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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在隔壁，妖后从了吧》 第一章 正值冬季，所见之处白雪皑皑，本应该早已光秃秃的林木，却在竹清境依旧枝繁叶茂。 在竹清境外围，总有那么几只不知好歹的妖物，在那里徘徊着。 “散道天尊，我们几个姐妹都来看你来了，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倒是出来啊！”有一红衣女妖趴在门边的树枝上朝里面喊道。 在她们其中就属她修为最高，也属她自诩和散道关系最好。 “孟亭，天尊真的会出来吗？你都已经叫了这么久了，里面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名为孟亭的红衣女妖，回头瞥了她一眼，笑道：“绿荼，你可将心放进肚子里去，天尊一定会出来的！” 绿荼面向身旁的同伴撇了撇嘴，这已经是她们第三次来这里了，前两次孟亭也是这样说的，可每一次散道都没有出来过，这次应该也不会出来的吧！ “天尊啊，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听得到的话请快点儿出来，我的耳朵都要冻掉了！”孟亭又往里面走了些，却被竹清境溪水边上的结界，弹的直接退回了原地，还受了一身的伤。 绿荼跑过去将她扶起，轻声道：“孟亭，我们还是回去吧！” 孟亭擦掉嘴边的血，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今日他又不出来了，你和姐妹们先回去吧！我想再待一会儿！” 绿荼还想再劝劝她，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孟亭拂开她的手，捂着心口再次走到了溪水边，不过这次她离得稍微远了一些，结界只是显现了一下，然后就暗淡下去了。 等绿荼等人离开之后，孟亭施了个障眼法，弄了一身的伤痕，其中有几道更是深可见骨，随后又抬手揉乱了头发，趴在地上喊道：“棠棣啊！你快出来啊！姐姐我快疼死了！” 为了装的像一些，她还“哎呦——哎呦——”的叫了几声，过来好一会儿竹清境深处，才缓缓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我说你就不会装的再像一点儿嘛！别说是我了，就算是柒玖来了，也是能看出来的！” 孟亭笑了声，起身站好，等着棠棣将结界打开，好让她进去待一会儿：“都是棠棣你太聪明了，要是换柒玖那傻子来，还真不一定能识破呢！” 她话刚一说完，双脚就离了地，喉咙里的叫喊声还没出口，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孟亭，我看你是来的次数太多了，总是这么没大没小的可是不太好啊！” 溪水边上站了个少年，看起来年龄并没有多大，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姑娘，看到她此时的情况，咯咯笑的停不下来， “棠棣，你快给我放下来啊！我这点儿修为可是经不住他这样捉弄啊！” 棠棣耸耸肩，笑道：“那你就跟他说啊，这不就在你面前站着的。” 孟亭顿时欲哭无泪，哭丧着一张脸，看向柒玖哀求道：“好柒玖，你快把我放下来吧！刚才被结界弹伤，现在都还没恢复呢！” 柒玖白了她一眼，将脸扭到一边儿去不说话。 孟亭哼哼唧唧的垂着脑袋，在半空中吊的时间有些长，她的腿都已经开始发麻了。 就在她想要破罐子破摔之际，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吸进了结界里，更是越过青竹林，直接到了小院里，裴连天正在练剑，听到声响，扭过头来看，孟亭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愣在那里。 他恭敬的朝屋内喊了声“师父”，然后退出小院。 散道从屋里走出来，行至孟亭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今日又来所为何事？” 孟亭这才缓过神来，抱住散道的胳膊，委屈巴巴的说道：“你那徒儿们都欺负我！哼！不行，你得给我做主！” 散道轻笑，施法将她方才所受的内伤一一治好，然后在她背上拍了下，笑道：“你如果当初跟我回来了，现在不是就没这些事了!” 孟亭化作原型，一跃跃出小院，回头看了他一眼，哼哼道：“我才不要做你这个风流浪子的仙宠呢！” 说完之后，不听散道说什么，迈着短腿，快速跑进青竹林，在灵泉边上喝了口水，然后当着棠棣等人的面，出了结界消失在一片雪白之中。 四百年前，隐匿在世间的镜山，毫无征兆的摇晃起来，山间深处更是传来一声猛兽的吼叫声。镜山之中的生灵全是从神镜石中幻化而来，千百年来能成形的居于少数，因此在山动那一刻堆积在边缘的几块儿神镜石，跌落到了山脚之处。 棠棣便是那其中的一块儿，落地既成人形，和人类三四岁的孩子差不多高的个子，裹着一件并不合身的灰袍子，蹲坐在其他石块儿上哭。 镜山之中七千万年前由当任天帝亲手封印了一兽，那兽是何模样，却是并没有人见到过，此次这番动静就是它从沉睡中醒来搞出来的。 高居天界的天帝，闻声召集了当时在天界的仙家，慌乱赶来让那兽重新陷入了沉睡。 散道就是其中一位仙家，他是在返回之际，听到了小孩儿的啼哭声，训声找去便在石块儿堆上看见了棠棣。 棠棣这个名字也是散道起的，在跟着他来到竹清境之后，每日里的生活就变成了玩闹、修炼。 散道这人生性风流，常爱去人界，混迹在烟花之地，总是招惹些桃花，棠棣便每日蹲在竹清境溪水边，一边吸收仙气，一边等着他回来。 在棠棣长到三百岁时，散道已经不常离开竹清境了，成日躺在小院里的那颗灵树之上，监督着棠棣修炼。后来有一日，他突然带回来了两个男孩儿，便是裴连天和柒玖。 至于孟亭则是棠棣先认识的，后来散道才注意到她的，孟亭的原形是一只灵猫，世间灵猫并不多，所以他们修炼起来是非常容易的，可是孟亭却懒散的很，没事的时候就睡懒觉，醒来后会跑到竹清境外面，和棠棣两两相望。 起初只有棠棣认识她，后来时日久了，他们便都认识了孟亭，也同样知道了她是只灵猫，因此散道便有了收她做仙宠的打算，只是孟亭在和棠棣相处时，听她说了太多散道的风流时，在她心里散道没有一点儿形象可言，所以才会一直拒绝他。 “你们猜她多久会再来？”棠棣看着孟亭消失的方向，笑着问道。 “许是明日，也许是后日，总之不会太长时间的。”裴连天同样笑着答道。 毕竟对于孟亭的习惯，他们可是了如指掌的。 棠棣在不修炼之时，会躺在灵泉边的藤椅上晒太阳，虽说灵泉没有靠近结界那里的溪水仙气多，但对于棠棣来说，还是足够她吸收了。 散道今日不在小院里，他去了天界，并且还带走了裴连天，他离开时拍了拍棠棣的脑袋，笑着说道:“乖乖待着，等为师回来，你就可以修炼的轻松些了。” 虽然棠棣并没有听明白他说的这话是何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给他束好了头发，然后目送他离开。 距离孟亭上次来已经两日过去了，她不出现棠棣就无聊的很，柒玖那家伙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左右无事棠棣便吹着口哨，将手伸到眼前，一根手指套着另一根手指玩。 虽说竹清境是仙境，但昼夜交替还是和人界没有什么差别的，天色渐晚，日薄西山，在藤椅上躺了一整日的棠棣，不知何时就已经睡着了，她穿着淡黄色的冬衣，因为是侧躺着的，所以衣裙下摆落在地上，沾上了些许水汽。 柒玖在后山修炼完，回到小院洗漱换衣之后，捧着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野果，一步一步平稳的往灵泉走去。 棠棣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带动着她的身体也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躺的不舒服了，她往藤椅边上挪了些。柒玖走过来时，她已经差不多要掉下来了。 “阿棠，阿棠，醒一醒，我摘了你最喜欢的果子，你要不要尝一个啊？”柒玖在藤椅旁蹲下身来，腾出一只手，伸到棠棣胳膊上，轻轻拍了她几下。 “……嗯，你先放……”棠棣依旧困得睁不开眼睛，嘴巴张合，含糊不清的说道。 柒玖凑到她嘴边，听了许久都没能听清她到底说的是什么。他颇为无奈的笑了下，将果子放进腰间的纳物袋里，起身弯腰将棠棣抱起。 “再在这里睡下去就该着凉了，你要是还不睁开眼睛，我可就将你抱回去了！”柒玖稳稳的将棠棣抱在怀里，自从认识她之后，他的这两只胳膊，就成了她一人的专属物品，每次睡着后，都是他将她抱来抱去的。 “……”棠棣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伸出胳膊，环住了柒玖的脖子。她在柒玖出现时，就醒来了，只不过并没有睁开眼睛。 “唉……你呀你！醒来了还不想自己走路！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今晚睡在那里了！？”柒玖将她抱紧了些，他回头看了眼结界，发现结界泛起了光，不过这并没有让他停下来，反而使他走的更快了。 “谁来了？”棠棣几乎是和他同一时间感受到结界外的动静，她睁开眼睛，伸手拍了拍柒玖的肩膀。 柒玖将她放下，回头往结界那里看的眼神有些不悦:“不是孟亭，不过来人修为不高，在你我之下。” 棠棣从他的纳物袋里掏出来一颗野果，伸到嘴边“咔嚓--”咬了一口:“去看看吧！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顺带着出去找孟亭要点儿东西。” 柒玖侧头瞥了她一眼，问道:“什么东西？” 棠棣将吃剩下的果核扔在地上，随手又取了一颗，听见他问的问题，打着哈哈说道:“没什么东西，反正你也用不到，问那么多干嘛！” “我……我这还不是……哼！算了！谁要管你啊！”柒玖猛的吸了一口气，憋红了整张脸，他原本是想说“我这还不是关心你嘛！”但一想到棠棣听到这话，肯定会笑话他，他便没有说出口。 棠棣瞥了他一眼，抬脚就往结界处走去，边走还边哼哼道:“总是这样话说一半，怪不得不如裴师兄！”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传进了柒玖耳中，他看着棠棣走远的背影，皱眉叹了口气。 第二章 等柒玖赶过来时，结界依旧在泛着光，而棠棣则已经倒在了溪水边上，“阿棠！”他失声大喊，慌忙跑过去将棠棣抱进怀里，“阿棠！阿棠！你醒醒啊！阿棠！” 棠棣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任凭他怎么摇晃叫喊，她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别喊了，她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柒玖回过头来，这才发现结界外面站着个人，至于他来的时候为何没有发现，一时因为棠棣，二则是那人个头还不到他的胸膛，俨然一副孩童的模样。 “你是谁？”柒玖目露凶光的盯着他，虽说他感知到面前那小孩儿的修为不高，但不知为何，他却是有些忌惮。 “你以后会知道我是谁的，我今日到此，是有一笔交易要和你做。”小孩儿面无表情，站的笔直。 “什么交易？”柒玖皱眉问道，随即避开了小孩儿的视线。 散道从天界回来时，一路上都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裴连天没有和他一起回来，他的母亲留他在天界小住几日，散道没有阻拦的理由，便由着他去了。 竹清境还如往常一般，安静的很，只不过有些安静过头了。 孟亭身着一身红衣站在结界外面，散道在她身后落下，出声问道:“站在这里干嘛？怎么不进去？” 孟亭哆嗦了一下，猛的回过头来，看到他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唔……前几日来了个小孩儿，他……他把棠棣弄晕过去了，唔……然后……然后不知道和柒玖说了些什么，柒玖就……就发疯了！唔……你、你快去看看啊！” 散道闻言变了脸色，瞬间消失在孟亭面前。 初秋的风有些微凉，桃树下的院子一片安详，小院内冥玖正蹲坐在木桩前，晾晒正午时刚从树上摘下的桃花。这是她在这里生活的第五个年头。 冥玖本来是浮黎山上的一只小妖怪，自从记事起就已经是人形了，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种妖怪。 浮黎山是人界的一座荒山，不过虽说是荒山但山中有一处灵泉水，用于修炼最好不过了，只是在山上住的就她一个，没有同类妖怪的存在，她少了好多危险，就是一个人生活久了，难免会感到孤单。 平日里除了睡觉、晒太阳，她会跑下山，混迹在山下的人类中，学着他们的行为处事，看着他们的爱恨情仇，久而久之，她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妖精，居然滋生出了七情六欲，顺带着她还喜极了酒，每次回山她都会顺走酒坊几坛好酒。 有一日她晨起不久，正要下山去，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行人，其中一位玉面郎君，衣冠楚楚，只一眼就让她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冥玖便盯着他好久，那人许是有所察觉，回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冥玖立马一副乖巧的模样，那人瞧她这般，低头轻笑，随后和身边几人耳语了一番，那一道人皆齐齐看了过来。 “小妖怪，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可以祝你早日成仙！”不见那人开口，温润的声音就传进了冥玖耳中。 瑶山境位于三重天，是酒卿仙君的住处，那人也就是此处的主人，唤作裴印。冥玖那日什么都没想，就跟着他回来了，也并不是因为他说的可以让她早日成仙，她只是受够了寂寞而已。 “冥玖，你家酒卿仙君酿的忘忧可成了？”小院的围墙上探出一颗小脑袋，两眼东瞧瞧西看看，生怕被人发现。 “快了，约摸着晌午就成了，到时候给裴宣神君送些，让他与你们分上一杯，好让你们尝尝酒卿的手艺。” “成，那我就先走了。”小脑袋与来时一样不知觉就消失了，只留下声音在空中飘荡，传进冥玖耳中。 冥玖认的那是裴印兄长的小侍从，名字唤做黄粱，正是取于黄粱一梦。他是从人界的仙山上提上来的地道人类。长相平凡，但性子热闹，便颇得裴宣赏识。 裴印此时应该正在林间守着他的酒坊。冥玖忙完手头上的活，从酒窖中取出一坛竹叶青，躺在院中的软榻上喝了起来。她平日里懒散惯了，此时也没什么顾及。 “裴印也就是脾气好，对于带回来一只总是偷酒喝，干活还不利索的妖怪，竟也没赶走。”冥玖微醺的靠在软榻上打着哈欠，心中腹诽道。 裴印回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推开小院的门就看到喝的醉醺醺的冥玖，此时的她已经从软榻上睡到地上来了。 裴印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声喃喃了句，“小妖怪不上进又偷酒喝，不知何时才能成仙。” 裴印抱起冥玖，把软榻往树下挪了挪，才放她上去。 冥玖酒量不好，每次裴印酿的酒后劲大些，她喝了必定会醉酒，于是乎裴印专门酿了果酒，谁知她反而不喝，偏偏要去酒窖拿后劲大的酒喝。以至于每次裴印回来时，冥玖都是醉酒的模样。 除了嗜酒外，冥玖这只小妖还特别爱吃人界的点心，每每有三重天的仙缭下界巡视，裴印就会让他们带些回来。隔个两三日冥玖就会有一大堆吃的，捎这些东西的人裴印会给他们一壶醉仙酿，那人便会喜滋滋的离开。 但是自从裴印发现冥玖偷喝忘忧后，这些就被禁止了，忘忧酒后劲极大，酒如其名，喝下可以忘忧，所谓忘忧就是大脑被酒麻痹，思绪随着酒香进入幻境，人在现实中得不到的在幻境中都可尽数实现。忘忧虽好，但喝多后会有深陷幻境出不来的情况。所以每次裴印的忘忧酿成，各仙缭来讨要时，都是裴印用亲自做的竹壶装的。竹壶比平常的酒壶要小上一半，即使全部喝完也不会深陷幻境出不来。 冥玖偷喝的是整整一坛，裴印发现她时，她躺在酒坊后的溪水边，半个身子都在水中。许是傻人有傻福，冥玖喝了那么多的忘忧居然没有一点事，就连梦都没有做一个，裴印在惊讶之际同时也感到高兴，还好这小妖没事。 虽然当时冥玖向裴印再三保证绝不再偷喝忘忧，但裴印还是罚她禁足了半年，还不许三重天的神仙给她捎点心。冥玖好说歹说裴印都没改变心意，于是冥玖就过了半年没有吃食的生活。 自那以后冥玖虽是没再喝过忘忧，但别的酒还是照喝不误。裴印也没再过问，只是每日酿完酒都会在酒窖重新补上冥玖喝掉的空。 冥玖酒醒时裴印正趴在桌子上小憩。从冥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裴印的睫毛，他的睫毛长翘浓密，侧颜则更是耐看。裴印大概是冥玖在三重天所认识的神仙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位了。 冥玖悄声走过去，蹲在裴印身边，和他相同的姿势趴在桌子上。裴印的睫毛颤了颤，冥玖忙屏住呼吸，过了许久也不见裴印有何动作。她就又往裴印那里挪了点儿，额头轻轻的和裴印的额头贴在一起。 才刚刚贴了不到一会儿，就被裴印突然睁开的眼吓得坐在地上。 “啊，吓我一跳。”面对裴印睡眼惺忪的脸，冥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裴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拍掉她身上的灰尘，对于刚才的事，他也没有说什么，伸手指了指晾晒的桃花：“去把桃花收了，明日醒后拿到酒坊，我给你酿些桃花酒。” “好嘞。”冥玖听到有酒喝就浑身有劲，一阵小跑去收桃花，“对了，黄粱今日来问忘忧可有酿成，许是裴宣神君想要喝酒，所以才差他来问的。”冥玖想起今日院墙上的小脑袋，噗嗤笑了一声。 “恩，明日你给他送些，几日前托他给你捎的点心，想必他已经带回来了。” “好的好的，我送完桃花就去。”冥玖忙点头应道。 昱日，冥玖送了桃花，盛了满满一竹壶的忘忧，前往裴宣神君的府邸。 裴印今日并不在酒坊酿酒，冥玖也没有注意到。从裴宣那里回来后，把桃树下落得桃花统统捡起，在水里清洗干净。拿竹篓装了背回小院，摊在院中晾干。 冥玖吃了些从裴宣那里拿回的核桃酥，带了一壶竹叶青，边喝边招来云，飞出了瑶山境。出了三重天，冥玖调转方向往一重天飞去。 一重天住的都是些法术低微的小神仙，刚刚成仙不久，对天上的事也都不了解。冥玖总是喜欢来这里和小神仙们玩，进入一重天口的老槐树就是他们见面的地方。云已经到了老槐树顶部，冥玖直接跳下云头，稳稳地坐在老槐树树叉上。 老槐树原先并不是一重天的作物，而是三百年前被槐卫仙君提上来的。槐卫仙君是如今一重天的掌管者，老槐树是他还未成仙时在人界的栖息地，所以他成仙后就把槐树提了上来。虽然槐卫仙君成仙后没再来看过老槐树，但槐树还是每年都开满闻起来十分香甜的槐花。不过就是有一点，天上的灵气充沛，按理说三百年足够槐树修成人形了，但它却一直都是树的形状。 冥玖在树上坐了会儿，竹叶青都已经喝的见底，却还是没有见到有小神仙经过。 “算了，既然今天没人，那我就先回去了。嘿嘿，这时辰裴印应该回去了吧！” 第三章 冥玖躺在云头上，哼着小曲儿，往瑶山境飞去。 前一阵子裴印在五重天的卿渊神尊府上，看到了一件宝物，是一只透明葫芦，其中容量无尽，更是可以与其主人血脉相通。 卿渊神尊见他喜欢的紧，便将葫芦送给了他，好在这宝物还未认主，裴印在葫芦腰际抹了一滴心头血，就算是认下了。 冥玖觉得好奇，朝他要了好几次，裴印都始终没有拿给她看，但数日前，冥玖都快忘了有这么一个东西时，他尽然将葫芦随意的扔给了冥玖，让她装酒喝。 自从得到葫芦之后，冥玖宝贝的很，从来都是贴身放着，舍不得弄脏，现在躺在云头上无事，她便将葫芦拿了出来，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 “酒卿仙君，何故来访啊？”一处静匿的院子里，老者的声音从红线缠绕的姻缘树之后传出。 裴印嘴角含笑，迈步从原本站着的石路上走来，在靠近姻缘树的时候，更是飞身一跃，稳稳的坐在了树叉上:“司命，我说你明明年轻的很，为何总是将自己幻化成一副小老儿的模样？” “不知酒卿仙君到此所为何事？如若无事，可否从小老儿的树上下来，移步亭中如何？”老者未曾露面，只有声音不缓不慢的响起。 “你这树有何不能坐的，不就是一颗雌雄同株的银杏树嘛！可有我那忘忧来的珍贵？”裴印面上笑意盈盈，虽说话里满满的调侃之意，但他还是听话的从姻缘树上跳了下来，“司命，我家小妖怪的姻缘线连的是谁？” “……”无人应道。 裴印哼哼了几声，转身行至水亭。 “司命，这四重天上，就属你最为清闲了吧！” “非也！我哪有你三重天的酒卿仙君清闲啊！” 水亭之中，坐有一年轻男子，明眸皓齿，清雅出尘，开口时则是清冷而附有磁性，哪里还有方才老者的半点儿感觉！ 裴印在他旁边坐下，整理好微皱的衣袍，抬头看向司命，温润一笑:“今日怎么舍得用原身了？” “……”司命视线盯着手里的茶壶，并没有丝毫要搭理他的意思。 裴印也不恼，伸手将他刚倒好的茶拿了过来，放到嘴边呡了一口:“灵华，你若是再不理我，今日的忘忧你可是就喝不上了！”说着他更是故作惋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司命看。 司命终于有了反应，他眉头微微蹙起:“我不叫灵华。” 裴印闻言轻笑一声，不做回答。 他刚认识司命时，就缠着问他的名字，奈何司命早已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他便自顾自的给他起了“灵华”这个名字，不过至始至终都是裴印一个人在叫，司命从来都没有答应过。 “你找我到底所为何事？”司命不再计较那个名字，而是再一次将话题扯到了这个问题上。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裴印收起嬉皮笑脸，将自己心里的问题一一道来。 冥玖已经回到瑶山境一个时辰了，不过一直都没有看见裴印的身影，她喝了两坛神仙醉，躺在桃树上晃荡着脚丫许久，直到她意识开始模糊，裴印都还是没有回来。 睡梦中，冥玖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站在桃树下，静静的盯着树干看了许久之后，几排小字渐渐浮现出来，她忙瞪大眼睛去看，奈何怎么也看不清。 就在她打算靠近些时，桃树突然变成了一只血盆大口，眼看着就要将她吞进去，冥玖呆楞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肩膀吃痛，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冥玖这才发现，她原来是从树上掉了下来，肩膀碰到了石桌角，才感觉到了痛意。 “裴印？”冥玖起身将衣服整理好，揉着肩膀往屋子里走去，“裴印？你回来了吗？” 打开房门，里面黑漆漆的，空无一人。 冥玖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月牙，这是她来到瑶山境后，裴印第一次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怀里的透明葫芦没有丝毫的动静，证明他没有什么危险，冥玖借着月光，走到藤椅边躺下。 刚躺下不久，她恍惚间想起来，方才在睡梦中看到的字迹，忙起身来到桃树下，回想着梦里她所站的位置，站好后，和梦里一样，盯着树干看了许久。 没过多久，字迹浮现出来，不同于梦中，此刻树干上的字迹清晰无比她靠近了些，一字一字认真看完。 微风皓月难自赏， 花香蜜甜无人尝。 清酒一杯喉中咽， 醉时入梦不成伤。 怎知忘忧为谁酿？ 梦醒时分泪满眶！ 六行小字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像是刻上去的，又像是写上去的，冥玖盯着树干看了很久，除了其中的忘忧她知道是什么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她在这里住了五年，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也一次都没有听裴印说起过，要不是这次她梦到，应该永远都不会知道吧！ 冥玖看了一会，看的脖子和眼睛都酸了，她这才罢休，伸手揉了揉，然后又回到藤椅上坐好。 现在已经到了丑时，看样子今晚裴印是不会回来了吧！冥玖撇了撇嘴，微微往后，躺在了藤椅上。 三重天上居住的神仙不多，靠近雪林的更是只有裴印这么一个神仙，并不是那些神仙不想往这边靠近居住，而是天帝大手一挥，直接将三重天的西面划分给了裴印，更是在当日，为他建好了瑶山境。 原本居住在西面的神仙，都纷纷移府到东，裴印自从在瑶山境住下后，每日不是酿酒就是打盹，从来不找他们，他们自然也不会来打扰他。 冥玖也可以说是第一个和裴印生活在三重天西面的小妖了，虽然裴印从来不说什么，但在他心里对冥玖充满了喜爱，否则作为天帝的亲外甥，他怎么可能会和一只修为低微的小妖整日待在一起。 不过最近几日，冥玖总觉得自己被裴印给冷落了。 第一日。 “裴印，裴印，你今日要去哪里？不酿酒了吗？” 正要出门的裴印闻声，回头瞥了她一眼:“酒放在酒窖里，若是想喝就取出来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冥玖往他这边走了一步，话还没说出口，裴印就已经消失在她面前了。 第二日。 裴印昨夜未归，天小亮时，他才从外面回来。 “嗯？你回来了！”冥玖在他不回来时，总躺在院中的藤椅上睡觉，此时听见动静，朦胧的睁开眼看了他一眼。 “嗯。”裴印未看她一眼，径直往房间走去。 冥玖懵了一会儿，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五日。 “冥玖，你家仙君呢？司命星君差我来找，让酒卿仙君尽快去星命阁一趟。” “司命星君？他找裴印有何事啊？” “这……司命星君未曾提起，我就不得而知了！我还要回去照顾虎仔，告辞！” “嗯。” 送走仙兽苑的仙子，冥玖趴在酒坛子上长吁短叹，裴印他，已经三日未回来了！ 第十日。 雪林之中一直未曾有丝毫变化的雪，在一瞬间化的一干二净，雪水从林中流出，在瑶山境门口堆积了一大潭。 雪林深处摇摇晃晃的走出来一人，衣袍破烂，披头散发，冥玖正站在门口，想办法处理雪水，一道身影飞快越过她，跑进了小院之中。 紧接着院中常开的桃花，尽数落下，树身周围也围上了一圈淡淡的光。冥玖颇为疑惑的回到院中，远远的看见裴印跪在桃树下，腰背弯曲，没有了半点儿往日的神采。 “裴印？”冥玖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裴印冷冷的回过头来。 冥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裴印忽然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面部表情也扭曲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妖怪，你过来！” 冥玖心里咯噔一下，在裴印毫无温度的视线中，一步一步往他那里走去，奈何她腿中像是灌了铅，浑身力气都用尽了，也还是没能走多近。 “冥玖，你是在怕我吗？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一件关于……”裴印伸手指着桃树“关于它的事。” 裴印平日里温润的声音，对于冥玖来说，有极大的安抚作用，此时也并不例外。 冥玖浑身打着哆嗦，断断续续的说道:“裴……裴印，你这是……怎么了！我、我害怕！” 裴印眉头皱起，伸手隔空一拉，将冥玖拉到自己的旁边，然后将她抱进怀里:“冥玖，你有没有看见过这儿的字？” 冥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他指方向，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裴印将手放在她的背上，一边给她渡气，一边轻轻安抚:“天界以前有个举族为仙的茗族，你可曾有所耳闻？” 冥玖摇摇头，不解的看着他。 裴印伸手抚在树干上，神情哀伤的说道:“七千年前，茗族族长茗祐得到了一件宝物，让他们一族一夜之间全部飞升到了天界，变成了神仙，五千四百年前，那宝物丢失，天帝降罪，除茗族纯正血脉之外，所有人皆沦为奴隶，下派至人界不知的荒山之中生活。” “那些唯一留在天界的茗族人，在卿渊神尊的帮助下将宝物找回，我曾有幸见过那宝物，并不是寻常之物，而是一个女娃，那女娃便是今日我要与你说起的，在这桃树上留下字迹之人，茗湘。” 第四章 裴印在说起茗湘时，面上的表情温柔极了，眼里泛着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距他一臂之远的桃树，仿佛她此时就在那里似的。 五千年前，裴印被封为酒卿不久，虽然掌握了一手酿酒手艺，但酒坊还未搭，他便不能给天界之人露一手。天帝近来又因为茗族的事犯愁，自己不能去麻烦他，就只有亲自动手。 虽说裴印居住在三重天，但论修为来说，他比东面住着的仙君们差的远了，因此在实物不完全的情况，他是建不好酒坊的。 于是乎，接下来的几日，裴印便在天界各处晃荡，找可以用到的东西。 像茗族这样的族仙都是居住在一重天和二重天之间，如果其中有人谋得了职位，便会离开族人，自行生活。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族仙之中能有人脱颖而出。 在酒坊搭到一半时，裴印听说茗族的宝物找到了，他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当机立断扔下酒坊，跟着卿渊神尊跑到茗族看宝物。 “你的酒酿的如何了？何时能让我尝上一尝啊？”卿渊神尊笑意连连，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裴印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头，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至今为止酒坊都还没有搭好！” 卿渊神尊回头看着他笑了下:“不急，慢慢来。” 裴印点点头，说道:“等搭好了，酒酿出来，第一时间送去让你尝尝，到时候你可不要嫌弃我酿的不好啊！” 卿渊抿嘴摇头道:“自然不会。” 接下来的时间里，裴印将自己听闻的趣事说给卿渊神尊听，等他们到达茗族时，裴印都说的口干舌燥了，但依旧兴致勃勃，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卿渊神尊哭笑不得，倒是也没有打断他。 “阿印，你不在瑶山境好好待着酿你的酒，怎么到这里来了！？” 裴印的话突然被打断，他非但没有丝毫恼怒，还笑呵呵的回头看向叫他名字的那人:“听说茗族丢失的宝物找回了，我闲来无事就跟着卿渊神尊来看看，不过这宝物究竟是何物，竟然劳烦舅舅你亲自前来！” 卿渊神尊紧跟他其后，弯腰行礼:“天帝安好！” 天帝扭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裴印走过去站在天帝旁边，他平日里并不常见他这个舅舅，但不得不说自从他母亲离开之后，舅舅对他还是很好的，舅母对他也是无微不至的关心，虽说两人对他都好，但不过天帝和帝后的关系并不好，两人之间更是连孩子都没有。 他曾经听到过两人之间的谈话，时隔太久，具体内容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不过其中有几句话他无论何时都忘不了。 灯火通明的大殿上，空荡荡的只有两人面对着站着。 “裴连天，大婚当日你是怎么跟我说的！那之后又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我不过是一时糊涂做错了决定，难道你还要杀了我不成！？” “你走吧！回你的凤鸣殿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怕我真的会忍不住杀了你！” “呵！既然她对你那么重要，你当初为何要娶我！只有在她死后，你才敢将你的真实情感表露出来，真是令人恶心！” “啪--”裴连天伸手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帝后脸上，帝后没受住力，晃荡了几下，跌坐在地上，抬起头怒视着他，用细尖的嗓音喊道:“别说她死了，就算还活着，在她身边待着的人，也永远不会是你！” “你给我滚出去！滚！” 两人的谈话结束在裴连天的咆哮声中，那时裴印个头还很小，藏在门外偷偷探个脑袋进来，竖起耳朵听，他们都没能发觉出来。 “砰--”的一声响，裴印膝盖吃痛，回过神来，他皱眉微微低头看去，原来是碰到了宅门口的石狮子。 “阿印，怎么了？”裴连天走在前面，此时听见声响，回过头来。 “没事，不小心碰到了而已。”裴印抬头看向裴连天，笑着快步走过去:方才回想的太过认真，不知不觉间竟然拉开了这么长的距离，还好舅舅没有注意，否则问起来，可是不好作答啊！ 进入茗族的族长的居地，裴印伸长脖子左看右看，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族仙的地界，难免有些好奇。 卿渊神尊和他并肩，看到他这般模样，抿唇偷偷笑了好久。 裴印的模样与他父亲并没有过多的相像之处，所以每次见到他时，卿渊总能想起已经离开很久的裴印的母亲。 “卿渊神尊，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裴印伸手在卿渊的眼前晃了几下。 “啊？”卿渊忙扭头看过去，对他轻笑，“抱歉，走神了！你能再说一遍吗？” 裴印伸出食指，指着天帝所在的位置，卿渊随着他的手指看去，看了许久之后都看不出任何异常，便不解的看向他。 “那……那个姑娘是谁啊？”不知是不是这里的太过于暖和，裴印的脸颊浮现出两抹绯红。 卿渊再次看过去，随即轻笑:“你不是说要来看茗族的宝贝嘛！你方才口中问的就是那宝贝啊！” “啊？宝贝是一个姑……姑娘？”裴印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哈哈，别那么惊讶，这姑娘可是比一般的宝贝更宝贝啊！”卿渊笑着说道。 “此话怎讲？”陪我皱眉问道。 “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几十年前，茗族上任族长寿数将近时，曾梦到有神仙将一个抱在怀里的孩子放到了他们村子边上的古树之上，那孩子周身围绕着一圈白雾。第二日族长睡醒后，将现任族长叫到面上，将他梦到的事尽数告知，并嘱咐现任族长，若真的有这个孩子，一定要谨慎善待。” “他话刚说完不久就断了气，七日之后，族人在古树之上发现一个孩子，带回来之后，族长亲自取名，带在身边养大。十多年过去，并没有什么神奇的事发生，族长也渐渐的忘了老族长说的话。随着那孩子一日日长大，族长年岁渐长，便畏惧生死，开始研习修仙之术，那孩子尽然在此期间帮了他许多，直到他带着族人飞升那天，他才重新想起来老族长说的话，那孩子便也因此，被扣上了这么一顶高帽。” 听卿渊神尊说完，裴印了然的点了点头，眼神不自觉的飘到了被天帝和茗族族长围着的姑娘身上。 也许是他的视线太过于炙热，那姑娘竟扭头看向了他，四目相对，裴印慌忙别过脸去。 “卿渊，阿印，你们站那么远干嘛？过来啊！”天帝回头瞥了他们一眼。 卿渊神尊抬脚正要往那边走去，裴印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卿渊回头“嗯？”了一声，裴印有些急切的问道:“她叫什么名字啊？” 卿渊先是楞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轻声说道:“茗湘。” 这是裴印和茗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裴印全程涨红了一张脸，倒是茗湘笑意盈盈的和他搭话。 过了几日，裴印的酒坊搭成，立马埋头酿了几坛自己拿手的神仙醉，往卿渊神尊府上送去一坛之后，又给天帝和帝后分别送了一坛，然后又留下一坛给嗅着酒香前来的仙家尝上一尝，最后带着仅剩的一坛跑去族仙地界找茗湘去了。 “湘儿，这是我刚酿的酒，你尝尝看！” “你自己酿的？”茗湘从裴印手里接过已经开了酒封的坛子，小小的喝了一口，口中顿时酒香四溢:“嗯。这什么酒啊？好好喝啊！” 裴印笑嘻嘻的说道:“神仙醉。你若是喜欢，等我明日酿好了，再来送于你喝！” 茗湘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好！说好了！每日都要送哦！” 裴印笑道:“嗯。每日都送。” 片刻后，他又道:“湘儿，你如果每日都喝，身体应该会难受吧！” 茗湘摆手:“不会！不会！你尽管放心好了！” 裴印点头应下:“嗯。” 虽说裴印口头上是这么答应的，但实际上并没有每日都给茗湘送酒，每次都会隔上几日，才会去找她一次，茗湘倒是也没有说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 自从他开始酿酒之后，天帝总差人送来酒方，其中有些是他知道的，大多数却是他不知道的，所以只要不去找茗湘，他就会待在酒坊里酿酒。 茗湘来瑶山境找过他几次，每次来都是找他要酒喝的，不过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在这一来二去之间，变得越来越好。 渐渐的天界所有人都知晓了，酒卿仙君和茗族茗湘，总是形影不离，关系好的不得了。 茗湘和裴印在得知后，都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事实也是如此。 随着族仙数量的增多，各族之间都迫切的希望自己族内能出现一个有职位的仙君，茗族倒是没有什么着急的，毕竟有茗湘这个宝贝在，族里出现个仙君便是易如反掌之事。 午后，瑶山境内，雪林之中，茗湘抱着酒坛子靠在雪树上，裴印坐在她旁边，手里端着一盘杏仁酥。 “裴印，你说做神仙有什么好的？做人的时候觉得神仙可以不为任何事烦愁，结果做了神仙之后不但没有减轻犯愁，反而更严重了！”茗湘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说道。 “你在烦什么？” “族仙之争啊！族里因为我的缘故每个人都有恃无恐，可我自己并没有什么能让他们依靠的啊！”她眉头紧蹙，面上没有一丝笑意。 裴印将杏仁酥递到她面前，茗湘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几下，便听见裴印问道。 “湘儿，你想脱离族人吗？” 第五章 正值春末夏初之际，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裴印脱下春装，换上了薄衫，整日里坐在小院的桃树下乘凉，除此之外还要再喝上几杯冰镇梅子酒，这才算了。 茗湘近来一直跟着卿渊神尊学习术法，提升修为，几乎没有来他这里几次，他则倒是会去卿渊神尊那里找她，不过每次两人都不曾见到面，总是将送于卿渊神尊的酒递过去之后，两人闲聊几句，就告辞了。 起初裴印还不习惯，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在意的了，只要能帮助茗湘早日脱离族人，少见几面也是可以忍受的。 相通之后，他便安心待在瑶山境，隔个三两日去酒坊酿一次酒，然后再够喝的情况下，就躺在小院里偷闲，好不惬意。 卿渊神尊除了每日会教茗湘术法之外，还会领她去天界仙气多的地方，吸收仙气，卿渊已经活了四百多万年了，修为高深莫测，教起茗湘来自然不会从最简单的开始，好在茗湘悟性高，每次他教了新术法后，只要一两日她就学会了。 有一次裴印和卿渊神尊闲聊时，提起茗湘，问她的情况，卿渊神尊满脸笑意的看着他，笑着告诉他，用不了多久，茗湘就能升为仙君了，在得知这个消息时，裴印激动的说不出话，次日便搬了几坛上好的神仙醉，送于卿渊神尊。 “裴印，你在吗？我来讨酒喝了来！” 正午十分刚过，裴印躺在藤椅上喝梅子酒，小院的门被拍响，茗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连忙起身，快步走过去将门打开，笑着将茗湘迎了进来。 “呦！你倒是挺享受的，可苦了我顶着炎炎烈日修习术法，连口水都喝不起！”茗湘径直走到桃树下，在裴印方才躺过的藤椅上坐下，端起旁边放着的梅子酒一饮而尽。 “得了吧！我可是听卿渊神尊说，我送去的神仙醉大多数都是你喝的，说什么一口水都喝不起，你这是在说卿渊神尊小气吗？”裴印食指微动，一张藤椅凭空出现，他在石桌这边坐下，和茗湘一起喝着梅子酒。 “我可没这么说。你可不能冤枉我，小心日后我修为精进了，提起拳头欺负你！”茗湘作势伸出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哦？话别说的太早，还不一定日后谁欺负谁呢！”裴印扭头轻笑。 茗湘“哼”了一声，往后躺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裴印转过头来瞥了眼她的侧颜，随后也如她那般，闭上了眼睛。 如卿渊神尊所说，没过几日，茗湘升为仙君，被天帝派去守封印在下界仙山中的妖兽。 在她去往下界的前一日，裴印在瑶山境为她送行，两人躺在雪林里一醉方休。 第二日一早，茗湘就去了下界仙山。 转眼到了初秋时节，裴印按照天帝给的酒方，酿出了好几样新酒，他将每样都往酒窖里放了几坛，等着茗湘回来一尝。 可等了一整个秋季，都不见茗湘回来。 裴印曾找过茗族族长茗祐，但他除了知道茗湘近来又升了一个神职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提起修为，裴印现在已经比不上茗湘了，她在下界仙山之中成日里打坐修炼，修为早就不知又精进了多少，裴印想起她还未升为仙君时，自己说的话，不由苦笑一声，若是茗湘此时回来，论欺负他自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裴印期间无数次想去下界找茗湘，可奈何不知茗湘所在仙山中的具体位置，也就放弃了。 “你为何不去找她呢？” “我以为她很快就回来了，但没想到为她送行的那次，尽然成了我与她的最后一面！” 又一个冬天过去，初春都还没有迎来，天界就发生了动乱，一直安分守己的族仙一夜之间发起叛乱，虽然不足为虑，但此时还是惹怒了天帝，他下令将这些发起叛乱得族仙全部剔去仙身，送进了冥界。 这些族仙之中并不包括茗族族长茗祐，到茗族其他人却都在其中，这些人更是在临死之际，将茗湘拉了下来。 早在茗湘跟着卿渊神尊学习术法之时，族中就有人不满，这不满一直持续到她升为仙君，最后竟一直不满发了此刻。 裴印在得知此事时，还没来得及赶到了天帝所在之处，就又从下界传来了噩耗，一直封印在仙山之中的妖兽冲破了封印，看守妖兽的茗湘，在与之对抗时，不慎遭受一击，仙身陨落，魂魄四散。茗族族长茗祐在一日之后消失不见。 自此族仙从天界的地界上全部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裴印说完后，面上一直是一副愁云不展的模样，冥玖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酒窖，取了半坛忘忧给他:“希望你能好受些！” 裴印没有伸手，冥玖就将坛子放到他旁边，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后，迈步离开小院。 门口的那滩雪水还等着她处理呢！ 从日头老高时一直扫到月亮升起才终于将雪水扫完，冥玖此时才明白修为术法的重要性，不过术法这种事还是需要人来教，裴印现在这种情况，她怎么好意思去像他请教嘛！ “唉！还是改日里去找几本古书回来看看吧！” 自从那日以后，裴印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冥玖去叫了好几次，他都没有出来，偌大的瑶山境只有她一个人在，太过于寂寞了，寂寞的让她想起以前在浮黎山的日子。 说起来冥玖都好久没有去过人界了，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来后，心里就憋的慌了。于是乎，她便会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番，本想和裴印说一声的，但刚走到他房门口，还没抬起手来，就听见了屋子中，酒坛子破碎的声音:还是不说了吧！反正我也很快就回来了，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抱着这样心理的冥玖，唤来仙云，离开三重天，往人界而去。 “客官，您吃着什么？” “给我来半斤牛肉，一壶上好的女儿红，我先吃着，其余的过会儿再点。” 冥玖脚刚沾上地面，就听见旁边的食楼里传出这么两句话。以前她也时常来这里，每次必点的东西就是牛肉，这东西配着酒喝，那真是说不出的一绝。 她已经好久没吃过人界的吃食了，此番前来必定是不会错过的。 “小二，一斤牛肉，一壶花雕。”冥玖径直走进食楼，刚踏进门内，就朝着忙碌的店小二喊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 在外面是不知道，原来里面已经客满了，冥玖瞥了一眼正在吃饭的食客，回头上了二楼。 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这才又抬眼打量着二楼的食客，让她没有想到的时，相比于一楼，二楼几乎没有几个人。 “客官，您的牛肉，还有您的酒。还需要点儿什么吗？” 冥玖摸了摸口袋里的银子，笑着问道:“上几个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顺带问一下，这附近有好一点儿酒坊吗？” 店小二一副为难的表情，冥玖了然的掏出碎银子扔了过去，店小二立马喜笑颜开，咧着嘴说道:“您出了小店往右走，尽头有一家酒坊，掌柜的 是一个姑娘，她酿的酒便是十里八乡顶好的了！” 店小二走后，冥玖倒了杯酒，端起来放在嘴边，小小地抿了一口，喝惯了裴印酿的酒，这酒还真是难以下咽，不过和她以前喝过的酒比，已经算是很好了，晚会儿再去小二说的那家酒坊看看，希望那酒是一个能让她记住的味道。 等店小二再上楼上菜时，花雕已经被她喝的差不多了。 “客官，您的菜，慢用。” 填饱肚子之后，冥玖付了账，前往店小二说的那个酒坊。 沿途一路叫卖的小吃，要不是她刚才已经吃过了，想必现在两只手上，已经拿的满满的了。 半注香之后，她才慢悠悠的来到酒坊门口。 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一男一女在争吵。 “张老爷，我这小店赚的不多，赊不得账的！”那女子紧紧拽住男人的衣服，满脸的为难。 “掌柜的，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明日差人送过来，我的话你还不相信吗？放心吧！”男人伸手放在女子的手背上，猥琐的摸了起来。 那女子恼怒地将手伸了回来，眼中怒意满满，盯着地面不说话。 男人转身就要走，女子慌忙上去拦，被男人一把推开，险些摔倒。 “李掌柜，不要给脸不要脸，我是你能拦的人嘛！小心改日我叫人来拆了你的酒坊！” 冥玖看的咬牙切齿，指尖施法，重重的打在了男人身上。 “哎呦！”男人叫了一身，左腿弯曲跪在了李掌柜面前。 冥玖暗暗得意，勾起手指又是一下，男人浑身颤抖，倒在地上，仿佛触电了一般，片刻后，他慌忙从口袋里掏出来银子，递到了李掌柜面前，等李掌柜接过去之后，他身上的感觉才消失。 冥玖抿嘴轻笑，走进酒坊里，抓住男人的衣服，丝毫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给扔了出去。 “掌柜的，听说你这里有好酒，可否讨一杯酒喝？” 李掌柜被她方才的举动吓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快步走到柜台的酒缸旁，舀了碗酒出来。 冥玖笑着将酒接过，低头喝了一口，顿时唇齿留香，她张口还未说话，酒坊的角落处就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姑娘，在下能否请你喝杯酒？” 第六章 话音刚落，冥玖就闻到了同类的气息，扭头朝角落处看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人颈侧显眼的妖纹。 “掌柜的，你的酒不错，麻烦再上几坛，就送到那边。”冥玖指着那人所在的地方说道。 李掌柜点头应下，快步走回柜台取酒去。 冥玖修为不高，看不出那人的修为如何，往他那边走去时，掩在袖里的手，偷偷蓄起了术法。 “姑娘不必害怕，你我身为同类，我自是不会伤害你！”那人笑着给冥玖倒了一碗酒，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来。 “那可未必，这世间多的是同类自相残杀之事，我可信不过你！”冥玖在离桌子三步的距离站定，警惕的盯着那人，眉目中凶狠之意尽显。 “哈哈，好吧！既然姑娘不信我，那我们就没有坐下来喝酒的必要了！”那人喝了一口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恰逢此时，李掌柜将酒送了过来，看见冥玖并没有坐过去，便停下来询问道:“姑娘，你看这……” 冥玖瞥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酒坛，又瞥了一眼只顾埋头喝酒的那人，开口说道:“放下吧！” 待掌柜的离开，冥玖走到桌边坐下，拉过一坛酒，扯开酒封，伸长脖子凑到坛口闻了一下，酒香扑鼻，与神仙酿所差无几。 那食楼的店小二说的真没错，这酒坊的酒果真是顶好的！ “姑娘不是信不过我吗？怎么又坐下了？” 冥玖将酒倒进碗里，笑道:“既然有人请我喝酒，不喝白不喝！” 那人笑了一声，说道:“我叫白柒，白水的白，柒捌玖的柒。” 冥玖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好巧！我叫冥玖，幽冥的冥，柒捌玖的玖。” 酒坊里的人来来去去已经所剩无几，角落里的两人却依旧喝的尽兴。 “这么说来你是因为得知自己的心上人有了他的心上人，所以才跑出来的了？”白柒晃着从冥玖那里拿来的葫芦，颇为好奇的审视了一番。 “说的太绕了，反正就是那么个理由吧！”冥玖伸手将葫芦拽回来，收进怀里，“说那么多干嘛！来，喝酒！” “哈哈，好，喝酒。”白柒笑着端起碗和冥玖的碗碰了一下。 眼看着天渐渐黑了下去，李掌柜站在柜台后面算账，也没有要催他们的意思。 “掌柜的，再来坛酒！”冥玖笑着回头冲她喊道。 “来了！”李掌柜放下笔，取了酒送到他们桌上，“二位量如江海，但这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多了可是伤身的！” “掌柜的，你是卖酒的，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没生意吗？” 李掌柜看向冥玖，笑着说道:“虽说我是卖酒的，可也不希望我这酒是害人的啊！”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她便对于这个方才帮过她的姑娘好感倍增。 白柒拿出银子递给李掌柜:“今日就到这里了。”说着便将冥玖还未来得及开封的那坛酒顺带着递了过去，“这酒掌柜的先帮我们存着，改日我们再来喝！” 冥玖茫然的看着他:“不喝了吗？” 白柒轻笑:“够了。” 白柒是冥玖见过的人中，样貌唯一超过裴印的人，甚至可以和天帝裴连天并肩，只不过天帝比他多了丝威严。 出了酒坊，冥玖看着街道两边灯火通明的商铺，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白柒扭头看着她问道。 “我想回去了！”冥玖抬头看着天上的皓月，她离开时都没有见上裴印一面，现在想来着实不该啊！ 自己是何时对裴印产生男女之情的，她也说不清，只是在她知道时，那情早就已经深入骨髓，难以改变了！所以她才会听裴印说过茗湘之后，从天界跑出来，来到人界。 “现在吗？不再多留几日了？”白柒低头看着地面，从冥玖来到酒坊时，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她的气息，明明修为低微的很，却还是胆大的在街上晃荡，甚至还在看到酒客为难李掌柜时出手相助，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妖怪！ 所以他才会在冥玖进来时，出声说出那样一句话，本来他还觉得自己是闲的慌，但等冥玖走过去坐下后，他才知道这是冥冥中注定的。 三百年前，他曾跟着兄长见过一次司命星君，当时他无聊问了一句，自己的命定之人是何模样，司命星君笑着对他说了句，“那姑娘既不倾城也不倾国，但却能让你一眼看进心里。” 当时他并你不明白此话是何意思，于是追问了一番，司命星君便伸手在他眉心轻轻点了一下，待他手指离开时，他脑海中出现一张脸，那张脸模糊不清，唯有额头上的印记清晰可见。 而冥玖的额头的妖纹，与那印记一模一样。 “算了，回去也是徒增伤感，你可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想了许久，最后冥玖还是面对不了裴印说起茗湘时，那双温柔到极致的眼睛。 白柒双手交叉放在脑后，面向冥玖倒退着走:“不回去的好，回去了我可就没有像你这般利害的酒友了！” 冥玖白了他一眼，白柒忙道:“去花溪县吧！那里可是以酿酒闻名的！就是不知道你这被好酒养刁了的舌头，能不能接受的了！” 花溪县视线所能看见的地方，都是开的正好的不同种类的花，冥玖和白柒站在一家酒坊门前，盯着里面正闹哄哄的几人。 “他们这是在干嘛？”冥玖不解的问道。 “酿姻缘酒。”白柒目不转睛的盯着冥玖，“两个两情相悦的有情人在成亲之前，都会来这里酿上一坛姻缘酒，若是婚后过得不幸福，两人会来将那坛酒喝光，然后各自嫁娶，互不相扰，若是婚后美满，幸福如蜜，那这坛姻缘酒便会等他们年老时，取出来喝上一杯，然后定下来世之约。” “原来如此。”冥玖不知想到了什么，视线紧紧盯着那群人，“进去看看吧！” 说着她就要往里面走，白柒伸手拉住她的胳膊，问道:“进去干嘛？” 冥玖回头看着他，说道:“无事就不能进去吗？” 白柒松开拉住她胳膊的手，耐心的解释道:“你不知道，这酒坊有个规定，凡是进去就要酿上一坛酒，否则不得入内。” 冥玖轻笑:“那就进去吧！” 白柒愕然:“你要和我酿酒吗？” 冥玖:“有何不可？” 白柒:“没有！” 如果在进去之前他们谁能犹豫一下，那千百年后的结局，大概就不会是那个样子了！ 酿完酒后，冥玖率先出来，白柒紧随其后:“接下来想去哪里？” 冥玖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去喝酒如何？” 白柒笑着和她并肩:“好！” 在李掌柜那里喝酒时，冥玖已经将自己的身份说明，白柒自是没有隐瞒的道理。 世间分为天界、人界、冥界、妖界、魔界五大界，冥玖隶属妖界，受妖王的管束，而白柒则隶属于冥界，受冥帝的管束，可奈何，这届的冥帝唤作白宿，是白柒一母同胞的兄长。 不过白柒并没有因为兄长的缘故就欺压他人，而是做了冥界最不起眼的鬼使，何为鬼使，等同于天界刚成仙的那些仙家。 他只不过是在冥界挂了个名而已。 “你说你放着好好的冥使不做，非要做个鬼使，这不是傻嘛！”冥玖将手搭在白柒的肩膀上，时不时拍他几下。 冥使在冥界的仅次于冥帝，是管束冥界所有有职位之人的。 白柒喝了口酒，摆手道:“那哪有我现在这样来的轻松？做不得！做不得！” 冥玖想了下，事实确是如此，索性便没有再说什么。 花溪县一到晚上，各家各户门前都会挂上灯笼，为了区分开商铺以及住户的不同，会挂上不同颜色的灯笼，例如食楼会挂上红色的灯笼，客栈会挂上黄色的灯笼，酒坊则会挂上蓝色的灯笼。 等灯笼全部点起来时，街道上顿时被照的斑驳陆离，让人久久移不开目光。 “冥玖，你相信司命星君所谓的姻缘吗？” 冥玖正在喝酒，听到他问的问题，差点呛到自己:“你问这个干嘛？” 白柒看见冥玖下颚沾上的酒珠，想都没想，就伸出食指，轻轻将它拭去。 冥玖眼里满眼错愕，连忙向后仰了些，和白柒的手错开些距离后，她不解的问道:“你干嘛呢！？” 白柒收回手，端起碗，喝了口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没……没什么！”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现在又是晚上，酒坊除了他们两个，就没有了其他人，白柒为了不让冥玖继续想下去，忙开口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啊？”冥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皱起眉头思索了一番之后，这才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信不信的，姻缘这东西，说多了就信了。” 白柒没有听到想听的答案，心情难免变得有些复杂:“裴印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冥玖听见裴印的名字，面上立马出现了笑意，她伸手托住下颚，柔声说道:“他是我见过最好的神仙，也是对我最好的人，平日里我偷懒他也从未说过我一句，我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是他有的，也都会给我，就例如给你看过的那个葫芦，他刚得到时，宝贝得很，可我说想看看，后来他便给我了。” “裴印其实也是个喜欢偷懒的家伙，不过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来过，他正经起来不是一般的正经，不正经起来又仿佛他不是裴印一样。我第一眼见到他时，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他能注意到我，后来他还就真注意到我了，让我做梦都想不到是，他还将我带了回去。可是……可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属于我呢！” 第七章 当天边出现第一抹亮时，花溪县就热闹了起来，沿街摆满了各种各样，香气扑鼻的小吃，随着小吃出锅，小贩的叫喊声也随之而来。 冥玖和白柒喝了一整夜的酒，人界的酒还真的是不如天界，喝了这么多却依旧没有丝毫醉意。 白柒自从问过她裴印是个什么样的人后，就一直无精打采的，脑袋低垂着，看起来像是一朵蔫吧的花，让冥玖不得不注意。 “看你的样子是没休息好吧！昨日你陪了我整整一日，我很开心，不过同类相斥，我看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白柒闻言抬头看着她，嘴巴微张，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开口时却只有四个字:“后会有期！” 冥玖选了个与他不同的方向，边走边回头笑道:“但愿吧！” 午时刚过，位于闹市中心的茶楼之中，一阵又一阵拍手叫好声传出，引得过路人纷纷侧目。 和白柒分开之后，冥玖先是去了一趟，昨日和白柒去的，酿姻缘酒的地方。 她又酿了一坛姻缘酒。 这酒坊虽然有两人入内的规定，但对于冥玖来说，她最擅长的便是分身术了。 冥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一时兴起学的分身术居然可以派上用场。她和裴印在一起生活了五年，对于他的习性全部了如指掌，所以扮起他时，并没有多大的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自己是来过这里的，所以她并没有觉得酒坊掌柜的有多么记性不好，在进门之前，冥玖将分出来的身换了个容貌，这才挽着她的腰一同进去。 酿好之后，她便收回分身，在街道上转悠着想接下来要去哪里，顺带着还填饱了肚子。 茶楼这种地方，她以前来过无数次，也听那说书先生说了无数次神仙妖精以及人类的故事，那时她喜欢听的只有妖精和人类的故事，而现在她却想听神仙妖精的故事了。 冥玖喜欢坐在二楼，趴在护栏上往下看，那样的姿势是她至今为止觉得最舒服的，所以进了茶楼，她便直奔二楼，坐在了护栏旁的桌上。 茶小二眼尖的很，在她坐下后，立马“蹭蹭蹭--”上楼小跑至冥玖桌前，弯腰等着她吩咐。 “一壶茶，然后枣糕、核桃酥、瓜子、芝麻糖各来一份。”冥玖盘算着点壶酒来着，但转念一想，他这是茶楼，哪里来的酒给她喝，况且酒她都已经喝的够多了。 “好嘞！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给您取来！”茶小二咧开嘴，红扑扑的脸颊随着他的动作一抖一抖的，“姑娘若是有想听的故事，可以尽情吩咐先生！” 冥玖闻言瞥了眼楼下正唾沫横飞的说书先生，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离开裴印之后，她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原本以为已经在人界待了好久了，可一算才两日而已。 不知裴印现在在做何事？ 瑶山境内，一直静悄悄的小院里，突然传来“咯吱--”一声，裴印从房间里开门走出。 这三日来，他都窝在房间里喝酒，若不是司命星君传话给他，想必他今日也不会出来。 “冥玖？你在房间吗？我要出去一趟，你好好待着，不要乱跑！”裴印走到冥玖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屋内无人应答，他以为冥玖在睡觉，便没有多虑，转身离开三重天。 近日来，下界仙山之中封印的妖兽频频出现骚动，起初天帝只是派了仙君前去察看，不曾想那仙君一去不回，没有了音信。 “你们听说没，仙山中封印的妖兽出现骚动，其实并不是妖兽所为，而是以前前去看守那妖兽的仙君干的！” 往星命阁去的路上，几个仙娥端着要往自家主人那里送的瓜果，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裴印听力向来很好，索性便听了一会儿。 “不是吧！我听说去看守妖兽的仙君早就魂飞魄散了啊！怎么会是她干的呢？” “哎呦！我这不也是听说的嘛！当时我们又不在，那仙君到底有没有魂飞魄散没人知道啊！不过我听说那仙君和酒卿仙君相交甚好，那仙君上任前一日，酒卿仙君还为她送行了！” “若是那仙君没死，你说酒卿仙君会不会开心？” “谁知道呢！应该是会的吧！不过……” “你们在议论什么？！”裴印悄声走到她们身后，面无表情的出声道。 那几个仙娥慌忙跪地叩拜，个个脸色慌张，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裴印摆了摆手，快步离开。 他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去找司命星君！ “先生，您倒是给说说，那姑娘最后怎么样了？”坐在最前排听的最为认真的男子，在说书先生清嗓喝茶时问道。 冥玖将最后一口核桃酥放进嘴里，转身又取了一块儿。 “老夫说的累了，公子莫不是连喘气的机会都不给老夫吧！” “诶！这老头，真是越发烦人了，总是在最精彩的部分停下来！”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男人粗狂的声音响起，更是引来多人的抱怨。 冥玖吃着她的核桃酥，趴在围栏上不出声，侧耳听着楼下其他人的怨声载道。 这茶楼的说书先生姓梁名生，他已经在茶楼说了三十多年的书了，虽然冥玖修为不高，但对于同类的气息还是能辨别出来的，粱生是只妖，妖的寿命比人类要多的多，遇到的人和事，自然也多的很，冥玖能听的出来，他现在讲的便是他的故事。 梁生的外貌是用幻术维持的，他修为要比冥玖弱些，否则早就应该在冥玖进门时察觉到了。 “先生，您这茶也喝了，气也喘了，这故事是不是也应该讲完了？”最前排那男子又开口催促道。 冥玖瞥了他一眼，只是一个普通人类而已，不过他身体里有着并不属于他的东西，妖精的内丹。 “不急、不急，听我慢慢道来。”粱生放下手中的茶杯，颤巍巍的将一旁的折扇拿起，在桌边敲了一下之后，这才又续上方才的故事讲起。 正当冥玖听的认真时，旁边的桌位上出现了一个男人，抬手就往她的肩膀伸出。 冥玖皱眉回过头来，面若寒霜:“有事吗？” “这是我们家鲁老爷，在这茶楼之中入了一半的银子，今日能坐在你旁边，你就偷着乐吧！” 刺耳的声音从男人的身后传出，冥玖这才看见，他身后原来还站着两个人，一壮一瘦，方才说话的便是那个瘦的。 “有事吗？”冥玖看着他口中所谓的鲁老爷，一字不差的重复道。 “没事没事，只是想在姑娘这里坐一会儿，姑娘应该不反对吧！”鲁老爷脸上满满笑意，冥玖转过来后，他的言行举止也没了刚坐下时的冒失。 “那是自然，您请便。”冥玖强忍着对他的不适感，回过头来，继续听着楼下粱生的故事。 桌上的茶已经见底，茶点也只剩下瓜子可以吃了，因为鲁老爷这么一打扰，她已经错过一大段了，故事听起来也就索然无味了。 “姑娘，你是哪里人士，家中还有其他人吗？” “……”冥玖瞥了眼鲁老爷，漠然置之。 鲁老爷名为鲁林恭，家中世代为商，赚了老百姓不少的银子，到了他这一代，虽说比不过父辈，但在当地依旧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这人可是好色的很，不仅家中有三房小妾，还经常出入烟花之地，四五十的年纪，还没有娶妻，据说他上门提过亲的人家，都不想自家女儿嫁给他这样的人，平白葬送了大好年华。 鲁林恭等了许久，不见她有所应答，一双咸猪手早就已经按耐不住，伸手直奔冥玖腰间。 棠棣眉头紧蹙，身体侧到一旁，隐在袖中的手已经聚集了术法，随时都可以一击致命。 就在棠棣分神的刹那，突然惨叫了一声，她回过神来，只见鲁林恭的胳膊停留在自己腰间不远处，手腕鲜血直冒，右手被人齐腕切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茶楼里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声，然后不知是何缘故，一声之后便没了声响。 “老爷！！” “你这只手，便是为你方才作为留下的代价，滚吧！”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冥玖收起术法，端起桌上的茶杯，靠着围栏喝起了茶来。 鲁林恭身后那两人慌忙上前将他扶起，连滚带爬下楼离开。 茶楼里的人原本都看了过来，此时见没了好戏看，便又悻悻回了头，继续听那说书的了。 “姑娘，你没事吧？” 一道颇为磁性的声音传进冥玖耳中。 待冥玖抬头时，脑海中突然多出来些许画面。 同为茶楼，她看见一个姑娘坐在与她相同的桌边，面前是满脸猥琐的中年男人，他不知说了些什么，脸上的笑意突然在一瞬间消失，口中鲜血喷出，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姑娘，你没事吧？” “无事，多谢。”姑娘面无表情的说道，声音中未带丝毫温度。 那人显现出身形，在她面前坐下，笑的温文尔雅:“以后一个人出来定当万分小心，被这样的人盯上，可是很危险的！” “……”未语。 “我并非人类，姑娘看到我不害怕，自然也异于常人，不知姑娘是妖是仙？” “道不同不相为谋，少知道为好，今日多谢，后会无期。”话落，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留下方才替她教训那中年男人的男子目瞪口呆，眼看着姑娘出了茶楼，他低头浅笑，消失在原地。 第八章 画面消失之后，冥玖许久才回过神来。 “姑娘，你没事吧？”虚空之中，再次传来那句话。 冥玖颇为疑惑的抬起头时，一道身影显现在她眼前。 浮黎山山中温泉水旁，一头白狮趴在地上，闭着眼睛，还伸出前爪捂在眼睛上。 “小狮子，不许偷看啊！一会儿给你洗个澡！” 白狮对面的山洞中，有微弱的光传出，随之而来的还有坛子破碎的声音，一注香之后，冥玖抱着个小篮子，从山洞中出来。 “这是我从泽无山那些道长身上拿回来的东西，都是些灵丹仙果，你吃了，应该能化作人形，若是不能还可以增长些修为。”冥玖走到白狮旁边，打开篮子取出里面的东西，在蓝盖上一一排好，伸手摸了摸白狮的耳朵，让他挑选。 这白狮便是之前在茶楼“救”了她的那位，不过自从他说过“姑娘，你没事吧？”那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冥玖以为他是修为低，不能幻化人形甚至发不出人声，所以便带他来到浮黎山，她以前住的地方，将私藏的宝贝都拿了出来。 白狮放下前爪，睁眼看着面前的灵丹仙果，伸长鼻子嗅了嗅，随后摇头扭到了一边。 “啧--你居然还看不上，真是挑的很啊！当初我拿回来时，一直都不舍的吃，要不是想着你帮了我，才不带你来这里呢！” 白狮无动于衷，闭眼装睡。 “哼！你要是不吃，我可就走了！”冥玖起身作势往洞口走，余光紧紧盯着它，等着它将东西吃下去。 白狮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眼冥玖，她都已经快要走到洞口了，白狮立马回过头来，将篮子上摆着的东西一口吞下。 “这才乖嘛！只要你可以化作人形，我就能带你回瑶山境了！”她的修为支撑她回去是足够的，但如果再带一头狮子回去，她就做不到了，不过人形她倒是可以试试的，前提是它得先化形！ 浮黎山中的温泉，是她偶然间发现的，以前在这里生活时，每每天气发生变化，她都会来这里舒舒服服的泡上个澡，然后再睡上一觉。 五年不回来，她竟有些怀念了！ 白狮吃过灵丹仙果之后，前爪撑在地上，伸展身躯，打了个哈欠，随后放平前爪，将脑袋贴了上去，开始闭目养神。 冥玖走回白狮身边，白狮睁开一只眼瞥了她一眼，随后又重新闭上，不理她。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也真是糊涂，在你能开口说话时都不记得问问你的名字！”她在温泉边上坐下，脱了鞋子将脚放进水中，边说着话边将身子向后靠，直到后脑有了软乎乎的触觉，才停了下来。 白狮这种灵兽现世间所剩无几，大多生活在仙山之中，极少数会在人界徘徊，冥玖遇到的这只白狮，看毛色是纯种白狮，理性居于仙山深处，等待着仙家点化飞升，不知是何缘故，它竟然会出现在茶楼！ “我唤作南忧，二十年前从居住的仙山离开，来到了人界，由于不能化形，我便躲在深山之中，今日才出来，嗅到你身上有和我一样的气息，便找到了你所在的那个地方。” 冥玖正在晃神，耳畔突然传来声音，她慌忙回头察看，只见白狮已经睁开了双眼，此时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是你在说话？”冥玖不可置信的伸手在他背上戳了下。 “嗯。”仿佛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没有丝毫的情感起伏。 离开浮黎山时，日头已经西斜，山下只有微弱的点点星光，冥玖坐在白狮背上，轻声和它说着话。 南忧开口说话并不是因为冥玖强迫他吃的灵丹仙果的缘故，真正的原因其实时他不乐意。 从深山中出来时，他嗅到了冥玖身上和他同样的气息，本以为是个修为在他之上的妖或者仙，但没想到居然是个修为低微的如同人类眼中的蚂蚁一般的小妖怪，这让他着实不喜。 “南忧，你要和我回天界吗？那里仙气可是多的时，不仅利于修炼，说不定你还会与某个仙家认个主，这么想来是不是比待在这里好多了！”冥玖坐的肩腰酸困，索性趴在南忧背上，一边歇息一边享受着山间的清风。 “我对于认主没兴趣，不过倒是对你提到的仙酒挺好奇的，如果能喝上几杯，那我就跟你去天界。”南忧方才从冥玖嘴里得知了许多仙酒的名称，其中印象最深的便是忘忧，传闻中忘忧可解人心结，了人心愿，他以前就有听闻，心里痒痒的很。 “当然可以！别说几杯了，就算是几坛，也是有的！”冥玖听见酒就想起了裴印，不仅心中欢喜，面上也是笑意盈盈。 “……”默然。 距离灯火微亮的小镇所距不足百步，冥玖从南忧背上跳下，抬手帮他顺了背上的毛，眼中带笑盯着他看:“所以，要跟我回去吗？” 南忧将视线转向一旁，有些不自然的点头:“好。” 天色已晚，冥玖打算天亮时回天界，于是乎便带着南忧去了镇上。 由于南忧还不能化形，他便隐去了身形，跟在冥玖身旁。 自从送走裴印之后，司命星君就抱着星命阁中的黑猫，坐在姻缘树下品茶静思。 “星君，酒卿仙君走时看起来神态不怎么好，是您跟他说什么了吗？”黑猫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趴在司命星君腿上。 “回缘，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多嘴多舌！”司命星君微嗔，伸出食指在它脑袋上重重点了一下。 “是是是，回缘不问便是。倒是星君您为何愁云不展，往日这个时辰您都已经歇下了！”回缘伸出舌头舔了舔前爪，复又伸长脖子在司命星君手背上舔了一下。 司命收回手，闭上眼睛没有说话，回缘看了他半晌，见他没有丝毫反应，叹了口气，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姻缘树上缠绕的红线，其中一根红的让人忽视不得，红线末尾却不知和那根相连，隐在白雾中看不真切。 “轰隆--”天边雷声大作，司命星君挥手招来一团云遮在头顶:“这天怕是要变了。” “喵～” 翌日清晨，天边才刚刚泛白，南忧便迈着步子往浮黎山走去。 他和冥玖在小镇上待了一整夜，冥玖本想着天亮带他回去的，可转念一想，她还不知南忧能否化形，于是乎便开口问他:“你有多少年的修为了？” 南忧回头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脸:“你问这个干嘛？”他有些防备，毕竟灵兽的修为是不能随意暴露的。 在认主之前，主人是不知晓灵兽的修为的，灵兽更是不会将自己的修为告知于他人，毕竟谁都希望能跟个修为仙气高深的主人，过早暴露自己的修为，仙家在选择时，必定会择优而选，到了那时，修为不高的那些灵兽可就永远被淘汰了！ 察觉到南忧的防备，冥玖也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问了什么，随即慌忙解释道:“我只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化形，毕竟……毕竟我修为不高，带着原型时候的你，难以回到天界，所以……”后面的话已经不言而喻了。 南忧回过头，看着前方:“你这样的妖怪，怕死又不勤加修炼，是想被其他妖或者仙给灭了吗？”语气中满满的嫌弃，以及讽刺。 冥玖抽了下鼻子，山风吹的她竟有些冷:“不会被灭的！裴印可是很厉害的，我被欺负他铁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况且……回去之后，我会认真修炼的！” 南忧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步子也慢了下来，走到一处空旷的地界时，他彻底停了下来:“下去。” 声音突然响起，将冥玖吓了一跳。 从南忧停下来的那一刻起，冥玖便发现他周身的气场变得越来越强大，她在他旁边站着，都有些心悸。 “干什么？！”冥玖从狮背上跳下，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嗯？你在干什么？” 南忧伸长身子，顺带着扭转了下脖子:“变人形给你看啊！” “啊？” 冥玖的惊讶声还未全部发完，只觉面前强烈的白光灼到了她的眼睛，她慌忙伸手遮挡。 待白光暗淡下去时，冥玖又露出了脸，眼也随南忧而去，不过，在下一刻，她立马便呆住了。 远处空地上，原本南忧待着的地方，一白袍男子站在那儿，他眼中仿佛有星星，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许是她半天没反应，熟悉的声音夹杂着催促的意味，传进她的耳中，“傻站着干嘛！不是说要带我回天界吗？何时出发？” 冥玖回过神来，伸手挠了下眉头，复又抬头望了眼天，笑道:“随时都可以，由你来决定！” 南忧长达腰下的黑发，用一根绸带松垮垮的系了几下，冥玖想都没想，走过去将他的绸带扯掉，重新给他系上了头发。 “你有何物是需要带回去的吗？或是有友人需要告别的？”南忧也没在意她的举动，侧着脑袋问她。 冥玖想了片刻，摇头道:“没有。” 南忧揉了揉眉心，将自己的手腕塞到冥玖手中，说道:“那我们走吧！你带路！” “……” 虽是心有不忿，但冥玖还是强忍了下来，捏诀带着南忧离开。 第九章 在经过一重天时，冥玖让南忧稍作等待，她则去了槐树那里。 上次特意来时，一重天的小神仙都不知去了哪里，她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们了，此番回来必定得过来瞧瞧。 还未接近槐树，槐香就已扑面而来，天界不同于人界，万物在这里吸收了仙气，就变得不一样了，就那这槐树来说，它如果生出了树灵，对于自己的生长周期，是完全可以自控的。 所以现在这个季节，槐花还未落，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冥玖！冥玖！” 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冥玖低头看去，只见槐树下站着个褐衣男子，此时正对着她招手。 “蔺鹿，你怎么在这里？”冥玖跳下云头，飞快向男子走去。 那唤作蔺鹿的男子，笑着等她走近:“前些日子槐卫仙君给我安排了些差事，便离开了一重天几日，途中又怕你来找我，担心的紧，忙完后便赶快回来了。” 他说了许多，却始终没有说到冥玖所问的问题上。 “那你怎么会站在这里？” “我怕你来了找不到我，便在这里等你了！”蔺鹿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说起来你有些许日子没来了！”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些抱怨的意思。 冥玖轻笑一声，不怀好意的问道:“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许久不见我，念我念的很啊！” 她只是闲来无事想要捉弄他一番，没承想待她抬头看去时，蔺鹿双手遮着脸，指缝露出来的地方连带着耳朵红的滴血。 只这么一眼，她便知晓了蔺鹿心中所想。 冥玖颇为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目光越过蔺鹿，看向了他身后:“其他人呢？” 过了许久，蔺鹿才放下手，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我不知，许是在休息。” 冥玖点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南忧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还没好吗？” 南忧并未显形，他隐在冥玖身后，伸出前爪在她肩上拍了几下。 “谁在说话！？”蔺鹿眉头紧皱，伸手将冥玖拉到身后，戒备的看着四周。 冥玖站在蔺鹿身后哭笑不得:“无妨，是来找我的。” “你要走吗？”蔺鹿回过头来神色紧张的盯着她。 “我……”一瞬间，她竟说不出要走的话了，“嗯。我晚会再来找你。” 不过，最终她还是说出了口。 “那小子喜欢你。” 走出一重天好远，一直沉默不语的南忧，突然出声说道。 “……”冥玖不语。 “真的。我看的出来。他眼里对你的爱意都快要溢出来了，”他说着停顿了下，复又继续说，“那是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我以前见过，真的。” “你以前见过？在哪里？”冥玖逃避了蔺鹿喜欢她的话题，抓住他的话问道。 南忧从鼻中“哼”了她一下:“休要扯开我方才说的话。” 冥玖撇嘴盯着他:“扯开了又怎样！难不成你还要打我一顿？” 南忧笑道:“那倒不会，不过……还没到吗？” 瑶山境还依旧是她离开时的那个样子，冥玖推开小院的门，兴高采烈的喊道:“裴印，我回来了！” 院中并无人影，冥玖跑到裴印的房门前，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探了个脑袋进去:“裴印，我回来了。” “……” “裴印？你不在吗？” “……” 冥玖心里顿时失落了好多。 “你去了哪里？” 在她打算合上门出去时，屋中传出熟悉的声音。冥玖慌忙将门重新推回原位，伸长脖子看向屋内。 “私自离开天界，冥玖，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裴印坐在窗前，窗外吹进来的风撩起了他些许发丝，看起来明明温柔如水的一个人，说话的语气却是冰冷的如同深海里的冰，没有丝毫温度。 “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难道要她说只是因为她心里不好受，觉得裴印不在乎她，便去了人界？还是说她只是因为茗湘的缘故，所以才离开的？ 这些话她都不能说出口，也说不出口。 “冥玖，我发现我平时对你太好了，所以才让你这般无法无天！” “对不起。”冥玖低下头，小声说道。 “你不知道自己的修为如何吗？就你那点儿破修为，还敢一声不响的离开，你就不怕一去不回，死在哪个犄角旮旯吗？！” “我……” “先放着这个不说，你这次回来带了个什么回来？” 在他们进入小院时，裴印就已经感觉到了除冥玖以外的气息。 “是一头白狮，我在茶楼里遇见的，我想带他来尝尝你酿的酒，顺带……”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裴印打断:“我不管你带他回来干嘛，给我老老实实待到院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私自外出！”他说完便消失在窗前，留下冥玖一人楞在屋内。 过了许久，久到冥玖都感觉不到自己的体温时，“啪嗒--”一声，窗边一声轻响，冥玖抬头看去，顿时笑了出来。 只见南忧又变回了原型，他的脑袋从窗外伸了进来，但由于脑袋过大，所以只有一半进来了，然后他便卡在了那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笨蛋吗？”冥玖走到窗前，笑的前仰后翻。 “别笑了！我这还不是看你半天没出来，想着看看你在干嘛，谁承想……谁承想……”谁承想结果就卡住了！ 努力了好久，冥玖的嘴才合上，但当她抬头看见南忧时，一瞬间就破功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先笑一会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忧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随即抖动了下胡须，不待冥玖停下笑声，他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身躯。 “能笑上一笑也是好的。”南忧周身萦绕着白雾，他的身形在白雾之中变化不断，“我知道我为何会出现在茶楼救你了！” 冥玖并未理会他说的话，身形一闪，从窗户中跃出，待脚尖落地之时，南忧从白雾之中走出，恢复了人形。 “方才为何变回原型？” 南忧走在她身侧，面上未有丝毫表情：“你心上那人的修为高过于我，用原型比较轻松。” 冥玖皱起眉头不解道：“那为何现在又变为人形了？” 南忧抿唇轻笑：“因为他不在。” 冥玖当即侧过头来看他，眼中满满的不相信。 南忧却是不再理她，快步行至桃树之下。 桃树上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见，只是在那字迹右下方，出现了一个名字。 “茗湘？是谁啊？”南忧回过头来看她。 冥玖没有走过去，她去酒窖里取了几坛酒，揭开酒封往嘴里灌了一口：“他的心上人。是个看守妖兽的仙君。” “那……她现在何处？” “死了，也或许还活着。我不知。”说起这个来，冥玖的神色就暗淡了许多。 南忧自是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他瞥了那字迹一眼，抬脚往冥玖那处走去。 裴印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回来，冥玖和南忧在院中喝了一地的空坛子，月上树梢，冥玖睡意朦胧，脑袋中昏昏沉沉的，眼前的景物也看的没那么清楚了。 南忧又变回了原型，他卧在冥玖身边，一身白毛在月光的照射下，变得漂亮了许多：“看在你请我喝酒的份上，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让你靠一靠我。” 冥玖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低声呵斥道：“谁要靠你啊！一身惹人烦的白毛，早晚有一天被人扒光！” “……” 看着她语不从心的样子，南忧起身往旁边挪动了些许。 瑶山境是三重天最安静的地方，正因为安静，也让它缺失了人气，在其他仙家眼里，难免会觉得此处死气沉沉，如果不是裴印酿的酒喜人，他们大概永远都不会来这里。 入夜之后，细微的响声也能被扩大好几倍，所以当南忧走动之时，冥玖就已经扭过头来，视线紧紧盯着他移动。 等他在墙角停下时，冥玖一声轻笑，刚准备开口，下一秒南忧便消失了。 “……”冥玖震惊的看着那处，顿时酒醒了一半。 南忧居然在她的眼皮子低下消失了！！ 冥玖连忙起身，跑到墙角，伸手在墙上拍了几下，直到她的手掌都红了起来，那面墙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南忧！南忧！”冥玖张大嘴巴，大声呼喊，眼里也是满满的着急。 “你在干嘛！？”身后裴印的声音徒然响起。 冥玖回过头来，刚要将方才发生之事，复述给他听，但当她目光扫过裴印手上时，一时间像是被人打了当头一棒，喉咙哽塞，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裴印背对着月光，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天色已晚，回房歇息吧！” 冥玖低头看着地面，掩在袖中的手，已经不自觉握成了拳:“你手中拿的是何物？”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裴印瞥了她一眼，将手里之物收进怀中，面色如常:“只是从司命那里拿回来的小物件而已，不值一提。” 冥玖闻言浑身都抖了起来:“小物件？天运簿这种神物只是个小物件那么简单吗？裴印，你疯了！！” 裴印伸手揉了揉眉心，开口时却不是在答她方才问的:“从明日开始你便去找卿渊神尊修习术法吧！何时修为能让我看的过去了，何时再回来。” 冥玖盯着裴印许久，三分心寒，七分失望，最终却是笑了一声，随即离开小院，只留下一句:“原来她在你心里是那般重要啊！” 第十章 南忧再出现，是在第二日午时。彼时冥玖还睡在床上，两眼发直的盯着房梁看。 “喂，你在做甚？”原先就只关了一扇的小窗，随风而开，南忧坐在窗框上，脚尖轻触着地面。 冥玖扭头看去时，一眼便看到了他怀中的东西:“你去哪儿了？” “一个缠满了红线的院子。这猫也是从那里抱回来的。”南忧抚摸着怀里的黑猫，动作轻柔极了，那猫舒服的闭眼缩在他怀中。 “她叫回缘。”冥玖曲起右腿，左腿伸到床边搭着，不知为何，她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回缘听见冥玖说起她的名字，随即睁开眼来，将自己的脑袋搭在南忧的胳膊上，冲着冥玖“喵～喵～”叫了几声。 天界很少有人能叫出她的名字，所以她对这个躺在床上，一脸死气的妖怪，起了一丝好奇之心。 “回缘？” “喵～”头顶传来南忧的声音，回缘抬起脑袋盯着他看，显然不明白他叫自己名字是为何。 南忧见回缘抬头看他，抿唇笑道:“还真叫回缘啊！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呢！” “啧--”冥玖白了他一眼，“你居然会说好听的话，我还以为你那嘴里除了损人的话，就说不出其他了的！” “那倒是你见识短浅，鼠目寸光了。” “……” 司命从天帝那里回来时，回缘已经等在了院中。 “去哪了？” 回缘朝前爪上吐了口唾沫，然后抬起前爪顺着脸上的毛:“被一头白狮子抱走了。” 司命“哦”了一声，回缘放下爪子，坐在地上说道:“那狮子现在在三重天瑶山境中。他看起来和酒卿仙君从人界带回来的那只妖，关系很是要好。” “应是一只灵兽。裴印带回来的小妖怪，倒是挺有意思的，你怎不趁此机会与她交好？” 回缘想起冥玖的样子，“切”了一声说道:“那妖修为弱的很，我才不和她交好呢！” 司命只是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命这种东西，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回缘跟在司命身后，与他一同走到水亭之中:“说起来酒卿仙君，他拿走了天运簿，真的没有关系吗？” 想起这事，司命叹了口气，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天运簿可是神物，不同于命簿，命簿是由司命书写，为他掌管的生物制事造命，而天运簿其上记载着除超脱五界之外，所有生物应有的命运走势。是由天制事造命，不归他掌管。 自他司司命一职以来，此物就放在星命阁中，从来都未曾离开过，裴印为了一己私欲将天运簿拿走之时，他是很反对的，但奈何天帝大人放了话，他也就没法在过问了。 “万事都有其应当承担后果，裴印既然敢拿走，想必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此事现在已经转交到天帝手里，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不必再多说什么。” 回缘自出生起就已经跟在司命星君身边了，他心中是何想法，她自是了解一二，既然不是她们这些人能做主的事，索性便跳到石凳上，在司命星君的注视中，懒洋洋的闭上了眼。 昨日裴印说让她去卿渊神尊那里修习术法，今日起来后，冥玖便真的往卿渊神尊府邸去了。 “你不要总是跟着我！瑶山境里有酒，你自己去喝啊！”路上，冥玖颇为烦躁的频频回头，朝紧跟在她身后的南忧吼道。 对于南忧突然从墙角消失之事，他已经跟冥玖说清楚了，是因为他告知到了裴印的气息，便提高躲起来了，然后独自一人转悠到司命星君的星命阁，将回缘给抱了回来。 “你不在，我一人无聊。你那心上人气息有些奇怪，我不喜和他待在一处。”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南忧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盯着冥玖看。 冥玖直接白了他一眼，初识时，南忧可是集霸气和高冷于一身的，不知何时他竟开始对着她撒起了娇来，惹得冥玖浑身不适，不免加快了步子。 既然裴印说出了那样的话，卿渊神尊那里他自然已经打点好了，所以冥玖去时，并没有多大的紧张感，正因为如此等真的到卿渊神尊府邸时，她反而有些踌躇了。 “吱呀--”一声，一直禁闭着的府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来，一颗小脑袋从门缝中探了出来:“来人可是瑶山境冥玖姑娘？” 虽是在询问，但她语气中并没有多大疑惑的意思，反而让冥玖觉得，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现在不过是在明知故问而已。 冥玖朝那仙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仙姑将头缩回，片刻之后，府门大开:“神尊请姑娘移步仙兽苑，不知这位公子是留下稍等片刻还是与姑娘一同前去？” 闻言，冥玖扭头看了眼南忧，南忧也看着她，眸中点点星光，似是在询问她的意思。 冥玖思索了片刻，随即笑着对仙姑说道:“我这朋友有些认生，还是跟着我比较好。” 南忧眉头动了一下，但仅仅是动了一下，而后面色如常，再没有丝毫变化。 “那既然如此，就不耽误姑娘了。”那仙姑笑着朝冥玖行了一礼，退进门内，抬手拂袖间，府门紧闭，一如她们刚来时那般模样。 往仙兽苑去的路上，南忧变回了原型，冥玖坐在他背上，倒省了些体力。 “仙兽苑是什么地方？” 冥玖正处于神情恍惚中，南忧的声音突然穿进她耳中，吓的她差点从南忧背上跌下来。 “呼……如它名字那般，是个兽类生活的地方。”冥玖伸了个腰，舒服的趴到南忧脖子边上，懒洋洋的说着话。 其实南忧身上的毛，软乎乎的很舒服来着，她上次说那种话，只不过是不想看他得意罢了。 “你要找的那个神尊在仙兽苑做甚？” 冥玖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不瞒你说，这还是我来到天界以来，第一次见卿渊神尊，我上哪里能知道，他去仙兽苑做甚！” “嗯。” 南忧处于原型状态时，有好多表情他都做不出来，就算是做出来了，冥玖也看不懂，所以他说话语气总是平淡的很，让人也听不出丝毫情绪来。 “话说回来，你是灵兽，去了仙兽苑，应该会受到影响吧！” “什么影响？”南忧不解。 “仙兽苑虽说是兽类生活的地方，但照实说，它其实对兽类有抑制作用，那之中尽是驯养兽类的仙子，我怕你……” “我和它们不同。”南忧回过头来，瞥了冥玖一眼，“我可是野生的！” “噗--”冥玖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傻子！这种理由都说的出来！” 南忧晃动了下身体，冥玖慌忙趴好，急吼一声:“南忧，你做甚！” “你太重了，压的我体力不支，走不稳了。” “……” 待两人一路打趣，走到仙兽苑时，门口等待的两位仙子，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但素来教养好的她们，在他俩走过来时，并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不耐烦的意思，倒是让冥玖感到些许惊讶。 “冥玖姑娘是吧？我们姐妹二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现在就引二位进去。” 冥玖点头，伸手扯住南忧的胳膊，和他一同跟在仙子身后，进了仙兽苑。 仙兽苑之中，景色宛如人界的仙山，各种类型的仙兽，在地上撒泼打滚，好不快活。 冥玖见状扯了下南忧，在南忧扭头看她之际，伸手指着远处的一只狮子说道:“你家亲戚。” 南忧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顿时黑了一张脸:“……” 带路的仙子时不时回头看上他们一眼，冥玖神经大条感觉不到，南忧却是每每都能和那仙子来个四目相对，次数多了，搞得那仙子都不好意思再回过头来了。 “南忧，南忧，你说我何时能像神君们一样，可以养一只毛茸茸的仙兽！”冥玖突然一脸期待的看着南忧，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竟丝毫没了这几日不悦的情绪。 南忧一时看的有些愣神，随即反应过来，轻咳一声，笑道:“你一个小妖，修为都还没仙兽高呢！竟还想着要养一只仙兽！着实是异想天开啊！” 冥玖刚好起来的心情，被南忧的话败坏的不剩一点儿:“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吗？！烦人的呆头狮子！” 南忧:“……” 冥玖沉默了片刻，撇嘴说道:“我也想要一只毛茸茸的仙兽。” 南忧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笑道:“仙兽没有，灵兽倒是有一只，就是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冥玖还未开口，带路的仙子便说道:“神尊就在前面，姑娘自行前去吧！” “好。多谢仙子。” 他们停下的地方是在仙兽苑后面的林子边上，按那仙子所说，卿渊神尊就在这林子之中。 “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和我一同进去？” 南忧远远看了林子深处一眼，问道:“会有危险吗？” 冥玖不知他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不会，天界是不会存在危险的。” 南忧闻言笑道:“那我便在这里等你吧！你要认真修习，提高修为，要不然连我都打不过！” 冥玖好笑的问道:“我打你做甚？” 南忧笑而不语。 不知为何，冥玖总觉得此番一行，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突然发生了些许变化，但具体要问她是什么变化，她一时还真说不上来。 南忧在林子边上看着冥玖走进林中，他面上一直带着笑意的，直到看不见冥玖时，那笑意才一点儿点儿消失。 第十一章 走了许久，冥玖都未曾见到林中有除她以外的任何人。她有些怀疑，卿渊神尊会不会是闲来无事，耍着她玩的！ 但事实证明，卿渊神尊真的没有和她开玩笑。 “往左边走，行至林边，再向右，我在溪边。” 就在冥玖腹诽之时，林中毫无征兆的响起一道声音，那声音温和清冷，像是微风抚摸过铃铛，又像夏日水流途经过足面，让人别样的舒服。 照着那生声音指引的方向，冥玖很快就来到了溪边。 “冥玖拜见……”她是低着头的走过来的，待她抬头看向溪边的白石时，刚张开的口又闭了起来。 只见远处白石，一青衣公子躺于其上，墨发长达腰际，披散开来，并未束发，耳边些许碎发随风吹动，遮挡在他脸上，却丝毫未曾影响他的韵色。 公子闭着眼睛，头枕在胳膊上，冥玖停下话时，那道温和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溪水有利于修炼，我教你一套心法，你边在溪边打坐静修吧！” 冥玖点头应下，忽然又想起卿渊神尊此时是逼着眼睛的，便又开口说道:“好。有劳神尊。” 卿渊睁开眼，瞥了她一眼，笑道:“说起来我也闲来无事，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开始吧！” 一刻钟后，冥玖才勉勉强强能记住心法，卿渊神尊教了几遍之后，就又躺会白石上小憩去了，她记得烦躁，脱下鞋子将脚放进水中，一边解暑一边将心法记下。 “星君！星君！院里的红线乱了！”回缘三步并做一步，飞快跑到司命星君的房里，“我醒来刚一出门，就发现它乱了，这可如何是好！？” 司命从弯腰将回缘抱进怀里，笑着伸手顺着她背上的毛:“红线乱了不是有红线仙整理吗？你着急什么啊！？” 回缘窝在他怀里，满脸急切:“仙君，你还是先去看一眼吧！” 司命心中存疑，抱着回缘走出门去，绕过长廊，行至前院，顿时黑了一张脸。 原本好好的姻缘树，不知被那个家伙砍断了树叉，上面所系的红线，尽数落在地上，缠绕在一起，其中还有几条打结在了一起。 “唉！它命中有次劫数，不是你我惋惜，就能改变的！”司命上前轻抚在树干上，将一身灵力仙气灌输进姻缘树中。 “星君，你说会不会是和酒卿仙君拿走天运簿有关？”回缘支支吾吾的问道。 “不可多言！”司命呵斥道。 “是。回缘错了。”回缘低下头，专心扒拉着缠在一起的红线。 冥玖背着心法，在溪边打坐到傍晚。 “今日就找到这里吧，明日再过来。”卿渊神尊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胳膊伸过头顶，懒懒的展了一下，笑着将话传进冥玖脑海中。 冥玖从打坐的状态调整回来，睁眼看向卿渊神尊，他依旧是笑着的，只是那笑意和南忧的不同，只笑到了唇角。 “卿渊神尊慢走！”冥玖起身行了个礼，等卿渊神尊离开后，她才垂着背，慢悠悠的原路返回。 南忧还趴在他们分开的地方，巨大的虎头枕在前爪上，一只红蝶从林中飞出，在他头顶盘旋，南忧伸出一只爪子，在头顶绕了几下，那红蝶受惊，远远的飞开，冥玖伸手，它便落在了冥玖手心。 南忧目光是随着红蝶的飞舞轨迹移动的，在它落下时，自然就看到了冥玖:“修炼的如何？” 冥玖手指微动，红蝶离开她的手心，朝远处飞去:“还好，学了心法。你一直都在这里待着吗？” 南忧起身走到冥玖面前:“嗯。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冥玖诧异的往后退了一下:“平常千百般的不愿，今日这是怎么了？” 南忧哼道:“那你是上来还是自己走回去？” 冥玖哪有不坐的道理，连忙飞身坐到南忧背上，笑眯眯的说道:“当然坐了，走吧！” 小院的门紧闭着，冥玖回去时直接从地窖中拿出来了几坛酒，和南忧一起坐在桃树上喝酒。 “你不去看看裴印吗？”南忧躺在树叉上，侧过头来看着冥玖。 “不去，他在忙，我不想去打扰他。”冥玖仰头喝了口酒，随口答道。 “得了吧！你是怕见到他为别人上心的样子吧！”南忧折了根树枝，摘下片叶子，指尖施法将叶子扔到冥玖眼上。 也许是被风吹的，冥玖眼角有些红。 “南忧，你修为如何？有天界的仙君修为高吗？” 南忧一愣，不解道:“你问这个做甚？” 冥玖笑道:“无事，只是好奇而已。” 南忧白了她一眼:“那我偏偏不满足你的好奇心。” 冥玖撇嘴:“切，小气！” 月上树梢，冥玖还坐在树上，酒坛子在树下堆积了好多，她手里还抱着一坛，抬头赏着月。 南忧去了雪林，他变回原型，在雪里行走，若不仔细看，就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他今日其实并不是一直待在和冥玖分开的地方，期间他还去了一趟星命，那乱掉的姻缘线就是他干的。 原本他去时并没有烦躁的感觉，可一到星命阁内，他的心就被扰乱了。 姻缘树上姻缘线，姻缘线连白首缘。 南忧看到了自己的红线，当然也看到了红线另一头连着的人，他自命清高，以前看到那些被“情”字所困扰的人，他都不齿的很，现在他当然也不能容忍他的红线连着人。 他不想和那些为情所困的人一样，他觉得自己可以和命抗争，所以他将姻缘树劈断，将红线绕到了一起。 但是命哪有那么容易能改变的！ 冥玖躺在树叉上，躺着躺着竟然睡着了。 南忧回来时，冥玖怀里还抱着酒坛子，他飞身上树，将酒坛子拿走，掷到了树下。 “还真是傻子，睡觉都不知道回房间吗？” 冥玖吧唧了下嘴，动了动身体，南忧慌忙伸手，护在冥玖腰际，怕她掉下去。 过了许久，南忧手都伸的困了，冥玖也再没有任何动作。 “要不就留你在这里睡觉吧！”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的，但他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南忧弯腰将冥玖抱进怀里，飞身下树，往冥玖房间走去。 第十二章 在将冥玖放到床铺上时，南忧脚尖不小心碰到了床脚板，登时响亮的声音响起，南忧眉头紧蹙，低头看着怀里的冥玖，生怕她醒来看见这幅场景。 但越是不希望发生的事，就越容易发生，冥玖在声音响起时，睫毛轻颤，持续了许久，就在南忧觉得她已经又要睡着时，冥玖却是睁开了眼睛。 “……南……你这是做甚？！”原本她是想叫南忧名字的，但视线触及南忧的脸颊，那个即将脱口而出的“忧”字，最终被她生生憋了回去。 “我……”南忧脸上出现了以往他未曾出现过的绯红，红的即近滴血，与那日在一重天，蔺鹿的脸色有的一拼，甚至过之而无不及。 他俩还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冥玖被他抱在怀里，面上不适，伸手遮住脸咳嗽了一声:“还不打算放我下来吗？” “啊，抱歉！”南忧注意手上力度，小心翼翼的将冥玖放到床上，“见你在树上睡着了，我又不能放任你冻死在外面，所以才……” “口嫌体正。”冥玖嗤了他一句，随即躺好翻了个身，“我要休息了，请便。” 南忧闻言眉头不自觉就凑近了距离，往日他和冥玖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般，类似于相看两厌，以前他不曾觉得有什么，今日却是在冥玖赶他离开时，心生了不悦之意。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冥玖的侧脸在这片柔光中显得格外好看，她只是闭上了眼，并没有睡着。 自她说出“请便”二字之后，就一直屏息侧耳，时刻注意着南忧那处的声音。 不过等了许久，她都未曾听到南忧离开。 卿渊神尊今日教她的心法，她早已烂熟于心，此时躺在床上默念了两句，冥玖顿时觉得眼界耳距增强了许多。 就在她想试试眼界能看到多远时，一直静默在床前的南忧，轻声开了口:“你认识裴印多久了？” 冥玖不明所以，没有回答。 下一秒，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了她的肩头:“我知道你没睡，和我说说话吧！从认识到现在，我们还没有认认真真的交谈过一次！” “五年。在过一个季节，就六年了。”冥玖起身转过身来，认认真真的答道。 不知为何，她觉得南忧有些不对劲，她方才居然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失落的情绪。 南忧站的笔直，依旧是放她下来时站的那个位置，他隐在月光之外，冥玖盯着他看了许久，丝毫没看见他现在是何表情。 “你真的心悦于他吗？还是这五年来，滋生出来的依赖感？” 冥玖低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冥玖，裴印现在在做什么，你很清楚不是吗？他做那些事都是为了别人，你又是作何想法？” 南忧站的地方离床还有一段距离，他说话时又往前走了一步，脸刚好从暗处露出，月光将他的表情照射的格外清楚。 眉头紧皱，面有愠色。 “遇到他之前，每一日我都过得浑浑噩噩，自他出现那一刻，我觉得我的生命里多了好多意义。他待我温柔，让我知道这世间还有人在意我，尽管不知那是他真心还是假意，但毕竟因为他的出现，我才有了后来的生活，所以，我想我是心悦于他的。” 冥玖回答的话很多，她一字一句的说道，足以让南忧听的清楚，不知何时，他便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待冥玖说完，他轻笑一声，说道:“早些休息，明早我就不陪你去找卿渊神尊了，睡吧。” 说着他便转身，眨眼消失在屋内。 冥玖坐在床上，茫然的盯着他方才站的地方，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眉头蹙到了一起，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第二日一大早，冥玖开门出来，径直走过裴印的屋前，出门往卿渊神尊的府邸走去。 裴印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内，一排排珠串从梁上落下来，在快要触到地面时，停了下来，在裴印面前徘徊了许久，最终凝聚成一个人形，站在那儿。 不过，这个人形并没有面貌。 “湘儿，你在哪儿？” 一直安静的屋子里突兀的响起裴印的声音，他朝那个人形伸出了手，但那手却颤着，迟迟不敢触过去。 虽然他并没有碰到那人形，但那人形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顿时打散开了，又变回了一排排珠串。 裴印飞快起身想要抓过去，却在迈出第一步以后，快速退了回来。 “湘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一口鲜血喷出，裴印抬手捂住胸口，悲痛欲绝的吼道。 桃树之上，南忧刚看着冥玖离开，没多久就听见裴印的吼声，他瞥了一眼裴印所在的屋子，低声嗤了他一句。 卿渊神尊还未起，冥玖在他府邸外站了一会儿，日头渐渐毒辣起来，她站的有些发困，便靠着门口的石兽，小憩了起来。 一觉醒来，冥玖从卿渊神尊的府邸外来到了昨日的溪边。 “醒了？醒了就快些开始修炼吧。” “嗯？修炼？修什么？”冥玖不解的看向卿渊神尊。 “自然是照着你脑海中多出来东西修炼了。” “嗯？多……”冥玖还是不解，但“多”字刚说出来，一股暖意穿过太阳穴，进入她的脑海中去。 卿渊神尊教起人来，从来都是怎么省事怎么来，能不开口就不开口，能不动手示范就绝不动手示范。 但凡是经过他指点，修为必然大增，因此好多仙家都挤破了脑袋，想要和他见上一面，聊上几句，不过却从来没人能在卿渊神尊不愿意的情况下，见到他本人。 冥玖不知裴印让她来跟着卿渊神尊修炼意欲何为，但不得不说，她要感谢裴印，因为这两日来，她的修为真的增长了许多。 “神尊，你和裴印的关系很好吗？”在打坐期间，冥玖耐不住性子，颇为小心的开口问道。 “很好，但也算不上很好，总之是他有何事，我都会帮忙的关系。” 冥玖点头“嗯”了一声。 “还有……” “嗯？” 卿渊笑道:“你既跟着我修习，那我自然算的上是你师父，以后有事唤我师父即可，不必再喊我神尊了。” 卿渊躺在巨石之上，面朝着他，背晒着阳光，他撤去了术法，额上有些许细汗，看起来分外撩人。 冥玖呆了片刻，随即笑道:“是，师父。” 第十三章 跟着卿渊神尊修习了一个月，冥玖修为“蹭蹭蹭--”直线上升，她周身萦绕的妖气，开始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微弱的仙气。 “师父，我想向你打听些事，可以吗？” “嗯？何事？”卿渊睁开眼来，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茗……师父可还记得茗湘仙君？”冥玖思索了一番，掂量着开口问道。 卿渊闻言笑意消失了一半，看向冥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微妙:“你可是想知道那茗湘现在何处？” 冥玖摇头:“不是。我是想知道裴印以前和她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如我想象中的那般要好。” 卿渊坐起身来，转眼来到冥玖所在之处，他脱了鞋袜，将脚放进溪水中，这才开口说道:“我第一次见茗湘时，她给我的感觉就非比寻常，那时她是作为茗族族宝的存在，体内并无多少修为，但我却从她身上感觉到了磅礴的仙气，不过那仙气只存在了片刻，从那之后，我便没再感受到她体内有丝毫仙气。” “裴印第一次见她时，我就在旁边，那时他可能不知，在他看见茗湘的那一瞬间，他眼神亮的很。再然后他们便认识了，从认识到相知，不过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裴印便来找我了。” 卿渊神尊抬头闭着眼说话，他面上表情随着他说的话变化着，冥玖盯着他的脸，仿佛那时裴印来找卿渊神尊时的画面，显现在了她面前。 荷花满池，池边水榭，微风拂过，满池荷花摇曳，好不漂亮。 水榭之中，蓝袍仙人未束长发，侧躺其中，他面前的石桌上，几碟糕点围着一壶酒摆着，还丝毫未动。 远处一声仙鹤长鸣，他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来伸手拿了块杏仁酥饼，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卿渊神尊！卿渊神尊！”仙鹤之上有一人影，此时正抱着仙鹤的脖子，往这边快速飞来，那人口中还喊着“卿渊神尊”这四个字。 水榭之中那蓝袍仙人依旧细嚼慢咽的吃着手中的杏仁酥饼，在他即将到水榭外时，抬头看向那人:“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那人嘻嘻哈哈的从仙鹤上跳下，蹦哒着跳进水榭，在他旁边坐下，伸手拿过他方才喝酒的杯子，倒酒喝了起来:“卿渊神尊，我想求你帮个忙，不知你意下如何？” 卿渊神尊将最后一口酥饼放进嘴中，笑着说道:“你倒是先将要我帮忙的事说出来，我判断了之后，再做定夺！” “哎呦，如果是很麻烦的事，我怎么会来找你，我要求你这事，对于你来说就是动动手指那么简单的！” 卿渊挥手拂过石桌，登时一只空酒杯，出现在桌上:“裴印，我若是不帮你你又待如何？” 裴印顿时哭丧着脸，撇嘴说道:“我自是不敢有何为难，但……” 卿渊见他一脸为难的模样，笑着问道:“说吧，什么事？” 裴印瞪大眼镜，又仔细回忆了遍卿渊神尊方才说的话，随即笑逐颜开，抬头说道:“茗族的那个族宝，就是茗湘，你可还有印象吧，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茗湘而来。” “哦？”卿渊挑眉看着他。 “我想让她跟着你修习！” “最终我会同意茗湘跟着我修习，是在裴印软磨硬泡的情况下应下的，从那以后，茗湘便跟着我学习心法术法，修为也如你现在这般，增长的极快，很快她就脱离了族群，成为了仙君。” 冥玖听的仔细，卿渊神尊说的，与她从裴印口中听到的所差无几，后面的她已经不想再听第二遍了，所以她便咳嗽了声，打断了卿渊神尊的话:“师父，我何时能渡劫化仙？” 卿渊瞥了她一眼，笑道:“以你现在的状态，化仙想都不要想，眼下你要做的便是将周身的妖气尽数转化成仙气。” 冥玖见话题成功转移，便笑着问道:“那师父，如果我将妖气全部转化了，是不是就能化仙了？” 卿渊伸手在她额间一点:“那是自然。” 冥玖抬手捂住额头，埋怨道:“师父，我之前的心法还没学牢固呢，你怎么又给了我一套！？” 卿渊起身回到巨石上躺好，笑话她道:“就你这懒惰的样子，还想化仙，根本就是白日做梦，依我之见，你还是先把你这懒性子改了吧！” 冥玖撇撇嘴，不情愿的应道:“是，师父。” 南忧今日一日，都躺在桃树上乘凉，他时不时从地窖里取出几坛酒，一边喝着一边注视着裴印屋里的动静。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日冥玖刚离开时，裴印在屋内吼了几声外，此后再没有丝毫声音传来。 “喵～喵～” 正当南忧闲来无事时，回缘出现在了房檐上，她颇为懒散的趴在那儿，冲南忧“喵喵”叫着。 “小猫，过来。”南忧伸出食指朝她勾了几下，“哦，我记得你叫回缘是吧。回缘，过来。” 回缘盯着他看了许久，又等了许久，确定了冥玖不在之后，她从房檐上一跃而下，三两下跳上桃树，扑进南忧怀里。 “喵～” “哈哈，你这小猫真有意思！” 方才回缘迟迟不来，是因为何故，他已经猜到了，冥玖刚告诉他这猫灵的很时，他还想一只猫而已，再灵能有他灵嘛，现在看来，是他太过于自大了！ “回缘，回缘，找回丢失的缘分吗？”南忧抬手抚在回缘背上，一下一下给她顺毛，“你的主人为何会给你取这个名字啊？” 回缘抬头看了他一眼，“喵”了一声，心道:“你问我，我从哪里得知啊！” 从她被司命星君带回来时，这个名字就已经跟随着她了，自她会说话开始，她问了司命许多问题，但偏偏从未想起来问问，她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现在被南忧这么一问，她回去后一定要缠着司命问个清楚！ 冥玖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她瞥了眼还躺在树上的南忧，又看了眼裴印的屋子，随后一言不发的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十四章 回缘还是没有问司命星君她名字的由来，因为她回去时，司命星君已经去了下界。 “星君何时回来啊？”回缘抱住卿渊神尊的腿，死活不松爪。 卿渊神尊正慢悠悠的坐在星命阁里喝茶，半日前，司命星君到他的府邸找他，不由分说的将他拉到星命阁，随后只说了句“待在这儿，等我回来。”转身便消失在他面前。 “丑猫。”唇瓣轻启时，说的便是这么两个字。 “再说！！”回缘登时放开卿渊的腿，只久后爪着地，浑身炸毛的人立起来，“不许说我丑！” 一个白眼瞥来，回缘当即老实了下来，屁股着地，坐下委屈的低着头:“星君都没说过我丑，你凭什么老说我丑，我哪里丑了？” 卿渊伸手在她背上拍了一下:“我说你丑，你就是丑。如果你修为比我高了，倒是也可以说我丑，我不介意。” “你！！”回缘猛的站好，冲着他咬牙切齿。 卿渊从喉咙里“嗯？”了一声，回缘忙收回表情，语气欢快的说道:“神尊你最好了！修为最高了！回缘觉得你比天帝都厉害，都……” “闭嘴！”卿渊将茶杯重重置于桌上，冷冷的看着她，“回缘，司命应该跟你说过，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你怎么就老是没记性呢！嗯？” 回缘被他吼得一愣，随即听到他后面的话，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在天界与人界一样，王便是最大的，其余的全是臣子，回缘贸然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若被那个仙家听到了，报到天帝耳中，她便难逃魂飞魄散的下场。 回缘在想明白的一刹那，忙幻化成人形，“扑通--”一声，膝盖着地:“神尊，回缘知道错了，回缘知道错了，还望神尊念在回缘年龄小不懂事，饶过回缘这一次！” 回缘化作人形的样子很美，有烟花女子的风情，有江南女子的柔情，更有书香门第的内在气质，如果她站在人群里，根本不会有人能想得到，这样的一个姑娘，竟然是一只猫。 卿渊食指放在茶杯边沿，来回摩擦，许久都未开口说话。 回缘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司命星君曾经告诉过她，在这天界她谁都可以惹，唯独一人除外，那便是这卿渊神尊，世间修为最高之人，天帝与他相比只是头衔大而已，其余的并比不过他。 这卿渊神尊，脾气古怪，他可以笑着勾勾手指让你魂飞魄散，也可以冷着脸救你于危难之中。 回缘记得当时司命星君跟她说的是，如果能从卿渊神尊面上看出他生气时，那多半是他故意的，实际上他并没有多生气，但如果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摩擦身边的物件时，你就要小心了，因为这才是他真正生气时的样子。 当时回缘心里想的是，自己怎么可能会惹到他，所以便当做耳旁风，没过几日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现在想来，她真想回去狠狠的抽当时的自己几巴掌！ 今日天好的很，也蓝的很，外面吹着的都是和煦的风，本该热的回缘，此时身体冰冷，牙关打颤，从来没有那一刻她是这么渴望司命星君能回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卿渊神尊依旧没有开口，回缘跪的腿都没有知觉了，又不能变回原型，便咬牙坚持着。 但是她修为有限，并不能坚持多久，就在她要倒下去时，星命阁门外跑进来一人，笑嘻嘻的跑到卿渊神尊旁边，叫了声“师父”。 “今日怎么来的晚了？怎么？这才一月，你就受不了？想偷懒了？”卿渊抬头看着冥玖，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 回缘跪在一旁吃惊的看着冥玖和卿渊神尊的相处模式，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瘫倒在地，恢复原型。 “喵～” 冥玖听见猫声，扭头瞥了一眼，看到回缘时，笑了下，随即又回过头来，看着卿渊神尊说道:“怪徒弟昨日太过于兴奋，回去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折腾了一夜，天微亮事才睡着，谁承想一醒来就这个点了，还请师父责罚！” 卿渊将她拉过去，坐到他边上，笑道:“罚什么罚，我教你的心法，你可都会了？” 冥玖登时哭丧着脸，嘴唇微抿，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去院里的水亭静修，天黑之前，我去查看，若还不会，就留在星命阁，和那猫一样，缠红线吧！” 突然听到卿渊神尊提到她，回缘打了个颤，有些站不稳。 冥玖闻言瞥了眼，委屈巴巴站在一边的回缘，指着她笑着问道:“师父，我可以带她一起去吗？” 卿渊神尊冷冷的看向她，回缘更是大气不敢出，谁让她方才说错了话，得罪了这天界她最不该得罪的人。 冥玖察觉到卿渊神尊看回缘的眼神很不友善，又想到之前一重天的小仙们说过，回缘总是口无遮拦，便猜到她许是说错了话，惹卿渊神尊不高兴了。 “师父，你不说话，徒弟可就到你同意了！”她走到回缘面前，弯腰将她抱进怀里，边快步往门外走去，便回头保证，“天黑之前，我一定将师父聊的心法都学会！”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在转弯时，回缘从她肩头看了眼卿渊神尊，他竟然没有生气，反而还笑着坐在那儿，伸手给自己添了杯茶！ 看来，冥玖真的很得他喜爱啊！ 回缘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原来酒卿仙君带回来的这只小妖，这般的高大！ 怪不得司命星君在听说她去了瑶山境时，会问她有没有和冥玖交好，司命星君掌命，不会无缘无故的问她这个问题，他会这么问，大概就是要告诉她，一定要和冥玖这只小妖交好！ 她那时还嫌弃冥玖修为低，打心里不想和她有过多的接触，现在想来，回缘又想回去打自己耳光了！ “我要静修了，你自己出去玩吧，记得要离卿渊神尊远点儿，嗯，不妥，我看你还是在司命星君没回来之前，先躲着吧！” “嗯，谢谢！” 冥玖是第一次听见回缘说话，正要和她说上几句话时，回缘便迈着小短腿，快速消失在院中。 “唉，我还是先记好我的心法吧！免得一会儿受罚！” 第十五章 司命星君办完事回来时，已经是三日后了，这几日卿渊神尊都在星命阁待着，连带着冥玖也待在这里。 那日冥玖当真说到做到，天将黑时，卿渊神尊去找她，她已经将心法记牢固了，而且还烂熟于心。 “你资质挺好的，让我想起来了茗湘那姑娘，她同你一般，学的极快，只是有一点儿不同，她没有你悟的透彻，虽然学的快但修为并不扎实。” “那师父，我何时能成仙？”冥玖伸手为卿渊添了杯茶，笑盈盈的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何，她并不在意，她一个小妖也当的舒舒服服的，非要做仙，平白受着约束，还要在历劫时斩断些许情丝，她才不愿意呢！ 会问这个问题，不过是她在没话找话罢了。 卿渊神尊道行可是高深的很，怎么可能看不出冥玖的心思，不过他并没有点破，笑着抿了口茶:“就这么想成仙吗？” 冥玖趴在桌上，头转到另一侧答道:“其实并不是，只是他希望我能罢了。” 卿渊伸手在她头顶摸了一下，笑道:“在你第一次睁眼看这世间万物之时，脑海中想的是何？” 冥玖被他这个问题问愣住了，第一次睁眼看这世间万物之时？那都是多久以前了？五年？十年？她竟有些不记得了！ 那时脑海中想的是何？冥玖静下心来想了许久，最终却依旧什么都没能想起来。 “我不记得了。” 卿渊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冥玖并未注意到:“所生千万年，所经千百年，最后留于世间的，不过仅仅一人记忆而已。” “嗯？” “没事。司命回来了，你先回去吧，明日直接去我那儿找我，记得带壶好酒。” 冥玖还想和他说上几句话，但奈何在卿渊神尊说完他想说的话之后，起身便消失了。 “哎，不想回去啊！” 说来奇怪，自从上次和南忧不欢而散之后，这半年过去，南忧那家伙居然一次都没有理过她！ 每次冥玖回去时，他不是躺在桃树上喝酒，喝的昏睡过去，就是不见踪影。就算是冥玖想和他说上几句话，也见不到他人啊！ 在回瑶山境的路上，冥玖晃悠着晃悠着，停在了一重天。从人界回来后的这些日子，她只顾着静修，增长修为，竟忘了来一重天找蔺鹿他们玩。 “蔺鹿？萧天？你们在吗？”冥玖飞身上了槐树，她边喊着边盘起一条腿坐下，另一条腿便前后来回晃荡，看起来好不惬意。 一刻钟之后，已经许久不见的蔺鹿，拖着满脸不情愿萧天，出现在了冥玖面前。 “他这是怎么了？”冥玖指着萧天，朝蔺鹿问道。 蔺鹿瞥了眼萧天，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便尽量压低声音说道:“被槐卫仙君骂了。” 冥玖积压了好久的坏心情，在听见蔺鹿说出这句话，并且结合着萧天的表情时，她笑的差点儿从树上掉下来。 “行了，你悠着点儿，别摔下来了！”蔺鹿往前走了一步，仰头笑着问道:“要下来吗？” 冥玖笑着摇摇头，避开他所在的地方，在另一边跳了下来:“许久没来了，你们过得如何？修为可有增长？” 原本在一旁，满脸别扭的萧天，抬头瞥了眼冥玖，说道:“我们的修为倒是没什么增长，你的修为可算是突飞猛进啊！” 蔺鹿附和道:“妖气所剩无几，仙气倒是浓郁。” “怎么？终于肯跟着酒卿仙君修炼了？” “没有，不是他。” “那是……”萧天还想要再问，话还没说完，就被蔺鹿打断了。 “冥玖，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冥玖拍了下他的脑袋:“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们了？我今日念你们，念的紧，便来了！不过看来你不是很欢迎我啊？！”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只是了许久，也没将想说的话说出口来。 萧天一扫之前的不快，笑呵呵的对着冥玖说道:“这你可就错怪蔺鹿了，你这大半年不曾出现，他可是日日都会到这里来一趟，盼望着你能来呢！倒是你绝情的很，竟直到现在才来！” 冥玖往萧天那里走了几步，尽量和蔺鹿保持着些许距离:“哎呀，你们也知道我，到这里五六年了，修为一点儿都不见长，眼下好不容易遇到个好师父，我要是再不努力一下，就白在天界待了！” 蔺鹿和萧天一时赶不上她的逻辑，两人对视了一眼，倒是很默契的没有再说什么。 今日一重天许多小神仙，都被槐卫仙君训斥了一通，平日里与冥玖要好的小神仙，许多都不在，冥玖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便随便扯了个理由，离开了一重天。 “听说回缘惹怒了你，因为何故？” 卿渊神尊见到司命星君时，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么一句，他冷着脸，坐在一旁，往司命星君身后瞥了一眼，回缘立马乖巧的跑出来，在司命星君的脚边趴好。 “也没什么，就是说了这丑猫几句，她不开心了，说了点儿胡话而已。” 任凭回缘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卿渊神尊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将这件事带过去了。 “是吗？”司命低头看了眼回缘，随即笑道:“裴印的小妖跟着你修炼的如何了？” “她跟着我修炼的如何，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司命瞥了眼回缘，回缘便老老实实的跑了出去。 “卿渊，你知道的，她……” “无需多言，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如果你有这个闲心的话，不如多劝劝裴印，近几年来我可是越看他越闹心了！” 冥玖在屋里躺到月上树梢，这才磨磨蹭蹭的穿衣起身，开门往酒窖走去。 自她身后，一道身影不紧不慢的跟着，当她取出几坛酒后，那道身影渐渐显现出来，拿过去一坛，抬头就往嘴里灌。 冥玖借着月光看向来人，在看清他样貌时，不免有些发愣。 那人却是心情愉悦，开口笑道:“多日不见，可有想起我？” 第十六章 起初冥玖还以为是南忧，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又生生憋了回去，满脸不置信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柒眼角弯弯，心花怒放的说道:“看来你没把我忘了啊！还算有点儿良心！” 冥玖白了他一眼，径直往桃树下的藤椅走去，等她在藤椅上坐好后，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 白柒紧随其后，躺在另一张藤椅上，一边仰头喝酒，一边笑道:“话说到前面，我可是光明正大来你这瑶山境的，你可不要觉得我是偷偷摸摸进来的啊！” 冥玖抬头看向头顶的桃花，一言不发，等着看他何时说到重点。 说起来，她和白柒也只不过见过一面而已，但不知为何，她总有种白柒跟她很熟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白柒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蹲下身抬头看着她。 “没。”冥玖一时有些恍惚，觉得现在这个场景，她以前好像经历过，但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近来想的太多，精神不佳，所以才会如此的吧！ “……嗯。”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白柒撇撇嘴，有些不开心:“这么久没见，你都不说些想念我的话，只想着问我为何而。冥玖，你不厚道！我可是念你念的紧呢！” 冥玖闻言有些愕然，满脸不置信的看着他:“……我们很熟吗？” 南忧从房里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画面。 冥玖坐在藤椅上，白柒蹲在他面前，笑眯眯的和她说着话。 一时之间，他心里竟有一丝不快。 “如果我说很熟，你会相信吗？”白柒故作轻松的问道。 “……”冥玖没有回答，而是将头转到了另一边。 在南忧出来时，她就感觉到了，已经很久不曾见到，这一眼看去，竟有些恍惚。 “他是何人？”白柒随着冥玖的视线看去，自然看到了南忧，他起身站好，看着冥玖问道。 冥玖轻笑一声，看向南忧:“听见了吗？人家问你呢！” 对于冥玖突然发问，南忧楞了一下，随即凝眉问道:“你又是何人？” 眼看着白柒和南忧两人就要争锋相对了，冥玖轻咳一声，说道:“还是我来介绍一下吧！” 两人同时看向冥玖。 “这位是南忧，”他指着南忧对白柒说道，又指着白柒对南忧说道:“这位是白柒。” 半个时辰后，三人坐在雪林里，脚边是七七八八喝光散落的酒坛，他们各自手里还拿了一坛。 “所以说，是你兄长让你来找裴印的？” “嗯。”白柒喝了口酒，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拆开后伸到了冥玖面前:“糖糕。” “……”南忧朝他手里瞥了一眼。 “好吃吗？”冥玖伸手拿了一个，放到嘴边咬了一口，顿时甜甜的感觉传到她舌头上:“好甜！” 以前裴印让其他仙家给她捎的吃食里，很少有甜食，所以冥玖也很少吃甜的东西，现在吃起来，竟有些喜欢。 “你慢点儿吃，等下次我再来，再给你捎！”白柒看着冥玖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的极其温柔。 白柒看着冥玖时的眼神，南忧在一旁看的清楚，心里也明白的很，他之前见过一次这样的眼神，在他刚来天界那日，在一重天的蔺鹿小仙眼中。 蔺鹿喜欢冥玖，白柒自然也是喜欢的吧！ 冥玖吃完糖糕，打了个嗝，舒舒服服的摸着肚子，靠在一旁的树上:“你去找裴印了吗？” 白柒知道她是在问自己，便答道:“没有。我刚来就碰见你了。” 冥玖“哦”了一声，笑道:“那你去找裴印吧，办事最为重要。” 白柒本想说不急的，但一想到自家兄长劈头盖脸骂他时的样子，就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嗯。好。” 白柒走后，冥玖将他喝剩的半坛酒拿过来，稳稳当当的放在身后，将后背靠在上面。 “这么长时间不见，你跟着卿渊修炼的如何了？” “你觉得呢？”冥玖笑道。 “效果倒是十分显著。好久没见了。” 冥玖扭头瞥了他一眼，笑道:“是挺久没见了。我倒是有些好奇，我每日都在修炼，你每日都在做甚？” 南忧变回原型，懒洋洋的趴在地上，鼻子里“呼哧呼哧--”喷出的热气，让他脑袋周围的都雪化了，不过没过多久，雪就又恢复成原样了。 “在你走的时候醒来，在床上躺到日上三竿，午时躺在藤椅上纳凉小憩，稍晚些便坐在桃树上喝酒。” 冥玖惊讶:“日日如此？不曾厌烦？” 南忧笑道:“日日如此，不曾厌烦。” 两人回去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你今日还要去卿渊神尊那里修炼吗？” 在冥玖即将推门进去时，南忧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嗯？有事？” 南忧摇头:“没有。” 冥玖“哦”了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在她关门时，南忧爽朗的笑声响起，她抬头疑惑的看向南忧，南忧走近她，说道:“你知道的，我不能一直 待在这里，我总有一天是要回山上去的。” “嗯。我知道。所以你想说什么？”冥玖问道。 南忧走她离她还有一步的距离时，才停了下来:“你还念着裴印吗？” 冥玖楞了一下，满脸的无奈:“不然呢？你以为放下一个人很容易吗？又不是像吃饭一样，说不吃就不吃了！你问这个做甚？” 南忧咬着嘴唇，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那你需要多久才能放下？” 冥玖看他有些奇怪，便不想和他继续说下去了，转身就要关门，但手腕却被南忧紧紧拉住了。 冥玖回头:“放手！拉着我做甚！？” 南忧并没有如他所愿的放手，而是胳膊使力一把将她拉出屋来，手上握的更近:“我问你，你要回答。” “有毛病吧你！”冥玖有些恼怒。 “回答。”南忧面无表情。 拗不过他，冥玖烦躁的说道:“这又不是我决定的，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一百年，谁知道啊！” 她的手腕有些疼，南忧收回了些力道，轻轻的抓着她，既伤不了她，也让她跑不了。 就在冥玖想要施法时，南忧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好，那我就在这里陪你百年！” 他的声音闷闷的，却十分清楚。 冥玖不解:“为何？” 南忧这才笑了起来:“我乐意！反正百年之后，你要将他放下！” 冥玖凝眉，面上不悦，大声吼道:“幼稚！” 指尖施法，手腕从南忧手里挣脱出来，“啪--”的一声，房门禁闭。 南忧面上笑意盈盈，在他门前站了许久，这才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第十七章 屋内，冥玖背靠着门，伸手按在胸口。 那里面的东西，狂跳不止，她唇角更是肆无忌惮的勾起，任凭她想尽办法都压不下去。 已经多久不曾有这种感觉，她不知，她只知道以前在她第一次见到裴印，裴印说要带她走时，她这样过。 天彻底亮堂时，南忧穿好衣服从屋内走了出来。 因为南忧的话，加之上能休息的时间不多，冥玖未曾入眠，她躺在床上，睁眼看着房梁，一直到听见敲门声。 “冥玖，你醒了吗？不是要去修炼吗？怎么还不出来？” 听到南忧的声音，冥玖呼吸停滞了一瞬间，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悠悠起身走过去。 开门前，南忧低着头，在冥玖开门那一刻，他迅速抬头对着冥玖笑嘻嘻的叫道:“冥玖！” 冥玖嫌弃的看着他，南忧不知，他方才的表情，像极了久别重逢，孩子见到娘的样子。 “你怎么还没去找你师父啊？” 冥玖穿衣时，将头发穿进了衣服里，她抬手伸到脖颈处，将头发拉了出来:“这个时辰他还未起，晚去一会儿也无碍。” 南忧看着她拉头发的手，很想伸手帮她，但又忍了下来:“哦，原来如此。” 冥玖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平日里无事，起这么早做甚？” 她这么一问，倒是让南忧想起一事，便问道:“白柒呢？” 说起白柒，冥玖也不知，她摇了摇头，扭头看了眼裴印禁闭的房门。 都已经跟着卿渊神尊修炼了这么久了，她早就可以饶过障碍物，看到想看的东西，但她一次都未曾看过裴印的房间。 站了许久，南忧的视线一直在冥玖身上，冥玖察觉到时，回头笑道:“好了，你待着吧，我走了。” 南忧笑眯眯的看着她:“好。” 卿渊神尊刚起来，口都还未漱，冥玖便来了。 “师父！师父，你今日要教我什么？” 卿渊正在整理衣袍，听见她声音时，挥手将门打开，淡淡的说道:“你扰我清梦了。” 冥玖瞥了眼他身后已经整理好的床铺，笑道:“扰了就扰了呗，怎么？你还要打我吗？” 冥玖边说着话，边走过去给他系衣带，卿渊趁机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真是不能对你太好，你现在太放肆了！好歹我也是个神尊，竟然奈何不了你了！” 冥玖吐了吐舌头，笑道:“哪有啊！如果不是师父一直默许，我哪敢这般放肆啊！” 卿渊又打了她一下:“油嘴滑舌！” 今日卿渊又教了她一套心法，冥玖周身的仙气越发多了，修为也可以比得过一个小仙君了，但唯一让她想不明白的便是，为何她迟迟没有历劫！ “师父，我怎么还不能历劫啊？！”在记心法的闲暇，冥玖看着一旁躺在藤椅上小憩的卿渊，万分不解的问道。 卿渊睁开眼看着天，过了半晌，才开口道:“快了。把心法术法都好好练练，省的到时候过不了，还麻烦我去救你！” 冥玖嘿嘿笑道:“不会。绝对不会让你去救我的！”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一年过去，冥玖的修为已经比仙君还要高了，但她一直盼着的渡劫云，却迟迟都未曾出现。 “这是天意，认命吧！反正你现在的修为，历不历劫都一样，很少有人会欺负你了！” “以前也没人欺负我！”冥玖白了南忧一眼，随手扔过去了一块儿小石头，刚好砸到他腿上。 “你找死吗！？”南忧一副恼怒的模样。 “怎么？想打我？你打的过我吗？”冥玖扭头，挑衅的瞪着他。 “那倒不能。”南忧秒怂。 这一年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现在已经发展到了，就算待在一起，没人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或者无聊。 “今日师父说我快历劫了，到时候我做了神仙，要不你这只灵兽就给我当灵宠吧！” 南忧满脸别扭:“我才不要，我可是……” “冥玖，南忧，我又来了！” 南忧的话被提了许多吃食的白柒打断了。 自从白柒和他们喝过酒之后，每隔两三日，他就会来一趟，南忧很是不欢迎他，每次他一来，南忧就黑着脸，不理他。 不过每次白柒一来，冥玖就能吃上许多不同的吃食，除了他有些烦以外，冥玖倒是欢迎的很。 “你怎么又来了！？”南忧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白柒同样回瞪了他一眼，随即看向冥玖，笑道:“我是来找冥玖的！” 冥玖笑着问他:“这次带了什么？” 白柒将纸袋拆开，颇为不好意思:“我觉得人界的吃食你已经吃过一遍了，所以这次带的是花饼，孟婆做的。” 孟婆其人，在人界可是有名的人，冥玖当初还未到天界时，曾有幸见过她一次。 月明星稀之时，正是闹市最热闹的时候。 正值天气炎热，冥玖只穿了一件薄衫，和其他的妖怪幻化的通体雪白的人形不同，她的肤色有些发黄，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四肢也并不纤细，摸起来肉肉的，但并不过于肥胖，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刚好。 冥玖没有原型，所以她没有什么天敌或者习性，唯一算的上喜欢的，便是酒。 她嗜酒，每次下山都喝的烂醉才回去。 可能是酒喝多了，她已经算的上千杯不醉了。 闹市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多，妖怪也多，冥玖挺喜欢待在那儿的，特别是中街有一家“醉喧院”，虽说像它名字似得，喧闹的很，但待在这里，却很有意思。 “姑娘，还是老样子？”刚进门，店小二就迎了上来。 冥玖抛给他一锭银子，笑道:“老样子。除去我花掉的，剩余的都赏你了。” “好嘞！姑娘，楼上请，靠窗的位置给您留着，小的这就去取酒菜！”小二接住银子后，笑的眼睛都眯到了一起。 冥玖看着他快步走到后院，笑着上了二楼。 “姑娘，请留步！” 第十八章 在走到最后一阶时，身后陌生男人的声音传进冥玖的耳中，冥玖停顿了一下，不过并没有转身，如果那人并不是在叫她，她转过去，不是就有些不妥了！ “姑娘，请留步！”那人眼看着她要离开，忙又出声叫道。 见他又叫了一次，冥玖这才回过头来，一脸茫然的指着自己:“公子是叫我吗？” 那人点头如捣蒜:“是。” 他应了一声，快步走上楼梯，在冥玖旁边站住:“姑娘可曾见到一个周身泛绿光的小姑娘？她同姑娘一样，穿着一身墨绿色衣服，不过个头要稍低些。” 冥玖被他问的一脸懵，但看他不像是在找茬，而是真真正正在找人时，冥玖便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看看自己有没有见过他说的姑娘。 但许久过去，却是徒劳无功，她并没有见过那个姑娘。 通过冥玖为难的表情，那人很快判断出了她想说话，忙摆手道:“无事，无事，姑娘不必介意，我再去找找就是了。” 冥玖腼腆的笑了一声:“十分抱歉。不过，你为何会找我问？”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伸到冥玖面前，摊开了手心。 刚开始冥玖还有些不解，但视线落在他手心时，她就立马了然了。 只见那人手心，一团绿色的火焰，随着火焰的燃起，他周身散发出淡淡的仙气。 幽冥鬼火！ 正当冥玖发愣之际，那人对着她笑了一下，还没等冥玖反应过来，便消失在她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这人居然敢施法离开，冥玖着实被他惊到了，其次对他的身份也好奇的很，因为在他没展示鬼火之前，冥玖一直都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她在“醉喧院”待了很久，不知喝了几坛酒，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 “姑娘，不知可吃好喝好，天就要亮了，小店也要打烊了。若是扫了姑娘兴致，明晚再请姑娘喝酒赔罪。” 冥玖抬头，看到是“醉喧院”的老板时，她笑道:“清煊，我都来这么多次了，你怎么还如此生分！” 清煊没有理会她，转身就走。 冥玖扫了眼桌上的残渣狼藉，起身下楼，在出门之前，还不忘回头喊了句:“清煊，我走了！” 天还是暗着的，看起来还有一两个时辰才能亮起来，往日“醉喧院”关的晚的很，今日不知为何，居然提前关门了！ 街道上的小摊还热闹的很，冥玖走到其中一个小摊边，买了一份炒糕，边走边吃着。 她走路一直散漫的很，也从来不会注意躲避来往的行人，正当她往嘴里塞炒糕时，后面跑过来一个人，直接将她的炒糕撞到了地上，还撞的她一个踉跄。 情急之下，她竟忘了使用术法稳住身形，就在她要摔倒时，一双手臂牢牢的将她圈住，等她站好后，那人迅速放开，往后推了一步。 “姑娘，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响起，冥玖抬头，果然是在“醉喧院”叫住她那人。 “没事。”她扭头看了眼已经彻底散落在地的炒糕，复又回过头来，“你不是找人吗？找到了？” 那人指了指她身后，略带歉意的说道:“方才撞到姑娘的这人，便是我要找的人。” 冥玖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如他所说，那姑娘穿着和她一样的墨绿色衣衫，个头稍低些，周身泛着绿光。 直到冥玖认识白柒之后，才得知，冥界之人在不能控制自身气息时，周身都会泛着绿光，以便起到保护主人的作用。 不过当时，冥玖还并不知晓。 “撞到了人，还不过来道歉！”那人声音温和，但却有种不可抗拒的感觉。 那姑娘忙小跑过来，满脸歉意的看着冥玖:“姑娘，对不起，是我冒失了！” 离得近了，冥玖才看清楚她的样貌，娥眉杏眼，唇红齿白，四肢纤细，腰肢更是盈盈一握，与之相比，冥玖顿时觉得自己走着丰腴了。 眼看着小姑娘就要哭出来了，冥玖慌忙说道:“无事无事，诶，你别哭啊！” 说着说着小姑娘的泪就流了下来，冥玖手足无措的看向那人，那人笑着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小姑娘立马抱住那人的腰，哽咽的说道:“白哥哥，人界一点儿也不好玩，我要回家！” 那人轻柔的拍着她的头，安抚她道:“好，阿亦乖，等下哥哥就带你回去。” 说完他看向冥玖笑道:“给姑娘添麻烦了，阿亦年龄小，这是她第一次来人界，还请你多多见谅。” 冥玖道了声“无事”，随后眼看着那人将小姑娘抱起，一步步走远。 风将他们的话带到冥玖耳边。 “好了，过两年都要做孟婆了，不能总这么哭鼻子，要不鬼差会笑话你的！” “管他们做甚！只要白哥哥和小白哥哥不笑话我就行了！” “阿柒会笑话你的！” 等等！阿柒？白柒！！ 回想到这里，冥玖猛的想起，小姑娘称那人为白哥哥，她扭头问道白柒:“冥帝大人，也就是你哥哥，是不是在孟婆小的时候，带她去过人界？” 白柒颇为不解:“你问这个做甚？” 冥玖花饼也顾不得吃，又问道:“孟婆是不是叫阿亦，她是不是称呼你兄长为白哥哥？” 白柒睁大眼睛，惊道:“你怎么知道！？” 天啊！冥玖心里惊了一下，原来以前她不仅见过孟婆，还见过白柒的兄长，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冥界之首，幽冥冥帝！ 小十年过去，孟婆已经成了一个亭亭玉立妙龄少女，不再是那个撞到人，道完歉就哭鼻子的小姑娘了。 而且冥玖还吃着她做的花饼，冥玖想起那日被她撞掉的炒糕，冥冥之中，也算是她还了回来吧！ “冥玖，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是怎么知道的？”白柒缠着冥玖非要从她口中听到答案。 冥玖没有搭理他，反倒是南忧伸手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 “你做甚？！”白柒怒道。 南忧看着他，笑嘻嘻的说道:“不做甚，只是看你不顺眼罢了！” “……”白柒默然。 第十九章 卿渊神尊来瑶山境时，冥玖正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南忧起的早，此时正躺在院里的藤椅上晒太阳，卿渊走过时，他睁开眼睛瞥了一眼。 卿渊对于南忧来说并没有像白柒那样讨厌，他是冥玖的师父，所以南忧会在心里暗示自己，要多敬重他几分，如果做不到那就不理会好了。 所以，南忧在看到是他时，毫不犹豫的重新闭上了眼。 卿渊在冥玖房门前站住，抬手敲了几下门，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睡梦中的冥玖，听的清清楚楚。 “冥玖，为师有件重要的事要同你讲，你如果醒了，就快些出来，为师在院中等你。” 说完，他不急不慢的走到南忧边上，坐在了藤椅上。 自他坐下之后，南忧就有些躺不安稳了。 “你怎么认识她的？” 南忧正要睁眼起身时，卿渊的声音传进他耳中，于是乎，他便借着卿渊的话，睁开眼，坐了起来:“我帮过她。” 回答的简单明了。 卿渊抬眸，眯起眼睛，盯着他看:“然后呢？” 南忧笑道:“然后她就带我来天界了。” “嗯。”卿渊没再继续问下去，因为他知道，南忧不想和他多说任何关于冥玖的事。 没想到啊！他这个徒弟，倒是招人待见的很啊！ 冥玖在卿渊敲门时，就醒了过来，只是并未出声，她知道她就算不说话，卿渊也能清楚的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修为高深之人，当真是可怕的很！ 她屏息听了许久卿渊和南忧的对话，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又闭上眼躺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磨磨蹭蹭的出门。 “吱呀--”冥玖开门走了出来，“师父，你要告诉我什么？”她说着甚至还作势打了个哈欠。 南忧扭头看着她，她走过去在南忧坐着的藤椅上坐下，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卿渊。 “睡的可好？” 不是将自己要告诉她的事讲出来，而是先问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冥玖还是依旧的笑着:“嗯，睡的很好。” 知道卿渊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南忧很自觉的起身朝外面走去。 “去哪儿？”冥玖在他要出小院门时问道。 “闷的慌，出去转悠转悠，一个时辰后就回来。” 卿渊闻言笑了一下，不得不说南忧聪明的很，他这样说，一方面回答了冥玖的问题，另一方面则换了个角度告诉他，他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和冥玖独处，让他好抓紧时间告诉冥玖要说的话。 待他走了很久之后，卿渊才轻咳了一声，将想说的话，娓娓道来:“上次你不是问为师，你何时能历劫吗？你还记不记得为师是怎么跟你说的？” 冥玖点头应到:“记得。师父你当时说的是，快了。” 卿渊说道:“那其实是为师随口说的，今日我前来找你，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冥玖插嘴道:“何事？” “其实是因为你魂魄缺失了一角，所以历劫云才会迟迟不来，你若是想要历劫，就必须先要把缺失的那一角找回来。” 冥玖起初很惊讶，但很快就接受了，因为卿渊不会骗她，她问道:“去哪里找？” 卿渊默了一瞬，然后抬头看向裴印房间的方向，冥玖跟着他看去，在看到裴印房门时，不解道:“师父是何意思？” 卿渊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留下一句:“他手里有你缺失的魂魄。”其余的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距离这次谈话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这半个月里，无论冥玖怎么问，卿渊还是一个字也不多同她说起。 “南忧，我出去修炼的时候，他屋里可有什么声音传出？” 南忧瞥了她一眼，颇为不耐烦的说道:“就有一次，他大喊了一声，其余就没再听到过了。” 冥玖闻言点了点头，复又问道:“这是何事发生的事？” 南忧眉头皱起，更是不耐:“大概一年前吧，不记得了！” 冥玖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止住了话题，她敢肯定，若是她继续问下去，南忧怕是要翻脸的。 “卿渊神尊那日同你说了些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冥玖从未主动和他说过此事，起初他是抱着冥玖不说他便不问的态度的，可今日她问了裴印的事，他便忍不住问出来了。 “也没什么，只不过说了关于我迟迟未历劫的原因。”冥玖觉得将这事告诉南忧，并没有什么不妥。 南忧和她面对面坐着，闻言抬头盯着她，认真的问道:“什么原因？可以告诉我吗？” 他态度柔和的很，并没有丝毫逼迫冥玖，非要知道这个原因的意思。 冥玖笑道:“发什么疯啊！师父说我魂魄缺失了一角，要想历劫，就必须要把缺失的那角找回来。” “哦？”南忧惊了一下，“那他可有告诉你，你缺失的那角魂魄在哪里？” 冥玖点头，看着他笑道:“记不记得我方才问了你什么？” 南忧茫然的看着她，想了许久，才想起方才冥玖问了他什么:“嗯，记得。” 冥玖看他又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笑的更是欢了:“所以你还是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南忧白了她一眼，将头扭到一边不理她。 冥玖还是笑着，但并不开口，等着他自己想明白，省的她说多了，他又气恼。 过了许久，南忧生着闷气，一直都未曾转过头来，等他气稍消了些时，想起冥玖说的话，登时恍然大悟，忙看向冥玖问道:“你是说你缺失魂魄这事和裴印有关？” 冥玖点点头:“嗯，师父是这样跟我说的，但我再问他时，他却一句都不同我多说了。” 南忧眉头紧皱:“那你是怎么想的？有何打算？” 冥玖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说道:“我也不知。” 南忧默然。 过去许久，两人都未曾说话。 南忧侧过头偷偷盯着冥玖看，她已经和初见时不一样了。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她现在满满一身修为，样貌看起来也有所改变。以前塌塌的鼻子，好像挺起来了些，脸也看起来消瘦了些，与一年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样比，现在的她看起来有韵味的多。 现在的冥玖对于他来说，就像是鲜艳有毒之物，吸引着他靠近，等他一靠近，就释放出自己的毒素。他离的越近就中毒越深，直到深入骨髓，病入膏肓！ 冥玖忽视不了南忧一直盯着自己过于炙热的视线，她轻咳一声，假装坐累了，起身甩了甩胳膊，伸了个懒腰。 “今日卿渊神尊又教了你什么？”冥玖突然起身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新的心法，以及术法口诀。”冥玖坐回去，低头看着脚尖说道。 “嗯。”南忧应了一声。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 冥玖心里乱的很，如果要找回自己缺失的魂魄，就必须要去找裴印，已经许久不见，加之上心理作祟，她并不想去找裴印。 就在她犯愁之际，坐在她对面的南忧，突然起身靠近她，当冥玖反应过来时，南忧已经蹲在她面前，仰着头盯着她看了。 “你做甚？”冥玖一时有些慌乱。 “这个给你。”南忧在她面前摊开手。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将他掌心之物塞进了她口中。 第二十章 异物突然被外力塞进口中，直往喉咙而去，冥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咕咚--”一声，便将那东西咽了下去。 待察觉到口中满满的腥味时，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南忧。 他竟然将自己的心丹给了自己！ 万物集中有言，世有灵兽，其种稀少，千年有一，纯少杂多。用以万年炼出心丹，后可认主，得灵兽心丹者，便为其主。灵兽之忠，至死方休。 冥玖打掉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怒道:“你疯了！” 南忧盯着她的眼睛看，看了许久，才笑呵呵的说道:“别那么惊讶，你之前不也说过想收了我，我现在只不过是如你所愿而已。” 冥玖瞬间哑然。 她之前是有说过，等她历劫之后，让南忧认她为主的话，不过她完全是说着完的，没承想南忧竟然当了真，还真的认了！ “好了，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先下最重要的，是将你缺失的魂魄找回来！”南忧说着勾起唇角，有些不怀好意，“你说是吧？我的主人！” “……” “主人，你这是什么眼神！为何要这样看着我？”南忧将脸伸到她面前，眨眼调笑道。 “……” “主人~，主人~，主……” “闭嘴！”冥玖终于忍无可忍，开口吼道。 整整过去三日，她才从被南忧认主的惊吓中缓了过来。 “哦？你是说那兽认你为主了？”卿渊靠在软榻上，笑眯眯的看着她。 “……师父，你可不能打趣我！”冥玖苦丧着脸，比告诉他之前，更加的愁了。 卿渊与她不同，而是笑的更开心了:“为师哪有打趣你！” “……”冥玖看着他笑的快要咧到耳根子的嘴，默然无话。 卿渊见她不喜的样子，轻咳几声，正色道:“那兽你别看着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但修为不错，以后你能受他护着，也是件好事。” 听他说到南忧的修为，冥玖才想起来问他:“师父，南忧的修为与我现在的修为相比如何，我问他，他总也不说，你知道吗？” 卿渊瞥了她一眼，笑道:“你觉得呢？” 冥玖蹙起眉头:“我不知。” 等从卿渊的住处回来时，冥玖神情有些许恍惚，连南忧何时站到她面前的都不知道。 “你怎么了？发生何时了？”南忧伸手在她面前挥了几下，将她的思绪拉回，“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冥玖眼神怪异的盯着他看:“南忧，你实话告诉我，你修为如何？” 南忧不知她为何会突然问这个，但他想了下，并没有如实回答:“就那样，心丹都给你了，你自己感觉一下不就知晓了。” 冥玖眉头皱的更深了，虽说南忧将心丹给了她，但那只限于主人修为比灵兽高深时，才可以将灵兽的所有情况，知晓的一清二楚。 现在的她并没有那种能力！ 南忧见她还在纠结，他便扯开这个话题，问道:“你今日在卿渊神尊那里修炼时，可曾问出点什么？” 过了许久，冥玖叹了口气，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没有。” 南忧“哦”了一声:“慢慢来，别急。” 冥玖问道:“今日他房间可有什么声响？” 南忧老老实实的摇头:“没有。” “……” “你有何打算？” “等过一段时间吧，我想在增加些修为，若到时魂魄找回来，渡不过劫，就惨了！” 南忧:“嗯。” 冥玖:“过一段时间，我会去找他的。” 南忧笑道:“好。” 冥玖未言。 半月后，冥玖的修为比之前又高了些，卿渊一直在她耳边夸她悟性高，但她却并没有一丝高兴的意思。 “师父，你就告诉我吧，要不你就说一点儿点儿，一点儿点儿还不行吗？！”冥玖趴在卿渊腿边的石头上，六分恳求，四分期待的看着他。 “不行。”卿渊态度坚硬，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 原本告诉她那些就已经是不对的了，要是再告诉她些其他的，司命那家伙还不得追着他打！ “那行吧，我自己去找裴印。”冥玖看他没有一点儿要说的意思，吸了口气，对着他轻笑一声，起身就走。 “……”卿渊无奈的看着她，“别闹小孩子脾气，为师真的不能多说了！” 冥玖回头笑了笑，说道:“没事的师父，我知道，你不必在意。” “你……” “师父，近来几日我可能不会过来了，等渡劫云来的那天，你再去找我，万一我过不去，还能见师父一面。”冥玖还是在笑，“你多保重。” 一夜未眠，第二日一大早，冥玖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股气走到裴印门前，抬起手后却犯了踌躇。 南忧近来很少在她面前晃悠，难得清净，冥玖倒有些不适了。 在裴印门前站了许久，她也还是没能叩响门板。 “唉~”一声长叹出口，冥玖转身就要离开。 “有事吗？” 仅仅三个字，将冥玖的身形定在那里，任凭她怎么使劲，都无法动弹一步。 “有事吗？冥玖？” 许久未曾见到，冥玖觉得他的声音低沉了好多。 “我可以进去吗？”沉默了许久，冥玖试探性问道。 “啪--”的一声，门随风而开，裴印的声音从内屋传来，“过来。” 呼吸紧促，脚步轻飘。 待走到裴印面前时，冥玖觉得自己浑身都生了汗。 裴印消瘦了许多，下颚还生了青渣，细看之下，他的发丝之间居然还夹杂着白发。 冥玖瞥了一眼放在他旁边的东西，淡然的笑了一下，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歇斯底里的问他是不是疯了，她没有多说一句，站在他面前注视了他好久。 “不是有事吗？怎么见到了，反而不出声了？”裴印不知为何，又变成了以前带她来瑶山境时的那副模样，亲切的很。 但他越是这副模样，冥玖就越是不喜，她总是觉得下一秒，裴印就会变脸，将她热腾腾的心，丢进深海中，反复浸泡！ 冥玖扭过脸去，轻飘飘的说道:“我是来找我的魂魄的。” 第二十一章 冥玖说完那句话之后，裴印不解的问道:“什么？你的魂魄？” 冥玖点头应道:“是，我的魂魄。” 见他仍然是一副茫然的模样，冥玖解释道:“相比你也能看出我如今的修为如何，早就已经到了历劫的时候，却迟迟未能历劫。就在前不久我师父告诉我，我的魂魄缺失了一角，而缺失的那一角便与你有关。” 裴印听完之后，这才大致了解了冥玖今日来找他的原因:“但是我也不知你的魂魄在哪儿啊？” 说到这里，他一时有些恍惚，当初带冥玖来瑶山境时，他只看出冥玖适合修仙，竟忘了查看一下她的魂魄是否有异，想来是他疏忽了！ 冥玖皱眉想了很久，最后觉得这事急不得，便和裴印告了声辞，关门离开了他的房间。 往后又过了些日子，裴印第一次从房间出来，彼时冥玖和南忧正躺在藤椅上喝酒。 “冥玖，我找到她了！我找到她了！”裴印大喊着，跑到冥玖面前。 冥玖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脸上满满的笑容，开心到竟忘了冥玖其实并不想听到这个消息。 “哦？是吗？那恭喜啊！”冥玖开口说道，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情绪。 等他冷静了些时，冥玖才看到他怀里抱着一个瓶子，那瓶子中波光粼粼，一团白雾一样的东西被放在其中。 不知为何，冥玖在看到那团白雾时，心口抽搐了一下，很快便又恢复原样，好似并没有过一样。 “南忧，那是何物？”她转向一旁，问一直沉默的南忧。 “魂魄。”南忧轻吐二字，手指缩起来握紧，面上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那里面有冥玖的魂魄。 “冥玖，你看，这是她的魂魄，我用了好长的时间才聚起来了这么一点，但是足够了，足够我找到她了！”裴印即近癫狂的说道。 他现在这副样子，让冥玖想起来她发现桃树上刻的字时，那日裴印的举动，也是去今日这般，红着眼，脸上是说不出的怪异表情。 许是太兴奋了，他将放着魂魄的瓶子，拿到了冥玖面前:“冥玖，你看！这就是她的魂魄，湘儿的魂魄，你看！” 冥玖低头看了一眼瓶子里的魂魄，她想说些什么的，但想了许久，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来。 南忧站在她身后，扯了扯她的袖子，冥玖回过头来，他轻声说道:“抬头，看桃树之上。” 冥玖抬起头，往桃树上看去，一时便移不开目光了。 从冥玖来到瑶山境之时，这里就安静的很，除了她和裴印还有讨酒的仙家意外，基本无人出入，就连仙鸟都不会往这里飞。 但今日却是有些不同，一直沉寂的瑶山境，突然多了许多外来之物。他们盘旋在小院的桃树之上，不叫不闹，好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 南忧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在那团魂魄里感受到了你的气息。” 此话一出，冥玖便知道他说的是何意思，当即扭头，紧紧盯着裴印手中的瓶子。 就在她考虑着要怎样跟裴印说时，一直盘旋在桃树上的外来之物，尖叫一声，纷纷向裴印冲去。 冥玖站在裴印的面前，南忧见情况不妙，慌忙伸手将冥玖拉到自己边上，伸手将她护在怀里。 裴印原本精神就有些恍惚，因此在它们冲过来时，他并没有做何反应，直到发现它们是冲着瓶子来的时候，他才清醒过来，但为时已经晚了！ 瓶子在争夺过程中，摔在地上，立马破碎开来，里面的白雾没了束缚，飘了起来，飘到半空时，它突然停了下来。 冥玖瞪大眼睛盯着它看，它像是有所感应一样，突然动起来，朝冥玖飞来。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 “不！！！”裴印悲痛的吼道。 那白雾径直飞进冥玖的体内，她的身体也紧跟着泛起了淡淡白光。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体温越来越高，南忧很主动的放开手，让冥玖在一旁站直。 那些外来之物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紧跟着卿渊神尊出现在他们身后，静静的看着冥玖。 远处雷声大作，天渐渐暗了下来，随着天暗雷声由远及近，霎时便出现在他们头顶。 冥玖的渡劫云终于来了！ 四肢燥热，心脏冰凉，脑海里翻腾着许许多多画面，冥玖想仔细看清楚，那画面却总是模糊一片。 她听到了卿渊的声音，卿渊有些急切，他说道:“不要胡思乱想，渡劫云在你上方。” 渡劫云？她盼了好久的渡劫云？冥玖不知该作何感受，从魂魄入体的那刻起，她竟然一点儿都不想渡劫了。 卿渊看出了她的想法，以前她会盼着渡劫，不过是因为魂魄不齐全，有些事记不起来，现在魂魄齐全了，就算她还没想起那些事，但心里也会生出抗拒心理的，这不足为怪。 “轰隆--轰隆--”雷声一声盖过一声，眼看着就要降下，冥玖却并没有做丝毫准备。 “卿渊神尊，这是怎么回事？”南忧目光紧紧盯着冥玖这边。 卿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走到裴印面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南忧只看见裴印红着眼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在渡劫云将冥玖卷起来前，冲过去抱住了冥玖。 雷劫降下，直击裴印背部，冥玖被他牢牢护在怀里，没有收到一丝伤害。 随着“轰隆--”声响起，雷劫的威力越来越大，第十二道过去后，裴印嘴角出现了血迹，身形也难以维持的晃动了几下。 “没……没事了！没事了！就快……要完了，湘儿，别……别怕，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半个时辰后，雷劫渐渐弱了下来，裴印身上伤痕累累，但还是用身体护着冥玖，直到他们慢慢落到地面，他才无力的放开了手。 天色恢复如常，冥玖周身的白光消失不见。 她其实一直是有意识的，她知道是裴印护着她历完了劫，在她睁开眼时，裴印已经侧着身子躺在了一旁。 “裴印，谢谢你，我们两清了！” 第二十二章 裴印清醒时，已经是第二日子时了。 他是躺在自己房间里的，不用猜就知道是如何回来的。他抬了下胳膊，还没抬多高，就又无力的放了下去，这么一动还牵连着背部撕裂般的疼痛。 记得他当时历劫时，只有仙君的修为，历完劫，第二日便又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现在他的修为已经快要赶上辽夕神君了，但这次竟然受了伤，想来冥玖的雷劫要比他那时重的多！ 想起冥玖，他便想起进入冥玖体内，茗湘的魂魄，还有冥玖历劫之前，卿渊和他说的话。 卿渊走到他面前，颇为淡然的说道:“她现在的样子，你看到了吧，应当也能看出来，她并不想历劫。” 裴印:“……” 卿渊见他不语，便又继续说道:“你那念念不忘的人魂魄现在在她体内，若是她历不了劫，那魂魄也只有跟着她灰飞烟灭的结果。” 裴印红着眼睛，恶狠狠的扭头看着他，咬牙切齿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卿渊笑了一声，说道:“自然是让你去护着她历劫了。” 裴印现在还能感受到当时自己恼怒的感觉，但当时尽管恼怒，他还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在雷劫降下前夕，当机立断的冲了过去。 他一直不知，在第一道雷劫降到他身上时，卿渊脸上没有了笑意，他冷冷的说了句:“做了错事，自然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在床上休息期间，裴印始终没能想明白，为何茗湘的魂魄会进入冥玖的体内。 三日之后，司命星君亲自前来取走了天运簿，临走之前，还留下一句话，“还想不明白吗？你要找的人，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 冥玖从历完劫后，就回了浮黎山，因为走之前的命令，南忧并没有跟来。 离开浮黎山快七年了，在这期间，她只回来过两次，一次是和南忧初见时，一次便是现在。 七年长的很，却又短的很，她从一个修为不高的小妖怪，变成了一个修为高深的小仙君。真的如裴印所说，她成了仙，但让她成仙的，却不是当初信誓旦旦将她带回去的裴印。 裴印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衣冠楚楚，对她笑的温和的玉面郎君了，她也不是那个因为一句话就可以不顾一切的冥玖了。 时间果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浮黎山的温泉水还如以往一般，让她舒服的很，冥玖屏住呼吸，躺进了水中。 “诶！你等等我啊！” 远处的洞口有脚步声传来，冥玖并未理会，隐去衣物，继续躺在水中。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温泉水旁停下。 “你到底要做甚？！”男子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我没有想干嘛，只是想跟着你而已！” 是刚开始冥玖听到的那个姑娘的声音。 “梁生，你就让我跟着好不好嘛！我一定听你的话，我保证！”又是姑娘的声音。 冥玖一听便知道又是话本子里面的老桥段了，无非是姑娘爱慕公子，公子心不在姑娘身上，姑娘便非要跟着公子，决心做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随叫随到，温柔听话的小跟班，最后和公子日久生情的故事罢了。 不过，梁生这个名字，她怎么觉得有些耳熟呢？在哪儿听过？在哪儿听过呢？ 冥玖在脑海中反复寻找这个名字，右手突然猛的拍了一下，对了，在茶楼，那个说书的妖怪，梁生！ 想的太仔细，她竟一时忘了，自己是在水中的，她刚才那么一拍，水面上立马泛起了涟漪，一声闷响也从水中传出，响彻在洞中。 “谁？！”梁生警惕的盯着水面。 那姑娘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时，梁生已经下意识的站到了她前面。 冥玖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竟然蠢到这种地步！ 她捏了个诀，水面恢复平静，并在水面上空设了个结界，她现在躺在水中，总是要防着梁生心中有疑，上前查看的！ 许久以后，冥玖都快要睡着了，隐隐约约听见那姑娘哭了，然后便是跑出去的脚步声。她还在心里想，怎么和话本子里的不一样了，想着想着，肩上忽的一凉，冥玖瞬间清醒。 “啊啊啊！冒犯姑娘了！还请姑娘见谅！”梁生急切的低下头道歉，方才冥玖感觉到的凉意，是他的手。 梁生始终觉得水中是有人的，所以他走上前来，将手伸进了水中，刚好摸到冥玖的肩膀，感觉到细腻光滑的皮肤，他慌忙缩回手，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冥玖睡意朦胧时，一时忘了控制结界，这才使得梁生将手伸进了水中，想来是她的失误。 梁生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所以冥玖便没办法继续待在水里了。 她在出水瞬间捏诀将衣物穿上，待站到梁生面前时，她才发现梁生脸颊直到耳尖都红的滴血，他低着头，并不敢朝她看去。 “姑娘，方才多有冒犯！” 冥玖伸手在他脑袋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将他拍的一个踉跄，梁生稳住身形后，不解的抬头看她。 冥玖笑道:“两清了！” 说完她便捏诀消失在浮黎山，留下梁生错愕的站着，久久不能回神。 在回天界的路上，冥玖突然记起，在她历劫那日，有许多外来之物出现在瑶山境，甚至还帮了她。 那东西奇怪的很，像鸟又不像鸟，像兽又不像兽，每只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一点，便是它们头上都长着两只尖尖小角。 她之前并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又不想去问卿渊神尊，所以也就索性放着不管了！ 魂魄齐全之后，她的脑海中断断续续的出现了许多画面，那些画面给她很熟悉的感觉，她也曾试着强迫自己想起那些画面，但最后都徒劳无功。 回到天界时，她并没有直接回瑶山境，而是去了一重天。 蔺鹿躺在槐树上小憩，冥玖悄无声息的落到他旁边，在她伸手往蔺鹿鼻子而去时，一只手却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第二十三章 “冥玖，你来了！”蔺鹿睁开眼，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嗯。近来可好？”冥玖将手从他手里挣脱开来。 蔺鹿看了一眼，脸上依旧挂着笑，好像丝毫不在意一般:“还好。倒是你过得不错，如今也是仙君了，真好！” 冥玖笑而不语。 萧天最近升了职，忙的晕头转向的，和他一起升职的还有许多小神仙，可以说一重天现在就只有蔺鹿一个人，每日总是闲的赖在树上，好似他就住在那槐树上一样。 对此冥玖有个疑问一直都未曾问出过口，现下见他心情不错，酝酿了一番，便开口问道:“说来我怎么好像感觉你的修为一点儿都没有变化呢？职位也还是刚来一重天时的那个？这么多年了，难道都不曾升过一点儿吗？！” 她这话问出口，气氛有一瞬间凝固了起来，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蔺鹿侧过头看向一旁，淡然的说道:“没办法，谁让我资质平庸呢！你以为我不想升职啊！我可是老想去……”话说到此，他却止住了。 冥玖不解:“想去哪里？” 蔺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呀！可是老想去三重天了！ 凉风习习，华灯初上，冥玖这才和蔺鹿告辞，不紧不慢的往瑶山境飞去。 裴印身上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站在瑶山境界口，等待着冥玖回来。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在寂静的环境下，裴印毫无征兆的开口说道。 话刚落，他身侧的巨石之后便走出来一个人，笑眯眯的走到他身边:“倒是挺敏感的，看来伤已经好了。” 裴印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看都不看他一眼，不耐烦的问道:“你又来做甚？” 卿渊知道裴印还在气，他用茗湘威胁他的事，但他并没有丝毫愧疚，依旧满脸笑意的和他说着话:“我来当然是为了我爱徒啊，不然你以为我来做甚？看你吗？” 裴印冷哼道:“不敢！不过神尊难道就一个徒弟吗？那可真让湘儿伤心啊！” 卿渊没有理会他，在他心里从来都未曾将茗湘当做过徒弟，如果非要说些什么，也不过是裴印拜托他，教了她些无关紧要的术法罢了，所以他根本不会同裴印争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怎么？神尊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早就将湘儿给忘了？可怜湘儿曾经整日讲你挂在嘴边，放在心尖啊！”裴印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冷笑了一声。 “……”卿渊还是不做理会。 但裴印的话，他却是听了进去，特别是那几个字“放在心尖啊”，不知为何他竟有些错愕。 “卿渊，可笑吧！我从第一次见面时就一直爱慕着的人，仅仅见了你几日，便喜欢上了你，这天道还真是不公啊！”裴印满脸的苦笑，随即变的有些狰狞，“不过天道还是公平的，你是喜欢冥玖的吧，但是她好像很喜欢我呢！” 卿渊瞥了他一眼，笑道:“你真的这么认为吗？那你还真是可怜呢！” 裴印被他的话激到，红着眼问道:“你什么意思？” 卿渊见他的模样，笑的更是愉悦:“难道你不知道吗？冥玖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湘儿啊！” 冥玖回到三重天时，远远就看见裴印和卿渊站在瑶山境界口，她想都没想，直接转身离开。 说来奇怪的很，自从那一角魂魄入体之后，她的脑海中多出了好多不属于她的记忆。那些记忆全都是她的视角，而她看到的画面中，出现的最多的便是裴印和卿渊两人，而且她看到这两人是的心情，冥玖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因为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所以冥玖目前为止并不想见到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人。 “喂！你要去哪里啊？” 冥玖停了脚步，回头看着追上来的南忧，她回到天界的那一刻，南忧就已经感受到了她的气息，会追来也不足为怪。 “没地方去，你有什么地方可去吗？”冥玖一边说，一边等着他过来。 南忧走过去直接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不妥，咳嗽了一声，悄悄看了眼冥玖。 冥玖看着他，眼角带笑:“打也打了，气也出了，所以，你又什么地方可去吗？我暂时不想回去。” 妖界和魔界的交界处有一座荒山，传说这里住着上古时期的大怪物，所以从来没有任何一只妖或者魔来过这里。 起初南忧带冥玖来这里时，冥玖是不知道有这个传说的。这里给她的第一印象，虽说没有浮黎山看着让人舒服，但是也没有荒到无人问津的程度，当时冥玖心中还奇怪来着，后来被南忧告知时，愣是惊讶了好久。 “所以这里便是你生长的地方！？” 南忧认真的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冥玖回想起两人初见时，她记得那时南忧说的是，他是从仙山出来的，而且不会化形，但转眼便在她面前化了形，她当时还硬生生没有想起南忧自己说的话，现在再想来，原来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已经在骗自己了！ “我突然不想理你了！”冥玖转身往山头走去。 “诶！主人，主人你不能丢下我啊！主人~”南忧用过于甜腻的语气说道。 认主之后，灵兽是能感受到主人的心情变化以及身体状况的，方才冥玖心情变化甚是不好。 看来她是知道自己在骗她了！ 不管南忧在她身后或者旁边怎么喊，冥玖都不曾同他说上一句话。 等到了山头之后，冥玖借着月光俯瞰着山下，奈何山下浓雾弥漫，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说起来，冥玖作为一只妖，却是一次都没有去过妖界，也从来没见过除了她以外的人形妖，好像这世间就只有她这么一只似得。 现在就更别说去妖界了，虽说她本体是妖，但渡过雷劫以后，便是仙了，就没有理由去妖界了！ 南忧坐在她边上，笑眯眯的盯着她看，刚见面时没有想起来，现在他已经想起来为何会觉得冥玖身上的气息熟悉了，因为他以前在那人身上也闻到过。 那个笑里藏刀，冷若冰霜的狠心女人！ 第二十四章 天亮时，冥玖已经躺在南忧肩上睡着了，而南忧则睁着眼睛，看着山脚下渐渐散去的浓雾。 他以前还在这里是就是如此，晚上山脚下生起浓雾，他便坐在山头小憩，等月亮快要退去时，他就醒了过来，懒散的靠在石头上，一声不响的看着浓雾消散。 冥玖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南忧伸着袖子挡在她脸上，所以她并没有感觉到一丁点儿的热。 “醒了？睡的可好？”南忧笑的开怀。 “……”冥玖越是看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还腆着脸笑的样子，就不想搭理他。 其实南忧是知道的，只是他并不想解释:“山下的浓雾散了。” 冥玖闻言朝山下看去，果真如他所说，浓雾已经彻底散去了，山脚下的景物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要不要转一圈？我带你看看我一直生活的地方！”南忧试探性的问道。 冥玖扭过头瞥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的表情时，挑了下眉，说道:“带路。” 在往山中走时，南忧告诉她，这山是有名字的，是妖魔两界的族人共同起的，叫做“怪噬”。 不等南忧解释，冥玖一听便知，这名字是何意思，“怪”是指这山上有怪物，“噬”则是说会将他们给吃了。 想起一个，冥玖看向南忧，问道:“这山中真的有怪物吗？” 南忧不答反问:“你认为呢？” 冥玖白了他一眼，不作回答。 南忧悻悻地笑了下，说道:“有。只不过并不是像他们所说的那样。” 冥玖不解:“那是哪样？！” 南忧笑的开怀:“那自然是我这个怪物了！” 冥玖:“……” 这山中只有他这么一个兽，这么说也不足为怪，只是冥玖并不想听他这么无聊的话。 他们是月明星稀的晚上来的，虽说月光亮的很，但山中的景物还是没有白日里看的清楚。现在看清楚后，这荒山也就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荒芜了。 在距离山头不足一里的地方，有一个小山洞，南忧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她点点头，跟在南忧身后走了进去。 山洞洞口爬满了藤条，冥玖勾了下手指，藤条立马散开，外面的光照射进去，洞里猛的亮了起来。 “这是何物？！”冥玖疑惑的看向南忧。 “灵石。对那些修仙的凡人有益，对我们无效。”南忧伸手在石壁上扣下一块，伸到冥玖面前。 冥玖觉得新奇，弯腰近距离盯着他手里的灵石打量，一个呼吸之后，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目瞪口呆。 那块原本老老实实躺在南忧手心的灵石，已经随着冥玖的呼吸，进入了她的体内。 “额……”两个人看着对方许久，最后冥玖先出了声，“你不是说它对我们没用吗？” 南忧一脸呆滞，明显也是很不相信的模样:“这……我也不知道啊！” 先前他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来这个山洞的次数也多的数不清，那些灵石确实对他没有一点儿作用啊！ 半个时辰后，他们回到了天界，冥玖坐在南忧的背上，直奔四重天而去。 屠浮老仙刚从天帝那里回来，就被躲在树后面的冥玖，一把拉了过去。 “诶诶诶，慢着点儿！慢着点儿！小老儿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屠浮紧紧拉着肩膀上的药箱，怕拽着他的那人不小心力道一大，他的珍贵药材会洒落一地。 “浮浮，你快帮我看看，我方才吸入了一块灵石，我体质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冥玖抓着屠浮的衣领，一个劲的摇晃。 “我说是谁啊！原来是你这个小妖！放手！我骨头要散了！”屠浮直起腰，伸手想要拍开冥玖的手。 “……”南忧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他来到天界许久，自然而然就知道了些天界的事。屠浮老仙在天界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就连天帝都得敬重他几分，现在冥玖居然抓着他的衣领，极其不雅观的大吼，这着实让他惊的很！ “冥玖，快点儿给我放开！”屠浮被她晃的起了脾气，声音冷厉的吼道。 冥玖被他吼得立马松了手，她换做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浮浮~” 屠浮打了个冷颤，别说屠浮了，南忧都听的浑身不舒服。 冥玖见屠浮无动于衷，也不嬉皮笑脸了，她正色道:“听说灵石只对人类有用，但是我将她吸收了，你是我最为熟悉的仙医，所以我想让你帮我看一下。” 屠浮白了她一眼，扣住她的脉:“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冥玖轻声笑了下，低下头看着他认真把脉的模样。这小老头，还和以前一样，嘴硬心善的很。 四年前，冥玖因为好奇进了雪林，当时她的修为说是没有一点儿也说的过去，连个基本抗寒的术法都不会施，在里面冻的打颤，却始终都没有原路返回的念头。 等到裴印发现她时，她已经躺在雪林深处的小雪洞一个多时辰了，裴印原本是想将她直接带回瑶山境的，但他发现冥玖已经冻的僵硬，没有意识了，随即慌忙改道去了四重天。 当时找的仙医，便是屠浮老仙。 因为救了她一命，所以冥玖便喜欢与他亲近，平日里来四重天的次数也多，久而久之和屠浮老仙也越来越熟悉。 “怎么样？”过了许久，冥玖开口问道。 “……”屠浮眉头紧皱，脸色看起来沉重了许多。 南忧走近了些，他方才站的远，有些听的不太清。 冥玖笑道:“没事，你说吧，我能接受的了。” 屠浮放开冥玖的手，从他肩上的药箱中取出来了一个小红瓶:“把这个喝了，那灵石对你没什么作用，吸进去也无碍。” 冥玖接过红瓶，打量了许久，一旁的南忧问道:“那这药是何作用？” 屠浮瞥了他一眼，眼神意味不明，看的冥玖都忍不住跟着看了过去:“浮浮，你盯着他做甚？” 屠浮:“这是你收的灵兽？” 冥玖点头，笑道:“对啊，怎么样？是不是羡慕的紧？” 屠浮没有开口，对着她传音道:“玖丫头，你要记住，除了自己其他人都要留个心眼！” 冥玖冲他挤眉弄眼了一阵，仰头将红瓶里的药喝了下去。 她知道，浮浮是不会害她的！ 第二十五章 因为吃了药的缘故，冥玖便留在了四重天，屠浮的药院中。 她让南忧去瑶山境先探探情况，南忧满脸的不情愿，最后还是冥玖说出“命令”这两个字之后，他才离开。 屠浮去了后山，冥玖便待在院中等他，顺便偷偷拿些灵丹妙药，放进腰间的纳物袋，以备后患。 待屠浮回来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冥玖趴在院里晾药的架子上，耷拉着脑袋问他:“浮浮，你给我喝的药到底是何作用啊？” 屠浮正忙着将背篓里的草药拿出来，并没有搭理她。冥玖见他不理自己，便心中打定了主意，绝对是不会过去帮他的！ 半刻钟后，冥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走了过去，蹲在地上帮着屠浮将背篓里的药拿出来，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架子上。 “你不是不过来吗？我以前怎么不知你竟是这般善变的！？”屠浮故意调侃她道。 “谁说的！那是你不了解我，我这不是看你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唉，我这人怎么老是这么心善啊！”冥玖被他戳破心中的想法，她并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反而还反过来将自己夸了一通。 屠浮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想点评她这一不要脸的行为！ 天边露出一抹金灿灿的光时，草药才全部摆放到架子上。待最后一株草药放上去时，冥玖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弯起膝盖胳膊搭在上面，累的一言不发。 在四重天看日出，冥玖还是第一次，眼看着散发出温暖阳光的太阳一点点儿从天边露出，她的四肢也跟着越来越暖和。 屠浮进屋里捣鼓了很久，当他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出来时，冥玖已经趴在膝盖上睡着了。 太阳已经彻底脱离了天边，慢慢往西边的方向移去。后山头盘旋着一只外来之物，屠浮瞥了一眼，它立马扑棱着翅膀飞远。 他把冥玖抱进了房里，施法让她张开嘴，将那碗药汁灌了进去，随后在她身上盖了层薄薄的凉被，这才心满意足的关门出去。 院中早就有人等着了。 “小仙参见神尊！”屠浮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一礼。 “嗯。”来人正是卿渊。 待他开了口，屠浮才直起腰来，依旧是那副恭敬的模样。 “她如何了？” 屠浮看了眼冥玖睡觉的屋子，如实禀告:“一如既往，一丁点儿都未曾想起来。” “哦？所以你便让她喝了你的药？”卿渊语气冷的很，面上也是面无表情。 “小仙也是想她能早起记起往事！”屠浮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请神尊见谅！” 卿渊弯腰将他扶起:“屠浮，你这一跪我可是承受不起。我也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若是你那药真的有用，让她早起记起也是好事，毕竟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再等下去我怕是就要累了！” 冥玖睡的很不安稳，睡梦中，她回到了浮黎山，她正在山头喝酒，天边突然出现一行人，其中一人衣冠楚楚，温文尔雅，他笑着问她，要不要跟他回家，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然后画面一转，那人不见了，她所在之地也不是浮黎山了，而是一个有结界的水流边上。 她是在结界里面的，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结界外面出现了好多人，皆为女性，冥玖细细看了一眼，竟全是妖怪。 其中离她最近的那个女妖，一边往结界这边靠近着，一边嘴里还振振有词，不过说的是什么冥玖并没有听清楚。 女妖还没有靠近结界，就被结界泛起的界光，弹得飞了好远，口中当即涌出鲜血，惊得另外几个妖怪慌忙逃窜。 冥玖一脸茫然的看着那女妖的脸，一时间她竟觉得这女妖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还没等她想出头绪来，画面就又改变了。 这次四周的景物变成了瑶山境。 她愣愣的站在酒坊门外，看着里面忙碌着的身影。 裴印正好扭头看来，冥玖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然后等她想要转回来时，裴印站在她面前，笑眯眯的看着她。 “不是说要来跟着我学酿酒吗？怎么来了后，没有一点儿进来学的样子，反倒一脸茫然的站在院中发呆？”裴印声音柔和的问道。 冥玖知道自己是在梦中，现在看到的是那些在她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她没有开口回答，而是扭头东张西望，在酒坊里寻找另一个人的存在。 “啪嗒--”一把折扇落在了她头上。 “找什么呢！我在跟你说话，你怎么这般不专心！”裴印有些生气道。 “……”冥玖抬头看着他。 “诺，这是给你的。”他伸手拉过冥玖的手，将手里的折扇放在她手里，“这是我在人界看到的，回来后便亲手给你做了一把，近来太阳毒辣，拿着遮挡着吧。” 冥玖试探性的问道:“你能看到我？” “哈哈，你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儿，我怎么可能看不见啊！”裴印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东西，面上笑意更甚。 冥玖觉得不可思议，她这次居然变成了其中的一个人物，而不是站在一旁，看着画面一次次改变了！ 过了许久，她才将折扇收下，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便又是一副茫然的盯着裴印看。 冥玖在裴印也不说话的期间，将瑶山境打量了一番，还是和记忆里酒坊周围的景物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裴印站了一会儿，转身又走进了酒坊中去，继续制作着他那香味扑鼻的神仙酿。 冥玖一个人站在那儿，东瞧瞧西看看，突然酒坊旁边的那条灵泉水，映入了她的眼帘。 “你要去哪儿？”裴印扭头问道。 “……”冥玖止住想要往那边赶的布子，回头笑道:“没事啊，我只是随便看看。” “过来尝尝我新酿出来的神仙酿。” 冥玖只能作罢，乖巧的走进酒坊，等着裴印给她盛上一碗神仙酿，好让她尝尝鲜。 等了一会儿，裴印的酒这才算是大功告成，他盛了一碗，递到冥玖面前:“诺，尝尝。” 冥玖接过碗，想要喝一口，但当她低头时，脸上的消意瞬间消失不见。 她在酒的倒影中，看清了自己的脸，和以前裴印给她看过的那幅画像中的脸一样，茗湘！ 第二十六章 神仙酿与神仙醉不同，前者喝起来酒香浓郁，后劲却无，后者则是恰恰相反，但平日里茗湘喜欢的还是神仙醉，为此裴印还专门特制了一种既喝起来味醇，酒劲还依旧存在的酒。 奈何茗湘还没有喝上一口，裴印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冥玖醒来时，卿渊坐在窗口喝茶，听见动静，便扭过了头来:“醒了？睡的可好？” 冥玖眉头紧蹙，还未从梦境中反应过来。 “冥玖，你都记起了何事？”卿渊不再说别的，直奔主题。 “嗯？什么记起了何事？师父，你在说什么啊？”冥玖手肘撑着床板起身，看着他时满脸的茫然。 卿渊笑的意味不明，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笑道:“没事。冥界那小子又来找你了，出去看看吧。” 白柒半躺在药山山脚边，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晃荡着腿。 冥玖放慢步子，尽量强迫着自己不发出声响，奈何在快要走过去时，白柒回过了头来。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白柒立马笑的眯起了眼睛，起身往她身边走去。 “冥玖，我好久没来了，你有想我吗？”他问道。 “……”冥玖直接忽视了他这个问题，视线转向他怀里，那里放着一包酥花糖，因为她闻到了糖的甜气。 “诺，给你，就知道吃！”白柒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怀里的纸包，他将纸包打开，递给了冥玖。 果真是一包酥花糖！ 白柒走后，冥玖在药山待了很久，最后离开时，她回了屠浮的小院，并没有回瑶山境。 想要知道她多出来的记忆是怎么一回事，最好的办法便是去找一趟司命星君，冥玖打算太阳落山后再去，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屠浮正在院子里看医书，冥玖破门而入，一把抢过他的医书扔掉，看了一眼，然后扔的远远的。 “做甚？！”屠浮气定神闲喝了口茶。 冥玖面无表情:“昨日给我喝的药是何药？” 屠浮心中暗喜，她会以这一副表情问他，想必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但喜过后，他心里多的便是些许的愧疚和悔意了！ 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冥玖，曾经是多么的相信的，就算他给她一瓶不知道是何药性的药时，她也会毫不犹豫的仰头喝下去，如今那个玖丫头怕是已经不再了！ “浮浮，师父今日来找我了，你是听命于他的吧！”冥玖在他面前坐下，看着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 “嗯。当初是卿渊神尊带我来天界的，要不然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山头了，所以……所以……”屠浮本想要解释的，但他说到最后却说不下去了。 “所以你便给我喝了“往昔”，好让我记起往昔，是吗？”冥玖紧紧盯着他，“如果我猜的没错，在我睡着后，你还喂我喝了“浮生”，让我做了一个颇为现实的梦，对吧？” “……”屠浮嘴唇紧抿，甚至有些微微发抖。 一阵风吹过，引得远处的树叶“沙沙——”作响，院内，昨晚他们一起摆药的架子，应声而倒，药草被风吹的乱了一地，有些还吹到了他们脚边。 沉默了许久之后，还是冥玖先开的口，她笑道:“浮浮，再给我一瓶“往昔”吧，这次“浮生”就不用了。” 她还并不想把自己和屠浮的关系闹僵。 月上中天，冥玖捏了个诀，上了云头，不急不慢的往星命阁飞去。 早就知道今夜要来客人的司命，抱着回缘坐在水亭里喝茶。 姻缘树早就已经修复好了，但缠绕到一起的红线，却是无论如何都恢复不了原样了。 回缘“吧唧吧唧——”吃着从人界买回来的小鱼干，司命的手一下一下在她背上抚摸着，许是摸的她舒服了，回缘停了一来，抬起脑袋，盯着他看。 “怎么了？”司命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回缘伸出爪子，在挨打的地方摸了几下:“星君，她今夜真的会来吗？” 司命点头应道:“会。” 听了回答，回缘又低下头继续吃着她的小鱼干。 今日他早起时，天运簿突然翻开了，但在他还未靠近时，便又自己合上了。他掐指一算，便算到了今夜冥玖会来找他，所以便早早在此侯着了。 原本冥玖的命格是在运簿中，归属于他，但自从她历劫之后，他就看不清冥玖的命格了，今日天运簿有了指示，想必她的命格已经纳入其中，不归他掌管了！ 说起这个，裴印之前拿天运簿做了什么，他心里也一清二楚，裴印将茗湘的名字强加在了天运簿上，归还时，他还曾看到过，不过早在冥玖历劫那日，那名字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所以，他才会跟裴印说了那么一句话！ 冥玖飞到星命阁上空时，司命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低头给他面前的茶杯里，倒满了茶。 见他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冥玖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 “啊！”回缘惊叫了一声。 司命捏着她的后颈，猛的往旁边的地面上一放，她便毫无防备的，幻化成了人形。 “去将运簿拿来。”丝毫不顾她的感受，司命淡然的吩咐道。 “……”冥玖坐在他对面，静静的看着。 待回缘将运簿拿来时，司命没有伸手:“给她。” 冥玖接过运簿，不懂司命这是做甚，她问道:“这是何意？” 司命笑道:“你先翻开从头到尾看一遍。” 冥玖听话的从头看到尾，看完后反倒更茫然了:“然后呢？” 司命抱起已经变回原型的回缘，还是满脸笑意:“冥玖，你的名字并不在上面，所以你的命现在已经是天命了，不归我管。” 他这么一说，冥玖便恍然大悟了，但她来这里，并不是想看自己往后的命格，虽说来之前她是这么想的，但半路上时，她就改变了主意。 因为“往昔”在半路上起了药效，所以她来这里是想问问自己的以前，而不再是以后。 “星君，我想看看茗湘的命格，可以吗？” “你方才在运簿上有看到她的名字吗？”司命问道。 冥玖回想了一下，摇摇头。 “那么她的命也已经不归我管了。” 第二十七章 再回到瑶山境时，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了。 近来冥玖想起来的事越来越多，不过对于面对裴印这件事来说，她反而更是淡然了。总的来说，只要她一直装傻就没什么问题了。 毕竟在她还未将所有事记起来之前，也没什么想和裴印说的。 南忧自从上次被他强行赶回来之后，两人也就再没有见面。此时冥玖正站在小院门口，他已经站了很久了，但里面却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当她推开门的那刻时，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整个小院肉眼可见的地方，全部都是落叶，原本放在桃树下的藤椅，现在翻倒，滚到了一旁，在它边上还散落着几个空酒坛子，还有些打碎的坛片。 冥玖往前走了几步，转到桃树后面时，嘴巴忍不住张大了，只见从未发生过异常桃树，已有树枝折断，上面的桃花已经枯黄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冥玖走到南忧的房门前，轻叩了下门:“南忧？你在吗？” 毫无意外，并没有人回答。 冥玖又走到裴印门前，犹豫了好久，还未想到要不要敲门时，房檐上一只黑猫跑来，冲着她“喵~”了一声。 是回缘。 回缘夜里就已经到这里等她的，只是因为司命星君告诉她冥玖今日会回来，所以她便来了。 “回缘，你来找我吗？”冥玖飞身上了房檐。 “仙君，我来是有件事来告诉你。”回缘说着幻化为人形。 听到她说这个称呼，冥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来到天界的人，都是要有所身份的，成仙之后，要去天帝那里报到，然后分配职责。 可她自从历完劫之后，一次都没有去拜见过天帝，所以也就并没有职位，只堪堪空落一个仙君之名。 因为平日里并无人叫过她仙君，所以方才回缘叫她时，她一时便没有反应过来。 “说吧，你要告诉我何事？”冥玖在房檐上躺下，看着天上来回飘动的云，等着回缘说话。 “仙君，我要说的事是关于卿、卿渊神尊的。”她想起上次的事，对卿渊神尊还是有些后怕。 “说吧。”冥玖轻声道。 回缘犹豫了一下，这事司命星君之前告诉过她不要管的，但因为冥玖救过她，所以此次她是想来报恩的。 “你是说还是不说啊？我都等的快要睡着了！”冥玖抬起胳膊在脖子下弯曲放好，眯着眼睛问她。 算了！死就死吧！ 回缘咬了咬牙，开口说道:“上次卿渊神尊来星命阁找星君时，我趴在星君腿上浅眠，隐隐约约听见了他们说的话。” “司命，你不用劝我了，这事你只要默不作声就事了，至于怎么做我会看着办的。”卿渊抿茶笑道。 “那你想怎么做？”司命轻声问他。 “裴印必须付出点儿代价，否则太便宜他了！”卿渊没了笑意。 回缘本来就睡的浅，此时听到他说的话，便彻底醒来了。屋内两人都是修为极深之人，所以她也没有装睡的可能。 “喵~”她叫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司命星君。 司命眉头紧皱:“你不能伤害他，天帝那里不会不管的！” 卿渊轻笑了声:“是不会不管，所以我不会动手的，自然有人能伤害的了他。” 司命没有再说什么，卿渊拍了拍衣摆，将杯里剩余的茶喝了下去:“走了。不必送了。” 回缘扭过头去想要看上他一眼，卿渊视线立马转到她身上，对司命说道:“管好你的小猫。” 回缘打了个冷颤，往司命的怀里缩了些。 冥玖听完她说的，将她的话总结了下，无非就是卿渊和裴印有些过节，说会让他受些伤害罢了。 对此她听完后并没有什么想法，淡然的“嗯”了一声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回来之前，她又喝了“往昔”，现在药性发作，她有些头疼。 回缘见她不仅丝毫没有反应，反而还这副模样，她有些着急:“仙君，你不去劝劝吗？” 冥玖听的有些好笑:“我去劝什么？劝谁啊？” 回缘被她问的有点儿懵:“卿渊神尊啊！” “……”冥玖不想理她了。 日落西山，冥玖在房檐上醒来，回缘不知何时就离开了，她躺了会儿，起身坐在边沿，晃荡着脚。 小院还是她回来时的那副样子，杂乱无章，能下脚的地方少的可怜。 冥玖打了个响指，小院瞬间便恢复了原样，只是折断的桃树，她并没有管它，就那样放任着它去了。 方才睡着，她又想起来了些事，全都是和卿渊有关的。茗湘应该是很在意卿渊的，否则她最先想起来的便应该是裴印了。 南忧隐在桃树里，看着冥玖的一举一动。他一直都在这里，只不过桃花的香味隐藏了他身上的气息，因此才没有被冥玖发现。 此时他也不打算出去，谁让之前冥玖要赶他走呢！让她一个人先孤独着吧！ 裴印坐在雪林深处的洞穴里，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三次，第一次是带茗湘来的，第二次是他跟着茗湘和卿渊来的，第三次是他来找冥玖的。 想起冥玖来，他便觉得有些烦心。 起初听司命说起那句话时，他想到了冥玖就是茗湘，但他不信，他不信到卿渊亲口说出冥玖就是茗湘的话，这对于他来说有些残忍了。 冥玖身上没有一点儿湘儿的影子，他也从未觉得他吧茗湘当做了湘儿，所以在知道冥玖喜欢他时，他并没有什么反应，现在想来他竟有些后悔了。 “呦，酒卿仙君好雅兴啊！独自一人坐在这里赏雪呢？” 裴印没回头，回了他句:“裴宣仙君也是好雅兴，竟然跑到这般荒僻之地，欲意为何啊？” 那人轻笑了一声，走进洞穴里来，待他在裴印面前坐下后，裴印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来这里干嘛？不是不与我来往了吗？” “真记仇啊！”，裴宣笑道:“怎么说我都是你兄长，怎么肯能不与你来往啊！” 裴印冷哼道:“说吧，你来做甚？” 裴宣不再和他说笑，正色道:“是舅舅让我来的。” 第二十八章 说起来裴印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个舅舅了，但他知道舅舅总是在暗中帮他，所以就算不见面，亲切感还是有的。 “让你来做甚？”裴印问道。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舅舅刚娶了舅妈之后，日日都要和她吵上几句，然后会一个人去云台那里坐上老半天。” “当然记得了，我还记得当时我们问舅舅总是一个人待在那里做什么，舅舅说他在思念一个姑娘。”裴印想到此处笑了一声。 裴宣也跟着笑了一声:“是啊。我今日来要同你说的，便是关于这事的。” 裴印不解:“什么？” 裴宣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舅舅有那个姑娘的消息了。” 当二人赶到后殿时，帝后紧紧拽着天帝的袖子，不管他怎么使劲，都不放手。 “凰鸢，你放手！我要去找她！”天帝回头冲帝后怒吼道。 “裴连天，你清醒些！她都已经消失这么久了！柒玖还没有回来，你怎么就能确定是她呢！？”凰鸢一步走上前来，手指紧紧扣住裴连天的肩膀。 裴连天身体抖了一下，他一把将凰鸢拥进怀里:“凰鸢，我好怕！我怕她回来又怕她不回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眼看着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转眼便相拥在了一起，裴印拉着裴宣退出了后殿。 “我怎么感觉舅舅、舅妈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好了呢？”裴宣一步三回头看着后殿里，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裴印点了点头，顺带着“嗯”了一声，然后便没有再说话。 卿渊今日都在星命阁待着，司命坐在姻缘树下书写运簿，他便在旁边坐着，不说话，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司命看。 回缘趴在地上，时不时扭头瞥上他一眼，但每次视线在他身上都不敢停留太久。 “小猫，你在看我吗？” 回缘刚看过去，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卿渊逮了个正着。 回缘慌忙低下头，盯着地面，浑身发抖。 “行了，你总是捉弄她做甚！”司命放下笔，弯腰将回缘抱到腿上，“这次是为了何事而来？” “我不捉弄她，难不成捉弄你吗？”卿渊先是嬉皮笑脸的回答了他说的第一句话，说完后，他不答反问道:“我来这里是为何，你还不清楚吗？” 司命瞥了他一眼，怒斥道:“卿渊，你别执迷不悟了！到时候，落得个招人怨恨的下场，你图什么啊！” 他的话已经将卿渊想问的都回答了，他的下场会是如何司命最清楚不过了。 “你不懂，这都是值得的，天道不公，既然这样，那我就得帮她，如果我不帮她，这世间就没有人帮她了。” 南忧从小院里突然出现时，冥玖被吓了一跳。 “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我昨日回来时，怎么都没有见你？”平复下来之后，冥玖问道。 南忧冷哼了一声，实话他当然是不能说的，于是乎他开口便是一句:“你自己赶走走的，我这不是乖乖听话的走了嘛！” 冥玖楞了下，随即笑道:“何时变得这般听话了？我让你走你就走啊？” “……”南忧扭过头去，没有理她。 “你既然听话的走了，那现在为何回来了？” “我这还不是……”南忧适时闭嘴。 冥玖丝毫未曾注意到南忧脸上的表情，她追问道:“还不是什么？” 南忧故作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鼻子一抽一抽的说道:“我会回来，还不是因为想你了！亏我还怕你遇到危险，你这没良心的，见到了我不说想我，是不是还想赶我走啊！” 冥玖被他的话和表情弄的一愣一愣的，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故意的，但她还是走过去拍了拍南忧的脑袋，安慰道:“谁说我不想你啊！我这不是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的吗？委屈个什么劲啊！” 不得不说，她说的话虽然她自己都不相信，但却是有用的。南忧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是继续一副生气的模样:“哼！真的？” 冥玖笑道:“真的！骗你我是……” 话说到一半，右脸上突然传来湿热的感觉，冥玖一下愣住了，直到南忧嘴唇离开时，她才反应过来。 “好了，原谅你了！笨蛋主人！” 裴印回来时，南忧已经带着冥玖去了一重天，他们之间刚好完美的错开了。 蔺鹿今日升职了，这是最近发生的所有事中，最让冥玖开心的了。 “冥玖，你好久没来了，快让我看看，唉，真是的，做了仙君就是不一样，越发好看了！”还没走近一重天界口，萧天就快步走了过来，边走嘴里还边嘟囔道。 他说的话被冥玖尽数听进了耳中，她笑眯眯的问道:“你现在修为如何？应该快达到仙君的修为了吧！” 说到这个萧天就烦躁的很，他的修为是如冥玖所说，已经快达到仙君的修为了，但最近他遇到了瓶颈，迟迟突破不了，这让他很是不快。 听到蔺鹿升职的好消息时，他好不容易将这事放下了，冥玖现在一说，他又记起来了，笑容也在脸上一点儿点儿消失。 蔺鹿眼看着气氛不对，他将萧天推到一旁，笑着问道:“近来如何？” 冥玖也笑了下，回答道:“还好。” 接下来又变回了方才的气氛，南忧在一旁看着他们，冥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从她记起往事开始，蔺鹿、萧天，还有她以前要好的一重天小神仙，都已经和她不亲近了。 “南忧，一直都没有问，你为何会这般执着的待在我身边啊？是不是……也和茗湘有关？”回去的路上，冥玖趴在他背上问道。 南忧打了个喷嚏，在他背上的冥玖晃了一下，很快便稳住了身形。 “为何会这样想？”他问道。 “因为我发现他们都在希望我想起过去，”冥玖的声音很低，低的几乎听不见，“但是过去是茗湘的，不是我的，我是冥玖，浮黎山的冥玖。” 南忧笑了下，突然变回人形，冥玖毫无防备，在以为会被重重摔在地上时，一双有力的胳膊接住了她。 “还是我的主人，南忧的冥玖。”头顶传来南忧特有的磁性嗓音。 他说的话有些奇怪，但冥玖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回去吧，我困了。”她说道。 “好。”他应了。 第二十九章 冥玖是被南忧抱着回去的，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太过于舒服，回去时冥玖已经睡着了。 裴印坐在院子里饮酒，看见他回来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但余光瞥见他怀里的冥玖时，脸色大变，立马起了身。 “谁让你碰她的！给我放下！”裴印大吼道。 “……”南忧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满的不屑。 裴印几步走过去，伸手捏住南忧的胳膊，企图将冥玖从他怀里抱过来，奈何南忧丝毫没有给他机会，捏了个诀，瞬间移到了冥玖房门口。 “妖术！？”裴印大惊失色，他方才在南忧瞬移之时，听见了铃铛的声响，“你不是灵兽吗？怎么会妖术？” 瞬移之术是最简单的术法，不管是仙、妖、魔或者冥界之人，最先学会的术法便是瞬移。 本来瞬移之术都是一样的，但这代妖王，将铃铛声响融合了进去，变成了新的瞬移之术，此后便作为了妖界独有的术法。 据裴印了解，妖界的瞬移之术，除了妖界之人，并不会外传。 南忧没有理会他，用脚开了门。 冥玖在他怀里皱了皱眉头，南忧手移到她背上，往她体内输入了些仙气，冥玖轻轻“哼”了一声，又再次安稳的睡着了。 从冥玖房间出来时，裴印还在院里等他，为何他会知道裴印是在等他，而不是在做别的事情，是因为裴印盯着他的眼神，那恨不得将他撕碎的视线，让他丝毫忽视不了。 “不知裴印仙君有何贵干？如果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南忧伸了伸懒腰，闭眼揉着胳膊，“这胳膊真是酸的很，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裴印咬牙切齿的盯着他，如果眼神能伤人，南忧怕是已经千疮百孔了。 南忧径直从他边上走过，余光瞥了他一眼，看到自己想看的后，心情更是爽快，哼着小曲，往他的房间走去。 冥玖是在噩梦中醒来的，忽的从床上坐起，满身冷汗。 她梦到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那人站在不远处，对着她笑，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感觉，萦绕在冥玖心头，当她想要开口问那人一句时，一张网从她边上掠过，朝着那人迎面而去，等她反应过来时，天地之间一片血红。 直到天边泛白，她都没有再睡着。 “往昔”的药效已经过了，冥玖没有去找屠浮，最近茗湘的记忆，她想起来的越来越多，她开始害怕了，怕全部想起来后，自己就不再是冥玖了。 “咯吱——”房门被人推开，冥玖闻声，闭上了眼。 那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若不是冥玖修为不同以往，她是绝对感觉不到有人走到了她床边的。 现在这个时辰，会不声不响的直接推门进她房间的，冥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南忧，只有他才会这么无聊。 正想着要不要捏个诀，吓他一吓时，那人开口了。 “湘儿。” 是裴印的声音。 冥玖忍着想要捏诀离开的冲动，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真的好像睡着了一般。 “湘儿，我好想你啊！” 不知为何，他说完这句话后，冥玖刹那间便没有了意识。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南忧一直坐在她床边，从太阳出来时到太阳落山。 他今早醒来后，便在小院里等冥玖起床，但等了很久都不见屋里有动静，起初他没有多想，从酒窖里拿出了一坛酒，边喝着边等她。 半个时辰后，冥玖房门传出声响，他抬头看去，只看到一抹影子快速离去，南忧霎时黑了脸，他在空气中嗅到了裴印的气息。 忘了已经有多久他没再有过这种想将人撕裂的感觉，但他忍了下来，径直冲进冥玖房内，在她床边跪了下来。 “冥玖！冥玖！你醒醒！！喂！！！”南忧一把抓住她的手，扯着嗓子吼道。 不管他怎么吼，冥玖都没有丝毫反应。 扣住她手腕，检查了一番之后，确认她无碍，南忧这才放下心来，拉过窗边的椅子，坐在床边守着她。 这一守便是整整一日。 司命抱着回缘站在院里的桃树上，透过窗子，将里面的情景尽收眼底。 “星君，冥玖仙君……啊嚏……这是怎么了？”回缘摸着鼻子问他，期间刚好打了个喷嚏。 司命伸手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给她顺毛:“无事。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回缘想起早些时，南忧进屋之前的神情，皱眉问道:“神君，你可知裴印方才在屋里都做了什么吗？” 司命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正色道:“天机不可泄露。” 回缘:“……” 上次她将她听到的事，告诉冥玖，司命没有责怪她，甚至连提都不曾提起过。 冥玖醒来时，南忧在她床边受得已经睡着了。 刚醒来有些恍惚，她回想到失去意识前，裴印说的话，顿时一阵恶寒。 “还好，现在你又回来了。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就永远陪着我吧。” 失去意识之后，她只是单纯的睡了一觉，没有梦也没有幻境出现。 这让冥玖很是怀疑，裴印今日找她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想了很久，依旧是毫无头绪。 南忧那边发出了声响，冥玖扭头看过去，只见他额上渗出了些许细汗，呼吸也渐渐紧促了起来，看着就是一副做了恶梦的样子。 冥玖将手伸到他边上，轻轻将南忧搭在床头的手握住:“南……咳……” 太长时间没开口，冥玖的声音干涩的吓人，她咳了一声，又开口道:“南忧，南忧，醒醒！” 南忧早在她将手伸过来时就醒了，等她把话说完时，他睁开眼的瞬间，顺带着反过手将冥玖的手，扣在了手心。 “做恶梦了？”冥玖问道。 “嗯。”南忧弯腰将她扶起，“睡的可好？”丝毫没有要提自己梦到了什么的意思。 冥玖借着他手上的力起身，等她坐好后，南忧都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句，再没别的话说起。 第三十章 历劫之后久久都未曾去拜见天帝的冥玖，终于在数月后，风和日丽的一日，被司命星君强拉着，去了大殿。 在行大礼之前，冥玖的心里在强烈的反抗着，让她始终都跪不下去。 “冥玖，见了天帝是一定要行礼的，你可要牢牢记住，莫等到了大殿时犯傻！” 司命路上对她说的话，还一直徘徊在她脑海中。 但她膝盖硬的很，就是跪不下去。 僵持了很久，天帝在上方正襟危坐，司命已经行了礼，在她边上，急切的对她传音道:“愣着做甚！快些行礼！” 冥玖被上方释放的威压，压的有些呼吸不畅:“我……跪不下去！” 司命听完她的话，眼神里满满的惊讶之意:“此话怎讲！？” “我……” 冥玖正要回答，上方突然收起了威压，洪亮中带了些憔悴的声音传来，落在冥玖耳中:“你就是冥玖？” “是。”冥玖低下头，正正经经的回答道。 就算身体排斥的很，但嘴里还是要恭恭敬敬的回答，毕竟没有人会傻到，公然无视天界地位最高，权利最大之人的话。 “抬起头来。” 冥玖听话的抬头看向他，但视线并不敢在裴连天身上停留，只瞥了一眼，就迅速闪到了一边。 “模样倒是生的不错，难怪会让一个像石头一样的人动了恻隐之心。”裴连天话中略带玩味。 “……”冥玖默然。 至于他说的那个像石头一样的人，她并不想去猜，更不想知道是谁。 “裴印已经许久不酿酒了，你既是她带回来的，如今成了仙，便还是跟着他吧！”裴连天眯着眼睛笑了一下，“今后就在他身边做个酒仙，提醒他，帮着他酿酒吧！” “……” 司命在她胳膊上戳了一下:“别愣着，领职啊！” 冥玖这才不情不愿的欠了欠身:“是。” 回去的路上。 “奇怪，他居然没有罚你！”司命盯着她，眼神还是依旧的不可置信。 冥玖瞥了他一眼，情绪停留在方才的不情不愿中:“怎么？很奇怪吗？” 司命点头。 “有多奇怪？” “两年前，有一个刚升上来的小花仙，只是因为回答他时迟疑了一会儿，就被他扔下了云台，永远只能是一朵花，再无其他的可能。” “……” “四年前，裴宣在殿前，因为多问了一句，被他废了两成修为，将裴宣禁足，前不久才放他出来。” “……” “七年前，四重天的药仙，被他打的魂飞魄散，仅仅是因为在给他号脉时，哆嗦了一下。” “……” 冥玖一张脸彻底黑了下来。 “还有我继续说下去吗？”司命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冥玖摆了摆手:“不必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 南忧在瑶山境界口等她，远远看到她时，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怎么样啊？冥玖仙君？” 冥玖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别问，我不想说。” 南忧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道:“主人，带我去人界玩吧！” 冥玖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笑的明媚的脸，点了点头:“好。” 自从被天帝安排了职责之后，冥玖不得已每日都要待在小院，或是跟着裴印去酒坊酿酒，或者和南忧呆坐在桃树下。 “你今日都做了何事？”冥玖从南忧手里接过，他不知从何处摘了的果子，慢悠悠的问道。 南忧靠近了她些，一下一下给她扇着扇子:“等你回来啊！” 冥玖白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话没有几分信任的意思。 “怎么了？你别这样看我啊！”南忧伸手将她的脸扭到了另一边。 冥玖又自己转了回来:“那你这果子是从哪里来的？”她晃了晃手里已经吃了一半的果子。 南忧顿时了然，他打了个响指。 冥玖茫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喵~”回缘从房檐上一跃而下，“仙君安好。” 回缘近来往这边跑的次数是越发的多了。 “你怎么又来了？”冥玖抓住她后颈，让她后爪离地，腾空而起。 “嗯~喵~”回缘将头转向南忧，南忧伸手将她接了过来，对冥玖说道:“你现在吃的果子就是她给带来的。” 冥玖恍然大悟。 怪不得回缘这么喜欢往小院跑，原来是因为南忧的缘故啊！ 日薄西山，冥玖躺在桃树叉上，吹着晚风，闭眼小憩。 不知为何，她觉得近来的日子，过得越发的快了，每日晨起去酒坊酿酒，正午和裴印碰上一面，有时会说上两句话，有时只是相视一眼，然后走开，接下来的时辰，便是她和南忧在小院里度过的。 卿渊没有再出现过，听回缘说他是去闭关了，裴印虽然每日她都会见到，但每次见他时，冥玖的内心毫无波澜，裴印也未曾主动和她说关于茗湘或者以前的事，两人就像是普通的仙缭关系，现如今能将他俩牵扯到一起的，大概就只有各自的职责这一个原因了！ 冥玖每日也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着，一晃多年。 天界云台。 裴连天坐在云台边上，失神地看着妖界的方向。 裴宣远远的在他身后站着，低着头，一言不发。 “宣儿，多少年了？”裴连天突然开了口。 “……”裴宣不知他问的是什么，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十年？百年？还是千年？我都已经快要忘了！”裴连天自顾自的说着，“自她消失那日，我就知道今生再也不会相见了，但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念着她的。” 裴印回过头来，问道:“你说她还记不记得我了？” “……”裴宣头低的更低了，“宣儿不知！” 裴连天叹了口气，并无责怪之意:“罢了。问你也没有什么用，你本就不知道。” 裴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裴宣弯腰想要行礼，被裴连天摆手止住，他只能直起腰，转身离开云台。 等走到裴连天看不到的地方时，裴宣回过头来，深深看了他这个舅舅一眼。 他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丝毫没有往日的威严可言，裴宣叹了口气。 岁月不曾在裴连天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有的只是他自己放不过自己罢了。 冥玖今日从酿酒回来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南忧跟她说话，她也不理，只是呆呆的坐在藤椅上叹息。 卿渊要出关了。 第三十一章 南忧趴在她脚边，耳朵动来动去的，冥玖瞥了她一眼，他便用他那双幽深的眼睛，盯着冥玖看。 裴印这几年倒是一直沉迷于酿酒，与冥玖相处来，没有一丝一毫尴尬的意思，反而会在酒成之时，端去给冥玖尝上一尝。 这不今日又是酒成之时，裴印守在酒坊，冥玖就先回来了，一直发呆到现在。 “冥玖？阿冥？小玖？玖玖？”南忧将脸凑到冥玖面前，“主人~” “……”冥玖白了他一眼，着实受不了他的称呼，“闭嘴吧你！” 南忧“嘿嘿”笑道:“你怎么了？神情恍惚的，很不正常啊！” 冥玖在他脑袋上拍了下，被瞬间变回人形的南忧，一把抓住了手。 “卿渊要出关了。” “他出不出关我不好奇，我倒是很好奇，你想起了多少茗湘的记忆，以至于连尊称都不管，直接提着他的名字叫了。”南忧还是笑着。 “若是我说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你信吗？”冥玖哑然失笑，这是她最不想提起的事了。 南忧看她这副表情，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 冥玖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抬起头对他笑了下，侧过身背对着他，将头靠在他肩头，默然不语。 茗湘对于这世间万物的第一印象，便是虚伪。 她不知自己生于何处，只知道睁眼时，是在茗族，于是乎她就自然而然成了茗族人。 不过因为她没有父母的缘故，在族里就总被欺负。那些人每次都把她打的遍体鳞伤，她还不能说出来，否则他们就会变本加厉，这些她受不起。 八岁时，她第一次感到无助又恶心，无助的是自己弱小的身躯，恶心的是族人虚伪的脸。 “湘儿，来我家玩吧！”听到这话时，她高兴极了，但等她真正到那个女孩子家时，却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她还记得那个女孩子说了句什么，她说，“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才没有人会想和你玩的！快滚吧！” 茗湘就真的如她所说的“滚”了，可渺小无依的她又能“滚”到何处去，最后还是被带了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林边那人笑着问她，还给了她一块桂花糕。 茗湘一时楞了，这是头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 茗湘低下头狼吞虎咽的将桂花糕吃下。 “噗……你慢点吃，是饿了多久啊！”茗祐笑的更是灿烂。 茗湘抬起头呆呆的盯着他，茗祐背光站着，太阳洒下来的光芒，为他渡上了一层金光，茗湘那时的第一反应便是，这大概就是世间最好看的人了吧！ 这一面之后，茗湘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我天劫将至，仙人托梦告知，我族有一族宝，可助我修得仙身，可奈何久寻未果，在我即近放弃时，许是上天眷顾，几日前，竟被我找到了。” 茗湘站在族人扎堆的角落里，安静的竖起耳朵听着他讲话，她今日才得知，原来那日跟自己说话的这人就是茗族的族长，茗祐。 茗湘想的正入神，原本闹哄哄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怎么是她！？” “对啊！怎么会是她啊！真是走了狗屎运！” “……” 安静了许久，人群中有人接二连三的说道。 而且那话显然都是对着她说的。 “湘儿，过来。” 就在不知所措时，茗湘突然听到有人亲切的喊自己，她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那日那张对着她笑的脸。 “我不管从前如何，今后若是有人再对湘儿不敬，就休怪我不客气！”待茗湘走过去时，茗祐握住她的手，对着人群说道。 无人开口。 茗祐指尖施法，威压降下:“都听到了吗？！” “是。族长大人。”人群中齐刷刷的一片声音恭恭敬敬的答道。 自那日之后，再也没人敢欺负茗湘了。 转眼便到了茗湘的及笄日，她起了个大早，跑到茗祐屋前，等着他起床。 她已经盼了七年了，盼着能将自己心里的话告诉给茗祐听，告诉他自己有多感谢他的出现，告诉他自己这几年有多开心，告诉他自己对他有多么喜欢，多么痴迷。 但她从天边亮堂等到日薄西山，都未曾等到他出现。 “轰隆——”天边一声巨响。 身后的房门大开，茗祐不急不慢的从里面走出，途径她时，摸了摸她的脑袋，茗湘想要躲开，却在下一秒听到了他说的话，“我要历劫了，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要照顾好自己。” 一瞬间，所有的不快都没有了，她抱住茗祐的腰，红了眼眶:“今日是我的及笄日，你一定要回来，我……我等着你！” 茗祐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点了点头。 天其实已经暗了下来，但因为电闪雷鸣的缘故，天地之间亮如白昼。茗湘站在茗祐历劫地的不远处，目光没有一刻是离开他身上的。 以人类之躯，受了五道天雷，在最后一道快要降下来时，茗祐身体踉跄了下，险些跪下，茗湘想都没想直接跑了过去，扑在茗祐身上。 “你……过来做甚！快、快些出去！”茗湘没有丝毫修为，茗祐怕她会有意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不出去，我就这样陪着你！你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我知道！”茗湘泪落在他脖子上，使得茗祐身体僵硬了一下。 “轰隆——”第五道天雷降下。 千钧一发之际，茗祐背过手来将茗湘拉下来，抱进了怀里，闭上眼睛等着疼痛来临。 等到周围亮光慢慢消退时，都没有丝毫疼意传来。 “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哪里疼啊？”茗湘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抓住他的胳膊，急切的问道。 “还好。”茗祐打量了她一圈，“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茗湘摇头。 族人渐渐围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茗祐扶起来，茗湘站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 “过来。”茗祐朝她招手。 茗湘走到他边上，还是低着头。 “今日是你的及笄日，诺，送你的。”茗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物，送到了茗湘面前。 茗湘闻言，抬头看去，只见一支花簪躺在他的手心。 第三十二章 这是冥玖记起茗湘的第一段记忆。 冥玖是作为旁观者看到这段记忆的，所以她也清楚的看到了，茗祐在第五道天雷降下时，为何没有感觉到疼痛。 在他将茗湘抱进怀里时，茗湘额间亮起了一道红光，红光逐渐放大，将他们两人护在了一个圈中，天界降下时，全被它阻挡在了防护圈外，所以他才会成功的渡过天劫。 茗祐醒来时，茗湘并不在他身边。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茗湘的及笄日也早就结束了。 “湘儿呢？”他扭头问向身边侍候的人。 “奴婢不知。湘姑娘在您刚回来时，来坐了会儿，说了些话，然后就离开了。”阿晓端过来一杯水给他，然后将他扶了起来。 茗祐喝过水后，屏息在体内探了一圈，历劫之后，他的身体明显有了改变，修为仙气也是实打实的充足了起来。 他已经可以去天界了。 茗湘夜半之时就出去了。 说来奇怪，明明是茗祐历的劫，她却在劫后，觉得自己仿佛刚做了重活一样，浑身酸痛，使不上力气。 现在正是入梦之时，街道上除了几盏人家门口亮的灯之外，再无其他的东西。 茗湘想吃桂花糕了，她心情好时最喜欢的便是桂花糕。但这个时辰根本买不到桂花糕，她是最清楚不过的，至于为何还会来人界，只不过是因为她开心罢了。 茗祐送她的簪子，被她收了起来。从小到大，只要是她珍爱之物，都会藏起来，她害怕会被抢走，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人抢她的东西了，但这个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毕竟喜欢的东西，是要留着一个人慢慢欣赏的。 第一声鸡鸣声响起时，糕点铺子的门“吱呀——”打开了一条缝。 茗湘在铺子旁边的拐角处坐了一夜，此时听见开门声，她却并没有立马就走过去，而是继续闭眼坐在那里。 当鸡鸣声第三次响起时，街道上越来越多的店铺开门迎客。 茗湘这才起身，待活动过僵硬的身体后，缓步走进糕点铺子。 “实在抱歉，小店还没开始迎客呢！”茗湘刚进去不就，店家就听到了声响，慌忙从后屋跑出来。 茗湘听他这话，并没有离开，而是满脸笑意的靠着桌子，现在那儿。 店家原先是低着头的，但见她毫无反应，便抬起头来，打算再说一次。 “客……”刚说出来一个字，待看到茗湘的脸时，要说的客套话就全部收了回去，“原来是湘姑娘啊！进来也不说话，老朽还以为是街坊客人呢！” 这糕点铺子的店家是一个年过半百，满头白发的老人家，数年前，茗湘曾帮他赶走过前来闹事的地痞，将被抢走的为他夫人治病的钱给拿了回来，甚至还医好了他夫人的病。 从那以后，茗湘每每从这里经过，这对老夫妇就会给她糕点，茗湘给钱时，他们还总是不收。 “年伯伯，我是来吃糕点的，然后看看你和年伯母。”茗湘说着从腰间的收纳袋中取出来几株灵药，递到了年老伯手里。 吃过桂花糕之后，茗湘告了声辞，出门后在拐角无人处，隐去了身形。 跟着茗祐这么久，简单的术法她还是会的，捏诀遁地回到茗族，不惊动一人，来到了茗祐房前。 “进来吧，”茗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湘儿。” “你既已历劫成功，是不是就要飞升了？”茗湘推门进去，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我很感谢你。”茗祐从别人口中，已经得知，他是如何躲过最后一道天雷的了。 七年前，他在族人面前说的，皆是胡言乱语，哪有什么仙人托梦，只不过是因为和茗湘投缘，为了不让她再受欺负，所以才说的罢了！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口中胡诌的“族宝”居然真的助他渡劫成功，成了名副其实的族宝。 “谢什么？”茗湘不明其意。 茗祐没有再继续说这事，他伸手摸了摸茗湘的头发:“湘儿，我送你的簪子呢？怎么不见你戴？” 茗湘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收起来了。” 她这样的神情引得茗祐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正午十分，茗湘待在他屋里吃的饭，其实她也早就已经辟谷了，不吃饭也是可以的，但因为能在茗祐身边多待一会儿，她也就没有将这事说出来。 三日之后，茗祐仙身终成，飞升为仙，带着族人一起去了天界。 冥玖和南忧说起这些时，是在被裴印强迫着尝过他新酿的酒之后。 “所以，茗湘是茗族“族宝”这事就是这么来的了？”南忧颇为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嗯。”冥玖点头。 她没有告诉南忧，茗湘额间出现红光的事，所以在南忧的认知里，茗湘成为“族宝”就只是因为茗祐成功渡了劫，这都是她碰巧运气好而已。 “你全都想起来了？”南忧又问了句。 冥玖满脸苦笑，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确确切切是真的想起来了。 南忧眉头皱起，他颇为严肃的问道:“你能确定你真的想起来全部的事吗？” 被他这么一问，冥玖一时间愣住了，这么久以来她都已经习惯自己是茗湘这个事实了，所以她也就自然而然的觉得，她想起来的就是茗湘的全部记忆。 冥玖的确是想起了茗湘的记忆，但她还并没有想起茗湘啊！她不记得自己以前就是茗湘啊！ 此番想下来，她也想不明白南忧问的这个问题了。 “好了，不要再想了，俗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该清楚时就全部清楚了！”南忧见她一直在为难自己，便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嗯，不想了。”冥玖叹了口气，扭头盯着南忧发呆。 她还记得当初南忧跟她闹别扭时，他说的话。 那时南忧问她要多久能将裴印放下，她烦躁的答了句“这又不是我决定的，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一百年，谁知道啊！” 然后他便说道，“好，那我就在这里陪你百年！” 冥玖当时还问他为何，他说他可意，最后还态度强硬的说了句“反正百年之后，你要将他放下！” 转眼百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小半了，冥玖现在心里乱的很，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了。 第三十三章 许是因为她现在有了茗湘记忆的缘故，也许是她本性就是如此吧！ 卿渊在夜色朦朦亮时出了关。 此时的冥玖已经睡着了。 卿渊到瑶山境时，南忧躺在藤椅上喝酒，而藤椅被从桃树下，搬到了冥玖的房门前。 “卿渊神尊。”见他过来，南忧淡淡地叫了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 “她睡了？”卿渊无视掉他的无礼，看着房门问道。 南忧点了点头，继续喝着自己的酒。 月亮之前被隐在云中，天地之间看起来朦胧一片，现在云被风吹走，月光瞬间明亮了许多，照的月下的两人，格外清楚。 桃树下另外一张藤椅，在卿渊转身的那刻，移到了南忧旁边的空地上，卿渊和他并排坐着，也不看地上的酒是哪种，直接拿起一坛，往嘴里倒。 “卿渊神尊，这是我的东西。”南忧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 “哦？是吗？”卿渊轻笑，“你怎么那般肯定这就是你的东西啊？你说会不会有那种可能，就是它之前可能已经是我的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南忧心中怒火跳的老高，但他还是面无表情的坐着，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南忧，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卿渊皱着眉头问道。 “……没有。”南忧极快的否定道。 原本他如果犹豫片刻，卿渊也就不怀疑了，但他丝毫没有犹豫，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说了“没有”，这还怎么可能不让他怀疑啊！ 南忧是灵兽不假，但他的修为如何，卿渊并不知晓，虽然他看起来一副刚出山不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但卿渊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那你以前认识冥玖吗？”他换了个问题。 “茶楼那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南忧答道。 这次虽然他也是极快的说出来的，但还是没有之前说“没有”时，说的快！ 一注香的时间过去，两人自顾自的喝着酒，期间卿渊会时不时问上南忧几个问题，南忧也都答了，但这其中的可信度并不高。 除此之外，南忧没有开口跟他说过一个字。 冥玖睡的很不踏实，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翻一次身，眉头始终都紧锁着，不过却一次都没有醒来过。 卿渊是一直坐到天边微亮才离开的，如果不是感觉到裴印从酒坊回来了，他甚至可以坐到冥玖起床之时。 南忧在他离开后，乐滋滋的起身将藤椅搬了回去，哼着小调回房间去了。 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日上三竿，冥玖才从睡梦中醒来。 裴印今日不在酒坊，她去待了一会，拿了几坛酒，就又回到了小院。 说来奇怪，平日里总是起的比她早上很多的南忧，今日却破天荒的睡了个懒觉，一直到午后才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 “昨夜做甚去了？竟然这般困？”冥玖坐在桃树上，一边晃着腿，一边调侃他道。 南忧白了她一眼，飞身坐到她边上:“你猜我昨夜做甚了？” 冥玖递给他一坛酒:“裴印新酿的，尝尝看。” 南忧从她手里接过了酒，见她对于自己方才问的问题，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便自问自答道:“昨夜我在你屋前喝了一夜的酒。” 冥玖一惊:“此话怎讲？” 南忧没有立马回答，他先是揭开了坛子上的酒封，闻过酒香后，喝了一口，这才开口道:“你师父昨夜来了。” 冥玖愕然:“……” 虽然早就知道了，卿渊会在近几日出关，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猜你应是不想见到他的，所以便将藤椅挪到你屋前，躺那儿喝了一夜的酒。”南忧又喝了一口裴印新酿的酒，不得不说这酒比以前他喝过的都要好的多，才两口下去，他竟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冥玖沉默了许久，直至他半坛酒下肚，她才慢悠悠的开口问道:“昨夜他也在？” 南忧脸上红了一片，眼神也看起来有些迷离:“不然呢！要不你以为我大半夜的不睡觉，在你屋前喝酒闲的慌啊！” 冥玖无言。 南忧又继续说道:“我这还不是怕他直接进屋找你，大、大半夜的，万一……总之影响多不好呀！” 他已经开始大舌头了，说话还颠三倒四的，冥玖认真辨别了许久，才听清他说的话。 裴印这次酿的酒，名为“醉生”，酒劲极大，喝上一两杯都要头晕的，更别说半坛下肚了，南忧喝了这么多，神志不清是很应该的！ 冥玖伸手想要将他怀里的酒坛子拿过来，但被他躲开了:“你做甚？！” 冥玖被他这般模样逗笑，她眯着眼睛说道:“你醉了。” 南忧点头如捣蒜:“是啊！我是醉了！我知道啊！” 他说着又往嘴里灌了满满一口，咽下去时，有些顺着嘴角流出，又顺着脖子流进了衣服里。 “南忧？” “嗯？何时？叫我做甚？” 冥玖伸手指着自己:“我是谁？” 南忧白了她一眼，清清楚楚的说道:“冥玖。一只没有原型的丑妖怪，不过现在已经成仙了，还成了我的主人。” 他说的极清楚，而且说的很对。 正因为如此，冥玖才断定他是真的喝醉了，毕竟已经有好几年，南忧都没有这么说过她了。 冥玖看着他笑了出来，随后将手伸到他面前，用指尖戳了戳他额头，问道:“那你是谁？” 南忧拍开她的手，“哼”了一声，他并不喜欢别人戳他的额头。 “哼什么哼！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啊！？”冥玖故意说道。 南忧清醒时，她如果真的问，他铁定是不会回答的，就算是回答了，那也多半是骗她的。 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她倒是要看看，南忧这酒后吐的言到底真不真！ “谁说的！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了！”南忧被她激到了。 “哦？是吗？”冥玖轻笑。 “我是一头狮子，能一口将你脖子咬断的那种！”南忧张大嘴，同时伸手，做了个猛兽面对猎物时，常有的表情，“你要小心点儿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南、南忧啊！你真是应该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哈哈哈哈哈……”冥玖笑的肚子疼，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南忧醉酒的模样。 她竟然觉得，这样的南忧，有那么一丝丝的可爱，特别是在他做表情时，忘了手里的酒坛，以至于坛子掉落下去摔碎，还吓了他一跳时的样子。 第三十四章 时辰尚早，冥玖身子往后躺在树枝上，她面向南忧，南忧已经睡着了。 冥玖盯着他熟睡的侧脸，想起和他方才的对话。 “南忧，你是在何地出生的？”眼见他神志不清了，冥玖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怕他会摔下去。 “我啊？我出生的地方可无聊了。诶？叫什么来着？啊！“怪噬”，是不是听起来就很无聊？”南忧将身体的重量都放在冥玖的胳膊上，他觉得这样比较舒服。 冥玖笑了下:“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何时出生的？” 南忧摇头:“不记得了。” 冥玖又问:“那你是何时离开“怪噬”的？” 南忧听见这个问题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居然还带了点儿警惕，让冥玖哭笑不得，都已经醉酒了，居然还会对这个问题这么在意，那相必是很重要了。 “你问这个做甚？”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冥玖。 若不是看他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表情，冥玖怕是就觉得他是在骗她的了。 “千年前我曾见过你。”许是见冥玖不说话了，南忧便自顾自的说道。 之后冥玖还想再问他些什么，他却是已经睡着了。 千年前见过她？冥玖从有记忆起的生活算起来也就几百年？那这么说来，他见的也是茗湘了？ 想到这点时，冥玖觉得心口闷得慌，手里的酒坛子中还有多半坛几酒，她喝了一口，在南忧身上设了个屏障，免得他被人扰了清梦，随后便捏诀离开了瑶山境。 “冥玖你来了，不过你来的有些不巧，蔺鹿去人界历劫去了。” 刚到一重天界口，冥玖就被告知蔺鹿不在，她点了点头，问道:“萧天呢？” 和她说话的是槐卫仙君身边的小侍从，叫做诵青。以前刚来天界时，她在一重天第一个认识的还是他来着，但是后来不知为何，诵青便不与她来往了。 今日他能同自己说话，冥玖倒是有些意外。 “萧天在槐卫仙君那里，应该晚会儿就回去了。”诵青盯着她，笑眯眯的说道。 冥玖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你今日无事吗？” 诵青点头:“嗯。无事。” 冥玖没有再说话，既然蔺鹿不在，那她还是先离开吧！ “你要走了吗？” 冥玖才迈了一步，诵青的声音就幽幽地传进了她耳中。 恍惚间，她居然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来些许着急的意思，不由的好笑道:“对啊！你还有什么事吗？” 诵青咬着嘴唇，明显的一副有话说的模样。 冥玖转过身来，站在那儿等他开口。 可直到冥玖没了性子，捏诀离开时，诵青也没有将堵在嘴唇后的话说出来。 离开了一重天，冥玖倒是没有地方可去了。 她不想回去，便在天界瞎转悠，虽然来天界已经这么多年了，但除了她平日里常去的地方，其他的地方她还是不怎么熟悉的。 这不走着走着她就迷路了！ 冥玖现在所在的地方云雾缭绕，中心处是一个不知道通往何处的台阶，台阶右边有一个小亭子，她方才便在亭子里待了会儿，待起身离开时，才发现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台阶的左边也是个亭子，但冥玖好像记得方才过来时，她并没有看见，就只有右边有一个亭子来着。 这倒是有些蹊跷了。 不过冥玖倒是没有好奇心，她左右瞥了眼，反正再找也找不到路，这台阶之上是什么，她还不知道，倒不如先上去看看吧！ 这个想法一出，她很快就行动了。 台阶总共一千阶，待走到最后一阶时，冥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下脚了。 下面已经烟雾缭绕了，没想到上面比下面还烟雾缭绕，缭绕的都看不清哪里是能落脚的地方。 冥玖捏诀想要飞行着在这个地方转上一圈，但很快现实就给了她当头一棒，这里所有术法都不能使用，甚至她体内的仙气都被冻结了。 看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前路一片白茫茫，冥玖试着迈了一步，等了一会儿，周围安静的很，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然后她便大胆的目视前方，往云雾深处摸索而去了。 “宣儿，去阿印那里取几坛酒。”还是云台，还是他常坐的那个地方，裴连天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裴宣说道。 “是。”裴宣应下，转身离开。 裴连天每日无事后，都会来这里坐着，裴宣跟在他身后，静静地陪他在这里待着，时不时陪上他说上几句话，让他不至于那般的孤单。 “都快万年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是不是还在怪我？”裴连天目光柔和，说话的语气也温柔极了，“对不起！都是师兄不好，你回来好不好啊？师兄想你了！” 他不知是在和谁说话，就那样坐着自言自语了很久。 “请问……” 身后传来声响，裴连天回过头去，冷冷地看着来人。 “……这里是哪儿？”冥玖呆滞的将后面的问题问完。 这是什么情况！她好不容易在快被这白茫茫的一片逼疯之前，看到一个活人，心中激动之意还未下去，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裴连天盯着她打量了一番，随后笑道:“哦，原来是裴印带回来的小妖怪啊！你叫什么来着？” 冥玖既没有行礼，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想在最想的，就是立马转身离开这里。 “好像是叫冥玖来着，”裴连天想了片刻，居然将她的名字记起来了，“你来这里做甚？” 她还没有转身就已经来不及了，裴连天紧紧的盯着她，冥玖怕她刚一转身，就会被他立马捏碎魂魄。 “迷路了。”心里想了一大堆话，但开口时就只有这么几个字。 “噗——”裴连天笑出了声。 这一笑倒是把冥玖给笑愣住了。 明明之前见他时，还是一副会将人吃下去的样子，怎么今日再见，竟变了这么多？ “此处是云台。”裴连天招手让她过去。 冥玖老老实实的走过去，被他伸手一把拉的坐在了他边上。 “啊！！”她惊呼了一声，倒是将裴连天吓了一跳。 第三十五章 云台所在之处是在天界边界，属于天界最高之处，在这里可以看到任何想看的地方。 冥玖被猛的拉下时，惊呼一声，吓到了裴连天，他神色有些不爽:“你一个神仙，能别一惊一乍的吗？” 冥玖没好气的盯着他，很想白他一眼，但碍于裴连天的身份，最后她还是忍了过去。 裴宣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自己的舅舅强拉着一个姑娘坐在自己旁边，而那姑娘则咬牙切齿的盯着他，恨不得立马将他给撕碎。 “舅舅，阿印不知去了何处，我便随便拿了几坛。”在他们身后看了许久，裴宣终于鼓起勇气，迈步上前。 冥玖和裴连天同时回头，裴连天接过了那酒，揭开酒封，低头闻了下:“还不错，应是新酿的。你先回去吧！” 裴宣“啊？”了一声，扭头看了眼冥玖，随后行礼告退。 裴连天又拿了坛酒，将酒封揭开后，递给了冥玖。 冥玖其实很不想接的，因为裴宣拿的酒，好死不死全都是“醉生”，要知道瑶山境那个喝了半坛的人，可是现在都还没醒呢！ “怎么？不接吗？我可是听说你嗜酒的很呢！”裴连天维持着那个姿势，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冥玖在醉酒和生命之前，丝毫没有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她突然后悔“探知新世界”的这个主意了！要是早知道上来后，会是这般情景，就算后面有人强压着她，她都不会上来的！绝对不会！ 可惜为时已晚！ “你是第一个让阿印带回瑶山境的人。” 冥玖正想着如何才能少喝点酒，裴连天那边就悠悠然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听了这话，冥玖不知道作何感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乎她便自然而然的喝起了手里的酒。 裴连天余光瞥了她一眼，将手里的酒坛子伸过去，和她的碰了一下:“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很熟悉。” 冥玖皱眉看着他:“……”听他这么说，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茗湘。 “你作为一只妖，有听过你们妖王的消息吗？” “别说妖王的消息了，我连妖界都没去过，也不知道在哪儿。” “啧——，那你活的倒是有些失败。” 俗话说“酒壮熊人胆”，许是喝的酒多了，冥玖和裴连天说起话来，已经没有那份隐隐约约的胆怯了。 “你说你每日都来这里做甚！她又不在这里，想见她的话，那你倒是去找她啊！”冥玖晃着酒坛子，一个劲的往嘴里灌。 对于她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裴连天也不介意，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跟他这么说了。 “你以为我没有找吗？我找了，但是我找不到她。”裴连天说话的语气有些伤感。 “这世间竟还有你天界之主找不到的人！？她去哪里了？这般难找？”冥玖已经彻底满嘴胡话了。 裴连天叹了口气，若是知道她去了哪里，那他早就找到了，重要的是，他并不知道啊！ “唉！”冥玖也跟着他叹了口气，“要不怎么说这世间唯有爱字最是磨人呢！” 南忧醒来时，已经是夜半三更之时了。 “冥玖？” 醒来后没有看见冥玖，他便起身叫了一声，但是很显然并没有人回答他。 桃树下摔碎的酒坛子还在那儿碎着，南忧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喝醉了。 将狼藉收拾好后，他闭上眼打算感受下冥玖所在之处，好去寻她，但当他眼睛刚闭上，还没开始时，冥玖就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南忧立马迎了上去，下一秒他眉头紧皱，面上有些怒意，“你和谁去喝酒去了？！” 冥玖浑身酒气，走起路来也有些摇晃:“你怎么知道我是和谁喝酒去了？我就不能自己一个人喝吗？” 南忧红着眼，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冥玖摇着脑袋，想将晕乎乎的感觉摇掉，但却是越摇头越晕了。 南忧眼看着她要摔倒，连忙伸手将她扶好，柔声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冥玖借着他的力站好，憋了一整日的气，彻底爆发了出来:“这里不舒服！”她指着心口的位置。 “我一直以为是我上辈子做了一辈子的好事，这辈子运气好，才会遇上这么多对我好的人，谁承想竟是因为另一个人的缘故，所以你们才对我这般的好！”冥玖吸了吸鼻子，趴在南忧肩头，“我是冥玖，不是茗湘！” 南忧闻言心里一阵刺痛。 他敢肯定冥玖在自己醉酒时问什么了！问完之后，许是他表达的意思不清楚，或者她理解的不恰当，然后这傻子就跑去和别人喝酒去了，还喝的烂醉才回来！ 想到此处，他叹了口气，伸手在冥玖的背上一下一下轻抚着:“乖。睡吧，醒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裴连天在暗处盯着小院里的两人看，裴印站在他身后。 “她这是怎么了？” 裴印咬着嘴唇，面色阴沉，过了好久才说道:“我不知。” 裴连天回头别有深意的瞥了他一眼。 裴印因为太关注小院里的情况，并没有感觉到。 “阿印，你最近都在忙什么？”裴连天挡住他的视线。 “没有。除了在酒坊酿酒，就再无他事了。”视线被挡之后，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 但很明显，他没有说实话。 裴连天轻笑了声:“哦？是吗？那今日我让宣儿来拿酒时，你怎么不在酒坊啊？” 裴印心里“咯噔——”了一声，低头不语。 见他这副模样，裴连天转过身去，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以前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就算你拿了天运簿，我也没说什么，现在你还想干什么啊！” 裴印咬着嘴唇，“扑通——”一声跪在他身后:“舅舅，我想要“拾心丹”！” 裴连天冷哼了一声，抬脚就走，任凭裴印在他身后喊得多么恳切，他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仙君，星君有请。”裴连天走后不久，回缘在他身后现出了身形。 第三十六章 这小猫不知何时就待在这里了，他情绪不稳感觉不到，想必裴连天早就感觉到了，他居然没有因为被偷听而发怒，如此想来，回缘还真是命大的很。 待他和回缘到星命阁时，司命已经等候多时了。 “回缘，你要出去玩，是吧？”司命语气柔和，明明一副她可以自由选择的意思，但却让她拒绝不了。 “是。”回缘说道。 半个时辰后，回缘缩在南忧怀中，跟他抱怨司命:“你看他非赶走出来，否则我就能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了！” 冥玖才睡下不久，南忧守在她屋前，回缘跑过来时，他正躺在藤椅上小憩。 “不知道就不知道呗！你怎么那般急切的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呢？”南忧略带玩味的说道。 “我这还不是想着等我知道了后，可以来告诉你来着，要不然我听他们说话做甚！”回缘听他那副语气跟自己说谎，忙解释道。 看这小猫一下子急起来的模样，南忧摸了摸它的背脊，安抚她道:“好了，别生气，是我的错。不过天都快要亮了，你不困吗？” 他这么一说，回缘打了个哈欠，是有些困了。 “啊哈~我也有些困了。”南忧说着便又重新在藤椅上躺好，“睡一会儿。” 回缘气呼呼的伸着爪子在他肚子上挠了几下，见南忧没有反应，便炸着毛在他旁边蜷缩起来，听着他的呼吸声渐渐入睡。 “湘儿，今日练的如何？修为可有长进？”茗祐在桌边正襟危坐，一边品着茶，一边抬头对着茗湘笑道。 茗湘才从卿渊神尊那里回来，出了一身薄汗，衣衫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她觉得很不舒服。 接过茗祐递的茶一饮而尽，缓解了暑气，她才说道:“练的倒是风生水起，奈何天资愚笨，效果很不理想。” 茗祐又给她续上了一杯:“这事急不得，慢慢来。” 茗湘点了点头，蔫蔫的趴在桌子上。 趴了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茗祐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湘儿啊！你应该快要离开了吧！离开以后一定要开心，还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莫要让我担心！” 冥玖醒来时，眼神有些空洞。 睡梦中梦到的这段事，并没有在她想起来的记忆中出现过。 想了许久未果，冥玖便索性放弃了。她扭头看了眼窗外，阳光透过窗纸照射进来，有那么几道照到床边，还在努力的往她身上爬。 自从练就千杯不醉的技能后，这还是她第一次醉酒。 记忆停留在和裴连天喝酒那儿，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不过想来她也没有说什么胡话，要不然现在她就不是安然无恙的躺在这里回忆昨日了。 “喵~”猫叫声从屋外传了进来。 冥玖一听，就知道是回缘来了。 “吱呀——”她勾了勾手指，门在一声轻响后朝两边打开。 卿渊在来瑶山境是在半月之后。 这日的天色从亮起来时，乌云就已经开始密布，待他来时，那些乌云变得更为阴沉了。 冥玖本是穿着薄衫的，普通的温度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但南忧非强迫着她又加了一件衣服，于是乎她便坐在桃树上，吹着风晃荡着脚丫子。 卿渊进来时，她没有丝毫反应。 酒窖里存的酒被她和南忧喝光了，所以南忧今日去酒坊等着裴印酿的酒成，然后搬一些回来，好重新将酒窖填满。 小院里就她一个人在。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卿渊在桃树下站定，抬头看着树上的冥玖，脸上尽是盈盈笑意。 “还不错。吃得好、睡得好、也过得好，总之一切都好。”冥玖笑着回答他道。 “自历劫之后，你可曾再理会过那些心法，以及术法？” 冥玖觉得有些不能理解:“我都已经历完劫了，为何还要理会那些？” 卿渊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看。 他知道冥玖这是故意这样问的，她自己是知道的，修为是一点儿点儿积累的，不是一蹴而就的，若是要强大，就必须勤奋。 “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冥玖问他。 “为你而来。”卿渊答道。 冥玖白了他一眼，说什么为她而来，怕是为了茗湘而来吧！ “冥玖，你要相信我，为师是不会骗你的。”卿渊收回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 为师？冥玖冷哼了一声，在屠浮手里拿过药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这个师父了！ “你信不过我吗？”卿渊一脸受伤的表情。 冥玖转过头去不看他，声色淡然的说道:“信与不信，在你，不在我。” 卿渊笑了下，只是笑意并未到达眼角:“你会信我的。” 冥玖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回了一句:“但愿如此吧！” 再次看到天运簿时，裴印已经淡然了好多。 “何意？”他问道。 司命将天运簿推到他面前:“翻开看看。” 半注香后。 “名字呢？湘儿的名字？”裴印激动的朝司命喊到。 “我也不知。”司命如实作答，“裴印，她的命格有了变数，之后会发生什么，我都不得而知了。” 这是半月前，他去见司命时，司命跟他说的话？ 这半月来，他一直待在酒坊，为了不让自己再过多的专注这件事，他每日都沉浸在酒方中，近日酿出来的新品种也越来越多。 南忧来时，他正将酿好的酒一一搬到雪林边上的储酒洞里。 小院的酒窖是在冥玖来天界之后做的，可以说着为她而生，但在两人闹掰之后，他再也没有往里面添过一坛酒。 “进门右转，那里的酒随你搬。”淡淡的瞥了南忧一眼，裴印继续搬着他的酒。 “那左边的呢？”南忧问他。 裴印看都不看他，冷冷的说道:“那是“醉生”，易醉之人，还是少喝为妙。” 南忧哑然:“……” 这个易醉之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指他的。 待南忧将酒搬回去时，小院中空无一人，他先把酒放进了酒窖，这才往冥玖房间走去。 推开门那刻，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南忧朝屋内看去，冥玖躺在床上，一副睡着的模样。 第三十七章 正值夏日，茗湘穿了件红色的薄衫，躺在茗祐的水亭里纳凉。 自从来到天界之后，她的样貌就定格在了十五岁的模样，反倒是茗祐不知为何变成了一副老者的模样。 多年过去，她心智早已成熟，才知那年对茗祐的，不过是依赖之情罢了，并无半分情爱掺杂。 茗祐如今公务繁忙，成日里和她见不上几面。不说他，就说茗族的族人门，个个都闭关修炼，恨不得削尖了脑袋，挤进真真正正的仙人行列中去，脱离族仙这个身份。 茗湘只有在茗祐闲暇时能学上些许术法或是心法，因为多了“族宝”这个头衔后，已经没人敢靠近她了，见面都是躲着走的，更别说会教上她一招半式了。 日头渐渐毒辣起来，没有术法傍身，茗湘出了一身薄汗。 看来今日茗祐回来时，一定要让他教些能避暑的术法了。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茗祐回来时，已经是日薄西山之时，在进门那一刻，他摸了摸脸，紧接着叹了口气，略有些佝偻的腰也随之直了起来。 水亭在后院，茗祐进来后直接往后院走去，连衣服都没有想过要换上一件。 茗湘趴在水亭的长椅上睡觉，她的一条胳膊垂在长椅边上，薄衫也连带着滑下了肩膀。 茗祐走上前，蹲下身来，将她的衣衫拉了上去，又在她身上施了个术法，防止她会摔下来。 今日他并不忙，他去了星命阁，司命星君正在姻缘树下整理红线。 “不知茗族长前来，所为何事？”司命回过头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旁石桌上，两杯茶水安静的摆放着，茗祐是聪明人，他看了一眼便了然了。 司命星君早就知道他会来的。 既然茶水已经备好，他笑了下，移步石桌，坐在司命边上。 “茗祐今日前是为湘儿而来。”半杯茶水下肚，茗祐正色道。 “她命数不归我管。”司命淡然说道。 “那……”茗祐欲言又止。 “天机不可泄露。”司命伸手为他填满了茶水。 茗湘醒来时，天已经暗了，茗祐坐在一旁闭目凝神，刚睡醒视线看的不清，所以她以为周围是没有人的。 “睡的可好？” “啊！”茗湘瞬间坐了起来，“你吓我一跳！” 茗祐指尖微动，亭子四周亮起了灯笼。 有了光，茗湘揉了揉眼睛，辨清茗祐所在的位置，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叫醒我？” 茗祐唇角勾起，神情柔和:“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反正也无事。” 茗湘“嗯”了一声，走到他旁边坐下:“近来闷热的很，你无事的时候，教我些避暑的术法吧！” 茗祐点头应下:“肚子饿吗？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茗湘还未辟谷，时常会肚子饿来着，茗祐便在院里给她弄了个小厨房，还找了几个厨娘，专门给她做饭吃。 “嗯。有点儿。”本来茗祐不说她还不饿，但听他这么一说，她就觉得饿的不行了，胃里空空的，很难受。 茗祐闻言笑了下，招来厨娘简单吩咐了几句，随后又坐回茗湘边上:“你呀！最是贪吃了！” 茗湘“嘿嘿”笑了几声，抬头看向他，在看到他满头白发，以及苍老的面容时，她叹了口气:“你这副模样又是怎么回事啊？” 茗祐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他这个样子已经很久了，是心法反噬造成的，至于为何心法会反噬，只是因为他特意去练了与他体内所有的心法相排斥的另一种心法。 初来天界不久，有一日天帝无意间问了他一句关于茗湘的事，他在心里想着要怎样回答才为妥当，一时间咬唇沉默了好久。 待他反应过来时，天帝已经走了。 自那以后，他就四处搜罗心法，将自己变成了这副老者的模样，为的只是能将茗湘“族宝”的这个身份，弄的更加合理一些。 对于心法排斥这事，每个人所发生的反噬都不一样，所以如果他不说，是没有人对他所谓的“我其实原本是这个模样，而非那副年轻的皮囊”这句话，产生丝毫怀疑。 吃过饭后，茗湘打了个饱嗝，随即枕在茗祐的腿上，心满意足地和他说着话。 到了茗湘命数生变时，已经是两千年后了。 那日茗湘在茗族突然失踪，就连茗祐也找不到她。 族宝丢失，天帝降罪，除茗族纯正血脉之外，所有人皆沦为奴隶，下派至人界不知的荒山之中生活。 过了一段时间后，在卿渊神尊的帮助下，茗祐又将茗湘给找了回来。 这期间大概一个月的时间。 茗湘是在以前茗族在人界的住处找到的，茗祐见到她时，她正窝在树上睡觉。 待回到天界，卿渊神尊去和天帝禀告，而茗湘则是被带回了茗祐住处。 “你跑出去怎么也不跟我说声！你这是私自下界知道吗？！”水亭内茗祐有些生气。 “我这不都已经回来了。”茗湘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私自离开，天帝降罪，一半的族人被贬为奴隶，下罚至下界荒山之中。你说这些该怎么算！是怪你，还是怪我？！”茗祐红了眼睛。 茗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立马收起脸上玩笑般的表情，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说道:“我只是……只是因为想以前的生活了，现在太孤单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茗祐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她揽进怀中:“对不起，我不应该吼你的，乖，别怕。” 在他温声细语，以及轻柔的在她背上拍打安抚中，茗湘颇为不争气的哭了起来。 远处一直注视着水亭的那双眼睛，在茗湘的哭声中消失不见。 “好了，不哭了，我吩咐厨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甜点，去吃些吧！”茗祐抬手擦掉茗湘脸上的泪，笑着说道。 茗湘随即也抬头对他笑了下，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步履轻快的往膳房走去。 茗祐看着她的背影一点儿点儿消失，他轻笑道:“终于那些欺负你的人，现在名正言顺的离开了。” 第三十八章 茗湘回到天界不久，茗祐有一日突然告诉她，天帝要来看她了，让她做好准备。 她自从回来后就懒散的很，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唯一算的上可以的，便是学了些避暑的术法，这还只是因为天气太热，她受不了了才学的。 所以这一时间让她准备，她还真不知道，怎样准备才算得上是妥帖了。 天帝来的那日，她穿了件翠绿色的薄衫，还在腰际系了一圈小铃铛，走起来随风作响，既没有过分的吵闹，也为她增添了些韵味。 “阿祐，我就站在你身后就行了吗？”茗湘站在茗祐身后，有些忐忑的问道。 她未曾见过天帝，起初以为自己不会紧张的，谁知道真正到了见面的时候，她竟腿肚子都开始发抖了。 茗祐回头看了眼她的模样，背过手去给她牵着:“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短短的几个字，却让茗湘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安稳的落在了胸膛里。 两人在进入茗族不远处的地方，等着天帝的到来。 “阿祐，一会儿我应该说些什么话？你提前教教我吧！我还是紧张！” 茗祐闻言扭过头去看她，见她满脸惆怅的表情，便对她笑了笑，随后又安慰道:“一会儿你只要跟着我行个礼，然后低着头待在我身后就行了，如果天帝问你话，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若是回答不上来，你就拉拉我的衣襟，我待你回答。” “嗯。好。” 一注香后。 远远的有三个人走开，为首之人，浑身都散发着威严的气息，想都不用想，那一定是天帝裴连天了。 倒是后面两人，一个是她见过一次的卿渊神尊，另一个她就不认识了。 “阿祐，后面那个是谁啊？”她小声靠近茗祐耳边问道。 裴连天已经快要走到他们面前，所以茗祐并没有回答她，茗湘便自己在心里琢磨了起来。 待回过神时，茗祐已经拉着自己，在跟裴连天行礼了。 “起来吧，不必拘束。”裴连天爽朗的笑了一声，随即视线停留在茗湘身上，“这是茗湘吧！” 听见他叫到自己的名字时，茗湘心里一紧，手心顿时生了一层薄汗。 茗祐轻咳了一声，她才慢吞吞的答了句“是”。 裴连天点了下头，没有再看她，而是和茗祐说起了话。 待紧张的心情平复下来后，她觉得远处有一道强烈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看。 她扭头看去，是和卿渊神尊一起的那人。 由于她扭头看了过去，两人四目相对，那人连忙别过了脸去。 “卿渊，阿印，你们站那么远干嘛？过来啊！”裴连天回头瞥了一眼还在远处站着的两人。 通过后面的谈话，茗湘得知那人是，天帝裴连天的外甥，也是三重天瑶山境的酒卿仙君，裴印。 这是茗湘和裴印见的第一面，裴印全程涨红了一张脸，倒是她先笑意盈盈的和他搭起了话。 茗祐在一旁看着她，面上笑着，心里却很是不快。 这怕就是湘儿命格里的变数了。 几日后。 茗湘正躺在茗族旁边的水流边上纳凉，裴印抱着个坛子，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湘儿，这是我刚酿的酒，你尝尝看！”他将怀里的坛子，送到茗湘面前。 “你自己酿的？”茗湘从裴印手里接过已经开了酒封的坛子，小小的喝了一口，口中顿时酒香四溢，“这是什么酒？味道挺不错的！” 裴印见她喜欢，便笑嘻嘻的说道:“神仙醉。你若是喜欢，等我明日酿好了，再来送于你喝！” 茗湘闻言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好！说好了！每日都要送哦！” 裴印笑道:“嗯。每日都送。” 片刻后，他又道:“湘儿，你如果每日都喝，身体应该会难受吧！” 茗湘摆手:“不会！不会！你尽管放心好了！” 裴印点头应下:“嗯。” 过了一小会儿，茗湘突然伸手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谁许你叫我湘儿的！找打！” 虽说裴印口头上答应了，但实际上并没有每日都给她送酒。他每次都会隔上几日，才会来找她一次，茗湘倒是也没有说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 茗湘在茗祐那里待的无聊了，会去瑶山境找过他，每次去都是找他要酒喝的。 不过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在这一来二去之间，变得越来越好。 渐渐天界所有人都知晓了，酒卿仙君和茗族茗湘，总是形影不离，关系好的不得了。 茗湘和裴印在得知后，都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事实也是如此。 自茗族举族飞升之后，天界便来了越来越多的族仙，随着其他族族仙数量的增多，各族之间都迫切的希望自己族内能出现一个有职位的仙君，茗族倒是没有什么着急的，毕竟有茗湘这个“族宝”在，族里出现个仙君便是易如反掌之事。 很显然作为当事人，茗湘并不那么认为。 午后，瑶山境内，雪林之中，茗湘抱着酒坛子靠在雪树上，裴印坐在她旁边，手里端着一盘杏仁酥。 “裴印，你说做神仙有什么好的？以前我时常觉得神仙可以不为任何事烦愁，倒是羡慕的很，结果做了神仙之后不但没有减轻犯愁，反而更严了！”茗湘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说道。 “你在烦什么？” “族仙之争啊！族里因为我的缘故每个人都有恃无恐，可我自己并没有什么能让他们依靠的啊！”她眉头紧蹙，面上没有一丝笑意。 裴印将杏仁酥递到她面前，茗湘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几下，便听见裴印问她:“湘儿，你想脱离茗族吗？” 茗祐回去时，茗湘还没有回去。他吩咐厨娘做了几道茗湘喜欢吃的点心，端到水亭，等着她回来。 现在天气已经不是那么炎热了，温度慢慢下降下来，水亭早已起不到给茗湘纳凉的效果了。 正想着要不要再教她些术法，茗祐突然间闷哼了一声，浑身开始抽搐起来。 茗湘回来时，他正躺在水亭的地面上，原本洁白的衣衫，染了一片片鲜艳的颜色，待她走近时，才看见茗祐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第三十九章 一重天与二重天之间居住的族仙越发的多了起来，到了夜间便吵闹的很。 茗湘将茗祐挪到了屋里，随手在门外设了个较为的防护光圈，将绝大部分噪音都隔绝在了外面。 茗祐依旧在沉睡，睡梦中他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眉头一直紧皱，茗湘给他抚了好几次，都没有抚平它。 裴印跟她说的话，还在她耳边萦绕着，说不心动是假的，但因为茗祐的缘故，她还未曾想好，要不要应了他说的话。 茗祐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了。 “湘儿，你怎么在这儿？”茗祐睁开眼时，便看到茗湘趴在他床边，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 茗湘见他醒了，又听他嗓音沙哑的很，便立马起身跑到桌边，给他倒了杯茶水:“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茗祐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喝了口，待嗓子润开后，才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日。三日前我回来时，你躺在水亭了，浑身都是血，本来我就有些害怕来着，谁知道你一躺就是整整三日，还好现在你醒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茗湘哭丧着脸说道。 她是抬着头的，所以茗祐能看见她真诚的眼神，以及眼眶中转来转去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的泪珠。 茗祐安慰了她一番，便让她回去休息去了。 突然发生昏厥，他倒是也有些意外，虽说近日来因为心法相斥的关系，他有些心口疼，但晕倒还是头一次。 怪不得会有正邪不两立这个说法，两者排斥起来的后果，还真是厉害的很。 茗祐醒来的第二日，便去闭关了。 茗湘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经是半月以后了，这半月里，她闷在房间里，除了吃饭，就躺在床上，或是思考，或是睡觉。 原本她是想去找茗祐商量的，但得知他闭关之后，她便又回到房间，闷起了自己。 时间一晃，半年过去，茗祐依旧未曾有出关的迹象。 这半年来，她没有见到过裴印，倒是在她门口的空地上多了好几坛酒。 她依旧还是没有考虑好裴印说的事。 冬日天气又变得冷了起来，前些日子穿的薄衣衫，现在已经不能穿了。 她还未学过防寒的术法，所以在茗祐出关之前，只能将往日的旧衣服，拿出来穿。 茗湘没有非常喜欢的颜色，她的衣服几乎是什么色都有的。 这日她穿了件黄色的小袄，坐在院里晒太阳，晒的正舒服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门开时，茗湘早已伸长了脖子，恭候多时，那人走了进来，身着白衣，仙气萦绕，他面无表情，所经之处皆是寒气，待看到茗湘时，唇角勾起，微微一笑，霎时姹紫嫣红，万物复苏。 “卿渊神尊？你怎么来了？” 卿渊的样貌，在天界，可是数一数二的，若是他自居第二，那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 在人界初见时，由于修为威压，她连抬起头都是困难，茗祐在时，她还稍微好些，抬头只略略扫了一眼，上次天帝来时，她也没能看的仔细，只是因为卿渊向来不喜别人注视他的脸许久，所以平日里他都施了术法，让别人既看不清他的样貌，又能辨别他是谁。 如今这一面，她才真真正正看到卿渊的样貌。 茗湘对于他的第一印象，便是清新俊逸。卿渊的脸不过分阴柔，也不过分阳刚，恰恰当当的刚柔并济，特别是眼尾的一点小痣，让他看起来更是别具一格。 “茗祐呢？”卿渊站在离她十步的地方，边环顾四周，边问道。 “阿祐半年前闭关了，至今还未出来。”茗湘低着头答道。 过了许久，未曾听到卿渊神尊再开口，茗湘以为他一会儿就会说了，便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响，她便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 院里哪还有卿渊的身影，不知可是就已经空无一人了。 茗湘再见到裴印时，是在几个月之后。 正值春末夏初之际，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裴印脱下春装，换上了薄衫，整日里坐在小院的桃树下乘凉。 茗湘来找他时，他正在喝冰镇梅子酒。 “呦！你倒是惬意的很！” 裴印抬头瞥了她一眼，笑道:“来一杯？” 茗湘走到他边上，将他手里的那杯拿了过来，仰头喝了下去:“味道不错。” 裴印盯着她看了许久，待她将第五杯梅子酒喝下，这才开口问道:“想好了？” 茗湘点了点头:“嗯。” 茗祐出关是在夜半三更之时，彼时茗湘正在房里睡觉，半梦半醒时，忽然觉得有人站在自己床边，顿时睡意全无，猛的睁开了眼睛。 茗湘近来一直跟着卿渊神尊学习术法，几日下来，已经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护身术，睁眼的瞬间，她便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湘儿，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茗湘立马坐起身子，颇为开心的看向床边的那人:“阿祐，你终于出关了！” 茗祐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哪里学的术法？” 茗湘将他闭关之后，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一遍。 “嗯，跟着卿渊神尊学习，是个不错的决定，你只要不是天资愚笨，想必很快就能有自己的职位了。” 说完茗祐便转身往门口走去:“睡吧，我走了。” 茗湘“嗯”了一声，躺会床上，继续做着她方才做的梦。 每日她都会去找卿渊神尊，学习心法或是术法。 有时热的不行了，她便会偷偷拿裴印送给卿渊神尊的酒喝。 说起来自从前段日子她找他之后，已经很久没见过裴印了。 其实裴印每日都会来卿渊神尊府邸的，只不过每次两人都不曾见到面，每次总是将送于卿渊神尊的酒放好之后，两人闲聊几句，他就告辞了。 所以茗湘没见他，也不足为怪。 卿渊神尊除了每日会教茗湘术法之外，还会领她去天界仙气多的地方，吸收仙气。 和卿渊渐渐熟起来之后，她才得知卿渊已经所经四百多万年了，修为早已高深莫测，所以教起她来自然不会从最简单的开始，好在她悟性高，每次他教了新术法，只要一两日她便就学会了。 卿渊曾因此夸过她两句，她便开心了很久。 第四十章 “裴印，你在吗？我来讨酒喝来了！” 正午十分刚过，裴印躺在藤椅上喝梅子酒，小院的门被拍响，茗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连忙起身，快步走过去将门打开，笑着将茗湘迎了进来。 “呦！你倒是挺享受的，可苦了我顶着炎炎烈日修习术法，连口水都喝不起！”茗湘径直走到桃树下，在裴印方才躺过的藤椅上坐下，端起旁边放着的梅子酒一饮而尽。 “得了吧！我可是听卿渊神尊说，我送去的神仙醉大多数都是你喝的，说什么一口水都喝不起，你这是在说卿渊神尊小气吗？”裴印食指微动，一张藤椅凭空出现，他在石桌这边坐下，和茗湘一起喝着梅子酒。 “我可没这么说。你可不能冤枉我，小心日后我修为精进了，提起拳头欺负你！”茗湘作势伸出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哦？话别说的太早，还不一定日后谁欺负谁呢！”裴印扭头轻笑。 茗湘“哼”了一声，往后躺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裴印转过头来瞥了眼她的侧颜，随后也如她那般，闭上了眼睛。 茗湘自从跟着卿渊神尊修习之后，变得开心了好多，他看的出来。 裴印是只要看到她开心，他也会开心起来，起初他不知道是为何，现在他知道了，他是喜欢上茗湘了。 司命曾告诉过他，他的红线错综复杂，末尾处是一杂乱的一团，看不出来另一端连着的是谁，所以裴印也不能确定，茗湘是不是他命定之人。 但他现在喜欢了，便是喜欢了，谁还会去理会命定之人这种有些虚无的说法。 “湘儿，你有心上人吗？”裴印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坛梅子酒，耳尖有些微微发红。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茗湘楞了一下，随即问他:“我不知道你和我对于它的定义是否相同。你觉得什么是喜欢？” 裴印猛的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喜欢就是，你开心时，我也开心，你不开心时，我也不开心，你是什么样的，我就是什么样的！” 茗湘闻言笑了下:“对于你认为的这个，我的喜欢，就很肤浅了，我认为的喜欢，则是相貌合我心意就行了。” “那有吗？合你心意之人？”裴印又问她。 “当然有了。”茗湘笑道，她闭起眼睛，嘴角弯曲的弧度也越发的大，“我喜欢卿渊神尊。” “轰——”裴印顿时觉得五雷轰顶，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你喜欢卿渊？” 茗湘注意到他有些怪异，不解道:“有什么问题吗？” “……”裴印不语，脸色又恢复如常，若不是起身时打翻了酒坛子，恐怕连他自己也要相信，他没事了。 茗祐出关之后，忙着处理茗族以及周边其他族大大小小的事情，有时候忙累了，他便坐在地上，闭上眼调整呼吸，让自己大脑放空，好休息一会儿。 虽说早已成了仙，但还是会累的。 茗湘近来待在卿渊神尊那里的时间，越发的多了起来，他很难见上她的面。 就算好不容易能见上一面时，她待在自己身边的时间，也少的可怜。 “湘儿，今日练的如何？修为可有长进？”茗祐在桌边正襟危坐，一边品着茶，一边抬头对着茗湘笑道。 茗湘才从卿渊神尊那里回来，出了一身薄汗，衣衫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她觉得很不舒服。 接过茗祐递的茶一饮而尽，缓解了暑气，她才说道:“练的倒是风生水起，奈何天资愚笨，效果很不理想。” 茗祐又给她续上了一杯:“这事急不得，慢慢来。” 茗湘点了点头，蔫蔫的趴在桌子上。 趴了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茗祐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湘儿啊！你应该快要离开了吧！离开以后一定要开心，还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莫要让我担心！” 茗湘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阿祐？”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无人应答。 今日卿渊神尊教了她很多术法，她都一一记住了，也都会使，但效果都不是很理想。 卿渊说她悟性高，但就是不知何故，术法的总是达不到最好威力，说她是天资愚笨，也不太妥当，毕竟刚教的她都能很快学会，那就只能归属于，她不适合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术法修为，但能遇到适合自己的并不容易，所以大多数人修为增长的慢，便是这个缘故，找到适合自己的，就算随便练练，修为也是会瞬间飞涨的。 茗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这些烦心事，甩出脑海中去。 她起身从后院走到前院，又从院里走进屋里，都没看到茗祐的身影。 “出去了吗？”茗湘自言自语。 在茗祐的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她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睡觉去了。 天微亮时，裴印送来了一坛酒，那时茗湘已经醒来了，不过并没有出声，更没有给他开门。 “湘儿，你醒了吧？这是我新酿的酒，名叫“忘忧”，特意来送于你尝尝。”裴印在门外，抱着酒坛子，眼巴巴的看着门板。 “……”茗湘重新闭上眼睛。 昨日她察觉到了裴印的不对劲，但她并没有深究，毕竟每个人都应该有些秘密藏在心里的。 现在他来送酒，不知为何，她却并不想见他。 “湘儿，我把酒放在门口，你起来了记得喝。”裴印弯腰将酒放下，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天彻底亮起来时，茗湘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阿祐？”茗湘听见声响，试探性的叫道。 “嗯。是我。”茗祐应了一声，他手里抱了个东西，走到茗湘床边，将那东西放在她床头。 “这是什么啊？”茗湘猛的坐起身子，惊恐的盯着床头。 茗祐见她害怕的样子，笑道:“送你的小宠物。” 茗湘错愕的将视线转到他身上:“……这是小宠物吗？它从哪里看起来像是小宠物了？” “哈哈……”茗祐笑出声来，伸手摸了摸床头那小宠物的脑袋，“怕什么，这是一条没有毒牙的蛇，伤害不了你的。” 茗湘颇为无语的白了他一眼，挪到床边将鞋穿了，起身就往门口走。 第四十一章 茗祐绝对是受什么刺激了！不然正常人怎么可能送别人一条蛇做宠物！！ 茗湘对于这条蛇的第一印象，便是丑。一条全身都是青色的蛇，总是伸着长长信子，盯着她看，看的她头皮发麻。 “阿祐，这东西是你从哪里弄得？” 茗祐去厨娘那里端了几盘点心，刚从转角出来，就听到茗湘的声音传来。 “下界办事捡的。”茗祐将点心一一摆放到石桌上，“它好像生来就没有毒牙。” 本来茗湘对于这条蛇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因为他的这句话，她立马蹲下身，瞪大了眼睛盯着它看。 “不是不喜欢吗？离它那般近是在做甚？”茗祐好笑的看着她。 “好奇。”茗湘头也不抬的说道，根本没注意到茗祐是在笑话她。 茗祐今日无事，可以休息一日，不过茗湘不同，她还要去卿渊神尊那里学习术法。 “你该……”话被打断。 “怎么会有蛇生来就没有毒牙啊？这着实奇怪了些吧！？”茗湘皱着眉头问道。 “……”茗祐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该去卿渊神尊处修习了。” 裴印送来的忘忧，她还没有喝，整整一坛全被茗祐拿走了，还说什么这酒不好，喝不得，然后待她走到门口时，回头就看见他揭了忘忧的酒封。 冠冕堂皇！ 卿渊并不在他的住处，茗湘到了之后，便从院内的侍婢口里得到了这个。 “那你可知神尊去了何处？”茗湘问她。 她却是摇了摇头，十分恭顺的说道:“婢不知。神尊大人的去向是不会同我等说起的。” 茗湘闻言点了点头，说来也是，卿渊神尊要去何处，怎么可能会先说一遍再去呢？ “姑娘，还有什么事吗？”那侍婢开口，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若是无事，婢就先去忙了。” “啊！无事了，你去忙吧！”茗湘忙道。 侍婢欠了欠身，转身顺着长廊而去。 在她的身影快要消失时，茗湘忙出声，叫住了她：“诶！这位姐姐！” 卿渊院里侍候的侍婢，年龄都比她要大的多，所以尊称她一句“姐姐”也不足为怪。 侍婢闻言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看着她：“姑娘，是有何事吗？” 茗湘快步走到她面前，笑道：“姐姐，待神尊回来时，还望姐姐能通知湘儿一声。” 她说着便将前不久，茗祐从人界的小摊上给她带回来的簪子，塞进了那侍婢手中。 “哈哈，这是自然，还请姑娘放心。”侍婢将那簪子手下，顿时笑靥如花。 要说这世人真是奇怪的很，人类喜欢神仙的东西，而神仙却喜爱人界之物，偏偏翻了一番，让人好生想不明白。 作别侍婢，茗湘去了后院，她以前也都是在此修炼的。 卿渊神尊的住处，长廊到处都是，通往何处却是不得为之，茗湘刚来时，还险些走失，幸有神尊传音，她才得以摸到后院。 不过这修炼之处，说是后院，也并不是后院，因为还要再往后面走上一大截，穿过石洞，才到目的地。 这里依旧有着院子里该有的陈设，所以茗湘便将它也归到后院范围内了。 待卿渊神尊回来时，已经是午后了。 那侍婢果真如她所说，前来告知了她一声，顺带还给她稍了些点心和茶水，茗湘无奈，有笑着送了她一副耳环。 点心是核桃酥和枣花糕，以及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糖块。 取了块枣花糕送到嘴边，还没吃几口，身后就传来了卿渊神尊的声音。 “好吃吗？” “神尊你回来了！”茗湘看到他时，心里的喜悦劲，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嗯。”卿渊淡淡的应了一声，“今日来是不是只顾着贪吃了！” 茗湘撇嘴道:“哪有！我一直在练习术法，这点心是那位在前院侍奉的姐姐刚送来的。” 卿渊没有说话。她以为卿渊不信，便将手里还剩下一半的那块枣花糕伸到了他面前:“诺，我就吃了这么点儿，然后你就回来了。” 卿渊瞥了眼她手里的枣花糕，自动忽略掉她满手的碎渣渣:“嗯。快些吃了吧！吃完我再教你些术法。” 茗湘低头将手里的枣花糕尽数塞进嘴里，嚼了两下，便支支吾吾的说道:“好了！好了！要教我什么术法？” 卿渊见她吃的满嘴都是，从衣袖里掏出一方手帕，伸到她面前，胡乱给她擦了两下，然后将手帕扔进了她怀里:“先把自己给弄干净了。” 殊不知因为他方才的动作，茗湘已经呆在了那里，面上绯红，心跳加速，看向卿渊的眼神更是痴了几分。 学习心的术法之际，茗湘瞅了个机会，问道:“神尊，你……有心上人吗？” 卿渊闻言皱了下眉:“你问这个做甚？与现在我教你的术法有关系吗？” 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厌恶这个问题，茗湘慌忙解释道:“我……我只是好奇，神尊其实不用回答的！我……” 卿渊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有这时间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提升修为，别忘了你来我这里，让我教你修炼是为了什么！” 茗湘被他的话伤害到了，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是。茗湘知道了。” 卿渊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她只是心血来潮，随口问了他一句，没想到落的个不欢而散的下场。 “唉——，茗湘啊茗湘，你这张嘴也不知何时能消停下来！” 从卿渊的住处离开时，一路上茗湘都在嘀咕这句话，连何时走错了路，都不知道。 卿渊神尊不会因为这个就讨厌她了吧！？应该是的！否则他怎么可能连今日的术法都没有教完就走了！唉！这下倒好，自己的心意还半分没有表达出来，就已经被心上人给嫌弃了！ 茗湘一路走一路叹气一路想，待她回过神来，所处之地已经是她完全不认识的地方了。 这里长着参天的树，却荒芜的很，那树都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地上也皆是枯黄的花草，不仅如此，地面还裂着缝隙，怎么看都是一副缺水的样子。 茗湘往前走了几步，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水流声，她顺着声音走去，只见前面不远处，有河流行过，但奇怪的是，河流周围的土地，都也尽是裂缝，干涸的异常。 第四十二章 茗湘被这副景象惊到了，她皱着眉头走到河流边上，但不知为何，待她伸长脖子想要看看水流时，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挡住了。 原是如此！ 茗湘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何明明有河流，这里的土地还这么干涸的原因，答案就在那挡住她的屏障上，因为屏障的阻挡，水流无法滋润土地， 所以它就变得越来越干涸了。 但是这是何人设在这里的屏障？设屏障做甚？她就不得而知了。 顺着河流往下走，茗湘闻到些许花香，这地方是有花吗？她忙加快了脚步。 越往下流走，花香就越浓郁，茗湘吸了吸鼻子，狠狠闻了几下。 大约半注香后，一片血红色的花海呈现在茗湘面前。虽然不知道它的名字，也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但有一点儿她可以确认，这花她见过，并且很熟。 只是一时之间她想不起来了。 茗湘盯着那花看了许久，猛的听见有细微的声音响起，她忙抬头，随即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花海中的那人。 这人她熟悉的很，一身白袍，黑发高束，周身散发着寒气，赫然是那前不久才伤害过她的卿渊神尊。 茗湘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按常理来说卿渊早就应该发现她的存在了，但茗湘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察觉周围有人的样子。 没被发现自然是最好的，她可是暂时不太希望和卿渊碰面的，倒不如趁现在偷偷离开的好。 但步子还没迈开，她就不想走了。 卿渊被血红的花海包围在其中，他伸出右手，指尖轻柔的在面前的那朵花上触碰了下，随即俯下身，嘴唇微张，含住了那花瓣。 茗湘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了。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卿渊面上含笑，语气已经柔成了一滩水。 茗湘恍惚间觉得，在他面前的并不是花，而是他心爱的姑娘，爱到骨子里，恨不得让她住进身体里的那种。 暖风拂过耳畔，将他接下来说的话，吹散在茗湘耳边。 楞了许久，她终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再见卿渊神尊时，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那天从那个奇怪的地方回来之后，茗湘就生病了。茗祐给她请了药仙来，但却看不出任何毛病，随后他又请来仙医，还是同样的结果，于是乎她便毫无征兆的一病不起。 一直昏昏沉沉的度过了五日，五日后卿渊神尊来看她，她这才恢复正常，从久卧的床榻上起来。 “她要历劫了。” 这是卿渊看了她一眼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 正如他所说，茗湘病好后，真的很快就迎来了渡劫云。 那日原是风和日丽的，她在卿渊的府邸门前站了很久，从日处之时，一直到日薄西山。 她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和卿渊神尊说上几句话，她想问问卿渊神尊那花叫什么名字，因为她想起在哪里见过它了，她额上的妖纹，便是那花的模样。她还想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说与他听，尽管他并不想听。 但那府门始终没有开过，卿渊神尊也至始至终没有出来过。 月初从云中探出头时，茗湘的渡劫云便到了。 没过几日，茗湘升为仙君，被天帝派去守封印在下界仙山中的妖兽。 在她去往下界的前一日，裴印在瑶山境为她送行，两人躺在雪林里喝酒。 “何时回来？”裴印晃着坛子里的酒，笑着问她。 “你的“忘忧”呢？我还未曾尝过呢！”茗湘也笑着看着他，不过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裴印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笑道：“你若是想喝，晚会我给你取坛，不过……” “我发现你是越发的啰嗦了！不如现在就去取吧！”茗湘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由于方才一直躺着，她发丝微乱，从发带中散了些许，被风吹得拂过脸颊，她有些醉了，脸上红了一片，看向他的眼神也迷离了。 裴印看了她好一阵，待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也不受控制的抚上了茗湘的脸。 “湘儿。”他唇间发出了一声低呼，呼出的热气，喷在茗湘脸上。 许是有些发痒，茗湘便抬手在脸上揉了几下。 她还是有意识的。 “去取酒吧！” 裴印飞一般的仓皇逃窜。 带他走远之后，茗湘笑了下，消失在雪林之中。 推开小院的门，入目还是那棵桃树，茗湘走到树下，盯着树干看了许久。 回过神时，她指尖聚起仙气，抬手在树干上写下了几排字。 微风皓月难自赏， 花香蜜甜无人尝。 清酒一杯喉中咽， 醉时入梦不成伤。 怎知忘忧为谁酿？ 梦醒时分泪满眶！ 这字是用仙气写成的，只要不是这树没有了生命，字便不会消失。 “忘忧”她其实已经喝过了，在病好之后，正是裴印上次给她的那坛。 茗湘一直以为茗祐已经将它喝了，没承想，他还给自己留下了一半。 “湘儿，睡一觉吧！睡醒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是茗祐当时跟她说的话，她已经不记得回答了他什么，但喝下“忘忧”之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回到雪林时，裴印还未回来。 重新躺回她此前躺的地方，看着天上那轮弯月，茗湘叹了口气。 终于脱离茗族了，这是她长久以来最渴望的一件事，现在做到了，却不是那般开心了。 明日她就要离开天界了。 裴印回来后，两人又喝起了酒，期间时而说上几句话，时而大笑几声，茗湘笑的最为大声，裴印将“忘忧”放在她边上，但她直到喝完坛中的酒，都未曾看过它一眼。 雪林一夜，一醉方休。 第二日一早，茗湘就去了下界仙山。 转眼到了初秋时节，裴印按照天帝给的酒方，酿出了好几样新酒，他将每样都往酒窖里放了几坛，等着茗湘回来一尝。 可等了一整个秋季，都不见茗湘回来。 裴印曾找过茗祐，但他除了知道茗湘近来又升了一个神职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提起修为，裴印现在已经比不上茗湘了，她在下界仙山之中成日里打坐修炼，修为早就不知又精进了多少，裴印想起她还未升为仙君时，自己说的话，不由苦笑一声，若是茗湘此时回来，论欺负他自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裴印期间无数次想去下界找茗湘，可奈何不知茗湘所在仙山中的具体位置，也就放弃了。 又一个冬天过去，初春都还没有迎来，天界就发生了动乱，一直安分守己的族仙一夜之间发起叛乱，虽然不足为虑，但此事还是惹怒了天帝，他下令将这些发起叛乱得族仙全部剔去仙身，送进了冥界。 这些族仙之中并不包括茗祐，但茗族其他人却都在其中，这些人更是在临死之际，将茗湘作为了陪葬。 早在茗湘跟着卿渊神尊学习术法之时，族中就有人不满，这不满一直持续到她升为仙君，然后被这些濒临死亡的族人，一同拉了进来。 裴印在得知此事时，还没来得及赶到了天帝所在之处，下界便又传来了噩耗。此前一直封印在仙山之中的妖兽冲破了封印，看守妖兽的茗湘，在与之对抗时，不慎遭受一击，仙身陨落，魂魄四散。茗族族长茗祐在一日之后消失不见。 自此族仙从天界的地界上全部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四十三章 “湘儿！”在神识即将消散之时，茗湘听到了有人在急切的叫她名字。 一如“忘忧”醉酒梦中的那般。 青石小巷，烟雨朦胧，巷尾住着一位卿渊公子，正值加冠之年，门槛被人踏了又踏，踩了又踩，来来往往，进出许多人。 他不去姑娘家提亲，反而那些姑娘们倒贴着前来提亲，说起来也算是“沐粱镇”的一件风流事了。 但这卿渊公子向来不为所动，任凭媒婆来了又去，说了又劝，他连那些姑娘的画像都没有看上一眼。 沐粱镇镇西是茗族的地界，那里也有许多姑娘家慕名前来，但没有一人得偿所愿的。 茗湘没有父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从小在茗族不受待见，没有小孩儿跟她玩，她便时常跑到镇东，和那里的小孩儿玩。 她在小时候见过卿渊公子一面，此后十年，念念不忘，但也只是念念不忘而已。 “诶！你听说了吗？今日又有七家姑娘前去提亲来着，那场面可壮观了！” “怎么？你去看了？” “对啊！族里的翠姐姐是那七家之一，还是我陪她家媒婆去的来着！” “你说这卿渊公子到底有什么魅力，这方圆百里的姑娘家，差不多都去过一次了吧！” “那谁知道有什么魅力！怕是只因为相貌生的好吧！” 才不是呢！茗湘本是在一旁的小巷口睡觉的，但被她们的声音吵醒，不得已听她们碎了会儿嘴。 最后听到其中一个姑娘说卿渊公子只是相貌生的好时，她忍不住在心里为他辩护了几句。 虽说卿渊公子样貌是生的不错，但除了样貌以外，他的素养以及才华都是一绝的。 在沐粱镇，论得上“公子”一声尊称的，都是才华横溢，受人敬仰之人。 所以卿渊公子才不是只有相貌呢！ 但这话茗湘自然是不敢当着她们的面说出来的。 茗湘今年十四岁了，还有一年就可以嫁人了，从小到大她唯一希望的一件事，便是快快及笄，找个媒婆为自己说上一门亲事，然后嫁人，那样她就能好过一点儿了。 前不久她在一家茶楼里寻了个差事做，好赚些银子，明年找媒婆时用。 茶楼的掌柜姓刘，三十出头的样子，他看茗湘干起活来干净利索，便将她提到了二楼伺候。 茶楼二楼一般来的都是贵客，只要伺候的好了，银子自然是多的是，这无外乎是给她了个机会，让她能多赚些嫁妆来着。 但她在二楼待了好几日了，都不曾有人叫她前去伺候。 茗湘觉得这日也会是如同往日一般，自己孤零零的在二楼站上一日，听着说书人讲着那悲欢离合的故事，看着同样在二楼伺候的茶小二，被客人叫到身边伺候。 但事实并不是她想的那般，她只站了一会儿，就有人叫她过去了。 “这位大哥，你确定你家主子真的是叫我过去伺候吗？”茗湘高兴的忍不住问了五六遍。 “姑娘不必问了，我家主子是真真切切叫了姑娘的名字的。” 在第六遍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茗湘这才住了口。 “不用动手，坐下吧！” 茗湘低着头跟在那前来叫她的人身后，正要拿起茶壶添茶时，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她手伸了一半，此时继续伸过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便维持着那个动作了好久。 直到手背一暖，她才猛的将手收了回去，随即抬头朝方才握她手的那人看去。 “卿……卿公子！” 那人除了卿渊公子还能是谁！ “嗯。是我。”卿渊笑着收回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将桌上的花饼推到了她面前，“坐下来吃些东西吧！” 茗湘一时间楞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一日再见到卿渊公子，而且他还让自己坐在他边上吃东西。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她想。 “姑娘家住何方？”卿渊笑着问她。 茗湘咽下嘴里的花饼，小声道:“我没有家。” 卿渊却是笑的更为爽朗了:“既然姑娘没有家，那不妨我给姑娘一个家吧！” 这话着实骇人，茗湘被他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盯着他。 “姑娘不必惊讶，在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还望姑娘能给在下一个机会。”卿渊看着她，满脸认真。 三日后。 沐粱镇镇东，青石小巷巷尾的卿渊公子要娶亲了，他的新娘居然是茗族的一个孤儿，说起来着实让人惊的合不拢嘴，要知道就在这个消息传出来的前一日，来为自家姑娘提亲的媒婆还是多的数不胜数来着，其中多的是与卿渊公子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但谁都没想到，最后卿渊公子娶得居然是个野丫头。 洞房之夜，茗湘忐忑的绞着喜服的衣角，她还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不明不白的做了卿渊公子的娘子。 那日在茶楼一别之后，茗湘完全没有将卿渊说的话放在心上，她依旧忙着自己的差事，一边盼着快快及笄，一边攒着钱。 她是睡在茶楼后院的柴房的，今日早起时，听见刘掌柜在同什么人说话，她探了个脑袋，想要看看是何人，下一秒就被那人叫到了名字。 “过来。”依旧是那道沙哑的嗓音。 “吱呀——”一人推门而进。 茗湘盖着厚厚的盖头，虽然看不见，但还是紧紧盯着前方，仿佛能看到什么似得。 卿渊走到床边，伸手将她头上的盖头揭了下来:“娘子。” 暖帐红烛，夜月花朝，一夜旖旎。 此后卿渊对她很好，茗湘愿意相信他是爱自己的，但那仅仅是在“湘儿”这个称呼从他口中之前。 喝过“忘忧”之后的人，会自己给自己制作一个幻境，然后魂魄进入其中，按照自己心里迫切期望的那样发展下去。 按理说那人是不会知道自己是身处幻境之中的，在她眼里这就是真实的世界，茗湘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有一日卿渊叫了她一声“湘儿”，她便什么都想起来了。 “湘儿，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我修炼了。” “湘儿，裴印送酒来了，去尝尝去。” “湘儿，你又记错心法了。” “湘儿，今日我教你些别的术法。” …… “你问这个做甚？” “你有这时间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提升修为，别忘了你来我这里，让我教你修炼是为了什么！” “她要历劫了。” …… 从第一句到卿渊神尊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茗湘都想了起来。 入梦者清醒，幻境自动破散。 “湘儿！” 最后她听到了幻境中那个娶她为妻，对她爱到至极的卿渊公子，用他那沙哑却温柔的嗓音，撕心裂肺喊了她的名字。 黄粱一梦，一梦一生，“忘忧”她算是彻彻底底的见识过了。 第四十四章 冥玖醒来时，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连月光都没有照进来一丝。 由于刚醒来，她的感官模糊，在床榻上躺了许久，才逐渐恢复过来。 “呼——呼——”一种猛兽特有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 冥玖打了个响指，一缕火焰在她指尖燃起，将整个屋子隐隐约约照了个亮。 南忧变回了原形，此时正趴在她床边，呼吸均匀的睡着觉。 冥玖叹了口气，随后坐起身来，盯着南忧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挪到床边，下床走到了南忧身边。 记忆中他已经很久没有变回原形了，冥玖坐在地上，将脑袋轻轻放在他背上，伸出手来，摸了几下他脖子上毛。 “南忧，我好像不是我了。”这是她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许久未说话，她的声音沙哑，听起来难听极了，但她居然笑了起来，方才在她开口那刻，耳边同时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但那声音听起来却让她很舒服。 “我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茗……”她顿了下，抬手揉了揉眉心，丝毫并不想将这话说出口，“茗湘的过往，或者说是我的过往。” 若是以前她绝对不会承认的，但现在她已经恢复了作为茗湘时的全部记忆，那种死不承认的话，她怎么可能还说的出来啊！ “南忧，我睡了多久？”冥玖突然问道。 “两个月。” 果真如此，如她料想的那般，她真的得到回答了。 南忧早在她醒来时就已经醒来了，但他没有睁眼，不过尽管如此，只要冥玖感官恢复，她动一下神识，就会很快得知他是醒着的了。 所以在冥玖问他时，他并没有继续假寐，而是选择开口回答了她。 “都已经两个月了，这么久啊！我还以为只有几日来着呢！” 南忧闻言，转动了下他那硕大的狮头，张嘴咬住冥玖的衣服，将她拖到了年前:“你吃了“拾心丹”？” 冥玖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伸手抱住他的脑袋，将脸贴在了他额头上:“南忧，我们走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南忧没有说话。 在她陷入沉睡的这两个月里，卿渊神尊一直守在她门外，不知究竟是出于何故，这事他并不想告诉她。 卿渊神尊就那样站在她门口，在她醒来的前一日才离开，整整守了她两个月。 而南忧也是同样守了他两个月，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做做什么善事。 许久都不曾听到他的答复，冥玖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腕上突然一紧，下一秒后背便靠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南忧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听起来闷闷的:“主人，你都不想我吗？” “……” 他知道冥玖现在并不想听见这话，但他还是忍不住，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冥玖在他怀里并没有挣扎，若是南忧能看见她此时的神情，就知道她为何这般“老实”了。 目光涣散，两眼无神，虽然人还在这里，但她的神识早就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 任凭南忧在她耳边抱怨，她都丝毫无动于衷。 “娘子，今日为夫去了城南，隐约记得娘子喜食糖饼，便将城南的李师傅请到了府上，毕竟糖饼这种吃食，还是趁热吃最为合适。” “娘子，和娘子初遇时那家茶楼，如今请了新的先生，为夫听说，那先生去过许多地方，见过数不胜数的奇闻异事，若是娘子那日有兴趣了，告知为夫一声，为夫带你去听上一听。” “娘子，为夫回来时，见那簪摊上的红豆簪好看的紧，便买了回来，你坐下，为夫这就给你戴上。” …… 冥玖已经不记得当初听见这些话时，自己回答了什么。但这只是一场梦而已，她却做了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南忧还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此刻她都不在意了，只在他怀里痴痴的笑，然后张口无声的唤上一声又一声的“夫君”。 “你觉得去“怪噬”如何？”南忧问她。 “你要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南忧又道。 “好，我们这就走，我带你去“怪噬”。” 待冥玖回过神来时，流云擦过脸颊，清风抚过发丝，此时的她正乘着云，往“怪噬”的方向而去。 “南忧。”她轻声唤他的名字。 南忧楞了下，过了好久才问她:“怎么了？” 冥玖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想叫叫你。” 南忧闻言眉头紧皱，她的确叫的是自己的名字，但那份深情并不是给他的。 他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怀里的那人，在她仅仅只是冥玖时，她欢喜的是酒卿仙君裴印，但在她还是茗湘时，欢喜之人就成了卿渊神尊。 现在的她还不能很好的将这两段都属于自己的记忆融洽在一起，所以她的心很乱，乱到让他带自己走，从而逃避这两人。 “我会尽快适应过来的。”在他怀里沉默了许久之后，冥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但南忧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笑了下，说道:“嗯。我知。” 一注香后，两人到了妖魔两界的交界处，“怪噬”。 这是冥玖第二次到这里来，第一次来时，也是现在的原因，但因为她误吸了灵石进入体内，最后只能回天界找屠浮。 然后便引出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怪噬”还是原先的那个样子，表面依旧看起来很荒凉。 “你怎么了？”冥玖伸手在南忧的眼前晃了几下，从进入“怪噬”开始，南忧就神色不正常的盯着前面的一个地方看，她也跟着看了，但什么也没有看到。 “嘘！”南忧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扯到了身后，“好好躲着。” 冥玖不明所以，问他道:“怎么了？” 南忧回头看了她一眼:“山中有人。” “怪噬”乃是妖魔两界交界处，平日里是不会有人来这里的。 冥玖又问他道:“什么人？这里不是没有人来的吗？” 南忧回过头来，继续盯着山中的某处:“我闻到了妖气，还有……” “嗯？” “仙气。” 第四十五章 再次见到卿渊时，冥玖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没想到南忧说的仙气，竟然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方才南忧将她护在身后不久，山中缓缓走上来两人，前者玄衣黑靴，腰间一条红带紧束，手里拿了个盒子，一言不发，后者则身着紫黑长袍，黑发高束，絮絮叨叨的跟在他后面。 冥玖听见声响，从南忧身后探了个脑袋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卿渊。 卿渊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看见她的那一瞬间，竟也愣住了。 那身着紫黑色长袍的人见他突然停了下来，便也跟着停了下来，但嘴里还依旧忙个不停:“卿渊，走的好好的，你停下来做甚！？我跟你说，我可没有多长时间陪你在这儿转悠，快把盒子给我！” 卿渊哪里还顾得上理他，手腕一转，盒子顿时消失，他往冥玖所在的地方，走了几步:“你怎么在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瑶山境去！” 见他一步步逼近，冥玖后退了几步，南忧也跟着她后退，然后变回原形，将冥玖整个挡了起来:“卿渊神尊，我看你还是不要上前的好！否则我就不敢保证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了！” 卿渊闻言眯了下眼，正待说话，身后那人跑上前来，指着南忧喊道:“诶诶诶！你不是“怪噬”的守山灵兽吗？千年前你离开时，我见过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居然还带了个半仙不仙，半妖不妖的东西回来！” 他说话本就难听，说到冥玖时更是难听，卿渊瞥了他一眼，但无奈他愣是没看见，还自顾自的说着:“诶？你居然认主了？不会就是你身后那个东西吧！？” 冥玖在南忧身后狠狠的吸了口气。 南忧尾巴一卷，将她卷到脖子那处软毛边，前爪向前，伸到她面前，轻轻一带，让她靠在那处软毛上。 冥玖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脖子上摸了几下。 南忧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那人:“青殊，你还真是一点儿没变，还和以前一样，一样的……” “一样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青殊颇为不要脸的接道。 南忧冷笑道:“一样的口无遮拦，惹人厌烦。” “噗哈哈哈哈哈……”冥玖忍不住，将脸埋在南忧脖子上，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笑！”青殊恼羞成怒的指着她，“你这个仙不仙，妖不妖的东西，还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还有你这一身修为，竟然蕴含了好几套心法，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修炼的，也不怕心法相斥，爆体而亡！” 青殊越说越不堪入耳，卿渊上前，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他回头看着卿渊:“做甚？！把盒子还给我！” 卿渊笑眯眯的看着他，手掌施力，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她的心法是我教的。” 明明看似很轻的动作，青殊却觉得仿佛泰山压顶，他膝盖一软，差点跪下来:“放手！别碰我！” 冥玖在听卿渊说出那句“她的心法是我教的”之后，就一直低着头，她很排斥这句话。 青殊欲张嘴，再说些什么，被卿渊一掌打的退了好远，然后一个东西被远远的扔过来，青殊定睛一看，是那个盒子，慌忙伸手接住。 卿渊头也不回的说道:“滚。” 拿回了想要的东西，青殊自然不会多留，他翻了个白眼，不屑的说道:“谁稀罕待这里啊！” 说完便一溜烟消失在山上。 冥玖拍了拍南忧的脖子，南忧恢复人形，还是依旧站在她面前。 “不知卿渊神尊还有何事？若是没有，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说话的是南忧，但他完全将冥玖此时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卿渊没有理会他说的话，直接绕过他，看向冥玖:“青殊说话一直是这样，你不要介意。” “……” “怎么不在瑶山境好好待着？这里是妖魔两界交界处，危险。” “……” “跟我回去吧！” “……” 至始至终，冥玖都没有跟他说上一句话。 卿渊也不生气，他笑朝她笑了下，说道:“若是不想回去，便在这里待几日吧！不过要注意安全，过几日为师……过几日我来接你回去。” “不必了。”冥玖终于开了口，“我不想回去，也不想见到你，你走吧！” “不想……见到我吗？”卿渊不可置信的问她，“我……，算了，我这就走，你照顾好自己。” 冥玖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南忧见她这副样子，便开口道:“卿渊神尊慢走。” 卿渊看了一眼冥玖，又看了眼他，最后对他说道:“照顾好她。” 南忧点头应道:“那是自然。还请卿渊神尊放心。慢走不送。” 卿渊看了冥玖一眼，张张嘴想要说着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卿渊离开后，冥玖从他身后走出来，想起青殊看到南忧时说的话，便问他道:“你是“怪噬”的守山灵兽？” 南忧摸了摸鼻子，含糊道:“因为我生在这里，所以他们就以为我是守山的了，其实并不然。” 冥玖“嗯”了一声，又问他:“青殊是妖界的？按他的性格，怕是早就把人得罪完了，我很好奇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方才青殊说她时，她都一直在隐忍，毕竟卿渊还在那儿，她也不好直接上去跟他动手，现在青殊走了，卿渊也走了，她当然是要说上青殊几句了。 南忧从腰间的收纳袋里取出了一个纸包，拆开后递到冥玖的面前，待她拿起一块糖糕时，他才说道:“青殊是妖界右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向来高傲，除了妖王之外，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现在还好上一点儿了，若是千年前你见他，他还指不定能说些什么话呢！说起来他性子是真的比以前好了，以前的他什么下三滥的话都能说出来。” 冥玖糖糕吃了一半，笑了声道:“那我还真该庆幸，见的不是千年前的他了。不过他现在说话，还是真的难听啊！” 南忧笑她:“你以前不是从来不在意这种话吗？我还以为你现在也毫不介意呢！” 冥玖被他这么一说，楞了片刻，以前她是不介意来着，但是现在可能是多了一个过往的缘故，她不能将这种话当做没听见了。 她笑道:“嗯。我是不介意来着，但茗湘介意啊！” 茗湘从小就被人欺负，受尽了白眼，她是特别在意这种话的，会让她觉得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日子。 冥玖笑的极为苦涩，南忧在她脑袋上，用力的拍了一下，拍的冥玖吃痛的捂住了头:“好了，别想那么多，我带你去妖界逛逛吧！” 冥玖揉着头，挑眉看着他:“现在我身上可没多少妖气了，一个仙君去妖界，会不会被打出来？” 南忧将糖糕包好，全部塞进她的收纳袋中:“没人会打你，再说了，若是有人打你，难道你一个仙君还打不过他们吗？” 冥玖点头道:“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那走吧！” 第四十六章 妖界位于“怪噬”以左的山脚下，上次他们来的时候是夜间，山脚下被浓雾覆盖，日出之后，浓雾消散，她曾看过一眼山下，也没什么特别的，看起来就跟普通的村子一样。 为了让冥玖进入妖界，南忧变回原形，让她坐在自己的背上:“进去之后，不要轻易使用术法，虽然现在仙妖两界没有以前那么大的敌对，但妖始终都不喜有仙来他们的地盘的。” 冥玖点头，顺带将自己周身散发的仙气收了回去，这样一来，若不是修为比她高深之人，是不会察觉出来她是何人的。 “南忧，以我现在的修为，在妖界算是什么职务？”冥玖颇为好奇的问他，在天界自己好歹是个仙君，在妖界怎么说都应该比大多数妖，修为要高的多吧！ 南忧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笑道:“妖界向来都注重修为，除了那些不在妖界生活的妖外，其他的修为怎么说也是堪比一重天那些小神仙的。” 冥玖愕然:“那我这样进去，岂不是直接就被发现了！？” “不会。你将周身仙气收起后，体内所剩的妖气，没了仙气的压制，就会自动散发出来。你也知道，妖不像仙，没那么多戒备心，只要察觉到你身上的妖气，他们就不会管你了。” 冥玖点了点头，泄气一般的趴在他背上。 南忧停顿了下，然后一步一步走的极其平稳。 妖界入口处就真的和冥玖见过的普通村子差不了多少，除了时不时有三两只被妖雾卷在其中的妖怪经过，其他的人甚至街边卖的食物，看起来都和人界的一样。 街道上热闹的很，来往的妖怪也多的时，但没有一个往冥玖他们这里看，就算看了也只是笑一下，就继续干自己的事了。 对此冥玖自然是高兴的很，之前的担心之意，也都一扫而光。 她伸手扯了扯南忧的耳朵，小声问他道:“这里的食物是都可以吃的吗？” 南忧扫了眼街道上的食物，说道:“是都可以吃，不过大多数都是对妖族有益的东西，也是适合妖族之物，其他地方是没有的。” 冥玖“哦”了一声，她不是很明白，南忧说的大多数指的是什么。 “这些年来越来越多的妖族喜在人界生活，他们常常会吃人界的食物，身上也就沾染了些许人气，待的久了自是会留在人界不回来，不过也有一半是会再次回到妖界的，这些妖怪长久在人界，早已有了人的习性，在妖界的同时，也想着人界，久而久之他们就将人界之物带到妖界来了。” 南忧说着甩了甩脑袋，冥玖的手在扯了下他的耳朵后，就一直放在他耳朵边上，刚才在他跟她讲解时，冥玖的手指一下一下绕着他的耳朵打转，痒痒的，让他受不了。 冥玖收回手后，他又继续说道:“方才说的那些对于妖族有益的东西，都是妖王一样一样试出来的，其中包括山中的奇花异草，炼出来的灵丹妙药，妖医制成的有助于提升自身自愈能力的药酒，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总之你了解一下就是了。” 两人在入口处的这个村子里转悠了一会儿，将冥玖好奇东西都看了个大概，也说了个大概之后，南忧带着她往妖界深处走去。 卿渊离开“怪噬”后，并没有直接回天界，而是去了浮黎山。 浮黎山是冥玖去天界之前生活的地方，这山中虽然没有什么别的妖怪的存在，但冥玖在这里也生活的很好。 卿渊自云头上下来之后，径直往温泉的那个山洞走去。 方才在“怪噬”碰面时，他手里是拿着个盒子的，现在他手里依旧拿着一个盒子，看外观样子，和那个盒子一模一样。 “南无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望早日将惩罚收回。南无阿尼陀佛，我佛慈悲，望早日将惩罚收回。南无……” 刚走到温泉旁，就听见一道女声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从山洞深处的石壁中传出。 卿渊将手里的盒子，朝说话的那出掷去，原以为那盒子碰到石壁，会直接破损开来，但还没等盒子过去，就有一道柔光将盒子稳稳的托了过去。 “在这里求了一千年，佛也没有一点儿表示，你该离开了，我将你的身体封印在妖界，你以后就先待在这盒子里，其他的我再想办法。” 盒子在离石壁还有一拳的地方停了下来，那道女声已经停止了祈求的话，她沉默了好久，然后一道模糊的身影，从石壁中飞了出来:“如果可以我想陪在她身边，拜托了。” 简短的一句话出口，那身影飞到了盒子上方，盒子打开，将她收了进去。 卿渊伸手接住飞过来的盒子，在盖上施了几道术法后，缓缓开口道:“如你所愿。” 南忧今日一直都是原形的状态，冥玖在他背上或坐或趴，低声浅浅地跟他说着话。 越往妖界深处走，妖怪的身影越是稀少，不光如此，还渐渐有浓雾升起，冥玖眉头紧蹙，拍了下南忧，南忧停下之时，她足尖轻点，从他背上飞身而下。 南忧见状，晃了晃硕大的狮头，随即恢复人形，开口便道:“这里的主人不欢迎我，他放的雾中有毒，我看我们还是绕道而行吧！” 冥玖颇为惊讶的看着他:“这么说来你认识这里的主人？” 南忧点头又摇头:“也算不上是认识，只是见过几次面，还打过一架而已。” 冥玖“哦”了一声，看了一眼逐渐多起来的浓雾，叹道:“我们回去吧！” 她说的这个回去，自然不是回天界去。 南忧也没问她什么，变回原形，趴在她边上:“那上来吧！我带你回去！” 冥玖摇了摇头，笑道:“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来的，回去就不这样了吧！” 南忧无奈的看着她，然后恢复人形，和她并肩往来时的路走去。 月上枝头，冥玖和南忧背靠着背坐在山顶上。 “喝酒吗？”南忧笑着问她。 “哪儿来的酒？”冥玖扫了眼荒芜的“怪噬”，又看了眼山脚下，他们今日去的妖族入口的村子。 南忧从腰间的收纳袋中，取出来几坛酒，放在两人边上:“人界的酒对你无用，喝起来跟白水的效果一样，我自是不会买的。” 冥玖拿过来一坛，揭开酒封，低头闻了一下，回过头来，瞪大了眼睛问他道:“这不是“醉生”吗？” 南忧点了点头，笑道:“我偷的。” 第四十七章 冥玖做梦了，她又梦到卿渊公子了，那个在“忘生”的梦境中，娶了她，对她百般呵护的夫君。 南忧又变回了原形，好让冥玖可以靠着她，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在今日见到卿渊神尊时，尽管冥玖极力的表现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但南忧知道，在她心里并不是这般模样的。 这人是她爱了一世的卿渊神尊，又是在梦境中爱了她一世的卿渊公子，再次见到，怎么可能冷静的下来。 想到此处，南忧侧过头来，看着靠在他肚子上，睡的正香的冥玖，她依旧是南忧心中的那个样子，但又好像不再是了。 “一切皆随缘，是吧？”他低声问了一句，不过并没有人回答他。 过了许久，他又开口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虽说样貌相同，但性子却是截然不同的。” 他叹了口气，万般无奈:“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我要走了，今后会有人陪着你的，再见了，主人。” 冥玖醒来时，自己是躺在那个满是灵石的山洞中的，她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南忧的身影。 因为心丹的缘故，灵宠和主人之间是有感应的，但现在冥玖却是丝毫感应不到南忧的存在。 心丹还在她身上，但南忧却不见了。 冥玖一时间有些心慌，她恍然间想起来南忧曾经说过的话，他说会陪自己百年，可是如今百年的时间还并没有到呢！ “蔺鹿，萧天，你们在吗？”冥玖风尘仆仆地从云头天下，径直往一重天的界口走去。 原本她是不会再回天界的，但因为南忧的缘故，她不得不再次回来了。 “蔺鹿！萧天！”她又喊了一声。 待她快要走到界口时，肩膀猛的被人拍了一下，她忙回头，来人却并不是蔺鹿和萧天。 “出什么事了？”诵青皱着眉头，竟是满脸担心之意。 冥玖见是他，手抚上额头，叹了口气:“蔺鹿还没历劫回来吗？” 诵青见她如此，便知她并不想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瞬间又恢复如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回来了。蔺鹿一个月前历了劫，现在已经是一位仙君了，和槐卫仙君同职，一重天以南北划分，槐卫仙君管北，他现在管南，萧天也跟着他了。” 冥玖闻言一时间愣住了，她在睡梦中度过了两个月的时间，醒来后直接和南忧离开了天界，完全不知蔺鹿已经历劫升职的事。 她轻咳一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诵青:“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多谢。” 诵青铁青着一张脸，盯着她一字一句说道:“你真的一点儿都没想起来我吗？” 冥玖都要转身离开了，诵青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她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脚，回头不解的看着他:“你不是诵青吗？我记得你啊！” 诵青“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平地起风，冥玖一时不备，被风吹的眯起了眼睛，待她再睁开眼时，面前已经没有诵青的身影了，在他方才站着的地方，此时盘旋了一条浑身青色，朝她吐着信子的蛇，而那双血红的眼睛，正寒气逼人地盯着她。 “阿祐，你看这丑蛇，它总是跟着我做甚？！”茗湘气呼呼的跑到茗祐面前，侧过身来，指着身后仰着头，一下一下对着她吐信子的青蛇。 茗祐笑着拉她坐到自己边上，然后弯腰伸手将青蛇捉到了石桌上:“你不要这样说话，它听见了会不开心的。” 青蛇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为茗祐的话，表示赞同。 茗湘瞪了它一眼，伸手在它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你个丑蛇，哼！” 青蛇被打的缩起了脑袋，一个劲的往茗祐那边去。 茗祐将它扯到自己这边来，对茗湘说道:“你怎的这般嫌弃它，亏它还喜欢你来着！” 茗湘又“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他们，也不说话。 今日她去卿渊神尊那里修炼时，这丑蛇跟着她一起去了，于是乎，一整日下来，卿渊神尊根本没有顾及她，抓着这丑蛇，逗了一日。 茗湘跑过去和他说话，他都不理，茗湘恶狠狠的看了它一眼，然后坐的远远的，生着闷气练了一整日的术法。 当然这个原因，她是跟茗祐说不出口的。 她也并不是真的嫌弃，或是讨厌那条丑蛇，只不过是因为卿渊神尊逗了它一整日而没有理她，她便将怒气转移到了那丑蛇身上而已。 茗祐见她一副生气的模样，便将那蛇推到了她边上:“好了，别气了，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真不知道你在气些什么！诺，它交给你处置了！” 青蛇回过头来看着他，茗祐也低头看了它一眼，竟然觉得它有些可怜兮兮的，但茗湘还在那儿气着，他自然是要紧着茗湘来的。 青蛇似乎知道了他是如何想的，它顿时回过头去，甩着尾巴往茗湘搭在石桌上的胳膊爬去，颇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茗湘余光瞥到了它，瞬间被它那副样子逗笑了:“啊哈哈哈哈……咳！你这丑蛇，过来做甚！？” 茗祐见她笑了出来，暗暗出了口气，也跟着笑了一声，随即伸手拽着青蛇的尾巴，将它拽到了石桌正中央，省的一会儿茗湘又气不顺，伸手拍它脑袋。 青蛇再次发出“嘶嘶——”的叫声，它被拽过来后，也不再往两人任何一人那边爬，仰着脑袋在石桌中央盯着茗湘看了一会儿，随后低下头，盘成一圈，尾巴在蛇头上，轻轻拍打。 “它这是在做甚？！”茗湘被它的行为惊到了，不解的看向茗祐问道。 茗祐摇了摇头，显然他也并不知道它这是在做甚。 茗湘伸手在蛇头上点了几下:“你这丑蛇，尽做些奇怪的事！” 茗祐将她的手拂开，看着她笑道:“许是它知道自己惹你生气了，于是乎便动手，自己惩罚自己了。” 茗湘闻言笑的合不拢嘴:“许是如此吧！” 待她笑完，茗祐说道:“给它取个名字吧！” 茗湘想了想，笑道:“就叫诵青吧！” 第四十八章 此后茗湘去修炼时，诵青都会远远的跟着，待她走进卿渊神尊的府邸之后，它就会离开，或者蹲在门外的角落里，等着茗湘出来。 茗湘日落回来后，闲着无事，还会教上它几句心法，诵青还未凝成妖丹，所以就只能记些心法。 天界仙气浓雾，适合已经有妖丹的妖，和神仙们生活，但对于像诵青这样，没有妖丹的动物来说，是没有一点儿帮助的。 茗湘跟茗祐说过这个问题，两人商量了很久，最终达成共识，将诵青送到了妖界界口。 “你这丑蛇，一定要好好凝丹，好好修炼，早日历劫，否则就永远见不到我们了！”茗湘蹲在它面前，食指在它脑袋上，轻轻地一下接着一下点。 茗祐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她抬头看向茗祐:“我才没有舍不得它呢！” 茗祐笑而不语。 诵青爬到茗祐脚边，尾巴在他腿上拍了几下，仰着脑袋盯着他，他便也低头看着他。 他能理解诵青想要表达什么，所以诵青才会特意爬到他脚边来。 茗湘在一旁看着这一仙一蛇，看他俩四目相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片刻后，茗祐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好好修炼，定能早日修成正果的，到时候便来茗族找我们。” 诵青又拍了他几下，然后看了茗湘一眼，头也不回的往妖界爬去。 待它身影消失后，茗湘才站起身来，她走到茗祐身边，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它都跟你说什么了？” 毕竟在一起相处了许久时日，难免会心中不舍。 但茗湘问出这句话后，就快速有说了句:“我只是好奇而已！” 知道她嘴硬，茗祐便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笑道:“他说他一定会回去找我们的。他还让我告诉你，等他回来，你不许再叫他丑蛇了。” 茗湘“切”了一声，满脸不屑:“等它回来再说吧！” 茗祐无奈的笑了几声，像对待孩子一样，反手拍了拍茗湘头顶:“乖。” 这之后，从茗湘历劫，到魂飞魄散，都再也没有见过诵青。 “我去妖界之后，拼了命的凝丹，因为此前沾染了仙气，没有哪个妖怪愿意帮助我，我就只能凭自己去参悟来修炼，好不容易盼到了渡劫云，受了雷劫，修得仙身，但当我再回到天界时，却找不到你们了。” 诵青吐着信子，爬到冥玖面前：“茗祐族长呢？为什么你还活着，他却不知下落？” 冥玖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诵青围着她一阵的打量，随后问道：“你难道不好奇为何我能认出来你吗？” 经他这么一说，冥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茗湘那副模样了，在开口时，她突然楞了一下，随后才说道：“好奇，但我不想知道。茗湘是真的已经魂飞魄散了，虽然我有着她的记忆，但我不是她，我叫冥玖。你若是还有什么事，就去找司命星君，他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原来她已经接受茗湘了，但诵青对她坦白身份后，她便有些奇怪了，只是脑海中关于诵青的记忆来的汹涌，她还来不及想，就被强迫着回忆了一遍，甚至方才她都以为茗湘是她的前身来着，直到诵青问出那个问题，她才将一切都想明白了。 诵青会知道她是茗湘，一定是有人告诉他的，而这个人也一直在引导着她认为自己就是茗湘，其实在茗湘的记忆里，她就应该明白的，但那时她被茗湘的记忆左右了思绪，现在被诵青这么一说，她彻底将自己和茗湘分开了。 茗湘是魂飞魄散的，虽然她一直在天界过的稀里糊涂，但有一点儿她还是知道的，一旦魂飞魄散者，魂魄再次齐全时，记忆必将复苏，一切恢复如常。 但她却是在有自身记忆的情况下，又多了一份记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按照那个说法，如果她是茗湘，在卿渊所谓的，她缺失的一角魂魄齐全后，她的记忆就应该全是身为茗湘时的，而不会再有冥玖的记忆。 所以，她其实并不是茗湘，只不过是一直有人让她觉得她是茗湘，这个人是谁，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诵青不知何时恢复了人形，他面色阴沉的站在冥玖面前，冥玖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其实一直都知道我不是她对吧？记得我刚来天界时，和你的关系最为要好，但过了一段时间后，你突然就不与我来往了，如果我猜的没错，想必是那个时候，有人告诉你我是茗湘的吧？” 诵青没有说话，她便继续说道：“你和茗湘生活过，你了解茗湘，你也知道她身上专有的特征是什么，尽管我在一点儿点儿“想起”茗湘的记忆，但那些茗湘特有的东西，在我身上一样都没有，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还勉强自己认为我是茗湘，但我知道你心里明白我不是她。” 冥玖再看他时，只见他咬着嘴唇，满脸皆是强忍之意：“今日我只是来找蔺鹿和萧天的，我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 话已至此，意思在明白不过。 冥玖还要去找南忧，不便多留，她食指勾了下，招来她来时乘的那朵云，转身就要离去，沉默了许久的诵青，突然开口道：“因为他修为高深，我只能听从吩咐。” 冥玖回过头来看着他：“嗯？” 诵青猛的抬头，眼中竟已蓄满了泪水：“你真的不知道她和族长的下落吗？” 冥玖摇头：“我真的不知，不过过些时日我会查这件事的，如果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诵青伸手将已经落下的泪擦掉，正正经经的给她行了个礼：“多谢冥玖仙君！” 冥玖没有再多做停留，她转身快速向南面飞去。 星命阁，一直安放在星格上的天运簿，突然躁动起来，半注香后，天运簿正翻至某页，顿时停了下来。 只见那页写道，“茗湘，魂魄四散，落入天缝，于今日重现世间，此番身份不明，恐难恢复如常。” 第四十九章 冥玖在一重天南面的界口等了许久，进去查看的灵鸟才飞了出来。 冥玖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他们人呢？” 灵鸟落在她肩膀上，将她进去后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然后道:“总之来说就是，蔺鹿仙君现在又去历劫了，萧天小仙也跟着去了，所以你应该等不到他们了。” 冥玖叹了口气，伸手将灵鸟抓了下来，随手一甩，它便变成了一封信，其上写道，“蔺鹿，萧天，好久不见，恭喜飞升！前些日子身体不适，如今已恢复如常，现下有事要离开天界，有空再与你们联系，勿念。” 在信尾加了个落款后，她手掌平摊，那信被术法折好，然后她轻轻吹了一下，那信慢悠悠的飞过界口，直奔蔺鹿房内而去。 现如今除了她不想见到的那个人外，最有可能知道南忧所踪的，便也只有司命星君了。 在四重天的界口，她碰到了屠浮，自从那次从他手里拿了“往昔”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说起来，她最先接受茗湘的记忆，还是因为屠浮的缘故，那时她就知道屠浮是听命于卿渊的，但那时候她是真的认为他们当她是茗湘，现在想来她竟有些好奇，到底屠浮他知不知道真相！ “好久不见啊！浮浮！”最先开口的是冥玖。她原本是想问问他的，但始终都不知道该怎么问，索性便也就不问了。 屠浮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再以以往那副亲近的模样，同他说话。 冥玖对他的反应，但是不意外，她笑了笑，说道:“我是来找司命星君的。” 屠浮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我方才见到过他，是在酒卿……咳，是在三重天界口，你现在去，怕是找不到他。” 冥玖听他这么一说，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司命应是去找裴印去了，这一去不知何时会回来，天界她并不想多待，如此看来此番她是得不到任何消息了。 屠浮见她许久不说话，便问道:“你找他是有重要的事吗？现在看来，你得等会儿了。不过不如先去我那里坐会儿吧，我让人去司命星君府前侯着，待他回来，你再去也不迟。” 冥玖笑道:“我找他是的确有很重要的事，但既然他不在，我就不多留了。” 若是按以前来说，就算屠浮不说，她也铁定是要死皮赖脸的待着不走的，但现在不同了，她一点儿都不想多留。 屠浮见她去意已决，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那好。你要去何处告诉我一声，待司命星君回来，我差人去找你。” 冥玖摇了摇头:“不了。我过些时日再来便是。” 说着她就转身要走，屠浮慌忙叫住了她:“玖丫头！” 时隔许久再听到这个称呼，冥玖一时间有些恍惚，她回过头来问道:“还有何事吗？” 屠浮皱着眉头，犹豫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其实这句话应该早就对你说了，但却还是迟到了这么久。” 听到他道歉，冥玖楞了一下，屠浮的为人，她是清楚的，他这人高傲的很，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三个字。 “为何要道歉？”冥玖转过身来，走到他面前，“若是因为“往昔”就不必了，我知道这事错不在你，若是因为其他什么我知道的事，那就更不必了，犯不上。” 屠浮是一直低着头的，不知何时，他的背居然佝偻了:“玖丫头，我……唉，算了，若是以后有我能帮到的事，尽管来找我，我一定竭尽全力。” 冥玖笑着看着他:“好。我记下了。” 离开天界时，已经日落西山了。 她又试着感应南忧的位置，但心丹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她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以前南忧在的时候她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南忧突然失踪了，她竟没来由的孤单了起来。 南忧这头狮子，刚认识时嘴巴毒的很，总是一副嫌弃她的样子，但慢慢相处下来，冥玖知道，其实他对她也并不是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在刚跟着卿渊修炼时，他会等着她回来，在她不开心时，他会陪着她喝酒，尽管平日里无事，他也会陪着她喝酒，但这两者给她的感觉还是截然不同的。 如今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了解南忧。 除了知道他在入世之前，生活的地方是“怪噬”之外，就没有什么是她所知道的了。 仔细想想，在和他相处的这近一百年中，南忧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最后还将自己的心丹给了她。明明像他这种稀有的灵兽，认一个足够强大的主人是绰绰有余的，但他并没有，然后她便成为了他的主人。 昨日半梦半醒时，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说话，至于说的是什么，她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听清。 既然心丹还安然无恙的在她体内，想来南忧那时应该是在与她道别来着。 虽然不知道他离开是为何，但她知道自己应该找不到他了。 将今日的事捋了一遍，处处都透露着诡异，太凑巧了，就像是提前被人安排好的一样。既然那人一直在左右着她，想必南忧的事也是他所为的，这样一来，她就更不可能找到南忧了。 想明白后，冥玖叹了口气，飞身走进满是灵石那个山洞，抬手在石壁上轻轻拍了几下，那石壁立马变得光滑。 “我走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离开，但我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我打算去人界，若是你回来了，记得去找我。” 冥玖在石壁上留下这些话，然后用术法隐去，又将洞中的灵石往这边移上了些，好让灵石将术法以及她的气息盖住。 南忧和她相处甚久，又是她的灵宠，对于她的气息熟悉又灵敏的很，所以待他回来时，一定能看到的。 做完这一切后，冥玖站在洞口看了许久，然后转身离开。 “轰隆——”她彻底离开“怪噬”之后，那处她留字的石壁，边上的灵石尽数恢复原位，随后暗处缓缓走出来一人，人身兽耳，面带笑意，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字，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待他笑了许久后，便巡着冥玖离开的方向走去。 第五十章 西街的巷尾新开了一家店铺，店的名字有些奇怪只有一个“忘”字。从几日前开始店里就敲敲打打的，好不吵闹，引来不少行人驻足，心生一探究竟的想法。街坊邻居都在猜测这家铺子的主人是做什么生意的，但猜测来猜测去，却始终都没见店铺开张，以及店铺的主人出现。 整整半年有余铺子也没能打开那扇让人期待已久的门，慢慢的人们都不再对铺子好奇，有的人还说这铺子的主人是个妖怪，专门在夜半做鬼怪的生意，久而久之人们开始避开这家铺子，周围的街坊到了晚上更是闭门谢客，半步也不踏出家门。 终于在某日的清晨，这家以“忘”字为名的店铺门口，一串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响起。声落铺子里走出来一个姑娘，一头如墨的秀发垂在腰际，五官虽不让人一眼惊艳，但还是足够让人移不开眼睛。她额间画着一朵不知名的花，但看起来却是分外美艳，与姑娘的脸搭配的相得益彰。 四周的街坊和过路的行人此时都聚集在姑娘身边，时不时眼神飘向姑娘身后的铺子，但却没人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相比于他们，姑娘只是笑吟吟的站在那里，并未开口说过话。 一阵清风拂过，吹乱了姑娘的发丝，以及姑娘身后迎风自来的香味。人群里开始骚动起来，纷纷闭眼，仿佛置身花海之中。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铺子前，终于一道清晰的声音从女子口中传出，“各位邻里街坊，各位漂亮的姑娘，英俊的公子，小女子冥玖是这家酒坊的掌柜，平日里酿些酒来赚钱度日，今日初开张，酒免费品尝。” 正是冥玖。 待她开口之后，铺子的样貌终于是能看的清楚了。 方桌长凳，和其他的酒坊没有任何差别，只是桌上放了一个篮子，里面皆是香味扑鼻的花。 冥玖说完话，退至一旁，拿起一坛酒，桌上早已放好酒碗，一碗一碗满上，浓郁的酒香飘到人群中，带着他们进来坐好。 “掌柜的，这是何酒？我怎么好像从来没喝过啊！？”先喝完的那人看向冥玖问道。 冥玖又拿来几坛放在桌上，然后拿起其中一坛，一边倒酒一边说道：“这酒叫做神仙醉，顾名思义，就是神仙喝了都得醉，所以每人只限三碗，其他的酒倒是可以随便喝，就是莫要给我喝完了，不然我明日就没得卖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她拿的酒，也就只够一人三碗。 “掌柜的真会开玩笑，你这里这么多酒，怎么可能喝的完！不过你别说，这神仙醉喝着还真是不错，我现在觉得身上暖洋洋的，还挺舒服的。”一个看起来粗犷的汉子，此时竟有些腼腆的说道。 “哈哈哈哈，说的是啊，哈哈……” 汉子说完引得一阵哄笑，原先因为酒意红起来的脸，此时显得更红。 这神仙醉的说法有些夸大其实了，虽然并没有说的那样，神仙喝了都得醉，但对于人类来说，三碗也算是极限了。 冥玖那日离开“怪噬”之后，便回了浮黎山，不知为何，浮黎山上居然多出了许多妖怪，起初她并没有在意，想着许是因为她成了仙，山中慢慢滋生了仙气，有助于精怪修炼的缘故，所以才会有妖怪来，但直到有一日，她去泡温泉，才发现其实并不然。 这世间有灵气和仙气这两种有助于修行之物，灵气等同于仙气，和仙气相辅相成，一般有仙气的地方，都有灵气，但有灵气的地方，却并不一定会有仙气，除非是那里有人或者妖成仙，才会慢慢滋生出仙气。不过水是除外的，一开始水中有的是什么，就一直会是什么，除非它断流或者干涸，再重新生出水来，否则就变改不了。 浮黎山的这温泉水，她以前就知道生的是灵气，但现在这水竟然生的是仙气，而且仅仅只有仙气，这让她着实惊的不行。 灵气对于一些属阴的精怪来说有益，对于大部分妖来说却并无益处，她并不包括在这大部分之中，所以这山中起初除了她，再无第二个妖怪。 刚回来时，她以为是自己成仙，山上滋生了仙气，所以引来了妖怪，但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水的缘故。 不过她现在并不想管这些事，她要做的便是等南忧回来找她，同时查明这段时间以来，那人做这么多事的原因，仅此而已。 这一等便等了大半年，期间浮黎山的小妖修成人形的众多，不过却没有哪个敢来和她说话。 这样的日子，起初还好，时间一久，她便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要知道她以前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跟着裴印离开的，所以要让她在这样生活，是万万不可能的，想着想着她就心血来潮，在山脚下开了一家酒坊。 因为平日离看过裴印酿酒，所以她自己酿起来也不是很麻烦。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赚钱，还可以满足自己的酒瘾，有能热闹些，何乐而不为。 酒坊里的人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多半神仙醉下肚三碗便醉意上头，摇摇晃晃离开。也有酒量大的，另外让她拿来一坛还未喝醉的。 角落里坐着一人，看不清模样，脚边酒坛已经有了许多，也没见他离开。冥玖困意来袭，又不好赶人，三两步来到这人桌前，犯困的说道：“公子，你看我这铺里人已经走完，只剩你一个，要不你明日再来？” 那人也不知听到没有，始终保持着喝酒的姿势。冥玖有些着急，正要暗暗施法送他离开，那人却抬头看向了她。 看到他样子时，冥玖有些发愣，这人长相竟有些没来由的“妖孽”，一双桃眼因为喝过酒的缘故，看起来有些迷离。 “掌柜的，你这里缺人不？我能留下吗？只要给我酒喝，工钱什么的，我可以不要。” 哪有有人白干活不要的道理，不过是要酒而已，冥玖有的是。 “可以，酒我这里有的是，想喝多少喝多少，你给我干活就行，明早再过来吧。” “我要喝的是神仙醉，想喝多少喝多少吗？” 一时没料到是神仙醉，冥玖不免正色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胃口！ 既然他想喝就让他喝好了，正好她也想试试这人的底。 “可以。” 那人略显泛白的嘴唇微张，把碗中所剩无几的酒一饮而尽，站起来朝门口走去，不见他步伐有何不稳，只听他说道：“何幸。” “什么？” “我的名字。” 真是个怪人，喝了神仙醉竟然一点儿事没有，而且也看不出他的身份来，但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此人绝不是凡人。 何幸走远后，冥玖收拾好铺子，转身便消失的不见踪影。 翌日。 冥玖开门时何幸已经站在门前，见她开门还跟她问好。 昨天的空坛子，酒碗已经被她收拾的妥帖，现在没有什么事可做。 因为昨日刚开张还没赚来银子，不能买吃食所以冥玖便先不管这事，坐在酒架上摆酒。 何幸也跟着过来，冥玖递给他一坛桃花酒，摆摆手说道：“早起不要喝劲头大的酒，先喝这个，不过我这小铺刚开张，还未买下酒之物。” “哦，没事。”何幸倒是不客气，直接接过桃花酒，靠着酒架就着坛口喝了起来。 冥玖摆酒的空暇看了他一眼，何幸闭眼靠着，神情疲惫，也不知都干了什么！ 这酒是冥玖从浮黎山搬来的，虽说这里是酒坊，但并没有酿酒的工具，而且也没酿酒的原料。她便索性就在浮黎山就地取材，摘来山脚桃林的桃花，取山间的山流水，用她之前住的山洞中的石罐子、石碗之类的东西酿酒。不过有的原料，若是实在没有的，她就施法变来用。酒酿好之后，将它们尽数放于袖间，然后再带到酒坊来。 酒坊的酒所剩不多，看来这几日还要再酿些。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清楚何幸的身份，以免留个危害在身边。 “何幸，你是哪里人士？家中除你之外还有什么人？”冥玖忙完也拿来一坛桃花酒，坐在何幸面前的桌上，带着试探之意问道。 何幸瞥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第五十一章 “啧啧——，掌柜的，你这店里，何时招了这么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公子啊？”坐在最靠近门口的男人，眯着眼睛，盯着何幸上下打量着。 何幸正在收拾桌子，听他这话，愣是头都没有抬一下，倒是冥玖看他时，他抬头看了眼冥玖。 “老李啊！你家里都妻妾成群了，惦记人家店里跑堂的做甚？！”坐在他边上那桌的男人打趣他道。 这个被称为老李的男人，是这镇上镇西的粮商，叫李左乾，平日里随意增改粮价不说，家里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夫人，还不知足，愣是强娶了六房小妾，还有两个平妻。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他家的都够三台戏了！ 李左乾见掌柜的不搭腔，便扭头看向说话的男人，笑道：“章广，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管闲事啊！怎么？你不能因为你家有个母老虎，就管着不让别人再娶啊！” 章广被他戳到痛处，冷笑道：“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为何娶那么多小老婆吗？不就是为了掩盖自己以前的那些破事！” 李左乾起身走到章广桌前，一掌重重落在桌面上，拍的桌腿晃动了几下，还是何幸路过时扶了一下，它在稳住。 “嘿！我说章广，你今日出门是不是忘了吃药？我不就看这跑堂的一张脸生的不错，问了掌柜的一句吗？这有什么啊？”李左乾插着腰，站在章广边上。 章广白了他一眼，厌恶的小声嘀咕道：“谁不知道你以前虐娈童的事，不就是仗着有两个臭钱，真是令人生厌！” 他说的小声，李左乾没有听清楚，拽住他的衣领问他在说什么，但冥玖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了，她忙上前，赔笑道：“两位客人莫动气，来这酒坊不就是为了喝酒的，你们就把不愉快的话当做是酒后乱语，别介意！诺，我那里神仙醉刚酿成，拿过来给两位尝尝？” 冥玖这酒坊刚开张不到一个月，神仙醉的名声就已经打了出去，好多客人就是因为它，才到她这酒坊来的，但从开张第三日起，她就一直借着还未酿好的由头，让他们暂且等等，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过去。 李左乾一听有神仙醉喝，忙放开了章广的衣领，笑着回到自己方才坐的地方:“那就有劳掌柜的了！” 见他这副样子，章广背过身去啐了一口，随后也做回长凳上，重新拿起桌上的酒喝。 冥玖见状笑了声，走到何幸边上，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将柜台最低处放着的已经用竹壶装好，仅供三碗的神仙醉，拿出了两壶，给两人各自送了一壶去。 待他们打开盖子，酒香溢出，铺子里的其他客人纷纷七嘴八舌的，吵闹了起来。 “掌柜的，你怎的只给了他们神仙醉，我们的呢！” “是啊！我们的呢？我可是等了半个月了！” “掌柜的，给我也来一壶，早就听说这酒的大名了，今日终于能尝上一尝了！” …… 冥玖忙道:“别急别急！这就给各位上酒！” 她说着看了眼何幸，何幸便走了过来，和她一起将神仙醉取出，一桌一桌上酒。 到了日薄西山之时，酒坊里的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李左乾才磨磨蹭蹭的起身，来到柜台付了账，左摇右摆的出了门。 何幸紧跟其后也出了门。 冥玖在柜台后坐着，待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她才起身收拾。 近来收入不错，她便将旁边的店也买了下来，然后买了些酿酒的工具放了进去，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在浮黎山酿完酒，然后再拿过来了。 将桌上的碗、坛收拾好后，她坐在门口，等着何幸回来。 这大半个月的相处下来，不知为何，她竟有一种觉得何幸很眼熟的感觉，但她并不记的自己以前有见过他。 在铺子刚开张的第二日，她问何幸身份时，何幸亲口说出了自己是妖的话。 一般来说，妖都有妖纹的存在。 何为妖纹？ 妖怪生来是没有人形的，只有通过后天修炼得到人形。但毕竟不是生而为人，所以身上会留下记号，每只妖怪的妖纹都不同，形状也各异。冥玖虽然生来便是人形，妖纹这东西也还是有的。 但她却从来没有在何幸身上看到过他的妖纹，这不免让她觉得，其实可能何幸和她一样，也是个人形妖！ 何幸是跟着李左乾出去的，方才李左乾在拽章广衣领时，露出了一截手臂，冥玖在他手臂靠近手腕的地方，看到了一只蝴蝶样的妖纹，所以便很何幸耳语，让他在李左乾离开时跟着他，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妖。 街道上行人越来越少，何幸始终都没有回来，冥玖就一直待在门口等着。 等着等着她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你坐在这里做甚？” 恍惚间听到有人蹲在她面前，冥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瞥了那人一眼，但看到的却只有那人颈侧，一个类似于狐狸的妖纹，然后她便又睡着了。 冥玖是被人晃醒来的，她睁开眼时，何幸坐在她旁边，淡然的看着她。 “你回来了！”冥玖坐直身子，打了个哈欠，“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何幸点了点头:“他家里有妖气。” 妖气这东西每个妖都有，有些修为高的妖怪，能将妖气收起来，她面前的这只就是如此。 想到此处，冥玖盯着他问道:“何幸，你是什么妖？” 何幸挑了下眉，问道:“你问这个做甚？不是应该问问接下来怎样的吗？” 冥玖笑了下，说道:“我现在比较好奇这个。” 何幸不解道:“有什么好奇的？” 冥玖道:“你的妖纹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何幸听到这个问题时，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我的妖纹当然是在我自己身上了，难不成还会是在别人身上吗？” “那你给我看看呗！” 冥玖心里暗笑，何幸如果让她看妖纹，就证明他之前说的是真的，若是不让，那他的身份就值得考量了。 已经是夜半时分，天气转凉，冥玖没有用术法护体，晚风吹过，她说着话说着话，竟然打了个喷嚏。 “你给我看……阿嚏——” 何幸瞥了她一眼，笑道:“先进去吧！” 冥玖摸了摸鼻子，心道反正他也跑不了，便起身和他一起进了屋。 何幸走到柜台后取了几壶神仙醉，然后给她捎了坛竹叶青:“你怎么这般的执着于我的身份啊？！” 冥玖没有接那坛竹叶青，而是拿了壶神仙醉过来，喝了几口，笑道:“出门在外，自然是要提防一下了。” 何幸“切”了一声，问道:“怎么？神仙还怕妖怪吗？” 冥玖闻言，那只拿着神仙醉，还未伸到嘴边的手，停了下来，她笑着将视线移到了何幸脸上。 从这家铺子还没开张之前，她就已经将仙气封住了，现在她身上，能告知到的，就只有那些所剩无几的妖气，而且何幸出现后，她从未使用过术法，冥玖不由好奇，他是怎么看出来自己是仙的！ “怎么？很奇怪吗？因为我知道你是神仙？”何幸在一旁喝着酒笑道。 冥玖点头:“是啊！挺好奇的！” 何幸瞥了她一眼，起身说道:“你若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得知你是仙的，就不要再问我关于我身份的话了，既然我跟你说了我是妖，那你就记住我是妖就行了！” 他得意得很，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冥玖白了他一眼，笑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你是如何得知我身份的。所以你的妖纹呢？” 第五十二章 何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后，低头看着脚尖，颇为无奈的说道:“老板，你就不能不问吗？我这么好的人，不是，这么好的妖，怎么可能会害你嘛！你多虑了！” 冥玖却是不理会他说的，还是直勾勾的盯着他，何幸被她盯的有一种，若是今夜她没有看到他身上的妖纹，那他明日就大可不必再来铺子里的感觉。 有了这个感觉，何幸慌忙问道:“掌柜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坚持不让你看，你会不会让我滚蛋？” 冥玖闻言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最后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怎么可能！不要工钱的跑堂，你见过谁会赶走？” 听到她这话，何幸将心放进了肚子里，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妖纹什么的，还是能拖就拖着吧！ 他起身走到柜台，拿了几壶神仙醉，然后往门口走去，边走还边笑道:“那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掌柜的你也早些休息吧！” 说话的期间他就已经走到了门口，说完后，飞快关门离开，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冥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起身，又是一口气叹出。 桌上被何幸拿过来的竹叶青，至始至终连酒封都没有打开，那几壶神仙醉倒是都已见底。 将桌上的空壶收拾了之后，冥玖锁了门，捏诀离开酒坊。 虽不知道浮黎山的温泉是怎么回事，但每隔一段时日，冥玖都会来这里泡上一会儿。 不过每次到这里来，她都能想起，刚历完劫离开天界，在这里遇到的事。 那个叫梁生的妖怪，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前几日有去过一趟那家茶楼，但是并没有见梁生的身影，她花银子打听了一下，竟然得知他死了。 “姑娘你找梁先生做甚？”给了钱之后，那茶楼的小二先是问了她这么一句，然后便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梁先生两个月前还在这里的，但没过多久，他就跟掌柜的请辞了，说是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掌柜的给先生结了工钱，就让他离开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大家都没有在意，但一个月前，有个姑娘来茶楼找先生，掌柜的就告诉她先生离开了，然后那姑娘就走了，姑娘走后，掌柜的生了一场大病，十日前才好，他好了之后，就告诉我们先生去世了。” “他是如何得得知梁生去世的？”冥玖听到最后一句，疑惑的问他。 “掌柜的说是梁先生告诉他的。”小二说着看了眼周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掌柜的说他其实不是生病了，而是被妖怪缠住了，那妖怪就是一个月前来找先生的那个姑娘，就在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之时，先生就出现了，先生和妖怪姑娘说了几句话，妖怪姑娘就放过掌柜的了。” “先生在离开时，送了掌柜的一把扇子，正是他说书是常扇的那把，他说有了这扇子，以后就不会有妖怪缠着掌柜的了。” “经过这一番事，他已经觉得先生不是常人了，掌柜的醒来后，想要去找先生答谢，但怎么也找不到先生，有一日晚上睡觉时，先生给掌柜的托梦，说让掌柜的不必再找了，他已经死了。” “掌柜的第二日便将先生的扇子供了起来，还让我们挨个儿磕了头。自那以后就真的没有人再见过先生了。” 冥玖可是一点儿都不觉得梁生死了，他一个活了这么久的妖怪，怎么可能这般轻易的死去，不过是在茶楼混不下去了，就整了这么一出，然后换了副样子，到别处去了。 泡了一注香的时间，冥玖穿好衣服，提着鞋子，光脚走出了山洞，她脚踩在虚空之中，慢悠悠的往山顶走去。 那些突然出现在浮黎山的小妖怪们，晚上都会在山顶徘徊，吸收从山中涌上来的仙气以及日月精华。 冥玖到的时候，将体内的仙气释放了出来，山顶顿时仙气暴涨，压的小妖怪们行动困难，喘不过气来。 “仙子，我们只是来吸收仙气的，不知道仙子要来，无意冒犯，我们这就离开！” 冥玖刚穿好鞋子，下面的一个猫妖，就强忍着压迫感，抬起头说道。 她将仙气收回体内了些许，放出来的还足以让山顶的妖怪动弹不得:“你们都是哪里的妖怪？” 待她问出这个问题后，山顶的妖怪都七嘴八舌的开始回答她，这里的妖怪少说也有二十来只，一起出声吵闹的不行，冥玖一挥手，将他们都压的低下了头。 梁生所在的茶楼，是位于花溪县附近的，要想得知梁生的去向，只有问那附近的妖怪们。 想到此处，冥玖便开口问道:“有花溪县的吗？” “……” 无人应答。 冥玖这才想起，就在刚才，她一不小心挥手施放的仙气太多，他们都说不了话了，便又一挥手，将仙气四散，围在他们身边。 她又问了一遍:“谁是从花溪县过来的？” “……” 还是没人回答。 这么看来那是没有了。 就在她准备再开口时，有一只小妖怪，颤颤巍巍的抬起了胳膊:“我……我是花溪县的。” 冥玖放眼望去，只见众妖中间，有一只小妖怪，浑身颤抖的站了起来。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要问你几个问题。”冥玖安慰了她几句，“你知道花溪县边上的那个茶楼吗？” 那妖怪点了点头:“知……知道。” 冥玖心中一喜，往她体内打了一道仙气，她又问道:“那你知道梁生吗？” 那道仙气一入体，很快就被小妖怪吸收了，她听见冥玖说的那个名字，楞了下，然后点点头:“我知道。” 她说话声音不抖了以后，冥玖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诶！你等等我啊！” “我没有想干嘛，只是想跟着你而已！” “梁生，你就让我跟着好不好嘛！我一定听你的话，我保证！” 原来是她！那个跟着梁生到山洞里来的那个姑娘！ 冥玖将围绕在众妖周围的仙气，分散成数十道，一一打进了妖怪的体内:“这是我送你们的，好好在山上修炼，就是有一点，山中那个温泉山洞，你们不能靠近，听清楚了吗？” 其实她不说，妖怪们都不会靠近的，那里是浮黎山仙气的根本之地，仙气过于浓郁，他们根本到不了那里。 众妖得了仙气，纷纷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绝对不会靠近，然后等冥玖摆了摆手，他们便快速离开，回到山中自己原先待的地方修炼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冥玖走到小妖怪面前，蹲下身来问道。 小妖怪坐在地上，低声说道:“我叫采月。” “那梁生是你什么人？” 采月身形一僵，将头低的更低了:“我喜欢他，他是我心上人，但是……”但是他并不喜欢我。 何幸还未到铺子，就看到门口站了一群人，他垫脚看去，铺门紧锁，旁边的铺子里也没有丝毫的动静。 奇怪！都这个时辰了，冥玖居然还没有开门！何幸心中担心，转身走到旁边的巷子里，捏诀离开。 “吱呀——”就在他离开不就，酒坊旁边的铺子就应声开了门，冥玖带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走了出来。 “哎呀，冥老板，今日怎么开门这般晚啊！是不是睡过头了啊！” “哈哈，是啊！冥老板，你是不是睡过头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铺子门口聚集的人，一边起哄，一边大笑起来。 冥玖面露羞怯之意，笑道:“不好意思了各位，我这就开门请大家进去喝碗酒！莫急莫急！” 等她开了门，人群里的哄笑声才渐渐消失。 何幸回来时，冥玖正在照顾客人，见他进来，忙喊道:“快过来帮忙！” 何幸走过去，嘴张了张，想要和她说些什么，冥玖没有注意到，往她手里塞了坛酒:“去给最后一桌的客人送去。” 何幸叹了口气，将酒送到了最后一桌。 待他送完酒，回过头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姑娘，他走过去，趴在柜台上问道:“你是谁啊！？为何坐在这里？” 第五十三章 采月缩在柜台后面，将脸埋在臂弯里，一双眼一眨不眨的盯不远处正在忙的冥玖看。 很显然她在害怕。 冥玖从客人进来之后，就一直在忙，无暇顾及她，便让她坐在柜台后面等着，等她忙完了就过来，没承想她还没过来，先过来的竟是何幸。 何幸见她不说话，就一直趴在她面前，摇着脑袋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是掌柜的带你来的吗？” 采月哪里会回答，她紧紧盯着冥玖的身影，看都不看他一眼。 待冥玖将今日聚在门口的客人，都赔了罪，敬了酒之后，这才得了空。 “你干什么呢！？”她悄无声息的走到何幸身后，伸手朝他脑袋拍了一下。 “啊！”何幸吃痛的揉着脑袋，回过头来，看着她，“掌柜的，这姑娘你带回来的？” 冥玖点点头，绕到柜台后，拍了拍采月的肩膀，采月见她过来，立马坐起身来，又乖巧的将脑袋靠在她胳膊边的柜台上。 冥玖瞥了她一眼，对何幸说道:“她叫采月，有点儿胆小，你别老跟人家说话，吓到了怎么办！” “我……我……”何幸张口我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冥玖见他这样，弯腰从柜台中间取了盘糖糕给他:“昨晚倒是逃的挺快的啊！” 何幸抓了块糖糕，囫囵塞进口里，含糊不清的为自己辩解道:“我哪有！我只不过是想让掌柜的你早些休息，哪有逃这么一说！” 冥玖见他不承认，白了他一眼。 何幸当然是看到了，他将糖糕咽下去，笑道:“掌柜的，相处了一个月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怎么可能就因为那么一件小事，然后就……” “白柒。” “嗯？叫我干……” 冥玖盯着他，笑而不语。 “等等！你刚叫的是谁的名字？我叫何幸啊！掌柜的，你怎么能把我的名字交错啊！”何幸皱着眉，一副心痛的模样说道。 冥玖伸手在他眉心点了一下，笑道:“得了吧！承认就是了，装什么装！” 采月一直歪着脑袋看着他们。 冥玖就坐在那儿，一直笑，她没有再开口，但眼神中明明白白的确信之意，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最后白柒绷不住了，像泄了气的球一样，趴在柜台上，抬起眼问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明明我装的这么好！你怎么看出来的？！” 冥玖见他承认，便笑着指了指他颈侧:“我看到你的妖纹了。” 白柒伸手摸了摸脖子，奇怪道:“我明明将妖纹给……” 说着说着他便反应了过来，猛的坐起来，在柜台上狠狠拍了一下:“你诈我！” “啊哈哈哈哈哈哈……”冥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哈哈……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好像有些晚了吧！” “哼！”白柒别扭的转过头，见采月在看他，便指着采月的额头，吼道:“你看我做甚！？转过去！” 采月莫名其妙挨了吼，颇为委屈的看向冥玖，冥玖这才停下笑声，再次伸手在他眉心点了一下:“干什么！像个小孩子一样！被人发现做了坏事，就乱发脾气啊！” 白柒拍开她的手，气呼呼的起身离开。 见他走远，冥玖笑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向采月:“其实他人挺好的，就是小孩子性子，你别害怕。” 采月点了点头:“有仙子在，我不害怕。” 冥玖闻言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那你能跟我说说梁生的事吗？” 白柒白日离开以后，没过多久，就又跑了回来。 冥玖晚上关了铺子里，和他坐在地上，喝了一夜的酒。 “你明明就不知道是我，怎么就想到了诈我呢！？”白柒还在为冥玖诈他的事感到意外。 冥玖笑了笑，说道:“铺子里的下酒菜是我让你买的对吧！我还让你顺带买些糕点回来，你难道从来没有注意到，你买回来的糕点，都是以前你带个我吃的那些吗？” 至此白柒才恍然大悟。 转眼到了十一月，天气逐渐寒冷，酒便成了暖身之物。冥玖的酒坊也比以前更忙碌了起来，但每日的收入还是很浅薄。 这里的人生活都不富硕，也就达官贵人来买些神仙醉这样打出名头的贵酒。除了开张那日免费送出的神仙醉，还有章广和李左乾争吵那日，冥玖拿出来神仙醉给坊里客人喝之外，平日里卖出的都是桃花酒、竹叶青、果酒这些便宜的。 白柒建议她提高神仙醉的价格，多收些有钱人的银子，多给穷人免费喝几回神仙醉。冥玖倒是听取了建议，不过神仙醉还是原价，另一种酒被排在神仙醉之前，卖出了天价。 “你把其他酒铺买来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酒，掺入术法卖给那些达官贵人，真是想的出来。”白柒和冥玖一起背靠着柜台边上新增的酒架子，喝着神仙醉调侃道。 她这就自然是按照“忘生”酿的，但效果却和“忘生”大不一样，总之很受那些富人的喜爱。 “我只不过是引他们魂魄入了梦境，让他能看到自己前半生的过错，好让他们及时改过，这有什么不可。虽然是普通的酒但我耗费了修为，卖的贵些也说得过去。你要有意见，日后不要花我赚的银子。” “哈哈，我哪敢有意见，你是掌柜的，你说的算。” 冥玖冷哼一声，对于这个起初说不要工钱，在被她诈出身份后，死不要脸的花她赚的钱的妖怪，是相当的看不起。 这妖怪也不知怎的，很是爱喝她酿的神仙醉，她的酒虽然功效不及裴印酿的，但毕竟她看的多，也在茗湘的记忆里，跟他学过，再不济也有裴印的十之八九。相处这些时日下来，她竟愣是没见过白柒喝醉过。 “白柒，你怎么这般爱喝神仙醉？” 白柒闻言身形明显僵了片刻，脸色也不如之前的欢快：“我并不是很喜欢，只是习惯了喝，真正喜欢的人是我兄长。瑶山境那位千年前和我兄长是旧友，两人经常在一起喝酒，喝的就是这神仙醉。不过不知何时起，那位就不去冥界了。” “这千年来兄长忙完公事，然后就会去以前和他喝酒的亭中，每次便是数十坛，直至我去找他他才跟我回去休息。随着我长大，越发看不得他那个样子，便想尝尝这神仙醉的味道，久而久之便习惯了。”白柒停下喝了一口酒，又开口说道，“不过你这味道不如他的，但也可以相比。” “好歹你也是冥界的鬼使，虽说也不过是和挂名的，但你就这样随意跑出来，待在人界，你兄长不会捉你回去吗？”冥玖不想继续这个关于裴印的话题，便将话题转到了他身上。 白柒知她想的是什么，看了她眼，笑道:“你也说了我就是挂个名，鬼使冥界多的是，我在不在都没有什么关系。还有我兄长他见我嫌烦，巴不得我出来呢！” 冥玖“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采月被她送回了浮黎山，她修为不高，勉强可以维持个人形，在这里待着，还不如回去修炼，反正她也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送她回去的时候，还顺带送了她些仙气。 “对了！你那时让我跟着李左乾做甚？” 冥玖看向他，挑了下眉:“因为我觉得他很像一个熟人。” 第五十四章 李左乾从粮铺出来，准备回家，左脚刚迈进巷子里，就被人给打晕了。 待他醒来时，是身处一个山洞之中的，他四下打量了一番，顿时黑了脸:“哪个挨千刀的将老子绑到了这里！老子告诉你，要钱老子没有！要粮老子更不可能给！老子要让你知道，你绑老子来，就是个错误！” 他扯着嗓门吼着，生怕有人不知道他在这里面，冥玖看了眼白柒，白柒从洞外进来，站在他面前，他现在还是何幸的模样，妖气也没有丝毫外泄，所以李左乾只当他是个人类。 见有人进来，他忙喊道:“狗日的！别让我知道你是谁！否则老子弄死你！你娘的！敢抓老子！” 他言语粗鄙，加上面上臃褶的肥肉，让人看起来着实厌恶。 白柒在他面前蹲下，面带笑意的看着他。 白柒刚进来时，李左乾并没有看清是谁，待他蹲下来时，他才看了个清楚，见是他，忙换做一副看起来有些猥琐的表情:“呦！这不是酒坊的小公子吗？你怎么到自己来了？是不是想老爷我了？” 他在白柒面前，居然还换了对自己的称呼！ 冥玖站在洞外，她着实对现在的李左乾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种下三滥的话。 “我认识你吗？”白柒伸手给了他一耳光，打的他头侧到了一遍。 “啪——”的一声，从洞中传出来时，冥玖还楞了一愣，她扭头看向一旁，采月蹲在地上直勾勾的看着她，待她点头，采月立马起身，跑了进去。 “狗日的小杂种！你居然敢打老子！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有种放开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李左乾被打后，涨着一张脸，猛的扑向白柒，但却是连白柒的衣摆都没有碰到。 见他又口无遮拦起来，白柒再次伸手，给了他一耳光，这次他下手重了些，打的李左乾跌坐在地上，嘴角出现了一抹血迹。 “何必呢？好好说话不行吗？” “呸！你个小杂种！老子就算……” “梁生！”采月跑过来，猛的扑到了李左乾，不，梁生的身上，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你这是何必呢！我都不跟着你了，你怎么还这样啊！为什么总是作贱自己？！” 冥玖跟在她身后进来，白柒回头看到她，便走到她面前，和她并排站在一起。 冥玖瞥了眼“李左乾”从来就肥硕，现在又被打的肿的更大的脸，责怪他道:“你打他做甚！” 白柒见她责怪自己，满脸委屈的看着她:“是他先骂我的！他既然骂我了，那我打了几下怎么了！这不是真是人界所谓的礼尚往来吗？” 对于他的解释，冥玖很是无语:“哪有你这样的！完全跟着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白柒最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像个孩子了，因为那样他会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但冥玖这么说他已经好几次了，他一次都没有反驳过她，当然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错了！对不起！” 冥玖楞了下，她没想到白柒会突然道歉:“你是不是傻！犯什么神经呢！好好在边上待着，不许随便动手，听见了吗？” 白柒点头应下:“嗯。知道了。” 冥玖拍了拍他的肩膀，绕过他，走到梁生面前。采月才搂着他的脖子，而他则卯足全身的劲，想要退后去，奈何他现在修为不济，动了几下，就老实了下来。 “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采月带着哭腔的问他。 梁生抬眼瞥见了冥玖站在他面前，身形一僵，被采月很快的感觉到了，她回过头来看着冥玖:“仙子。” 冥玖对着她点了点头，她便将抱在梁生脖子上的胳膊收了回来。 “仙子，我在外面等着。”采月很懂事的起身朝她行了一礼。 冥玖对于这个小姑娘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她笑着指了指身后环臂站着的白柒:“让那边那个哥哥，带你出去玩会儿。” 采月怯怯地看了眼白柒，白柒早就听到了冥玖的话，他咧开嘴，笑道:“走！哥哥带你去玩儿！” 采月又回过头来看了眼梁生，见梁生低着头，并没有看她，她噘嘴“哼”了一声，小步跑到了白柒面前。 白柒打了个响指，见冥玖看了过来，他便“嘻嘻”笑道:“我带她去玩了啊！你办你的事吧！一会儿见！” 冥玖“嗯”了一声，他便乐滋滋的带着采月出去了。 现在山洞里只剩下冥玖个梁生两个人，她弯腰将绑在梁生身上的绳子扯掉，拍拍手说道:“说吧！” 梁生茫然的看着她:“说什么？” 冥玖右眉轻挑，笑道:“浮黎山山神，久违了！” 前些时日，她问过采月，关于梁生的事。 “我认识他的时候，就是在浮黎山山脚，那时我还没有修成人形，只是一只快要被吃掉蝴蝶，他就像是个天神一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偷偷跟在他身后了。” “然后呢？”冥玖问她。 “然后我就发现他原来是浮黎山的山神，不知道因为犯了什么错，被天帝收回的修为，变成了刚成人形时候的样子。” 冥玖想了想，她刚见梁生时，他便是一副老者的模样，想必就是因为修为低弱，保持不了本身人形的形态。 对于妖来说，虽然可以变换成各种模样，但本体修炼成的人形，才是他真正人形的模样。 山神虽说是个神仙，但没了仙气修为，最后也不过是个妖怪而已。 梁生惊讶的抬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是……”浮黎山山神的？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冥玖就答道:“采月跟我说的。” 梁生重新低下了头:“……” 梁生手腕处有一只蝴蝶状的妖纹，在她说到采月时，那妖纹亮了起来，梁生伸手拉过衣袖，将它严严实实的遮了起来。 冥玖了然的笑了下，蹲在他面前，说道:“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以前浮黎山上没有妖怪，但始终都没有答案，我想你现在能为我解了这个惑吧！” 既然他是浮黎山的山神，肯定对于浮黎山的事了如指掌，那至于为何浮黎山以前没有妖怪的存在，想必就和他这位山神有关了！ 所以冥玖才会问他这个问题，但他会不会说，那就另当别论了。 采月趴在树上，两只胳膊紧紧的抱住干，抬头看了眼稳稳坐在，离她不远的树叉上的白柒，哭丧着脸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变回原形？” 她原形是一只蝴蝶，想要到那棵树上，都是易如反掌，但在白柒待她来到山顶的这棵桃树下时，却告诉她不让她变回原形，就以这个形态爬上去。 对此她当然是不愿意的，但她能感觉到白柒的修为远在她之上，而且还比她高的高的多，她就只能听话的，用人形往上爬了。 她用了一注香的时间，费力的爬到半中间，实在是爬不动了，便忍不住问了他。 白柒低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不告诉你！不过等你爬上来就知道了！” “……” “哎呀！来吧！！我看好你！”白柒伸手折了一截树枝，往后仰靠在树干上，一边挥一边鼓励她。 采月叹了口气，她有些后悔，方才跟他出来的决定了。 山洞内。 冥玖坐在温泉边上，脱了鞋子，将脚泡在水里:“所以说我猜的没错，浮黎山之所以没有妖怪的存在，正是因为你的缘故喽！” 梁生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抬脚带起来的水花，轻咳一声，说道:“也不完全是因为我的原因，你也看到了现在这里多了如此多的妖怪，妖们大都喜欢在仙气充足的地方待着，但我依旧是这副模样，并没有恢复山神的身份。” 冥玖点了点头，这个她知道，而且她还知道，是因为这温泉水，突然滋生了仙气的缘故。 梁生再开口时，已经不再是李左乾那种粗犷难听的声音，而是变成了少年爽朗明媚的嗓音:“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原来这山中封印了一只大妖怪的魂魄，那些小妖们畏惧她，所以并不会出现在浮黎山，在她离开后，小妖们没有了畏惧，自然而然就到这里来了。” 冥玖闻言，摇了摇头:“不，还有这温泉水的缘故。” 梁生不解:“嗯？此话怎讲？” 冥玖回过头去，笑道:“山神大人，难道你没有发现，这水中滋生之物，发生了变化吗？” 第五十五章 梁生已经不是李左乾那副模样了，他变回了自己原来的样子，这个样子冥玖之前见过，就在他将手伸进水中，碰到她肩膀的那日。 梁生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便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着，并没有什么问题，正想开口询问，猛的想起那日的事，忙羞赧的弯腰行了一礼:“那日之事，是我冒犯了，还望仙子莫怪！” “……” 他等了许久，不见冥玖说话，然后便抬起头看向她，只见她正直勾勾的看着他，笑而不语。 梁生原本没事，但见她这样盯着他，没多久一张脸就红的滴血了:“仙……仙子，你说这水发生了变化，这又是从何说起？” 他扯开了话题。 冥玖收起脸上的笑意，穿上鞋子，站了起来:“我回到这山上时，山中仙气弥漫，多出了许多妖，起初我以为是因为我修的仙身的缘故，但后来其实发现是这水的缘故。这水以前生的是灵气，不知从何时起，所生之物变成了仙气。你是这里的山神，难道一直都没有发现吗？” 梁生抬手摸了摸鼻子:“说来惭愧，我被贬都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仙子可能不知，山神被贬之后就不与掌管的那座山相通了。”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在我当值时，这里并没有这个山洞以及温泉水的出现，应该是在这千年里才出现的吧！” 自冥玖有记忆起到现在，在世的时间还不足五百年，千年的时间对于她来说，有些茫然:“哦，可能是这样吧！” 两人都不知道这温泉水是怎么来的，所以对于它所生之物，发生了改变这一件事，就暂时无能为力了。 采月爬到白柒所在的地方时，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呼——呼——我上来了——呼——” 白柒靠在树叉上，等的都快睡着了，猛的听见她声音，坐起身来，看向她笑了笑:“看你不依靠术法，不是照样能上来吗？” 采月气喘吁吁的坐在树叉上休息，闻言问他道:“所以——呼——你非不让我变回原形，是为何啊？！” 白柒勾起的唇角，咧的愈发大了起来:“难道你没有觉得，爬上来比用原形飞上来，看到的风景更好吗？” “……”采月默然，满脸无语的盯着他。 “你这样看着我做甚！？你自己感受一下啊！我反正觉得是这样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冥玖和梁生出来时，没有看到白柒和采月在外面。 “对了！你说的那个大妖怪又是怎么回事？”冥玖突然想到他之前说的话，便问道。 梁生想了一下，然后说道:“仙子不知道吗？前不久浮黎山发生了动乱，我来山上查看情况，只见山中妖气冲天，但是没过多久，妖气就消散了，然后浮黎山就多出了好多妖怪。” “你也不知道是什么妖怪吗？”冥玖问他。 “嗯。”梁生点点头，“待我赶到之时，那妖已经离开了，我看到的只有她留下的妖气。” 冥玖“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两人走到山顶，远远的就看见白柒和采月在桃树那里，白柒站在树下，采月则在树上往下下。 “你慢点啊！小心！左脚往下……嗯！对……再往下一点儿……右脚……啊！对了！我跟你说，你……” 白柒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冥玖耳中，冥玖叹了口气，满脸无奈:“他就是这样一副性子，你别介意。” “嗯？”梁生不解，挡在她面前，皱眉盯着她，“我该介意些什么吗！？” “你……你不是和采月……” “没有！仙子想多了！”梁生大声地打断她，“我和采月什么关系都没有！” “那……”冥玖欲言又止，看了眼他的手腕。 梁生随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她盯着自己的手腕，便大方的抬起了手，将衣袖拉了起来，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立马露了出来。 冥玖抬眼瞥了他一下，眼中满满都是疑惑。 梁生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在那蝴蝶上摸了几下，笑道:“这个啊！是那个傻姑娘的一魂，千年前我被贬，天雷降下之时，误伤到了她，将她着一魂给劈了出来，这一魂受了惊，不肯回她体内，我便将她放进了腕间。” 冥玖原先看到那蝴蝶时，还以为他俩是有特殊的关系的，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一魂离体，主人免不得神智不全。 “你应该也看到了，采月她很孤僻，只有见到我之后，胆子才能大起来，说话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怯怯懦懦的。” 的确是这样，冥玖点了点头，对着他笑了一下，然后绕过他，往白柒那边走去。 梁生跟在她身后，时不时的看上一眼冥玖的胳膊，然后快速低下头去。 冥玖自然是感受到了的，但她没有回头，自顾自的走着。 “诶？掌柜的！你来了！”白柒伸直胳膊，朝冥玖笑着招手。 他现在还是何幸的模样，自是应该叫她掌柜的。 “你们这是干嘛呢？”她抬头看了眼还在继续努力下来的采月，然后看向白柒，“你又欺负她了？” 白柒一个劲的摇头否认:“哪有啊！我只不过是想让她看看浮黎山的景色而已！掌柜的，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冥玖白了她一眼，飞身上前，揽着采月的腰，将她给带了下来。 采月一落地，就看见了跟在她身后走过来的梁生。 梁生径直走到冥玖面前，行了一礼:“仙子，能不能帮我个忙？” 冥玖看了眼他，又看了采月，然后传音道:“你是想让我将采月的一魂还回去吗？” 梁生点了点头。 将她这一魂还回去自然是不难，但冥玖并不想在采月不知情的情况下，冒然将她的一魂还回。 “这事我要考虑一下，明日再说吧！” 酒坊的门已经关了好几日了，冥玖回去时，是在日落西山之时。 “仙子，今日梁生跟你说了什么？”采月在她身后小声的问道。 冥玖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笑道:“先进去再说。” 白柒没有跟着她回来，这几日冥界有事，天黑下来之后，他就必须得回去，方才他离开时，冥玖让他安心在冥界待几日再回来，他死活不肯，冥玖拗不过他，便随着他去了。 梁生又变回了李左乾的模样，带着两张肿的跟馒头一样的脸，回了李家。 他离开时，冥玖打趣的问了他一句:“家里有九个夫人的感觉如何？” 梁生被她问的一个劲咳嗽，李左乾只是他暂时的身份而已，那夫人自然也是有个名分，和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关系了。 明明是清白的，但冥玖问他时，他还是仿佛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是笑了一下，便离开了。 采月蹲坐在酒驾边上，冥玖那了坛果酒给她:“喝吗？” 采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道:“仙子，你能告诉我梁生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冥玖把果酒放到她面前的地上，然后在她旁边坐下:“你离体的那一魂，是不是应该归体了？” 第五十六章 采月靠着酒驾坐在地上，在她脚边散落了好几个酒坛子，有她喝的也有冥玖喝的，包括最开始的那坛果酒，都见了底。 最后让冥玖没想到的是，采月答应了，她说总是追逐一个得不到回应的人太辛苦了，她不想在这样了，冥玖安慰了她几句，到后来只能一个劲的叹气，再也说不出一句那些无关痛痒的大道理。 对于这样的事，茗湘应该是深有体会的，她喜欢了卿渊那么久，就像是采月喜欢了梁生那么久一样，但冥玖却没有。 既然不能感同身受，那就闭口不言好了。 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昨日在浮黎山说好了今日会给梁生一个答案，冥玖看向满面愁伤的采月，问她道:“你那一魂我会在今日送还给你，你觉得如何？” 采月有些头晕，她没有抬头，看似淡然的说了句:“仙子你决定就好，采月都无所谓。” 冥玖猜到她现在心中定是痛苦万分，随即起身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尘土，说道:“那你好好待在这里，酒虽然可以让你随便喝，但不要喝的烂醉。今日酒坊不开门了，日落之后我会带着你的一魂回来，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采月点点头，屈膝将脸埋在膝盖上。 冥玖见不到这样的情绪，便转身捏诀离开。 还未天亮，但街道上许多铺子都亮起了灯，在这世上，生本就不易了，更何况生活呢！ 白柒今日应该不会回来了，毕竟他离开时，虽然一直在刻意隐忍，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他面上的焦急，想必是冥界出事了。 “姑娘，要吃碗面吗？” 不知不觉，她竟然走到了摆满食摊的那条街道，方才在想事情没注意，现在回过神来，各种香气扑面而来，她扭头看了眼叫住自己的那面摊摊主，笑道:“那就给我来一碗吧！” 天亮时，冥玖去了李左乾的粮铺，还未开门，她便走进对面的茶馆，点了壶茶，边喝茶便等他出现。 一壶花茶，一盘桂花糕，冥玖在茶馆待了日上三竿，对面的粮铺才“吱呀——”一声开了门。 虽是开了门，但梁生还是没有出现，冥玖等得有些无聊，便结了账，离开了酒馆。 李左乾的家离他的粮铺不远，梁生遇到他时，就是在之间的那条巷子里，那时的李左乾因为害了人，被一只鬼给缠上，早就不久于人世，而梁生则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便顺手抽了他的魂魄，交给那鬼处理，然后则施法烧了他的身体，自己转身变作了“李左乾”。 不得不说他扮的还是像的，不说周遭的邻里，就算是李左乾的那些夫人们，都没有察觉到，他有任何的不妥，除了不再碰她们以外。 冥玖的铺子刚开张时，李左乾到她那里喝过酒，那时他身上虽然缠着鬼，但那会惧光只会在日薄西山，他喝完酒，离开酒坊时出现。 从那以后她就没在见过李左乾，后来再见时他已经成了梁生了。 说真的，若不是因为他腕上那蝴蝶妖纹，她还真不知道是别人在扮他。 “诶？仙子？你怎么来了？” 面前传来梁生的声音，冥玖抬头看去，只见李左乾的家门口，梁生面朝她，直挺挺的站着。 “这还是李左乾的家，你怎么就变回原形了？” 梁生笑了笑，说道:“我做了个假人，将他变成李左乾的模样，送了进去，里面现在可是正乱着呢！” 冥玖听到假人，就知道他做的肯定是已经死了的李左乾:“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地道，利用完人家了，送个假人尸体回去！” 梁生抬手摸了摸鼻子，笑道:“那没办法！我已经将他原本的身体烧了，也不能送把灰回去，况且灰也不知道吹到哪里去了，就只有做个假人给他们喽！” 他正说着，经常就传出来女人的争吵声。 “这银两是我拿到的就是我的！” “呸！你可真不要脸！你怎么不过你吃过饭，那粮食就都是你的呢！” “你个贱货！滚回你的馆子去！啊！你敢打我！我挠死你！！” …… 冥玖看了眼梁生，梁生弯腰咳了一声:“她……她们只是在争李左乾的家产。” 废话！瞎子都能听的出来！ 冥玖本来还想说，要不要让院里的“李左乾”诈个尸，维持一下里面的场面，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她今日要做的，就只有将采月的一魂带回去。 “仙子，你是说采月答应了？” 冥玖点点头，盯着他腕上的蝴蝶看:“既然这个是采月的一魂，怎么和你的妖纹融在一起了？” 妖和妖之间，对于妖纹的感知很敏感，她能感觉到梁生的妖纹，就是在腕上的。 梁生抬起手，问道:“仙子怎么这般肯定我的妖纹就在这里？而且你都已经修的仙身了，怎么对妖纹还是如此敏感？” 说起这个，冥玖也不知道是为何，她除了学习的心法术法是仙术，得了仙身，体内有仙气加持外，在作为妖时，所有的妖纹，以及对于同类的各种感知能力，还是依旧存在的。 见她不说话，梁生叹了口气，又道:“仙子感觉的没错，我的妖纹的确是在腕上的，但并没有和采月的一魂融在一起，只是被挡住了而已，等你将她一魂拿出，我的妖纹就能看见了。” 冥玖“哦”了一声，伸手抚上梁生的胳膊，梁生身体一僵，忙放下胳膊:“仙……仙子？” 都已经在世这么多年了，也遇到了那么多桃花，冥玖很是不明白，他对于自己的触碰，怎么这般的敏感:“不是要将采月的一魂还回去吗？” 梁生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了，复又抬起手，将胳膊伸进了冥玖还停留在空中的手里。 这下两人都是一愣。 待采月的一魂抽出之后，梁生腕上被挡住的妖纹露了出来，是一朵桃花。 “命带桃花啊！”冥玖打趣他道。 怪不得梁生遇到么多姑娘，还是这般含蓄，他在茶楼里讲的故事，怕都是一半真一半假，那些姑娘也应该是像采月的情况一样！ 命带桃花之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有数不过来的爱慕之人，也难怪梁生要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身份，原是如此。 想通之后，冥玖忍不住笑了起来，张口便道:“梁生啊！那么多姑娘……” “仙子莫要说笑！还是快快办正事要紧！”梁生红着脸制止她再说下去的兴致。 日落之时，冥玖带着采月的一魂回到了酒坊。 梁生回了浮黎山，冥玖让他去查查温泉水的事，毕竟他曾经是山神，查起来应该会比她要简单的多。 她已经在人界待了半年了，这半年里，她就仅仅只是在等南忧，对于茗湘的事，没有进展一步，但看现在的情况，她觉得可以开始查了，毕竟那位不会闲着，再过些时日，她身边发生的事说不定就越发的多了，若她再不行动起来，恐怕就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 采月变回了原形，落在柜台上睡觉，冥玖瞥了眼地上又多出来一半的酒坛子，叹了口气。 都说不让她喝的烂醉，结果还是喝多了，这傻姑娘，真是不听话啊！ 将那一魂送入采月体内后，又给她打了一道仙气，好让那一魂能和其他的魂魄融合。 半注香后，冥玖收回了手，扭头看了眼边上满地的酒坛子，伸手揉了揉眉心。 第五十七章 冥玖将酒坊收拾了之后，看了眼采月，捏诀去了浮黎山。 待她到时，梁生正蹲在山顶的桃树下，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土里挖什么。 腊月到了，天变得异常寒冷，冥玖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小袄，脚上的单鞋也换成了绒毛冬靴，她在梁生身后站了很久，梁生都不曾发现。 “仙子？仙子？”脚下突然传出了声音，冥玖低头看去，什么都没有看见，便又抬起了头。 “仙子？仙子？”又是同一个声音，从同一个地方传来，冥玖皱眉盯着地上看了好久，这才发现在她脚边的土里，探出了一个土褐色的蛇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那蛇见她终于看到了它，缩了缩脖子，说道:“仙子，您能管管那边那个公子吗？我们本来在树根边上冬眠的好好的，他一直在挖那边的土，把我们都给吵醒了。” 冥玖抬头看了眼还在挖土的梁生，低头看着那蛇不说话。 那蛇怕她不同意，又缩了缩头，用哀求的语气说道:“仙子，你也知道我们是要冬眠的，但那个公子这样一弄，我们……” 冥玖抬脚往梁生那边走去:“回去吧！我让他离开。” “多谢仙子！多谢仙子！”那蛇将头上下点了几下，见她走远，这才重新钻回土里。 走的近了，冥玖这才看清，梁生居然是用手在那儿挖的，她忙喊道:“梁生！” 梁生停下动作，回过头来看她:“仙子？你怎么来了？” 冥玖走到他边上，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拉了起来:“你干嘛呢！？” 梁生被她拉的一愣，伸出食指指着他挖出来的土坑，对她说道:“我的仙骨。” “嗯？”冥玖闻言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看见一截骨头露了出来，“你被贬时剔除了仙骨？！” 梁生点了点头，睁开她的手，蹲下身又挖了起来:“嗯。天帝大人亲自执行的，我都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我只记得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山里静修，等我睁眼时，自己就已经在天界了。” “卿渊神尊说我做错了事，可我怎么想，都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挖土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到了一样，猛的收了回来，“从日出之时到日落，我受了九九八十一道雷劫，整副仙骨被剔除了个干净，修为也被全部收回，撕心裂肺的疼，疼的我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时，就是躺在这里的。我没想到，原来我的仙骨曾经就离我那般的近！” 冥玖听到他说到卿渊时，叹了口气，然后耐心的听梁生说完，这才开口问道:“你现在知道原因了吗？” 梁生摇头:“不知道。”说完他就又挖了起来。 冥玖看他这样，皱着眉头，伸出左手强行将他拉了起来，然后用她空着的右手一挥，那个土坑瞬间变大，梁生的仙骨整副都露了出来。 一瞬间仙气涌出，直往天界而去，冥玖伸手欲要阻拦，梁生抬手将她的胳膊扯了下来:“让它去吧！” 冥玖看了眼他的手，满手的泥土，指甲里还塞了些，她伸手抚了上去，捏了个诀，那些泥土消失不见，梁生的手立马变回了原先干净的样子。 “谢谢！”梁生对她笑了下，但那笑看起来并不好看。 “这副仙骨你打算如何处理？” “烧了。” 说着他指尖便升起了一缕火焰，径直往那土坑中飞去。 仙骨受了仙气的庇护，早就已经水火不侵，他的这些火焰对于仙骨没有多大作用，冥玖唤来灵鸟，去冥界找白柒借了些地狱业火。 浮黎山大火烧了整整三日，梁生便在边上守了三日。 白柒是在她借业火的那日晚上回来的，冥玖看见他时，他脸上的疲惫已经藏都藏不住了。 “出什么事了？” 冥玖摇了摇头:“无事，没什么重要的，倒是你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白柒伸手揉了揉眉心:“九重炼狱里的恶鬼跑了出来，为了捉他们回去，鬼使、冥使近来都伤亡惨重，现在还有十余只为捉鬼，我见你唤了灵鸟去借业火，担心你出事，便来看看。” 冥玖伸手搭在他的脸上，给他输了些仙气:“我没事，你先去忙冥界的事吧！万事小心！” 白柒打量了她很久，见她真的没事，便点了点头:“你也小心，有事记得告诉我。” 冥玖“嗯”了一声，将手收了回来。 白柒离开后，她第二日回酒坊了一趟，采月已经不在柜台上了，冥玖看了一圈，都没有见她的身影，想着她应该是离开了。 酒坊最近都没有开门，在她对面不知何时竟然也开了一家酒坊，那些原是要到她铺子的客人，见她没开门，便到对面去了，此时见她回来，有几个客人便跑了过来。 “冥老板，你最近去哪儿了？怎么都不开门了？” 冥玖将酒驾上剩余的酒都取了下来，拿到桌上给他们喝:“家里有事回去了，今日只是回来取些东西，这酒坊怕是一个冬天都不会再开了。” “原是如此啊！唉！不过那我们岂不是喝不上冥老板酿的酒了！” 冥玖笑道:“诺，我这里还有些剩余的酒，反正也不会卖了，等会儿走时你们拿回去喝吧！” “这怎么好意思啊！冒昧问一句，冥老板家里出了什么事？需要银子吗？我这里倒是有些，要是需要你尽管开口，我们一定帮忙！” “是啊！是啊！冥老板，你尽管开口！” 冥玖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家里兄长要娶妻了，回去帮忙而已！不过还是谢谢大家啦！” “哪里哪里！” 冥玖又和他们寒暄了几句，便开口道:“各位大哥，这是不好意思啊！冥玖得走了，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 那几个客人见她这么一说，便纷纷起身:“既然冥老板有事，那我们就先走了！这些多少钱？” “不用了，这酒就当我请你们的！”冥玖说着将剩余的塞进他们怀里，“还有这些你们也都拿回去喝吧！等过了年，我回来后，再请你们喝酒，到时候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 送走他们后，冥玖挥手施法将酒坊收拾干净，然后便关了门，重新回了浮黎山。 山顶的火熄灭时，梁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冥玖以为他怎么了，上前查看，还没走到他边上，他便上身笔直的趴在了地上。 仙骨烧毁对于他的身体来说，又一定程度的伤害，冥玖走过去将他挪到了温泉山洞，挥手把他泡进了水里，在离开时又了挥手，梁生的湿哒哒的衣服就从水中出来，在空中转了个圈，待它自动叠好落在水边时，已经干了。 那副仙骨被烧成了灰，冥玖找了个小坛子，将它装了起来。 “仙子！仙子！”又是那条蛇的声音。 因为这业火焚烧仙骨的关系，山顶比别处温度高了很多，这些本来这里冬眠的蛇，就都爬了出来。 “本来说带他离开的，没承想还是打扰你们冬眠了！”冥玖开口说道。 “不敢不敢！”那蛇一个劲的摇头，“我就是想问问仙子，知不知道为何这山上的仙气突然间变少了？” “嗯？”冥玖一惊，“山上的仙气变少了？” 那蛇点了点头:“是啊！少了好多！有好多妖怪都离开了！” 冥玖将坛子抱紧，朝那蛇伸出了手，一道仙气打进它体内:“打扰了你冬眠，那就助你早起修得正果吧！” 这道仙气比她往日送出去的都多的多，那蛇突然得到这么多仙气，一时承受不了，在地上打了个滚，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多谢仙子！多谢仙子！” 冥玖在山上查探了一番，果然去那蛇说的，好多妖怪都离开了，而且仙气也的确少上了很多。 她皱起眉头想了会儿，猛的抬起了头，手里那个装有梁生仙骨的坛子也被她举了起来:“怪不得温泉水发生了改变，居然是因为你的关系！” 就在刚才冥玖突然发现，仙骨所埋的地方，正是温泉水山洞上方，长时间深受仙气的影响，这水不变才奇怪呢！ 她突然笑了起来，边笑边往那个山洞走去，现在她有方向了！ 第五十八章 梁生是因为一阵溺水的感觉醒来了。 他猛的坐直，抬头看了眼所在的地方，发现是在温泉山洞后，长出了一口气。 “啊！！”待他发现自己全身赤裸时，一声大叫出口，“我天！发生了什么！？” 冥玖回来时，他刚将衣服一件一件穿上:“我知道那些妖怪为何会来浮黎山了。” 梁生被她吓了一跳，忙转身看去:“仙……仙子？！” “嗯。”冥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已经没事了，便又说道，“改变水的是你的仙骨，引来妖怪的也是你的仙骨。” 梁生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冥玖将他昏迷之后的事跟他说了一遍，他这才恍然大悟，“哦”了一声之后，再无表示。 那个坛子被她埋在了她以前住的那个山洞，本来是要给他的，但冥玖觉得他现在是不会要的，给了他说不定反而会被他扔掉，还不如自己先帮他保存着，待以后凑个机会再给他。 “仙……仙子？”梁生喊了她一声。 冥玖抬头看向他，问道:“何事？” 梁生扯着自己胸前的衣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冥玖见状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你昏迷之后，何幸来了，他将你背了进来，我一直就在山顶，你醒来之后我才进来。” 听她这么一说，梁生才将手从胸前移开，暗暗出了口气。 冥玖忍不住打趣他道:“怎么？你以为是我给你脱的衣服啊？就算是我给你脱的衣服，那也没什么啊！上次你不是还摸我肩膀来着！” 她只是开玩笑，但梁生却当了真，那张脸又涨得通红，头低的眼看着就要埋到胸膛上了。 “好了！我开玩笑的！”冥玖收起笑意，紧紧的盯着他，“采月走了。” “嗯。”梁生回答的颇为淡然，冥玖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不舍的表情。 她叹了口气，转身往洞口走:“我也走了，后会有期。” 梁生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他快步上前:“你要去哪儿？” 冥玖本是想顺着他仙骨的事开始查起的，但她认真想了想，还是觉得仅凭自己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她现在要去找白柒。 梁生见她半天不说话，便又问了一遍:“仙子？你要去哪里？” 冥玖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笑道:“去找一个朋友。” 说完她便要捏诀离开，梁生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但伸到一半就又收了回来:“既然如此，那梁生就不叨扰仙子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一片死气沉沉却又带着生机，这是冥玖对幽冥的第一印象。 幽冥的入口之处有牛头马面看守，在他们旁边的大石头上刻着“冥都”二字，进去便是青石小路，看不见尽头，也看不见路两边的景象。 在前方不远处有无常开路，他们手里拉着锁链，身后跟着一排亡魂。 往前走走过青石路，入目是一片红，红色的花海，花海尽头有一处院落，不知那是何人的住处。再往前是一块没有形状的巨石，与门口的石头不同，这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着名字。传说幽冥有一块三生石，三生石定三生，凡是在石上刻上名字的夫妻，有三世的姻缘，不过要在石上刻名字可是件极难的事。这巨石想必就是三生石了。 “白柒，孟婆呢？怎么不见她的身影还有……奈何桥？” 相传亡魂在轮回前要喝一碗孟婆汤，把今生的过往都忘掉，不能带有一点儿记忆。而这孟婆汤则是出自孟婆之手，冥玖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倒是好奇的很！ “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了，那小丫头片子，贼的很，你好生跟着我，她给你任何东西你都不要接。要是她说你，你也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她的话可不如她的人一般。” 冥玖点了点头。 从浮黎山离开后，她唤灵鸟给白柒传了个信，白柒给她指了个方向，她便等在那里，没过多久白柒就来接她来了。 来时她还特意回她住的山洞里取了几坛神仙醉，白柒看到后，便自然而然的接了过去。 然后她就跟着白柒进了冥界。 当真如他所说，几步后便看到了奈何桥，以及桥上的孟婆。 她以前曾见过孟婆一面，不过时隔多年，也不知道她的模样否有变。 “诺！前面的那个就是那丫头，我带你过去。” 冥玖“嗯”了一声，跟着他走上前去。 眉清目秀，朱唇皓齿，一双柳叶眉轻挑，远远看去楚楚动人，我见犹怜，还是以前的那副模样，只是冥玖看了很久，也没见她笑过。 白柒推她往前走了一步，提醒她要牢牢跟在身后。 “呦，白柒回来了，后面跟的这姑娘是谁啊，一身妖气，你的新欢？眼光可真是不怎么样！” 还未走进孟婆就看到了白柒的身影，尖酸的话从她小巧的朱唇中说出，还真是不讨喜。 白柒拍了拍冥玖的手，示意她消气。拉着她几步上前，走到孟婆跟前。 孟婆盛满一碗汤，送到白柒面前，冥玖被白柒完全挡在身后，但那汤却是给她的。 “妖仙子，喝点汤吧！然后哪来的回哪去，白柒他眼神不好，别再在他眼前晃荡。” 冥玖成功的捕捉到孟婆话里的醋意，怪不得那么奚落她，原来是当成情敌啦！ 冥玖从白柒身后走出，接过孟婆递来的汤，伸手倒在桥下，把碗归还之际，对着孟婆说道：“你的东西我并不感兴趣。” 有些话还是姑娘家之间懂得，孟婆一下就明白冥玖的意思，被人点破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反倒敌意没有来时那般明显，很大方的收起碗，说道：“那就好。” 白柒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冥玖催他赶紧走，孟婆也让他腾地，白柒看了眼身后已经聚了一群亡魂，拉着冥玖往前走去。 冥玖见到冥帝的地方，是在一处亭子中，白柒让她先别过去，自己上前将神仙醉，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隔得不远，声音能传到冥玖耳中。 “兄长，这是我在人界买的神仙醉，味道虽是不及酒卿仙君酿的，不过也还可以，你将就着喝吧。” “你哪里买的？你可知神仙醉只有裴印一人能酿来？” 这个白柒当然是知道的，他想着要怎么回答，才不会被怀疑，想着想着视线无意间转向冥玖，被冥帝看的正着。 “那是谁？” 白柒有意维护冥玖，传音让她过来，转头跟冥帝说道：“这是我在人界认识的一个朋友，最近冥界的事不都办完了，我便寻思着带她来逛逛，她叫冥玖。” 冥玖在白柒介绍她时就已经走到他身边，冥帝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让她及其不自在。 被他盯着看了许久，冥玖这才大着胆子，抬头审视冥帝，从他的外貌上看，他的年龄也就二十来岁，一头乌发高高束起，发梢有些发白，样貌和白柒相像。他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桃眼泛泛，俊秀的鼻梁高挺，薄而性感的唇殷红，此时微微抿着，温润的神态掩饰了眼中的锋芒。 “冥帝大人，我是白柒的朋友，这几坛酒是在浮黎山得来的，酒卿仙君两年前途径那里赐给浮黎山小妖的。我买来不久，听说冥帝大人爱喝这酒，便让白柒给你拿来，微薄心意不足为敬。”被看的有些发毛，茗湘弯腰对着冥帝行了一礼，扯谎着道来。 “你倒是会说话，带她去逛逛吧。” 后面一句明显是对白柒说的，白柒带她告退，走的远了些，白柒拦在她身前，盯着她的眼睛让她不能躲避。 “你倒是挺能扯的！”白柒笑了笑，又重新回到她边上，“不过兄长他应该早就看出来你的身份了，他不问就说明他对你印象不错，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自己身份暴露。” 冥玖点了点头，突然皱起了眉头:“我以前好像见过你兄长！” 第五十九章 在白柒的一番追问下，冥玖将她以前在“醉喧院”碰到的事跟他说了一遍:“他当时给我看了幽冥鬼火，然后我就猜测他是冥界的人，后来你记不记得我问过你一次，你哥是不是带孟婆去过人界，你当时吃惊的样子，让我肯定了那人就是冥帝。” 白柒听她一说才想起来以前她是这么问过自己来着，倒是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还没说就被南忧那烦人的家伙打断了:“啊！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哥刚才居然没有认出你来！你以前是什么样子啊？” 冥玖转了个身，笑道:“还是这副样子。你哥日理万机的，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记住啊！” 白柒一想也是这么一个道理，便没再说什么了。 “诶！对了！孟婆是叫阿亦来着，对吧？” “嗯。方阎亦，这是她生前的名字。” “方阎亦。”冥玖念了几遍，不解的问道:“她名字里为何有个“阎”字？” 白柒答道:“她生来就注定了是冥界之人，体弱多病，恶鬼缠身，她在人界的父母听信那些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为了让她保住姓名，便将原先的“妍”改成了“阎”。” 改名改命，好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命是生来就被制定好的，不管怎样发生变故，最后都会按照那条轨道，继续发生下去的。 关于孟婆的事，冥玖没有再多问什么，白柒便也没有多提，他拉着冥玖，往来时的路走去。 原来花海尽头的院落是白柒住的地方，冥玖被白柒握着的手出来一层薄汗，想让他放开，还没开口，抬头一看，已经到他的小院了。 “怎么样？这小院还不错吧！”白柒一进来，就松开了她的手。 冥玖在院里转了一圈，打量了许久，然后笑道:“嗯。是不错。” 幽冥一年不分四季，在这里感觉不到热或者冷，虽然这样也挺好的，但若不是太过阴森，这里想必会是个更好的地方。 白柒临时被冥帝叫去帮忙，冥玖便在小院里住了下来，人界有的东西，这里也都有，冥玖闲来无聊时，便酿起了酒。 白柒闲暇回来时，会给冥帝带上几坛酒，他是为了打探他喝和裴印的关系，他知道冥玖就算好奇，也根本不可能会去问，所以便想着自己知道了之后，然后再说于她听。 时间流逝，两个月过去，非但什么都没能问出来，白柒甚至还被收回了鬼使一职。尽管这鬼使一职只是个空摆设，也让白柒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好几日。 白宿近来醉的时辰比清醒的时辰多的多，相处这两个月来，冥玖对他的印象早已有了改观。白宿身为冥帝执掌阴间杀戮，身上戾气重，比之常人会多出几分威压。冥玖初见他时便被震住了，后来发现他的性子其实还和她以前见到的那样一样，温文的多，不过因为白柒的关系，他偶尔也会多少有些不着调，但大多数还是和坐在冥殿里的冥帝一样，严肃的非常。 酒喝多了毕竟伤身，但劝他他也不听，对于他的过往，如同白柒所知，冥玖是着实好奇的。有时白宿喝的迷迷糊糊，冥玖会在一旁套小心翼翼地他话，白柒也站在边上看着，但他会像小孩子闹别扭似的，不理人。只一次从他断断续续的话中，听出来些断断续续的话，分别是，“酒卿”、“难为你”以及“傻子”？ “你不觉得你哥和裴印有些不正当的关系吗？”冥玖躺在白柒院中的藤椅上，白柒蹲在边上左右来回晃动藤椅，好让她睡的舒服些。 “脑子里总是些奇怪的想法，有这功夫不如记记心法，好好修炼。”白柒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她，对于她奇怪的脑回路也不多说什么。 冥玖早就说过，已经历过劫了，她不会再修炼了，这话她没跟白柒说话，现在也不想再多说一遍，所以白柒说她时，她就只当没听见。 “白柒，你说南忧怎么不来找我呢？” “怎么？想他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们第一次说起南忧，冥玖颇为诚实的点了点头:“嗯。是有点儿想他了来着。” 白柒左手用力减小藤椅的晃动程度，右手扶额，以一种颇为无奈的口气说道:“你想也没用！这家伙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说不定是你太招人厌了，所以他才走的！” 冥玖看傻子似得看着他，“胡说什么呢！” 白柒没有说话，冥玖便道:“算了，不说他了。等他来找我时，你别拦着我，我要打到他满地找牙！” 白柒想象了下南忧趴在地上找牙的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冥玖的这一段没来由的感慨，在白柒的笑声中终止。 冥玖在藤椅上舒服的都快睡着了，白柒却在心里想着，要再找机会多灌他哥点儿酒，好把他的过往问个一清二楚。他想着想着便兴奋了起来，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冥玖的眼皮却已经开始打架，上眼皮终战胜下眼皮，碰撞在一起时不经意颤动了一下，随后紧紧闭起。 冥玖一睡竟是睡了五日，期间任凭白柒怎么叫都叫不醒， 这几日来，白柒都在在她床前守着，但他却未曾注意到，一阵白烟飘来，快速进入了冥玖的体内。 “咳……咳咳！” “冥玖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五日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一声咳嗽强迫着冥玖醒来，刚睁眼就有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她睡了五日吗？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 “我不是刚睡了一会儿吗，怎么就五日了？” “你睡傻了吧！” 白柒递给她一杯水，看她没事只是睡糊涂了，便不再担心，白了她一眼，“你要是再晚点醒来，你的铺子就被我卖了。” 知道白柒是在开玩笑，冥玖不以为然的说道:“卖了以后翻倍给我赔回来。” “冥玖，这几日出了些事，我们得留下来帮忙。” “怎么了？” “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看白柒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冥玖起身朝门外走去。推开门便感觉有什么不对，看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间意识到，白柒小院前的花海不见了，准确说是全部枯萎了，除此之外还感觉有些热，她抬头往上一看，当下愣在原地，阳光？幽冥怎么会出现眼光？ “白柒，这是怎么回事？” 天生异象，原先本是阴森之地出现了光热，植物尽数枯萎，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我也不知道，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三生石上的字已经全部消失，忘川水干涸，十八层炼狱坍塌，刚被抓回的厉鬼再次逃窜，除此之外万年来一直与三界相安无事的魔界，倾巢而出，偏偏仙界没有一点儿反应，三界尊道使已带领道家出头，镇压魔界，妖界也趁机插足，借魔界之手吸食道家修为，这世间已经乱了！” “仙界怎么会没有反应，他们难道都不知道吗？” “有道家上报，结果一去不返。” 两人都沉默了，才几日而已竟全变了样！ 白宿近来忙着重造炼狱，幽冥的鬼差都派去人界捉拿厉鬼，白柒和孟婆两人想方设法的恢复忘川水，而冥玖自那日醒来后也跟着帮忙，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最大努力，但最后都只是徒劳无功。 幽冥刚被修复好，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再次变回之前的样子。白宿吩咐他们全部住手，不必再耗费修为。若想永久性的恢复只能先找到源头在哪儿，否则只会恢复一回损坏一次。 “哥！”白柒余光瞟见白宿的身体有些摇晃，快步上前扶住他，“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们来想办法。” 白宿借着白柒的力靠在他身上，“我没事。” 明明已经撑不住了，还在逞强！ 白柒在他脖颈处轻轻捏了一下，冥玖看过去时，白宿已经昏过去了。白柒远远地朝冥玖点了下头，抱起白宿朝冥帝的寝宫走去。 第六十章 “喂，你觉不觉得白柒抱起冥帝时的动作好帅！”孟婆站在冥玖边上，此时正一脸花痴地说道。 冥玖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想这些，姑娘心真大啊！” 也不知道现在人界怎么样了，她想着等白柒回来跟他说一声，反正在这儿也着实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回去看看。 孟婆见冥玖不理她，也不再多说什么，低头专心查看三生石。 白柒从寝宫出来时，冥玖正站在不远处等他，看见他出来，便往他那里走去。 “怎么了？”白柒在冥玖面前停下，看她一副有话说的表情，“不在前面待着，过来有事？” 冥玖点点头，说道：“我要回人界去！” “你要回去？”白柒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说道：“我必须得待在这儿，不能和你一起回去，现在人界那边妖魔四窜，一不小心就会有危险，而且若是你回去时，遇见天界的人，到时候怎么办？” “……” “不如你继续待在这里吧！这样我可以保……” 白柒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不了，我好歹是个仙君来着，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遇到危险！你在这里好好帮忙，不用担心我！” “……” 白柒一直低着头，眉头紧蹙，没有说话。 “白柒，”冥玖拉起白柒的手，小指勾上他的小指，“南忧不在了，我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帮忙，所以你要保护在自己，拉钩！” 白柒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他只是担心冥玖，但见冥玖都这样说了，他也不能再使小性子，说什么非要让她留下来的话，他用力勾着冥玖的手指，认真的说道：“好，等我解决完这里的事就立马去找你，到时候无论你有什么事， 我都会陪着你，前提是你要保护好自己！” “嗯，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白柒跟在冥玖身后，一路默默相送，直到幽冥入口才停了下来。 冥玖回过头来，笑着朝他摆了摆手。 这还是在南忧离开之后，他第一次见冥玖笑的这般灿烂，让白柒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近日来一切糟糕的事都没有了，那一笑直直地笑到了他的心里，像是施了术法一样烙在深处！ 三十年后，浮黎山上建了一处浮黎道宗，由尊道使手下第七代弟子梅临道师所建，收了许多人类弟子。一是为了扩大道家，二是为了教他们道法，拯救那些还在受苦的人类。 这还是冥玖想出来的办法，她刚回来时，浮黎山上的小妖已经被杀害的差不多了，只有那些冬眠里的蛇妖幸存了下来。冥玖将他们聚集在一起，全部藏进她的洞穴内，以一己之力将侵入浮黎山的妖魔全部赶下山去。 自那之后，浮黎山成为一处久攻不下的地方，低等妖魔都纷纷避让，而高等的往往在冥玖的一坛酒送去时就转身离开了。久而久之便有道家来访，原本他们以为冥玖是妖，但在见到冥玖时，都放下了戒备，以礼相待。 冥玖与他们一起救人，救的人便被带回浮黎山，但人人都亲自带回就有些难办，然后她便想出了这个法子，让道家出面开办一处道宗，之后把消息传出，安然无恙的人自然会自己找来，这也能少废些力气。 然后浮黎山便有了一处浮黎道宗！ 这三十年间，仙界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好似根本就不存在。妖魔被道家镇压时战时歇，但战火依旧未息，人界更是死伤惨重，如一片炼狱。尊道使每十日便为亡魂超度一次，一次便为十日。这个老道冥玖见过几次，不过每次他看见冥玖都是唉声叹气的，说什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搞得冥玖一头雾水，之后尊道使再来时冥玖提前就躲着，连面都不让他见到。 冥玖从那群蛇妖口中得知，尊道使这次前来还带了一个男子，听说那男子棱角分明，眼神锋利，远远和他对上一眼都能感觉到杀气。为此冥玖还偷偷跑去看了一眼，当真有杀气。 那男子姓萧，名为萧如安，是尊道使的爱徒，也就是传说中的灭道使，据说他是不得已被带出来的。 但在他出现不久，一直没有消息的仙界终于有了动作，天帝派遣天将下界，只是他们所对的目标不是妖魔，而是道家。百年间仙道自相残杀，伤亡惨重，妖魔得意，更是祸乱人界。冥玖见到了一个老熟人，三重天瑶山境的裴印酒卿。 裴印与之前大有不同，隔得极远他身上散发的仙气就把冥玖震慑的站不直。 裴印没有看到她，他下手毒辣，在场的道家多数被他所杀。冥玖看着他往前走的方向，那里站着灭道使，裴印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杀气，让人心惊胆战。 “萧如安，”一声带着怨气的声音响彻长空，裴印解决完眼前的障碍，移步到萧如安面前，一剑狠狠刺去，“受死吧！” 裴印对萧如安怎么有那么大的恨意，他们有仇吗？她可是从来都没听说过？ 冥玖一边对战一边注意俩人的情况，裴印招招刺向萧如安要害，萧如安也不逊色，招招避过，甚至还反刺几剑。 萧如安防着裴印的剑，不让他近身：“裴印，你这是何意，茗湘的事我已经受到惩戒了，如今也是妖魔当道才迫不得已出现的！” “迫不得已？你可知这是专门为了引你、你们道家出来的，你躲了这么久现在该还回来了，我劝你最好别还手，你越还手这些妖魔可是会更加祸害世间！” 听到这里再不明白的就是傻子，怪不得仙界一直没有动作，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安排，冥玖忍不住看向高高在上的裴连天，裴连天也早已看到了她，不过他并没有理会自己，而是看向尊道使，皮笑肉不笑：“圆吉，仙界长久以来和你道家都相安无事，你可倒好，私藏妖王之体，你不是自称尊道使，不知你尊的是何道？若不是你藏着她，今日这大劫又怎会降临！” 天上传来怒喝，天帝威武的声音一出，妖魔纷纷逃窜。冥玖还站在原地，她看向圆吉，那老道眼神已经不复往日的清明，四周寂静一片，只能听到他喃喃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啊！裴连天，棠姑娘都因为你们的事受罚了，你为何还是执迷不悟！就不能不扰她的清静吗？” “你将她还回来，我就让这一切都结束！”裴连天飞身下来，在他面前站好，恶狠狠的盯着他。 “可我并不知道棠姑娘在何处。” “我记得你徒儿是知道的吧！他和他那位师叔关系可是好的很呢！” “……” “怎么？还不想说吗？”裴连天瞥了眼萧如安，又瞥了眼裴印，裴印适时说道：“那不如杀了你那爱徒吧！” 此言一出，裴连天和圆吉都看向他，他身上已经多出挂彩，但手上依旧动作着，反观萧如安也不怎么好受，脸上脖颈胸膛都是血迹。 天帝自然是知道裴印这般坚持是为何，对于这个外甥他也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见状圆吉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而是一片死灰。 他用商量的语气对裴印说道：“仙君，你看这样如何，我将安儿的神识封印，将他打入轮回，让他受尽轮回之苦怎样？” “不行！”裴印的声音坚决的不容置疑，“太便宜他了！” 圆吉闻言眉头紧皱，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道：“裴连天，你不是想知道棠姑娘的遗体在何处吗？” 裴印听他这么说，忙抬头看向裴连天，裴连天也看着他，眼神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裴印暗暗握紧拳头，“啐”了一口，萧如安被他攥着衣领提起，狠狠摔到圆吉脚下：“就按照你说的来！” “师尊，安儿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这要怎么跟域灵交代，他这次原本就不让安儿出来，是我们向他再三保证过会护好安儿，他才同意的，如今这……”梅临对于域灵老道心有愧疚，实在想不出要如何告诉域灵老道，萧如安被打入轮回了。 “域灵他让安儿跟我出来时，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如今这个结局比起魂飞魄散要好得多，如实告诉他就好。”圆吉脊背不如开始的那般笔直，他佝偻着腰，一瞬间像是衰老了几百岁，“这下怕是要愧对师弟和棠姑娘了！” 第六十一章 自这之后，圆吉便不知所踪了，冥玖有因为好奇，问过他：“你师父呢？” 梅临摇了摇头，不确定的回答道：“许是去找师叔了吧！” 点到为止，冥玖没有再多问。 梅临依旧住在浮黎山，山上多出个邻居也没有什么，那日天帝临走时，将所有妖魔都打了回去，天地异象也都恢复了正常，没了战乱，世间太平，那些加入道宗的人，都下山回家去了，道宗不复存在，只剩下两间木屋，就在冥玖洞穴的不远处，梅临便住在那里，每日无事时，都会跑来找她喝酒，这老道酒量不错，每次和他喝酒都会喝的尽兴。 “梅临啊！”梅临正在喝酒，突然被叫到名字差一点儿呛到。 “做甚？”梅临问她。 “你知道浮黎山山神吗？”冥玖突然想起来，梅临他们这些人，在这世间也是生活了好久的，说不定会知道些梁生被贬的事。 “你问……没有，我不记得我有听说过。”梅临原是想问她为何会这样问的，但怕说的太多了，对冥玖不利，便扯开了话题，“你一个仙君老待在人界作甚？天界不管吗？” “嗯。他们哪有闲心管我，都忙着呢！我在等人。”冥玖笑了笑。 见她如此，梅临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白柒许是还没有忙完，始终不见他露面，冥玖想过去找他，但是懒惰战胜了意志，最后还是决定在这里等他。 现在是三月春暖花开，阳光照得她暖暖的，喝了几口酒，睡意来袭，冥玖便背靠着树闭上了眼睛。 她是被人摇醒的，睁开眼时眼前的脸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冥玖，还不回去吗？”裴印笑的暖暖的，大手伸过去就要揉她脑袋，“我又酿出了一种新酒，你不要尝尝吗？” 冥玖避开他的手，冷冷的说道：“我不是茗湘，你大可不必这样！” “……” “裴印，我吃过“拾心丹”，想起来所有茗湘的记忆，但那记忆不是属于我的，是有人想让我想起来的，你明白吗？” 裴印低着头没有说话，他愿意相信冥玖的话，但她在司命那里看到的运簿不会假啊！茗湘的名字是真的消失了的，如果不是回到了冥玖体内，魂魄融合在了一起，那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冥玖起身站在他面前，手一挥，将历劫之前，茗湘的那角魂魄从体内强行分离了出来：“诺！这才是茗湘，这次你千万要收好了，不要再被有心之人利用！” “你！”裴印伸手将那角魂魄收好，在抬头看向冥玖时，被她惊到，忙施法在她周身护了一层仙气。 冥玖那角魂魄出体之后，她体内的仙气以及修为，都开始纷纷涌出体外，四散开来，被裴印的那层仙气一挡，滞留在她面前：“收起来吧！拿去滋养茗湘的魂魄，这修为和仙气本来就不应该是我的东西，是你帮我挡的劫，现在算是还你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裴印皱着眉头，依旧没有将仙气收回。 冥玖笑了笑，走上前去，伸手抚在他手背上，然后将他的手按下，那些仙气顿时消失，被挡住的修为和仙气没了阻碍，疯狂的往天上而去，裴印忙施法将它们收回，和茗湘的魂魄放在了一起。 他眉头紧蹙，盯着冥玖不说话，冥玖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下：“谢谢你在我最孤独的时候，将我带了回去，陪了我五年，虽然后来我们之间发生了不愉快，但如果不是那样，我现在应该还是那个只会喝酒的小妖怪，所以我谢谢你。” 她还说了还多话，裴印都静静的听着，知道她说完，他才开口笑道：“我怎么觉得你突然长大了好多？” 冥玖也跟着她笑了笑：“是长大了，我感觉我个子高了，你觉得呢？” 裴印抬手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我也这么觉得。” “好了，说正事。”冥玖靠近他，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回去帮我查件事，关于浮黎山山神被贬一事，你查查是什么原因，然后我帮你在人界找找看是否有茗湘散落的魂魄，怎么样？” “好。”裴印和她击掌约定。 冥玖想起那日见到他和萧如安针锋相对的样子，本来是想问他的，但想了想，这毕竟不是关于她的事，还是不问为妙。 眼下她和裴印将以前的事都说开了，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了，裴印还能帮她查些她查不到的事，何乐而不为啊！ “诺，这是忘忧的酒方，你闲着无事自己酿来喝，反正你喝多了也不会有事，”裴印把酒方塞进冥玖手中，“拿着吧，我已经酿出比忘忧功效还好的酒了，这个用不到了。” 冥玖收了酒方，看着裴印离开。 裴印走后冥玖在山顶好好的睡了一觉，睡醒是已经日落西山，她往回走去。 今日梅临没与她喝酒倒是浑身不自在，早早的来她洞穴找她，见她不在，就在门口等她回来，谁知一等就是一整日。 “你去哪儿了？今日还没喝酒呢！” 冥玖看着眼前这个酒鬼，笑道：“今日就不陪你喝了，我得到一个酒方，最近几日要专心酿酒，酿出来请你喝。”她说着转身就要往洞穴走，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停下来对梅临说道：“这几日若是有人来找我，你让他在这儿等等我。” “诶，那人长什么样啊？”梅临在冥玖进入洞穴前一刻，伸手拽住她的衣角。 “来找我的就那一个人，我没什么朋友，他来了你就知道他长什么样了。”冥玖从梅临手中扯出她的衣角，转身进入洞穴。 梅临在洞穴外反复琢磨冥玖的话，然后朝洞穴里喊道：“什么叫没什么朋友，我不是你朋友吗！” 等了许久不见冥玖出声，想着她可能是睡下了，梅临拿了两坛神仙醉，趁着月光晃晃悠悠的往他的小屋走去。 冥玖并没有睡下，她听到了梅临的声音，这老道居然把自己当成了朋友，那她还真是又多了一个朋友。 掏出忘忧的酒方，冥玖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随后便开始琢磨起来。 冥玖酿好忘忧已经是五日后了，她失败了好多次，最近才成功，但手法生疏味道还是不及裴印。梅临在她出来之前就等在那里了，冥玖朝他身后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人。 “没人来找我吗？”她递给梅临一小壶忘忧，“这酒功效大得很，不能多喝。” 梅临接过酒后爽朗的笑道：“有人来找你，这几日一直都在这里等你，不过今早说是有事，跟我说如果你出来了，就让我转告你一声，他晚上就回来了。” 冥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梅临手里拿着酒，揭开了酒封，问她：“这什么酒啊？有何功效？就这么一点儿实在是不够喝啊！” “你可别小看这酒，它叫忘忧，喝了之后会产生幻境，人在现实中得不到的在幻境中都可尽数实现，不过若是喝多后会有深陷幻境出不来的情况。我可不想害你，还是少喝些吧，”冥玖好笑的看着梅临，他明显一脸怀疑，“其他的酒你可以随便喝，就是这个不行。” 说完也不看梅临的表情，越过他往山顶走去，走了一段又折回来，梅临还站在那儿，见他回来还问道：“诶？你怎么回来了？” 冥玖往袖里收了几坛酒，笑道：“现在走了。” 梅临无奈的看着她，冥玖笑了笑，转身离开。 第六十二章 冥玖在山顶睡上了一觉，睡梦中她迷迷糊糊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是一个姑娘的背影，这个背影她很熟悉，当然这个姑娘她也很熟悉。 “茗湘！”她低呼出声。 在她眼前不远处的姑娘，闻声回过头来，笑盈盈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缓步向她走来:“……冥玖。” 见她叫出自己的名字，冥玖惊了下，随即恢复如常，开口便是一句:“你在哪里？” 茗湘摇了摇头:“三魂七魄，现如今我聚集了一魂一魄，其他的我聚集不回来。” 说话间，她已经来到了冥玖面前，从怀里掏出一物，递到冥玖手中:“这个能感受到我魂魄所在，应该能帮到你。” 冥玖低头看去，只见手心躺了一块玉佩，原是应该洁白无暇的，但在其中心处，有圈红痕，向边缘散开:“心头血？” 茗湘笑了下，完全没有冥玖以前在她记忆里看到的那副性子:“谢谢你！” 冥玖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了心脏一样，喘不过气来，她手里拿着那块在梦境里茗湘给她玉佩，只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 将自己的魂魄和茗湘的一角魂魄，强行分离，本来身体就有所折损，后来她又散了修为和仙气给裴印，这番折腾下来，虽然还占着个仙身，但一身修为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要不然也不可能在睡梦中，类茗湘突如其来的魂魄近了身。 冥玖睁眼时只觉得神清气爽，抬头看了眼天，眨巴着眼，笑道:“白柒应该来了吧” 她猜测的不错，白柒确实来了，而且此时就坐在她的山洞里。 自从天帝大手一挥撤了兵之后，幽冥就已经恢复了原样，只不过在这场灾难中死的人着实太多，冤魂挤满了幽冥，这些日子白柒就在忙这些。好不容易忙完了，来找冥玖，谁知她正在酿酒，本着不能打扰之意，他只能在洞口等着。等了五日还不见她出来，白柒给她留了话，说晚上会来找她，然后便回冥界去了。 “白柒？”冥玖远远看到山洞里坐着一个人，虽然看不清样貌，但直觉告诉她，那就是白柒。 “……”无人应道。 冥玖想着逗逗他，在准备开口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不是我还能是谁！”白柒站起身向冥玖走来，在离她还有一步的距离处停下，“好久不见！” 两个人靠的很近，白柒说话时冥玖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的确，好久不见！” 冥玖正要开口，手腕突然一紧，白柒有些急切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的修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散了？” 他的脸上满是担忧之意，冥玖见状笑了下，安抚他道:“我没事，只不过是将该还的东西还回去了而已。” 冥玖将裴印前几日来找她的事跟白柒说了遍，白柒在听的过程中，始终都皱着眉头，面上含怒。 “所以就是这么一回事，你说这是不是应该的！” “不会后悔吗？”白柒低头看着她，神色凝重，“好歹也是你辛苦修炼，一点儿点儿提升的修为，虽说最后历劫时，裴印他帮你挡了，但这些修为总归是你的啊！” 冥玖摇了摇头，笑道:“我可能本来就不适合修习仙术，也许一直做一个妖，才是最好的选择。” 白柒闻言叹了口气，问她道:“就这样和裴印和好了？” “其实说起来本来也没有多大的过节，只不过那时是我想不开而已，再说了我现在需要帮手。”冥玖停顿一下，伸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就像你这样的。” 白柒白了她一眼:“说的跟你是看我傻，利用我的一样！” “……多想！”冥玖低呵了他一句，“本来以为你要去山顶找我的，给你带来“忘忧”，结果你没去，我便又拿下来了，尝尝？” 白柒看着她扯开话题，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盯着她看了许久，冥玖这人永远都是这样，遇到不想回答的事，就逃避过去了，但往往她逃避的事，都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果然还是因为自己能帮到她，所以才会和他待在一起的。 浮黎山在入夜后极其安静，只有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梅临正坐在木屋门口喝酒，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他侧目瞥了一眼，没有回头:“倒是稀客啊！” 那人见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索性也不隐去身形了，爽朗的一阵大笑之后，问道:“你师父呢？” 梅临喝了口酒，将脚边还未开封的坛子，推到了一边，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也不知道师父去哪儿了。” 那人在他旁边坐下，看都没看那坛子一眼:“师兄这人总是神出鬼没的，老让我一阵好找！” 梅临闻言没好气的说道:“师叔，神出鬼没的是你吧！” 那人笑了笑，说道:“近来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师父想必是在和姓裴的纠缠，罢了，也是时候将消息放出去了，让他找吧！” 梅临丝毫没有尊敬他的意思，反而白了他一眼:“师父说的果真没错，棠姑娘跟着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那人闻言脸上笑意不减:“可能真是你师父说的这样，但倒不倒霉还是阿棠说了算。” “……” “我走了，告诉你师父让他好自为之。” 那人说完，便真的消失了。 梅临将坛子里剩余的酒都灌了下去，食指中指并拢，抵着额头传音道:“师父，师叔已经将棠姑娘的身躯移到普通的地方了，他让你交出去。” 浮黎山山顶，冥玖背靠桃树树干坐着，白柒蹲在她旁边，仰头喝了口酒:“这就是“忘忧”啊？怎么感觉喝起来没有味道呢？” 冥玖低头偷笑，白柒捕捉到她脸上的笑意，当即便知道这又是她的恶作剧，如果他没猜错，这坛子里装的只是普通的水。 “咳……你没喝过，“忘忧”就是没有味道的，这便是它的独特之处。”冥玖咳嗽了声，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白柒“嗯”了一声，本来也想陪着她演下去的，但冥玖刚说完那话，梅临就从山下走了上来:“冥玖啊！你给我的酒我喝完了，你再给我一壶呗！” 他说的酒便是“忘忧”，冥玖见他越有越近，忙起身迎了上去:“就在山洞里，你自己去拿！” 但梅临并没有听到她说的，他饶过冥玖，看到了她身后正拿着酒坛子，看着他们的白柒:“这不是有吗？” 他说着酒走过去，拿起地上的一坛，开了酒封，往嘴里灌，动作一气呵成，冥玖想拦也拦不住。 “噗——”梅临将嘴里剩下的都吐了出来，“冥玖，你装些水进去干嘛啊？怎么？你卖酒的改行卖水的了吗？” “……”冥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白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酒在下面的山洞，道长可自行去取。” 他说着便暗自施法，将梅临往山下推:“道长告辞！” 莫名其妙就被赶走了的梅临，茫然的趁着他的术法下山。 待他走后，白柒抬头看向冥玖，眼中带笑，冥玖被他看的极其不自在，本想因为他没喝过“忘忧”，便想逗他一下，没想到居然被梅临给戳破了，她有些欲哭无泪。 白柒一直盯着她，似乎想听她说着什么，冥玖便打着哈哈的说道:“许是我糊涂了，将……将酿酒的清水，当成酿好的酒了，哈哈，让你见笑了！” 白柒见她还不说实话，笑道:“那你这酿酒师当真是有些失败啊！” 冥玖被他这么一说，随便扯道:“可能是因为修为散了，最近心神不宁的缘故，你也应该能理解吧！” 白柒本就对她散修为这事不赞同，此时听她又说起，便冷哼道:“活该！” “……” “冥玖，现下人界恢复正常，要不要随我四处转转？”两人沉默了许久之后，白柒突然直视着她问道。 冥玖还在想着要怎样解释一下酒变成水的事，猛的听见他这么一问，便将那事直接抛到了脑后。 茗湘给她的那块玉佩还在她怀里收着，她想知道关于梁生的事，就得先帮裴印找到茗湘四散的魂魄，原本她相等过几日再跟白柒说的，但白柒既然说了出来，就省的她来说了。 白柒看着她，等着她的回复，冥玖抬手搭在眉骨，看了眼天，随即应道:“好。” 第六十三章 “诶！你们听说了吗，昨夜又有人被掳走了！” 一张四方小桌坐着五六个人，也不避讳其他人，边喝着茶水边高声交谈。 首先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四十的男人，上着褐布短衫，下穿及膝灰裤，一脸菜色，明显的营养不良。 这人姓刘，周围人都叫他刘三，是江边的搬运工，闲暇时就会来这小摊喝壶凉茶。 “又掳走了？这次又是哪个倒霉蛋！”刘三左边那个个头矮小的人开口说道。 刘三拍拍他的肩，“王甲啊，这都几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个小个头，整日还吃的那么多，也不知道都长哪里去喽！” “说的好好的，突然扯到我身上干嘛！我看今夜把你掳走才是。”王甲当即跳起来，声音提高好几倍，引的不少人看来，“说正事！” 刘三嘿嘿一笑，一脸憨实：“都知道城西的贾掌柜吧，他不是有个丫头叫贾香兰的，听说这次被掳走的就是他家姑娘。这贾掌柜平日里作恶多端，她女儿也是趾高气扬的，许是报应，活该！” 贾掌柜是城西米商，平日里不是缺斤就是少两，有时高价买回去的米，隔夜下锅就馊了。除此之外，那些卖不掉的米，他会命人蒸熟在里面放上泻药，去给前来讨饭的乞丐吃，害的乞丐们上吐下泻，好几日不得安生。他女儿贾香兰，样貌平平成日里脸上施好多胭脂水粉，厚厚的一层稍微走动都能掉下来。仗着她家有钱还是城西唯一的一家米铺，跟他爹一样看不起穷人，走到哪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这不，听说她被掳走了，这些人非但不感到可惜，甚至还有些高兴。 冥玖坐在隔壁的桌上，侧耳听他们讲话，这里是青州居水城，他们三日前途径这里，听说城东的林子里住着山怪，每隔几日就会掳走一位姑娘做他的夫人。冥玖觉得好奇便和白柒在这里住下，此时正想着找机会去会一会那掳人的山怪。 “冥玖，我们就今日去吧！”白柒坐在冥玖对面，他原本是想带冥玖去隔壁城的，谁知在这里停留了这么长时间，“灯影城的灯会已经开始了，去的晚了就看不到了。” 灯影城是花灯之城，每三年办一次灯会，每一次举办十天，在这里待了这是第四天，还有六天的时间，虽说时间充足的很，他们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到了，但冥玖非要和人类一样走路去，要是再耽误一两天，时间那里跟的上。 “今日去就今日去。”冥玖喝光碗中的茶水，一脸期待的看着白柒，“不过我有一个想法！” “憋回去，想都别想，不可能！”直接掐灭她的念头，白柒很是无奈，这一路来她总是能生起奇怪的想法，而且每次都不是什么好事。 冥玖依旧盯着他，眼中闪闪的，一看就是又想到了坏点子:“我保证，这次肯定不会像上次一样，我……” “打住，上上上次，我们离开的时候，正值尊道使回来，你就是说你有一个想法，然后让我去把尊道使和梅临道长叫出来，我叫了，你倒好，当着浮黎山上的新增的妖怪和梅临道长的面，对着尊道使好一阵奚落，若不是我拦着，你能跑的那么顺利吗？事情的结果就是导致他告诉我哥，我哥又对着我好一阵奚落，还废了我一成的修为，我花了好久才补回来。” “谁让圆吉那老道，三十年间一见我就说不出什么好话，我还不是看着要走了才那样做的，你当时就应该和我一起跑，还让我在冥界入口等了你一个月。” 白柒实在是不想跟她辩解，直接跳过这件事:“还有上上次，走的时候我哥明明确确的说过，源头山、火狱州、白兽陆这几个地方坚决不能去，可你呢，刚出了幽冥，就撒脚丫子往这几个地方，要不是我发现的早，你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冥玖撇着嘴，埋怨道：“还不是白宿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要是他不说我肯定也不会去！” 她说的理直气壮，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白柒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的怒火，“你反过来还怪我哥了！再说上次，人家狼群和妖狐争地盘是不是他们自己的事？” “那我是看……” “你就说是不是！” “……是。”冥玖渐渐的有些底气不足，若不是被白柒施法困住双脚，想必早就溜了。 “你也知道是人家自己的事，那和我们本来没什么关系，你当天去帮妖狐族，隔日去帮狼群，惹得本是敌人的双方暂缓私仇，合起火来攻击你，你当时怎么不跑呢！怎么不埋怨呢！还和他们打了起来，若不是你那所剩无几的仙气替你挡了几次攻击，你能走的了吗！” 白柒越说越气，不知为何，自从冥玖将修为散去之后，以前还未成仙时的爱玩的妖性，就又显现了出来，白柒知道她会跟着自己出来，是为了茗湘的事，但她这些时日来，非但没有认真办事，反而还惹起了事。 “好吧！这些都是我的错，我把这想法憋回去。”冥玖扒拉着不小心倒进茶碗里的茶叶。 见她这样白柒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是最后一次。” 冥玖闻言立马兴奋了起来，她忙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晚上。” 冥玖十分同意，晚上比较利于行动，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有绝对的利处。 冥玖这些日子玩性大发，其实只是表面现象而已，除了圆吉的那次，其余两次她可是在按照那块玉佩行事的，她感觉到那里有茗湘的气息，便装成这样，去了那些地方，虽然两次她都没有丝毫收获，但直觉告诉她，这次是必定会有收获的！ 城东多山，山多密林，被人传说的山怪就住在这其中的落梅山上。那里离城西冥玖们现在待的地方比较远，天还未黑时他们就出发，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期间白柒是想施法来着，但被冥玖一口否决，理由还说的冠冕堂皇，“省点力气，一会儿帮我抓山怪！” “抓什么山怪，刚开始我们不是说好只是来看看的吗？！”白柒停下来拉住冥玖不让她往前走，“你骗我？” 冥玖转过头也不看白柒的脸，盯着他的衣袍，“如果我说是呢！” “你……” 冥玖挣脱他的手，反握起来往前走，“来都来了，不要半途而废，我们先看看那山怪的样子，其他的再说。” 白柒心想:先看看也好，万一冥玖她看见山怪的样子极其丑陋，肯定就不会惦记着抓走了，期待山怪阁下长的丑些，就算不丑也别被冥玖看顺眼，拜托！拜托了。 落梅山上静悄无声，就连最低等的动物叫声都没有。怎么看怎么奇怪，而且有很重要的一点是，现在天已经黑了也没有月光，但这山上却能看的见路，好像是自己在发光一般。白柒提醒冥玖要注意安全，边走边施法护住周身，转过去看冥玖，她还是一副原先的模样，身上也没有一点儿术法流动的痕迹。 “冥玖，你别告诉我你连护身术都使不出来了！” “……”冥玖朝他那里挪了挪，“的确如此。” 白柒看着她不像是说谎，心下一愣:“怎么回事？” 冥玖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说道:“因为我现在还是仙身，只适合施展仙术，但此前我不是将修为和仙气给了裴印些，然后在前两次施法时，没有注意，将体内的仙气用完了。” 白柒听她说到最后一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对于仙家来说，修为是根本，有修为就能随意调动仙气护体、伤人，如果没有了修为，尽管是仙身，也只不过是个穿了盔甲的小兵，遇到强大的敌人，只有送死的份！ 白柒施法在她周身护了一层妖气:“离我近点儿，我尚且能保护你，若是离得远了，我就无能为力了！” 冥玖点头如捣蒜，她刚想说话，却听见背后响起了微弱的声响。 第六十四章 “白柒，身后！” 白柒转了个身，飞快伸出右手，扣住冥玖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左手施法一掌朝着面前方才发出声响的地方而去。 “哎呦！” 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从那地方响起，冥玖听到有人摔倒的声音，想必是被白柒打中了。眼神示意白柒过去看看，白柒了然，大步上前。 “唰！”草丛里一个小脑袋从中探出，他额头上有一个包，看的出来是方才受到攻击时跌倒造成的。他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白柒不放，他把白柒当做了仇人，甚至还目露凶光。 “嘿，小家伙！”冥玖从白柒的身后走出来，朝着这个小家伙边走边道:“你是什么人？我们只是途径此处，并非有意闯入的。” 不得不说冥玖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白柒站在一旁抿嘴偷笑，时不时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你们没听说过，这山中有山怪，会专门下山掳人来吗！” 听到他说山怪，冥玖自然而然的接过话来:“知道！但我同时也知道，你肯定不是被掳来的！” 那个孩子对着冥玖一脸嘲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被掳来的？” “很简单啊，我相信就算是山怪也不会对一个小屁孩感兴趣的，虽说小孩比大人寿元长，但是吸食了会折损修德的，修德损失的过多，到了历天劫时，是挡不住天雷的威力的。不会有妖怪傻到抓小孩来折损自己的修德的，所以你肯定不是被掳来的！” 白柒听着他俩的对话，手中术法不灭，准备着随时攻击。 “没想到姑娘竟然这般聪明！”那小孩说着变幻着身形，“没错，我的确不是被掳来的，而是我就是山怪本人，你们今日进了我这落梅山，想必是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那我话就不多说了，受死吧！” 眨眼间一个额头上同样生着妖纹的男子，闪身对着冥玖打来。白柒迅速移过来将她挡在身后，自己则和那妖怪对打。冥玖虽然体内没有丝毫仙气，术法使不出来，但眼看着白柒被步步紧逼，当即心下一沉，调动全身修为，以燃烧仙身为气，聚集出一个强大的术法团。 “白柒，躲开！” 处于绝对的信任，白柒应声躲开。 “轰！”那妖怪被击中往后退了好远。 “原来是仙家啊！怪不得生的这般聪明！” “……” 冥玖弯腰抓着那妖怪的衣领，将他拖到一旁，强行让他靠在树上。 “仙子，你怎么能这般粗鲁！不如仙子放过我，我们交个朋友啊！我叫青洛！”青洛挣扎着想要挣脱冥玖的手，但他受了重伤，根本就是徒劳无功，“我劝你快放了我，不然你就惨了。” 冥玖没听过青洛这个名字，她看向白柒，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白柒神色淡然的吐出两个字。 “那他是谁啊？”见白柒知道他是谁，便忙不迭的问他，完全忽略了作为正主的青洛。 “他也许你不认识，但他兄长我觉得你可能见过。” 冥玖听她这么一说，便在脑海中搜去一个类似于青洛的身影，但始终无果。 正要开口询问，白柒接下来的一句，直接将她还未出口的话憋了回去，“他兄长单名一个殊字。” 冥玖顿时一愣，白柒说的没错，她的确见过青殊，那个说起话来尖酸刻薄的妖界右将军。 她曾在南忧口中得知，妖界这任妖王将妖界一分为三，由三个族长掌管，分别为白、司、青，而这青殊则是青族族长青平之子，既然青殊是青洛的兄长，那青洛岂不是…… “你说你一个堂堂族长之子，怎么就沦落到了落梅山，成了一个山怪呢！”她语气中满是不屑之意。 青洛最听不得别人说他是族长之子，当下便不顾强势，起身一掌打向冥玖。 冥玖见他突然发难，忙往一边躲去，她方才燃了仙身作为气，才使了术法出来，现下已是无力再这样使出术法了，若是被青洛这一章打到，她就要趴在地上“哇哇——”吐血了。 这仙身真是牵绊她许多，还是早日废除的好！ 青洛哪里管她在想什么，见一掌落空，便又提气打了一掌过来，被白柒半道拦了下来。 青洛瞥了他一眼，转身换招，聚气打来，白柒便也聚气回击。 冥玖站在一旁，看两人你一下我一下的打着，虽然他们出手猛烈，但打过去时，却早已化了力道，冥玖从他俩刚交手时，就已经看了出来。 她低头轻笑一声，想必是白柒见自己这些时日不知死活了些，想着让她吃个亏，便请这青洛来陪他演出戏的，当然这只是她猜的，但不管他是出何用意，冥玖很是感谢他来着，因为在青洛恢复原身时，那块玉佩亮了起来。 “现在怎么办？这样一直打也不是办法啊！？”青洛手上术法未停，暗自向白柒传话道。 白柒眼睛就没离开过冥玖，听到青洛传话给他，才转移视线:“去教训教训她，别下重手！” “我可是被迫来淌这趟浑水的，别忘了你答应我的酒，否则我就把她打死！” 青洛脸色很不好看，他和白柒是好友，白柒让他来吓唬吓唬冥玖，还用一坛酒来当报酬，他想着没什么大危险就答应了。 本来他们只是假意扭打，谁承想冥玖竟燃烧仙身，使出术法，打的他措手不及受了一身伤。 偷鸡不成蚀把米，青洛现在是一肚子的怒意，要不是白柒说好要给他一坛“忘忧”作为报酬，他根本就不会来。 正想着白柒突然不留痕迹的收手，让他一掌打的正着，往后退了几步，吐了口血出来。 冥玖见状忙走过去将白柒扶起，面上满是担忧之意，心里却是笑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位漂亮的仙子，没人告诉过你，不要擅闯别人的地盘吗？”青洛手里蓄力，向冥玖逼近，“既然如此，就让我来教教你吧！” 果然如此！ “等一下！”冥玖蹲下身来，抱住白柒的胳膊，扯谎道:“我可是白柒未过门的娘子，所以你不能打我，你也知道他兄长是冥帝，你现在要是伤了我，他们肯定是不会放过你的，甚至也不会放过你爹，你们青氏一族会遭殃的！” “什么！你是白柒的娘子，他怎么没告诉我！”青洛被她的话惊到了，完全忘记白柒和他说的话。 “哎呦，你也不早说，我说白柒怎么会让我来教训你，想来是你俩吵架了吧！俗话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他那人性子不好，你还要多担待，今日之事都是误会，你们什么时候成亲，记得通知我一声，我好去喝杯喜酒。” 白柒低着头深深叹了口气，见青洛已经信了冥玖的话，不免在心里叹道，“真是猪脑子，说什么都信！” “原来你和白柒认识啊？”冥玖装作一副惊讶的模样，“所以方才那是什么情况？难道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的！？” 青洛见她表情有变，忙道:“我们是很熟来着，今日的事全是他让我这么做的，我不知道你们原来是这种关系，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啊！” 他说完这话冥玖眼中更是泪光闪闪，青洛见状冲到白柒面前，慌乱的问道:“白柒，你怎么不告诉我她是你娘子啊！害得我差点就对她下手了，还好，还好。” “白痴，你被她骗了！”反正事情已经暴露，白柒也不继续装了，他干脆盘坐在地上，满脸无奈的拍了拍青洛的肩膀。 “骗了，怎么可能，她亲口说……”青洛看了看白柒看着他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转头又去看冥玖，只见她笑容满面的看着他，“不是吧，我是真的相信了！” 冥玖上前来，同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所以说你白痴啊！” 在右手拍他肩膀的同时，冥玖将玉佩置于左手手心，燃身施法，在他背心处绕了几下，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情况下，一缕白烟钻进了玉佩里。 第六十五章 “你的酒……没了！”白柒开口轻描淡写的说道。 青洛丧着脸，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白柒:“不要啊！这次怪我，下次……我保证下次一定完成，你说过要给我的，不能出尔反尔啊！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 白柒不理他，他只能冲着冥玖吼道：“都怪你，我的酒没有了，那可是“忘忧”啊！现在都没有了！” ““忘忧”？”冥玖看向白柒，白柒对她的目光躲躲闪闪，冥玖又看了眼青洛，当即了然。 青洛苦恼的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扒拉着地上的泥土，冥玖在白柒耳边说道，“你是骗这傻子的吧！我酿的“忘忧”本就不多，现下肯定是没有了，你居然说要送他一坛，哪里来的？” “就是骗他的，我可给他弄不来那酒，只不过是看他在外面晃荡也闲来无事，才叫他来吓唬你的，但是被你骗过去了，这样也好就不用跟他说实话了。” “你可真是……，你摆我一道我也饶不了你，等着瞧！” 白柒瞥了她一眼，没有开口，但心里却是不快，他不过是想让冥玖好好跟着她去灯影城，所以才想着让她老实些的，他也就算计了她这么一次，而冥玖则不知道在他身后算计了他多少回了！ 冥玖走到青洛面前，一把把他拉了起来:“他不给你我给。” “你？你有吗？我看你连听都没听说过吧！”青洛很看不起冥玖，也很不喜欢她，都是因为她自己就要到手的酒才不翼而飞的。 “你……”冥玖指着白柒，“告诉他我是干嘛的！” 青洛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白柒，只见白柒头转向一旁，声音却是清清楚楚的传来:“她是酿酒的！” “你是酿酒的？我怎么没听说过仙界多了个酿酒的仙子？而且这“忘忧”不是就酒卿仙君能酿的出来吗？” “那你是要还是不要呢？” 哪有送到嘴边的肉不吃的道理，已经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青洛忙道:“要！” 白柒在一旁鄙视的看着青洛:“没一点儿出息，白痴！” 既然冥玖答应了给他忘忧，那他自然不会再说白柒一句不是，他凑过来，讨好的靠在白柒身上:“是是是，我是白痴，就你聪明！” “哼！”白柒冷哼一声，躲开青洛靠着他的身体。 这是冥玖第一次见到青洛，完全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不过不得不说，青洛的样貌真是不错，以前她就听说青氏一族相貌惊为天人，如今一看倒也不是说大话。 青洛额间的妖纹和茗湘的有些像，是一朵很小的花，火红的颜色，远远看去像是一颗朱砂痣，他的脸不同于白柒，长相带着女子才有的阴柔，一双凤眼眼尾微挑，咧嘴笑时，会露出一颗小虎牙，看起来还很可爱。 “青洛，我们要去灯影城，你去吗？”冥玖走到他俩身边，挡在白柒面前。 “他不去！”回答的不是青洛而是白柒，“他还要忙着在这里当山怪掳人上山呢！哪里有空跟我们去看花灯！” 青洛明显不高兴了，皱着眉头，“白柒，你这人真是的，我掳人还不是为了吸引你们上来，现在被识破也不完全怨我，都是仙子姐姐她太聪明了。” 改口倒是改的挺快。 “我叫冥玖，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你掳上山的人呢？” “在山顶的洞里，他们被我施法晕了过去，但是没有大碍。” 冥玖让他去把那些人放了，自己和白柒在原地等他，青洛想让白柒和他一起去，被白柒一口否决了，他只能蔫巴巴的独自一人往山顶飞去，边飞还边回头看，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那眼神看的冥玖浑身不舒服，直接转过身看向白柒。 “我知道，我最近是任性了些，但你这样吓唬我，我修为不济，若是被他打死了怎么办？” “他敢！” 冥玖白了他一眼，飞身跃上旁边的桐树，坐在树叉上，闭目养神。 林间的雾慢慢散开，天亮了起来，透过树叶照射进来，冥玖睁开眼抬头看去，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树下的白柒此时正盯着她，那眼神像是夏日正开的娇艳的花，春天的夜晚鸣叫的猫，正值秋季，凉爽的风习习，吹得两人浑身舒服。 灯影城不愧是花灯之城，远远看去，整座城都是亮堂的。青洛不想跟着他们步行，已经提前到城内了，只有白柒和冥玖两人慢腾腾的走来，此时刚到门口，距灯会结束还剩下两天的时间。 “青洛呢？”冥玖四下看了看都没见到青洛的身影。 白柒摇头道:“我也不知。” 冥玖见他一脸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那我们去找他吧！” 现下还不知道青洛身上有和玉佩共鸣的东西，是不是茗湘的魂魄，所以她不想离他太远。 “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是不去！”白柒突然别扭了起来，但还是加了句，“我去酒楼喝酒，找到了跟着他就能找到我。” 他说着就往灯影城的酒楼走去。 “这里的酒哪有我酿的好喝！”冥玖在他身后喊他，“诶！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吗？” 冥玖盯着白柒的背影，看着他点了下头。眨眼便消失在人群里。 之前她将玉佩在青洛背心绕时，那玉佩竟然没有反应，她便悻悻然的将玉佩收了起来，此时已经不见白柒身影，她拿出玉佩，盯着它看了许久。 青洛不知现在在何处，要找起来有些麻烦，她又没有修为傍身，着实头疼了起来。 想着想着她便抬头看向上方挂着的花灯，其中有一盏是一只狐狸的形状，做的惟妙惟肖，看起来像是真的一样。冥玖突然想起白柒脖颈上的妖纹，形状好像就是狐狸，想着她就要伸手去摘，脚步刚离地，猛的意识到周围还有好多人在，忙站好，随即扫了一圈，还好周围的人都在看花灯，没人注意到她。 白柒喝着酒，从怀中取出一面镂空的花镜，花镜最上面有一枚指环镶在那儿，看起来很平凡有很特殊。这是他原先打算送给冥玖的，但带来青洛这个电灯泡来，实在是拿不出来。正看着，镜子里出现一张妖孽的脸，笑眯眯的看着他。 “小气什么，我就照照怎么了！”青洛眼看着白柒在看到他的脸时，快速收起镜子，对他一脸的嫌弃。 “你什么时候回去？” 青洛在他对面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起他的酒往一旁的酒杯里倒，“回去干嘛！妖界乌烟瘴气的，还是这里待着舒服。” “回你的青水阁去，忙你帮了，酒也答应给你了，你快滚吧！”白柒冷冷的看着他，嘴里说出的话着实不好听，“留下来碍眼！” “碍眼？”青洛贱兮兮地凑到他跟前，“我不会是打扰到你什么计划了吧！要是的话你一定得告诉我，你也知道我这人，最见不得别人好事落空 。” 白柒白他一眼:“还见不得别人好事落空，我看你是巴不得人家坏事连连吧！” “那是以前，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就改了，你应该是了解我的！”青洛急忙为自己辩解。 “谁知道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青洛呜咽一声，直接靠到白柒的肩上，这一幕引来酒楼不少人看来，白柒厌恶的推开他的脑袋，连带着在他的衣袍上擦擦手，像是摸到了脏东西。 “你想要我走，我走就是了，说这种话来伤害我，你见色忘友，回去我要告诉你哥，哼！” “你随意，”看青洛眼眶中带着泪花，脸上却是得意的表情，忍不住打击他，“反正我哥不管我！” 青洛不仅长得像姑娘，还和姑娘一样，泪腺发达，只要一呜咽眼泪保证在眼眶中准备妥当，等着随时流出来。白柒的半边袖子已经被他的眼泪浸湿，这副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被抛弃的小媳妇抓着自家男人哭着不放手的感觉，已经有很多人指着白柒骂他“负心汉”了。 “青洛，你滚不滚，再不滚我亲自把你送给你老爹！” 见白柒生气了，青洛胡乱抹了把脸，也不装了，周围好多人看他们，他索性拉着白柒的手，捏着喉咙叫道:“哥！” 一声尖细的“哥”吓了白柒一跳，也让周围的人一愣。 “哥，小妹就要出嫁了，你快些把嫂子找回来，好回家给我张罗嫁妆。” 青洛一张脸本就长得像姑娘，此时夹着喉咙说话，让人以为他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都纷纷散去。 “好了，那我走了！” “记得过些日子去浮黎山拿你的酒，”白柒对他传声，“放心，哥会带你嫂子回去给你张罗嫁妆的，小妹慢走，路上小心。” 后面那句是从白柒口中说出的，不是传音，让青洛一愣，转身看他，白柒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满脸的笑意。青洛一下明白了白柒的意思，回给他一个笑，算是祝他早日心想事成。 送走青洛，白柒结了账，掏出怀里的花镜，细细看了眼，出门找冥玖去了。 第六十六章 “姑娘，买一个许愿灯吧，把它放到水里，会心想事成的。”街边卖灯的小贩叫住冥玖，给她推荐花灯。 冥玖自是不信这些的，她笑着婉拒道:“不了，我没有什么愿望！” 转身就要走，右手被人拉住，“买一个吧！” 回头看是白柒，他说话时有些酒气，但并不难闻。冥玖没说话，他便自行掏钱，小贩递给他俩一人一支许愿灯。 “你何时信这些了？”冥玖看着手中的灯，出声问道。 白柒还拉着她的右手，并没有打算放开，“我自是不信的，但闲着无聊也是无聊，权当玩了，试试呗？” 他对着冥玖晃了晃手中的灯，眉眼弯弯，满脸的笑意。 冥玖从灯里取出纸笔，写上自己的愿望，转身看白柒的，谁知他早已写好，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看她。 “你写的是什么？” “干嘛！我会告诉你吗？说出来就不灵了！” 冥玖试图窥探白柒写的纸条的愿望落空，和他一起走到水边，把各自的花灯放进水里。 白柒施法让两只花灯安安稳稳地顺水漂远:“听说只有花灯不灭，愿望才能实现。” “那你在这儿看着它们吧！我可是要走了！青洛那家伙我还没有找到呢！” 说着是要走，但其实并没有。 冥玖绕到水流的另一处，看着两支并肩的花灯，指尖施法，两张纸条落入她手心。展开白柒的那张，上面什么都没有，冥玖把纸条放回灯中，转身朝旁边的小摊走去。 白柒在另一边，见她走远后，也是同样施法将纸条拿出，展开冥玖的那张，见上面什么都没有，就又把纸条放回了灯中，然后看着它们安稳的漂了会儿，转身走向冥玖坐的小摊。 河上两支水灯紧紧靠在一起，灯里的纸条都被展开放着，但是上面皆是空空如也。 他还没走进，就听见冥玖在那里唉声叹气:“怎么了？要吃着东西吗？” 冥玖趴在桌上，看到走近，便起身坐好，问他道:“青洛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白柒在她对面坐下:“老板，来两碗馄饨。”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摊的老板忙应道。 冥玖扭头看了眼，她方才坐过来时未曾注意看，直到白柒叫了声，她才发现这是个馄饨摊。 “青洛走了。” “嗯？”冥玖一时晃神，没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青洛走了。”白柒又重复了一遍。 走了？！ “等灯会结束，我们回趟浮黎山吧！我让青洛过些时日去去酒！” “你酿？” “当然是你酿了！我怎么可能会酿酒！” 冥玖因为青洛离开的缘故，有些不开心，听到他说让酿酒，便没好气的问了他一句。 白柒注意到了她的情绪，适时混沌上桌，他便笑嘻嘻的将混沌推到了冥玖面前:“掌柜的，尝尝看，我看那老板做的炉火纯青的，应该可香了！” 冥玖低头看了眼他推过来的馄饨，又抬头看了眼他:“茗湘给我的那块玉佩，在碰到青洛时有了反应。” 白柒递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抬头时满脸无奈:“可是我已经让他走了！” 冥玖伸手拿过筷子，低头吃了个馄饨:“走了就走了吧！先吃馄饨！” 还剩一日的时间灯会就结束了，白柒在街上打听了一圈，许久才回到客栈。 冥玖在房间里等他，见他回来给他倒上了一杯茶:“干嘛去了？” 直至杯子里的茶喝光，白柒才说话：“我打听了一下，这里的人说，灯会的最后一天才是最热闹的，我还以为我们已经错过了呢。” “最后一日才是最热闹的？怎么个热闹法？” 白柒脸上尽是得意:“我不告诉你！想知道今晚自己看不就是了。” 看着他那张写满嘚瑟的脸，冥玖很想一拳打上去，但最后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自从落梅山一行后，白柒就掌管着银子，对于万能的钱，冥玖还是很宽容的，宽容的不管白柒怎么在她面前气她，她都可以忍下来，反正她有的是法子让他自己说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咧开嘴对着白柒笑道:“白柒，你不想说也可以，我也不想知道，今晚我就不出去凑热闹了，你也知道我没了仙气傍身，这灯影城还不知道有什么牛鬼蛇神，万一被人打死了，那就划不来了。” 说着推着白柒就往外赶:“你自己玩的开心点儿啊！” “……” 被强行轰出来的白柒无奈的站在门前，又来这招，每次在冥玖面前卖个关子，她都是这样说的，导致他还要腆着脸去找她，还得一副非要告诉她的样子，最后还要给她银子，她才会跟着自己出去。 “唉——”白柒长长叹了口气，看来这次肯定也是要他去找她的，他转身就要敲门，手都伸到门边了，又收了回来，“算了！我自己出去就出去！这次才不去找你！” 白柒还真是说到做到，果真没有像往常那样。 太阳落下，天边逐渐黑起来，冥玖在房里坐立不安。 “奇了怪了，都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不来找我！”一人自言自语。 走到窗前打开窗，街道上亮的让人晃眼，两侧的树上挂满花灯，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组合在一起竟是别样的好看。今夜还在卖花灯、小吃的那些小贩，都收起了小摊，地方被腾出来，显得街道格外宽敞。 冥玖看到无数的人头攒动，及其热闹，仔细看下面的姑娘公子，他们手上都拿着东西。姑娘们捧着一盏叶子形状的花灯，公子们手里拿着一支花，距离过远，看的不是很清楚。 “这么多人肯定很拥挤，还是待在房里好！”一声浅浅的冷哼响起，不知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她始终都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的人群。 白柒混迹在人群中，左手拿着和其他男子一样的东西，而右手也拿着姑娘们手里的东西。远远的就看见冥玖站在窗前，眼睛不眨地看着热闹的街道。 他知道冥玖其实是很想来凑热闹的，但碍于脸面，又怕在街道上碰见自己，索性就忍耐的憋在房间里。 白柒才站了一会儿，就已经引来不少姑娘驻足了，但看到他手上拿着完整的两物，芳心尽碎。 这灯会最后一日的热闹之处，便是街上这般景象，当地的习俗，姑娘们都拿着叶子灯，公子们则拿着合欢花，若情投意合，公子会将合欢花插进姑娘的叶子灯里，两人的姻缘便由此结成，若是姑娘把插进灯里的合欢拿出来还给公子，就代表她不同意，两人各自离开，寻找合自己心意之人。 白柒“蹭蹭——”两步跑上楼，在冥玖的房前站了一会儿。 结果还是先低头了。 片刻后，推门而入：“冥玖，下去凑凑热闹吧！诺，这盏灯给你！” 那灯是强行塞进冥玖手里的，而冥玖也是被他强行拖下楼的。 方才站得远看不清，现在离得近，冥玖看着白柒手中之物，很快就认出是何物。抬眼看向人群，有的姑娘灯上已经插上了合欢花，一手拿灯另一只手牵着一位公子，而那公子手里的花已经没有了，想必就是姑娘灯中之物。 周围尽是这种情况，冥玖还算机灵的脑子，飞速运转，很快就明白了这最后一日灯会的热闹是指什么了，原来是个大型开放式的相亲啊！ 第六十七章 白柒看她发愣，牵着她的手往人群中走:“冥玖，我们四处走走吧！别一直站着。” 一路上冥玖能清晰的感觉到无数的眼刀插在她背脊上，她回头看着一群眼神凶狠，恨不得把她生撕了吞进腹里的姑娘们，不免感叹：这姑娘们的嫉妒心还真是可怕！ “白柒，让我看看你手里的花。” “有什么好看的，你想要吗？”白柒看着她，笑了一下，“把你的灯拿过来，我的花自然给你。” 白柒的意图很明显就能看出来，冥玖白他一眼，趁他转头之际，将他手中的花一把夺过。 对着身后跟着的姑娘们，高声喊道：“姑娘们，我家兄长为人含蓄，不善表达自己的心意，今日小妹在此为他做主选一选未来的嫂嫂，你们谁对我哥有意就说出来，我好将花交于姑娘你！” “我！” “我，我，我，给我吧……” “……” 那群姑娘们此时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生怕别人的声音盖过自己的，一声比一声喊的高。人群渐渐围过来，像是看戏一样看着她们。 白柒站在一旁，捂着脸，在冥玖回头看他时，他一眼瞪过去，冥玖朝她吐吐舌头，转头继续看着一群姑娘争吵。 “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能配得上公子吗？” “你还说我，你长什么样！人丑本自知，我看你连自知之明都没有，不嫌羞耻！” “你你你，你敢这样说我！贱人！” “说你怎么了，本姑娘乐意，你能……啊！” 原本还是争吵，吵着吵着便动起手来。先有两个人开始，随后一群人扭打在一起，有人歪了发髻，有人青了眼睛，还有人破了衣服，好不狼狈！ 冥玖意识到自己玩大了，正要转头看白柒时，视线被挡住。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原本站在一旁的白柒，不知何时就站在了她身后。 “闹够了没有！” 本来被她高高举过头顶的花，被眼前那人拿下来，夹在指尖，手指施力，牢牢的插进她手里的叶子灯中。 冥玖微楞，扭打在一起的姑娘们也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看着站在人群中的他们。 白柒方才还板着的脸，变成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娘子，为夫知道为夫长得好看，但这也不是为夫的错啊！你打翻了醋坛子也不能拿为夫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啊！难道娘子是想为为夫再娶一位夫人？为夫有娘子一人就够了，谁都比不上貌美如花的娘子！” 冥玖已经被他话里出现四次的娘子，以及他自称六次的为夫给惊住了。 周围的人也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都以为两人是一对小夫妻，闹别扭了而已，便都纷纷散去，就连刚刚还扭打的姑娘们也都一脸悻悻地走开。 白柒很满意的看着冥玖脸上的表情:“怎么样？什么感受？” 总是捉弄他，这次被他捉弄一次，应该很不好受吧！白柒想着心中更是得意，冥玖灯中的花他也没打算取出来，原本就是想插进去的。 冥玖不回答他的问题，绕过他往前走去，白柒紧紧的跟在她身后，离得近还是错过了她脸上的表情。怎么形容那种表情呢，就像是嘴角被人一直像上扯着，怎么抚都抚不平。 她在听到娘子的时候是惊到的，但反应过来后，心里高兴嘴角一直往上翘，为了不让白柒看到所以才要绕过他往前走。 “是我魔怔了吧！不过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的？”心里颇为不正常的感觉，让冥玖一时间有些不安。 她想着想着突然站住，导致身后跟着他的白柒下巴撞到她头上。 “怎么突然停下了？” “……” 还是不说话，白柒摸着袖子里的镜子，刚刚其实是想送给她的，现在她不说话，到底该不该送给她，白柒在心里纠结。 冥玖突然转过身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伸手去拉白柒的手。 一切都太过突然，白柒一时没握紧，只听“啪——”一声，镜子掉在地上，还好不是凡物，没有摔碎，他弯腰去捡，却被另一只手先行拾起。 “这是什么？”冥玖反复观察手中的镜子，那镜子的样子很是秀气，一看就不是男人用的东西。 白柒伸手就要去夺，被冥玖躲过。 “没什么，一面镜子而已，还给我吧！” 原本准备的惊喜被提前看到，白柒打算换个礼物，所以就想着要回去，又不能施法去夺，怕伤着她，就用手握着镜子的一角，稍微施力想要拿回来，谁知冥玖握的紧紧的不肯松手。 白柒抬头看她时，她眼中满是调侃之意:“怎么？要送给心上人吗？” “……” 冥玖见他听到这句话后，松了手，便直接将花镜拿了过来，细细打量了一番:“嗯，你这心思不错，这花镜也做的精致，送给那姑娘她肯定是会喜欢的。” “……” “诺，还给你，我不看了。”冥玖见他脸色有变，忙递还给他。 “这不是送给心上人的。”白柒过了许久才抬头看着她，“这是前些时日从我哥那里得来的，本来是打算没有银子花时，卖了它的，但我见它卖了可惜，便留着了。” “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你要送人呢！” 白柒唇角勾起，笑意盈盈:“你若是喜欢就拿去吧！反正我也用不到，不如给你使吧！” 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灯会已过，他们自然不会再多停留。冥玖和白柒没有行李一说，回客栈结了账，就往浮黎山的方向而去。 花镜最终还是被白柒强行塞给了她，虽说冥玖是喜欢那镜的，但平白无故收下别人的东西，总是不应该的。 “那不如先放在你这里，你代我暂时保存，日后我再拿回来怎样？” 白柒见她不收，便这样跟她说了一番，那花镜都已经塞进她手里，若是她再推脱，倒显得她不是了:“那好吧！我先代为保管，日后你若是需要，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就是。” 回浮黎山若是按他们来时的那种走法，怕是要一个月才能回去，于是乎在刚出灯影城的路上，白柒暗暗施了法，以缩地术，拉着冥玖前行。 此时浮黎山中。 梅临正从山洞里搬酒出来，冥玖离开后，他每日都来这里搬酒喝，已经快将洞里的酒给喝光了。 自从上次和圆吉通过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联系上圆吉，梅临心里不免担心，在他想着回道宗找圆吉时，那边边传了信过来。 “你师叔可有再去找过你？” “未曾。” “……”那边没了声音。 “师父，出了什么事？你何时回来？” “过几日回去，梅临，你这几日联系一下道宗那里，让他们尽快去你师叔的闭关之地看看！”他停顿了下，“棠姑娘失踪了！” 冥玖在赶路的第二日，终于发现了蹊跷，虽然白柒已经尽量的减小缩地术的效果，但还是没能瞒过去。 “直接施法回去吧！你不觉得慢吗？” “嗯？”白柒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问住了，“什么？” 冥玖白了他一眼:“知道你在用缩地术，直接施法回去吧！回去酿了酒，我还有事要做。” “何事？” “去天界，剔仙骨。” 白柒惊道:“你决定了？” 冥玖点头，笑了下，开口说道:“没有术法是真的不行，我又不想用仙术，便只有重新练回以前的术法了！” 白柒问道:“你如今没有仙气，使不了术法，怎么会天界？再说了仙骨是那么容易就剔了的吗？其中要受多少罪你知道吗？多少妖怪巴不得要一副仙骨，你可倒好上下嘴唇一碰，说不要就不要了！冥玖，你魔怔了吧！” 冥玖摇了摇头，先是等着他安抚了情绪，这才说道:“我知道剔除仙骨不容易，但我不想总被你保护在身后，现在你是在我身边，若是日后你不再了，我没有一点儿自保能力，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杀死！” “不会的！”白柒目光坚定，“我不会离开你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冥玖，我尊重你的想法，我也愿意陪着你去找茗湘的魂魄，只是有一点儿，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你为何会对卿渊神尊的敌意那么大？” 第六十八章 回到浮黎山时，已经入夜了，冥玖刚落地就去找梅临去了，白柒在山顶等她。 他问的那个问题，冥玖倒是也没逃避，颇为实诚的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了他:“如果有人突然告诉你，你其实是另外一个人，起初你不能接受，你觉得他是在骗你，你开始讨厌他，不想和他接触，但渐渐地你发现你身边的人对你好都是因为另外一个人，你郁郁不振好久，然后慢慢的接受了你是另一个人的事，就在你觉得自己完全接受了，又突然发现自己就是自己，那人其实是骗你的，知道这一切的你会怎么想？” 这事本来是和白柒自身没有关系的，但在她说这些话的期间，白柒右手始终都背在身后，越握越紧:“我不是因为茗湘才对你好的！我是真的想对你好！” 冥玖咧嘴笑了几声，伸手在他眉心轻点:“我们现在好像没有在讨论一个吧！” 的确讨论的不是这个，但白柒却还是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了。 梅临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已经在木屋里呼呼大睡了，冥玖极其粗鲁的推开了门，径直走到他床边，低头喊道:“圆吉道长，你怎么回来了！” 梅临正做着还俗的美梦，耳边突然一声巨响，将他吵的捂着耳朵，跳了起来:“谁！谁！谁！干嘛的！？” 冥玖被他这副样子逗笑:“梅临道长，你的胆子何时这般的小了？” 梅临被强行吵醒，神识都还没有恢复，眼前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但她这一开口，梅临就知道是谁了:“冥玖！你怎么回来了？！不过你回来就回来，扰人清梦做甚？” “怎么？又梦到你那阿婪姑娘了？这次可有翻云覆雨啊”冥玖笑话他道。 梅临以前喝完酒后，都会做梦梦到自己还俗了，还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不过每次都在要入洞房时，他就醒来了。 冥玖笑话他心口不一，明明身在道家，心在红尘，偏偏嘴上还说什么，我一心向道，早已六根清净，哪里会贪恋俗世之事，但事实每次都狠狠打他耳光，让他明白他自己六根不净，已经难以再一心向道了！ 这样的梦做的多了，梅临就不再这样说了，他慢慢面对了自己的心，冥玖又一次缠着问他，他梦里的那姑娘长什么样，又叫什么名字，他却是一样也答不出。 世人皆有欲，也为之贪，也为之婪，冥玖便称呼那姑娘为阿婪了！ 梅临方才做的梦，自然还是同阿婪姑娘一起的，所以冥玖这么问他，他也不羞恼，反而面上带笑，说道:“阿婪姑娘含蓄的很，每次都不让我看见。” 冥玖原是想和他在打趣一会儿的，但在看见他通红的眼睛时，就没有再扯些有的没的了:“圆吉有回来吗？或者你认识天界的那位仙家吗？” 梅临不知她为何会这样问他，但还是如实答道:“师父说过几日回来，你若是有事找他，在这儿等几日就是了。至于你问的，有没有认识的仙家，我就无能为力了，毕竟你也知道天界的那些仙家和我们道家不是很和睦。” 这个冥玖自然是知道的，她也不过是抱着瞎猫碰到死耗子的心问的，结果事实证明，根本没有那么凑巧的事:“你知道有哪个地方仙气浓郁吗？我仙气散了，术法使不出来，需要吸收些仙气来。” 有灵气的地方，梅临但是知道的多，但这仙气浓郁的地方，就只有人界边缘地带的那些仙山了。 “你一个仙君，怎么老是搞得那么狼狈，丢人啊！” “你一个道长，怎么老是心入红尘，六根不净，丢人啊！” 他是怎么说冥玖的，冥玖就怎样回他，反正说起来两人也是半斤八两，谁也比不过谁！ 梅临对于她说的那些最在意了，他听不得那话，自然也忍受不了说那话的人:“你怎么还不走？白柒没有在等你吗？” 冥玖见他有些恼羞成怒之意，笑道:“自是在等，但我磨蹭一会儿也不足为过，偶尔烦你一烦也是不错的！” “……” “好了，我走了，道长继续做你的春梦吧！”冥玖躲过梅临扔过来的杯子，将它放到桌上，笑着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了下来，“近来有人来找我吗？” 梅临本来见她要走，别提有多高兴了，但现在见她停下，脸一下就黑了下来:“没有！你人缘很广吗？怎么可能总有人来找你？快走吧走吧！” 被驱逐出门，冥玖站在他门前，哈哈大笑了起来，直到一个枕头砸到门上，她才善罢甘休。 山洞里留下来的酒，居然都已经被梅临喝光了，冥玖无奈的将随地乱扔的空坛子捡起来，整整齐齐地摆到石壁跟。 “你怎么用了这么久？” “！” 冥玖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时，长出了一口气:“你怎么不在山顶好好等着，我不是说了晚会儿就去！” 白柒在山顶等了她好久，都不见她的身影，这才施法下山，来找她来了:“你这晚会儿可晚的不是一时半会儿，我要是一直等着，怕是得等到后半夜吧！” 冥玖将最后一个坛子放好，转身说道:“哪有那么夸张，我这就准备要去了，你若是不下来，我过不了多久就到你边上了。” 白柒闻言笑了笑，他道:“你现在不就在我边上！” 冥玖挑眉看着他，正要开口，那块玉佩却亮了起来。 “……” “……” 白柒自然也是看到了的，但现在在场的只有他和冥玖两个人，这玉佩突然亮起来，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冥玖却是丝毫没有理会:“明日去把酒坊收拾收拾，我这赚钱的地方可不能一直让它闲着！” 白柒立马应声:“好的！掌柜的！” 答应了要给青洛酒，正好明日收拾了酒坊，在那里酿，人界的酒都是越陈越香，但是天界的酒却是截然相反，越是放的时间长了，越不好喝，所以冥玖会在关门时，将剩余的那些酒分给了客人们，浮黎山留的酒，也被梅临给喝光了，是时候再补些新的了。 天边微亮，白柒就带着她去了酒坊。 第六十九章 天又渐渐热了起来，晚上无事，闲人们都喜欢喝上几杯，冥玖一路上都在想着她不在的这些时日，对面的那家酒坊应该生意红火的很！但她忘了，距离她离开酒坊，已经三十多年过去了！ “白柒，我怎么感觉我们来错地方了？” “……” “这是我的酒坊……吗？” 冥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柒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这里看起来是被拆了！你的酒坊没有了！” 原本的酒坊，已经变为了尘土，连带着周围的那些铺子，都没有逃过，应该是上次妖魔入侵时破坏的。 冥玖伸手扶在额头上，深深叹了口气:“我感觉才过了不久，怎么就都不一样了！” 她这话说的很是没有让白柒回答的欲望，他们本来就不是人类，生命比之他们要长的多，对于人类来说一辈子的时间，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已。 好在冥玖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拉白柒去边上的镇子上，买了些酿酒用的东西，由白柒作为苦力，搬回了浮黎山。 刚一回去，冥玖就看见洞口站着个不速之客。 “你来做甚？”开口的是白柒。 冥玖将白柒扯了回来，将手里拿的几支桃花塞到了他手里:“反正也是要去天界一趟的，迟早要见面，你先把这些东西拿进去吧！” 冥玖说着意思，便是要和那人单独谈谈了，白柒也不多做停留，避开那人所站的地方，进山洞去了。 “你来做甚？”这次问的是冥玖。 “……” 那人只皱眉看着她，没有说话。 冥玖转身往山顶走去，那人自是也跟在身后:“赶得好不如赶得巧，我正要去天界一趟，你来了，那就请你帮个忙吧！” “你要剔除仙骨？” 冥玖丝毫不惊讶他是如何得知的:“是。我觉得妖界才应该是我要去的地方，毕竟做个妖比做个仙好多了！” “……” “不知卿渊神尊可愿帮这个忙？” 来人正是卿渊，冥玖始终都嘴角含笑的看着他，丝毫没有表露出在面对他时，应该有的真实情绪。 卿渊看起来还是以前的那副老样子，但冥玖在看向他时，还是看见了他鬓角的白发。 “冥玖，做神仙不好吗？” “好，但我不想。” “……” 又恢复了起初的沉默，冥玖很耐心的等着他开口，但卿渊却始终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这样的气氛一直僵持了很久，最后还是冥玖先开了口，她看向卿渊，柔柔地唤了声“夫君”。 卿渊周身一颤，看向冥玖的眼神，满满的不解:“你刚才唤我什么？” 冥玖笑着看着他:“那是茗湘叫的，她在叫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夫君，那个人是你吗？” 这是茗湘喝了“忘忧”之后入梦经历的，她当时因为这个梦，还恍惚了很久，也正是因为茗湘的记忆里，这里的感觉太真实，她便不知不觉地觉得自己真的是茗湘了。 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会想起梦中的场景，然后低低唤上一声“夫君”。 将自己和茗湘分清之后，她一直都有些好奇，对于这个梦，卿渊会不会知道，自从分清之后，她就没有再“想”起茗湘的事了，所以她便不能得知后来卿渊知不知道这件事了。 她突如其来的这一声，叫的卿渊晃了神，以至于根本没听见她后面的话:“茗湘曾经心悦你那么久，你可真是铁石心肠啊！丝毫反应都没有！” 卿渊很是不能理解她说的话:“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冥玖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为何对她总是那般的狠心？” 卿渊上前一步，问她:“对于一个已经有心上人的男人，你觉得应该再接受另一个姑娘的爱慕之心吗？或者是不狠心不拒绝，继续和那姑娘暧昧着？” 这是他第一次说自己有心上人的事，冥玖跟着他学习术法时，不曾听说过，茗湘跟他学习术法时，也没有听过。 卿渊见她不说话，便又开了口:“茗湘的记忆不齐全，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上次在看到裴印和萧如安大打出手时，你应该很好奇其中的原因吧！” 冥玖没有说话，她的确很好奇，不过也没有想要知道的意思，但听卿渊说那话的意思，怕是知道了她已经将自己和茗湘分清了，既然如此那听听也不坏，说不定还会有点儿意外收获。 卿渊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反应了过来，便笑道:“反正闲来无事，我给你讲讲关于茗湘的，你不知道的事吧！” 茗湘今日得了闲暇，去找裴印喝酒，但裴印并未给她取上坛酒。 “我们今天不喝酒，干点别的事！”裴印一脸神秘的弯腰，凑在茗湘耳边，“你听没听说域灵老道家的萧如安，前几日他被圆吉那个老头收了，做关门弟子。咱们去看看呗！” “……” 茗湘一点儿也不想去，但裴印却很感兴趣，无奈只有陪着他一起去。圆吉和他们不同，是道家，住在四重天，那里和下界的有些像，进去就能看到高峰耸立，而他们都生活在山上。 “你知不知道圆吉在那座山上？”茗湘看着裴印，用怀疑的语气说道。 “哪座山最高就是哪座喽！”裴印不以为意，走在前面给茗湘带路 ，“这里是高者上位，圆吉能力最大自然就在最高处，你跟着我就行，保证把你带去。” 裴印说的倒是信誓旦旦，但走了数十米之后便有一个问题出现了，他们迷路了！走了五六遍最后都是在原地停下。茗湘是在没有力气了，这里还不能施法，她蹲在地上站都不想站起来。 “哎呦，我们再走走嘛，这次我们朝西北方向走，我一定把你带到地方，我保证！”裴印拉着茗湘的胳膊，想要把她拉起来。 “得了吧，跟着你去喝西北风啊！我不去，”茗湘甩开裴印的手，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走，“我们回去吧！” 裴印扯着茗湘的胳膊，不让她走，茗湘挣扎了几下挣不开，转头瞪着裴印。 “你就跟我再……啊！” 茗湘瞅准机会对着他的胳膊一口咬下，顿时一阵杀猪般的叫声响起，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裴印拍着她的背想让她松嘴，但丝毫没有成效。 “你们在干嘛！”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裴印和茗湘同时停下来向他看去。一个看起来比他们都要低上很多的男孩子站在那儿，身着青衫，头发高高束起，应该是这里的小道士。 茗湘在裴印耳边轻语道：“这小孩长得好漂亮啊！” “是挺漂亮的，”裴印摸着下巴，和茗湘探讨着男孩的容貌，“你看这一双狐狸眼，长大了不知要迷死多少姑娘呢！” “嗯，还有那嘴巴，薄薄的，看起来还软软的……嗯……抿起来也十分好看！” “还有鼻子高挺，眉毛浅浅的弯弯的……” 公然听到有人当着他的面讨论他的样貌，明明看起来比他要小上很多，居然说他是小孩，萧如安实在是想无视他们，但对话就那样飘进耳朵里，让他想无视都无视不了。 “够了！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嘛？” “呦，小孩发怒了！” 裴印嘴贱的说完这句话，萧如安便挥着拳头向他打来，在这里裴印施展不了法术，但萧如安可以，没几下，裴印就被打倒在地，茗湘赶紧跑过去把他扶起来。 “比我小还叫我小孩，”萧如安嘴唇弯起，摇着脑袋，“真是找死！来到这里还嚣张！” 茗湘怕裴印再上前，便把他挡在身后，“对不起啊，你长得……有些……稚嫩，我们一时看错，冒犯了，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不知可否告诉我们你是谁，改日定登门拜访。” “我叫萧如安！” “萧如安？” “萧如安？”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传来，“你就是萧如安？圆吉新收的徒弟！” 裴印和茗湘惊讶的看着对方，没想到眼前这人就是萧如安，原本是来看他的，谁曾想还打了一架，这下误会大发了。 “怎么了？你们有那么惊讶吗？” “咳咳，”裴印刚和他打过架自是不好意思开口，他扯了扯茗湘的衣袖，示意她说话，茗湘会意，“那个，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是专门来找你的，没想到还闹了个误会。” “哼！”萧如安冷哼一声，“找我干嘛？” 茗湘嘴还没张开，裴印抢着说道：“本来是想和你交个朋友的，但眼下看了这朋友应该是交不上了。” “好啊！反正我在这里也没朋友，至于刚才的事，不打不相识嘛！” 萧如安的豁达倒是让他们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同时向他伸出手。 “我叫裴印。” “我叫茗湘。” 看着面前的两只手，萧如安思考着要握哪只，想了片刻，便伸出两只手，和眼前的两只手握在一起。 第七十章 裴印和茗湘算是误打误撞见到了萧如安，而后又不可思议的和他做了朋友，从那以后来找裴印的人变成两个，一得空三人便聚在一起，就在三重天瑶山境的那片雪林里，那里一片冰雪，正好适合喝酒。 “萧如安我问你，圆吉平日里都教你些什么？” 裴印和萧如安并肩坐着，茗湘坐在他们对面，时不时递给他们一些点心。 “说过多少次了，不许直接叫我师父的名讳，”萧如安一块桃花酥，径直砸在裴印脸上，“还有，别叫我名字，我可比你们都要大的多！” “……”裴印也不恼，拾起桃花酥就往嘴里送，“老说比我们大，我也没见你说过自己到底多大啊？” 萧如安一脸骄傲的说道：“四千七百三十四，我的年龄。” 裴印当即闭上了嘴，在他说之前，他还以为三人中，自己最大了，但没想到自己竟然比萧如安小了五百多岁，这让他着实很意外。 茗湘就不用说了，她来天界不过才一千多年，自是比他们都要小的。 萧如安见裴印面上不喜，他便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按理说你应该叫我一声哥哥的，但看在我们不太多的交情上，我称呼你一句弟弟就行了！” 裴印:“……” 茗湘忍不住笑了起来，萧如安说的这两句，本质上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闭嘴！笑什么笑！”裴印白了她一眼。 萧如安见他将矛头指向茗湘，笑道:“弟弟，我怎么觉得你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呢？” “弟弟”这两个字一出口，萧如安就被裴印的一记眼刀剜在了身上，他丝毫未曾介意，跟着茗湘一起笑了好久，裴印便坐在一旁生着不知名的闷气。 “湘儿，眼下你还没有正式开始修行吧？要不要跟我一起入道门？”待笑过之后，萧如安问道。 茗湘还没有回答，裴印就抢先开口了:“我说姓萧的，你可不能这样啊！湘儿也算是个半仙，迟早都要修仙的，怎么可能会入你的道！你就空想吧！” 萧如安好笑的看着他:“道家有什么不好的，可比你这修仙的自在多了！你都做了这么久的神仙了，不会不知道天界的条条框框吧！繁杂的很！” 裴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随即看向茗湘:“诺，湘儿你说，你是想修道还是想修仙？” 萧如安也看向她，附和道:“这事我们说了不算，还得你做主！湘儿，你想修道还是修仙？” 茗湘见原本还针锋相对的两人，一起联起手来将问题抛给了她，顿时觉得有些无奈，每次两人挣不过时，都是这样。 “我啊！让我想想啊！” 裴印和萧如安都屏住呼吸等着她的回答。 看着如狼似虎的两人，茗湘慢悠悠的起身，对着他们一笑:“要不你们猜猜吧！猜对了说不定就是你修的法了！” 两人不解的看了眼对方，眼看着茗湘已经快要消失在雪林口了，这才反应过来她是逗他们玩的。 裴印当即起身追去:“好啊你！你给我等着！” 萧如安笑了下，也起身追去。 这样的日子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三百年，原本以为会这样一直下去，只是天不遂人愿，萧如安在那年以灭道使的身份，在这世间初露锋芒。 圆吉也在那时，和天帝协商在天规之后定下百道道规，凡是道家违反者萧如安就会出现将他们一一斩杀。 “好久没见萧如安了！”裴印在林间长吁短叹，“圆吉真是的，给他这样一个职位，杀孽太重，也不怕他受报应。” 茗湘近日来一直心神不宁，她前日去找司命星君看天运簿，上面显示“所爱不可得，否则一死一伤矣！”她想了很久，到今日都没能参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裴印还在他耳边唠叨，她有些不耐烦，起身就要离开。 “诶？湘儿，你去哪里？”裴印在他身后喊道。 眼看着茗湘就要消失在视线里，裴印又喊了几声，但却丝毫没有反应，他心想：这几日湘儿是怎么了？一直走神，跟她说话她也不理，萧如安也不在，又没人陪他喝酒……诶？湘儿不会是因为萧如安不在才这样的吧？ 像是发现了大秘密，裴印十分兴奋，也不管地上放着的酒，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去看看酒方里有没有喜酒的酿法。 茗湘再来找裴印时，裴印都待在酒坊里，神神秘秘的还不让她进去看，茗湘在酒坊外骂上他几句，然后才离开。 在茗湘第三次去找他时，萧如安也从人界回来了，便和她一同前来。 “裴印，快出来，我回来了！”萧如安已经没有三百年前时的稚嫩，现在的他棱角分明，声音也不似原先而是清冷中带着温柔，听起来让人很舒服。 裴印的酒还未酿成，自然不会出来，他在酒坊里对着外面大声喊道：“你们先去林间等我，我一会儿就去，给你们个惊喜！” 茗湘和萧如安一脸莫名其妙，从酒坊外取了几坛酒，两人朝林间走去。 “湘儿啊，我跟你说，我这次出去遇到了一个姑娘，我好像有些喜欢她。”萧如安说着脸就红了起来，一个大男人像女人一样红了脸，让人看着有些滑稽。 “真的啊？”茗湘看萧如安对她点了下头，便拿过来一坛酒揭开了酒封，递给他，“那姑娘是什么样的，你跟我说说。” 萧如安接过来喝了一口:“她生来便是仙血，被族长养在身边，我是去那里传命时见到的。叫晏轶北，现在算来只有十五六岁，个头和我们初见时你的个头差不多，长得也很讨喜，只是她好像不喜欢修仙之人。” “我觉得你要是喜欢她，你就多去和她相处相处，姑娘家都喜欢主动的，而且有一句话日久生情嘛！”冥玖抓起酒坛和萧如安的坛子轻轻碰了下，“祝你早日成功！” “谢谢！” 茗湘突然想起来裴印，又想起从天运簿上看到的，不免有些失落。 “你们在说什么呢！是不是在说我坏话！”裴印提着两坛酒走过来，满脸笑意看着他俩。 萧如安闻声站了起来，他原先还未长开，个子比裴印和茗湘都要低上好多，现在裴印站在他面前，才到他眉骨处。 “哪有！其实是我告诉湘儿我这次出去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萧如安没注意到裴印在一旁变了脸色，还在继续说着，“湘儿还跟我说让我主动些，你觉得呢？” 裴印看到茗湘低着头，一脸失落的表情，怒火中烧，坛子被他扔到地上，里面流出酒来，闻起来甜极了，像是新鲜的蜜糖一样，只是已经没人注意那了。 萧如安的衣领被他紧紧攥着，他和茗湘都惊讶的看着裴印，不知他在发什疯。 “你有喜欢的人了，你知不知湘儿喜欢你，你居然还告诉她！”裴印语出惊人，茗湘看着他一脸疑惑，而萧如安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裴印，你先……”茗湘上前去掰裴印的手，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会觉得她喜欢萧如安！ 感情这种事，最容不得误会，她想着先将裴印拉开，然后再跟他说清的，只是一切都发生在电闪雷鸣之间，裴印竟拔下萧如安腰上的剑，狠狠的向他刺去。 这是萧如安的剑，他使用起来十分费力，还未刺过去，就被萧如安一把夺走。 “你发什么疯！”萧如安怒喝，只是此时的裴印那里还听得进去。 没有剑在手，他便赤手空拳的打过去，萧如安一时慌乱竟忘了手里还拿着剑，下意识便对着他刺去。 “噗呲-——”一声利物刺进皮肉中的声音响起。 “湘儿！” “湘儿！” 两道声音同时喊道，就在刚刚那一瞬间，茗湘推开了裴印，那一剑便刺进了她的侧腰。 萧如安的剑和他的称呼只有一字只差，叫做“灭身”，跟着他杀孽深重，剑上戾气太多，几乎是刺进去的同时，茗湘就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流逝，她甚至连一句，“这都是误会。”都没说出口。 卿渊说到这里时，见冥玖已经想不明白了，便停下来问她:“怎么了？” 冥玖皱着眉头，满眼都是不解:“这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茗湘的记忆里完全没有？” 卿渊想了下，开口道:“这是茗湘在天界待了几百年后的事，你知道的那份记忆里，不存在这段过往。” 冥玖问道:“为何？” 卿渊道:“这便是后来的事了。” “那之后茗湘便陷入了沉睡，裴印和萧如安大打了一场，两人都差点打的对方散魂，最后引来了天帝和圆吉，那时的道家还在天界居住，但因为这件事，道家搬到了下界，在离天界最远的仙山上建了道宗。” “萧如安和裴印两人被对方打的只剩下半条命，被纷纷带回去疗伤，这件事后萧如安被禁足，再也没有出现过，而裴印在醒来后，求着天帝救茗湘一命，茗湘被“灭身”所伤，魂魄陷入沉睡而身死，需要修为极其高深之人才弄将其强行唤醒，但所造成的后果就是记忆受损。” “最后裴印还是让天帝动手了，茗湘魂归的那一刻，裴印被打晕了过去，在睡梦中和茗湘一起失去了这段记忆。” 裴印是在冥玖离开天界后，想起来这件事的，正好当时天帝和圆吉之间产生了越来越大的间隙，他便趁机向他这个舅舅看似随口的提了这么一句，便有了三十年前的那场灾难。 虽然卿渊说的很清楚，但冥玖还是有的地方不太懂，她问道:“那在茗湘记忆里和裴印的那次相识，是被设计好的吗？还有她怎么会喜欢上你？” 卿渊连续说了好久，现下只觉得口干舌燥，他扫了眼冥玖，看她也不像是有喝的东西，便闭眼感知了一下山中的果树，手掌一翻，三颗肥美汁多的果子，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你吃吗？”他朝冥玖伸了伸手。 冥玖没有说话，他便自顾自的扔了两颗过去，自己留了一颗，在衣袖上擦了两下，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待润了嗓子之后，这才继续说道:“茗湘和裴印认识是在她刚到天界不久，那时的茗湘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裴印总是来找她，这一来二去两人便渐渐心生了情愫，只是谁都没有道破，茗湘那时去看的姻缘，也是她和裴印的，若不是因为裴印的误会，说不定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情爱这种东西碰不得，若是遇到了尽管被遗忘在脑海深处，但心还是会想靠近的，他们两人的再次相遇，是天意如此，没有人能插足其中。” “那为什么在我所知的记忆里，茗湘喜欢的人是你？” “那是个误会。” 冥玖问他:“什么误会？” 见她还一副看他不爽的样子，卿渊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强行唤醒茗湘的那次，主手的不是天帝，而是我。我那时因为得知心上人出事，情绪受了影响，一时不查，便对她的爱意传达到了茗湘脑海中，致使她有了一缕我的感情，所以才会对我产生爱慕之情，那并不是她真正的心意。” “……” “在洞口看见我时，我知道你很不待见我，不想见到我，但我觉得这些事，你还是有必要知道的！” 冥玖挑眉看着他:“现在我知道了，然后呢？” 卿渊将果核扔进土里，拍了拍手，笑道:“你这一副模样，像极了要咬人的小狗！不用对我的敌意那么大，我说过不会害你，你要信我！” 冥玖冷哼一声，问道:“我差点因为茗湘的记忆迷失本心，我差点把茗湘的过往当成自己的过往，我差点就变成她的替身了，你现在告诉我，你不会害我，我要信你，你要我如何信你？又怎样信你？” 卿渊说道:“这事是我的不对，但我真的不会害你！” 冥玖不想听他继续再说什么，不耐烦的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了，就请离开吧！白柒还在等我，我要回去了！” 卿渊叹了口气:“你日后会明白的！” 冥玖没有答话，她背对着他站着，在承受了他三掌之后，一副仙骨被剔除，她也因此晕了过去。 卿渊在她身边蹲下，小声的开了口:“哪里都变了，就是这个认死理，只听从自己内心的样子没变，倔的要死，居然敢不相信我，等你醒来再收拾你！” 白柒在他们离开往山顶走去时，就忍不住从洞里跑了出来，本来想跟上来看看的，但怕冥玖会责怪他，便待在洞口等她。 天早就黑了下来，山上居住的那些蛇，便都跑了出来，有一条爬到了白柒身边，仰着头冲他吐着信子。 白柒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那蛇像是受了惊吓，逃窜般的往别处爬去。 白柒等的无聊，便想捉那蛇过来玩玩，右手抬起，食指一弯，那蛇便像是碰到了一道墙，被撞了回来。 “大人饶命啊！我只是一时贪玩才跑过来的！打扰了大人是我的不对，但这应该罪不至死吧！我还不想死啊！” 那蛇居然嚎啕大哭起来，白柒顿时没了兴致，挥手让它离开了。 冥玖是被卿渊抱着送回来的，白柒远远就跑了过去，非要将她抱过来，但被卿渊周身的仙气弹开，压制在地上起不来。 白柒的修为在冥界时数一数二的，已经要赶得上白宿了，他一得空就会打坐修炼，但遇到了瓶颈，一直突破不了，尽管如此，就算是和白宿打起来也能打个平手，这么久以来，卿渊是第一个让他感觉到了自己不行的人！ “她的仙骨在山顶放着，你去将它拿下来吧！如今没了仙身她就要从头开始，若是遇上什么问题，你要多照拂着。” “……我知道了！多谢卿渊神尊提醒！” 将冥玖放到石床上，卿渊便转身离开了。 疼！钻心的疼！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打断了一样，冥玖低着头，紧紧抱着小腿。 这是她醒来后的第二日，剔骨留下的感觉还依旧存在，而且不减反增，白柒一直都守在她旁边，冥玖醒来后，就让他去休息去了。 不过白柒并没有去休息，冥玖这样他怎么可能休息的了，他回了趟冥界，找白宿要了能缓解疼痛的幽冥神果。 一个月后，疼痛的感觉彻底消失，冥玖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下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她的仙骨背到了温泉水山洞。 自从梁生的仙骨没了之后，浮黎山滋生的仙气就所剩无几，除了那些蛇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妖怪在这里修炼了，被吵的久了，一时冷清下来，还有些不习惯，冥玖便想着将自己的仙骨沉到温泉水底，好让浮黎山能继续滋生仙气。 她现在又成了那个还没去天界时的小妖冥玖，修为低微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但索性那些最基础的术法，她还是能使的出来的。 将仙骨沉到水下百米的地方，冥玖才气喘吁吁的收了手，白柒去没酿酒的原料去了，他们还欠着青洛的酒，现在她如愿以偿的剔除了仙骨，自然也要青洛如愿以偿的喝到“忘生”了。 第七十一章 青洛来浮黎山的那日，原本晴空万里的天边黑云翻腾，浮黎山上狂风不止，山顶的那棵桃树被拦腰吹断，冥玖听到声音忙从山洞里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 青洛躺在桃树边上，那断掉的树头差点砸到他身上，冥玖眉头紧皱，抬头看了眼诡异的天，待她走近了一看，只见青洛一身玄衣尽湿，血腥味浓重，明显是受了重伤。 冥玖忙唤了只灵鸟，让它去找白柒，她则在灵鸟飞开之后，蹲下来查看青洛的伤势。 将他衣袖拉开时，冥玖被吓了一跳，青洛原本肤白，受些轻微的伤就很明显，这一眼看去，一只手臂青痕遍布，在这青痕边上，皆是一指长的伤口，拉过他另一只手一看，也是一样的情况，冥玖眉头皱的更紧了，伸手在他胸前轻轻摸了下，手抬起来时，已是满手血迹，想必他胸膛上的情况也是如此。 起身，弯腰，伸手，拉住青洛肩膀，将他背到背上，青洛的个头比她要高上很多，冥玖走动起来时，他的半截小腿和脚便在地上拖着。 灵鸟很快就回来了，但并没有人和它一起回来。 “白柒呢！？”冥玖扭过头看着它，急切的问道。 “他在冥界。”灵鸟“扑腾——”着翅膀，爪子抓住青洛的脚，想要给冥玖分担些重量，“我进不去。” 冥玖顿时一阵头疼，她这几日一直在山洞里酿酒，没了修为，根本感觉不到白柒是否还在洞外待着，没承想他居然回冥界去了！ “你要去哪儿？”灵鸟问她。 “温泉山洞，那里仙气浓郁，能助他伤口迅速愈合。”冥玖瞥了眼它，见它还费劲的抓着青洛的脚，食指一抬，一阵风吹来，便将它给吹开了，“去冥界界口守着，白柒一出来，让他快点儿回来！” 山顶离温泉山洞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冥玖没有修为傍身，只能一步一步挪去，青洛身上那些伤口就像是不会愈合一样，持续像在冒血，冥玖催动体内仅有的妖气，才堪堪到了洞口。 将青洛扔进水中时，冥玖顺带着扒了他的衣服，一进水，水面上萦绕的仙气就纷纷涌进青洛体内，他身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 看他已无大碍，冥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才打量起自己来。 她一身水蓝长裙之上，皆是青洛的血，脸上和脖颈上还被青洛衣袖上的血沾上了些许，看起来好不狼狈。 趁着青洛没醒，她回去换了身干净衣服，顺带着洗了把脸，然后跑到竹屋，将还在睡梦中的梅临，给拉了起来。 梅临被拉的一踉跄，伸手一把扣住冥玖的肩膀:“干什么？！好不容易清静几日，你怎么又来扰人清梦！？” 冥玖拉着他还一个劲的往外面走，奈何梅临的力气比她大的多了，她走了几步没走动，便停下来，回头看着他:“我说道长，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能睡着啊！来，你出来看看外面！” 梅临这几日一直都睡的昏昏沉沉的，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眼下听她一说，跟着她走了出去。 明明还是白日，天却暗的不像话，黑云翻腾，像极了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但却没有一点儿要下雨的感觉。 “这……怎么回事！” 冥玖耸耸肩，说道:“我也不知道。除此之外，方才山上还狂风大作，吹断了山顶的那棵桃树，我听见声音赶到山顶时，还捡回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妖怪。” 梅临还被冥玖拉着走，他瞥了眼被她拉着的手腕，抬头问她:“那现在那妖怪呢？你这又是要拉着我去哪儿？” 冥玖说道:“我把那妖怪扔到温泉水里了，还扒了他的衣服，好让他快些愈合伤口，算起来他也快醒来了。” 梅临埋怨道:“那你拉我干嘛？！” 冥玖笑嘻嘻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也知道我一个姑娘家，自然不能给他穿衣服，所以让你去，是为了给他穿衣服的！我估计那妖怪修为挺高的，你想想要是他醒来发现衣服被人扒了，还不得把咱们这浮黎山给平了！” 梅临白了她一眼，丝毫不客气的说道:“现在倒是知道自己是姑娘家了，扒人家衣服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是姑娘家呢？” 冥玖吐了吐舌头，笑道:“嘿嘿，我是用术法扒的，别提这事了，咱们快点儿去，一会儿他该醒了！” 冥玖算的不错，待梅临将他从水里捞出来穿了衣服，没过多久他就醒了过来。 “咳……咳咳！” “诺，醒了！我回去睡觉了啊！”梅临见他醒来，便要转身离开。 冥玖忙伸手拉住他，低声道:“道长，你的济世心呢！不能因为阿婪姑娘就不管苍生了吧！” 梅临无奈的问道:“关苍生什么事？” 冥玖指着天，说道:“不关苍生，但是关浮黎山啊！这奇怪的现象，是因为这家伙的出现，才导致的啊！你就这样走了是不打算在这里住了吗？那到时候圆吉老……圆吉道长回来，找不到你怎么办？” 梅临其实很不想搭理她的，她后面说的纯属是废话，他师父回来自然会知道他在哪儿，道家有自己的联系方式，根本没有找不到这一说。 但她前面说的，还是挺对的，这是关于浮黎山的事，他现在住在这儿，自然是要为这里考虑的！ “放手，我不走了。” 他这话一出口，冥玖就真的松手了。 一旁被忽视了很久的青洛，见两人不说话，便赶紧开了口:“那个！我想问一下，白柒呢？” 他现在身上的伤都已经愈合了，只是失血过多，一时间还有些虚弱:“冥玖，白柒在哪儿？我是来找他的！” 冥玖走到他边上，蹲下问道:“你这一身伤怎么来的？还有怎么带了个鬼天气过来？” 青洛不明所以，茫然的看着她:“鬼天气？什么意思？” 冥玖将他扶起，一边往洞口走去，一边说道:“你自己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天！”青洛目瞪口呆的看着天上的景象，“打我一顿还不够，居然还让你狗崽子跟着我！青殊你个王八蛋！” 冥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骂，骂的一愣，不解道:“怎么回事啊！？” 青洛指着黑云中心，问道:“你仔细看看那里有什么？” 冥玖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原来还没发现，现在这么一看，那云中竟然有一只银白色的狼，被他这么一指，周围的黑云散开，它便也从云中显出了身影。 青洛手指一勾，那狼便飞了过来，停留在他头顶:“狗崽子，回去告诉青殊那王八蛋一声，老子这次不回去了！快滚！” 冥玖:“……” 梅临:“……” 看着情景，冥玖已经猜到了青洛那一身伤是怎么一回事了！ 白柒之前跟她说过，青洛在族里除了青殊以外，谁都不怕，从小到大都是个惹事精，每次做错了事，都要青平来给他擦屁股，而他也每次都被青殊打的半死，刚开始因为修为低，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后来修为大了些之后，就开始和他对着干了。 青殊六百岁时，和族里的一个姑娘好上了，那姑娘单纯的很，青洛便正因为这个原因，偷偷给那姑娘送了一只合欢花，说是青殊让给她的，那姑娘被吓落荒而逃，从此对青殊就避而不见了。 青殊得知这件事后，不打也不骂，而是面带笑意地把他拉到妖兽的生长地，让他在那里待了五日，待五日以后放出来时，青洛已经被那些妖兽玩的浑身是伤，比之青殊打的差不了多少。 从那以后青洛便找妖界左将军苦练修为，并在作为妖界右将军的青殊所居之地，建了青水阁，每隔几日，都要找青殊比试一番，但往往都被打的鼻青脸肿，好些时日都动弹不得。 青殊有一把两只长的短剑，是青洛还是一个团子的时候，送给他的，因此他每次教训起青洛来，都用的那把短剑，而且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 冥玖回想起青洛身上的那些伤口，顿时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狼在青洛头顶不动，青洛便腾空而起，伸手在它手上重重拍了一下:“狗崽子，还不快滚！” 那狼“呼哧——呼哧——”盯着他好久，一双眼睛赤红，那样子完全有一副，要将他撕碎的样子。 青洛见它这样，手起手落又是重重的一下:“怎么着？还想咬我一口啊！狗崽子！赶紧滚回去吧！” 这下那狼不瞪他了，而是瞥了眼他身后的冥玖和梅临，气呼呼的转身离开了。 白柒回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晚上了。 冥玖早上将酿好的“忘忧”盛了一壶出来，扔给了青洛，青洛就坐在那棵被吹断的树下，喝起了酒。 白柒回来时，刚好看见他在那儿喝酒，他饶过青洛，找冥玖去了。 冥玖正盘坐在石床上静修，白柒轻手轻脚的进来，坐在她边上。 他离开时，冥玖还在酿酒，所以并没有跟她说上一声，现下回来，她怕是会生气吧！ 但事实上冥玖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待她睁开眼时，看见白柒坐在她边上，便笑了笑，说道:“青洛的酒我已经交给他了，咱们应该走了吧！” 虽然说她对于查明卿渊为何会让她“想起”茗湘这件事，已经无能为力了，但茗湘的魂魄她还是要找的。 裴印见她没有一点儿生气的意思，便笑道:“好啊！明日一早就走吧！” 冥玖摇了摇头:“不，我们现在就走。” 昙县是他们要去的下一个地方，这次没有走路，直接让白柒施法到达。 路上冥玖将卿渊跟她说的事，告诉了白柒，白柒听完后什么也没有表达，而是问她:“你和茗湘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但为何现在还要帮她呢？” 冥玖想了想，说道:“是没有什么关系，但毕竟我阴差阳错知道了她的事，反正也闲来无事，不如帮帮她，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白柒闻言白了她一眼:“积德行善？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呢？” 冥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反正总是稀里糊涂的，没有任何道理的就这样下去了，所以她并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住的客栈旁边是一家酒楼，白柒约了冥玖晚上喝酒。 昙县这个地方和它的名字一样，长满了昙花，花并没有开，但在月光的照射下已经显的格外好看，如此一来，倒是很期待花开的时候。 白柒早已经等在门口，带着冥玖入座。入目一张圆木桌，上面雕刻着昙花的形状，很是符合这里。 “这里的酒没有你酿的好喝。” 白柒的声音突兀的想起，打断冥玖的思绪，抬头看他，一双桃眼微眯，嘴角含笑，看久了颇有勾人心魂的感觉。 “你若想喝，等再回去时我酿给你喝！”冥玖楞了下，笑着说道。 白柒笑道:“以前的酒坊没有了，等将茗湘的魂魄集齐之后，再开一家吧！” 冥玖道:“好！” 白柒每日都会修炼几个时辰，他的修为已经算的上是高了，若按照现在的训练速度，差不多可以和天界的神君相提并论了。 但之前在浮黎山他被卿渊压制的动弹不得，眼下自然是更努力的修炼。 此时的白柒五感最为灵敏，门外的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冥玖在屋里睡觉，应该是刚躺下，呼吸还没均匀。 门外行人不减反增，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白柒放出一缕神识跟在他们身后。一路芬芳馥郁，静耳听去，树的小芽渐渐露出头，越长越大，人群最终停留的地方，有花开的声音，昙花开了。 神识回归，白柒双目圆睁，几步拉开房门往一旁冥玖的房间行去。 冥玖还未睡着，她听力一直不错，现在夜静听的更是清楚。有人站在她门口，应是要推门而入。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倒是让冥玖奇怪，不过下一秒就不奇怪了，门外那人只敲了几声门，也不说话，随后便直接推门而进。 “冥玖，昙花开了！” 白柒的声音，冥玖在心中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冥玖道，“开了想必已经谢了吧！昙花一现！” “刚开，我们要是现在去能看上一看” 白柒将她扶起，“去看看吧！” 然后昙花中就多了两个身影，他们不知何时来的，虽是夜间但也不妨碍他俩郎才女貌的设定。周围好多人的目光被他们吸引，随后一道哭泣声响起。 转头看去，身后的昙花丛中一名女子席地而坐，披头散发的看不出模样。 “小心些，她不是人类！” 的确不是人类，因为冥玖发现除了她和白柒，周围的人群都没看向这边，肯明显他们并没有听见哭声。 “没有妖气，看起来也不像是魔族……” “鬼女。” 鬼女是十八层炼狱之物，千年前杀夫弑子并将其食之，父子魂魄不全迟迟不入幽冥，冥帝察觉不对，派鬼差前来查看。后在一处溪水边发现两人魂魄，旁边还有一女子，披头散发，脸上血肉模糊，生着血盆大口，还在往外滴血，已化作鬼物。当年还是冥帝亲自来抓的她，被打入十八层炼狱，此时在这里出现却不知是为何。 那鬼女双手捂着脸，仔细看去她手里握着一束昙花，原先的洁白如雪已经不复存在，花身被染成了红色，倒是平添几分妖艳之意。 冥玖看着白柒，眼中带着询问之意:“现在怎么办？” 白柒道：“暂且看看。” “……” 此刻不明白鬼女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倒是不便动手。 昙花一现，花期不过两个时辰，这一片昙花由远及近，尽数败落。来此观看的行人也尽数离去，只留下冥玖、白柒，以及停止哭泣的鬼女。 平地起风，厉鬼身上的阴冷之气扑面而来，相伴着一道瘆人的声音。 “白宿的弟弟？倒是有几分相似。” 白柒疑惑：“你竟敢直呼冥帝名讳，相当的大胆，不知本应该在炼狱中的鬼女，何故出现于此？” 鬼女“桀桀”一笑：“直呼他的名字又如何，轮辈分他应叫我一声“阿姐”！” 这下连冥玖也愣住了，朝白柒看去，见他也是一脸迷茫，继而又转头看向鬼女。 见两人都不明所以，鬼女抬起头来，冥玖又是一惊，没有传闻中血肉模糊的脸，只是面无生气，除此与常人无异，也没有血盆大口，小巧的杏唇，其上殷虹，犹如涂砂。她的模样和白柒，白宿有七分相像。 鬼女笑道：“我叫白栀，长你们千岁，那时白族还不是幽冥的掌权者，我离开时，白宿才一百岁，你也不过刚出生，小小的抱起来像个肉球。我还记得那天我走到族门前，白宿抱着我的腿，哭着不让我走，眼泪鼻涕留了一脸，但我都没有抱抱他，一意孤行的推开他走了，其实……其实……” 其实了好久都没见她说出后面的话，白柒已经相信鬼女的话了，因为白族一脉长相近乎相同，看到她那张脸时突然想起来母亲的凡间挂着一幅画，小的时候还以为是母亲年轻的时候，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是白栀。 “后来发生了什么，你……”白柒施法在她身上探查了番，妖气已经淡的几乎没有，只余下漫天的鬼气，“……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第七十二章 一万四千年前，白栀那时刚满一千岁，生辰那日她偷偷溜出族门，跑到人界去玩。就像是话本子里常写的那样，道行尚浅的小妖怪初涉人世，遇到了一个爱的死去活来的男人，自此愿意放下修为，和那人厮守在一起，成为一段佳话。不过不同的是白栀遇到的不是普通的人类，是一个道长。 妖本为邪，万道皆可灭，白栀手中并未沾染性命，只是那道长不信于她，此后不管她去哪他便在身后跟着。道长修为也不高，白栀时常无事，便会挑逗他。 “道长，双修吗？不妨考虑考虑我。” “妖孽，休要放肆，坏我道心，徒增恶果。” 耳边一声媚笑:“道长，我哪里坏你道心了，你不是怕我害人，不如和我双修，我增长了修为自不会害人，对道长也是有益的！” 怒斥:“莫要胡说！” 这样的对话一日要出现三四次，久而久之便成了白栀的习惯，一日不说就如同忘了要事，寝食难安。 年复一年，当年的道士已经不似初见时的硬朗，他年纪大了，竟不知为何还未得道。但白栀还是原来的模样，还是同往日那般与他调笑。 “道长，双修吗？”声音依旧的明媚，听起来让人久久不能忘记。 “我老了，已经寿元将近。” 白栀不以为然：“那又怎样？还不是你自己造的，当初让你和我双修，你还不答应，怎样？后悔了吧！” “不要胡闹，双修岂是儿戏！你走吧，不要陪着我了，我时日无多……” 白栀微嗔：“你还要赶我走，不识好歹！你以前就打不过我，更别说现在了，好好活着，能活多久是多久，真不行了，到时我为你收尸！” 白栀眼眶竟有些红，和这道士待久了，听到他说自己时日不多，竟会难过。那时她还不知道这是为何，也不知道早些离开，以至于后来犯下糊涂事。 过了五年，道士已经在没有当初的模样，虽未像那些老人白发苍苍，却也是佝偻了背。他整日的咳嗽，白栀在他跟前照顾她，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和他调笑。 “道长，双修吗？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来世……来世我若找到你，就答应你！” 这是头一次他答应也是最后一次，白栀看着他强撑着眼皮和自己说话，心中不忍，别过脸去。 “阿栀，你……看看我。” 白栀强忍着眼泪，嘴上倔强，“我才不看呢！道长，你现在丑死了！” “……” “道长，你放心，来世我去找你，你可要记得我，不……” 身后那人微弱的气息在她说话时，消失不见。白栀猛的转过头，榻上之人双眼紧闭，却还是面朝自己，忍了许久的泪还是掉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 “道长，呜……你……你还没……跟我说……再见，怎么就……走了！！……” 榻前的姑娘伏在榻上那人的身上，肩膀抖动得厉害，哭声一声大过一声。 最终姑娘背着男人，步履蹒跚，一直背到他们初见时的那座山上，将他葬在那里。本想为他立一块儿牌，却突然发现她并不知道道长的名字，不由苦笑一声，在他坟前蹲下，凭空变来一块儿木板，以术法为刀，在上面刻画。 许久，坟前那人站起身，将木板牢牢插在坟前，最后看了眼，转身离开。姑娘慢慢走远，四下悄然无声，孤坟在此地显得更加孤单，坟前立与一块儿木板，上刻“荒淫道士”四个大字，若道长知道好不起的从坟里跳出来，只是他死了，再也不会知道！ 白栀回了族里，她出来好久了，想必已经被父亲发现，此番回去定少不了责罚。 本该冷清的族里，此刻却热闹非凡。白栀莫名其妙，绕过族人溜会她的住处。 “白栀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刚到门前，白柠迎上来，拉着她问东问西。这白柠是她姑母家的小女儿，比她小上几百岁，打小却总来找她玩，白栀自是不喜的，但碍于姑母还是对她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妹妹笑脸相迎。 白栀避开她伸过来的手:“我这些日子不再，父亲可有发现？” 她出去少说也有五十年了，虽说平日父亲对她鲜少过问，但这次毕竟跑出去那么久，还是担心他会发现。父亲身为一族之长，为人严厉，若被他知道，责罚肯定小不了。 白柠跟在她身后，笑的眼睛弯弯的:“没有。舅母又生了个儿子，这几年一直在忙他的事，无暇顾及其他。” 这舅母自然就是她母亲，她竟然有弟弟了，高兴之意冲散之前道长离世的不快。但听出白柠语气不对劲，复又疑惑与她。 “我弟弟可是有何不妥，你这语气怎么听着这般……” 话还未说完直接被打断:“你弟弟没事，他可是好的很，出生那刻族里有仙来访，说他生来便有仙命，让他好生修炼。然后舅舅和舅母就高兴地不得了，整日恨不得一直抱着，很是娇贵呢！” 白栀朝她白眼:“你走吧！我累了！” 实在不想她在自己面前晃，便借故让她离开。白栀确实是累了，很累很累。她躺下休息片刻，醒来时觉得应该去看看弟弟，便拿了以前生辰时受到的礼物，朝母亲的住处走去。 “母亲！” 已经不复往日那般性急，白栀上前行礼，被人扶起这才将礼物递过去。 妖与人不同，白栀的母亲凌念今年万岁有余，却和凡间三四十岁的夫人一样，依旧的貌美，她怀里抱着一个娃娃，长得倒是白净。 凌念笑道：“你弟弟出生都快五十年了，你才来看他，真是不上心啊！” 白栀颔首,也是一笑:“母亲说笑了，我这几年一直忙着修炼，五感自封，着实是不知道弟弟降生。这不一醒来，我就带着礼物来看他来了。” “他叫白宿，”凌念朝女儿招手，“过来抱抱他。” 小小的孩子，触觉很微妙，像是抱了只小动物，绵呼呼的。白栀突然难过，若道长转世，现在也肯定是这个模样吧！ 见女儿脸上的笑意不见，凌念伸手将儿子抱过来，拉着白栀坐下。 “你身上有人类的气息？” 虽然是在问她，却是肯定的意味，白栀自知瞒不过她，只好跟她坦白。 白栀点头，将事情地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凌念。 凌念喝道：“糊涂！你是妖，他是人，怎能定下这般荒唐的约定。若被你父亲知道了，还不废了你的修为，那人类也难逃一死。” 她语气平稳：“这是我答应的事，必定会去找他的，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大不了离开妖族。” 真如这日所说，白栀和父亲大吵一场，转身就走。才刚刚百岁的白宿死死抱着她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时凌念又生了一个儿子，白栀只见过他一面，和白宿小时候差不多，像是个肉球。 不管白栀怎么说白宿就是不放手，奶声奶起的呜咽道：“姐……姐姐，别……别走。” “小宿乖，姐姐有事，办完了就回来，你要好好修炼，将来照顾好弟弟。” 最后白栀还是狠心离开了，并且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过了万年，白宿渡劫成仙，司幽冥冥帝之位，弟弟白柒跟着他一起待在幽冥，白族一族全部生为半仙，本应脱离妖族，但不巧妖族妖王失踪，其他两族争夺妖王之位，将白族卷进来，最终白族伤亡惨重，族长更是死于其中，凌念跟着丈夫而去，白族凋零，死的死归顺的归顺，到头来整个白族只上下白宿，白柒两人。 同样其他两族也没得到什么好下场，与白族族长同时继位的族长，连带着夫人，皆一夜老死。妖族都说是妖王的惩罚，这事也就不了了之，自那之后白族退出，其他两族由族人推选继任族长，安分守己替妖王看管妖界。 千年前，生死簿上有两名阴魂不见前来，白宿派鬼差寻找，在梨邱山间的溪流边，找到两名阴魂，同时发现鬼女白栀。白宿听得鬼差来报，亲自前去查看。 白栀脸上血肉模糊，长着血盆大口，还在往下滴血，但在见到白宿的那刻，似是知道来人是谁，竟恢复原先的面容。 白宿愣住那张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脸还是如同她当年离开时的那样，但周身却不见往日的妖气，反倒鬼气环身。 让鬼差把阴魂带走，自己则上前几步，在白栀面前站住，擦掉她脸上的血。 声音颤抖：“姐，你……这是……怎么了？” 往日会抱着他哭鼻子的小弟，此时已经是幽冥冥帝了，一身神威，却还是和她离开那日一样，抱着她痛哭流涕。 白栀将喉中的血咽下，抬手排排他的背，“小宿乖，姐姐没事，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抽泣着：“姐，你为何……” 知道他想说什么，白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苦笑一声，并未答话。 “骗子，你说办完事就回来了，一万年了你都没回来！” “对不起！” 白宿放开白栀，手捏着她的肩膀，略怒：“不用你道歉，跟我回去吧。” “好。” “回去是要受罚的！” “我不怕。” 白栀被带回去，由白宿亲自送进炼狱，此事并未向白柒说起，白栀离开的时候他还小，自是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姐姐，现在告诉他平添伤悲，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千年后，白栀被放出，那时白柒已经和冥玖离开幽冥，没有见上。白栀每年都会来昙县的昙花丛中坐上一坐，想想以前的事，掩面哭上一哭。不巧这次刚好被白柒碰见，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 “我现在住在你的小院旁边，有空回来看看我，那里孤单的很呢！” 见白栀要走，白柒忙上前拉住她，“……姐” 这一声叫得很是生涩，白柒很不自在，但还是有事要问她。 “你成今日这般有是为何？” 白栀道：“等昙县的昙花全部谢了，这里会出现一个道士，你想知道的他会告诉你，只是别告诉他我在哪。” 白柒的手抓了个空，白栀已经离去了，他伸着手站在原地呆愣了很久，直到冥玖上前，握住他的手。 他抬眼看向冥玖，冥玖眼中含笑，“回去吧！” “嗯。” 昙花衰落的季节还没到，白栀说等到花落，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在这里百无聊赖又待了两日，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整片昙花丛在一夜之间败落，其他地方却还是依旧的嫩绿的叶子白色的花苞。 冥玖在街上伸手拉住一个行人:“大哥，昙县的花都开的好好的，怎么就这一片败落了？” 男人耐心的解释道:“姑娘，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这片花每年都是五月十五，也就是今日，到这个时候就会衰败，隔天还会长回来的。” 惊讶:“这还真是奇怪，不知大哥可知道这是为何？” 回道:“原本只是当做缺水地干，附近的住户给它浇水，但丝毫不起效。后来有人夜间在花丛中看到鬼影，吓得魂飞魄散，知府大人请来附近山上的道长，那道长说这是个入不了轮回的孤魂，性善不会害人，只告诫那日不要靠近。后来倒是真没发生过怪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冥玖从白柒手里拿来几两银子，递于男人，当做报酬。男人相当高兴的接过，嘴里连连道谢，以后便快步离开，生怕有人抢走。 “你怎么看？”白柒在她身后问道。 冥玖回头看他:“想必那就是白栀说的人。” “嗯。” “晚上去看看？” “好。” 白柒自见到白栀那日起，心情就不太好，时常发呆，偶尔还会发脾气。想必是得知白宿知道这一切，还不将这事告诉他的缘故。 夜晚总是来的很快，天边光亮减消，地面就已经黑起来了。 白柒和冥玖悄悄来到昙花丛旁等待，许久夜不见又何动静。 “白柒，他会不会不来……” 话还没说完，平底风起，月光直射一束昙花，只见花中一抹黑气溢出，在月光下，黑气渐渐化作一个人形，不多时面容清晰，身材显现。 怎么形容这个人呢！入目第一眼的感觉就是淡然，他好像对这个世间没有什么所求的东西，眼神空洞，没有一点儿正常人应该有的东西。 冥玖看向白柒，目光询问他应该怎么做，开白柒把她拉在身后，自己上前。 询问:“请问，阁下认识白栀吗？” 像是触到了什么禁忌，原本好似世间不符合的人，眼神发生了变化。 他眼中带着伤:“我……对不起她！” 这人大概就是白栀故事里的那个道长。 沉默后又是那人的声音:“你们要听故事吗？” 两人互看一眼，然后双双点头。 浮烙山空行道长为一只妖怪叛出山门。有道人言，一道一妖早已双修，修的是妖道，做的是妖事，空行道长不现则已，现之必遭人唾弃，同道皆可除之。 “道长，你被师门抛弃了，世间皆传你以修我妖道，不如你就真随了他们的意，修我族之术。” 一处竹林间，青衣道袍之人打坐于石涧，一白衣赤脚姑娘，攀着那人的肩，媚态横生在他耳边细语。 那人声音未变:“莫要胡说，我修的是仙道，你修的是妖道，不可乱修。” 轻笑:“双修啊！” “……” “道长，不如和我双修吧！修我的道，管他什么仙道妖道，开心就好不是吗？” 道士低声呵斥:“你不要乱说，小心天雷降到你身上，平白受罪。” 那姑娘不以为意:“迂腐。空行是你的名号，你的名字呢？是什么？” “行空。” “耍我！” “那又如何。” 嗔怒:“你不厚道。” “嗯。” 这是白栀与道长待在一起的第一个年头，从妖界出来没多久，她就找到了道长的转世，这一世的他依旧是个道长，但是比起前世来有趣多了。 这一年来白栀四处转悠，道长也就跟着她转悠，前前后后去了四个地方，有桃花遍地的花源县，果实扎堆的青果山，四面环水的钿水尧，更有昙花遍地的昙县。 同时听到最多的就是，浮烙山空行叛出师门，以至于白栀有事没事，总爱跟他胡说。 白栀好像总有精力，平日里上蹿下跳，叽叽喳喳，好不聒噪。 “道长，过些日子，我们去别的地方吧！我听说青州有一个青水肴，那里的食物可好吃了，还有……”话被打断。 “我是防止你害人性命的，不是陪你乱逛的！” 这话说的倒是义正言辞，若不是相处了有些日子了，白栀就真的相信了。 在花源县时，那里盛行来客亲自动手采花，然后跟着酒艺师傅学着酿，这些白栀都是不喜的，本来瞟了一眼就要去别的地方，谁知这个道貌岸然的道士，非要拉着她去采花，其实这第一个地方本不是她要待的，却偏偏随了他的意。 还有那个四面环水的钿水尧，白栀天生畏水，却偏偏因为他要制服水中凶鬼，在四周全是水的地方待了一个来月。吓得白栀根本不敢出门，每次都是那人那一条布带遮住，才跟在他身后出去。 这道士玩的时间比她多的多，还一副我只是监督你的样子，委实让她不爽。所以在听到人类说他背叛师门，与妖双修，修妖道时，才会忍不住挑逗他。 第七十三章 前世，她同道长说起双修时，道长都会正经十足的呵斥她，现在也是一样的。 “空行道长，要和我双修吗？” “闭嘴！休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白栀身着薄衫，在他身后偷偷笑了几声，然后伸手去摸他的下巴，“每次我跟你说的时候，都十足十的认真，哪里有胡说了！？” “……” 空行道长已经不是前世的模样了，白栀时常都会觉得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但每次说起这件事事，白栀又会觉得他们是一样的，所以每每无事，都要颇为出言不逊的挑逗空行一番。 空行刚开始还会回上她几句，后来听她说话越发胡闹，就不理她了。 “诶？道长？”白栀放开空行的下巴，起身绕到他面前，蹲下身来，嘴角含笑的看着他，“道长，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见她不再说那些胡言乱语的话，空行睁开眼来，视线向下看着她认真的眼睛，他不知道白栀为何会突然认真了起来:“为何会这样问？” 白栀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她笑了笑，说道:“因为我认识道长的前世啊！但是道长不记得了，我就想问问你相不相信！” 空行以为她又是再开玩笑，便问她:“信如何？不信如何？” 白栀伸出右手食指，在他下巴上点了两下，说道:“若是道长信了，就要与我双修，毕竟是道长前世答应我的，不能反悔！” 本来见她的动作就不太信她了，听完她说你话，就更是不信了，空行又闭上了眼:“我要静修，别胡闹！” 白栀出声笑了几下，起身凑到他耳边哈了口气，空行一僵，差点就要伸手打她了:“妖孽！迟早被你害死！” 静修之时，最忌讳的便是被人打扰，这些白栀是不知道的，毕竟前世的道长修为本就不济，她一闹道长就静不下心了，更不会有在她面前静修这一说，而且白栀修炼从来都是硬来的，学的也都是硬本事，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她什么是静修，就连这个修法，还是她近来几日才知道的。 见空行生了气，白栀忙起身离开，跑了好远，才回过头来，瞥了眼他:“道长，我出去一趟，晚会儿再回来啊！” “……” 空行自是巴不得她不出现，听她说要出去，愣是气都没有出，生怕她会改变主意。 白栀本也没等他回答，一蹦一跳的出了石林。 他们现在待的地方是青州边缘的一座遍布结界的荒山，那些结界都是修仙之人联系术法的留下的，看那结界之多，怕是不会再有人来这里了，结界是需要多长的时间才会散去的，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这里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白栀刚到这个地方时，因为结界的关系站都站不稳，空行便将以前还在师门时，师父给他隐匿气息的发簪给了她，这才让她得以入内。 来青州的原因，是因为白栀吵着要去居水城的青水肴，空行耐不住她总是在他耳边絮叨，便带她来了青州。 只不过在途中受了只为非作歹的妖，空行受了伤，所以去居水城的打算，便先放到了一边。 石林位于结界之中最深处，这里隐秘的很，白栀出了石林就要取下簪子，突然一道剑风扑面而来，白栀来不及抬头，顺势一动滚到一边去了。 “谁？！”空行从石林中飞出，一把将趴在地上的白栀拉起，护在身后，然后一边提剑挡在身前，一边侧目看她，“没事吧？” 白栀摇头，正待说话，又是一道剑风出现，空行手腕一转，将它散去，左手往后护住白栀:“敢问阁下何人？可否出来一见？” 结界之上涌动的仙气暴涨，都纷纷聚集到他们面前，白栀躲在空行身后，抓住他的左手，看着他们面前，仙气之后的那团黑影。 “不知阁下何故出手伤人？”空行紧紧盯着黑影。 黑影往前走了一步，身上萦绕的黑气散开一些，随即又回到了他周身:“不经主人同意，擅自闯进主人的家里，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声音清冷，本应该让人听着很舒服，但却并不是，相反这声音让他们有一种，寒冬腊月置身冰雪之中遍体生寒的感觉。 空行收了剑，开口道:“抱歉！我们不知这山是有主人的！这就离开，还望见谅！” “……”黑影没有开口。 白栀扯了扯他的袖子:“道长，你的伤……” 空行摇了摇头，笑道:“无事。你不是要去青水肴吗？我们现在就去吧！” 白栀“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眼黑影，本是无意的一瞥，她却被吓了一跳。 那人一直被黑气萦绕着，看不清身形以及样貌，但白栀看过去时，却透过黑气看到了那人的脸。 直至从山上离开，到了居水城，她都没有忘记那张脸。 “白栀？白栀？” 回过神来，面前是空行有些紧张的脸。 “怎么了？”她问道。 空行抬手指了指他们面前，白栀抬头看去，只见“青水肴”三字跃然于眼前。 “发什么楞啊！你不是说这里的东西好吃，那你一会儿进去就吃个够！”空行将钱袋交到她手里，“不过我就不进去了。” 白栀不明所以:“为何？” 空行摸了摸鼻子，笑道:“身份不便，不想徒增麻烦。” 白栀当即明白了过来，世人皆道空行道长与妖为伍，早已不是正道人士，若是他此时出现，遇到同门师兄弟，怕是要麻烦的多！ 白栀将钱袋拿过来收好，笑道:“那好，我进去尝尝，回来告诉你都是什么味的！” 空行哭笑不得:“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若是有危险或者找不到我了，就摸摸你头上的簪子，我就感知到了。” 怪不得她被剑风差点伤到的时候，他会出现，原来都是那簪子的功劳啊！ 白栀大手一挥，说了好几遍自己修为高，不会有人伤到的，然后才转身往青水肴而去。 行空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小巷口，往左几步的距离有一个茶水摊，他便坐在那里等白栀吃完回来。 空行戴了帷帽，坐在那儿看起来极其显眼，于是乎他便点了一壶茶和一盘茶点，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这样一来看他的人，就会觉的他只是个休脚的路人，而不会觉得他奇怪了。 一个时辰后，盘子里的茶点被吃了个精光，那壶茶倒是还有很多，空行便又喝起了茶。 按理说白栀差不多应该出来了，但他目光始终都盯着青水肴的大门，丝毫未曾看见她的身影。 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啪嗒——”一声，他面前的桌上就又多了一盘茶点。 空行回过头来，只见他对面坐着一个男人，黑衣黑发，一张脸平平无奇，完全就是放在人群里根本找不出来的那种。 他看了眼四周，边上空着的桌子都没人坐，男人却在有这么多空地的情况下，坐到了他面前，这倒是让空行戒备了起来。 “道长，和妖怪待在一起的感觉如何？”面前的男人淡淡地开了口。 空行目光一凛，果然是来找他的！ “为了一个妖怪叛出师门，不惜和正道相驳，道长，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的啊？”男人笑着看着他。 “……” “明明是要得道之人，前途无量，偏偏因为一个妖怪，只能过着东躲西藏，见不得光的日子，想想真是让人难过啊！” “……” 不见空行说话，男人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要我是道长，我就杀了那妖怪，扒了她的皮，让她魂魄不散，剖了她的妖丹，让她不得超生，然后拿那妖丹泡酒，洒到她被扒了皮的身体上，将那张皮置于丹炉之中，让她魂魄受尽炼火灼烧之苦，生不能，死不得！” 空行听的已经怒火中烧，右手紧紧抓住腰间的剑，他敢确定，若是那人再说下一句，这把剑下一刻就会出鞘朝他的心脏刺去。 男人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停下来喝了杯茶，面带笑意的透过黑纱，看着他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毕竟她坏了道长道心，挫骨扬灰都不足为过！” “噗——”一把长剑没入男人肩头，男人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脸上还是满满笑意:“道长这是恼羞成怒了吗？就为了……一个妖怪？” 空行拔了剑，低吼道:“你是谁？到底要干什么？！” 男人伸手在肩膀上摸了一下，伤口顿时愈合，他看了眼沾满血迹的衣服，皱了下眉头，随即回过头来看向空行:“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干什么，道长，你猜猜看你的那个小妖怪现在在哪儿！身上会不会突然多上几个窟窿啊！” 空行猛的起身，在桌上留了银子，就要往青水肴跑去，但眼前那人怎么可能会给他这个机会！ 看似随意的伸手一点，空行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长，怎么这么心急呢？我只不过是让你猜猜，并没有说你的小妖怪出了什么事啊！你这突然闯进去，里面若是有你师门之人怎么办？道长又不舍得杀了那妖怪，就只能被他们杀了！” 空行皱了下眉头:“我与阁下应该近日无仇，往日无怨吧！阁下说这么多不中听的话，除了刺激刺激我，还能得到什么？” 空行极具涵养，那句低吼已经算得上是意料之外的事了，当他被拦下，冷静下来之后，就又恢复了原先那副模样。 “我只不过是闲着无事罢了！” 空行闻言眉头紧皱:“那还请阁下高抬贵手，将术法收回去。” 他还保持着那副跪地的模样，刚才他有试着起身，但用尽全身的力气，都还是纹丝不动，这种情况就只能是被下了术法导致的。 那人笑了几声:“道长真的不要杀了那妖怪吗？” 空行:“……” “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放了你也行，但我们还会见面的，不过到时候你就不是空行道长了，应该也不记得我了，哈哈，没关系，我会让你记起我的！”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再见了，空行道长！” 声音消失之时，空行身上的术法也跟着消失不见。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各顾各的忙自己的事，好像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方才发生的事。 空行扶着桌子站起，坐在长凳上，伸手揉了揉膝盖，白栀在他起来没多久就从青水肴走了出来。 “道长，你看我肚子，都撑成个球了！”白柒在他面前站好，指着自己的肚子给他看。 空行见她不像有伤的样子，便扯了个笑出来:“这下可是吃饱了，再也不会吵着来青水肴了吧！” 白栀笑了笑，说道:“不来了！不来了！下次再换个地方！我们走吧！” 空行点点头，对于方才的事只字未提，又以来时的那副模样，带着她离开了青州。 真的去那个男人所说，没过多久，他就一病不起了。 白栀跪在他的床边，含着哭腔问道:“怎么会被妖气入侵？道长，你修的道呢？” 空行轻咳出声：“我的道在知道我背叛它时，就已经离开我了。” “……”白栀想起了上一次道长要离开时，也是现在这副模样，她再一次不争气的没有控制住眼里的泪，“道……呜……道长！我已经看着你离开一次了，我不想看你离开第二次！那妖气是什么时候入侵的，是不是因为……” 空行忙道:“不是！” 白栀抽了抽鼻子，盯着他不说话。 “我嘴上爱逞强，其实早已经没了道心，没了道心的道长，怎么可能再受道的庇护，我总是在收妖，受了妖气入侵是理所应当的事，你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现在的你修为那么高，不能将那些妖气逼出来吗？” 空行摇了摇头，妖气早就已经深入骨髓，怎么可能逼得出来！ “我走了之后，你不要难过，好好修炼，早日修得正果，以后不要再待在人界了，你一个妖，会有危险的！” “我不怕！”白栀伸手握住空行的手，强行挤出一个笑意来，“道长，下辈子我还去找你，但是……但是到时候，你又该不记得我了！” 空行手掌翻转，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阿栀！” 白栀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趴在行空和她相握的那只手上哭了起来。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上好多，白栀每日都给空行渡气，好让他能抵御严寒。 冬天过去了一半之时，有一日天气很高，太阳高高挂在空中，洒下让人暖和的阳光。 白栀将空行移到了屋外，好让他晒晒太阳。 “道长，你好像一直都没有告诉过我，你叫什么名字。”白栀低头看着脚尖，“我本来不想问的，但我不想连个名字都不知道。” 空行勉强的将头扭过来，看了她一眼，他想伸手摸摸白栀的头，但他的手已经僵硬的不行了，根本抬不起来。 白栀咬了下嘴唇，然后说道:“……上次我给你收尸时，就是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是一样的？” “……” “算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反正我还要去找你的，你也总会记得我的，对吧？” 空行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突然眼前一黑，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白栀的声音还在耳边，“荒淫道长！荒淫道长！荒淫道长！荒……” 有人说人在死前，这辈子发生的一切，都会如走马观花般重现一遍，由轻到重的顺序排列，空行先是看到了自己的师门，他的师兄师弟以及师父，然后是行走世间，斩妖除魔，他去过好多地方，但那些地方最后都汇集在一座山上，那座山上有一个孤零零的坟包，坟前有块儿木板，上面写着“荒淫道长”四个大字。 “道长，双修吗？”白栀笑声吟吟，身着一身白衣，站在他面前，“我叫白栀，白栀的白，阿栀的栀，道长可以叫我阿栀！” “道长，你被师门抛弃了，世间皆传你已修我妖道，不如你就真随了他们的意，修我族之术。” “道长，过些日子，我们去别的地方吧！我听说青州有一个青水肴，那里的食物可好吃了！” “道长，下辈子我还去找你，但是……但是到时候，你又该不记得我了！” “道长，你好像一直都没有告诉过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本来不想问的，但我不想连个名字都不知道。” “算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反正我还要去找你的，你也总会记得我的，对吧？” “荒淫道长！荒淫道长！荒淫道长！荒……” 记忆深处，最忘不了的是那个一袭白衣，名唤白栀的姑娘，那个总是故作老成，心里像个孩子的姑娘，那个总是先一步来找自己，然后说“道长，双修吗？不妨考虑考虑我！”的姑娘。 空行眼角泪痕尽显，他无声的笑了下，闭上了眼。 两世得见，相守百年，足矣！ 第七十四章 荒山孤坟又多了一座，白栀在坟前站了好久，这次她已经没有家可回了。 空行转世之后，再也不记得白栀，她找到他时，发现他早已有了心上人，却还是不死心的跟在他身后。 “这位姑娘！”这人已经没有了道长的样子，白栀还是知道他就是道长，她认得他的魂魄，“你跟着我作甚？” 白栀一脸苦涩：“道长，你不记得我了？” 那人像是了然一样：“想必姑娘是认错人了，我没有道心，不会修道，更不是你口中的道长！” 是啊！上一世坏了他的道心，这一世自然也就像个普通人一样了。 “你叫什么名字？” “邢空。” 邢空、行空！倒是应了那句玩笑。白栀转过身，两步并作一步，飞快的离开。 原本她是想要放弃的，她在道长的坟前坐了整整一日，当初在花源县酿的那坛酒，被她挖了出来。 “道长，这酒已经酿好了，只是没有你的份，你就看着我喝吧！” 白栀像是闹小孩子脾气，当真一口一口将整坛喝光。 “酒的味道还真是不好喝，不过心里还真舒服。”她躺在地上，脑袋靠着给道长刻得那块木板上。 精神恍惚，双眼迷离，一瞬间仿佛道长站在她面前，还是一如既往地道貌岸然，看到她这个样子，面上不苟言笑，心中恐怕早已高兴的不得了。 白栀朝他晃晃手里的空坛子：“你不记得我了，这酒就没有你的份了，我把它全部喝光了。” 站在她面前的道长，朝他轻轻一笑，宛若初见时，伸手将她扶起。 白栀猛的抱住他，却是扑了个空。眼中已经恢复清明，哪里有道长的影子，分明是她幻想出来的。 “骗子！”白栀一掌劈了木板，“你不是说不会忘记我吗？为什么不记得我了！臭道长！荒淫道长！荒淫道长！啊啊啊啊！！！” 一怒之下，平了山上突起的两块地。 后来她就一直跟在邢空身边，亲眼看着他娶妻，生子，然后死亡，又转世，来来回回看他做了六次人，却没有一次是她的道长。白栀都要放弃了，却在那人某次的睡梦中，听到他的呢喃，“阿栀，阿栀……” 在一个人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又给她希望，任谁都想接着坚持下去。 道长的转世叫做言竹，这一世是一个不信妖魔的人，白栀也无法跟他解释前世今生，这种看似荒谬的话。 不过，她已经和他混的很相熟了。 言竹生于昙县，白栀找到他时，他已经和当年初遇道长时一般大了。只是不同前几世，这一世的他是个家道中落的穷公子，很是顽固，还很是清高。 “言竹，诺，这是本姑娘赏你的！”白栀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袋钱，非要塞进他的手中，“看你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活像个叫花子。” 说完还颇配合的“啧啧”咋舌。 言竹瞅都懒得瞅她，早已经习惯了她这种语气:“你省省吧！你那钱还不知道是从那个人身上偷来的，再说，我哪里脏了，我可是干净的很！” 他说的没错，白栀的钱的确是偷来的，她只是想改善改善他的生活。他也没有白栀说的脏，只是身上穿着一件不知道什么年头的袍子，从边角看，原来应该是月蓝色的，不过已经洗的发白了，上面还有很多补丁。 言竹小时学过画画，现在就卖画赚钱，但一天收入微薄，根本不够解决他的温饱。后来白栀出现，每日都会买走他好几幅画，这才勉强让他不饿肚子。 日子久了，言竹和白栀也就相熟起来，他还卖他的画，她还买他的画，付本该付的钱，其他的言竹不会接受。白栀不止一次给他塞钱，他都没有要过，这次也不出意外。 白栀看了他许久，才正色道:“今日画了几幅画，又卖出去多少？赚了多少银子？” 言竹很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但无奈面前的是一个大金主，不回答不行:“画了二十幅，只卖出六幅，赚了一两银子。” “一两？你一幅画卖一两，怎么六幅才一两？你傻了！” 正在卷画的男子，动作一顿，笑着看她:“今日要白送给你五幅画，自然是不能收钱的！” 白栀很是疑惑，这傻子吃喝都是问题，怎么还白送画，但在她接过来打开言竹送她的画时，就已经明白了。 第一幅是一身黄衣的姑娘，她站在桥头，两眼朦胧，朝一边的方向望去，仿佛在等什么人；第二幅是位俊俏的公子，站在桥上，脚步微抬，像是正在朝桥头走去；第三幅是一对人站在桥上，赫然是黄衣姑娘和俊俏公子，他们站在一起，倒是有几番般配；第四幅是以淡红色为底，画中央有一男子身着红衣，手中牵着一个同是一身红衣的女子，那应是嫁衣；最后一幅的人物还是之前画上的男女，不同的是这次他们不是两个人，男子肩头骑着一个小孩，那女子也倚在男子身上，好不幸福。 白栀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板正言竹的脸，直视他的眼睛。 “你……是真心实意的？” 言竹死死的扭着头，脸涨得通红:“嗯！” 白栀突然觉得当初坚持是正确的，她得到了曾经想要的，虽然这人并不记得他们的以前，但那又如何，他终归还是她的道长。 她盼了几百年的嫁衣终于穿在了身上，在言竹和她交拜那刻，她笑了，笑的比以往每次都开心，脸都几乎扭曲。 在喝合卺酒时，白栀嬉笑道：“言竹，这一世你可不能负我，要不然，我吃了你！” 言竹白她一眼：“还吃了我，你行你吃啊！”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言竹没有当真过，但后来还真就发生了。 白栀是妖，言竹是人，本不是同类，生来就注定不能在一起，道长那时明白这点，所以从来没有点破这一层关系，但白栀现在偏要逆天道而行，自然少不了天罚。 和言竹成婚不久，她便有喜了。 妖产子及其不易，往往要消耗一半的修为，肚里的孩子得到修为，会自己往外爬，过程中会撕扯母亲的肚子，让她痛不欲生，一般都有孩子父亲在一旁为母亲传输修为，让她足以把孩子生下，很少有妖能在只剩下一半修为的时候坚持下去，更别说白栀孩子的父亲还是一个人类，产子过程还不能让他看见。 本就九死一生，偏偏天罚在她产子时降下，白栀被疼痛折磨的已经奄奄一息了，还要强忍着用胳膊护着肚子，一边保护孩子，一边承受天罚。 言竹焦急的等在门外，天突然下起瓢泼大雨，还有一些只能听到却看不到的雷电，但听声响却感觉很近，像是从屋里发出来的声音。 言竹趴在门上，白栀要生时，他跑去请产婆，回来后却开不了门，无奈只能等在门外，只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更折磨人的是屋里白栀的声音一声都没传出，着实让他焦急。 雨整整下了一夜，雷声也响了一夜，言竹若是仔细听，会发现雷声响了整整五十下，只是他无心观察这些。终于在天亮时，屋子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哭声。 言竹激动的推门，这下直接被他推开，只是屋里的景象却让他震住了。 白栀躺在床下，床铺上全都是血，一个通体雪白的婴儿躺在血泊中。 言竹跑过去抱起白栀，她眼睛半睁着，虚弱的说不出一句话，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的不成样子，皮肤上无数道伤痕，像是被鞭子抽过一样。 “阿栀，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你快把……把孩子……”她已经说不出话了，眼睛也睁不开。 言竹从另一个房间取来干净的褥子，将孩子裹在里面，是个男孩，看见言竹时马上就咧开嘴对他笑。 白栀已经昏过去了，言竹把她和孩子抱到另一间房里，端来一盆热水，手忙脚乱的给她擦脸，那孩子除了最开始的一声哭啼之后，就很安静，他躺在白栀身边不哭也不闹，不同于其他孩子，他已经能睁开眼睛了，只是眸子却是黄色的。言竹顾不上考虑这些，他给白栀上了药，给她盖好被子，转身投入另一间房的收拾中。 白栀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时言竹并不在她身边，只有一个小小的孩子趴在她身上。 这孩子生来便是一双妖瞳，伸手探了探他体内的修为，白栀着实被惊到了，这孩子居然在她受罚时，吸收了她一多半的修为。 他还小修为就这般大，若是随着长大而增长就不好了，只是现在的白栀没有能力去化掉他体内的妖力。 言竹不知道去哪里了，她身上的伤痕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为了不让言竹怀疑，用所剩无几的修为施法，造成浑身伤痕的假象。 言竹去街上卖了几幅画，赚了五两银子，给白栀买了许多补品以及伤药。 匆匆忙忙回家时在家门口遇到一个女人，那女人看起来年龄不大，衣着华贵，正探头朝里面看。 他上前几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请问，您这是……” 女人转过来看了他片刻，叹息的说道：“我来找我女儿，她叫白栀。” 白栀还在为孩子的事情发愁，听见房门响，便抬头去看，在看到跟着言竹进来的女人时，楞了一下。 “母亲。” 这一声并没有寻常母女的感觉，叫得及其冷淡。 白栀就是这样，对父母没有多大的感情，这一点凌念是知道的，所以也没多大反应。 言竹把东西放在桌上，自觉退出去，给母女俩一个独处的空间。 凌念问：“受过天罚了？” 白栀答：“受过了。” 微怒：“不思悔改，活该！” “……” 这下白栀倒是没有答话，凌念看了她半响，又看了看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将孩子抱起来。 抱起来时就已发现了不妥：“这孩子几乎有你全部的修为吧！你现在感觉如何？” 白栀低着头，也不看她：“还死不了。” “妖王失踪了，妖界怕是要乱了，你弟弟白宿现在是幽冥冥帝，白柒跟着他，他俩倒是没有什么大碍，我和你父亲就是担心你！”凌念施法化掉孩子的修为，说明自己的来意，“这人类并不是你的良人，你还要这般冥顽不灵吗？” “……” 凌念也不看她，又继续说道：“既然孩子已经生了，不如离开吧！你今后就去你弟弟那儿，他会照顾你的，还有……” 白栀打断她：“不必了，是不是良人我心里有数，谢谢你帮我化掉这孩子体内的修为，你走吧！和父亲多保重。” “这孩子有姓名吗？” “言竹会取得。” “他知道真相吗？” “不用你管！” 话已至此，凌念已经不能再说些什么了，怀中的孩子已经睡着了，把孩子归还白栀，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言竹端着碗米粥，从外面进来，他脸色不是很好看：“喝点粥吧！” 把孩子从白栀怀中抱来，坐在床边，也不说话。 “言竹。”白栀喝了口粥，推了推他的胳膊:“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我是谁？” 言竹声音看似平静，内心却翻腾不止。凌念在门口跟他说了些奇怪的话，还让他看了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最后走时还说了句，“人妖殊途，你和她不会有什么结果，趁早放弃吧！” 言竹当时还跟她争辩：“她爱我，我爱她，这些又有什么？” 凌念恶狠狠的甩下一句话：“你若不是他，白栀怎么会爱你，说到底你不是那人，她迟早会看清楚的，倒时自会离开！” 言竹不蠢，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他原先是不信这世上有妖魔的，但和白栀相处久了，什么都接触过，多多少少也就相信了，他早就猜到白栀不是寻常人，这次听到凌念亲口说出，还有自己看到的，知道了白栀是妖这件事。但那又如何，两个人相爱，本不分种族，他不怕什么。只是现在，他没有那么不怕了，他怕自己会是被人的影子，怕白栀不爱他。 白栀正在喝粥，听到他这话，手上动作一滞，正好被言竹看到，更是确定了凌念说的话。 “看来我母亲给你说过什么了，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言竹冷笑：“我怎么想？我能怎么想？告诉我我是谁？” 白栀看了眼熟睡的孩子，答非所问：“给孩子取个名字吧！言诺如何？” 言竹走过来打翻白栀手中的粥，将孩子扔到她怀中：“我看还是叫言灭的好！” 说完就要离开，走到门口时听到白栀在她身后笑，他脚步一顿，听见她说:“好啊！就叫言灭吧！” “疯子！”摔门而去。 白栀不想告诉言竹以前的事，她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而且他本就是道长，有什么不一样的，说了也是多此一举。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就是因为这，她认为多此一举的事，让一个爱她的人彻底变了心。 自那以后言竹很少回家，也不再顾及白栀，刚开始那几日是在街上卖画，后来赚来钱就往酒馆跑，白栀起初是不知道的，有次他回来身上酒味浓郁，这才知道。 白栀没有过问，也不管他，生完孩子后，她修为丧失，每日精神都不济，总是在昏昏欲睡中度过，好在言竹还管言灭，这孩子长得很快，两三年的时间长得和四五岁的孩子差不多。 后来已经彻底看不见言竹的身影了，因为言竹在卖画时，结交了一个富家小姐，之后就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白栀没有去找过他，她知道这段感情已经维持不下去了，言灭心性成熟的早，她从未管过他，他就跟着言竹生活，想来心里也是厌烦她的。 “道长，我是不是找错人了！？每次都要我找你，我好累啊！我快……受不了了！” 白栀后来不知怎的走火入魔，由妖道转为鬼道，终于在一个午后，天气晴朗，和遇见道长那天一样。她找到言竹现在住的地方，施法把他和言灭带到一处溪水边，当着言竹的面，掐死了言灭，然后剖开言竹的胸膛，让言竹亲眼看着她，一口一口吃掉他的心脏。 她忽然想起成亲时和言竹说的话。 “言竹，你可不能负了我，要不然，我吃了你！” 记得当时言竹还一脸不屑说，“还吃了我，你行你吃啊！” 现在居然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发生了，言竹死不瞑目，眼睛就那样直直的看着她，白栀居然在他眼中看到了怕意。 是啊！他的确应该害怕的！ 后来冥帝亲临将她打入十八层炼狱，这段妖怪和道长的故事由此结束！ 说者平淡，听客安静，月牙弯弯早已被云遮住，天看起来雾蒙蒙的。 最终还是道长先开的口：“你们若是见到白栀，替我代句话，就说我对不起她！” “你的确对不起她。”很意外这是冥玖的声音。 道长皱眉看她，显然是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说。 冥玖看了眼白柒，然后向前走了几步，直视着道长的眼睛：“空行道长，哦不！应该叫你辽夕仙君吧！” 白柒在一旁不明所以，只能看着两人对话。 在冥玖叫出辽夕仙君时，道长眸中尽是惊讶之色:“你……你是……！？” 第七十五章 辽夕仙君是冥玖初入天界时，从别人口中认识的第一个仙君，而这个认识他并不是因为他有丰功伟绩什么的，而是因为辽夕仙君在人界历劫，历了一万多年，都没有回来。 裴印跟她说过，辽夕仙君历的是情劫，本应该在万年前就回来的，但他觉得自己亏对于那个作为他情劫本身的姑娘，便在姑娘最后离开的地方留了下来，等着再见姑娘一面，然后说声抱歉。 当时裴印说的简短，她也当是故事听了，没过多久就抛到脑后了。 她没有见过辽夕仙君，自然也不知道他的样貌，但当道长说完后，这个名字就张口而出了，她刚开始并不确定面前的这位是不是辽夕仙君，但当他楞了下，然后问她是谁时，她就敢确定了，面前的这位道长，就是辽夕仙君。 白柒悄摸摸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问道:“冥玖，你在说什么啊？” 冥玖拍了拍他的手，示意晚会儿再跟他说，然后继续看向道长，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辽夕仙君，然后我再告诉你我是谁，可能我是谁你并不感兴趣，或许我能告诉你些关于白栀的事也说不定呢！” 道长听到白栀这个名字时，眉头很明显的皱到了一起，他开口时嘴唇还颤抖了几下:“我是。敢问姑娘她……她现在还好吗？” 冥玖回头瞥了眼白柒，见他也看向了自己，便用眼神询问了他的意思，待白柒点头之后，她才说道:“白栀姑娘她现在怨气不消，你觉得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辽夕闻言，低头不言。 白栀原是妖界族长之女，在族里也是备受宠爱，她本应该有最好的师父，和强大的妖力，等修为到了一定程度，或是成仙或是在妖界当职，前途都是一片光明，但她遇到了自己，自此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白栀变成了一个人人提起都觉得心狠手辣的厉鬼，虎毒尚且不食子，而她却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生杀而食，怎么能不叫人厌恶，甚至害怕！ 辽夕叹了口气，他问道:“你们能帮我个忙吗？我想见见她，我们之间有误会存在，而且她心结得解，否则怨气加重了，会有天罚的！” 这次冥玖没说话，开口的是白柒:“你想见她为何不自己去找？让别人帮忙算个什么事？” 冥玖很清楚白柒现在在想些什么，且不说他会不会帮辽夕仙君，就是告诉他白栀现在在哪里，都是一个问题，况且白栀临走前，还亲口嘱咐过他们，不让他们说出她现在所在的地方。 辽夕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然后笑着看向白柒，那笑看起来苦涩的很:“我也想亲自去找她，但自从我作为行空死去的那世开始，我就见不了她了，否则她就会受怨咒的！” “怨咒？这东西不是深海巫女的术法吗？为何白栀她会受怨咒？你是不是和深海巫女做了什么交易？”冥玖面上一惊，忍不住问道。 怨咒是种邪恶的术法，也就是人界所说的诅咒，但诅咒往往都没有多大成效，怨咒却是从出口那刻开始，就已经生效的，往往受怨咒之人，若是违反了和下怨咒那人的交易，下场都会很凄惨。 怨咒以前是一个族落使用的，就像苗疆会蛊，这个族落会的则是咒，本来这个族落昌盛的很，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渐渐落败了，迄今为止还存于世，使用起怨咒来得心应手的就只有深海巫女了。 这个深海巫女，据冥玖所知，是一个怪物，她给自己下了怨咒，让本是人类寿元将近的自己，变成了不老不死的东西，但不死是真的实现了，不老却并没有成真，所以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帮人达成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以那人的十年最美好的年华为交换，为了防止那人反悔，便会下上怨咒，让他必须每分每秒都得遵守约定，否则咒立马生效，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白柒自是也明白怨咒这种术法，他想问的冥玖都已经问出来了，所以他便和冥玖一起等着辽夕回答。 辽夕看了他俩一眼，不答反问道:“你们觉的作为空行道长的我，是怎样记起白栀的？” 他这个问题一出口，冥玖便了然了。 深海巫女活的时间长了，自然就学会了各界稀奇古怪的术法，其中有一个便是能通过往，知前尘。 想必空行道长是和她做了交易，所以才会记起白栀的。 冥玖从辽夕的话中听出了端倪，本要问他的，但白柒先她一步，开了口。 白柒问他:“所以她下的怨咒是什么？” 辽夕答道:“我以为她是要在我身上下怨咒的，但当她看了我的过往后，怨咒却是下在了白栀身上，她说如果我反悔了，白栀就一生凄惨，不得好死！本来若是我心生悔意想要回给她的东西时，那怨咒才生效的，但不知为何后来我身死后怨咒变了，变成了我不能去找她，否则怨咒生效，她就会一生凄惨，不得好死！所以我不敢去找她，只能待在这里，盼望着她能来见上我一面，但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见过她。” 白柒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辽夕说的话，冥玖在他边上站着，她听完辽夕说的话后，就一直盯着他看，辽夕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便问她:“姑娘，你有什么问题吗？” 冥玖见他问自己，便也不扭捏，问他道:“怨咒是在你作为空行道长身死之后发生改变的对吧！是不是说从那之后，你就一直以魂魄的形式存在在这世间，没有再进轮回转过世？” 白柒原本在考虑要不要帮他的忙，听见冥玖这个问题，便随她抬头看向辽夕，只见他点了点头。 最后白柒答应了要帮他的忙。 “她刚离开不久，离昙花花败还有四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她应该还会来的，到时候我带她来见你，你一定要将你们之间的误会一字不差的都一一说给她听！” 辽夕应下，眼看着天要亮了，他和白柒、冥玖两人道了别，便消失在了一片落败的昙花之间。 他走后许久，冥玖和白柒也转身离开了此处。 他们对于昙花的花期是从当地人的口中得知的，但若是他们之前就懂昙花，便会得知，这昙花开花比花期整整早了一个月。 白柒近来一直在房里修炼，根本没有注意到冥玖在干什么。 冥玖这两日老实的很，也修炼了起来，虽然见效甚微，但还是提升了些。 以前和裴印住在瑶山境时，每日都是喝酒偷懒，有那么好的仙酒仙气滋润着，裴印让她修炼她不听，后来跟着卿渊修炼，她反倒是听话了，修为上涨的飞快。明明是已经体会过一次修炼艰难的人，现在修炼起来却是困难的很。 修炼这么多天下来，冥玖自己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就是不管她怎么修炼，以前她体内的修为和她刚修炼来的修为，两者会发生排斥反应，这样的反应让她临近心脉处，出现一股热量，只要她催动体内的妖力，就会感觉到灼烧。 又是几日过去，冥玖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白柒这几日一直没有来找她，让她感觉很奇怪。 起来收拾了一番，开门向旁边走去。 敲门声响起：“白柒，你在吗？” 里面不见有回应声传出，冥玖又敲了几下，还是一样的安静。 “白柒不会是出去了吧！应该不会啊！都没跟我说一声，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她在心里想道。 意识到可能有什么意外，冥玖直接踹开门，冲了进去。 盘腿坐在床上的白柒，被她这么一吵，睁开眼来，疑惑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冥玖摸摸鼻子，走到他桌前坐下：“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这几天都没什么声响！” 白柒下床，也在桌前坐下，他额头上有一道不正常的黑气闪过，冥玖没注意到，白柒也没感觉到。 “你这几日在干嘛呢？倒是挺安静的！”白柒声音平静，不急不慢的问道。 冥玖说道:“修炼啊！但是好像怎么修都没有成效，这么久只是提升了一点点儿。” 她没有将排斥的事情告诉白柒。 在白柒眼里，她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不知她是因为修炼的事不开心，还是因为别的事。 白柒不知道，便直接问道：“冥玖，你怎么看着这么不开心，在想什么？” 冥玖笑了笑，说道:“就是在想白栀什么时候才会再来这里。” 说起这事，白柒也犯起了愁，他道:“我问过我哥，他说阿姐最近都在房里待着，没有一点儿想要外出的打算！” 冥玖叹了口气，问道:“你修炼的如何了？” 白柒见她转移了话题，便也不多说什么，他用一种欢快的口吻说道：“我就要渡劫了！” “嗯，哦。”冥玖只是随口问了他这么一句，然后便想别的事去了，猛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一下子激动起来，“你要渡劫了？真的啊！太好了！” 看她激动的一副要跳起来的样子，白柒赶紧伸手拉住她，将她固定在凳子上，好笑的看着她:“是我渡劫又不是你渡劫，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冥玖咧嘴笑了笑：“别不识好歹啊！我这可是在为你高兴！” 白柒立马道:“不敢！不敢！” 见他改口改的快，冥玖便也不计较什么，低头时余光瞥见了他脖颈处，复又问道:“你本是半仙之体，妖纹为何还存在啊？” 白柒伸手摸了下脖颈上的妖纹，笑道:“本来就没有想着做神仙，这妖纹自然是不会消失了！” 像白柒这样的半仙之体，可以自己决定渡劫后是成仙还是继续做妖，听他这么说，便是决定了要继续作妖的。 冥玖也不多说什么，问道:“你的修为如何，应付的了天劫吗？” 白柒拍了拍胸脯，笑道:“你放心好了，就算过不了，我也不会死的。” 冥玖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吐了几口唾沫：“呸呸呸，胡说什么呢！” “你一个做过神仙的妖，怎么还信这个！”白柒白了她一眼。 白柒本是想带着冥玖出去逛逛的，但冥玖态度强硬，让他待在房中修炼，她自己也回房修炼，他拗不过她，便答应了。 冥玖走后，白柒封闭了感官，沉下心来修炼。 嘴上说着也要修炼的人，在经过这一番交谈后，并不想继续修炼。 冥玖一直都很懒，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她便跑到外面买了几坛酒回来，她一时间想起那只透明葫芦，便拿出来看，这一看之下，才发现葫芦之中，装了很多酒。 应该是以前在天界时，裴印装进来的，她闻了下，酒的醇香没有一点儿改变，于是乎她便抛下了买回来的酒，喝起了裴印酿的这些兑在一起的酒，喝酒时她想了好多事。 想着想着，意识开始变的模糊，她睡着了，梦里她回到了刚到瑶山境时，她正趴在裴印的膝盖上，懒洋洋的午睡，而裴印手中拿着一本书，安静的看着，阳光照在他脸上，他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她睁开眼偷看，被裴印发现，轻轻的在她背上拍上一下，他用用温柔的嗓音低喝:“睡觉！”然后自己便老老实实的闭上了眼。 冥玖醒来时，白柒坐在床边。 “白柒。”她叫了一声，但不知怎的她声音有些沙哑。 白柒扶她起来，摸摸她的头:“做噩梦了？怎么哭了？” 抬手朝脸上一抹，指尖一凉，满手的泪水。怪不得声音沙哑，原来是哭过了。 她嘴角扯起一抹笑:“没事。你修炼的如何了？” “渡劫已经足以了。” “那就好，我们找个偏僻的地方吧！免得被人类看见。” “好。” 这偏僻的地方最后定在了落梅山，又一次来到这里，冥玖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在这里待了好几日白柒的劫都没有降下，冥玖陪着他修炼的无聊，便想着去城里逛逛。 白柒由于要渡劫不能一起去，就给了她些银子，并嘱咐她要小心些。 居水城还和上次一样，没有什么变化，那些被青洛抓走的人，已经全部放回。 城西的贾掌柜依旧的趾高气扬，欺负穷人，天道轮回，报应都报在了他女儿身上，年纪不小了没有一家人来提亲，而且还越长越胖，还丑。贾掌柜为她女儿发愁，在一天夜里被冥玖胖揍了一顿，然后看了些东西，从那之后开始做起善事来。 冥玖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施了个障眼法，让他看到了她女儿变成猪的模样，还有他死后，被下油锅，吓得他再也不敢做坏事。 冥玖在居水城小住了些时日，一直也没管白柒，她在等一个人来。 又过去几日，那人还是没来，落梅山那边却有了动静。上一刻还晴空万里的天，下一秒乌云四聚，尽数朝着落梅山的方向而去。 “渡劫云！” 冥玖担忧白柒，施法就要赶去，却在途中被人拦下。那人一身青衣，青丝高束，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冥玖审视了半天，眼前这人和数月前在昙 县昙花丛中见到的魂魄重叠起来，变为一人，是她一直等的人，辽夕仙君！ 虽然冥玖等了很久，但辽夕出现的着实不是时候。 “仙君，我有急事，其他的事改日再说吧！” 辽夕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已经布满落梅山山头的渡劫云，皱起眉头。 他又看看天边的云，又看看冥玖：“丫头，你朋友这渡劫云有些奇怪啊！” 几乎是本能反应，冥玖问道：“哪里奇怪？” 辽夕：“你见过妖怪渡劫，用的是仙云吗？” 冥玖渡劫时，没有人告诉过她，渡劫云还分类，她也没看过其他妖怪渡劫，自然不知道什么是仙云。 “仙云就是仙家的渡劫云。”看她一脸茫然，辽夕耐心解释道，“寻常妖怪渡劫只是普通的渡劫云，仙家在成为神时出现的则是仙云，仙云不同于其他，威力极大，就算是仙家，也很少有人能成功。” “会不会因为白柒是半仙体！”辽夕把仙云说的邪乎，让冥玖担心不已。 辽夕摇摇头：“不是，以前也有半仙体成仙，出现的都是普通渡劫云，你这朋友有些特殊。” “怎么……” “轰隆～” 响彻天地的雷声打断冥玖的话，天边黑云滚滚，噼里啪啦的夹杂着闪电。 “开始了！” 冥玖突然蓄足妖力，就要往落梅山去。 “丫头，你去了天雷会加重的！”辽夕施法将冥玖圈起，让她动弹不得。 “轰隆隆隆～” 雷声再次响起，声音一次比一次大，只是盘旋在山头，久久没有落下。周边城镇的人都已经躲进屋里，不管外面发生的事。 有一滴水滴在冥玖额头上，她抬头去看，天开始下雨，从最初的小雨转为倾盆大雨。 辽夕施法将两人护着，让雨水淋不着他们俩。 “丫头，你先别急，看看再说！” 冥玖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只是两眼直直地看着落梅山，看着山头上的云噼里啪啦直响。 第七十六章 “轰——” 第一道天雷伴着巨大的响声落下，将落梅山照的恍如白昼。 隐隐约约有一道影子，漂浮在半空中，那雷准确地劈在那人身上。 “白柒！”冥玖担忧的喊声隔空响起。 正在运法抵挡天雷的白柒，眉头紧皱，嘴唇无声的上下开合着，从唇型判断出他在反反复复地说两个字，“别怕，别怕……” “轰——” 又是一道，声音比刚才的还要响，其中还夹杂着啪啪作响的紫光。 半空中那人身形明显踉跄了下，仔细听还能听到疼喊声。 “啊啊啊啊！！” 白柒感受第二道天雷的威力，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被劈碎了，险些让他承受不住。 已经无力运法抵挡，但他还在咬牙坚持着，任天雷劈在他身上。每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疼，嘴角一缕血留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收不住。 “白柒……”冥玖看的着急，但被辽夕禁锢着，动弹不得，只能喊了喊他的名字。 辽夕在一旁看的起疑，嘴上喃喃着:“奇怪，今日这仙云的威力怎么比往常还要大！” 他看了眼冥玖，拍拍她的肩膀，凑近她问道:“丫头，你这朋友是什么身份？” 他在这个关头问起，冥玖自然不会搭理他，转头又看向那道身影。这不看还好，原本应该在半空中历劫那人，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 冥玖心中一惊:“白柒他不见了！” “不是不见了，只是被吸到仙云里去了。”辽夕本意是为了安抚她，却同时给了她惊吓。 哪有人历劫被渡劫云吸走的，天雷威力那么大，被吸进去岂不是更加危险。 这次冥玖已经不顾及身边的辽夕了，费力挣来他的禁锢，飞身消失在居水城中。 辽夕一时没注意，待他反应过来时，冥玖已经到了落梅山。 临近渡劫云周遭有很大的阻力，冥玖动用全部的修为也过不去。 她静下心来，用上次燃烧仙身的方法，燃烧着自己的妖力。 “冥玖，回去！”头顶传来一声虚弱的呵斥，是白柒的声音。 冥玖更是加快燃烧的速度，将全部妖力聚集起来，她额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发丝滴下。 雷声还在继续响起，一声大过一声，云里那人闷哼声传来，像是在积极忍耐，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 辽夕赶来时，冥玖已经进入渡劫云下方。那里飞沙走石，每一块都在阻拦她靠近。 “丫头，你快出来，这不是你的劫，你进去只会平白受罪！”辽夕虽话是这么说的，但没有直接将她拉回来，而是送给冥玖一道仙障护体，让她少受飞石的伤害。 有了仙障护体，冥玖更加无所畏惧，继续燃烧妖力，飞进渡劫云中心去。 “谢了！” 辽夕有意助她，不知有何目的，但此时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随着天雷加剧，白柒已经喊不出声来，直觉得浑身疼痛，双眼也是越发沉重。 “白柒！” 一人扑上来将他紧紧抱住，让天雷的威力降到他身上时少了很多。 白柒忍痛睁开眼，看着那人:“你进来干什么，不是说了让你走，怎么不听话！” 冥玖身上有仙障，天雷极大多数被挡在外面，只有少数降到他们身上。 “我为何要听你的话，我是掌柜的，你只不过是管银子的跑堂而已，再说你要是渡劫没渡过去，我上哪儿找你这么个傻子，明知道被我利用还自愿跟着我东跑西跑！” “我不会死的！放心，掌柜的！”他强扯着嘴角，对着冥玖笑，笑的很丑。 冥玖想要再抱的紧些，却又看见他浑身是伤，只能和他额头贴着额头。 “啪嚓——”仙障出现一道裂缝，它已经承受不住天雷的威力了，马上就会碎掉。 “快走，别管我！”白柒用力推了她一下，然而并没有推动她丝毫。 “我不会走的，不就是雷劫，我又不是没受过！虽然说当时裴印替我挡了后面的，我才渡劫成功，但我还是能替你挡些的！” “啪——”仙障完全碎裂。 冥玖闭上眼睛，就在天雷落下那一刹那，她感觉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准备喷涌而出。 “轰隆——” 疼痛并没有随着声音而来，冥玖睁开眼睛，朝着自己身体看去。 此时她的身体周围萦绕着紫色的光，就连白柒身上也有。抬头，头顶有一道同色的屏障，将天雷阻挡在外面。 白柒身上脸上的伤，也在紫光的作用下，一点点儿愈合。 有一道天雷降下，冥玖和白柒一起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时，眼前的环境已经全部变了，不再是飞沙走石的落梅山，而是在一片花海中，那花是昙花。 正是白栀出现时的地方。 冥玖最先醒过来，在确定好所在的位置时，低头看向躺在她脚边的白柒。 白柒已经和往常不同，周身泛着白光，让冥玖接近不得。 “他现在已经是神尊了！”辽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冥玖伸手探向白柒的脸，却被白光刺伤手指，那是很强的仙气，在主人虚弱时会主动保护主人的安全。 “他已经是神尊了？”冥玖不确定的重复辽夕的话。 白柒是不想成仙的，他还想继续做个妖来着，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有人已经帮他做好了选择。 冥玖起身试着拉了下白柒，奈何力量悬殊，她没有拉动。 “需要帮忙吗？”辽夕笑眯眯的问道。 将白柒送进客栈的房间之后，冥玖和辽夕进了隔壁的房间。 店小二上来送了一壶茶，冥玖给辽夕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后，又慢悠悠的往自己的被子里倒:“说吧！” 辽夕喝了口茶，笑着问她:“说什么？” 冥玖瞥了他一眼，然后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半注香的时间过去，冥玖已经将那壶茶喝光了，正待下楼重沏，辽夕慌忙叫住她:“唉！败给你了！” 冥玖嘴角勾起，问道:“所以仙君是有何时再来找我一趟？” 辽夕叹了口气，问道:“丫头你可否还记得，我在青水肴附近的茶摊上等阿栀出来时，遇到了一个用言语激我，还压制的我跪地起不了身的那人？” 冥玖点点头，问了句:“你是不是觉得言竹和那人有关？” 辽夕:“不是有关，言竹就是那人！” 冥玖:“！！” 辽夕说道:“在天界时我渡了仙云，因为早已断了情欲的缘故，此番下界，司命给我的劫，便是要让我体会一下人类爱而不得的情感。但因为我和深海巫女做了交易，所以不仅想起来第一世，还慢慢恢复了记忆，原本第二世我和白栀应该是相恋的关系，但我克制了自己的感情，直到最后才告诉她，我并没有忘记她，在第二世身死后，我和她是还有第三世的，但我的魂魄被扣在了幽冥，不得轮回，五十年后被放出，待我再回人界时，阿栀已经和那人成亲了，并且当时的她已经有喜了。” 冥玖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还有第三世？还有你的魂魄为何被扣下了？” 辽夕答道:“司命在命簿中为我设定的便是三世，一世相遇，二世相爱，三世相离，在下界之前，他让我看过命簿，所以我知道我和阿栀还有第三世。至于第二个问题，则是因为白宿那老小子痛恨深海巫女，在知道我和深海巫女达成了交易之后，死活扣着我，让我在雪狱里待了五十年。” “……”冥玖哑然，她着实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说起这个我就生气，要不是白宿那老小子，我也不至于成了伤害他阿姐的罪人！还害得我和阿栀生了误会！”辽夕颇有一副咬牙切齿的感觉。 冥玖盯着他看了许久，笑道:“我怎么感觉你一点儿也不像断了情欲的感觉？” 辽夕恢复笑意，凑近她小声说道:“丫头，你在天界待的时间也不少，你见过天界之人有哪个是断了情欲的？还不都是克制了下来，图个虚名而已！” 冥玖闻言楞了下，随即一想倒也是，七情六欲这东西，七情自是少不了的，但六欲在修得仙身之后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断不断都没有什么关系，她在天界待了那么久，倒是也从来没有见过哪位仙家是情欲断了个干净的！ “最近阿栀她可有出现过？” “没有。” “那日别了你们，我就陷入了沉睡，半月前天界有仙友来访，送了我这么一副身体，我怕是没有多少时间在等下去了，我留在天界的仙身，已经开始消散了！”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两个月的时间了，白栀一直都没有出现，而昙花的花期也快要结束了。 冥玖问他:“给你这副身子的仙友应该修为极好吧！你还能待多长时间？” 辽夕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忍不住笑了声:“这仙友倒是与你相熟的很！蔺鹿你还记得吗？我和他是一起去的天界，只不过我历劫的时间比他要早上很多，你可能不知道，他现在修为又提升了好多，已经是个半神君了！” 冥玖瞪大了眼睛，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她在天界待了那么久，蔺鹿都一直是个一重天的小神仙，她离开时他也不过是成了仙君，没想到这才过了不久，他已经快要成为神君了！ “丫头，你知道蔺鹿见过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冥玖摇头，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蔺鹿了。 辽夕先是笑了一声，冥玖见他这副表情，顿时心头一跳，直觉告诉她，他接下来说的话，并不是什么她想听到的话。 辽夕笑道:“蔺鹿说有事让我找你帮忙，他说你心肠善良，乐于助人，一定会帮我的！” 果然！ 冥玖白了他一眼:“我看这话不是蔺鹿说的，而是你自己说的吧！” 辽夕面不改色:“的确不是他说的，不过丫头你确实挺聪明的！所以你会帮我的，对吧？” 他说到后面时，神情正经，一点儿都没有之前开玩笑的意思，冥玖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眼与白柒屋子相连的那面墙。 这件事他们原先都已经说了会帮辽夕的，他现在再说一遍，不过是怕白柒醒来后，会反悔而已。 “你放心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们既然说了会帮你，那就一定会帮你！”冥玖先喂了他一颗定心丸，让他放下心来，然后眉头紧紧皱起，“不过前提是白栀会再次出现。” 辽夕闻言长出了口气:“她很快就出现了！” 冥玖问道:“如何得知？” 辽夕答:“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她年年都来，花期开始一次，花期结束一次，现在花期快要结束了，她也快要来了！” 冥玖“嗯”了一声，笑道:“那你就等着吧！我和白柒会带着她去找你的！” 辽夕笑道:“谢谢！” 白柒是在第二日午时醒来的，冥玖送走辽夕之后，过来看了看他，在他床边坐到半夜，见他没有要醒的意思，便起身伸着腰，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嗓子干涩的很，想要喝点儿水，但因为雷劫的关系，身上疼的很，根本动弹不得。 说来奇怪，虽然疼但是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他试着动了动手指，顿时“轰隆——”一声，一道威力极强的术法瞬间使出，将房间中央的桌子轰的粉碎。 他瞪大眼睛看着屋子中央纷飞的碎末，默默查看起自己的修为。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顿时觉得很崩溃，体内已经妖气全无，有的只是浓郁的仙气，和已经极其鼎盛的修为。 “嘭——”门被人猛的一把推开，冥玖从外面跑了进来，然后又迅速退了出去。 白柒:“……” 冥玖捂着口鼻，眯眼看向床上躺着的白柒:“唔——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满屋子都是？刚刚那一声巨响又是什么啊！？” 白柒伸手捂着眼睛，轻描淡写的说道:“桌子碎了。” 一道术法使出，屋里纷飞的碎末落了下来，冥玖这才看清原本屋子中央的那张桌子，此时已经不见踪影。 她无奈道:“我天！你这是做什么？仙气多到没处用了吗？” 白柒两手放了下去，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她:“一时没控制住！那个……你能给我倒杯水吗？” 冥玖返回自己的房间，将装满水的水壶提了过来，直接递到了已经坐起身来的白柒手里:“大男人不拘小节。” 白柒:“……” 在他喝水时，客栈掌柜的“蹭蹭蹭——”上了楼:“客官，方才那是什么声音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待那掌柜从门外探头进来时，手里拿的扇子，顿时掉在了地上:“客官啊！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桌子怎么碎成渣了？！” 冥玖瞥了眼白柒，白柒指了指床脚旁边的小柜子，她过去开了柜子，从里面取出钱袋，扔进了掌柜怀里:“这是接下来一个月的住宿钱以及这桌子的补偿费。” 掌柜收了银子，立马喜笑颜开:“客官需要饭菜吗？我让厨子马上做！” 送走掌柜的之后，冥玖在床边坐下，让白柒施法先将那片狼藉收拾了，然后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白柒笑道:“我感觉我能拆了这家客栈。” 冥玖被他逗笑，知道他已经无事了，复又说道:“辽夕昨日来找我了，他能在人界继续待的时间不多，希望我们不要反悔，能继续帮他，然后他还告诉我，你阿姐这几日会出现。” 白柒点点头，笑道:“那我们就等阿姐出现了，抓紧时间劝她去见见辽夕仙君吧！” 冥玖听见他对辽夕的称呼，笑了下，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历的是什么劫？” 白柒不解:“历劫还分种类吗？” 冥玖笑道:“你知道天雷是由渡劫云降下的吧！这渡劫云分为两种，一种是寻常妖怪渡劫时出现的普通的渡劫云，另一种则是仙家在成为神时出现的渡劫云，或者说是仙云。” “……” 见白柒一脸茫然，她道:“你历劫时降下天雷的是仙云。” 她这么一说白柒就明白了:“我这是跳过了其他的仙位，直接成了神位啊！” 他原本还想做只妖怪，继续陪在冥玖身边，但转念一想，作为一个修为高深的神尊，陪在她身边也是可以的，甚至更好！ “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什么？” “那块玉佩好像又亮了。” 上次玉佩亮起是因为青洛，但最后冥玖在青洛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现，然后过了很久玉佩都没有任何反应，昨日辽夕来找她时，那玉佩又亮了起来，只不过她顾着白柒的安危，并没有仔细看，所以并不知道是因为光线照射的，还是自身亮的！ 冥玖将他昏迷之后，她和辽夕的对话跟他说了一遍:“如果这次真的是它自己亮的，我觉得我们应该能找到一片茗湘的魂魄！” 白柒煞风景的问她:“要是找不到呢？” 冥玖白了他一眼:“找不到就继续找啊！你乐观一点儿，说一句能找到会怎么样？！” 白柒笑了笑，说道:“不怎么样。” 冥玖默然:“……” 白柒笑道:“好好好！这次一定能找到！找不到就继续找下去！直到找到为止！” 第七十七章 白栀再次出现时，是在三日之后，依旧是上次见面时那片昙花地，她穿了一身白衣，比第一次穿的那身黑衣，要好看的多。 冥玖昨夜吃东西吃的撑了肚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变去他屋里拉着他起来聊了一晚上的天，到早上太阳冒头时，她才放过白柒回屋睡觉。 白柒已经有了仙身，不需要像她一样休息补充体力，他出门去衣服铺子里，给自己和冥玖各买了几件衣服，然后在回来的路上，又买了几个糖糕。 日薄西山，余晖从窗纸上照了进来，将躺在床上睡觉的冥玖照的醒了过来。 她做梦了，梦见巍峨的高山之巅，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着一身黑色的衣袍，上面绣着上古神龙的图案，乌黑的发丝整齐的盘在头顶，一只碧玉的簪子插在中间，五官俊秀，棱角分明。 她见过这个男人，天界之主，天帝裴连天。 而那姑娘她却看不清面貌，只能看到她身着鲜艳的红衣，黑发披散下来，发尾往上一指的地方，用一根红发带束着，发丝随风而起，吹到了姑娘脸上。 姑娘抬手将脸上的发丝拂去，掩嘴轻轻一笑，不知说了句什么，裴连天回了她一句，然后两人交谈了起来。 大概一炷香之后，裴连天眼中凶光闪过，背在身后的手暗中施法，一掌拍在了姑娘的肩头。 姑娘一口鲜血吐出，再看向他时，眼里尽是气氛，裴连天却是笑了一声，术法出手用力拍在姑娘身上，将她拍下了高山之巅。 冥玖醒来时，有些茫然，她从这个梦开始就紧紧盯着姑娘的脸看，想要看清她的模样，但直到梦结束，都未曾看清。 说起来这事明明和她没有关系，但不知为何，冥玖竟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活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让她闷的很！ “吱呀——”开门声响起。 冥玖抬头看去，只见白柒拿着一个包袱和纸袋走了进来。 冥玖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包袱:“装的什么啊？” 白柒看了眼手里的东西，笑着问她:“你问的是哪个？” 冥玖伸手指着包袱:“当然是它了！糖糕的味道我早就闻到了！” 白柒:“……” 和白柒待在一起的这些时日，他总会买各种各样的吃食给她，其中买的最多的便是糖糕。 “白柒，不是我说你，就算我喜欢吃甜食，你也不能总是买甜的给我吃吧！”冥玖无奈的摊手，然后一手捏着自己的脸，一手捏着肚子，“你看我都吃胖了！” 白柒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说道:“你一个妖怪怕什么胖啊！不过是修为太弱，改变不了自己的形态而已！不要怪在吃食上面，毕竟它们总是被你吃已经很可怜了，再被你说的话那就惨绝人寰了！” 他这话一出口，得到的便是冥玖的一记眼刀:“你能闭上你的嘴吗？” 白柒摇头。 冥玖:“……” 落日余晖已经看不见了，房间里慢慢黑了下来，白柒将纸袋扔到冥玖手边，腾出来的这只手平摊开来，一缕火苗在他掌心跃然而起，将屋子照亮。 “我买了几身衣服，你换身衣服，我们出去转转吧！” “你给我买了衣服？！” “嗯。”白柒点头，“只不过眼光不好，不知道冥玖姑娘看不看得上，若是看不上那我就……” 他故意停了下来，笑着看着冥玖不说话。 冥玖问道:“你就怎么样？” “我就拿去退了，然后带你去买新的！” 冥玖被他逗笑，下床走到他面前，将那包袱拿了过来，在桌上打开。 包袱中共有三身衣服，冥玖没有细看，直接将最上面那身墨绿色的衣裙拿了出来。 “啪嗒——”白柒很自觉的起身，连带着关了门，“我在外面等你。” 冥玖看了眼禁闭的门，低头笑了几声，这才换起了衣服。 白柒背靠着墙，闭上了眼。 门再打开时，一只手同时落在他肩膀上:“张嘴！” 白柒当真张了嘴。 一颗圆滑滑的珠子被塞进了他嘴里，入口即化，他连吐的机会都没有。 “你给我吃的什么？！”白柒瞪大眼睛看着她。 冥玖将手摊在他面前，三颗冒着冷气的白色珠子出现在她手心:“这是“魂珠”，吃了之后可以进入别人的脑海里，从而看到那人在想的事。” 白柒捏起一个小珠子看了一会儿，问她:“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冥玖笑道:“梅临给的。” “魂珠”是道家的东西，以燃烧寿元来催动它带着主人进入别人的脑海。 至于这东西圆吉是怎么想着做出来的，最开始原因异常的简单，梅临告诉过她，其实只不过是圆吉闲来无事，做出来玩的，但后来用的人多了，他对外说的原因就变了一变。 正可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在老一辈身死之时，常常有些话还没说完，就闭眼了，家人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往往徒增遗憾，心怀天下的尊道使见不得这种遗憾，便冥思苦想做出了“魂珠”。 “魂珠”最开始做成时，使用者并不会付出什么代价，但后来用的人多了，圆吉发现这其中有些心术不正之人，买来“魂珠”是用来窥探别人的秘密之后，就将“魂珠”进行了改整。 冥玖从梅临那里得来的这四颗“魂珠”，还是她用酒换的，尽管这东西有些铺子里都在卖，但那些都是被改整过的，她的这四颗是最初的那种，用起来没有任何代价。 白柒吃了一颗之后，她也吃了一颗，然后将剩下的两颗，收进了腰间的纳物袋里。 白柒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吃这东西，在他心里一直都认为，冥玖做什么事都是有依据的，所以他在任何不知情的时候都选择无条件的相信她。 天黑之后，月光倾洒下来，将昙县的昙花都包裹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一个仅穿了一件轻纱的姑娘，诱人身心，如梦如幻。 冥玖和白柒等在那片昙花丛边上。 “我阿姐真的回来吗？” “辽夕……仙君说她回来！” 冥玖一直在神君和仙君之间徘徊了许久，想着他现在还没有回到天界，应该不算是历完了劫，所以便选了仙君。 半炷香之后，昙花渐渐伸展来自己的身躯，周围顿时热闹了起来。 冥玖四下看了一圈，这昙花地里皆是一男一女一双人，她瞥了眼白柒，见他也在看她，便笑着问道:“神尊大人，你兄长没催着你娶个美娇娘吗？” 白柒好笑的说道:“我哥他的终身大事都没有着落，哪里顾得上我！” 冥玖挑眉:“那你自己也不考虑考虑吗？” 白柒笑了笑，三分玩笑，七分认真的说道:“考虑谁啊？要不我考虑考虑你吧！你意下如何？” 冥玖白了他一眼，连带着骂了他几句。 她活了几百年，对于情爱之事，见过的颇多，但自己遇到的算起来也不过裴印一人而已。 “我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听听就行了！”白柒笑着跟她解释道。 “嗯。” 又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冥玖等的都有些困了，突然平地起风，昙花都摇了起来，还有几支直接被吹断了。 “来了！” “来了！” 冥玖和白柒对视了一眼，白柒食指弯曲，一道屏障出现，将他们连同面前的一片昙花地都给包在其中。 “你们怎么在这里？！”白栀现形后，见两人直挺挺的站在她面前，一时间吓了一跳。 “阿姐！”白柒上前一步，白栀身上依旧鬼气森然，他刚历了劫，浑身都是仙气，怕自己伤害了她，他便又退了回来，“我们见过空行道长了！你要不要去见他一面？” 白栀的目光一直都在他身上，此时笑道:“没想到几日不见，你竟然都历过劫了！白宿那小子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我都不知道！” 她丝毫未回答白柒问的问题。 白柒道了声“无事”，然后又问了她一遍:“阿姐，你要不要去见见空行道长？他就在附近，他想见你！” 白栀:“……” 白柒又道:“我知道阿姐你心里肯定会想，既然他想见你，为何不亲自来找你，对吧？” “……” “他其实很想来找你的，但因为怨咒的关系，他不能。” “怨咒？”白栀冷哼一声，“什么怨咒！我看是他的借口吧！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来找我！！” 白栀周身鬼气翻腾，让她看起来颇有一副厉鬼的模样:“他在这里万年，从来都没有来找过我！怎么你们一来，他就说要来找我了啊！我看都是他骗你们的！” 白柒终是没忍住，上前了一步，顿时白栀一身鬼气被仙气压制，她也慢慢冷静了下来:“阿姐，你以为空行道长为何会记得你？你在幽冥待了那么久，应该也知道阿亦的汤功效如何，你应该不会觉得是因为你们之间的爱大于汤的功效了，所以空行道长才想起你的吧？他会想起你是因为他跟深海巫女做了交易，所以他才会想起你的！” 白栀哑然，她现在彻底冷静了下来。 白柒看着她现在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一点儿都不想将后面更让她受打击的事说出来，但为了白栀和辽夕仙君能早起将误会解除，他还是开了口:“原本空行道长和你还有一世的，但在身死之后，因为深海巫女的缘故，他被……被兄长扣了下来，待他五十年后，再去找你时，那时的你已经……” 白柒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冥玖从白栀出现后，就一直安静的站在那儿，没有说话，眼下见白柒这样，她便开了口:“待他回来找你时，你和言竹成亲了，而且那时的你已经有喜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白栀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们，“你们骗我的对吧？不可能！我不相信！！” 冥玖:“在空行道长身死后，你遇到的都不是道长，不管你能不能接受，这是事实。” 白栀面目狰狞:“什么狗屁事实！如果他们都不是，那我为何我能找到他们！我认得他的魂魄，那些明明都是他的！怎么会……怎么会……” 她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脸上狰狞的表情也消失不见，冥玖觉得她现在的样子颇像一个一直想要糖的小孩，然后偏偏拿错了一样，一点儿都接受不得！ 白柒将仙气尽数收回体内，上前走到白栀面前，将她扯着自己头发的手拉了下来，抬手给她整了整:“阿姐，去见见道长吧！他又好多话想跟你说！” 白栀闻言拼命的摇头:“不！我不去！我不去！你别拉我！放手！放手啊！！” “啪——” 在她挣扎的途中，白柒怕伤害到她，手上便没有用力，困住手腕的力气一失，白栀便将全身力气集中在被他拉住的那只手上，胳膊一抽，一巴掌打在了白柒脸上。 白栀忙抬手抚上他的脸:“对不起！对不起！阿姐不是故意的！我……我……” 白柒却是不以为意，柔声说道:“阿姐，跟我去见道长吧！” 白栀咬着唇，一言不发。 白柒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冥玖，冥玖还在因为那一巴掌愣神，脑海中突然响起白柒的声音:“楞什么啊！快想办法！” 冥玖这才回过神来，抬眼看着面前的两人。 白栀为何不去见辽夕，她大概能猜出来，一个与心上人两情相悦的姑娘，在心上人不在时，转身嫁给了另一个人，还给那人生了个孩子，她怎么可能还有见面去见心上人一面！ 冥玖伸手将白柒拉了过来，然后自己上前，伸手拍了拍白栀的肩膀，白栀抬头看着她，她开口道:“空行道长快要消失了，你真的不去见他一面吗？” 白栀蹙眉问道:“为什么说他快要消失了？！” 冥玖:“这个你去见了他就知道了。你要去见见他吗？” 就这么三言两语下来，白栀答应了。 辽夕离开时并没有说让他们去哪里找他，但是他给冥玖留了一道追踪术，待白柒用缩地术待他们到辽夕所在的地方时，冥玖注意到白栀捏紧了衣角。 适时白柒传音道:“这是哪里啊？” 冥玖修为并不能支撑她用传音多久，她便长话短说道:“道长的埋身之处。” 这是她猜测的，虽然她没有见过，但也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白柒也注意到了白栀的小动作:“我觉得也是，那我们还上去吗？” 冥玖没有回答他，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因为她修为不够，支撑不了她继续传音了。 但是白柒却将这认为是她默认了，他又传了句话过来:“我感受到辽夕仙君的气息了。” 如他所说，她们往前走了没多远，就看见辽夕站在不远处，正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看什么。 在看见他的那刻，白栀僵直了身体，再难往前一步。 许是感应到了他们，辽夕转过了身来，先是对着冥玖和白柒点了点头，待他们识趣的退到边上，然后他这才看向白栀，眉眼弯弯，淡然一笑:“阿栀！” 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白栀顿时红了眼眶， 她低下了头，不敢看辽夕。 辽夕缓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阿栀，好久不见！” 再也忍不住，白栀嚎啕大哭了起来。 产子时受天罚，那般的疼痛时，她没哭，言竹抛弃她时，她没哭，亲手杀死了言竹和他们的孩子，甚至还吃了他们时，她也没哭，独独因为他现在的一句“好久不见”，她哭了出来，那般的伤心，那般的疼！ 辽夕抬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姑娘家不要总是哭，哭多了就不漂亮了！乖！别哭了！” “嗯。”虽是应了一声，但白栀的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水，怎么也挡不住，“对不起！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白栀一个劲的在说对不起，辽夕安慰她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要说对不起，应该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跟深海巫女做了交易，我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阿栀，对不起！是我不好，不怪你！” 白栀抬起已经哭的红肿起来的眼睛，盯着他说道:“我以为那是你，所以才会和他成亲的！道长，我说过会找到你的，但是我没有，我和别人成了亲，还……还有了孩子！” 辽夕将她脸上的泪珠拭去，另一只手还在她背上轻拍着，像是哄孩子一样哄她:“你现在不是已经找到我了吗？你没有食言，你找到我了！只要你来找我，其他的都没有关系！” 这些对于他来说，虽然他并不介意，但对于白栀来说，却是不能原谅的，她没有再开口，只安静的趴在辽夕怀里，感受那只大手轻柔的拍着自己的后背。 冥玖看的叹了口气，她用“魂珠”进入了白栀的脑海，白栀不肯原谅自己，甚至在辽夕的安稳之下，也没有原谅自己分毫。 世间多磨难，爱恨最伤人，爱难舍，恨难终，到头来不过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但若是就这样轻易放过了自己，又怎么能对得起这爱恨一场呢！ 第七十八章 山上的那处埋身地，之前被白栀一怒之下给平了，不过方才冥玖看了一眼，发现那里又突出了两块儿，想必是被人重新恢复了原样。 白栀抽泣着趴在辽夕怀里，嘴里断断续续的说道:“道长，你找我一次吧！我不想再找你了！” 辽夕点头应道:“好！” 白栀闻言笑了笑，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辽夕笑道:“我叫辽夕，记住了！待我去找你的时候莫要忘了！” 白栀点了点头，体内浓郁的鬼气尽数而出围着两人，然后一点儿点儿消散。 冥玖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此时的感受，白栀那么大的鬼气，在这几句话之后，就开始消散了，这让她有些不明所以，但当她看到两人相拥而笑的模样，她叹了口气，如果世上所有的事都必须要有一个原因，那未必也太没意思了吧！ 白柒胳膊撞了她一下，待她看过去时，白柒咧嘴笑着，轻声说道:“这算是误会解除了吗？” 冥玖问道:“你说呢？” “我觉得解除了！阿姐的怨气已经没有了！”白柒笑了下，很快又止住了笑意，“但是她也要离开了！” 白栀是妖，本应该有的是妖气，但因为她怨恨太深，怨气冲天，鬼气入体，妖体被侵蚀过重，待怨气消失，鬼气消散之时，便是她身死之时。 冥玖看了眼笑的开怀的白栀，回过头来说道:“她现在很开心，而且辽夕说了会去找她，就一定会去找她！” 白柒突然想到辽夕站在还没历劫成功，便问道:“那我阿姐不是还在他的劫数之内吗？要知道在司命星君的命簿里，辽夕仙君和我阿姐注定了要分开的！” 冥玖笑道:“的确如此，不过一会儿这个劫就历完了。” 白柒不解:“什么意思？” 冥玖伸手在他眉心点了一下，颇有一种在嘲笑他的意思，白柒拍开她的手，便听见她说道:“白栀身死后，和辽夕算不算是阴阳相隔，辽夕算不算是爱而不得？” 白柒被她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这样一来，辽夕就算是历了劫，而且深海巫女的怨咒是下给空行的，对于辽夕也就不管用了！ 两人之间应是没有障碍了！ 但冥玖并不这样想，在辽夕作为空行道长时，出来用言语激怒了他的那个人，在辽夕被困不能转世时，摇身一变却成了言竹。 冥玖不知道辽夕是否知晓那人的底细，但凭那人做的事，她就知道辽夕和白栀之间不会过得太平稳。 白栀在辽夕的怀里没了呼吸，白柒看见鬼使前来，将她的魂魄带走，这才上前在辽夕边上停下:“仙君，我想带我阿姐回妖界，可否将我阿姐的尸身还来？” 冥玖跟着他上前，但是并没有开口，这事不关于她，还是让他们两个决定为好！ “阿栀不喜欢妖界。”辽夕说的淡然。 “但是她是我阿姐，妖界是她的家，她总是要回家的！” “你觉得阿栀回妖界的好，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白柒默然。 在他心里自是觉得白栀的尸身留在这里比妖界要好的多，但就是过不去心里那关，他的父母都葬在妖界，他的阿姐当然也要葬在妖界。 辽夕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不急，后退几步，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抱着白栀的尸身坐了下去。 白柒皱着眉头，盯着白栀的眉眼不说话。 两人都不开口，半炷香过去，冥玖蹲在地上看着他们，辽夕闭着眼，一副睡着的模样，而白柒则还是盯着他怀里的白栀，眉头紧皱。 最后打破他们这种沉默的，是风尘仆仆从冥界赶来的白宿。 白宿瞥了白柒一眼，立马走到辽夕面前:“神君，阿姐已经进入轮回，一日之后会再渡现世，你可知她会投身何处？” 白柒抬脚迈了一步，复又收了回去，看着白宿叫了声“哥”。 白宿没有看他，他“嗯”了一声，等着辽夕回答。 冥玖起身上前将白柒拉到了一边:“既然你兄长来了，那你就将一切交给他处理吧！坐这儿看着！” 白柒被她拉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尘土飞扬，好不狼狈:“我哥怎么来了？” 冥玖朝他们身后抬了抬下巴，白柒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一块大石之后，有一只小鬼露了个脑袋出来，赫然是方才前来勾魂的鬼使。 冥玖将视线转回辽夕和白宿身上，白柒也跟着回过了头来。 辽夕看了眼白栀，笑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他因为之前被白宿扣下，一直都记得这件事，而白宿也自知理亏，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道:“既然神君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这次来，除了是想知道阿姐的投身之处，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言竹的魂魄不见了！” 在白宿去带白栀离开的那日，将言竹和言灭也带了回去。 言灭这孩子可怜的很，出生后母亲就没有管过他，父亲也是只管他温饱，其他的就放任他自生自灭了，而他也因为体内有一半妖血的缘故，从小就没有小朋友跟他玩，性格孤僻的很，最后还落了一个被亲生母亲杀死的下场。 白宿将他带回去了一段时间，这期间白栀没有去看过他一眼，白宿便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然后他亲自去找了司命星君给了那孩子一个好的命格，将他送入了轮回。 而言竹则因为死不瞑目的缘故，在奈何桥边徘徊着不肯投胎，起初白宿并没有管他，但后来听阿亦说，他好像疯了，每日都会跳进忘川水里，受那水的腐蚀之苦，阿亦将他捞出来，他就继续往里面跳，坚持不懈的很。 白宿去看他时，他眼神呆滞，皮肉外翻，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白宿看他的模样完全不像是正常人的样子，准备转身离开时，言竹在他身后突然问了一句“阿栀呢？”。 白宿看了他一眼，他眼神已经恢复清明，哪里还有一点儿呆滞的模样:“你找她做甚？！” 言竹低下头不看他，声音缓缓出口:“我想再见她一面！是我对她不起！我……” 白宿不耐烦的说道:“她已经被打入十八层炼狱了，在你有生之年，怕是见不到她了！” 白宿说完后便发现自己说的有所不妥，言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是有生之年，于是乎他便没等言竹开口，伸手抓了碗孟婆汤过来:“喝了吧！前尘如灰，皆随风散去，下辈子好好找个良人，与她白首共存，莫要再像这辈子一样了！” 言竹并没有接他递到面前的碗，他笑了笑，说道:“既然她被打入了炼狱，那我便陪着她一起受苦好了。” 说着他就转身跳进了忘川水中。 白宿:“……” 言竹在忘川水中待了一千年，被水腐蚀的没了皮肉，只剩一副白骨，阿亦扔了一块儿石子进去，水面泛起涟漪，言灭的皮肉又回到了白骨上。 “我说公子，你都在这里待了一千年了，这水岂是好受的！我劝你还是喝了我的汤，转世去吧！” “我……是谁？” 言灭的记忆被忘川水吞噬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尽管他没有了记忆，但还是不肯从忘川水中出来，阿亦每隔一千年便扔一块儿石子进去，让他从白骨，恢复成原样，每次端汤给他时，他却从来没有伸手接过。 其实白栀并没有被白宿打入炼狱，他将白栀封印了起来，藏在三生石中，而真正将她打入炼狱时，是在距离天界制造出动乱前的一千年，所以在她的记忆里便是，她在炼狱中待了一千年，待她出来时见了白宿，而没有见到白柒。 这些事其他人是不知道的，包括在忘川水中待了万年的言竹。 白宿会这么做，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姐姐受苦，而他之所以会觉得此事不会被发现，是因为白栀平日里不会将自己受得苦说出来给别人听，所以他便明目张胆的干了。 当然他也因为这事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他散了一千年的修为给了那些努力修炼的小妖，又用了一千年修为将白栀给封印住了。 当他将白栀打进炼狱的那日，阿亦说言竹的左手骨断了，她帮他接了回去，那夜忘川水翻腾了一夜，待恢复平静时，言竹沉进了水中。 白宿去看过一眼，见言竹的气息尚在，他便不管了。 一直到忘川水干涸，言竹的气息都还存在，但今日白栀魂魄进入轮回后，白宿破天荒的去了忘川水便，待他探查了一番以后，发现言竹的气息没了！ 言竹的身份到现在都还是一个迷，冥玖听见白宿说他的魂魄不见了，便竖起了耳朵，认真的听了起来。 白柒瞥了她一眼，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过去:“哥，无常能找到他的行踪吗？” 白宿侧目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冥玖，随即视线重新回到白柒脸上，他摇摇头，说道:“我第一时间派出了无常，但一无所获。” 无常和鬼使、冥使不同，他的职位和孟婆平起，在幽冥的主要任务便是找到逃避鬼使捉回的亡魂，然后将他们拉进幽冥，交到孟婆手上。 白柒闻言看向了辽夕，辽夕闭着眼睛，白柒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便问道:“仙……神君，你可曾知道言竹的身份？” 辽夕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来，他饶过白柒，瞥了眼他身后的冥玖，但冥玖并没有看他:“我只知道他修为极好。” “修为极好？”白宿不解，“他体内没有一点儿术法波动的痕迹啊！？” 辽夕:“我说的是他前世，那时我见到的他相貌平平，修为极高，我身为空行时，好歹也是有修为仙气的，但却被他压制的站不起来！” 他说的这事冥玖和白柒倒是知道，他俩相视一眼，没有说话。 白宿闻言“嗯”了一声，然后说道:“此时以后再说吧！眼下先将我阿姐葬了吧！” 又转到了这个问题，白柒慌忙开口问道:“是要将阿姐带回妖界还是……” 白宿看了眼辽夕身后凸起来的两块地，说道:“妖界最近乱的很，阿姐应该是不喜欢被人打扰的。” 听他这话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白柒也不做阻拦，看着辽夕抱着白栀起身，他挥手变来一口棺材，辽夕将她放到里面，白宿勾指一个土坑出现，他们三人将棺材放进其中，掩土埋了。 辽夕这副身体不能再继续用了，他告别了白柒和冥玖之后，白宿带着他去了天界。 只留下他们两人，在山脚下转悠。 “你觉得阿姐会投身到哪里去？”白柒突然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冥玖白了他一眼，正待在开口时，一只灵鸟落在肩头，裴印的声音随即而来，“冥玖，尽快回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白柒将脑袋凑过来，伸长了耳朵听灵鸟讲话，其实灵鸟的声音很大，但白柒就是因为不想冥玖只关注别人的事，所以凑近了她些。 眼看着他的脑袋就要考上自己的肩膀，冥玖伸手将他脑袋推了过去:“好了！我们回去一趟吧！” 白柒不情不愿的点头，带着冥玖缩地离开。 在她们离开之际，冥玖怀里的玉佩，发出了亮光，但仅仅只有一瞬间，除此之外一路上再也没有亮过。 浮黎山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已经不再是冥玖离开时那般冷清，多了很多东西，但唯独不见梅临和圆吉的踪迹。 这山上这么久以来，就只有一群蛇妖，但现在不知为何，山上遍地都是扎堆的妖怪，什么样的都有。 看着眼前不同种类的小妖，冥玖感觉脑袋犯疼，尽管他们都因为白柒的仙气不敢靠近。 “这怎么回事啊？”冥玖叹了口气，自从上次的事之后，浮黎山就没有这么热闹过来。 白柒站在冥玖身边，气质与往常大不相同，但和她说起话来，却还是那副样子:“我上哪儿知道去！” 冥玖见状便上前了几步，周围的妖怪害怕，自然向后退。 她勾起唇角笑了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定住一只离得近的兔子妖。 揪住兔子妖还未完全隐去的长耳，吓得他直接变为原型。 “你们都来这里干嘛？” 冥玖发问，白柒想上前，考虑到他的仙气，就被制止在远处。 “族……族人说浮黎山有……有仙酒，我们就……就来偷……偷酒喝。” 兔子妖已经吓得口齿不清，勉勉强强可以听清他说的话。 冥玖很怀疑兔子妖说的话，她离开之前，的确在洞里留了些酒，但并没有很多，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妖怪前来。 术法凝结于手掌，手上施力，疼的兔子精在半空中，身体来回摆动。 “这里可没有多少酒，你们这么多妖怪来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要不说实话，我就掐断你的耳朵！” 兔妖是由兔精修炼而来的，妖才有妖丹储存修为，而精则是储存在身体不同的部位，兔子则是在耳朵里。 眼前这只兔妖，化作人形时，耳朵还不能完全隐去，所以冥玖断定他肯定是由精化妖不久，内丹还未修炼出来。用耳朵来要挟他，就不信他不说实话。 兔妖神情慌张，言语诚恳:“我真的没骗你啊！你不信去后面那个洞看，放满了酒，我们都是慕名而来，还没偷呢，你就来了！” 满洞都是酒，她怎么不知道？ 冥玖问道:“真的吗？” “真的！真的！其他妖也都看到了，不信你问他们！”兔子妖点头如捣蒜，生怕冥玖将他耳朵揪掉。 那些远远躲着的妖怪，在白柒眼神扫去时，纷纷吓得点头。 冥玖放开手，兔子妖“哧溜——”一下，跑的飞快，连带着满山的妖都跟着逃窜。转眼浮黎山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冥玖转过身去看白柒，正巧白柒也在看她，她笑了笑，说道:“一定是裴印干的！” “……” 见白柒没有理她，她便又道:“我刚刚是不是对那兔子有些残忍了？” 白柒白了她一眼:“你又不是那兔子的亲戚，管它残忍不残忍呢！” 冥玖被他这话都要，走过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走！带你喝酒去！” 两人走进洞里，入目就是满满的酒，冥玖深吸了下鼻子，皆是醇醇酒香。 她拿起一坛给白柒，白柒接都没接，转身离开。 冥玖忙在他身后喊道:“喂！白柒，你去哪儿？” 白柒摆摆手，说道:“我去山顶，一会儿记得来找我。” 冥玖应了一声，说了一句“出来吧！”，待她话落，面前不远处隐隐出现一抹身形，冥玖关注点转移，因此没能看到，就在白柒离开不久，一道黑气随之而去，转眼消失不见。 “来做甚？”冥玖拿了蹲下身来，揭开一坛酒的酒封，伸长脖子问了一口，“我可一点儿茗湘的魂魄都没有找到啊！” 裴印笑了笑:“我知道。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这事，而是来跟你说说，关于言竹的事！” 第七十九章 风清月明，那棵断了的桃树又长出了新的枝桠，白柒站在旁边，伸手摸着老枝桠和新枝桠的分界口。 身后脚步声响起，他没有回头，食指在桃树上点了一下，顿时花香扑面而来，现在已经是秋冬季节了，这桃树也早就已经落败了，而白柒的这一点，给它注入了一缕仙气，仿佛缺氧的人得到了氧气，疯狂吸进体内。 “你成了神尊，就是用来做这种无聊的事吗？”身后那人笑着他此时的动作，在他边上的盘腿而坐。 “青水阁每日都这般清闲吗？是不是快混不下去了？那你不妨将妖界的关了，专心经营人界的吧！”白柒收回手，脚上用力，转身坐在树叉上。 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青洛，上次白柒和冥玖离开浮黎山时，他在山顶喝酒，他们没了跟他告别，他也只当不知道他们离开了，“忘生”下肚，一梦天亮，待他醒来后，拖着那段因他而断的桃树树头下山去了。 那之后他便一直待在青水阁，青水阁是一个消息聚集地，其中的消息哪里的都有，而人界也有这样一个青水阁，但却是专门用来养杀手，斩断妖界对外所有消息的源头的，不过除此之外，若是给了银子，他也是会帮你解决你的烦恼的。 “你以为我有病啊！把妖界的关了，我哥不弄死我才怪！他可是整日都巴不得我犯点什么错，好让他有机会给我来一场名义上的为了我好的教训！”青洛翻了一个白眼。 白柒摘了枝桃花，将它修整了一番之后，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将它准确的插在青洛的头发里:“你哥教训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吗？从小到大你被打的也不少了，这些年来是不是就连他的郎锋也想一口咬死你啊？” 说起这个青洛嗤之以鼻，郎锋是青殊的战狼，当年仙妖魔大战时，它在那时立功不少，加之上青殊待它极好，它在妖界便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因为青洛和青殊之间不合善的兄弟关系，它每次见了青洛都龇牙咧嘴的，恨不得一口咬断青洛的脖子。 “那个狗崽子，迟早有一天宰了它炖汤喝！”青洛咬牙切齿的说道。 白柒毫不躲闪的直接笑出了声来，他问道:“你把郎锋宰了，不怕青殊把你给宰了吗？” 青洛:“……” 他顿时气势全无，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不是白柒瞎说，若是真的有一天他将郎锋宰了，他敢保证青殊一定会提着大砍刀来将他一刀砍个干净！ 白柒见他立马怂了，便骂他没出息，青洛反驳道:“这不是有出息没出息，我问你若是冥玖有一只灵宠，那灵宠总是不将你放在眼里，你想弄死它很久了，但若是弄死了它，冥玖会弄死你，你还会接着这么干吗？” 好巧不巧，冥玖还真的有这么一只灵宠，不过他对那灵宠却不是像青洛一样，像将它宰了，而是嫉妒的要命，好在那灵宠现在消失不见了，否则可能过不了不久，他也会滋生出这个想法吧！ 见他不说话，青洛正要骂他两句，话都到嘴边了，转念一想，却又将骂人的话咽回去，换了一换:“哦~我忘了！这个问题你根本不用考虑，谁让冥玖的那只灵宠被你给踢走了呢！” 白柒:“……” “现在想想，那只灵宠倒是可怜的很，被你诳到了混烬山，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活着！你说如果冥玖知道了，会怎么样？” 白柒漠然的看着他，面上神情淡然，但心里已经将青洛挫骨扬灰了，但青洛却不自知，他还在口无遮拦的说道:“我要是冥玖，就弄死你！人家好不容易收一个灵宠，结果被你给诳走了！” 白柒叹了口气，青洛问他:“你干嘛！突然叹什么气！？” 白柒抬手揉了揉眉心。 青洛凑过去问道:“你头疼吗？” “……”白柒忍着一巴掌打到他脸上的冲动，低声咬牙切齿的说道:“大哥，你就不会转过头看看吗！？” 青洛还一脸茫然，想要再问，白柒伸手强行将他的脑袋掰了过去，青洛吃痛骂道:“你他娘的有……” 话没说完，他的视线里出现一个身影，一瞬间青洛差点儿咬到舌头:“冥……冥玖！好久不见啊！你什么时候……来……来的？” “……” 青洛回过头来瞥了一眼白柒，又看向冥玖，一步一步往后退:“那……那个，我先走了！你们二位……慢聊！！” 冥玖看都不看他一眼，视线在白柒身上，没有离开过。 白柒从她出现时，就愁眉不展的，此时见青洛离开，他便上前走到冥玖面前:“你听我解释！” 冥玖点头:“嗯。解释。” “啊？”白柒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要我听你解释吗？那你倒是解释啊！” “我……” 冥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见他支支吾吾的，便问道:“你诳南忧去了混烬山？” 白柒点头:“是。” 冥玖眉头一皱:“那你知道混烬山是什么地方吧！你怎么能诳他去哪里！？” 混烬与灰烬相差无几，这山也像它名字那样，山中生有各种险境之地，困难重重，往往是修为极高之人，喜欢的地方，因为这些险境能让他们进一步的提升修为，但这些险境也能让进山者死无葬身之地，然后慢慢化为灰烬。 白柒低下头，不去看她的眼睛:“我知道。若我说我之所以会诳他去那里，是为了让他变得更强大，你相信吗？” 冥玖叹了口气，说道:“白柒，我在天界过得最不尽人意时，是南忧他陪着我的，他待我极好，我曾以为他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但是你却在我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诳着他离开了。” 白柒:“对不起！” 冥玖:“白柒，这件事我能原谅你，但你能保证南忧他活着回来吗？” 白柒默然:“……” 混烬山这种地方，闯入者往往都是九死一生，他什么都不敢跟冥玖保证。 冥玖觉得一阵头疼，南忧的心丹还在她体内，虽然安静的不像话，但也并没有什么异样，目前看来，他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算了！先说眼前的事吧！” 裴印这次来带来的消息，让她彻底知道了言竹的身份。 妖界有三大族，分别为白、司、青，其中司族最为低调，平日里只在族地转悠，很少外出，自是也不和其他两族有过多的来往，但有一年，妖王喜得良将，便举办了一次宴会，三族有些身份的自是都要参加，那次宴会白栀也去了，而就是那次宴会，让她和道长之间介入了另一个人。 那人是司族的，他姐姐是妖王身边的女将，连带着他在司族的地位也高了起来，所以他才能参加妖王的宴会。 白栀的桃花都像是话本子上写的那样，她和那人的还是最俗套的一种，所谓的一见钟情被那人诠释的很好。 白栀在族里一直都是在山洞里窝着的，她不喜欢和族里的人来往，但今天因为是父亲特殊要求的，所以她便跟着来了。 刚坐下没多就，面前的光就被人挡住了，她抬头看去，颇为客气的对他笑了一下:“有事吗？” 那人的耳朵一瞬间红了个透:“我……我叫司愠！” 白栀一时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但司愠已经跑远了。 这事并没有被白栀放在心上，但却被司愠放在了心上，他记了好久，也爱慕白栀了好久，最后甚至在白栀喜欢上道长之后，还尽力破坏他们。 在道长魂魄被扣期间，将自己的魂魄生生分离出来，和深海巫女做了交易，用言竹的身份和白栀做了一世夫妻。 冥玖叹了口气，问道:“你对司愠这个人有印象吗？” 白柒摇摇头，他常年都不在族里，自然是不能认识他的。 冥玖见状说道:“你历劫之后应该是去天界报道的，毕竟你现在已经是神尊了。” “不去。”白柒他并不想在仙界司职，“我还是回冥界一趟，让我哥给我个差事做吧！” 冥玖:“你自己决定吧！” 白柒和冥玖告了别，因为南忧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所以选择暂且和她分开一段时间。 离开浮黎山后，他回了冥界。 白宿正在审问冤魂，白柒突然出现在堂下，周身仙气四散，惊扰鬼魂纷纷逃散。鬼差自觉退下，只留他们兄弟二人。一人坐于高处，一人立于殿下，两眼相望。 “神尊？你竟成了神尊？上次见面时我竟然没有休息到！”白宿感受到很大的压迫感，那是高于他的修为，他是仙，高于他的只有一种。 白柒摊了摊手:“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那日渡劫时，我渡的居然是仙云！” 坐于高处的白宿，此时已是嘴巴微张，面上不可思议。 “哥，你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奇怪了，怎么可能不奇怪，之前并未有过这般离奇之事，跳过渡劫云直接渡仙云，成为神尊。就连他这个冥帝，也只是在天运薄中除名，渡的也只是渡劫云，成了仙而已。 “白柒，虽然之前并没有这般奇事，但也不是不存在，你既已是神尊，修为高深，这世间也没有什么人能伤了你，不必担心。” “嗯。” 白宿不知为何感觉他这个弟弟和之前不同了，言语中和他居然带了些疏离之意。 白柒:“我先走啦！你继续忙吧！” 白宿:“等一下！” 他停下，也不转身站在那里，等着白宿说话。 白宿:“阿姐住过的院子就是你旁边那个，你平日里若是没事，进去坐坐，打扫打扫吧！” 白柒:“……” 鬼差早已将刚才被仙气吓跑的冤魂抓回，白宿恢复冥帝的气势，接着刚才的话问。 途径三生石时，白柒停留了片刻，他感觉到周围有仙气，不是地府中人。片刻后，又继续走，因为他感觉到，虽然那人不知在何处，但并无现身之意。 小院前的花海开的很茂盛，妖艳似火，吸引魂魄在此停留，总是要黑白无常驱使才前行。 白柒额间黑气一闪而过，体内出现一道仙气排斥的力量。他加快步伐，进入小院，闭门盘坐。 冥玖在浮黎山待的无聊，便想起上次被她揪住耳朵的那只兔妖。 上次他们在浮黎山扎堆，是为了仙酒，裴印酿的酒，如今还剩下几坛。冥玖施法将酒坛放在山头，并将酒封去掉，让仙酒的气息散发出来。 然后便坐在一旁，喝着酒守株待兔。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有数十只小妖，陆陆续续的进入浮黎山，只是这其中并没有那只兔妖。又过了许久，最先进入浮黎山的小妖们，已经聚集在山头了。 他们远远的躲着，不敢靠近，冥玖扫了一眼，看到一只上次和兔妖一起的小妖，指着她喊道:“过来！” 冥玖虽然修为不高，但她毕竟做过仙君，身上有着威慑力，那些小妖害怕，撒腿就跑。但那只被点名的小妖，却是硬着头皮，老老实实地上前。 离得近了，冥玖才看出她本体是一只小狐狸，她手指沾着一滴仙酒，弹到狐妖嘴上，问道:“上次和你一起的那只兔子呢？” 狐妖得了仙酒的滋润，皮毛又亮了些，她谄媚的笑道:“那兔子受到了惊吓，回去后好不容易练出的妖丹，又被同类抢走了，早就变回了本体，感受不到仙气，所以才没来。” 这兔子还真是可怜，被她恐吓，还被同类欺负。 她又问道:“那兔子现在在哪里？” 狐狸本性狡猾，没有好处定不会说实话，果然，狐妖答道:“我怎么会知道。” 冥玖很看不惯这只狐狸，不过看她那样子，应该是知道兔子在哪里，她又弹给狐妖一滴仙酒。 狐妖笑的一脸灿烂，眼巴巴的看着冥玖手里的酒。 冥玖注意到她的视线，晃了晃手里的酒，说道:“你要是能把那只兔子带来，这酒就赏给你了。” “大人可说话算话？” “算话！” 狐妖得了好处，变回原形，迅速消失在山头。 冥玖瞟了眼去而复返的其他小妖，拿过一坛酒，施法引出仙酒，向空中洒去。 小妖们马上乱作一锅粥，拼命张嘴去接，这一趟，都得了不少好处。他们拜谢了冥玖，然后飞快离去。 那狐妖还没有回来，她便又等了片刻，那狐妖才来，她化作人形怀里抱着兔子，不得不说，这兔子还真的是虚弱的很。 冥玖把手里的酒扔给狐妖，狐妖忙扔下兔子，接住酒。 “多谢大人，日后若是有什么事，记得找屠媚，屠媚定当尽力而为！” 这狐妖的名字还真是够媚的，冥玖点点头，屠媚识趣的离开。 将兔子扶起，放在腿上，冥玖从一旁取过来一坛酒，喂兔子喝下。 这仙酒的仙气还真是浓郁，兔子原本耷拉着的兔耳，竖了起来，失去的妖力又重新恢复。 “兔子，和你商量件事，对你有益而无害。” 冥玖看着兔子已经恢复了，那日她见过的模样，笑眯眯地开口说道。 兔子愣愣的看着她，对于她兔子很是胆怯，他小声地说:“什么事？” 冥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子安。”兔子胆怯怯的回答，然后又补充了句，“我没有姓氏。” “你今后有姓氏了，就姓唐吧！” 兔子很开心的扯着冥玖的袖子，说道:“唐子安，真好听！大人，你是不是姓唐啊？” 冥玖笑着摇摇头:“我不是。我叫冥玖，以后你不用大人大人的叫，就叫我冥姐姐吧！” 若按妖龄算，唐子安已经几百岁了，但若按人类的年龄来算，他却是只有八九岁，心智才开，会为了一点儿小事开心个不停。 唐子安嘴角就没有放下去过，他看着冥玖，甜甜的叫了声“冥姐姐”，冥玖乐在其中，又给她喝了点仙酒。 白柒离开了好几日，这几日冥玖便和唐子安待在山上，她每日都会给唐子安仙酒喝，然后和他一起修炼，几日下来唐子安都快能修出妖丹了，冥玖却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辽夕回到天界之后，就恢复了仙身，现在的他已经彻底成为神君了，他本想着立马就下来的，毕竟白栀已经入轮回多时，他想早些找到她。 但因为天界的琐事，他便待了一日又一日，最后实在心急如焚，忍受不了了，抛下天帝给他的任务，下了界。 白栀最忘不了的记忆是在昙县发生的一切，所以他敢断定，她的投身之处便是昙县。 脚一落地，他便立马隐去身形，拼着感觉在街道上找了起来。 出了长街，饶过小巷，有一木屋跃然于眼底，辽夕没来由的激动了起来，往木屋走去时，很是步步生风。 木屋里有一家三口正在吃饭，辽夕站在窗边看去，那家的小姑娘从饭碗里抬起了头，在看到辽夕时，咧嘴笑了起来。 第八十章 小姑娘眸子清澈，笑容明媚，看向辽夕时，让辽夕有一瞬间恍惚。 “羽儿，快吃饭！你在看什么！”妇人见女儿不吃饭，便用筷子敲了敲小姑娘的碗。 “娘，窗外有个大哥哥！”小姑娘笑着看向自己的母亲。 妇人听她这么说，回过头来看了眼窗外，并没有看到她所谓的大哥哥：“哪里有什么大哥哥！？” 叫羽儿的小姑娘委屈的看着她：“我真的看见了，他就站在窗外，我还对他笑了！” 妇人皱起眉头，有些生气的说道：“肯定是你看花眼了，吃饭！” 羽儿撇撇嘴：“可是……” 妇人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的碗里：“吃饭！” 眼看着羽儿眼泪都要下来了，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忙开口道：“羽儿乖！吃完饭爹爹带你去集市上买糖葫芦吃！” 羽儿抬头看了眼他，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辽夕在那妇人看过来之前，便快速躲到了一边，在看到木屋时，他一时激动忘记了，便现了形，这才导致羽儿被平白无故说了一顿。 羽儿吃着饭，仍不死心的看着窗外。 辽夕躲了一会，探出脑袋，看向屋内，正巧羽儿看来，顿时四目相对。 “啊！”羽儿惊呼了一声。 辽夕慌忙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 “又怎么了？”妇人不耐烦的问道。 羽儿一个劲的摇头：“没事，我不小心咬到舌头了而已。” 说着她偷偷在舌尖上咬了一口，然后张嘴伸出舌头给妇人看：“好疼！” 妇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一下：“以后小心些！吃饭吧！” “嗯！”羽儿点点头，在低头的瞬间，朝辽夕眨了眨眼。 辽夕嘴角勾起，隐去了身形。 他没有见过白栀小时候的模样，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羽儿就是白栀。 趁着他们吃饭的时间，辽夕回了一趟天界。 回缘自从冥玖离开天界之后，就一直食欲不振的，就连她平日里最喜欢吃的小鱼，她都吃不了几口。 司命以为她是因为冥玖的缘故，便给了她一块儿石头，这石头时不时的会显现出冥玖的画面。 但他没有想到，其实回缘并不是因为冥玖的缘故才这样的，她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冥玖身边的那只兽，南忧。 回缘拿着那石块儿看了几次，没有一次看到南忧的身影，她便愤愤然的将那石块儿扔到了姻缘树上。 司命隔日在查看姻缘树上的红线时，差点儿被落下来的石块儿砸中。 过了些时日，回缘突然问他：“星君，冥玖还会回来吗？” “不回来了。” “那南忧还会回来吗？” 司命一脸玩味的看着她：“……” 至此他才终于明白了回缘为何会在冥玖离开后变成这样，只因为冥玖离开时，带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这之后，回缘恢复了以前的活泼劲，出来吃的还不多之外，已经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了。 慢慢的，她的胃口也恢复了，让他很是怀疑，那个食欲不振，愁眉苦脸的人，不是她一样。 司命在姻缘树上给她扯了一根红线，但红线的另一头却是什么也没有连。 尽管如此，回缘还是高兴的不得了，每日出过心爱的小鱼之后，就待在树下，仰起脸来盯着那红线看个不停。 这不，辽夕来的时候，她就是这么一副样子。 辽夕还差点踩到她的尾巴。 “回缘，司命呢？” 回缘心不在焉的答道：“在屋里。” 辽夕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笑道：“呦！小猫咪思春了啊！” 回缘终于收回了视线，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找你娘子去吧！” 辽夕吸了口气，指着她说道：“诶！？你这只小猫！” 回缘在天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若是谁哪句话惹的她不忿了，她便会毫不留情面的怼回去，天界的仙家们都知道，但看在司命星君的面子上，都纷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当然也有让她好好说话的人。 除了司命星君之外，有两个人，一是那五重天的卿渊神尊，因为她之前惹过卿渊，留下了心理阴影，每次见他都恨不得躲起来，怎么可能会傻到去怼他！二则是冥玖，这个是有两个原因的，第一个原因是，卿渊护食的很，冥玖做为他的徒弟，她自然惹不得，另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南忧了。 辽夕白了她一眼，绕过他往司命星君所在的屋子走去。 回缘仰起头来继续盯着那根红线看。 辽夕走到屋子门口，然后停了下来，回缘没有听见开门声，便回过头来看他，只见他看着她笑了一下。 回缘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正要开口怼上他一句，突然觉得自己头上痒痒的，像是什么东西落在她头顶一样。 回缘伸手扯了一下，顿时一根红线出现在她视线里。 “辽夕！！！” 辽夕在她发疯似得跑过来之前，快步闪进门里，顺带着关了门。 “砰——” 司命正在静修，突然被回缘撞到门上的声音惊到，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张放大数倍的脸，他往后推了点儿，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做甚？” 辽夕在他旁边坐下，也不废话，直奔主题的问道:“羽儿是不是阿栀？” 司命正要说话，回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辽夕你给我出来！！啊啊啊啊！！！” 司命转过头来看着他:“你欺负她了？” “我……只是将姻缘树上的红线扯了下来。”辽夕摸了摸鼻子。 司命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扯的是她的姻缘线！” 辽夕:“……” 唐子安在昨夜修出了妖丹，今日一早便跑到冥玖面前给她展示。 冥玖刚从睡梦中醒来，此时正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怎么了？” 唐子安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冥姐姐，我修出妖丹了！” “……哦！”冥玖淡然的收回了手，待她将手放到嘴边时，猛的想起了什么，瞪大眼睛看向他，“你修出妖丹了？” 唐子安兴奋的点了点头，笑道:“嗯。我修出妖丹了。” 冥玖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转身回到洞里面拿了坛酒出来:“恭喜你修出了妖丹。诺，这是给你的奖励！” 唐子安开心的接了过去，他的开心劲，连带着脑袋上的耳朵也动了几下。 冥玖一直都很疑惑，按理说唐子安都已经修出妖丹了，但他始终都没有将耳朵收回去:“子安，我问你一个问题啊！你的耳朵为何不收起来呢？” 唐子安抬头看着她，然后甜甜的笑道:“因为这样姐姐摸起来比较舒服啊！” 冥玖闻言一愣，随后笑着说道:“你不要这样说！你这样一说，我以后都不敢摸你的脑袋了！” 唐子安:“……” 白柒已经离开半月有余了。 冥玖想了想，开口道:“子安，你记不记得第一次见我时，跟在我身后的那个哥哥？” 唐子安点点头:“记得。” 冥玖又道:“那个哥哥已经回家很久了，姐姐现在要去找他，你是在浮黎山等我回来呢？还是跟着我一起去找他？” 唐子安想了想，说道:“我想和姐姐一起去。” 冥玖笑道:“好！” 一炷香后。 “呦！你怎么又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冥玖耳中。 冥玖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她笑道:“好久不见，叨扰了！我是来找白柒的！” 抬头，孟婆正站在她面前，双手环抱看着她。 “白柒不在！”孟婆阿亦面无表情的说道。 冥玖不说话，直勾勾的盯着她。 阿亦被看的一阵发毛，但面上还是那副不喜的模样:“你瞪我也没有！” 她颇有一副嚣张的意思，见状冥玖倒是没什么想法，但唐子安已经不忿了。 他凝聚一部分妖力，推进手中，以衣袍遮挡，在暗中施出术法，直直打在阿亦肚子上。 “哎呦！”阿亦吃痛一声痛呼脱口而出。 冥玖瞥了眼唐子安，然后上前一步，想要扶一下阿亦。 “你别过来！” 冥玖停下脚步，摊开双手:“我不过去，你没事吧？” 阿亦忍着疼瞥了眼她旁边的唐子安一眼，问道:“怎么这是你的儿子吗？” 冥玖:“……” “哎呦！”又是一下。 冥玖看着唐子安，皱眉说道:“子安，方姐姐是开玩笑的！” 唐子安气呼呼的说道:“我不管！谁让她说你呢！” 冥玖低声呵斥道:“去跟方姐姐道歉！” 唐子安见她生气了，委屈的抽了抽鼻子，走到阿亦面前，别扭的说道:“对不起！” 连着被人打了两下，就算是病猫也要发威了！ 阿亦眼中怒火骤起，伸手就要打过去，冥玖快步上前，伸手将唐子安拉到了身后，用另一只手挡了她的一击。 “你让开！” “我给你一坛神仙醉！” 闻言，阿亦停了下来:“两坛！” 冥玖笑了笑:“成交！”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冥玖带着唐子安飞快离开。 行至花海，看见有两间小院，她想起白宿说的，白栀从炼狱出来后，就住在白柒边上，所以说旁边的那个小屋应该就是白栀住的了。 她看了几眼，收回视线走到白柒门前。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冥玖探进来一颗脑袋，两眼炯炯朝里面张望。 院中无人，房门紧闭，她走进来，风吹过扬起小院的灰尘，看来是很久没打扫了。 “白柒？”冥玖站在房门前，对着门缝轻声朝里喊，“白柒，你在里面吗？” “……”无人应答。 冥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缝，想看看里面的情景，但当她一眼看去后，便直接冲了进去。 屋里，白柒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嘴角流下一丝血迹。 “白柒，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将白柒的头抱起，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由于着急，冥玖竟然直接拍起他的脸来。 被拍了几下，白柒脸色更白了，豆大的汗珠顺着头发滴下，嘴唇却是泛黑。 “姐姐，你让哥哥躺着啊！他这样应该很不舒服！” 冥玖闻言往床跟挪了一下，将白柒放好，让他以平躺的姿势睡着。 然后她便双指并拢，查看他的情况，待指尖移到白柒胸膛的部位，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黑气显现了出来。 “魔气！？” “姐姐，什么是魔气啊？” “魔气属于魔界，这东西很难得，只有魔尊身上存在。这一丝应该是他不小心沾染上的，得尽快引出，否则会有堕魔的危险。”冥玖燃烧着身上的妖气，查看着白柒的情况。 “这怎么办啊！”正当她发愁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白柒！听说你回来了！我来看看你！” 唐子安听见有人来，立马跑了出去，蓄起妖气盯着他。 青洛见有人出来，忙看去，但当他看见来人不是白柒时，楞了一下。 “青洛！进来！” 青洛听见是冥玖的声音，便饶过唐子安，走了过去。 “冥玖？” “进来吧！” “白柒呢？” 冥玖看了眼床，还没说话，就感觉一阵风飘过，定眼一看，青洛趴在白柒身边，扯着嗓子吼道：“白柒，你可不能死啊！你这是怎么了，那个杀千刀的把你伤成这样？” 冥玖在一旁嫌弃的看着他，青洛这个模样十足的小媳妇样，整的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青洛晃了很久，不见白柒醒来，便起身扑到冥玖面前，拉着她的手，满眼深情。 “你干嘛？”冥玖躲着，身子往后推。 青洛一本正经的说道：“谁把白柒伤成这样，你告诉我，我去………” 冥玖以为他是要去找那人拼命，给白柒报仇，谁知道他说完让冥玖直接愣在原地。 “你告诉我，我去谢谢他！” 原本还正经的脸，一下变得高兴起来：“我早就想打他一顿了，奈何修为不如他，这下可好，也不知道是那个善人，帮我完成了心愿。” 白柒的嘴角抽搐了下，冥玖觉得有必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上前照着他的脑袋狠狠的拍了一掌，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拖了出去。 “你干什么，怎么这么粗鲁！”杀猪似的声音响起。 冥玖猛然放手，青洛失去支撑，险些跌倒。 在他出口之前，冥玖抢先道:“在这里看着他，不要让他醒来后，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看着他，他现在是神仙，就算被人伤了，过不久就恢复了。”青洛不明所以，一副“你是白痴吗”的神情看着冥玖。 搞得冥玖很想暴打他一顿，但现在动起手来她修为比青洛低的多，没有任何胜算，况且还要拜托他看着白柒，想想还是算了，忍下怒气，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要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我，他不是被谁伤了，所以不管他是不是神仙都无关。” “那是怎么了？” “你知道魔气吧！你可知有什么办法能将魔气引出体外吗？” 青洛平时虽然不正经，但关键时候还是挺认真的，这不，冥玖问完，他就明白了原由。 眼神中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屋子:“他怎么会魔气入体？” 冥玖不耐道:“这事我也不太清楚，你可知道有什么办法？” 青洛:“之前在族里听说过，魔气入体之人若想引出魔气，只有找个修为比自己本身以及魔气主人还要高深的人，来为自己引出来。” “……” “只是这些年来，魔族修成魔气之人少之又少，几乎没有几人，最大的可能白柒体内的魔气，是魔尊本人的，魔尊何等修为，想要找到高于他的哪有！？” 冥玖说道:“怎么没有，这世间能与魔尊抗衡的有两人，一是天帝，二是妖王。” “但是天帝肯定不会出手相助，而妖王已经消失很久了，找不到她，就算是找到了，她也不会帮！” 冥玖叹了口气:“我先去找一趟冥帝！” 青洛点头，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嘱咐道：“一定要看紧他！” 青洛不耐烦的对她吼了句:“知道了”然后转身走进屋内。 冥玖这才的离开。 唐子安在她走时，很懂事的没有跟着，他看了眼青洛，转身去了方才经过的奈何桥。 冥玖回来时，一眼就看见躺在门口的青洛，冥玖心里一惊，跑了进去，奈何屋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窜天的魔气在回荡。 白宿紧跟其后走进来，看见空荡荡的屋子，也是楞了一下。 冥玖哭丧着脸，回头看他：“白柒不见了。” 白宿让她先别急，复又想到躺在屋外的青洛，白柒是由他看着的，他肯定知道什么。 “先把门口那只妖怪叫醒来问问吧！” “嗯。” 他俩一前一后走出来，裴印上前查看青洛的伤势，发现他只是被打昏了而已，伸手施法将他意识强行唤醒。 青洛醒来时，看见两张盯着他虎视眈眈的脸，吓得他往后推了一步。 他捂着脸喊道：“你们要干嘛？” 冥玖上前拉开他的手，问他:“白柒呢？” 青洛迷迷糊糊的坐在那儿，回想昏迷前的情况，突然大声的抱着脑袋“啊”了一声。 “白柒……白柒他……他变得好可怕，眼睛变成了红色的，周身魔气环绕着，我还未上前，就被他一掌拍晕了。” 冥玖回头看向白宿，白宿问道:“他额上可有什么印记？” 白宿是怀疑白柒堕魔了，但青洛摇了摇头，额上既然没有堕魔印，那就说不上什么原因了，况且现在还不知道白柒去了哪里，更是无从着手。 不过有一点儿可以确定，就是白柒不会有危险，冥玖放下心来，嘲笑的看着青洛：“让你平日里不好好修炼，这下被吓到了吧，别再到处晃了，快回妖界安心修炼吧！” 她明明是笑着说的，却让青洛浑身打颤，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涌上他心头，他哆嗦了一下，灰溜溜的离开浮黎山，真的听话的回了妖界。 青洛走后，白宿和冥玖互相看着对方，谁都没有先开口。 第八十一章 回缘的红线最后被司命重新给绑在了姻缘树上。 辽夕的下场则是被回缘追着绕天界跑了两圈，最后实在跑不动了，胳膊上被回缘狠狠咬了几口。 “司命，你这猫也太讨人厌了吧！”辽夕揉着胳膊，坐在司命星君旁边，“不就是扯了她的红线吗？又不是接不回去了！至于把我咬成这样吗？” 司命瞥了眼，趴在姻缘树上休息的回缘，回过头来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生气吗？” 辽夕说道:“我上哪儿知道！” 司命叹了口气，顺带着白了他一眼:“回缘的红线和姻缘树上其他的红线不一样，你就没有发现她红线的另一头什么都没有吗？” 辽夕点头:“发现了。然后呢？” 司命说道:“……算了，不是关于你的事说了你也不当回事！还是说说你的阿栀姑娘吧！” 果然，司命说到阿栀时，辽夕立马凑到他面前，问道:“所以羽儿是不是阿栀？” 司命手腕翻转，一根红线出现在他手中，在红线的两头还连接着两个小娃娃，他将手伸到辽夕面前:“自己看。” 这东西辽夕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伸手将娃娃拿了下来，手指一转，娃娃成了脚朝上头朝下的姿势。 低头看去，娃娃的脚底上一个写着辽夕，另一个写着林羽。 “多谢！”辽夕将娃娃还回司命手中，“多有打扰，告辞了！” 司命:“……” 入夜时，回缘醒了过来。 “喵~” “辽夕走了，他让我代他向你道个歉。” 回缘从姻缘树上一跃而下，迈着小短腿跑到司命面前:“星君，我梦到南忧了！” 司命看了她一眼:“哦？是吗？” 回缘登时变成人形，“扑通——”一声跪在他脚边，司命问她:“你这是干什么？” 回缘哭丧着脸说道:“星君，我知道你有南忧的下落，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啊！我想去找他！我梦见他……他有危险！” 司命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回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我虽然知道，但天机不可泄露，你懂吗？” 回缘低着头也不看他:“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司命叹了口气，伸手在她眉心点了一下，回缘觉的凉凉的，正要开口询问，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副画面，她楞了一下，随即抬手拍开了司命的手。 司命看着她说道:“一切皆随缘，你自己看着办吧！” 辽夕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羽儿一家人早就进入了梦乡，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只灵鸟落在他肩膀上，他瞥了一眼，转身离开。 冥玖坐在白柒的院子里长吁短叹，南忧都还没有找到，现在白柒又失踪了，枉她接受能力再强，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白宿要大殿里去了，他还有冤案要审，不能在这里耗费的时间太长。 临走前，他渡了些仙气给冥玖，冥玖不知他是何意，便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白宿叹了口气，说道：“在是一个哥哥之前，我还是这幽冥之主，我不能放下幽冥的事离开，所以只有拜托你去找白柒了！你修为弱，这仙气是给你护体用的！” “……”对于他直接当着冥玖面说她修为弱的的行为，冥玖便是无奈，“你放心好了！白柒我一定给你平安无事的带回来！” 白宿走后，冥玖便离开了白柒的小院。 唐子安还在奈何桥边，干扰孟婆做事，冥玖找过去时，他刚将孟婆递给亡魂的汤打翻。 “你有完没完！这已经是第十三碗了！别以为冥玖护着你，我就不敢打你了！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捣乱一下，我就将你丢进忘川中，让其中的亡魂，将你撕碎！”阿亦咆哮道。 “……”唐子安却是不说话，他直勾勾的盯着孟婆盛汤的手，颇有一种待她盛完，就伸手打翻的意思。 冥玖咳嗽了一声，唐子安立马转过头来。 甜甜的笑道：“冥姐姐！” 孟婆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怒气冲冲的说道：“冥玖，快将他带走吧！他总是在这儿捣乱，你看看这亡魂都排到哪里去了！” 冥玖歉意的对着她笑了笑：“我这就要离开了。” 孟婆“哦”了一声，回过头去继续盛着她的汤：“白柒呢？你不是来找他的吗？你要走了，他怎么不来送送你？” 冥玖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孟婆以为她和白柒吵架了，便笑容满面的说道：“既然他没有送你，要不我送送你？” 冥玖自是知道她想的什么，她伸手拍了拍唐子安的脑袋，笑道：“不用了，阿亦你是个大忙人，还是忙你的事吧！子安，走了！” 后面一句是对唐子安说的。 唐子安乖巧的点点头。 阿亦白了他一眼：“再见！小弟弟！” 唐子安笑着回道：“再见！老姐姐！” 阿亦：“……” 冥玖：“……咳！” 冥玖忍着笑意，伸手拉着唐子安，跟阿亦道了声别，然后快速往界口走去。 她可不敢保证再待下去，唐子安会说出些什么气阿亦的话，阿亦好歹是个半仙，若是真的惹怒了她，麻烦的就是她们了！ 路上，唐子安看了眼自己被她拉着的手，低头笑了笑。 回到浮黎山后，唐子安因为刚修出妖丹的缘故，需要闭关修炼，她便将山洞让了出来。 接下来的几日，冥玖将以前她和白柒去过的地方都去了一个遍，但却丝毫没有白柒的身影。 天气渐渐转凉，她换上了厚衣服，坐在山顶那棵桃树上喝酒。 “有喝酒的时间，怎么不多修炼一会儿？” 冥玖笑了笑，说道：“我倒是也想多修炼一会儿，但是不知为何，修炼不成！” “有一件事我骗了你！” 冥玖问道：“是关于那块儿玉佩吗？” “……你怎么知道？” 冥玖笑道：“你那玉佩给我之后，倒是亮了几次，刚开始我以为是灵魂波动，连带着它有了反应，但近来我一直觉得体内有股不属于我的气息存在，想了想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 “茗湘，你算盘倒是打的精湛，居然想着用我的身体来养魂，现在养的怎么样啊？能离开了吗？” “……” 时间要追溯到冥玖第一次去冥界时，那时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她昏迷了，待她醒来时，便觉得体内多了什么东西，但当时因为冥界发生异象，她没有细查，没过多久那种感觉就不见了。 冥玖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便没有再想过这件事。 但后来裴印和萧如安一战时，体内异样的感觉又出现了，这下她直接分魂在体内查看了一番，然后她便看见了在她体内沉睡着的茗湘。 因为之前历劫时，她将裴印知道到的茗湘一角魂魄给吸收了，她以为这是那一角魂魄，直到她将仙气合并着那一角魂魄撕裂出来送还给裴印后，她才意识到在她体内的茗湘，并不是那一角魂魄。 “你是什么时候回到我体内的？”冥玖回过头来，看了眼坐在她身后树杈上的茗湘，笑着问她。 茗湘给她的那块玉佩，是真的能和她的魂魄呼应，上次在遇到青洛时，玉佩亮了起来，并不是青洛身上有茗湘的魂魄，而是因为在她体内的茗湘，感觉到了熟人的气息，再次从沉睡中醒来了而已。 然后冥玖便趁着拍青洛肩膀时，燃身施法将体内没有实体的茗湘，转入了玉佩之中，并且下了一道封印。 后来玉佩再亮起，都是因为茗湘在试图冲破封印。 但每次冥玖都会再次加固封印，所以此时看到她从她体内出来，有些惊讶。 茗湘将她手里的酒拿过来喝了一口。 她有实体了！ “上次那那位朋友渡劫时，你不管不顾的冲进仙云中，陪他渡了劫，然后昏了过去，刚好那段时间玉佩上的封印变弱了，我便趁机出来回到了你体内。”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身份没有我从别人口中听到的那么简单吧！” “……” 冥玖回过头来，飞身从树上下来，站在树下看着茗湘。 茗湘楞了半晌，随即也跟着跟着下来，走到冥玖面前。 冥玖等着她说些什么，但等她真的开口时，却下了一跳。 “属下司惜，拜见妖王大人！” 此时魔界一处偏殿内，一男子跪在殿中仰视着高处的黑袍男人，男人一头黑发未扎披散着垂到脚踝处，他站在那里给殿中人的只有一个背影。 “魔尊，属下等了这么久，你终于出现了！” 他等了许久始终不见那人说话，心道：“不应该啊！明明已经归位，为什么还没醒来！” 又过了许久，男子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往高处走去，在快到男人身边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呵斥道：“退下！” “道不言，许久不见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竟敢靠近本尊的尊体，我若是再不回来这魔界是不是要易主啊？” 道不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忙道：“属下不敢！” “哼！谅你也不敢！退下吧！本尊要闭关一阵子，你将那些散落在外的魔族都找回来吧！妖王快回来了，这次怕是和天界有一场硬仗要打。” 羽儿再见到那日在窗外看见的大哥哥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辽夕最近这几日，都不在人界待着，他被蔺鹿的灵鸟叫回了天界。 在处理完蔺鹿的一摊子事后，他着急忙慌的赶了回来。 “羽儿，娘要去买菜，你在家里好好待着啊！”妇人从木屋里出来，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边走边回头喊道。 羽儿正坐在桌子边看书，闻言抬起头，对着妇人笑了笑:“知道了！” 待妇人走后，辽夕现出身形来，站在窗边看着屋内的羽儿。 羽儿觉得光线突然被挡住了，她便转头看向窗外，看到辽夕时，她顿时眼前一亮，两眼放光:“大哥哥！” 辽夕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羽儿合上书快步走到窗边，辽夕弯腰将她抱了出来，然后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哇——”羽儿张大了嘴巴，高兴地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糖葫芦！” 辽夕笑道:“为了奖励你那日听话！这些都是给你的！” 他手里拿着三串糖葫芦，每个糖葫芦上面都是厚厚的一层糖，看起来好吃的很。 羽儿倒也不扭捏，接过糖葫芦，在其中一个上面咬了一口:“嗯！好甜！” 辽夕笑了笑，伸手擦掉她沾到脸上的糖:“吃了哥哥的糖葫芦，但你还没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 羽儿挠挠头，问道:“是吗？我没有说过吗？” 辽夕点头:“没有。” 羽儿“哦”了一声，说道:“是好像没有说过来着！嘿嘿！哥哥我叫林羽，我的爹爹、娘亲都叫我羽儿，你也可以叫我羽儿！” 她笑的很灿烂，一时间便让他想起了白栀。 白栀喝下的孟婆汤被白宿给换了，并不能让她彻底忘记以前的事，只是将那些记忆封起来了而已，等到她及笄之时，那封印就会解除了！ 现在的羽儿五岁，说起来辽夕要等上她十年，这样一想，他便开口道:“羽儿，你看见那边那个房子了吗？” 辽夕指着对面山脚下用术法变换出来的房子:“哥哥就住在那里，不过哥哥是一个人坐在那里的，以后若是羽儿有空，能去找哥哥玩吗？” 他这样颇有一种拍花子的感觉，若是羽儿的爹娘在，肯定要那些扫帚轰他走了。 但她的爹娘此时并不在这儿。 羽儿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道:“好！” 辽夕闻言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真乖！” 浮黎山。 冥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待她回过神后，问道:“你在说什么呢？！” 茗湘抬头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叫司惜，而你则是妖界之主，妖王棠棣！” 冥玖眉头紧皱，蹲下身来看着她:“你是在说笑吗？” 茗湘没有说话，抬手朝冥玖伸出，然后将手放在她额间，那里是她的妖纹所在处，不同于其他妖，她的妖纹是一朵看不出形状的花。 “王，你若是不相信，不妨仔细看看你额间的妖纹。” 她随手一挥，一面水镜出现在冥玖面前，冥玖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她额头上的妖纹变得鲜艳起来。 以前明明是一朵看不出形状的花，现在却在一点点儿变化，最终停止变动，还是一朵花的形状，只不过若是仔细看会发现，那其实是一个小字，一个棠字。 什么都不用说了，没有什么比这个小字更有说服力。 “你应该知道，天帝、冥帝，魔尊身上都有自己的名字，以不同的形状刻在不同的地方。” 是的！这个冥玖是知道的！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从有记忆开始，便是在浮黎山，那时的她是一只修为低微的人形妖，整日里跑到山脚下喝酒，玩闹，后来被裴印带到了天界，她认识了好多小神仙，那时的她还是一只修为低微的人形妖。 在知道裴印心有所属后，她下界散心，遇到南忧，将他带回了天界，那时她依旧是一只修为低微的人形妖，她跟着卿渊修行之后，尽管摇身一变历了劫，变成了仙君，但本质上还是一只人形妖。 现在突然告诉她，她其实是妖王，这让她怎么肯接受的了！ 茗湘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便说道:“王，你的记忆被封印了，所以才会不记得的，只要你恢复了记忆，就什么都明白了！” 冥玖好笑的看着她:“那你说我要怎样才能回去记忆呢？” 茗湘犹豫了一下，答道:“首先要找到碧涟，王你在仙云里昏迷时，是不是看到了天帝和一个姑娘在说话，你要先将这个记起来，而这件事碧涟知道！” 冥玖瞥她一眼:“碧涟是谁？” 茗湘:“碧涟原是裴印哥哥裴宣的婢女，后来犯了错被天帝贬了下来，如今已不知去向。” 裴印这个哥哥并不是亲的，只是同族而已。在瑶山境时，冥玖就发现他们来往并不密切。只在酒上面有些牵扯，不过她倒是和裴宣府上的黄粱关系比较好。 其实她也见过裴宣几面，不过她并不知道是谁罢了！ “你不知道碧涟在哪儿吗？” 她还没有彻底相信茗湘说的话，就连她说自己是司惜，她都没有相信。 茗湘显然是想到了这点，她再次低下头：“王，请相信我！我是不会骗你的！” “哦？是吗？”冥玖低头看着她，“玉佩的事没有骗我吗？” “这事是我的错，但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我怎么可能再骗你！” “……” “我是真的不知道碧涟仙子在哪里！当初她被贬下凡时，妖界处于危乱之中，那时候我们都正忙于处理，根本没有意识到，等后来发现时，已经晚了。” 冥玖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觉得有些头疼，辽夕和白栀的事，她还不知道现在如何了，白柒她也还没有找到，现在她又得知了这样一件事，着实让她感到崩溃。 她蹲下身来，叹了口气。 此时的她们都没有注意到，远处一道身影飞快离开，往天界而去。 第八十二章 白柒醒来时是躺在地面上的，他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陌生的地方，四周荒无人烟，更离谱的是就连一株小草都没有。 试探性的动了动手，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传到他的大脑深处，就连头都开始疼了起来。 “呼——”咬牙忍着疼痛站起身之后，白柒长出了一口气。 奈何他的腿是软的，站起来还没有多久，就再次倒了下去：“嘶——，好疼！” 倒吸一口凉气，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那里一片通红，肿的像个馒头似得，看起来像是折了。 这下他不动了，转身平躺在地上。 记忆停留在他刚回到小院的时候，因为体内产生了一股排斥的力量，他跌跌撞撞的推门进去，在床上打坐调息。 “白柒！白柒！白……” 恍惚中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一开始他并没有理会，但当他即将要压制住那股力量时，猛然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叫了一声他。 白柒顿时汗毛直立，但还是继续调息压制着体内的力量，正到关键时刻，一道剑气扑面而来。 睁眼，侧身躲避，几乎是在瞬间。 突然被人打断，他只觉得体内涨热了起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是在这里了。 闭眼凝神，白柒试着调动体内的仙气，还好他的修为还在。 恢复了一个时辰左右，四肢被仙气充斥着，他动了一下，已经没有方才的感觉了。 站起身活动了下脖子，然后又伸了个腰，顿时便觉得浑身舒服。 身体恢复正常之后，他开始观察四周。 看了一圈没见到什么东西，便随便挑了个方向，往那边走去。 冥玖真正接受茗湘是司惜时，是在半月之后了。 这半月里她见到过的妖界之物，比她从南忧口中了解到的，要多的多。 什么食人血的妖草、爱吃梦的魇妖、精人声的大虫，她都见了一个遍，其中还包括她以前曾在瑶山境见过的那种像鸟又像兽，头顶长着小角的东西，茗湘说那是妖界的护体灵，每个妖界之人都有一只，不过这是最基本的，若是修为高些的，护体灵就会多上些，茗湘给她展示的护体灵一共有四只，这说明她在妖界的修为应是极高的。 “所以说碧涟是因为听到了裴连天和裴宣密谋之事，所以才被贬的？”冥玖坐在梅临的小屋门口，吃着野果，侧目看向茗湘。 “这个我也不能确定。毕竟在我们注意到时，天界已经和妖界开战了！”茗湘坐在她边上。 冥玖以前在跟着卿渊修炼时，曾听他说过，万年前，天、妖、魔三界征战不休，各族都无可避免的死伤惨重，战火波及到人界，导致人界灾害连连，在说到这里时，他停顿了好久，就到冥玖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然后他突然开了口。 “妖魔两界本是一体，其中两界各族的族人还经常往来，但因为天界向妖界宣战，妖魔两界本是同仇敌忾的，但裴连天挑拨了魔尊和妖王的关系，最后直接导致妖界和魔界，以两界交界处的一座山作为分界，互不相扰，再也没了联系。”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 卿渊后来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冥玖那时觉得不管自己的事，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想到这里，她便开口问道：“妖界和魔界分隔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问的问题让茗湘着实惊讶了一番，若不是知道她记忆还未解封，她都要以为冥玖恢复记忆了！ 冥玖在等着她回答，等了许久不见声响，便扭头看去，只见茗湘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你看着我做甚！？” 茗湘这才收回了视线，忙道：“两界以“怪噬”分隔之后，表面上是真的不再来往了，但实际上魔尊时不时就会来找王，一待就是四五个时辰，每次他离开时，王愁眉不展的脸都会舒展开了，不过……至于期间说了些什么，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说来，其实妖魔两界暗地里还是所属一体了。 她突然想到白柒体内出现的魔气，神色暗了暗，抬头时却是已经恢复了正常：“你不是散魂了吗？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了实体？” 茗湘听见这个问题，脸上神情明显变了一变：“是散魂了不错，但是当我再睁开眼时，魂魄却是完好无损，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至于这副身体，是我原本的身躯，我在作为茗湘之前，是将魂魄逼出体内，然后进了还是孩子的茗湘体内，前些日子，我回去了一趟，所以便有了实体。” 冥玖觉得她的话里疑点重重，不过她并没有深究，将手里吃剩下的野果扔给了屋子上的灵鸟，然后起身伸了个腰，往山洞走去。 唐子安已经闭关好久了，冥玖隔几日会到洞口查看一番，每次来都能让她收到一番惊喜。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冥玖刚走到洞口，就被强大的妖力震慑的一阵心惊。 唐子安的修为与日俱增，前几日她来的时候，察觉到的他的修为还这是和她一样，没承想，这才过去几日，他的修为就有强大了这么多！ 这么算来，过不了多久，他就能修到半仙之体了，到时候…… 冥玖在洞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去了温泉山洞，她已经还就没有去过那里了，如今正被烦心事缠的发慌，她便想着去那里泡泡，缓解一下身心。 至于那些烦人的事，还是等她出来后，再继续烦着吧！ 白柒走了两个时辰的脚程，周围的景象才开始有了变化。 之前他发现在这里不能使用术法，要不然现在他早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他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恍惚间发现右手边的地方有亮光传过来。 待走过去时，发现是一面水镜，不过这水镜不同于平常的那些，这个要大上很多。 他在水镜边上看了许久，什么都没有发现，便坐下来重新歇息了起来。 半炷香后。 休息好后的白柒正要离开，镜面突然泛起亮光，他忙抬头看去，之间镜面上出现了点点星光，然后那些星光聚集到一起，拼成了一幅画，同时他的脑海中，也开始出现了些许画面。 远处云雾缭绕，近处桃花青草长满漫山遍野，参天古树上坐着两个孩童，一男一女看起来活泼可爱，惹人喜爱。 他们一同晃荡着小脚丫，两人脚上一只银铃被风吹的“叮铃——”作响。 “阿棠，我和裴年你最喜欢谁啊！”小男孩儿背后藏着一束野花，原本普普通通的小花被他扎的色彩斑斓，好不漂亮。 小女孩儿看着远处正在练剑的男孩儿，笑嘻嘻地答道：“当然是连天哥哥了，他修为那么高，以后一定会保护我的。” “我……我也可以保护你啊！”小男孩儿慌慌张张地反驳道，手里的花因为一时激动没握紧，瞬间便掉落到地上。 “柒玖，我不喜欢你，我就是喜欢连天哥哥，他长大以后可是天帝，我要嫁给他做天后娘娘，你想想那时候我多威风啊！” “棠棣，你……我……我长大后也是……” “那不一样，你怎么还不懂呢，我不喜欢你！” 无情的话从小孩子的嘴里说出来，却是最伤人的。 画面一转。 天帝登基，四海朝贺，百官群拜，只有一人磨磨蹭蹭不愿前来，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棠棣一身红裙，站在树下叫他：“柒玖！柒玖！柒玖！” 柒玖应道：“干嘛？” 棠棣一个飞身站到他面前，说道：“连天登基，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呗！” 柒玖闭眼躺在树叉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不去，你自己去吧！“天后娘娘”！” 棠棣踢了他一脚，喊道：“乱叫什么，那只是小时候不懂事，你快点儿起来！” 柒玖道：“我不想去，你去吧！” “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咱俩就待在这儿！” 柒玖看了眼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是在和他赌气，从小到大每次她这样自己就会妥协，但这次想都别想，不去就是不去。 僵持了一刻钟，棠棣站的腿有些麻，想让柒玖给她让点儿地方，等碰到他时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就已经睡着了。 “哎呦，棠棣你干什么！”柒玖的声音越喊越微弱，随后便是一声重物落在地上的“扑通——”声。 他被棠棣从树上踹了下去，仰躺在草丛里，抬头看向站在树叉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满脸幸灾乐祸的棠棣，气的直磨牙。 因为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天边的晚云被心灵手巧的仙子们织成了五颜六色的，被阳光微微一照射看起来十分吸引人。 而此时站在高处的棠棣，身后正好有一片晚云飘过，映衬着一身红衣的她格外迷人，让树下的柒玖移不开眼睛。 “柒玖，你倒是起来啊！装什么死！”许是见他久久没有动作，棠棣朝着树下喊道。 柒玖被她这一喊冲散了心里的美好，不免有些哀怨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施法回到原来的位置，恶狠狠地瞪着棠棣。 “你安生会儿，师父不在你得听我的，否则他老人家回来饶不了你！” 棠棣无辜道：“可是我什么都没干啊！” “反正你安生点儿就对了，至于天界的事你一个妖怪就少管些吧！” “你一个魔比我这个妖还爱多管闲事，再说了连天与我们同在一起修炼这么久，他今日登基，你怎么能不去！” “……” “别使小性子了，快点儿走吧，一会儿该结束了！”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拉柒玖的袖子，被他不留痕迹地躲开。 “我如果不去呢？”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棠棣，“阿棠，你对他是不是太过于关注了，他是天帝他的天后只能是凰族，你只是一个修为低微什么都不是的小妖而已！” “你别说了，这些我何尝不知道，今日是他登基大喜，也是他与凰族结亲之时，我就是想去看看。” 她很少露出难过的表情，从小到大柒玖见过她这个表情的只有两次，一次是小时候她做错事，师父开玩笑说要赶她走，而另一次便是现在。 她一脸的难过，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一样。 柒玖忍不住揉揉她的脑袋，安慰她道：“别难过，我还在，你要去我就陪你去，但你一定得开开心心的去，否则就不漂亮了，”棠棣听到他这些话原本是很开心的，却在听到下一句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道：“本来就很丑，这下就更丑了。” 棠棣：“……” “阿棠，你无论何时都要漂漂亮亮的，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没人配得上你！” 他的话让人判断不出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却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温暖。 “走吧！去天界。” “嗯。” 两人施法来到天界，来到裴年身前，然后隐去身形，藏在众仙身后。 裴年坐于高位，平淡的看着底下众仙对他的跪拜，他的目光一直在人群里寻找，就连耳朵也没有停下，却始终没有听到熟悉的银铃声，以及那个朝思暮想却只能藏在心底的人。 他生来只能喜欢凰族，也只能娶凰族的姑娘，别看他现在手握重权，但从来都不曾开心过，记忆中唯一开心的时候，还是在散道天尊处学法时。 那里有他的挚友和他的挚爱，只是后来他被权利蒙蔽了双眼，亲手将挚爱推下高山之巅，将挚友封印散其魂魄，他一生高枕无忧，而膝下却始终没有一儿半女，而他这孤寡的一生便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只是那时没人知道后世如何，也无人能改变后世，所有一切都按着它原本的轨迹运行着，再没有任何的碰撞。 棠棣和柒玖赶来时，典礼已经进行了一大半，刚好到了选天后的环节。 柒玖拉着棠棣的手，和她隐在一侧，远远的看着正一步步走下来的裴年。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裴年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快速收回视线移向别处。 棠棣苦笑一声，说道：“你看他，总是这样！” 柒玖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安静看，别说话，棠棣又嘟囔了一句，便不再出声。 裴年走近凰族的领域，虔诚说道：“本帝来迎接天后，并且本帝保证所生之年绝不辜负，绝不背叛，还请凰族请出本帝的天后！” 所生之年是为何意，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神族只有下一位继位人出现，并且有足够的本事继承皇位时，此任天帝才可放下重担，以一个普通仙人的方式过完接下来的余生。 不过普通仙人的余生也是很长的，长的凡人望尘莫及，裴年既然敢这样说，就是表示了他此生只会有天后一人，并且从一而终，这已经是很好的保证了，凰族哪有不放人的道理。 站在裴连天面前的乃是凰族族长凰寅，虽已白发苍苍但面容却是年轻依旧，和裴年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凰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族人，棠棣站的远都听得到他深深叹了口气，只是当他再次转过来时面上并无半点儿不快：“天帝，我凰族族女在族里可是不曾受过委屈，我今日在此将她交于你，日后若是听到她有半点儿委屈，我凰族定饶不了你！” 裴年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笑容，浅浅淡淡，看起来不疏离也不熟络：“还请放心！”说着对着凰寅以及他身后的族人行了一礼。 这下凰寅没什么理由可找，他让开身来，让族人将一直护在身后那人扶了出来。 “这姑娘长的不错！”柒玖摸着下巴随口说道，棠棣也跟着点点头，凰族女子皆相貌清秀，但并不过分阴柔反而带着几分英气，全身上下环绕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那姑娘出来时，一身红衣，不知是不是看错了，裴年竟有一丝恍惚：“先帝眼光果真没有差过，凰鸢姑娘不亏是他看上之人，着实让人移不开目光啊！”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从他明显远离凰鸢的肢体动作上看，这话里并没有多少真心。 也是，好听的话谁又不会说呢！ 凰鸢红了一张脸，迟迟不敢直视裴年的目光，凰寅看她如此不争气的模样，终是忍不住咳了一声，他道：“既然鸢儿已经出来了，天帝是不是该宣布一下了，毕竟时间不等人！” 裴年听见他这话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忙慌张牵过凰鸢的手，那只被他握着的手有些颤抖，却与他记忆中的感觉截然不同。 红线指上绕，十指两相扣，姻缘伊始，此生不换！ 一声清脆的银铃响起，风过，人群之后那人彻底失了踪影，裴年嘴角还未来得及弯起，此刻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喂！你慢一点儿，小心脚下，诶！别跑别跑！！”柒玖远远追在棠棣身后，边追边提醒她小心，但眼前那人哪里听得进去，她只顾着埋头往前跑。 “棠棣！别跑了！” “……” “棠棣！裴年根本就不值得你如此，你快停下啊！他今日娶了凰鸢，就算不是凰鸢也永远都不会是你，这点儿你是清楚的啊！” “……” “既然清楚，你这般又是闹哪样，你……” “闭嘴！！！！” 第八十三章 白柒还待看下去，镜面一暗，那些画面顿时消失不见。 他觉得有些头疼，那些画面明明都是与他无关的，但他却有一种身在其中的错觉。 “白柒！” 又是那道在他调息时，在他耳边叫他的声音。 “白柒！白柒！” “……” 白柒调动着体内的仙气，虽然在这里术法不能用，但是还是能用仙气护体的。 “白柒！你不觉得那些画面很熟悉吗？” “……” “不为何不说话？你不记得阿棠了吗？那你还记得裴年吗？或者柒玖？” 白柒对于前面两个名字都觉得很陌生，但当那道声音说出“柒玖”时，他的心却是没来由的狂跳起来。 “唉！真是可怜啊！以前说过要誓死保护的人，现在却被你忘了个一干二净！啧啧！可怜至极啊！” 沉默了很久，白柒终于开了口，他问道：“你是谁？” “我啊？你觉得我是谁，那我就是谁！” “装神弄鬼！” “哈哈，装神没有，不过弄鬼倒是真的。白柒，你该回去了，她还在等着你呢！而且你也该去见见他了！” 他说的话白柒完全没有理解，但他并没有给白柒问出来的机会，便又说道:“我在你身上渡了一道魔气，你应该能感觉的到，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会送你离开这里，等你见了他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待他说完，白柒便觉得面前的景物晃了一晃，他的脑袋也跟着发疼，眼睛发花，待他能看清时，所处的地方已经换上了一换。 偌大的宫殿出现在他面前，他现在站在同样宫殿的长廊之上，白柒犹豫了片刻，便抬脚往宫殿走去。 进去后，一片皆黑，就连空中漂浮的类似于雾气的东西，都是黑的，在他开门时，照进去的一缕光，让他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宫殿之中虽然大的很，但还是能一眼看完的，他走了几步，入目是一副棺椁，饶过棺椁便是高阶，高阶之上有一个石椅，那里坐着一个人，尽管他现在离的很近，也没能看清那人的面貌。 不过有一点儿他可以确定，那人的修为很高。 这里还是被限制着术法的使用，白柒看了眼石椅上的那人，开口道:“打扰了！不知……” “阿棠呢？” 这已经是他从看到那些画面之后，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了，他楞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阁下问的是谁。” 那人轻笑一声，说道:“哦，我忘了！她现在已经不是阿棠了！哈哈，无事无事！不过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可以白柒也很不想来这里:“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人没再说话，白柒盯着那人，想要开口询问，额角突然一凉，他还没有抬起手，那感觉就又没有了。 “原来如此！那家伙还真是乐此不彼啊！你上前一步来，我告诉你一件事！” 白柒没有动。 “你不过来吗？那你看看你认不认的这张脸？” 闻言石椅上的那人动了一下，像是压低了身子，白柒抬眼看去，只见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冥玖从温泉山洞出来，还没有几步，茗湘就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裴印来了！在山顶！” 冥玖瞥了一眼山顶，裴印此番来不知为何，但既然来了，她倒是有事要问上一问。 她来到山顶时，裴印站在桃树下，看着这边，看见她时，便对着她笑了一下。 正待开口，冥玖的问题就扑面而来：“裴印，你知不知道碧涟仙子？” 裴印下意识反问道：“你问这干嘛？” 冥玖笑道:“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听说碧涟以前是在裴宣神君府上的，一时好奇便问问，你知不知道碧涟仙子啊？” “知道啊！他是裴宣的侍女了，不过后来犯了错，被贬了。” “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裴印觉得好笑：“我怎么会知道！” 冥玖“哦”了一声，问道:“那好吧！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裴印笑道:“没事就不能来你这浮黎山了吗？” 冥玖也跟着笑了笑，说道:“那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裴印酒卿，平日里忙的很，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闲！” 裴印尴尬的笑了笑，正色道:“好了！我来是有事在身，白柒已经历劫多时，他现在已经是神尊了，按理说是要去天界的，但是并没有，所以舅……天帝便让我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说起这个，白柒呢？” 冥玖也想知道白柒去哪里了，但她丝毫没有头绪:“白柒他不在这里，你去别的地方找吧！” 裴印很不相信她的话，毕竟白柒成日里都是和她一起的，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他也没有再问的道理:“既然如此，那我就……” 裴印的话她还没有听完，脑海中突然传来茗湘的声音:“王！去找冥帝！他有生死簿，碧涟已经是凡人了，是会轮回转世的。” “对啊！我可以去看生死簿！”冥玖眼前一亮，跟裴印说了句，“我有事，先走了！你请便！” 裴印嘴还没张开，冥玖就已经在他眼前消失而去。 再一次见到白宿，说不出什么感受，他好似被人抽了精力，没有以前那么严肃，倒显得多了丝亲切感。 白宿审视着眼前的女子，这次再见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感觉了，她身上多了些东西，但他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看了许久，他先开口道:“此来有何贵干？” 眼前之人答道：“寻一物而来，还请冥帝借生死簿一看。” 这种正经的腔调，让冥玖很不舒服，但为了显示出她的认真，也只有跟着白宿这样说。 “生死簿乃关乎冥界重要之物，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白宿直接拒绝，表示不能给她看，“不过，你为何要看生死簿？这上面记载的都是凡人的生死，怎么想都与你无关吧！” 冥玖叹气一口，沉声道:“为了找一个人，你应该会有所印象。” 白宿疑道：“何人？” “仙界裴宣神君的侍女，碧涟仙子。听说她是因为犯了事，被天帝贬下凡来，说起来现在也应该是一个凡人了！” 冥玖又道：“生死簿可观凡人前尘往事，我有性命攸关的事，必须要找到她，还望冥帝成全！” 白柒她还没有找到，不过既然白宿没有提，那便是知道的，所以她也没有多说。 “碧涟仙子？她并未在冥界出现过！” 仙家被贬，需要饮孟婆汤忘却前尘，方可转世为人。 “没有来过？怎么可能，她被贬已经很久了，按理说应该已经转世好多次了。” 冥玖心中生疑，碧涟明明被贬，为何白宿没见过她呢？着实奇怪！ 她盯着白宿的眼睛看，质疑他的回答。 白宿无奈，招来生死簿让她一看。 一页一页翻过，从前至后，又从后至前，翻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到碧涟仙子的记载。 不应该啊！不对…… 喝过孟婆汤之后，是会失去记忆的，碧涟既然知道以前的事，那就应该没喝孟婆汤。但贬下凡时会有天将亲自送她到冥界来，这一关她自然是逃不过，那么，她现在肯定是躲在哪里。有一句话这样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最大的可能，碧涟就躲在冥界。 冥玖辞别白宿，在冥界各个地方仔细搜查起来。 能藏住魂魄而不被发现的地方很少，一是奈河桥下忘川水中，二是忘川之花曼珠沙华，也就是白柒小院前那片花海。 意识到这两个地方，冥玖首先选择忘川，但因为阿亦的缘故，她又放弃了，转身去了花海。 一路行来，冥玖感觉没来由的冷淡，几乎没碰上什么亡魂。 “冥姑娘，你来找白柒吗？他还没有回来！” 背后一道像是夹着喉咙的声音响起，冥玖后背生了一身冷汗。 回头看去，是黑白无常，这俩鬼当真是形影不离。 冥玖笑道：“我不是来找他的，我就是来花海看看。” 白柒不在她当然是知道的，不过该说谎时就应该说谎，不然她总不能说我是来找逃了孟婆汤的魂魄吧！ 说道魂魄，冥玖问道:“今日这亡魂怎么看起来这么少？” 黑无常叹气道：“唉！我俩就是因为这事！这不，冥帝派我俩去阳间看看，他怀疑有东西把前来投胎的亡魂吃了。” 冥玖点点头，说道:“既然你们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黑白无常也点点头，然后三人便各走各的。 花海很快便出现在在眼前，冥玖唤来茗湘。 之前在浮黎山时，茗湘因为裴印的缘故，再次将魂魄逼出了体内，然后将身体藏在了温泉水中，魂魄便进了冥玖体内。 “我该怎么找碧涟？” 茗湘也是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冥玖解释道:“碧涟很可能藏在这片花海里，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把她找出来。” 茗湘了然:“她不在这里，若是在，她会自己想办法来找王的！” “她找我？” “对啊！她认得王额间的妖纹，会来找你的，现在她没出现，证明她根本就不在这里。” 冥玖心中略一思索，道:“走！去忘川看看。” 茗湘跟着她，冥玖让她藏起来，免得被鬼差发现，她便照做，回到她体内。 途径三生石时，冥玖停了下来。 三生石上写三生，三世尘缘三世伤。 冥玖来到三生石前，原本安静的石头，突然强烈的摇晃起来。惊扰了忘川水中的亡魂，以及火红的曼珠沙华。 茗湘被强大的气流震出冥玖体内，向远方飞去，冥玖眼疾手快拉住她，却因为心口剧烈的疼痛放了手。 “茗湘！” 有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王，别担心！我会回来的！碧涟出现了，您一定要恢复记忆以及妖力。” 冥玖蹲在地上，心口的疼痛让她直不起身。 远处过来一人，将她扶起，用手臂支撑着她，并源源不断地为她输送仙气。 冥玖强撑着疼，睁开眼看向他，虚弱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裴印嗤笑她:“我不来，难道要你死在这里！” 震动已经停下了，只不过这一声响，惊动了冥帝，他带着大批鬼差前来，三生石前黑压压的站了一大片。 白宿看清裴印的脸后，神情很不正常，客套的说道:“不知酒卿前来，有失远迎！” 他是一界帝王，因为隶属天界，在这世间他见了，需要行礼的便只有裴连天一人，他这样无非是想膈应裴印。 裴印倒是很自然的说道:“冥帝客气了。” 那股疼痛感已经过去了，冥玖站直身来，有一道魂魄趁着众人不注意时，从三生石中飞快略出，钻进冥玖体内。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我是碧涟。” 居然让她误打误撞的碰到了！ 目的已经达成，此地不宜久留，冥玖扯了下裴印的袖子，小声说道:“走吧！” 裴印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气色已经恢复正常，一把揽过她的腰，朝冥界之外飞去。 在空中传音道:“今日来的匆忙，改日再来访，告辞。” 白宿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语:“改日来访？哪里会再来访！” 片刻后，行至三生石前，察看了一番，并不见有何不妥，回头吩咐道:“退下吧！” 鬼差领命退下，他突然没来由的心慌，孟婆站在他身后，他回过头去，笑道:“阿亦怎么不好好熬汤，过来做甚？” 孟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白柒呢？” 白宿楞了一下，随即说道:“出去了，不过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孟婆见他不像骗人的样子，点点头，转身回到奈何桥上。 白宿在她走远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裴印带着冥玖一路飞至浮黎山，途中冥玖暗暗和碧涟交谈。 冥玖问她:“为何被贬？” 碧涟虚弱的回答道:“因为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是关于妖王你的！” 冥玖问道:“哦？什么事？” 碧涟问她:“您还记得您以前的事吗？” 冥玖摇摇头，裴印疑惑的瞥了她一眼，她才突然意识到，碧涟是看不到的，忙传音道：“不记得，不过白柒渡劫时，我曾在昏迷中看到了一些画面，是在一处高山上，一个姑娘和……裴连天。” 碧涟:“在这之前的事，您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 冥玖:“一点儿都不记得。” 已经到了浮黎山，裴印看冥玖在晃神，推了她一下，无奈只能结束和碧涟的对话。 “你去冥界做甚？”裴印问她。 “找白柒啊！不过他并不在那里！” 裴印很显然不相信她的话:“你去三生石前又是做甚？” 冥玖笑道:“听闻三生石主姻缘，其上有命定之人的名字，我便去看看谁是我的命定之人，有什么不妥吗？” “……”裴印默然。 没有什么不妥，但正因为没有，才奇怪。 “哦，对了！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冥玖突然开口。 “什么事？” “想必你已经记起和茗湘的过往了吧！关于以前你和茗湘以及萧如安之间的事，只是一场误会，她喜欢的人是你，而不是你以为的萧如安。从头到尾，萧如安都是无辜的，你对不起他，让他凭白受轮回之苦，你可知道他和晏族晏轶北，早已两情相悦，你的行为让她饱受相思之苦。” 她停了会儿又说道：“若你对茗湘有情，便去找她吧，她对不起你，你对不起萧如安，待他回来，你定要和茗湘去向他赔罪！” 这些话冥玖很早前就想说了，一直拖到现在，才说出口，尽管她知道茗湘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司惜来着，不过在裴印不知道之前，还是先不说为妙，毕竟她也还没有摸清司惜的底！ 裴印站在她面前沉默了好久，在冥玖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开口了，他说:“好！” 如此此事已经和冥玖再无关系，她现在要做的是将唤碧涟出来，问清楚她知道的事。 这样一想，她便不再和他纠缠，道了声“不送”转身往温泉山洞走去。 裴印看着她离开，许久后，捏诀消失在浮黎山。 冥玖将碧涟唤出体内，她没有实体，修为又消磨的所剩无几，现在也没有了三生石神力的支撑，出来时话都说不清楚。 妖怪们都会一种术法，为了强固魂魄，可以舍弃本体，再找个身体，从而寄居在那个身体里。 当初司惜用的就是这个方法，冥玖将这个办法说给碧涟听，她表示可行，然后冥玖便去外面找可以寄宿的身体。 白柒还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他虽然没有见过这张脸，但却总觉得很熟悉。 “怎么样？有想起来吗？”那人开口问道。 白柒摇头:“阁下……” 这两个字刚出口，白柒突然想到为何他会觉得这张脸熟悉了，因为在不久前，他才见过！ 柒玖！ “你是……柒玖？”白柒不确定的问道。 那人笑道:“记性不错！不过你有没有觉得我的名字有些熟悉？” 方才说脸，现在又说名字，白柒很无奈的看着他:“不知阁下能否让我离开？” 他已经消失很久了，想必冥玖要找他了，南忧的事他还没有给她一个交代，所以这里他不能久留。 想到冥玖时，他突然楞了，白柒的柒，冥玖的玖，如果组合到一起的话，不正是……柒玖！ 第八十四章 偌大的宫殿中，只有两人的身影，一坐一站，一笑一默，倒是谁都没有先开口。 虽然不知道那个在他耳边说话的人是谁，但他现在知道了那人让他见的人，就是魔尊柒玖，也就是眼前之人。 他看了那张脸许久，脑海中突然多出了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月前，才刚刚修炼了小半日的棠棣躺在他们经常坐的那颗大树上休息，裴年和柒玖在远处练剑，两剑相碰，剑光冲天，惊得屋檐上停歇的鸟儿扑棱着迅速飞走。 “裴年，练剑就好好练，你在看什么呢！”柒玖面上不喜，他对于裴年总是这么一副表情，不过现在更是特别不喜，和他练剑期间裴年的视线从来都没有落到剑上，这让他有一种被看不起得感觉，很不爽。 裴年边躲避他刺来的剑，边想法设法收自己的剑，颇有不想练下去的意思，他看了眼远处，又回头看向柒玖，问道:“你看阿棠的样子是不是有点怪？” 他这么一说柒玖再看向棠棣时，确实有这种感觉。 若按平常，这个时候她早就坐起身和他们传音说笑了，就算不是也会靠在树上晃脚丫，银铃声传来时便是他们收剑之时，但是今日却迟迟没有声音。 柒玖和裴年相视一眼，皆收了剑朝远处飞去，棠棣安静的躺在树叉上，一只脚腾空放着，原本应该好好戴着的银铃此时并没有出现。 柒玖飞身上树，伸手推了她几下，棠棣迷茫的睁开眼，看着眼前之人:“你们不是在练剑吗？怎么了？” 柒玖问道：“你的银铃呢？” 棠棣坐起身来，靠在树干上，动了动手臂，清脆的铃声响起，她伸出手，让手腕露出来了，一只银铃好好的戴在上面。 棠棣审视着二人的神情，笑道:“瞎担心！因为今日要练点将之术，它一直响着，我心静不下来，所以就换了位置。” 点将之术是妖族之法，可凭空唤来周围的山精树怪，通过脚步心法提升他们自身之力，可达到怪味杀人之术，使用起来颇为方便。 柒玖取下自己的银铃，缩小一圈扣在棠棣脚踝，然后晃荡了几下她的腿，说道:“还是这样比较习惯。” 说完他就接着练剑去了，之后因为裴年的继位之期将至，他去闭了一个月关，出关后又被她拉着参加继位大典，那只银铃就一直戴在棠棣脚踝上，还未来得及归还。 白柒瞥了眼柒玖的脚腕，奈何被衣服下摆遮住，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他便又看见眼他的手腕，同样什么都没看见。 “前辈是不是有一条银铃链？” 柒玖那张脸上，笑意就没有消失过:“是啊！你想起来了？然后呢？” 然后？然后什么？白柒又茫然了，他感觉不管是不露身的那人，还是眼前的柒玖，总是在说一些让他理解不了的话。 柒玖笑道:“魔气我已经给你引出来了，你试试现在是否能使用你的术法。” 白柒闻言当即并指施法，一道火光“噌——”的一声，出现在他面前的地上。 术法能使用了！ 白柒心中一喜，笑道:“多谢前辈！” 柒玖摆了摆手，说道:“你现在和她一样都没有恢复记忆，所以有些事我说了你也不懂，从这里离开后，不要向任何一个人提起这里的事，包括她也不行，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见面的，那时候你应该什么都知道了。” 白柒的确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也没有问柒玖说的那个“她”是谁。魔尊、妖王、天帝三人师出同门，修为自是不相上下，他们都比白柒要打上好几辈，甚至几十辈，白柒虽然不知柒玖为何会帮他，但还是弯腰行了一礼:“多谢！” 柒玖的效率是很快的，白柒刚道完谢，抬头时就已经回到他熟悉的地方了。 孟婆阿亦正搅着锅里的汤，今日奈何桥没有长长的队伍，他们都被黑白无常拉到了望乡亭，看看他们的过往，回顾他们的一生。 白柒过去时特意掩盖了气息，他走到阿亦面前，嘴角含笑，看着她熬汤。 “今日亡魂都去望乡亭了，你也去那里吧！”阿亦近来疲惫的很，感觉到有人走过来，她连头也不想抬一下，以为来人是亡魂，便直接说了这么一句。 白柒被她昏昏欲睡的模样逗笑:“阿亦，你最近去哪里了？怎么困成这样啊？” 在听到他的笑声时，阿亦就抬起了头，目光灼热的盯着他，等他开了口之后，埋怨道:“还问我去哪里了！我倒是想问问你去哪里了！？” 白柒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我这不回来了！再说了我只是离开几日，怎么听你的意思，感觉我离开了很久？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阿亦停下搅汤的手，皱眉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啊！你离开都已经两个月了！怎么会是几日啊！？白哥……冥帝大人这一段时日因为你还有幽冥的事，都憔悴了好多！白柒，你是不是魔怔了？” 白柒:“……” 不应该啊！就算他昏迷后睡了好几日，但他在重新听到那人的声音，以及见到柒玖时，只用了一日不到的时间，怎么可能就两个月了？！ 阿亦见他一脸茫然的模样，便问道:“你这些时日去哪儿了？” 白柒晃过神来，笑道:“没去哪儿！我哥现在是不是在大殿？” 阿亦点了点头。 白柒伸手将汤勺塞进她手里:“那你就好好的继续工作吧！我去找我哥了！” 还不待阿亦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过了桥，直奔大殿而去。 冥玖在浮黎山找了许久，都没有合适的小妖怪，她突然想起来上次那只叫屠媚的狐狸，但又因为那只狐狸太过于狡猾，所以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 裴印留下的仙酒但是还剩下些，因为唐子安还在洞里修炼，她只好悻悻作罢。 好在这温泉水下埋着她的仙骨，碧涟恢复的很迅速，没过多久就能开口说话了，她没有实体，冥玖便也没有什么顾及，直接问了起来:“现在能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了吧？” 碧涟蜷缩在温泉水中，声音很小声的说道:“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久的我都快记不清了，有一日我去给裴宣神君送茶水，在书房外听到了他和天帝的对话。” 书房内天帝坐于高堂，裴宣仙君在他左下角坐着，恭恭敬敬地听他讲话。 天帝摩擦着指上的扳指，说道:“近日来魔族那边倒是猖狂的很啊！柒玖他丝毫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裴宣立马弯下腰，说道:“舅舅多虑了！再怎么说魔尊和你师出同门，他应该是不会做什么事的！” “哼！”天帝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怒意地看着远处:“他倒是不会做什么，但他手下的心腹就说不定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可都是想将我这天帝打落下来呢！” 他这突然盛怒，让裴宣险些招架不住，过了许久，裴宣才开口说道:“那您打算如何？” 既然裴连天来找他自然就想好了对策，只不过少个人实施罢了，而他刚刚好是天帝物色的人，所以不等天帝亲自说，他就已经问出来了。 “裴宣，本帝可是十分看好你的，你本就是我同族，裴印那小子只顾着酿酒，你不同，你应该干一番大事业。”天帝心里盘算着一切，只等裴宣点头。 “舅舅您请说，裴宣自当万死不辞！”裴宣起身朝天帝跪下行礼，以表自己的衷心。 天帝起身扶掉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到裴宣身边，将他扶起，然后在他耳边悄声说道：“阿……妖王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目标，我会去找她让她帮忙制造一场大乱，她同意也就罢了，若是不同意那就由她推动这场大乱吧！” 裴宣点点头，他又道:“之后，你先……然后……再……，事成之后我那有一块天石，你过来取吧。” 碧涟在外面听的一惊，端着茶水的手不免不稳，一哆嗦便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她连忙蹲下去捡。 这一声自然惊动了书房中的两人，二人对视一眼，裴宣快速从里面走出来，看见门口的碧涟，呵斥道:“你怎么回事！站这里多久了！” “神君饶命，神君饶命，都怪婢子只顾着低头行走，没注意到书房的门没开，所以就打翻了茶水，是婢子的疏忽，还望仙君饶命！”碧涟反应迅速，她自然不会回答自己在门口站了多久，否则被天帝大人知道肯定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她便扯了这么一个谎，还希望裴宣能放过她。 裴宣向来对照顾自己的婢女们宽容，但此时天帝在此，他不能擅自做决定，只能看向书房内的天帝。天帝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显而易见。 不可留！ 裴宣叹了口气，扶起碧涟，说道:“你舍了本体去幽冥走一遭吧！” 之后的事就像是冥玖所知道的那样，其实碧涟现在说的这些，和她猜的差不多，无非是魔族之势越来越大，惹得裴连天不爽，所以他便想了一个阴险的法子，他去寻求棠棣帮忙，棠棣不帮，他便把棠棣也当做其中一枚棋子。 妖王失踪，首先引起妖界大乱，三大族自相残杀，又逼出妖王手下大将外出寻找妖王，然后恰逢此时，他给妖界下一纸战书，那时候的妖界早就已经千疮百孔，溃不成军，依照柒玖和棠棣的关系，自是不会坐视不管，然后他便可以在这战场上，光明正大的除掉他了！ 事情说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恢复修为，只要她能恢复记忆，修为自然会恢复，当务之急是将现在的记忆以及以前的相连，冥玖安顿好碧涟，转身离开山洞。 她走之后没多久，司惜的魂魄便从妖界赶来，去温泉山洞里找。她不在，然后便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一路寻着冥玖的气味，一路找到山顶去。 冥玖正坐在桃树枝上小憩，司惜走过去在她面前跪下，说道：“属下司惜参见妖王大人！” “起来吧！”冥玖睁开眼来瞥了她一眼，“倒是回来的够快！” “王，您想必已经知道那段过往，不知何时能恢复记忆？”司惜依旧虔诚的跪在地上，她着实对于冥玖恢复妖力这事关注的很，不得知准确说法她是不会起来的。 冥玖闭上眼，一副疲惫的模样:“不知道，可能一觉醒来吧！白柒可有消息？” 她一闲下来，就很容易想起来白柒，她很担心他，担心他体内的魔气，不过话说回来妖王应该是没有情丝的，可能等她恢复之后，对于白柒就没多少关心了吧！所以趁现在能打探到多少是多少。 司惜想了想，试探性的说道:“……他魔气入体，应该不会有好下场吧！” 冥玖猛的睁开眼睛，转过来怒视着她:“我问你呢！” 司惜道:“有人看见他往魔界去了，听说魔界大将军前不久出现了，属下猜测会不会是……他。” “应该不可能，他本体是妖，身上有妖纹，怎么会是魔界大将军，真是胡扯，你退下吧！尽快找到他的行踪！”冥玖伸手揉着眉心，朝司惜挥了挥手。 司惜又朝她行了一礼，起身离开，她招来一只麻雀，在它耳边细语了两句，随后扬手让它飞走。 白宿正在和判官讨论午时过后死去亡魂，该不该让他实现最后的心愿时，大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白柒笑眯眯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哥！我回来了！”白柒走到白宿面前，伸手就要抱他。 白宿一把拉过判官，挡在自己面前:“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知不知道出去多久了？整日就知道野！不务正业！” 因为还有判官在场的缘故，白宿没有直接问白柒的身体情况，他避重就轻的问了几个问题，判官见状，便告了声辞，转身出了大殿，顺手还关了门。 “你怎么回来的？没事吧？冥姑娘呢？”判官刚走不久，白宿就一把拉住白柒的衣服，一下连问三个问题。 白柒也都一一回答道:“自然而然就回来了，已经没有什么事了，我回来后就是这里了，还没来得及回浮黎山找冥玖去，所以我也不清楚她的问题。” 白宿见弟弟还是原先那副模样，一点儿不见上次见面时，他的冷漠，便笑道:“既然你没事就好了！凡事都需要历练，这次的事就就此翻篇了，不过你的魔气引出来了吗？” 白柒点头:“引出来了。我出去后，遇到一个修为极高的前辈，他便帮我将魔气引了出来。” 白宿了然的点了点头:“那就好！” 白柒仔细审视着眼前的这位兄长，明明之前还精神的很，现在那张脸看起来像是平白无故增添了几十岁，让他看起来苍老了很多。 “哥，最近冥界遇到什么事了吗？” 白宿楞了一下，随即笑道:“无事。你不是还没见到冥姑娘，现在幽冥无事，你去浮黎山吧！” 白柒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他看了白宿一眼，直觉告诉他，肯定是有事发生了，但既然白宿不肯说，他就不能继续问下去。 “那我先走了，兄长保重！” 出了大殿，白柒并没有直接去浮黎山，他跑到奈何桥上，一把抓住正在舀汤的阿亦，问道:“幽冥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阿亦的手被他抓的生疼，但面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哪有什么事啊！你是不是太长时间没回来，魔怔了啊！” 白柒盯着她的眼睛，看她不像是在说谎，便松开了她的手:“抱歉，我看我哥的神情有些不正常，所以还以为是幽冥出了事，这才……” 阿亦只是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笑了笑，说道:“白柒，你失踪之后，冥玖一直在找你，她去了你们以前去的地方，最后实在没了线索，便回了浮黎山。” “……”白柒觉得阿亦有些不正常。 “真不知道我为何要跟你说这些！真是一天天糊涂了！”待她恢复正常时，不忘补了句，“对了！上次她来幽冥时还带了一个孩子来着，不知道你以前有没有见过！” 阿亦说这样的话存心是为了让他难堪，但最后没想到难堪的不是白柒，而是她。 白柒笑了笑，说道:“她一个不务正业的妖怪，上哪里生一个儿子出来！不过我看你，倒是觉得你应该有一个儿子了，毕竟一个人在这儿盛汤太辛苦了，若是以后变成了孤儿寡母的所在地，说不来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阿亦:“……” 白柒不和她在多说，转身出了幽冥，往浮黎山飞去。 冥玖设想过很多次再和白柒见面的情景，但没想到真正见到时，会是这样一副情景。 白柒去了山头，冥玖这几日来一直不在状态，脑袋总是昏昏迷迷的，这不今日，她就坐在桃树上小憩，时不时嘴角勾起，复又恢复平常。 白柒走过去飞身上树，趴在她边上看着她，在她嘴角勾起时，便伸手止住她的笑意。 一次两次三次…… 渐渐感觉到嘴角别样的触觉，冥玖于一片昏沉中，睁开了眼睛。 第八十五章 冬日暖阳，算的上是最幸福的事了，若是能在这暖阳里，再饮上一杯烈酒，就更好不过了！ 此时冥玖就在喝着这一杯烈酒，不过这酒不是烈酒，杯子也不是杯子。 “你那道魔气是怎么染上的？我整日都跟你在一起，怎么也没有发现呢！”冥玖歪着脑袋看他。 白柒拿过她手里的葫芦，仰起脖子往嘴里倒了些许:“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日我离开浮黎山回到幽冥，刚见过我哥，还没进屋，突然就感觉不舒服了，可能是那时被人引进体内的吧！” 冥玖闻言，揉了揉眉心，问道:“那你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 “我……”白柒本来就要说出口了，但突然想起来柒玖说的话，忙喝了口酒，连带着那些实话一起咽了下去，“我也不知道我去的地方是哪里，待我睁开眼时，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前辈，他说了些奇怪的话，然后就帮我将魔气引出来了！” 尽管柒玖不让他说，他也不想骗冥玖，回答的还是和事实相近了很多。 不知为何，冥玖觉得被这暖阳晒得头疼欲裂，她拿过酒来喝了好几口，将那阵头疼压了下去，这才问道:“一个前辈？” 白柒点头:“嗯。” 冥玖笑道:“那他跟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啊？” 白柒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待放下手时，笑道:“他说我面相不好，一生多灾多难，特别是在姻缘方面，难得很啊！” 冥玖白了他一眼，这话一听就是瞎编乱造的，她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要拿一生和姻缘这两种东西开玩笑！” 白柒楞了一愣，在心里道了声“抱歉”面上还是依旧的那副玩笑脸:“是是是！知道了！” 冥玖“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正午时分，天气正好的时候，冥玖不知是因为暖阳还是头疼的缘故，昏昏欲睡，白柒看了她一眼，动作轻柔的伸手将她的脑袋，放在他肩膀上，冥玖动了一动，最终还是没抵抗住睡意，靠在白柒的肩膀上睡着了。 入目皆黑的宫殿中，突然多了一缕光亮，柒玖睁眼瞥去，看清来人，顿时唇角勾起，笑道:“臭道士，你未免也太心急了吧！费尽心思让他来见我一面是为何？” 来人一身青衣，风吹过腰间叮铃作响，柒玖瞥了一眼他腰间之物，神色一暗。 “你要赶在阿棠之前恢复记忆，阿棠已经找到碧涟了，裴连天和裴宣做的那件好事，她应该知道了个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能想起来，而你还是只会跟在阿棠身后，起不到一点儿作用啊！” “诶诶诶！臭道士！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啊！什么叫我啊！那明明是白柒好吧！” 柒玖说完后感觉受了一记白眼，他笑道:“不过臭道士你怎么不在阿棠身边陪着呢？难道是怕他恨你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 柒玖“啧啧——”说道:“毕竟天罚时，你并不在，你说她会不会啊？” 那人明显滞了一下，停顿好久才说道:“阿棠她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况且有你陪着她，不是也挺好的吗？毕竟魔尊大人很开心呢！” 柒玖怒火中烧，看向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给撕裂了:“阿棠她真应该看看你现在的面目啊！” 那人笑道:“也应该看看魔尊大人你现在的面目啊！毕竟魔尊大人总是待在她身后，什么都不表达，怪让人可怜的！” “轰——”一道火焰高高窜起，直冲那人面门。 “怎么？恼羞成怒了吗？你可不能伤害我啊！到时候阿棠回来，若是知道了，你……啧啧——应该会不好过吧！” 火焰的热气已经将那人额前的的碎发炙的有些焦味了，柒玖咬牙切齿的将火焰收回:“快滚！你再说几句，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失手烧了你！” 那人朗声笑道:“我可不怕！” 柒玖:“……” “行了！说个正事！” 柒玖瞪着他，等着他开口。 “阿棠的身躯已经被裴连天拿走了，要想办法拿回来！” 柒玖白了他一眼，心道:“臭道士，装的还挺像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让圆吉交出去的吗？阿棠这么好一个人，真是瞎了眼，看错你这个恬不知耻的小人！” 柒玖:“哼！知道了！快滚！” 那人笑了几声，转身离开。 待他走后，道不言走了进来，弯腰行礼:“魔尊，属下有一事相告。” 冥玖醒来时，白柒还在喝葫芦里的酒，他觉得肩膀上的脑袋动了一下，扭头瞥了她一眼，笑道:“睡的可好？” 冥玖摇摇头，苦笑道:“不好。这些时日睡着后，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 白柒将葫芦递给她，她喝了一口:“我睡着后，你就一直这样没动？” 白柒捏了捏肩膀，笑道:“怎么可能！你觉得我会是那样的人？你睡着之后，我在浮黎山转了一大圈！还泡了一个澡呢！” 冥玖:“……” 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话，冥玖问道:“那你去我住的山洞了吗？” 白柒楞了一下，随即说道:“当然去……这个倒是没有，我只是经过了山洞而已，没有进去。” “哦？”冥玖一脸好笑的看着他，“既然都到洞口了，那你怎么不进去看看呢？” 白柒现在的神情颇为不自然，他道:“你又不在那山洞里，我进去干嘛！好了，别说这个了，说说你都梦到什么了吧！” 冥玖瞥了他一眼，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反正已经知道了他没有在她睡着后离开，其他的就不用再问了。 “白柒，你知道妖王吗？” “知道啊！我以前听……听我哥说过，怎么了？” “那你知道妖王失踪，是因为何事吗？” 这事白柒小时候倒真的是听白宿们说过，他得意的笑了一笑，说道:“你别说，我还真的知道，虽然只是听我哥们猜测的，但应该也八九不离十！” “什么？说来听听！” “我听我哥们说，妖王她其实不是失踪了，而是因为三界战乱之事，受了伤，然后被天罚打散了魂魄，魂魄至今都还在外面，收不回来！” 冥玖闻言一楞，她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而已，没想到白柒还真的知道，尽管他说的只对了一点儿。 白柒见她面色有异，问道:“你问这个干嘛？怎么突然对妖王的事如此感兴趣了？” 冥玖回过神来，笑了笑:“并没有多感兴趣，不过你说的但是挺对的。” 白柒不解道:“说的什么？” 冥玖笑而不语。 唐子安还没有从闭关中出来，温泉山洞又被碧涟占着，她没地方去，便在白柒走后，去了梅临的小屋。 说起来，梅临已经离开很久了，算他还有些良心，前些日子传了个信给她，说是道宗有事，冥玖那是不在，没法告别，他还等了几日来着，但因为道宗那边催的紧，他便着急忙慌的回去了。 冥玖回给他的信里，只有两句话，第一句是“回道宗不如找你的阿婪姑娘去。”，第二句则是“你应该不会回来了，小屋我占了”。 梅临没有给她回信，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冥玖进了小屋，躺在床上休息了还没有半注香的时间，司惜就来了。 虽然白柒的魔气已经被引出去了，但这魔气毕竟来的奇怪，正好司惜进来，她便问道:“关于白柒体内被引魔气之事，你知道多少？” 司惜跪在她面前:“大概知道一点儿，因为王的缘故，我们有去查过。” 我们？冥玖眼中寒光闪过，语气也冷了起来:“这事该不会是你们做的吧！” 司惜心中一惊，脸上面不改色:“王，他的命数是您改的，原本他应该死于仙云中，是您逆天改命救下了他，还让他成为了神尊。这事自然是不合理的，如果这魔气入体是天罚的话，应该也是说的过去的吧！” “你这样说就是与你们无关了？最好如此！如若今后我知道这事出自你们之手，小心你们的性命！” 冥玖是厉声说的，司惜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回到了以前，那时的棠棣是一副冷性子，说话也是这般狠厉。不过不急，很快棠棣就会回来。 “属下明白！” 司惜暂且收好狂跳不止的心，这事确实不是他们所做，但却与他们有关。若不是他们不计后果迫切想让棠棣回来，白柒的命格也不会被改变，只是这话，她不会对冥玖讲起，永远都不会。 天亮时，碧涟被司惜带到妖界找宿体去了，冥玖便去温泉山洞，泡了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放松过了，此番放松下来，眼皮也忍不住耷拉了下来。 睡着后，她又做了梦，梦到了关于她还是棠棣时的事，以前她也经常梦到，但都是些关于她修炼的事，这次她却梦到了别的。 天帝登基，他拉着柒玖去看，看到裴连天选后时，再也忍不下去离开了，柒玖便跟在她身后，说着些宽慰她的话。 冥玖睁眼时看到的还是浮黎山的温泉水，天已经黑下来了，她伸手摸了把脸，上面满满的泪水，梦里的柒玖她有些想不起来，但心里却像是空了一块儿，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她是如此迫切想要知道后来的事情。 但是，她想不起来。 冥玖慢慢滑下身子，将整个脑袋都埋进水里，她封住了体内微弱的修为，以一个凡胎肉体承受着快要窒息的感觉。 在她快要憋不住时，一只手伸进水中，扣住她的脖子，将她拖出水面。 “咳咳……咳……咳咳咳咳……”喝了好几口水，冥玖忍不住弓起身子咳了起来。 等她好些抬起头时，周围却是空去一人，刚刚拉她出水那只手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若不是她脖子上还残留着一丝痛意，怕是要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幕只是一场幻觉罢了。 穿好衣服，冥玖光着脚在山路上行走，硌脚的石头到处都是，她脚底已经硌出了红印子，可想而知有多疼，但她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不仅如此还越走越快，最后还跑了起来。 有一道身影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那人隐去了身形，看她这么一副样子，忍不住吐槽道:“白痴！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副德行！遇到想不开的烦心事都自己作践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变上一变啊！” 那人隐去了身形，所以不管他说了什么、怎么说、用多大声音说的，冥玖都听不见。 她只顾着一个劲的加快速度跑，眼中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泪，她紧紧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直到脚底受伤出血了，才慢慢停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想到柒玖眼泪就忍不住想要流下，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她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心里早已咆哮不止，面上还是依旧的平静之意。 那人站在她眼前，看了眼她流血不止的脚，满口鄙夷的说道:“明明是个妖，装什么凡人，还自封修为，受了伤真是活该啊！”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的，但身体上还是做了比较诚实的反应，他蹲下身来，伸手擦净冥玖脚上的泥土。 一直低着头的冥玖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猛的一下站起身来，由于他正在专心给冥玖擦脚，一时不备，被她突然起身的力道推的一下坐到地上。 “妈的！白痴！” 明明隐去了身形，但在他骂出这句话时，冥玖朝他所在的地方伸出了手。 那只手上面沾满了泥土，看起来脏兮兮的，它颤抖着伸来，等那人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冥玖的手。 在看清他样貌时，冥玖收回手，眼神冰冷的问道:“你是谁？！！” 还别说，她这副样子倒是跟以前有些像来着！ 在他伸出手时，身形便跟着显现了出来，对此他不得不站起来，和冥玖面对面站着。 冥玖盯着他，虽然并没有见过那张脸，但她觉得有些熟悉。 冥玖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解开修为的封印，脚上的伤自己开始恢复起来，她看着眼前那人:“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会深夜出现在这浮黎山？” 那人看着她笑意盈盈，他说道:“什么人都不是，只是小小一修道人罢了，至于为何会在这浮黎山上，恕我无可奉告。” 冥玖也笑道:“道长见怪，夜深不安全，没什么事的话，还是早些离开为好！”说完她便自顾自转身，丝毫没有要继续和他交谈下去的意思。 那人倒是看了出来，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回去时，司惜正靠坐在门口，冥玖走过去时，她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冥玖在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来，说道:“去休息吧！” 司惜瞬间反应过来，忙要跪拜，冥玖避开身躲了过去，后扶她起来，又重复了一遍:“去休息吧！” 司惜将碧涟送到了妖界，让手下人帮忙 给她找个宿体，然后因为担心冥玖的安全，便赶了回来。 冥玖说完后便进了屋，她躺在床上，但却并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司惜走时她感觉到了，但并没有什么反应。 在她一样做的梦里，司惜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想必与她相识是在成妖王之后的事了。 白柒今日没有来浮黎山，他早在离开时，就说过了，他觉得白宿有事瞒着他，要回去看看，所以最近几日不会来找她了。 一夜无眠，从小屋里出来时，冥玖觉得头有些疼，她便要抬手去揉眉心，但有一双手却快过于她，放到她眉尾的穴位上，轻柔的揉了起来。 “姐姐，我回来了！” 唐子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冥玖一时间有些愣神，她侧过头去看了一眼，结果更楞了，面前的这个唐子安，居然跟闭关以前的那个唐子安不一样了！ 因为唐子安的年龄小，所以他的个头也没有多高，但现在唐子安居然高过于她了！ 虽然他的声音还是一样的，但冥玖还是不敢确认，她问道:“子……子安？” 唐子安笑道:“嗯。姐姐怎么了？” 冥玖拂开他的手，彻底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他:“你……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待她看清楚之后，发现唐子安只是个头变了，其他的都没有怎么变化，其中变化最不大的，便是他的样貌了，除了五官长开了些，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子安，你怎么突然……长大了？” 唐子安闻言笑了笑:“姐姐，我原先就是这副样子，只不过因为修为弱，只能变成小孩子的模样而已！” 冥玖一惊，顿时张大了嘴，她以前还觉得唐子安是人类七八岁那么大的孩子，没想到他原来…… “姐姐，那个哥哥是不是回来了？”唐子安笑眯眯的问她。 冥玖楞了楞，想起来他说的是白柒，便答道:“嗯，回来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子安道:“我感觉到的。” 他这么一说，冥玖才发现，唐子安现在的修为，她已经感觉不出来了。 第八十六章 山洞被腾了出来，冥玖本想回去好好的睡一觉的，但还没走到洞口，就被从洞里散出来的，唐子安残留下的妖力，震了一震。 短短的两个月，唐子安的修为直逼历劫前的白柒，早知道那时候的白柒因为白宿的缘故，已经是一个半仙了，但唐子安只是个刚修的妖丹的小妖怪，能有这样的修为，冥玖只能想到天赋异禀来形容他。 照这样的速度来看，过不了多久，唐子安的渡劫云就会来找他了，但在这之前，冥玖还有一件事需要他来做，毕竟在给他姓氏之前就已经说过了，让他帮忙的，如今时机正好，要尽快找个时间去跟他说！ 唐子安的耳朵还没有收起来，冥玖离开小屋时，还想像以前那样，摸摸他的头的，但突然意识到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小个头的子安了，伸出去的手转了一转，最后落在了他肩膀上。 去山洞转了一圈，忍着被妖力压制的痛楚，进洞里面取了坛酒，然后抱着酒去了山顶。 待她在桃树上坐好后，揭开酒封喝了一口，这酒已经放了很久了，没有刚酿好的好喝了，但比之人界的酒还是要好上很多了！ 半坛酒下肚，冥玖恍惚间摸到腰间的葫芦，顿时笑出了声来:“我也真是够蠢的了！明明有酒，还要跑进山洞里取酒！真是的！” “原来你也知道啊！”还是那个隐去了身形的道长。 冥玖往后靠在树干上，有一口每一口的喝着坛子里的酒，道长便漂浮在半空中，盘腿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喝酒，还时不时的诋毁她几句。 一坛酒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就喝完了，冥玖便将腰间的葫芦解了下来，拿到耳边晃了几下，随后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裴印到底在里面装了多少酒啊！” 白柒已经回来两日了，他这两日的时间总跟在白宿身边，白宿被他跟的不耐烦，便问他跟着做甚，白柒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回了句:“我以后是要在冥界谋职的，现在跟着你先熟悉一下。” 白宿白了他一眼，他自是知道这个弟弟，根本不会像他说的那般，但并没有拆穿他，反而将他扔给了判官，让判官带着他熟悉，幽冥众人每日需要做的事情。 原本他只是想看看，冥界是不是真的遇到什么事了，但跟了两日什么都没有发现不说，还被拉着做了一堆一点儿都不喜欢的事。 虽然白柒心里不耐，但面上还是没有过多抱怨，老老实实地跟在判官身后。 终于做完一切后，白柒面上乐呵呵的回了小院，但门关上那一刻，脸就拉了下来，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在他即将睡觉时，小院的门响了一声。 白宿脱下了一身官服，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袍，提着几坛酒，推门而进。 白柒在里屋听见了声音，愣是在床上一动未动，不过在白宿快要走到里屋门口时。他勾了勾手指，风过门开。 “阿柒，今日跟着判官逛了一圈的感觉如何？可有想好要做哪个职务吗？”白宿忍着笑意，走到白柒床前，他这个弟弟，他还是知道的，此番回来，哪里是为了他说的那一套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这才想着打探一番的，奈何他早就洞悉了一切，还顺带着摆了他一道。 白柒有些生闷气，他瞥了眼白宿，起身夺过他手里的酒，打开后，喝了几口:“哥！你这人真是的，什么都不想跟我说！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躲在你身后了，况且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谁还能欺负我吗？！” 白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阿柒，你已经历过劫了，而且是渡了仙云，你现在是神尊，冥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你知道吗？” 白柒闻言皱起眉头:“天界向你施压了？” 白宿将酒放在地上，低着头不去看他:“我前些日子去看了眼阿姐，辽夕守在她身边，她没有受到一点儿伤害，言竹目前为止也没有就去，但我还是担心他会破坏阿姐和辽夕，你有空去看看阿姐吧！” 白柒:“……” “对了，现在的阿姐叫林羽，她住在昙县边缘的小村子里，你找起来应该不是很难。” 见他硬生生的将话题转到了白栀身上，白柒就确定了他问的那个问题是真的了，怪不得幽冥的每个人看起来都疲惫的很，原来是因为被天帝施压的缘故。 他现在已经是神尊了，自然不会被那些术法给压制，所以他感觉不出来。 不得不说天帝这招用的很是妙啊！但白柒偏偏不让他得逞！ 白宿和他喝到半夜才离开，他走后，白柒将全身修为都散了出来，逼散了天帝降下来的术法。 白宿去而复返，推开门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白柒刚刚将修为收回，此时正在平息，白宿跑到他边上，伸手就是一巴掌:“白柒你是不是疯了！冥界隶属天界，说白了我们都是天帝的属下，你这样毫无顾忌的将他的术法打散，他要是怪罪下来，你躲的过去吗？！” 白柒睁眼看着他，平静的说道:“冥界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从来都不隶属于谁！哥！你顾忌的太多了！” 白宿叹了口气，他突然觉得有些累:“阿柒，我有我的苦衷不能说，但现在要说的是你的事，而不是冥界的事，你……” “是因为命魂的缘故吧！” 白宿登时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命魂类似于心脏，但心脏是主管身体的，命魂则是主管魂魄的，命魂是包裹在三魂七魄外的一个保护膜，若是没有了命魂，三魂七魄很容易受到伤害，除此之外命魂相当于一个将军，三魂七魄都是它的兵将，若是自己心甘情愿将命魂交出去，那自己的三魂七魄也会同样听从与那个收了命魂的人，若是反抗，魂魄则会四散，再无归体的那一日。 白柒起身站在他面前，目光坚定的说道:“哥，命魂我会帮你拿回来的！” 白宿却是摇了摇头:“算了，愿赌服输，说到底是我输了，哪有将赌注拿回来的说法！况且我是冥界之主，要为冥界考虑，你以为我当真拿不回命魂吗？我只不过是怕惹怒裴连天，会置冥界于危难之中！” “……”白柒默然。 冥界的实力自然是比不过天界的，白宿的道理他都懂，但还是不想看到他就这样屈服于裴连天脚下。 白宿见他还在钻牛角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柒，光有修为没有脑子是不行的！我觉得你应该多考虑考虑事情的两面性，再做决定也不迟！你说呢？” 白柒:“……” 唐子安出现在冥玖面前时，冥玖正处于半梦半醒的阶段，她喝了一夜的酒，脑子有些昏沉，被他摇醒来后，眼睛都睁不开。 “姐姐，别睡了！你昨晚一直都睡在这里啊！？” 冥玖抬手揉了揉眼睛，胡乱“嗯”了一声，然后又昏昏欲睡。 唐子安见状也不摇她了，让她又睡了一会儿。 日上三竿，冥玖被晒醒来了，虽说现在的太阳并不是很毒辣，但她依旧觉得很不舒服。 睁眼便看见坐在树下的唐子安:“子安？” 冥玖叫了一声，但唐子安并没有任何反应。 “子安？”又是一声。 “嗯？姐姐，怎么了？”这下倒是又了反应。 唐子安起身抬头看向她，笑道:“姐姐醒来了！不过姐姐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吗？” 冥玖闻言回想了一下，她确实是做梦了，但梦到了些什么，她却想不起来了。 “姐姐？” “嗯？” 唐子安笑道:“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冥玖食指弯曲，在鼻头上挠了两下:“抱歉！你说了什么？” 唐子安颇为无奈的重复了一遍:“今早姐姐还在睡觉的时候，有个男人来找你，他说他叫辽夕，我感觉他好像是个神仙来着，姐姐你认识他吗？” 冥玖闻言点点头:“嗯。认识。他有说找我什么事吗？” 唐子安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他只说了有事找你和那个白哥哥，让我等你醒来后告诉你一声，然后留了一个名字就走了。” 冥玖“哦”了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她突然想起来那件事，便笑道:“子安，你还记不记得姐姐说过让你帮个忙？” “嗯。”唐子安点头，“姐姐给我姓氏之前，有说过让我帮忙，现在姐姐要说了吗？” 唐子安看向她的眼神，满满的期待，他肯定是觉得自己让他帮的忙，会是一件好事，但事实并非如此:“子安，你知道混烬山吗？” 冥玖问出口之后，便后悔了，她低下头等了很久，都不听唐子安回答。 唐子安想看看她现在的表情，但奈何冥玖低着头，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混烬山这种地方，从小他就经常听族里年长的妖怪们说起，进去时九死一生，出来时修为大增，但往往出来的本就是修为高深之人，就像神君那样级别的，像他们这种还未历劫的妖怪，进去只有送死的份！ 冥玖都想好了，如果他说不知道，这事就翻篇了，她什么都不会再说下去，但唐子安给她的答案，却并不是她希望听到的。 过了好久，唐子安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 冥玖的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子，疼的让她站立不住，她晃了几下，胳膊被人一拉，跌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我不过才离开了几日，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白柒急切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冥玖费力睁眼看了他一眼，在快要闭上眼时，余光瞥到了唐子安，却见他已经变回了小孩子的模样。 白柒将她打横抱起，抱进了山洞中去，然后小心翼翼的放但石床上，还顺势渡了些仙气给她。 “哥哥，姐姐没事吧？” 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白柒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唐子安眼泪汪汪的盯着冥玖问道。 白柒觉得他很熟悉，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他是那只被冥玖欺负了的兔妖。不过，何时他和冥玖的关系这般好了？！ 白柒回过头来看了眼冥玖，说道:“她没事，只是没休息好而已，让她睡一会儿就行了。” 唐子安闻言点了点头，乖巧的说道:“那哥哥好生照顾姐姐，子安就先出去了！” 白柒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尽管唐子安已经将自己重新伪装成了小孩子的模样，但他身上的气息是不会变得，修为强大，不可能是一个小孩子该有的！ 唐子安说完后根本就没想着听到他的回答，转身就离开了山洞。 待出来走了一段距离后，他扭了扭脖子，笑道:“好久不见啊！圆古道长！” 青袍道人现出身形，赫然是那跟在冥玖身后的道长，他笑了笑，说道:“好久不见啊！司愠！” 唐子安神情一冷，看向那道人的眼神，仿佛有针藏在其中:“道长贵人多忘事吧！司愠不是早就死了吗？我记得好像还是被道长杀的！” 道人笑道:“哦？是吗？那你是谁啊？” 唐子安回头看了眼山洞的方向，有抬手摸了摸脑袋上毛茸茸的耳朵，甜甜的笑道:“我叫子安，唐子安！冥玖姐姐给我的姓氏，道长觉得怎么样？” 道人眯起眼，瞥了眼他，又瞥了眼山洞的方向，耻笑道:“也就她那个白痴会相信你了！到时候你若是卖了她，她说不定还要给你数钱的！” 唐子安鼓起腮帮子，一副生气的模样:“哼！不许你说冥姐姐！坏人！” “……” 道人实在受不了他现在这副模样，面上无异，胃里却难受万分:“别恶心了！如今白栀已经被辽夕找到了，你待如何？” 唐子安收回方才那副矫揉造作的表情，问道:“他们的事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啊？” 道人冷哼道:“当初死乞白赖的求我帮忙，如今可倒好，怎么这么淡然了？” 唐子安笑了笑，说道:“以前是以前，以前的司愠已经和白栀做了一世夫妻了，尽管结局并不是很美好，但已经够了，现在的唐子安只想好好的待在浮黎山，别无他求！” “呵！你是别无他求啊！还是根本不敢求！你怕白栀知道真相了会恨你对吧！承认吧！你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胆小鬼，就连第一次见面时，你都不敢直接问她的名字，还是后来像个老鼠一样，偷偷跟在她身后，才知道的！” “……” “司愠，你好可怜啊！不敢说！不敢爱！最后连承认自己是谁都不敢！啧啧——真让人……” “住口！” “我要是你啊！我就将白栀抢过来，管她怎么想的，直接囚禁在身边，日日夜夜的折磨她，直到她能接受为止，然后……” “闭嘴！闭嘴！！” “然后折磨够了，将她往辽夕面前一扔，看他们还怎样恩爱下去！这还不够，等他们……” “我让你闭嘴！！圆古你不可怜吗？每个人都被你玩弄在鼓掌之中，你相信过谁吗？或者谁相信过你吗？到头来你也只会是个孤家寡人！没人会陪在你身边！” “找死！”道人笑容凝滞在脸上，他看着唐子安，神色一冷，抬手就要打过去。 “谁？！” 一道女声传来，他收回了术法，转身离开。 司惜昨日就回了妖界，她回去看看碧涟的情况，然后顺带着放出了些妖王即将回归的消息，让已经散漫了很久的妖界，重新振奋了起来。 原来本想今日日出时回来的，但因为碧涟和他们找的宿体不合，她便耽误了半日，方才刚回到浮黎山，就听到了道人说的那声“找死”，随后她看见了唐子安。 之前她并没有见过唐子安，但她听冥玖说过，山洞之中，有只兔子在闭关，让她别去打扰，她就觉得冥玖应是很看重那只兔子的，所以在看到唐子安的兔耳时，便出了声。 道人前脚走，司惜后脚就走了出来，她四下看了一眼，回过头来问道:“那人呢？” 唐子安看到她时，有些发愣，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走了，朝山下走啊！姐……姐姐，那个哥哥好吓人啊！若不是姐姐及时出现，子安就要被他打死了！” 司惜见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上前想要摸摸他的头，但被他躲开了，她楞了一下，随即下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快速收手:“没事了，别怕！” 唐子安抽了抽鼻子，抬头是两眼通红，鼻尖也红红的，加上他的耳朵，看起来可爱极了:“姐姐是冥姐姐的朋友吧！来山上找冥姐姐有什么事吗？” 司惜点点头，板了很久的脸，终于露出了些笑意:“姐姐是你冥姐姐的手下，前些日子刚来山上，那时你在闭关，所以没见过我。我叫司惜，你叫什么名字啊？” 唐子安不留痕迹的叹了口气，甜甜的笑道:“子安，我叫唐子安！” 冥玖醒来时，觉得手背上痒痒的，她瞥了一眼，只见她的手背上躺了一个脑袋，她动了一下指头，那个脑袋就抬了起来。 “冥玖，你好些了吗？”白柒打了个哈欠，问道。 “没事了。”冥玖扯着嘴角对他笑了笑。 白柒伸手将她的嘴脸扯下:“行了！别笑了！难看死了！你这是怎么了？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看见里晕倒了？你是不是偷学什么心法，走火入魔了？！” 冥玖白了一他一眼，说道:“我做个修为低微妖怪挺好的，不学术法。” “嗯，好吧！没事就好！” “白柒，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第八十七章 林羽每隔三日就会往辽夕那里跑上一次，每次去之前辽夕都会给她准备好糖葫芦和各种吃食，然后变两把藤椅出来，放在院子里。 这日刚好是三日期限，林羽正午时跑了过来，彼时辽夕正坐在藤椅上小憩，他面前的桌上摆满了糖果糕点，还有些好喝的茶水。 脚步声还未到门口，他就睁开了眼，变了条毛巾搭在藤椅上。 “阿夕！阿夕！羽儿又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辽夕闭眼装睡，没过多久“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林羽蹦蹦跳跳地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魂魄的缘故，林羽比其他同龄的孩子，要长的快一些，她现在的个头已经到辽夕的胸前了，完全不像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因为是装睡的缘故，辽夕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林羽觉得好奇，便凑近了去看，辽夕被盯得久了，想要睁开眼，一只手就先一步揪了他一根睫毛。 “嘶——”辽夕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羽被他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揪下来的睫毛掉在了地上。 辽夕睁开眼看着她，好笑的问道:“你揪我睫毛做甚？” 林羽低头看了眼地面，那根睫毛早就已经找不到了，她抬头看着辽夕，如实说道:“我觉得哥哥的睫毛好看，所以便想着揪一根下来，谁知道哥哥突然睁开眼，吓了羽儿一跳，那根睫毛也找不到了！” 被揪了睫毛受了疼的是辽夕，反倒她看着委屈了起来。 辽夕叹了口气，闭上眼将脸凑到她面前:“诺，你再揪一根。” 林羽顿时喜笑颜开，毫不留情的又揪了一根。 辽夕揉了揉发疼的眼皮，见她笑的一脸灿烂，便也不觉得疼了:“羽儿，过来！哥哥买了好多吃的，你要不要吃些啊？” 林羽将睫毛用前些日子辽夕给她的手帕包了起来，塞进怀里后，走到桌前，翻看起桌上的吃食。 梅子干、核桃酥、枣花糕、桃花饼、桂花膏、芝麻糖，还有一壶香味浓郁扑鼻，喝一口就唇齿留香的花茶。 林羽拿起一块儿芝麻糖伸到辽夕嘴边:“哥哥吃！” 辽夕张开嘴吃了进去，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羽儿乖！” 和羽儿相处的时日多了，他竟然有一种养闺女的感觉，尽管和她接触是因为白栀的缘故，但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但每当林羽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时，他便摇摇脑袋，将这些想法都甩出脑外。 还有十年，他的阿栀就要回来了！ 司惜原是想去山洞里看看冥玖的情况的，但被唐子安拉住了:“姐姐，里面有白哥哥在，进去是不是有些不好？” 司惜好笑的看着他，问道:“有什么不好的？” 唐子安笑道:“话本子上不都说了，出现这种“孤男寡女”的情况时，是不能打扰的！” 司惜闻言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看到话本子怕是假的吧！怎么这种不正经的事，都讲的这么理所当然！” 唐子安是故意这么说的，但他并没有觉得他说的有什么不正经的，反而是司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这般说道。 他偷偷笑了几声，随即恢复正常:“所以姐姐，我们还是在外面等一会儿吧！我问过哥哥了，哥哥说姐姐只是没休息好，需要睡一会儿，放心吧！” 司惜“嗯”了一声，果然不再想着往山洞那边跑了。 山洞中。 冥玖躺在床上，揉着眉心，有一下没一下的说着话，白柒坐在边上，认真听着，从头到尾都没有插过口。 待她说完之后，白柒挑眉问道:“所以你是想让刚才那只兔妖去混烬山找南忧？” 冥玖烦躁的点头:“但这是我之前的想法，我现在不想让他去了！” 白柒问她:“这话又是怎么说？” 冥玖叹了口气，说道:“之前得知你将南忧诳到了混烬山时，我本是想亲自去找他的，但因为我当时修为的缘故，想了想便放弃了，后来你回冥界后，我一个人待的无聊，就想起来了那只被我揪过耳朵的兔子。” “我拿酒引那些妖怪们出来，但其中并没有兔子的身影，我在一只狐狸口中得知了兔子的下落，并让狐狸把它带到了浮黎山。” “我将他救了回来，虽说用的是裴印留下的仙酒，我还给了他一个姓氏，让他帮帮忙也不足为过吧！” 冥玖说完后，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于极端了，混烬山那地方她是知道了，她没有权利让一个生命进去找另一个生命，但她偏偏这么想了，还差点儿做了！ 好在头疼来的及时，让她将未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白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道:“好了！南忧是我诳进混烬山的，我负责把人给你捞出来。不过眼下我需要去一趟昙县，等回来时再去混烬山。” 冥玖问道:“是因为你阿姐的事吗？” 白柒点头:“嗯。我哥让我无事时，去阿姐那里待上一会儿，他担心……” 后面的话不说，冥玖自然也是知道的，她笑了笑，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早些时候辽夕神君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来着！” 白柒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身体没事了吧？” 冥玖摇头:“没事，正如你所说，不过是没休息好而已。” 白柒“嗯”了一声，随即惊讶的问道:“你听见了？” 冥玖看着他，没有说话。 方才她晕倒不过是一会儿的时间而已，待白柒将她放到石床上时，她就已经醒来了。 本来是要睁眼的，但在睁眼之前，听到了唐子安的声音，她便没有睁开。 说起唐子安，在白柒出现时，居然又变回了小孩子的模样，这让她着实有些想不明白。 “子安呢？”冥玖问道。 “谁？那只兔妖？”白柒不解。 “嗯。他说他叫子安，我便想了个姓氏给他，不过还怪巧的，居……” “嗯？” “没什么。” 冥玖下了床，拉着他往洞外走。 差一点儿就说漏嘴了！ 关于她是妖王棠棣的事，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毕竟她什么都没想起来，还不一定是不是呢！ 司惜在离山洞不远处站着，唐子安在她边上席地而坐，冥玖拉着白柒走过去时，他飞快站起身来，跑到冥玖面前。 抬头，咧嘴，甜甜的笑一气呵成:“冥姐姐！你没事了吧？” 冥玖看他一脸纯真的模样，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顺势在他耳朵上掐了一下:“姐姐没事了，子安乖！姐姐现在要下山，你好好在山上待着啊！” 冥玖虽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耳朵对于兔子来说，敏感的很，唐子安吃痛，眼泪顿时满眶，但他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冥玖:“姐姐，不能带着子安一起去吗？” 他说着上前一步，伸手便要抱冥玖的腿。 若不是知道他原本的样子，冥玖就要被他这副样子骗到了，她后退一步，躲过他伸来的手:“让司姐姐在这里陪着你，姐姐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给你捎糖葫芦吃，乖啊！” 司惜伸手将唐子安拉到一旁，问道:“主子，您什么时候回来？” 冥玖瞥了她一眼，很满意她没有称呼错，她看了眼司惜边上的唐子安，笑道:“很快就回来了！照顾好他啊！” 白柒一直没有说话，待他们走了几步时，他才问道:“那个姑娘是谁啊？你什么时候成人家的主子了？” 白柒他没有见过司惜，所以对于司惜的身份，解释起来很容易，冥玖笑道:“跟一个叫何幸的家伙一样，突然就冒出来了！想必是因为我的酒，慕名前来的吧！” 白柒白了她一眼:“说谎话也不脸红！” 冥玖闻言更是乐了，她道:“我为什么要脸红啊！你才应该脸红吧！我的何幸小公子？” 白柒被她笑的很不自在，他别过头去，不再理她。 冥玖笑了一会儿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红了的耳尖时，好不容易止住的笑意又涌了出来:“何幸？何幸？何幸？何幸？” 白柒就这样别扭的和她下了山，忍着想要对她出手的冲动，带着她来到了昙县。 后来冥玖有问过白柒，当时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白柒支支吾吾了好久，然后说了句特别俗的话。 遇见你，何其有幸。 林羽今日回去时，妇人正在做饭，男人则坐在门口，拿了根木头，不知道在刻什么东西。 “爹爹！羽儿回来了！”林羽笑着跑过去，直扑男人的怀中。 “哎呦！”男人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一边，张开怀抱将女儿抱了进来，“羽儿好像又长高了啊！” 林羽笑了笑，问道:“长高了不是很好吗？不就说明羽儿长大了？” 男人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可爹爹还不想让羽儿长大！羽儿长大了就要嫁人了，到时候就离开爹爹和娘亲了！” 林羽虽然还小，但这些话她都懂是什么意思，她觉得男人说的话，让她有些伤心，她低下头想了想，抬头说道:“那爹爹，羽儿长大后就嫁给辽夕哥哥好了！哥哥家住的近，到时候爹爹和娘亲想羽儿了，可以来看羽儿！羽儿也可以随时回家看爹爹和娘亲！” “胡说什么呢！”妇人的呵斥声从屋里传来。 林羽委屈的看着男人，问道:“爹爹，羽儿说错什么了吗？” 男人将她抱到大腿上坐好，叹了口气说道:“羽儿，你忘了辽夕哥哥说过，他住在这里是为了等他的妻子的吗？况且他的年龄，比你要大上好多，怎么能娶你啊！” 自从辽夕在对面山脚下住下后，林羽就经常跑过去找他，久而久之林羽的家人自然也知道了他的存在。 辽夕倒是没什么隐瞒的，上街的时候买了些糕点、茶叶以及酒水，去林羽家里坐了会儿。 辽夕当时在男人问他，为何会在这里落脚时说道:“我是为了等我的夫人回来。” 林羽闻言低下了头:“那羽儿不能嫁给辽夕哥哥吗？” 男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不过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 冥玖趴在他们面前的树上，叹了口气。 白柒在她边上隐去了身形站着，见状问道:“你叹什么气啊？” 冥玖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在为辽夕神君担心。” 白柒不明所以:“担心什么？” 冥玖笑道:“看这情况，以后若是辽夕神君和你阿姐在一起，恐怕要先过这一世她父母的这一关！” “……” 辽夕此时正在小院里喝茶，他身后的门，突然“吧嗒——”一声关上了。 “你来就来，还隐去身形是为何？”辽夕将桌上的被子翻过来，倒了杯茶，推到对面。 刚一放好茶杯立马就离开了桌面，辽夕瞥了眼，笑道:“你倒是现形啊！这个样子是做甚？” 他话刚一出口，被子就“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了桌上，虽然没有碎掉，但里面剩余的茶水，洒了一桌。 辽夕伸手将茶杯扶起，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小院的门“叩叩——”响了起来。 辽夕起身，走到门前，将门拉开，冥玖的脸顿时出现在她面前:“辽夕神君，好久不见啊！” 白柒在她身后站着，辽夕看过去时，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听说神君去浮黎山找我去了？可是有什么事啊？” 辽夕回头看了眼桌上被茶水打湿的一片，回过头来笑道:“进来说吧！” 裴印又酿了新的酒出来，不过新酒还没有名字，酒劲不是很大，他拿了两坛走进冥玖以前住的屋子，将床头放的那个绿藤叶子扯了过来，抖动了几下，待几个水珠子落在地上后，他揭开酒封，将酒浇了上去。 叶子将那酒全部都吸了进去，没有一珠流下来。 待两坛酒全部都浇完之后，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拿着空坛子走了出去。 门关上时，地上的那几珠水珠突然扩散开来，变成了一滩水，然后慢慢洇进地里。 冥玖在辽夕对面坐下，看了眼桌上被打湿的一片，问道:“这怎么回事啊？怎么湿了一片？” 辽夕看了眼她身后，笑道:“没事，茶水打翻了而已。” 白柒坐在两人之间，开口便问道:“言竹有再出现过吗？” 辽夕摇头:“没有。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几个月了，一直都没有见他，阿栀那里他也没有出现过。” 白柒“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去天界报道，但他已经是神尊了，比他的神位要大上很多，按理说辽夕见他时，是要行礼的，但因为白栀的那层关系，这个礼就免过去了。 想到这件事，辽夕便问道:“裴印酒卿应该去浮黎山找过你了吧？我听……天界的仙友们说，天帝那里可是迫切的想让你去见一面的！” 裴印的确去浮黎山找过白柒，但那时候白柒因为体内魔气的缘故，不知道被它带到了哪里去，所以他并不知道裴印有去找过他。 他看了眼冥玖，冥玖点头道:“嗯。之前他是如果一次来着，不过那时候白柒并不在。” 辽夕看了眼白柒，说道:“你还是趁早挑个时间去一趟天界吧！” 白柒想起在冥界时白宿说的话，点头应道:“嗯。” 冥玖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辽夕将桌上剩余的两个被子倒满了茶，推到两人面前:“尝尝，我这可是精挑细选的好茶，阿栀每次来，要喝上很多呢！” 冥玖端起茶杯尝了一口，笑道:“嗯，的确是好茶。” 白柒:“……” 喝过茶后，冥玖又问道:“辽夕神君去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辽夕本来是想给林羽买上几件衣服的，但不知道小姑娘喜欢什么样子的衣服，便去浮黎山找冥玖，想让她去挑上一挑。 不过他去的时候只见到了对他有些敌意的唐子安，并没有见到冥玖，后来他放弃了买衣服，多买了一些吃食， 抱了回来。 找冥玖其实就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辽夕本想说一句“无事，找你说上几句话”的，但他瞥了一眼冥玖身后时，笑道:“我找你啊！是因为天界那位好友的缘故！” 冥玖闻言起初楞了下，随即想到他说的这位好友是谁后，笑道:“神君说的是蔺鹿吧！” 虽是询问但她心里已经很确定了。 辽夕点头，说道:“嗯，就是他。” 冥玖问道:“那不知神君或者蔺鹿是有什么事啊？” 只要是说到冥玖的事时，白柒就安静的在一旁待着，听着他们的谈话，忍着想要插口的冲动。 “我那好友啊！他下界历了个情劫，冥姑娘应该是知道的吧？” 冥玖点头，这个她的确是知道的，之前她去一重天找蔺鹿和萧天时，他们不在，然后诵青告诉她的。 “怎么了？” 辽夕笑道:“我这好友历劫时遇到的那个姑娘，样貌看起来和冥姑娘有三分相像，所以我想问问不知道冥姑娘可曾听过她的名字！” “什么名字？” “屠媚。” 第八十八章 狐妖因为善化形的缘故，在妖界算得上地位很高的动物了，白族、青族之中大多数的妖原形都是狐狸。 冥玖以前有问过白柒的原形，但他支支吾吾了好久都没有回答出来，白栀和白宿都是狐妖，按理说他也应该是狐狸的，但白柒的原形却是什么都不是，就好像人类一样，只有魂魄。 屠媚她还记得，而且记忆深刻。 所以在辽夕说出这个名字时，她内心还挣扎了一下:“你确定那姑娘是叫屠媚吗？” 毕竟这世上名字一样之人多的数不胜数，蔺鹿遇见的那个屠媚，并不一定是她见过的那个屠媚。 辽夕没有回答，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后的地方，冥玖不解的回头看了一眼，问道:“神君在看什么？” 她回过头的那一瞬间，身后起了一阵风，将地上的灰尘卷起来了些，但这风这起了那么一瞬间，当她的问题出口时，就没有了。 辽夕收回视线，笑道:“在想冥姑娘问的问题。” 冥玖笑道:“哦？那你想到什么了？” 辽夕犹豫了会儿，说道:“我记得他说他遇到的那个姑娘，好像是只狐狸来着，我当时还说他是被媚术给迷惑了，居然会着了一只狐狸的道！” “……” 媚术和化形一样，都是狐妖最擅长的。 冥玖看了白柒一眼，用眼神询问他还记不记得屠媚，白柒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随后摇了摇头。 上次屠媚将唐子安送到浮黎山时，虽然是人形，但她并没有注意看屠媚的模样，想在想来，当时真应该注意一下啊！ 辽夕起身去屋里添茶，冥玖和白柒坐在院子里。 “你不记得屠媚……”冥玖突然想起白柒和她一起见到屠媚那日，屠媚是原形，后来变成人形说她叫屠媚时，他并不在场。 “嗯？”白柒趴在桌上，歪头看着她。 “子安认识屠媚，回去时可以问问他。”冥玖伸手在他眉心点了一下，“现在都是神尊了，好歹有点儿架子啊！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这般随性！” 白柒笑着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放在面前端详了片刻，然后在她手背上打了一下，说道:“你也知道我是神尊啊？你个小妖怪对神尊总是这样动手动脚的，算不算以下犯上啊？” 冥玖白了他一眼，收回手，放在桌下，笑道:“我以前不也这样，也没见你治我的罪啊！怎么？现在神尊大人要治我的罪了？” 白柒忙道:“不敢不敢！” 冥玖看着他，眼中满满都是不相信的意思。 白柒见状叹了口气，说道:“冥玖，你说你这人，前一秒还嫌我没有神尊的样子，后一秒就嫌我不够亲近了！那你说我要怎么做你才满意啊？” 冥玖愕然，顿时哭笑不得。 确实！嫌他不像神尊的是她，嫌他不够亲近的也是她，白柒不说，她没觉得有什么，白柒一说，她倒觉得自己有些苛刻了！ 无奈之下，她叹了口气，笑道:“我若是说这是给你开的一个玩笑，你信吗？” 比起她前面说的，她现在说的倒更像是玩笑。 白柒坐直身子，笑道:“我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 冥玖被他突如其来的正经吓了一跳，适逢辽夕从屋里出来，这才让她出了口气。 辽夕出来后，三人说了些和白栀有关的事，然后白柒便带着冥玖辞别了。 他们走后不久，辽夕笑道:“人都走了，还不打算出来吗？” 话落，风过，对面一个人形渐渐显现出来。 “我发现你自从历劫回来，胆子越发的小了，现在居然都不敢出来见上一面了！” “太长时间不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还是不现身的好！” 辽夕被他的话逗笑，说道:“蔺鹿啊！你何时开始顾虑这些了？” 蔺鹿伸手将方才因为没拿稳而掉到桌上，然后被辽夕扶起的杯子拿到面前，不过并没有倒茶:“以前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就算很长时间不见，也能没话找话的聊，但自从她离开天界，我去历劫回来后，突然感觉没有以前那种想法了！” 辽夕没有说话，拿起茶壶给他面前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的茶。 “辽夕，你说我这算不算是移情别恋啊？” 辽夕啐了他一口，说道:“你恋过吗？怎么可就移情了？” 蔺鹿低头不看他，自己问自己道:“你恋过吗？” 是啊！他恋过吗？ 可能是恋过的吧！毕竟以前可是费尽了心思，想要去三重天，想要和她更近一点儿，不过自从她历劫之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慢慢的他就不敢再有这种想法了！ 后来他突然就修炼飞速了，历了劫，下界去历情劫，然后他便遇到了一个和她有三分相像的姑娘，而且也同样的是一只小妖怪。 相处的久了，他居然觉得那妖怪和她很多习惯都是一样的，不过现在他并不觉得一样了，那妖怪是那妖怪，而她是她。 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辽夕已经一杯茶下肚，还不听他开口，便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突然笑了起来，一时间只觉得诡异万分。 “你笑什么？”他问道。 “我笑了吗？” “你笑了。” “哦！那可能是笑了吧！” “……” “怎么了？” “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 “……” 今日正巧是集市，但因为冥玖和白柒从浮黎山离开时已经是下午了，然后又在辽夕那里坐了会儿，此时天都已经黑了，自然是买不上什么东西了。 以前他们住的那个客栈，生意还是依旧的好，不过现在昙花的花期已经过了，尽管生意再好，空房也还是有的。 “我直接施法带你回去不就行了，非得再住上一晚！”白柒一路上都在絮叨，奈何冥玖理都没理他，只顾着看街道两边还没关门的店铺。 昙县的特色是糕点，虽然冥玖也是喜欢的，但现在她想买的并不是糕点，而是酒。 自从找到碧涟之后，她就没有再睡过安稳的觉，每次一睡着，都会做一些她从未经历过的梦，在梦里她是棠棣，而并非冥玖。 反正睡着了也睡不安稳，那还不如不睡。 但直到他们到了以前住的那家客栈，冥玖都没有看见有哪家酒坊是开着门的。 “掌柜的，两间客房！”冥玖收回视线，朝柜台后面的掌柜喊道。 “好的！您稍等！”掌柜的拿了钥匙，抬头看向来人，一看之下，顿时笑了起来，“原来是两位啊！” 冥玖笑道:“掌柜的记性不错！厨子歇了吗？给我们做几个好菜呗！” “客官您没到，厨子怎么可能会歇呢！”说着他便朝厨房喊了一声，“来客了！给客官上几个拿手好菜！” 白柒扯了扯她的衣袖，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吃！” 冥玖拍掉他的手，回头小声道:“反正也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 白柒看了她会儿，没有再说什么。 小二上来送菜时，白柒正往冥玖的房间去，刚好碰到，便将菜端了过来，自己拿了进去。 冥玖要了几坛酒，和白柒喝到了半夜。 白柒离开后，她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又梦到了柒玖，不过这时的柒玖，已经被棠棣手腕上带的银铃，给伤到了。 棠棣突然停下来，转身朝从天界离开就跟在她身后的柒玖吼了一声，随即一阵可怕的力量在空中荡开。 “噗——”柒玖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那里血流不止，他一身白衣此刻变得鲜红无比，像是烈日骄阳深深刺痛了棠棣的眼。 方才她回头时不经意间就对着柒咎伸出了手，那银铃感受到主人的愤怒和无助，主动碎裂朝柒玖发出了致命一击。 “我、我……对不起！对不起！”棠棣飞快扑过去，抱住柒玖由于承受不住而倒下的身体，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完整，只能一个劲的道歉。 柒玖抬起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断断续续说道:“别……哭，死不……了，不过……可能要……离……离开一阵子了！” 银铃是散道给他们的，散道在里面输了一道术法，还夹杂些些许仙气，能在感受到主人暴怒出手时，主动碎裂，释放出那一道威力强大的术法。 这银铃柒玖也有一个，不过前些时日给了她，若不是柒玖的本命法器中途挡了一下，这一击之下恐怕他早就丢了性命。 柒玖嘴角不断流出血来，棠棣抱着他给他输送仙气，但散道天尊哪是泛泛之辈，他这一击即中便致命，所以就算棠棣把自身的仙力都输送给他也不抵作用。 “你……坚持住！我带你回去……师父会有办法的！”棠棣慌张招来山精，背起柒玖飞快回去。 “柒玖，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对不起！” “师父！柒玖受伤了！您快救救他！”棠棣抱着柒玖跪在散道天尊门前，她浑身都颤抖着，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而躺在她怀里的柒玖已经因为伤情昏了过去，若不是棠棣一直给他输送仙气，柒玖怕是早就熬不住了。 但是不巧的是，散道天尊已经云游去了，棠棣推开门时，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纸条贴在房梁上，棠棣飞起将之揭下，可惜什么都没有，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纸条。 “怎么办！怎么办！柒玖，对……对不起啊！对不起！”偌大的房间里回荡着棠棣的哭声，她一直叫着柒玖的名字，只是那人现在却不能开口回答她。 哭了一会儿，棠棣便冷静了下来，她低头看着柒玖，他很痛苦，就连昏过去了也是皱着眉的，仙气还在不停息的往他体内传输，但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根本没有一点儿效果。 “柒玖，我平日里不用心修炼，你责怪我我还和你顶嘴，对不起，要是听你的多跟着师父学点儿，就、就不会……忆世渊，还有忆世渊，师父以前说过受重伤之人，可以……”突然想起“忆世渊”让棠棣绝望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希望，但在想到散道天尊当初是如何跟他们讲“忆世渊”时，那一丝希望立马就消失不见了。 “忆世渊”上古时期之物，天界初成时，它就已经存在了，只是当时无人知道它在何地，初始天尊为巩固首任天帝的地位，与魔、妖、鬼三界大战数载，最终成功将之击退，天界成为万物之首。但也因此初始天尊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之时“忆世渊”现世。 身为上古之物，“忆世渊”拥有自己的神识，它感知到初始天尊的痛苦，主动将其吸入体内，为之治疗。初始天尊恢复之后，人性的贪婪促使他联合众仙家将“忆世渊”扣了下来，这还不为过，最可怕的一点儿是，他把“忆世渊”的神识抽出，强行封印，至使原本善良心慈的“忆世渊”残暴成性。 散道天尊那时坐在林间一巨石上，远方的山上有一块无论白日黑夜都特别亮的地方，那就是“忆世渊”的扣押之地，他看着亮处，神情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天界初成之际“忆世渊”可为伤患者复原，初始天尊恢复之际“忆世渊”可杀人可救人，凡进入其中者，要经历凡人所经历的一切，其中爱之、狠之、痛之、伤之、悔之、苦之、恶之、妒之，都要一一经历，其过程用苦不堪言形容不过，除非魂飞，决不能踏进去一步！” 棠棣没有能力能让柒玖进入“忆世渊”并且让他完好无损的出来，所以她已经自暴自弃了，抱着柒咎有些发凉的身体，将自己体内所有的仙气往他身上传送。 “对不起！” 冥玖睁眼时，满脸的泪，她梦到的和泡温泉那日梦到的一样，尽管如此，还是让她依旧的难受。 回浮黎山时，已经是午时了，冥玖买了很多吃食，还有几串答应给唐子安的糖葫芦。 虽然知道唐子安并非小孩儿，但毕竟这话说出来了，糖葫芦还是要买的。 不过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吃了一串了，白柒嘴里也正在嚼一颗糖葫芦，他手里提着冥玖买的糕点，腾不出手吃，冥玖便时不时的将他的那串糖葫芦，往他嘴里喂上一颗。 司惜在天亮之前回了妖界，只留唐子安一个人待在山上，他在山洞外面坐了一会儿，便去了山顶。 冥玖回来时，他正坐在桃树上晃荡着脚丫子。 “子安！”冥玖远远地叫了一声。 唐子安顿时跳了下来，往她所在的地方跑去，边跑还边喊道:“姐姐！” 将糖葫芦给了他，白柒把她买的吃食送到山洞，然后便去了天界。 太阳落山时，司惜回来了，她身后还跟了一个姑娘，冥玖看了一眼，笑道:“新身体倒是很适合你啊！” 唐子安方才跟着白柒一起回了山洞，白柒走后，他没上来，想必是留在了山洞里。 此时周围无人，司惜便道:“王，您的记忆可有恢复些？” 冥玖瞬间变了脸:“你见我时除了问这个，就没有其他的话说了吗？” 司惜忙道:“王恕罪！是属下太迫切了！” 冥玖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在最早和碧涟谈过话以后，冥玖晚上就梦到了，那时在高山之巅上棠棣和裴连天说的话。 棠棣看了眼和她相对站着的裴连天，笑道:“不知天帝大人此番前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裴连天闻言皱了眉:“阿棠，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吗？” 棠棣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叹道:“师兄！” 裴连天再次听到这个称呼，神情一滞，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但想到今日来的目的，那手怎样都伸不过去了。 “阿棠，我来是想让你帮个忙！” “什么？” 裴连天说道:“你也知道，柒玖他向来都和我不对付，前些时日我发现魔界那边有异动，便派人查了查，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棠棣不语。 “他的手下聚集了兵力，看那样子是要向天界宣战！” “所以你今日来是想让我帮什么忙？” 裴连天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想让你帮忙铲除魔界！” “我们许久未见，今日得见你竟是为了这个？” 裴连天见她没有表态，便又道:“阿棠，你得帮我，魔界不能存在！以前我念着师出同门的缘故，不与他动手，现在不得不动了！” “师兄，你也说了，是他手下在集兵，这并不代表柒玖的意思啊！所以这事我不帮，你还是另找他人吧！”棠棣话中厌烦之意很重。 “你真的不帮？” “不帮！” 裴连天眼中顿时凶光闪过，背在身后的手暗中施法，一掌拍在棠棣肩头。 棠棣喉中腥甜，一口血喷出，她指着裴连天声音颤抖:“你！你居然……居然对我下手！” 裴连天阴笑一声，面上哪里还有方才亲近的样子，他故作歉意的说道:“阿棠，对不起啊！你既然不帮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棠棣察觉到术法波动，想要运起术法抵挡，手却一点儿都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裴连天的术法打在她身上，将她从山巅打了下去。 第八十九章 她已经在慢慢想起棠棣的过往了，这次和茗湘的那次不同，对于那次她心里是排斥的，这次她却是接受了。 正因为如此，每次梦到以前的事醒来后，她都难过的很，迫切的想要知道后面的事，但她最近做梦梦到的都是同样的场景，记忆在这里中断了，后面的她想不起来。 由于她突如其来的火气，司惜跪在地上，低着脑袋不说话，碧涟站在她身后，有些不知所措。 冥玖瞥了她一眼，问道:“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呢？” 碧涟只知道她有了新身体，但对于这个新身体的事她并不知道。 她看了眼司惜，司惜正好抬头，看着冥玖说道:“走火入魔散魂了，所以属下就将碧涟仙子的魂魄移了进去。” 冥玖“嗯”了一声，说道:“起来吧！” 司惜起身，站在她旁边，一言不发。 白柒去天界不知道何时才回来，冥玖抬头看了眼天，冬天的太阳本来就不是很灼热，现在已经快要接近日落时分了，没有修为护体，她竟然觉得有点儿冷。 她们在山顶呆到了太阳落山，期间由于碧涟刚进入这个身体，对于身体的操控还不是很灵活，她站了一会儿，就站不住了，冥玖让她先去山洞休息去了。 然后山顶就剩下她和司惜两个人。 “你和裴印……” “嗯？”司惜一时没有听清，回想了下之后，满脸苦笑，“我们怕是没有可能了吧！” 冥玖问她:“为何？” 司惜低着头，说道:“茗湘这个人本来就应该不存在了的，但是因为我那时候受了伤，还被人追着，所以魂魄便进入了她体内，才发生了后面的事。” 冥玖问道:“有关系吗？” 司惜抬头看向她，笑了笑，说道:“如果是茗湘的话，和裴印还有可能，但司惜和裴印没有可能！” 冥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毕竟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定。 太阳落山之后，司惜留在了山顶，她说她想吹吹风，现在是冬天，吹的都是寒风，冥玖让她早些下去，她点头应了，不过至于何时下去，就是一个问题了！ 冥玖走到洞里放的酒坛子处，坐下来拿了一坛酒，但并没有喝，而是靠着它闭起了眼睛，不过她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唐子安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冥玖没有管他，毕竟他不是小孩子，而且以他的修为，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冥玖的葫芦，她迫切的想喝酒时，一次都没有想起来过，不怎么想喝酒时，却是自己就出现了。 一看到葫芦她就又想起了裴印，连带着想起萧如安，想到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便一声叹息接着一声。 “唉！”碧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悄无声息的走到她面前，“你自己的事都没有弄清楚，还要担心别人的事。” 冥玖睁开眼，视线却没停留在她的脸上，随手拿起一坛酒，说道:“正是因为自己的事还没弄清楚，所以才要担心别人的事。” 对于她这个逻辑，碧涟听的哑口无言，她休息了一会儿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毕竟她以前也是一只妖来着。 “你还没恢复修为，不去休息休息吗？”碧涟夺下她的酒坛，放到一边，裴连天继位之前，她就已经跟着裴宣去天界了，那之后她见过好多次棠棣，一次比一次惊艳，现在看她这副模样，多少是有点儿看不过去的。 “不了，我睡不着，你去休息吧！” 碧涟看她的样子，笑了一声，在她旁边坐下:“你呀你！性子越来越不如以前了，你以前可是……” “别提以前，我想不起来！”冥玖突然打断她，和她对视着，目光里透露出厌烦的神情。 碧涟楞了一下，随即又笑道:“不提了，你早晚都会想起来的，不着急。” 冥玖冷哼一声，看着碧涟:“想起来也没什么用，不过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我啊！” 碧涟点点头，疑惑的问道:“对啊！怎么了？” 冥玖问道:“那你知道柒玖吗？” 碧涟听见这个名字，脸上表情明显变了，她支支吾吾的道:“怎么突然问这个？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婢，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 冥玖看了眼她的表情，就知道铁定是问不出什么了，她揭下旁边一坛酒上的酒封，闭上眼喝了一口:“果酒？以前喝的都是神仙醉什么的，倒是好久都没有喝过这个了！” 碧涟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她身边，她并不爱喝酒，所以只能坐着。 坐了一会儿，她按耐不住，问到:“司惜呢？” 冥玖看了眼洞口，天已经完全黑了，不过司惜应该还没有回来:“她在山顶，你去找她吧！” 碧涟应了一声，起身前说道:“棠棣大人，不管你恢没恢复，你都要小心你身边的人！一定一定要小心！” 冥玖被她这话说的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道人隐了身形，靠在洞口的石壁上，远远的看着她:“白痴！总是随便相信别人说的话！” 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忍不住往冥玖所在的地方走了几步。 碧涟走后，冥玖将那坛果酒放下，调了坛神仙醉，揭开酒封喝了几口。 裴印上次留下来的酒，按理说早就应该没有了，但她的洞里还有好几坛，说起来也是着实奇怪的很！ 她想了想，笑出声来:“居然还来给我送酒！” 道人脸上对她不耐烦的表情突然消失了，在他站的地方可以清楚的看到冥玖的表情，她很难过，他看的出来。 “白痴！” 对着冥玖咒骂了句，眨眼便消失在洞中。 洞外明月皎皎，清风拂过让人全身都很舒服，道人坐在树顶，双手交叉拖着脑袋靠在树叉上，月光照到他脸上，使他的面容平和多了。 “棠棣啊！你总是这样，有意的绝情，无意的深情！哼！我算是败给你了！晚安，我们明日见！”他笑的很是温和，看着冥玖所在的洞口目光里一片柔情。 洞内，冥玖站起身来到石床边，拿着酒坛子睡了上去，然后喝着喝着便看着洞顶闭上了眼睛。 清晨阳光透过山洞顶上的小缝照射进来，照到了石床上，冥玖不知何时睡着了，她眉头紧皱，睫毛一颤一颤的，但却一直都没有醒来。 洞外传来落叶被踩碎的声音，“噼啪——噼啪--”声音越来越近，然后一道身影从洞外进来，来人一身青衣，长发高高束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他周身萦绕着让人舒服的仙气，冥玖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人来了，还继续沉浸在睡梦中。 他在石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冥玖的脸，喃喃道:“你怎么永远都是这副样貌，你看我都换了七八个样子了！” 他下手有些重，冥玖的脸红了一片，感受到痛感她皱起了眉头，一直禁闭的双眼也慢吞吞的睁了开来。 “你怎么在这里？”冥玖坐起身来，往角落里挪了挪，看着他，一脸疑惑。 在她面前坐的，赫然是前些日子，见过的那个道长。 道人笑道:“那晚遇见姑娘之后，我就下山了，不过昨晚感受到这山上妖气浓郁，便又上前了，在这山上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也没能找到什么好地方可以睡觉，所以就在树上凑合了一宿，这不早上醒来就看见这个山洞了，然后我就进来了，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不过这话他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冥玖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然后不再说话。 道人看着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便笑道:“我叫此生，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冥玖瞥了他一眼，回道:“冥玖。” 然后两人便都不说话了。 此生满脸笑意的盯着她看，她感觉到了，不过并没有理会他，按理说遇到这种情况，就应该走人了，但这道人并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沉默了一会儿，冥玖看着此生说道:“你以前应该是认识我的吧！” 此生啧啧嘴，说道:“没了修为，洞察力还是如此敏锐！没错，我的确认识你，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 冥玖原本只是随口说的，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认识她，不过也说不定他也是随口说的，想到这里，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此生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轻笑一声，说道:“我能让你恢复，不过就是不知道你信不信我！” 冥玖诧异的看着他，说道:“什么？” 此生笑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那时也像现在一般，不记得以前的事，修为也很低弱……” 冥玖不耐烦的道:“说重点！” 此生叹了口气，说道:“知道“忆世渊”吧！我那时见你时，你是刚从“忆世渊”中出来，神智不全，后来恢复是因为你师父的缘故，不过你落在“忆世渊”里的神智可是没有拿回来啊！” 她并不笨，此生说的什么意思，冥玖当即便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去……找“忆世渊”？！！！” 此生闭口不言，但他的表情已经替他回答了。 冥玖低头思索了片刻，在抬头时面上一片平淡:“那就去吧！无论会如何也总比现在这种情况要好。” “你真的决定了？你应该知道的“忆世渊”有多危险吧！你这一去可能神智没找回反而会再搭进去神识！”此生面上一副担忧的模样看着她。 “就按你说的吧！你应该知道“忆世渊”在哪里吧！这一去还需麻烦你了！”冥玖看着他，笑了笑，她这一笑恍惚间让此生觉得又回到了以前。 此生取下已经在他腰间系了很久的玉石，扯过冥玖的手，将玉石放在她手心:“好好收着，可以保命的。” 他这么一说让冥玖想到了她梦里的那只银铃，不知为何对这玉石竟产生了一种抗拒感。 “我不需要！我们何时出发？” 她态度强硬，无奈下此生只有将玉石再次收了回来，伸手扣住冥玖手腕，一番探查之后，一枚丹药出现在他手指间。 冥玖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此生笑道:“会对你有很大帮助的，吃下它，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我们就出发。” 冥玖还想再问些什么，他却摆摆手，摇头晃脑的走了出去。 这粒丹药被冥玖审视了很久，最终她决定吃下。 刚咽下去，便有一阵困意来袭，冥玖喝了点酒，重新躺倒在石床上，睡了过去。 “你以为把仙气全给他，他就能活下去吗！？别傻了！我告诉你就算你……” 耳边传来乱哄哄的声音，吵的冥玖睁开了眼，然后她就愣住了。眼前之物她一样都不认识，这还哪是浮黎山的山洞？早已变成了另一个地方！ “师父不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道软软的女声从她身体里发出，冥玖突然意识到她只是可以看到，但并不能按自己的意愿行动，而且又有别的人声从她所在的身躯里发出，这么说来，她这是在别人体内。 “听到铃声我就知道会出事，没承想果真出了事，你怎么就不知道控制自己的情绪呢！” 正在对着自己咆哮的是位年轻的男子，冥玖觉得有些眼熟，但想来想去却始终想不起来，便安心看下去。 这具身体的主人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眼前男子的教训。 “好了，连天，阿棠刚恢复，让她休息一会儿吧！” 连天！？眼前这名男子居然是裴连天，怪不得看着这么眼熟！ 这么说来自己所在的身体肯定就是棠棣了，没想到此生给的丹药会是这种效果，居然能让她在梦境中通过梦中人的眼看过往发生的事。 通过他们说的这几句话，冥玖大概能猜测到这是她曾做过的梦之后的事，不过裴连天不是在天界进行他的继位仪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在冥玖的心里是满满的疑问，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她只有继续看下去。 散道天尊是被裴连天唤回的，棠棣那一声铃响响彻天地，正在和凰鸢进行继位仪式的裴连天听到声响，撂下了凰鸢、撂下了天界所有人、以及撂下了帝位，他一刻都没有停息的赶到散道天尊住处，果真在门前看到了即将散去全部修为的棠棣以及她怀里奄奄一息的柒玖。 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想就冲到棠棣身边，封住她的修为，忙招来灵鸟将散道天尊唤回，在等天尊回来期间，他给两人做了简单的处理以防止他们魂散。 天尊回来后施法将棠棣唤醒，问清了事情的经过，现在让她休息，而他们二人则出去商量对策去了。 柒玖躺在她隔壁的房间，棠棣调动着全身修为，想要感知一下他的气息，却丝毫也提不上力气。 “吱呀——”门被推开，裴连天从外面走进来，他抬眼看了棠棣一眼，有些生气的说道:“都这样了还调动修为，你是不是想找死！” 棠棣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轻声说道:“我只是想看看柒玖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怎么样？” 裴连天在她床边坐下，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叹道:“情况很不好，师父正在给他救治，若是不行，就只有去“忆世渊”了。” 棠棣心下一沉，眼中尽是懊恼之意:“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这样，我……我……” 不知她本意是想说些什么，不过此时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只是有些伤心的看着裴连天，看的他有些不敢注视棠棣的眼睛。 终于，裴连天受不了了，他伸手挡住棠棣的眼睛，说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心里难受！” “你为何不继续进行继位大典，那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说走就走！”不知是因为她们本就是一人的缘故，还是因为她现在寄居在棠棣身体里，冥玖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棠棣的心情，此刻她的心情是难受的，因为凰鸢，更因为裴连天。 “继位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你……但银铃响动非同小可，当初师父给我们银铃时可是特意交代过的，师父不在我自是要照顾好你们的！”所有话都到了嘴边，不知为何现在的裴连天却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只能生硬的转到散道天尊身上。 棠棣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他不说出口她也就不点破。 她摇摇头，苦笑一声，说道:“现在师父回来了，你该回去了！凰……凰鸢姑娘还在殿上等你吧！” 听她提到凰鸢，裴连天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停留在一个笑上，他笑的淡淡的和他的性子像极了:“嗯，等柒玖没事我就回去了。” 是啊！柒玖现在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她就在这里为自己的小姑娘心思难过，如何说的过去，况且柒玖受伤还是因为她！ 片刻后，隔壁房门响了一声，传来一阵咳嗽，是柒玖的声音，棠棣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但她现在身上软的要命，不管如何坚持都坐不起来，更别说出去了。 第九十章 裴连天让她躺好，他替她去看情况，棠棣听话的躺好，静静听着隔壁的动静。 “师父，怎么样了？”裴连天走到散道天尊身旁，搀扶起他小声问道。 散道天尊将柒玖放置好，转身对他说道:“我已经暂时将他的伤口治好了，不过他体内的修为，以及神识恐怕……” 恐怕会如何，不用他说裴连天也知道，他看了眼安静躺着的柒玖，又看了眼脸上尽是惋惜的散道天尊，问道:“难道只有进“忆世渊”不可？” “唉！”散道摸了摸下巴，叹息道:“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希望他如此，只是……” 只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棠棣一直在屋里焦急的等待，过了许久裴连天才进来，他一脸的阴沉，看向棠棣的目光也躲躲闪闪，不敢直视她。 看到他这副样子棠棣就知道一定是柒玖的情况很不好，她聚起全身的修为，勉勉强强可以挣扎着坐起身来，裴连天慢吞吞的走近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柒玖怎么样了，你都如实告诉我，不要有一点儿隐瞒！”棠棣神色坚定，在裴连天出去的期间里，她就已经想好了不管柒玖如何她都会陪他一起，无论他是好也罢，是坏也罢。 裴连天一向对棠棣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此刻他却有些犹豫了，就在他不知如何开口之时，散道天尊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到棠棣身边。 他伸手在棠棣背上抚了几下，棠棣立马觉得体内有一股浓郁的仙气流窜，散道天尊开口道:“阿棠，小柒这次怕是要行一步险棋了！” 棠棣不可置信的拉住散道天尊的衣袖，问道:“怎么会这样？师父，银铃之中所承载的不是您的术法吗，您怎么可能治不好？” 散道天尊最是见不得她这个样子，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说道:“傻姑娘，那银铃中的术法是我以前施的，那时的我可是别现在修为高的多！” “那……那柒玖就必须得去“忆世渊”了吗？”棠棣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无所不能的师父会救不了柒玖，所以她说这话时带了些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底气不足。 “如今这世间，你认为还有谁的修为是高于为师的吗？”散道天尊三个徒弟中，最喜欢的便是棠棣了，从小就把她当做女儿养，其间的感情自然是不言而喻，如今看她这模样，着实心疼不已。 棠棣内心变得很是沉重，沉重的冥玖都有些喘不过气，但她的表情却没来由的欢快了起来:“师父，他何时去？我要陪同他一起！” 她这话刚出口就遭到了裴连天的反对，散道天尊也是跟着劝阻。 棠棣却是已经靠着散道天尊给她输的仙气站了起来:“师父，师……师兄，柒玖他是因为我才受的伤，“忆世渊”里那么危险，他现在又是那副样子，所以我更得去了，你们不用劝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她说的坚定，裴连天和散道天尊相视一眼，也没说什么，两人都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叹气。 “忆世渊”其中的情况，没人知道是怎么样的，哪里有危险，有什么危险，都是没有任何记载的，所以他们的担心不足为过。 “连天，你先回去吧！凰族还在等你，你这个天帝怎么能说走就走！别让天界之人看你笑话！……这里有我就够了！” “师父，我……我想送他们进去！” “回去吧！你已经是天帝了，别这么任性！” “可我……” “到时候他们出来，我会通知你，送不成他们就接他们吧！” 裴连天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散道天尊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百岁的脸时沉默了，师父对于师妹的感情，他最清楚不过了。 “师父，您多保重！”不再多说，裴连天对着散道天尊拜了一下，然后招来仙云，腾云而去。 之前做梦还不觉得有什么感觉，现在通过棠棣看到这段往事，冥玖觉得格外熟悉，这时的她只是以为是因为以前经历过而已，并不知道这是因为脑海中关于这段往事的记忆有所松动。 棠棣闭上眼，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再能看到时，场景已经又转变了，她所在之地是一个大漩涡边上，强大的吸力想要将她吸进去。 “好了，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进去之后不关发生什么，都记住一点儿，活下去！” 柒玖现在处于半昏迷状态，只能靠棠棣强化自己的力量来背着他，所以闻言棠棣只是对着散道天尊点了点头，并没有弯腰行礼。 散道天尊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来几张法符，棠棣收下后，他又觉得不放心，又掏出来几个瓶瓶罐罐一股脑都交给她。 棠棣扯起嘴角对着他会心一笑，这一笑之下，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一般，“啊”了一声，伸手在怀里探了半天，然后掏出来一个袋子，塞进她怀中。 棠棣哭笑不得，将柒玖放在地上，上前抱住散道天尊，低声说的:“师父，你放心，我会活着出来了，等我出来了一定好好跟着您修炼，您说什么徒儿做什么，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分别总是有泪落于眼角之下的，棠棣见不得他人一样，和散道分开后，便背起柒玖，头也不回的走进“忆世渊”。 刚走进去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棠棣险些摔倒，更别说背上的柒玖多次跌下，走了一段之后，棠棣回头看去，她脚下所过之地皆已变成了冰雪，而回过头时身前的路却还是春暖花开，着实让她睁大眼睛无法相信。 “咳咳--”柒玖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棠棣很是欣喜的将他慢慢放下，伸手在他后背上轻轻的拍打。 “柒玖，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这是哪儿？”柒玖睁眼看到这么一副景象，疑惑的问道。 棠棣的手还放在他背上没有收回，此时听到他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手指施法往他体内渡仙气。 她本身的修为还没有恢复，体内也并无多少仙气，柒玖自是察觉到这点儿，他抬手挥掉棠棣的手，说道:“阿棠，别白费力气了，在这“忆世渊”里，我少不了你照顾，你的仙气还是好好留着吧！” 闻言棠棣惊道:“你知道？” 柒玖点点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却只是维持了一会儿，就又被咳嗽打断。 “咳……咳咳咳……我无事……继续……走。”柒玖很艰难的说出这句话，他强撑着睡过去的欲望，逼自己睁眼陪棠棣前进。 ““忆世渊”治百病，要治病先进渊，忆的一生一世梦，方可获得完好身！” 耳边突然传来人声，棠棣和柒玖都是一惊，棠棣皱着眉头询问道:“要过去吗？” 柒玖苦笑一声：“过去吧！你别忘了传说中“忆世渊”可是已经能发出人声，在它体内说不定早已幻化出人形了！” 棠棣不安的点点头，她感觉出一股从那地方传出的危险气息，但听柒玖这么一说，只有硬着头皮背着他往声音所发之地走去。 靠的越近那种危险气息就越强烈，棠棣身体有些微微发抖，在她背上的柒玖感觉到她的不安，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 “没事！别怕！”他温和的声音传进棠棣耳中，不知为何被他这么一说，竟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远处风沙大了好多，有一道人影从远处走开，棠棣停下来紧紧的盯着那人，柒玖挣扎着从她背上下来，撑着她的肩不至于跌倒。 ““忆世渊”很久都没有人来了，你们是谁？” 声音传来和刚才的人声一样，棠棣隔着风沙打量起那人，看身形是一名男子。 柒玖抢先她一步说道:“我名唤柒玖，由于身受重伤万不得已才闯进“忆世渊”的，这是我师妹。” 待他说完那人已行至他们面前，一身青衣，长发高束，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哈哈笑道:“原来是如此，我也是同你一样才来这“忆世渊”的，只不过伤好后，却是找不到出路了，因此便停滞于此。” 听他这么说，棠棣开口问道:“敢问阁下的伤是怎么好的？” “不要阁下、阁下的称呼，我叫此生，至于这伤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这里待了几天后，它竟然自己就好了。” 冥玖睁大眼看着眼前这人，除了一样的装扮，他的容貌和身形完全与自己所见过的此生不是同一个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柒玖有些支撑不住了，此生上前伸出手来将他扶住，柒玖感谢地看了他一眼，示意棠棣放手。 棠棣并不信任眼前之人，她直接无视了柒玖，和此生一人一边稳稳的支撑着柒玖。 “天要黑了，我就住在前面的山洞里，若是二位信的过，不妨我带你们过去吧！” 柒玖笑着点点头，说道:“劳烦了！” 棠棣这才放开手，让此生将柒玖背起，自己则跟在他身后，前往他所谓的山洞。 醒来时已经天亮了，冥玖坐起身来细细思量起自己看到的事，想了很久完全找不到头绪，反而还头疼起来。 “你说我应该跟着他去找“忆世渊”吗？”冥玖揉着额头，像是自说自话的开口道。 “您想去吗？”司惜从阴影处走出来，她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 冥玖回头看着她，并不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你见过此生吗？” 司惜走到她面前，说道:“我见过以前的此生！” 她回答的莫名其妙的，冥玖不解的看着她，她却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王，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 “您想去吗？” “……” 她不说话司惜也不说话，过了许久，冥玖说道:“想去，就算有危险也想去。” 怎么可能会不想去呢！ 她们正说着话，唐子安从洞口，一跳一跳地跑了进来:“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 冥玖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他依旧是那副小孩子的模样，她伸手将唐子安拉到边上坐下，问道:“你要回妖界吗？” 唐子安疑惑的看着她，问道:“回妖界干嘛？姐姐要去妖界吗？” 冥玖摇了摇头，说道:“姐姐要出趟远门，很长时间应该都不会回来了，你一个人待在浮黎山肯定会无聊，要不要跟你司姐姐回妖界去？” 唐子安闻言看了一眼司惜，司惜也正在看他，他低头想了会儿，说道:“我不想回去。” 他之前修为低微时，在妖界被欺负了，应该对妖界产生了排斥，所以不想回去也是正常的。 冥玖问道:“那你要去哪里？继续呆在浮黎山吗？” 唐子安点头应道:“嗯！我在这里等姐姐回来！” 冥玖:“……” 唐子安快要历劫了，他一个人在这里，虽然知道他不是小孩子，但若是渡劫云来了，没个人陪着他，冥玖还真觉得有些不妥，她看了眼司惜，问道:“碧涟呢？” 睁眼后，她见了司惜，见了唐子安，独独没有见到碧涟。 司惜看了看唐子安，答道:“碧涟她回妖界去了，昨日这浮黎山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道士，那道士浑身散发着仙气，她刚适应那个身体，还没有修为来屏蔽那些仙气，我便让人来将她带回妖界了！” 冥玖应了一声，说道:“这样也好，让她多恢复恢复吧！我离开后，就让她呆在妖界，静修一段时间吧！” 司惜弯腰，说道:“是。不过……这小妖要如何处理？” 闻言唐子安抬头瞥了一眼她，然后视线和她一起，停留在了冥玖身上。 冥玖看了眼唐子安，对司惜说道:“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和子安说一下。” 司惜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待她走后许久，冥玖伸手揪住唐子安的耳朵，笑道:“总是这样缩着很不舒服吧！现在洞里没什么人了，你不打算变回去吗？” 唐子安抬手扒拉着她的手指，喊道:“疼！姐姐！你轻点儿！轻点儿啊！” 冥玖丝毫不理会他，又说了一遍:“真的不变回去吗？” 唐子安忙求饶:“变！变！姐姐，你先松手啊！” 冥玖闻言松了手，唐子安揉了揉发疼的耳朵，委屈的看了她一眼，变回原来的模样。 这样一来，冥玖看他时，居然还需要抬一点儿头，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明明是这样一副模样，为何又变回小孩子？” 唐子安撇嘴说道:“我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个样子只想让姐姐一个人看！” 他这样的说法，让冥玖想起来，之前问他耳朵为何不收起时，他说的话，她笑了笑，说道:“油嘴滑舌！” 唐子安耍赖道:“哪里有啊！我说的是实话！” 冥玖白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你原来的身份，不会就是一只小兔妖这么简单，要不然你的修为不会提升的这么快，如果真的如此，在妖界你不会被欺负，我不管你是故意隐藏还是什么，我现在都没有时间管你，你快要历劫了，相信不久渡劫云就会来临，到时候一定要小心，留着命等着我回来查明你的身份！记住了吗？” 和他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冥玖和他竟然有些感情了！ 唐子安听她这么说，楞了一愣，随后笑道:“姐姐若是想要知道我的身份，我直接就告诉你是了！” 冥玖摇摇头:“暂时不想，你若是想说，等我回来再说吧！” 唐子安“嗯”了一声，看着她满脸笑意。 冥玖将司惜唤了回来，嘱咐她道:“过不了多久子安就要历劫了，到时候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多照应照应他！” “好！” “白柒回来记得告诉他一声，我下山去了，不过不要告诉他我去了“忆世渊”！” 司惜应道:“是，属下遵命！” 冥玖笑道:“你自己也照顾好自己，说不定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就能再次见到你心心念念了很久的人了！” 她笑的洒脱，司惜也不再说什么，笑着点点头，复又看向她问道:“您何时离开？” 冥玖看着从天边渐渐升起的太阳，和那个正缓缓走来的人，笑道:“现在。” 司惜向她行了一礼，然后消失在山洞中。 唐子安也默默的紧跟其后离开了山洞。 远处此生踏着晨光而来，浑身沐浴在阳光里，像是穿了一身金灿灿的衣服，但再看时，他还是依旧的一身青衣，嘴角勾起，看着冥玖轻笑。 突然有什么在冥玖脑海中乍现，心中空出的地方也填起了一点儿。 她也对着此生弯起嘴角，就那样站在洞口看着他一点儿一点儿走过来，等他站到自己面前时，两人都很默契的收起笑容。 此生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她面前，一包带着热气的蒸糕出现到她眼前，冥玖伸手接过来，打开时香气扑鼻，她咬了一口，便又将它包了起来。 “怎么了？不好吃吗？” “好吃。” 此生嘴巴动了动还想继续问，冥玖便开口说道:“此生，好久不见！” 第九十一章 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说好久不见了，但这一次却是冥玖最发自内心说出来的。 此生有些没听清楚，他问道:“你说什么？” 冥玖笑道:“我想起你了！” “……” 此生楞了许久，又继续看着她道:“你记起……我了？” 冥玖不语，只是直直的盯着他看，在看到此生有些着急时，才笑了出来:“你有九世都在我身边，我若再想不起你，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你为何不早点来找我？”冥玖收起笑容，语气中带了些质问。 有那么一瞬间，此生觉得眼前站的就是以前的棠棣。她不开心了，她在责怪自己。 此生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你以前怎么对我的，你忘了吗？我就是生气，所以才……” 以前？以前怎么了？发生过的事一一涌现又很快散去，但记忆却像是被人勾起，止不住的回想起来。 “这都是我认识你的第三世了，你怎么还是孤身一人？” 青衣男子坐在树叉上晃荡着修长的腿，手中拿着一颗娇艳欲滴的苹果，“咔嚓——咔嚓——”啃的正起劲。 棠棣站在树下，扬起头笑着看着他，啧啧道:“你又不是才认识我，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一转身不知从那儿又变出来一颗红苹果，从树上扔下，棠棣稳稳的接住，用袖子擦了两下，送进嘴里:“诶！此生，光说我呢！我见过你三世，每一世你都是孤单一人，你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此生从树上跳下，抬手朝着棠棣的额头轻轻弹了下:“吃你的苹果吧！哥哥我有的是人喜欢，只是我懒得选罢了！” 他说这话好像听起来没什么不妥的，认识他三世，每一世都有一副好皮囊，怎么会没人喜欢呢！ 棠棣神识在外，心不在焉的吃着苹果，此生斜眼看去，嘴唇微动，用她听不到的声音说了句:“因为我心中一直有人啊！” “你现在还和柒玖没来往啊？”此生和她并肩走在林间，水流涔涔，鸟鸣清脆。 棠棣原本笑着的脸上，此刻笑意全无，那颗吃了一半的苹果被她掷进水流中，被冲走好久一段距离，直到被水中的石头挡住才停了下来，沉进水底。 “他恨我。” 棠棣只说了这三个字，却像是用了很大的气力，她疲惫的闭上眼，右手捂在眼睛上。 此生将苹果吃完，扔了果核，上前扯下她的手，说道:“这孩子不行啊，入戏太深了！” 一记眼刀飞来，此生老实的闭上嘴，棠棣鄙视的说道:“还叫他孩子，你也大不了多少。” “我比你们可大的多的多，叫他孩子怎么了？” “随便你！还有不要再说他了，我们两个之间已经结冰了，大概永远都化不开了！” 此生瘪瘪嘴，说道:“还不是你自己作的，怪的了谁！” 棠棣抬手就打:“你给我滚！” 只要一说到柒玖，他们两个就少不了要吵一架，吵过之后，谁都不理谁，但只要任意一人拿酒出来，不用特意去道歉，就又再次和好如初。 这一段记忆像是刻进了冥玖的脑海中，她觉得只要记起了就永远不会忘记了。 “我不会再忘了！” 此生在她说完之后，满脸都是发自内心的笑意:“那就好！以后可别再忘了！那我们走吧！” “好。”冥玖和他并肩离开，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此刻就是棠棣，和此生一起时，是真真正正的开心。 但事与愿违，他们离开浮黎山还没有一个时辰，就被司惜招的灵鸟唤了回来。 冥玖急匆匆地在前面走着，此生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她没有注意到此生现在的表情，他嘴角勾起，轻轻的笑着。 司惜和唐子安等在山脚下，远远地看见他们，便迎了上来。 “姐姐！姐姐！”唐子安先一步跑了过去，伸手抱住冥玖的腰:“姐姐，白哥哥他受伤了！” 冥玖闻言，皱着眉头看向司惜:“怎么回事？” 司惜走到她面前，行了一礼，这才说道:“早前主子您离开的时候，山顶就有异动，没过多久，仙气四散开来，我上去查看，发现山顶的那棵桃树上，躺着一人，那仙气皆是从他身上散出的，我……” 冥玖感觉到她接下来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便拍了拍唐子安的手背，示意他松手，然后对司惜说道:“先上山，边走边说。” 唐子安从扑上来时，就有一道冰冷的视线停在他的身上，每过去一秒他都如履薄冰，浑身冷汗直冒，但因为此前见面时，被那人挤兑的缘故，他就死死的抱着冥玖不放手。 一直撑到现在，眼看着要撑不下去时，冥玖拍了拍他的手，他便飞快的松了手，跟在冥玖身后，往山上走去。 “你接着说！”走了几步，冥玖开口说道。 司惜应了一声，接着说道:“我原以为那人是在休息，但当我上前了几步，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人手腕上有一道微不可查的伤口，仙气正是从那里散出的。” “……” “发现此事之后，我慌忙抬头看去，这一看之下，才知道那人居然是主子的朋友，然后我便将他移了下来，送到了山洞里。” 冥玖眉头皱的更紧，她问道:“他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司惜低头说道:“这个……属下不知！” 冥玖:“……” 司惜见她神情有变，忙道:“不过属下已经将那伤口处理过了，现在仙气已经不散出了。” 冥玖“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明明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过是去天界报个道而已，回来时居然受了伤！ 想到这里冥玖看了眼天，眼神冰冷。 在她们说话的期间，落在她身后的唐子安和此生两人，也同样做了一番交流。 “圆古道长怎么跟在冥姐姐身后了？” “你不也跟在她身后！” 唐子安笑道:“我现在是唐子安，道长是谁啊？” 此生神色一寒，随即恢复正常，说道:“你是在找死吗？如果是，我倒是可以成全你！哦！忘了！天界那位神君也是可以成全你的！” 唐子安笑意不减:“道长说过一次了！第二次已经不管用了！” 此生瞥了他一眼，笑了笑，没再开口。 冥玖心里着急白柒的情况，自是没有无暇顾及身后两人，待行直洞口，她回过头来说了句:“你们先在这里等会儿，我进去看看！” 司惜和唐子安道了声“是”，此生看了她一眼，笑道:“不要担心，有我在。” 唐子安瞥了他一眼，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冥玖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进了洞。 山洞中还是她离开时的那副模样，只不过石床之上，多了一个人，他躺在那里，双目禁闭，嘴唇发白。 冥玖走过去，坐在石床边上。 白柒的手搭在肚子上，她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其中一只手的手腕上缠着一条白布，还未伸手探去，就感受到了浓郁的仙气。 冥玖叹了口气，伸手抚上了白柒的手背，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心口竟疼了起来。 晚风吹的垂柳来回摇摆，柳下有人正翘首以盼，远远的，有个姑娘跑过来，那姑娘一身红衣，盖着个红盖头，明明应该看不见路，她却依旧健步如飞。 姑娘最终在柳树下停下，和那人面对面站着。 “你看我好看吗？”姑娘在那人面前转了个圈，像他展示着自己身上的衣物。 “当然好看！”那人轻笑着揽过姑娘的腰，将她抱在怀里，下一秒身上所穿之物，也变得同怀里的人一样，红的灼眼。 “阿棠，嫁给我可是不能再反悔的！” “你是才认识我嘛！我几时反悔过！” 那人面上一喜将棠棣搂的更紧，指尖施法，场景迅速变换，等他将棠棣放开时，二人所在之处变成了一片红，赫然一副喜堂的模样。 棠棣靠在那人肩上，笑道:“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啊！” 那人笑了笑，说道:“娶你当然要准备一番了，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你！” 棠棣头上的盖头被她动的歪歪扭扭的，那人伸手将它拉正，然后牵着棠棣的手，一同跪下。 “你我都没有亲人，按理说成亲这种大事怎么说也要找师父作证，但我等不到师父来了，你可会觉得委屈？” 棠棣摇摇头，透过盖头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她弯起的嘴脸。 像凡人一样，三拜礼成，两人面对面跪着，那人伸手揭开棠棣头上的盖头。 棠棣对着他娇羞一笑，轻轻唤道:“夫君！” 那人面上的欢喜藏都藏不住:“你再唤我一声！” 这下棠棣却是怎么也不说了，那人便懊恼的哄她开口，不知说到了什么，两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期间的甜蜜幸福不言而喻。 冥玖捂住心口，才展开没多久的眉又皱到了一起，她浑身颤抖，疼的弯起了腰。 她咬牙忍了好久，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抚上她的额头。 “这是……怎么了？” 冥玖猛的抬头，对上白柒那双桃眼，忍着心口的疼痛，问道:“你……怎么样？” 白柒舔了下泛白的嘴唇，笑道:“是你怎么样了才对吧！你这是怎么了？” 冥玖头上冷汗直冒，弯着腰根本直不起来，白柒忙起身，抓住她的胳膊，想要让她躺到床上，但冥玖弯着腰没办法躺，白柒看她着实难受的很，便将仙气源源不断地往她体内送。 “你……疯了……吧！我不需要！收……收回去！” 在山顶时白柒想必已经散出了好多仙气，此时再往她体内源源不断地送，她怕这样下去白柒会有什么危险。 许是疼的厉害她忘了白柒已经是神尊了，这世间所有的仙气都能为他所用，根本不会出现她所谓的危险。 她现在不清醒，白柒却是清醒的很，丝毫不理会她的话，一手放在她背上，给她输送仙气，另一只手隔空放在她心口处，也在输送仙气。 “冥玖，你怎么样？还好吗？”半炷香之后，白柒问道。 冥玖闭着眼，不说话，白柒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有所动作，便低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看之下，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知何时，冥玖就睡着了，她额上还有残留的汗，白柒用袖子将她的汗擦掉，然后把她放在了石床上。 司惜等的着急，在洞外来来去去的走动，唐子安坐在洞口，往里面看，但因为白柒的仙气，已经在洞口自动形成一个结界了，他什么都看不到。 三人之中，最冷静的便是此生了，他坐在洞外很远的地方，闭目打坐，只有在那仙气形成结界时，睁眼看了一眼，然后便再没了什么动作。 唐子安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他感觉到了，但并没有什么表示，等着他将视线收回后，嘴角勾起，笑了笑。 司惜在唐子安的视线范围内走来走去，走的他头都晕了，他便开口道:“司姐姐，你坐下休息会儿吧！冥姐姐和白哥哥那么厉害，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司惜知道他是在安慰她，但还是因为他的话，侧目看了眼山洞，叹了口气在他边上坐下。 “你叫唐子安？”司惜问道。 “嗯。”唐子安点头应道。 这还是第一次，她好好坐下和唐子安说话。 “子安是我原本的名字，唐的姓氏是冥姐姐给我的！”唐子安笑眯眯的说道。 “哦。”司惜看了眼他，看到他毛茸茸的兔耳朵时，心里痒痒的，想要摸一下，但手刚伸出来，唐子安就笑着将耳朵收了回去。 “……” “冥姐姐说子安的耳朵早就应该收起来了！”他咧着一口白牙，对司惜笑着，“子安以前不听话，现在听话了，一会儿冥姐姐出来，应该会很高兴吧！” 司惜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不想让她碰，所以才将耳朵收回去的。 她不说话，唐子安也不再说话，在司惜的注视下，扭头看向洞口，再没有回过头。 冥玖睡觉的时候，眉头都是紧皱着的，白柒伸手将她的眉头抚平，没过一会儿她就又皱到了一起。 白柒想起平日里，冥玖总是点他的眉心，便也伸出食指，在她的眉心点了一下，这一点之下，他愣住了。 冥玖的眉头竟然舒展开了。 按照之前来看，她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又皱起来了，白柒便收回手，等着她重新将眉头皱起，但等了许久，冥玖都没有再皱眉。 白柒见状笑了几声，正准备嘲笑她几句，耳边突然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 “白柒，裴连天都已经开始针对你了，他怀疑你的身份了！你还没有想起来什么吗？” 白柒一如既往地对于他的话不了解，他应该想起来什么吗？ “啧啧——现在的你怎么变得这么笨啊！阿棠都比你要聪明的多！” “……” “说起阿棠，她都要苏醒了，你居然还是这样，如此看来柒玖真是不靠谱啊！” 这下皱眉的换成了他，怎么还和柒玖扯上了关系？！ “白柒，你要抓紧时间啊！不过没有什么刺激你的，你好像想不起来啊！不如就让我来刺激刺激你吧！” 一直没说话的白柒，此时竟是忍不住问道:“怎么刺激？” 那人笑了笑，说道:“看来也不是很愚蠢嘛！之前还知道开口问！” “……” 好不容易开了口，又被他这句话，给憋了回去。 那人笑了他很久，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然后说道:“这可是天机！不能泄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吗？” “……什么事？”犹豫了很久，白柒还是问了出来。 “外面那个道人可是很不简单，你要小心提防他啊！要不然保不准什么时候，他就将你或者……你身边的人，给害了！” “……” “好了！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吧！” 白柒还在想他说这话的意思，他就已经离开了。 那人总是出现，尽管每次都不现形，跟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这次他说的话，白柒却是放在了心上，特别是他最后说的话。 虽然不知道外面还有个道人，但……他瞥了眼石床上的冥玖，见她安稳的睡着，便没来由的心安，若是真的如那人所说，他会提防那道人的，绝不会让他伤害到自己身边的人！绝对不会！ 洞外，那身着青衣的道人，兀自睁开了眼，他眯了眯眼，颇为不耐烦的看了眼山洞。 唐子安感觉到一道视线，回过头来看去，此生早就已经恢复平常，见他看过来，还朝他笑了笑，随后又闭上了眼。 唐子安觉得莫名其妙，挑了下眉，在收回视线时瞥了眼司惜，司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收回。 有了方才点眉心的事，白柒回过神后，视线径直看向冥玖的眉毛，但她并没有再皱眉，他叹了口气，还是伸手在她眉心上点了一下。 然后指尖就忍不住下移，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点过之后，本是要收回手指的，但在收回时不小心碰到了冥玖的嘴唇，这一碰之下，又忍不住在她嘴唇上点了一下，点过之后还不收手，连续点了好几下。 点着点着，他笑了起来，像是着了魔一样，白柒俯身，在冥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待他起身时，冥玖睁开了眼睛。 第九十二章 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冥玖两眼迷离，看了他好一会儿。 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方才发生的事，白柒不敢贸然开口，便盯着她不说话。 许久之后，冥玖叹了口气，白柒的心突然揪了起来，紧张的“砰砰——”乱跳，他额上一层薄汗渗出，放在腿上的手指更是捏紧了裤子，紧到关节发白。 “我……这是睡着了吗？”冥玖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呼——”白柒长出了一口气，“嗯。你睡着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冥玖摇了摇头，伸手撑着床边，就要起身，白柒制止了她，说道:“没什么事你再睡一会儿吧！” 冥玖没有反抗，她重新躺了回去，看了他许久，问道:“你怎么回事啊？不是去天界报道去了，怎么还受了伤？” 白柒低头看了眼，缠着白布的手腕，苦笑一声，缓缓道来。 从浮黎山离开时，时间尚早，白柒不急不慢的来到天界，在界口站了一会儿，便有引路仙子前来，将他往天帝所在的地方引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天界，但为了符合礼数，他安静的跟在引路仙子身后，往天宫走去。 一路上，他居然还碰见了很多仙家，裴印就在其中，不过其他的仙家都是或往天宫的方向去，或从天宫里面离开，只有他是现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像是专门在那儿等他似的。 “见过神尊大人！” 在他走过去时，裴印弯腰行了一礼。 引路仙子退下时，白柒瞥了一眼，果然是在这里等他的啊！ “好久不见啊！裴印仙君！”白柒笑着回了一礼。 “天帝大人让我在此等候多时，神尊请跟我来！”裴印笑着将他往天宫引。 “……” 白柒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便上前一步，跟他并肩，裴印瞥了他一眼，他就觉得更是不对劲了:“敢问仙君一会儿见到天帝大人时，我应该怎么做？” 直觉告诉他，裴印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但至于他肯不肯说，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裴印没有答话，白柒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能看到天宫殿门了，他叹了口气，做好了迎接一些的准备。 一步、两步、三步、起步，裴印停了下来。 白柒收回视线了看向他:“仙君可是有事？” 裴印没有再想方才那样，和他客套，简单明了的说道:“一会儿不管怎么问你，你一定要咬死了自己就是白柒！冥帝白宿的弟弟白柒！” 白柒被他说的一愣，他本来就是白柒啊！为什么还要咬定？ 心里虽是这样想的，但他并没有问出来，郑重的点了点头，跟着裴印进入天宫。 大殿里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大殿之上，裴连天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盯着他。 白柒被他盯的皱了皱眉头，随即恢复正常，快步上前，行礼:“白……属下白柒，参见天帝大人！” 白柒低着头，看不清裴连天的表情，但他觉得裴连天此时应该是很高兴的。 事实正如他所想，裴连天笑了笑，说道:“起身吧！白柒，你修炼的倒是快啊！我记得不久之前，你还只是个半仙而已！竟然渡了仙云，一跃成了神尊！当真是得上天的眷顾啊！” 白柒笑道:“白柒不过是一只小小的妖怪而已，能成半仙还是承蒙天帝大人之恩，至于这仙云不过是白柒侥幸而已！若说是得了上天的眷顾，白柒还真承担不起！” 在这种上位者的眼里，你表现的越是卑谦，他就越是高兴。 果不其然，白柒这话一出口，天帝“哈哈”大笑起来，待笑罢，他道:“你倒是聪明的很！” 白柒低着头没有答话。 裴连天又问了他些奇怪的问题，尽是些他怎么和其他白族之人不一样的话，白柒想起在进来之前裴印说的话，不管他说什么，回答时都是白柒怎么样怎么样，这样一来按理说他就不会再说什么了，但裴连天居然借口说看看他的修为，假装不小心划破了他的手腕。 顿时仙气四散，那仙气纯正的很，裴连天瞥了一眼，不见其中有妖气或是魔气掺杂，这才放过了他。 从天宫出来，白柒一直都未曾处理那道伤口，知道出了天界，到达浮黎山上空时，他正要施法治愈，突然一双手出现，在他后颈出重击了一下之后，将他推下了云头。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冥玖听他说完，心道:“这裴连天还真是多疑的很，为了确保自己在帝位上坐的万无一失，对于谁都心存三分疑，这世间怕是没有他相信的人了吧！” 白柒还在想着方才那一幕，他悄悄抬头看了眼冥玖，冥玖察觉到他的视线，问道:“怎么了？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白柒心口一紧，忙道:“没……没什么！不过你方才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何会突然心口疼？” 说到这个，冥玖也觉得奇怪，之前她还是好好的，怎么就碰了一下白柒，心口就疼了起来，而且还多出了一段记忆。 虽然知道那是她以前经历过的事，但那男子的模样，她却始终都看不清。 想了会儿，她便觉得头疼欲裂了，忙转移了注意力:“有件事要跟你说一声！” 白柒问道:“何事？” 从山洞出来时，白柒远远瞥了此生一眼，回过头来和冥玖告了别。 冥玖没有告诉她自己要去“忆世渊”，只说了要去散散心，白柒原是想要和她一起去的，但因为之前答应了要去将南忧找回来，不得已和她兵分两路。 “忆世渊”被囚禁在散道天尊住处对面的山上，但散道天尊有一道术法，只要是出师后离开那座山，就再也找不到那里的路了。 别说是现在的冥玖，就算是以前的棠棣，也是找不到路的。 所以此生提议去世间找找萧如安的消息，要知道萧如安的师父和散道天尊可是大有交情，只是自从冥玖回到浮黎山后，圆吉那老道不知去了何处，她传音给梅临，也没有再得到过任何消息，所以只能从萧如安身上找起。 此生刚说时，冥玖是不怎么同意的，她不想面对萧如安，但转念又想到晏轶北，已经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她还未找到他，怎么说冥玖都应该帮帮忙的。 “那就先去晏轶北吧！不过，你知道她在哪儿？”此生带着她穿梭在云间。 “我知道。晏城。”冥玖想起司惜以前跟她说的，晏城是萧如安和晏轶北第一次遇见的地方，也是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 晏城的溪流边上站着一个姑娘，过腰的长发随着暖风徐徐飞扬。远远地就听见姑娘的声音，她的嗓音有些沙哑，话也被吹的断断续续。 “笛子，我以前是见过你的。” “笛子，其实我们认识。” “笛子，你还记不起来吗？” 姑娘说到最后略显失落，眉头轻蹙，陷入以往的沉思中。 “阿北，我还记不起你怎么办？” “记不起慢慢来，总有一天会记起的。” “好，我一定会记起你，你要等着。” 这是两世前的对话，晏轶北真的等了，一等就是一百多年，可是她的笛子还是没有记起她。若是这一世萧如安还没想起来，她怕是会彻底放弃吧！ “姑娘，这一世的公子我们提前找到，家里人从她母亲那里接手照顾了十七年。姑娘这次打算怎么办？” 晏箐恭敬地站在晏轶北身后，她是除晏轶北以外晏家一族最后的正统血亲。所谓的家里人是晏轶北千年前创建的北笛阁成员的尊称。 晏轶北一双杏眼像是蒙着一层雾，看不清神情，她看着溪底的水石说道:“还能怎么办，像往常一样吧！晏菁我快坚持不下去了，北笛阁每一世都在找他，是不是很不值得？” “没有，姑娘你坚持这么久怎么能放弃！公子只是暂时不记得而已，他会想起来的。” 晏轶北这个样子很让人心疼，晏菁已经和她认识万年，知道她所有的过往，也了解她所有的悲楚。 “你们每一世都给他取同一个名字，给他编造同一个身世，对此他还不是没有任何的熟悉感。算来自他入轮回已经快两百年了，他也已经轮回三世有余，每一世我都不是为了让他记起想尽办法，但他记不起来能怎么办。” 溪边站着的姑娘映在水中，嘴巴张张合合诉说着她心中所想。 “我的笛子已经死了，只是我不接受现实而已，这两百年来却让你们跟着我做徒劳的事。北笛存在太久，也是时候解散了，这两百年来谢谢你们，今后过你们想要的生活吧！” “姑娘，三思啊，北笛阁的成立都是姑娘和公子的心血，公子还没记起来，他都不记得北笛阁，怎么能解散呢？姑娘也许这一世公子就记起了，姑娘再等等吧！” 晏轶北没有说话，晏菁就在后面等她开口，等了许久，她还是同样的姿势站着也同样没有回答。 晏菁叹了口气，转身飞快离去。 又过去许久，一直站着的人开口道:“我做了痴儿，你们怎么也成了痴儿，都说了只是也许而已，我的笛子回不来了！” 世界上有一些地方没人去过，也不为人知，但却是确确切切存在的。例如他们将要去的晏城，例如北笛阁的所在地，更例如传说中的阴阳交汇之地。 没听过不代表不存在，这些从不显示的地方被称为妖都，不仅仅如名字那样只是妖怪的所在地，在这里还有所谓的鬼仙神魔。 “姑娘，公子已经去了水镇，那里晚上不太平，姑娘要不要去找公子？” 晏菁总是在不经意时出现，突然冒出一句话，若不是活的太久晏轶北也会被吓到。 “不必了，你拿着北笛阁的令牌跟着他走一圈，那些东西就会老实很多。” “是，姑娘早些休息。” 既然不是人类生活的地方，突然冒出个人类，肯定会被盯上。虽然妖都有明文规定不得伤害人类，但太阳落山后这规定就约束不到了。水镇不比其他妖都，这里离冥界太近，阴气大于阳气，而人类属阳，食之增长修为，这里以人类为食的东西太多，不得不妨。 晏轶北在晏菁走后悄悄放出神识跟在她身后。 萧如安以前是灭道使，帮尊道使斩杀破道者，身上戾气虽重，但时间一久，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一不过死于他手中的东西多的是，那些死里逃生的不免要找他报复。 前几世萧如安都不是寿终正寝，不是被报仇者吸食寿元，就是被道使发现送入轮回。 亲眼看着他在晏菁的看守下入睡，晏轶北这才收回神识。 晏菁一路都感受的到晏轶北的神识，只是不点破而已。 “只希望这一世，公子能想起姑娘吧！免了姑娘的相思苦。” 夜色中有人悄声说道。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平日里铁面无私的灭道使，却偏偏因为她的轻薄话，羞红了脸。 从那之后每次见到他，他都会不好意思的强调:“姑娘家家的，不能说那样的话！” 其实她很在意别人的看法的，但不知为何就是想逗逗他，看到他不好意思的模样，自己心里就乐开了花。 也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说:“从今天起，我都没有好友了，阿北，我这里好疼！” 他指着心脏，那双从未流过泪的眼睛此刻泪流不止，晏轶北哪里见过他这副模样，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眼泪。 在被他一把抱住时，心脏像是漏了半拍，然后第一次在他面前羞红了脸。 可是还没等她嫁给萧如安，他就已经将这一切忘了。 如今的晏轶北每晚入睡前都需点上安神香，她神经衰弱，不能自然入眠。往事总会在闭眼时入梦而来，夜夜折磨。醒来后便无法睡着，常常睁眼静坐到天亮。 深知自己时日无多，不应该再去扰乱萧如安的生活，但怎么也了甘心，在一起纠缠了几千年，爱了几千年，放不下也不能放下。 晏菁来看她时，她眼睛红肿，明显已经哭过的样子，过腰的长发凌乱洒落在背上。 “姑娘，公子做噩梦了，好像是梦到以前的事，这一世公子是有意识的。他在梦中一直喊着姑娘的名字，公子说让姑娘等着他。” “阿北，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耳边仿佛出现萧如安的声音，他每一世都是这样说的，每一世！ 晏轶北眼角泪水涟涟，流的整张脸皱在一起，难看的很。 晏菁走过去给她披上外套，就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阿北，别难过，公子是尊道使的爱徒，到了该出手时，他不会袖手旁观的，族里已经没人了，你可一定得好好活着，不能留我一个人。” 已经很久没听到晏菁喊她这个名字了，恍惚间又回到以前。那是她和晏菁都还小，整日整日调皮胡闹，族老也只是笑着说她们两句，有时还陪她们胡闹。谁能找到这么和蔼一个老人竟会大逆不道，妄图篡改道规，打破天道。最后被道使击杀于最初的成仙地，也就是现在这个早已沦为妖都的晏城。 也许是年少的记忆太美好，让晏轶北有些失神，不知觉就开口说道:“你放心，不会留你一人的，阿菁。” 话出口两人都是一惊，然后不只是谁先笑出来的，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笑声，在这个早已不同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温馨。 萧如安睡的不太踏实，梦中总是血红一片，让他心惊胆战。在晏菁离开后不久，他就醒来了。 “阿北？是谁？” 梦里有人躺在血泊中，喃喃自语，一直叫着阿北这个名字，重复着相同的话，“阿北，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他周围并无一人，也不知他是在说给谁听，阿北是谁？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就听到过。 “你相不相信有一种感觉，就算你不再记得她，也会知道她的存在，关于她的你都有所意识，不忍做出伤害她的事。世间多痴儿，天道难阻挡，安儿你是要回来了吧！” 在一处荒芜的山峦上，有一老道站在崖边，样貌隐在雾中，只能看到一双眼直视水镇的方向，嘴巴张合，叹息着说道。 冥玖和此生到达晏城时，已经日上三竿了，但晏城上空弥漫的妖气却是一点儿都未消。 她在得知自己并非茗湘的那段时间，是有来过一次晏城的，按照记忆中见到晏轶北的地方找去，果真又一次在溪边见到她。 冥玖示意他留在原地，自己上前，她在晏轶北身后停下:“晏姑娘，好久不见。” 晏轶北见过冥玖，自然也记得她的声音:“的确是好久不见，距离上次我们见面都已经三百年了吧！” 冥玖闻言楞住了，竟然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三百年，三百年前萧如安被打入轮回，那之后发生过的事明明挺多的，却感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我来是想问你件事，是关于……”冥玖上前一步，和她并肩站着，不知为何，一看见她的脸，萧如安这三个字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关于笛……萧如安吧！”相必于她晏轶北倒是直接的多，她看着溪流，平静的说道。 冥玖若是此时不淡然，倒是显得过于故意了:“不知姑娘可找到灭道使？” 不知是不是错觉，冥玖觉得晏城上空的妖气霎时间浓重了好多，远处此生的动作便给了她很好的解释，并不是她的错觉，是真的浓重了。 此生默不作声的上前几步，在离冥玖比较近的地方停下，手中仙气运聚，随时都可以打出。 晏轶北扭头盯着她，眼神有些厌烦:“他都已经被打入轮回了！你们还嫌不够吗？现在又来是为了什么？” 冥玖察觉到她的怒气，忙安慰道:“晏姑娘，你别生气，我并不是这个意思，相反我……不，是我们，我们是来帮你的。” “帮我？”晏轶北好笑的看看此生，又看看她:“那你们要怎么帮我？” 话中明显充满了不相信的意味，冥玖丝毫不在意的笑道:“不知晏姑娘可听说过妖王棠棣？” 晏轶北被她问的不明所以:“听过，不过这和你帮我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冥玖说道:“有关系，当然有关系，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晏轶北皱起眉头:“……” 冥玖突然面露苦色:“实不相瞒，我的本体便是棠棣，只是现在还不是真正的棠棣。” 晏轶北被她绕晕了，什么是什么又不是，听的她忍不住吼道:“所以呢？你……等等！你是妖王？！！” 第九十三章 此生在一旁笑着看她俩，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要上前的意思，冥玖既然自报身份，想必心里有了对策，按他以往的做法便是袖手旁观。 “不要这么惊讶，我的确是棠棣，只是修为还没恢复，还算不上妖王，现在我已经找到了能恢复的办法，只是前提要先找到我师父，而萧如安的 师父和他最为相熟，说到这里，晏姑娘你这么聪明，应该都明白了吧！” 冥玖说完一大段话，在看向晏轶北的眼神中满满的期待，而晏轶北也没辜负她，唇角勾起点了点头。 看两人已经交谈的差不多了，此生这才上前，径直走到晏轶北面前:“晏姑娘，久闻北笛阁大名，今日见到你，在下着实三生有幸啊！” 冥玖有些看不惯他现在的这副模样，所以在他凑过去时，就已经转身看别处的风景去了。 此生这个大尾巴狼，虽然冥玖知道他本性如何，但晏轶北并不知道，因此在他表现的这般热情后，笑道:“哪里！哪里！不知阁下是？” 此生瞥了冥玖一眼，悄悄往晏轶北那里又走了些，低声说道:“我是她童养夫，我俩早就认识了，奈何她失忆了，叫我等的着实焦急。” 他说的可信程度在晏轶北心里并没有排上名次，但又不能敷衍了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吗？那你可要加油了，早日修得正果。” 此生也跟着哈哈大笑，引来了冥玖的白眼。 之后晏轶北告诉了二人萧如安的消息，晏菁一直待在他身边保护他，所以三人便在晏城休息了一天，期间为了这次能尽早唤醒萧如安，此生还对晏轶北动用了术法。 通过铜镜窥看了她和萧如安的过往，又用冥玖随身携带的花镜将他们的过往抽取了部分，封进其中，准备关键时候拿给萧如安看。 事实证明，他当时这个被冥玖瞧不上，鄙视了好久的办法的确是管用的，而且还帮了很大的忙。 翌日，一行三人前往水镇，所谓水镇如其名，三面环水，镇上少是人类多是水妖，更有幽冥逃窜厉鬼，时不时发生一两件妖豁人之事，实数平常。 等他们到达水镇时，还是白天，街道上人多，水妖只有那么一两只，而厉鬼则是一个都没有。不过这只是白天而已，等到了晚上所有的种类都会倒换过来。 所谓“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说的大抵如此，不过要换个说法，应该是“夜黑风高夜，吸魂扒皮时”。 三人一落地，那为数不多的水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晏轶北招来晏菁，给他们带路，晏菁一路上很安静，只是快到萧如安门前时，她突然停了下来:“公子这世意识都大于前面每一世，尤其是在天界那段过往，记得最为清楚，但是他现在……嗜酒如命。” 冥玖很清楚他印象最深的是什么，那时的司惜还是茗湘，她和裴印、萧如安三人喝酒打闹的日子，想必自己都忘不了。 晏轶北和萧如安亲近，自然也知道晏菁说的是何意思，她看了冥玖一眼:“笛子回来了，他们必须赔罪！”虽然声音低微，但却坚定，冥玖也肯定的点头应到。 “继续走。”这话是对晏菁说的。 到了门前晏菁让开，晏轶北上前伸手推开门，小院内，已经喝空的酒坛子扔的到处都是，萧如安躺在院子中央的藤椅上，他怀里还抱着一坛酒，此时正睡得舒服。 还是记忆中得模样，只是少了些许灭道使的神韵。 晏轶北轻手轻脚上前，将自己的披肩解下，盖在他身上，然后在一边蹲下，轻柔的抚平他睡梦中皱起的眉头。 就在此时，萧如安长翘的睫毛眨巴了几下，随之他睁开了眼睛。 “我见过你！”萧如安突然坐起身来，一把抓住晏轶北的手。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的晏轶北后退了一步，距离远了，萧如安抓不住晏轶北的手，便又躺了回去。 原来只是他在做梦而已。 晏轶北神色变得极其不正常，晏菁看在眼里，走到她身边，话中带喜:“姑娘你看，公子是记得你的。” “是记得。在梦里。”晏轶北抬手将萧如安散落在脸上的头发抚开，回头看着冥玖二人，问道:“你们不是要帮我吗？” 冥玖唇口微张，正要说话，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此生凑到她耳边说道：“我来。”说着便上前，走到晏轶北面前。 “晏姑娘，若信得过在下，在下倒是有一法子可试。”此生面上笑着，右手背在身后，半藏于衣袖之中，冥玖看的仔细，他手中正摩擦着前不久从她这里拿去的镜子。 这一看冥玖提起唇笑了声，此生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已经了然，那镜中可是有着萧如安和晏轶北的前尘往事，若让他知道，那唤醒神识不久简单的多了。 晏轶北盯着此生打量了许久，这才开口道:“要试你就试试吧！只有一点儿，不许伤他！” 此生笑道:“那是自然。” 晏轶北退后让开位置，他上前抬手施法引出镜中过往，另一只手探在萧如安额上，以方便察觉他的梦境。 成功将之送入梦境，此生伸手朝冥玖招了招:“你也进去吧！” 冥玖满心疑惑的上前，问道:“为何？与我有关？” 此生点头，说道:“他认识棠棣！” 萧如安认识棠棣？她怎么不知道呢！而且司惜从来都没有跟她说过。 “好。送我进去。”越来越多的事是她所不知道的，入他人梦境又不是什么危险之事，如果能再知道些以前的事，她去一趟又有何妨。 此生不再笑，正色道:“在他醒来前出来，否则……” “否则就出不来了是吧！谁告诉你的！哪有那么可怕！好了，施法吧！” 入梦的确有像此生说的那种情况，以前有人跟她说过“入梦者，修为越高，陷得越深”所以她才不自己施法，让此生送她进去的。 时间拖得越久知道的便越少，此生不再多说，施法送冥玖入梦，然后扭头对晏轶北说道:“我要为他们渡梦，还请晏姑娘看好周围，万不能让人打扰。” “放心。”晏轶北点头答应，在晏菁耳边吩咐几句，晏菁便出去了，不久后带回来了四人，分别站在小院四角，将他们护了起来。 有人看着，此生安心转过头去，在萧如安旁边坐下，闭起眼来，施法渡梦。 冥玖入梦后，一时站立不稳，晃悠了好一会儿，在双眼能看清事物时，终于站直了身子。 她所在之地是一片树林，林间空无一物，安静的很。 “怎么什么也没有？萧如安呢？”她一边嘀咕着，一边往林子深处走去。 刚才还能一眼望到尽头的林子，此时不知为何仿佛没有尽头。冥玖走了许久，始终没看见一个人影，她索性便就近上了一棵树，坐在树枝上休息了起来。 “当哩个哩个铛，当当哩个哩个铛……” 林间忽起一阵欢快孩童的声音，冥玖睁开眼，瞪大眼睛四处搜索。 远远的一个白帽顶露了出来，又是一阵“哩个铛”，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小孩儿，从林子那头一蹦一跳的朝冥玖的方向而来。 坐在树上的冥玖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远处的小孩儿:“一身白！” 一般白帽子都是在家中有不幸时才佩戴的，这小孩儿身上所穿白衣的样式也不是寻常的样式，远远看去像是一件孝衣。 随着他越来越近，他的声音冥玖也是听的越来越清楚。 “啷啷哩个铛，当啷当当铛哩个哩个铛……” 冥玖不经意间皱起眉头，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过分熟悉了，在哪儿才听过么？啊！在她入梦前才听过。此生！这小孩儿是此生！ 不得已冥玖施法隐去身形，坐在树上紧紧的盯着此生。 他在冥玖所在的树下停下，背靠着树坐下，低声说道:“这身体还真是耗体力，棠棣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唉！” 他说了什么冥玖听的一清二楚，他这是在找棠棣吗？ 冥玖心中一动，朝着树下喊道:“傻子！傻子！抬头，我在这儿！” 她隐去了身形，此生应该是看不见她身影，听不到她声音的，但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在他喊完之后，此生楞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抬起了头。 “哎呦！”这一下，冥玖直接从树下掉了下来，在此生面前仰面摔倒。 此生起身扶起她，嘲笑道:“你一个有修为的妖怪，居然能从树上摔下来。” 冥玖颇为疑惑的问道:“你看得见我？” 此生好笑的看着她:“我为什么看不见你？” 冥玖:“……不应该啊！” 见她一副不得其解的模样，此生扯住她的袖子，往林子外走:“我还说你去哪儿了，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你，快回去吧！我饿了！” 冥玖随他走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这是萧如安的梦境，但是萧如安的身影却是一直都未曾出现，停下脚步，她试探性的问道:“萧……如安呢？” “哼！就知道你向着他，你跑出来他都没来找你，是我出来找你的！”此生猛的转身冲着她阴阳怪气的说道，那眼神恶狠狠的，和他此时的外表没一点儿匹配之处。 听他这么说，萧如安确实是和棠棣认识的，而且可能还很熟，不过为什么此生能看见她？ 她现在的模样和棠棣还有很大的差别，怎么说也不应该将她认做棠棣啊！ “你不觉得我的模样有变化吗？”冥玖小心翼翼的问道，她装作一副“我是随口一提”的模样，不至于让自己显得过于紧张。 此生嘟着嘴，将头扭像一边，说道:“有什么变化的，无非是又美了、又瘦了、又白了……其余的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冥玖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还是以往的一个鼻子两个眼，也感受不到什么区别，不过若是按照此生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棠棣，那么脸是不是已经变回去了呢？ 在身上摸了个遍，都没找到有任何反光的可以充当镜子的东西。此生现在的个子比冥玖要矮的多，所以只能抬头看她。 “你在找什么？”此生皱着眉头，小小的嘴巴不自觉便嘟了起来，平白增添了几分可爱之意。 冥玖低下头看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笑道:“没什么。” 笑完后上下打量了下他现在的身躯，说道:“你这副模样走这山路挺累的，要不我背你？” 此生别开脸，退后一步，有些傲娇的瞪着她:“那你倒是蹲下来了，我又够不到！” “哈哈哈哈……你哈哈哈哈哈，还是……哈哈还是你这副样子可爱的多呢！” 说着冥玖背对着他蹲下身，过了许久，背后迟迟没有动静，她扭过头看去，此生站在那儿直直的看着她，羞红了一张脸。 见她看过来，此生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只是……随口说说！”说着说着脸又红了几分。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现在是小孩模样，总感觉不仅是他的外表就连他的性子都变的羞涩了好多。 “那有什么关系，你不是饿了，快点儿上来，我们早点儿回去。”冥玖双手背后，一副要抱住他的模样，她笑着并没有一丝着急的样子。 “……”此生盯着她看了许久，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 冥玖蹲的腿都麻了，就在她想站起来活动活动时，背上一重，此生轻轻的趴了上来。 她回头笑了声，背过手去抱住此生的腿，稳稳的站起来，往此生指的方向走去。 幽长的小道，两边开满了不知名的红花，被一层薄冰冻在里面，看上去颇有冰中美人的即视感。 越走冥玖觉得这路越是熟悉，记忆里好像走过这样的路，她侧过脸问道:“你总来这里吗？” 此生削薄的下巴枕在她肩上，弄得冥玖痒痒的，不过她始终都没说什么，还牢牢的将他背着。 “不算总来。只有在你跑出去时来找你罢了。” 他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在说她经常跑出去来这里。 “那怎么总是这里？” 此生撇着嘴说道:“那不还要问你自己，谁让你一生气就爱来这里，久而久之我都熟悉了。” 既然是经常来，那这里一定有很多关于她和此生的事，她之前已经想起来此生，却是从来都未曾想起过这里。 “阿棠，姓萧的那家伙来这里肯定没安好心，你不要理他！” 正想着事，此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冥玖疑惑的扭头“嗯？”了一声，此生有些别扭的说道:“我不喜欢你和他待在一起！” 好吧，这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 因为不知道现在的棠棣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所以冥玖不能随自己的心意说出心里话，只能打着哈哈的将这事暂时揭了过去。 出了林子，此生挣扎着从冥玖背上下来，伸手拉住冥玖的手，迈着他那还算是大的步子，往一旁的巨石走去。 巨石之后别有洞天，一条小路被挡的严严实实，远远看去在路的尽头，站着一个人，冥玖一时没忍住问道:“萧如安？” 此生甩开她的手，径直往前走去。 看到他这副模样，那远处的人必是萧如安无疑了。 不知此时的萧如安长的如何，冥玖怀着好奇的心理紧紧的跟在此生身后。 在距离萧如安越来越近的同时，萧如安也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还没等她靠近，他就先一步转过身来。 他眉眼温柔，嘴角含笑，冥玖抬眼望去时，刚好和他四目相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瞬而过，快的让她不曾捕捉到一丝一毫。 “回来了！饿吗？” 还是她见过的那副模样，只是这时的萧如安周身仙气浓郁，还没有远距离就能感觉到的戾气。 “嗯。”冥玖点点头，小心翼翼酌量着回答道。 “你这人，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说你几句就闹别扭，还离家出走！”萧如安随时训斥的口吻，可面上依旧笑意盈盈，看不到一 点儿生气的意思。 冥玖不知该回答着什么，只是撇着嘴不理他。 “喂！你还有完没完！阿棠饿了，我们要去吃饭了！”此时在一旁不耐烦的对着萧如安吼道，说完后拉着冥玖的手，绕过他向不远处的小院走去。 不得不说此生出声的很及时，若是萧如安再问几句，她可是完全没对策。 不行！来这里就是为了搞清她和萧如安的关系，总这样下去我不是办法。 她看了眼此生，心道:“等会儿还是先从侧面问问你吧！上天保佑，一定要问出啊！” 小院和散道天尊的住处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这里多了些活气，院中央一张方桌横在那里，上面放了各色各样的食物。 冥玖扫了眼院里其他地方，不见有其他人出现，那这一桌东西想必是萧如安准备的无疑。 此生倒是毫不客气的坐下就吃，冥玖也在他旁边坐下，吃了几口菜，便放下筷子，貌似不经意的问道:“此生，你认识我多久了？” 第九十四章 此生埋头吃的正香，闻言夹菜的手停顿了下，复又继续夹了筷子放进碗里:“你问这个做什么？” 冥玖双手放在腿上，扣着手指说道:“没什么，就是问问。” 她很淡定，也很正常，至少表面如此。 此生吃着饭，想了想说道:“有两百年了吧！” 冥玖趁热打铁又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柒玖？” 此生放下筷子，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怎么可能不记得，我又没有被抹去记忆。倒是你怎么会提起他，自从从“忆世渊”出来后，他可是和你恩断义绝了！” 这么说来，现在是棠棣认识此生的第二百年，也就是此生的第二世，这么早的时间，她和萧如安又是怎么认识的？ 冥玖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怎么越问越头大了！” 棠棣现如今还不是妖王，那自然也不认得司惜，至于萧如安是怎么认识的，还要多问上几句才好。 “……那个，此生，咳！你知道我和萧如安是怎么认识的吗？” 冥玖摸着鼻子，生怕会被此生察觉出不对的地方。好在此生并没有这样的怀疑，他吃着饭头也不抬，显然是不想谈起关于萧如安的话题。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认识时，他还没有出生呢！”萧如安从门外进来，人还未到声先到，他嗓音平淡，却带了几分挑衅之意。 “啪——”筷子被重重拍到桌子上，此生猛的站起来，冲着萧如安吼道:“你闭嘴！还有，谁要知道你们的事！” 突然被人戳到痛处，任谁都会反驳的，而对于此生来说重生时，从出生到成年这一段时间表示他的痛穴，最不喜被人提起。 当事人来了，冥玖不好开口直接问他，便悻悻然的拿起筷子夹菜吃饭。 萧如安笑着在她旁边坐下，面上有些嗔意，他道:“阿棠，你不会是不记得我们的过往了吧！” 他将“过往”二字说的极重，再加上面上的表情，冥玖心中脑海中立马有两个字飘过，这次她看的清清楚楚。腹黑。 她面前这个萧如安哪里有司惜说的那般，虽然相处不久却直让她觉得像只狐狸，狡猾又腹黑的很。 “气急攻心，我倒是有些不记得了。”冥玖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么一个推辞。 萧如安“咯咯”一笑:“我看不是气急攻心，是本就没放在心上吧！” 若现在她是棠棣想必会是他分析的原因，可偏偏她是冥玖，所以他这么说，冥玖是没有任何认同的，但也装作被他说中的样子，脸上一片羞红。 萧如安以为她这般表现是因为自己说对了，便笑道:“你若是好奇，明日我再同你说说。” 冥玖当然巴不得如此，她正要开口答应，却被此生那处的动静吸引而去。 方才他被萧如安戳中痛处，早已经摔筷而去，冥玖看过去时，他正将一间房中的东西都往外扔，被扔到院中的东西竟都是些衣物。 冥玖一时好奇问道:“这谁房间？” 萧如安还是笑着的，声音却有些森然:“我的。” “哦。”冥玖又扒拉了两口饭，随即才后知后觉，“你的？！！” 萧如安扭头看着她，点头应道:“是啊！” “那你还不快去阻止！”真是想不通萧如安还能无动于衷的坐着，要换做是她，管他三七二十一，早就轮着拳头上去了。 而萧如安只是瞥了眼，便没有任何反应了，任凭此生将他的东西，尽数扔出。 等扔完后，此生站在门前，小手插着腰，对着萧如安喊道:“你已经赖在这里数月了，快些回家去吧！诺，行李我都给你拿出来了，你只管收拾收拾就好。” 冥玖听的只想笑，但又不能笑出来，只能憋着不出声，憋到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她干咳一声，说道:“此生，你别胡闹！”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说之下，更是刺激到了此生，只见此生指尖一闪，地上的衣物都整整齐齐的打包了起来。 …… 如今应该是深秋，凉风过境，吹的桌上饭菜都没了温度。 冥玖放下碗筷，等着看萧如安要如何应付。 此生鼓着脸，额上冒出丝丝细汗，重生后他的修为是随着个头的增长而强大的，现在他才十来岁的模样，就这么一个打包的小术法，他都有些支撑不住。 萧如安一直都没开口，此时见他修为不济，便出声嘲讽道:“呦！个头不高还挺逞强的，实在不行也没人笑话你，毕竟，你！还！小！”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格外重，冥玖心道不好，果真他此话一出口便有一阵狂风袭来，此生眼神狠厉，他伴着狂风一步一步走来。 见势不妙，冥玖立即起身，吼了句:“要打出去打，我要休息了！”吼完就往其中的一间房走去，推门进去后，冥玖才意识到不对。 就刚才那么一吼完全不是她自己的想法，不是她那就是她身体的本能了，但察觉到记忆中并没有多出一段，她的那股高兴劲便平息了。 门外两人在她离开后并有打起来，此生气鼓鼓的回房倒头就睡，萧如安施法将东西都放回原处，走到冥玖门前，抬起手后却是始终没有敲下去。 夜间冥玖梦到了此生，也不是梦到了，而是现实中的此生出现在她脑海中，让她做了个梦而已。 “什么有用的都没有！”冥玖对着此生抱怨，“怎么感觉萧如安有些腹黑，这是为何？” 此生面无表情的说道:“他还未被元吉所收，原先性格就是这样的，后来杀性太重就成了你见过的那样。” “哦。原来如此。” 此生看她一脸迷瞪的模样，提醒道:“你快些将这段过往经历了，不必束手束脚，你内心深处的记忆会自动引导你的。” 冥玖点点头，还是这样的此生她看着顺眼，没等她再说些什么此生便离开了，梦醒睁眼，天边已经泛白，天快要亮了。 日上三竿，敲门声响起，萧如安起身开门，门外冥玖笑意盈盈:“还未走就一起吃饭吧！今日肉多！” 冥玖早起后，从小此生口中知道了好多，萧如安是炎热时来避暑的，那时此生也是刚来没多久，自然也没什么反对，谁承想，这厮脸皮如此厚，竟赖着不走了。 至于萧如安和她是如何认识的，冥玖还是一无所知。 想到昨日的事，她便问道:“萧如安呢？” 此生听到这个名字就浑身不爽，但奈何是她问的，自己只有老实答道:“在睡觉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冥玖感觉此生比昨日长高了些，随后她便摇摇头，这才一夜时间，怎么会长得如此迅猛。 因此后来才有了她叫萧如安这一幕。 萧如安穿戴好后，缓缓走出来的在冥玖旁边坐下，吃了几口眼前的食物，说道:“我后日离开。” 他嘴里嚼着东西，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冥玖没有听清，问道:“啊？” 此生在一旁开心的说道:“他后日离开。” 冥玖一愣，问道:“怎么突然要走了？”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轻易放萧如安走，不过这句话在别人看来就变了味道。 只见萧如安笑的一脸灿烂:“阿棠，你这是舍不得我吗？” “什么啊！” 冥玖立马反驳到，却因为嘴里憋了满满一嘴吃食而涨红了脸，这样一来倒是有些此地无银的意思了。 萧如安伸手在她的背上拍了几下，笑道:“知道你舍不得我，放心，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冥玖:“……”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算了，冥玖放弃了解释，她知道越解释眼前这人就会越起劲，索性不再理他，专心吃着饭。 她不再说话后，此生和萧如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自从萧如安说要离开时，此生那股高兴劲收都收不住，此时和他聊天也是完全的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 萧如安这一走，冥玖就没地方知道棠棣是如何认识他的了，一口气长叹出口，那人突然凑到她面前，说道:“阿棠，来送我吧！” 此生竟也没什么反对的，自顾自的收拾碗筷，冥玖也没不去的理由，就任凭萧如安拉着她往外走。 还是来时的那条小道，小道两边的冰花自萧如安走过全都尽数开放，看起来漂亮极了。 “想没想起来我们怎么认识的？” 萧如安突然开口问道，冥玖顺着他的话，摇摇头，一脸无辜的表情:“忘了。” “唉！”萧如安叹息道，看了她一眼，将脸扭到别处，“你是不是连你何时受完的雷刑都忘了？” “啊？” 冥玖惊讶的看向萧如安，雷刑？她以前还受过雷刑吗？那是为什么而受的？ 萧如安早就猜到了她会是这个样子，他放慢步子，缓缓说道:“那时你和柒玖从“忆世渊”出来不久，他不知发了什么疯，要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你不应他便对你大打出手。” “他之前受了伤，修为自然抵不过加以修炼的你，他见打不过你，便施法用邪术引来了雷刑，我那时在周围游历，看着雷光寻了过去，我到时你已经奄奄一息了。” 冥玖只是听着不说话我不吵闹，等他说完后，将这事记下，面上无奈的对着萧如安耸了耸肩:“真是不幸，我依旧记不起来。” 萧如安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下，笑道:“都说你受了雷刑，记忆有损也是正常的。” 冥玖根本无心他说这些与她无关的事，她只想知道接下来的事，便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救了你，再后来你和柒玖彻底恩断义绝，再再后来我就隔三差五的来找你，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了朋友。” “就这些？” “就这些，那不然嘞？” “……” 冥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萧如安不想说，她也没有办法，不过总之也有些收获，至少知道了他和棠棣是怎么认识的。 直觉告诉她，在“忆世渊”时发生了很多事，否则不会导致柒玖和棠棣决裂，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现在还无从得知。 “你还要我送到哪里？”眼看着就要出林子了，萧如安却依旧往前走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冥玖忍不住发问。 “送我回去好不好？然后便留下不走了。”萧如安扭头对着她眨巴眼睛，面上笑的一片灿烂。 这突然的情话让冥玖一时有些吃不住，她面上一红，扭过头故作正经的说道:“就这里吧！我回去了！” “诶！别！”萧如安慌忙拉住她的手，强行扯着她继续往前走，“再走走，再走走，我这一离开可是要好久的！” 再有冥玖就记不住回去的路了，萧如安的手她又挣扎不开，不免有些着急:“行了，就这里了，我要回去了，此生还等着我呢！” 萧如安像是没听见，手上更是使力的拉着她。 眼看着离林子越来越远，冥玖心里就越来越不安:“够了，够了，我得回去了！” “急什么急，又不是不认识回去的路，再陪我走一段不行吗？” “你还不说，我真不认识回去的路了。” 萧如安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这路他们一起走过无数遍，她会忘记怎么可能！ 棠棣的确是知道，但冥玖是真的不知道，所以不管萧如安再怎么往前拉她，她都不跟他走了。 冥玖心里着急的很，手上也不知觉使了力，刹那间冥玖只觉腕上一松，再抬眼时萧如安已经捂着手离她几丈远了。 一时间冥玖突然高兴起来，现在她是棠棣，不同于她，棠棣是有修为的，而且修为还不低，意识到这一点儿，冥玖伸手一掌打向一旁的树，缸一般粗的参天古树被她拦腰打断。 “诶诶诶！阿棠，你可不能打我啊，我告诉你虽然我修为不如你，但我、我……” 我了半天，萧如安什么都没我出来，若棠棣真的动起手来，他可是一点儿辙都没有，只有挨打的份。 冥玖就站在原地，直直的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许久，萧如安再也憋不住，走到她面前，笑道:“好了，我就只是想和你多待会儿，回去吧。” 明明是希望回去的，现在他这么一说冥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走了。僵持了许久，萧如安笑了声，抬手将她抱进怀里:“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放心。” 被他这么一抱，冥玖竟然有一种没来由的踏实:“你路上……小心。” 送走了萧如安，冥玖现在林子边，惆怅的看着四周全是路的林子，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要怎么走了。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林子里，强迫性的逼出自己的潜意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走到最后她连林子都走不出去了。 冥玖施法飞到半空，俯瞰着下面的路径，看了半天还是没能找到来是的路。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还是日头老高的时辰，林子中竟然起了雾，那雾气看起来有些不正常，冥玖脑海中突然蹦出来“毒雾”二字，一时间更加迫切想找到来时的路。 越急越慌乱这句话说的着实没错，没多长时间，冥玖彻底乱了方向，她索性便在林子里胡乱走。 走过草丛，绕过溪流，最终在一片乱石之间停下，并不是她不想走了，而是那乱石尽头的一块巨石上半躺着一个人，看那身影还是名男子。 冥玖手上术法突现，静悄悄的向那男子靠近，离的越近那男子的面貌就看的越是清楚，渐渐的冥玖便停住了脚步，目光有些凶狠的盯着男子。 怪不得着林子怎么走都走不出去，还滋生出了浓雾，原来是有人搞鬼，而这个人她虽不完全记得，那张脸却是如何都不会忘记。 “棠棣，见到故人，你怎么走到一半就停下了，何不走过来呢？” 躺于巨石之上的男子，猛的睁开眼来，一双红色的魔瞳直勾勾的盯着冥玖。 冥玖也不躲闪，眸子淡然的回望着他:“没什么好见的，这个距离刚好，不必再往前。” 听到她这话，那男子也不恼，跳下巨石脚不沾地，向她走来:“既然你不过来，那我可是亲自过去了。” 冥玖猛的抬手，一下打在男子脚边，她怒道:“柒玖，有话说话，别过来！” 是的，这男子就是不知出何缘故和棠棣老死不相往来的柒玖，可能是出自灵魂的不满，对于柒玖的恼怒以及一系列事都是自然而然的，没有经过自己思考半分。 柒玖被这一击之后，果真停了下来，和冥玖之间隔了长长的一段距离，也不说自己来的目的，就那般不可置信的盯着冥玖看。 许久之后，冥玖才知道他眼神中的不可置信是因为如何，是因为他没想到棠棣会真的攻击自己，一时间冥玖心口一疼，这不是她该有的感觉。 自从见到柒玖之后，林子中的浓雾消散了好多，空气也渐渐新鲜起来，冥玖终于呼吸了个痛快，顿时周身都感觉好了许多。 “看来……你现在对我恨之入骨啊！”柒玖恢复原先的样子，靠在一旁的树上。 “哪里，恨之入骨可是提不上，不过你对我用恨之入骨来说才不为过吧！” 以话推话，冥玖很擅长这样，所以和柒玖交流起来，并没有让他认出有何不妥。 柒玖挑眉看着她，将脖子左右活动的一个劲直响，两根骨头在一起摩擦的声音，听起来着实不好听。 等他活动够了，才停下来说道:“天尊呢？好久没见，你知道他的踪迹吗？” 自从决裂之后，师父这个称号他就再也没有叫过，冥玖意思了好半天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散道天尊。 她摇摇头，说道:“没有。” 柒玖立马嗤笑道:“哦？是吗？我可是知道他老人家的踪迹呢！” 冥玖：“……” 他说的话让冥玖一度认为他是个白痴，既然知道还问，这种行为真是无聊至极，索性便不再搭理他，任凭他一副“快问我”的模样。 终于半刻钟后，柒玖忍不住的挠挠头，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还有个人比我更清楚。” 又是这种话，又是这种说一半留一半，冥玖忍无可忍，问道:“谁？” “这人你认识，而且，还很熟！”柒玖一副很是欠揍的模样，站的远远的，以防棠棣出手打他，“那人便是你的老情人！” “所以你这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柒玖突然不笑了，他眼神变的凶狠起来，指尖术法骤起，一下子逼近冥玖，冷笑道:“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冥玖躲都没来的及躲，就被他一把捏住了下颚:“我近来活的很憋屈，这一切可都是拜你所赐。” 柒玖笑着却让冥玖不寒而栗，她试着偏了下头，纹丝不动，还被柒玖捏的更紧。 “你最好别乱动，否则我可不保证我这受了伤的右手能掌握好力道！” 冥玖当即不再乱动:“你是要杀了我吗？” 柒玖抬起左手在她脸上拍了几下，嘲笑道:“杀你我怕赃了我的手。” 冥玖皱眉说道:“那你倒是放手啊！” 柒玖好笑的看着她，凑近了些几乎和她鼻尖对鼻尖:“这么急着干嘛？去找你的老情人？” 在他凑近的同时，冥玖心中一疼，脑海中浮现出一段过往。 第九十五章 突然下颚一松，冥玖回过神来，柒玖皱着眉一副厌恶的样子，她抬手在脸上摸了把，原来不自觉竟然哭了出来。 她脑海中浮现的那段过往，和之前在浮黎山山洞里，当她伸手触像白柒时，心口疼的那时想起来的那段。 那时她看不清画面中的男子是谁，现在她却是知道了。 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冥玖指尖施法变作一身红衣的模样，只是与记忆中不同的时，没有盖头。 “你！你……你记起来了？！！！” 冥玖点点头，“嗯”了一声，这一声后她才意识到，柒玖问的是棠棣，难道身为棠棣时，她果真还忘过什么事！ 得到她的回答，柒玖一瞬间暴走，转眼便消失在林子中。 冥玖不明所以，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确认柒玖不会回来时，这才施法唤了只仙鸟，让它前去将此生引来。 一刻钟后，此生骂骂咧咧的出现在她面前，冥玖两眼含泪，从来都没有见到此生这么亲切过。 “你终于来了，再不来我都要崩溃了！” 此生白了她一眼，鄙视道:“走了这么久的路还能迷路，你也真是够可以了！” “是是是！”冥玖连连点头，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说，虚心接受他的批评。 此生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楞着干嘛！走啊！” 冥玖这才迈开步子，跟在他身后往林子外走去。 走到林子边时，她突然后背一冷，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可等她回头时，却是一个人没有。 回到小院时，一下放松下来，冥玖的双腿直打颤，方才被柒玖捏着的下颚，也疼了起来。 她的下颚已经变得紫青，此生若是再看不见，那就是他眼瞎。 “你碰见谁了？”他问道。 “柒玖。”她答道。 冥玖现在是有修为的，对于下颚这点儿小伤，不用管很快就会自己恢复，但此生还是从屋里拿出来药膏，小心翼翼的给她涂抹了些。 “他又为难你了？” 冥玖学他方才在林子那般，白了他眼，鄙视道:“这不明显摆在这里呢！” 此生被她噎到，手上动作立马重了些，冥玖吃痛，挥手一把打掉他的手。 药膏“骨碌碌——”滚了很远一截才停下，原本白色的药膏沾了土，变成了棕色，此生并没有去捡它，而是笑道:“你怎么不对他动手呢？” 冥玖将滴落到衣服上的药膏擦掉，说道:“想起了些事。” “哦？何事？”此生立马变得八卦起来，脸上表情都控制的很好，让她看不出有一丝差异。 “没什么大事，倒是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你这世会长成什么样子，我着实好奇的很。”敌不动我不动，直觉告诉她，此生有事瞒着她。 一提到这事，此生就变了脸色，啧啧道:“你急什么，又不是快死了！” 冥玖笑道:“不是快死了，不过也差不多。”很快她就从萧如安的梦境中离开了，能不能看到此生长大的样子，难说的很。 此生“切”了一声，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并没有要问她。起身将药膏捡起，走到树下尽数将药膏倒在树根，拿着空碗前去清洗。 他一离开，冥玖就没有了要做的事，索性在院子里晃悠起来，等晃悠到树下时，她停了下来。 指尖施法，树下的土壤翻起，露出了里面的酒坛，果然，这里是埋有酒的。 冥玖蹲下来搬出来一坛，揭开酒封闻了下，竟没闻出来是什么酒。 “谁让你挖出来的！还没到时间呢！” 背后突然传来此生的吼声，冥玖当机立断将酒抱起来就跑，此生在她身后穷追不舍，她施法飞至半空，盘腿在半空坐下。 此生修为还没完全恢复，自然比不过她，在空中也维持不了多久，他便站在下面，吼道:“棠棣你给我把酒还回来，那是我要送给散道天尊的，还没到时间，你还给我！” 酒到了手里，哪里还有还回去的道理，管他是要送给谁，到了她手里就是送给她的。 不顾此生的叫喊，她扬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此生见酒已经进她肚子里，红着眼乱骂一通，等她喝尽兴了，才将酒坛子从空中扔下，此生稳稳的接住，晃荡了下，已经剩不了几口了。 “哼！你有种别下来，否则看我不弄死你！”此生气急败坏的喊了句，抱着酒坛子气鼓鼓的回了小院。 不下来就不下来，天上空气还好呢！冥玖伸手招来一朵云，躺在上边，任凭它被风吹的飘来飘去。 酒是出自此生之手酿的，后劲大的不能说，冥玖被风一吹，酒劲上来，立马变得晕乎乎的，没过多久就闭上眼睡了过去。 没了术法的控制，云被风一吹随处的飘，渐渐地飘出了林子，向着更远的地方飘去。 “冥玖！冥玖！快醒醒！” 睡梦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是任凭她怎么睁眼，都睁不开，怎么开口，都没有一点儿声音。 “棠棣！阿棠！你在哪儿？” “……” “阿棠！快些回来！阿棠！” “……” 冥玖一下子惊醒，抬手揉揉疼痛无比的额头，等眼睛能看清事物时，她愣住了，随即哭笑不得。 这是哪儿啊？！！！ 此生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却分不清方向，冥玖蹲坐在云头上，急的直皱眉。 “阿棠！” 身后有人说话，她猛的转头，柒玖站在不远处。 “你来干嘛？”想起之前被他捏伤的下颚，冥玖防备的盯着他，以免再被他伤着。 看见她提防的眼神，柒玖一时心冷了一大截，以前她都是依赖自己的，从何时起开始这样看他了！ 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柒玖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在“忆世渊”发生的事，你记起了多少？” 果然，她猜的没错，棠棣缺失了“忆世渊”的记忆，怪不得之前此生让她以棠棣视角看以前的事时，到了“忆世渊”见到那时的此生后，她就醒了过来。 冥玖摇摇头:“只有那一段。” 毕竟一起长大，两人之间还是有默契存在的，她说的一段是哪一段，柒玖自然是知道的。 “你还相信他吗？” 冥玖不解，问道:“谁？” 柒玖轻笑一声，一字一句的说道:“散道天尊。” 被他这么一说，“忆世渊”之行的事必定和散道天尊有关，但他最疼爱的便是棠棣，又怎么会抹去她的记忆。 “不会是师父的，我相信他！” 柒玖冷笑道:“执迷不悟！” 冥玖还想与他争辩，但却发现并没有和他争辩的理由:“他对我那么我，怎么会是他呢？” 柒玖自然知道以前散道天尊对棠棣有多好，但这事他已经调查清楚了，和散道天尊逃不了关系，此时看到棠棣这个样子，他竟有些于心不忍。 片刻后，柒玖劝解般的说道:“你若没事，便去找他一趟吧！如果是你问的，想必他一定会如实告知。” 柒玖说的没错，这一点儿冥玖是知道的，但是现如今的她并不知道散道天尊在何处，又要去哪里找他呢？ 虽然对于柒玖的话她是相信的，但对于他突然态度的转变，怎么说都让冥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想起晌午时被他捏伤的下颚，对他的抵挡不自觉就又表露了出来。 “你在想什么？”柒玖看着她脸上变来变去，阴晴不定的神情，不耐烦的出声问道。 “没什么。”被他这么一问，冥玖立马集中注意力，将闲杂的事先放到一边，毕竟眼前还有一位危险人物呢。 云头飘荡着眼看着没有了方向，但云头上的两人显然都没有注意，各自想着各自的事。 等冥玖喝的酒都已经消化的所剩无几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片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她看了眼云头下面，忙问道:“这是哪儿啊？” 柒玖瞥了眼，很淡然的说道:“不知道。” 冥玖:“……” 这下算完蛋了，她不记得怎么回去，又不能招仙鸟回去，让此生前来接他，早知道出来前她就不应该嘴馋，喝他一坛酒了。 “唉！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像是认命了一般，冥玖再次躺回去，翻了个身趴在云头上，俯瞰着下面的地界。 柒玖许是站的累了，随即蹲坐下来，冷眼看着她:“你想去哪儿？” 这话听的冥玖浑身冷颤，忙将右手伸出，伸到柒玖眼前:“打住，打住，我哪儿都不去，大人您想去哪儿，还请再招一朵仙云前去吧！” 就算暂时回不去，请柒玖离开也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柒玖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哼一声，说道:“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诶？他这话说的着实奇怪，之前明明是他先和棠棣断绝来往的，怎么现在反倒怪起棠棣的不是了，不行，她必须得问清楚。 气的冥玖转身就起，挪到他旁边，指着他鼻子问道:“是你先和我绝交的好不好，绝交就绝交，老是隔三差五的出现，还时不时问这种问题，你心里就没点儿答案吗？！！！” 她真的是气炸了，还没意识到要收回手指，但柒玖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在意，他别过头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久到冥玖都要睡着了，才听见柒玖轻声的说道:“是你先忘记的。” 那声音极轻，轻的冥玖还没听清楚，就被风吹远了:“你说什么了？” 柒玖并没有理会她，甚至至始至终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抬头看了眼天，时辰已经不早了，他便暗暗施法，让云头缓缓驶向来时的地方。 此生做好饭菜，也没等到棠棣回来，他不免有些担心，便招来仙鸟前去察看，结果整片林子都没见到棠棣的身影。 施法将饭菜盖好，转身跑出门去，跑了好一段之后，他才慢慢停了下来，棠棣在哪里他并不知道，茫然去找肯定是找不到的。 “去林子边缘清心池！” 脑海中暮然响起一道声音，此生想都没想拔腿往清心池跑去。 这片林子是有自己的名字的，唤作清心林，而清心池则位于林边，冥玖送萧如安离开时就曾经过那里，但因为她不认识便只当做一片小池忽视了。 等到了清心池时，此生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一路跑来都是依靠两条腿，他居然会忘了施法。 不那么大喘气后，此生在清心池周围找了一圈，都没能看见棠棣的身影，正想施法回去时，池中的水突然“咕噜咕噜——”发出声响来。 清心池有利于修为，没少有妖怪前来修炼，此生收回迈出去的步子，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盯着池水。 “呼——，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池中突然站起来一个人，随之还有一阵停不下来的咳嗽声。 此生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沦落为“落汤鸡”的棠棣，几次都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冥玖弯着腰一个劲的咳嗽，她喝了好几口水，柒玖是个危险人物，这个认知果然正确的很。 半注香前，柒玖将她送了回来，当时她还高兴的很，忍不住在回去时嘀咕了句，“此生啊，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这话只是她有感而发而已，没想到下一秒柒玖就变了脸色。 一个术法打来，冥玖敏捷的侧身躲过，勉勉强强站稳就又是一个术法打来，本来因为感谢并不想出手的冥玖，最终忍无可忍和他打了起来。 柒玖修为还没完全恢复抵不过她几下打，但他头脑却是聪明的怕人，故意将她引到着清心池边，趁她不备，一脚将她踹到池水中。 虽说清心池利于修为，但只是对修为低微的妖怪来说的，对于他们这些大妖怪来说，则是有削弱修为的作用。 冥玖一沾水，术法什么的一概都使不出来，柒玖在池边施法将池面封上，让冥玖挣扎不出来。 等她扑腾累了，他才开口说道:“你的心乱了，在这池水中好好清清心吧。” “……” “半个时辰后，封印会消失，到时候你就能出来了。” 冥玖扬起头，透过封印冷冷的盯着他，面上冷静的很，心里却忍不住要将他碎尸万段，先炸后蒸。 话她还是能说的，但她此时此刻没有一个字是想对柒玖说的。 柒玖笑道:“别这么看着我，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见她不说话，随即整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皱，指尖施法扬长而去。 等她咳够了，此生才慢慢走过来，将她从池中拉出:“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嫌天热吧！” 冥玖白他一眼，拜托，她这种大妖怪怎么可能怕热怕冷，这种情景明显就是被人扔进去的。 此生其实内心清楚，但面上不会说出来。 被清心池水削弱的修为已经补不回来了，冥玖叹口气:“这可倒好，嘴馋只是喝了一坛酒，没想到竟然赔了夫人又折兵，真是不划算的很！” 此生见她长吁短叹，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冥玖身上湿漉漉的衣物连带着头发立马变得干爽了。 “行啊你！” 自动忽略她的赞美，此生转身就走:“回去吃饭。” 直到躺到床上时，冥玖才想起来柒玖其实已经告诉了她散道天尊的踪迹，当时他说天尊在她老情人那里，所谓的老情人，必定就是指裴连天了。 自从裴连天成了天帝后，散道天尊就不再和他亲近了，什么时候又重新和他好了起来，她竟然有些想不通。 此生这个小屁孩她又用不到，所以就只能靠她自己的能力，那明日便去一趟天界吧！ 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此生坐在院子里晾晒着各种各样的花瓣，冥玖走过去时，此生抬头看了她眼，随即又低下头摆弄他的花瓣。 冥玖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拨弄了几下花瓣，问道:“你采这么多花做什么？” 此生拍开她的手，怒气冲冲的说道:“还不是你喝了我的酒，少了坛，当然要补上了。” 以前裴印给她酿过各种花酒，但这么多花放在一起酿，她从来都没听说过，回想起昨日她喝的酒，那味道她也从来没有喝过，一时新奇，便有放慢脚步挪到了此生埋酒的地方。 她现在的修为比此生高的多，完全可以在他不知觉的情况下，拿了酒就跑，但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施法翻来泥土，蹲在酒坛旁边，问道:“此生，你这酒叫什么名字？” 此生还记得她偷酒的事，一点儿都不想搭理她，但她问了又不能不说，便没好气的说道:“花酒！” “……”冥玖满头黑线，这么敷衍的名字亏他想的出来。 见他不说实话，冥玖伸手拿出来一坛，她抱着酒坛，又问道:“这怎么酿的？” 为了让此生听清她所在的位置，冥玖故意施法加重了自己的声音，但此生还是没有回头看她，这次也干脆不理她了。 “此生，这怎么酿的？”冥玖又问了一遍，此生不回头看她，她没办法实行下一步。 “……”依旧不理睬。 “此生，这酒怎么酿的？！！！”冥玖有些怒了，她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突然将酒坛子朝此生砸过去。 “此……” “你有完没完！”此生不耐烦的转过头来，下一秒在看清她手里的东西时，“噌”的一下站起来，拔腿就往这边跑。 见他终于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冥玖不急不慢的笑道:“别过来！” 还有一步之遥，此生堪堪停住脚步，一脸肉疼的看着冥玖:“你要干嘛！” 冥玖将酒坛抱起，笑嘻嘻的说道:“不干什么，只是想知道你这酒是怎么酿成的，叫什么名字而已。” 此生咬牙切齿的看着她，不知道只不是错觉，冥玖竟然觉得此生长高了一大截。 “你要是认认真真告诉我关于我说的那些，这酒我就给你放下，否则……嘿嘿！”冥玖挑了下眉，将酒坛往高处又拿了些。 “随便你了，反正我还要酿，不介意再多一坛。”此生有些生气了，他转身不理会冥玖，回到花瓣处又坐下。 “切，什么嘛！”冥玖将酒坛子放回去，又重新埋上，“不玩了，我有事出去一趟，说不定何时回来，你不必等我。” “你要去哪儿？”此生听到她要出去立马就不淡定了，忙起身问道。 冥玖伸手指了指天，此生抬头看了一眼，皱眉问道:“你去天界干嘛？” 冥玖淡然地说道:“找师父。” “散道天尊在天界？谁告诉你的？” “柒玖。” 对于此生一向是没有什么好瞒的，所以他问什么冥玖便一五一十告诉他了。 “行了，回来再说吧。” 冥玖朝他摆摆手，不等他再说什么，指尖施法一眨眼消失在原地。 第九十六章 此生站了会儿，又抬头看了眼天，这才坐下继续忙他的事。 冥玖往天界去时，一路上都在苦笑，原以为她不会再去天界了，没想到阴差阳错的，现在她又要往天界去，尽管这并不是在现实中。 她曾经拜见过一次裴连天，那时是在大殿中，不过棠棣的潜意识已经随着记忆带着她径直来到裴连天的偏殿，但裴连天没见到，却是见到了另一个人。 凰鸢还是和以前她见过的一样没有多大变化，冥玖不想和她有任何照面，但无奈凰鸢已经先她一步开口:“阿棠妹妹请留步！” 阿棠妹妹？这是个什么称呼啊！但被人家叫住了，她又不能离开，只能硬着头皮抬头看向凰鸢。 “一直都想见下妹妹，但无奈一直都没时间，没想到今日妹妹尽然来天界了，这下你可不能走。” 凰鸢笑的特别虚伪，虚伪的冥玖想立马转身就走。 “恕棠棣迟钝，不知天后所为何事？”直接开门见山，以免再听那些有的没的废话。 凰鸢依旧一脸笑意:“妹妹还叫我什么天后，这么客套，今后都是一家人，唤我一声姐姐就行。” 冥玖不解:“什么一家人？” 凰鸢惊讶道:“妹妹难道还不知道吗？散道天尊此番正是为妹妹和连天的婚事而来的！” 婚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冥玖顾不得什么礼仪，转身朝大殿飞去。 果然，裴连天就在大殿之中，冥玖未经通报直接走进去:“师父呢？” 裴连天闻声抬起头来，看到是她惊了一跳:“阿棠？你怎么来了？” “师父呢？”现在的她对裴连天没什么好感，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 “师父已经回去了呀！你没见到？” “走了！”冥玖喃喃道。 既然散道天尊已经走了，那她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她看都没看裴连天一眼，施法离开。 “阿棠！阿棠！阿……” 裴连天起身追了几步，凰鸢突然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你来干什么？” 凰鸢满脸无辜的说道:“连天，我好像说错话了！” “什么？”裴连天对她已经厌烦了，对于他来说凰鸢从来都不是他的天后。 “我以为……以为……”凰鸢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说出来。 “有话快说！” “我以为散道天尊前来是为了棠棣妹妹的婚事，便这样跟妹妹说了。” “你！”裴连天顿时怒气上涌，目露凶光的看着她，“算了，你回去吧！” “我……” 凰鸢还想说什么，裴连天直接大步离开，根本没有听她说下去的打算。 看着他离开，凰鸢一扫之前柔弱的模样，双手握拳笑的狰狞:“贱人！” 凰鸢以前在族里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封后那时也是欢喜的不得了，以为自己找了个对她好的夫君，今后定会与他举案齐眉，白头到老，谁承想登基大典上一声铃铛轻响，他竟抛下她以及众仙君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来之后随时完成了大典，但当夜并没有去她的寝宫看她，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裴连天已经是她的夫君了，自然不能将在天界受委屈的事，传回她的凰族。 这么一忍再忍之下，受的委屈就越来越多，裴连天除了凰族人来看她时，会前来找她，除此之外面都见不上，说一句名义上的夫妻也不足为怪。 后来凰鸢总算明白自古君王多薄性这句话，以为裴连天和所有帝王都是一样的，再后来她要认命的时候，棠棣的名字出现在醉酒的裴连天口中，她怎么能不恼，怎么能不恨。 经她派人辗转调查，将裴连天和棠棣之间的过往了解了个透彻，方才说的那番话，是她故意说给棠棣听的，女人的嫉妒心，占有欲都可怕的很，她当然也不例外。 凰鸢就是要加大他们两个之间的误会，误会最好是越深越好，解都解不开的那种，最后让他们两个老死不相往来，她再片刻不离的陪在裴连天身边，她就不信裴连天不会回心转意。 往坏的说，就算裴连天不会改变心意，那对她来说也是好的，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凰鸢越想越开心，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的几近狰狞。 她身边的婢女被她吓了一跳，胆怯怯的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凰鸢回头瞥了她一眼，笑道:“没事。阿涟，我想族里阿娘的手艺了，你陪我回去小住一段时间吧。” 阿涟忙应道:“是！” 裴连天追到散道天尊清修之地前的青竹边上时，才看到棠棣的身影，他施法飞快的掠过去，喊道:“阿棠！” 冥玖听到了他的叫声，但却并没有应下，也没有停下，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散道天尊，然后问清楚一切。 奈何裴连天一直追在她身后，棠棣的修为比不过他，没多久就被他给追上了。 裴连天伸手抓住棠棣的手腕，问道:“阿棠，你这是怎么了？” 冥玖不耐烦的想甩开他的手，但不管是凭蛮力或修为，都没能让裴连天的手松动丝毫，一时间，她有些烦躁:“天帝大人，您这是干嘛？我这小妖是招惹到你了还是怎么了？” 称呼比之以前生分了好多，裴连天皱了皱眉，倒是也不恼，他柔声问道:“阿棠，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点儿什么？” 反正也挣脱不来，冥玖索性心平气和的和他面对面站着，考虑着他话里的意思。 “天后倒是跟我说了些话，但话中的真假就不一定了！” “她的话，你不用当真。” 冥玖问道:“你还有何事？如果没有，请别挡着我的去路！” 裴连天神色有些不正常:“你找师父干嘛？” “关你什么事！！！！” 调动全身的修为，挣脱来裴连天的钳制，冥玖施法飞身往里面跑去。 裴连天站在竹林里，看着棠棣离开，他是想追过去的，但散道天尊下了禁制，他想进也进不去。 冥玖找了一大圈最后在她以前住的屋子里找到了散道天尊，看到他的那一刻，冥玖心里没来由的难受，她低声唤道:“师父。” 散道天尊原本在打坐，听到她的声音，猛的睁开眼来，看到她时满脸的笑意，朝着她招手道:“来，阿棠，过来。” 冥玖对于他的话完全没有抵抗能力，脚不受控制的迈开一步步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 “哈哈，阿棠啊，怎么有时间回来看师父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冥玖原本浮躁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她说道:“没事，就是想师父了，来看看师父。” 散道天尊笑而不语，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那眼神仿佛能看到她心里去，冥玖不自觉便又加了句:“也想以前在这里的生活了。” 散道天尊笑道:“哦？是吗？那为何不和你师兄叙叙旧呢？” 果然，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冥玖撇撇嘴，说道:“什么原因师父难道不知道吗？他现在可是天帝，我就是一个小妖怪，没什么旧好叙的。” 散道天尊起身说道:“阿棠，实话实说，你找师父有什么事吗？” “有。”冥玖着实瞒不了他，忙问道:“师父，你是不是抹了我的记忆？！” “你是说什么记忆，是你在“忆世渊”的，还是在被裴连天推下高山之巅之前的？” “当然是“忆世渊”的……”冥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看着他，“你知道我是谁？！！！” 散道天尊抬手摸摸棠棣的头，笑道:“你是冥玖，更是棠棣。” 冥玖心脏像是被重击了一下，整个人都楞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现在不是在萧如安的梦境中吗？为什么散道天尊会知道她现在是谁？ “阿棠，别想些别的事了，师父的时间不多，你要知道什么就抓紧时间问吧。” “什么时间不多，师父你怎么了？”冥玖抓住散道天尊话里重要的词语，抓住他的袖子问道。 冥玖以前从未听说过散道天尊，自从知道自己是棠棣后，她才知道又这么一个天尊存在，她也了解过，散道天尊是从棠棣做了妖王之后消失的，但至于为什么消失就没人知道了。 “师父，我要如何才能恢复全部记忆？”既然他已经说了时间不多，她就不能什么都问，必须要知道最重要的，其他的等出了梦境再一一了解。 散道天尊看了眼门外，裴连天已经冲破了禁制，正往这边走来，他抓住棠棣的手，说道:“阿棠，回到实世后，来这个地方找我，现在你必须出去了！” “为什……啊啊啊！！！！” 意识消散的那一刻，她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虽然模糊但她还是能一眼认出那是此生，和她出来前不同的此生，是一个长大后的此生。 此番进到萧如安的梦境，最大的收获便是最后散道天尊的几句话，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解清楚，想想进来前的目的，冥玖就觉得一阵头疼。 妖王棠棣是一个要强的人，她现在也是，不想被任何一个人牵着鼻子走，但只能被牵着走，想到这一点儿时，冥玖肚子中一团火，怎么也熄不灭。 等她醒来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去找散道天尊，至于此生，不知为何她心里很排斥将这件事告诉她，嗯……那就先瞒着他吧！ 睁眼时，她第一个看到的便是此生，虽说他现在的样貌已经和他以前的不同了，但骨子里的那种感觉还是依旧存在的。冥玖见惯了以前小时候的此生，突然看见他长大，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怎么样？看到了多少？想起了多少？”此生扶着冥玖，让她靠到自己的肩膀上，以便于好好休息一下。 “看到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至于想起了什么，嘿嘿，……不好意思，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冥玖果真如想的那般向他隐瞒了真相，她在心里将事情的轻重缓急分析了个透彻，挣扎着要站起身来。 此生将她按回去，柔声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其他的事等你醒来再说。” 冥玖心里已经编好了理由，正要开口说，才突然看到晏轶北那边，萧如安已经半起了身子，坐在那儿，眼睛睁着只是一片迷茫。 她伸手指着萧如安，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此生随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哦。没事。他刚醒来，神智有些不清。” “那他可是恢复神识了？”冥玖一时间竟有些紧张，不知道心里在迫切些什么，却又是那般热烈的迫切着。 “我也不知，你从梦境中出来后我就在照看你了，他一直是晏姑娘看着的。”此生脸上还是笑着的，与前一秒没有任何差别的笑。 冥玖总觉得他的笑有些怪异，还有失去意识时最后看到的此生，哪里都透露着不对，但她现在却是不能问出来。 总之先找到散道天尊才是重中之重！ 在梦境中待的时间过长，她现在一点儿术法也使不出来，浑身上下也没一点儿力气，无奈之下，只能闭眼休息。 此生在她休息之后，起身来到萧如安身旁，盯着他看了许久，扭头转向晏轶北，问道:“他怎么样？” 晏轶北从萧如安睁眼时开始，那双纤细好看的弯月眉就没展开过:“有恢复的迹象，但神智就是迟迟回不来。” 此生不再说话，他扭头看了眼冥玖，又回过头来看着萧如安，神情复杂。 “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早点儿恢复？”晏轶北握着萧如安的手，她现在只心系着眼前之人，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其他人，自然是没有注意到此生的神情。 “没有。”此生转身离开，距离越远，声音就越小，“此事急不得，慢慢等着吧！” 没人注意到屋檐上落了一只灵鸟，也没人发现那鸟眼睛异于其他，时不时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天界。 千万年来从未失过仪态的天帝大人，在今日用膳时，先是一动不动，呆楞了许久，后来回过神时，却是一下子从凳子上跌坐到了地上，满头大汗，浑身颤抖不止。 与他一同用膳的帝后，始终吃着自己的东西，看都没看他一眼，更别说是扶了。 这消息自天帝帝后用过膳之后，就一直被众仙家口口相传，没出一刻钟就已经在天界传了个遍。 偏殿里，裴连天来回走动，走的直叫人眼花缭乱，裴宣毕恭毕敬站在他身后，一声不响的等着他开口。 等了许久，裴宣都要快被转晕类，裴连天才开口说道:“怎么办？她回来了！” 裴宣一时有些不明白，他问道:“谁？谁回来了？” 裴连天抬手揉捏着太阳穴，说道:“阿……棠棣，妖王棠棣！” 裴宣惊讶的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才问道:“真……真的吗？她怎么回来了？” “阿棠她……怕是不会再原谅我了！” 一直都光芒万丈，骄傲了千万年的天帝，脸上很少会流露出后悔的表情，裴宣悄悄的叹了口气，最开始实行天帝所述的计划时，他就是不怎么同意的，现如今看到天帝这样，他倒是也有些后悔了，后悔没有阻止天帝。 “唉！算了！” 算了，做都已经做了，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想到这他就一阵头疼。 还有凰鸢，自从棠棣消失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对于他一直都爱答不理的，就像他从凳子上跌落时，若按照往常，她铁定会跑过来将他扶起的。 裴宣在一旁看着天帝大人，一会儿面上铁青，一会儿皱眉苦笑，他看的浑身冷颤，只想快点儿离开。 …… 冥玖睁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外灯火通明，街道上人声鼎沸，一听就知道很热闹，不知何时她被送进了屋里，一觉下来，竟觉得有些恍惚。 上次她见到热闹的事，还是和白柒在一起的时候，那时是在灯影城，白柒激着她上街，她稀里糊涂的接下了他给的叶子灯。 在街上时，她戏弄白柒，白柒一恼将他手中的合欢花插进了她的灯中，他那时口中的“为夫”说的好是顺口，然后那镂空的花镜就掉了出来。 白柒说那花镜暂由她保存，但她始终都不知，那镂空花镜本就是白柒打算送她的东西。 想起白柒，冥玖叹了口气，他去了混烬山，此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愿他能找到南忧，然后安然无恙的归来。 回过神后，冥玖在身上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那镜子，恍惚间想起自己把它给了此生，她想着去找此生要回镜子，便起身开门，门打开之后一阵冷意扑面而来，院中鬼气缭绕，冥玖凝神看去，远处的半空中静静站着个人。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冥玖才发现那冲天的鬼气，并不是他身上的，而是在自己的身后，她忙聚气转身，还没转过来，后脑就受到了重击，整个人瘫倒在地。 “你是……谁？！！！”冥玖修为被尽数封住，体内为数不多的妖气也在慢慢消散，恍惚间看见那人走过来，拼尽全身力气问道。 那人咧嘴对着她笑，嘴一张开，黑色的血就往外流，有些溅到了冥玖身上，她只觉得那地方疼的厉害，然后就没了意识。 等她晕过去后，身后那人从暗处走出来，全身都裹在黑色的斗篷里，看不见相貌，只能听到他对着那人下了道命令，眨眼间三人便消失在原地。 冥玖醒来时，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她动了动手指，却是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由于还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她我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便老老实实的坐着，等着黑暗里另一个人发话。 过了许久，才终于有人说道:“棠棣，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居然弱成这个样子，啧啧！” 这人是认识她的，仇人？朋友？ 冥玖问道:“你认识我？” 那人笑道:“认识，怎么会不认识，我现在这副模样都是因为你，只能躲在这里也却是拜你所赐，你居然问我认不认识你！” 冥玖深深叹了口气，果然，像这样掳她过来的，除了仇人，她也真想不到其他了。 “不过还好，你现在落在我手上了，旧账我们也是时候该算算了！” 冥玖闻言淡然道:“我不认识你。” 不能说不认识，只是她忘了而已！ 屋中温度突然降低了许多，冥玖浑身颤抖，她被封了修为，此时和人类没什么区别，自然抗不了寒。 正想着那人问道:“哦？不认识吗？” 冥玖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一束幽青色的火焰凭空出现，突然的光亮刺的冥玖睁不开眼睛，耳边响起脚步声，等她睁眼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双幽深的眸子。 一阵没来由的心悸，下巴猛的被捏住:“现在呢？可认识了？” 冥玖盯着那双眸子，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张脸，和她眼前这人是一个模样，他对着自己笑的灿烂，笑着笑着那张脸突然七窍流血，张着血盆大口朝她扑了过来。 “啊啊啊！！！！”冥玖一下子惊醒，挣脱下巴上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靠着墙才停下来，“谷忻！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她哭喊着，抱着自己的头，想要将自己缩成一团，可眼前那人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 上前一把将她抓起，吼道:“对不起有什么用！！！怎么？你不是不认识我吗？现在又认识了！！嗯？！” 冥玖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一个劲的摇头，谷忻扯下她的手，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心里已经想好了无数句讥讽的话，可当他看到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九十七章 “王，鬼族来犯，请准属下去应战！” 大殿上，男子恭敬的跪在女子面前，一腔热血等着他的王准许。 “谷忻，鬼族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你又见他们哪次能过得了妖界前阵，为何这次偏要应战？” 谷忻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过了许久，他才气鼓鼓的站起来，拉着女子的胳膊，不满道:“阿棠，你让我去玩玩不行吗？每次都只能看看，很无趣的！” 棠棣拍掉胳膊上的手，笑道:“你堂堂一个妖界大将军，这般孩子气是做何？” 谷忻撇嘴说道:“大将军又怎么了，还不是要听你这个妖王的！” 自从棠棣成了妖王之后，妖界就没和哪族交战过，安逸的谷忻都快忘了自己是修为高深的大将军了。 棠棣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问世事这点儿，真是讨人厌，他的蓝焰已经很久没见过血了，想想就浑身不舒服。 “阿棠，这鬼族还好说，那魔界的魔尊总是隔三差五派几个手下，来妖界叫嚣一番，你每次都不让我们出手，到底是为何？” 一说到魔尊棠棣脸上的笑意就没有了，她别过头，并不回答谷忻的这个问题。 谷忻上前将她抱进怀里，柔声道:“此生那家伙刚死，你又不肯告诉我你与那魔头的恩怨，阿棠，我可是会生气的。” 他这般大胆的行为，若是被其他人看见毕竟吓得半死，可谁让他是棠棣从小养到大的，谁该说一句他的不对，就是直接在找死。 “阿棠，你和那魔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够了！谷忻，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随便抱我，你给我记好了，我永远都是你的王！” …… “棠棣，你不是说永远都是我的王吗？现在怎么就落魄成了这副模样？”谷忻抱着冥玖，安抚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 冥玖很快就恢复了原样，除了想起眼前这人的名字外，她什么都没有想起，可不止为何却在想起这个名字时，难过的要死。 “放开我！” 谷忻眉头紧皱，却还是牢牢的将她圈在怀里。 冥玖提高了声音，吼道:“放开我！” “啪——” 幽青色的火焰突然熄灭，刚升起不久的温度又再次降低，低的让冥玖牙齿打颤，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被打的半边脸已经麻了，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贱人！你现在是什么处境你不知道吗？还是这么高傲，真让人恶心！”谷忻发疯了一般对着她吼道。 冥玖揉着脸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我不记得了。” “……” “过去的一切，我都不记得了，我连修为都没有，还不是棠棣。你和棠棣有恩怨，就找棠棣，我是冥玖，不是她！” 谷忻一直皱眉听着她说完，不解的问道:“你失忆了？！！” 冥玖摇摇头，说道:“不，不是失忆，是被人封了记忆。” “我不管，那是你的事，在我看来你就是棠棣！” “……我是冥玖，不是棠棣！” 冥玖发现不管给他说什么，他都一直坚信着自己的那套，索性蹲下身去，不再说话。 谷忻隐在黑暗中，屋子里一点儿光亮都透不进来，冥玖冷的打颤，却还咬着牙一声不吭。 过了许久，久到都快以为屋子里没人的时候，谷忻突然开口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那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冥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点了点头。 谷忻看她这副样子，才猛的想起来，她的修为已经被封了，是抵抗不了自己放出的寒气的。 弯腰，伸手在冥玖穴位上快速点了一下，又将屋子点亮，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等着她恢复修为。 冥玖只觉得周身暖和了许多，失去的妖气也渐渐回到体内，只是修为恢复的慢了些而已，不过就算修为恢复，她也从这里跑不出去。 “此生呢？”谷忻自从离开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此生，前些日子找棠棣的踪影，连带着还查到了他的所在。 “我也不知。”冥玖站起身来，慢慢让四肢变得暖和起来，“我刚醒来就被你抓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她说的着实是真话，不过谷忻却不是这么认为的:“你什么时候都爱护着他！我又不会伤害他！” “……”得！说了这么半天，他还是陷在和棠棣的记忆里，冥玖没有那一刻是像现在一样，恨不得把眼前这人狠狠的打一顿，然后揪住他的耳朵，让他认清事实。 “你何时能恢复记忆？” 冥玖一愣，随即苦笑道:“我也想，但就是一直都没能恢复，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 谷忻起身走到冥玖面前，伸手将一个小盒子交到她手里，笑道:“你走吧，等你恢复了，我再去找你算账！” 他的笑容让冥玖想起了脑海中的那张脸最初的模样，他现在这样，冥玖总觉得就算是以后她恢复了，谷忻也不会去找她报仇。 摇摇头甩掉杂乱的想法，冥玖等修为尽数恢复后，深深看了他一眼，捏诀消失。 她走后，谷忻又坐回藤椅上，屋外有人推门进来，那样貌他从来都未曾见过。 “你是？” 那人笑道:“此生。” 冥玖的修为不济，还没走多远，就从空中跌落了下来。 “砰——”沉重的声响从土眠山深处传出，惊得四周停下来歇息的鸟儿，猛的扑棱着翅膀飞远。 土眠山是棉镇一处著名的山峰，其著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山高或者其他的什么因素，而是因为这土眠山，是一座坟山，而且还是一座经常闹鬼的坟山。 棉镇上的人，依靠种棉花、卖棉花为生，可数十年前，镇上一半成年男人突然失踪，没过几日便在土眠山上出现，发现时个个都面目全非，浑身上下都只剩下一副骨头包裹着一张皮。 自那以后，这山上经常传来难听的呜咽声，还有人影飘动，刚开始镇上的人还会成群结队从这里经过，到后来却是没一个人敢来了，因为那山不知从何时开始，太阳落山之后，就会从深处冒出鲜血，瘆人的很。但凡从这里经过，必会落下一身病回去，不久之后就变得和那一半男人一样，皮连骨，没血又没肉。 所以当听到土眠山深处传来声响时，街上瞬间空无一人，门房也都紧闭，连一点儿声音都不再发出。 在这安静的诡异的时候，街上有一女子正缓缓向那土眠山走去。 冥玖醒来时，自己正躺在一处坟茔之上，一根白骨从坟茔之中半伸出来，她睁眼时，刚好看的清楚。 毕竟不是一般的人类，看到这种情况会害怕，冥玖作为一个妖怪，还是个妖王类的大妖怪，怎么可能会像人类一样，害怕的大声尖叫。 所以，她只是皱了皱眉头，便从坟茔上站了起来。 在环顾一周之后，她不禁感叹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里只有她一人而已，除了她自己说话，再无一点儿声音，周遭都安静的诡异，冥玖突然意识到，从她醒来开始，就连鸟叫声她都不曾听到。 她试着使出术法来，但却丝毫没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修为的流动，谷忻明明解了她的修为，而且后来修为也确确切切恢复了，为何现在又没有了？难道…… 冥玖边走边思索着，最后她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便是，谷忻在搞鬼，他其实并没有彻底解开自己的修为。 想通着一点儿，冥玖站在山间一处杂草丛生的小路上，暗自叹息。 由于不知道这是哪里，冥玖不能贸然走动，万一引来山间厉鬼或是精怪，以她现在的修为只能自讨苦吃。 她在小路边坐着，想着应对的方法，时间过得越久，太阳在天上停留的时间就越少，这里四处都是坟茔，晚上自然是待不得的，就在她犯难之际，一道媚到骨子里的声音传来。 “我们又见面了，我能带你出去。” 冥玖立马抬头朝发声处看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身影，从外形和声音可以判断出是女子，至于是谁现在还无从得知。 等那女子走近之后，冥玖突然想起，在浮黎山时，她曾让一只狐狸去找子安，那狐狸说她唤作屠媚，而眼前这女子，赫赫然便是那屠媚。 “这是哪儿？”冥玖凝眉盯着她，还颇为怀疑她的突然出现是为何目的。 “土眠山，棉镇出了名的鬼山，和水镇可是相差甚远！”屠媚媚态尽显，依靠着小路旁的老树。 “你知道我的行踪？！！！”冥玖震惊的看着她，眼中凶光毕露，若她修为还在，此时定上前扣住屠媚脖颈了。 相比于她，屠媚依旧笑着，冥玖沉默着往她那边走了几步，屠媚忙收敛了笑容，说道:“我自是不知，但有人知道，他让我来这里找你，并且把你带到水镇去。” “谁？” 屠媚摇头，她只是被强行传了一道音而已，并没有见到那人的样貌。 “那你自然可以不来，又为何要来？” “我也不想来，可奈何尾巴被他带走了，那可是我好不容易储的修为，不能功亏一篑，否则我就变回普通狐狸了，到时候免不了被欺负，所以便来了呗！” 冥玖点点头，不再问她什么，她抬头看了眼天，说道:“走吧！天黑前能赶到水镇吗？” 屠媚也抬头看了眼天，又估摸了下自己的修为，笑道:“自是可以，不过……” 冥玖皱眉:“不过什么？” 屠媚对着她眨巴着眼，说道:“我送你去水镇，可有什么好处？” 狐狸的贪婪之性，在屠媚身上可是一览无遗，冥玖看着她笑道:“你大可以不去，不过到时候你的尾巴可是要不回来了！” 一说到尾巴，屠媚的表情立马跨了下来，二话不说擒住冥玖的手腕，施法离开。 所谓的一物降一物，莫过于此了吧！ 有修为和没修为就是不一样，没一会儿两人就到达了水镇，不过天已经黑了下来，镇上的东西也都在街道上晃荡个不停。 “这都是些什么啊？”屠媚极度嫌弃的看着眼前的鬼怪，转身便想要走。 冥玖立马伸手拉住她，将她往镇里拖，现在她没修为，断然不能放屠媚走。 “你干嘛！我都已经把你送到水镇了，别拖我！” 不管屠媚再怎么喊，冥玖都丝毫不去理会，往萧如安的住处寻去。 屠媚还在吵闹，脑海中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别乱动，听她的话，等她放你走，你的尾巴就自己回去了！”当即屠媚听话的任凭冥玖拉着她走。 街道上的厉鬼跟在她们身后，想要趁机吞噬了冥玖，却又顾忌着在她一边的屠媚，这狐狸虽狡猾贪婪，贪生怕死，可修为确确切切是具有碾压性的，所以它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等跟到萧如安院子边上时，她们身后的厉鬼就自动消散了，这院子里有北笛阁的气息，它们自是不敢放肆。 “好了，你可以走了，今后我们还会儿再见的。”冥玖放开屠媚的手腕，回头笑道。 “你叫我走我就走啊！我还偏偏不走了！”原本她还记得要听冥玖的话，可当她嗅到这院子里浓郁的仙气之后，就将那人说的话抛之脑后了。 冥玖看着她哭笑不得，索性摇摇头，任凭她跟着，反正多了她还能剩不少力。 她伸手推开门，抬头往院子里看去，本来应该灯火通明的院子，此时却黑漆漆的，让冥玖有一种压迫感。 她回头看了眼屠媚，说道:“记住一会儿只要有任何不妥你就快跑，千万不要多管闲事！” 屠媚看着她面色凝重，不像是在说笑，忙点头答应。 冥玖回过头来看着小院，直觉告诉她，这里会很危险，而且会是她逃不过的危险。 屠媚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冥玖刚进去，她正要抬脚时，门就猛的关上了。 “怎么回事？”屠媚拍门喊道。 “不知道，算了，你还是先离开吧！”冥玖伸手揉着眉间，与其跟着她，还不如让她先走。 “那好吧！以后有事记得找我！”屠媚从她说有危险时，就不想多待了，这么一来，正好让她有理由离开。 “屠媚，过一段时日去我会去找你的。” “……” 等察觉不到屠媚的气息时，冥玖叹了口气，抬脚往里走去。 那种压迫感让她紧张的头皮发麻，一阵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冥玖下意识闪躲，她意识到了危险。 正要往门外跑，手腕突然一紧，下一秒就落去一个温暖的怀抱。 “谁？” 冥玖眉头紧皱，手肘就要打到那人的脸上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阿棠，好久不见，你跑什么！？” “……萧如安？” 萧如安笑道:“不然呢？你这是怎么了？修为竟这么微弱？” 冥玖顿时苦笑不得，这危险感知的也太不靠谱了，不过，萧如安这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吗？ “阿棠？你在想什么？”萧如安见冥玖不说话，抬手托起冥玖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你记得晏轶北吗？”冥玖拍开他的手，试探性的问道。 “晏轶北？谁啊？”萧如安闻言，立马皱起眉头，看得出，他很认真的思考过了。 “……”不是吧！这么小的几率竟然被她给碰上了，萧如安这忘了新欢记起旧爱的情况，让她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 冥玖视线绕过他，环顾四周，晏菁不在，此生不在，就连晏轶北也不在。 “另外几个人呢？”她心中疑惑，忙问道。 “什么人？我醒来时，院子里就我一个人啊！”萧如安醒来时，自己是躺在院子里的，周围并没有任何人影。 他刚醒来，修为还未完全恢复，索性便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等再转回门口时，就碰到了冥玖进来。 不知为何，冥玖总觉得自从她遇到此生后，事情就变得越来越难以理解，也复杂了，以前身为棠棣时，和她有关的人，都一个接着一个出现，让她不知所措。 修为莫名其妙的被拿走，现在的她只要是个有修为的妖怪，打她一下，就能要了她半条命，所以得赶快想办法恢复才是。 “知不知道你师父在哪儿？”冥玖问道。 “不知道，你问这个干嘛？”萧如安不解。 “没什么，想问问他老人家，知不知道我师父去了哪里，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冥玖心里一片失落，再找不到散道天尊，她就要被“仇家”折磨死了！ “你不早说，这个我知道啊！你去吗？我带你去？”萧如安一副骄傲的模样，看向冥玖的眼神里，也充满了骄傲的情绪。 再一次，冥玖感受到有修为的重要性。 萧如安搂着她的腰，带她在天上飞着，经过一片片山川湖海，最后在一片青竹前停下。 冥玖现在竹林前，盯着看了许久，恍然间意识到，这地方她在梦境中见到过，这是散道天尊的清修地，也是他让自己来找他的地方。 冥玖转过头去，还有些话想要问问萧如安，可刚将视线转过去，萧如安就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直挺挺的仰面躺到了地上。 “萧如安，你没事吧！你快醒醒啊！”冥玖忙蹲下来，晃荡着他的身体，可任凭她怎么喊，那双已经闭上的眼，丝毫都不曾有睁开的意思。 就在她准备将他扶起时，耳边传来颇为熟悉的声音。 第九十八章 “阿棠，快些进来，为师时间不多了！” 冥玖猛的站起来，也顾不得萧如安，抬脚就往青竹林那边跑去。 散道天尊的声音听起来，比她在梦境里见到他时，听的声音虚弱了些，从那时候开始，直到现在，她都想不到散道天尊所说的“时间不多”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转眼便跑到小院里了，冥玖忙回过神，朝里面喊了句:“师父？” “进来吧！”散道天尊的声音，从她面前的房间里传来。 冥玖利索的跑过去，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黑暗让她一时之间适应不了，她闭着眼睛闭了好一会儿，一团火光亮起，她才慢慢睁开眼来。 整个屋子被这团火光，照的亮堂起来，冥玖将视线转到一旁，那里坐着个人。 那人佝偻着腰，看起来老态龙钟的，丝毫没有她记忆里散道天尊的模样。 冥玖开口试探性的叫道:“师父？” 那人闻言缓缓抬起头，将脸转了过来。 俨然是散道天尊的模样，只是再没有了一点儿散道天尊的神态。 冥玖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问道:“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散道天尊咳嗽了几声，说道:“先别管我，先说你的事。” 冥玖点点头，将自己所有的记忆，和这么久以来，发生过的所有事，都一一说给散道天尊听。 “事情就是这样的，现在我这体内一点儿修为都没有了，师父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冥玖一个劲的叹气，将所有希望都交在了散道天尊身上。 “这小兔崽子，竟然敢以下犯上，算了，先不说这个。我问你，阿棠，你想恢复记忆吗？”散道天尊正视着她，丝毫不放过她脸上，任意的一个表情。 冥玖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道:“想，我都想了很久了，这样一直被牵着走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散道天尊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有了她这个回答，他顿时觉得没白疼她:“有几件事，你得先记住。” 冥玖点头:“你说。” “一，不要相信所谓的对你好的之人，二，找到柒玖想办法和他重归于好，你今后少不了他的帮忙，提醒他小心他身边的人，三，如果有一日，你知道了所有的事，万万不可心慈手软！你记住了吗？” 冥玖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答应，并且牢牢将这几句话记住。 散道天尊满意的笑了下，他伸手在冥玖的眉间点了一下，一个小光点儿，快速钻进冥玖的额头里。 “阿棠，“忆世渊”一事，是为师对不住你和柒玖那小子，日后见到他，代为师跟他说声抱歉！” 冥玖含泪应下，散道天尊的身体已经开始呈现透明状了，随着他的消散，冥玖的头一阵撕裂的疼，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棠棣睁开眼时，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父母，而是一个丰神俊秀的美郎君。 “小家伙儿，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这是那人给她说的第一句话，然后她便多了个师父。 那时的散道就已经是天尊了，他在一次任务返途中，听到了她的哭声，于是乎便将她带了回去。 她的名字叫做棠棣，这名字，她一直都不是很喜欢，但后来被他们阿棠、阿棠的叫惯了，也就慢慢接受这个名字了。 “你这小家伙，有趣的很，什么都不是，不是妖、不是仙、不是人，也不是魔，鬼、精怪也都不沾边，你说，你是什么啊？” 散道唇角含笑，伸出食指在棠棣的鼻子点来点去，弄得棠棣一个劲的转头。 “哈哈，小家伙儿，你要快点儿长大，长大了我就告诉你你是什么！” 从此棠棣就一直记得这句话，每年都要抓着散道的袖子，问他:“师父，我是什么啊？” 散道总是弯腰，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笑道:“阿棠当然是师父最疼爱的徒儿了！” 棠棣从来都知道，这个答案只是散道用来哄骗她的，可每每听到，表面装的满脸不屑，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在她三百岁时，散道从外面带回来两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孩儿，然后指着她告诉他们:“这是你们的师妹，你们要照顾好师妹，若是日后我发现她被欺负了，定饶不了你们！” 自他们来到这里之后，棠棣就跟着他们学着一些高深些的术法，其中“易容”这一项，学的最为好。 散道每日起来，都会换上一身打扮，他自己当然不会收拾，这都全部归功于棠棣，她每日睡觉前，都会溜进散道房里，给他施上术法，其中也包括他的那张脸。 只是有一点儿，棠棣总是想不明白，不管她给他换成什么装束，他的那张脸都是一个样子。 看到她犯愁，散道躺在房上，笑意盈盈，这傻丫头从来都没记住过，他修为比他们要高上很多，她的那一点儿微弱术法，怎么可能会起作用！ “阿棠，你在干什么？师父今日让我和柒师弟去林间砍竹子，你要去吗？” 棠棣被打断思绪，抬头看着她这个身份颇为尊贵的天帝之子大师兄裴连天，说实话若不是除了他和柒玖，她就没人玩了，她才不会跟他们玩的。 “柒……” “阿棠，到为师这里来！”散道已经看了他们很久了，在棠棣准备答应时，才开口喊道。 棠棣扭头找到他的位置，应道:“嗯。来了。”然后撇下裴连天，飞身略到散道身边，“师父，有什么事？” 散道懒洋洋的躺着，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棠棣习以为常，在他旁边坐下，只听他道:“为师要外出些时日，这期间你要好好待在这里，听师兄们的话，当然修为也不能落下，知道吗？” 要外出？去哪里？外面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 棠棣内心已经翻起巨浪了，但面上还是一片淡然:“嗯。好的，师父。” 散道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想都别想，我回来时将你的妖兵练好，要是再像上次一样，一碰就倒，你就别想着再玩了！” 心事被戳穿，棠棣面上不红，心里也不跳，她嬉皮笑脸的点头应下，然后扑进散道怀里，和他一同晒太阳。 “师父，裴连天和柒玖都是什么啊？”棠棣抬起手，遮着阳光玩，已经和他俩相处了半月有余，但至于他们是什么，她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没礼貌，要叫师兄！”散道将她的手拍下来，招来一朵云遮在她的脸上，“连天的父亲是天帝，他是下一任的天帝，也就是神君，而小玖和你一样。” “那柒玖也是什么都不是啊！”棠棣没来由的兴奋起来，她还没有什么同伴呢！ “阿棠，你想做什么？神仙？妖怪？” “为什么没有魔族？” 散道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只有这两个，快选！” 棠棣认真想了片刻，然后开心的说道:“那我就当个妖怪吧！反正神仙已经有裴连天了！” 散道笑了笑:“那小玖就只有做魔族这一个选择了！” “嗯？师父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师父说你以后就是个小妖怪了！” 冥玖头上的疼痛，缓解了许多，她慢慢睁开眼来，两道清泪顺着脸颊留下，原来散道早就有打算了，柒玖的命运竟然是她造成的，怪不得，怪不得他会那般恨她。 原以为，记忆是一下子恢复的，谁承想竟然是一点儿点儿恢复的，与记忆一同恢复的，还有她的修为。 这种感觉，让她有一种，自己是重新修炼了一遍，以及再次生长了一遍。 这才是她三百岁的时候，距离她全部恢复，还有好久的一段时间，在这期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要尽快找到此生才行！ 想到这里，冥玖立马起身，往门外跑去，等出了竹林，远远的便看见萧如安躺在那儿，冥玖叹了口气，竟然将这家伙给忘了。 萧如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冥玖将他挪到了屋子里，所以醒来时他是一片茫然的。 冥玖看见他醒来，起身走了过来，问道:“你好些了吗？现在觉得怎么样？” 萧如安听见声音，转过头来漠然的看着她。 冥玖顿时哭笑不得，将手放在他的额间，笑道:“该不会是傻了吧！你不认识我了？” 萧如安没有拍掉她的手，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你……你是？” “……” “姑娘，你看起来有些熟悉，不过我此前记忆有损，很抱歉没有想起来。” 冥玖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他:“你记得晏轶北吗？” 萧如安闻言，眸子里尽是哀愁:“阿北她……” 好吧！萧如安眼下是真的恢复了！ 不过他现在的状态，让冥玖着实拿他没辙，冥玖现在体内，有些修为，只能使些简单的术法，例如唤个灵虫、易个容、施个障眼法什么的。 诶！唤个灵虫！ 冥玖立马兴奋起来，她完全可以将司惜找来，反正司惜是茗湘，他们总也要见面的。 唤来灵虫，冥玖低头细语了两句，便喂了它这个血，吃饱后，灵虫头上下点了一下，快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你在做什么？”萧如安凑到她身边，看着灵虫消失的地方，皱起了眉头。 直觉告诉他，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天一黑周围就安静了下来，冥玖坐在院里的古树上，边晃荡着脚丫边想着事。 也不知道怎么样，她才能开始想以前的事，今日想起时，是伴随着头疼的，冥玖叹了口气，不会以后都得伴随着头疼吧，那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萧如安待在树下，靠坐着，他不知从何时便陷入了昏迷，等冥玖有所察觉时，头疼便开始了。 这是散道出游的第五日，前三日棠棣都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专心修炼术法，可第四日天还微亮，就有颗小脑袋从房间里探了出来。 裴连天和柒玖修为也都不高，所以夜里没人守夜，都回自己的房里休息去了，棠棣趁着他们还没睡醒，蹑手蹑脚的从房间里出来。 挨个趴在窗前看了一眼，吐了吐舌头之后，一蹦一跳走出了散道设下的结界。 这是棠棣为数不多的一次外出，以前都是跟在散道身后，现在一个人出来，心里总是充满了新鲜感。 散道选做清修地的这座山，出去之后就看不见了，这山也没有名字，散道也是懒得给它起，索性便被棠棣叫做“三唐山”，取自散道和棠棣名字的第一个字。 出了三唐山，棠棣很聪明的换了副样貌，徒步往周边的城镇走去。 沿路长满了鲜花，棠棣随手摘了两朵，插在发间，却在快要进城时，引来了蜜蜂。 那蜜蜂一直围着她头上的花飞来飞去，却因为顾及着她身上的修为，不敢采蜜，更不敢往上面落。 棠棣停下来，歪着头看着那只蜜蜂，看了好一会儿，终是忍无可忍，伸手将头上的花拿了出来，蹲下身徒手挖了小坑，将花插进土里，然后又对着它吹了口仙气，方才起身离开。 在她走后不久，那只蜜蜂落在了花蕊上，将那一口浓郁的仙气，尽数吸进体内，然后快速挥舞着翅膀，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等柒玖醒来时，棠棣已经离开一个时辰了，他在山中没找到棠棣的身影，便想都没想闯进裴连天的房间，将他一巴掌给拍醒了。 裴连天睡眼惺忪的看着他，不耐烦的问道:“怎么了？” 柒玖有些着急，但说话还是清清楚楚，他道:“阿棠不知道哪里去了！” 裴连天闻言，重新躺了回去，含糊的说道:“你在山上找找不就是了！别吵，让我再睡会儿！”说着，便将被子扯起来，蒙住了头。 柒玖忍住想要动手的冲动，起身往门外走去，在关门那一刻说道:“睡死你得了！” 出了山，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唤来灵鸟，将棠棣失踪的消息，传达给了散道，然后自己只身一人，乘着仙云，去了他的出生地——镜宗。 镜宗其实是一座山，又叫作镜山，山上尽是些透明的石块，他小时候不知道那些石块是什么，直到亲眼见证了，与他一同出生的同类接连死去，才知道这石块是一个人的运数。 上面记载着每个人将要面对的，大喜大悲之事，他会离开镜宗，跟着散道修炼，就是因为看过自己的运数，所以一早便在，指定的地方等着的。 他想着或许去了那里，找到棠棣的运数，就可以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了，或许还能知道她在哪里。 这么一想，柒玖便加快了速度，途中遇到只浑身萦绕着仙气的蜜蜂，被数十只妖怪追赶，他还施法帮它赶走了妖怪，顺手还送给它了些许仙气，足以让它不再畏惧小妖怪的追赶。 他着急忙慌的赶到镜宗时，却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了，他才离开这里没多长时间，这里就少了许多石块，同样少了很多守山精灵，只剩下浓郁的魔气，以及满满的压迫感。 柒玖已经感觉到，那压迫感是施加在他身上的，因为他身后跟着的蜜蜂，依旧挥舞着翅膀，并没有什么不妥。 棠棣所在的这个小镇，唤作“瞳狸镇”，据说这个名字还是仙界的一位仙君留下的，那仙君下界游历，恰恰好在这个地方停住了步伐。 原因好像是他爱上了这里的一个酒娘，两人违背天帝定下的铁律，成了亲，拜了天地，还遣司命星君手下掌管姻缘的红线仙给保了媒。 那仙君唤作佟黎，酒娘寿终正寝后，他也离开了此地，走时只带了一件东西，便是酒娘成亲时头上盖的喜帕，上面有两只酒娘亲手绣的狸猫，相互依偎在一起。 原来这个小镇唤作“酒湘镇”，是因为镇上的人擅长酿酒，后来因为他俩的事，这镇子的名字便取了仙君名字的谐音，毕竟凡人对神仙可是尊敬的很！ 棠棣是在茶楼里了解到这么一段往事的，对于仙、人之间的情情爱爱，她向来是没兴趣的，一个凡人寿命那么短，哪来的与子偕老这么一说。 但虽说没兴趣，她打心眼里也是很佩服那些人的，就算明知道结局，还是奋不顾身的爱一场，这种感情是让人说不出贬低的话的。 “姑娘，只有一个人吗？” 她正在想着自己的事，耳边突然被吹了一口气，顿时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忍着要发怒的冲动，笑着回头看去。 一张油腻的脸便出现在她视线里，那人见她回头，又开口道:“一个人好生寂寞，要不要本大爷陪陪你啊！” 棠棣脸上的笑，立马就消失了，没想到她面前这人却笑了起来，他不笑还好，一笑脸上就长满了褶子，看起来更是恶心。 “你能别笑了吗？我刚喝下的茶，都快吐出来了！”棠棣伸手抓了把瓜子，将手缩进袖子里，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好好好，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本大爷都听你的！”那人一听她的话，立马停下了笑，连带着便在她对面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棠棣眉头紧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那人却还厚着脸皮，直直的盯着她看。 就在棠棣分神的刹那，对面那人突然惨叫了一声，她回过神来，只见那人的手停留在自己肩膀的不远处，手腕处鲜血直冒，已经被人齐腕切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茶楼里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声，然后瞬间又被人封住了穴道，立马便发不出声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企图调戏小姑娘，你这只手，便是留下的代价，快滚吧！” 那人闻言立马起身，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第九十九章 茶楼里的人原本都看了过来，此时见没了好戏看，便又悻悻回了头，继续听那说书的了。 “姑娘，你没事吧？” 一道颇为磁性的声音传进棠棣耳中，棠棣反应过来，抬头看去，一时间狂风大作，她不适的抬起手，用衣袖遮住了脸。 等风停下来时，她再看去，面前已经没有了人影，只有一排书写在空中的字迹。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日后记得要小心儿些，可不会再有人帮你了！” 棠棣看完后，伸手将字迹挥去，对着某处空地，“切”了一声，随后施法隐去了身形。 原本她这么一个半吊子的妖，自是察觉不到自己的气息，但看她离开时的样子，想必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这小妖体内有一股不知名的神力，那神力藏的极深，怕是她自己都不曾知道。 那处被棠棣“切”了一声的地方，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那人身形消瘦，一张巴掌大的脸上五官精致，活脱脱是一个男生女相之人。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显现之后，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了个黑纱帽，戴在了头上。 台上那说书人正说到精彩之处，茶楼里掌声、喝彩声四起，那人便在这吵闹声中，离开了茶楼。 裴连天睡醒起来时，偌大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他练了功，吃了早饭，还是不见那俩师弟师妹的影子，会想到还在迷迷糊糊时，柒玖找他说的那些话。 他先是在林间找了一圈，然后将整座山都找了个遍之后，也下了山去。 柒玖只觉得往前迈上一步，都是一件难事，所以他站在原地，一步都不曾动过，等着那压迫感消失了些，他才动了动手脚，但脚上依旧没迈步。 他敢肯定，若是他迈一步，那浓郁的魔气能瞬间将他杀死，一点儿渣都不会省。 半个时辰之后，彻底感受不到压迫感时，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那声音传进柒玖耳中，他只觉心跳一下快过一下，手心都渗出了汗，额角的汗滴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尔奈何人，何故出现于此！”一黑袍男子出现在柒玖面前，两鬓已经斑白，年龄却是和柒玖看起来不相上下，他左眉上有一道闪电形状的伤疤，但却并没有影响他的容貌。 柒玖从出世起，见过的人就不多，偏偏眼前这人竟让他有一丝熟悉感，着实奇怪的很！ “大胆！本尊所问，何故不答！” “我……我叫柒玖，是从这里出世的，想找一位……朋友，便来这里看看，兴许……兴许能知道她的行踪！” 柒玖被他的气场镇的说话都说不利索了，浑身更是发着抖，膝盖都也险些直不起来。 “柒玖？体内有吾族气息，今日便饶汝一命，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去！” 等镜宗安静下来，柒玖才抬起头来，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身影，但他额上冒的冷汗，足以证明了那人出现过。 他第一次见到修为如此高深莫测之人，更是没有想到他会放过自己，想起他离开时说的话，柒玖叹了口气，转身朝山下飞去。 还是不知道棠棣的位置，散道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柒玖心中犯愁，连眼前的路都顾不得看。 “吱吱——吱吱——”耳边灵鸟的叫声响起，他忙招来灵鸟，顺带着屏住了呼吸。 “呆子师兄们，我下山了，等我玩够了，就会回去了，在师父回来之前，记得通知我一声，倒是若是受了罚，我可不一人担着！最后说一句，别下山找我！” 柒玖皱着眉听完，然后放回灵鸟，转身往三唐山的方向飞去，既然棠棣都说了不让找她，那他就可是真的回去了！ 裴连天同样也收到了消息，和柒玖不同的时，他并没有放回灵鸟，而是摄了灵鸟带路。 “我可不是去找你的，我只是去人界逛逛而已！” 隐去身形的棠棣，再次出现的地方，是在小巷尽头的酒馆，这里的酒香一直牵着她的心魂，让她不自觉便来到了这里:“老板，给我来两坛酒，要最好的！” 正在屋里酿酒的老板娘应道:“好嘞！客官稍等！” 在棠棣等酒的过程中，酒馆里又走进来一个人，头上带着黑纱，看不清面貌，只见他走到老板娘旁边，低声细语了两句，那老板娘便笑着挪开了位置。 “客官，您的酒！”在她视线盯着那黑纱男子时，老板娘从另一旁抱着两坛酒，走了过来。 “老板娘，那人谁啊？”棠棣抬着下巴示意那黑纱男子，她手指轻叩着桌面，一沓银票便从她衣袖中露出头来。 “哎呀！我也不知道，他突然走过来说，能给我酿坛买五百两的酒，所以我就让开了，兴许也是个酿酒师傅吧！”那老板娘说着话，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袖里的银票，恨不得一把将那全拽出来，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棠棣余光瞥了她一眼，手伸进衣袖里掏出来两张银票，放在桌上:“这是酒钱，你这里可有什么下酒菜？” 老板娘伸手将银票收起，笑道:“有有有！客官稍等，我这就给您送来！” 老板娘走后，棠棣拿过酒坛，将酒封揭开，伸长脖子闻了一下，然后便放在桌上，没有再碰过。 她将手放在桌上，手指弯曲，在面上轻叩，等待着那黑纱男将就酿出来。 “老板娘，您能来下吗？”一直在酿酒的黑纱男，突然开口喊道。 棠棣被这道声音吸引的抬头望去，那人也看着她这个方向，明明是隔着黑纱的，但棠棣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那人的眼睛。 一个时辰后，棠棣的下酒菜都要吃完了，黑纱男才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他手上托着一坛酒，还没走过来，就传来浓郁的酒香。 “你终于酿成了吗？”棠棣看着他，笑着问道。 “要尝尝吗？”黑纱男在她对面坐下，将酒坛放在桌上，顺带着往她那边推了些。 棠棣一边揭酒封，一边说道:“方才在茶楼，多谢！” 黑纱男轻笑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棠棣笑道:“直觉！” 对面那人周身围绕着一圈雾气，使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棠棣就这酒坛喝了一口酒，一道颇为磁性的声音响起:“我唤作此生，只是小小一修道人罢了！” 冥玖一下子惊醒，这么一句话她不久前才刚刚听到过，原来她第一次见到此生不是在“忆世渊”，而是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了。 可是，为何此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甚至一次都没有提起过关于任何和她初次见面的事，所以这之后一定还发生了什么，那到底是什么呢？ “你在想什么？”耳边传来萧如安的声音。 冥玖抬手擦掉额上冒出的一层薄汗，低头看向他笑道:“我找了个帮手带我们离开这里，不过她一直都没有来，我在想我们今日甚至明日，是不是都要待在这里了！” 因为坐的位置不同，若萧如安想要礼貌些跟冥玖说话，就要抬起头，仰着脖子往上看，他觉得这样不舒服，于是乎当他说话时，都是目视着前方的:“方才姑娘可是在唤灵虫？” 冥玖点头应道:“嗯。正是。你先前说你记忆有损，那你还记得是什么事导致的吗？” 萧如安皱眉思索了会儿，说道:“我不记得了，好像是做错了事，被师父抽走了记忆。” 冥玖:“！？” 被圆吉抽走了记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不应该是因为入轮回的缘故，记忆被封了吗？ 冥玖伸手在边上的树干上撑了一下，转身跳下，靠在萧如安身后的树干上，问道:“那是何时发生的事？” 萧如安听见动静，回过头看了一眼，见她背对着自己站在身后，笑道:“冥姑娘，站着不累吗？何不坐下再聊？” 冥玖微楞，随即看着鞋面，笑道:“看来灭道使记起我了！” 萧如安点点头，复又想起她看不见，便又开口“嗯”了一声。 “萧如安，你在认识裴印和茗……茗湘之前，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萧如安时而是记得棠棣的萧如安，时而又是记得晏轶北的萧如安，这样的情况，让冥玖想到裴印和茗湘的事，但她没想到，萧如安说的远比她想的要复杂的多。 “是。师父说我做任务时受了伤，伤到的脑子，少了些神识，忘了些事情，他跟我说我四千零一岁，那时我的身体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但我却记得我好像已经活了上万年了。” “后来认识了裴印和湘儿，那段和他们相处的日子里我很开心，比睁眼后的任何时间都开心，有一日我在执行任务时认识了阿北，我和她相爱了，回到天界时我告诉了湘儿，在我告诉裴印时，没想到……” 没想到裴印误会了茗湘喜欢萧如安，然后恼羞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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