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性食斋 - xp1024.com
《魔性食斋》


第一章 精神病不要在外面游荡

学习,是所有世界都通用的主题。

所以,在这个平行世界之中,同样有大学,而大学生们,同样会面临着谈恋爱、找工作之类的烦心事。

南师大外小树林。

“陈锋,现在社会竞争这么激烈,人家同学都去找工作,你天天神神叨叨的,宅在家里,将来怎么在社会立足怎么承担起男人的责任?”

储玲玲的语气里充满了焦虑,还有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陈锋没说话。

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得体职业装,刻意把自己打扮的很成熟的女友,他只是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他和储玲玲是大一下学期开始谈恋爱的;

至今三年半了。

时间,可以让陌生的人变得亲密,也可以让亲密的人,渐行渐远。

大二,储玲玲的目标是进学生会,天天忙于人际关系,和学生会的那些所谓‘干部’应酬;

陈锋在图书馆读书;

大三,储玲玲为了入党,用尽一切办法表现,参加各种活动,甚至不惜编造履历;

陈锋在图书馆读书;

大四上学期,储玲玲想要留校,跟所有认识的老师套近乎、送礼;

陈锋还是在读书馆读书。

大四下,大家都找工作;

储玲玲进了陵江市一家全国知名的上市公司。

可陈锋连续几份简历被拒绝,

然后他干脆连简历都不投了,

甚至有点‘怕’出门。

于是,两人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陈锋越是不说话,储玲玲越是火大;

“你不要装聋作哑!我早就告诉你,读书有什么用,这个社会靠的是交际,是关系!不是你这样的死心眼!”

陈锋微微皱了皱眉。

读书没用,那你干嘛要费这么大力气,从农村考进大学呢?

那些黑气又出现了,

像蛇一样,在储玲玲的脸上游动着。

陈锋有些担心,下意识伸手,想要驱散开。

“你又来!”

储玲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闪过一边。

“陈锋,你太幼稚了,找不到工作,是你能力不行!居然用幻觉来当借口?呵呵,你不觉得可笑吗?”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黑气更加明显了,从脸颊爬上了额头。

不是第一次了。

两个月之前,陈锋就发现储玲玲脸上经常出现这样的黑气;

每次她心情不好,这些黑气,就更活跃,更浓。

陈锋认真的说:“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不需要这么多铺垫的,更没必要发火。”

顿了顿,更认真的说:“发火太多,可能真的会影响身体健康。”

很多事,是可以预料到的。

大学毕业,是招聘季,也是分手季。

前者,是为了奔向更好的未来;

后者,是为了结束过往,然后奔向更好的未来。

储玲玲表情微微一僵。

有种被看穿的尴尬。

发这么大的火,的确,不仅因为陈锋最近的‘不长进’,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她调整了一下心态,让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我们性格根本不合适,在校园里还能勉强相处,以后踏上社会,这些矛盾肯定会爆发的。分手吧。”

说完,平静的看着陈锋。

一个成熟的女人,在分手的时候,应该表现出风度、淡定。

陈锋点点头;“恩好的。那以后尽量少生点气吧,生气,真的不好。”

储玲玲眼皮一跳;“你说什么?”

“我说你少生点气。”

“之前那句!”

“我说,恩好的。”

见陈锋回应的如此平静,储玲玲火蹭得一下就上来了,什么成熟淡定原则都忘了。

“陈锋我告诉你,你就是看不上你这点,什么都不争取,逆来顺受,混日子,没出息!”

她气呼呼的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蹬蹬蹬,高跟鞋远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望着远去的背影,陈锋真的很苦恼。

难道,真的是幻觉?

除了自己,其他人都看不见这些‘黑气’。

如果真的是幻觉,那为什么,在有些不认识的人身上,也看到过呢?

他陷入了两难。

不是幻觉,那就说明自己身上发生了某些很可怕的事;

是幻觉,那就说明,自己是精神病!

幻视、幻听,是精神分裂的典型病状。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大麻烦。

所以他这段时间,压根没心思找工作。

人都精神病了,还找什么工作,谈什么恋爱?

这时候还想着找工作,谈恋爱,岂不是重度精神病?

先回出租屋吧,精神病人不应该独自在外游荡,自己倒霉就算了,不要再给国家添麻烦。

得了精神病,混日子,才是最自己和他人最大的负责任吧。

小树林边上就是地铁站,很方便。

买票进站,上车。

正是下午,这节车厢里没几个人。

一个大学生样子的家伙蜷缩在车厢尽头玩手机游戏,

车厢中间是个妆容很浓的小姐姐,穿着很养眼的小短裤,正对着手机比剪刀手自拍;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大叔靠在座椅上,浑身的酒气,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睡着了。

却还紧紧的把公文包抱在怀里。

车厢的另外一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

一身复古的唐装,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坐得笔直。

能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很讲究的人。

老了,也是个帅老头。

陈锋随便在靠近门的位置坐下了,然后拿出手机,给在医院当护士长的姑妈发了一条信息。

“姑妈,明天上班吗?我去你们医院检查一下。”

决定还是去医院;

有病要早治,如果能证明的确是幻觉,得赶紧吃药。

学过变态心理学,所以很清楚,精神病基本是治不好的,但是吃药住院,可以压制犯病,

还是那句话,自己倒霉,不要连累别人。

很快,姑妈就回了信息。

“上班。小锋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要不你晚上就来,我这几天晚上都夜班。”

语气关切。

陈锋从小父母双亡,姑妈姑父领养了他,大学前都在姑妈家生活,非常亲。

陈锋手指动了动,却没说实情:“没事,就做一个体检,以备找工作用。”

“哦哦哦,那好,你直接来,我给你安排。”姑妈回信。

“好的。”

收起了手机,靠在座椅背上,随着车厢的微微晃动,没一会就有些犯困。

正要打个盹,忽然只听‘哇’的一声,

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漫了车厢。

那个喝多了酒的中年大叔,不知道怎么搞呕吐了一地。

玩游戏的大学生抬眼看了看,没说话,继续打游戏,只是朝墙角缩得更远了点。

“恶心死了,你有毛病啊!”

浓妆小姐姐一脸嫌弃,捂着鼻子跑到车厢另外一头坐下了。

连陈锋都忍不住朝远处挪了挪。

封闭式的地铁车厢,味儿太重了。

中年男人顿时酒醒了,手足无措,满脸通红,一个劲的和车厢里的人道歉。

可没人搭理他。

他又张皇失措的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想要清理地上的呕吐物。

但是,几张薄薄的餐巾纸,哪里能清理干净。

一阵手忙脚乱,非但没有清理,反而西装袖子、裤腿和手上,都沾上了星星点点的呕吐物。

“哎呀大叔,你恶心不恶心,别弄了好不好?”浓妆艳抹的小姐姐,捂着鼻子厌恶的说。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没办法……”

中年人头低的都快要垂到车厢地板上了。

微微有哭腔。

看到这一幕的人,甚至可以直接脑补,

一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中年人,当众出了大丑,丢失了最后一份尊严,终于再也忍不住,内心崩溃。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脑补。

“艹,你哭个毛啊,是不是男人?不能喝就不要喝!真他么恶心!有人生没人教!”

浓妆小姐姐一边擦拭着裤脚上被溅到的一点儿呕吐物,

一边说出一些,和她美好的外形很难联系在一起的话语。

“对不起,对不起……”

中年大叔半跪在地上,神经质一样念叨着同样一句话。

一条又粗又长的黑气从中年大叔身后缓缓爬起,像蛇一样,环绕在他身边。

第二章 食心斋

陈锋瞪大了眼睛。

几个月来,他看过很多这样的场景。

可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对方身上的‘气’,如此之浓!

储玲玲身上那些黑气,气若游丝,像脸上有点脏兮兮而已。

可是,眼前大叔身上涌出的黑气,却把他整张脸都笼罩在其中。

陈锋甚至听到黑气里,响起一些声音。

“艹,我按照你们要求,改了第八稿方案,你现在告诉我,还是第一稿好?!该死的甲方!”

“凭什么!凭什么我辛辛苦苦给公司卖命八年,你让一个新来的骑在我头上!”

“996!9你妈!劳资996了八年,你们给过一毛钱加班费没?现在年纪大了,逼着我走?!”

“明天房贷又到期了,女儿的钢琴班下个月要涨价……”

“赵梅丽,你弟弟游手好闲不工作,凭什么他结婚买房子,要我们家出钱?”

“医生,我不能手术!做手术我会被公司辞退的!保守治疗吧!”

这些声音有的低沉压抑,有的歇斯底里,有的充满了愤怒。

却同时在陈锋耳朵说话叫嚷,

都是同一个人的!

又冷又刺耳

像半夜太平间里,桌下忽然响起的猫叫。

中年男人缓缓抬了头,面容扭曲,

一点漆黑色从瞳孔里涌出,飞快的蔓延到整个眼珠,几乎要把要眼珠都涨开。

在时髦女生的眼里,这位中年大叔,仅仅是抬起了头,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而已。

“你看蛋啊!不要脸,没教养的东西,你妈没……”

话刚说到一半,大叔忽然朝前跨出一步,

伸手,掐住了她细细的脖颈。

女生顿时被按到了地铁墙壁上,

手背上,青筋暴起;

妆容浓烈的脸蛋上,也是青筋暴起。

不远处的大学生朝这边看了一眼,立刻收回了眼神。

头埋的更低了,朝墙角缩得更远。

陈锋想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或者,先拦住发狂的大叔?

不等他起身,几米外的唐装老人咳嗽了一声,从座位上起身,朝前迈出一步。

脚落地时,已经出现在大叔面前。

“年轻人,冷静点。”老人微微一笑。

然后,他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像是剑诀一样,在黑雾中年男子的眉心轻轻一点。

也许是陈锋的错觉,

那一双手指修长光泽,皮肤居然有了玉的质感,根本不像是老人的手。

双指和眉心触碰的瞬间,爆发出一点耀眼的光。

黑气剧烈的翻滚起来,猛地向外一涨,

紧跟着,所有的黑气全部聚集到男人的眉心,顺着两根手指,被吸进了老人的身体。

眨眼功夫,一切恢复了正常。

中年男人缓缓的收回了手,眼神茫然,好像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随着他收手,浓妆女孩也解脱了,弯下腰猛烈的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都出来了,花了妆容。

微微一震,车到站了。

“一切总是会好的,至少,不会更坏了。”老人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然后转身下车。

浓妆女孩吓得魂不守舍,逃命一般仓皇离开。

中年男人茫然的站在原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人的劝慰起了作用

还是酒醒了,

总之,他觉得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中,自己好像做了一些很可怕的事,

但是记不清了。

噩梦醒来,他觉得浑身的疲惫好像消失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但是,噩梦醒来,也意味着,连逃避的地方都没有了,

只能更加清醒的面对现实。

中年男人觉得一股抑制不住的悲伤从心中涌起,靠着车厢,一点点的滑落在地,嚎啕大哭。

……

……

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陈锋开始了他的尾随生涯,

如果可以选择,尾随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姐姐,还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

大部分人,包括陈锋,在一般情况下,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尽管前者嘴巴有点臭,

但是此时,陈锋却选了后者。

跟在老人身后,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这位老先生,明显知道陈锋在跟着他,出地铁口的时候,回头冲陈锋微微一笑。

还说了一句‘跟我来’。

佛喽威次秘?

顺着马路走了大概十分钟,拐进了一条小街。

“这是什么地方?”

在陵江市生活了20多年,陈锋还是第一次发现有这么条小街:

两侧都是古香古色的老房子,地面是青石板的,

不宽,也就两三个人并行;

出去不远就是地铁站,隔着两条街,是最热闹的商业街,在小街口,抬头能看到cbd广场的霓虹灯。

这条小街就隐藏在闹市之中,闹中取静,一走进小街,踩在青石板地面上,好像就和大城市的喧嚣隔绝了开。

或者说,成为城市喧嚣的默默旁观者。

小街尽头,有家叫做‘食心斋’的小店。

老先生推门进去,陈锋也立刻跟了进去。

是家特色小餐馆,

不大的厅堂里,几张木方桌,有个小柜台,柜台旁放在一个大大的酒翁,也不晓得是摆设还是真有酒。

厨房是开放式的,厨台就在大厅的一侧,呈一个l字形,

在厨台后面,是一整面墙的大柜子,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溜排精致的小瓷瓶,

瓷瓶上贴着红纸,写着‘酸、甜、苦、涩、辣、咸、香、鲜……’等等。

应该是自制的调料,分类还挺多。

门口挂着营业执照,法人叫做‘晋云’,

“晋老先生……”

陈锋终于忍不住开口。

黑气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自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

储玲玲脸上的为什么那么少?

中年大叔身上的黑气,为什么那么恐怖?

那一指,又是怎么回事?

一大堆疑问缠绕在心头。

“你先坐,稍等一会儿我再跟你说。”

老先生摆摆手,径直走到灶台后面,修长的手指在一排调料瓶上划过,最后选了左边第三个瓶子。

打开盖子,晃了晃,然后像孔乙己一样摇头晃脑的说:“多乎哉,不多亦,根本就是见底啦,多少留一点吧。”

说着话,又是双指一并,对准了瓶口。

一滴浓到化不开的黑色液体,从指间凝聚出,落向瓷瓶。

叮咚……一声脆响。

陈锋很怀疑自己听错了。

黑色液体落入瓷瓶之中,发出了清脆的金玉之声!

不过也没什么,

既然出现了幻视,那么再有幻听,也很正常,

从只有幻听,到幻听幻视一起来,无非是一个精神病人的成长必经之路。

叮咚……

老人指尖又‘挤’一滴黄豆大小的黑色液体,才收回手指,重新盖上瓶塞,放回调料架子上。

好像不是幻听。

陈锋还注意到,放黑水的瓶子上,贴着一个‘苦’字。

苦?

陈锋脑子里闪过之前的种种画面,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苦尽甘来的苦?

酸甜苦辣的苦?

众生皆苦的苦?

第三章 老爷爷转眼就要挂

老先生从灶台后走出来,拉了张藤椅,坐在陈锋对面,变戏法似得摸出了一个硕大的烟斗叼在嘴上。

然后又不急不忙的点上了火,美美的吸了一口。

直到陈锋以为他快要被一口烟憋死了,老头才悠哉悠哉的吐了几个又大又圆的烟圈,一脸享受的样子。

“先介绍一下吧,你也看到了,晋云就是我。”

“您好,我叫陈锋,是南师大的毕业生,22岁半,父母双亡,单身。”

陈锋多少有点紧张。

晋云笑笑:“我时间不多,咱们直接说重点吧,你知道,这家店为什么叫食心斋吗?”

“不知道。”陈锋老实回答。

“所谓心,就是情绪,食心斋,卖得不是鸡鸭鱼肉,五谷杂粮,而是这些情绪。愤怒是辣,嫉妒是酸,恐惧是臭,喜欢是甜,焦虑是苦,等等吧。”

陈锋似懂非懂,点点头,问:“那刚才大叔身上的黑气,也是一种情绪?您把它抽出来,凝结成了调料?”

有点神奇。

“可以这么说,但不完全是,比如你也有情绪,可是我就抽不出来。”晋云说。

“不懂。”陈锋还是很老实的回答。

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

晋云显然是在和自己说一些很重要的事,这时候不懂装懂,绝对真煞笔。

“因为你的情绪,在控制范围之内。比如,你今天失恋,心情有些低落,但也仅仅是低落而已,并没有因此就杀人放火,报复社会,没有自暴自弃。”

“恩是的……恩?您怎么知道我失恋?”

“现在,这重要吗?”晋云似笑非笑的问。

“好的,我不打叉,您接着说。”

的确,在遇到晋云这样的存在之后,失恋事件,重要性被无限降低了。

晋云继续:

“一旦当情绪不受控制,就有可能心魔,心魔的外在体现,就是你看到的黑气,或者说,魔气吧。这也是我们食心斋的调料来源。”

“这个吃下去,会不会?”

陈锋斟酌了一下措辞,“会不会不安全?”

本来想说,会不会吃死人。

想了想,好像不关自己什么事,自己又不是食品安全管理局的。

纯粹是好奇。

今天他的好奇,实在太多了。

晋云呵呵一笑:“正常人嘛,你少放一点调料,吃死大约是不至于的;不过,我们重点接待的,是一些特殊客人。”

特殊客人?怎么特殊,不会是奥特曼和蝙蝠侠吧?

像是能看穿陈锋在想什么一样,晋云似笑非笑的说:“你觉得,身为一个普通人类,歧视奥特曼和蝙蝠侠这样的超能力者,合适吗?”

“不不,我不歧视奥特曼和蝙蝠侠,实际上,我小时候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圣斗士,最好是黄金的。”

陈锋认真的说:“而且有一段时间,我坚信小宇宙的存在,希望上天能给我一个机器猫,或者有一个像月野兔那样的变身女友。”

晋云安静的听他说完这段废话,想了想,用探讨的语气说:“蛇姬可能更好一些。”

食心斋里安静了一下。

两个雄性生物,露出了会心一笑。

原来你喜欢这一款,

原来你喜欢那一款。

“您的意思是说,那些特殊存在,真的存在?”

“飞禽走兽,草木精怪,都是世界中的生灵,一定的机缘巧合下,他们会拥有和人一样的高等思维,只要他们能拥有自己的完整意识,我们就应该平等视之,而不再视为低等生命。你既然能存在,它们凭什么不能存在?”晋云反问。

说完,抬头望天……天花板,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个有些嘲讽的笑。

“当然,那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看似拥有无穷威能的存在,我们也不必仰视。”

“我明白了。”陈锋点头。

的确不必仰视,

但该跪的时候,还是要跪。

“总之,这些调料在普通人看来,仅仅是重口味,对于那些特殊存在,却是进化过程中的催化剂、润滑剂,所以,你以后不用担心没生意。”

“我,以后?”

陈锋皱眉,

这家店的以后,和我有什么关系?

晋云理所当然的说:“我死之后,你就是食心斋新一任主人,难道你不肯答应一个快死的人的临终嘱托?”

这老头子要死了?!

今天所有的见闻加在一起,恐怕都不如这句话给陈锋的震撼大!

一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精神矍铄的,举手就轻易制服了魔性的,和自己谈笑风生的,怎么看怎么传奇的家伙,要?死?了!

晋云平静的说:“所有生命都将老去,老去的生命,最终逃不过死亡。这很难理解吗?”

不难理解。

可你这满头银发,精神矍铄,刚还一本正经的和我聊女人,现在又一本正经的告诉我你马上就要死了,而且要把家产传给我?

凭什么?

我何德何能?

就因为我能看见魔气,就凭我刚失恋?

就凭我们两刚刚一起探讨了漫画中的女性角色哪个身材更好?

没这种道理吧?

就算是诈骗,也该想个更合理的借口吧?

这不是一个惊喜,而是一道智商测试题。

可以简单的分辨出正常人和弱智。

“你过来。”晋云说。

陈锋起身,朝后退了一步。

他在考虑,是拔腿就跑,还是找个武器护身,然后拔腿再跑。

晋云招了招手。

熟悉的城市啊,陌生的角落里,霓虹灯下,那白白的小手。

陈锋好像被吸引了,缓缓的走向他。

问题是,这根本是不由自主。

他就像一个旁观者,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两人四目相对,晋云抬起手,双指冲陈锋眉心轻轻一点。

一点淡金色光芒从他的指尖,没入陈锋眉心。

陈锋只觉得浑身有什么东西被开启了。

一条淡淡的白气,闪烁着隐隐约约的淡金色的电芒,围绕着他的身体轻轻流动着。

“我也有魔气了?”陈锋一惊。

紧跟着意识到,这不是魔气。

黑色的才是魔气。

来不及多问,晋云的身体已经开始虚化。

“我去了,好自为之。”

第四章 天天上街被人打?

老头死的干脆利落!

正如他忽然出现一般,又骤然消失。

一切都太突然,陈锋甚至都来不及去悲伤、感概。

望着空空荡荡的食心斋大厅,反而有种极度的不真实感。

他甚至怀疑,晋云是否真的存在过,

还是说,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因为害怕黑气,而出现的自我安慰的幻觉?

空气中淡淡的烟味,因为惯性轻微摇晃的藤椅,证明过晋云曾经真实存在的痕迹。

晋云抽过的烟斗落在地上,捡起来,还能感觉到余温。

陈锋伸出手,盯着右手中指,

一条微弱的白色气流从指尖出现,里面隐隐约约还有淡金色的电芒。

黄金右手?

会不会有触电的感觉?

刚才晋云的那一指头,在脑海中留下了相关信息。

移情指。

食心斋一脉的独门技能,用来吸收魔气,凝结出调料。

晋云在车上,就是用移情指吸收了大叔的魔气。

那些淡金色的气,就是使用移情指的关键。

除此之外,晋云刚才坐过的藤椅上,还有一个小盒子。

老爷爷留下的,

小盒子!

灵丹、法宝、功法、宝藏图、小助手?

打开!

没上锁,能容易就打开。

愣住了。

红彤彤的一个本子,上面写着房地产权证书几个字。

户主名字是陈锋,身份证号是自己的。

他有点迷茫了。

没有灵丹妙药功法系统,只有一本房产证。

是该高兴呢,还是失望?

食心斋的位置和面积,论市价的话,七位数,还是八位数呢?

以一个陵江市20多年老市民的经验来判断,这个地段,这个面积,绝对是八位数,而且第一个数字,很可能是2,甚至3。

储玲玲说的,好像有道理啊,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上大学呢,为什么要天天泡图书馆读书呢?

如果把食心斋卖掉,然后忘记今天的一切,这辈子,是不是可以过得简单又舒服?

可是要真这么做,晋云会不会活过来,一巴掌拍死自己?

……

现在即不是考虑卖房子的时候,也没有合适的对象给他玩移情指。

第一时间,在这个已经属于自己的陌生地方转悠了一圈。

大厅还有上面半层,顺着楼梯上去是半开放式的,打开窗户就是沿街,算是个‘雅座’;

柜子上的调料瓶挨个拿起来检查了一遍,居然全是空的,

只有苦瓶里,有一点儿底子,是晋云今晚滴进去的。

后面是个院子,不大,摆几桌麻将是够了,中央一口水井,一株老槐树。

槐树属阴,种在直通地下的水井边上,怎么看怎么感觉有点恐怖。

院子里有三间房,陈锋挨个转了一圈。

一间,是储藏室,里面有个小推车,一辆28大杠自行车,居然还有个滑板;

一间是厕所,带个超级大的浴缸,两三个人一起洗澡都够了。

好像隐隐约约暴露了一些什么。

还有一间是卧室,和厕所连通。

卧室其实蛮大的,可能有四十五平方,一般一室一厅的住宅也就这样的面积了,

但是,卧室的三面墙,全打了书架。

陈锋缓缓在书架前走过。

漫画书,小说,古记杂谈,中外名著,老式的线装书,新版油墨的……扫眼看去,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百科图书馆。

陈锋甚至还看到了‘核物理聚变导论’和‘人类简史’这样无论如何也难以和晋云联系在一起的书。

还有,已经绝版的那种只有大人才能看的杂志。

又一次从侧面暴露了老头的兴趣的确很广泛。

是因为太过无聊,还是生命悠长呢?

房间中央是个书桌,桌上一盏普通台灯,放着一本淮南子,正翻到览冥训一篇最后一页。

通篇古文,既有神话传说,也有治世的道理。

在最后的空白处,有人用钢笔写了一行字:

有圣人之才,无圣人之德,更无帝王之术道,当个大学教授尚且要谨慎自省,当了皇帝,必然坏事。

也许是寂寞吧,才会一个人和书说话。

不过,习惯了泡图书馆的陈锋,倒是蛮喜欢这里的环境,没人打扰,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看书,喝喝茶,很舒服放松。

除此之外,房间里就一个大床,和一台大屁股电脑。

接着,翻箱倒柜,确认这就是晋云留给自己的一切,并没有系统、小药丸什么的。

坐在书桌前,陈锋睡意全无。

今天发生的一切,带给他的感觉很复杂。

有天降横财的惊喜,但更多的,还是刚走进一个未知世界的忐忑不安。

还有,晋云到底是不是在籍人口,他就这么消失了,将来会不会有人来查?

万一非说自己是图财害命,把老头毁尸灭迹呢?

要说怕,陈锋倒不是很怕,姑妈是护士长,小时候常去医院玩,连太平间也躲过猫猫。

关键是乱,各种未知混在一块,脑子一团浆糊。

已经过了12点,却睡意全无,心里面慌得一笔。

直到天快亮了,陈锋才勉勉强强有点困意,靠在椅子上打了会盹,床都没敢上。

睁开眼,才早上九点多。

院子里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打着哈欠出门一看,墙头上站着几只麻雀,也不怕人,蹦来蹦去的。

没去驱赶它们,陌生的小院子里有点鸟叫,显得不那么冷清,有点儿活物的气息。

从井里打了点水洗脸,冰凉冰凉的。

休息了几个小时,又被凉水这么一激,脑子清醒了不少。

昨晚那些纠结,暂时都抛到脑后不想了,那都是自己现在根本没法解决,甚至连预测都预测不到的。

想多了除了烦恼,没任何涌出。

先过好当下。

所谓当下,就是开饭店。

所谓开饭店,就是柴米油盐和调料。

诺大的食心斋,柴米油盐要什么没什么,就剩点米,冰箱里还有几个蛋,看样子,晋云已经很长时间没正儿八经开过张了。

调料也缺,就晋云留下的那点儿苦。

说起调料,陈锋的中指蠢蠢欲动起来。

习得屠龙技,难免想找条龙来杀一杀。

从哪找呢?

去大街上乱晃,倒是有可能遇到有魔气的人,

可问题是,就算遇到了,也不好下手。

从某种角度来说,移情指是个神技,只要对方的魔气浓郁程度不是太夸张,移情指都能生效,吸收魔性。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玩意也比较废柴:它没有任何实际的杀伤力和自保能力。

试想一下,一个人好端端的走在大街上,被个陌生人对着眉心狠狠戳一下,会怎样?

没心魔,也被气出心魔来了。

陈锋可不想天天在街上被人打。

倒是有一个现成的对象。

前任对象。

拿出手机,考虑了片刻,拨通号码。

等着对方接电话的时候,脸都红了,被分手后主动给对方打电话求见面,这种事怎么看怎么吊丝。

人设要崩。

第五章 移情一指

南师大东门的肯德基,二楼,靠窗位置。

不是上客的时间点,陈锋一个人独占一整个卡座。

透过身边的大落地窗,视野非常好,可以清楚的看见马路对面,学校东门和路上来来往往的路人。

约了储玲玲在这里见一面。

过了快有半个小时,一辆红色的宝马x5停在路边,储玲玲依旧是一身很有档次的职业装,从车后排下来。

十几秒之后,她出现在二楼。

“这边。”陈锋起身招手。

储玲玲的脸上,若隐若无的漂浮着一缕缕的黑气。

不算很浓,但是,比昨天分手的时候,更明显了。

储玲玲踩着高跟鞋,径直走到桌边,没有坐,直接说:“我马上要去公司,你有事尽快说。”

语气不冷不热,有点故作冷漠。

“没什么大事,你看这是不是你的,落在我这了?”

边说,伸手进兜,掏出一个镀金耳坠。

储玲玲盯着那个耳坠,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个蹩脚的理由,让她很恼火。

她还以为陈锋电话里异常严肃的要见个面,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这个耳坠的确是她的,

可是这种不值钱的小玩意,哪个女生没有一大堆?

如果不是特别喜欢的款式,丢了都想不起来。

就为了这个最多值十几块钱的小玩意,让她耽误了一个多小时绕路过来!

陈锋托起耳坠放在掌心,举到储玲玲面前,说:“是你的,你就拿回去吧。”

储玲玲皱眉:“昨天给你机会说话,你不说,装酷。现在又找这样无聊的借口把我约出来,你不觉得很没有意思嘛。陈锋,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

在储玲玲看来,眼前的情况是明白的;

一个失恋的男生,心里实在放不下,找了个蹩脚的理由,约前女友见一面,妄图利用一些廉价的道具,引起对方对过去共同经历的共鸣。

最终目的,求挽回。

也许她自己觉得很深情,很有画面感,能感动自己,

但在一个成熟女性的眼里,这么做,只是幼稚和无聊。

一个真正优秀的男人,是通过自身的魅力去吸引女性,

而不是廉价的回忆。

但是,必须承认,她心里,有那么一点快感。

这才是分手后,男方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

她没有去接陈锋手里的挂坠,微微昂起头,等待着陈锋接下来的道歉。

没有道歉,

从陈锋的眼睛里,她看到了一丝儿紧张,和期待。

储玲玲心里咯噔一下!

这白痴该不是准备求婚吧?

大庭广众之下,他要是真跪下来求婚,那简直太尴尬了!

幼稚!

太幼稚了!

就在此时,

陈锋掌心一握,变掌为指,闪电般点向她眉心。

移情指使用难度不高,唯一的要求:必须点中。

储玲玲又不是傻孢子,第一次要是失败了,不可能傻傻站在那里等自己来第二下。

所以陈锋在用了个蹩脚的理由,还特意把手凑到储玲玲跟前。

所以他才会紧张。

第一次嘛,有点紧张可以理解。

近在咫尺,储玲玲根本没反应过来,陈锋手指已经在她眉心轻轻一触。

指尖闪过一点亮芒,储玲玲脸上的黑气嗖嗖嗖顺着指尖,滑入陈锋的身体。

“额……”

陈锋打了个冷战。

‘研究生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像我这样没有背景的本科生更难了!’

‘真不想做办公室,没前途!就不该读中文专业!悔死我了!’

‘沈总昨天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锋你不要怪我,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我不能再浪费了!’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沈总明明有老婆,难道要用青春去换一个将来?’

‘死陈锋就怪你,你要是有出息,我干嘛要这么纠结!我拜托你稍微成熟点好不好!’

随着魔性被吸入,储玲玲的那些负面情绪,陈锋也感同身受。

对未来的极度焦虑,以及对现状的纠结不满。

掺杂在一起,满嘴的干涩!

幸亏,在那些黑气入体之后,体内那股白气猛的就缠绕上去,

淡金色的电芒大作光芒,压制住了黑色的魔气。

说起来一大堆,现实中,仅仅眨眼瞬间。

陈锋已经收回了手。

储玲玲愣在原地,脸上微微有些迷茫。

“你……你干嘛啊?”

语气依旧谈不上温柔,但比之前要柔和的多。

有点像才交往那段时间。

“恩,没事,看你眉头有点脏了,帮你擦一下。”

陈锋再不会再说什么‘黑气’了。

有些话必须说,但如果说了没有用,那就永远不必再提。

“你是不是又看见黑气了?”

这次反而是储玲玲主动提起,还关心的问:“要不然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被抽取了魔气,储玲玲露出了她善良温柔的一面。

陈锋摇摇头,说:“没有什么黑气,之前看你心情不好,开玩笑的。没事了,我已经找个工作,你去开会吧。”

“你找到工作啦,什么工作啊?”

“给人看店。”陈锋不想说太多,把挂坠放在桌上,说:“这个给你,我先走了。再见。”

“等一等。”

储玲玲拦住了陈锋,犹豫了一下,认真的说:“陈锋,我们能好好的谈一谈嘛。”

陈锋没说话。

储玲玲脸顿时就红了,几乎是咬着牙低声说:“三年了,连最后几句话,你都不愿意多说?”

陈锋还是没说话。

人和人之间,并不一定要靠语言来表达意思。

有时候,不说话,就足够表明一切了。

储玲玲一点点侧过身子,让开了路。

“走了,保重。”陈锋点点头。

侧身,和她擦肩而过。

看着陈锋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储玲玲忽然有点想哭。

她想起来那个挂坠的来历了。

那是她和陈锋第一次约会之后,在步行街的夜市买的。

当时老板要60,两人都是穷学生,60块钱顶的几天伙食费了,于是一起兴冲冲的还价。

最后还到了15,两人都高兴的很,觉得占了大便宜,又花了30块钱在学校门口的小馆子搓了一顿。

那时候,穷的一塌糊涂。

吃的是食堂三五块钱,穿的是几十块钱的地摊货,买个几十块钱的口红都能兴奋一个礼拜。

可是,好像并不缺少快乐。

一个廉价的小礼物,一顿几块钱的加餐,一句简单的问候,一条临睡前的短信,都能让人感到满满的幸福。

现在,一身的牌子职业装,一份有前途的上市公司工作,收入让大部分同学都无比羡慕;

楼下的宝马里,还有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在追求自己,

和陈锋比起来,他稳重成熟理性睿智。

这难道不是自己一直以来所希望的吗?

可为什么就是快乐不起来呢?

也许,自己只是想让陈锋变得稳重成熟睿智理性,而不是找一个这样的人,来替代陈锋。

不知道,说不清,

胸口很闷,很想痛痛快快哭一场。

可是,那个能安安静静一直陪着自己的幼稚男生,已经离开了。

才解除了心魔的储玲玲,心底里重新滋生出一点儿不太好的情绪。

第六章 第一个特殊客人驾到

储玲玲再次郁闷的时候,陈锋罕见的没为了省钱坐地铁,直接打车回了食心斋。

要么好好活着,要么赶紧去死。

谈恋爱就好好谈,真情真意,既然不合适,分手了,那也不要再多想什么,庸人自扰。

曾经有过美好的回忆,但再美好的回忆,也仅仅只是回忆,并且一定会被新的记忆所取代。

况且,接手食心斋之后,未来已经变得无从预测,说不定会有危险,陈锋不太想和太多的普通人,产生过于亲密的关系。

还是那句话,好的坏的,自己承担,不要连累别人。

像姑妈姑父,那是真正的一家人,没办法割裂,其他亲朋,在自己都没有把握能控制局面之前,尽量少来往。

回到食心斋,直接从柜子上拿了一个‘涩’的瓶子。

储玲玲的魔性当中,有纠结、焦虑、懊恼等等的负面情绪,这些滋味综合在一起,有点酸,也有点苦。

但是陈锋觉得,应该是涩。

和柜子上大多数瓶子一样,涩瓶也是空的。

别看这些小瓶子貌不惊人,可拿在手里,就算是空的,分量也着实不轻,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

陈锋心念一动,按照移情指法的办法,开始用白气去凝结吸来的魔气。

片刻后,右手指间微微一阵刺痛。

有点像化验血戳破手指的感觉,只不过这种痛是由内而外的。

一丁点肉眼可见的黑色液体,出现在指尖。

亲身感受之下,他才发现‘魔性调料’密度很大,别看就只有绿豆大小的一点儿,指尖却像是挂着一个小小的砝码,沉甸甸的。

难怪滴入瓷瓶后,会发出叮咚的金玉相交之声。

晃了晃瓶子,明显沉重了许多。

同样是凝结调料,晋云那一滴,就跟黄豆差不多大,自己这一滴,大概也就绿豆大小,差距很大。

陈锋觉得,这可能和吸收的魔性多少有关,也和对于移情指的掌握程度有关。

不管了,第一次干,就能顺利完成,不必苛求太高。

接下来,他又去对面步行街超市买了不少菜。

食心斋里现在是要什么没什么,就一堆青花瓷的碗碟,不要讲开张营业,就是自己吃饭都成问题。

一毛钱还没赚,去了趟超市,先花了好几百。

房子虽然是自己的,可诺大一个店,水电都要花钱,买食材也要钱,这还是商业用电用水,价格比民用的高不少。

还有管理费什么的。

做生意,睁开眼就要开销。

想了想,把外面租的房子退了,以后就住店里。

给房东打了个电话,说要退房。

果不其然,在电话里被一阵骂。

谁家房子才租出去半个月客人就要退房,心情恐怕都不会太好。

骂爽了,答应押金退一半。

一半就一半吧,合同写的很清楚,押一付三,住不到半年,押金不退,能退一半已经算是好说话了。

刚放下电话,就听门口的风铃响起。

紧跟着,眼前就是一暗!

一条大汉,出现在视野之中。

身高大概能有一米九出头,身材魁梧,浑身肌肉发达,整个人在大厅里一站,压迫感十足。

穿着一身紧身的健身教练制服,制服上用暗花写着‘天神健身’几个字,把浑身肌肉绷得清晰可见。

堂堂正正的国字脸,大眼睛,两道浓眉。

一看就是那种严刑拷打都不会背叛革命的硬汉!

“您吃饭?”陈锋问。

健身教练目光在店里一扫,问:“晋老头呢?”

“您找晋云老先生?”

陈锋不动声色的朝后退了一步。

“晋云没跟你说过吗?我是熊田。”

顿了顿,又生怕陈锋不懂,加重语气说:“我喜欢吃甜!”

陈锋秒懂。

食心斋分辨客人的方法很简单。

‘老板,你这有什么菜?推荐几个特色菜?’

这是普通客人。

‘老板,来一份甜味的/咸味的/辣味的……’

这是特殊客人。

‘老板,我去趟后院’

这是路过来借厕所的。

眼前这位雄壮威武,浓眉大眼的健身教练,就是一位特殊客人。

他叫熊田,他爱吃甜。

若干年前,一只失去妈妈的小黑熊在山里游荡着,

由于过于年幼,它还没有太好的捕食技能,好几天没吃东西,饿得饥肠辘辘。

一只掉落在树下的蜂窝,散发出游人香甜的蜂蜜气味,引起了它的主意。

渐渐的,小黑熊长成了大黑熊,大黑熊又变成了超级大黑熊,成为附近好几个山头的恶霸,想吃鸡就吃鸡,想吃兔兔就吃兔兔,想吃大老虎也可以。

但是,他始终忘不了,小时候饿肚子时候,吃过的那一抹甜。

熊田为什么叫做熊田?

因为,小熊爱吃甜。

……

“你是晋老头的徒弟吧?”

熊田熟门熟路的在靠门的一张桌旁坐下,变戏法似得不知从哪摸出一张传单,朝桌上一拍:

“看你干干巴巴瘦瘦小小,不如来办张卡健身,运动健身,长点肌肉?最近做活动,优惠力度很大”

“额?”

“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难道我不用过日子吃饭,不要租房子买米吗?你们食心斋的菜又贵的要死,我靠双手劳动赚钱,没毛病吧?”

“没毛病。”陈锋点点头:“不过没甜的了,只剩下一点儿涩和苦。”

“你们食心斋怎么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不能考虑一下顾客的感受嘛。晋老头呢,他又跑哪浪去了?”

熊田说着话,又自己在厨台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免费的茶水喝。

一看就是常客。

“他以前经常去……浪?”

陈锋八卦之心被勾起,经常去浪?给个地址啊,工号多少?好评多不多?

“他懒得很,经常去云游,一年半载也不一定能开张一次。小老弟,你可千万别学他。”

云游这个充满古典仙侠气味的词,从一个穿着紧身衣推销健身卡的健身教练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违和。

陈锋斟酌了片刻,说;“晋先生仙逝了。”

熊田正在喝水,噗一口全喷了出来。

“晋老头死了?他也会死?”

陈锋十分平静的抹掉额头上沾着的茶叶;“万物生灵都会老去,老的结果就是死,只要不超脱,没有例外。”

第七章 吃霸王餐

食心斋里气氛有点沉闷。

陈锋在洗脸,

熊田坐在桌边,一脸的失神,跟祥林嫂一样念念叨叨。

‘怎么会死呢?他也会死?怎么可能?’

念叨了好久,陈锋脸都洗好了,听他还在说,实在忍不住,说:

“晋云先生走了,我们还得活着,所以,先吃饭吧。”

熊田抬起头:“你好像并不怎么难受的样子。”

“我再难受,他也活不过来。而且……”陈锋似乎在回忆,说:“他走的很平静,即不痛苦,也没有什么不甘心。”

熊田想了想,点点硕大的脑袋,说:“恩,虽然是废话,但是有道理。晋云老头选你接班,眼光不坏。”

“那您到底吃什么?苦,还是涩?”

“来苦的吧,随便炒个蛋炒饭,我顺便连晚饭一点吃了,多放点米,我饭量大。”

“好,稍等。”

陈锋转身进厨台,拿锅淘米。

多烧一点,自己也没吃晚饭,一块吃。

“小子,你怎么开店的?客人都坐下了,你才现开始淘米?”

熊田有点茫然,这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完蛋,这小子比晋老头还懒,晋云虽说常常不开门,可开门营业的时候,还是很麻利的,这小子倒好,食材都没准备好!

不会还要等着鸡下蛋吧?

陈锋心想这就不错了,你要是上午来,我还得先去买米。

过了快半个小时,一大锅饭做好了,陈锋用了大半锅,打了四个蛋,起锅烧油。

熊田又在边上不满意的嘀咕,说什么炒饭要用隔夜饭。

要不是怕被他一巴掌打死,陈锋都想说要不你明天再来?

不搭理他。

快炒好了,才发现忘了买小葱。

炒饭不放葱,不开心。

盛了一小盘自己留着吃,随口问;“普通苦,重苦,还是超级苦?”

食心斋主打重口味,就没有微辣、微甜、微苦这么一说。

“超级苦!”

晋云开店的时候特别懒,经常几个月半年都不见人,熊田今天准备大开杀戒,吃顿好的!

陈锋拿起苦瓶晃了晃:“材料不够,只有普通苦和重苦。”

熊田瞪着大眼睛:“那你问个毛啊?”

“那就重苦?”

“行吧行吧,快点。”

“好稍等。”在柜子上拿了‘苦’瓶,斟酌着,放了一半进去,重新加热翻炒了一会。

盛盘的时候,稍稍尝了一小口。

呸呸呸!

也就几粒米而已,结果满嘴的苦涩,整个人好像直接泡进了苦水里。

和之前吃过的那些‘苦瓜’、‘苦菜’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味道,从味蕾到精神,从灵魂到肉体,都觉得好苦。

果然不是给人吃的!

端给熊田,熊田早就急不可耐,满满一大勺子塞嘴里。

闭上眼睛咀嚼,微微摇头晃脑,脸上表情很古怪:也不知道是陶醉还是难过。

过了快有半分钟,他才睁开眼睛,心满意足的喘了一口气。

“好久没有吃到了。小子,你真的应该勤快一点,不要和晋老头学。现在社会竞争压力这么大,偷懒可不行。”熊田用老大哥的语气,语重心长的教育。

“可是,食心斋是独一份,没竞争对手啊。”陈锋很耿直的说。

食心斋的垄断地位,是晋云告诉自己的,相比这头狗熊,陈锋觉得自己应该更信任晋云一些。

虽然晋云老头身上,似乎也有很多秘密。

熊田眼睛一瞪。

“您说的对!”陈锋立刻认怂。

没一会,熊田吃完了,陈锋看了看时间,快到和房东约好的退返租的时间了,于是说:“熊教练,我待会还要出去一趟,谢谢惠顾,3000。”

说出这个价格,陈锋自己都有点肝儿颤,生怕熊田一巴掌拍死他。

移情指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属于垄断技术,定价权全部掌握在食心斋手里。

这不是普通的蛋炒饭,但毕竟也只是蛋炒饭。

果然,熊田愤愤不平的说:“3000一份炒饭,你们食心斋就是黑店!”

“可是这是晋先生定的价呀,以前就是这样的,都十几年了。您看,十几年过去,米、蛋、水电都涨价了,我们没涨价就已经很良心了。”

熊田犹豫了一下,肉疼的点点头:“3000就3000吧。”

“那您结一下账?”陈锋伸出手。

“你先去忙,我今天没课,再坐会,顺便帮你看看店。”熊田说。

陈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试探着说:“熊教练,您……不会是准备赖账吧?”

“怎么会呢?我老熊是赖账的人吗?”

熊田眼睛一瞪,重重一拍桌子,凶相毕露!

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陈锋只觉得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张牙舞爪,随时可能扑过来撕碎自己的妖魔。

明白了。

臭流氓准备赖账的时候,都先拍桌子吓唬人!

“熊教练,你接下来不会该说我炒饭里找到了头发、指甲什么的吧?那就没意思了吧。”

陈锋尽管小心脏吓得咚咚咚乱跳,可是表面上,还是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像是这么无耻的样子吗?”熊田问。

蛋炒饭炒的不好,有点糊。

但是,的确没有吃到头发、牙齿、指甲什么的。

这又不是人肉炒饭。

用‘料’也很足,比晋云给的多。

“那您把账结一下吧。”陈锋说。

“这两天手头紧,先欠着,有钱了连本带利一块给你,放心,不少你一毛钱。”熊田摆摆手,起身要走。

陈锋直接拦住了他。

和熊田相比,无论是体型,还是气势,陈锋都差得太多太多。

但是,站在熊田面前,他却一步都不肯退让。

喷我一脸茶水,我可以一笑了之,

吃饭不给钱,那不行!

第一天当老板,就被吃霸王餐,岂不是显得食心斋新老板软弱可欺,以后岂不是人人都来踩上一脚?

你也有理由,他也有借口,最后人人都赊账不给钱,以后这生意怎么做?

宁可冒风险,也一定要把这笔账,收回来!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熊教练,今天你要是走了,以后我就没法开店了,要么今天你把账接了,要么就一巴掌拍死我。”

说完,伸出手:“小本生意,概不赊欠,亲朋好友,免开尊口。”

第八章 吃死猫的人

陈锋在赌。

他在赌熊田不会真的会因为一顿饭,就一巴掌打死自己。

首先,食心斋有技术垄断,

移情指技术,独此一家,没了食心斋,打死了自己,他以后就只能吃屁了。

杀鸡取卵,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做,何况这些活了不知道多久,都成精成怪的家伙?

作为特殊客人,熊田能老老实实的推销健身卡,靠着劳动赚钱过日子,就能看出来,这些特殊存在,对现实世界的社会法则,是有一定尊重的。

杀人,是犯法的。

再朝深了想,需要食心斋的特殊存在,不止熊田一个。

拍死自己,熊田吃不上,其他特殊存在也吃不上,

那些家伙会不会找熊田的麻烦?

陈锋就步行,他一个健身教练,就能一手遮天了?总有比他厉害的角色吧。

再说了,将心比心,食心斋要脸,他熊田就不要脸了?

为了逃单,打死老板,这事,放在哪都不光彩吧?

所以,陈锋虽然表现的很强硬,但心里还是有底的,他几乎可以肯定,就算要不到钱,自己的安全不会出大问题。

反过来,如果自己害怕了,主动认怂,甚至因为他是特殊客人,就主动讨好巴结,他就能顺理成章不给钱,以后食心斋名声才真臭了。

脸是自己争的,也是自己丢的。

所以,寸步不让。

大眼瞪小眼,僵持。

果然,僵持了片刻,陈锋不怂,熊田就只能怂了。

他收起了臭流氓的嚣张气焰,挤出一个很憨厚的笑容:

“小老弟,胆子很大啊,不愧是晋老头选定的人,熊哥这是跟你开玩笑呢,都是老朋友了,我能赖你一个小孩子钱?搞那么认真干嘛。”

“呵呵。”陈锋笑。

上学时候,生物老师说过,自然界很多动物,体型越大,其实越笨。

但熊是个例外。

大狗熊,貌似憨厚,内心狡猾。

而且皮厚。

“老弟啊,是这样的啊,这个月买了辆哈雷,还在还房贷,手头实在是有点紧张。下个月我一定给你补上,算利息行不行”

熊田这次的语气,是真正在商量。

可陈锋听着更来气。

有钱买十几万几十万的哈雷,有钱买房子,没钱吃三千的蛋炒饭?

“我不要摩托车,要啥摩托车啊!”

“呵呵。”熊田一副你想得美的表情。

“那你看怎么办吧。”陈锋说。

熊田想了想,说:“要不然这样,钱暂时真没有,我介绍个小姑娘给你认识怎么样?才上初三。”

“你再这样信不信我报警?”

我又不是禽兽,初中生都没发育好。

不好这口。

“你以为你熊哥是什么人!”

熊田一瞪眼:“我的意思是说,这姑娘,可能有魔性,也许你能用得上。”

“额……”

‘用得上’这个说法,听起来还是很变扭。

不过终究勾起了陈锋的兴趣。

熊田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样,我介绍你,你自己调查。不过话说在前面,到底她有没有魔气,我不敢肯定。顶这一顿饭怎么样?”

陈锋有点疑惑。

这狗熊的节操,到底还剩多少,不会为了赖账,编了个故事来骗自己吧?

从刚才的‘介绍’看来,熊田对这件事所知有限,只是猜测,

到时候自己屁颠屁颠跑去了,什么都没,岂不是很亏?

“有的话就抵账了,要是没有,那你下个月有钱再还。”陈锋说。

“行。”熊田点头:“不过要是她有魔性,你处理不了,那我不管。”

“成交。”

“对了,你得想个身份,我不能讲你是开饭店的吧。”

陈锋想了想,说:“心理咨询师行不行?不是说这姑娘举止异常吗?”

“你还会这个?”熊田惊讶说。

“大学时候学过,还考过证。”

说起考证,陈锋不由得想到了储玲玲。

大二打了半年工,钱全部用来报名培训考试了,结果刚拿到从业资格证,国家就取消了心理咨询师证书考核,以至于被储玲玲说嘴了好久,作为不务正业的证据。

……

送走熊田,陈锋直接关上门打车去房东家。

好歹退700块钱呢,

头一天开张一毛钱还没赚,目前还配了一份饭,手头现钱不多了,有这700没这700大不一样,至少后面能顶好几天。

和房东大姐见面后,果不其然,又被当面数落了一阵,

最后,却把全部押金都退了,一共1400。

“年轻人不容易,大姐也理解,不过小伙子以后做事考虑周全点,遇到那较真的,一分钱都不退给你,你能有什么办法?”

临走还在唠叨。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是是是,谢谢大姐。”

感谢了一通,打包好行李走人。

到了晚上六点左右,熊田来电话了。

说好了,陈锋这几天随时都能去,给了他地址。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

……

荷花园,一个很破的回迁小区,目标女生就住在这里。

楼外的墙壁都脱落的不成样子,很多连楼栋标号都看不见了,

陈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熊田说的三号楼,于是拦住了一个带着小孙子的大妈。

“大妈你好,请问下三栋怎么走?”

大妈有点不耐烦的瞟了他一眼;“前面转弯就是。”

“哦谢谢啊,再跟您打听一下,三栋的303……”

“哎呦,303啊!”

刚才还不耐烦的大妈,眼中顿时爆发出八卦的光彩,主动抢答,神神秘秘的说:“你也听说了吧?303家那孩子太吓人了,一到晚上就出来游荡,还蹲在树林子里吃死猫,太吓人了,八成是中邪了!”

“吃死猫?您亲眼看到的?”陈锋问。

“那肯定啊。”

周围明明没有路人,大妈却煞有介事的左右瞅了瞅,然后压低声音,用一种讲恐怖故事的语气说:“我有天夜里睡不着,出来遛弯,就亲眼看到她就蹲小区树林垃圾桶边上,一回头,眼睛都放光。放光你懂吧,就跟鬼一样。手里还抱着个血忽淋拉的死猫!”

“您是看见她在吃,还是只是看见她抱着死猫?”陈锋想确认一下细节。

见陈锋疑惑的神情,大妈不乐意了:“你是不是不相信啊?对了我还没问你干嘛的呢?”

“我是去修电视的。”

“那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大妈的热情立刻就消失了,恢复了之前岁月静好,带着孙子一颠一颠的走开。

陈锋想了想,还是朝三号楼的方向走去。

病也好,魔也好,邪也罢,眼见为实。

第九章 叛逆少女

一栋老式居民楼,连电梯都没有的那种,楼道墙壁上贴满了广告,楼道里还堆着杂物。

来到三楼,303门口。

防盗门锈迹斑斑,木门上贴着的对联已经很旧很旧了,像是风化后的惨白。

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门开了。

“你找谁?”

一个又矮又瘦的女人,满脸的暗沉和皱眉,头发稀稀疏疏,微微发白,目光紧张,神情闪烁。

“您,是朱大姐吗?我是熊教练的朋友,姓陈。”

陈锋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

他实在很难把眼前的这个女人,和四十多的保洁大姐联系在一起。

从外表看,说五六十都有人信。

除了明显的与年纪不符合的衰老,她布满了暗沉干枯的脸颊上,还有一缕淡淡的黑气挥之不去。

熊田不是说,可能有问题的,是一个初三女生吗?

不会就是眼前这个吧?

初三女生,长成这样?

“哦,您就是陈老师吧,您好您好,请进!”

她一开口,那黑气就动了,像蜈蚣一样在脸上游动起来。

她刚开门,家里又响起了一个不耐烦的嗓门。

“谁啊,什么教练?”

一股酒气扑鼻而来,一个身体强壮的中年男人出现,挡住了路。

头发乱糟糟的,不修边幅。

“这是熊教练特别帮我们请的心理医生,陈老师。陈老师,这是我爱人。”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疑惑:“你怎么收费,多少钱啊?多了我们可给不起。”

“不要钱。”陈峰说。

“不要钱?”男人反而更加疑惑起来。

这年头还有不要钱的好人?

“你先让人家进家坐啊。”

朱大姐拽了男人一把,男人才侧了侧身子,让开了路,依旧嘀嘀咕咕说:“我就没见过不要钱的医生!你就等着被人骗吧!”

“您请坐,请坐,家里乱,您别介意,我给您泡茶。”

产生了心魔的朱大姐却是出奇的客气,把陈锋迎进家门。

很简单的两室一厅,没有怎么装修,水泥的地面、落地白的墙,还有那种很老式的带弹簧的人造革沙发,

加上朱大姐的外形,能看得出来,这一家人过得很艰辛。

当然,大部分清洁工家庭,都很艰辛,

那种开车豪车去上班的清洁工,毕竟只出现在新闻里。

尤其是当这个家的男人,可能还酗酒的时候,这日子就更加可想而知了。

桌上有一瓶快要见底的廉价白酒,一盘花生米。

“大哥,孩子是什么情况啊,您能先跟我说说吗?”陈锋问男人。

“你别我问,我不知道,我也说不好,不是我的孩子,我管不了!”

男人很不耐烦的摆摆手,转身走进了卧室,啪一声带上了门。

双卧的户型,主卧的隔壁也是一间卧室。

门是关着的。

门头上,挂着几个菩萨、十字架之类驱邪避凶的东西,门口,还贴着一张泛黄的符纸;

正对着的门,有一面大镜子--是那种没有框架,直接裁下来的长方形单面玻璃。

这一切,好像都在防备着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从门口冲出来。

因为这些布置,这个原本就很破败的家,显得阴气森森的。

“哎,都怪我,都怪我!”

朱大姐把茶水端过来之后,唉声叹气。

“大姐,你别着急,先说说。”陈锋说。

朱大姐却好像根本没听到陈锋讲话,和祥林嫂一样,不停的自言自语:“都怪我,都怪我,就是因为我没读过书,没文化啊,我没文化啊,都坏我,害了孩子……”

一边说说,一边困恼的抓头。

抓的满手都是头发。

陈锋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才四十多就开始脱发了。

主卧室的门被猛地打开,男人从里面走出来,骂骂咧咧的说:“小的疯,老的也疯!这个家,没法呆了!”

说完,拿起桌上的烟塞口袋里,大步走出家,蹬蹬蹬下楼。

陈锋觉得有些荒谬。

该有魔气的人,没有魔气,活的心安理得;

不该有魔气的人,有了魔气,活的艰难困苦。

“大姐,你别激动,慢慢说。”

趁着这个功夫,伸出一根手指,在朱大姐眉心飞快轻点了一下。

顿时,一丝淡淡的黑气,吸入。

一阵深深的担忧和浓浓的自责。

‘我对不起孩子’

‘都怪我没文化’

‘都是我的错’

耳边都是她刚才讲的那些话。

担忧自责愧疚,这些东西混在一块,陈锋只觉得吃了一大把盐;

还是那种没有经过加工的井盐,齁咸齁咸的,还有点苦涩。

忍不住就想要去喝桌上的水。

手伸到一半,停住了。

忍着吧,谁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撸怪不成反被灭的桥段并不少见。

“呦,对不起对不起,陈老师您别怪我,我这人没什么文化,您见笑了。”

被吸取了魔性之后,朱大姐总算能正常交流了,打开了话匣子。

朱大姐是进城务工人员,前夫死的早,现在这个家庭是二婚,现在的丈夫姓秦,是前夫的工友。

最初两年,日子过的还行。

朱大姐当清洁工,业余还在app上接活,干点家政;

秦大哥是水电工,有技术在手,赚钱不多,活倒是不愁;

女儿秦涟涟也比较懂事,进门第一天,就老老实实的改口叫了声‘爸爸’,然后改了姓。

“陈老师,您别看我家老秦脾气不好,可是对丫头挺好的,舍得给她花钱,买资料上兴趣班,还有平时买衣服,什么都不亏着她,我们两就指望,她将来能考上个好高中,再考上好大学,能出人头地,过好日子。”朱大姐说。

“恩,那后来呢。”

自从秦涟涟上了初三,成绩就莫名其妙的下滑,名次从全班前几名,一路掉到中游。

甚至还学会了逃学,有一次朱大姐翻她手机,看到了几条信息,才知道,她竟然和学校里的小混混整天混在一起。

“老秦当时气坏了,有喝了点酒,打了她一巴掌。从那以后,丫头就变得彻底管不住了,学也不肯上,动不动就跟我们吵架,我们怎么讲她都听不进去。老秦没少发火,打了她好几次都不行。”

朱大姐唉声叹气的说:“以前我女儿可听话了,就是给那些小混混带坏了。”

“然后你们就把她关起来了?”陈锋看了看次卧的门。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那时候她还不是这个样子。”

第十章 您喜欢这样听话的我吗?

后来发生的事,俗套的一塌糊涂。

朱大姐夫妻两通过朋友的介绍,花了五万块钱,把秦涟涟送到了一个所谓的‘少年不良行为纠正训育班’,

然后,不到两个月,这班就因为无证办学被取缔了,负责人也被公安机关抓捕。

至于这个班是怎么‘训育’的,网上一查一大堆,

无非是恐吓、体罚、虐待。

最初看到类似新闻的时候,陈锋以为,这些家长都是上当受骗,

否则,亲爹亲妈,怎么会把孩子送到那种地方?

就是不相干的路人,陌生人,也不会愿意看到同类,受到这样的对待吧?

但是渐渐的,他发现,原来,大部分把孩子送到那种学校去的家长,心里是知道学校在干什么的!

而且,他们认为,学校干的对!

才上大学的时候,和姑父沈柏天讨论这个问题,

姑父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说‘所以,要读书,要明理,像一个人一样活着。’

后来,陈锋在学校勤工俭学,接触到一些底层的保安大叔、食堂打菜大姐,也渐渐的了解了他们的想法。

这些家长,对孩子的爱,和那些985毕业、海归留学、公司金领,也许没有本质区别。

否则,一个月收入两三千、三四千,入不敷出的家庭,怎么会拿几万,去‘教育孩子’?

但是,由于自己的受教育程度、眼界见识、谋生压力,等等原因,这些家长,就算意识到家庭教育的重要性,也没有这个能力和精力,去循循善诱,去沟通纾解。

孩子的教育,本就是人类最难的命题之一,而当父母,偏偏不需要持证。

这些家长,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强迫孩子去走一条他们认为对的道路。

在他们看来,

被虐待几个月,回家老实了,总好过天天在社会上打架混世,将来犯罪吧?

被关几个月,回来能学习了,能考上大学了,总好过将来像你爹妈一样,给人看门扫地吧!

现在受点委屈,总好过将来一辈子没出息吧?

陈锋只能说,理解,多少有一点儿同情,但不认同,更不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朱大姐就是这么讲的:“陈老师,我年轻时候在农村种田,后来在城里给人打工,我太知道没文化的结果了,到哪都赚不到钱,见谁都要赔笑脸,你看看,这大夏天的,要不是你来,我家空调都不敢开,就是怕花钱。

无论如何,我也要丫头能考个学,将来不当我这样的人下人!

可是,我哪知道会这样呢……”

她看了看秦涟涟的房门,眼神中,不仅是担心,甚至有些畏惧。

以前,秦涟涟‘叛逆’,但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会哭会笑会闹,

可自从那个学校回来之后,就变成了木头,

白天不出门,关在房间里,一动不动。

叫她吃就吃,不叫她吃,她能一天都不知道饿;

叫她睡觉,她就睡觉,叫她起床她就起床,

不叫,要么就坐那一天不动,要么就躺床上,一动不动;

连大小便都是这样,

就跟提线木偶一样,指挥一步,走一步。

到了夜里,她却‘活跃’起来,

好几次朱大姐晚上起来上厕所,看到她披头散发的站在客厅里照镜子;

偶尔,还会半夜不声不响一个人出门,在小区里游荡。

现在家里24小时都必须有人,过几个小时,送点水、吃的,叫她上一次厕所,晚上叫她睡觉,白天叫她起床,还要防止她半夜跑出去。

回来快两个月了,秦涟涟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没有主动做过一件事!

甚至连以前很烦她哭,现在都变成了奢望!

“回来之后,学也上不成了,根本不能提。人家都说是中邪了,魂丢了,熊教练跟我讲,这是心理疾病,要请心理医生,陈老师,您帮帮忙,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陈锋沉默了一下。

他其实想问问朱大姐,

现在的秦涟涟,是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您,喜欢这样听话的孩子吗?

父母都喜欢听话的孩子。

再不听话,就把你送人……

再不听话,就不给买……

再不听话,就打屁股……

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我是你妈,我能害你……

你懂什么,爸妈是过来人,爸妈是为你好……

孩子长大了,越来越不听话……

不孝子……

从小到大,很多家长对孩子的要求,四个字能概括:‘你要听话’。

你,要听,我的话。

秦涟涟听话了,秦涟涟变成了一个好孩子。

可是,朱大姐,秦大哥,又不喜欢这样听话的孩子了。

君恩难受,君威难承,君心难测。

可惜,父母子女,不是君臣。

就算是父子君臣,逼急了,人家李世民不就呵呵了吗?

想了想,话到嘴边,没说。

没什么用,今天说得再多,一转眼,再遇到同样的事,他们的处理方式,依旧不会有任何本质的改变。

十六岁的人还能改变,四十六岁,怎么改变?

不过,十六岁的人,毕竟还是能改的。

朱大姐有一点说得没错,上学,是改变命运的,为数不多的几条路之一。

“大姐,我看看孩子吧。”

陈锋说。

要是真有魔气,就吸了它。

没的话,那也没法子,世上不幸的家庭很多,自己管不过来那么多。

“好好。”

朱大姐咚咚咚敲门,“涟涟啊,开门。”

门开了。

门后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子,长发,低着头,看不清整张脸。

但是从露出来的下巴看,脸型不错,皮肤也很白,应该不难看。

心里骂了一句自己禽兽。

男人都这样,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第一眼,都他么琢磨着好看不好看。

正常情况下,第二眼就该琢磨着,大不大,长不长。

禽兽,禽兽,真禽兽!

不过,由此可见,人类的欲望,可能优先级,在同情心之上!

真禽兽,还找理由!

再禽兽,还是得前前后后认真看一看。

开门之后,秦涟涟就这么僵直的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身上,好像没看到魔气。

看到女儿这个样子,朱大姐眼眶微微一红,挤出一点儿笑,说:“陈老师,这就是我女儿。涟涟,这是陈老师。叫陈老师好。”

“陈老师好。”

秦涟涟很听话,但是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有点像人工语音。

说完之后,还是站在那一动不动,挡着路。

“涟涟啊,陈老师来给你看病,你坐桌子前面去。”朱大姐和声细气的说。

于是,秦涟涟转身,像个木偶一样,一步步走到桌子前面坐下了,

低着头,长发盖住了脸。

房间不算大,摆设也很简单,但是比较整洁干净,没有明显异味。

看得出来,朱大姐夫妻两经常打扫,对这个孩子生活上照顾的其实还不错。

可是,如果真的没有魔气的话,那么她现在的表现,是典型的自我防御状态,甚至可能存在一定的思维控制障碍。

这就很麻烦了,是精神分裂的前兆。

真这样,简单的心理咨询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必须去正规医院精神科,看病、吃药。

“陈老师,您给看看吧,这样几个月了。”朱大姐低声哀求着。

“好。”

来都来了,戏总是要做足。

从包里拿出工具。

第十一章 女妖怪们快来保护我呀

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折叠的沙盘。

一大塑料袋各种各样的小玩偶。

有小熊、小蛇、小兔子之类的动物,也有小房子、小汽车之类的,还有男人、女人等等。

沙盘游戏。

儿童心理治疗和诊断常见的一种技术。

通过让患者在沙盘上,不受拘束的创造出各种场景,投射出对方的真实内心。

这玩意很管用,但主要是针对3-5岁低龄儿童。

秦涟涟这个年纪,心智比较成熟,本能的自我防护意识已经很强,不太可能在沙盘游戏中,投射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可是,看到了这些‘专业工具’,朱大姐眼睛一亮,就像落水的人,看见一根浮木,陈锋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也高大起来。

“涟涟,你看见这些小人了吧,你觉得他们在哪里呢?”陈锋和声细语的问。

果然,秦涟涟没有任何的动,也没有回答。

陈锋耐着性子,拿了一个小房子放在沙盘中间。

“这是你的家,你住在家里,爸爸妈妈在哪呢”

等了十几秒,秦涟涟动了。

拿了一个女人的小人偶,放在房子里。

“爸爸呢?”秦涟涟轻声问,拿了一个男人偶,放在秦涟涟手边,“这是秦爸爸。”

秦涟涟拿起人偶,犹豫了一下,也放在房子里。

看到这个动作,陈锋多少松了一口气。

尽管这个沙盘游戏,纯粹是走过场。

但是,不代表他心里变态,喜欢看到某些伦理惨剧。

事实上,就在刚才,他还有些怀疑秦大哥。

把‘秦爸爸’放在家里,说明在秦涟涟的心底里,这位秦爸爸还是一家人,并没有做过什么让她觉得可怕的事。

也证明,‘秦爸爸’看起来虽然酗酒、暴躁,可是,对这个非亲生女儿,真的很不错。

“那家的周围有什么呢?”陈锋把桌上一大堆玩偶,轻轻推到她面前。

不动声色的,用无名指把一只小猫,稍稍朝前推了一点点。

秦涟涟果然拿起小猫,放在家门口。

“这是什么?”陈锋轻声问。

秦涟涟不说话。

“是小猫吗?”陈锋轻声问。

“恩,小猫。”

声音很低,很小,像蚊子哼,怯怯的。

可门外的朱大姐身子微微一晃,一把捂住了嘴,差点哭出来。

自从那个学校回来之后,这是女儿第一次,主动开口讲话!

陈锋的形象,不仅是高大了,还镀了一层金光。

“小猫欺负你吗?”

陈锋想到了那个老太太的话。

半夜出来吃死猫?

秦涟涟摇摇头,把小猫玩偶平着放在沙盘上,距离家不远的地方。

陈锋想了想,问:“小猫死了?”

秦涟涟点点头。

然后伸出干瘦的手,在沙盘上挖了个小洞,小心翼翼的把小猫玩偶埋进去,又用沙子盖住了。

动作很轻柔,好像生怕弄疼了已经死掉的小猫。

这就是遛弯大妈所谓的‘半夜躲在小树林吃小猫’,所谓的‘见鬼中邪’。

呵呵!

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

又放了几个人偶,也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发生,

眼看着过场走的差不多了,陈锋准备随便讲几句场面话,然后结束治疗走人。

忽然之间,脑子里浮现起刚才朱大姐说的一句话。

‘回来之后,学也上不成了,根本不能提’

心念一动,拿了个大一点的建筑物,放在家门口。

“涟涟,这是学校,我们去上学好不好?”

刚才还很老实乖巧,已经流露出愿意沟通倾向的秦涟涟,忽然变得很害怕!

瑟瑟发抖,不停的摇晃着长发。

“不去……不去……不去……”颤声低语。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吧嗒吧嗒的落在手背上。

“涟涟,我们不去学校,不怕不怕啊。”朱大姐向陈锋投来‘求饶’的目光,很紧张的示意他不能提学校。

这一次,陈锋心里反而更有数了。

“涟涟,同学欺负你了吗?这是老师。”陈锋拿了个穿西装的小人,又拿了个穿运动装的小人,重做学生和老师。

秦涟涟还是那样,瑟瑟发抖。

“秦涟涟,训育班校长来了,站好!”

陈锋脸色陡然一沉,厉声呵斥!

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重重放在她面前。

“我不去!”

秦涟涟忽然就爆发了,一把推开沙盘。

一撇之间,那一双干瘦发白,皮肤几乎透明的手上,出现了大片大片的伤疤。

像是尸斑。

不,是尸斑一样的魔气。

“我!不!去!上!学!”

秦涟涟抬起头,声音如同幽冥中爬出来的怨魂。

长发下的双眸中,布满了血丝。

门口的朱大姐看到这一幕,吓坏了,腿一软,直接出溜到地上,

却没忘记,自己的孩子还在里面受苦,像个僵尸一样,挣扎着顺着地面朝房间里爬!

陈锋一把抓住秦涟涟的手腕,双指如电!

一点儿别人看不见的亮光闪过。

耳边响起女孩的颤抖的声音。

‘我不去训育班,老师打我!’

‘老师求求你让我睡觉吧,我好困!’

‘我再也不敢用手机了!’

‘妈,我要回家!’

‘老师我错了,求求你不要打了!’

与此同时,

浓烈的恶臭,在口腔和鼻腔中弥漫开。

恐惧,是臭!

陈锋差点吐了。

然后被一只冰冷、干枯的手,抓住了。

“陈老师,别逼孩子了,不去上学就不去,我们再难也能养活她,我活着一天,就有她一天饭吃!”朱大姐踉踉跄跄的爬起来,抓着陈锋的手,哭着哀求。

陈锋冲秦大姐点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温和的说:“涟涟,把你妈扶起来,有什么委屈,跟你妈说。”

秦涟涟呆了一下,看向朱大姐。

朱大姐也呆了一下。

因为,从女儿的眼睛里,她看到了一丝儿活气。

一丝儿,几个月都不曾出现的活气。

下一秒,秦涟涟一把搂住朱大姐,像个孩子一样,在她的怀里放声大哭:

“妈,我以后好好学习,不要把我送到那地方去了!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每天都想你跟爸!求你了!”

“不去不去,以后咱们再也不去了,都是妈不好,你有委屈就哭出来,别再吓妈了,都是妈不好,以后咱们再也不去了!”

母女两,在房间里抱头痛哭。

陈锋轻手轻脚的收拾了沙盘,转身走人。

刚出门,身后传来朱大姐挽留的声音。

他没回头,脚步不停,继续下楼。

……

……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不,他不是这样的人!

该干的活,他干了,应得的好处和感谢,他也不会拒绝。

问题是,他现在得赶紧回家,把那些魔性凝聚出来。

因为,真的好臭好臭好臭啊!

刚走到小区门口,不等打车,就忍不住了,扶着墙‘哇’一下。

上次,储玲玲的涩,嘴巴里就跟塞满了砂纸一样;

这次,先是齁咸,然后是恶臭。

怎么比喻呢?

抓了盐拌屎吃?

额,想到这里,更恶心了!

真他么不是人干的活!

这叫什么来着?

成全了别人,也陶冶了自己?

屁的陶冶,就是腌制好不好。

陈锋一边吐,一边琢磨着,等到若干年之后,自己会不会变成一块被各种味道浸泡透的超级大肉?

唐僧肉是不是就这么来的?

怪不得那么多妖怪都喜欢吃!

悚然一惊!

不会被自己猜中了真相吧?

蜘蛛精、玉兔精、槐花精、玉面老鼠、女儿国王,快来保护我!

第十二章 食心斋笔记

吐够了,回家。

陈锋觉得,在秦涟涟事件上,自己能做的,就是这么多。

接下来,家庭关系重建也罢,思考反省怎么教育下一代也好,都是秦家三口的事,自己没必要再搀和。

开店的做好饭菜,吃饭的给钱付账,当老师的上课教学,当警察的抓捕坏人……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本分,整个社会就和谐了。

要是人人都觉得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人人都跨界执法,人人都按照自己的立场去审判其他人……

最后就是秩序彻底崩坏。

打了辆车。

呕,刚在车上坐了一会,摇摇晃晃的又想吐。

真得,好臭,还齁咸。

尼玛受不了啊!

司机开的还贼快,小汽车在高架上嗖嗖嗖插插插,愣是开出了跑跑卡丁车的感觉。

“师父你开慢点。”陈锋捂着嘴呜呜囔囔。

更想吐了。

“老弟,信不过哥的技术啊?”

从后视镜里看见陈锋的样子,司机还是放慢了车速,说:“喂老弟,你可别吐我车里啊。我老婆特别讲究一个人,车里稍微乱一点,都得跟我发半天火。”

“那您开慢点,我晕车。”

陈锋坐在后排,把空矿泉水瓶拧开,心念一动,不动声色的开始凝结魔性调料。

味实在太重,受不了,先弄出来点。

片刻之后,指尖微微一痛。

一小滴魔性调料在指尖凝结出来,滴入矿泉水瓶子里。

没想到,魔性调料直接穿过了瓶子,落在后排地毯上。

嘶嘶嘶……

后排座椅下明显刚洗过不久的地毯,被腐蚀焦黑了巴掌大一片。

陈锋太意外了,之前压根没留意到,魔性调料竟然有腐蚀性!

无论是从自己的手指凝结出来,还是用来做菜,都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从地摊上的焦黑痕迹看起来,魔性调料的腐蚀性,绝对比浓硫酸还要厉害。

这么看,想要装魔性调料,还真必须得食心斋的小瓶。

先忍着吧,浪费了一小滴,剩下的,回食心斋再凝结。

不过,浪费了一滴咸味之后,剩下的都是臭,感觉好了很多,不像之前两种味道混在一起那么难受了。

“恩?怎么有烧焦的味道,哥们你不是偷偷抽烟吧,我车可不能抽烟。”司机疑惑的回头。

陈锋举起双手;“没抽。”

司机又嗅了嗅,一脸疑惑的降下车窗,碎碎念说:“老弟,不是我不近人情,关键是我老婆那人把,啥都好,就是太讲究,上次有个人把后排烫了一个小洞,就指甲盖大小,她愣是三天没给我上床,你说说,这是不是过分了点。”

“恩,是有点过分。”陈锋认真的说。

瞄了眼脚下的地毯。

老哥,免费送你一个月绿色生活。

不用谢。

没一会,到家。

进门赶紧拿了个臭味的瓶,把剩下的那些,

叮咚……叮咚……

悦耳的声音响起,一共凝结出四滴臭味的调料。

算起来,比给熊田的还要多那么一点儿,够做四份普通臭,一份重臭不止。

算没亏本,略赚。

盖上瓶盖,烧点热水泡了一壶茶,顺手洗了个苹果,一块端进书房,准备从书架上找本书出来看。

作为年轻人,陈锋不光泡图书馆,平时也会刷朋友圈看各种短视频甚至直播,只是不沉迷罢了。

可是食心斋这里的网络好像不行,卡的很,所以只能看书。

完全不懂,市中心的网络为什么这么差。

看书也挺好,反正晋云书架上,有不少绝版的大人才能看的杂志,很增长见识。

顺着书架,准备找书。

三国……看过了

史记……基本也都看过

莎士比亚全集……不太喜欢,但还是看过

核物理聚变……不懂,没看过,不理解,不喜欢

猫虎豹……就是它!

没想到晋云还有这么老的杂志,这得20年前了吧,陈锋也仅仅是久闻其名而已。

正要抽出来,品鉴一番20年前人的审美,却被边上另外一本书吸引了注意力。

书很厚,没有封皮,只有侧面竖着写着几个字,由于实在太厚,所以那几个字就比较显眼:

食心斋笔记,晋云随笔

之前那本淮南子上,见过晋云的字,就是他的笔迹。

这是晋云写的书?

有点好奇,抽出来。

的确没有封皮,就是那种打印纸自行装订出来的,正面上也写着‘食心斋笔记,晋云随笔’

翻开,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晋云的手写。

第一页,只有一句话

‘余感大限将至,遂将此生见闻,择重要者、异趣者,并些许心得感想,录于此书,传于后人’

陈锋愣了愣。

片刻后,破口大骂!

“死老头,太随意了!!有没有点责任心!!”

按照这句‘前言’来看,这本书是晋云毕生的见闻、心得,而且是最重要的部分,

阅历、经验这种东西,虽然不像移情指,是立刻就能派的上用场的实用技能;

但是它是智慧的总结,

更何况,是晋云的总结。

从长远来看,这本书对自己的价值,几乎是无可估量的,甚至要远超移情指本身。

这么重要的东西,死老头竟然随意的放在几千本书里,临死前也不告诉自己一声。

要说临死前没时间,那他还有闲心跟我讨论蛇姬和月野兔?

真的是……

最可气的是,还故意放在那种杂志边上。

难道死老头就笃定,自己一定会来翻看这种杂志吗?

翻过第二页,陈锋就好悬一口老血喷出来。

一张纸分为两面,第一页的正面是刚才那段话,背面,也有一句话

‘小家伙,边上那本书没什么看头,有时间,多看看这本’

陈锋连骂都懒得骂了。

这老头到底活了多少年,该有多无聊才能干出这种事?

是不是因为他觉得活着实在没什么乐趣了,所以才选择挂掉?

阿西吧!!

又朝后翻了几页,然后从最后朝前翻了几页,确定没有这一类的遗言玩笑之后,陈锋才正儿八经的开始看书。

凭良心讲,除了那句玩笑话之外,这本书的含金量很高。

整部书都是用文言写的,幸亏陈锋学的是中文,否则还真不一定能看懂。

没有页码,估计不会少于五百页。

而市面上最主流的古文版本的史记,也只有不到八百页,却记录了上下三千年的历史。

整部书有目录,分为几个部分。

第一部分,介绍食心斋常来的客人,爱好,秉性。

大约读到半夜的时候,陈锋找到了熊田。

晋云对他的评价是:貌似憨厚性实狡,好玩物,月光。

月光,不是月亮光光的月光,是到月底成穷光蛋的月光!

评价的果然很准确。

第十三章 公公驾到

食心斋笔记不仅厚,又是用古文写的,时候一两个字就有很丰富的内涵,阅读起来十分消耗精神,即便陈锋学的是中文,都经常遇到不能理解的部分。

而且有一些内容,是以前陈锋在现实世界里根本没有接触到的,就更需要加上一些联想才能明白。

比如在其中有一小部分,是晋云对魔气程度的划分,也就一页纸不到,几百个字的内容,陈锋用了三四个小时,才大致看明白。

晋云按照他的经验,把常见的魔性进行了分级。

像之前储玲玲,陈锋觉得她脸上的黑气,‘像一条条蛇在游动’,其实是有主观心理作用,加了戏。

客观来讲,储玲玲的魔性并不重,一条条的也就跟蚯蚓差不多,大部分时候,还不是特别明显。

这种‘气若游丝’,一丝丝的魔气,晋云认为,是心魔初生阶段。

这个阶段的魔性,还不足以扭曲宿主的意志,改变宿主的行为;

打个比方,原本脾气暴躁的急性子,心魔初生后,可能会有一定的暴力倾向,但是,不至于立刻就变成杀人狂魔。

这个阶段,人还是被理智控制的,心魔只能潜移默化进行影响;

最近脾气好大,最近好烦好烦哦,神马之类的。

秦涟涟也是这个阶段,只不过,她身上的魔气数量比储玲玲要多,

可能是由于她从小家庭环境不好,性格也相对软弱一些,所以受到的影响更大;

但无论如何,她并没有真正的‘发疯’,更没有害人。

到了下一阶段,当魔气像真正的水蛇一样粗细,那就比较危险了,属于‘心魔深重’;

这个阶段,魔气会严重的影响到人的心理,甚至扭曲人的意志。

变态杀人犯,不一定就有心魔,但心魔深重的家伙,很可能成为变态杀人犯。

所以,遇到心魔深重的存在,首先要注意自身安全。

根据笔记记载,大部分的心魔,都局限于这两种。

再往后,就是‘心魔大作’阶段,那就更危险了,好在比较罕见。

笔记里还强调了,除了人类,一切智慧生物,只要是有情绪欲望的,都可能产生心魔。

幸亏找到了这本笔记,不然陈锋真是两眼一抹黑。

万一遇到那种几乎可以称之为‘超能力者’的心魔大作,自己还傻乎乎的冲上去一指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此外,相对应这些黑色‘魔气’,晋云把白气,叫做真气。

真气,特别俗套的一个称呼,

晋云是解释是:真我之气。

和魔性之气,恰恰对立。

一个是受自我控制,体现真我,一个是被滋生的心魔控制,泯灭真我。

带有电芒的真气,是食心斋一脉特有的,通过不断的吸收魔性、凝结调料,淡金真气也能渐渐壮大。

“这就是吸星大法啊!”陈锋心想。

吸别人的,来壮大自己的,还能外带送油盐酱醋。

如果说,妖怪什么的,必须辛辛苦苦修炼才能变得更强大,食心斋一脉,只要不停的吸吸吸就可以了,这岂不是很逆天的法子?

不过话说回来,危险性好像也很大。

就跟赚钱一样,按部就班拿死工资,虽然又少又慢,但安全稳定;

去抢别人的,最快,问题是,弄不好就被别人打死,或者被警察抓。

……

看了一整夜,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八点多,才实在困得受不了,倒头睡觉。

一直睡到下午五点多,才被电话吵醒。

熊田的电话。

他就在门口,敲门半天了,也没人应。

爬起来开门。

门口,熊田骑着一辆造型很夸张,肌肉感十足的哈雷摩托,两只脚撑在地上,正在玩手机。

陈锋想起来晋云对他的评价,这家伙还真的挺‘好玩物’的,有钱买摩托车,没钱吃饭。

看来人类身上的毛病,这些特殊存在也都有。

“你也太懒了吧?到现在才起来!”

熊田一扭腰从车后面拎出来几条腊肉:“听说你昨天战果不错,一出手人家就把人家小姑娘搞得舒舒服服的?朱大姐千恩万谢找到我,非要上门感谢,我估计你不愿意把她带这来,就没告诉她你的地址。这几条肉是她拖我转交给你的。”

“熊哥你嘴真脏。”

陈锋接过腊肉,闻了闻,挺香。

挺好,最近猪肉涨价,几条腊肉值不少钱,正好用来下饭,香的狠。

不让朱大姐来也很好,食心斋这个地方,普通人最好还是少来,不太喜欢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感谢的苦情戏。

“你们人就喜欢假正经,装!对了,吸到什么滋味的,有甜的不?”熊田问。

陈锋摇头:“没,臭的。”

“臭的啊,那正好,今早看到蒋公公了,他开会回来了,这老头喜欢吃臭的。”

蒋公公,也是食心斋笔记中记载过的一个特殊存在。

即便在特殊存在中,他也比较特殊。

不过,再特殊,不来也没用。

先招待眼前的客人。

“你今天吃什么?”陈锋问。

开张到现在,一毛钱都没赚!

他还指望着赚点钱,安一台空调呢。

晋云老头好像不惧寒暑似得,食心斋只象征性的安了电扇,还是在饭厅,卧室里连个摇头电风扇都没,这天越来越热,没空调就要死。

“没钱赊账行不?”熊田笑嘻嘻问。

“拜拜。”

“瞧你那抠门样,跟你开玩笑呢,今天没时间吃,还得发传单。”熊田看了看表,然后吃力的在小巷子里把诺大的摩托车掉头。

陈锋瞅瞅他的腕表,又看看他的车,笑道:“你带着两万多的欧米咖,骑三十多万的摩托车,去发传单?”

“那又怎么样?不发传单不上课你养我啊,老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食心斋这样暴利好不好,老哥赚钱很辛苦的!”

说完,一扭油门,嗡一下冲出了小巷子,没影了。

陈锋摇摇头笑笑,拎着腊肉进门。

切了一小盘,和饭一起蒸,剩下的挂在窗口。

没一会,电饭锅里飘出香味。

打开端出来,熏肉一片一片亮晶晶油乎乎的,看着就胃口大开。

捻了一块尝尝。

香,真香!

好得很,美滋滋,白米饭配腊肉,蛋炒饭加小葱,日子就该这么过。

开吃。

正吃着饭,就听到门口小巷里,由远及近的响起一阵‘笃笃笃’的声音,似乎有木棍在敲着地面。

还有人用陵江市的土话,唱着俗哩的莲花落小调。

‘莲花落,莲花落,

看看朋友不是亲,吃酒吃肉乱纷纷。

口里说话甜如蜜,骗了钱去不上门。

一朝没有钱和势,反面无情就变心。

孙庞斗智刳了足,那有桃园结义人?’

陈锋微微一愣。

这么巧,说曹操,曹操就到?

哦不,说公公,公公就到。

第十四章 有土斯有财

莲花落,是一种民间说唱曲艺形式,由于经常是盲人演唱,也叫做瞎子戏;

武侠小说里,甚至还有丐帮的‘莲花落大阵’,

一帮叫花子一边唱莲花落,一边打架斗殴,破坏社会治安。

随着声音的靠近,一个浑身破破烂烂的老头,杵着一根竹仗出现在门口。

老头脊背佝偻,形容猥琐,满脸的老人斑,指甲里全是泥垢。

身上有几个抓咬出来的伤口,已经溃烂流脓,发出恶臭。

“您是蒋公公吧?”陈锋抱拳,做了一个有点古老的见面礼仪。

老头子咧嘴一笑,露出残缺不全的黄牙,双手合拢:“听闻晋老先生仙逝了,想必您就是小先生吧?老叫花子蒋平给小先生作揖了。”

说完,当真一揖到底。

陈锋一侧身,没受。

“蒋公公,这可当不起。”

此公公,非彼公公。

明明门口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青石板地面,小巷外更是水泥地,可老头就像才从地里干活回来的老农民似得,满脚都是土。

黄土的土,厚土的土。

土地公公的土。

食心斋笔记里,有这么一段:

近百年之前,军阀混战。

陵江市是战略要地,成为周边军阀必争之地。

因此,战乱频频,民不聊生,饿殍遍地,孤儿无数。

一个要饭的孤老头子,养活了十几个孤儿,还供其中几个上了小学;

有次,老头去一个大户人家要饭,被恶犬咬伤,无钱看病,伤口流脓发臭,高热不退。

他收养的孩子里,有几个年纪大些的男孩,抹黑放了一把火,将这大户人家10口全部烧死。

是非功过,冥冥之中,自有因果论断。

老头一力承担所有因果罪孽,以病体残躯,不人不鬼的活在人间乞讨。

10条命,换100年,做够100年的苦差,才能转世。

“蒋公公,进来坐。”陈锋招呼着。

蒋平咧着大黄牙嘿嘿一笑,摆手说:“俺们要饭的,有一口吃的蹲在门口就行,哪里好登堂入室。”

陈锋也不勉强,冲老头微微点头;“那稍等啊,正好有臭有豆腐,给您炸个臭豆腐吧。普通臭,还是重臭?”

“叫花子哪里好挑食,有点臭就行啊。”

“好的。”

老头又裂开满嘴黄牙,一边作揖赔笑,一边唱善词;

“小先生,真精神,头戴一顶乌纱帽,身穿一件大红袍;

节节高步步高,名牌大学保考到;

前程好蛮美好,生意做到大欧洲,钞票要用麻袋装……”

陈锋呵呵一笑,任由他唱,自己回到店里,起锅烧油。

说是起来好笑,所谓土地公公,其实是个要饭的,

这种基层岗位,吃力不讨好,受管束多权力少,说白了就是听差干活,需要时候背黑锅的。

甚至都没法子自行修炼,

所以,绝大多数的特殊存在,宁可去给人类打工也不愿意干,历来都是犯了事的倒霉蛋被抓壮丁。

不过,要是能老老实实熬过100年,老头要么下辈子投胎大富大贵,要么,能在‘体制里’,谋个正儿八经的好差事。

没一会,臭豆腐炸好了。

陈锋捂着眼睛给端出去的。

太他么臭了,眼睛都要熏瞎掉!

蒋平蹲门口吃的好开心,口水都流盘子里去了。

陈锋看着都恶心,觉得这盘子怕是不能要了。

眼看着老头快要吃完的时候,陈锋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该不该收钱呢?

人家是要饭的,没听说给要饭的食物,还要收钱的吧?

可是,食心斋做的就是魔性调料的生意,食心斋笔记里也没说过,蒋平吃饭就能不给钱!

再说了,好歹算是有官儿身的,总不会吃白食吧?

“蒋公公,您看,这个……这个费用……”陈锋嘿嘿嘿。

真不能再白给了,再白给,食心斋早晚倒闭,自己只能喝风吃屁。

蒋平咧嘴一笑:“小先生尽管放心,老叫花子可不是熊田那种憨货,哪能白吃白喝。”

说着,从脚底板,扣了一小粒黄土,丢陈锋店里。

陈锋一愣,这什么操作?

用力的回忆着食心斋笔记里对蒋平的有关描述。

不多,也就几个短句

‘苦力’、‘赎罪’、‘香火’什么的,还有一句‘有土斯有财’,

什么意思呢?

这颗黄土,会变成钱?

变成黄金?

“小先生稍安勿躁。”

蒋平也不着急,蹲在门口,从破口袋里掏出来一截不知道从哪捡的烟屁股,又摸出一个都没有铁箍的破打火机。

啪嗒啪嗒几下。

愣是没点着。

陈锋看着眼皮子直跳,造孽哦。

回去摸了个打火机,递给蒋平,“蒋爷爷,送您了。”

“多谢小先生,食心斋一脉,向来行善积德,老先生有福报,小先生将来也必然有大福报!”蒋平作揖感谢,点照烟屁股,美美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口烟。

陈锋皱皱眉,这话听着像咒我呢,

老先生有福报,挂了,小先生有大福报,岂不是要原地爆炸?

就在此时,巷子口又出现一个人。

严格说,是先听到声音。

“好臭好臭啊!竟然在城里能闻到这么正宗的臭豆腐!此行不虚啊!”

然后,就看着一大胖子出现,一边走,一边伸着脑袋,跟小狗一样嗅。

看到食心斋的招牌,胖子眼睛一亮:“果然有饭店!喂老板,是不是你们店在炸臭豆腐啊?”

陈锋有点拿不准,看了眼蒋平。

怎么说呢,

因为这臭,实在是夸张了,

臭豆腐的臭,并不是恶臭,臭调料的臭,的确是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再者,价钱也有点贵的吓人。

比如之前的蛋炒饭,重苦的三千,一般人听到这个价格,绝对以为自己遇到精神病。

就算是全国最高档的私人会所,一份蛋炒饭,也不会卖这个价。

这是把顾客当成白痴。

当然了,高档私人会所,门槛高,不是一般人花钱就能进的,但那是另外一回事。

蒋平嘿嘿一笑,冲陈锋点点头,示意无妨。

“是啊,你要来份吗?”陈锋还是不太拿得准,说:“不过我家店东西可贵。”

胖子大咧咧的说:“老哥,我这么跟你讲吧,钱对我来说就是个屁,只要能吃到真正的臭豆腐,花点钱算什么!”

既然他冒充土豪,那也不必客气,

蒋平这份,加上给他做的,陈锋一起报价:“两千一份,普通臭的。”

第十五章 财大气粗的欧元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价格,胖子眼睛一瞪:“老哥,我只是钱多,不是人傻好不好!”

人傻钱多,这两个词往往连在一起说,

事实上,钱多的人,往往不会真傻,自以为聪明的穷人倒是不少。

“那你到底吃不吃呢?”陈锋问。

胖子用一种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夸张姿势,用大拇指和食指张开,拖着腮帮,用力的想了想。

“吃!不过,要是不够臭,我要退钱!”

“本小利薄,赊账免谈,一旦售出,概不退换。”陈锋说。

这几句话不错,下次应该写在墙上。

蒋平一口气没接上来,猛烈的咳嗽起来。

食心斋利薄?

这句话说出去,整个特殊存在的世界,恐怕都要指着脊梁喷陈锋。

胖子好像真的蛮有钱的样子,见陈锋态度这么横,反而将信将疑起来:“真的很臭吗?我要吃很臭很臭的哎!”

“你到底吃不吃,吃就吃,不吃就不吃,不就两千块钱嘛。”陈锋有点不耐烦了。

“也对,就两千块钱而已,不好吃就当喂狗了。来一份!”胖子大咧咧说。

陈锋发现这胖子讲话有点不过脑子,不好吃就当喂狗了,这话骂谁呢?

不管骂谁,吃饭给钱就是好胖子!

胖子在店里坐等,闲不住的样子,一会点评几句店里的装修,一会又说陈锋这里的小瓶子很有特色,又问陈锋今年多大之类的。

“怎么称呼啊?”陈锋一个人呆着多少也有点闷,边炸豆腐边说。

“免费姓欧,欧元!”胖子笑呵呵的说:“你别笑啊,我这个名字,是我爸从土地公那求来的。”

“恩?”陈锋忍不住朝外看了一眼。

蒋平靠在墙角老神老在的晒太阳,一边还把抠脚的手放在鼻子下面闻闻。

胖子继续唠叨:“你知道我们市里最后一座土地庙吧,我出生的时候还在,我爸杀了一头猪,专门上供,求了这个好名字,嗨别说真灵,没多久,我家就做起了欧洲人生意,真就大把大把赚欧元!”

“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陈锋问。

“猪肉!”欧元拍着自己肉呼呼的胸口。

“真牛!”

陈锋取下调料瓶,没敢多放,也就是正常的普通臭。

“哎老哥你别舍不得啊,两千块钱一份,你倒是多加点秘制调料啊!这点哪够!”

胖子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老板用的是‘秘制调料’。

不过再怎么着秘制调料,那点够个屁!

他家腌咸菜,用的都是成缸的臭汁水!

刺啦……

豆腐和臭味调料混在一块,这么一下锅,陈锋立刻就捂着鼻子退了一步。

“咦?好臭,真臭!真的太臭了!”

胖子眼睛立刻就睁大了,舔舔嘴唇,一脸期待,口水都要滴下来了:“老哥,有你的呀!可以可以!”

“你尝尝吧!”陈锋捂着鼻子把豆腐端过来。

“那我可吃了啊!”

胖子砸吧着嘴,用勺子舀了一勺子,放进嘴里。

“咋样?”

陈锋这是第一次把魔性调料买给普通人,还真有点怕吃出毛病来。

胖子也是,吃到嘴里之后,不说好吃也不说不行,眯着眼睛,嘴巴紧紧闭着,脸上肉好像都在微微发颤,有些狰狞。

过了能有快十秒钟,欧元眼睛猛地睁开:

“好!好!好!”

连叫了三个好!

一口超级臭味就从嘴巴里迸发出来了!

陈锋给熏得连连后退,心想绝对应该买个口罩了。

胖子大喊三声之后,拿勺子三两下,把一块豆腐吃了个一干二净。

“这钱花的值!老哥,还有没?再来一份!”

“还是两千?”陈锋试探着问。

胖子想了想,“行!”

于是,陈锋又炸了一份。

胖子三下五除二吃完,大呼过瘾。

“再来一份?”陈锋试探着问。

胖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老板,你这豆腐臭是臭,可真不便宜啊,国宴菜也卖不到这个价。”

“国宴不卖臭豆腐。”陈锋实话实说。

“嘿嘿,我都要两份了,第三份,给打个折扣呗。”胖子笑嘻嘻。

“成。第三份算你半价,这个折扣到位了吧。”陈锋说。

“绝壁到位!”胖子一拍大腿:“老板真实爽快人,又臭又爽,痛快!没的说,再来一份!”

“好好好。”

陈锋笑的褶子都要出来了,今天这买卖做得痛快!

至于什么‘老板又臭又爽’这种话,他就自动忽略了。

这胖子讲话没什么恶意,就是不过脑子而已。

还是那句话,吃饭给钱的胖子,就是好胖子!

“兄弟,你怎么这么爱吃臭啊?”边炸边聊。

“老哥,不怕你笑话,我小时候,家里穷过一段时间,我爸养猪,我就睡猪舍边上,你都想象不到,那味道都绝了,尤其是一道夏天!久而久之,嗨,我还就爱上了臭的!什么臭豆腐、臭鳜鱼,什么臭我爱吃。现在街面上的臭豆腐都是骗人的,闻着不臭,吃着也不臭!今天我老远闻到味道,就凑过来了!来的还真值!”

连续吃了三份,胖子才心满意足,刷了五千块钱。

“老哥,我给你留个电话,你隔三差五给我家送点去,钱不亏你的,我爸也爱吃臭,我全家都离不了臭!”

“不好意思,本店不外卖。”

“那我下次再来吃!”

“恩……也不一定有,我这个调料做起来有点麻烦,我比较忙,有空就做点。”陈锋说。

“呦?老哥你还挺有性格嘛,我喜欢!这样,加个好友,以后有了,你通知我一声,这总可以了吧?”

这可以。

加了个好友,胖子网名叫做‘全是我滴欧’

对于这个超级大客户,陈锋服务周到,一直送到巷子口,和胖子挥手告别,还附送了一句‘谢谢惠顾老板慢走常来’。

然后在边上小卖部,买了包泰山烟,回到门口塞给蒋平。

一老一少并排蹲店门口,陈锋好奇的问:

“蒋爷爷,他名字不会是你给起的吧?”

蒋平把香烟揣怀里,咧嘴一笑:“人生在世,自有因果,他父亲早年杀猪卖肉,从不缺斤少两,还供了几个穷孩子上学,积下德行,自然有善报,哪里是起名字的缘故。”

陈锋倒是不太信这些,

主要是因为晋云不信。

蒋平故弄玄虚,他也就不多问了,呵呵一笑:“那您常来。”

“不敢常来,不敢常来,就靠着这点土过日子,来多了,我得饿死。”蒋平起身,冲陈锋作揖:“今日来,除了混一顿吃喝,还有桩事,要烦劳小先生。”

“什么事?”陈锋微微朝后退了一步。

有点警惕。

他当了几十年土地,都搞不定的,自己才吃了几天干饭,能帮上什么忙?

做人也好,作妖也罢,都不要太飘。

第十六章 坐骑逃走啦!

见陈锋收起了笑容,蒋平呵呵一笑:

“小先生莫要疑心,只是借贵宝地一用,贴个告示,之前晋老先生在时,也是常做的。”

说着,拿出一张纸。

一阵普普通通的白色宣纸。

上面画了条土狗。

画的活灵活现,所以能看得出来,长得挺难看的,浑身杂毛凌乱,眼睛一大一小,身上还有脓创伤疤。

跟蒋平倒是满配。

下面是一行字:

‘悬赏榜文:兹有小妖杂毛土狗一条走失,形貌如图,有觅回者,重谢香火一枚。’

“蒋公公,你都……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养狗啊?”陈锋开玩笑说。

“哪里是我养的呦。”蒋平指了指天:“上头看我年老体衰,这些年履职也算是有些苦劳,给我配得坐骑。”

“坐骑?”

陈锋看看榜文上的土狗,又瞅瞅蒋平。

它多大个头,蒋平多大个头?

它能驼得动蒋平?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是妖怪,估计力气比较大,倒也有这个可能。

估计,又是造了什么孽的妖怪,被抓壮丁,才被发配这个苦差事。

“您待遇还真不错,居然还配专车。不过既然是坐骑,怎么丢了呢?”

老头手直摇:“惭愧惭愧,去山里开会,其他土地大多没配坐骑,我怕人家背后说我一把年纪还臭显摆,就没带这孽畜,让它看家,想必又贪恋人间繁华,偷偷咬断绳索跑了。”

“那您自己怎么不去找?”陈锋问。

土地,再基层,他也算是地头蛇吧,环境情况都熟悉,抓自己的坐骑,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于它相伴多年,心有灵犀,若是我专程去找,这孽畜必能感应到,自然不敢露头。只能拜托来往食心斋的同道。”

“那成,你贴。不过我记得,在食心斋贴告示,我应该有分润的吧?”

“是,按照晋老先生之前的惯例,只要有人揭榜成事,食心斋分一成赏金。可这次赏金太少,只两枚香火,这一成之数,实在不好算。不如,小先生亲自出手”

陈锋倒是有点心动。

只是,抓妖,好像不在自己业务范畴之内。

没有魔气的妖,自己也没法对付。

“我就是想出手,也没线索啊。”指了指那张榜文,上面除了一幅画,根本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呵呵,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狗嘛,自然会在狗多的地方,小先生不如去市里的狗市、宠物店、公园之类的寻寻,或许能有线索。”蒋平笑呵呵的咧嘴说。

听他这么说,陈锋更没太多兴趣了。

陵江市狗市倒是不多,就两个,可宠物店、公园什么的,那可多了去了。

大海捞针。

老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毫不起眼的黄土印,冲上面啊呸,吐了口浓浓的口水,然后对着宣纸右下方一印。

陈锋看的清楚,几个篆文。

‘青州楚南郡陵江府一等土地蒋平印’

刚盖上黄土印,那宣纸就成了半透明的样子,晃晃悠悠的飘到了食心斋东面墙壁上,贴住了。

“普通人看不见吧?”陈锋问。

“自然看不见。”

蒋平说着话,又掏出一把小瓜子一样的东西:

“这些就放在小先生这里,若是有同道寻得线索,可以给他一枚,一旦捏碎,短则十分钟,长则半小时,老叫花子就能到。小先生平时若要寻我,也能用此物。”

“成。”陈锋把瓜子接过来。

沉甸甸的。

“那多谢今日款待,告辞告辞!”

蒋平一拱手,转身点着竹仗,佝偻着腰去了。

一边走还一边唱:

‘哎,银钱用完了,鸨儿着了恼

马儿被当了,行李被卖掉,将我赶出门,只落得穷途潦倒

我的妻不知哪里去了,我落难人不得意了

因此上打上一个莲花落

莲个落,莲花落,咿哟嗬那个莲花落……’

一首曲没唱完,人已经消失在巷子口。

陈锋回到店里,把盘子什么收拾了,然后去后院,找到食心斋笔记,又翻到蒋平那一段。

依稀记得,有关于香火的内容。

哦,是有了。

根据晋云的记载,悬赏中,所谓的香火,本质是一种‘祭品’。

用来祈福许愿的。

不过,晋云对这玩意评价不高。

大事不灵验,小事犯不着。

而且,许愿内容有诸多的限制,失败几率还很高,许愿目标如果是自己的话,即便成功,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还特意警告,在自身的进化成长中,不要过于依赖这些。

很明显,晋云瞧不上。

可晋云瞧不上,那是他水准高,

不过,对于陈锋而言,讲真话的确很好奇,

对晋云没用,对自己未必就没用。

可是说到底,还是那句话,压根没线索,也不清楚这条坐骑到底有没有魔气,就算有心也无力。

……

……

深夜,一辆掩盖的严严实实的大卡车,行驶在从s省通往陵江的高速通道上。

司机老张已经连续开了16个小时多的车,困得要死,不停的喝浓茶。

老张也明白,超长时间连续驾驶有危险。超载更不对,

可是没法子,亲妈躺医院里,儿子在幼儿园,老婆又犯病了,哪哪都需要钱!

不玩命,钱从哪来,天上掉啊?

有时候,老张甚至都觉得,要是自己真出点什么事,保险能陪个百来万的,自己就直接把车开水塘里算了,一人受罪,全家轻松,挺好。

这话开玩笑似的跟老婆讲,老婆当时就哭了。

说,你要死了,我就没丈夫了,娃就没爹了,你就忍心看着我两活在世上被人欺负?

得,死都死不成。

活着吧,

网上那话说真好,活着都不怕,我还怕啥?

又喝了一口浓茶,振奋精神,努力活着!

刚开过一个路口,倒视镜里就亮起刺眼的远光灯。

老张还以为后面车要超车,再给他信号,于是就放缓了速度,把大车靠到了最右车道,应急车道边上,让后面车先过。

没想到,那辆小轿车超过他之后,就和喝醉了酒一样,晃晃悠悠的朝他这边靠。

老张冷汗都吓出来了。

大车几十吨,就算急刹车,惯性作用之下,也得滑出去上百米才能刹得住!

多少交通事故就是这么酿成的,不是大车司机不想停车,真挺不住!

不要命啦!

还好,作为有多年经验的老司机,老张经验丰富,一边带着刹车,一边把车朝应急车道上靠。

前面那车反而变本加厉,摆明了逼他。

几分钟之后,大车被小车逼停在路边。

车下下来四个人。

为首的一个,大半夜的还戴着墨镜,手里拿着跟钢管,指着驾驶座的老张,厉声喝道:“下车!”

笔挺的西装裤后面,咕咕囔囔的,好像屁股特别大!

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腰带的位置,露出了一圈杂毛。

其他几个人,每个人的身上,都缠绕着浓厚的黑气。

第十七章 咆哮的护士长

陈锋有时候也挺崩溃的。

自己吧,说起来是孤儿,可受到的关爱和唠叨,一点都不比正常孩子少。

是不是好事?

是好事。

有没有b脸去抱怨?

当然没有。

可是讲真,看了一夜的书,大早上八点半,被电话吵醒,这真的,好烦的说。

“怎么回事,不说来体检嘛,怎么没动静了?”电话那头,陈静云开始护士长之咆哮。

“哦哦哦。”

陈锋真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是约了去找姑妈,安排个体检,结果遇到晋云后,黑气问题解决了,自然就忘了。

这是第一个咆哮。

敷衍了几句。

第二句咆哮跟着来了:

“你跟小储什么个情况?我街上遇见她,听说你们分手了?陈锋,你现在可以啊,这多年感情,说不要就不要了?小储说到你,眼眶都红了!是不是你外头有人了?我告诉你啊,咱们老陈家男人,从你爷爷开始,都是从一而终的好男人!”

陈锋耳膜都要被炸通了。

是是是,老陈家都是从一而终,三从四德的好男人。

可是,又不是我提的分手。

“什么?她不要你?!”

陈静云的嗓门更大了,跟炸雷一样:“她凭什么不要你?!我们老陈家男人,个顶个优秀,你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学问有学问,要气质有气质,她凭啥不要你?是不是她外面有人了?”

“我的亲姑妈,你看电视剧啊,哪有那么多有人。就是不合适嘛。”陈锋说:“都处了三年了,还是不合适,没法子。”

电话那头,护士长同志平静了那么一会。

“算了算了,分了就分了,没啥大不了,我亲侄子还怕找不到漂亮姑娘?别朝心里去,姑妈这边又到了几个小护士,改天介绍给你。”

陈锋有点崩溃。

也幸亏前两年有女朋友,要不然以姑妈这个性格,整个医院的适龄护士,估计都要过一遍。

不对!

悚然一惊!

自己现在单身了!

果然!

“哎呦对我想起来了,白医生嘛!小白,人温和,长得漂亮,家世也不错,而且人家跟你一样,喜欢看书,好爱文学。我把她号码给你,你们自己约啊!”

“我滴亲妈!”陈锋想原地爆炸。

“你亲妈不在了,我不管你谁管你!我告诉你啊,三天之内,给我见面!你要是不见,我……我去你爸坟上呆着,你啥时候见面,我啥时候回家!”

陈锋又是悚然一惊。

姑妈能干出来这样的事。

童年的一些悲惨回忆涌上心头。

尝试过大半夜去坟地找姑妈吗?

尝试过大半夜去停尸房找姑妈吗?

陈锋小时候就常被迫参与一个游戏。

姑妈去哪了?

她在坟地里哭啊,她在停尸房里哭,她需要小小的陈锋啊,找到她!

所以陈锋很明白,想要活下去,必须对护士长同志保持充分的尊敬和无条件的服从!

“我去我去!”

“什么时候?”

“明天!”

“什么时候?!”

“我说错了,今天,今天晚饭!”

“这还差不多,我跟你讲,人家家里为她的婚事都急死了,虽说比你大两岁,可是小姑娘长得年轻,人家也不介意,以前他妈还问过你呢。对了,缺钱不?我给你打点?”

“不用不用。”陈锋连忙说,刚赚了五千,吃顿饭钱还是有的。

“那行,就这么说,对了,我陪你姑父去首都几天啊,有好消息,及时汇报!”

“姑父?”陈峰说:“又去瞧病啊?”

电话那头,陈静云罕见的没有那么亢奋,叹了口气:“尽人事吧,我跟你姑父其实早就想好了,真要不上也无所谓,你就是我两孩子,等我们老了,你小子还能不管我们啊?”

“那不能!就算我爸活过来,我也得先孝顺你跟姑父。”陈锋这话是实在话,父母走的太早,讲真,感情有限。

生育之恩大,养育之恩更大。

陈静云笑骂说:“净胡说。姑妈也不指望你养老,能看你好好的成个家,有人陪着,我也就安心了。行了,挂了啊,你好好的,有困难给我打电话。”

“ok。”

撂了电话,陈锋却睡不着了。

才收养他的时候,姑父姑妈还年轻,刚结婚,为了给自己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姑父首先表态,可以迟一点,等自己长大一点再要孩子。

这么一拖,就拖到了自己上高中,姑妈33,姑父34。

之后就一直没能要上,前两年去检查,姑父的问题。

这两年,为了这事,到处托关系找专家,一直不见起色。

姑妈和姑父嘴上不说,可陈锋总觉得不是个事。

陈家人是人,人家就不是人了?

姑父家,四代单传。

人家刚结婚,就同意收养一个亲戚小孩,还能表态先不要孩子,

这些年,对自己跟亲的一模一样。

就这么个人,绝了后?

不公平!

陈锋爬起来,到前厅又看了会那张榜文。

香火,求子,这应该是管用的吧?

还是那句话,现在是有心无力,算了,先完成姑妈大人明确指派的任务吧。

相亲。

多少有点抗拒。

不过换个角度想,反正要吃饭,和谁吃不是吃?

要不,干脆约店里来吃?

还省钱。

问题是,吃啥?

总不能让人家吃臭豆腐、苦味蛋炒饭吧?

自己也不会做菜啊?

切点熏肉,炒个饭?

不行,被姑妈知道,自己搞不好就活不成了!

不是搞不好,是一定!

先按照电话,搜索好友。

网名是‘世间有不同’。

怎么起这么男性化的网名?莫非是个男人婆。

无所谓,反正就是完成领导交派的任务,吃顿饭应付差事而已。

申请好友,备注:你好,我是陈静云护士长的侄子陈锋。

过了几分钟,对方通过了验证。

发过来两个字:你好,我是白珂。

相亲就是这样,不认识,很尴尬的。

直接点:‘今晚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大家心里都有数是干什么的。

‘恩,我六点半下班,你选地方吧。’对方倒是也大大方方的。

‘那就步行街千峰广场东门。’

‘好的。’

‘要不要去接你?’陈锋客气了一下。

‘不用,我自己开车就行。’

哦,有车。

没什么,我还在市中心有套房呢,不虚她。

第十八章 脱俗的精神病

见到白珂的第一眼,陈锋很意外。

姑妈的审美水平什么时候变这么高了?

眼前的女医生一身贴身剪裁的职业装,将身材凸显无疑,略施粉黛的脸庞完全可以相比当前任何一线女明星而不逊色。

关键是气质。

对,气质很重要。

脱离身材谈长相,那是小盆友,

脱离气质谈长相,那是臭流氓。

作为一个有三年恋爱经验的过来人,陈锋既不是小盆友,当然也不是臭流氓。

所以他第一看脸,第二看身材,第三还是要看气质的。

白珂有一种脱俗的气质。

脱俗,本身就是一个很俗的词。

人嘛,活在俗世,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俗人,每天都要应对各种俗务,骨子里就是一种‘俗’的动物。

俗,就是人间烟火,脱了俗,那就不是人。

至少不是在人间生活的人。

比如小龙女,从小在古墓幽居十几年,之后又在山谷幽居16年,说她脱俗,这差不多。

其他的,可以说美丽、娇艳、活泼、可爱什么的,但绝对不是脱俗。

可眼前这位白医生,却真正有一种脱俗的感觉。

很奇怪,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这种气质?

再说了,这样的人,干嘛要来相亲啊,她会缺少追求者?

相亲,本就是很俗的一件事嘛。

“哦……原来如此……”

下意识就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他算是明白了,今天,来应付差事的,不光是自己。

“原来如此什么?”

白珂刚坐下,就听到陈锋这句奇奇怪怪的话,然后奇怪的问。

这句莫名其妙的‘原来如此’,并没有让她觉得眼前这位小男生唐突,反而增加了一点点印象分。

相亲这种事,她一年得有十几次,

如果不是拼死抵抗,能躲就躲,一个月恐怕就要有十几次。

以往见面,对方男性的第一句,基本上都是夸。

长相、身材、气质什么的。

尤其是有些男人觉得自己特幽默,讲话特有水平,一见面就送上一大堆赞美

其实那些话,不知道有多少人讲过,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没什么,你能吃辣吗这家馆子主打辣口味。”陈锋把菜单递过去。

“你点吧,我能吃,没忌口的。”

“好的。”

陈锋刷刷刷点了四个菜一汤,还有这家店的特色饮料,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点菜这件小事,又让白珂增加了点印象分。

她最烦相亲的时候,男人介绍了一家‘很好吃’的馆子,然而十分客气的让她点菜。

点菜很伤脑筋的好不好,我上了一天班都累死了,还要来费脑子!

就是来走过场的,轻轻松松填饱肚子,各自留下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这不是很好嘛。

于是,两个都抱着走过场的人,面对面坐着,都觉得很轻松。

等着上菜的功夫,陈锋随口闲聊,说:“我姑妈怎么说动你的?”

是有点好奇。

护士长在医院里属于‘位不高权重’,尤其是老资格护士长,要是想,完全可以整的一个小医生生不如死,但姑妈也不是那种人,她对自己下命令那没法子,怎么说动眼前这位的?

“家长路线喽,你姑妈跟我妈是老同学。”白珂说:“我妈讲,你虽然穷点,可是从小没父母,知道生活艰难,这样的人懂得疼人。”

看到对方的长相条件之后,陈锋就进入了贤者模式,完全没有感觉到这句话中的暴击伤害,说:“那不一定,从小没父母,大概率会有心理阴影,缺乏安全感,控制欲很强。”

“对,我前段时间就遇到一个病人,从小没有父母,就是你说的这样,控制欲强,极度没有自信和安全感,老婆只要出门超过五分钟,他就幻想自己被绿了,还说亲眼看见,后来把他老婆杀了。”

“这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等等……你是精神科医生?”

“是啊,你不知道吗?”白珂睁大眼睛点点头。

“不是省立医院的,是四院的?”

四院,是精神病院。

“是啊,你不知道吗?”白珂睁大眼睛继续点头。

明白了,难怪觉得她气质脱俗呢!

整天和精神病人打交道多,和正常人打交道少,绝对脱俗啊。

如果来相亲的是个精神病,那就更脱俗了,俗话叫做‘仙儿’。

“对了,你们精神病院许不许外人进啊,带我去你们院体验体验生活行不行?”

不是套近乎,陈锋倒是真想去精神病院瞧瞧,说不定,能收到不少魔气。

“你不怕电就去。”白珂说;“就算不怕电,吃药也把你吃成傻子。”

正说着话,她手机响了。

音乐铃声抓心挠肺的。

“我接个电话。”白珂拿起电话说。

陈锋点点头。

不光是精神病医生,还是一个用黑色星期天当手机铃声的精神病医生!

果然是生人勿进。

即便是陈锋这样从小履坟头和太平间如平地的少年,也不想招惹。

电话很短,白珂就恩恩,知道了简单几句,就挂了,然后皱眉很不爽的说;“真是一群精神病,就该狠狠电他们!”

“怎么了?”陈锋问。

“我加入了一个宠物群,群里有一帮比较极端的家伙,大半夜的,居然跑高速上别运狗的大货车,还把人家司机给打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帮人经常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跑高速去拦运狗的车!”白珂说。

“但是,这关你什么事呢?”

“他们救了狗后续也不管,就丢群主家,每次都让找我们去领养,我都领养了三条了,再养,我自己就吃土吧!”

顿了顿,又询问的口气说:“要不,你领养一条?”

陈锋下意识就要一口拒绝。

天天跟狗熊打交道,我还养狗?

档次一下子就被拉低了。

不过,狗这个字,现在有点敏感。

想了想,说:“要不,明天我们一块去看看,我正好开了个小店,要是有合适的,抱一条回来看门,没合适的就算了。”

白珂先说了句好,然后疑惑的问;“你不会是真想追我吧?老弟,咱两聊的挺好,所以我也跟你讲实话,我对精神正常的男人没兴趣的。”

“放心,我对精神不太正常的女人也没兴趣。”陈锋说。

第十九章 养狗入魔的郝大姐

约了后天周末见面,一起去群主家看看狗,然后各自挥手告别,留下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晚上刚到家,姑妈就来了电话,问和白珂见面怎么样。

能怎么样?

陈锋最近是和特殊存在打交道比较多,大狗熊土地公都见过了,可是心还没大到找个把黑色星期天当手机铃声的精神病医生当老婆的份上。

万一她那天睡觉醒来想不开,对自己的大脑结构产生了兴趣什么的?

那样不太好。

再说了,人家明显也对自己没兴趣。

其实作为一个大俗人,陈锋目前又从事着极为危险的事业,对于白珂这类外在条件好到爆炸的女生,他觉得最好的定位,是组建人体探索双人互助小组。

互相帮助,互相减压,点到为止,不谈感情。

不过,白珂肯定不乐意。

所以,基本不会有后续男女之事。

这话不能跟陈静云直说,说了可能会被关在停尸房一整夜,或者被唠叨致死。

所以换了种大人们都能接受的说法。

‘还不错,先接触着。’反正的确约好了一起去看狗,不算骗人。

不料,电话那头护士长同志大喜过望,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人家对你印象也不错!好好好,这事我看有希望,你们好好处啊!缺钱不,缺钱跟姑妈讲!”

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多聊,聊多了,自己挖坑给自己跳,于是很机智的使用上了从小到大最拿手的技能。

转移话题。

聊起了姑父沈柏天。

这次他们可能要在首都呆一段时间,听说是某个著名的男科大夫,刚才国外学习交流回来,对治疗不孕不育的很有心得。

姑妈也没抱太大指望,哪次找的都是行业内顶尖的专家,哪次都没结果。

“你姑父还在说我呢,没孩子就没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我少跟你说这些,怕你有想法。”陈静云说。

“我能有什么想法,你两一直没孩子,我才有想法。”

这是真话,虽然这事不赖陈锋,可是陈锋总会觉得是自己耽误了他们。

聊了几句后,挂断电话,抱着食心斋笔记继续看。

这书啃起来,难度实在太大了,一个小时都看不了几页;

可如果能读懂,会发现十分的有趣。

比如现在读到的,就是食心斋的一位很特殊的客人,

女客人和晋云之间,有一段可以改编成90年代霸道总裁戏的情感纠葛,只不过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跨度有点大,相识相知相爱相处相厌相恨相杀,前前后后经历了上百年。

人类夫妻,生活空间和眼界都十分有限,相处个十年八年也会彼此厌烦;

何况是他们这样的存在?

相处百年,估计不知道有多少次,想一道雷劈死对方。

最后悲剧收场。

搞不懂这些老妖怪们的爱恨情仇。

……

接下来两天,平静的很,蒋平也没来,熊田也不出现,欧元发了一条信息,问有没有臭了,零星来了几个过路客,一听到食心斋报价,毫不犹豫掉头闪人。

有个喝多了酒的家伙,还差点要打陈锋。

陈锋毫不犹豫的报警,电话还没打出去,醉汉就讪讪的走了。

没人也好,安安心心看书,正看到一处很要紧的地方。

两天之后,周末到了,下午三点多快四点,白珂才来电话,说就在巷子口。

拿了一颗传信瓜子,出门上锁,

想了想,又回到店里后院房间,打开抽屉。

里面放着一只烟斗,晋云最后留下的。

有时候,会觉得老头超级不负责任,有时候想想,老头其实什么都帮自己考虑到了。

但愿用不上。

装口袋里,收拾好一切,这才最后出门。

巷子口的路边停车位上,停着一辆乳白色的轿跑,驾驶座的车窗放下来,白珂穿了一件很清凉的外套,冲他招手。

“来了!”

小跑过去,

嗡……副驾驶座的门,自动朝上打开了。

穷逼再没见过世面,光是看门,也知道这辆车怕是不会少于七位数。

难怪人家能一口气收养三条流浪狗,而自己,就只能冒着生命危险找妖怪收账。

姑妈的操作,果然很骚!

抛开精神病医生和黑色星期天,眼前这位小姐姐要是娶回家,自己这辈子大约就有着落了。

白珂指着巷子尽头的食心斋,也十分的意外,说:“这是你开的店?”

陵江市这个地段,绝对是寸土寸金,能在这里开店,哪怕是租门面,一个月也得六位数起步。

她之前得到的信息,陈锋就是个才毕业的大学生。

“我在这打工。”陈锋随口说。

“是吗?”白珂疑惑的看了眼远处关门的店。

一个打工的,在周末快要上客的时间段,想翘班就翘班,想关门就关门?

没这种道理吧?

就算她大伯是院长,她老爸公司是医院最大的股东之一,她平时想翘班,也是要好好编一个能说的过去的理由的。

比如大姨妈这类的理由,一个月最多也就用两次,如果一个月连续用三次,虽然主任也会批,但是她自己都会觉得太没水准了。

“你这家店好吃吗,有什么特色菜?”发动轿跑,随口问道。

“不好吃,而且死贵。”

陈锋不太想和白珂一个普通人,讨论过多关于食心斋的话题。

如果没什么异常的话,今天说不定就是自己和白珂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很怀疑你是老板请来的叛徒,居然还有这样说自己家店的?不想说拉倒,系好安全带,马上要走绕城。”

“ok”。

小轿跑缓缓离开停车位,汇入车流。

之后一路上,两人聊天,陈锋也大致摸清了一点情况。

这几年经济条件越来越好,城里养宠物的人也越来越多,这就直接导致了,被遗弃的宠物,也越来越多。

人类的爱心和责任心,有时候和荷尔蒙区别不大,泛滥的时候不可收拾,褪去之后,毫无留恋。

市里有动物救助站,但是经费和规模都十分有限,主要依靠的还是民间力量,

她所在的那个群,最早就是发布一些领养信息、养宠物心得之类的。

可是这两年,由于出现了一批狂热分子,群里也出现了派别,支持的,反对的,中间派,几波人每天都在群里打口水仗,乌烟瘴气,白珂已经准备退群了。

“这些狂热人士,你们现实里都认识吗?”陈锋问。

“在郝大姐家见过几次,群里人我大多都不熟。”白珂说。

“有新人加入吗最近?”陈锋问。

“哪有新人,现在好多人都退群了。要不是郝大姐维持着,这个群恐怕已经散了。”白珂说:“对了,你听说过郝大姐吗?很有名的。”

陈锋还真听说过这个人,陵江市的名人了,也是他们今天要去的人家。

郝大姐以前是做小生意的,家资颇丰,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不停的收养流浪狗;

狗越养越多,以至于生意也不做了,房子也卖了,连丈夫都气得跟她离婚,她自己在农村租了个小院,带着几十条狗一起生活。

久而久之,陵江和附近几个城市的‘爱狗人士’都知道这么个人,每次有流浪狗,就朝她那送。

有的丢点钱,后面还来看看,有的丢下狗,在她家门口拍个照,压根就不管了。

甚至有的宠物主人,专门把宠物遗弃在她家门口。

她照单全收。

大概一年多以前,她实在是没钱,坚持不下去了,竟然去卖血,被电视台记者得知后,专门做了一档节目采访她。

然后就出名了,通过电视台的帮助,做点宠物食品玩具生意,勉强支撑到现在。

“为了养狗,家都不要了,这是有心魔啊。”陈锋嘀咕说。

“的确是魔怔了。”白珂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说:“我也劝过她,先照顾好人,再收养狗,根本听不进去。劝了几次没用,后来也就不说了,个人有个人的生活方式吧。”

陈锋看了她一眼,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轿跑顺着绕城高速开了三十分钟左右,下高速,又沿着省道开了快一个小时,最后拐进了一条很宽的土路,天都快黑了,才停在一个红砖院落外。

刚下车,一股刺鼻的腥膻气就扑面而来,透过大铁门,能看见院子里胡乱堆叠着几十个大小不一的狗笼子,有的是空的,有的里面有狗。

看到有车来了,院子里的狗狗们顿时狂吠起来。

第二十章 独眼龙哈士奇

“郝大姐,郝大姐!”

白珂隔着大铁门叫了两声,有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从侧屋里走出来,一手拎着个大桶,一手提着个大铁勺,用大铁勺用力的在铁皮桶上敲击了几下。

整个院子立刻就安静了下来,狗狗们望着她手里装着食物的通,伸出舌头,馋兮兮的样子。

有的大狗口水都留下来了,顺着笼子缝隙滴滴答答。

“白医生来啦,我给你开门啊。”

“郝大姐,这是我朋友,我们来看看。”

“你好,谢谢你们,要是没你们这些好心人,这些狗就太可怜了。你们自己看啊。”郝大姐打开了门,然后转身先喂狗去了。

院子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还要大一些,在院子外看不见的墙角下,还有更多的铁笼子,靠着墙,堆着大袋大袋的狗粮。

住人的砖瓦房门后摆着一只铁皮箱,上面用红油漆写着三个字:募捐箱。

白珂进门后,就直接塞了几张红票子进募捐箱,然后帮着郝大姐给狗喂食去了。

陈锋先盯着郝大姐的背影、侧影看了一会。

正常。

然后背着手,在狗笼子里穿梭。

脑子里回想着悬赏榜文上的画像。

虽然说土地公的坐骑被关进笼子,好像有点不可思议,不过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总是要看一下。

万一喜欢玩扮狗吃人那一套呢。

哈士奇……不是

金毛……不是

土狗……恩,也不是,长得比画像上那条好看多了,蒋平的坐骑和他本人一样磕碜,一看就是有着多年流浪经验的野狗。

柯基……也不是。

院里的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大概也就20条左右,陈锋很快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目标。

“大姐,就这些吗?”陈锋问。

记得那天白珂说过,这次送了五十多条狗过来,加上郝大姐之前收养的,应该不止眼前这些。

“这两天一直有人过来领养,市里救助站也带了一批走,剩下来的都在这了。”郝大姐说。

“喔……那除了笼子里的,还有散养的吗?”陈锋问。

有点奇怪,连他这个不养狗的人都知道,狗长时间关在笼子里不好。

疯狗有时候就是关出来的。

要是夜里,人休息了,把狗全部关在笼子里还说的过去,大白天的,干嘛把所有狗都关笼子里?

再说了,郝大姐长期收养流浪狗的,总会有几条自己养熟当宠物的,她住在这个地方虽然不算深山老林,也也是农村了,周边都是田,附近没什么人,放几条狗出来,还能看家护院。

可从进院子到现在,一条自由的狗都没看见。

郝大姐似乎不太愿意说这些,没接茬,有点不耐烦的说:“这些狗还不够你看啊你别看它们现在脏兮兮的,去宠物店花点钱洗个澡,你再给它喂点吃的,没几天就精精神神的。”

白珂在一旁插嘴问:“郝大姐,我记得你这不是有一条哈士奇嘛,就独眼龙啊,在不在啊?”

她记得上次来这里的时候,看到了一条放养的哈士奇,只剩下一只眼,所以加它独眼龙。

当时郝大姐跟她讲,那条哈士奇先是被人遗弃,然后又遇到了几个熊孩子,用弹弓打瞎了它的一只眼睛,最后饿的奄奄一息的时候,被群里一个小姑娘捡到了,送到这里来。

白珂对那条狗印象特别深,一般哈士奇眼神很二,而那只哈士奇不一样,总觉得它剩下的那只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好像能看透你在想什么。

“哦,你说独眼龙啊,被人收养了,早就不在这里了。”

郝大姐一边用大勺子给狗笼前面加食,一边说:“白医生,你抓紧看,我联系了救助站,下午估计又要送走一批,到时候想挑也没了。”

“我就不养了。陈锋你有没有看上的?”白珂说。

“没。”

没发现蒋平的坐骑,也没遇到魔性,可以回了。

“那你们要不要买点狗粮啊,新进的鸡肉味的,你们要的话,按照批发价给你们。”郝大姐指了指墙角堆着的狗粮问白珂。

“好啊,我买两百块钱的吧。”白珂说。

“好咧我去拿称给你称,稍等。”

郝大姐放下手里的狗食桶和大勺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进了仓库房。

刚喂了一小半,剩下的狗一个个伸长舌头翘首以待,有些小狗急的在笼子里直打转,白珂也不怕脏,拎着脏兮兮的狗食桶,拿着勺子继续给剩下的狗喂食。

陈锋无事可做,搬了个小板凳在院子里坐下来。

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郝大姐的日子好像过的还不错,没想象中那么凄惨,住人的那个屋子外,有两台空调主机,一台还在嗡嗡作响。

‘捐款箱’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刚才白珂好像塞了三百。

她来这一趟,什么都没做,就花了五百。

“这大姐对卖狗粮的兴趣,好像比照顾狗要大嘛。”随口说。

白珂笑了笑,边喂狗边说:“可以理解,她也是要生活的嘛,总不能把自己饿死吧。”

“是。”

陈锋点点头。

最近经历的比较多,可能想法的确有些阴暗了。

但是,抛开感情色彩,客观看待的话,郝大姐收养流浪狗,现在已经可以算是一个‘买卖’了。

这里的狗虽然来的又多又快,但是她送走的也很多,比如前几天才来了五十多条,现在就剩不到一半,下午还要送走一批,也就在她这停个两三天,又不用她花钱治病,所以花费有限;

在市里,她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名人,在爱狗人士之中,甚至可以算是大名人,肯定经常有人来捐款。

她还卖狗粮,墙角堆着十几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说明,生意还不错。

狗粮这东西,利润是比较高的,如果客户大多数还是抱着‘半买半捐’的心态,赚头就更大了。

不过,白珂说的对,人都是要生活的,有爱心的人能过的好一些,这绝对不是罪过。

就在此时,房间里忽然响起一声惊呼,紧跟着,郝大姐脸色苍白的跑出来,反手啪一下关上了门。

“大姐,怎么了?”

“额,没事没事。”

郝大姐嘴上说没事,可明显惊魂未定。

刚说完,门后传来狗叫声。

在满院子狗都在吃食的情况下,这声从房间里传出来的狗叫,显得特别清晰。

“嗨,没什么,有条狗不知道怎么跑出来了,藏柜子里,吓了我一跳。”

就在此时,被关上的房间门,吱呀一声自行打开了。

一条哈士奇从房间里走出来,昂起头,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郝大姐。

眼神幽深,好像能看穿人心。

第二十一章 迷魂阵

离开郝大姐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白珂的脸更黑。

这种脸很有型的女人黑脸,蛮吓人的,跟鬼一样。

‘早就被人领养’的独眼龙忽然出现,郝大姐对此的解释,是可能它太想这里,又偷跑回来了。

乍一听,倒也合理。

狗认百里路,只要领养范围不是太远,都可能跑回来。

可白珂毕竟不是小孩子了,郝大姐的前后变化、那声惊呼、尴尬神情,包括陈锋之前不经意提的几句话,这些东西串联起来,让她联想到一个很不好的真相。

如果真的是‘曾经养过的狗跑回来找自己’,难道不应该是兴奋高兴感动吗?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要显得很害怕的样子?

“你刚才为什么不问她呢?”陈锋说。

“问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呢?”

白珂淡淡的说:“我们医院有很多病人,看起来很可怜,最初的时候,我也想查清楚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我的想法其实不对。”

“哪里不对?”陈锋问。

“恩,怎么说呢。”白珂斟酌着,想了想说:“我们医生毕竟不是病人自己,无论怎么用心,都不可能完全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细节的差别,可能会导致整件事的真相和我们查到,看到的,完全不同。有时候以为自己了解他,其实反而是很大的误解。”

“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差不多吧,而且,就算真的明白了,查清了,又能怎么样呢?病人还是病人。查清了真相,走进了病人的心房,用爱温暖病人,病人就好了?这是拍电视,事实上,我们只能做到继续给他合理用药,合理治疗。明白再多,也没有办法逆转。”

陈锋点点头:“你挺明白的嘛,那还一脸不高兴干嘛?”

白珂说的这些话,让他联想到了食心斋笔记。

最近看了一些特殊客人,包括晋云的个人经历,陈锋就有一种感觉:糊涂日子糊涂过。

熊田他妈、他爸爸他爷爷奶奶,他全家,到底是被哪个猎人杀掉的?

蒋平当年那几个孩子,到底是为了替他他讨公道,还是看上了人家家里的金元宝,才放火烧屋的?

晋云跟那女客人,到底谁先不耐烦谁,到底是哪个先对对方生出了杀心,又是为什么?

这些事,重要吗?

当然重要。

可是谁能说得清?

总会有一些事,看起来很重要,但即便强如晋云,也无法很好的解决。

时间终究会带走一切,包括生命本身。

所以,熊田啊,晋云这样的家伙,在他们看来,可能什么都不重要,活着才是一切。

“想明白归想明白,不高兴归不高兴,我又不是圣人。”白珂说:“准备退群,以后不和这些人接触了,还是和狗和精神病人打交道比较舒服。”

陈锋正要开口,白珂忽然毫无预兆的一脚急刹车!

陈锋猛地朝前一震,要不是系着安全带,估计脸都能啪前挡风玻璃上。

“大姐你干嘛?发神经提前打声招呼好不好?”

“你看!”白珂抬手,指向前方,神情古怪。

透过挡风玻璃,只见前面大概五十米不到,路边搭起了一座小戏台子,几个演员穿着古装,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

戏台周围扎着白色的纸花;

台下,乌压压的一片人头。

借着车灯可以看见,每个人都披麻戴孝,裹着白布。

陈锋微微皱眉:“遇上出殡的了?”

陵江农村有个习俗,家里红白喜事,都会请小剧团来唱戏,排场大的,能唱足九天九夜,普通人家,也要唱满三天。

“我……我一直在看路,这个戏台,忽然就出现了。”白珂的声音有些发抖。

陈锋脸微微一沉。

“开过去,不管它。”

“恩。”白珂深深吸了口气,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

五十米的距离转瞬即到,轿跑直接从路上驶过,并没有发生什么恐怖的事,只不过看戏的那些人听到后面的声音,纷纷回头而已。

可是,白珂的脸色却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颤声问:“陈锋……你,你……看见了没有……它们是……”

“稳住,继续开,农村人少阴气重,上了省道就没事了。”

陈锋不动声色的捏碎了口袋里的传信瓜子。

他看见了。

而且看得比白珂更清楚!

就在刚才那些人回头的时候,一瞥之间,他看到了一张张毛茸茸的脸,

每个人的脸上,都长着一张长长的嘴巴。

他甚至清楚的看到,这些‘人’坐着的板凳下,垂下一条条或长或短的尾巴。

也许是医生这个职业和阴森的东西打交道比较多,也可能是陈锋的安慰起到的作用,白珂虽然脸色苍白,汗如雨下,但方向盘握得依旧很稳。

很快的,从后视镜里看去,戏台就已经被丢开很远距离。

“陈锋,它们……它们唱的是什么戏啊?我听腔调,好像是陵江本地戏。”白珂想说点别的,缓解一下压抑的气氛。

“余婆百子。”

刚才一瞥之间,陈锋也看见台上报幕版写的粉笔字剧目。

字写得特别大,特别白,好像是特意让他们看清楚一样。

“余婆……百子?说什么的啊?”白珂再次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陈锋淡淡的说:“我也不知道,听名字,是祈祷多子多孙,子孙多福的话。”

“哦哦,那就好,看来,它们也不是很恶哦……呵呵……呵呵……”白珂挤出一丝儿笑。

陈锋也笑了:“是,我们也没干坏事,恶也恶不到我们头上来。”

白珂立刻点头:“对对对。”

有时候,书读得少点,可能是一种幸福。

比如陈锋这种天天泡图书馆,什么书都看的人,就知道余婆百子,并不是一出善戏。

相反,是一出恶戏。

根据上个世纪初期的真实事件改编的。

那时候陵江有个育婴堂,专门收留被遗弃孩子的慈善机构,有很多养不起孩子的穷人,和各种原因不能养自己孩子的女人,常把孩子丢在育婴堂门口;

几年下来,育婴堂收养了很多婴儿,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些婴儿去了哪里,对外说,是送给了那些想要孩子但是生不出孩子的富裕人家。

后来,有个叫做余婆的管事老太太从育婴堂退休回老家,一掷千金买了很多田地房舍,成为当地有名的富户。

有天早上,下人发现余婆极为凄惨的死在卧室里,浑身都是咬痕,像是被很多人活活咬死的。

仵作验尸之后,给出的结论是,都是小孩子的牙齿印。

渐渐就传开了,余婆之所以有钱,是靠着卖育婴堂收养的婴儿,这些孩子的怨魂来咬死了她。

当然,这只是传说,其中有很多难以解释之处,

比如,就算是卖孩子,总不至于卖出去的孩子全死了,全变成怨魂找上门;

又比如,余婆只是育婴堂的一个管事婆婆,权力有限,她凭什么能偷偷卖那么多孩子,几年都不被发现?

还有,饥荒年月,孩子不值钱,一个男娃三斗小米就能换,她就是把育婴堂十年收养的孩子全卖了,也攒不下这么大的家业。

总之,众说纷纭。

越是这样离奇而没有结论的故事,越适合进行二次加工创作,于是各种版本的‘解密余婆’层出不穷。

余婆百子算是比较恐怖的一个版本,这个版本里的余婆不是卖小孩,而是把小孩的心肝挖出来,有的自己吃,有的卖给洋鬼子吃,目的是青春永驻。

所以戏里的余婆,都会选择年轻妖艳的扮相。

陈锋现在可以肯定,这场戏就是专门演给自己看的。

就是不知道,安排这场戏的家伙,到底是谁,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候,白珂又是一脚急刹车。

“陈锋……你看前面,是不是,是不是郝大姐家?”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第二十二章 请小先生评评理

前面不远是个小院,院墙上还用白石灰粉涂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狗粮批发,联系电话,137xxxxxxxx……

“别慌,会不会开错路了?”

白珂很笃定的说:“不可能,我十二岁就开车,方向感好的很,一直是按直线开的。”

这种情况下,陈锋没太在意12岁就开车这种违法乱纪的恶劣行为,直接拿出手机点开导航。

没信号。

不仅没有网络信号,手机通讯信号也断了。

“是不是遇上……”白珂声音都有点抖,不太敢说出那三个字。

陈锋想了想,说:“再开一次。”

“好!”白珂强忍着快要崩溃掉的精神,一脚油门,掠过郝大姐家门口。

接下来,很快又看到了前方路边,搭着一座戏台。

白珂嘴角一抽抽,

“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我有很多小秘密,小秘密……”

一边哼着歌壮胆,一边一脚油门到底,

嗡,跑车加速,刷一下经过了戏台。

“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女孩的声音很好听,但是有点走调,还夹着牙冠发颤的咯咯咯声。

前面不远处就是省道,在这个位置,甚至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省道路边路灯的光。

这次,陈锋一路上专心看路,防止有岔口出现,扰乱了视线和方向感。

但是几分钟之后,郝大姐家的小院再次出现在前方,墙壁上批发狗粮的几个大字,在黑暗中特别的刺眼,好像在嘲笑这两个徒劳无功的家伙。

“怎么办?要不要再开一圈?”小青龙哭丧着脸问陈锋。

“行了,停门口吧。”

都已经这样了,再开也没什么意义,节省点油,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

小车缓缓的停在距离院子十几米开外,白珂抖抖索索的在储物格里摸索了一阵,翻出一把锋利秀气的手术刀,紧紧握在手里,如临大敌。

陈锋下意识朝边上一躲:“你不会一直都随身带刀吧?”

白珂挤出一丝干笑:“以前相亲,遇到过衣冠禽兽,想占我便宜。”

“哦,那多谢不杀之恩。你在车里等我,我下去看看。”

白珂一把抓住陈锋,都要哭出来了:“别,一块吧,我一个人在车里害怕。”

“那你跟着我后面。”

两人下了车,陈锋走在前面,白珂紧紧的握着手术刀紧随其后,朝院子走去。

大晚上的,院子铁门敞开,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只剩下挂在院墙上的路灯一晃一晃,拖长两人的影子。

走进院子一看,所有铁笼子都大门敞开,之前几十条狗全部不翼而飞。

白珂头皮嗡一下就炸了!

刚才在路边,那些看戏的家伙……

笼子里的这些狗……

把陈锋的手抓得更紧了,指甲都快陷阱陈锋的肉里。

陈锋皱了皱眉,低声说:“不用靠这么近,我会紧张的。”

看到自己的都快把陈锋整条胳膊搂在胸口了,白珂脸微微一红,稍微松开点。

“我是说,你不用把手术刀靠的离我这么近。”

“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白珂脸更红了,慌手慌脚的把手术刀背在身后。

“我觉得你还是把刀收起来比较好。”陈锋觉得来自战友的危险可能更大一些。

就在此时,屋子里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那是郝大姐住的房子,大门敞开,里面灯火通明,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谁!”白珂又把小刀子拿出来了,瞪大眼睛盯着门。

一条哈士奇从房间里走出来,大模大样的朝门口一蹲,歪着头,用仅存的一只眼睛看着面前两人。

“独眼龙?”

白珂一愣,怎么又是它?

所有的狗都跑了,它留在这里干什么?

“独眼龙……你还认识我吗?我上次来,给你带了火腿肠呢。”她大着胆子套近乎。

“记得,很好吃,谢谢。”

“不客……恩?”

白珂话没说完,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表情十分精彩。

听错了吗?

没听错吧?

紧跟着,一翻白眼,呃一下,软绵绵的靠在陈锋身上,朝地上出溜。

这一路上,她压力实在太大,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在听到狗吐人言后,彻底坚持不住,晕了。

陈锋一把搂住了她,给她放在地上,先摸了摸脉,确定没大问题之后,才对独眼龙说:“做狗也得讲良心吧。你吓唬她干嘛呢?”

“就是要吓晕她,才好找小先生说话。”哈士奇嘴巴一动一动的,发出人的声音。

“你今天是专门找我的?”陈锋问。

“正是。”哈士奇用力的坐直了身体,做出很严肃的神情,点点头:“食心斋一向超然物外,最为公道,有桩事,想请小先生为我等评个理。”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到这里来?”陈锋问。

“食心斋的先生们得知可能有魔气,必然会出现,况且,我家主人已经贴了悬赏榜文要寻我,小先生才执掌食心斋,遇到这等奇妙之事,必然心动。”哈士奇抬起前爪,指了指晕倒在地的白珂:“她接到的那个电话,就是我安排人打的。”

“哦,原来你什么都知道。那你就是蒋平的坐骑喽?”陈锋问。

“我是,它不是。”哈士奇用前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哦哦,这是附身吧?你还真有一套,不愧是体制内的坐骑。”陈锋比了个大拇指,然后问:“你就不担心蒋平来抓你吗?”

“小先生耐着性子,和我聊天,无非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哈士奇不慌不忙的说,言辞语气中,透着一股得意,“你在陷入迷魂阵至今,若是我家主人能来,早便到了,我既然敢露面,自然有不让主人得知的法子。”

陈锋看着它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

“有何好笑?”哈士奇歪头。

“老弟,你不应该附身在一条哈士奇身上的。”

“为什么?”哈士奇又一次歪头,表示不解。

“难道你不知道,哈士奇不管露出什么表情,都会给人一种很二的感觉吗?”

的确如此,眼前的场景,除了狗吐人言之外,其实不算可怕。

因为,无论它是狞笑、讪笑、歪头、讥讽、目露凶光,它现在就是一头哈士奇。

哈士奇是什么样子,人人都知道。

人人都爱哈士奇。

第二十三章 我叫黄飞虎

哈士奇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

显然它也意识到了,作为一只哈士奇,无论怎么‘凶相毕露’,最后的结果都只能变得很搞笑。

所以,他只好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任何可能引人发笑的表情,认真的说:

“还请小先生随我走一趟,评个理,做个见证。”

但是哈士奇‘认真’的表情,其实更二。

“她呢?”指了指地上晕倒的白珂。

“她是好人,不会伤她害她。”哈士奇说。

“好,你稍等。”

陈锋把白珂抱进了房间,放在床上,然后出来锁上门,又拿起大铁门的锁,才说:“走吧。”

哈士奇扭着屁股在前面带路,没走多远,来到一个田埂上。

就是真正的农村田埂,没什么很特别的地方。

特别之处在田里。

那是一处已经收割过的旱田,地里已经空了,几十条各种各样的狗,安安静静的在田里坐成几排。

金毛、柯基、哈士奇、德牧、田园犬、斗牛犬、吉娃娃……陈锋这辈子见过的所有品种的狗几乎都有。

带路的独眼龙哈士奇来到狗群之中,微微一颤,然后就好像失去了灵魂,重新变回了一条狗,安静的坐在一条只剩下半只耳朵的柯基身边。

狗群中间,坐了一个人。

那人看见陈锋来了,起身一拱手:“阿黄见过小先生。”

借着月光能看到,这人长得很普通人没两样,只是特别瘦弱,人类的衬衫穿在他身上,就像一件大衣,松松垮垮的,

长相还算清秀,但是总觉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土里土气,

狗随主人,除了外形,他的言行举止,处处透着一股模仿蒋平的味道,连说话都半文不白的。

“阿黄?这是蒋平给你起的名字?”

“几十年来,只有主人和我,叫什么名字都一样。小先生若是觉得太随意了,也可以叫我黄飞虎。”

“额……还是阿黄比较亲切。”

“随便,请坐。”

话音刚落,一条德牧叼过来一只板凳,放在阿黄身边。

“阿黄,你叫我来评什么理”陈锋问。

从看到余婆百子那出戏开始,陈锋心里多少就有了点底,八成是郝大姐表面收养流浪狗,背地里用这些狗赚钱。

在人类看来,可能连违法都算不上,是道德问题,在狗眼里,就是天大的事。

狗群前面的田地里,缓缓的爬起来四个人,站成一排,双目失神的看着前方,一动不动,浑身僵硬,好像得了离婚症一样。

郝大姐,还有三个男人。

陈锋见过这三个男人,

在来的路上,专门找白珂看过群里这些人的照片,这三个是群里极端人士的代表,每次伸张正义之后,都会摆拍,出镜率很高。

那三个男人身上,都缠绕着浓浓的黑气。

而女主角郝大姐身上却干干净净,一丝儿魔气都没有。

阿黄在一旁淡淡的说:“小先生千万不要冲动,以你现在的实力,恐怕吸收不了这许多魔气。”

“了解,就算我吸收了他们,还有这么多狗呢,随便来两条大狼狗就能咬死我了,再说了,还有你这个正牌妖怪。放心吧,打妖怪不是我业务范围。”

“那就好,我先介绍一下,高的叫做李……哎算了,说多了也记不住,他们都是配角,就用高、矮、胖来指代吧。”

“很形象,可以。”

阿黄打了个响指,表演正式开始。

三个群演没动,郝大姐微微一颤,然后像着魔一样,自顾自的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

好像在写字。

“她在记账,每次收留了流浪狗之后,她就会把它们卖掉,有的是卖给狗肉馆,有的是卖给夜市小摊贩,总之,只要给钱,谁来买狗都行,当然,也会给一些人领养,但是我看过她的账本,大多数都卖了……”

阿黄说着,递给陈锋一个小本子。

陈锋随手翻了下,里面都是记的账。

没仔细看,也懒得看,人类这种高等动物,突破任何上限和下限,陈锋都不会觉得吃惊意外。

阿黄转身冲狗群招了招手,一条只有三条腿的德牧,两条土狗,一条肉呼呼的金毛,跑到面前。

“它们是我在狗肉店救下的,到晚了一步,德牧一条腿已经残疾了。这里大部分的狗,都是我发现有异常后救下的。”阿黄指指德牧的腿。

“很遗憾。”陈锋点头。

“请问小先生,即便在人类之中,做买卖,是否应该出本钱?”阿黄问。

“是。”陈锋点头。

“不出本钱,诓骗他人,谋取私利,是否有错?”阿黄又问。

“是。”陈锋点头。

此时,女主角郝大姐又做了一些奇怪的动作,手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不断的重复,扬起手然后挥舞落下。

“她在挖坑。”阿黄解释说:“有一些狗被救回来之后,伤的很重,或者感染了疾病,她为了减少开支,就把这些狗活埋了。”

说完,又冲狗群里招招手。

几条大狗叼着几个破破烂烂的塑料袋过来了,里面都是狗骨头、皮毛。

还有一条灰头土脸的柯基,但是没有耳朵,原本应该长耳朵的地方,已经溃烂化脓,发出恶臭。

“这是我从她家不远处挖出来的。”阿黄摸了摸柯基的脑袋,说:“你们今天来之前,它刚被活埋,小家伙运气不错,被我挖出来了。”

陈锋点点头:“放它们自生自灭,很可能会被发现,影响她爱心的好名声?”

“是的。”阿黄抱起没耳朵柯基,认真的问陈锋:“为了虚名,为了谋利,杀戮无辜弱者性命,是否有错?”

陈锋想了想,说:“人和人之间,为了名利,会做出比这个更恶劣的行为。”

“但终究上不得台面,错就是错,再多的人做,错也不可能变成对,是不是?”阿黄问。

“是。”陈锋点点头。

此时郝大姐做出了更奇怪的动作,她坐在土地上,手里空无一物,却好像在吃什么,还吃的特别开心的样子。

“你是准备告诉我,她在吃狗肉?”陈锋问。

阿黄淡淡的说:“天生万物,人为灵长,抛开立场而言,人吃狗,吃猪牛羊,没有区别,我虽然很不喜欢吃狗的人,但人吃动物,终究不能算错。小先生是不是想告诉我这些?”

“你的意思呢?”陈锋问。

这次不用阿黄招手,之前那条哈士奇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在这种环境下,它居然还是一副对啥都很好奇的样子,歪着头用独眼很二的看着陈锋,还伸出爪子想挠他。

陈锋伸手握了握哈士奇的爪子,哈士奇很快活的样子,尾巴乱晃。

“问题是,你见过有人吃自己养的狗吗?她放养一些狗,就是为了让它们上膘长肉,若不是这家伙还算聪明,逃得快,早就成了锅中一盘餐。”阿黄说。

陈锋皱皱眉:“真的有这么变态?”

这句话不需要回答,阿黄既然要扮演一个审判者的角色,为了这场审判的正义性,他肯定会查清楚。

查清楚一个普通人的行为,对于一只妖而言,不算困难。

阿黄冷冷的说:“敢问小先生,我是犬类,这人杀狗卖狗吃狗,今日,我要她以命抵命,是否有错?”

“你说的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阿黄,你是犬类,而我是人类啊。”

“所以,小先生认为我错了?”阿黄问。

“从狗的立场来说,你没错,可我是人类,我只能站在人的立场讲话。”陈锋说。

阿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果然,连食心斋的先生,都不敢为我等异类说一句公道话。如此看来,这个世界,终究是没有公道可言。”

这个问题陈锋没有办法回答他。

在不同的评价标准和立场下,‘对错’,本来就是个伪命题。

“你逃出来,据说有两个多月了吧?”

“73天,怎么了?”阿黄不解。

陈锋认真的说:“阿黄,我要是你的话,不会把这难得的73天浪费这些事上。”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被骑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有些自由,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一番自由呢?

如果是我,我会吃一些以前没吃过的美食,洗吧澡,下馆子,上网打打游戏,到处逛逛,甚至,和人类女孩谈一次恋爱什么的。”

说着,再次拍了拍阿黄的脊梁:“你把她弄死了,蒋平也不会饶过你,何必把自己搭进去呢。老弟,别闹了,到此为止,跟我回去吧。

以后有空,我牵着你上街逛逛,吃点肯德基麦当劳,喝点珍珠奶茶,再介绍几个女狗给你认识,保证你过得美滋滋。”

第二十四章 入戏太深

被陈锋摸着脊梁,阿黄本能有种好舒服的感觉。

狗并不是一种天性凶残,喜欢争斗的动物,尤其是宠物狗,它们更习惯的生活,是在温暖的阳光下,懒洋洋的匍匐在主人的脚边,享受主人的爱抚。

“如果你遇到有人,杀人卖人甚至吃人,你管不管?”他问陈锋。

“如果被害的人,和我毫无关系,而且我可能要为此丧命,我也许不会管。”

陈锋说完,又想了想,“也可能会一时热血强出头,但是事后大概率会后悔。”

“那要是被害的,是你至亲呢?”阿黄问。

“这些里面不会你有的至亲吧?”陈锋看了看面前那几袋子狗骨头。

“我成为妖的时间很短,只有15年,一条像我这样的土狗如果努力点的话,是可以活过20年的。”

阿黄随手拿出来一块很厚很黄的大腿骨,有些出神的说:“这块骨头,是我弟弟的,他没有我的运气好,不但没有成妖,反而被人吃了,我逃走之后,曾经也想像你说的那样,大吃大喝快活一阵子,可是当发现这块骨头之后,我改主意了。”

“那你要是杀了人,怎么向蒋平交代呢?”

陈锋的确是在帮阿黄考虑,抛开人和狗的立场区别,阿黄其实比很多人类,还要有趣一些。

“谁说我要杀人?”

阿黄猛地抬头,瞪大眼睛,有点神经质的说:“我怎么会杀人呢?我可是一条好狗呀!我是人类的好朋友呀!”

他指了指三个群众演员:“要杀人的,是他们呀!作为一向走极端的爱狗人士,发现了真相,愤怒之下,将她活活打死,这很合理吧。”

话音刚落,三个群演果然面露狰狞,看向郝大姐。

陈锋一巴掌甩自己脸上,为自己刚才想法抱歉,明白了,不是有趣。

狗疯了。

“阿黄啊……你搞得我真的好为难,一定要做道德选择题吗?”

陈锋的确很不喜欢这四个人,他们要是死了,世界未必会变得更好,但绝对不会更坏;

可是,作为一个人类,他又实在不想看到他们死在自己面前。

关键是,如果调监控,会发现,自己和白珂,是最后见过白大姐的人!

她死了,自己会有很多麻烦。

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不如这样,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把这个什么迷魂阵放开,你愿意干什么干什么,我回家睡觉,只要不牵连到我,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可是,这么一来,主人就会知道的呀。”

阿黄若有所思:“主人对我很好,我不希望他伤心难过,更不想他因此受到牵连。”

“我说我会保密,你能相信吗?”陈锋问。

“呵呵。”

陈锋一摊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样?”

阿黄想了想,说:“如果在打斗之中,赶来主持正义,吸收魔气的食心斋小先生,舍己救人,被魔气撑死,或者,被这三个人发疯的人打死,这件事好像也说的过去,而且不留后患。你说呢?”

“阿黄,你是狗精,不是戏精!就算你是戏精,你这个剧本好像也不对吧。想要不留后患,干嘛要把我叫过来给你评什么理?既然你一开始就做好要杀掉他们的想法,又何必评理?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阿黄居然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陈锋的问题。

“也许,我对人类还抱有一线希望?

也可能是,我以为食心斋的先生,能有超脱世俗的眼界和心胸,给我这样的异类一个公道?

可是,现在看来,无非还是那四个字,弱肉强食。”

他抬起头,认真的说:“身为弱肉,就该有弱肉的自觉,狗被杀被吃被虐待的时候,又何曾问过为什么,又有谁来问过我们的感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问这么多呢,接受就可以了呀。”

陈锋明白了,

人类的臭毛病,特殊存在们也会有。

比如熊田,喜欢超前消费,宁可不吃饭,也要买摩托车。

这条狗,或许就是传说中的‘认为自己应该审判全世界的男人’。

“最后一句。”陈锋竖起一根手指:“既然你要审判,那被告至少该拥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力吧,你是不是应该听一听,他们四个是怎么说的?”

指向三男一女。

三男浑身黑气缭绕,围住郝大姐,随时要动手;

郝大姐还在很开心的吃着空气;

“可以。”

阿黄打了个响指。

四人微微一怔,又开始了新的表演。

胖痛心疾首的说:“把爱心事业当生意来做,社会的爱心就是被你这样的人给消费了!”

高义愤填膺的说:“跪下给那些被你杀害的狗磕头赔罪!”

矮皮里阳秋的说:“认识的人越多,我现在是越喜欢狗了,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活着的价值还不如狗。”

郝大姐呸一口吐沫啐地上:

“是我干的,又怎么样?!

我收养了20几年的流浪狗,为这些狗花费了多少钱,浪费了多少时间,我一辈子都耗在这上面了!

我算是想明白了,凭什么啊?我以前为了它们,生意没了,家没了,现在我过不下去了,它们就应该来报答我!

我买几条狗,吃几条狗,又怎么样?

就算养个儿子,我老了他该不该养我!

难道这些年,这些狗不是在吸我的血?

没我,这些狗一条都活不成!

你,仗着家里有几套拆迁房,赌钱打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个屁爱心,就想勾搭养狗的无知小姑娘!你有爱心?你就是臭流氓!

你,开个小麻将馆,冒充社会人,出老千,放高利债,什么坏你干什么,天天害人,一转脸来救狗?

还有你,三十多岁人了啥都不干,窝在家里打游戏上网,没钱了就伸手找爹妈要,你妈快六十了,还要天天五点钟爬起来扫大街,老娘我吃的是狗肉,你吃的是你爹妈的肉!

你们还有脸来跟我讲道德,谈爱心?

啊呸!”

……

能找齐这么奇葩的组合,阿黄实在是用了心!

对比当下那些压根不走心,把观众当白痴的电视电影导演、演员,阿黄这个狗戏精,可谓实至名归,比那些一部片子赚几千万的大腕们要敬业的多!

“好了,自我辩护结束,本庭宣判,维持死刑决议不变。”

阿黄微微一笑,一把提起陈锋。

一百多斤的重量在他手里就像个小娃娃一样,被轻松提起,随手一丢。

然后陈锋就摔在‘舞台’上,和演员们在一起。

一声响指,浑身魔气缭绕高矮胖扑向郝大姐。

第二十五章 这就是你要的走火入魔

三个男人和郝大姐好像沉浸在某种幻象之中,完全和现实割离,家里蹲小胖子最为积极,一记飞踹。

郝大姐满脸是血倒地,还在很快乐的吃着空气,大约阿黄是想让她在极度的快乐中被活活打死吧。

紧跟着高个子和矮子也冲上来,围着一阵拳打脚踢。

“小先生,选择的时候到了。”

阿黄抱着胳膊站在田埂上,神经质一样的大声说:

“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保护同类,吸收他们的魔气,自己爆体而亡呢?

还是站在狗的立场上,惩治杀狗者,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活活打死呢?

可是,如果你作为一个人,却选择了狗的立场,那他们三个人,会不会放过你呢?

真是让狗十分好奇的哲学问题啊!

现在,请给我一个答案吧!”

随着他咏叹调一样的声音,田地里的那些狗,也纷纷仰天长啸,发出呜呜呜的怪声。

三个人打得更狠了,郝大姐好像已经开始吐血,还在坚持不解的吃空气。

没办法了。

陈锋也真是没想到,本来只是很简单的找狗任务,会遇到一条疯狗。

“阿黄,是谁告诉你,魔气吸多了,会爆体而亡的,总不会是看小说里写的吧?”

他伸出手指,点向胖子。

“事到如今,你就不必再强装镇定了吧?”阿黄很大度的一挥手:“既然不会,那就请便。”

话音未落,陈锋的手指,已经点在胖子的眉心。

一阵让人全身颤抖的酸,在身体内弥漫开来。

嫉妒和优越感,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所没有,又强烈渴望的东西的过度追求。

它们都是酸的。

按照晋云的划分,胖子已经到了心魔深重的阶段。

心魔深重,魔性已经能严重的扭曲人的意识,

这个阶段的魔性,陈锋还是第一次遇到,

之前秦涟涟身上几丝心魔初生阶段的魔气,都让他直接呕吐不止,更何况是已经有本质不同的心魔深重。

移情指光芒大作,魔气尚未吸完一半,陈锋就已经脸色苍白,烦躁欲呕,浑身大汗淋漓。

手指,依旧紧紧的贴着胖子的眉心。

“吸,你尽管吸,千万不要客气啊!食心斋的人,死于魔气之下,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阿黄入戏很深,快活的尾巴都露出来了,在身后轻轻的摇晃着。

“你,好吵啊!”

陈锋低着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的确很吵,但他说的并不是阿黄。

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耳边,全是杂音!

全是胖子的声音。

魔气实在太浓,胖子的内心独白又多又吵又杂,

就像有几十个扩音喇叭,不停的用十六倍语速冲着他耳朵大声播放,脑子都快要炸开了。

而体内,淡金色的真气更是第一次无法压制汹涌而入的魔气,渐渐的被掩盖住了锋芒。

一点如同墨渍般的黑,从陈锋的瞳孔深处涌出,飞快的向四周蔓延。

“呦,不错嘛,已经吸完了一个,小先生,你的脸色很难看啊,筋都爆出来了呢,要不要休息一下啊?”阿黄在旁幸灾乐祸。

但如果他看的足够仔细的话,会发现,陈锋‘爆’出来的,并不是青筋。

一些黑色的花纹,在他的皮肤上,若影若现。

“好吵啊!闭!嘴!”

陈锋在胖子额头随手一推,胖子打着滚翻了出去。

“恩?”

阿黄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胖子大概有两百斤,陈锋这‘随手一推’,有多大的力量,才能让他翻滚着摔出好几米?

此时,陈锋的手指,已经点中了第二个人。

高个。

体内,淡金色真气几乎已经被彻底压制住,看不到一丝光,尽是滔天的魔气。

体外,一双眸子也已经被黑色所覆盖,只剩下最边缘的一点眼白,

浑身上下,深黑色的花纹越来越明显,

一片片诡异花纹相互连接,形成了布满全身的奇怪图案。

“怎么回事!”

阿黄终于收敛起了戏虐的笑容,表情凝重起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此时的陈锋,竟然让他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

阿黄低吼一声,眼睛一点点的突出眼眶,布满了血丝,嘴巴不停的变长,獠牙毕露,佝偻干瘦的身躯也飞快的膨胀起来,撑破了西裤和衬衫,露出里面长满毛发和脓创的躯体。

一缕缕口水,顺着它的嘴角落下,

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垂在身后。

眼看着陈锋就要吸完高个,阿黄终于按捺不住,咆哮一声,四肢着地,后腿用一种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反关节方式用力一蹲,两条前腿用力一扒拉,地面上顿时出现两道深深痕迹,像一颗炮弹一样弹射向陈锋。

半空中,伸出蒲扇大的肉掌,弹出像利刃一般的爪子,朝陈锋后脑抓去。

陈锋同样反手一抓。

手臂上,不知道何时已经长出了黑色的鳞甲。

手对手,爪对爪!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阿黄锋利的爪子在陈锋手背的鳞片上划过,留下几道淡淡的抓痕。

陈锋的五爪却直接插进了阿黄的掌心!

“汪!嗷嗷嗷……”

阿黄怪叫着急退,掌心五个深可见骨的伤口,狗血狂撒,受伤处更是传来被硫酸腐蚀般剧烈疼痛。

他还没落地,陈锋已经朝前跨出了一步。

跨出一步,这个动作并不陌生。

初遇晋云,在车厢中,他跨出了一步,落脚后,就从车厢的尽头,瞬间来到了中年大叔的面前。

所以,当陈锋跨出一步后,他就来到了阿黄的面前。

黑色的爪子,一把掐住阿黄的脖子,一点点将他提了起来。

“你……怎么会这……汪……嗷……”

阿黄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怪物!

此时的陈锋,的确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

手臂长出一层细密的鳞甲,浑身暗纹闪烁,连接成诡异的图案。

尤其是脸部,暗纹最为密集,像一张面具一样遮住了大半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

而眸子中,丝毫不见眼白,全是支离破碎的黑。

陈锋把阿黄的脸拉到面前,狞笑出声:

“这就是你要的走火入魔啊,满足吗?快活吗?兴奋吗?”

声音沙哑,像两块破铁皮在摩擦,发出桀桀桀的怪笑,浑然不似人类。

阿黄说的的确没错,吸收魔气,要量力而行,如果超过自身实力上限,那么就会反噬自身。

用行话来说,就叫做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者,无论实力境界,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成为心魔的奴隶,完全沉沦,要么原地去世,当场爆炸。

但是,过于年轻的阿黄,根本没有料到,更没有机会看到过,食心斋的走火入魔,原来是一个特别的保留节目。

第二十六章 烟斗的真正作用

“放开我……放开我……嗷嗷啊……我是蒋平的狗……我……是坐骑……你不能杀我……”

蒋平的狗,这是拉关系;

是坐骑,说明是体制内的,这是摆背景;

既然已经占据了上风,掌控了局面,陈锋显然应该考虑到这两点。

可是,陈锋却充耳不闻,眼中的黑色更加浓郁了。

淡金色真气完全被掩盖,只剩下充斥着胸膛的烦躁和破坏欲,想将眼前的一切生命彻底撕碎。

一个已经失去理智的人,怎么可能理性的思考问题?

青色的爪子如同铁箍一般收紧,清晰的传来颈骨开裂的声音。

阿黄用力挣扎着,却毫无用处。

长长的狗舌头像吊死鬼一样伸出来,毛茸茸的狗尾巴,无力的在陈锋脸上扫过,两条反曲状的狗腿,徒劳的颤抖。

作为一只妖,哪怕是很年轻的小妖,阿黄的实力,本不该仅仅如此。

至少,不可能输的这么惨,整么快,一击即溃。

但是,阿黄毕竟只是一条狗,即便他给自己起了‘黄飞虎’这样霸气的名字,依旧不能改变他作为一条狗的本性。

狗和狼,最大的区别,不在于吃肉吃屎。

所谓狗仗人势,意思就是,当主人在身边,它们是很好的助手,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就算是勇猛的猎犬,也需要在主人的指挥下,在同伴的配合下,才能发挥最大战力。

宠物,习惯了被豢养、被保护、被照顾,

它们的特长是卖萌、装可爱、带给人欢乐……

唯独不是战斗。

它们不需要独自在山野里生存,和其他的猛兽斗智斗勇,不需要和大自然抗争,争取一线生机。

成妖,对于宠物而言,更多只是运气,并非磨练。

当离开了主人,在生死关头,它们的天性中,缺少一份真正的勇气和狂野!

它们习惯于匍匐在强者的脚下,而不是挑战强者。

这种烙印在天性里的东西,即便成了妖也改变不了。

小人如狗,得志便猖狂,在自以为掌控了一切时,阿黄有着超乎寻常的表现欲;

一旦局面脱离了控制,它立刻慌了,

被陈锋一爪抓伤,他甚至开始怕了,

而近在咫尺,望着那张布满黑色花纹的脸,破裂纹路的漆黑眼眸,阿黄更是肝胆欲裂!

原本十成的实力,发挥不出三四成。

求生的欲望,压制住了报仇的渴望。

生死关头,土狗阿黄爆发出了最后的求生欲,充分的发挥了狗的另外一个技能:摇尾乞怜。

尾巴乱晃,凄声嚎叫:

“饶命!饶命!我,我,我也是受害者呀!”

陈锋桀桀怪笑:“小狗,直接死吧!”

说完,手腕一扭,就要拧断阿黄的脖子!

就在此时,地面上忽然鼓起一个土包。

“孽畜,休要伤人!”

蒋平灰头土脸的从地下钻出来,举着竹仗,气势十足。

紧跟着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阿黄被一个浑身覆盖这诡异黑色暗纹的家伙掐住脖子,提在半空,半死不活,屎尿聚下。

老头一愣之下,毫不犹豫的把竹仗一丢,啪得跪下来,五体投地,用他这百年来最大的嗓门,用力大喊:“晋老先生高抬贵手!”

其实吧,狗并非毫无勇气,有时候,为了救主,它们也会豁出性命!

只不过,狗的气质,真的会受到主人的影响。

……

磕了两个头之后,蒋平才意识到不对。

抬头,盯着眼前这个‘暗纹鳞甲怪物’的身形,惊诧说:“小先生?是您吗?”

回答他的,是一只长满鳞片的爪子。

蒋平被提到半空,

五爪发力,用力一扭。

波……

蒋平的实力,好像还远远不如他的坐骑,捏了半天都没捏断的狗脖子,换成蒋平,只轻轻一发力,就被轻松捏爆,尘土乱飞。

陈锋收回手,望着掌心里几颗黄土颗粒,黑色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人类应该有的表情。

有些茫然。

十几米之外,地面上涌起一个土包,蒋平的真身从地下钻出来,灰头土脸,脚上的黄土明显少了许多。

一手提着半死不活的阿黄。

“主人……救我……”阿黄有气无力的哀嚎。

蒋平看着他脖子上还在汩汩流血的几个洞,又是心疼,又是恼火,愤愤的一跺脚:“孽障,你活腻歪的是吧,怎么招惹他了?连法身都现出来了?”

蒋平也是惊魂未定,上次看到食心斋的法身,还是一个甲子之前。

巡城铁甲的断肢,妖王们的皮肉骨血,来自冥殿的大片死气,和仙灵们不要钱一样狂撒的金色血液,那是人间几百年来最大的一场胜利,也是几百年来最大的禁忌话题。

他现在根本不敢回忆那天发生的一切。

“不是走火入魔吗?”

“你才吃了几天安稳茶饭?懂个屁!闭嘴!”

蒋平皱眉一瞪眼,示意他不要啰嗦,然后保持安全距离,警惕的盯着陈锋的一举一动。

同时,暗暗的捏紧黄土印。

捏爆了蒋平的替身之后,陈锋没有追击,陷入了某种很奇特的处境之中。

胸中充斥着的只想破坏一切的杀意,随着刚才先后两次出手,尤其是后一次,捏碎蒋平的黄土替身,稍稍得到的发泄,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

体内被魔气压制许久的淡金色真气,终于重新露出了微弱的光芒。

那点理智本能的告诉他,很危险,这不对。

哪里不对?

他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我记得的,我带了的……

我记得,我一定记得,我特意带了……

书上写过……

走火入魔……

主动走火入魔……

当短时间内吸收的魔气,远远超过自身淡金色真气所能控制的极限……

法身……强悍的战力……失去的理智……无边的杀意……

“我,好像记起来了!”

一只手,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只烟斗。

一只普普通通的烟斗,

做工,谈不上精细;外形,谈不上精致;

唯一的特点,就是特别的老。

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不知道装过多少袋烟丝,被一个已经死掉的、特别无聊的、十分不走心的怪老头,不知道咬在嘴巴里抽过多少次的烟斗!

晋云给陈锋留了五件东西:

淡金色真气

移情指

房产证

食心斋笔记

烟斗

每一个都有巨大的作用,在现实生活和特殊世界中,成为陈锋安身立命的根本,

陈锋把烟斗塞进嘴里。

顿时,一股直冲天灵盖的呛人味道迸发出来了!

陈锋一下子就全部想起来了。

那些不知道经过多少次点燃熄灭,浓到根本化不开、洗不掉的烟油味,已经完全附着在烟斗里。

那味道,比食心斋所有的调料混合在一起还要恐怖,但却是唤醒理智的最好方式。

陈锋立刻按照笔记里记录的方式,憋足力气,用力的朝烟斗一吐。

这一口气吐得真长!

足足半分钟,感觉肺部都要被挤压破了。

手中的烟斗变得更加沉重起来,像一个铁坨子,

他也终于恢复了正常,身上的暗纹消失不见,鳞片褪去,眼眸重新变得黑白分明。

但是,与此同时,一股潮水般强烈的饥饿感用来,浑身每个细胞好像都在大声喊饿。

“小……小先生?可安好?”

不远处传来蒋平的声音,他还是不太敢靠近,保持了安全距离,背后身后的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黄土印。

“没事了。”陈锋强忍住饥饿,小心翼翼收好烟斗。

“小先生,到底发生了何事啊?”蒋平问。

陈锋看了眼已经变成大土狗缩在蒋平身后的阿黄,把拳头捏得叭叭作响,对蒋平说:“你让开。”

第二十七章 搞死他们

阿黄凶相毕露,獠牙突出,眼珠子都红了,冲着陈锋低吼。

狗仗人势!

主人在,他的斗志翻倍成长,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要大战一场。

刚才蒋平一直把黄土印握在手里,真正的底牌并没拿出来,真做上一场,他和蒋平配合,谁弄死谁还不一定呢。

再说了,此时魔气褪去,陈锋便是再想入魔,好像也没有‘燃料’了。

一根平平无奇的麻绳就从天而降,准准的套住了他的脖子,

蒋平用力一拽,阿黄一点力气都没了。

“不知这孽畜究竟做了何事,把小先生气成这个样子?”蒋平拱手赔笑。

“你要护短?”陈锋皱眉问。

“不敢不敢,嘿嘿,嘿嘿……”

“那你让开,我打够了再跟你说!”

陈锋直接推开蒋平,上去冲着阿黄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不是气的,而是后怕。

走火入魔这种事看起来很拉风,可是其中的危险性太大了。

要是烟斗没压住,怎么办?

要是吸入的魔气太多,不等自己想到烟斗,拿出来压制,就已经成魔了怎么办?

或者,今天遇到的不是熟人蒋平,而是另外一个土地,人家真的和自己拼命怎么办?

或者,遇到的熊田这样的大妖呢?

再或者,刚才稍微有些意外发生,弄死了个把普通人,怎么办?

入魔的不确定性太大了,又是第一次使用,完全没有任何经验,刚才运气稍微差一点点,现在倒霉的就是自己。

邪火全部发在阿黄身上,一阵暴打。

实在是太饿,打了几下,就觉得头晕眼花,实在也是没力气了,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呼呼喘气。

“小先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蒋平看着趴地上嗷嗷吐血的土狗,也是心疼的一阵抽抽。

他孤零零的在人世间快一百年,真正陪伴他的,也就是这条坐骑了。

再有万般不好,毕竟是自己家的坐骑。

事情不复杂,陈锋简要大致几句就说明白了。

蒋平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一个劲骂孽障孽障。

“蒋公公,他是真准备要我的命,这个事情,恐怕不是打骂几句就能了结的吧?”

陈锋是真的起了杀心,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他有多少委屈,既然想杀自己,再留着这条狗命,对自己都是个威胁。

要是蒋平真的护短,我也来一张悬赏,哪怕用几年的魔性调料当代价,也要买凶杀狗!

蒋平脸色很难看,斟酌了片刻,一躬倒底。

“小先生,总归是我教导不严,你放心,此事,我必然给你一个切切实实的的交代!”

“切切实实?”

“切切实实,一定让你满意!”蒋平认真说。

“好,那我等着看。”

陈锋又是一阵强烈的饥饿感涌上赖,咽了口口水,再这么下去,连吃狗的心都有了。

先不管这些,老头要是给的交代不够,或者还有威胁,依旧要买凶杀狗!

“那你处理一下,我先走,对了,郝大姐家还晕着一个,你搞定。”

“好好好,小先生放心,包在我身上。”蒋平连连点头。

陈锋最初以为土地公是保佑一方平安的,后来读书多了,才知道,蒋平叫做‘清洁工’更合适。

主要处理特殊存在们在现实社会中留下的‘麻烦’,抹掉痕迹,避免两个世界有太多的交集。

阿黄营造出来的幻象,就是蒋平的主要能力之一,‘处理’完之后,当事人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从这个角度说,一方土地,的确是‘保一方安宁’。

“哦,对了,你有手机吧?”

“恩有的。”蒋平点头。

“我待会传一段视频给你,你也处理一下。”

“放心。”

“那我走了。”

摆摆手,朝前走。

没一会,就到了省道,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刚开后门,还没坐进去,司机就从驾驶座冒出头:“老板,你坐前面,我车不能抽烟的哦。”

“咦?是你”陈锋认出来了,这位大哥不就是上次那个‘免费获得一个月绿色生活大将’的幸运儿嘛。

“你谁啊?”大哥盯着陈锋看了一会,没认出来。

一天要拉上百客人,怎么可能人人都记住。

“哦哦,没事,认错了。”陈锋一伸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

大哥估计是绿色生活过得很郁闷,脑袋上都生出了一丝儿很淡很淡的黑气。

好几次吸收魔性,加上刚才的入魔,陈锋现在对重口味的免疫力好像也提升了不少,

那一丝儿魔气,只让他感觉到微微一甜。

甜,是爱和恨。

‘老婆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我跪我跪,你什么时候消气了,我什么时候起来!’

‘买,必须买!买买买!老婆高兴就行!’

司机大哥被陈锋点了一下,下意识的一扭头,瞪眼说:“干嘛呢?”

“大哥你额头沾了一块纸。”

“哦,那你上车。”

“好。”

说了地址,司机开车。

一路开,一路又和之前一样,习惯性的聊天。

“老弟不怕你笑话,我老婆那人吧,什么都好,就是太讲究了,上次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把我车脚垫给烫坏了,她……

哎不对啊!”

司机说着说着,面露疑惑。

陈锋看向他,不会是认出我来了吧

为了这点屁事,杀人灭口,没什么必要吧?

司机琢磨了一会,重重一拍方向盘!

“这不对啊!他奶奶的,老子天天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这娘们,动不动就甩脸子!

不行,今晚回去,我一定要上床睡!重振夫纲!”

“大哥真牛!”陈锋忍住笑比了个大拇指。

……

回到食心斋,墙壁上空空荡荡,蒋平的悬赏榜文已经自行消失。

陈锋把今天唯一的收获,从司机那弄来的一丝魔气凝结出甜,然后迫不及待的拿出一包方便面,撕开袋子就朝嘴里塞,

看见窗口下挂着的腊肉,直接取下来,一大口咬上去。

要是有人看到他的吃相,估计会吓一大跳,绝对是饿死鬼投胎,!

咔咔咔……三袋方便面吃完,半条腊肉就这么活生生啃掉了。

肚子倒是很涨,可身体还是感觉饿。

想了想,出门,走出巷子,拐弯。

小卖部。

小卖部老板王哥,人称隔壁老王,正在用单身四十年的手速玩游戏,手机屏幕被捅得吱吱作响。

“小陈啊,这么晚还不睡,要买啥自己拿。”单身久的人果然都会炼就特殊技能,不用抬头,就知道来的是陈锋。

“好。”

跑柜子后面,凭着感觉找。

饼干,不想吃,方便面,额更不想吃,鱼皮花生,不想吃……

巧克力?

士力架?

隔着塑料包装袋,陈锋都觉得能闻到一股诱人到了极点的香味,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身体告诉他,我需要这些呀!

奶油蛋糕?

也不错,但是没有对巧克力和士力架的渴望那么大!

明白了,就是它们!

走火入魔之后,身体需要补充大量的热量和脂肪!

全部买了,抱了一满怀,哗啦啦全部堆在玻璃柜台上。

老王苟在草丛里的王昭君一个大招放偏了,没打到人还暴露了身形,被对方钟馗勾走一屁股坐死。

“艹!辣鸡!”

他愤愤的骂了句,放下手机,抬头说:“你买这么多?老弟,你年纪轻轻这么吃,要得高血压糖尿病的!”

“王哥没事,不是我吃,饭店配菜的。”

“哦哦哦,巧克力火锅是吧?现在流行这个,还是小伙子脑子子灵!我是不行了,年纪大脑子反应慢,手也跟不上,打个游戏都不是年轻人对手。”

老王一边嘀嘀咕咕一边给陈锋算账,把那些高热量食物一个个拿过来滴滴滴扫码。

陈锋开玩笑说:“王哥你单身四十年的手速还不行?”

“不行哦,现在网速太快了,网上资源又多,这些小臂崽单身两年,手速就能突破天际!得了,一共1123。”

“好咧。”陈锋拿手机对准桌上二维码刷了钱,拎着袋子走人。

老王又拿起手机,重新找了个草丛苟着,狠狠的说:“小臂崽子,搞死你们!”

第二十八章 原地去世的铅笔

士力架和巧克力果然有用,吃了四大块,那种几乎要垮掉的饥饿感终于渐渐褪去。

把剩下的都放在冰箱保鲜室。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浑身的倦意一阵阵涌来,眼皮子就跟挂了铅坠似得,睁都睁不动。

睡觉。

一夜无话,第二天醒来,又是下午了。

给白珂发了一条信息。

‘到家没?’

很快就回了。

‘早就到了啊,有事?’

‘没事。’

看来蒋平处理的很干净,没有留下什么首尾。

开门营业,

照旧没客。

也乐得清闲,烧饭蒸腊肉,照旧一个人吃饭。

刚吃完,巷子口又传来竹仗笃笃的声音,有人用陵江口音在唱

‘莲花落,莲花……’

“蒋公公,你就别唱了,直接进来吧。”

果然是蒋平,一手杵着竹仗,一手牵着一条杂毛土狗。

但是……

但是它现在,好像就是一条杂毛土狗。

眼睛里,已经找不到那种非常拟人化的情绪,只剩下宠物应该有的可爱,还有那种长时间流浪的动物,对人类的一丝丝警惕。

“它不是妖了?”陈锋问。

蒋平叹了口气:“得之太易,对它,未必是好事,若不是小先生手下留情,它已然没命。我将它彻底打回原形,消了十几年道行,日后,它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土狗,若是能老老实实随我要饭,说不定将来还有机缘。总之,几十年内,是再也无法兴风作浪了。”

“可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是老头子救得快。”陈锋事实上都不是很清楚自己完全入魔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平见陈锋依旧不松口,一躬倒地:“总之是我教导不严,过于溺爱了,还望小先生看在我的面上,饶它一命。”

说完,直接拎出一个破破烂烂的麻袋,从里面掏出几件东西来。

“你这是准备贿赂我啊?”陈锋笑问。

“哪里哪里,这悬赏花红,是小先生应得的,这个小物件,是我替他向小先生赔礼了。一件件说吧。”

他先递过来两支香火。

陈锋接过仔细看了看,和平时寺庙里烧香的那种‘香火’差不多,只是周身刻着一些神秘符纹。

“怎么用啊?”

“嘿嘿,若是古代,那步骤可谓十分繁琐,不过如今一切从简,小先生也不是一般的愚夫愚妇,简单,只需有一香炉,直接点燃,心中默念即可。”蒋平说。

香炉店里就有,可能是晋云用来熏香的。

点燃第一支,握在手里,问蒋平:“求什么都行吗?”

“那是自然,求什么都行,不过灵不灵,却不一定。所求太大,所献香火太少,自然是不灵的。总之,不可太贪。”蒋平说。

陈锋懂了,说白了就是等价交换,出十块钱,就只能买到十块钱的东西,说不定还不值十块钱。

“求子呢,替人求子。”陈锋问。

“求子是大事,两支香火恐怕不够,不过,也要看对方福缘功德。”

蒋平说着,拿出一张纸,一支很普通的铅笔放在桌上,说:“一炷香烧完之内,就会有回应。”

陈锋点点头,心中默念愿望,然后把香火插上香炉中。

青烟袅袅升起,

不像普通香烛袅袅绕绕,而是笔直一条,直冲向天。

香刚烧了五分之一,铅笔忽然自己站了起来。

在白纸上一阵游动,留下八个字:

积善之家,必有蒙荫。

蒋平一抱拳,满脸堆笑:“恭喜恭喜。”

“这是,成了”陈锋问。

“贵亲定然是福缘深厚,行善积德,以这回应来看,得子虽晚,却是厚积薄发,来日定然富贵平安。”蒋平说。

“那就好,不过,你一个土地公玩笔仙,是不是背叛组织啊?”陈锋开玩笑说。

“都一样,万法同源嘛。”蒋平嘿嘿笑:“以前是用扶乩,如今一切从简,笔仙又不占地方,又不耗材料,方便。”

陈锋拿起第二支香火,琢磨着这次该求点什么。

之前他想过几个选项。

求财。

一支香火,未必能求到多少财,晋云也说了,为自己求,效果会大打折扣;

求色。

有钱了,还怕没色?

求升级求法宝求技能?

就凭着一根香火,估计也是扯淡。

陈锋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不晓得,能不能得到回应。

点燃香火,心中默念所疑之事,然后插上香炉。

笔直的青烟向天而起。

一直香火烧到一半的时候,桌上的铅笔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香火眼看快要燃尽,就在陈锋已经不抱指望的时候,铅笔毫无预兆的自己跳了起来。

悬浮在空中。

却没有写字,而是像打摆子一样,颤抖起来。

越抖越厉害。

片刻后,咔嚓一声,从中断成两截。

“咦?!”

蒋平大吃一惊。

他当土地这么多年,见到过很多次祈福。

大多数情况下,祈福之人所求之事,都过于贪婪,所以得不到回应;

少部分有回应,但是回答大多是含糊其辞,像今天第一次回答那么肯定的,极少。

但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许把铅笔给‘许’断掉的。

到底许了什么愿,‘上头’反应竟然这么强烈?

他偷偷瞄陈锋的神色,心想这位小先生总不会许愿要白日成仙吧?

也不对,以前许愿白日成仙的人很多,无非是得不到任何回应,怎么可能笔都断了?

就跟考试一样,

有人考得好提前交卷,也有人考的不好得零蛋,

撑死了,无非也就是作弊被抓大闹考场。

可是谁见过,考生直接把考场考爆炸的?

“小先生所求到底何事?”蒋平惊讶问。

“世界和平。”陈锋说。

“呵呵,果然是大宏愿。”

蒋平摇头一笑,既然他不想说,那问也没用。

“这又是什么?”

刚才蒋平拿出来的,除了两只香火,还以一个小小的戒指。

跟地摊上的十几块钱的镀银戒指差不多,做工很一般,有个小小的狼头……

仔细看,是狗头。

“我把这孽畜的妖灵灌注在其中,小先生戴着它,把真气注入其中,就能让人产生幻象。”

“幻象……”陈锋回头看了眼缩在桌角的阿黄。

昨天遇到了很多‘幻象’。

人家遇到的是鬼打墙,自己遇到的,叫做狗打墙。

狗看戏、狗打墙、三个男人和郝大姐的奇怪行为,都是因此。

包括蒋平‘处理后续’,也是利用幻象,让人觉得一切都是做了场梦。

“有什么限制没有?”陈锋挨个手指朝上套。

食指最合适。

“只能对普通人起作用,范围和力度也有限,遇上同道几乎无用。算是个小玩意,给小先生赔罪。”

蒋平又绕到了最初的话题,说来说去,还是想保自己的坐骑。

说到底,还是屁股决定脑袋,没死人,蒋平终究是想护着这条陪了自己十几年的土狗。

“那以后,我露了踪迹,需要有人来帮忙处理……“

“随叫随到,任劳任怨!”蒋平抢答,然后递过一大把瓜子。

“你老人家真的适合去演西游记,有空带它去看看兽医吧,可能是疯狗。”

陈锋戴上了戒指。

毕竟,和西游记里那些坐骑杀人无数,最后只是嘴上骂两声孽畜,做做样子的神佛不同,蒋平终究是废了阿黄的道行。

“不瞒小先生,最初救下它时,的确有些疯。”

蒋平摇头苦笑,无论如何,总算是松了口气。

看到蒋平为了一条狗,可谓是千方百计的讨好自己,陈锋多少也有些同情他们这样有编制的家伙。

不得自由,受尽约束。

难怪晋云到死,最多也只愿意当一个客卿之类的角色。

“哦,差点忘了这件事。”蒋平从破褡裢里拿出一张纸地给出陈锋。

纸上面画了个奇怪的图案。

“小先生见过这个图案吗?”

第二十九章 禅心学会

纸上有一幅画。

一个慈眉善目胖乎乎的人侧卧,一手托腮,似乎在睡觉,另外一手捧在胸前,手掌心里坐着一个同样是胖乎乎的小人,

那个小人依旧侧卧,还是一手托腮打盹,一手卧着一个更小的小人,

更小的小人依旧侧卧……但是由于画工不可能那么精致,到了这一轮,小人掌心里什么都没有,是实心的,

能看得出来,这幅画的信息,应该想传递的信息是掌心里还有更多的小人,一个捧着一个,然后不停的循化下去。

最外层的那个人身后有一圈圈光晕,和那种佛祖、菩萨画像在脑后不同,光晕在身体后面,感觉像是身体发出了某种电波。

“没见过。”陈锋摇头:“什么意思?睡梦罗汉拳?”

“这孽畜交代,他偶尔在网上加入了一个叫做‘禅心学会’的群,之前小先生捏碎瓜子,我没有及时收到信息,就是他从这个群里,学到的阻隔信息的法子。我估计,应该是一群同道。”

蒋平指了指纸上的图案:“禅心学会的标记。”

“修真聊天群?”

“那个群已经被解散了,什么线索都找不到,我也无从得知。”蒋平说。

“没听说过。”陈锋指了指墙壁:“要不然你贴个悬赏,只要开价高,肯定有人愿意去调查。”

蒋平笑了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既然这孽畜已经回来了,倒也不必再生波澜。若是小先生没有其他要交代的,我这就告辞了。”

“你要不要吃点,臭没了,好像还剩点苦和涩?”陈锋问。

“吃不起吃不起,被小先生捏死一只分身,又废了好大力气才消他道行,如今是囊中羞涩的狠。”老头冲陈锋一抱拳,拽着麻绳,把阿黄拖出大门。

竹仗在地上笃笃轻点,蒋平牵着狗,慢悠悠的走出巷子。

陈锋想了想,也跟着一块出去了,到巷子口一转弯,来到小卖部。

老王还在那玩手机游戏,听声辨人的功夫相当了得,头也不抬说:“小陈来了,要什么自己拿。”

“不买东西,闲逛。”陈锋趴在柜台上,看他手机屏幕上的游戏角色刚才泉水复活上线,战绩惨不忍睹。

“王哥,你技术可以啊,什么时候带我开黑。”

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摩挲着手上的戒指。

“别逗你你王哥开心了,我什么技术我自己还不清楚啊?就是跟着混。”老王再次习惯性蹲草。

话音刚落,对方c位射手就蹦蹦跳跳的从河道出现,准备去打龙。

“死吧!”

老王眼神一凛,露出玄幻男主角霸气表情,一个2技能丢出去,紧跟着就是大招。

屏幕上,二技能丢歪了,啥都没砸中,反而暴露了自己,被对方射手biubiu一阵扫射掉了半管血,紧跟着被紧随其后的辅助直接收割掉。

可是在老王自己眼里,这个2技能一下子冻住了射手和赶来支援的辅助,紧跟着暴风雪从天而降,两个人的血哗哗哗朝下掉。

“双杀!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老王也有双杀的一天!去死吧你们!”

大乔的圈圈光芒一闪,对方剩下三个人全部传送到位赶来支援,河道爆发激烈战斗,老王一顿操作猛如虎,直接拿下五杀。

“王哥6啊,我先回去了,下次带我开黑。”陈锋笑着闪人。

现实中,老王家水晶只剩最后一丝血,作为中路法师,王昭君一直蹲在家门口的草丛里,眼睁睁看着发生在身边的团战无动于衷,直到队友一个个被杀,水晶被推掉。

“没问题!下次来,哥带你飞!”

老王美滋滋,没想到原来自己才是隐藏boss!

刚说完,一低头,愣住了。

“咦?怎么输了?这样都带不动,四头猪啊?

咦!我的五杀呢,系统我的五杀呢!

咦!举报我挂机?!

辣鸡!”

……

在老王身上试验了一下,幻象效果还是令人满意的,陈锋忍不住又朝自己身上丢了一个。

开心一下。

躺在床上,等了半天,也没有想象中来自异国他乡的老师们出现。

无效。

想靠着幻象过上声色犬马的好日子的算盘落空。

既然没有老师们来上课,陈锋还是爬起来自己看看书,要不是最近埋头苦读,读到了入魔和烟斗这一段,说不定想在已经栽在阿黄的手上。

还有,如果那天蒋平选择拼命,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这也是最后还是卖了蒋平面子的原因之一。

所谓的土地,并不是什么天庭或者地府封的官职。

根据晋云的记录,生活在人间的特殊存在们,为了确保整个大环境的相对安宁,由一些强大的存在,自行组成松散组织,主要确保特殊存在的世界,和普通世俗世界,互不干扰。

土地就是给组织打工的,负责抹去特殊存在对人类世界影响的痕迹,每个土地都随身带有黄土印,这玩意由一个地区的组织头目炼制签发,即是土地的力量来源,也能起到‘法宝’的作用。

换句话讲,蒋平要是拼命,是可以借用一小部分所谓‘陵江郡镇守使’的力量。

镇守使,很高端,是陈锋现在压根不可能触碰到的存在。

自己目前最大的优势,其实还是食心斋这块招牌。

现代社会,人类科技发达,特殊存在们都下意识的收敛自己的行为,融入到现代社会,动不动就害人、吃人,乃至大规模屠杀人类的特殊存在越来越少,

因为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现代社会物资丰富,只要特殊存在们愿意稍稍动点心思,凭借自身的能力,就能活的很好,根本没必要冒着偌大风险去和人类为敌。

相反,由于社会发展太快、生活节奏和观念冲突等等,倒是越来越容易产生心魔,而产生心魔的家伙,有些像特殊存在世界里的‘精神病’。

这些家伙,不会买‘组织’的账,行事更是癫狂。

而偏偏,产生魔性的很大一部分是人类,不好轻易灭杀。

这种局面下,能吸收魔性的食心斋,就显得尤其重要。

这也是蒋平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客气,近乎讨好的原因,不仅是因为食心斋能提供调料。

不过陈锋觉得,在任何‘社会’里,终究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食心斋小先生’,金光灿灿的招牌,理论上来说,即便是一郡镇守使见面,也要叫一声‘小先生’,

但是,这份金光灿灿,是晋云打出来的。

现在食心斋交到自己手里,短时间,可能各方面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尊敬,长远看,终究要靠实力还说话。

目前只能处理心魔初生,到了心魔深重,一条下去自己先走火入魔,成为社会公害。

说到底,还是要不停的做业务,食心斋的作用越大,自己的淡金色真气越强,在特殊存在的世界里,就越能站得住脚。

……

看了会书,有点疲惫了,打开电脑,搜了一下‘禅心学会’。

网上没找到什么记录,可能的确就是少数特殊存在自发组成的小团体。

时间一点点过去,又到了凌晨,去饭厅关灯,准备打烊睡觉,门口风铃响了。

这时候谁上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披散的头发挡住了大半脸庞,只露出一个苍白的下巴。

在头发缝隙中,一只毫无生气的眼睛,正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陈锋头皮微微一麻。

阿飘?!

第三十章 被人间抛弃的阿飘

妖,陈锋最近见得多了,

可是,阿飘,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他从小就对阿飘这种传说中的存在,有一种执念。

被姑妈陈静云历练多年,渐渐消除了对太平间、坟地之类的恐惧后,反而产生了一个新的好奇点:寻找阿飘。

传说中,太平间里有阿飘……陈锋没见过;

传说中,墓地里有阿飘……陈锋也没见过。

半夜在老槐树下,凌晨一个人在火葬场门口,半夜搭乘最后一班公交……总之传说中阿飘们经常出没的场所,陈锋以前都试过,可从来没见过真正的阿飘。

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阿飘的存在?

如果没有阿飘,那些古文典籍、乡野杂谈里,为什么阿飘会有如此重的戏份?

总不能全是人类凭空想象的吧。

此时,半夜12点,风铃声响,一个连衣裙女人,批头散发站在门口,长发中露出一只眼睛……这怎么看都像传说中的阿飘。

一条浓浓的黑气,在头上盘旋不去。

一只心魔深重的阿飘?

搞什么搞,又要走火入魔?

握紧了烟斗。

“老板您好。”

阿飘怯生生的鞠了个躬,递过来一张打印纸:“麻烦您看一下,见过这个孩子吗?”

恩?

寻人启事?

阿飘怎么会有脚?还发寻人启事?

说话的声音很温柔,抬起头之后,露出苍白但不恐怖的脸,能看得出,是因为精神消耗太大,而不是电影里那种故意吓人的苍白。

长得,还不错。

寻人启事上,印着一个大概也就一两岁的小孩,胖乎乎的,眼睛大大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老板,耽误您时间了,麻烦您给看一下,这是我孩子,您要是看到了,就打上面的电话,谢谢您了。”女人一边说,一边再次鞠躬。

很明显,这也不是一只阿飘,而是失去孩子的母亲。

陈锋看了眼寻人启事的内容。

前年走失了,至今已经两年半了。

根据有关统计数据,孩子走丢后,24小时是黄金时间,过了72小时,如果是被拐卖,找回来的概率—基本靠天意。

尽管很同情,可只能实话实说,摇摇头:“恩,没见过。”

“麻烦您仔细想想,谢谢您,谢谢您。”

女人一个劲的鞠躬。

“我真没见过。”陈锋说。

目光落在寻人启事的落款上。

刘悦,是她?

女人流露出失望神情:“那……那对不起,打扰您了。”

“等一下。”

“您见过吗?”女人重新回过头。

“我真没见过你孩子,不过来我这里吃饭的,我都帮你问一嘴,有人看见的话,会联系你。”

说着从抽屉里拿了瓶胶水,在寻人启事背后一刷,然后啪一下贴在饭堂里最显眼的墙壁位置上。

女人深深的看了墙壁上的寻人启事一眼。

“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脸上的黑气更浓了。

“不要害人。”陈锋低声说。

女人也不晓得有没有听到这句话,转身朝巷子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好像能听到幽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的孩子,你在哪里……”

……

……

刘悦这个名字,陈锋有印象,而且印象很深。

大二的时候,陵江市发生了一切小孩被拐卖事件,整件事里有很多能抓人的新闻点,当是各路报道沸沸扬扬。

刘悦的丈夫是消防员,一次火灾中为了抢救火场被困人员英勇牺牲,就在牺牲的那一夜,刘悦在医院生下了儿子。

一年之后,孩子当街被抢。

当时的场面十分戏剧性,抢孩子的是个中年大妈,一开始是找刘悦搭话,夸孩子可爱什么的,说着说着,抱起孩子就跑,就在刘悦和对方争抢孩子的时候,边上又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哭嚎着说刘悦抢她家孩子。

于是路人反而把刘悦当成了人贩子,刘悦被人一群‘见义勇为’的人拦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抢走。

第二轮报道引起的轰动更大。

可是由于事发地点那段时间正在修路,摄像头线路坏了,没有足够的线索,一直悬而未破。

从那以后,刘悦就踏上了艰辛的寻子之路,一个单身年轻女人,也没有太多更好的办法,只要有线索,就去外地找,没有线索的时候,就在市里各地发寻人启事。

但之后,还有第三轮报道。

省里成立了专案组,半年后案件告破,人贩子被抓,但刘悦的孩子已经被害死。

刘悦受打击太大,精神失常。

从那以后,经常有人在半夜,遇到一个披头散发,手拿传单的女人,见人就问有没有看到我的孩子,

无论春夏秋冬,都是一身淡色的,脏兮兮的连衣裙。

孩子丢的那一天,她就穿着这身连衣裙。

陈锋难得的一次,看见魔气没有吸。

心魔是执念,但从另一方面来看,执念,又何尝不是人活下去的心里寄托和精神依靠?

这一年多时间,刘悦只是游荡,并没有发现会害人,从刚才的接触看来,她也没有害人的心思,

吸掉了她最后这份精神寄托,也许,就等于拿走了她活下去最后的勇气。

尽管这份勇气,也是虚妄的。

关掉网页,又看了会笔记,关灯睡觉。

躺在床上,又开始琢磨之前想的。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阿飘呢?

……

第二天中午,熊田骑着摩托很拉风的出现。

得知阿黄事件后,很不屑的瘪瘪嘴,说这狗疯了,是该狠狠教训一下,否则真惹出大麻烦来,招惹出巡城铁甲,连蒋平都要跟着倒大霉。

巡城铁甲,陈锋在食心斋笔记里看到过这个词,如果说蒋平是‘消除痕迹’的清洁工,那么巡城铁甲,就是组织里的金牌打手、武力担当,直接镇压越线者。

“熊哥,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阿飘啊?”陈锋又问。

“有啊。”熊田点点头:“不过很少,我都只见过一次,刚冒头,就招惹来一个巡城铁甲,被直接斩了。”

顿了顿,说:“这东西是不能在人间存在的,一旦出现,就是大祸!”

“为什么?”陈锋好奇问,就实力而言,觉得电视电影里那些阿飘,好像还不如阿黄强力,更不要说熊田这样的大妖怪了。

“我也不清楚,以前听晋云说过一嘴,好像是什么盟约之类的缘故,一旦有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出现,就会被绞杀。你问这个干吗?见到了?”

“没。”陈锋摇头。

盟约?

没听说过,回去翻翻书,也许有吧。

把甜味的炸鸡翅端过来:“先付账。”

熊田拿手机刷了一千,悠悠的说:“熊与人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啊。”

“为什么荡然无存,熊哥你心里没点数吗?”陈锋边收拾灶台,边说。

“嘿嘿嘿……”

熊田发出狂浪的笑声,然后三下五除二把一盘六个鸡翅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最后,意犹未尽的抹了把嘴,说:“你们食心斋的东西,不吃吧,饿得慌,吃吧,太过了又心疼的狠。真的,每次来我都很矛盾。”

陈锋看了眼停在门口烤漆锃亮的哈雷,说:“要不然你把车抵给我,我供你一年?”

“你见过有谁为了吃饭卖老婆孩子的吗?走了,拜拜!”

大狗熊一片腿,跨上哈雷,嗡嗡嗡几下,冲出了小巷子。

陈锋总觉得,照他这样飙车,早晚有一天得撞。

第三十一章 驴得宝

“下面播放一条天气预警通知,根据省气象台预测,本省将迎来五十年最热夏天,请市民做好防暑降温……”

今年夏天的确很热,热的没法过,陈锋一大早就是被热醒的。

一身汗,跟才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床上面留下了一个类人型的印子,全是汗湿透的。

到后院里打了一通井水,从头浇下去。

哦哦……爽到一塌糊涂,地下水就跟冰镇似得,整个人都精神了。

不过也不能总是靠着地下水维持生命,这玩意‘阴气’太重,直接喝会拉肚子,洗澡多了,也容易受凉。

夏天,还是要认空调当干爹,才能保住小命!

店里照旧没人,靠里面几张平时不坐的桌子都落满了灰,陈锋也顾不上打扫,关了店直接出门,准备买台空调回来。

柜式空调暂时用不上,一来店里客人少,来的也基本都是那种丢在炼丹炉里烧一烧也未必会直接死掉的特殊存在,装空调意义不大;

二来是没钱,柜式空调价格高,电费也吓人。

关门上锁,走到巷子口,这几步路,浑身就又出汗了,朝左边一拐,先去老王小卖部,买瓶冰水带着,否则不一定有命达到空调卖场。

‘怎么不行了呢?怎么就不行了呢?我就不信了呢!给我死!草……’

一进门就看到老王咬牙切齿的和手机屏幕作斗争,神情很狰狞。

伸头瞄了眼,又是在泉水等待复活,还有30多秒……

本来想助人为乐,丢个幻术过去,又怕他沉迷游戏,坑害队友,于是作罢,从冰柜里找了瓶有一半的结冰的冰红茶,结账走人。

“今天状态不好,下次带你开黑啊……”身后传来老王遗憾的声音。

“谢谢王哥!”挥挥手。

直接打车直奔电器城,在电器城里转悠了一圈,没见到有魔气的顾客,看起来国泰民安的,绝大多数人日子过得都还算舒心。

正好遇到某国产品牌空调做活动,打折力度不小,直接买了一台,和安装师傅一起押车回食心斋,一阵叮铃哐当操作,把空调装上了。

站在空调口,冷风呼呼呼呼的扑面而来,终于又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没一会,不大的房间温度就下来了。

房间里太舒服,前面饭厅没空调热的要死,和蒸笼一样,朝房间里一钻,压根就不想出来。

打烊。

躺在卧室里继续读书。

一天就这么混过去,恢复了储玲玲口中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的状态。

到了晚上快八点,电话响了。

白珂的。

“你听说没有?”白珂张嘴就问。

“听说什么?”

“郝大姐他们出事了,哦对了,你不在群里不知道。你现在能走得开吗,请你吃好吃的,咱们见面说?”白珂说。

“好啊。”

有点奇怪。

蒋平不是‘处理’了嘛,怎么她还对自己这么热情,总不可能是自己的魅力已经突破天际,深深的存在她的脑海里,连蒋平都处理不了??

“你这个工打得果然很自由……那过半小时,周园路口见。”

“ok”

……

……

周园路很近,陈锋等了30分钟才出门,步行过去,也就20分钟。

也就是说五十分钟之后他才到。

然后又等了10分钟,白珂才姗姗出现。

“吃什么?”陈锋很习惯的样子。

白珂的迟到区间在女生中属于正常水准:就是那种女生觉得我没有迟到啊,搞不清楚情况的男生会觉得这个人人品有问题,然后千年单身。

“这边最著名的是驴肉。诺,就那家,驴得宝!”

果然很有名,大排档周围污水横流,但却露天却坐满了人。

驴肉?

不太好吧?

阿黄事件搞得陈锋都有点心理阴影了,会不会哪天又冒出来一头驴妖?

请小先生去评评理?

人类好残忍,熬我的皮,吃我的肉……

还我的鞭来!

大夏天的,一想到这个,鸡皮疙瘩一身。

不过,很快的,就被面前香喷喷的锅子和白肉征服了,把驴妖什么的抛到了脑后。

“香吧,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我从小就来他家吃,吃了十几年了!”

白珂毫无形象的在撸一串驴宝,嘴角全是油,还很热情的介绍说:“你真不吃啊?我跟你讲,他家驴宝洗的可干净了,一点儿怪味都没有!”

“额……兔死狐悲你知道什么意思吧。”陈锋看她嘎吱嘎吱咬着,下意识夹紧了腿,精神上感到一阵蛋疼。

再说你一个女生,吃这个,不觉得怪吗?

“我是医生好不好,什么没见过,早就免疫了。”白珂满不在乎的吞下一大块。

“你不是精神科医生吗?”陈锋问。

白珂一边吃的香喷喷,一边说:“那些躯干僵直的病人,经常会拉一身都是大小便,护士忙不过来,我们就要去给他们清理全身,帮他们洗澡,我什么没见过有人统计啊,一个精神科女医生,平均职业生涯要见超过五百次大小便失禁,超过两百条形状各异的……”

“大姐我们吃饭能不说这些,你不是说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陈锋直接打断了白珂的豪放,正在吃饭,实在不想提什么大小便和用‘条’这个计量单位来计算的器官。

回到正题比较好。

“哦哦哦,你不说我都忘了。”

白珂抽了两张餐巾纸擦擦油手,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给陈锋看。

视频里很黑,但是,依稀能听到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的对话,

说着说着,三个男人发了疯一样,冲上去暴打郝大姐。

“真的没想到郝大姐是这样的人,这个视频现在在全国的宠物圈子里传开了,她这次算是身败名裂,人也被打得内出血住院了……

还有这三个人,也被抓了,我就说嘛,他们太极端了,早晚要出事。

奇怪,这个视频是谁拍的呢?”

“路过的好心人吧。”陈锋波澜不惊的点点头。

“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吗?”陈锋反问。

白珂用力的想了想:“那天,我们去找了郝大姐,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你忘了?”陈锋现在越来越怀疑蒋平是不是没处理干净。

怎么回事?

白珂收起笑容,盯着陈锋看了一会,认真的问:“陈锋,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吗?”

“不信。”

陈锋嘴里塞着驴肉,心里骂着狗主人。

老头太不靠谱了,这点屁事都处理不好!

第三十二章 吸引怪物体质

女人主动提问,有时候并不是需求答案,而是为了她的接下来要说的话,做一个铺垫。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是‘我看上了一个包’;

‘你这话什么意思?’

接下来并不要回答,而是准备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

总之,陈锋的‘不信’两个字,就好像放屁一样被白珂忽略了。

她继续自言自语:“我昨天和你从郝大姐家回来后,我做了个梦。梦到,回来的路上,遇到一群看戏的狗,然后,又遇到一只会说话的狗。”

“你这个梦还真奇怪,是不是因为你养了三条狗?”

“不是不是,我养的三条,全是德牧,可是我昨天梦到的狗种类很多,会说话的是哈士奇。”

“哈士奇会说话……等等,你养了三条德牧?”

白珂睁大眼睛:“对啊,怎么了?有问题吗?”

陈锋脑补了一下这个画面,白珂一手拿着手术刀,身边围绕这三条威风凌凌的大狼狗,行走在精神病人群中……

生在这个没有集中营的年代,她屈才了。

“没什么,二环内不给养大型犬。”

“我住奥瑞花园。”

“哦,你当我放屁,继续说吧。”陈锋本来今天还想向对方坦白,自己其实是在市中心有门面房的男人,

不过听到这个顶级别墅区的名字,丝毫提不起兴致聊什么门面房。

“不仅是狗,我从很小开始,就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恩……”

她开始掰着手指头数。

六岁的时候,又一次摔跤,摔破了头,就梦到家里的桌子会咬人;

八岁的时候,从动物园游玩回来,梦到动物园两只猴子在一起商量怎么逃跑;

十二岁那年,老房子着火,之后就梦到有个浑身漆黑的人半夜来烧屋子;

十四岁那年,梦到一个茶壶大半夜长出手,朝肚子里倒开水泡茶;

十五岁,十六岁……

从小到大,很多次梦到奇奇怪怪的事情。

偶尔做一个奇怪的梦,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一辈子坚持不懈做奇怪的梦,那就真的很奇怪了。

最多的时候,一年能做七八次奇怪的梦。

“一度我真的很怀疑,我得了精神病。上大学的时候,我爸妈都反对,但是我还是选择了精神科。”白珂说。

陈锋想了想,说:“应该只是你运气比较差吧。”

“运气什么意思啊?”

能有什么意思?

一个经常能遇到特殊存在,然后被土地‘处理’的人,当然是运气比较差。

“不瞒你说,我爸还特意找人给我算过,说我命火不旺,八字极阴,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白珂说。

“算命的是根据结果反推而已,哪有这种说法。”

要是经常看到特殊存在,就说明什么‘命火不旺,八字极阴’,那食心斋传人岂不是九阴真经的传人了,阴到了极点。

白珂正要接话,忽然耸然一惊,直勾勾的望着陈锋身后。

陈锋背后,就是一条小巷,黑漆漆的。

“你这样看着我干吗,我背后有鬼啊?”陈锋说。

“我就是嘛,我阴气重……”白珂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表情里还带着一点儿无奈,说:“你,千万别转头……”

最讨厌人这样了,这么说,岂不是诱惑人家一定要转头。

于是陈锋就下意识的回了一下头。

一只阿飘,出现在视野中。

“您好……”

一张寻人启事递了过来。

刘悦好像完全不认识陈锋一样,痴痴的问:“您看见过我的孩子吗?”

头上的那一条黑气缠绕不去,好像更浓了一些。

陈锋都有些想出手吸掉了,可是这个情况,他多少也有点麻爪子,如果吸掉之后,女人最后一点儿生存的希望和动力也随之消失,寄托没了,做出什么傻事来,陈锋并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也不可能当众表演一下走火入魔,干掉大排档的几十个人。

“没有,有消息会通知你的。”接过了寻人启事。

“恩恩,谢谢,谢谢,你好。”刘悦又向白珂鞠躬,递过去一张寻人启事:“请问,您看到我的孩子了吗?”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刘悦失望的走了,临走之前,还没忘记说‘打扰你们吃饭了,对不起’,然后又像个乞丐一样,卑微的去下一桌发寻人启事。

白珂认真的把寻人启事看完了,眼神有些复杂。

没有问陈锋,显然,同为本地人,她也听说过刘悦的故事。

“有时候精神病人可能还算是幸福的,至少可以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就没这么痛苦了。”她说。

刚说完,一阵喧闹。

斜对面一桌,三个喝多了酒的中年男人,跟刘悦拉拉扯扯起来。

也不能说是占便宜。

大概是看刘悦年轻身材不错,明显有点恍惚,所以拿她取乐。

“妹妹,哥在这一片,方方面面都熟,你陪哥喝一杯,找人的事哥给你办了怎么样?”故意把宝马车钥匙标记露在腰带上的四十多岁男人,伸手要去拽她。

刘悦畏畏缩缩的要躲开,身后的退路已经被一个剃着社会平头的瘦子拦住了。

“别走啊妹妹,不就儿子丢了嘛,没事,哥再送你一个。”

还有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也跟着起哄,说要不然你给哥几个唱首歌,跳个社会摇。

几个喝多酒的中年男人,当街欺负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这种场面简直恶心的让人要吐出来,

周围好几桌人都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可是看到他们三人露在外面的大片纹身,没有人主动出头。

“这样的人,就该电。”

白珂眼睛一点点的眯了起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手术刀。

陈锋悚然一惊:“大姐,你穿这么少,身上就几块布条子,刀藏哪里的?”

“作为一个男人,这时候的关注点,好像不对吧?”白珂原先成麻花状拧在一起的大长腿一分,就准备起身。

“几个醉鬼而已。”

陈锋按住了她,然后收回手,随手搓了搓手上的戒指

三个醉鬼忽然怔了一怔,就跟着,就面露惊恐,手舞足蹈的怪叫起来。

火,他们看到了火!

在胖子眼中,火在身上燃起。

“救命啊,烧死我啦……”

他嚎叫着,原地打滚,滚进了路边的臭水沟。

然后拼命的喝着臭水沟里的水。

“好疼……嗷嗷嗷……”

平头瘦子哥在梦中狂奔,逃避身后追上来的大火,一头撞上了电线杆。

撞破了头,不肯放弃,爬起来,再狂奔,再撞!

“啊啊啊……救命,着火啦……”

方方面面宝马哥果然不愧是社会人,端起桌上的滚烫的驴肉汤,就朝自己裤子里倒。

裆里着火了,要熄灭它!

老板惊呆了,隔壁几桌也惊呆了,连痴痴傻傻的刘悦都惊呆了。

才端上来的驴肉汤啊,还冒着热气啊,上面都是油,竟然直接朝裤子里倒啊。

果然是方方面面都罩得住的社会人!

第三十三章 这个男人有问题

凌晨两点多,随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少,手里的寻人启事全部发完,刘悦也终于结束了一天的‘游荡’,失魂落魄的回家。

一个人像鬼影一样,穿过小巷,站在黑洞洞的老式居民楼楼梯口,她忽然停住了脚步,缓缓的回过头,冲着身后黑漆漆的巷子,露出一个惨白的微笑,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巷子空无一人。

说完之后,她转身上楼,停在了五楼,掏出钥匙打开生锈的大铁门。

两室一厅的家,还算是整洁,客厅里,摆着消防员丈夫的遗像。

一个皮肤苍白的小男孩,就坐在遗像对面的沙发上,两只脚悬空摇晃着,黑洞洞的眼睛从刘悦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看。

刘悦却好像根本没看见这个十分恐怖的小男孩,随意吃了几口冰冷的剩饭,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新的寻人启事,整整齐齐的放在桌上,最后在遗像旁的沙发上蜷缩着合衣睡下。

小男孩一言不发的走进房间,拿了一床薄薄的毯子,轻手轻脚的给刘悦盖上,然后爬到沙发另外一头,抱着膝盖,继续默默地看着刘悦。

已经入梦的刘悦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似乎是在梦中找到了自己的孩子。

……

在巷子的一处拐角,陈锋和白珂面对面紧贴在一块,由于空间实在是太小,两个人几乎呼吸可闻。

陈锋甚至可以清晰的闻到她嘴上唇膏的淡淡甜腻气息。

不过,一想到她随身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锋利手术刀,陈锋一点儿多余的念头都提不起来,扭头朝巷子外飞快的偷瞄了一眼,见刘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道里,于是闪身重新回到小巷。

“已经走了,别躲了。”

“哦哦哦。”白珂也从藏身处闪身出来,脸蛋微微发红,刚才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一点,陈锋可以闻到她唇膏的甜腻,她同样可以清楚的闻到陈锋身上年轻男性的味道。

月光下,空无一人的小巷,气氛有点暧昧。

陈锋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回吧。”

“可是,我还有点事想问你。”白珂说。

“什么?”

白珂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大着胆子说:“我看了我的行车记录。”

“行车记录?”陈锋记得她的跑车上没有摄像头一类的东西。

“是中控,类似于飞机黑匣子,会记录行车过程中发生的。那天我们去郝大姐家,回来后我做了一个噩梦,然后,我去调了记录出来。好像,并不是你讲的那样,什么都没有发生。”

说到这里,白珂停下了,平静的看着陈锋,等待着他的坦白交代。

陈锋觉得必须要找蒋平再处理一下,这老头大概不知道现在的高档车还有这个功能。

所以说要与时俱进,加强学习,不然土地都当不好!

“今天我有点累了,下次再说吧。”陈锋说。

白珂想了想,点点头:“好。”

“那走吧。”陈锋觉得

“哦,好吧,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我很近的,正好散散步回去消食。”

“那你又说很累?”

……

……

和陈锋告别之后,白珂并没去值班,请了个假,直接开车回家。

停车入库,却没有第一时间上楼回家。

她心里乱得一笔。

压根就没有什么‘黑匣子’,陈锋吃了贫穷的亏!

换句话讲,她是在诈陈锋。

从小到大一直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白珂早就觉得不正常,最近这段时间遇到陈锋,发生的这些事,近一步加深了她的想法。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压根不知道,可是她就是觉得不正常,所以今天才会大着胆子去诈陈锋。

陈锋虽然没有明言,但是他的表情、态度,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现在白珂脑子乱的一塌糊涂,到底哪些奇怪的梦境,是怎么一回事?

鬼?妖怪?还是什么修真、异能?

陈锋又到底是什么人?

但是有一点她还算能肯定:陈锋并不想害她。

机会太多,她早就没命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陈锋内心比看起来要善良靠谱的多,比如今天最后她提出要暗中送刘悦回家,免得她再出什么意外,陈锋虽然不太愿意,但也陪着她一直尾随刘悦,直到对方平安到家。

和精神病人打交道多了,反而能更加客观的看待正常人,从认识陈锋至今,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白珂肯定,陈锋内心绝对不会是恶人。

但,显然,陈锋也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车库门缓缓打开,一辆黑色的奔驰出现在院子里,白珂的父亲白水元从后排下来。

“爸,你今天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晚上有会吗?”

“你奶奶病又犯了。”

白水元和司机交代了几句,然后和白珂匆匆走进别墅,穿过客厅来到后面的院子。

院子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独自坐在靠椅上,微微摇晃。

“白总,您赶紧请个大师给老太太瞧瞧吧,一到晚上就一个人对空气说话,这肯定是中邪了呀。”保姆张阿姨站在后门,不敢靠近老太太,神情紧张。

“不要乱说。”

白水元皱了皱眉,农村来的阿姨,什么都好,吃苦耐劳手脚勤快,就是太迷信。

“你奶奶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精神方面的疾病?”他低声问白珂。

白珂摇头,奶奶这情况已经出现大半年了,检查过好几次了。

不是幻听幻视,也没有第二人格,大部分时候都十分正常,就是一个慈爱温和的一个老太太,就算她‘犯病’的时候,如果去和她说话,她的反应也没有任何异常。

“妈,您又跟谁说话呢?”白水元走过去,蹲在老太太面前,拉着她的手问。

老太太微微一笑:“没呢,我年纪大了,自己一个人叨咕叨咕,你忙你的去,妈没事。”

白珂想了想,直接走到老太太跟前,正色说:“奶奶,我明明听到你在和另外一个人说话!”

语气严厉,像是审问犯人。

老人和孩子差不多,既要哄着,也要吓唬,如果真的有精神方面疾病,好好说不管用,那换一种严厉的语气,说不定反而有效。

老太太笑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跟奶奶说话呢,把奶奶当你病人了是吧!去去去,忙你们的去,我一个人呆会,别耽误你们正事。”

“妈,要不扶您回去休息啊,这都快11点了,夜里凉。”白水元说。

老太太坚决不从,白水元也就没什么办法了,让张阿姨拿了张薄毯子给老太太盖在腿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夜里12点。

白珂站在黑漆漆的二楼卧室,透过大落地窗,只见楼下院子里,老太太又开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不时的露出少女般羞涩的笑容。

收养的三条大狼狗,安安静静的趴在院子角落地,一动不敢动。

“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白珂乱的脑袋都快爆炸了。

第三十四章 老伴归来

陈锋以前不太理解,为什么好多外国互联网大佬,最初都会选择在‘车库’里创业?

直到坐车进入奥瑞花园白珂家的车库,他才恍然大悟!

因为,有钱人家的车库,真的……好大好大!

难怪白珂从来不追问自己到底是老板还是打工的,自己随口乱扯都无所谓,因为在拥有这么大别墅的独生女面前,是打工娃,还是小老板,没有任何区别。

古人言:我交朋友不在乎对方有钱没钱,反正都没有我有钱。

诚不欺我!

“主要原因,是我觉得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白珂意味深长的说。

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讲出来了,陈锋就算不想来,也只能走一趟。

“不过话说在前面啊,如果你奶奶真的是精神疾病,那我也没法子,你是精神科医生,应该清楚,精神疾病治疗中,心理咨询师过早介入,非但没好处,还会耽误治疗。再说了,我的主业是开饭店,心理咨询水平很一般。”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如果没有魔气,那就拜拜走人。

就算有榴莲吃也不行。

“那你答应过告诉我的事呢?”

白珂的样子很显然是从来没有真的指望陈锋有什么狗屁心理咨询能力;

她更期待陈锋展现出其他方面的能力……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先看看你奶奶再说。”陈锋对老太太的兴趣,明显超过了身边这个依旧只穿了几个布条的小姑娘。

于是在白珂深深怨念的目光中,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别墅大厅。

客厅面积没有车库大,只不过房顶有点高,挑高的客厅,大概有正常居民楼三层的样子。

客厅里有个中年男人拿着一份文件在看。

“爸,这是陈锋。”

陈静云和白珂老妈是闺蜜,他两相亲就是陈静云和他妈妈一手安排的,所以特意挑了她妈不在家的时间来,省的被念叨,在陈锋的要求下,连他的真实身份都没透露,只说是心理咨询这一块的专家,方方面面都很罩得住。

白水元放下报纸,看到陈锋的第一眼,就明显流露出不信任的神色。

医生嘛,都是越老越好,

年纪大,经验足,

连去医院打针吊水,都不愿意让年轻医生护士来操作。

眼前这个小伙子,实在是年轻的过了头。

“没想到陈老师这么年轻,辛苦你跑一趟。张阿姨,给陈老师泡茶。”

尽管心中疑惑,可是人情练达的白水元,讲出来的话一点也不伤人,恰到好处的表达了他的疑虑。

“不用麻烦了,白总,我先去瞧瞧老人家吧。”陈锋说。

“那好,白珂,你奶奶在院子里晒太阳,你带陈老师去。”

“好。”

白珂和陈锋刚走离开,保姆张阿姨就一脸瞧不上的样子跟白水元嘀咕:“白总,哪有这么年轻的医生?别病没治好,再给老太太整严重了,还是我去庙里请个师父来吧。福源寺的大和尚很灵验的,也不贵。”

“让他试试吧,阿珂的一份心意。”

白水元和张阿姨想的一样,但是作为家长,他更看重的是白珂这份孝心,这种东西培养尚且要花很大的心思和功夫,孩子自己有孝心,这是好事,做家长的怎么好打击呢。

……

阳光下,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很安详的靠在靠椅上,虽然满脸的皱纹,皮肤也已经松弛,可是从搭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和五官轮廓,依旧能隐隐看出看得出年轻时候的风采。

想必几十年前,这也是一位优雅绰约的时代女性。

不过,老人的脸上,几丝儿淡淡的黑气也十分的显眼。

“看来我才是招黑体质……”陈锋嘀咕。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锋的意思是,自从接管食心斋以来,好像自己走到哪,都能遇到有心魔。

不管了,既然是魔气,那就是自己的业务范围,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老人家您好。”陈锋跟上去,对老太太点头微笑,然后从白珂手里接过干干净净的毛巾擦了擦手。

今天的角色扮演是多重的,在白珂面前,是一个深藏不露值得信任的高手;在白水元面前,是一个坑蒙拐骗用来体现白珂孝心的小医生;

在老太太面前,是中医学院的年轻按摩师。

老太太露出慈祥笑容:“你好,辛苦你了,最近偶尔是会有些头晕,哎人老了,哪哪都是毛病,让孩子们跟着后面担心受累。”

“老人家,儿孙孝顺,您有福气哦。”

陈锋站在老太太身后,轻轻的按摩她的太阳穴。

今天的三个身份,其实都是真的,有个当护士长的姑妈,陈锋很多才多艺,什么摸脉、简单包扎止血、按摩推拿、正骨、养生……多少都会点。

要不是姑父严词拒绝,他甚至在高二那年就能学会针灸。

一上手,老太太就眯起了眼睛,露出了很舒服享受的表情。

白珂暗暗冲陈锋比了一个大拇指。

“老人家,家里平时就您和保姆阿姨在家啊?”陈锋随口聊着一些套路话,一边不动声色把手指朝老太太眉心接近。

“是啊,孩子们都忙,白珂又要上班,我年纪大了,帮不上他们什么,尽给他们添负担了。”老太太说。

“奶奶,谁说你给我们添负担了,人家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就是我们家的大宝贝。”白珂蹲在老太太脚边笑吟吟的说。

“这孩子,尽哄我。”

老太太虚虚举起手,作势欲打,最后轻轻放下手,揉了揉白珂的脑袋,满脸的溺爱。

借着老太太和白珂四目相对,进行家庭温情交流分神的机会,陈锋手指已经顺势挪到了老太太的眉心,轻轻朝下一按。

耳边响起老人的声音。

‘老头子,你回来了怎么不可能见我一面呢?’

‘老头子,我知道你回来了,还是那样子,就喜欢喝茶,大半夜抱着茶壶在院子里……’

‘你出来见我一面,你放心吧,我不怕,我也不和孩子们说,不会吓着他们。’

‘老头子,你是不是在下面有人了啊,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呢?’

甜丝丝的味道弥漫在嘴里,像是吃了一口水蜜桃,甜而不腻,沁人心脾。

爱情的本质仅仅是脑垂体分泌出的激素,

对于恋爱中的人而言,这种激素很容易就被新产生的激素所掩盖,所谓爱一辈子这种话听听就好;对于大多数家庭而言,这种激素很快会转变成人类社会的道德规范,比如‘责任义务’之类,以及人天性中的亲密关系需求,比如亲情。

但是,世界上并非没有真正持久的爱情,或许不会那么浓烈,但更加醇厚。

天长地久,此情不渝,即是一文不值的鬼话,也是比金子还珍贵的真实存在。

爱和恨,都是甜。

被吸取了爱的心魔,老太太好像失去了某种寄托,神情微微恍然了片刻。

然而,饱经沧桑的老人家,很快的就从这种失落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她看到了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孩,这才是她和亡夫生命的延续,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而身后别墅里那个中年男人,更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深的牵挂,并没有‘之一’。

老太太的手轻轻的在孙女的脑袋上摩挲着,柔声问:“阿珂,奶奶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脑子也糊涂喽,这段时间吓坏你们了吧?”

第三十五章 阿飘在哪里

从老太太房间里出来后,白水元蹬蹬蹬下楼,热情的向陈锋伸出手:“陈老师,实在太感谢你了!”

面对这个几句话就把老太太‘开导’好的年轻咨询师,白水元再也不提什么‘年轻有为’了,而是很虚心的请教:“陈老师,我不太明白啊,我爸去世都五年多了,前几年,我妈很正常,怎么好端端就开始想我爸了呢?”

“恩,从精神学科上说,叫做‘延迟应激反应’,在巨大的精神打击来临的时候,潜意识进行自我保护,暂时封闭了一部分情感和思维,等到过了一段时间,才会重新开启。白珂,是这样吧?”陈锋说。

白珂一阵白眼。

是个屁!

是有延迟,可一般最长也就两三个月。

好比地震之后,幸存者可能在几天,甚至几周之内,都不会表现出太多的悲伤,浑浑噩噩,几周后,忽然某一天崩溃了。

从没有听说,延迟能有几年的!

开玩笑嘛,人类有自我愈合功能,几年后,再大的伤痛也愈合的差不多了。

“是,陈老师说的太对了!”白珂用力点头,语气诚挚。

这个慌必须帮着圆,因为今天发生的一切,让白珂更加坚信了之前的想法:陈锋,很不一般!

“白总,我多问一句,您父亲生前,是不是喜欢喝茶?”陈锋问。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产生心魔,何况老太太的内心独白已经说的很清楚,她的确是因为看见了老伴儿半夜在喝茶,才会认为老伴儿重新回来了。

老太太难道真的看到了一只阿飘?

抓鬼这种事,当然不是食心斋的业务范围,但是抛开职业立场,作为一个自然人,陈锋对此很感兴趣。

就好比,一个厨师,本职工作是做菜,但并不妨碍他业余时间喜欢一手抠脚一手拿手机看小姐姐跳社会摇。

本来陈锋对阿飘的好奇,已经消磨在太平间和坟头上了,早就不抱指望,可是食心斋的出现,刘悦的出现,再一次勾起了他童年的美好憧憬。

能和妖做朋友,当然也能和阿飘做朋友,我们一起浪一飞飞,一起在坟头斗地主,一起在太平间吃烧烤,想起来就令人心旷神怡。

要不然说,一个人的童年经历,会深深的影响一生,心理变态往往都有童年阴影。

“喝茶?是啊,我爸一辈子都爱喝茶,我爷爷也爱和茶,就到我这一代,平时应酬多,不怎么喝茶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妈犯迷糊,是这跟我爸喝茶有关系?”

“您父亲在世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捧着茶壶,在院子的靠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喝茶?”陈锋问继续。

“是啊,你怎么知道?”白水元睁大眼睛,这么细节的家庭生活,他也知道?

看了眼白珂。

“是我和陈老师说的。”白珂一本正经的继续帮着解释。

“那,您父亲的遗物中,是不是有把茶壶?”陈锋继续问。

白水元直接看向白珂,这丫头怎么什么都跟人家讲?

“那我能看一看吗?”陈锋问。

白水元微微皱眉,不是不能,只是,有这个必要吗?对于一个心理咨询师而言,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见白水元不说话,陈锋看了眼白珂。

“爸,我也想去看看爷爷的遗物了。”白珂觉得自己好难。

……

白水元父亲的遗物全部锁在楼梯下的小储藏室里,不大的柜子上,放满了各种优秀教师奖状、和学生的合影,老式的钢笔、胸章。

但最多的还是照片和证件

老夫妻几十年来的走过的路。

几十年前的结婚证,黑白的婚纱照,孩子满月周年照片,独生子女光荣证,一起旅游的照片……

白珂拿着爷爷的照片,看的有点出神,白水元也很久没有看过这些东西了,把一支小金鱼钢笔拿在手里,露出一个大公司老总很少有的温暖笑容。

记错了,这不是爸爸的遗物,这是自己上初中那年,爸送给自己的。

刚才还觉得看这些东西没意义,可是此时白水元的想法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很多很温暖的记忆,又涌上心头。

爸爸去世了,但那些年的陪伴和关怀,却并没有随着离开,而是已经深深的放在了心底最深处,只是有时会像这些老物件一样,蒙上了一层记忆的灰尘。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陈锋,眼中露出欣赏之色,这可能就是心理咨询师真正的能力所在吧,会让人找到内心深处的温暖和安宁。

陈锋的目光,却是落在一只紫砂茶壶上。

做工很普通,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只是……他一进门,就听到耳边有人说话。

“请带我走吧。”

顺着声音,就看见了这把茶壶。

他伸出手把茶壶拿起来。

“就是我,就是我,带我走吧。”

那声音再次响起。

然后,紫砂壶冲他点了点头。

陈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但是他的确看到,紫砂壶长长的壶嘴,弯曲了一下,像是在点头。

然后又飞快的恢复了原状。

“白总,这个茶壶,我能带走吗?”陈锋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啊?”

刚沉浸入温暖回忆的白水元完全没反应过来。

陈锋这个弯转的有点快。

茶壶即不是名家之手,也不到百年,不是古董,并不值钱,

对于白家,是有一定纪念意义的,对于外人,没什么价值。

陈锋今天帮了他家这么大的忙,虽说是白珂的朋友,可是他也准备了一个红包,价值比茶壶只高不低。

要这个茶壶干嘛?

这个问题,陈锋也不好回答。

于是,看向白珂。

白珂开始揉头,觉得还是和精神病人打交道轻松一些,无奈的说:“爸你不要问这么多了,陈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白水元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女儿一会,自以为看穿了真相,呵呵一笑:“那行吧,对了,小陈老师要是没什么其他事,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不客气了白总,我还要回饭店里看店。”

“饭店?”白水元一愣,看什么店,不是心理咨询老师吗?

“爸我送他走!”白珂实在编不下去了,拉着陈锋就走。

……

回去的一路上,白珂心事重重,明显有一肚子话要问。

陈锋也心事重重,也有一肚子话要问。

不过想问的是茶壶。

至于白珂的问题,还是先搞清楚茶壶的真相再谈其他,让一个普通女孩卷入特殊存在的世界,对双方都未必是好事。

回到食心斋,先劝走了白珂,然后从里面反锁上了门,把茶壶放在桌上。

还没等陈锋开口问,茶壶先冒出一阵青烟。

在壶嘴的两边浮现出一张人脸,壶嘴就是长长的鼻子,啵啵啵啵几声轻响,茶壶又长出了两条短短的小腿和两条细长的手臂。

“哎呀,憋死我了!”

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蹦蹦跳跳的来到水池边,小短腿用力一跳,抱住了水龙头开关,然后靠着自身的重力,那么一扭……

哗啦啦,水开了。

茶壶落在水池里,好像在冲澡一样,让自来水冲走身上的灰尘。

陈锋讶异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确定的问:“你是……精?茶壶精?”

第三十六章 茶壶精

所谓妖精,其实是两种不同的特殊存在,分别称为妖怪、精怪。

原本有生命、有一定智慧的生物,产生了高等智慧,是为妖;

比如狗熊妖,鲤鱼妖,恐龙妖,人妖……

原本没有生命,或者有生命,但不能思考没有智慧的,产生了高等智慧,能像人一样思考,是为精。

比如桌子精、树精、花精、杠精、姨妈精、柠檬精……

还有眼前的茶壶精。

食心斋笔记里有过记载,相比于妖怪,精怪更为稀有,而精怪之中,最罕见的,是人工造物成精。

眼前的这家伙,稀罕程度,要远超什么大狗熊小黄狗。

“等等再说,你有茶叶吗?”

茶壶精清洗干净‘身体’,跳回桌上,抖了抖身上的水,问陈锋。

“有。”陈锋从柜子里拿了茶叶盒,包装上印着龙井。

其实是很普通的大黄叶子茶,也就比树叶好点,因为真的龙井不可能只要三十块钱一斤。

“放进来放进来!”

茶壶精像脱帽子一样,摘下头顶的壶盖,迫不及待的说。

陈锋抓了把茶叶放进去。

“别傻愣着呀,烫我烫我!用开水烫我!”茶壶精指着不远处的水壶。

“这个要求可以满足你。”陈锋拎起开水壶,滚烫的开水浇了茶壶一头一脸,当然,大部分进了他的肚子。

“哇,好舒服啊……”

茶壶精发出陶醉的声音,快活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阵沁人心脾的茶香从茶壶身上散发出来。

“恩?好香啊。”

陈锋吸了吸鼻子,很是意外。

虽然开店买的是三十块钱一大包的大黄叶子茶,可是陈锋是喝过好茶的,而且童年时代经常喝,姑父喜欢喝茶,他跟着也喝,多年下来,能辨别出茶的好坏。

此时的香味,堪称极品。

茶壶精走到桌上的空杯子旁,踮起小短腿,一道茶水从壶口流出来。

茶水荡漾着琥珀的颜色,茶香随着热气袅袅飘出,冲着鼻子里钻。

香气更加浓郁了。

茶壶很有‘风度’的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喝茶!好几年都没有痛痛快快的泡过茶了,也不知道手艺退步了没有!”

陈锋忍不住有点想喝,但还是克制住了,

面对这个奇奇怪怪的家伙,谁知道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思,万一喝下去之后再次醒来,发现身边满地的肥皂,那可如何是好!

“聊几句?”陈锋拖了个椅子过来坐下。

茶壶大咧咧的说:“哎呀,不用那么紧张嘛,我只是一只茶壶,只要能泡茶我就很满足了,不会害人的。”

“那白珂奶奶怎么回事?”

“她呀……哎,都怪我嘴馋,吓到她了。”茶壶两个小短手放在身前,做出一个有些自责的表情。

“说详细点。”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某一天,忽然就‘醒过来’了,

对了,我记得那天是白珂出生,白山河高兴坏了,难得的喝了好多酒……

白山河就是白珂的爷爷……”

伴随着漂浮的茶香,茶壶精把往事娓娓道来。

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成精的,总之机缘巧合之下,有了自己的意识,

成精之后,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可是作为一只只会泡茶的茶壶,他又不敢到处乱跑,于是就老老实实的呆在白珂家里。

好在白珂爷爷特别爱喝茶,每天都茶壶不离手,茶壶就没空过,隔三差五的,还有全国各地的好茶,完全可以满足茶壶精最大的嗜好,虽然不能到处见世面,但过得也算是十分满足。

后来白珂爷爷去世了,白水元忙于应酬,喝茶越来越少,就算喝茶,用的也都是最好的顶级茶具,他这个‘遗物’就被关进了储藏室。

不能泡茶,茶壶精浑身都难受,一开始还能忍一忍,但是越来越难受,简直要原地裂开,于是终于有天晚上憋不住了,偷偷摸摸的半夜‘潜入白家偷偷泡茶’。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就是无数次。

所以,每到夜深人静,经常会有一只茶壶,蹑手蹑脚的出现在白家。

最近有几次,被白珂奶奶看见了。

陈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个场景完全可以想象到:

一个老太太半夜起夜,看见亡夫生前最爱用的茶壶,出现在亡夫生前常坐的摇椅上,并且已经泡好了茶,散发出茶叶香味……

一次也就罢了,要是看到好几次,肯定以为是亡夫的‘回来’了。

“她知道白水元信科学,对迷信很反感,又怕吓着白珂,所以一直不肯告诉他们。她也是儿女心太重,生怕给他们添麻烦,不过也好,要不然我可能就已经被发现了,他们肯定得吓死……”

茶壶絮絮叨叨的说。

“你让我带你走,就是为了以后能天天痛痛快快泡茶?”陈锋笑了起来,这帮特殊存在们还真是各有各的爱好,熊田是机车boy,茶壶精是泡茶哥。

“是,也不完全是。”

茶壶‘坐在’桌上,‘抱着’胳膊说:“我成精以后,白珂经常遇到一些和我们一样的存在,有几次甚至都发生了危险,我觉得,我成精和白珂出生是同一天,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继续留在白家,也许给他们带来灾难的,他们毕竟只是普通人。”

“那你怎么一直没离开?你……你不是有腿嘛。”陈锋没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茶壶的腿。

触感很奇怪,像橡皮泥。

茶壶把腿一缩,说:“都说了嘛,外面的世界好危险的,我只是一个茶壶而已,乱跑的话,说不定会死掉,或者被坏家伙吃掉。今天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一股很舒服的味道,所以才会出声叫住你。嘿嘿,果然没错,原来你是开饭店的,以后我可以天天泡茶了!”

说完,起身摘掉自己的‘帽子’,“凉了凉了,再烫我一下呗。”

陈锋拿起开水浇下去。

“哦,好舒服啊……”茶壶又是浑身一哆嗦,十分享受。

“不要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你又不是程咬金。”

“程咬精是什么妖精?为什么要咬精?”茶壶天真的问。

“程咬金不是妖精,是一个变装大佬。不过我很怀疑你是一个老司机。”陈锋说。

“什么是变装大佬?”茶壶继续天真。

“额……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陈锋想了想,说:“那你就留在我这里,当个茶水师父,不过没工资啊,行不行?”

“没问题,我不要钱,能天天让我泡茶就最幸福了。哦对了,老板,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

第三十七章 有钱真好

半夜,白家别墅。

全家人都已经睡去,唯独一楼的保姆房里还亮着一盏小灯。

保姆张阿姨正在记账。

望着账本上越来越多的数字,张阿姨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在白水元家当保姆,的确是值得满足的美差。

白水元有钱,出手又大方,给她开的工资比白领还高,隔三差五的,有个节日什么的,还有红包可以拿;

白家三代四口,都是特别好讲话的人,从来没有为难过她,更没有仗着是主家,就摆脸子给她难看;

生活条件好,跟着白家人一起吃喝住,保姆房装修的比酒店房间还要高档,连平时出门买个菜,都能开车去。

活也不重,别看这个家大,可是白天一般就老太太一个人在家,没人管她,很自由。

最好的一点,白家人不计较,不算小账。

有的人家,让保姆去买个菜,回来几块钱几毛钱都要一笔笔对账,甚至会把每个菜都称一下,看是不是缺斤短两,防保姆就像防着贼。

在这种计较人家干活,给钱再多,心里也不舒服。

不过没多久,这些就满足不了张阿姨了,她反而生出一股愤愤不平。

凭什么你家住这么大的房子?

凭什么你家钱这么多?过这么好的日子?

凭什么你们就能当大爷,天天不用干诺,回家就吃现成的,凭什么我就要低三下四的给你们打工?

反正你们白家钱这么多,根本花不完,我弄一点,理所当然。

保姆想弄主家的钱,法子很多,比如买菜时候虚报价格和分量,加油用加油卡换钱,出去办事克扣点……零零星星,这里扣一点,那里虚报一点,着实能捞不少油水。

比方说今天吧,白水元包了个红包,里面有三千块钱,让她追出去交给小陈老师。

最后到了陈锋手里,就剩1800。

唯一有点不甘心的,是这个小陈老师还真把老太太的毛病治好了,之前她还打算着,撺掇白水元请‘法师’回家做法。

她信佛,跟庙里几个师父都熟,到时候又能从中捞一笔。

干这些事,当然有可能露陷,不过张阿姨都想过了,就算有一天,白家发现端倪,无凭无据的,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大不了换一家打工,反正像她这样的家政,到哪都是干活,实在不行,换个城市也一样。

记完账,陈阿姨仔细点了点今天扣下来的1200块钱,小心翼翼的塞进贴身口袋里,熄了灯上床睡觉。

刚迷迷糊糊的入睡没一会,就听到床边,隐隐约约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

有老鼠?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借着窗外的月光,只见床头边不知道从哪多出一把摇椅。

摇椅上坐着一个穿着寿衣的白发老人,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张阿姨一个激灵,浑身汗毛倒竖,吓得尿都飚出来了。

她在老太太房间里见过这个人!

那是一张,被供在桌上的,遗像。

“小张啊,你把我的家人照顾的很好啊,我今天是特意回来感谢你的。”

老人家露出慈祥的笑容,深陷的眼眶中爬满了蛆虫。

……

别墅里亮起灯,传来杀猪一样的尖叫声。

别墅外。

“我跟她说了,什么都不许乱讲,明天自己滚蛋。”陈锋摸索着手里的戒指,对着茶壶说话。

茶壶精站在陈锋的肩膀上,对陈锋点点‘头’:“谢谢老板,这保姆可坏了,还想过偷老太太和白珂的首饰卖呢,不管怎么说,我和白山河都是老朋友了,欺负他的后代那可不行!”

蒋平也在,一手牵着狗,一手拿着个小茶杯,笑嘻嘻的说:“还不是靠着小先生出手帮忙,来来来,再给我来一杯。”

“老板,给不给他喝?”茶壶精已经进入了食心斋茶水师父的角色。

“给他给他,今天请他帮忙,跑腿费总要有些。不过蒋公公,以后再喝我家茶,也要收钱啊。”陈锋笑道。

今天蒋平跟着来,主要是‘处理’白珂,白珂这几天知道的太多了,陈锋决定,还是不要让她搀和到特殊存在的世界中来。

“好咧。”茶壶一点头,琥珀色的茶水流进蒋平的杯子。

蒋平咕咚咕咚两口喝干,舔了舔嘴唇,摇头晃脑的说:“不愧是茶壶成精,这茶可真香。”

“酒坛子成精,估计会更香。”陈锋说。

“我才不要和酒坛子在一块,最讨厌酒鬼了!”茶壶抗议。

“那你以后负责给我送烟斗,只要看见我不正常了,就把烟斗插我嘴里。”陈锋说。

茶壶拖着下巴做思考状:“烟斗插嘴?老板你的爱好挺独特的。”

他们两在这扯淡,蒋平喝了茶,开始‘处理’残留痕迹,又是念咒又是手舞足蹈的,弄了好一会,额头上都见了汗,才长吁一口气。

“好了吗?”陈锋问。

“好了。”蒋平摇头苦笑;“老喽老喽,越来越跟不上时代了,这有钱人家屋大器多,还有那么多高科技,处理起来最是棘手。”

他以前还觉得上头隔三差五组织他们学习现代化知识很多余,现在看来,的确很有必要。

“蒋公公,还有个事跟你请教一下,白珂到底什么情况,总遇到妖怪?”陈锋问。

难道真的有‘极阴体质’?

蒋平呵呵一笑:“有钱人家是非多,他父亲白手起家,创下这份家业,若说中途一点儿都没做虐,小先生只怕也是不信吧?”

“恩。”陈锋点点头,尽管白珂算是自己的朋友,但一码归一码,客观的看,他爸能赚这么多钱,肯定不会是什么温良恭俭让的老好人。

就算没有主动害人,但在商斗在所难免,他赚得多了,自然就有人赚的少,甚至赔。

“但主要还是它。”蒋平指了指茶壶精,笑道;“茶壶成精,实在罕见,大约是吸引了不少同道的注意。”

“围观稀有动物?”

“差不多。”蒋平笑道:“不过白家和食心斋有了联系,加上它已经离开,日后自然不会再有这些说不清的麻烦,小先生大可放心。”

“那就好。咱们走吧。”陈锋说。

刚要离开,不远处林子里闪过一道手电筒灯光,钻出来一个魁梧的保安。

“谁啊?!干什么的!”

“没事没事,我们在这聊聊天,忙你的去吧。”陈锋摸着自己的戒指,随口应付。

此时,在保安的眼里,眼前,是一对穿着打扮都十分上档次的男女,

男人英俊潇洒,腰上的爱马仕皮带头,闪烁着让人印象深刻的光;女人美丽动人,穿的十分的清凉,衣服像几块布条子一样挂在身上。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再见!”

保安立刻明白了一切,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心里一阵羡慕嫉妒,妈的,有钱人就是好,想在车里聊天就在车里聊天,想在小树林聊天,就在小树林聊天!

第三十八章 老外有上帝管

半夜,陈锋又在看书,茶壶精就在桌上,每过一会,茶水喝完或者凉了之后,他就会出声提醒。

陈锋就拎着滚烫的开水浇下去。

“哦哦,好舒服啊!”茶壶露出陶醉的神情,紧跟着就茶香四溢。

“都说了大半夜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陈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有了蒋平做小白鼠,确认茶水喝下去没毛病之后,他现在也开始喝茶了。

的确很香,虽然不像是魔性调料一样,对特殊存在的修炼有一定的帮助,但是味觉上的享受并不弱于调料。

而且由茶壶精泡出来的茶水,好像极大的发挥了茶叶的各种功效,不仅有茶香,还特别的提神醒脑,回味甘甜,嘴里一股甜丝丝的味道,舒服的狠。

大夏天,吹着空调看着书喝点热茶,生活也不过如此。

所以储玲玲一直瞧不上陈锋,觉得他没追求,吃饭有点咸肉就满足,夏天有个空调就开心,完全不上档次。

茶壶在一边无事可做,也报了本漫画书心不在焉的看,没一会漫画书就湿了一大片,他拽了张纸巾一边擦,一边旁敲侧击的说:

“说起来,我从小看白珂长大,除了脑子有时候像进了水之外,其他方面都很好,尤其是那个身材,啧啧啧……”

“你一个茶壶看人家女人身材有意义吗,她身材再好,你又能怎样,再说了,论起来你是她爷爷这一辈的好不好。”陈锋说。

“你真的没想法?要是有想法的话,我可以帮你的,我看着她长大,知道很多她小秘密哦。”

“没想法。”陈锋摇摇头。

讲实话,多少有点心动。

哪个年轻男人看到她那样身材好到爆,长得好看,还动不动就只穿几根布条子在身上的女人,都会心动。

不仅心会动,很多地方都会动一动。

可是心动之后,又觉得还是一个人好。

多个人,很烦的。

比如如果和白珂成情侣了,现在自己还能安安静静的看书吗?

好不容易回归单身,一个人自由自在挺好,白珂嘛,以后,当个普通朋友处算了。

“那我还有个问题。”茶壶又问:“白山河老婆的魔气被你吸了,会不会再长出来呢?”

白山河就是白水元的爸爸,白珂的爷爷。

茶壶这个问题,问的还是比较有专业水平的。

书上没记载,但陈锋这几天还真考虑过。

魔气的产生,一般有两个关键点:个人性格习惯,特殊触发事件。

这两点,在魔气产生的过程中,侧重不同。

比如白家老太太,主观上,她的确很爱亡夫,也会有思念,但之前几年都很正常;

产生魔气的主要原因,是遇到了特殊事件的刺激:看见茶壶。

又比如说阿黄找的那三个极端人士,他们产生魔气的主要原因,是自身的性格,阿黄的出现,只是一个导火索,加重他们的魔性。

简单来说,有的人是倒霉,有的人是自己作性格使然。

那么反过来看,由于特殊事件导致产生魔气的,吸收之后,如果不遇到其他特殊事件,魔气应该不会复生,算是‘治愈’了;

由于自身性格产生魔气,那就不好说了,就算是吸了,以后还有可能产生魔气。

恩……这么想的话,该不该去约一下前女友?

茶壶迷迷瞪瞪的说:“好复杂哦,想的脑瓜子都疼,算了老板,你还是烫我一下吧。”

陈锋呵呵一笑,用开水浇下去。

“好舒服啊……”茶壶快活的叫起来。

……

又是读书到天亮,一觉睡到下午才醒。

爬起来洗漱之后,难得干了点正事:盘货。

调料目前只剩下一点苦、涩,还有从司机和老太太身上吸的甜。

没多少调料了。

食材也不剩多少,蔬菜基本都吃光,米还有,肉类只剩下窗口吊着的两条半腊肉。

摸了一点甜到茶壶嘴上,茶壶明显很受用,变得兴奋起来,在开水里快乐的翻滚着。

“那你爽着,我去买点菜回来。”陈锋丢了一把茶叶进去,就不管他了,关上门去对面步行街买菜。

买了一大堆,吭哧吭哧的背回来,刚走进巷子口,已经到傍晚了,一抬眼,就看见欧元蹲在门口,跟一座肉山一样。

“你可算回来了,等你半天,打电话也没接。赶紧给我弄点臭豆腐什么的压压惊。”

“今天没臭。”陈锋边开门边说:“进来坐吧,喝点茶。”

说完,随手把买的东西放一边,从滚烫的开水中夹出茶壶,泡了壶茶。

开水刚冲进去,沁人心脾的茶香就弥漫开来了。

欧元用力吸了口气:“呦,什么茶叶,这么香?”

“30块钱一斤的大黄茶。”陈锋给他倒了一小杯,自己也倒了一小杯,笑说:“老客户第一杯免费,续杯20啊。”

“你这人太精明了吧,开饭店茶水还要钱,又不是什么好茶……”

欧元吸溜了一小口,紧跟着眼睛一亮,吸吸溜溜的把一杯都喝完了,朝桌上一顿:“再来一杯!”

又给他倒了一杯,随口问:“出什么事了,要压惊?”

欧元继续吸溜着滚烫的茶水,边说:“我家是养猪场,你知道吧。”

陈锋点点头,胖子依旧是讲话不过脑子。

恩,他家是养猪场,差不多吧,要不怎么就能养出这么多膘呢。

“前段时间,猪场里经常丢猪,我一想那不行啊,我下半生的幸福,就指望这些猪了,所以昨天晚上,我就偷摸躲在猪舍二楼休息室,准备抓贼。”

胖子讲话依旧不过大脑,他下半身的幸福,指望,猪……

随便他吧,他喜欢就好。

“不对啊,你家猪场那么大规模,难道没监控,再说,抓贼需要你这个少东家亲自出手?”陈锋奇怪的问。

“才包下半座山,基础设施建好没多久,没来得及安监控。”胖子嘿嘿一笑,“至于抓贼嘛,你也知道,我天天又没什么事,闲得慌。”

“明白,继续说。”

“快到半夜的时候,一头猪身上,忽然冒起来一股黑气!”

“黑气?”

“是啊,黑气,好浓好浓的,就像着火了一样。”欧元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然后呢?”

“然后我就吓晕了,醒来后,发现已经天亮了,我大着胆子去清点,发现又少了头猪。”欧元说。

“你还真是晕的干脆利落。报警没?”

“这种事怎么能报警呢,传出去,我家还要不要做生意了?欧洲那边还一大堆订单压着呢,兄弟,我一见你就投缘,可没拿你外人,你可千万别到处说去啊。”

“放心,老外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有上帝管着呢。”

第三十九章 茶能明目

晚上十点。

陈锋在整理装备,准备去欧元家的养猪场一探究竟。

耐克鞋,地摊买的,虽然标志反过来了,但是质量还是不错的,跑跑跳跳很方便。

网上买的甩棍,也带着,虽然也没什么大作用,但是可以自我麻痹。

烟斗,放在口袋里;

戒指,带在食指上。

“老板,带我一块去吧!”

茶壶躺在锅里,下面开着大火,开水烧的咕嘟咕嘟。

“你去能干吗呢?难道去现场给我泡茶解乏?再说了,万一真的需要打架,你摔碎怎么办?”

陈锋脑子里出现一个画面:自己用茶壶狠狠的砸在一个入魔的家伙的脑袋上。

对方脑袋开了瓢,茶壶也碎了。

不好吧,划不来,虽然茶壶没啥战斗力,可赚钱能力还是很强的,光今天一下午,欧元就喝了十几杯茶,一直喝到吐酸水。

用来砸人头,很奢侈。

“老板,我没那么脆弱。”

茶壶抓着铁锅边缘,小短腿一阵乱蹬,用力的爬出来,抖了抖浑身的水,然后从一米多高的厨台上,一跃而下。

啪,摔地上了。

茶壶没事,青石板的地面,倒是被砸出来一个浅浅的印子。

然后他又拍起来,奔跑着用头去撞墙。

啪,茶壶没事,墙又多了一个浅浅的印子。

“我可以把门撞出一个洞!老板你信不信!”茶壶指着大门,认真的问。

“我信!”

陈锋一把给茶壶抄起来,加满了开水,捧在手里出门。

……

欧元家里的确很有钱,陵江市乃是全省顶级的养殖户,养猪场整整占据了南屏山半个阳面,据说这还是新承包的,之前在更远的地方,还有更大型的养猪场,这个山头主要是饲养三代野猪和家猪的混种。

山在郊区,陈锋到的时候已经凌晨了,用狗头戒指制造了一个幻象瞒过了看门人,摸着黑找到他说的a-31号猪舍。

所谓的‘猪舍’就是个大仓库,面积比整个食心斋都要大得多,里面是两层,第一层,错落有致的分割成几个大‘圈’,第二层是饲料间,也可以供工人休息。

几十头猪大多都在睡觉,隔着铁皮墙就能听到打呼噜声,陈锋躲在铁皮墙后面,从墙上的缝隙朝里面偷偷瞄,并没有看到什么黑气。

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任何的异常,倒是陈锋自己等得有点困了,喝了几口茶提神,准备再留一会,没情况就闪人。

刚放下茶壶,一阵狂风毫无来由的平地起,紧跟着就看见一团黑气,顺着这股风,出现在猪舍之中。

刚才还安静的猪舍,一下子变得无比喧嚣,几乎所有的猪都醒了过来,好像感受到了危险,不安的在猪舍里跑来跑去,显得十分的烦躁。

黑气随风一飘,飘进了靠着门最近的一间。

“呼呼……”

“噜噜噜!”

“喔喔!”

这间猪舍里十几头大肥猪惊恐万分,挤在墙角落里,浑身的肥肉瑟瑟发抖。

一头又胖又胖的大猪竟然人立而起,用两只短小的前蹄搭在猪舍一米多高的围墙上,两条后腿一阵乱蹬,想要逃走。

那黑气一下子扑了过去,把大猪笼罩在其中。

说来也奇怪,被黑气笼罩住,大猪却不动了老老实实趴在地上。

黑气一阵蠕动,三四百斤的大猪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黑气又缓缓飘向下一头猪,如法炮制,没一会,就有三头猪消失不见。

难怪欧元会心疼,按照这种速度下去,不到一个月,这整个养猪场的猪恐怕一头都不会剩下。

不过趴在铁皮墙后面偷看的陈锋却觉得有点拿不准,黑气的确是黑气,但应该不是魔气。

以前看到的魔气,都是长条状的,有的是条,有的是丝儿,按照食心斋笔记记载,再厉害的,也就是一大股一大股而已;

像这种成团的,如果是魔气……

陈锋咽了口口水,如果是魔气,那就是真正的已经产生了自我生命和意识的心魔。

魔头!

这种存在,即便是熊田这样的大妖遇到,也必须立刻退避三舍,否则连跑都不一定能跑得掉,也只有传说中的妖王能够与之媲美。

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一个魔头,完全可以轻松屠掉一个没有防备的小城市。

可如果要说眼前是个魔头……

哪有魔头大半夜来偷猪的?

可是,如果不是魔气,这玩意又是什么?

黑气成妖?

雾霾精?焚烧秸秆精?

“老板,茶能明目,你要不要试试?”茶壶很小声的在陈锋耳边提醒。

“什么意思?”陈锋微微一愣。

“试试看就知道了。”茶壶说着,长出一只手,摘掉茶壶盖,另外一只手伸进去,捻了一片茶叶,在陈锋两只眼睛上抹了抹。

顿时,一股清凉感觉透体而入。

“呼……”做完这个动作,茶壶似乎很累,连茶壶嘴都无力的软了,耷拉下来。

陈锋再次睁开眼睛。

眼前,还是猪舍,

猪舍中,依旧有一头大肥猪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

可是,它的身上,不再是黑气。

一头浑身长着黑色条纹的老虎!

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便将三四百斤的大肥猪吞进肚子!

那老虎吞下大肥猪之后,似乎还不满足,又跺着四方步,大咧咧的走向下一头猪。

原来不是黑气偷猪,而是老虎吃猪。

一头黑虎妖。

陈锋冲茶壶做了个后退闪人的手势,既然不是魔气,那就不关自己的事。

大老虎吃小胖猪,一口一个小胖猪,这很合理。

它都吃了四头猪了,肚子还是瘪瘪的,这老虎得有多大食量?

要是吃不饱,指不定想尝尝人的滋味呢。

欧元你就当为保护国家稀有动物做贡献了吧。

说起来,黑色的大老虎,啧啧啧,还真少见,即便南屏山是著名中原山脉的支脉,可是这年头,就算是中原山脉深处,大概也见不到真正的野生老虎了。

何况还是黑色的!

拜拜,撒有啦啦。

踮着脚尖朝后腿,刚走出两步,脚下一声‘咔嚓’。

踩断了一根枯树枝。

第四十一章 饥饿的老虎

听到脚下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陈锋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这一幕实在太狗血,狗血到已经成为恐怖片里最常见的梗之一,每当主角要悄无声息的逃走的时候,总会触碰到什么东西,发出动静引起反派的主意,然后被残忍杀害……

陈锋当然不想被残忍杀害,或者被一口吞掉,立刻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屏住呼吸,茶壶站在他肩膀上,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透过铁皮墙上的缝隙,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黑虎怪依旧在吞猪,好像并没有留意到外面的那一点儿动静。

停顿了有两三秒种,见的确没有引起黑虎怪的注意力,陈锋才慢慢的朝后退,蹑手蹑脚的退了十几米,转身拔腿就跑。

茶壶伸出两条又长又细的手臂,紧紧搂着陈锋的脖子,生怕被摔飞。

很快的,养猪场的灯光被抛在身后,不远处,已经能看到山下的公路,见老虎没追来,陈锋才放缓而来

“老板,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茶壶现在有点矛盾,一方面心有余悸,大老虎这种东西对于一只茶壶而言,实在很危险;

倒不是说被被老虎吃掉,老虎可能会吃掉老板,但应该不会吃掉一只泥巴烧出来的茶壶,问题是,要是老板被吃掉了,以后去哪泡茶?

估计老虎是不喝茶的吧?

另一方面,他又有点好奇,想了解一下别的妖精们都是怎么生活的。

“不走怎么办,我又打不过老虎。”陈锋说。

妖怪和妖怪也是不一样的,哪怕同样境界的妖怪,本体不同,差别巨大,阿黄这样的土狗,成妖之后,哪怕显出真身,也未必就能打过一头普通的老虎。

老虎成妖,那就更别提了,就算不是妖怪,遇到普通大老虎,自己也得逃命。

“不过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陈锋冲茶壶比了一个大拇指。

茶能明目,果然很明目,不光看穿来老虎怪的掩饰,这一路抹黑逃跑,居然也看的挺清楚。

“那当然!”茶壶得意洋洋的说:“茶叶本身就有清心明目的功效,我泡出来的,效果更好!老板,以后多给我买点好茶,一般小妖怪的障眼法,根本不在话下!”

“ok!回去给你买那种六十块钱一斤的龙井!”

“老板,我是泡过真龙井的……”

“问题是你老板买不起真龙井。”

“额,好吧。”

一人一壶说着话,眼看就要出山,就在此时,身后一阵狂风卷起,落叶狂舞,紧跟着,前方的路中间,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高大,骨架宽阔,在月光之下,就跟一座铁塔似得,即便和熊田那种大块头相比也毫不逊色,

一张脸长得棱角分明,眉头紧皱,形成一个‘卅’字。

或者说,是一个横着写的王。

“老虎?”茶壶揉揉眼睛,低声惊呼。

陈锋捏住了烟斗,退后半步,警惕的盯着对方。

还是被发现了?

“你们是……是……妖吗?”

大个子一张嘴,就是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声音很粗狂,但结结巴巴的,像是才学会说话的小孩。

“不是。”茶壶摆摆手:“我是精,老板是人。”

“精?”大个子露出不能理解的神情,又看向陈锋,奇怪的问:“你……人,能……看见我?”

陈锋微微一愣,这个大个子看起来怪吓人的,可是,怎么觉得有点……

有点呆?

“你是刚才吃猪的老虎吧?”试探着问。

“恩。”大个子用力的点点硕大的脑袋,想了想,又指了指肚子:“饿……这里饿……”

吃了这么多猪还饿?

就刚才在边上偷看那一会,大个子就吃了四五头猪,加一块一千多斤,居然还饿?

想了想,问:“你是不是才成妖怪不久啊?”

“是!”大个用力点头,指着远处漆黑的山脉:“山里没有吃的,我饿……闻到猪的味道,就跑出来吃猪。”

“大山深处也没有吃的吗?”陈锋问。

大个子先用力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指着他的大鼻子,想了想,再次指指肚子,结结巴巴的说:“有……有……有大妖怪,会吃我。我饿,你们知道……怎么吃饱吗?”

茶壶精趴在陈锋耳边小声嘀咕:“哦我明白了老板,他才成妖怪,什么都不懂,我当初才成精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俩贵阳一抹黑你,特别想找个老司机带路。”

“你吃了那么多猪,还不饱?”陈锋问。

“饿……还是饿,好饿。”大个子摇头说。

“喂老虎,你是不是想吃人啊?”茶壶精在一旁很作死的问,搞得陈锋有种把他砸碎的冲动。

大个子睁大眼睛想了想,摇头:“没吃过,不知道,吃了很多猪,还是饿。”

“不会吧,你肚子都鼓起来了呀!”茶壶指了指大个头的腹部。

的确,即便变成了人,也能看出来,胃部涨起来好大一块,就跟怀孕怀错的位置似得。

“就是好饿。”大个揉着肚子说:“吃得多,也好饿。”

陈锋想了想,他这样应该不是‘肚子饿’,可能是因为才成妖,妖气还没有和他的身体很好的融合,以至于缺乏饱腹感。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以前喜欢看欧美片大洋马,忽然没欧美片了,只有岛国片,看那些小胳膊小腿的,兴奋点就上不来。

“要不然,我请你吃一顿吧。”陈锋记得笔记里写过,调料的众多作用之一,就是帮助妖怪们和自身的妖气更好的融合、适应。

比如才诞生妖气,在成长某个阶段妖气飞速壮大,修炼或者战斗中妖气受损,等等情况下,有一点调料,都能让妖怪们尽快的适应。

“恩,好!”大个子用力点头。

“不过说好了,如果还吃不饱,那你不能吃我,也不能吃人,你还会来吃猪,行不行?”陈锋问。

“恩,好!”大个子又用力点头。

他倒是不傻,反正怎么他都不亏。

……

打了辆车回家,大个子和陈锋并肩坐在出租车后排,才变成妖不久,他对城市的一切,都十分的好奇,一路都趴在车窗上朝外看,还不停的问东问西,搞得司机频频用怀疑的眼光朝后面看,还以为有人拐卖弱智。

回到食心斋,天都快亮了,陈锋拿了半条腊肉下来,把最后那一点涩加进去,放在锅上蒸。

茶壶蹦蹦跳跳的朝自己肚子里加了开会,又一歪脖子,倒了一杯热茶。

“老虎,油腻的吃多了,喝点茶。”

“恩,好。”大个子也不多问,拿起滚烫的茶,咕咚一口就喝了。

“好喝吗?”茶壶期待的问。

“烫。”大个子很实在的回答。

“傻大个。”茶壶说。

他喝完茶,很好奇的在食心斋饭厅里东瞅瞅,西看看,还摸了摸冰箱,尤其是对能自动‘冒火’的天然气灶十分感兴趣。

“这些,都是谁……谁给你的?妖王吗?”

“这些啊……”陈锋话到嘴边,忽然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幼教’机会,认真的说:“这些都是我努力劳动,凭借自己的双手,和勤劳的汗水,赚来的。”

“双手?汗水?”大个子伸出蒲扇一样的大手,很是不解。

“就是说,帮着人类干活,人类会给你一些钱,用钱,就能买这些。你想吃猪,就买猪,想吃羊就买羊。”

“哦,可是我吃猪不要钱。”大个子不解。

“你那是偷吃,要是被人发现,人家会来打你的。”陈锋说。

“打我?”大个子想了想,回忆起自己以前下山进村吃鸡吃猪的往事,

那些人虽然很弱小,可是,很多人在一起,还用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打在身上,真的好疼。

“不要打我,我不偷吃了。”大个子认真的说。

“好妖怪!”陈锋哈哈一笑,端出来滚烫的腊肉:“这个是我请你吃的。”

大个子也不说谢谢,伸手就朝嘴里扒拉。

一盘子肉转眼就没了。

“怎么样,好点没感觉?”

“好吃!好吃!能吃饱!”

大个子用力的点头,馋兮兮的看向了窗户上剩下的那一条多腊肉。

“大个,你忘了我跟你说了,要靠自己的双手劳动!”陈锋说。

第四十二章 安宁祥和生人勿进

不错所料,魔性调料对于大个子的饥饿,的确是管用的。

不过,陈锋并不准备一直请他吃饭。

就不说魔性调料够不够了,光是他这个体格,一天得吃很多,而且才成妖,会一定程度上保留动物的本性,这家伙很爱吃肉,那花销就更大了。

“我劳动,我有双手!”大个子又伸出蒲扇大的双手。

“老板,要不留下他,打杂干活?”茶壶提议。

“哪有那么多活。”

陈锋自己都天天看书睡觉,一个礼拜食心斋开门的时间,加在一块不超过24小时,屁事都没有,打什么杂干什活?

不是陈锋吝啬,可世上那么多妖精,总不能每个刚成妖的家伙,食心斋都养起来吧?

养个茶壶还行,他不吃不喝,对调理的需求也很有限,偶尔给他茶壶嘴上抹一点就行,

而且茶壶可以创造利润,他是真正能干活的。

养个大老虎在家,能干什么呢?

看门倒是很拉风,问题是,成本太高了!

再说了,这份拉风,不能让普通人看见,在熊田蒋平这些人面前,又没什么值得显摆的,熊田以前在山里,也不晓得吃过多少大老虎小兔子什么的,这个才成妖的家伙,在那些老资格妖怪面前,估计和小猫咪差不多少。

那不如养个小猫咪好了,吃得少,还能抓老虎。

可是话又说回来,毕竟不是每个刚成妖的家伙,都让自己遇上了。

既然遇上了,再推出门去不管,万一做出点什么坏事来,会不会算到自己头上?

咔咔咔,一阵乱吃人;

咔咔咔,再一阵乱吃赶来抓他的警察;

咔咔咔,最后被捕获,交代出,曾经遇到过一个叫做陈锋的人,和一只会说话的茶壶……

不好吧?

“大个,要不然,你现在我这里住几天,等找到工作再说?”陈锋问。

“工作?”

“就是靠着自己辛勤劳动赚钱。”陈锋心想,管吃管住不行,不过,有机会倒是可以帮他介绍个工作。

“恩恩,好!”大个用力点头,然后又疑惑的问:“到底什么是工作?”

好嘛,说了半天,这家伙啥都不懂。

不懂就教。

“茶壶你泡点浓茶,我给他上上课,省的他进入社会之后什么都不懂。”陈锋说。

“好的!”茶壶开心的跳向开水瓶!

上课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陈锋困得不行,喝了几大杯浓茶之后,精神稍稍振奋了些,开始个大个子上课。

主要原则就三条。

不要伤害他人;

不要显出真身,

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是妖怪;

剩下一些人类社会生活的细节,约定俗成什么的,比如不能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就直接拿走,不能看到喜欢的异性就直接按到。

要说的内容实在太多了,从天亮再次讲到天黑,陈锋实在是困得不行,喝茶都不管用,上课先告一段落,回到后院卧室,上床睡觉。

大个老老实实的趴在客厅地砖打地铺。

茶壶四仰八叉,躺在开水里,下面还开着火,咕嘟咕嘟冒泡。

整个食心斋里一片安宁祥和,生人勿进。

……

……

“您好,请问您见过这个孩子吗?”

“您好,耽误您一分钟,您看一下见过这个孩子吗?”

“您好……”

又是一个夜晚,刘悦还是那身脏兮兮的连衣裙,卑微的向她遇到的每一个人发寻人启事。

一条黑气在她的脸上盘旋着,而那个白色小孩却不见踪影。

有些人接过传单之后,会认真的看,然而对这个可怜的女人,投以同情的目光,

有的人,还会拍下照片,通过朋友圈转发帮助寻人,

但是也有人不耐烦的躲开了,或者接过寻人启事,直接丢进垃圾箱。

“二子,就是她吧!”

“就是她,大半夜跟鬼一样在外面游荡,除了她还有谁?!”

不远处,一辆停在路边的路虎越野车里,三个男人面色阴沉的盯着刘悦。

方方面面哥,平头男,小瘦子。

前几天他们三个在大排档吃饭,喝多了酒调戏刘悦,谁知道一个个就跟中了邪似得,莫名其妙受一身伤。

尤其是为首的‘方方面面’,直接端了一盘滚烫的驴肉汤倒裤子里了。

“宝哥,这女人挺邪门的,我听说她一到晚上就出门找小孩,会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小瘦子胆子最小,如今酒醒了,看着刘悦跟鬼一样披头散发,非但生不出半点的歪心思,反而心里有点毛毛的。

平头鄙夷的说:“就你怂,她要是真邪门,自己孩子怎么能被人弄死?我看就是那天我们喝多了。宝哥你说是吧?”

被称呼为‘宝哥’的人脸色铁青。

他开了个讨债公司,靠着暴力催收,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可是这几天,他连去收账的心思都没了!

在医院之后,医生很委婉的问他,有没有孩子,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又很热心的建议他,可以多关注一些试管婴儿的消息。

一想到这些话,他一腔邪火就无处发泄。

是不是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搞鬼,对他来说不重要,但是如果那天不是因为这个女人,怎么会搞成这样?

“别废话了,跟住了!”

宝哥阴沉着脸,一腔邪火恨不得立刻就发泄在刘悦身上。

死了丈夫、精神有问题、没权没势没背景,这种人,就是弄死了又能怎么样?

至于到底怎么发泄,他也说不好,毕竟,作案工具已经暂时坏掉了。

想到这里,他一肚子邪火更加旺盛了!

不过大街上还不能动手做什么,街上到处都是摄像头。

三人开车暗暗的跟着刘悦。

没想到刘悦就跟完全不知道疲惫一样,一条街一条街的走,看到人就鞠躬询问,一直到凌晨两点多,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刘悦又神不守舍的走了一条街,总算是准备回家。

在路过一片正在维修电路的摄像头盲区小街的时候,路虎猛地停在她身边,宝根用早就准备好的‘毛巾’一把捂住了刘悦的嘴,把她拖上车。

毛巾里显然是加了料,刘悦被捂住嘴,也就两三秒,神智就不太清晰了,在车后排翻起白眼,手脚抽搐。

宝哥望着苍白中更显得秀气的脸庞,一阵恶意狞笑:“开车去郊区!找个没人的地方!”

越野车飞快的经过高架,开向市郊。

渐渐的,路两边显得荒凉起来。

奇怪的是,明明中了招,也昏了的刘悦,始终在念叨着什么‘快走……走开……’

宝哥恼火问小瘦子:“二子,什么情况,你买的是假药吧?怎么还能讲话?”

“怎么会呢,这药也不是第一次用了,哪次不都很好使嘛,那些小姑娘一夜睡过去,屁都不知道。”

“那她怎么还说话?是不是药不够?再拿点药来。”

“哥,这药伤脑子,不能多用,用太多了变白痴的。”小瘦子说。

副驾驶的平头男冷笑:“妈的,她本来就是个精神病,变白痴正好。怎么着,现在怜香惜玉了?”

说着,从车上储物格里摸出一个小药瓶,转身要递给宝哥。

一回头,刚回头,就看见宝哥微微张开嘴巴,面无人色,在他肩膀上,趴着一个脸色苍白,双眼空洞的小男孩。

第四十三章 你就说是我的表弟

“大个子,轮到你了,进去吧。”

陵江市一处新开盘没多久的工地上,黑虎怪和一群农民工一块排队,等着包工头‘面试’。

在陈锋那接受了一段时间的教育,黑虎怪对人类社有了一定的了解,和当天那个才出山什么都不懂的妖怪判若两怪。

尤其是昨天上午,偶遇了同样是妖怪的熊田前辈,和他进行了深入的探讨,黑虎怪现在更加知道想要在人类社会立足,就必须依靠劳动,按照陈锋前辈的话来说,就是‘用双手付出辛勤的劳动’。

不过,这几天他出门找工作,发现还真不是这么容易。

有学历,会计算机……计算机是什么?

要有三年会计工作经验……会计?好像是算账,掰着爪子算来算去,超过十,他就有点犯迷糊了。

陈锋之前倒是准备给他介绍一份工作:去欧元那打工看场子。

老虎看猪,当然不会再有什么‘黑气’作怪,不过欧元那天被吓到之后,通过朋友介绍,去拜访一位很有名的‘大师’,想请对方回来降妖除魔,如今人在外地钻山沟。

于是朱大虎就先行自己找工作,也算是提前熟悉一下人类社会。

转悠了好几天,今天终于看到一份适合他的工作:工地上招临时工,要吃苦耐劳,能干重活,一天400块钱,一个礼拜结一次钱,要是干的多,还能加钱。

他掰开爪子算了好几遍,一天四百,一个月,就有一万多,多卖点力气的话,就更多。

好像就够买好吃的了。

看起来,这应该是份好工作,铁皮房子门口有不少人类在排队应聘,

老远还传来饭菜的香味,这份工作不仅给钱,还包吃包喝,这么一来,平时吃饭的问题就解决了,剩下的钱可以全部用来买调料。

陈锋前辈的调料很美味,黑虎本能就觉得,对自己的成长有很多说不清的好处;

可是,陈锋前辈做菜的手艺,实在很一般,好几次都糊掉了,还不如直接吃生的。

“我怎么能背后说陈锋前辈坏话呢!”

黑虎想到这里,有些自责。

陈锋前辈是个好人,不仅送了我一顿饭,还教导这么多知识,

“叫什么名字?哪的人啊?”包工头叼着烟的说话,把黑虎怪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朱大虎,本地人,住南屏山那边的。”黑虎怪早就起好了化名,朱大虎,就是猪大虎,大虎吃猪。

不过陈锋前辈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哈哈大笑,说‘扮猪吃老虎’……

黑虎怪也不太懂,吃老虎为什么要扮成猪,扮猪怎么就能吃掉老虎呢?

不过陈锋前辈高深莫测,肯定不会错的,一定是自己学问太少,以后赚钱之余,有空了,也要像陈锋前辈那样多看书,陈锋前辈每天都会看书,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能作为一个人,却拥有这么多的智慧。

“朱大虎,恩,个头倒是挺高的,看起来很威猛啊,不过兄弟,你怎么这么瘦啊?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包工头问。

老虎怪身材高大,骨骼粗壮,可大概是饿久了,皮包骨头,挺瘦的。

包工头不放心的说:“丑话说在前面啊,我这是临时工,没保险的,你要是有病,那我可管不着。”

“没病,我身体好着呢。”

黑虎怪说完,环顾四周,看到铁皮房角落里有个水泥墩子,他起身走到水泥墩边上,一弯腰,轻轻松松的举过头顶,连续举了好几下,又轻松放回地面。

“我滴妈!”

包工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那水泥墩子是用来当临时吃饭的桌子的,有差不多一米高,几十公分直径,少说得五六百斤,而且周围都是圆的,没个把手,两个壮劳力都很难抬起来,这大个子得有多大力气?

“可以可以!不错!老弟,就你了!”

包工头一拍大腿,最近上面催进度催的紧,就缺这样有力气、肯卖力气的。

一人能顶两!

至于,这个朱大虎看起来有点呆呆的,那不是问题,工地上又不是大学,要那么聪明干吗?

再说了,万一以后工资发不下来,要拖欠一段时间工资,脑子有点不灵光的工人,最好应付。

“谢谢老板!”朱大虎按照陈锋交他的,对老板要尊敬客气礼貌,鞠躬表示感谢。

“呵呵。”包工头还真有点喜欢上这个傻大个了,呵呵笑着说:“不用谢我,你好好干就行,行了,拿身份证去隔壁找老刘登记。”

“身份证?”黑虎怪露出为难的神情。

“你没身份证?”包工头的笑容凝固了:“老弟,你不会是黑户吧?”

“恩?”黑虎怪微微一惊,他知道我是黑虎?

这怎么办?

要不要吃掉他灭口?

不行不行,陈锋前辈说了,不能吃人!

包工头见他表情,还以为自己猜中了,低声说:“老弟,那可不行啊!你赶紧走吧,我也不举报你。”

黑虎怪还以为对方真的认出了自己,心中很吃惊,怪不得陈锋前辈告诉自己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原来人类社会中,有很多深藏不露的高手,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胖乎乎的家伙,竟然也能看出自己的真身。

人类社会果然很危险!

“谢谢,对不起打扰了!”

黑虎用他从陈锋那学到的社交礼仪标准用词表达了歉意,赶紧夹着尾巴离开了。

逃出工地,还有点不放心的回头望了一眼,见没人追上来,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蹲在路边,有点苦恼。

怎么办呢,已经找了三天工作了,肚子又饿的咕咕叫,再这么下去,就算不想偷猪身体也不允许了。

好饿,真的好饿,好像把对面那条金毛抓过来吃掉,或者吃掉牵着它的那个人也行。

忍住,一定要忍住!

“老弟,找工作呢?”边上有个穿着打扮和他一样土里土气的人,递过来一支烟。

朱大虎看看香烟,然后摆摆手,示意不会抽,紧跟着又点点头说:“恩。”

“挖矿干不干?”那人问;“一天四百,包吃包住。”

“四百块钱啊?这么多?”黑虎大喜过望。

那人心里呵呵一笑,果然是个傻子。

“不过活可辛苦了,一天要干10几个小时。”那人说。

“没问题,我不怕吃苦!”黑虎用力点头,但转念一想,说:“可是我没身份证!”

“我跟矿老板熟,你去之后,就说是我的表弟,不需要身份证。实在不行,我给你办个假的先对付着。”

“哦哦,那太好了!”

“说好了啊,你到时候一定要说是我的表弟,要不然矿老板不收,我可不管。”

“好的没问题,等我赚了钱,我请你吃饭!”黑虎说。

第四十四章 小哥哥有酸的吗?

食心斋。

自从安装了空调之后,陈锋就不太愿意在前面饭厅呆着,太热。

门口来客人的风铃声音很小,传不到后面来,所以干脆装了一个门铃,大白天关门歇业,有客人来就按门铃,后面卧室可以听到。

晋云有些做派他不是很喜欢,比如都现代社会了,就该用点高科技,又简单又轻松,搞个风铃在门口,难不成装鬼屋。

“老板,朱大虎这几天没踪影了啊。”茶壶一边分辨着面前两种茶叶,哪个更适合用来熬夜,一边随口说。

朱大虎出门找工作已经快一个礼拜了,前几天每天到饭点,都会来蹭顿饭,夜里,也会在前面饭厅打个地铺,临时过渡一下。

一开始两天,他还有点拘束,渐渐习惯后,睡觉的时候就显出真身,所以茶壶半夜睡醒的时候,经常能在食心斋饭厅里看到一只超大的黑色大猫咪。

老虎这种生物,没成妖之前,就是十分凶猛的野兽,战力强悍,成妖后,即便只是一个小妖,那也不是阿黄那种可以媲美的,真拉出来练一练,一般的小妖魔鬼怪被一嗓门就能吼趴下,有它在店里,茶壶安全感爆炸。

这几天,却不见踪影。

“大概是找到工作了吧。”陈锋随手翻着书边说。

“他没身份证吧?”茶壶琢磨着。

“作为一只妖,这些事似乎应该自己解决吧。”陈锋觉得自己再怎么好心帮忙,也不可能把每一只妖的每一个细节,都亲手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食心斋是饭店,又不是幼儿园,一只妖在世界上生存,本就会面对很多很多问题,身份问题,自己的来历问题,怎么和周边的人类相处,这些都需要他自己去琢磨,甚至要栽一些跟头。

自家有自家的麻烦,比如目前食心斋也要面临大问题一样:

食心斋的调料,告罄了!

本来就没剩下多少,熊田偶尔来吃点,内部员工茶壶平时多少抹一点,加上前后给黑虎吃的那些,所以原本就不多的调料,目前已经彻底见底。

“老板,要不然,去找刘悦吧,她现在好像有点飘了,连你的话都不听!你明明告诉过她,不要害人的!”茶壶建议。

“我又不是她妈,她凭什么要听我的话?”陈锋满不在乎的说。

刘悦的事,是前天在网上看到的。

大概一周之前,也就是黑虎来的那天清晨,有市民在市郊一个垃圾堆里发现三具男尸。

网上用的,是‘惨死’两个字,到底有多惨,那不知道,因为照片全部打了马赛克,啥都看不见。

不过有网友说,这三个人的内脏都被掏空了。

整个新闻里,压根没提到刘悦,发现尸体的地点,和刘悦家也隔着好几公里,这几公里的半径中,少说住了几十万人,本来陈锋是联想不到刘悦的。

但是看到这三个人身前的照片,这件事立刻就和刘悦挂上了钩!

那三人,就是那天晚上在大排档调戏刘悦的三人。

几天时间,这三人的资料也被人肉了出来,是一家套路贷公司专门负责暴力催收的,坑害了不少人。

“刘悦的心魔很重的,我去了也不一定吸收的了,搞不好还会走火入魔,难道要为了三个死不足惜的人,再搭上我一个良好市民的小命?犯不着吧。”陈锋说。

茶壶想了想,说:“老板,我觉得你是不是有点同情她?所以……”

“谈不上什么同情,不过这种事还是远离一点比较好。”陈锋说。

上次阿黄事件,做道德选择题,还有个人和狗的立场可以判断,这次刘悦,如果真的和她相关,搀和进去,就会面临很麻烦的站队问题。

杀人是不对,可有的人死了,世界绝对会变得更好一些。

为了一条魔气,把自己搀和到这种两难的局面里,不太划算。

“可是,如果还有下一次呢?”茶壶又问。

“你好像很闲吗?”陈锋揭开一边已经嘟嘟嘟冒着热气的电水壶的盖子,随手把茶壶丢了进去,然后盖上盖子。

“哦哦哦,好舒服啊……”电水壶里传来茶壶沉闷而快乐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门铃也响了。

“来了来了。”

放下书,走到前面饭厅,打开门。

“你就是陈锋?有酸的吗?”

门口是个个头不高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女仆装,过膝的黑色长袜和百褶的女仆裙即有少女的青春可爱,也带着一点儿说不清的诱惑,脖子上的小铃铛和双手的小猫爪子,让人联想到温顺可爱的小猫咪。

还有脑袋上的两只小耳朵,毛茸茸的。

身后好像挂着一条假尾巴,也是毛茸茸的。

“你……不热吗?”陈锋下意识就问出来了。

今天的室外温度,最高温41度,地面温度,已经煮鸡蛋了,这个小女孩穿着这么一身不透气还有毛的衣服,难道真的不会中暑?

“你知道我是谁?”小女孩有些意外,睁着淡红色的大眼睛,用小猫爪子指了指她挺翘的小鼻子。

“胡小狸?”陈锋不确定的问。

胡小狸,小狐狸。

食心斋笔记里记载的特殊客人之中,喜欢玩cos的女妖怪,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答对!”

胡小狸扭着小腰走进饭厅,摘下毛茸茸的假耳朵,毫不避讳的露出毛茸茸的真耳朵,摘下身后毛茸茸的假尾巴,露出火红色毛茸茸的真尾巴,摘下手上毛茸茸的手套,露出修长白皙的小手,和指尖锋利的小爪子。

“热死我了,热死我了!给我来点酸梅汤!”

“没了,啥都没了。”陈锋摇头。

胡小狸的眼睛立刻变得更红了。

原来不是美瞳。

“吃掉我也没有。”陈锋一摊手。

“我怎么会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呢?”胡小狸搂住陈锋的胳膊,用力的朝怀抱里挤压,娇滴滴的说:“小哥哥,人家正在发育嘛,需要营养的……”

“既然还没有发育好,就不要来这一套了。”

陈锋瞅了眼她平平淡淡的胸口,然后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冲后面吼了一嗓子上茶。

茶壶浑身是水,蹦蹦跳跳的出现了。

“咦,大狐狸?”

“咦,大茶壶?”

茶壶和狐狸像是一望,都很意外。

大茶壶是因为又看到了一只新的同类而意外,胡小狸是因为看到了罕见的精怪,还是最罕见的那种人造物成精而意外。

“真没调料了,喝点茶吧,这茶壶泡的茶还不错。”陈锋打了个响指。

茶壶蹦蹦跳跳的爬到桌上,很尤风度的一鞠躬,倒满了小狐狸面前的茶杯。

“你们这些大叔生活好无趣的说,以前晋云大叔抽烟,现在陈大叔你又喝茶,都是老年人的无趣生活。”

没有调料可吃,小哥哥立刻变成了大叔。

“小陈,小陈,在不在?”

隔壁老王忽然出现在门口,满头大汗,手里拿着手机,兴冲冲的冲进来。

一抬头,就看见了小耳朵、小爪子、小尾巴、红眼睛全部露出来的小狐狸。

说明:大修一下

成绩太扑,准备大修一下,明天晚上修完吧,也就是26号晚上

不是重写,原来就准备了两个版本,把另外一个版本改改换上来而已。

至于会不会影响阅读……额,那是一定会的,有空的童鞋可以重头看一下,内容的确有很多不一样……

捂脸,扑久了居然有点理所当然的感觉。

第三十章 真正的精神病人

晚上十一点。

陈锋躺在床上,随手翻看着食心斋笔记,

关于‘魂’。

道家说‘精气神’,

所谓精,就是生物的肉体,

气,是支撑这具肉体行动的能量;

好比汽车,精,就是框架、地盘、发动机、方向盘、轮子什么的,气,就是汽油、发动机机油;

对于活人、动物而言,所谓的‘气’实际上是生物的营养能源,

对于修炼者而言,气,更多的则是真气;

但无论怎么划分,精、气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看得见,也摸得着的。

唯独‘神’不是。

所谓的‘神’,是一种生物意志、思想、情感的集合。

它依托于精、气而存在。

没有身体,谈不上思想感情;

身体死亡,也谈不上思想感情

正常情况下,生物死亡之后,神会立刻消失;

但是,在某些极端情况下,比如某种意念过于执着、某份感情过于强烈,那么‘神’可能会多存在一段时间。

一般不超过‘七天’,民间常说的‘头七’就是来源于此。

但是这种时候,‘神’还紧紧是一段‘意念’,并没有完整的意识,也不是独立存在的生物。

只有当遇到某些极端情况或者机缘巧合,神才可能变成‘游魂’。

一旦成为游魂,就会产生相对完整的思想,成为一条真正的独立的生命。

这点,有些类似灵,

但是,灵是全新的生命,而魂只是原来生命的延续。

因此,苏心缘的性格上,虽然还有些原本苏欣媛的影子,但是本质上他们是两个不同存在,思想是截然不同的;

可游魂不一样,形成中,原本强烈的意志占了主导地位,

即便新生成的游魂,本质上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但是思想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大区别。

这也是为什么,灵的生物层级,要远高于魂。

至于游魂、厉鬼这些存在,到底有啥了不起的地方,晋云却没有相关记录。

也许,在晋云看来,游魂、厉鬼,都属于一巴掌能拍死的,没必要给予太多关注。

本质上来说,人、兽、妖、仙、鬼什么的,都是生命体而已,都可能修炼,也都会注定走向消亡。

以平常心看待就好。

放下书,扫了眼电脑屏幕。

苏心缘在用卧室那台老式大屁股电脑上网。

画面上,是女士睡衣。

“你一个扇灵,睡扇子里,要个毛的睡衣啊?穿给鬼看?”

“我穿给自己看不行咩?”

“懒得说你。买便宜点的啊,我这个月就开张了两笔,还要留着钱安空调。”

陈锋随手把电风扇开大了一档;

晋云这地方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空调暖气,这已经是夏天了,食心斋后院又是平房,简直热的要死。

晋老头也许不畏寒暑,可陈锋不行,今天正好赚了4000,明天上街去买个空调。

“知道知道。”

“那我睡觉了,你上完早点睡,别乱入我梦啊。”

陈锋打了个哈欠,翻身睡觉。

睡了一会,没睡着。

太热了,电风扇吹出来都是热风,平房经过一天的暴晒,到了晚上跟蒸笼一样。

爬起来,到后院井里打了通井水冲个凉,然后又到了前厅。

黑暗之中,榜文安安静静的挂在墙上,发出幽幽的光。

‘香火’这两个字格外的显眼。

所谓的香火,本质是一种‘祭品’。

用来祈福许愿的。

不过,晋云对这玩意评价不高。

大事不灵验,小事犯不着。

而且,许愿内容有诸多的限制,失败几率还很高,许愿目标如果是自己的话,即便成功,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很明显,晋云瞧不上。

可晋云瞧不上,那是他水准高。

正如对于王首富来说,一个亿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目标,对于普通老百姓,三辈子也赚不到。

“要不要干他一下呢?”

正所谓财帛动人心,

又有常言道,好奇心害死大猫咪,

香火的用处和神奇,对于陈锋这个才‘入行’的特殊存在而言,还是有很强的吸引力的。

根据以往食心斋张贴榜文的记录,白色宣纸的悬赏,难度都是入门级别,悬赏对象,主要是那些‘才成为特殊存在’不久的家伙,应该和自己实力在同一层次;

游魂,听名字就很水,要是厉鬼什么的,陈锋想都不会想。

搏一搏,单车变宝马?

还是要稳一点,别宝马没弄到,连自行车也被忽悠走了。

“苏心缘,睡觉没?”

“没。刚才那家太贵了,老板还不包邮。”

“恩,你先让我上网我查个东西。”

“哦。”

陈锋坐在电脑前,打开搜索引擎。

输入‘秦安槐’。

还真查到了。

几年前的新闻。

秦安槐就是本地人,和陈锋还是校友,大学毕业之后,他和女朋友一起开了家24小便利店。

有天晚上,他女朋友夜班,遇到了打劫的。

抢了钱之后,又要侵犯他女友;

女友不从,被捅了两刀,失血过多抢救无效去世了。

秦安槐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疯掉了,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案子破的很顺利,因为到处都有摄像嘛,不到一个礼拜时间,警方就锁定并且抓获了嫌疑人,最后判了死刑。

到现在,罪犯坟头草都一人高了。

“这是典型的报复社会啊。”陈锋自言自语。

这样心态的家伙,一般都比较疯狂,危险性蛮大的。

秦安槐倒是没报复社会,进医院一年后,从楼顶跳下来,挂掉了。

又是一个跳楼的。

“为什么要说又啊?”苏心缘翻了个白眼,纯白。

第三十一章 38块钱送条袜子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陈锋就被活活热醒了。

一身全是汗。

苏心缘已经不在电脑前面;

桃花扇安安静静的和陈锋并排‘睡’在床上,

扇面部分靠着枕头,居然还用小毯子盖住了扇柄。

“戏真多。”

爬起来,走到院子井边压水。

水井里是地下水,冰凉冰凉的,大夏天从脑袋上浇下去爽的很。

墙头上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几只不知道是麻雀还是什么的小鸟,并排站在墙上,歪着小脑袋好奇的看着他。

附近都是高楼大厦,早就没有动物生存的空间,食心斋闹中取静,经常会有小鸟小动物什么的光临。

抓了吧米丢地上,小鸟们也不怕人,落在院子里啄食。

“以后晚点来,这么早被你吵得睡不着。”

也不知道几个小家伙听懂没有。

“谁来了啊?”

苏心缘从房间里睡眼惺忪的走出来,揉着眼睛,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还挂着眼袋。

“别演了啊,上街,去不去?”

“去!买衣服吗?”

苏心缘顿时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不光是买衣服,主要还是先买空调。

才7月份,接下来还有两三个月要热,照这么下去,光靠电风扇日子没发过。

悬赏榜文不急在一时半会的,先把空调装上在说。

晋云活了n久,见过太多太多的心魔,

尽管各有原因各有苦衷,但归根结底,本质都是太苦逼,

活得太苦,把自己逼得太狠。

所以他留给后人一条经验体会,

啥事都别太着急,先过好眼前的日子。

有些麻烦,时间到了,它自然就解决了,日子很长,岁月悠悠,不管什么事,都没必要把自己弄得很苦逼。

所以,装空调的优先级,要高过悬赏榜文。

说去就去,苏心缘一身红衣,陈锋大裤衩背心,都不用打车,先到边上步行街电器城,花两千多把空调定了,等着上门安装。

然后打车去二道街小商品市场。

二道街是陵江市有名的地摊货集散地,算是城乡结合部的位置,

远是远了点,不过这地方什么都有卖,尤其是服装,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要说质量多好,不至于,可性价比真的很高,比电商都便宜。

苏心缘刚到二道街,就跟脱缰的野狗一样,立刻就放飞自我,开始疯狂的购物之旅。

其实,接触了一段时间,陈锋发现,自己养的这头扇灵,好像还真不是故意演戏。

她有点‘迷糊’。

演员演戏,是知道自己在演戏,是假的;

但她不一样,

庄周梦蝶,到底是人在戏中,还是人生如戏,她自己好像都分不清,

至少,她演得十分认真,有时候陈锋甚至怀疑,连她自己都相信。

比如,她现在就在一本正经的和地摊老板为了一件睡衣讨价还价。

和电商同款,带小熊的。

“美女,至于嘛,一套睡衣,我才收你38块钱,你还要怎样!”小老板被搞得有点崩溃。

苏心缘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陈锋。

陈锋点点头。

差不多了,38块钱一套衣服,童装都没这么便宜。

比如,在隔壁摊子上,就有一对在买童装的母女,花了78块钱买了一套小孩衣服。

母亲打扮的很朴素,脸上皮肤皴裂,手脏兮兮的,一看就是进城务工人员;

而女儿穿着却很光鲜,小黑皮鞋,一身巴拉巴拉的童装。

大概是不喜欢新衣服,小女孩一直在哭,不肯换。

女人见陈锋盯着她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非要去公园玩,不肯上学,买件衣服哄哄孩子。”

“她的衣服挺好的呀。”

陈锋看了看她手里78块钱的便宜货,再看看小女孩身上价值好几千的童装。

也不能完全怪小女孩不懂事,搁谁身上,几千块钱的衣服不让穿,非要穿几十块钱的地摊货,都会不开心。

所以,从一开始就要养成苏心缘习惯穿地摊货的好习惯!

小女孩越哭声音越大,引得周围不少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女人脸一沉,啪一巴掌打在小女孩屁股上,吓唬说;

“哭什么哭,再哭,把你喂大灰狼!”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谁小时候没有遇到过父母的‘恐吓’呢

爸爸妈妈不喜欢你了,你是垃圾桶捡来的……

再哭,就把你卖给老拐子……

再不吃饭,大灰狼要来了……

小女孩吓得不敢哭了,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啪嗒啪嗒朝外冒。

女人一手拿着新衣服,一手拉着她走进人群中,匆匆离去。

陈锋摇头笑了起来。

真是个不省心的孩子啊,把妈妈都气的走火入魔了。

整整一条黑气在脑袋上漂浮着。

走在人群里,是那么的明显,就跟脑袋上顶了个旗杆一样。

“买好没?”陈锋问。

“那就38吧,送我双袜子。”苏心缘不等老板反对,直接拿了一双男式袜子。

“行行行。美女你也太会过日子了。”老板无奈一笑。

……

“阿姨,我妈妈到底在哪啊?”

四岁的桐桐望着‘妈妈的同事’,有些畏惧的问。

“妈妈就在前面车里。”

陈阿姨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路口一辆破旧宏光五菱。

“那不是我妈妈的车,我妈妈的车是大牛角。”童童摇头说。

“你妈妈今天换车了!”

陈阿姨语气严厉,狠狠掐了童童一下。

童童顿时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可是不敢哭出声。

陈阿姨微微得意。

作为行业里硕果仅存的老手,她‘陈大姐’可不是浪得虚名,经验十分的丰富。

这一行,可不是简单的一个‘骗拐抢’就行的,门道多着呢。

比如,对付不同类型的小孩,用不同的手段。

这种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有钱人家的孩子,你跟她好好说,哄她,给她糖吃,那不行。

就要吓唬,就要来重手。

吓怕了,她就老实了。

而那些贫困地区的穷孩子,从小被父母打皮实了,你打他骂他吓唬他不管用,要哄,要给甜头。

她太懂这些了,十几年下来,从来没失过手。

大修了一下

前面大修了一下,把之前一个版本的换上来了……

至于会不会影响阅读,好吧,肯定会的,有空的童鞋可以重新看看。

第三十二章 这才是老戏骨

“阿姨,你到底是不是我妈妈的同事?”

小女孩桐桐觉得很不对劲。

妈妈的同事阿姨,都是很漂亮,穿着西装的,单位里从来没有这样的阿姨。

可是她不敢大声说话,妈妈每次都告诉她,要有礼貌,不能在公众场合大声说话什么的。

而且,这个阿姨真的好凶,被她掐的地方好疼。

陈阿姨眼风冷冷的扫了桐桐一眼。

看着小女孩委屈的样子,她心里忍不住伸出一股报复的快感!

城里人就是娇气!

骂你几句,掐两下,就受不了了?

娇生惯养的东西,就该把你卖到农村吃苦头!

城里大人不是东西,一个个矫情的很。

什么小公主,小王子?

屁,不就是个孩子嘛!

孩子没了,再生一个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连续生了三个女儿,生下来就被溺死了,我说什么了?

我不也只能忍着,继续生,直到生不出来!

瞧你们城里人那样!

一想到,过不了多久,又能在电视上,看到一对城里有钱家长痛不欲生的样子,陈阿姨有种满足的快感。

甚至超过赚钱的快乐!

这事,真上瘾啊!

就在此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回头,是刚才在隔壁买睡衣的那对男女。

“你们干吗?”

陈阿姨顿时有些警惕起来。

刚才在小摊,这个男的看着她的眼神就不太对劲,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她不动声色的抱着小女孩,朝着面包车方向退后了一步。

“大姐,这不是你孩子吧。”陈锋开门见山。

“你胡说八道!”

陈阿姨三角眼一瞪,厉声呵斥。

不愧是行业中的佼佼者,在如今打击如此严厉的大环境下,还能坚持本职工作,的确有她的一套。

眼看着被戳穿,她根本没有跟陈锋多做口舌之争,一把把小女孩紧紧的搂在怀里,同时捂住了童童的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哭喊求救;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贩子要抢我的孩子!”

边上的苏心缘一愣,目瞪口呆,粗口都爆出来了:“我草,还有这种操作?”

听说过贼喊捉贼,可真没见过。

这喊得也太自然太流畅,太声情并茂了吧?

这么有天赋,为毛不去当演员呢?

横店才是你的主场啊大姐!

这么一闹,顿时引来了路人的注意。

人群渐渐围拢过来,带着几分疑惑,审视着双方。

在旁人看来,陈锋和苏欣媛两个,年纪轻轻,长得漂漂亮亮,不太像是人贩子。

可是,陈阿姨实在太像一个母亲了!

她现在的姿势,正是死死抱着自己的孩子,眼神又紧张又恐惧,眼泪都流出来了。

不是亲妈,怎么会这么紧张?

坏人,也不会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吧?

就在大多数人都很疑惑的时候,不远处的面包车上下来三个人。

两男一女。

男的穿着打扮很朴实,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人;

女的上了年纪,白发苍苍,手里还杵着拐棍。

都是那种看起来值得信赖的人。

“打人贩子!”

“胆子太大了,光天化日当众抢孩子,没王法了!”

“造孽哦,造孽哦……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三个人老实人混在人群里,同时朝陈锋发难,

老大妈还杵着拐杖,劈头盖脸的就朝陈锋打过来。

身手矫捷,完全和年纪不符合。

这么一来,围观的人群立刻就被点燃了。

只要有人带头,每个人都能成为‘英雄’。

围观的人群根本不去考虑这事到底有没有猫腻,眼看有人先出手了,剩下的,谁也不肯放过这个当英雄的好机会。

一个个气势汹汹的冲陈锋指手画脚,还有小年轻开始撸袖子,准备动手。

“喂喂,你们听我们解释,我们不是坏人,他们才是!”

苏心缘大声的辩解。

可是并没有什么作用,此时的辩解,在其他人看来,更像是掩饰。

动脑子分辨善恶好坏,是否对错,这是很难的,相比之下,大多数人即没有能力去动脑子,也更加更喜欢不用动脑子就能当英雄的简单模式。

你不是坏人?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错了?我们智商低?

你不是坏人,我们怎么见义勇为,怎么当英雄?

辩解不但无用,反而让人群更加愤怒起来。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突如其来的响起。

一看就是好人的老大妈,拐杖还没打到陈锋脑袋上,自己脸上就先挨了一巴掌。

翻了个几个跟头,摔倒在地,边上落下几颗沾着血的槽牙,半张脸带着眼睛,顿时就肿起来老高,整个脑袋变成了一个不太对称的倭瓜。

老太太捂着脸,眼泪鼻涕一块下来,还不忘骂骂咧咧的继续演戏,嚎丧一样喊:“杀人啦,人贩子杀人啦……”

但是一巴掌,比苏欣媛的解释,管用的多。

话语权,掌握在有力量的人手中;

当力量差不多的时候,谁更狠,谁的声音就更大。

一个敢打老太太的人,该有多狠?

围观者形成的包围圈,微微松动了一下,

刚才那些准备动手见义勇为的人,脑子也稍稍冷静了一下。

当英雄,是要成本的。

“放开那个女孩!”

苏心缘义正词严!

瞳孔之中,微微有红光泛出。

她很恼火!

任何时候,她都是戏台上的主角!

今天竟然有人抢戏,还抢的如此成功!

不能忍!

“救命啊,救命啊,人贩子要杀人啦!”

陈大姐把小孩紧紧的搂在怀里,充当护身符,转身就朝面包车跑,

一边跑,一边还戏剧性的喊出了;“快报警啊!”

“看看人家戏多好,老戏骨,骨头里都有戏。”

陈锋冲苏心缘呵呵一笑,然后从后面大步赶上,一把拽住了陈阿姨的头发。

有人说,男人不该打女人。

陈锋觉得吧,这事得分情况。

打不打,不在于对方是男女,而在于有没有必要。

该动手的时候,男女老幼都不是问题;

不该动手的时候,即便面对一只弱小的麻雀,他也可以拥有最大的善意。

单手一攥,朝后用力一拉,陈大姐痛的怪叫一声,身体后仰,

陈锋紧跟着抬脚,冲着她后腿腿弯重重踹过去。

陈阿姨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后脑勺的头发被连皮带肉的抓下来一大块。

陈锋顺势把童童抱在了怀里。

“哇……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哥哥你带我去找妈妈好不好……”

离开了坏阿姨的控制,童童终于敢哭出声来。

第三十三章 燕双鹰驾到

一幕反转之后,吃瓜群众并没有因为刚才的错判而有太多的自我拷问。

相反,这只瓜吃的更香了。

这次总不会错了!

打!朝死里打!

英雄们纷纷围上去,痛殴几个人贩子,

陈阿姨更是得到了重点照顾,双圈特别护理:

内圈是几个年轻男的拳打脚踢,物理攻击,外圈是大姐大妈大婶子言语攻击,释放各种诅咒,顺带吐吐沫。

喊打声,嚎叫求饶声,响成一片。

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这个场面,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都过于暴力了,童童吓得直朝陈锋怀里缩,眼里啪嗒啪嗒的朝下掉,瑟瑟发抖。

“不怕不怕,他们在拍电影,打坏人呢。”

陈锋微笑着,从腰上掏出桃花扇。

刷的一下展开。

扇面,对准了陈阿姨几个人,扇背,挡住了童童的眼睛。

轻轻摇晃着。

“我操,别打了,不动了不动了!”

“死了?不至于吧!”

“死了也活该!呸!”

英雄们的包围圈猛地散开了。

几个人贩子凄惨的躺在地上,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满头满脸都是血,一动不动。

陈锋把童童交给苏心缘抱着,然后蹲下来,伸出双指,飞快的再陈阿姨眉心微微一点。

‘我孩子死了,丈夫死了,你们一家人凭什么这么快活?’

‘打工?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这个来钱多快啊!’

耳边响起怨毒的话语声,舌尖却尝到一种奇特的‘鲜美’。

陈锋似笑非笑的摇摇头。

原来,还是为了钱啊。

贪婪的味道,是鲜。

……

片刻后,警笛声音响起。

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救人的小伙子小姑娘却不知去向。

“哥哥……姐姐……走了……”童童指了指前方。

前方,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哪里还看得到陈锋和苏心缘。

在几十米外一家肯德基的二楼,靠窗的位置,陈锋亲眼看着小女孩被接上警车,几个人贩子被上了手铐,才对坐在对面的苏心缘说;“行了,放出来吧。”

“再玩一会嘛。”苏心缘说。

今天她真的被气坏了。

对于这几个敢于抢戏,并且演技比自己可能还要好那么一点点的家伙,她绝不会轻易放过,

于是在梦境中,让柯基兽给予她们一些很特别的照顾。

至于怎么特别,陈锋懒得管,也不想去看,

灵的内心,还是有阴暗残忍一面的,陈锋可不想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陈锋看了看时间,摇头说:“再玩一会,就玩成精神病了。”

“那又怎么样?”苏心缘不解。

精神病岂不是更好。

陈锋还是摇了摇头,认真的说;“可以了,放出来吧。”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审判者。

身处世中,超然物外,这是所有特殊存在,能生活在现实社会、和现实社会和平相处的前提;

如果有哪个特殊存在,利用力量对干扰现实社会,肆意妄为,

无论他打着‘正义’还是‘邪恶’的招牌,都是在扰乱整个群体的生存环境,会成为整个群体的对立面。

蒋平贴的那张榜文,就是最好的说明和警告!

现实社会,有它的运转方式和法则,对于陈锋这样的特殊存在而言,不存在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相反,能力越大,越要懂得约束自己的能力。

所谓修行,某种角度来说,就是约束自己的心。

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见陈锋坚持,苏心缘才不情不愿的解除了几个人贩子的梦境。

从玻璃窗里远远看去,几个人刚苏醒,立刻惊恐万分的嚎叫,神情扭曲,跟见了鬼似得。

隔着几十米和玻璃窗,都能听到凄厉的嚎叫声,肯德基里好多人都吓了一跳,歪头朝外面看。

“便宜他们了!”苏心缘哼哼唧唧的说。

陈锋笑了笑,淡淡的问:“你难道不觉得,与其让他们疯掉,根本感受不到痛苦,还有专门的医生护士去照顾,还不如让他们清醒的去面对死亡或者余生的监禁,余生每一天,都清晰的感受到失去自由的滋味,后者才是更严厉的惩罚吗?”

苏心缘一愣。

想了想,认真的说;“还是你狠!”

“行了,赶紧回家吧。”陈锋把剩下的墨西哥鸡肉卷递给苏心缘,皱眉说道:“我这嘴里全是鲜味,啥味道都吃不出来了。”

“我尝尝?”苏心缘伸出小舌头,冲陈锋抛了个媚眼。

“回家再说。”陈锋一脸严肃。

……

回到家,陈锋立刻拿出了鲜味1号小瓷瓶。

移情指,凝华。

叮咚,叮咚,叮咚。

三声清脆之响。

之前二一添作五的方式有点不太合适了,今天一整条魔气,十丝儿,陈锋留下了七丝儿,正好自己凑成两条真气,

省的每次一施展,身后就跟长了一对杂草似得。

剩下来三丝,用来凝结调料。

凝结完,立刻就跑到后院去了。

“不开店了?”苏心缘问。

“不开了,赶紧到床上来。”

陈锋靠在枕头上,冲苏心缘勾了勾手指。

“急什么,人家换上睡衣嘛。”

“等不及了!”

“忍一忍,忍一忍!瞧你猴急那样!”

陈锋气的直瞪眼:“大姐,不要这么多戏好不好,你穿衣服干嘛?有意义吗?进去梦里,还不是一身红衣?”

“哎呀哎呀,你先睡,我试过新衣服就来。”

苏心缘拿着小熊睡衣,在镜子前面比划来比划去的,很执着的磨练着演技。

“懒得说你。”陈锋刷一下打开桃花扇,用有两朵血色桃花的一面,对着自己的脸一扇。

桃花朵朵开。

眼皮很沉重。

呼了。

过了一会,苏心缘才出现,把陈锋带进了青山庄园的梦境之中。

“我就说嘛,你换什么衣服?”望着一身红衣的扇灵,陈锋相当无语。

“女人换衣服,是为了满足换衣服时候,那种快乐。”

苏心缘一副‘女人的心思你不懂,也别问’的样子,然后打了个响指。

远方的草地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人面柯基兽迈着四条小短腿,快乐的奔跑过来。

苏心缘一脚踹飞。

柯基兽身在半空中,变成人的样子,火焰再次燃起,一股股滔天的黑气冲天而起。

“多管闲事的人,都应该去死啊!”

“哼,狗东西,还是缺少社会的殴打!”苏欣媛冷哼,然后问陈锋:“今天要变什么?”

刷刷刷。

一袭大衣,披在肩头;

一顶小圆帽,斜斜戴上;

腰上插着两把驳壳枪!

陈锋活动了活动带着皮手套的双手,开始狞笑:

“为什么总有人觉得自己能够杀得了我?”

“像他这样的人要怎么改变,啊?他不会改变,只有死!”

“我会让他看到自己的脑浆!”

第三十四章 撒谎水准提高

“啊,困死了……”

第二天早上,陈锋打着哈欠醒来。

在梦里战斗了一夜,真的挺累的。

桃花扇安安静静的躺在身边,

上面,还盖着小熊碎花睡衣。

戏还挺多。

心念一动,身后两条带着淡金色电芒的乳白真气缓缓升起。

战果还是不错的,看起来,集丝成条,目前一夜战斗就差不多能搞定了,苏心缘并没有爱玩笑,青山庄园中的人面柯基兽,实力还真是和自己之前一样一样的,就是11条真气。

所以,能够比较好的满足自己目前‘凝丝成条’的要求,如果到将来,要把一条条真气凝结成一股,人面柯基就有点不够用了。

严格说起来,柯基才是‘青山庄园’梦中的梦魔,直属苏心缘,而苏心缘又直属自己,所以理论上来讲,梦魔的水准最多和自己一样。

想到这里,陈锋脑洞大开,如果将来梦境更强大一些,是不是可以开拓一份陪练新业务?

陪练?

现代社会中,大多数特殊存在的苟得狠,很少去战斗,而且战斗机会也实在很有限,就比如像熊田这样的,一年下来真正利用真气和其他特殊存在战斗,加一块,可能都不如自己一夜多。

自己一夜之间和苏心缘就大战了十几场,每一场都是从满格血打到气尽人亡,虽然是梦中,但战斗效果是一样的。

将来等梦境强大了,让苏心缘把其他特殊存在也拉进来,提供战斗环境收费,应该是一项很好的买卖。

这搞不好比卖调料赚得更多啊。

不过,暂时还想不到那么多,就熊田目前的层次,进入梦里,掐吧死柯基兽跟玩差不多,根本不可能起到‘磨练’的作用。

‘叮’,床头的手机响了。

是个推送的新闻。

看了眼,现在媒体还真是了不得,昨天发生的事,今天就上了头条。

《人贩子团伙落网,惊心动魄五分钟》

随手翻了一遍,昨天去的小市场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安装天眼系统,没摄像,‘见义勇为好青年’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得到了一致赞扬。

小女孩的家长还表示,希望好心大哥哥站出来,他们要当面感谢。

这就算了吧。

陈锋也是觉得最近自己的运气,有点怪。

其实,人贩子这种生物,随着经济越来越发达,试管婴儿技术成熟,尤其是自从天眼系统普及了之后,生存空间很小。

属于那种‘人人都听说过,可没什么人见过’的存在。

看过一个报道,06年,全国每年登记报案的被拐的儿童,有几千起;

可到了去年,全国一年,登记报案的,失踪儿童,才不到50人,最后还有一半以上最后被证实,是走丢了、迷路了,并非被拐卖。

所以总得来说,社会治安比想象中要好得多,当父母的固然应该尽责,确保孩子不脱离自己的视线,但是,真的不用太过于紧张。

这么小概率,都让自己遇到了,也不晓得这个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放下手机,准备洗把脸,今天装空调的要来。

可算能过一个舒服点的夏天了。

就在此时,前面的风铃响了。

紧跟着是咚咚咚的敲门声。

这么早就来了,这些装空调的师傅好辛苦啊。

“陈锋,陈锋!你在不在,开门!”

外面响起的,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开门一看,是姑妈陈静云。

一手拎着一个大塑料袋,装满了日用品和吃吃喝喝的。

背后还背着个包。

满头大汗。

“快点快点接把手,哎呦这个天,热死我了……”

陈锋赶紧接过东西,迎进门,倒了杯水递过去,问:“姑妈你怎么来了,医院那边怎么样啊?”

“天天开会,天天调查,还能怎样。”

陈静云接过水喝了一口,然后打量食心斋的环境,板着脸问:“要不是赵立鸣讲我都不晓得,这个店到底怎么回事?”

陈锋有多少钱,她再清楚不过。

开店?开个店毛还差不多。

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地段,这样的门脸,这样的面积和装修?

前几天还在找工作头疼,转眼就在市中心开了这么大一家店,这谁能信?

本来还以为赵立鸣说错了,没搞清楚情况,可是到这里亲眼一看,陈静云一颗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这年头满地的骗子,陈锋万一被人骗了,她怎么跟陈锋的父母,她去世的哥哥嫂子交代?

“人家送的。”陈锋说。

“你再说一遍!”陈静云的眼睛瞪了起来。

“情况是这样的。”

陈锋一般不撒谎。

不是因为他老实,而是因为撒谎很麻烦,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更多的谎言,又需要更更多的谎言来圆……撒一个谎,最后就变成了挖坑给自己跳,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惹下一大堆麻烦。

可如果,有人早就用奇妙的手段,把谎言里的一切漏洞,都弥补的天衣无缝,

而且谎言,可以减少麻烦,

那他不介意撒个谎。

故事,是早就编好的。

自己上大学期间,发现一个特色小馆,经常来吃饭;

几次下来,和老板很谈得来,成为了忘年交。

老板无儿无女,得了重病,最后一段日子就是自己在照顾。

他死后,把店铺留给了自己。

在说这个故事的时候,陈静云一直默不作声。

说完了,陈静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姑妈,大概情况就是这个样子,我不是遇到骗子,是运气比较好而已。”陈锋有点忐忑,从小时候开始,姑妈要发飙的前兆都是这样。

果然,就在下一秒,护士长之咆哮开启了:

“你小子,现在还学会扯谎了?你当你姑妈是三岁孩子啊?电视里都不敢这么编!信不信我揍你!”

说揍就揍,起身左右环视了一阵,没找到承手的家伙。

即便如此,陈锋也嗖一下立刻闪开,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等姑妈找到家伙再跑就完了。

一分钟之后,一份营业执照,一张房产证,放在陈静云面前。

第三十五章 你请了个明星回来打工?

房产证红彤彤的,像陈静云因为生气而泛红的脸。

上面,产权人、法人的名字,都是陈锋,还有身份证号码。

这下,陈静云真楞住了。

正常人遇到这事,都会楞。

一套在市中心,前面有大厅,后面有小院子的房子。

这能价值多少钱?

一期双头球特等奖

肯定不止。

反正陈静云这样的护士长,一辈子也赚不到,加上丈夫沈柏天,一辈子同样赚不到。

这么大一笔财产,就这么随意的送给陈锋了?

“姑妈我找家里在房产局和公安局的同学都查过了,不是赃产,不是非法财产,也不涉及任何案件!”

陈锋直接堵住了姑妈接下来的再一次‘你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

骗子有,到处都是,可没这么高风亮节,舍己为人的骗子。

陈静云不咆哮了,可还是不太放心,拿着房产证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半天,又用手机拍了照,说回去找同学再复查一遍。

“刚才说赵医生,他现在怎么样了?”陈锋转移了一个话题,再继续说食心斋,接下来搞不好真的要露馅。

而且他也想知道医院事件的后续。

“赵立鸣赵医生啊,哎,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主动申请去边疆支医去了,要两年才能回来。也好,去磨练磨练,回来之后就是就是主任待遇,搞不好单独带一个科室都有可能,我才知道,院里有个副院长跟他家关系很近,所以他这次提出要去支医,院里都很意外。好了,不说他,你和小储怎么回事啊,分手了?”

话题转换这种事好像是老陈家的家传手艺,陈锋随口就能转换一个话题,陈静云转换之快,同样让陈锋颇有些措手不及。

“储玲玲?怎么了?”和储玲玲谈恋爱多年,回家吃过饭,和姑妈一家也是认识的。

“我昨天在街上遇到小储,听她说才知道。怎么回事啊,这么多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了?”陈静云问。

“她要分手的,又不是我。”陈锋说。

“我知道啊,女孩子嘛,吵架说分手你哄一哄不就好了。我听说她一说分手,你立刻就答应了,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是不想分手,有的是法子?”

陈静云眯着眼打量陈锋:“你是不是想好了,就准备就坡下驴?”

陈锋呵呵一笑,没回答。

要不说是一家人,其实陈锋是有点这个想法,储玲玲当初不提分手,很可能过一段时间他也会提,所以在分手这件事上,他真的没有一点儿怪储玲玲的意思,反而觉得有点对不住,让她一个女孩子来当恶人,背恶名。

陈静云见他这样子,就晓得陈锋已经拿定了主意。

这个侄子从小就这样,大部分情况下,都比较随和,可是一旦认准了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喔,就是有点可惜了,我听小储话里话外的意思,心里还是有你的。”陈静云摇头笑笑,说:“不过也无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后面有合适的,姑妈再给你介绍。”

“别!千万别!”

陈锋赶紧把陈静云后面的话给堵住,他太知道这个姑妈了,要是自己松了口,接下来就等着吧,医院里未婚的医生护士,有一个算一个,自己都要请人家吃顿饭。

天天跟妖魔鬼怪打交道,还要去相亲,日子还过不过了?

“别什么别,你年纪轻轻的,难道要孤独终老啊,早晚是要成家的,你现在多经历一点……”

陈静云唠叨着,忽然想起一件事,猛地一怔。

“姑妈怎么了?”

陈静云压低了声音,但是表情十分的严肃:“你上次问赵医生男科问题,到底问的是哪方面的?”

“啊?”陈锋呆了一下。

陈静云皱眉说:“你别不好意思,有什么跟姑妈直接说,姑妈干那么多年护士,什么没见过?好多男科毛病只要治疗及时,都是可以解决的!”

陈锋已经不太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难道把赵立鸣拉过来作证自己没那方面毛病?

也不对,赵立鸣怎么就能作证呢?

“姑妈,我真的没事,就是想好好做生意。”

正做着十分无力的解释,忽然吱呀一声,通往后院的小推拉门打开了。

苏心缘睡眼惺忪的出来。

穿着小熊碎花的睡衣。

“陈锋下次真的要早点睡,不能折腾到那么晚了,我都要困死了……啊……”

苏心缘一边揉着眼睛嘟着嘴巴嘀咕,一边朝外走,走了几步,好像才发现外面多了个人,睁大眼睛愣住了。

比她更楞的,是陈静云。

“这是……”陈静云用眼光狠狠的注视着陈锋。

陈锋也懒得解释了;“恩,这是我的店员小苏,小苏,这是我姑妈。”

“哦哦,姑妈您好。哎呀姑妈来你也不说一下,姑妈您坐,我去换件衣服就来。”苏心缘一扭头又跑回后面去了,就像偷偷摸摸被长辈发现的小情侣,娇羞无限。

“怎么回事?”护士长开启了审案模式。

“说了,是打工的。”

“你请了个明星回来打工?”陈静云分明不信。

搁谁都不信。

才睡醒的素颜都长成这样,那要是打扮打扮,化个妆,还不成妖孽了?

这样的长相,来你一个小破店打工?

人家图什么?

说道才睡醒,陈静云忽然压低了声音,朝后面努努嘴;“你们睡一块了?”

“我可不是睡女员工的禽兽老板!”

陈锋义正词严。

“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干柴烈火的……哎不对,小锋,你真有毛病吧?”

陈锋彻底掉进了两难陷阱,要么就承认自己是睡女员工的禽兽老板,要么就承认自己真的有毛病,他拥有选择的自由权。

好在陈静云不准备继续追问下去,看陈锋窘态,说:“行行行我不管,不过你们注意安全啊,别搞出人命来。”

“你放心吧,不可能的!”陈锋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就好,说这么多正事都忘了。”陈静云拿出手机,捣鼓了几下,然后陈锋手机就响了,打开一看,收到陈静云五千块钱的转账。

第三十六章 见鬼了?

“我跟你姑父要去首都一段时间,这点钱你先用着,不够再说。”陈静云说。

陈锋也没客气,没听说亲妈给钱还要假客气的,反正姑妈也和亲妈差不多少。

“去给姑父看病啊?”说起去首都,都不用陈静云讲,陈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也奇怪,沈柏天一辈子不抽烟,却有很严重的肺气肿,已经七八年了。

这毛病几乎没法根治只能养着,暂时不致命,但是严重影响肺部功能,沈柏天已经处于比较严重的阶段,上街走路不超过五百米就接不上来气要休息一阵子,要是上楼什么的,五层楼能走十几分钟。

从前年开始,沈柏天就差不多内退在家,说不好听点,叫做丧失劳动能力。

这也没什么,关键是这个病缠绵不去,严重的影响到抵抗力,任何一点呼吸道疾病,在沈柏天身上都是大麻烦,一个简单的感冒,往往就能引发肺炎,高烧不退。

这几年几乎年年都因为这个事要住院,陈静云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很清楚,随着沈柏天年纪一点点增大,这个病到最后是能要命的,所以只要有点机会,就带着他四处寻医。

“我一个同事介绍的,说是有个专家从国外交流回来,对这一块很有经验。”陈静云嘴上这么说,可并没有多少欣喜的情绪。

专家什么的,这些年不知道看过多少,结果在那放着呢,病丝毫不见起色。

说起来,沈柏天这个毛病是有根子的:他年轻时候为了想多赚点钱,在外面带了很多补习班,粉笔灰吃得太多。

老人们常说,年轻人不要拿命换钱,赚再多钱,到老了,只能拿钱保命。

但是话说回来,年轻人不拿命换钱,拿什么换?到老了拿钱保命,总好过到老了连保命的钱都没有吧。

说不清讲不好。

“行了,不跟你说了,你自己在店里要当心,凡事多留个心眼,姑妈再找人帮你查查房产证,你记住啊,要你抵押身份证、转账什么的,千万不要相信!”

陈静云又不放心的叮嘱。

“知道了,那我送你。”陈锋起身。

“不用不用,我车就停外面停车场。对了,那啥你跟后面那姑娘好好的啊。”说着,冲后面喊道:“姑娘,阿姨上班去了,有空来家里玩啊。”

“姑妈,我你送啊。”

苏心缘翩然而至,已经打扮好了,一身红衣看起来像是才电影里走出来的。

十分的妖孽。

“不用不用,你们好好的啊,陈锋你平时多干点活,别当甩手大爷,什么都让人家姑娘忙活。”

陈静云叮嘱了几句有的没有,然后走人,苏心缘坚持送她一截。

没一会,苏心缘回来了。

“第一次见家长,好紧张呢,人家小心脏都扑通扑通乱跳,不信……”

“我不会摸的。把早饭做一下吧。”

陈锋掉头回后院房间,准备上网再详细的查一查秦安槐事件。

香火祈福许愿,对治疗疾病,应该是有点用处的吧。

……

……

陵江市第四人民医院,主治精神科疾病,老百姓口中俗称的‘精神病院’。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精神病院都是阴森、恐怖、阴暗的地方,或者像监狱一样,高墙深沟,防范严密。

这种刻板印象,主要来自于恐怖电影和小说。

现实中,精神病院的环境反而要比一般医院好得多,绿草碧树,花园水池,

而且特别的安静,第一次来的话,甚至会以为这是疗养院。

事实上,以目前的医疗水准,绝大多数精神病基本都是治不好的,住院的主要目的,除了抑制病情恶化、防止伤人之外,主要就是疗养。

“刘阿姨麻烦您了。”

陈锋从一个中年护士手里接过一叠资料。

牛皮纸大信封封皮上写着:

病患:秦安槐

性别:男

年龄:26

从网上查到,秦安槐得了精神病之后,送来了四院。

正常来说病人的资料是不能泄露了,不过四院的护士长刘琴和陈静云是老同学、老闺蜜了,陈锋从小也熟,于是开了个后门,带来办公室里看。

“不谢,就在这里看,不能带走啊。”刘琴给陈锋倒了一杯水,问:“听你姑妈说,你不是开店嘛,怎么又研究心理学了?”

看资料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陈锋总不能讲是土地爷发了悬赏,自己来找线索的,

那样说,估计也不用看资料了,自己直接进精神病院。

陈锋的借口,就是研究心理学案例,他大学恰好就是学这个的。

“比较感兴趣。”陈锋打了个哈哈,打开档案袋。

秦安槐入院的时候,当时案件已经审理结束,罪犯被判死刑,

按理说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他反而在这个时候忽然疯了。

入院之后,主诉症状是臆想、幻听幻视,

幻听幻视,是典型的精神病症状,

患者往往会坚定的认为,自己看到了、听到了一些东西,而事实上,这些内容并不存在;

当初陈锋看见黑气的时候,就一度以为,自己得了精神病。

幻听幻视,又往往伴随着臆想;

臆想不是幻想,而是基于患者所认为的‘现实’,产生的一些和实施情况不符的错误认知,

比如,才生完孩子的孕妇,得了产后抑郁,觉得丈夫天天一大早出门,肯定不是去上班,而是嫌弃自己生过孩子身材走向,到外面偷人,

又比如,自己家丢了斧子,看所有邻居都像贼,

自己搞砸了一项工作,总觉得所有同事都在背后议论自己;

这都算是臆想。

臆想本身不算特别严重的疾病,一般人,或多或少,都可能有‘臆想’,

俗话说‘想当然’‘钻牛角尖’、‘偏激’,都可能是因为臆想。

但是,臆想和幻听幻视结合起来,问题就很大了:患者认为亲眼看到了自己想象的。

比如同事明明没有背后议论他,他却坚持认为自己听到了、看到了同事背后嘲笑;明明邻居没有偷斧子,他却坚信自己看见了邻居偷了。

怀疑世界上有鬼,和坚持认为自己看到了鬼,性质完全不同,怀疑世上有鬼的人很多,充其量,也就是迷信,坚持自己看到了鬼,要么就是真见鬼了,要么就是有病。

再凶残的人,行为都有最起码的逻辑;

但是,幻听幻视臆想的精神病患者不同,他们就是定时炸弹。

秦安槐入院后,多次提到‘他老婆还活着,他看见了他老婆’。

“他跳楼,是不是因为最后认清了现实?”陈锋问。

第三十七章 精神病人欢乐多

执念有时候也会成为人的精神寄托,可以说是饮鸩止渴,也可以说是虚幻缥缈,但在某些极端情况下,执念的确可以成为绝望的人活下去的唯一精神支持。

想开了,面对现实,可能是解脱,也可能是更加深沉的绝望。

“这就不知道了,他跳楼那天是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刘琴显得有些紧张,低声说:“你在外面可别提这事啊。他这一闹,搞得我们医院半年都没好日子过。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的。”

“恩恩,明白,我姑妈那边也一样。”

陈锋非常理解刘琴,每次医院发生什么事故,最倒霉的,就是他们中层干部和基层工作人员,平时好处没落多少,麻烦事一大堆。

刘琴叹了口气,说:“说出来都没人信,外面媒体都讲我们虐待病人,其实怎么可能呢,我们是正经医院,规章制度明明白白,到处都有摄像。那天秦安槐出事,我就在现场,他当时那个表情……”

回忆起当天情景,刘琴忍不住后脊梁微微发寒。

当天,秦安槐非常平静。

刘琴在精神病院,见过不少有自杀倾向的抑郁症患者,这些人要自杀的时候,有的痛苦,有的解脱,有的可能是没有任何情绪。

“但是秦安槐那天的样子,恩,这么说吧,我觉得,他好像对死充满了希望。”刘琴说。

“充满希望?”

“对,就是充满希望,好像死,对于他是个天大的好事一样。他就这么微笑着,哐当一下。你说说,这吓人不吓人。”

“是挺吓人的。”陈锋想了想,问:“刘阿姨,摄像还在不?”

“早就没了,就算有,我也肯定掉不到。”刘琴说。

陈锋琢磨了一会,也压低了声音,但是很认真的问刘琴:

“刘阿姨,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秦安槐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一些什么?”

“怎么可能呢!”

刘琴毫不犹豫的摇头,对待神神鬼鬼的态度上,她和陈静云一模一样,完全不信。

都是老医护人员了,要是信这个,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

何况在医院这么多年,从来都没遇到过,就算有时候发生了一些诡异的情况,最后也都能找到原因:比如苏欣媛事件中的电路、监控问题,最后被证实是因为有医院领导在施工过程中和施工方联手捞钱,搞了一大堆豆腐渣工程。

刘琴也一样,其实在她看来,精神病人有时候比鬼还要危险,毕竟鬼是有行为逻辑的,精神病人往往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至少不是正常人的逻辑。

“那我能不能去他住的病房看看?”陈锋问。

刘琴犹豫了一下。

“行吧,我正要要去查房,你跟我一块,不要多说话,遇到其他人问,就说你是我侄子。”

“好。”

刘琴穿上白大褂,带着陈锋巡视病房。

一路上查了一层楼的病房,陈锋也没看见有魔气的病人。

精神病本质上是一种‘器质性病变’,和胃病、肺癌什么的一样,都是器官出现了毛病,脑补和神经受损,影响到情绪和行为、认知,

是生理上的疾病,而不是情绪上的欲望。

相反,由于精神病人的精神世界和情感比较单一,反而不太容易产生魔性,

七情六欲极为强烈的正常人,更容易有心魔。

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其他人来盘问,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三楼走廊尽头的一个病房门口。

“就是这里了。”

刘琴推开门。

这个病房很大,里面有八张床,有三张床铺上没有铺盖,应该是只住了五个人。

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落地窗前,居高临下的向楼下挥手;

两个病人面对面在下象棋,棋盘上却空荡荡的,没有棋子;

床上躺了两个,一个在嘬手指,一个低着头,像是被点穴了一样,纹丝不动。

听到开门的动静,其他人还是维持原样,忙活自己的事。

纹丝不动猛地抬头,认真的说:“不要靠近我!!我在渡九重天雷劫!

刘琴早就习惯了这帮病人的行为模式,不以为然,把装药的小塑料盒子放在‘纹丝不动’面前。

“仙长,今天的雷劫太凶残了,肯定耗费了不少真元吧,我给你送点凝气丸补充补充。”

陈锋心想难怪刚才在刘琴办公室看到一本网络玄幻小说,当时自己还奇怪,她这个年纪的大姐,也看这个?

原来是工作需要。

不容易,在精神病院工作,还得研究修炼渡劫这么严肃的课题。

纹丝不动傲然说:“多谢仙子,不过凭我的实力,用不到,还请仙子将这些,拿给更有需要的道友吧!”

刘琴一瞪眼,叉腰呵斥:“吃不吃,不吃给你送去电疗啊!”

纹丝不动吓得手一抖,飞快的把药吃了,

然后继续纹丝不动,坐床上渡劫,看起来电疗是比雷劫更恐怖的存在。

这就是精神病院护士每天工作最主要的内容:想方设法,让各种病人顺利吃药。

剩下来几个人病人都还算比较听话,药到嘴张,

最后,是那个身材高大,站在窗口冲楼下挥手的中年人。

“首长,吃药了。”

“好好好,你辛苦了。”中年人接过药,很亲切的问:“小刘啊,家里几口人啊,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啊?”

“谢谢首长关心,没困难,您赶紧吃药吧,您的身体是全村三百多老百姓的希望,一定要保重啊!”刘琴递过一杯水,盯着他把药吃了。

“好了,把今天要批示的文件拿过来吧。”大个子认真的说:“人民群众的事无小事,我们一定不能拖拖拉拉。”

刘琴熟门熟路的拿过去几张报纸,大个开始认真的‘批示’。

这家伙当了半辈子科员,本来是有希望提个副科的,结果审查的时候发现他学历造假,给刷下来了,然后就开启了人生新篇章,在自我的世界里,当起了首长。

“刘阿姨,这几个都是秦安槐的病友吗?”陈锋问。

“老秦回来啦?”正在渡劫的纹丝不动,听到秦安槐三个字,忽然抬起头惊喜的问。

第三十八章 收集龙珠就能满足愿望

“老秦回来啦?”

听到秦安槐三个字,一直专心渡劫的纹丝不动忽然动了起来,动作麻利的蹦下床,兴奋的问:“是不是又要排练了?”

其他几个老病号,也放下了手里的‘活’,很高兴的样子。

刘琴眼睛一瞪,叉着腰:“演什么戏啊!仙长,你继续渡劫,你们两打仗打一半怎么能走呢?还有,首长,全村人的幸福就指望你了!你们都有很重要的任务,要控制自己啊!”

“可是,小秦也是人民群众的一员,小秦的幸福也很重要啊!”首长同志认真的说。

“可是什么,再可是信不信送你们去电疗!”刘琴眼睛一瞪。

首长脸色沉下来,不吱声了,继续批阅文件,连下期的也继续回去下棋,纹丝不动小声的嘀咕了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然后回到床上打坐渡劫。

几个人都闷闷不乐样子。

“排练?”陈锋好奇的问刘琴,什么意思,以前秦安槐常和他们排练吗?

刘琴跟陈锋解释说,秦安槐才来的时候,经常拉着病房里病友演戏:让这些人扮演杀人犯、他女朋友和路人,然后他及时赶到,打败坏人,救了女朋友。

虽然不算很常见的行为,但是在凶杀案件中受到刺激的患者做出这样的行为,不算难以理解。

陈锋想了想,准备和正在渡劫的纹丝不动聊几句,看看能不能打探出一些更有用的消息。

就在这时候,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中年医生带着几个年轻医生。

“张主任,查房啊。”刘琴打招呼。

“恩恩,这位是……”中年医生看了眼陈锋。

“哦,我侄子,来找我有事。”刘琴说。

“哦,护士长,非工作人员还是不要来病房的好,免得刺激到病人,也不安全。”

张主任善意的提醒,其实也是逐客令。

……

离开医院后,陈锋并没有走远,在后门附近找了个肯德基坐下。

刚才被那个张主任打断的太快了,以至于没有机会和那几个病人详聊,也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等到半夜,先吃点东西。”

陈锋在点餐台要了大一堆东西,自己只拿了一个汉堡,一杯可乐,剩下的,全部给苏心缘。

难得一次温柔对待,苏心缘反而不太适应了。

“要不,薯条分你一半?”见陈锋面前孤零零的半个汉堡,自己面前的鸡腿薯条堆成了山,苏心缘挺不好意思的。

“你吃吧。”陈锋说。

“喂,你这样,我有负罪感的。”苏心缘低头嘀咕。

作为一只灵,她不需要买睡衣;

同样,更不需要吃吃喝喝。

甚至由于不用主动修炼,她连食心斋的魔性调料都不需要。

“我一开始也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热衷买衣服,动不动就戏精附体。”

陈锋笑笑,说:“直到这两天我看书,书里有一个前辈说,灵其实挺可怜的,让我遇到了,对它们好一点。”

一个生灵,生于这个世上,却对这个世界毫无所求,

从某个角度而言,她是幸运的,无欲则刚,她受到的约束比任何生命都少;

但是,从另外一面看,这个世界难道需要一个对自己毫无所求的存在?

一个公司,难道会需要一个对公司毫无所求的员工?

食心斋笔记里说,灵是天地的意外产物,天地对这个‘意外的孩子’并没有多少亲近,与其讲灵是世界的爱子,倒不如说,是这个世界不负责任的弃婴。

所有的灵,一生都在努力的想要抓住,那些注定不会属于它们的东西。

与其说苏心缘是戏精,倒不如说,她本能的想尽一切可能更多的去体验生命的滋味。

“才不要你可怜,不吃拉倒。”苏心缘大口大口的吞咽着鸡腿。

两人在肯德基磨磨蹭蹭,到了凌晨一点半。

即便是精神病,这时候也该睡觉了。

毕竟,精神病院没有手机,不给刷短视频朋友圈,也不能看片,这时候除了睡觉好像也没别的事可做。

找了个偏僻的角落。

人面柯基兽出现,扭着大屁股,想要撒娇。

苏心缘抡起大长腿,就是一脚。

“干活去!”

嗖一下,柯基兽飞过墙头。

围墙后,传来落水的声音。

柯基兽在现实社会里作用很大,远远不至于帮陈锋磨练真气和打架什么的,一条可爱的柯基出现在任何场合,都不会引起太大的警惕。

它穿过精神病院的花园,一路上偷偷摸摸朝住院楼走,有两次实在没躲过去,被值班的护士发现,对方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反而跟在后面‘好可爱哦’。

病房里,五个人睡得很安详。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落在地上面,十分的宁静。

柯基兽跳到第一个病床上,进入对方的梦中。

那是白天在嘬手指的小哥,根据刘琴说,是最后来病房的病人,他入院的时候,秦安槐已经死了,所以和秦安槐没有交际。

但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陈锋还是不放过。

梦中,是很罕见的一个平面的空间,一片乳白色的光芒里,有一张照片,

蒙娜丽莎一样的女人,怀中抱着婴儿,露出温馨的微笑。

除此之外,没什么其他有用信息。

柯基兽退出,进入第二个梦境。

官迷病人睡得很安稳,没有梦,黑漆漆的一片。

第三个和第四个,白天下期的两个,做的是一样的梦。

梦中,金戈铁马,喊杀震天,血流成河,

一场战役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依旧没有太多有用信息。

最后一个,是纹丝不动。

漫天的乌云,云层之中,雷光电闪,空中不时的落下一条粗大的紫色雷电,在地面上劈出一个个大坑。

纹丝不动仙长,正坐在最高的一座山峰上,双手向天,渡劫飞升。、

这位肯定是玄幻小说看多了,满脑子都是修仙渡劫,并没有太多有用信息。

就在准备退出的时候,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人,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纹丝不动的身边。

年轻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

甚至可以说,有些阴柔。

秦安槐。

“耶,老秦,你回来啦!”纹丝不动惊喜的抱住了老秦。

能看的出来,他和秦安槐的关系非常好。

秦安槐一出现,他连渡劫这么重要的事都顾不上了。

纹丝不动激动的说:“老秦,你看见我,我就要渡劫了,等我成为大罗金仙,就能帮你,让你老婆复活。”

秦安槐依旧没说话,保持微笑。

“老秦,听哥一句劝,千万不要想不开。等哥渡劫成仙之后,炼出来仙丹,咱两吃了,精神病肯定能好!到时候你跟你老婆团团圆圆,多好啊。”纹丝不动又十分认真的说。

秦安槐还是保持微笑。

“哎,老弟,听哥一句劝,你被人害了,是委屈,可你不能害人啊,哥嘴笨,说不好,可是你要晓得,天道循环,因果报应,你要是害人了,哥将来就算渡劫成功,也有天道惩罚你,划不来。”

老秦微笑的表情,一点点凝固了下来。

“老哥,谢谢你,但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来不及了!”他摇摇头。

“怎么会来不及呢!我们都帮你啊,我去叫老张老杨他们一起来,帮你还原场景,我现在就去叫他们来。”纹丝不动着急的说。

“不行的,你们不是龙珠啊,必须要有六颗龙珠,才能复活我老婆。”秦安槐认真的说。

“六颗龙珠?”通过柯基兽看到梦境的陈锋和苏心缘都是微微一愣。

六颗龙族?难道不是七颗?

就在此时,周围的梦境飞快的坍塌,纹丝不动忽然醒了。

柯基兽一缩头,藏床下面,一动不动。

“恩?刚才好像做了个梦啊,梦到谁了?额,好困,啊……”纹丝不动打了个哈欠,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梦,再次入睡。

第三十九章 拆迁大队长

再次入睡后,纹丝不动的梦境开始变得混乱,各种乱七八糟但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内容出现。

柯基兽又偷偷潜入了其他几个人的梦里几次,依旧没有任何有用信息。

“要不然,明天再来?”院墙外,苏心缘问。

陈锋想了想,进入梦境获取信息的法子作用很有限。

除非有梦魔存在,否则梦境根本没法控制,内容十分随机。

精神病人更是如此。

下次在想从梦境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靠运气。

运气不好,一年半载也不一定能梦到有用的信息。

但是仅仅从今天纹丝不动的梦里,以及之前的走访,已经获得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

秦安槐认为他老婆没有死;

秦安槐和病人‘演戏’,按照纹丝不动的话来说,是场景还原;

纹丝不动一定听秦安槐讲过,收集‘六颗龙珠’,就能复活他老婆之类的话,不然不会在梦中这么讲,可是六颗龙珠代表着什么?

这可能是整件事的关键点。

“还有,那家伙说秦安槐是被人害的,让他不要害人,这是不是说明,秦安槐其实不是自杀?”苏心缘问。

“有这种可能,但是也不排除其他可能。”陈锋说:“比如被人害了,仅仅是说他悲惨遭遇,是因为那个杀人犯导致的,也许是说他得精神病,是有人搞鬼……”

“得精神病有人搞鬼?”苏心缘奇怪的说:“让一个好端端的人得精神病?”

“办法很多。”陈锋说。

“那情况就比较麻烦了。”苏心缘认真的分析着,说:“纹丝不动劝秦安槐不要害人,他要害什么人呢?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害他家破人亡的人,可是那个抢劫犯已经被判死刑了啊,现在看来,也许秦安槐要报复的,是让他得精神病的人?或者是,导致他死亡的人?”

“一定不是导致他死亡的人,他的死亡是自杀还是他杀现在没法确定,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秦安槐和纹丝不动表现出要‘报复人’的时候,他肯定还活着,所以不能是要报复‘害死他’的人。”陈峰说。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心缘觉得脑子有点乱。

陈锋也觉的脑子有点乱。

“先回去睡觉吧,我再详细上网查一查。”

……

几天后。

陵江市十里坡飞来山景区。

解放前陵江是个小城市,十里坡飞来山这一片,距离城区十里左右,属于不折不扣的城郊,后来城市不断扩建,这里被纳入三环,规划成城市公园景区;

秦安槐之前的便利店,就是开在景区里,半山腰一条叫做‘飞来街’的小街上。

也是之前的案发地点。

“竟然有人会蠢到来这种地方打劫?”

苏心缘看着眼前的环境,十分的不解。

飞来街虽然处于半山腰,可并不荒凉,更不是荒郊野外。

它是上下、下山的必经之路,游客上山、下山都会经过这里,园区管委会也在这条街上,街道不算长,大概也就3、40米的样子,一眼看到头,街上除了便利店,还有几家小店。

来这样的地方打劫,脑子坏掉了?

事实上,正是因为摄像头和目击证人,这个案子没什么难度就告破了,连锁定嫌疑人带抓人,前后不过三天时间。

“脑子没点问题,怎么当犯罪分子,闹事里杀人抢劫的事多了去了。”陈锋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罪犯,尤其是那种暴力犯罪,要是又冷静、又理智、又有素养,怎么会去干这种事?

有时候热血上脑,做出来极端不可能理解的举动十分常见。

不过,眼前的飞来街,却是早已经荒废了。

所有的店都关张大吉,有几间屋子还塌了一半,只剩下断壁残垣。

曾经的悦槐便利店拉着卷闸门,铁锁都已经生锈,墙上画了个红圈,写了个大大的‘拆’。

陈锋这两天在网上查过了,飞来山景区本就不是什么著名景点,客流十分有限,

发生恶性命案之后,来这里的游客就更少了,景区管理委员入不敷出,干脆关闭了景区。

“你怎么会认为,秦安槐会回到这里来?”

苏心缘打量着周围的断壁残垣,不太理解,陈锋今天带她来这里,就是找‘秦安槐’的,陈锋觉得秦安槐可能会回来。

秦安槐还要回这里来干嘛?

来缅怀过去?

“你要理解一个人,就必须把自己代入到他的角色之中去想问题,当我们和秦安槐的思维一致,就能预测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进而推测,他可能出现在哪里。”陈锋说。

“代入一个精神病?”苏心缘指了指太阳穴,说:“不太可能吧,精神病人想问题的逻辑,跟正常人不一样,你就算代入了他的角色,你也没法用同样的逻辑去思考吧?”

“你要搞清楚,他为什么被人诊断为‘精神病’。”陈锋不疾不徐的分析。

秦安槐,被诊断为‘精神病’,是因为幻听幻视臆想。

但是说到底,这些幻听幻视臆想,都是同一件事:他认为,如果能够还原当天案发场景,阻止罪犯杀害他的爱人,他的爱人就不会死,就能复活。

“恩……对。”苏心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难道不是典型的精神病嘛?人死怎么可能复生呢?”

人死当然不能复生,不要说秦安槐一个小小游魂,即便是蒋平、熊田,甚至晋云,都不可能做到!

让死人复生,这种事,是要受天谴,遭雷劈的!

“重点不是他的想法是不是合理。刘琴阿姨说了,除了这点之外,秦安槐其他方面的言谈举止和正常人,是没什么区别的。这就说明,他的思维逻辑,并非混乱无迹可寻。”

顿了顿,说:“根绝我的掌握的信息,对于秦安槐而言,有两个重点:第一,他老婆还存在,或者说,他还能看见他老婆;第二,他认为还原场景,就能让她老婆复活。”

“你的意思是说……”苏心缘想了想,道:“他老婆变成了鬼?”

“不确定,但是按照秦安槐的逻辑,应该是他老婆变成了某种很特殊的存在,但的确还存在,然后通过某种仪式可以让她复活,这个仪式,就是还原场景。而医院里他找病友排练,却由于种种原因,无法实现这点,所以要找齐六颗龙珠。”

“我明白了!”苏心缘恍然大悟:“真正的场景还原,必须要当初参与时间的人物、地点,和相似的时间?六颗龙珠,和这些有关?”

“我不是很确定,但是有一点你说的对,我觉得场景还原,是需要在原来的地点的。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从哪里结束,也许就会从哪里有新的开始。”陈锋点头。

苏心缘瞪大眼睛:“你果然有当精神病的潜质!小女子佩服!”

“别扯淡。”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你怎么确定,他今天会来呢?”苏心缘一摊手;“就算他要回到这里场景重现,也未必就是今天,难道我们天天都要来这里等?”

“我不确定他今天回来,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说着,拿出手机,点开收藏夹,找出来几条新闻。

飞来山景区改造工程,屡屡遭遇意外。

工人在工地上无故昏迷,包工头来视察摔下山摔断腿,最严重的一次,一台拆房子的小型挖掘机,竟然从山上的过程中翻了。

这个工程,前后有过两个责任方,第一任是飞来山景区,第二任是一个私人老板,

结果短短半年之间,飞来山景区主任被查出有经济问题,进去了;

私人老板被人举报拖欠工资、违规集资,破产了;

从那之后,景区改造进度缓慢,到后来干脆就停滞了。

所谓的‘新’闻,最早的一条,也是半年之前,

那时候,秦安槐已经自杀身亡。

最近的一条,是两个月。

“这些,是秦安槐搞得鬼?”苏心缘问。

“不确定,但是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小小的一个景区改造而已,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奇怪的事?”陈锋说。

“恩恩恩,而且他做这些事,就是为了不让景区改造,一旦景区改造了,他就没法完美还原案发现场了。”苏心缘说。

“我觉得这至少在逻辑上是讲得通的。”陈锋说。

“可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没法找到他,没法确定他什么时候会来‘还原现场’啊。”苏心缘问。

“所以嘛,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让它来找我们!”

“啊?他来找我们?”

“对!”

陈锋说着话,提起了手里的大锤子。

苏心缘一路之上都在奇怪,陈锋为毛要随身带一把工地上用的长柄铁锤。

作为一个饭店老板,随身带铁锤扳手什么的,显然不可能合理。

这时候忽然开窍了。

看了眼小街上一排房子,不可思议的问:“你准备……拆?迁?”

“不错!”

陈锋晃了晃手里的大锤,说:“他不来找我,我就拆光这里,就当帮国家经济发展做贡献了!”

第四十章 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随着‘拆迁’工作的深入进行,陈锋越来越相信,这里之所以一直拆不掉,绝对是有一些很特殊的力量在作祟。

因为飞来街的拆迁工作实在是太简单的。

这里的房子都不是住宅房,从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也是钢筋水泥,但是实际操作起来会发现,墙壁非常的薄,而且墙体填充物大多都比较脆弱,很容易破壁。

房子也普遍都是一层平房,前前后后不过三四十间房,加上这里年久失修,以前已经经历过几次,很多房子都已经是断壁残垣,所以拆起来很轻松,连陈锋这样一个只不过力气稍微大一点的普通人,挥舞着大铁锤,一下午都干倒了不少间。

“还是太慢了,早知道要徒手拆迁,把熊田叫来。”苏心缘在边上嘀咕。

这倒是个好主意,陈锋估摸着,换成熊田,他一个五十米冲刺跑,整条街大概就没了。

想想还是算了吧,请他出手一次,不知道要让他白吃多少顿饭,

折算钱下来,够请一个小型拆迁队的。

时间过得飞快,一下午转瞬即逝。

“先吃饭去,晚上再来接着干。”

一下午的工作成果还算不错,大概拆了三分之一条街,按照这个进度下去,两天之内就能完工。

“大锤怎么办?”

“就丢这吧。”

“哦。”

丢下大锤,陈锋和苏心缘顺着小路朝山下走。

“你说我们这么干,是不是有点……有点太冷血了?”苏心缘边走边问。

陈锋明白苏心缘的意思。

秦安槐并没有什么恶意的目的,只是想让他枉死的老婆复活,

如果煽情点说,还可以认为,他情深义重,

一个男人,因为失去爱妻,发疯,乃至自杀,

死后,都念念不忘要复活亡妻。

这样的男人,简直可以当琼瑶小说男主角。

同样身为特殊存在,自己为了赚那点香火,就来破坏他的计划。

无论从哪方面看,自己好像才是大反派!

为了金钱利益,拆散有情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他也有些可怜。”苏心缘说。

“我也觉得他挺可怜的,所以,抛开赚香火和好奇这两个因素,我还是觉得,最好不要让他来做什么场景重现。”陈锋说。

“为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他偏偏执念深重。如果这次失败了,你猜猜,他接下来,是会放弃,还是变本加厉,做出一些更严重的事?”陈锋问。

“应该不会放弃吧。”苏心缘说。

“人在做,天在看,鬼在做,天难道就不看了?现在的悬赏是死活不论,换句话讲,蒋平代表的官方势力,只是要阻止他的行为,未必一定要灭杀他。可是等他变本加厉,越来越作,作大发了,那时候不光害人,他自己也永世不得超生,神形俱灭。”

连晋云这样的存在,最后都逃不过消亡,

他秦安槐区区一个游魂,真的被相关势力盯上了,他能跑掉?

现在也就是随随便便发了榜文告示,意思一下,没太拿他当回事而已。

悬赏榜文可以从侧面判断出秦安槐的行为,现在看来,应该只是捅了点篓子,惹出一点小麻烦,还不至于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可要是没人管,任由他折腾下去,后面就不好说了。

至于复活这种事,陈锋压根就从来不相信,几千几万年下来,有本事的特殊存在那么多,那些特殊存在本身也好,他们关心的其他人也罢,加在一起是个很恐怖的数字,如果可以永生不死、死了复活,世界早就炸了。

两人说着话,就已经顺着小路来到了山脚,已经可以看到上下的公路,还偶尔行驶过的车辆。

前面有个弯道,印象中拐过去之后后是一条笔直台阶,下去后直通公路。

没几步就到了弯道,转过去一看,陈锋愣住了。

眼前,是一条小街。

小街上,断壁残垣。

悦槐便利店的墙壁上,一个大大的红色拆字,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带着一抹幽冷的黑。

“咦?”苏心缘微微一愣,怎么又走回来了?

迷路了?

“不对吧,我明明记得,我们一路没偏离方向,走的都是下坡路啊。”苏心缘说。

天色渐渐暗下来,但是并没有到真正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刚才一路下山,两人都看的很清楚,道路两边也不存在什么岔路之类的,不可能会走错。

除了最后一个弯道,之前一路上和上山并无区别。

“这有什么不对的。”

陈锋望着面前的残破小街,冷笑说:“你忘了,秦安槐是什么了。”

“游魂?你是说,我们遇到鬼打墙了?”

苏心缘倒没有太害怕。

同样作为特殊存在,谁怕谁啊?

她更多的是,好奇。

只听过,没见过。

有些类似,一个门派的高手,见到了江湖中传闻已久的另一个门派的绝技。

“要不然,再走一次?”苏心缘问。

陈锋想了想。

然而做出一个苏心缘根本想不到的动作。

他双手握成了喇叭,放在嘴边,冲着黑漆漆的小街,大声的问:“老秦,老秦,秦安槐同志,是不是你,你在吗?”

这一下,不光把苏心缘逗笑了,连陈锋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你这么叫,就算他本来准备现身,也被你堵回去了。”苏心缘说。

的确,要是陈锋这么叫两嗓子,然后秦安槐就现身了,好像傻,完全不符合游魂阴森恐怖的人设。

陈锋又叫了几嗓子。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夜晚的风从山里吹来,凉飕飕的,在残败的小街上,带起了几片枯叶。

“还是再走一次吧?”苏心缘说。

“行,朝这边走!”陈锋指了指身后。

苏心缘一愣:“这是上山的路啊。”

按照白天的记忆,上山下山一条路。

对面是下山,经过这条小街,身后这条路,就应该是上山。

但她随即就反应过来了。

对,现在不应该下山,反而上山是更好的选择!

如果不是鬼打墙,真的是走错了路,那么只能说明他们路不熟,遇到了很诡异的岔路,再走下山路,依旧可能走错;

如果真的是鬼打墙,无论怎么走,哪怕是相反的方向,也一定能回到原处!

“你留这里。”

苏心缘把柯基兽放出来,认真的交代:“注意观察情况,等我回来向我汇报。”

柯基兽很听话的晃了晃尾巴。

苏心缘和陈锋刚走没多远,人面柯基兽两个前爪就飞快的在废墟里刨了一个坑,

躲在里面,露出两只小眼睛,警惕的朝四周看。

……

这一次,陈锋走了一个小时。

原因并不是上山难下山易,也不是被其他意外耽搁了,

他有意的选择了一些山路,并不是一直沿着水泥盘山路走。

飞来山是景点,还是在市区内,而飞来山本身也仅仅是一座最高海拔只有两百多米的死火山,并不存在深山老林这么一说,

山路难走,但可以走,也能清楚的看见不远处的盘山公路。

如果真的是迷路,那么一定是受到了感官和周围树木、道路等等的误导,‘乱走’,反而会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一个小时之后,陈锋和苏欣媛依旧来到了小街之上。

“这怎么破?”苏心缘走到半路就发现不太对劲,开始琢磨破解的法子,说;“要不然,我们分开走?”

“你们看过恐怖片嘛,这种情况,最怕力量分散。”

陈锋看了看手机时间,这么一耽误,已经是晚上7点半了,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我现在最想知道,游魂,到底怕不怕太阳。”

“也许……不怕吧?蒋平就不怕。”

那这就有点麻烦了。

这个鬼打墙,到底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这是决定性的问题!

如果它仅仅能维持个一天半天的,或者游魂怕太阳,根本无所谓,坐等天亮;

反过来,要是它能维持个三五天,甚至十天半个月,苏心缘可能没事,自己肉体凡胎,先要饿晕过去,渴掉半条命。

“喂,出来吧!”苏心缘踢了踢地面。

柯基兽灰头土脸的从下面钻出来,

下意识的就想晃晃尾巴,去蹭苏心缘的小腿。

不过刚迈出一步,就猛地停住了。

它缓缓的转身,冲着一间已经被拆了一半的小店,低声呜呜,裂开嘴角,露出了獠牙。

黑暗之中,半截墙壁后,有异样的声响传出,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摩擦。

陈锋小心的靠近着,猛然间,墙壁后伸出一只干枯的手臂,

然后,一个人爬了出来,

缓缓的抬起头,盯着陈锋和苏欣媛看了几秒钟,发出沙哑的声音:

“救……救命……”

真的是一个人,一个活人,一个蓬头垢面的大活人!

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烂成一条一条的,随处可见的擦伤和血痕。

陈锋赶紧拿出仅剩的大半瓶矿泉水,倒了一瓶盖子,送到这人的嘴边。

那人嘴唇都已经干枯到开裂,抖抖索索的喝掉了一盖子水,

猛地抓住陈锋,就要抢剩下的库康泉水。

“你再抢弄死你啊!”

陈锋一把给他卡脖子按地上了,把水交给苏心缘;“再倒一瓶盖子。”

苏心缘又递了一瓶盖水喂他喝下去,陈锋看他老实了点,又让苏心缘喂了他一瓶盖。

三瓶盖水不多,但足以保住这人的命,让他恢复一些理智。

“你谁啊?”陈锋问。

第四十一章 到底谁做了亏心事

“我叫宋小枫,哥们,你们又是谁啊?也被困在这里了?”

那人说着话,又舔了舔嘴唇,看着矿泉水的眼神就跟狼崽子似得,都在冒绿光。

宋小枫?不认识,没听说过,宋小宝倒是知道。

“我跟你讲啊,你既然知道被困,那你就清醒点,这瓶水弄不好就是我们保命的东西。你要是在敢抢,别怪我把你打晕了不管你。”陈锋说。

“哥们,我……我不抢……”

宋小枫有气无力的摇摇头,哭丧着脸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被困这里多久了?”陈锋问。

“我也不晓得,时间都停了,我又累又饿又渴,晕过去了,要不是听到你们说话,估计会还晕着在,哥,哥,姐,再给我喝一口成不?”

陈锋冲苏心缘说:“再给他一瓶盖。你别一口吞了啊,放嘴里慢慢润。”

累到晕过去,这不是几个小时能做到的。

看他这样子,说困了几天都有可能。

而下午在这里拆迁,陈锋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人当时不在。

秦安槐可以啊,这鬼打墙还是加强版plus20的。

就在此时,旁边的树林里,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一个男人从树林里踉踉跄跄的钻出来,手里提着一根粗大的树枝。

看到陈锋他们,男人一愣,紧跟着就大吼一声,举起树枝朝陈锋砸来!

“我弄死你呀!”

叫的声音很猛烈,可是脚步虚浮

陈锋微微一闪就躲开了,那人反而自己发力过大,没站稳,摔了个狗吃屎。

一头撞在石块上,脑袋顿时血流如注。

“老公!”

树林子里又钻出来一个女人,当场就跟陈锋跪下了,哭着哀求说:“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还有个三岁的孩子。”

那个男人倒在地上,摔得满脸是血,有气无力的说:“是男人的,你冲我来,别他妈弄我媳妇!”

“喂,你们看清楚情况好不好!”苏心缘指了指靠在墙上的宋小枫,又晃了晃手里的半瓶水;“我们又不是坏人。你们也是被困在这里的吗?”

女人抬起头,一愣:“你们也是?”

宋小枫苦笑了一下:“妈的,这是哪个王八蛋……咳咳咳……咳咳……哥,再给我口水行不?”

陈锋没搭理他,走到中年男人身边蹲下。

这两人的情况,比宋小枫好得多,看起来仅仅是乏力,还没到要饿死渴死的地步。

“你干嘛?”

“你这样流血下去,会死掉的。我学过医。”陈锋扒开他头发借着月光瞅了瞅。

还好,就是擦破一大块皮。

“兄弟,你救救我们,我们家里还有孩子,等我们出去了,一定好好报答你!”女人上前哀求。

陈锋没说话,把大背心脱下来,从当中扯开,给男人的脑袋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确认陈锋真没有恶意之后,男人才稍稍放松了警惕,但依旧抓着手里的棍子不放。

“兄弟,你们是怎么回事啊?”他问。

“迷路走不出去了,你们呢?”

“我跟我老公正在买菜,也不晓得怎么就来这地方了,走来走去都回到飞来街。”女人说。

“我……我在家看直播,犯困睡着了,醒过来就在这里。哥,你跟嫂子呢?”宋小枫说。

陈锋看了‘嫂子’一眼。

“差不多,都是莫名其妙被困住了。”他总不好说,自己是来搞徒手拆迁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女人扶着她丈夫,惊恐的说:“你们说,会不会是遇上鬼了,这不是鬼打墙吗?”

“胡说,光天化……”男人说到一半,大概觉得眼前这个场景,谈不上‘光天化日’,于是改口说:“朗朗乾坤,哪有鬼啊!就是有鬼也不怕,我又没做过亏心事!”

曹操,曹操就到!

一股浓厚到令人发指的酒味,从前面一堵墙后飘出来。

还听到有人在墙厚,呕呕呕的,好像在吐。

几人面面相觑,

这是,醉鬼??

“妈了个蛋的,这两口吐出去好几十块钱,糟蹋了……!”

墙后面,踉踉跄跄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看起来算是目前出现的,状态最好的一个,不光好,还飘。

手拿着一根吃到一半的烤串。

“老白?!”

“老白!”

“我操,白老头你怎么也来了!”

三个声音,分别从中年夫妇、年轻人嘴里发出来。

醉鬼一愣,晃了晃脑袋,用力的揉了揉惺忪醉眼。

“小王啊,你公母两也来了?”

老头跟这夫妻两竟然认识,然后一阵山风吹过,他冷的一个哆嗦,人也清醒了几分,看看周围的环境,“耶,这是哪啊?”

“老酒鬼,飞来街都不认识啦。喂,你们两也认识这老头?”蓬头垢面的小年轻问。

刚才,三个人喊出酒鬼的身份,其中就有这个年轻人。

“你是……”中年男人凑近了看了看年轻人。

很面熟。

这么一靠近,小年轻也看清了男人的长相,惊呼:“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你们两,是开水果店的吧!”

“对啊。你……噢噢噢噢,你是开面店的小宋??”男人说。

“是啊是啊,你们来之后没几天,我就不干了。”小年轻说。

“喂喂,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搞聚会啊,也不用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吧?”酒鬼说。

“几位,你们是不是,都曾经在飞来山景区的飞来街开店啊?”

一直沉默的陈锋,开口问道。

“是啊。这不就是飞来街嘛!”宋小枫被困的时间最久,早就摸清了。

中年夫妻也忧心忡忡的点点头。

“这是飞来街?”最新来的酒鬼老白四下打量着。

还真是,就是拆成这个破样子,有点认不出了。

“他开面店,我夫妻两开水果店,老白卖纪念品跟零食。”中年男人沮丧的说。

陈锋和苏欣媛对视一眼。

明白了。

这个场景还原,玩的果然很逼真啊。

一样的地点,一样的人物,连时间,可能都是一样的!

“我不管,肯定是搞错了!”

最虚弱的宋小枫,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歇斯底里的嚎起来:“我他妈没干过亏心事!肯定是他妈搞错了,你们自己承认,谁干过那种生儿子没**的缺德事?!”

“放屁!我们一家老实本分,做几十年水果小生意了,半斤秤都没短过,我老婆还信教!我们能干什么亏心事!”中年男人说。

“老白是不是你祸害哪家姑娘了?你老头子以前就不正经!”女人忽然说。

“我倒是想!可我一没钱,二没权,三没胆,怎么祸害,也就是天天喝点酒,过过眼瘾。我一个老光棍,多看年轻女娃几眼,过过眼瘾,不犯法吧!”

酒鬼老白指着躺地上的宋小枫:“我说你你小子一天也卖不了几碗面,怎么有钱给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主播打赏,是不是抢人家钱了?”

“放你妈的屁!你别赖我,我打赏的钱都是从花呗借的!你他么偷窥女人都不犯法,我他么光明正大送女人钱,更不犯法吧!”

三波人前一秒还是‘认亲’,此时却相互指责起来。

都怪对方干了坏事,连累了自己。

忽然之间,所有的争执不约而同全部停住了。

三拨人,八只眼,一起转头,齐刷刷的看向陈锋。

他是谁?他怎么会来这里

在场的6个人……如果苏心缘算是人的话,一共分为四波。

其中除了陈锋和苏心缘,剩下的三拨人:拉面馆宋小枫、水果店老王夫妻、酒鬼老白,都有共同点,曾经在飞来街开过小店。

只有陈锋苏心缘和飞来街没什么关系。

这三拨人天然就是同盟。

“小伙子,你们两到底是干什么的?!”水果店老王眼神不善,

脑袋上还包着陈锋的衬衫。

拉面馆宋小枫好像也忘了,是陈锋给他水喝,救了他一命,悄悄的摸了一块砖头藏在身后。

老王媳妇哀求说;“大兄弟,妹子,别害我们啊。我们都是老实本分人,你们到底做过啥坏事?”

酒鬼老白也说;“这八成是得罪啥脏东西了,小伙子,你好好想想。”

陈锋沉吟片刻,从地上捡起来一截红砖,在手里掂量了两下。

“你要干什么!”老王宋小枫一惊,警惕的退后两步。

“我没在飞来街开过店,不过,我是拆迁的,算不算和飞来街有关系?”

说完,把红砖立起来,随手一拍。

啪,红砖从当中断成两截,上半截飞出去十几米,撞在墙上摔碎了。

这个举动暂时压制住了老王他们妄动的念头,谁都不想当出头鸟,先挨上陈锋这一巴掌。

“一,二,三,四……”陈锋挨个数过去,然后摇头喃喃自语:“不对啊,只有4个。”

其他人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苏心缘却是知道的,想了想,说:“加上我们两个,正好六,6颗龙珠难道是这个意思?”

“那也不对吧,我们两好像和这件事没关吧,算上我们两是几个意思?”陈锋说。

“喂,你们两到底是什么人?”宋小枫又一次开口问道,水果店夫妻、宋小枫很有默契的结成了同盟,站在一块,眼神不善,如果不是陈锋刚才拍砖头那一下,他们可能已经动手了。

第四十二章 我没老婆

“我说,这时候咱们先别内讧好不好!”

酒鬼老白打圆场说:“现在先想法子离开这里!”

“想个屁的法子!我在这困了好几天,要是能走,早他妈走了!”宋小枫说。

“老白,我劝你省点力气,走不出去的。”水果店老王一屁股坐在地上,沮丧的说。

老白说:“我说咱们不能在这等死啊,都好好想想,到底谁做过缺德事!”

没人吱声。

人活在世,或多或少,都干过一些缺德事。

小时候朝粪坑里丢爆竹,大点在学校恶作剧,进入社会损人利己,有的是缺了大德,有的是缺小德。

扪心自问,谁都不是圣人。

这些事,平时不愿意提,也不想提,可是生死关头,要是能换条命,那也顾不上许多了。

老王叹了口气:“哎,我先说吧,我卖水果……”

“你别胡说!”他老婆拽了他一下。

“都这时候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老王甩开老婆的手,深深吸了口气,大着胆子,冲着黑暗中大声说:“我卖水果电子秤的调过的,一斤短三钱,还有我们家鲜榨果汁,都是烂果子炸出来的。这些事都怪我,想多赚钱,不关我老婆事,有啥都冲我来!”

黑暗中静悄悄,有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

并无回应。

“我就知道你家秤肯定不对,做买卖还有不缺斤短两的!”宋小枫哼哼说。

“你是圣人?!”老王一瞪眼。

“我他妈也不是圣人,我店里面那两台老虎机我找人调过,谁玩都中不了将。”

老王老婆立刻就埋怨老王:“你看你看,我怎么说,早就跟你讲了,十赌九骗!你非不听!”

“我就说嘛,我在你店里怎么尽输钱了。”老王说。

“谁让你们想赌,不弄点外快,就靠着一碗面15块钱,我喝东北风啊!行了,老白,你在家开赌场这个事,也别以为没人晓得。”

酒鬼老白叹了口气:“是是,我琢磨着我一个老头子,派出所也不能拿我咋样,就在家开了个小赌场。不过天地良心,我就抽点茶水钱,可没伤天害理啊!”

犹豫了一下,冲着黑暗说:“就那啥张家小嫂子,不是我非要咋滴,她输急了眼,找我借钱,那我钱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让她陪我两次,你情我愿的,也不算缺德吧?”

“这话你问老张,你看他怎么说。”小王哼唧说。

酒鬼老白直接问陈锋:“那你两呢!我们都说完了,你两说说!”

陈锋之前一直沉默,苏心缘则是饶有兴趣的看戏。

直到此时,他才若有所思的问:“秦安槐老婆死的时候,你们都在场吧?”

秦安槐这三个字,就像是某种禁忌一般。

在夜晚的废墟里响起,四个人脸色几乎同时变得十分难看。

“看来是了。”

场景还原,除了场地之外,还有之前的‘演员’。

之前精神病院病房里的病友,只是在帮秦安槐排练!

今天,才是真正的正式演出。

“可是,事发当天,我们两不在场啊。”苏心缘问。

“你忘了,这出戏里最重要的男女主角!”陈锋说。

“杀人犯,和秦安槐的老婆!”苏心缘恍然大悟。

这两个人已经死了!

“你不是喜欢演戏嘛,今天这么多人陪着你玩,可以过一把女主角的瘾了。”

陈锋眯起眼睛,看了眼不远处的便利店,大声说:“喂,导演,演员都到期了,起床拍戏啦!”

其他几个人,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陈锋。

可是,偏偏他这句话刚说完,已经被拆掉一半的悦槐便利店,门口那盏昏暗的灯,滋滋滋闪烁了几下,然后亮了起来。

暗黄色的灯光下,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甚至有些阴柔的男人。

他推了推眼睛,很有礼貌的对众人点点头,一咧嘴,露出满口的白牙。

“大家好,好久不见了。”

“秦……秦……安……安槐!”老王老婆声音都在发颤。

一股臭味从宋晓飞胯下传来,已经吓尿了。

老白的酒醒了,目瞪口呆;

老王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在地上。

秦安槐身后涌出几条灰白真气,分别向几人缠绕过去。

稍一触碰,老王他们便晕倒在地。

陈锋抬手之间,一道淡金色的真气从指间涌出,和扑面而来的灰白真气冲撞在一起。

同样是手腕粗细的一条真气,可灰白真气似乎本能的不愿意恋战,稍一接触,便猛地退了回去。

“真气,不是魔气?”

陈锋看的清楚,秦安槐的真气,灰白如骨,但并非黑色魔气!

走到这一步,秦安槐既没有心理扭曲,更不是被心魔控制了自我意识,

他的所为所为,都是发自真心本意。

秦安槐没想到对方的实力这么强悍,眼神一凌,低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导演,演戏就演戏,没必要害人吧。”

陈锋微微一笑,展开桃花扇,淡淡回答:“食心斋主人。”

秦安槐摇摇头:“没听说过,不知道。”

陈锋的‘淡淡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有点尴尬。

装逼,乃快乐之源泉。

每个人都有装逼的精神需求。

陈锋只是想装个逼而已。

这个要求,并不高吧。

从成为食心斋主人至今,所遇到的对手,不是太强,就是太弱。

在强者面前装逼,就是作死;

在弱者面前装逼,缺少快感。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拥有数条真气,和自己实力不相上下的对手,陈锋心里那点虚荣终于压抑不住了。

食心斋主人。

这是很有震慑力的一个名号。

一方土地蒋平,要作揖打躬,口称‘小先生’;

几乎要达到大妖境界的熊田,面对当时仅仅有几丝真气的新一代食心斋主人,也要保持足够的敬意。

但是,作为才‘入行’不久的‘新人’,秦安槐真的没听说过食心斋的名号。

“不过,你很厉害。”秦安槐认真的说:“我不想和你为敌,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现实世界有现实世界的规则,我们这样的人,最好不要为所欲为,否则不但要被同类孤立起来,搞不好,还会魂飞魄散。还有,你在陵江市,把事情闹大了,很可能会影响到整个陵江市所有的同道。”

陈锋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难得耐心的跟他解释。

同样是‘才入行’的行业新人,陈锋可以理解对方那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乐意分享交流经验。

最关键的是,秦安槐的实力并不弱。

仅仅刚才表现出来的真气,就已经不少于五条,

尽管从刚才的接触来看,食心斋真气对于灰白真气,同样有一定的压制作用,

但终究不是一触即溃的魔气。

此外,秦安槐明显还拥有一些很特殊的神通能力!

能不打,最好不打。

当然,他价值四根香火这种事,还是不用多说了。

“魂飞魄散?魂飞魄散!那又怎么样?!”

秦安槐苦笑:“你以为,我怕魂飞魄散?”

也许有人会觉得,死了不用被消除记忆,成为一只神通广大的游魂,想干嘛就干嘛,超赞的;

可是只有秦安槐自己知道他过得是什么日子;

时时刻刻,如履薄冰;

担心老街被拆迁、担心被其他同类所吞噬、被这个世界另外的特殊存在所发现、担心被传说中的幽冥所镇压……

惶惶不可终日!

他饿,吃一切都没有饱腹感;

他馋,任何食物都没有滋味;

他冷,穿再多也没有半点温度,时时刻刻如坠冰窖;

他想享受阳光,可是,阳光照在身上,却像被开水烫了一样痛苦;

他想去见父母,每次靠近,父母都会无端的生病;

他甚至出于好奇,去过一些以前他根本不敢去、也去不起的娱乐场所,

可是,面对那一具具鲜活年轻的身体,他除了干看着,或者杀死她们之外,其他任何事都做不了。

这样的‘活着’,有什么意义?

正如鱼应该生活在水中,人必须有空气,幽冥才是一切魂类的归宿。

对于游魂而言,人间,是真正的地狱。

陈锋还是摇摇头,说;“你知不知道,这四个人要是都死在这里,会引起多大的麻烦?”

“我不需要他们死,我只是想他们能演完这出戏。”秦安槐说。

“你真的以为,能复活死人?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可能!”陈锋说。

“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如果一切看似不可能的,都不去尝试,那你怎么解释奇迹!”秦安槐问。

陈锋想了想,依旧摇头;“有些奇迹,即便成功了,也未必是好事。甚至可能是灾难。”

秦安槐沉默了片刻,七条灰骨真气,缓缓的在身后浮现,扇面一般展开,好像一张枯骨王座。

一只人面柯基兽出现在陈锋的脚边,

苏心缘缓缓的漂浮在半空,脚下涌出火焰。

金光闪过!

两条淡金色的真气,战旗一般在陈锋身后,迎风烈烈挥舞,

虽然不如秦安槐的魔气声势浩大,但在黑暗中,却极为耀眼。

“为什么一定要拦我!”秦安槐面露挣扎,咬着牙问:“如果死的是你老婆,你会怎么做,你能怎么做!你告诉我!”

“我没老婆。”

陈锋很诚实的回答。

第四十三章 请来杀我吧

陈锋的回答让秦安槐一愣,很显然他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

陈锋接着说:“如果我有的话,也许和你一样,也许不会,也许会比你更加恶劣。我现在只能确定一点,你这么闹下去,对你对他们,对这几个人,甚至对我,都没有任何好处。”

“一定要阻止我?”

秦安槐深深的吸了口一气。

灰骨色的真气大作,整个空间似乎都被染上了一层破败的灰白色!

就在陈锋以为他要动手的时候,秦安槐却忽然面朝陈锋,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求你了,就让我试一次!求你了!”

说完,开始磕头。

一个游魂,磕头,也许并不会对身体有任何伤害,

但是,无论在哪个种族,下跪、磕头,这两个动作,都意味着已经放弃了尊严。

陈锋皱了皱眉;“如果失败了呢?”

“我死心,我任命!我任你处置!”秦安槐低吼。

苏心缘在一旁,用胳膊肘撞了撞陈锋,“要不然,就让他试一试吧。挺可怜的。”

“不伤人命?”陈锋问。

“不伤。”秦安槐点头。

“你说说怎么做。”

陈锋有点好奇。

这几个人都吓成这个样子,就算弄醒了,怎么配合他演戏,最大程度还原原来的场景?

……

有些特殊存在,会有独特的神通,

比如扇灵苏心缘,她的能力是梦境;

作为游魂,秦安槐拥有魂类的招牌能力,鬼打墙,鬼上身。

鬼打墙,可以说是类似梦境的一种环境,

如果一定要用科学解释,是通过脑电波影响到人的视网膜神经,让人看到并不存在的景象。

鬼上身,则是利用自身的真气,一定程度的影响对方的行为和思想,

游魂的实力,还不足以真正的占据人类的身体。

片刻之后。

秦安槐身上的所有的魔气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

一共七条,很恐怖的数量,也是至今为止抛开熊田来看陈锋遇到的最强存在,就算要打,也绝对不是对手。

陈锋微微皱眉,蒋平的悬赏到底什么意思,游魂又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实力?难道信息有误?

还是说,这个秦安槐真的不是什么‘坏人’,危害不大,所以对他的悬赏额度才比较小?

也来不及想这些,瞬间功夫后,七条真气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

三条,融入到他的鬼打墙幻境之中。

四条,分别没入老王老白他们四个人的身体。

周围的环境顿时发生了变化。

傍晚,倾盆暴雨。

断壁残垣的小街,恢复成了拆迁前的模样,路口亮起灯光,几家小店开门营业,

老王他们苏醒过来,

夫妻两走进水果店,老王在切西瓜,老王媳妇在算账;

宋小枫在拉面店门口,用力的甩掼着面坨坨,手机就放在一边,屏幕里是一个直播间,他一边拉面,一边冲着正在搔首弄姿的女主播傻乐;

酒鬼老白推着烤肠小车,站在屋檐下躲雨;

他们还是他们,但是之间有一段记忆被暂时抹去了,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发生惨案的冷雨夜。、

“两位,拜托了!”

秦安槐深深冲陈锋和苏欣媛鞠躬。

脸色苍白如纸,身影虚化,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

他实力虽然不弱,但让要人物、场景,都回到几年前的那天,依旧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所有真气都用来维持场景,还会不断的损耗。

此时的他,更是从所未有的虚弱,

如果陈锋现在出手,秦安槐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为了这场戏,秦安槐赌上了一切。

小街中间,有一家便利店。

悦槐便利店,苏心缘站在店里柜台后面,陈锋身上的衣服发生了变化,看上去像一个二流子。

陈锋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六颗龙珠,杀人者、被害者,加上四个现场观众。

“来杀我吧,凶残点!”站在柜台后的苏心缘,对陈锋认真的说。

……

剧名:雨天杀人案

场景;飞来街

演员;

男一号,刘星,身份,杀人抢劫犯,由陈锋扮演;

女一号,孙思悦,身份,悦槐便利店老板娘,由苏心缘扮演;

配角:拉面店老板宋小枫,水果店老板老板娘老王夫妻,烤肠小摊老板老白;

剧本:刘星酒醉抢劫杀人,各小店老板见义勇为,阻拦刘星,挽救便利店老板娘孙思悦。

导演:秦安槐

action!

刘星上场。

浑身酒气,踉踉跄跄出现在街口,扶着墙哇一下吐出来。

宋小枫飞快的皱了皱眉头,一脸的厌恶。

但是,立刻拿着伞出门。

“又喝了多了吧,进来坐一会,这大下雨的。”

扶着刘星在店门口坐下来,还给他盛了一碗热汤:“喝口汤,醒醒酒。”

刘星摸出来香烟,还给宋小枫丢了一支。

宋小枫认识刘星有好几个月了,可还是第一次吃到刘星主动散的烟,受宠若惊,连忙给刘星先点上了。

“宋哥,你这生意不行啊,饭点的时候都没人。”刘星似笑非笑的在面前的汤碗上弹了一下,说:“还送我汤喝?”

陈锋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杀人的刘星和宋小枫是认识的。

“这话不是骂人嘛,一碗汤算什么。不过老弟讲真的,我们这生意是不行,园区管委会的管理费收的还死贵,要不,你跟你妈讲讲,管理费给便宜点?”宋小枫说。

“那我可管不了。得了,走了。”刘星起身出门,顺手拿走了放在门口的雨伞。

拉面店斜对面就是水果店。

看到刘星来了,老王赶紧转过身,假装在盘货,老王媳妇低下头,认真的算账。

“拿你们个梨啊。”

“你拿你拿。”老王转过身,露出憨厚的笑容。

‘刘星’有点明白了,

原来自己并不是流窜犯,自己的老妈,是园区管委会的头头,而自己,是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小混混。

这条街上的小商户们,对自己是又怕,又巴结。

“刘星,又来找人家老板娘啊?”

酒鬼老白,蹲在屋檐下抽烟,冲刘星挤眉弄眼。

“你个老东西。”

刘星在屋檐下和老白并排蹲着,

正对面,就是悦槐便利店,

透过窗户,可以清楚的看见柜台后老板娘的侧影。

无论是苏心缘,还是苏思悦,侧影,都曲线感十足,非常有冲击力。

“你一天到晚没少偷瞄人家吧?”

“我也就看看。”老白咧嘴笑着,露出满口被黄牙:“你小子有事没事就去撩拨,也不怕秦老板跟你急?”

真相一点点的清晰起来。

一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对景区里一个标志的老板娘,产生了兴趣,隔三差五的去骚扰。

但是,这好像还不足以让刘星杀人。

既然是演戏,逻辑必须通畅,否则这出戏就不会精彩。

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进便利店。

“老板娘,来包软中华。”趴在桌上,笑眯眯的看着孙思悦。

和软中华一起递过来的,是一只柔软白嫩的手。

于是刘星抓住了这只手。

“你干什么!”

无论是孙思悦,还是苏心缘,这种情况下做出的选择都是一样的;杏眼圆瞪,用力的抽回手。

“呦,嫂子,搞那么凶干嘛,又不是外人。”

“你把钱付一下吧,55。”

“不着急,我秦哥今天没来啊?”刘星四下张望。

“你到底要干什么!”孙思悦警惕的问。

刘星笑嘻嘻的说:“嫂子,你带我到后面仓库,我给你钱,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

“刘星,你再这样我报警了啊!”苏思悦语气严厉起来。

小白兔的严厉,在大灰狼的眼里,反而是一种无力保护自己的标志,往往会激起大灰狼更大的凶性,

酒精上头的刘星,直接绕过柜台,和孙思悦拉拉扯扯起来。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刘星捂着脸被打的一个踉跄,脸上顿时肿起来一块。

“你给我滚!”孙思悦指着门大声呵斥。

声音很大,虽然是下雨,但是在还算安静的小街上,可以传出去很远。

拉面店宋小枫听见了,他走出门,朝这边看了一眼;

水果店老王夫妻听见了,他们回头飞快看了眼,又转过头,继续假装盘货,假装算账。

马路对面蹲着躲雨的酒鬼老白,一直透过窗户看的清清楚楚,

他一直咧着嘴呵呵笑,看热闹看得很开心。

“草泥马,贱货,给脸不要脸是吧!”刘星爬起来,一把推翻了门口的货架,恼羞成怒:“你信不信我让你们明天就滚出景区!”

孙思悦气的浑身发抖,拿起电话,拨通了报警号码。

“好,你给我等着!”

刘星气冲冲的走出门。

父母离婚,他从小被娇生惯养,从来都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母亲又是景区这一片的头头,在飞来山景区里,刘星还是第一次丢这么大的人。

他觉得街上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看你们马币!”

气呼呼的离开。

走到水果店门口,一道亮光反射到他的脸上。

一把放在门口桌上的水果刀。

酒精、欲望、愤怒、失落……一起涌上脑子,他抓起刀,大步走回便利店。

“贱货!去死吧你!”

一刀砍向孙思悦。

孙思悦吓得脸色苍白,仓皇的躲开了这一刀。

朝店外跑。

“还敢跑,老子弄死你!”刘星追了出去。

“救命啊!”孙思悦在雨中,大声的求救。

第四十四章 言而无信

导演秦安槐站在路边,声嘶力竭的大吼:“有人要杀人,你们快去救人啊!”

然而,并没有人听到他的话,除了男女主角之外,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而作为导演,他可以决定演员、更变场景,在戏里,拥有近乎无限大的权力,可是唯独,他自己不能亲自上台演戏!

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些演员,能够改变他们曾经的行为,让这个故事,有更好的结局。

水果店:

“我操,刘星疯了!”老王下意识就要冲出去。

“你干嘛去,给我回来!他手里有刀!”老王媳妇一把给他拽住。

拉面店,宋小枫回头就拿起手机,对着雨中追逐的两个人拍视频。

边拍边兴奋的说;“我操,有人疯了要杀人!”

酒鬼老白更是直接躲得远远的。

“你们快救人啊,来不及了!”秦安槐哭泣着跪倒在雨中。

也许是绝望,

也是是在向这些,原本可能挽回他老婆性命的老邻居们下跪哀求!

噗嗤!

水果刀插入后背,和骨头、肌肉摩擦的声音,非常刺耳。

孙思悦倒在雨中。

她在泥泞中,挣扎着朝前爬。

“救……救命啊……”

在她的身边,秦安槐捂着脸嚎啕大哭:“你们来救救她啊,我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老白吓得瑟瑟发抖,躲在角落;

水果店夫妻两惊呆了,朝后退去;

拉面馆宋小枫嗖一下猫着腰躲在案板下面,一手握紧了擀面杖,嘀咕说;“我操,真捅了一刀,我是不是该报警啊?”

第一刀下去,刘星的血已经完全沸腾。

说不清是害怕、紧张、后悔,还是报复的快感,

总之,他现在已经近乎疯狂,对着孙思悦的后心又是一刀。

孙思悦浑身痉挛着抖了几下,终于不动了,倒在血泊中。

灯光暗淡,大雨停歇。

这一场戏,落幕。

只有秦安槐,依旧在路边嚎啕大哭。

“要不然,再来一次吧。拍戏嘛,哪有一条过的。”

苏心缘拍了拍他的肩膀。

后半句,用恳求的语气问陈锋。

……

剧名:雨天杀人案

第二次拍摄。

action!

刘星浑身酒气登场;

几个店打招呼;

去便利店耍流氓,被孙思悦打了一巴掌;

转身回街,看见水果刀,恶念大作,恶心胆边生!

“救人啊!你们去救人啊!只要喊一声,就好,求你们了!”

陈锋从来没有想象过,作为恐怖代名词的游魂,竟然会这么可怜。

连食心斋笔记里都没有记载过,原来,游魂的嗓子,也是会哭哑,喊哑。

游魂,更是会流眼泪的。

第二次拍摄,很快结束。

孙思悦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

剧名:雨天杀人案

第二次拍摄。

action!

刘星浑身酒气登场;

之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唯一的不同,秦安槐从一开始,就跪在地上,用沙哑的嗓音求救。

……

剧名:雨天杀人案

第三次拍摄。

剧名:雨天杀人案

第四次拍摄。

剧名:雨天杀人案

第五次拍摄。

剧名:雨天杀人案

“够了。”

陈锋丢掉了手里的水果刀,望着秦安槐,认真的说:“你尽到了一个丈夫的责任,放手吧。”

秦安槐失魂落魄的瘫坐在路边。

眼泪已经流干,嗓子早就喊哑。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哪里不对!”他神经质一般的自言自语,猛地抬起头;“再来一次吧,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陈锋摇摇头。

“真的没必要了,再这么下去,不用我们动手,你自己就魂飞魄散了。”苏心缘好心的劝说。

一切收获,均有付出,等价交换的原则,存在于所有领域。

每一次演戏,秦安槐的真气都要被消耗掉一部分。

连续五次之后,他的真气已经消耗了大半。

但真气完全耗完之后,如果是人类,还可能活着;兽类,回现回本体;

游魂,却会消散。

而且,游魂真气阴气太重,普通人接触久了,对身体会有很严重的伤害。

连续演五次,老王他们几个就算能平安度过这一劫,之后恐怕也会生一场不小的病。

再这么演下去,他们几个弄不好就直接挂在这里。

秦安槐恍然不觉,神经质一般,抬着头问陈锋:“难道这些人的心比铁还硬!这是一条人命啊!他们为什么不管?为什么不救?”

其实,到了第三次演的时候,宋小枫并没有一开始就拿手机拍视频,而是选择了报警。

第二次,老王报了警;

第四次,酒鬼老白报了警。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最好的程度,也只是报警,并没有人出手阻拦。

“你说,他们的心,是不是比铁还硬?”秦安槐继续问。

陈锋很不愿意遇到这种需要道德评判的局面。

秦安槐似乎也没准备让陈锋回答,他继续自言自语:“那我就把他们的心挖出来看一看,到底是不是像铁一样硬?”

“恩?”陈锋微微皱眉。

忽然之间,老王等人浑身颤抖,一道道或粗或细的灰骨真气,从他们的七窍中流淌出来,回到秦安槐的身体之中;

小街的房屋中,也同样出现灰骨真气,重新朝秦安槐身上聚拢,

随着真气的流失,小街飞快的变回了真实的模样,

残垣断壁,老王、宋小枫几人晕倒在地。

空气中,还有宋小枫最初被吓尿的难闻气味和酒气混在一块,

老王的脑袋上,依旧包扎着陈锋的大背心。

大大小小的灰骨真气回到秦安槐身体里,不受控制的开始乱窜。

他终于第一次露出了游魂的恐怖面容,脸色煞白如纸,眼眶深陷不见底,浑身白骨嶙峋!

运动服飞快的风化,变成一条条带着浓浓血腥味的破布,挂在一具白骨之上。

陈锋厉声呵斥:“秦安槐,我履行了我的承诺,希望你也能遵守诺言!”

“我要看看他们的心,我看看他们的心!”

秦安槐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陈锋在说什么,枯骨牙齿咯咯作响,发出渗人的怪声。

不知是哭,还是笑。

一条条黑气,从骷髅中凝结而成!

入魔!

魔气大作,一条真气直接扑向最近的酒鬼老白。

“挡住!”

陈锋一脚抡出去。

也不知道踢中了什么。

人面柯基兽十分无奈的翻滚着出现在魔气之前,和一条魔气狠狠对撞了一下。

魔气退散,柯基兽也怪叫一声,被打散身形,躲回了梦境之中疗伤。

陈锋双指如剑,对准秦安槐的眉心点下。

“咚”

晶莹如玉的指尖,和灰白破败的头骨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光芒大作!

闪烁着电芒的淡金色真气,和黑气缭绕的魔气,正面交锋!

战场,便是指尖,便是眉心。

便是那方寸之间!

一条淡金色真气,卷住黑色魔气,猛地一缩!

游荡的电芒像是数不清的符咒,深深的潜入一条魔气之中。

魔气猛烈的颤抖起来,

然后解体,

被陈锋吸入体内。

两条淡金色真气如同闯入羊群的饿狼,面对多于己方接近一倍的魔气,丝毫不落下风,越战越勇!

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

眨眼而已,已是物是人非。

陈锋收回移情指。

三条魔气,全部被移情指吸入。

秦安槐颓然的倒地,恢复了人形模样,只是身形淡的透明,好像随时都可能消散。

只剩下最后一丝儿魔气,气若游丝,勉强维持着他的存在。

一股浓厚到化不开的甜腻,在陈锋和苏心缘的口中弥漫开。

爱到极致,是甜;

恨到极致,也是甜;

只是不知,秦安槐的魔气,是恨,还是爱?

也许两者皆有。

“走吧。”

陈锋解开了老王脑袋上包扎的背心,小心翼翼的把秦安槐捧在掌心。

他很轻,随时可能消失。

直到离开飞来街的路口,老王他们才悠悠转醒。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

“老婆!老婆?出什么事了!”

“妈的,下次真的少喝点酒,怎么大半夜溜达到这荒郊野外来了?”

“这是,飞来街……”

“妈呀,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不会是见鬼了吧!”

一部分的记忆消失,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种幸福。

如果秦安槐也能让自己的记忆消失一部分,也许,同样是一种幸福。

第四十五章 诸神庇护

深夜。

竹竿在青石板小街上发出轻响,要饭老头的莲花落咿咿呀呀的回荡着,腔调悲凄。

‘哎,银钱用完了,鸨儿着了恼

马儿被当了,行李被卖掉,将我赶出门,只落得穷途潦倒

我的妻不知哪里去了,我落难人不得意了

因此上打上一个莲花落

莲个落,莲花落,咿哟嗬那个莲花落……’

’蒋平来到食心斋门口,打了个揖:“敢问哪位揭下了榜文?”

食心斋们吱呀一声打开。

陈锋拿着榜文站在门口。

蒋平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果然是小先生的手笔,想必已经手到擒来?是灭杀了,还是带回来了?”

“活的。”陈锋侧开了身。

秦安槐失魂落魄的,坐在大厅内。

“有劳小先生,这里是赏金。”

蒋平从斜跨的破褡裢里,颤颤巍巍掏出四支香。

和庙里的香火看着没声太区别,但是香上有一些奇怪的符纹。

以陈锋现在的境界,可以隐隐约约感觉到符文中蕴含着一些奇妙的力量。

“好叫小先生得知,若要用时,可去城南城隍庙,找庙祝老胡即可。”蒋平说。

陈锋看了眼秦安槐,问:“蒋公公,他……会怎么处理啊?”

“老叫花子也不晓得,无非是论功德、数罪孽、论缘分、看命数,天数自有定论,自然能明察秋毫。”

蒋平说完,从腰上接下充当腰带的麻绳,兜头朝秦安槐一套。

麻绳在空中变成一条黑黝黝油腻腻的锁链,锁住了秦安槐的脖子。

秦安槐和提线木偶一样,被蒋平牵在身后,离开食心斋,亦步亦趋的朝巷口走去。

巷口有雾,两人走入雾中,身影渐渐淡去。

大雾之中,隐隐约约传来蒋平沙哑苍老的声音:

“缉拿要犯,闲人退避,诸神庇护,万事大吉喽!”

……

回到食心斋。

苏心缘坐在刚才秦安槐坐过的桌边,出神的看着桌面。

“你过来看。”

“什么?”

只见桌上是一副蘸着茶水画的人像。

一个胖乎乎的人盘腿而坐,双手放在胸口,掌心中,托举着一个小人。

很简单,但寥寥几步,便勾勒出神韵。

“你画的?什么意思?”

“不是我,刚才秦安槐坐在这里,应该是你和蒋平说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画的。我也是才发现。”

苏心缘抬起头:“秦安槐的事,和这副图案,会不会有关联?”

陈锋想了想,摇摇头。

摇摇头的意思,是不知道。

秦安槐的确有些诡异,正常人死后,魂魄本该消散,他却变成了游魂;

不光变成游魂,还拥有了像鬼打墙、鬼上身这样奇怪的手段,据陈锋所知,这些‘技术’不是一个普通的游魂可以天生领悟的,就跟技能一样,也需要学;

最诡异的一点,是他坚信只要还原场景,就可以复活他老婆,

这种歪理邪说,要说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陈锋都不信,那么是谁告诉他的呢?

如果说,这后面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推动,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是陈锋不知道。

想了想,伸手把水渍抹去了。

“恩?不管了嘛?”苏心缘问。

“心里有数就行了。暂时不需要管的太宽。”陈锋说。

他觉得还是‘就事论事’比较好。

食心斋做的是‘魔性调料’的生意,吸星、归元、凝华,这是他的业务范围,在范围内,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多关心关心事件的真相,比如帮秦安槐演戏。

但超过了这个范围,秦涟涟也好,秦安槐也罢,后面无论有没有深层次的原因,或者幕后黑手什么的,这不是食心斋需要去探究的。

说到底,如果真的有什么‘幕后黑手’,陈锋目前也不想招惹太多是非。

做人也好,作妖也罢,心里是要有点逼数的。

说到底,自己还很弱。

接下来真正要做的,是分赃。

这次秦安槐事件,收获很不错,除了香火,实打实的3条多魔气,

目前魔气三个用途:

提升自我实力;

提升梦魔实力;

凝华成魔性调料;

理论上来说,全部用来提升自身,性价比相对比较高;

但是操作中,陈锋渐渐发现,新归元的真气,虽然已经成为自身一部分,但想要充分发挥作用,还是需要不断的‘磨合’。

具体来说,就是梦境中和现实中中用这些真气进行战斗,在吸星镇守凝华归元等等过程中使用这些真气。

有些类似游戏里,‘技能熟练度’的机制。

‘磨合’的越好,一条新真气能发挥的作用就越大。

所以,实际操作中,一次性归元过多的真气,反而不实用。

梦境即可以作为‘实战训练’,也能在实战中充当帮手,合理分配一部分给梦境,再留一部分制作魔性调料,才是性价比最好的。

自身实力、外物辅助、钱财人脉,三者之间达到平衡。

这一次,陈锋准备重点提升一下柯基兽,

如果再遇到秦安槐这种层次的战斗,两条真气的柯基,能起到的作用,就绝对不仅仅是‘掠阵’、‘拾遗补缺’,而是可以当做主力上场。

正好三条魔气,一条自己归元成真气,一条给柯基提升,还有一条凝结成调料,正好平均分配。

……

叮咚……叮咚……

一连串珍珠落玉盘的脆响后,贴着‘甜’字的小瓷瓶变得沉甸甸的,装了不少甜味的调料。

晋云几乎留给自己一个空店,这段时间忙活下来,总算有点存货了。

苦辣鲜咸,都还剩点‘底子’,甜比较多,能做九份。

估计熊田会喜欢,同样一份魔性餐,用料分量相同,但适合口味的,要比不适合的贵一些。

苦味蛋炒饭,卖给熊田,只能收1500,甜味的,两千他都舍得掏。

然后回后院,进入梦境之中。

今天柯基兽参加战斗,挡下秦安槐一记杀招,救下酒鬼老白一条命,它也多少受了点伤,趴在青山庄园的草地上,呼呼大睡。

即便如此,也没有能改变被踢飞的命运。

过了一会,柯基兽又屁颠屁颠的跑回来了,苏心缘从陈锋那里接过一条真气,在手里一阵搓揉,变成了一个光球,外面还有和食心斋真气一样的电光闪烁。

“张嘴!”

柯基兽毫不犹豫的举起爪子,冲着自己脸就是一巴掌。

“我说,张嘴,张开嘴!不是掌嘴!”

苏心缘很暴力的,一把捏住柯基兽嘴巴,把光球塞了进去。

柯基兽的肚子,顿时像吹气球一样涨了起来!

隔着肚皮,都能看到光球在里面闪烁。

一道道明亮的光线,从光球中出现,照亮了柯基兽的身体。

片刻之后,异像消失,人面柯基兽,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好像大了一点儿。

“嗝……嗝……”

还一直在打嗝。

“它这样,没事吧?”陈锋有点不太放心的问。

“没事,吃太饱了,消化消化就好。”苏心缘语气轻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哦,那要不要休息一会,再运动?”陈锋问。

没想到,就在此时,实力大增的柯基兽,忽然俯下身体,冲着陈锋和苏欣媛低声咆哮起来,露出了尖尖的獠牙。

火焰燃起,它一点点的站了起来,变成了周晶的样子。

“多管闲事的人,都应该去死啊!”

“哼,狗东西,还是缺少社会的殴打!”苏欣媛冷哼,问陈锋:“今天要变什么?”

陈锋想了想:“要不要来一发鲨嘴炮?”

第四十六章 庙里求神

变成了两条真气强度的人面柯基兽战斗力果然明显上了一个台阶,陈锋最初两次大意,势均力敌之下,竟然被柯基兽给灭掉了。

之后重整旗鼓,两条真气外加十丝还没有凝结成型的真气一起上阵,忙活了一整夜,终于在快要天亮的时候搞定了柯基。

一觉睡到下午,醒来唤出真气,十丝新加入的真气勉勉强强凝聚成了一条,和之前两条相比,明显要弱一些。

还是要继续接着干。

不过今天是干不动了,下午爬起来吃了点饭,拿上扇子,带着蒋平给的香火,打了个车去城隍庙。

所谓城隍庙,就是城隍老爷的庙。

而所谓城隍,就是一地所有土地公公的头目,一个大土地,精英队长怪。

不过在大多市民的印象当中,陵江城隍庙和城隍老爷没什么关系,它就是一个文玩集散市场,外带几条小吃美食街。

来这里的人,要不是逛街,要不是吃东西做买卖,很少有人会想起来,城隍庙最东北角的那座一进一出的小小寺庙。

所以,这个庙的香火,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不是差,是太差了吧,真的就是这里?”

苏心缘望着眼前的破庙,很怀疑找错了地方。

香火是干嘛的?

是祈祷的,祈祷需要献祭。

说白了,香火就是用来祭天的。

眼前这破庙怎么看都和祭天这种庄严肃穆的事不搭噶。

乍一看还以为是公共厕所,

还是那种90年代一排蹲坑的公共厕所。

庙门就是两扇木板,上面的裂缝都能伸进去一只手,墙皮大片大片的剥落,到处贴着小广告,门口有个小香炉,里面却一支香都不见,倒是积了不少脏水,飘着死虫子。

庙门敞开,前堂就一点点大,供着一尊不知道是什么的泥菩萨,贴着墙一排空啤酒瓶。

有个白胡子老头坐门口靠椅山,手里拿个大蒲扇,正在打盹。

“应该就是这。”

陈锋从小生活在陵江市,别看年纪大,却是‘老’市民了。

小时候父亲带他来城隍庙玩,还来这里上过香,就是城隍庙。

“老人家,我们来上香。”陈锋对老头说。

“大香二十,小香十块,自己选。算命抽签统统十块钱,自己抽。”白胡子老头挥了挥蒲扇,懒洋洋朝边上一点。

一堆香烛,桌上还有个油乎乎的签筒。

苏心缘抿嘴笑道:“喂,别睡了,你尾巴露出来了。”

“胡说八道。”老头还真朝靠椅下面看了眼。

啥都没有。

抬眼看见苏心缘,老头微微眯起了眼睛,人也终于从靠椅山起来,冲两人微微一拱手。

“两位是?”

“我们是食心斋的,蒋平让我们来这里上香,您就是胡庙祝吧?”

陈锋从包里拿出了四支香火。

“哦哦哦,食心斋陈小先生,晋老先生的徒弟是吧,听说过听说过。来来来,两位跟我来。”

老头子转身进了庙门。

跟他进去,转过佛像,来到后堂。

后堂里不见神佛泥塑,只有一个香炉,香炉前有一个大概一平方的木盘,里面撒着细沙,上面有一圈篾条,固定着一支木笔。

国内称之为扶乩,国外称之为笔仙,总之,都是祈求者和被祈求者沟通的方式。

老胡说;“小先生点香后,心中默念所求,然后把香插在香炉上,一炷香烧完之内,就会有回应。”

“是不是求什么都行?”苏心缘好奇问。

“那是自然,求什么都行,不过灵不灵,那却不一定。所求之事太大,所献香火太少,那自然是不灵的。总之,不可太贪。”老胡说。

“知道了,多谢。”

还是等价交换,你就五块钱,那就只能最多买二两肉,贪心的人想五块钱买一头猪,不光猪买不到,钱还会被没收。

点上第一支香火,握在手中,心里默念。

希望姑父身体能好起来。

然后插在香炉上。

青烟袅袅升起,不像普通香烛袅袅绕绕,而是笔直一条,直冲向天。

香刚烧了五分之一,扶乩木笔忽然自己动了。

沙盘上,写下七个字:

积善之家,必有福报。

不太明白什么意思,给出的答案不清不楚的,看了眼胡庙祝。

“恭喜恭喜。”胡庙祝一拱手,说:“这是善词,说明所求之事已经应验。”

老胡心里也是有些意外,一般来说上香祈福,给出的答案都是‘不清不楚’的,稍微好点的,是言词中有一定的倾向性,但是很少有‘必有’这么肯定的词。

说明这次陈锋所求,上面非常支持。

或者从另外一个角度说,上面对陈锋这个人,非常认可。

想到这里,胡庙祝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

第二支香火,陈锋拿在手里,微微犹豫了一下。

本来是想求财的。

想了想,一支香求财,能求到多少?几千几万的,没什么本质意义。

心中默念,希望秦安槐夫妻两,下辈子不要这么苦逼吧。

插上香,青烟笔直升起。

等了有半柱香,扶乩还是纹丝不动。

“小先生若是所求之事过大,可以在香烛熄灭之前,补香。”老胡笑呵呵的说。

他倒是希望陈锋补香,祭天祈福,是一条‘产业链’,蒋平、庙祝,都是产业链上收益的一环,来上香的人越多,祭天祭品越多,对他越有好处。

话音刚落,乩笔动了。

还是八个字。

‘天道苍茫,自有注定’

“小先生所求之事,上面知道了。”老胡朝天指了指,笑道:“只是此事并非小先生该管,还是顺其自然,莫要操心太过的好。”

这一次的答案,才比较正统,不偏不倚,不好不坏,符合祈福的一贯风格。

这也是晋云一直看不上香火祈福的原因之一,大部分时候,‘上面’讲的都是官话口水话,求了等于没求。

“知道了。”

陈锋点点头。

有些事嘛,就是尽一份心意,心意到了,结果如果,的确不是他能掌控,也没必要太过在意。

第三支香。

心中默念:晋云还活着吗?

这是陈锋心头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

当初苏欣媛跳楼自杀,以她当时的魔气程度,远远不到晋云,可是即便她死,都闹出了很大的动静,陈锋能闻到整个医院里都漂浮着一股淡淡的甜味……

乃至于这个甜味,他坐在警车里,离开医院很远,都能若影若现的闻到。

可是晋云死,竟然那么随意,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哪怕晋云死的时候山崩地裂,洪水暴发,陈锋都能接受,唯独死的那么不声不响,让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所以想问一问,即便问清楚了,对他,未必有什么直接的好处,可是他就是想知道。

心里默念,然后把香插在香炉上。

笔直的青烟向天而起,时间一点点过去。

直到一支香只剩下最后四分之一左右,乩笔还是岿然不动。

陈锋毫不犹豫又点燃一支,并排插在香炉上。

很快的,之前的香火燃尽;

片刻之后,补上的那支香火也燃尽了。

可是,乩笔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回应。

“喂,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骗我们香火啊”苏心缘问。

“这……”老胡也很纳闷。

祭天之中,不是没有发生过因为所求过大,而被拒绝的。

事实上,这种情况很常见,甚至占了大多数。

贪,乃是一切智慧生命的共同特点。

可是,无论如何,哪怕拒绝,总该有个回应啊。

老胡也有点想骂娘,

行不行的,你给个动静啊,拿了钱,屁都不放一个?

这不是耍流氓嘛!

人家还以为我吞了!

不过这话苏心缘敢说,老胡就不敢直说了。

赶紧解释:“小先生不要误会,这真不是老朽从中作怪,中饱私囊。正所谓天网恢恢,又有常言道举头三尺……”

扒拉扒拉说了一大堆。

虽然不知道陈锋是个什么脾性,不过,上一任食心斋主人晋云,胡庙祝却是了解的。

食心斋的人,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

真到了万不得已,哪怕自己吃点亏,也最好别得罪。

特别是像他老胡这样,有个固定饭碗的基层工作人员,更是如此。

真是难为老胡了,即要把自己的责任撇清,又不能朝上头甩锅。

“胡庙祝不用解释,我明白。”

陈锋摆摆手。

虽然没有答案,但是,他却从侧面,判断出另外一个重要信息。

不回答,未必是香火不够,

也可能,是管不到、管不了、不想管、不敢管、不能管。

见陈锋面无表情,胡庙祝还以为是这位因为香火被‘骗’不高兴了,联想到最初那次上面对他的认可,以及最后一次的诡异结果,老胡心里动了点小九九,赔笑说:“小先生,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这里有几颗金瓜子,算是一点心意了。”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把大概十几颗像瓜子一样的东西,不过金灿灿的。

“恩?”陈锋微微一愣,什么意思,给自己金子?

这些要都是纯金的,值不少钱吧,老头自己守着这么个破地方,竟然有这么多黄金,还送给自己,有这么好的事?

第四十七章 食心斋的业务员

不过拿到手里才发现这些瓜子并不是纯金,因为分量不对,没有金子那么沉,而且感觉有些软,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材料。

胡庙祝笑呵呵的解释说:“这几颗瓜子也没什么大用,小先生若是需要土地公,捏碎便是,最近的土地公便会赶来。”

陈锋微微一愣,我要土地公干吗?

胡庙祝解释了一下,陈锋才知道原来土地公真正的作用,不光是发布悬赏什么的。

世上有不少特殊存在,特殊存在生活在人间,难免有时候会露出蛛丝马迹,甚至直接干扰到普通人的生活,被普通人发现。

一次两次没什么,普通人可能会以为只是幻觉什么的,可次数多了,时间久了,这就没法解释了。

比方说一个城市几百万人,如果只有几个人说见过鬼,谁都不会太当真,连当事人可能都以为自己是幻觉;

可要是这几百万人里,有几千人、甚至几万人都遇到过特殊事件,这就很难掩饰了。

所以土地公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抹掉特殊存在在人类社会留下的痕迹。

“这有点自欺欺人了吧?”陈锋心想现在人类社会发达程度早就不是古代,他就不信仅仅靠土地公就能完全掩盖特殊存在的痕迹,就算普通人不知道,可人类社会的真正高层,要说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特殊存在,这很难令人相信。

不过想了想,这好像不是自己需要考虑的,底层稳定了,好像对于特殊存在和人类社会都有好处,不管人类社会上层是不是清楚世界上有一群特殊存在,但土地公所作所为,对双方的利益并不冲突,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有几颗金瓜子,倒是省了不少事。

于是带着苏心缘离开,重新回到食心斋,刚到门口,就看见熊田骑着一辆硕大的肌肉感十足的哈雷。

“等你半天了,赶紧给我弄点吃的。”熊田脸色不是太好,即便骑在最心爱的哈雷上,也显得有气无力的。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家伙最近修炼遇到点麻烦,一个瓶颈冲了好几次都过不去,自己反而受了不轻的伤。

正好赶上陈锋这里甜比较多,上次从秦安槐那里吸了一大堆,赶紧从厨房里翻出点菜,做了一菜一汤,外加一个炒饭,全部齁甜齁甜的。

熊田吃的时候,陈锋就在一边看,隐隐约约能看见他的毛都炸起来了,脸蛋不时的在狗熊和人之间切换,很吓人。

为了避免吓到普通人,陈锋赶紧关上了门。

这一顿熊田吃的比较慢,一直吃了快一个小时才解决,最后长长的吁了口气,拿手机刷了整整一万块钱。

“怎么样?”陈锋问。

“好一些,还是要时间慢慢消化,老弟,你最近有空再出去跑跑,我这次比较麻烦,后面可能还要来吃。”熊田说。

陈锋倒是愿意跑,可暂时没什么线索。

“我有。”熊田说。

“你又有?”陈锋乐了。

“我当教练嘛,认识的人多。”

熊田大致说了下情况,是他带的一个很高端的私教学员,家里特别有钱,小姑娘有个长辈最近行为很异常,可以介绍‘心理咨询师’陈锋上门治疗。

“行,你都快成我的业务员了。”陈锋笑道。

……

在市郊某个高档别墅区,绿树掩映之中,有一座独门独户的私家别墅。

别墅的主人白水元和女儿白珂急匆匆的从车库里赶上来,一进门,就看见家里的保姆张阿姨紧张的站在门口,一脸无奈的朝院子里看。

“张阿姨怎么回事?”白水元上前问。

“白总,您赶紧请个大师给老太太瞧瞧吧,一到晚上就一个人对空气说话,这肯定是中邪了呀。”

白水元皱了皱眉,农村来的阿姨,什么都好,吃苦耐劳手脚勤快,就是太迷信。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动不动就说中邪。

可是院子里的情况的确很奇怪,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独自坐在靠椅上,微微摇晃,不时的发出咯咯的笑声。

笑起来的时候,表情像个风情万种的少女。

“你奶奶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精神方面的疾病?”白水元低声问白珂。

白珂也是个医生,而且还是在精神病院任职,看到这种情况,却只能摇头。

奶奶这情况已经出现大半年了,检查过好几次了。

不是幻听幻视,也没有第二人格。

大部分时候都十分正常,就是一个慈爱温和的一个老太太。

“妈,您跟谁说话呢?”白水元走过去,蹲在老太太面前,拉着她的手问。

老太太微微一笑:“没呢,我年纪大了,自己一个人叨咕叨咕,你忙你的去,妈没事。”

白珂想了想,直接走到老太太跟前,正色说:“奶奶,我明明听到你在和另外一个人说话!”

语气严厉,像是审问犯人。

老人和孩子差不多,既要哄着,也要吓唬,如果真的有精神方面疾病,好好说不管用,那换一种严厉的语气,说不定反而有效。

老太太笑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跟奶奶说话呢,把奶奶当你病人了是吧!去去去,忙你们的去,我一个人呆会,别耽误你们正事。”

“妈,要不扶您回去休息啊,这都快11点了,夜里凉。”白水元说。

老太太坚决不从,白水元也就没什么办法了,让张阿姨拿了张薄毯子给老太太盖在腿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夜里12点。

白珂站在黑漆漆的二楼卧室,透过大落地窗,只见楼下院子里,老太太又开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不时的露出少女般羞涩的笑容。

……

……

陈锋本准备当天晚上就去熊田介绍的白医生家的,可是晚上还没出门,苏心缘忽然从扇子里跳出来了,脸色很难看。

“怎么回事?”陈锋心里咯噔一下,最近怎么搞的,先是熊田遇到麻烦,又是苏心缘病歪歪的样子。

她一个灵又不会来大姨妈。

“好累……”苏心缘睡眼惺忪,说:“感觉我要休眠了。”

“休眠?”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睡觉,最近不要吵我,我睡醒了就好。”苏心缘说着,不等陈锋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就直接化成一团红烟,钻进了扇子里。

陈锋和以前一样,呼唤了她好几次,都没有任何反馈,不仅他没有反馈,连柯基兽都没了动静,扇子的催眠作用好像也失灵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陈锋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把扇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后开始看食心斋笔记,专门找到有关灵的这一篇幅。

仔细看了很长时间,还真找到了一些相关内容。

灵的休眠,或者说睡觉,原因一般有两个,要么就是修炼过程中的突破,要么就是受到了严重的伤势养伤。

最近苏心缘并不存在什么受伤问题,看起来是要突破了。

至于突破之后会怎样,书上没写,苏心缘自己也没说。

要睡多久,现在也搞不清,按照晋云的记录,可能只是眨眼一瞬间,也可能会睡个十年八年……

“十年八年?”陈锋被这个可能性搞得有点恼火,要真的这么久,岂不是自己再吸了真气,就没法凝聚了,也得靠磨时间慢慢等?

……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陈锋又一次呼唤了苏心缘,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算了,先让她睡吧,自己的工作还是要继续。

按照熊田给的联系方式,和对方联系了一下,接电话的白珂声音很好听,应该是个年轻女孩,下午的时候,就按照约定来到了市郊的奥瑞花园小区,见到了白家父女两。

一见面,这一对父女眼中都明显流露出不信任的神色。

医生嘛,都是越老越好,

年纪大,经验足,

连去医院打针吊水,都不愿意让年轻医生护士来操作。

眼前这个小伙子,实在是年轻的过了头。

“没想到陈老师这么年轻,辛苦你跑一趟。张阿姨,给陈老师泡茶。”

尽管心中疑惑,可是人情练达的白水元,讲出来的话一点也不伤人,恰到好处的表达了他的疑虑。

“不用麻烦了,白总,我先去瞧瞧老人家吧。”陈锋说。

第四十八章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陈锋刚走离开,保姆张阿姨就一脸瞧不上的样子跟白水元嘀咕:“白总,哪有这么年轻的医生?别病没治好,再给老太太整严重了,还是我去庙里请个师父来吧。福源寺的大和尚很灵验的,也不贵。”

“让他试试吧。”

白水元和张阿姨想的一样,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能有什么本事,不过心里咨询这种事不像吃药,最多是吃不好,反正吃不坏。

人是女儿介绍来的,作为家长,他更看重的是白珂这份孝心,这种东西培养尚且要花很大的心思和功夫,孩子自己有孝心,这是好事,做家长的怎么好打击呢。

院子里阳光下,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很安详的靠在靠椅上,虽然满脸的皱纹,皮肤也已经松弛,可是从搭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和五官轮廓,依旧能隐隐看出看得出年轻时候的风采。

想必几十年前,这也是一位优雅绰约的时代女性。

不过,老人的脸上,几丝儿淡淡的黑气也十分的显眼。

“看来我是招黑体质……”陈锋嘀咕。

“什么意思?”陪同而来的白珂问。

“没什么意思。”陈锋的意思是,自从接管食心斋以来,好像自己走到哪,都能遇到有心魔。

不管了,既然是魔气,那就是自己的业务范围,撸起袖子准备开干。

“老人家您好。”陈锋跟上去,对老太太点头微笑,然后从白珂手里接过干干净净的毛巾擦了擦手。

今天的角色扮演是多重的,在白家父女面前,是心理咨询师;

在老太太面前,是中医学院的年轻按摩师。

老太太露出慈祥笑容:“你好,辛苦你了,最近偶尔是会有些头晕,哎人老了,哪哪都是毛病,让孩子们跟着后面担心受累。”

“老人家,儿孙孝顺,您有福气哦。”

陈锋站在老太太身后,轻轻的按摩她的太阳穴。

今天的三个身份,其实都是真的,有个当护士长的姑妈,陈锋很多才多艺,什么摸脉、简单包扎止血、按摩推拿、正骨、养生……多少都会点。

要不是姑父严词拒绝,他甚至在高二那年就能学会针灸。

一上手,老太太就眯起了眼睛,露出了很舒服享受的表情。

“老人家,家里平时就您和保姆阿姨在家啊?”陈锋随口聊着一些套路话,一边不动声色把手指朝老太太眉心接近。

“是啊,孩子们都忙,白珂又要上班,我年纪大了,帮不上他们什么,尽给他们添负担了。”老太太说。

“奶奶,谁说你给我们添负担了,人家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就是我们家的大宝贝。”白珂蹲在老太太脚边笑吟吟的说。

“这孩子,尽哄我。”

老太太虚虚举起手,作势欲打,最后轻轻放下手,揉了揉白珂的脑袋,满脸的溺爱。

借着老太太和白珂四目相对,进行家庭温情交流分神的机会,陈锋手指已经顺势挪到了老太太的眉心,轻轻朝下一按。

耳边响起老人的声音。

‘老头子,你回来了怎么不可能见我一面呢?’

‘老头子,我知道你回来了,还是那样子,就喜欢喝茶,大半夜抱着茶壶在院子里……’

‘你出来见我一面,你放心吧,我不怕,我也不和孩子们说,不会吓着他们。’

‘老头子,你是不是在下面有人了啊,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呢?’

甜丝丝的味道弥漫在嘴里,像是吃了一口水蜜桃,甜而不腻,沁人心脾。

爱情的本质仅仅是脑垂体分泌出的激素,

对于恋爱中的人而言,这种激素很容易就被新产生的激素所掩盖,所谓爱一辈子这种话听听就好;对于大多数家庭而言,这种激素很快会转变成人类社会的道德规范,比如‘责任义务’之类,以及人天性中的亲密关系需求,比如亲情。

但是,世界上并非没有真正持久的爱情,或许不会那么浓烈,但更加醇厚。

天长地久,此情不渝,即是一文不值的鬼话,也是比金子还珍贵的真实存在。

爱和恨,都是甜。

被吸取了爱的心魔,老太太好像失去了某种寄托,神情微微恍然了片刻。

然而,饱经沧桑的老人家,很快的就从这种失落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她看到了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孩,这才是她和亡夫生命的延续,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而身后别墅里那个中年男人,更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深的牵挂,并没有‘之一’。

老太太的手轻轻的在孙女的脑袋上摩挲着,柔声问:“阿珂,奶奶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脑子也糊涂喽,这段时间吓坏你们了吧?”

白珂一惊,这就好了?

……

……

从老太太房间里出来后,白水元蹬蹬蹬下楼,热情的向陈锋伸出手:“陈老师,实在太感谢你了!”

面对这个几句话就把老太太‘开导’好的年轻咨询师,白水元再也不提什么‘年轻有为’了,而是很虚心的请教:“陈老师,我不太明白啊,我爸去世都五年多了,前几年,我妈很正常,怎么好端端就开始想我爸了呢?”

“恩,从精神学科上说,叫做‘延迟应激反应’,在巨大的精神打击来临的时候,潜意识进行自我保护,暂时封闭了一部分情感和思维,等到过了一段时间,才会重新开启。”陈锋随口忽悠。

白珂一阵白眼。

是个屁!

是有延迟,可一般最长也就两三个月。

好比地震之后,幸存者可能在几天,甚至几周之内,都不会表现出太多的悲伤,浑浑噩噩,几周后,忽然某一天崩溃了。

从没有听说,延迟能有几年的!

开玩笑嘛,人类有自我愈合功能,几年后,再大的伤痛也愈合的差不多了。

可问题是,不管理论对错,他的确把问题解决了,这就让人无话可说了,现代医学说起来昌明,其实对人体的研究是十分有限的,很多领域仅仅只是一个皮毛。

尤其是在人脑、精神疾病的研究方面,更是涉猎很浅。

于是只能跟着点头。

“白总,我多问一句,您父亲生前,是不是喜欢喝茶?”陈锋问。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产生心魔,何况老太太的内心独白已经说的很清楚,她的确是因为看见了老伴儿半夜在喝茶,才会认为老伴儿重新回来了。

“喝茶?是啊,我爸一辈子都爱喝茶,我爷爷也爱和茶,就到我这一代,平时应酬多,不怎么喝茶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妈犯迷糊,是这跟我爸喝茶有关系?”

“您父亲在世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捧着茶壶,在院子的靠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喝茶?”陈锋问继续。

“是啊,你怎么知道?”白水元睁大眼睛,这么细节的家庭生活,他也知道?

“那,您父亲的遗物中,是不是有把茶壶?”陈锋继续问。

白水元和白珂都被吓到的,这人到底是心理咨询,还是算命的,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我能看一看吗?”陈锋问。

“可以。”

白水元父亲的遗物全部锁在楼梯下的小储藏室里,不大的柜子上,放满了各种优秀教师奖状、和学生的合影,老式的钢笔、胸章。

但最多的还是照片和证件

老夫妻几十年来的走过的路。

几十年前的结婚证,黑白的婚纱照,孩子满月周年照片,独生子女光荣证,一起旅游的照片……

白珂拿着爷爷的照片,看的有点出神,白水元也很久没有看过这些东西了,把一支小金鱼钢笔拿在手里,露出一个大公司老总很少有的温暖笑容。

记错了,这不是爸爸的遗物,这是自己上初中那年,爸送给自己的。

刚才还觉得看这些东西没意义,可是此时白水元的想法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很多很温暖的记忆,又涌上心头。

爸爸去世了,但那些年的陪伴和关怀,却并没有随着离开,而是已经深深的放在了心底最深处,只是有时会像这些老物件一样,蒙上了一层记忆的灰尘。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陈锋,眼中露出欣赏之色,这可能就是心理咨询师真正的能力所在吧,会让人找到内心深处的温暖和安宁。

陈锋的目光,却是落在一只紫砂茶壶上。

做工很普通,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只是……他一进门,就听到耳边有人说话。

“请带我走吧。”

顺着声音,就看见了这把茶壶。

他伸出手把茶壶拿起来。

“就是我,就是我,带我走吧。”

那声音再次响起。

然后,紫砂壶冲他点了点头。

陈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但是他的确看到,紫砂壶长长的壶嘴,弯曲了一下,像是在点头。

然后又飞快的恢复了原状。

“白总,这个茶壶,我能带走吗?”陈锋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啊?”

刚沉浸入温暖回忆的白水元完全没反应过来。

陈锋这个弯转的有点快。

茶壶即不是名家之手,也不到百年,不是古董,并不值钱,

对于白家,是有一定纪念意义的,对于外人,没什么价值。

陈锋今天帮了他家这么大的忙,虽说是白珂的朋友,可是他也准备了一个红包,价值比茶壶只高不低。

要这个茶壶干嘛?

这个问题,陈锋也不好回答。

“我开饭店的,店里正好少了个茶壶,我看这茶壶放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用,不如……”陈锋硬着头皮说。

啥?开饭店?

白水元和白珂父女傻眼了。

最后还是答应了‘陈老师’的要求,毕竟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主动开口要一个不值钱的茶壶,没理由拒绝。

要说是其他的东西,还有看走眼的可能性,这个茶壶白水元太清楚什么情况的,真的不值钱。

不光送了个茶壶,陈锋出门的时候,保姆从后面追上来,还包了一个大红包,也不算多1800块钱,算是一点儿心意。

回到食心斋,先劝走了白珂,然后从里面反锁上了门,把茶壶放在桌上。

还没等陈锋开口问,茶壶先冒出一阵青烟。

在壶嘴的两边浮现出一张人脸,壶嘴就是长长的鼻子,啵啵啵啵几声轻响,茶壶又长出了两条短短的小腿和两条细长的手臂。

“哎呀,憋死我了!”

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蹦蹦跳跳的来到水池边,小短腿用力一跳,抱住了水龙头开关,然后靠着自身的重力,那么一扭……

哗啦啦,水开了。

茶壶落在水池里,好像在冲澡一样,让自来水冲走身上的灰尘。

陈锋讶异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确定的问:“你是……精?茶壶精?”

无题

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总是要有个交代,这本书成绩比上本还差,还是切了。

连续扑几本,扑倒我自己都头晕脑胀,关键是觉得很愧疚。

一个是对不起编辑,今天跟编辑讲,感觉特别难开口,不好意思,编辑那边该给的推荐支持一个没少过,结果最后成绩差到一塌糊涂;

还有特别对不起很多读者,有些的给新书打赏的新读者,比如本书第一个盟主大人,有些是我一直扑还一直支持的老读者,比如每次开书都会大号小号几十张推荐票投过来的兄弟姐妹们……

我不完全是靠写书吃饭,书扑了无非调整一下情绪再写一本,可是对编辑读者,真的觉得特别特别的对不住,辜负了很多信任,经常自己一个人想到脸都发烫……

不说了,过年调整调整,过完年看看手感和灵感。

给大家拜个早年,致个歉!

无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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