着灰白色的连体麻衣，看起来非常普通，他是那样的老了，连星城族裔的银发都有些许的苍白，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皱纹，就好像千年的树皮，布满岁月的痕迹。 他并不认得这个老人，但是他却认识老人身边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身穿笔挺的黑色制服，银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严肃而冷峻，就好像是一座精密的机械构成的人形。 暗部知事星怀药。 轩一只有过聊聊数面的男人，暗部最高掌控者，也是原本他最顶头的上司。 星立华向着二人欠身行礼。 “星立华，见过星主，知事大人。” 直到这个时候，轩一才明白，这个看起来除了比较老之外各方面都平平无奇的老人，竟然便是那个几乎终岁都在闭关不曾露面的星主阁下，也便是星城真正的最高掌控者。 相比之下，就连明面上的最高执政官郡首星瑰年，严格来说不过是他的臣属。 轩一慌忙想要行礼，却发现他的身体连动都不能动了。 因为对方不想让他动。 星主静静端详着轩一，就好像在端详久久不曾谋面的某件瑰宝。 然后他方才开口，声音苍老而略带嘶哑，似乎很久不曾开口说过话。 “你不是叛出星城了吗？” “为何要对我行礼？” 轩一全身不能动，但是星主并没有剥夺他言语的能力。 他只能回答：“我日日夜夜希望重归您的麾下。” “再者，在下乃是情非得已。” 星主咧开嘴笑了笑：“那么，你愿不愿意做我的行走。” “在我死后接替我执掌这个城市与族群？” 轩一注视着对方，缓缓回答：“我和姐姐同为千星试的优胜者。” 星主扭头看向星立华：“那么说，你又愿意做行走了？” 星立华低头，始终不曾直视星主：“一切皆由星主圣裁。” 星主微微颔首，看向轩一：“可曾满意？” 轩一道：“一切皆由星主圣裁。” “裁你个大头鬼了。”星主平静骂道，然后转身：“你来跟我走走吧。” 轩一没有动，因为星主只说了自己，没有说姐姐。 星怀药的目光微凉，静静注视着轩一，然后开口道：“我和星九还有一些旧事要叙。” 他看向星立华：“是吧？” 星立华点头，将手静静从轩一的手中挣脱出来，看了轩一一眼：“请一切务必听星主的话。” 轩一咬了咬牙，没有阻止。 然后星立华来到黑衣的星怀药身前，低头亲吻星怀药的手指，星怀药伸手轻轻抚摸星立华银色的长发，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了轩一一眼。 眼神冰冷彻骨。 一眼之后，他与星立华凭空消失在这条空空荡荡的走廊，只余下还在少年视野中正在走远的麻衣老人。 轩一只能紧赶两步，追上了星主的脚步。 在迈步之前，轩一在心中呼唤了轩二。 但是没有回应。 …… …… 星主走得很慢，而这条长廊似乎也永无尽头。 长廊空空荡荡，白茫茫地就好像通往彼岸的甬道。 星主不曾开口，轩一也便无法开口发问。 他从来不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因为在一个月之前，不要说星怀药，就连星鹤渡这样的白银家族贵族对他来说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 虽然轩一曾经有过和叶萱交流谈判的经验，但是叶萱终究不是星主。 轩一一直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才听到星主在前面悠悠开口道：“你有梦想吗？” 轩一摇头，然后再点头：“我的梦想便是和姐姐一起活下去。” 星主转身，看向穿着灰色作战服的轩一，浑浊的银色眼睛透出冷冽而审视的光。 “蝇鼠终岁食腐而生，平生最大的梦想莫过于可以吃一块新鲜的烤肉。” “但如果有朝一日，蝇鼠化身为龙，却每日倾醉于打家劫舍，只为抢别人手中的一块烤肉。” “你如何评价这样的人？” 轩一望着星主的眼睛：“星主，在下从来都是在泥泞与黑暗中苟且偷生的蝇鼠。” “从不曾奢望成龙。” 星主的嘴角勾出一抹冷漠的微笑：“那你便不应该跟我来到这里。” “因为我只想吃肉。”轩一回答道：“别无他求。” 星主点头，转过身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让你做我的行走吗？” 轩一摇头。 “那么，你知道成为我的行走要做些什么事情吗？” 轩一摇头。 星主在轩一面前笑出声来，笑声苍老而沙哑，就好像砂纸在摩擦。 “那么，你猜，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轩一这次没有摇头：“星主寿命悠长，修为天人，在下不敢妄测。” “有什么不敢妄测的，是人便会死，即使是永耀至尊，乃至于那位曾经带领吾族走过整个黑暗年代的圣人，不一样最终回归了星海。” 星主冷冷说道，声音骤然低沉下来。 “关键是，你曾经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什么？” 轩一不敢回答一言。 星主嗤笑道：“不要那么没出息。” 这样说着，星主看了看头上的拱顶。 “你或许知道，这次借永耀至尊千年诞辰所举办庆典，包括这次千星试本身，都只是为了给我的世界首脑峰会掩人耳目所用。” “但你知道，在这次峰会中，我们所商讨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吗？” 轩一当然不知道，但是他第一次有点想知道。 因为这一次星主的手笔大到不可思议，这次峰会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超级盛会，那么各帝国各势力的最高首脑们，在这次峰会究竟谈的是什么，轩一真的有些好奇。 “请星主赐教。” 星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我们的世界大吗？”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外有天 你觉得我们的世界大吗？ 当然很大啊。 自极北的兰叶帝国到极南的精灵大陆，从极东的斯特共和国到极西的奥斯帝国，从寒冷的冰洋到炽热的沙漠。其间何止万里。 便如同不久之前叶雅乘坐冰雪骑士号专列从青叶城出发，最终抵达位于世界之中的星城，时速接近300公里的高速列车，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抵达目的地，而这样广阔距离，连他们所在的这块大陆一半的里程都不到。 而在大陆之外，对于海洋的探索从千年之前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止歇，一条条崭新的航道被开辟，每过十年，海图就要重新更新一次。 这样的世界。 当然很大啊！ 所以轩一慢慢点了点头。 星主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叹息。 “你觉得大，但是为什么我们感觉小呢？” “就好像婴儿时候的摇篮，你感觉自己的天地都在那里。” “可是当你长大之后再回首，你会发现曾经自己的天地是那样的狭小。” 轩一没有开口，因为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于是星主轻轻挥手，在轩一的视野里，那条白茫茫，似乎永无尽头的长廊在慢慢地变暗。 在变暗的同时，更有星星点点的火焰在黑暗的幕布上燃起。 然后轩一才看清了，他们此刻竟然身在星海之上，那些火焰便是一个个正在燃烧的星辰。 盘旋如纱雾一般的星云，晦暗的无垠地界，闪烁的群星，以及横亘天际的银河。 是的，方才轩一还在感慨自己脚下世界的庞大，可是当有了合适的参照物之后，他才不得不承认，星主方才说得对。 自己脚下真的是一个小小的摇篮。 世界真的很大。 但大的不是自己的世界。 但是轩一依然不懂星主的意思。 “标准测试，你参加过多少次？”星主突然问道。 标准测试是由星主亲自管理的一系列测试与实验，即使是星城六部都没有管辖权，其具体事务由暗部负责，但所有数据最终都会汇总到星主的手中。 迄今为止，这样的标准测试已经进行过七十四次。 “四次。”轩一低声回答。 “像你这样能够连续参加四次标准测试还能活着的专员，有多少呢？”星主问道。 “据我所知，只有我一个人。”轩一说道。 “是的，只有你一个。”星主点头。 “那么你知道。” “为什么会有这个标准测试吗？” “星主智慧深如渊海……”轩一话说到一半，就被老人不耐烦地打断：“不知道是吧？” 轩一只能点头。 “既然我们知道天外有天。” “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去看看天外的天？”星主平静问道。 “因为世界与世界相隔甚远。”轩一回答道：“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即使乘坐最快的船航行一生的距离，都不及彼此之间的万分之一。” 这些是在星城的通识课程中教过的事情，轩一虽然距离学霸相差甚远，但他真的不是什么学渣。 况且他才十五岁，还远远不到将学过的东西都换给老师的地步。 而现在，随着星主的一个个问题的提出，就好像一条线将一个个珠子串了起来。 轩一猛然惊醒。 “星主，您找到前往其他世界的办法了？” 如果这是真的话，星主或许已经可以与世界上曾经存在过的那些最伟大的人物并列。 天武帝也好，九公主也罢，乃至于永耀至尊，上古三圣三帝。 星主如果真的能够找到前往其他世界的办法，那几乎是完成了从零到一的跨越。 就好像第一只从海洋爬上陆地的鱼，又或者第一只学会使用火的猴子。 星主静默地点了点头，看着这片星空，神情肃穆。 “那位阿赖耶识向我提供了足够的帮助，如今的我们，已经有办法在两个世界中建立相对稳固的桥梁。” “但是，外面的世界是一个危险而未知的森林，我们是背着背篓走向森林的孩子，每一棵树下都值得我们去抬头仰望。” “但是没有人知道，当你抬头的时候，是会看到满树的果实，还是正垂下毒涎的蝮蛇。” 轩一有点明白了。 “所以，您提前才会进行那么多的标准测试？” “在未来，您会撒下更多投石问路的石子对吧？” 轩一已经想象到了未来的景象。 以这个主世界为中心，他们将向外面的无数世界搭起一座又一座的桥梁，然后扔过去探路的石子。 就好像曾经的标准测试一样。 探路的石子按照规章制度，对自己被送到的世界进行浅尝辄止的探索和采样，并且尝试在规定的时间里返回，而主世界则会根据那些石子得来的情报，对于那些新世界进行系统的分析，对其的资源和危险进行完善的评估，来确定下一步的动向。 在这个过程中，石子肯定会失去很多，毕竟仅仅是模拟这个过程的标准测试就失去了很多很多，而现实永远比想象更残酷。 但是作为回报，他们将会得到一个又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是一场星辰大海般的征途，仅仅想想就让人感觉热血沸腾。 “是的。”星主回答道：“斯特共和国，兰叶帝国，奥斯帝国，商业联邦，幽影一族，虚之一族，雪瞳一族，曦光一族，包括我们自己，星城与星澈一族。” “我们将组建一个伟大的联盟，一起在这个可能会持续几个世纪的探索中倾尽一切，我们会失去很多，甚至会给我们的世界带来灭顶之灾。” “但是，机会是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机遇永远与危险并存。” “在这场伟大的探索之旅中，星城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领导者，在我死后继续秉承我的意志而前进。” “你愿意做我的行走吗？” 星主问轩一。 轩一沉默许久，然后点头。 “愿为您奉献一切。” 星主不动声色笑了笑，伸手抚摸轩一的头顶。 “请记住你所说的话。” “请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 这样说着，星主停下了脚步。 这条长廊终于走到了尽头，轩一看到了那个矗立在树林旁的木屋。 那个无比熟悉的木屋。 轩一回头看向星主，看着那个老人平静肃穆的表情。 “我们还会再见的，但是现在是你的时间了。” 这样说着，星主灰白的身影如风一般消失。 第一百二十章 原来如此 屋外的那棵樱花树上的樱花已经掉落殆尽，但轩一总感觉那个充满樱花香气的清晨似乎还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请。 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但他明白，时间肯定不止他所感受到的那些。 他与姐姐从须弥山上脱离的时候，时间不过是裁决日第六日的正午，而接下来与星主的那番交谈，怎么算也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但是现在的时间又是一个清晨。 太阳刚刚从遥远的东方升起，辉光还没有洒满大地。 青石的地面稍微有些湿润，似乎昨夜下过一场小雨，远处的树林树叶哗啦啦的作响，空气里满是熟悉的味道。 轩一定了定心神，然后走到那座小小的木屋前，看了看依然摇摇欲坠的门牌，心想——以后不知什么时候再见到它了。 如今他已经是星城的行走，虽然说还没有正式举行就任仪式，但是从星主口中亲口所说的话，比任何就任仪式都靠谱千万倍。 成为行走之后，他会在星城的宫殿区拥有一座独属于自己的宫殿，姐姐可能也会拥有一座，但是他们一定不会习惯彼此分开的生活，所以定然会有一座闲置着，两个人依然会住在一起。 他会成为星城的行走，执行着星主的意志，让星城的火种在无数个世界点燃，或许千百年后，当永夜至尊都被世人所遗忘的时候，他的名字依然会回响在那些已经失落的文明中，成为真正的传说。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蝇鼠，可是那只蝇鼠不曾有成龙的雄心？ 而眼下，他面前是一条有史以来最光辉最伟大的道路。 他会和姐姐一起走完这条道路。 轩一推开了门。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射入，尘埃在清亮的汞柱中飞舞，那张老旧的木桌摆在房间的中央，银发的少女便坐在木桌的对面。 她举起酒杯，看着轩一笑了笑，然后一饮而尽。 少女的脸颊微微绯红，星立华看着轩一，开口笑道：“欢迎回来。” 轩一微微咬了咬嘴唇，那一瞬间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虽然方才在推门之前，他对未来有过无数美好的憧憬，但是千万种憧憬叠加在一起，都比不上这个在晨光下饮酒等待他归来的姐姐来得刻骨铭心。 他迈步向前，坐在姐姐的对面，举起酒瓶给自己斟满一碗，一饮而尽，只觉得酒味醇香无比，又莫名地熟悉，不由差异地看向姐姐。 “哪来的酒？” “九公主送的。”星立华言简意赅，这样说着的时候，她已经又给自己斟满一碗饮尽。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过去之后，叶雅对这次短暂冒险中每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都给予了一份恰如其当的回报，所以当风雨过后，便有一箱美酒摆在了这个木屋的门前。 总之星立华收起了这箱酒，而现在，便是适合喝它们的时间。 虽然说轩一与星立华都算是嗜酒如命的角色，但是由于长期的财政危机，他们俩喝酒基本都是解瘾，很少有喝醉的时候，况且星立华有名义上的夜班，轩一也有名义上的工厂工作，生活压力大过天，他们也从来不敢有一醉方休的时候。 但是现在例外。 有酒喝就已经很棒了，更何况有好酒喝。 有好酒喝还不算完，最棒的是有很多的好酒喝。 两人推杯换盏，不消一会，第一瓶酒就已经宣告破产，星立华便从桌下的酒箱中取出第二瓶来，拧开瓶口，再给两只酒碗满上，只是这次轩一要端起来的时候，星立华的手指却轻轻按住了酒碗。 “在喝之前，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少女平静说道。 轩一看着姐姐，脸上已经有红晕升起，但是神智依然清晰如故。 对于拥有药师琉璃之身的他来说，酒精的毒本身也是属于可以化解的一部分，所以千杯不醉对少年来说是应有之意。 “请讲。”轩一说道。 星立华静静指了指自己：“在须弥山上时，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要知道星立华原本的计划是让轩一在须弥山上将她杀死的，可是最后一见面轩一便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凭空打乱了自己全部的计划。 也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所以，星立华真的很好奇。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姐姐。”轩一说道。 这怎么听都像是醉酒之人的胡言乱语，但是星立华却很认真。 “能不能给我讲一下那个梦？” “求之不得。”轩一如是回答。 就这样，姐姐与弟弟用这个梦来下酒，姐姐斟酒，弟弟讲这个梦。 梦的开始当然是那个寒雾弥漫的海边，独自走向海水中的少女听到了岸边的清亮啼哭，为这个梦翻开了第一页的画卷。 轩一讲那一夜少女拿出来的白色药剂。 讲他抱着烤的焦黑的土豆前去冒险最后找到在河边浣纱的少女。 将他晕倒之后，少女背后展开的银白双翼。 讲达叔的小屋，讲暗部的大楼，最后是那个布满试验台的房间里那个穿着护士服的天才少女。 然后他拖着病体用少女买回来的药物制作了更加珍贵的药剂，少女用这些药剂换来了足够他们有尊严活着的金钱。 在改变了命运的进程之后，少女与男孩换上最好看的华服，一起到星城最高的塔上吃最美味的食物，然后。 男孩告知少女这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少女不沮丧，反而很开心。 他看到了那个木箱里死去了被冰封的男子，少女向男孩讲述了她的过去，与可能的未来。 以及那句可以击溃自己一切伪装的咒语。 “如果和我战斗的话，当我只使用来自于星城一方的力量时，即使我看起来再狼狈，也是种留有余力。” 星立华静静聆听着，直到轩一再次说出这句话，她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然后笑道：“原来如此。” 星立华说过这句话，方注视着轩一。 “轩儿，你现在。” “是不是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 在姐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轩一突然感觉自己体内那原本已经被压制住的七夕紫蓂之毒，重新在体内肆虐起来，就在他即将对身体失去控制的时候，星立华平静伸出一只手，握住他在桌面上的手。 依靠着星立华从手上传递过来的力量，轩一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的毒发。 银发的姐姐看着弟弟，表情这次没有一丝微笑。 “轩儿，你知道吗？” “行走这个座位上。” “从来只能坐一个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请你照顾好我的弟弟 桌上的空酒瓶堆叠在一处，殷红的酒液从桌面上一滴一滴地溅落在木质的地板上，就好像一滩一滩的血。 当初叶雅送酒的时候，只吩咐送最好的酒，并没有说送什么样的酒，所以最后，兰竹声索性把自己的收藏也贡献出来一部分，把世界上最好的酒分种类各送了一瓶装箱送到了木屋前。 轩一与姐姐贫苦半生，哪里有过如此奢靡的经验，之前一起喝的那一个金币一瓶的美酒，便已经是此生都头一遭的经历。 但是，这酒里有毒。 轩一在那一瞬间明白了。 他如今是药师琉璃之身，万毒不侵之体，这个世界应该没有什么毒还能对他造成影响。 但是这只是应该。 因为至少还有一种毒还对他有效。 那就是七夕紫蓂本身。 这些酒是叶雅拜托手下送的，叶雅不会下毒，那些手下自然也不敢下毒。 但是这些酒在木屋里放了这么长时间，总有人能下毒的。 比如说。 比如说星立华自己。 姐姐在酒里下了七夕紫蓂之毒。 他紧紧咬着嘴唇，看着姐姐。 何必呢？ 如果您想要我死的话，只要说一句话就够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我真的，随时都准备为您去死的。”轩一颤抖着嘴唇说道。 略带哽咽。 他曾经想过自己的无数次死法，但唯独没有想过，自己最后会被姐姐亲手给毒死。 用纠缠他一生的毒。 星立华静静摇了摇头。 直到此时，她脸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的手紧紧抓着轩一的手背，源源不断的力量从那里传递过来，便是这股力量让轩一不用当即陷入完全的毒发失态之中。 但他的性命完全在姐姐的掌控之中，比当初姐姐在海边将他抱起来的时候还要脆弱。 “你是不是很好奇呢？”星立华看着他的脸，丝毫没有理会轩一方才说的那句话。 有点自顾自的感觉。 “我从哪里找到了这种毒，毕竟它是多么的稀有。” 轩一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现在只想让姐姐杀了他。 死在姐姐的手里，也是他最好的归宿之一。 所以男孩流着泪默默摇头。 星立华依然视而不见。 “你还记得吗？” “你的血中可以提炼出七夕紫蓂的毒质。” “而我每年都会悄悄取一点你的血去请星落蘅来化验鉴定你的病情。” “就这样，其实我手里有好多这样的毒，曾经我想过用它去杀一些过于强大连我都无法对付的敌人。” “但是最终，没有想到竟然用到了轩儿你的身上。” 轩一摇头，不想听姐姐说的话。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被姐姐背叛的这一天。 他们不是应该喜欢着彼此到生命的最后时刻吗？ 他全身都无法动弹，只能听着姐姐独自说话，他即使勉强开口，但是姐姐却一副都完全听不到的样子。 “所以呢。”星立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轩一的黑发，就好像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摸到一样。“既然我的命运没有像在你梦中时候的那样改变。” “那么这一天就是终究会到来的。” 轩一看着姐姐的脸，那张冷清又美丽的少女面容，她睁着暗金色的璀璨眼眸，可是目光却一点都没有聚焦。 那是一对无比美丽却又无比空洞的眼睛，甚至从眼睛里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不知为何，轩一心底突然涌出一种非常不安的预感。 他总感觉。 现在的姐姐看不到他了。 “姐姐。”轩一试探着又问了一句。 但是星立华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她仍旧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 “对啊，以前的我，从来没有想过。” “自己竟然会有资格养大一个孩子。” “一个又懂事又笨拙却总在自作聪明的孩子。” “就像我从来没有想过。” “我这样的人竟然会喜欢喝酒这种东西。” “我明明以前，只要喝一点都会吐的。” “还这么难喝。” 少女的声音呢喃，话语慢慢变得没有章法。 这样说着，星立华的手慢慢下移，托住了轩一的脸颊。 “不过。” “只有你还和小的时候一样好看啊。” “我很欢喜呢。” “我很欢喜。” 轩一看着姐姐的样子，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姐姐何止是看不到他的样子。 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那一瞬间，他有了更大的明悟。 是的，姐姐确实在酒里下了从他血中提炼出来的七夕紫蓂之毒。 但是——酒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喝的。 如今与七夕紫蓂纠缠了十几年，还身居药师琉璃体的自己都难受成这个样子，那么和自己喝了一样多酒的姐姐自己，身体内又是什么情况呢？ 也只有像姐姐这么强大的人，才能够在体内毒素发作的同时，还能帮助自己让自己熬过最难受的毒发。 “轩二！” 轩一才想明白的那一瞬间，马上在心中嘶吼着对方的名字。 “你不是要我的灵魂吗？” “我全卖了。” “你快出来啊！” 可是没有丝毫的回应。 自从他离开须弥山之后，自从他与星主会面之后，轩二的声音就再也不曾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现在当然也是一样。 姐姐会死的。 轩一此时非常清晰地浮现出这个念头。 这个最可怕最恐怖的念头。 她不像自己这样，身具霓凰之血，又在致知境将七夕紫蓂推到圆满境，她能够坚持到现在，只是因为这个少女无与伦比的强大。 下一瞬间，他就开始催动燃血之术，只要将霓凰之血燃烧到极致，用莲隐复生剂与自己的血混合在一起，就算最终无法解毒，至少能够保住姐姐一条命，以后他与姐姐不过就是一对药罐子罢了，反正他是药剂宗师，根据奥斯家族的经验，就算中了七夕紫蓂，用莲隐复生剂吊命至少还能活几十年对吧。 可是他的身体一点都不能动，连燃血之术发动之后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姐姐的力量在帮助他对抗体内的毒素同时，也在禁锢着自己的身体。 姐姐在故意不让自己有帮助她的任何可能。 或者说，当初自己推门而入的时候，姐姐对着他饮下第一碗酒的时候，她就已经推开了死神的门扉。 “姐姐。”轩一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他自从出生以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无助与惶恐。 因为他不仅什么都做不到，还要眼睁睁看着最恐怖的事情在自己面前发生。 他咬牙，嘶吼，挣扎，用尽一切力量，但是最终仍然被姐姐牢牢禁锢在自己的座位上。 泪水慢慢流了下来，滴落在姐姐的手上。 星立华轻轻偏转头颅，露出一个好奇的神色。 “轩儿。” “你哭了吗？” 她轻轻抚摸着男孩的脸颊，替他拭去脸上的泪水。 此时的星立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视觉和听觉，只有触觉还在勉强运作，她努力在脸上绽开一个平淡的笑容。 “你不是从小都不爱哭的吗？” “我小时候也不爱哭的。” “因为哭一点用都没有，不是吗？” 这样说着，她的声音慢慢低沉下来。 “你是不是知道了？” “姐姐快要死了。” “这是好事啊，你为什么要哭呢？” “姐姐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帮你的了。” “也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 “姐姐已经没用了。” “不是吗？” “姐姐不在你身边，你也可以很好地一个人独自生活不是吗？” “姐姐现在。” “已经成你的累赘了。” “不是吗？” 轩一拼命想要摇头，想要否决，可是他连摇头的动作都做不到，只有眼泪在脸上不住流淌，星立华越擦越多，但是少女却渐渐连这一点都觉察不到了。 “但是我还是想向你当面道歉，抱歉我对你做出这么残酷的事情。” “因为我害怕。” “害怕如果我不是在你面前死掉的话，很多事情会说不清楚的。” “不要怨恨任何人，因为这是姐姐自己的选择。” “没有人逼迫姐姐这样做。” “我就好像你的风筝线，在你小的时候可以拉着你飞，遇到大风大雨的话就收下来把你带回家。” “但是现在呢。” “姐姐这根风筝线让你飞不到更高的地方了，所以姐姐就自作主张把线剪断了。” “非常抱歉，但这是姐姐自己的选择。” “还有呢。”星立华的话语絮絮叨叨，越来越不像她平日里简洁的风格，就好像喋喋不休的老妈子。 大概是她明白，很多话现在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在以前，看你每次毒发时候痛苦的模样，我都很想替你承担一些这样的痛苦，甚至想和你一起受七夕紫蓂的折磨。” “但是那个时候呢。” “我害怕我如果也中了毒。” “那么，以后谁来照顾你呢？” “如今我终于满足心愿了。” “以及。”星立华露出了模糊的笑容。 “轩儿你的毒真疼了，连我都有点受不了了，这么多年来，你真的受苦了。” “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 星立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轩一如今除了流泪什么都做不到。 他第一次悔恨为什么自己没有姐姐强，否则的话，现在至少还能阻止姐姐。 星城又算什么，暗部又算什么。 他带着姐姐远走高飞，凭他两个人的本事，什么地方去不得，肯定能够找到有愿意收留他们的地方。 而就在轩一的面前，星立华的脸上被越来越多的茫然所笼罩，那是因为毒素在迅速攻占她的神经系统，很快她会连最基本的记忆都逐渐失去。 但即使这样，她的右手依然死死抓着轩一，力量仍在源源不断地涌来，似乎这道指令，就是她对自己身体下的最后一道命令。 时间慢慢过去，甚至轩一都有点心如枯槁的时候，突然好久都没有说话，好久都没有声息的少女突然轻轻转动头颅，眼睛突然放出光彩来。 轩一那一瞬间心中的希望燃起，心想是不是姐姐体内发生了什么奇妙的变化。 但是，希望升起就随之破灭。 因为——姐姐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陌生。 一点都不像曾经认识自己的样子。 可是！ 认不认识自己不要紧啊。 只要姐姐能够活下来就足够了。 暗金瞳色的少女眨着眼睛，直直盯着轩一的脸，脸上露出好奇又陌生的神色。 她似乎是忘记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可是怎么想都回忆不起来。 她努力地想啊想，看表情甚至想砸开自己的脑壳想知道自己究竟忘掉了什么，她看向轩一，又看向四周，表情越来越迷惑，也越来越害怕。 当然她也注意到面前的男孩，然后最终将目光聚焦在轩一的脸上。 她看了又看，似乎感觉眼前这个好看的，流着泪的黑发男孩和他有着很重要的关系，可是他究竟是谁？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她真的一点一点都想不起来。 她看了很久，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少女猛然前扑双手同时抓住轩一的右手，拼命握紧，表情惶恐又害怕。 “请问，请问你认识我的弟弟吗？”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可是，可是我忘记了。” “真是对不起。” “我快要死了。” “请你帮我一个忙好吧。” “你能帮我照顾好我的弟弟吗？” “拜托了。” “请你照顾好我的弟弟。” “可以吗？” 她一边道歉，一边请求，双眼含着泪水，一遍遍让轩一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弟弟，虽然她不知道轩一是谁，但是她隐隐觉得，拜托轩一一定是对的。 如果轩一答应了，他就真的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弟弟。 轩一愣愣着看着自己的姐姐，连说话都忘了，他曾经无数次做梦做到自己必须杀死姐姐时候的场景，每次醒来之后汗水都将被褥打湿。 他无法忘记那种绝望的恐惧感，而这种恐惧感督促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而现在，姐姐正慢慢在他面前死去，他从惶恐到狂怒，从绝望到心如枯槁。 但是现在，他只感觉自己的心空荡荡的，连身体都不属于自己的感觉。 少女殷切的求助在回响，短促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脸上。 窗外的日光悠悠洒落，尘埃在日光中飞舞。 有鸟的叫声在远方此起彼伏，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 轩一不知为何又回想起了那个开满樱花的早晨。 如果那一天早上。 他什么都没有做的话。 世界是不是会有一点不一样。 （第三卷完） 第三卷后记 很抱歉，很抱歉写出最后这样的剧情。 但是，姐姐是唯一一个，在我还没有写这本书前，就确定会死的一个角色。 甚至说，就像上本书写作的契机是因为叶青注定是悲剧的结局一样，这本书最初决定下笔的最重要的idea，就是关于姐姐的这场死亡。 这场无比绝望却又命中注定的死亡。 甚至说在我的大纲里，姐姐的条目里就写着她最后说出的那句话。 “你能照顾好我的弟弟吗？” “拜托了。” “请你照顾好我的弟弟。” 这句话是从现实中取材的，取材于一位法国球员的回忆录。 作为黑人的他从小当然也是在法国备受歧视的那一种，家境也很贫寒，母亲也很爱他，当然这些都不重要，至少在这里并不重要。 他有一位非常支持他踢球的外祖父，几乎每次比赛外祖父都会去看，还送过他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足球，约定说等他踢上法甲之后一定要去看他的第一场比赛。 但是，我们的世界有一个最悲伤的事情就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家人，是几乎注定要先于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 所以在他去踢训练赛的一个间隙，他接到了外祖父的一个电话。 那个时候外祖父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还患有帕金森，也就是老年痴呆，会经常忘了自己是谁，自己眼前的人又是谁。 那个球员甚至不知道外祖父为什么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因为他们已经几个月没有联系了。 但是外祖父在电话里只是絮絮叨叨着重复着这一句话。 “你能照顾我女儿吗？拜托了，请你照顾好我的女儿。” 这位外祖父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也快要忘记他打电话的人是谁了。 但是他只是相信，他打电话的这个人，是这个世界唯一有可能照顾好自己的女儿，他的母亲的人。 所以他就给那个球员打了这通没头没脑的电话。 并且，打过这个电话的几天后，这位外祖父就去世了。 我很受这个故事的触动，因为它无比真实，而又充满了冲击力。 这个世界上我们有很多注定无法逃避的死亡，所以我们总要学会面对。 这就是我写这个故事，以及书里这个故事的最初推动力。 请相信我，我真的也很难过。 上一章是我在昨天晚上熬夜到三点之后写的，今天又稍微加了些润色，然后发了出来，总之重感冒，流着泪，甚至还因为中途因为上火流了鼻血的我写这个的时候悲伤肯定比你们要大。 但是，这真的是我们注定要面对的死亡，我希望把它写出来。 仅此而已。 还有——姐姐会复活的，因为轩二保留了她复活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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