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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乱江湖》


第一章 初情

(女生文学 ) 这一年长安的秋天,比往常来得都早。

李剑飞的九道山庄内,还是同往常一样宁静。

淡淡的阳光顺着树冠流淌下来,把九道山庄里的树叶都染成了晶莹的色泽,微风轻拂,便带落下许多花瓣,一部分花蕊尚朝着日头散发出清冽的香味。

此时,有两个小身影提着长长的扫帚,打破了山庄庭院里的寂静。

阳光下,悄然走进两个小娃,稍大一点的男娃左不过六七岁,粗衣破鞋,一双浅棕色的眼眸春风化雨般生动,眉梢微翘,说不出的俊俏。而女娃也才四五岁的样子,同样一身奴仆打扮,却掩盖不住肤色似玉,唇红齿白,点点阳光漏过树荫,正好洒落在她的脸上,映衬着她的肌肤愈加晶莹剔透。

饶是两个像金童玉女一般的小娃,手中却握着与他们个子极为不符的长扫帚,一走一顿,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熊倜哥哥……”女娃声音十分清甜,眸色中却忽闪着丝害怕,“我们真的不会被发现吗?若是被管事娘娘看见了,我们会被揍吗?”

“哎呀岚,你就放心吧,我都来九道山庄三年了,管事娘娘的性子我可了解了,她呀嘴硬心软,我们不过是庭院内看看菊花,不会有事的,而且今天是你的生辰,你不就想看看菊花吗?”

“生辰?”岚亦步亦趋地跟在熊倜的身后,疑惑道:“我都不知道我的生辰,熊倜哥哥怎么知道是今天呢?”

“王婆子说了,像咱们这些被卖进府邸作仆人的,进府那天就是自己的生辰,这叫抛弃过往,重新做人。”熊倜说着,见到走廊下种了一大片白色的菊花,不禁发出了感叹:“快来看,好美!”

岚闻言,忙跟了过去,顾不得带着扫帚,便丢在了一旁,见到菊花,也不由大为赞叹:“真美,谢谢熊倜哥哥!”

白菊花中,丝绢一样弯曲的花瓣用高贵的姿态向外延伸着,在阳光的映照下透着浓淡绝妙的光晕,让熊倜和岚看得呆了呆。

熊倜笑着侧头,就见岚如痴如醉地盯着菊花,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熊倜便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突然伸手抓住一朵白菊花,就摘了下来,递到了岚的面前:“给你。”

岚又惊又喜,目光在熊倜和白菊花中徘徊了一会儿,笑容甜甜地接了过来:“熊倜哥哥对我真好,我最喜欢熊倜哥哥了!”

熊倜“嘿嘿”地笑了起来,“没事,以后只要你喜欢的就和我说,我一定给你弄来。”

“在这山庄里,只有熊倜哥哥对我最好了,等我长大有更多力气了,一定帮熊倜哥哥做更多的事,不让熊倜哥哥每天都这么辛苦。”岚望着熊倜的眸子里,泛着孩童少有的笃定和真挚。

熊倜满不在乎地道:“你们女孩子再怎么长大,也不可能比男孩子有力气的,而且我都做了三年早就习惯了,不觉得辛苦,倒是你才入山庄一年,岁数又小,管事娘娘也真是的,让你和我做一样的活儿。”

九道山庄中,一天下来难得可以清闲的说话,两个小娃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完全忘记了此刻身处内院,乃是九道山庄庄主李剑飞的偏邸。

李剑飞自上谏了文臣杨禳后,被当今皇上下旨褒奖,封得九道山庄“天下第一庄庄主”的称号,无论在江湖亦是朝堂,都被人尊敬有加,此番江湖推封“武林盟主”,李剑飞却因前阵子与丐帮闹了些矛盾,在武林大会上遭丐帮排挤,无缘此次的武林盟主之选,心结郁气,刚宣布完结果便匆匆回了九道山庄。

“庄主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侍从陶曲跟在疾步而行的李剑飞身后,神色有些慌张,他知道自己的主子想坐上这个位置很久了,却奈何横生丐帮枝节,难免李剑飞火气盛头,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劝着。

正说着,突然李剑飞疾步一停,陶曲也忙顿了下来,抬头望去就见李剑飞阴郁地盯着庭院内的两个小娃。

李剑飞怒声喝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熊倜和岚闻声看去,皆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两人肩膀的颤抖透出心中的惊恐。

陶曲扫了一眼熊倜和岚,抱拳对李剑飞道:“庄主,他们似乎是庄内负责打扫的仆人。”

“我管他们是谁!”李剑飞打断了陶曲的话,暴躁的目光落在岚手中的白菊花上,顿时厉声道:“好你个小女娃,别的不学,学会偷摘花到我的庭院里来了!”

岚被李剑飞这么疾言厉色一吓,顿时哭了出来。

熊倜马上跪着向前挪了几步,磕头道:“庄主大人,不是岚的错,是、是我,我见庄主大人院子里的菊花开的好,就、就想摘一朵给岚看,是我的错!庄主大人……”

陶曲见了,不免有些不忍,刚收回目光想帮忙说话,就瞥见李剑飞阴晴不定的神色,熟知李剑飞脾性的他顿时闭口不再吭声,只叹两个小娃的命可悲。

李剑飞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然后逐渐平复下来,一双眸子紧盯着熊倜,“不想我九道山庄还出了这么有情意的少仆,不过情意是靠自己的东西来做的,不是借花献佛。”

说着,李剑飞突然声色俱厉:“来人,把这两个小娃拖下去,杖责二十,然后变卖到其他人家去,我的九道山庄容不下此等仆人!”

一听要分开,岚顾不得害怕,一颗小脑袋磕在地上碰碰响:“庄主大人,是我的错,是我让熊倜哥哥帮我摘花的,您要打要骂都可以,千万不要把我们赶出山庄,求求您了!”

熊倜也忙磕头道:“庄主大人,别打岚,她身子骨弱,二十板会要了她的命的!我们现在就去干活,求求庄主大人别赶我们走!”

陶曲动了动嘴皮子,却隐忍着不敢帮忙求情。

李剑飞蹙了蹙眉头,对着赶来的几个仆人大声道:“还不拖下去!不要让我在山庄中再见到他们!”

“是!”

伴着两个小娃愈来愈弱的喊叫声,太阳逐渐落山,映着天空泛出火红的晚霞。

第二章 缘后

(女生文学 ) 弘治元年,正值新帝登基,普天同庆,然而天空不作美,夏日还没真正热起来,便一股冰凉从天而降,天空仿佛破了个大洞,冷雨一日接着一日浇落而来。

汴京中最大的一处府邸司徒府内的荷塘亦不能幸免,整个满溢出来,荷花和荷叶在雨中显得脆弱又坚强。

回廊上,一个身着浅色纱衣的少女停在那里,未施一丝粉黛,却绝色倾城。玉面淡拂,柳眉如烟,眸含秋水,肤若凝脂,淡雅的衣裳在她穿来却有着飘飘欲仙的感觉,一头青丝散散披在双肩上,略显柔美。

少女的身后,立着一个穿着淡淡鹅黄衫子的莫约十六七岁的少女,见到自己的小姐又发了呆,不免出声提醒:“小姐,夜痕已经在侧厅候着了。”

绝色少女收回目光,微微偏头,声音清喉娇啭,宛若空谷歌莺:“随我回去换身衣裳。”

“是。”尽管呆在小姐身边数载,但是随着年纪的成长,小姐的样貌越发的出挑,几乎每次见到,凌香都会被小姐所惊艳,无论是现在清丽脱俗的她,还是一会儿换装的她,甚至是江湖上的她,凌香亦觉得夭桃秾李。

而这位在司徒府中被称为小姐、也是司徒府主人的少女,乃是当朝将军司徒长的女儿司徒尔岚。

江湖中对于司徒尔岚则有许多的传言,因为自从司徒尔岚来到汴京之后,无论是江洋大盗来城作案,或是采花贼前来犯科,都被司徒府的人拿下并第一时间送入官府,百姓们都道司徒小姐乃是菩萨转世,明白贼人何时犯案、何地犯案,于是司徒尔岚的名声便游于江湖。

有人说司徒尔岚武功盖世,每个贼人都能毫不费力地抓获,实乃女中豪杰。有人说司徒尔岚蕙质兰心,膝下高手如林,实乃女中诸葛。更有人说司徒尔岚是暗教主公,明为拔刀相助,暗却为朝廷做事维护地方周全,实乃女中巾帼。

但是不管何种传言,都脱离不开司徒尔岚是将军司徒长最为疼爱的女儿,司徒长在司徒尔岚的生母过世之后再也没有续弦,亦没有任何留念于风花之地的流言蜚语,可见司徒长对司徒尔岚的疼爱。

然而只有凌香知道,她的小姐司徒尔岚并非司徒长的女儿。在她四岁时,便被司徒长从长安的府邸拨到了汴京的司徒府,让她伺候小姐,形影不离,但那时候,司徒长的身边并没有一个侍妾,对外只道司徒尔岚的生母在生她时难产而死,但是自幼就呆在司徒长身边的凌香明白,这不过是个由头而已。

尽管如此,凌香还是一心一意的侍奉小姐,因为她知道,此生她遇见了一个值得自己托付真心的好主子。

待夜痕见到司徒尔岚,司徒尔岚已是面纱遮脸,绸缎裙纱裹紧于身,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外衣遮住了原本的白皙肌肤,只余玉颈,随意挽着流苏鬓,走到夜痕的面前缓缓落座。

这也是为何江湖从未传过司徒尔岚的美貌,因为除了司徒长和凌香之外,再没有人见过司徒尔岚的容颜。

即使这般,夜痕在见到司徒尔岚之时亦免不了微怔,但随即听到司徒尔岚询问的话马上回神。

“小姐,长安传来话,说是王府的王员外徇私舞弊,受贿地霸,欺压良民,甚至还背负了许多穷苦之人的性命。”

司徒尔岚不复方才看着荷塘时的凄柔,转眼眸间蒙上一层狡黠和刚毅,“天子脚下,容不得他放肆,自会有人收拾他,咱们管好汴京便是。”

“是,大将军还要我带话给小姐——凡事留有余地,切莫与江湖反道彻底撕脸。”

“我明白。”司徒尔岚的神色微微一动,眼前浮现出一对孩童被人杖责呕血的场面,良久,淡然道:“我只是不想看到弱者被强人欺凌。”

似乎想到什么,司徒尔岚忽然开口问:“我交代你的那两件事可有进展?”

夜痕轻笑地点了点头,“南风与他母亲失散是在建业,于是我派人去建业兜转了半年,总算查出了线索。”说着,夜痕的笑容又淡了下去,肃然道:“当年建业城中有个恶名昭彰的豪强,派人绑走了南风,借此要挟南风的娘,之后又把南风的娘亲送到了当地县令的家中,从此便再也没有人见过南风的娘亲。或许是被那县令把风头压了下去,我觉得还需要派人混入县令的家中,才能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探得南风娘亲的下落。”

“又是一个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的丑类恶物。”司徒尔岚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随即抬眼看向夜痕和凌香:“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南风,免得他担心直接去了建业。”

夜痕和凌香颔首低眉道:“小姐放心。”

司徒尔岚平复了些心绪,收了收语气,有些轻声地试探问夜痕:“那么另外一件事……”

夜痕虽然不知道司徒尔岚为何这么在意要找一个人,自从他被司徒长派到司徒尔岚身边,司徒尔岚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找到一个叫熊倜的人,十二年来从未变过,却也在这十二年里,从未找到过。

不过此番他远上京师,倒是从因年迈而离开九道山庄的仆人王婆子那里,听到了关于熊倜的消息。

迎着司徒尔岚殷盼的目光,夜痕一张俊脸难得的露出为难之色,低声道:“王婆子说,那时熊倜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了,一路被人拖走时嘴里还诺诺唤着什么……因为这件事当时在九道山庄的下人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所以她一直有着印象,只是她也不知道熊倜被卖到哪里去了,不过以当年熊倜的情况,又没得医治,只怕不死也残了半身了……”

司徒尔岚抓着椅子把手的芊手猛得一紧,面色有些泛白,嘴中却强撑着:“不会的,那王婆子如今少说也有杖乡之年了,肯定是记错了!我要你再去找,再去问,他一定还活着,一定还健健康康地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第三章 八号

(女生文学 ) 夏日的清晨,阳光已经有些**,照射在长安城的王府中,浓密的树荫下掩映着的湖水呈现出深绿的颜色。而此时一个肤色微黑,却面相俊朗的少年撑着一个小舟泛于湖上,少年一身素装,微眯着眼看着湖面,并非为着游湖,只是前几日大雨漫湖,劲风把一些杂草吹入了湖面,少年是被派来清理湖面的。

只见少年垂着眼帘,浓墨泼洒般的狭长睫毛在轻风中微微颤着,投下一片阴影于一双浅棕色的眸子,只是这眸子里空洞沉寂,一丝生动也没有。

岸上,一个粗气的男声传来:“喂,八号!打扫完了没有?”

被称为八号的少年,快速提手接住了滑落脸颊的汗水,然后转身回话,声音比岸上的男声平淡得多,却也简短:“好了。”

岸上的男子不耐烦地道:“那就快去后院帮忙,三号他们都忙不过来了!”

听到男子这话,少年垂了垂眸子,然后大力一撑,小舟便转了方向直直朝岸上划去。

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从九道山庄中被李剑飞棍棒而赶出的熊倜,也是司徒尔岚找了十二年的人。

而他之所以被人称为八号,不过是因为当年王府买进府中的十三个奴隶,排号为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五号六号七号八号九号十号十一号十二号十三号。

他是八号。

奴隶不该有自己的姓氏,他也不想和别人说自己的姓名——八号也好。

当年在去往王府的后山路上,熊倜和其它十二个刚买进来的奴隶手脚上都戴着镣铐,他努力的想着最后一次看到岚是什么样子的。

他最后一次看到岚,岚已经没有什么样子了。

她就那么摊在地上,下半身被打得肿胀而使得她的双腿不能并拢。她睁着眼睛,看着九道山庄的门口。

九道山庄的门口,他被锁上镣铐叫人拖走。

她的嘴蠕动了一下,似乎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其实当时熊倜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怕岚挨不了,挪过去想替她承受,却奈何人小体弱,还没碰到岚的身子,就又被人踢了回去。

之所以他能就医得治,只是因为买他的人嫌弃他伤势太重,无法奴役。九道山庄的人大概是怕回去无法交差,亦或是怕传出去有辱山庄门风,于是派人治了自己,不过也才休养两日,他就被带到王府中了,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岚。

不过熊倜相信,九道山庄会医治他,同样也会派人医治岚,只是如今岚被卖到哪里他不得而知。

因为身份问题,熊倜也从未出过王府,更别提找岚了,但是在他心中,一直回荡着那声清甜的“熊倜哥哥”……

想来如今,岚也该十六七岁了吧……

小舟靠了岸,熊倜便大步一跨上了岸,随即便跟着不断抱怨的男子去了后院。

后院不似庭院那么美观,人多嘈杂却诸事繁多,不过若是王府的主人王员外在家,后院是半点声音也不得有,众人还得井井有条地做着杂役。今天难得放晴,王员外的姨太们皆纷纷请求王员外带她们出游,于是王府中的人都自然大胆随性了些。

方才喊熊倜的乃是比他们十三个人还早入府的奴隶,于他们的排号,那个男子唤作五斗。

见到众人在忙活,五斗也只是随意碰碰东西唠唠嗑,然后就指了指劈柴的地方对熊倜道:“你去把那些柴都劈了,老爷回来之前再把这些都搬到厨房去。”

熊倜看了一眼,也不回话,直接朝劈柴的地方走去,然后拿起斧头面色漠然的劈起了柴。

五斗又对着其他人交代了一番,晃了一会儿便不作停留的离开了。

三号和五号几人正围着木头疙瘩钉着桌椅,见五斗走远了,方不服地丢下了刀具,撸袖擦了擦额间的汗,呸了一声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六号瞥了眼熊倜,然后低声招呼众人,示意了熊倜的方向道:“也就他整天跟个没事人一样,被五斗那么整也不吭个声。”

“人家无动于衷是人家的事,有本事你也像人家那样,一人抵三人活啊。”

说着,众人间哄堂大笑。其中有个胆大的,往熊倜那里走去,其他人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八号?八号!”

熊倜看了眼来人,又垂下眼去,手中劈柴的动作无间断,薄唇微微轻启:“什么事?”

“咱们都做了一上午了,想去歇息歇息,要不你帮我们都做了吧?反正你一向力气比我们大,回头咱们多给你带些好吃的,就当互帮互助,你看行吗?”

熊倜好像习惯了他人如此的话,只是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杂活,然后收回目光,淡淡道:“我要消息。”

那人眼珠一转,忙不迭点着头:“行,就这么定了!”说着,满脸笑意的转身对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便欢喜地全丢了手中的东西,一哄而散走了。

熊倜只是一顿,又埋头劈起了柴,不一会儿就把柴都劈完了,待他收拾地上的碎屑时,突然一双绣花鞋映入眼帘,他微愣,随即面色如常地继续清理。

凝仙是王员外二姨太的丫头,因为今日姨太们都随王员外出游,只带了贴身侍婢出门,凝仙自然留了下来。

待她走到后院,就见熊倜一人在做着许多活,不免有些心疼。

其实凝仙长得也算清秀可人,又是二八年华,难得见到像熊倜这般俊俏又任劳任怨的少年,一颗芳心早已暗许,所以每次见到熊倜这般吃亏,总是忍不住上前劝说:“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听三号他们说了,你只是为了打听一个丫鬟才帮他们做这些事。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真会给你去打听呢?我瞧六号整日贼眉鼠眼的,指不定给你的那些消息都是他胡诌出来的。”

熊倜并没有停下动作,整理好柴后就坐到木头桌椅处开始钉板。

凝仙更是看不过去了,一把夺去熊倜手中的刀具,一张小嘴嘟囔着:“他们明摆着是骗你的,干嘛还要帮着他们?”

熊倜淡然抬眼看去,正好对上凝仙的视线,凝仙一张脸顿时泛红了起来,有时她真觉得一个奴隶能长成这样英俊,不知是不幸还是万幸。

第四章 王府

(女生文学 ) 熊倜却没凝仙想得多,他见凝仙不给他刀具,漠然伸出了手:“还我。”

凝仙尴尬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那个丫鬟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样死心塌地的……”

不等凝仙说完话,熊倜便起身往外走去,自顾自地去拿其他的刀具后又坐了下来,端着桌椅开始干活。

凝仙抿了抿唇,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看着熊倜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不禁羞恼地转身跑走了。

望着凝仙的背影消失在后院,熊倜垂下了眼帘,凝视着手中的桌椅和刀具,久久未动。

当其他奴隶陆续回到后院时,已经是王员外即将带着姨太们回府的时辰了。

六号一边剔着牙,一边和众人打趣道:“你们说今天编个什么地方,赵家?何家?”

其余人亦嘲讽地笑了起来,其中一人顿了顿,有些担忧地问:“你说咱们这样骗他,往后要是被他知道了,会不会生起什么事端?”

六号轻哧一声:“别说他是一个奴隶,就是少爷,无凭无据的能把咱们怎么样?再说了,又不是咱们逼他的,是他自己愿意的……”

六号说着说着,发觉众人看他的神色微变,顿时噤声,忙转头看了过去,就见熊倜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为什么骗我?”

众人从未见过发脾气的熊倜,不禁都怔了怔,六号咽了咽唾沫,然后壮起胆子说道:“谁、谁骗你了!我们才从外头回来,刚要把消息带给你呢……”

“我都听到了!”熊倜一改往日的沉寂,几步上前抓住六号的衣襟,低喝着:“所以从前你告诉我的找不到岚全是假的!?”

“松开!……”六号有些喘不过起来,忙招呼着众人上前来帮忙。

几人合力,尽管熊倜力气大,却也不抵众人,双手被人压于身后,他却毫不退缩,一味盯着六号,低沉地重复了一遍:“你们从来没帮我问过?”

六号顺了顺胸口,一脸愤恨地看着熊倜,啐了一口道:“反了,你也敢这样对我!是,我们是骗了你那有怎么样?你就给老子一个名字一个性别,老子去哪里给你变出个人来!大家是给你面子好言对你说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熊倜没再出声,只是浅棕色的眸子里透着说不出的愤懑,双拳缓缓握紧。

六号见了,冷笑地朝熊倜走去,然后一手挑起他的下巴:“你也别这样看着我,你让我找的多半应该是你的旧相好,不过我告诉你,如今这世道乱得很,她又是一个丫鬟,指不定现在早就死了,或者运气好些成了侍妾,你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个奴隶,还以为自己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每天整张臭脸给谁看!”说完还拍了拍熊倜的脸。

见着熊倜越来越不好的脸色,六号似乎更加兴奋于欺辱他,还轻飘飘地补了一句:“要不咱们去窑子里帮你找找,指不定还能打听到什么兰啊花啊的,哈哈哈哈……”

熊倜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甩开众人按住他的手,众人没料到熊倜会如此,一时间都懵了,以至于熊倜一拳打向六号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忙过去扶六号。

六号瞪大了眼睛,怒气吼道:“好啊,你敢动手!大家伙给我——”

“都给我住手!”

后院前,赫然站着刚刚回府的王员外,一干姨太们趾高气扬地看着这群奴隶,有的更甚用帕子遮住鼻子,似乎很不情愿呆在这里,而一旁低头的丫鬟中,凝仙一脸担忧地看着熊倜。

“老、老爷……”见到王员外,一干人等全都跪了下来。

王员外怒喝道:“怎么回事?”

六号先声夺人,把熊倜打人的事情说于王员外听,却只字不提缘由,因为他掐准熊倜绝不会在王员外面前提起。

王员外又是一阵暴怒,然后便命人责罚熊倜以儆效尤:“拖出去,给我狠狠地打,直到他认错为止!”

熊倜被人按住,却还是不屈地挣扎着:“我没有错。”

“反了你!”王员外气得发颤,直直叫人拖出去,不打到熊倜求饶,就一直打。

凝仙眼见着熊倜被拖走,却不敢吭声,因为她知道就算她求情也是没有用的,何况自己还可能受罪,便隐忍住不去看熊倜。

当熊倜再次被按在地上挨打时,脑中浮现了十岁那年在王府,他被诬陷偷吃了厨房的东西,生生被打了躺在地上两天都没人管。还有十二岁时,他因多看了姨太房外的白菊花几眼,被姨太看见了,罚饿了三天……似乎每长一岁,他身上就多一出创伤,但是一同长的还有他对岚的思念。

除了小时候在九道山庄时的日子,熊倜几乎没有什么快乐而言,甚至能说上话的也再没有了。

如今他同样被打,但却不会再有人像岚一样为他求情。身上挨着**的板子,他突然心底萌生了一个连他都有些惊讶的念头——离开王府,自己去找岚。

可是现在仅仅只有三个仆人,却把他困得死死的,要想不再受人欺负、被人冤枉,就要让自己变强……

板子下,熊倜的双手一直紧紧握着,牙齿紧咬双唇,一声闷哼也没有,直到实在受不住昏了过去。

好一会儿他才恢复意识,趴在地上隐约听见仆人们站在他面前道:“这小子也命苦,次次都被推出来顶罪挨打。”

另一个略叹了口气:“还好过几天就是老爷的生辰了,需要许多的人手,又怕把人打死了晦气,凝仙才传话让我们别打了。”

“是啊,老爷的生辰又有的忙了,哎,这年复一年的事儿也没个头,又是大热的天……”其中一个也感叹着说道。

先前说话的忙四周看了看,然后瞪了方才说话的男子一眼:“你不想活了?仔细也落这个下场。”

那人忙赔笑,之后三人便拖着棍棒渐行渐远,徒留下被打得不得动弹的熊倜。

地上,熊倜半张英挺的脸已经脏了,可是他的眼神中,却透着从未有过的决绝。

第五章 杀手

(女生文学 ) 长安乃是天下繁华之地,无论其他地方百姓如何,在长安都是太平岁月,民生富足,但是对于奴隶的熊倜来说,根本没有差别。

今日是王员外的大寿,许多人都到场恭贺,一时正堂之内,鱼龙混杂,只要到场之人说几句恭贺之话,就可以坐下讨杯酒吃,使得王府中一整日都是宾客纷纷。

有颇负盛名的文人雅士,有名声在外的江湖才俊,也有一些饱食无事的百姓想贪贪便宜,都占了个位子,凑凑热闹。

熊倜端着盆子,装着从前院拿来的客人吃完的碗筷,然后走到后院去洗。

因为寿宴需要的人手很多,而且王员外和姨太等人都在正堂和前院,后院的奴隶几乎也都去前院凑热闹了,除了几个年迈喜静的老仆人,后院就只剩下熊倜了。

熊倜在这六日内好不容易才养好伤能走动,便又被叫来做事,好在没人注意他,也方便了熊倜行事。

在这六日里,熊倜想了又想,他决定在王员外的生辰这天逃离王府,因为只有这天府中的门卫才比较松懈。

熊倜低了低眼眸,然后悄然放下碗,又看了看四周无人留意他,便转身迅速走到前院,想趁着热闹走出去。

谁知熊倜才来到前院,突然一阵白烟猛起,遮得众人看不清四周,他忙侧到一旁,静待门卫全都跑开,更加方便他逃离这里。

此时,忽然响起一声铃铛声,一个白衣男子从几不可见人的浓烟中走进来,走进大家的眼中,也走进了王府家主王员外的眼中。

王员外的瞳孔顿时收缩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白衣男子手里拎着的不是贺礼,而是一把剑——一把剑尖在滴血的剑。

而熊倜亦愣怔了起来,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柔美的男子。

只见白衣男子眉目如画,气质优雅,那风流不羁的美妙姿态,只怕人间最为珍贵不凡的花也要失色三分。

此刻这位白衣男子正轻轻笑着,缓缓踱步走向王员外,若非那把嗜血的剑仍在滴血,熊倜倒觉得他十分亲和,那头墨黑的长发在举止间轻轻摆动,动人心魄。

“你是谁?!”本来王员外看到剑慎得慌,但是见对方如此仪态气质,不禁眯了眯眼,出声询问。

白衣男子走到距离王员外大约三步,然后停了下来,对上众人警惕的神色,他只是露出一抹笑容,恍若春风拂面,暖入人心:“逍遥子。”

话语刚落,不等众人呆愣片刻,逍遥子提剑一把刺向王员外,熊倜几乎没有眨眼,却还是没能见到逍遥子时如何把剑刺进王员外的胸口,又是如何抽剑而回,这一连贯的动作快得惊人。待王员外惊骇地睁着眼睛倒在地上,完全没有了气息,众人才反应过来,一时间王府充斥着惊呼声、叫喊声,人人都遁逃出府。

惟独熊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对于逍遥子一气呵成的剑法,他竟有丝向往,甚至有些崇敬逍遥子。

此时,王府中逐渐趋于安静,连王员外的姨太们都逃回房间不敢出门,地上到处是打翻的佳肴,门口的守卫死了两个,多半是方才逍遥子杀的,他竟也没有察觉到,不禁对逍遥子更加佩服。

逍遥子忽然一个侧身,不过片刻间就落到熊倜的面前,在看清熊倜的样子时,逍遥子微愣片刻,然后笑意浮上嘴角:“为什么不走?”

哪怕刚才那样杀人的场景,逍遥子亦可以做到面带笑容,所以对于逍遥子的笑,熊倜不敢马虎半点,他敛眉反问:“为什么不杀我?”

逍遥子轻笑道:“你留下就是让我杀你?”

熊倜低眉抿了抿唇,再抬眸,眼底透着坚定:“我想和你一样。”

见逍遥子淡笑不语,熊倜毫不犹豫地直直跪了下来:“求你。”

自从来到王府,无论遭遇什么样的欺负,熊倜都不会再开口求人,因为他知道求人没用,好比他当年跪求李剑飞不要打岚、不要赶走他们一样。但是遇见逍遥子,熊倜居然想要求他,甚至哪怕让他付出再多,他也想成为像逍遥子一样的人。

逍遥子微微一愣,随即化作一声哂笑:“你是王府的仆人?”

熊倜略微撇了撇眼,点点头。

逍遥子审视了熊倜好一会儿,良久,他问:“为什么这么想学?”

熊倜对上逍遥子探究的目光,不欺瞒道:“我想找人。”

“我是杀手,不是捕快。”说着,逍遥子提了提剑,欲要提步离去。

“我想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熊倜说完这句话的同时,逍遥子亦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身去看了看他,噙着笑道:“这就是你想要执剑的原因?”

熊倜望着逍遥子道:“因爱执剑,因恨落剑。”

逍遥子大笑起来,却不似他人的爽朗,配着他柔美的俊貌,显得温文尔雅,“我从不收徒,但若跟了我,就绝没有再退缩的一天。”

熊倜顿了顿,然后重重点了下头:“我愿意,只要你肯教我!”

望着熊倜真挚而坚毅的目光,逍遥子大袖一挥,剑负于身后,然后扫视了一眼空荡的王府,对着熊倜道:“你就这样和我走?”

听见逍遥子同意了,熊倜说不出的开心,终年不笑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起身道:“我来时便无东西,去时也无可拿。”

逍遥子又是笑了两声,随即收了剑,带着熊倜一起离开了王府。

从此,江湖上传闻逍遥子死而复活,并带了一个高徒,而王府在那日之后,再也没了生机。

第六章 恩情

(女生文学 ) 汴京的司徒府中。

司徒尔岚坐在花园中,听着立在亭下的三人的汇报,面纱下的娇唇微微上扬,清脆悦耳的声音缓缓飘来:“既然是江湖中人,便按江湖规矩办吧。”

“可是……”其中一人为难地道:“那黒陆犯案两起皆手段凶残,属下等人已派兄弟十余人前去,却死伤四人,未动黒陆分毫。”

凌香站在司徒尔岚的身后,闻言不禁低声开口道:“小姐,你不会要……”

司徒尔岚一个回眸,凌香立马止住了话,只是深知小姐脾性的她不免叹息了番,看来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了。

司徒尔岚的眼眸浅扫了下三人,缓缓吐气说:“知道了,今晚我会亲自部署派人捉拿黒陆。”

三人皆抱拳用力一弯腰:“是属下无能,让小姐操心!”

司徒尔岚露出一抹浅笑,“司徒府的暗卫做事一向井井有条,莫要为了一个杀人狂妄自菲薄,你们且去拿安抚金体恤那些死伤的弟兄,其他事不用再多想了。”

“是,属下告退。”

等到暗卫都消失了,凌香才担忧的开口道:“小姐今晚又要亲自去抓人吗?”

当每次司徒尔岚对暗卫说派人捉拿时,其实每次都是司徒尔岚亲自前去,为的只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原来司徒小姐竟有武功。

其实司徒尔岚不仅会武功,而且武功是凌香见过最为高超的,连司徒长派来协助司徒尔岚的夜痕,武功亦没有司徒尔岚高。

所以凌香担忧的不是司徒尔岚能否抓住杀人狂黒陆,而是担忧司徒尔岚次次如此夜半出去,若是哪次暴露了身份,只怕于整个司徒府都是个麻烦。

本来司徒尔岚在江湖中就不乏名声,若是再多个传言出去,只怕司徒尔岚再也清静不下来了。

司徒尔岚轻一点头,“黒陆犯案多起,还伤了暗卫,如果我再不出手,只会害了更多人。”

凌香如是答着,然后便离开去准备一会儿司徒尔岚要用的东西。

天色已经不早了,花园中修剪整齐的树木随着夜风掀起一阵阵黯淡的墨色波浪。司徒尔岚望着葱茏的草木,又勾起了童时的心绪,只是突然一阵微疾的风吹过,让司徒尔岚回了回神,定定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男子。

“夜痕?”司徒尔岚有些微讶,因为一般不是重要的事,夜痕不会这么迟还出现在司徒府中,不免让司徒尔岚柳眉一敛:“什么事?”

“回小姐,建业那边有消息了。”

司徒尔岚一听,侧了侧头,然后对夜痕道:“去屋顶。”

说着,司徒尔岚轻纱一起,翩然间直朝屋顶飞去,片刻立于上头,月光倾洒下来,正好沾染着司徒尔岚的衣裳,显得十分清美。

而随之而来的夜痕也干练的落在屋顶上,对于司徒尔岚的武功,他一向钦佩。

司徒尔岚并不想瞒夜痕,所以一开始夜痕就和凌香一样,知道她会武功。

夜痕看了看司徒尔岚,出声问:“小姐还没有和南风说吗?”

“他才九岁,本就不该经历这些痛苦,好不容易放下心头怨气,何必再提起。”司徒尔岚的面纱下,透着一抹心疼,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南风的感觉,她只是想保护这个无辜的孩子。

“南风的母亲被送到县令家中后,因不忍重辱,县令又频频拿南风威胁她,而她也知道县令不会把南风还给她,于是便想和县令同归于尽,去刺杀县令,没想到反而被县令送进了死牢,被里面的囚犯给……欺辱至死。”

司徒尔岚的眼睛半眯了起来,芊白的双手逐渐握紧,唇里挤出两个字:“畜生。”

夜痕也点头道:“当地的百姓都十分痛恨那个县令,据说那个县令还做过很多令人发指的事,我还打探到这个县令和九道山庄的庄主有些交情,二人各自在长安和建业称霸一方,狼狈为奸,所以民生疾苦传不到朝堂之上。”

听到李剑飞的名字,司徒尔岚的神经紧了紧,然后正色道:“给我准备一下,我亲自去建业。”

“不可。”夜痕低声道:“小姐莫要忘记将军交代的事情。”

夜痕话音一落,司徒尔岚就顿了顿神,没了话语。

夜痕看着司徒尔岚的神色,继而语调放平缓了些:“何况司徒府也不能没有小姐,若是小姐当真前往建业,那么汴京的百姓怎么办?”

夜痕的话让司徒尔岚想起今晚还要去见黒陆的事,不禁眉色更加低沉,夜痕见状,自告奋勇道:“夜痕愿替小姐前往,绝对取得县令的项上人头。”

“不行,长安与汴京之间的事多要你来转达,而且爹和我也只相信你,倘若换了别人来传达消息,只怕多生事端。”

一时之间,司徒尔岚和夜痕皆沉默不语。

夜痕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眼眸一闪道:“小姐何不找第一杀手逍遥子?当年小姐曾从火神派的硫磺弹之下救过逍遥子一命,他答应会为小姐做一件事,既然如此,就让他去杀县令便是?”

“这……”司徒尔岚有些犹豫,当年她帮司徒长做事,无意经过客栈,却见被围攻的逍遥子,因而出手相救,逍遥子也确实承诺帮她做一件事,但是司徒尔岚从未放在心上,她救逍遥子,并非是想让这个第一杀手感谢她。在她眼里,命就是命,不是拿世间任何的东西就可以换来的。

“去杀县令也不是什么难事,只当小姐给他两不相欠的机会,前几日江湖传闻死去的逍遥子又复活了,只怕他也想着重出江湖,这样正合众心。”

司徒尔岚低眉思索了一番,抬眼又看了看南风在的屋子,此刻烛光已灭,想必是睡下了,这个孩子确实可怜……

“好吧,那你明日就去找他,告诉他我要他帮我杀建业的县令,从此他便不再承我的恩情。”

“是,小姐。”

待到夜痕离去,天色已如黑幕罩了下来,司徒尔岚回房后,便由凌香伺候着熄灭了烛火。

然而夜半一刻,司徒府的后院中,忽然闪现一个绝妙身姿的黑影,快如魅影,眨眼的功夫便销声匿迹在司徒府中。

第七章 身手

(女生文学 ) 月色点点,星光浅浅,司徒尔岚一身黑色劲装,包裹着曼妙身姿急速在夜空中穿梭,带着一个眼罩,与脸颊的白皙肌肤形成鲜明对比,一张红唇不似白天娇嫩,反而娇艳欲滴,宛如一个夜魅,在暗夜中不着痕迹地闪在眼前嗜人性命。

当到达一个大府的屋顶时,司徒尔岚停住脚步,侧耳听了听动静,嘴角突然噙起一抹笑。

“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会?”

司徒尔岚的话听似柔和,但实却刚柔有力,传入匍匐在一旁的黒陆耳里,自然轻哧一番,而后从暗夜里跳了出来,站在司徒尔岚的面前。

“你是谁?”

司徒尔岚抬眼打量了番黒陆,觉得他确实不枉杀人狂的名号,单手握着大刀,面上一点遮拦也没有,把自己的容貌全都暴露在人前,似乎对自己十分有自信,衣服上沾着点点血迹,司徒尔岚相信能杀死暗卫的人身手一定不凡,怎么会让自己在杀人时沾上血迹?只可能是黒陆喜欢血的味道,亦或是让人知道他爱嗜血。

想到这里,司徒尔岚俯看着她脚下的这个府邸,若非她笃定黒陆会从汴京最多人的府邸开始下手,只怕今夜也遇不上黒陆,看来黒陆的性子还真是傲满了些。

“是来为我的暗卫报仇的。”

黒陆傲慢的神色微微一变:“你是司徒府的人?”

司徒尔岚没有回话,只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黒陆又审视了一番司徒尔岚,然后抬眼不确定地道:“你该不会是……司徒尔岚?!”

司徒尔岚含笑望着他,缓缓地开了口,“既然你猜出来了,我自然更要拼劲全力‘杀人灭口’了。”

“就凭你?”黒陆面上佯作淡定,但实则他却有些没底,因为江湖上从未有过司徒尔岚武功高强的传闻,只道她蕙质兰心懂得部署,所以他也才敢来这汴京犯案。如今江湖排名上,他杀人名位第六,若是能成功在这位大小姐的眼皮底下作案,那么传入江湖他的排名自然上升许多,因此黒陆专挑人多的府邸下手,只为成名,也为那落刀的快感。

黒陆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却换来司徒尔岚婉转的笑声,她低语道:“放心,我比你还担心有第三个人在场。”

黒陆见司徒尔岚话中无不透着瞧不起自己的语气,不禁冷哼一声:“就算你是司徒尔岚又如何,有武功又如何?江湖上既没有你的排名,你又这般躲闪,只怕是差得怕丢了自己的名声。今晚过后,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第一个看过你司徒尔岚的真颜!”

说着,黒陆握刀的手腕暗自用力,缓缓提起气力,蓄势待发就要朝司徒尔岚砍去。

可是司徒尔岚却没有任何兵器,只是凝视着黒陆,眼神变得凌厉。

彼时,黒陆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神色,然后提刀一跺脚,借力便飞向半空,直直朝司徒尔岚落地砍去。就在大刀离司徒尔岚半米远时,她突然一挥手,一个东西“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正好打在黒陆的刀身上,黒陆一时没稳住,被震得退开了几步,顿时一脸诧异。

一旁的屋顶瓦砾上,躺着一片闪闪发光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金色的柳叶片,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耀眼。

而黒陆握刀的那只手的虎口处,竟被震得流出了血,让黒陆的脸色更加难堪。

“你究竟是谁?!”

司徒尔岚的手缓缓提至胸口,然后一字一句说:“夺你命的人。”

几乎就在她话音说完的瞬间,一个柳叶片以几不可察的速度飞了出去,朝黒陆的胸口处打去,黒陆猛一转身,勉强躲过那个柳叶片,还不等他站稳举刀,又一个金光闪闪的柳叶片朝他的脖颈飞来,映照在他逐渐缩小的瞳孔里,只一瞬间,黒陆惊骇地盯着司徒尔岚,已经被柳叶片划破了脉搏,从屋顶上滚下去时已经没了气息。

司徒尔岚低眉望了望黒陆,神色微微一敛,从此以后,她的手上又多了一条人命……

夜色迷茫,等到司徒府中的花园再落下一个魅影时,凌香已经照之前吩咐的,派人把黒陆的尸体送到官府。

待江湖上又传闻黒陆被司徒府抓住送入官府的消息时,已经是天明的事了。

而逍遥子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和熊倜在茶馆的二楼里喝着茶。

本来一个逍遥子已经很惹人注目,又多了一个俊朗的少年跟在身侧,不免让二楼坐了许多年轻女子,连过路的望上来见了逍遥子和熊倜的样貌,也都驻足佯作要买茶馆的东西伺机上楼一探究竟。

“这个司徒府真有这么厉害吗?”与逍遥子不同,熊倜只喝着茶,听闻这个消息,又见逍遥子的神色微变,便有些好奇。

逍遥子又吃了几颗花生,一边嚼着一边道:“我还以为你这小子对什么事都不好奇呢,整天缠着问我怎么成为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熊倜收了收目光,不再多说什么。

逍遥子又是轻轻一笑,本想与熊倜说司徒尔岚的事,谁知耳边又是一阵女子的娇声,不免有些头疼,掏掏耳朵道:“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熊倜迎着逍遥子古怪的目光,才发现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好多女子,不免把头低了低,然后点点头。

逍遥子又是大笑了一声,直道他收了个有趣又无趣的徒弟,然后带着熊倜进了附近的一家客栈,因为熊倜一身仆装,逍遥子特意着店小二去买了件像样的衣服来,又吩咐店小二准备了洗澡水,既然成了他徒弟,就不能让熊倜再这样装扮。

客房中,摆着一个大浴桶,而逍遥子却毫不避讳,坐在床头催促着熊倜:“快去洗干净。”

熊倜从来都是在仆人房冲澡,从未用过浴桶,且他一向不习惯与人共浴,所以都是一个人,此番他反倒有些不自在:“师父,我等你歇下了再洗。”

“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做什么!”逍遥子的目光闪过一丝捉弄人的神色,“莫非为师收了个女徒弟?”

第八章 偷袭

(女生文学 ) 熊倜的脸微微泛红,也不知道该怎么回逍遥子的话,看逍遥子又是催促了番,他只好转身走到浴桶,褪去了所有的衣物,缓缓入了浴桶。

而本来还抱着调侃心态的逍遥子,一见到赤|裸身子的熊倜,顿时怔了怔:“你的背……”

熊倜一碰到温水,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待适应了水温和伤口接触温水的刺痛感,方听到逍遥子的问话,嘴角微微弯起,苦笑一声:“是不是很丑?”

逍遥子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微变,盯着熊倜的背没有说话。

“都是旧伤了,不碍事的。我照样可以提剑,练师父说的武功。”

良久,逍遥子轻叹一声,然后不再出声,从袖中掏出一瓶瓷瓶,轻轻一飞,就“噗通”一声落到熊倜的浴桶中,浮在了水面上。

“洗完就往身上擦些药膏,这是我早年得的,一直用着,对愈合伤口还挺管用的。”

熊倜修长有劲的手指捞起药瓶,转头刚想对逍遥子道谢,却见逍遥子已经闭目打坐了,张口的嘴又合了合,最终低眉看着药瓶,眼眸逐渐柔和。

到了晚上,客栈逐渐安静了下来,因逍遥子特意选了间偏僻的厢房,所以此刻除了熊倜翻看着自己给他的基本功书籍传出的沙沙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逍遥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着,就在此时,瓦砾上忽的传来几不可闻的动静声,逍遥子顿时睁开眼,一张柔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眼眸闪现出一抹杀气。

熊倜因为还没有逍遥子这般的内力,听觉不出什么,却也懂得察言观色,他见逍遥子神色不对,立刻起身走到逍遥子面前,还没开口就被逍遥子摆手止住。

熊倜随着逍遥子的目光看去,厢房的窗户此刻正紧闭着,却突然“砰”的一声被打开,一下子跳进四五个黑衣人,个个手握着剑,蒙着一整张脸,只露出凶恶的眼睛。

逍遥子露出一贯的笑容:“梁上君子不该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闯进来的吗?连偷袭都不会,怎么在江湖中以杀手自居?”

显然,逍遥子认为夜间“来访”他的厢房,必定是江湖中闻言他死而复生的消息后,想要杀死他跻身天下杀手的排名。

为首的黑衣人粗犷着嗓子道:“少啰唆,别以为你盗用‘逍遥子’的名号混迹江湖就可以为所欲为,今晚我们就把你解决了,省得江湖上流言四起。”

说完,黑衣人还撇头看了眼熊倜,目光竟也露出凶狠之色,让注意到这细微变化的逍遥子为止悄然一顿,随即逍遥子玩味一笑道:“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把我这个冒牌货给杀了……”

语毕,逍遥子一个甩手,厢房中的桌椅便在空中转了一遍后打向黑衣人,有些反应慢的直接被打中摔倒在地上,而为首的那个黑衣人用剑猛然劈开桌子,然后恶狠狠地朝逍遥子刺去。

逍遥子一个飞身,往黑衣人身上蹬了一脚,顺势握住了倚在床旁的剑柄,借力踢了其中一个冲过来的黑衣人的胸膛后,侧身一剑准确无误地刺向为首的黑衣人,瞬间封喉。

一旁的熊倜看了不由呆了呆,而此时,其他的黑衣人竟然朝熊倜刺去,熊倜忙侧身躲了过去,然后一把抓起案上的花瓶,用力丢向黑衣人,却不想手中无剑,又无实功夫,一来二去落得下风。

就在黑衣人差点要提剑刺向熊倜的胸膛时,逍遥子一个转身,挥剑便要了两个黑衣人的性命,简直快准狠!

而剩下的黑衣人也在方才熊倜在对付黑衣人时,早已被逍遥子杀死。

望着一屋子倒地的黑衣人,逍遥子和熊倜皆默然不语,不过片刻之间,店小二便疾疾上楼来敲门:“二位客官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哎……这楼下的厢房里还有客人呢,这……”

逍遥子转而笑着道:“不过是闹着玩,明日我定去掌柜那里赔不是,还请小二哥见谅!”

又是说了几句,店小二才放下心离去了。

逍遥子示意让熊倜关上窗户,自己则蹲了下去,按着每个黑衣人的胸怀,企图找到些什么,因为他觉得这些黑衣人不似江湖上来找他要他命的人来得那样简单。

熊倜关好窗户,转身望着逍遥子,咬了咬唇,开口道:“师父,我今晚就想开始学武功。”

逍遥子寻着的手没有停,语气却变得轻松起来,问:“为什么?”

“我不想成为你的包袱,我也不想再尝到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人的滋味。”

逍遥子微微一愣,然后在熊倜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这时,逍遥子突然摸到了什么,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块腰牌,而那腰牌上刻着的字,在烛光下异常刺眼。

“九道山庄……”逍遥子自语着,然后直起身子,看向熊倜。

熊倜不解地看着逍遥子,问:“怎么了?”

逍遥子也不隐瞒,把腰牌递给熊倜道:“你认识九道山庄的人吗?”

熊倜接过腰牌一看,面色一变,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抬眸也不欺瞒逍遥子道:“幼年我曾是九道山庄的奴隶,只是后来被九道山庄的庄主李剑飞卖给了王府,至于认识什么人,除了幼年的一个同是奴隶的玩伴外,再没有了。”

逍遥子又拿回腰牌,目光在几个黑衣人身上扫了又扫,却摸不到半分头绪,这时,屋顶上又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动静,比之方才那回更加轻盈,可想而知对方身手不凡。

逍遥子苦笑一番,“看来今夜是太平不了了。”

熊倜正纳闷着,窗户突然被打开,又瞬间被关上,屋内突兀多了一个人。

夜痕赶了一天,总算是从汴京来到长安,因逍遥子的容貌过于引人蜚语,只稍多做打探,便知其下落,不过夜痕倒是不敢与逍遥子说,自己一路问得是“可曾见过貌美胜女子的男子”……

熊倜还戒备着盯着夜痕,就听逍遥子微讶地道:“是你……”

夜痕抱了抱拳:“深夜打扰,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第九章 听从

(女生文学 ) 逍遥子含笑道:“无妨,你瞧我这里像是要歇下的样子吗?”

被逍遥子一说,夜痕才敢大胆地打量着地上躺着的尸体,不免有些讶异,不过逍遥子的名号多被人追捧,此番逍遥子作风大胆宣布自己重出江湖,自然慕名前来挑衅的人也很多。

垂眸之际,夜痕看见逍遥子的身边还站着一人,出声道:“这位是……”

逍遥子笑着引荐道:“新收的徒弟,八号。这位是早间说过的司徒府中的侍卫,夜痕。”

夜痕微微诧异熊倜的名字,知晓这绝非本名,但是人家师父都不在意,他一个外人更是不好过多问什么,便颔首微笑着说:“你好。”

尽管是逍遥子认识的人,但是熊倜自进王府之后,就鲜少与人打交道,早就习惯对于陌生人的避而远之,所以他饶是再想和夜痕表示友好,也只是弯了弯嘴角,点了下头。

逍遥子见了二人的反应,低头一笑,然后看向夜痕,“是司徒小姐有事要我帮忙吗?”

“前辈真是料事如神。其实小姐本身也不想麻烦前辈,只是小姐和在下确实无法分身,这才来讨扰前辈。”

“司徒小姐有事交代,我定当义不容辞,不知所谓何事?”

“是这样的。”夜痕低语道:“小姐一年前在建业无意救下一个孩子,名唤南风,问及他的爹娘,南风只道爹已故,娘不见了。小姐为了能帮南风找到他的娘亲,只得先把他带回司徒府,然后派我暗中调查。直到前几日,我得到消息称南风的娘亲被奸贼所害,小姐想要给南风的娘亲报仇,却是无故分身,因此才想到来找前辈,帮忙除恶。”

逍遥子的目光温和,神色十分赞同夜痕说的话,“司徒小姐确实心善至极,当初若不是司徒小姐出手相救,恐怕我这条命早就被阎王爷划在生死薄上了。这件事就放心交给我吧,只消告诉我那贼人姓甚名谁,我定不负司徒小姐厚望。”

夜痕回以笑容道:“前辈客气了,那贼人便是建业的县令,小姐说只要前辈杀了此人,从此小姐就谈不上承前辈的恩情了,也望前辈不必再挂怀五年前的事。小姐还说命都是一样的,无需任何人拿任何东西来交换,也交换不了。”

“哈哈!我倒没一个小辈想得开,命无可换……好一个小女娃。”逍遥子抬眼看了看一旁有所思的熊倜,促狭一笑道:“我这徒弟方入我座下,就被人刺杀,如今我去建业刺杀县令,带着他多有不便,既然司徒府是汴京最大的府邸,想必收纳一个人还是可以的,我有个不情之请——在我归来之日,我的徒儿先呆在司徒府,可否?”

还不等夜痕开口,熊倜就先笃定地拒绝:“不要,师父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既然叫我一声师父,那就该知道师父说什么就该听什么。”

逍遥子鲜少如此认真说话,这让还欲反驳的熊倜动了动唇,最终咽下了话。

他相信逍遥子不会害他,但是他对司徒府一无所知,而且只有跟着逍遥子,他才能学到武功,他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逍遥子要让他呆在司徒府。

逍遥子把熊倜脸上的困惑尽收眼底,脸上又恢复了贯日的笑容,“我且随你一同回趟汴京,也好路上我仔细和你说练功事宜,这样你到了司徒府也不会无所事事,还可以和夜痕切磋切磋,等到我再回来时,可不要看你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熊倜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是,师父。”

夜痕在一旁听了,也微微一笑道:“前辈放心,司徒府定会好好照顾令徒的,小姐若是知道前辈去司徒府,必定十分欣喜。”

逍遥子爽朗的大笑几声,而后便三人合力,把黑衣人的尸体处理掉,待事情都做完,天色已经泛起白晕。

而此时,长安城的另外一处地方——九道山庄,李剑飞正坐在一侧,面色十分阴沉。

陶曲跟在李剑飞身边已有十余载,深知李剑飞的性子,此刻跪在下面颤抖的两个黑衣人,陶曲眼也不抬,便知其后果。

而那两个黑衣人显然还不太了解李剑飞,其中一个踌躇再三,开口道:“庄主,不是我们疏忽,确实是那人就是死了五年的逍遥子,我们两在外头把风看得清清楚楚,凭他一人之力就灭了我们五个弟兄。”

“是,那逍遥子剑过封喉,实在厉害。”另一个也战战兢兢地接了一句。

“是吗?”李剑飞忽然微微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你们当时怎么不进去救他们,和逍遥子一决高下?”

“这……”先前开口的那个黑衣人看了看李剑飞的面色,见他笑着,不由怯色稍退,开口回道:“我们想着要先回来给庄主报信,不能让逍遥子这个奸贼为非作歹,无辜杀死我们这些弟兄。”

“现在信也报了,我也知道了,既然你们口口声声为你们的弟兄抱不平,那就去见他们吧。”

李剑飞说得轻快,在地上两个黑衣人露出惊恐的神色时,一旁的陶曲心领神会地挥剑刺向二人,刹那血溅四射,二人应声倒地。

“下次再干净利落一些。”李剑飞掏出帕子擦了擦被血溅到的桌角,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是。”

“还有,逍遥子一日不除,我就一日无法杀了那个孽障,既然他收了他做徒弟,那咱们就先拿他这个师父开刀吧……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陶曲微微一愣,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李剑飞蹙眉看向他,“跟了我这么久,还要我事事教你怎么办吗?”

“属下愚钝!”

李剑飞眼眸闪过一丝阴狠,“派人跟着他们,只要有机会,就马上下手,这次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失手的理由。”

“属下明白了!”

李剑飞的眼眸半眯了起来,十二年前,他让这个孽障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十二年后的今天,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第十章 相见

(女生文学 ) 清晨,几近水色的天色下起了微凉的雨,随着微风细细落在司徒府中。

“小姐,夜痕昨日飞鸽传书回来说逍遥子带着他的徒弟,会一同过来。夜痕去了已经有些日子了,想必今日应该就能到了。”凌香撑着伞,走过来给站在花园中看着菊花出神的司徒尔岚遮了起来,脸色透着一丝淡淡的担忧,“小姐,您只要一得空,不是盯着这些花花草草发呆,就是一个人站在外面吹风淋雨,这样子身子会受不了的。”

“我哪有那么娇弱。”司徒尔岚温婉一笑,因为没有外人在,她今天并没有戴着面纱,一张倾城之貌现在外头,连花园里最娇艳的花也自愧不如。

“可是小姐每天都在为着老爷、为着汴京操心,我……”

“我知道你在为我担心,我也在为一个人担心……”司徒尔岚说着,叹息道:“你知道吗?我自小就没有可以说心事的人,只有你凌香,我信你,就像我信我爹、夜痕一样,你们三个对我来说,就是我的亲人。”

凌香神色关切:“小姐……”

司徒尔岚转身看向凌香,然后握住凌香撑伞的手,不似她芊细的手,凌香已经因为长期做事长了老茧,明明和她同岁,却要做着许多辛苦的事情,不禁让司徒尔岚握得更紧。

“知道我为什么央求爹请人教我武功,而不愿爹派人保护我吗?”

凌香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小姐不想永远生活在被保护的羽翼下。”

“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是你们让我产生了想要保护你们的欲|望。爹让我做的事,让我不得不行走于江湖。可既然要在江湖上行走,我必然不能让自己跌倒,只有这样,你们也才可以立于人前,不受威胁。”

凌香弯起嘴角,柔和地道:“我都明白,从小到大,小姐只要是好东西都会惦记着我和夜痕,也见不得我们受半点委屈。老爷吩咐的事固然重要,但是小姐别忘了,您始终是小姐,若是出了什么事,您要我们怎么和老爷交代呢?我又怎么能放心次次都是小姐去惩奸除恶呢?怪只怪我没有武功,不能帮到小姐……”

“学武远不及你想得简单,我不想你再吃苦,何况爹是让你来照顾我,不是让你来保护我的。你不是平日里一有空还帮我上街去打听熊倜的事吗?这就足够了。”司徒尔岚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如果可以,她亦何尝不想这双手干干净净,不沾染半点鲜血。

“小姐都知道了?”凌香对上司徒尔岚的笑脸,继而有些失落地道:“可是什么线索也没有。”

司徒尔岚的视线落在花园的菊花上,轻声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绝不放弃。”

眼看快要到了晌午,逍遥子和夜痕一行人也如凌香所说的到了司徒府。

司徒尔岚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也戴上了面纱,却给人一种珠纱遮面,淡雅脱俗的感觉。

见了逍遥子,司徒尔岚勾起一抹笑道:“逍遥子前辈,许久不见了。”

逍遥子的嘴角亦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回打着招呼。

而一旁跟着进来的熊倜,先是被司徒府偌大又高雅的布局所愣怔片刻,再是被站在主道上引着他们的司徒尔岚引去了目光。

熊倜见过的女子不多,却也不少。

像是王府中的姨太们,个个也都光鲜亮丽,却是脂粉甚重,空有其表;而像凝仙那样的女婢,尽管长相姣好,本性不坏,却独独少了些熊倜也说不上的东西。

可是他却从未见像司徒尔岚这样白巾翠袖,虽戴着面纱,不见其真容,却已让人觉得端丽冠绝,举止间透着淑逸闲华,不免多看了两眼。

司徒尔岚刚和逍遥子说完话,忽然察觉到有抹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抬头看去,正好对上熊倜的视线,不禁一愣。

熊倜见到司徒尔岚看着他,立刻垂下眼眸,不再看她。

挟带着一丝夏意的轻风陡然吹起,卷起了无数花瓣,粉色的花瓣在空中随风翩然起舞,最终落在司徒尔岚的面前。

“这位是我的徒儿,八号。这位是司徒将军的女儿,也是这司徒府的主人,司徒尔岚小姐。”逍遥子打破了这番寂静,也给司徒尔岚和熊倜互相介绍了番。

司徒尔岚这才回神,想想竟觉着有些好笑,自己方才怎么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看得出神,快速收拾好情绪后,司徒尔岚哂笑一番道:“原来这位就是逍遥子前辈收的高徒,果然气宇非凡,一表人才。”

熊倜抬眼看着司徒尔岚,此番亦没了先前的愣怔,平淡地道:“姑娘过奖了。”

逍遥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个小娃,唇角轻扬道:“我怎么觉着你们几个小娃说话,比我还老气横秋的。”

语毕顿时引得众人欢笑起来,司徒尔岚开口道:“许久没和逍遥子前辈谈心了,夜痕,凌香,你们先带这位公子去厢房休息,逍遥子前辈,这边请。”

逍遥子亦揽了揽手:“请。”

待熊倜跟着夜痕、凌香而去,司徒尔岚方和逍遥子一同入了大厅。

“逍遥子前辈,想必夜痕也把话和您说了,您此番回汴京,可是有其他打算?”

逍遥子笑着指了指司徒尔岚,“真是什么也瞒不了你。我想先让我徒儿暂居在这里,等到我杀完那狗贼,再回来带他走。”

司徒尔岚微微一愣,然后有些不解:“逍遥子前辈……是不放心您徒儿?”

“也可以这么说,他才被我收入座下不久,就遭受别人偷袭,又没什么武功基础,我怕带着他多有不便,还是呆在这里,司徒小姐若得空也可以帮我看看他。我的徒儿话不多,性子沉闷,以后若是有哪里不周的地方,还请司徒小姐看在我的薄面上见谅些。”

司徒尔岚不禁柔声道:“逍遥子前辈太客气了,放心吧,司徒府定会好好照顾令徒的。”

逍遥子顿了一会儿,“我还有个事情想和司徒小姐商量。在去建业杀县令之前,我个人还有一件事要办,不知可否等我的这件事做完后再去建业?”

第十一章 风起

(女生文学 ) 司徒尔岚愉悦地笑了起来:“当然可以,反正那个县令也跑不了。您的事情如果需要我的帮忙,您也可以尽管开口。”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或许等我弄清楚了,再和司徒小姐商量,恐怕到时候免不了要劳烦司徒小姐”。

司徒尔岚意会笑道:“我明白,那我就在司徒府等着逍遥子前辈归来的好消息,逍遥子前辈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切莫让我们担心。”

“放心吧,怎么说我也曾经是‘暗河’的第一杀手,江湖杀手排行榜第十,刺杀一个县令倒是绰绰有余,既然和司徒小姐说清楚了,我也不多做停留了,现在就告辞。”

司徒尔岚和逍遥子又说了几句,方才送着逍遥子出去,逍遥子特意去熊倜的房间找了他,又交代了他几句话,便翩然离去。

夜痕因有事要做,先行离去。凌香要准备晚宴一事,为熊倜入住司徒府庆贺,也退下了。偌大的府门,只剩下司徒尔岚和熊倜。

“听逍遥子前辈说,你叫八号?”司徒尔岚还是决定先打破这种安静的气氛。

熊倜抬眼看了眼司徒尔岚,又移开视线,只“恩”了一声,又没了话。

虽然心里带着丝疑惑,但是司徒尔岚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那你的爹娘呢?”

见到熊倜的脸色变了变,她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如果你是和你的爹娘走散的话,兴许说出来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经过自己和南风的事后,司徒尔岚一直对于无父无母的人有种感同身受,如果以她之力可以帮忙别人团圆,自然很好。

过了一会儿,熊倜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必了,司徒姑娘。”

司徒尔岚望着熊倜淡然的神色,最终没再说下去,然后微笑道:“既然逍遥子前辈把你交给我,我就有责任照顾好你,如果日后你有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和凌香开口,如果你觉得不大方便,夜痕也是可以说话的人,你也可以和他说。”

“多谢司徒姑娘的好意,我什么也不缺。”

司徒尔岚微微颔首,熊倜抬眼看着她道:“没别的事,我先回房了。”

“好。”

看着熊倜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转角口,司徒尔岚突然陷入了沉思。

如果熊倜哥哥还活着,现在应该和他一般大了……

司徒尔岚忙止住自己的幻想,八号是八号,熊倜哥哥是熊倜哥哥,不能因为她许久不曾接触这样年纪的少年,就把随便一个人按到熊倜哥哥的影子中。

而且以她小时候对熊倜哥哥的记忆,他是一个话多、性子活泼的人,怎么会像八号这样呢……

整理好情绪,司徒尔岚踱步回了书房,又埋头于司徒长吩咐她的事和江湖上的琐碎事。

黄昏时分。逍遥子策马狂奔在驿道上,一席白衣随风飘舞,随风而动的,还有他负于身后的剑柄上的剑穗。

逍遥子离开司徒府,便是一路朝着长安的方向而去。

因为那晚刺杀他的黑衣人,是九道山庄的人,而他从未得罪过九道山庄的人,甚至可以说与九道山庄庄主李剑飞素未谋面。

准确的说,他觉得那晚前来刺杀的黑衣人的目标,并不是他。

尤其是在逍遥子看到了一样东西,一样在熊倜身上的连熊倜也不知道的东西。

突然,逍遥子一侧耳,然后拉下了缰绳,“吁——”

逍遥子坐在马背上,定定地挺着腰杆,静听。

片刻,十余骑快马飞奔而至,马蹄卷得驿道上烟尘激荡。

一阵急促的马嘶,这十余骑快马就停在了离逍遥子不过三丈远的地方,每匹烈马上坐着的,都是蒙着面的黑衣人。

为首的黑马上端坐着一个蒙面男子,正是李剑飞的侍从,陶曲。

逍遥子抬着下颚打量了一番,突然轻笑出声:“江湖中人,行事何必见不得人?”

陶曲面纱下的嘴唇抿了抿,然后低沉着嗓音侧头道:“不必和他多说,给我上!”

“是!”其他黑衣人大喝一声,然后齐刷刷从马背上跳下来,一个个提着剑风一般冲向逍遥子。

逍遥子微微蹙了蹙眉,踢开马身,让马跑到一旁,以免伤害到马,使得他之后的路途变得麻烦。

而逍遥子落地的瞬间,那把负于背上的剑也握在了手中。

尽管十余个黑衣人围住逍遥子,但是不消片刻,就立刻有几人应声倒地。

逍遥子剑不虚刺,每落一剑,必定剑身上多一道血。

陶曲见势,剑眉拧起,拔出剑也朝逍遥子飞去。

逍遥子正同几人纠缠着,忽然一道黑影闪进,逍遥子嘴角一扬,剑瞬间改了方向。

逍遥子矫如游龙,迅如疾电,未等陶曲反应过来,已有一股剑风如江河大浪一般拍了过来。

陶曲忙不迭接招,但应付得十分勉强,心中惊恐于逍遥子快速的身手,他以剑抵挡,逍遥子却能从剑锋外发出剑气,猛劲之间震得陶曲弯了腰。

陶曲骇然后跃,惊险地避开了一劫。

而其他涌过来的黑衣人亦给了陶曲空隙,陶曲一个转身,坐上马便大喊一声:“撤!”

剩余的三四黑衣人忙惊慌地坐上马,跟着陶曲一起驾着马跑了。

逍遥子在解决了身边最后一个黑衣人后,看着陶曲等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驿道上,并不急着追去,反而缓缓垂下剑,任凭剑上的血滴在地上,提步上前走到尸体边,蹲下翻了翻黑衣人的衣服。

一探手,逍遥子就摸到了一个东西,掏出来一看,却是非常眼熟的东西——九道山庄的腰牌。

逍遥子顿时敛了敛眉,柔美的脸上不复笑容,只是凝视着这个腰牌,久久没有起身。

另外一边,陶曲带着剩下的黑衣人跑了一会儿,确定逍遥子没有追来后才勒马,胸口却还微微起伏着。

“那个逍遥子太可怕了,不到片刻间便要了那么多个弟兄的命!”一个黑衣人朝着身后的方向恶狠狠地道。

陶曲的神色十分难看,一把摘下蒙面的黒布,沉沉地道:“看来凭我们的能力根本无法取逍遥子的首级。”

“那怎么办?”另外一个黑衣人担忧地道:“如果没有杀死逍遥子,庄主那边……”

“我知道。”陶曲打断了黑衣人的话,然后望着一个方向,缓缓开口道:“看来唯有去请唐门出手帮忙,才能确保逍遥子的死……”

第十二章 南风

(女生文学 ) 转眼间到了夏末,热气却一点儿没有消退。

骄阳宛如张火伞,灼热的空气就像流动的火焰,哪怕是最为清凉的池塘,此时也被太阳晒得日光倒映,热气蒸人。

而花园的一个偏落里,一直有一个身影在那里挥着剑,连着两个月,无论是阵雨促促,或是酷暑炎炎,从未间断,那人便是两个月前入住司徒府的熊倜。

逍遥子在来司徒府的路上对他说过,要想成为武功高强的人很简单——拔出剑,刺向太阳。

熊倜其实并不明白。他不明白如何拔剑,怎么刺,又该刺哪里,逍遥子也从未示范过。但是逍遥子除了说这句话之外,再没有其他补充的了,只又道了句“把这个动作练二十万次,你就是一个高手了。”

在到了司徒府后,逍遥子临行前找过他,他又问道:“一直刺太阳吗?”

逍遥子随口丢出一句:“早上朝东刺朝阳,中午朝天刺艳阳,傍晚朝西刺夕阳,如是即可。”

之后逍遥子扔给他一把剑,神色认真地道:“记住,只有坚持不懈,才能有所收获,练出传说中的剑气,从而一剑刺向敌人。在你重复一个动作达到一定的数量时,你就会和这个动作、这把剑以及你要刺的目标之间产生一种玄妙的感觉。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会有所长进。”

熊倜每次回想起逍遥子的话,都会更加坚定地把剑刺向太阳,他相信逍遥子的话,也相信他的努力一定会换来改变。

两个月下来,熊倜也确实做到了,连司徒尔岚也看在眼里,从一个什么也不会,内力几乎为零的少年,到如今气息开始浑厚,一招一式都透着劲力。

今日,司徒尔岚经过花园,和往常一样,她又看见熊倜在烈日下朝天刺剑,眸色微微一动。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打扰的好,便转头朝回走。

这时,只见后面气喘吁吁地跑来一个侍女,惊慌失措地喊着,“南风小公子,快停下……”

一个小男孩一袭白色锦袍,一双眉目灵动十足,这么小已经有着英气的容貌,让司徒府中许多侍女都喜欢得不得了,可是这个祖宗若是犯起淘来,谁也没办法,只有一个人能治的住,那便是司徒尔岚。

“南风。”一声不轻不缓的叫声,让小男孩止住了步,那个名叫南风的小男孩抬眼看了看司徒尔岚,顿时气馁道:“不好玩儿,每次都被尔岚姐姐发现了。”

司徒尔岚含笑走过去,然后蹲在南风的面前,宠溺地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啊,就知道欺负那些疼你的姐姐们。这么热的天,怎么不呆在房间里?”

南风听着,忙握住司徒尔岚的手,好声好气地道:“尔岚姐姐,我听说司徒府里有一个帅哥哥,整天都在花园里练剑,我想去看看。”

司徒尔岚有些好笑地看着南风,“你这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那天我在回廊里听见那些姐姐们在讨论的。”南风一本正经地说道。

司徒尔岚冲他眨了眨眼,“我看你是想偷学武功吧?”

南风睁着水灵的眼睛猛点着头。

“不行。其他事我都可以依你,惟独这件事不行。”

“为什么呀?等我有了武功,我就可以保护尔岚姐姐了,还可以去找我娘了!为什么不可以?”

司徒尔岚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南风突然朝她身后探了探头,有些含蓄地叫道:“你就是一直耍剑的帅哥哥?”

司徒尔岚起身回头,就见熊倜收了剑,望着他们,对于南风的那声称呼,显然有些迷茫。

“抱歉,打扰到公子练剑了。”

“不碍事,本来我这个时辰也是要回房的。”说着,熊倜就朝司徒尔岚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离去,谁知经过南风身边时,便被南风伸出的小手拽住衣角。

“帅哥哥。”

熊倜微微一顿,然后低头看向南风,面色有些困惑,一会儿才会意过来南风口中的“帅哥哥”叫的是他,不免脸色泛起了微红,吐出话来:“我叫八号。”

南风乖巧地点着头,“八号帅哥哥,你可不可以教我武功?”

“胡闹。”司徒尔岚轻声斥道,转头看向熊倜,“小孩子的话,别当真,你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熊倜看了看司徒尔岚,刚要张口说什么,南风就用力拉了拉熊倜的衣服,迫使熊倜低头看他。

“八号帅哥哥,我不是闹着玩的!我想学好武功,去建业找我娘亲!”一张稚嫩的小脸,却透着一丝坚定的神色。

司徒尔岚露出一丝担忧,正巧被熊倜看见了,他顿了顿,然后蹲下,一只手按住南风的肩膀,语气放得柔和些道:“你还小,骨骼没有长开,是无法练剑的。等你长大了,我再教你。”

“是啊,听话,先乖乖回房。我会继续派人找你娘亲的。”

一旁的侍女见状,忙上前拉着南风,总算是把南风带回了房间。

司徒尔岚松了口气,回眸对着熊倜真诚一笑:“谢谢,南风这孩子一天到晚都想着怎么学好武功,找到他的娘亲。若非你圆场,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熊倜微微一顿,这么多年来,他许久不曾听见别人对他道谢,心中突然想起幼年时的那张甜美的笑颜,岚曾笑嘻嘻地对他说“谢谢熊倜哥哥”……

收回了神,熊倜看着司徒尔岚,眼神温和了不少,“你很关心他。”

面纱下,司徒尔岚无声叹息着,“一年前,他和他的娘亲分别,至此再也没有见过他的娘亲,又自小没了爹,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那他的娘,现在找到了吗?”

熊倜鲜少与司徒尔岚交谈,哪怕到了司徒府已有两个月,二人见面不过客气点头,也无过多聊天,此番熊倜问起南风的娘亲,司徒尔岚不知该如何告诉他,是说实情还是瞒着。

这时,夜痕突然来到他们面前,“小姐。”

第十三章 查案

(女生文学 ) 司徒尔岚闻声看向夜痕,询问道:“是庄老爷府中有线索了?”

“恩,庄夫人的死致命伤乃是梅花镖封喉,而江湖中擅于用梅花镖的不过十人,能在庄府避过众多耳目,又一招要了人命的,江湖中只有一人。”

司徒尔岚凝视着夜痕,眼眸闪过一丝光芒,“江湖杀手排行榜第六的冷傲芙?”

“就是她。”夜痕看了眼熊倜,没有再继续说话。

熊倜愣了愣,当即明白了夜痕的意思,对司徒尔岚道:“那我先回房了。”

谁知司徒尔岚提手顿在半空,对夜痕道:“但说无妨,逍遥子前辈在临行前也嘱咐我,帮忙带着公子,让公子多行走于江湖,不必日日困在司徒府中。庄府的事,我本也打算抽空和你说,既然现在都在,夜痕,你就直说吧。”

夜痕微怔,却也没反驳什么,开口说:“据江湖传闻,冷傲芙十分擅长易容术,江湖上她的仇家数不胜数,要她命的也多如牛毛,奈何她的易容术可以瞒天过海,因此还从未失手过。此番她无缘无故出现在汴京,又潜入庄府要了庄夫人的性命,庄老爷号召整个江湖,央求众位英雄豪杰开坛评理,声讨冷傲芙,我想到时候冷傲芙也会去。”

司徒尔岚好看的柳眉微微蹙了起来,凝思道:“平白无故,冷傲芙怎么会不惜暴露身份,得罪江湖众人呢?”

三人沉默良久,司徒尔岚忽然美眸一讶,随即露出一抹轻笑,对夜痕说:“你且帮我做两件事,然后再和凌香一起散布我突染异病的消息。等到庄老爷邀请江湖各路人士前来的那一天,我们来它个措手不及,抓人现形。”

夜痕和熊倜面面相觑,竟是没有搞懂司徒尔岚的想法,却还是应了下来。

五天后,整个汴京城罕见的十分热闹。

原因便是庄府的庄老爷庄胥天包下了整个醉满楼,宴请各方五湖四海的江湖同仁,声讨冷傲芙。

其实庄胥天并非江湖中人,能请得动一些江湖中的同辈到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而那些愿意来的,不过是借着这个噱头露一露脸,顺道来汴京聚一聚老友,还能卖庄胥天一个人情。真正和冷傲芙有仇的也不相信以庄胥天之力能声讨成功,所以只来了一二个,多半也只是凑个热闹。

但是无所谓目的为何,那些人都愿意前来汴京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想见见传闻中的司徒尔岚。

没想到一到汴京,就听闻司徒小姐抱恙在府,近日俱不见客,顿时兴致没了大半,等到庄胥天包了醉满楼开始声讨会,才不急不慢地进去落座。

没想到随后有人拿着笔墨纸砚,要来宾都去记一下名字,一阵繁琐之后,这才安静下来。

之后,庄胥天苦口婆心地说了好一些话,既声情并茂,又晓之以情。让在场的江湖众人不得不附和着声讨冷傲芙。

可怎么声讨,以什么名目声讨,没人出面发表意见。

这就是江湖,怕成为众矢之的,又怕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就在众口难开的沉寂时刻,突然一个小厮来报,说还有一个贵宾前来,附着庄胥天的耳边说了个名字后,庄胥天顿时笑容满面,大喊:“快请进来!”

在座的人都有些好奇,谁能让庄胥天这么开怀?同时也有人嗤之以鼻,觉得有人耍风头。不管如何,人人都略微探着脑袋,直到看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柔美飘逸地走进来,顿时一阵倒吸声。

司徒尔岚今日穿了件银色描边牡丹的轻罗衣裳,完美地勾勒出她那娇媚傲人的身材,一抹面纱遮住了大半张面容,只余一双绝美的眼眸平淡地望着,却给整个人增添了灵动之色,可想而知面纱下的容颜是何等的倾城倾国。

本来司徒尔岚并不喜欢穿这样的衣服,不过她既是司徒将军的女儿,于江湖众人面前,自然要显得华贵些,若是一身淡雅服饰,不知又该有什么传闻。

而她的身后,一左一右跟着夜痕和熊倜。二人对于在场江湖之人的反应,皆沉了沉脸色,抿唇不语。

庄胥天见到司徒尔岚来了,忙迎上去,又吩咐人准备了三把椅子,请他们上座。

“众位,这位便是咱们汴京最才貌双冠、兰心蕙性的司徒尔岚姑娘!”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哗然。

司徒尔岚入坐后,方从容地道:“抱歉,前几日染了风寒,未能见客。今日听闻庄老爷宴请群雄在这里开坛声讨,为的是前段时间令夫人的意外逝世,便想着前来一同探讨,看看能否进一些绵薄之力。”

庄胥天笑着摸了摸胡子:“司徒姑娘太客气,有你在,想必声讨那冷傲芙更能事半功倍!”

说着,庄胥天的脸色就肃然了下来,起身对着一干人等道:“诸位,今日我请大家前来,为的是讨一个公道,希望大家不要担忧今日之事被那冷傲芙知晓,我保证,今日所谈的内容绝不外传!就算让冷傲芙知道了,老夫我也一力承当,只求生擒冷傲芙!”

“庄老爷说得轻巧。”坐在右边的一个侠士摸了摸下颚,然后缓缓起身,看向众人,“在座之中,谁能确定身旁的人就不是冷傲芙?”

此言一处,众人如煮沸的水顿时沸腾了,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说着。

另外一个背负着大刀,满脸胡渣的中年男子亦起身开口,“不错,冷傲芙不仅是江湖第六杀手,更是江湖里易容术数一数二的高手,随便一张面孔,就让人迷糊不已,分辨不清。”

“就是,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了,冷傲芙还未失过一次手,凭我们之力,如何能与她抗衡?”一个布衣起身附和着。

“既然如此,诸位在这里相聚,又是为何?”司徒尔岚突然开口,声音宛若清泉,在一众粗犷嗓音中显得十分悦耳,也让大家都随之看去,停下了话语。

司徒尔岚起身,眼底隐藏住一丝光芒,轻扬起笑容,道:“诸位在此,不就是为了帮助庄老爷抓得冷傲芙,给庄夫人讨个公道么?怎么还没遇见冷傲芙,就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第十四章 抓凶

(女生文学 ) 众人默了默,然后一个丐帮打扮的男子起身,对着司徒尔岚拱了拱手道:“那不知司徒姑娘有何高见?”

一时间,又把问题抛给了司徒尔岚。

司徒尔岚也不意外,提着笑回道:“高见自然没有,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让这位引起众多侠士公愤的人现在就现身在众人眼前……”

方才背着大刀的中年男子吃惊地打断了司徒尔岚的话:“什么,你说冷傲芙就在我们中间?!”

司徒尔岚望着人群中又鼎沸起来的气势,眼眸又浮现出一抹狡黠,然后扬声道:“诸位,听我一言。现在大家都原地不动,把自己身边的人都认清、认熟,不要给冷傲芙制造任何混乱逃离的机会,也只有这样,大家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司徒尔岚话音一落,众人皆神态变化多色,又怕身边的人是冷傲芙,又怕不是从而让别人立了功去,既然有司徒尔岚担保,想必冷傲芙确实在这里,便都雀雀欲试,想一战成名,凭着这么多江湖人士都在,不信拿不下一个冷傲芙。

于是片刻间,众人都记住了身旁人的样貌,等着司徒尔岚下一个的开口。

庄胥天有些困惑地看着司徒尔岚,犹豫再三还是出口询问:“司徒姑娘,你怎么确定冷傲芙就在我们之间呢?我们是声讨她,她不应该离开汴京吗?”

司徒尔岚哂笑地看着庄胥天,然后用在场每一个人都能听到的语调,说道:“不会的,在冷傲芙的东西还没有拿回去之前,她是不会离开汴京的。”

庄胥天抱拳道:“司徒姑娘是否知道些什么?但说无妨。”

司徒尔岚微微低头,“如此就劳大家静心听我一言。”

她环视一周后,缓缓道:“在我得知庄夫人遇害后,就一直被一个问题所困扰——庄夫人为何被杀?众所周知,庄夫人是庄老爷从长安迎娶来的大家闺秀,汴京何来相识之人?庄夫人整日里又都呆在庄府,更是不可能与人结仇。所以我便命人去查了在庄夫人出事之前,庄夫人都做过什么事,去过哪些地方……说来也巧,庄夫人几乎从不出门,可是在她出事的前几日,有人看见庄夫人和丫鬟一同去了郊外,还和一些地商接触。我又派人去打听,才知道原来庄夫人是看中了一块地,打算用自己的积蓄买下来。”

“好笑,这庄老爷家大业大,什么地没有,什么钱不缺,偏要庄夫人去买地谈商?”人群中,又有人质疑着司徒尔岚的话。

庄胥天也是摸不着头脑,“司徒姑娘说内人去买地了?”

“庄老爷的生辰是否在下月初八?”

司徒尔岚突然问起庄胥天的生辰来,让众人觉得奇怪,不过随即便想通了,庄胥天亦是如此,他忙开口答道:“正是,难道内人是为了我……”

司徒尔岚微微点头:“庄夫人为了给庄老爷一个惊喜,便想着偷偷买下一块地来,在庄老爷生辰当天给庄老爷送上。但是庄夫人始终是呆在府中之人,对买地之事颇不擅长,被郊外那商人给骗了。”

说着,司徒尔岚看了眼夜痕,夜痕了然于心,几步走到外面去。

“我已经把那商人带来了。”司徒尔岚话音一落,夜痕就带着一个商人打扮的莫约三十出头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颤颤巍巍地对着庄胥天磕头道歉:“庄老爷,小的实在是小本买卖,不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事,小的……真是冤枉啊!”

庄胥天脸色一沉,喝止道:“我又没说你什么,你倒先喊起冤来,快如实说来,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男子被庄胥天一喝,忙止住了话,又诺诺地开口道:“因为庄夫人给了小的五百两银子,要小的在郊外挑一块好地给庄夫人,说是要给庄老爷过生辰那日送于庄老爷,还不让小的说出去,说是要给庄老爷一个惊喜……小的、小的就想挑一块大一些的地给庄夫人,谁知道庄夫人一买下就出事了……”

夜痕突然厉色看向他,沉声道:“还不老实交待。”

夜痕说着,一把剑就脱了剑鞘三分,吓得那个男子忙爬前了几步,然后求饶地说道:“好爷爷,小的、小的是真不知道那块地原来是一处坟地的,要是知道,怎么也不会干这样的缺德事!”

江湖众人听了,皆神色一变,然后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庄胥天的脸色也顿时阴暗了下来:“你竟敢做如此黑心买卖,你……来人!给我把他送去官府——”

“且慢。”司徒尔岚站出来,迎向庄胥天有些动怒的目光,缓声道:“庄老爷别忘了今日的正事。”

一句话,让庄胥天的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司徒尔岚又道:“庄夫人买下坟地,隔天便被冷傲芙杀了,这是为何?原因就在于冷傲芙在意的人也在这块坟地里,她不想亡灵被打扰,听闻庄夫人买下这块地,以冷傲芙的性子,定是还不了解大概,便冲向庄府,要了庄夫人的命。她觉得只要庄夫人死了,这块地就还是坟地。可是冷傲芙没有想到的是,庄夫人只付了一半的定金,还有三百两银子没有给。”

说着,她又看向那个男子,“所以过了两天,当你听到庄夫人去世的消息,你怕银子捞不到,便想去庄府讨这笔银子,谁知在去庄府的路上,正好被呆在庄府附近的冷傲芙看见了,她认出是你,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就想在巷子里要了你的命,好在我派去的人碰见了,救了你。我说的对不对?”

那个男子已经吓得不敢开口说话了,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荒唐!”庄胥天一气之下大力甩了衣袖,抬眼扫着座下的每一个角落,怒道:“冷傲芙,你为了一个死人,杀害我的发妻!她是无辜的,你也听见了!还不给我出来!江湖中人做事堂堂正正,敢作敢当,难道你要江湖中人都取笑你吗?!”

座下的人皆面面相对,谁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冷傲芙,她会不会现身,一个个都默默地按住自己的看家兵器,等待时机。

第十五章 武功

(女生文学 ) 可是半柱香过去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更甚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出来。

庄胥天面色尴尬,回头看了眼司徒尔岚,司徒尔岚会意一笑,然后看着众人,“大家还记得方才站在你们身边的人的样子吗?现在再仔细看看,有没有不一样的,或者……谁从未动过,可是面容却发生了改变?”

座下的人都纷纷警惕地打量着身边之人,想着方才记得样貌。

突然,其中一个角落的人哗然站了起来,然后颤巍巍地指了指一个女子,“你、你方才根本不站在我旁边……”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落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的身上,纷纷举起兵器,打算一声令下,便捉拿这个“冷傲芙”。

而只有司徒尔岚,面色警惕地将视线落在另外一处。

站在她身后的熊倜一直没有说话,却在看见凌香突然出现在人群中,还被误认为是冷傲芙时,一脸诧异地看向她,才发觉她的不寻常。

就连一旁的夜痕,也无动于衷,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因为凌香的出现,众人的视线皆落在她那里,连庄胥天也探着身子望去,却觉得不像他印象中的江湖女子的形象,难道当真是冷傲芙易容的?

众人正欲捉凌香,可是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凌香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向墙沿,打算翻墙而去。

没有人留意到这个身影时何时躲藏在这里,又是何时欲翻墙而去,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凌香身上,此人的逃脱时机拿捏得是再好不过。

这道身影快如闪电,就快要飞上墙沿之际,猛然身法一滞,尽管带着易容面具,却也抵不住疼痛,使得容颜骤然扭曲,一手搭在瓦楞上,显得有些狼狈。

这时候,夜痕突然飞身过去,借着座下的几张桌椅助力而上墙沿,一把擒住那人,然后带着飞到了众人的面前。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竟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时,夜痕就陡然带着一个人飞了过来。

而最为震惊的人,莫过于一直看着司徒尔岚的熊倜。

若非亲眼所见,他不敢相信司徒尔岚竟会武功,更不敢相信的是司徒尔岚的武功可以说到了比之逍遥子更甚一筹的地步。

熊倜对武艺并不精湛熟练,甚至拜了逍遥子为师,也没有比以前懂得多得多。

但是他见过逍遥子的招式,见过逍遥子给他的书籍上的招式,一招一式,皆以气、力而出,而司徒尔岚一个看似弱女子的将军女儿,出手却比逍遥子还要快、还要准!

他方才见得分明,司徒尔岚仅仅在一刹那间以指力探出一个珠子,便击中了那人的穴位,令对方顿时身子一麻,再由夜痕出面带回,不仅轻易瞒过众多江湖人士,更顺理成章掩饰自己的武功。

但想起司徒尔岚的为人,熊倜垂了垂眼,他相信她不是个心坏之人,可为什么要瞒着众人武功一事?

尽管好奇,但是他人事不多问,这是熊倜一贯的性子。

他再抬眼去,众人已是都围了上来。

“司徒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人止不住问了起来。

司徒尔岚看向凌香,朝她微一点头,凌香便趁着无人注意,离开了醉满楼。

她看回地上的人儿,从袖中掏出一瓶瓷瓶,然后说道:“是我用这药水化了你的面具,还是你自己揭开露出真颜?”

地上的人微微喘着气,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提手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一张姣好的容颜呈现在众人的眼前,然后目光含恨地看着司徒尔岚,“你使诈!”

司徒尔岚也无惧,温声软语:“久仰大名了,第六杀手冷傲芙。”

众人间又是一阵哗然,偶得一两声附和的话:“对,她就是冷傲芙,我大哥死时我亲眼见过她的样子!”

冷傲芙在众人的声讨声中,逐渐低下了头,却不改傲气地道:“要报仇就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庄胥天提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然后看着司徒尔岚,惊讶地道:“司徒姑娘怎么知道她就是冷傲芙?”

司徒尔岚低眸轻笑,“不足挂齿,不提也罢,抓住人便好。”

冷傲芙又是一哼,抬头道:“不想大名鼎鼎的司徒尔岚,也会骗人抱恙,私下派人查了这么多。”

“对什么样的人,我用什么样的招。”

“你——”冷傲芙眼眸一转,盯着司徒尔岚的面纱,忽的一笑:“只怕你骗人的还不止这一样吧,你的容貌恐怕见不得人吧?否则怎么会日日戴着面纱,不肯光明磊落于众人眼前?”

夜痕的眉宇顿时皱了起来,熊倜的面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而其他人也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诚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说对司徒尔岚的容貌不好奇是假的,冷傲芙的一句话也正是抖出了众人的心声,却因没人敢冒犯这位司徒姑娘,所以不曾提起,因此所有的眼睛,都落在了司徒尔岚的身上。

司徒尔岚却轻笑起来,声音如若清泉一般地道:“家父乃朝中重臣,本就反对女子出入江湖之中,何况是他的女儿?我答应了家父,除非他点头,否则行走江湖,就算被人指指点点也不会摘下面纱。而且我一直在司徒府中,算不得真正的游走江湖,何需在意这些?倒是久闻第六杀手的艳名,却一直见不到真容,我倒想问问,为何不光明磊落而行之?”

一席话,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哑口无言,暗叹着这位司徒姑娘的口才。

而司徒尔岚转身恭顺地对庄胥天道:“既然庄老爷抓住了杀害庄夫人的凶手,那么我也就告辞了,府中还有事要做,还望庄老爷见谅。”

庄胥天提着笑,拱手道:“今日一事多谢司徒姑娘,他日必上门重金道谢!”说着,侧身派人去送司徒尔岚。

司徒尔岚客气回了笑,转身和夜痕、熊倜一同离开了醉满楼。

第十六章 回忆

(女生文学 ) 午后的大街不似早上的安静,也不似夜晚的喧嚣,却透着一种人约黄昏后的别样意味。

夜痕因要把事通报给远在长安的司徒长,且司徒长也有事要他带给司徒尔岚,便先回府收拾一番准备离去。

大街上,两道身影肩并肩缓缓走着,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圈。

“对于庄府的事,你有什么看法?”司徒尔岚总是先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

熊倜提眼看着她,“司徒姑娘料事如神。”

司徒尔岚没有说话,等着熊倜继续说下去,她并非是要听好话,熊倜亦明白。

所以他低思一番,开口道:“你要夜痕去准备笔墨纸砚,在众人齐聚醉满楼时,其实并非真看名字。江湖人士本就是名号、姓名各不同,若非出名的怎能一一记得?司徒姑娘之所以如此,是为了看握笔之人的食指与中指间,是否有厚茧。”

“可是夜痕却瞧出了四个人。”司徒尔岚的面纱随风轻动,“四分之一的机率,还是很危险的。”

“所以你叫了凌香事先来到醉满楼,等到时机成熟了,她就现身在其中制造混乱,而你……和夜痕则盯着那几个人,只要在此时把握住机会,就能激冷傲芙现身,从而抓住她。”

“那你觉得我今日帮庄老爷抓住冷傲芙,是对是错?”司徒尔岚的声音有些平柔,让熊倜听不出是喜是悲。

他兀自低头,平缓地道:“我想司徒姑娘的决定都是出于好意。”

司徒尔岚轻笑一声,“你看,连你也说不出我究竟是对是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熊倜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看见司徒尔岚的眼眸透着一丝沉寂,顿时又止住了话,默默地跟在她的身旁走着。

司徒尔岚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熊倜,“逍遥子前辈让你练的武功,练得怎么样?”

熊倜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回道:“连着两个月下来,总算有所成,不过和师父还差一大截。”

“听逍遥子前辈说,你是为着找一个至亲的人,所以才想学武功的?”

司徒尔岚轻柔的一句话,令熊倜的思绪又拉回了幼年,脑中浮现着岚幼时的容颜和嬉笑的声音,视线缓缓清晰地落在司徒尔岚的脸上,竟有一时的失神。

司徒尔岚察觉到他的恍惚,以为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别没再多说,转念道:“其实闯荡江湖,就和今日在醉满楼一样。不要看众人一心为着道义而声讨冷傲芙,何为道义?江湖里从未有道义,更没有众生平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皆是由武功的高下来决定的。那些武功高一些的,对武功低、甚至毫无武功的人就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夺命,不过弹指之间的事。”

熊倜从未见过此刻的司徒尔岚,怎么说,从来司徒尔岚见人就是礼让三分,笑脸相迎,但是笑意中透着距离,礼让里透着疏远,只有对司徒府中的人,司徒尔岚才会放下那股客气之色,却让熊倜觉得那也并非是司徒尔岚的真性情。

只有现在的她,让熊倜有了种她是个人,还是个平凡的人的感觉。

街上,一声吆喝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卖糖葫芦喽!”

司徒尔岚的目光落在鲜艳欲滴的冰糖葫芦上,不过停顿片刻,便挪开了,神色却笼罩上了一层黯淡,随即提步而行。

熊倜也望了望冰糖葫芦,又看着司徒尔岚行去的背影,嘴角不由抿了抿。

夜晚,当司徒尔岚回房后,凌香抿唇笑着走了进来。

“怎么了,夜痕回长安你就这么开心啊?改明儿他回来,我让他别给你这个偷腥猫带好吃的了。”司徒尔岚摘下面纱,打趣着道。

凌香直喊“冤枉”,“小姐,人家是替你开心呢,你瞧瞧这是什么——”

说着,凌香从后背掏出了一串被皮纸包住的东西,纸头因开了些,司徒尔岚一眼就认出了,微愣道:“你上街买了冰糖葫芦?”

“不是我。”凌香递给司徒尔岚后,眼角瞧着一个方向,“是八号叫我交给小姐的。”

司徒尔岚顿时愣了愣,又想起午后在街上的情形,没有出声,只是看着梳妆台上的冰糖葫芦,没吃也没拿。

“说也奇怪,他一句话也没让我给小姐带,给了我这个就又去花园里练剑了。”凌香审视了她一番,然后询问道:“要我拿去丢掉吗?”

司徒尔岚默了默,手指交错了一会儿,终是提了起来,拿起梳妆台上的冰糖葫芦,“怎么说他也是逍遥子前辈的徒弟,一番好意,算了。”

“可是小姐从来都不爱吃这些甜食的……”见到司徒尔岚轻咬了一口冰糖葫芦,没再说话,凌香也默然不语,整了整床榻便退下了。

司徒尔岚望着沾满糖浆的冰糖葫芦,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顿时勾起了回忆……

一个浅棕色眸子的小男孩一路小跑,总算是赶在府门关前回了后院,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串冰糖葫芦,递给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犹豫着要不要接过来。

“拿去吧,我知道你今日被罚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厨房里我偷不到东西,正好攒的这些钱够买一串冰糖葫芦。”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冰糖葫芦?”小女孩的声音甜美又动人。

小男孩挠挠头,“我不知道,但是你们女孩子应该都爱吃甜的东西。我去得晚,包子铺都关门了,只有冰糖葫芦还有得买。”

小女孩望着小男孩真挚的眼神,诺诺地接过来,在咬了一口尝过甜味后,脸色一下子舒坦了起来,小脸颊红了红,小声道:“谢谢大哥哥……”

“嘿嘿,我叫熊倜。你呢?”

月光下,映照着两个小娃的眼眸闪闪动人。

小女孩破涕为笑道:“我叫岚……”

第十七章 夏芸

(女生文学 ) 次日,熊倜和以往一样去花园练剑,谁知经过大厅时,正好遇见神色匆匆的凌香。

凌香见是熊倜,忙上前唤住他,“八号公子。”

熊倜负手把剑立于背后,客气问:“怎么了?”

凌香顿时一脸急色,“南风一大早就跑出去了,到现在派出去的人都还没找到,夜痕正好昨夜出门,这会儿可要把小姐给急坏了。”

依稀想起那日所见的小男孩,熊倜的眉宇微微一敛,“发生了什么事?”

凌香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她总不好说是因为自己和小姐谈论南风娘亲一事竟无意被南风听了去,南风性子本就一心想着娘亲,突然闻听噩耗,怎么不跑出府去。

“凌香,找到南风没有?”一声急促的柔声,熊倜回头就见司徒尔岚走了过来,二人因昨晚的冰糖葫芦,本有些尴尬,但在这种紧要关头,也想不了那么多。

凌香垂下头去,然后摇了摇头。

熊倜道:“我也去找南风。”俊朗的五官,透着一丝刚毅。

司徒尔岚敛色,然后沉沉点了点头,“你和凌香,一个城西,一个城东。城南那里是码头,现在正在卸货,是不许同行的,南风应该不在那里。城北那里方才找过了,都说没有……”

“小姐放心,我和八号公子一定把南风找回来!”

“若是可以,我真想和你们一起去找南风。”面纱下,是无尽的懊恼和担忧。

“小姐莫要忘了老爷的交代……”凌香话又止了止,转念道:“何况若是小姐出府,必然引起众人注意,那么于找南风来说就更困难了,小姐快回房等我们的消息吧!”

凌香又转头看了看熊倜,给他使了个脸色,示意他也帮忙说点话。

熊倜愣怔了一会儿,实诚地看着司徒尔岚,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恩。”

凌香突然有些被熊倜气到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暗叹这个人真是块木头。

司徒尔岚叹息道:“罢了,早去早回。”

大街上,熊倜背负着一把剑,一边走一边寻找着南风。

而沿路许多姑娘都掩面失笑地望着他,似乎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少年,一身素装也能衬得侠气风发。

熊倜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看着他,不免停下步伐,敛眉疑惑地扫向她们。

那些姑娘从未如此大胆地与少年相视,皆惊慌地闪躲开了,可到了熊倜看不见的地方,又都哄然大笑起来。

熊倜收回目光,又疑惑地看了看背后的剑,难道是他背剑的样子很奇怪吗?

正当他驻足的时候,拐角的一个巷子里,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熊倜低思片刻便抬脚走了进去。

谁知一进到巷子里,就看见四五个男子,穿着倒是不错,却一同绑着一个少女,少女的嘴被捂住了,所以方才他听到的“唔唔”声,原来是这个少女发出来的。

熊倜想也不想,掏出背上的剑就朝那些人刺了过去。

那些男子没想到有人插手,一两个没反应过来,直接被熊倜打倒在地上。

“什么人?!”地上的男子抹嘴喊道。

“我最恨欺压弱者的人。”熊倜面无表情的说完,就挥剑刺向他们。

尽管男子有四五人,但是他们挥剑又怕伤了少女,不挥剑全然不是少年的对手,一来二去,竟纷纷败在熊倜的手中。

“你竟敢和夏侯爷作对!你不想活了!咳咳……”地上打滚的几个男子抚胸吼道。

熊倜微微一怔,不明白几个男子口中所提的“侯爷”是什么人。

少女扯下口中的布条,忙喊道:“你们别血口喷人,诬赖好人!识相地赶快滚,不然我要你们好果子吃!”说着,少女躲在熊倜身后,趁着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朝地上的男子使了个狠厉的眼神,顿时地上的男子都不敢再开口了。

少女见状,忙拉着熊倜的手,“我们快走!”

熊倜还没开口,就被少女直愣愣地拖走了。

地上的几个男子挣扎了一会儿,才吃疼地站起来,其中一个对中间的男子道:“头儿,怎么办?没把郡主带回去,夏侯爷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啊?”

“郡主不想回,侯爷又要人,这差事真是上任以来接过最烦心的!”中间的男子愤愤擦了一下嘴角,露出腰间的一抹金黄的穗带,那上头绣的字头分明——锦衣卫。

“给我暗地里派人盯着郡主,顺便查一查刚才那个人的来历。”

“是,不过头儿,这人一看就是江湖人士,若有来头,咱还吃罪么?”

中间的男子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说话人的脑袋,“咱们是吃朝廷的饭,还管得罪江湖人?这人敢公然和夏侯爷作对,只怕是不想活了……”

熊倜被少女拉着走了莫约有一条街了,见少女还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熊倜抿唇一用力,少女就被自己的力反弹得撞到了熊倜。

“姑娘,已经安全了。”熊倜看着自己被少女拉着的胳膊,眉宇微微一蹙。

少女翩然回身,也让熊倜看清的少女的模样。

一双大眼睛一闪一闪宛若会说话一般,小巧的嘴唇配着雪白的肌肤,更显分明。浅笑起来,还有一对可爱的酒窝,让人不由心生怜惜之情。

总的说,这个少女给熊倜的第一印象,便是可爱。

少女以为熊倜在打量完她的样貌之后,会眸中露出她一贯习以为常的爱慕之色,没想到片刻之后,等来的却是熊倜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神色,他还又补充道:“姑娘请放手。”

少女几乎认为自己听错了,却还是松了手,然后靠得熊倜更近了一步,娇笑道:“你是我的恩人,我应该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夏芸,记住了。”

熊倜从未如此贴近一个少女,不免忙后退一步,低眉道:“举手之劳,姑娘客气。”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也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熊倜默了默,“我叫八号。”

“八号?”夏芸低声呢喃着,倏尔皱起了玲珑小巧的鼻子,“这不像是本名啊,你该不会是瞧不起小女子,不愿告诉我真名吧?”

“信不信随姑娘。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着,熊倜也不管身后的夏芸怎么呼喊,提步一路寻着南风而去。

“诶,这个呆木头。”夏芸托腮低语着,脸上不自觉地浮上淡淡的红晕,“不过也是个俊小子……”

第十八章 郡主

(女生文学 ) 待听不见夏芸的声音,熊倜方才放慢脚步,低眉思索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出手错了,他看得出来,那些男子似乎忌惮着夏芸,而夏芸眼中亦没有恐惧的神色,还有那个男子口中的夏侯爷又是谁?

熊倜敛神不再去想,现在耽误之急是要找到南风,其他的事不想也罢。

他才要抬脚,突然听见一旁的寺庙隐约传来一阵哭泣声。熊倜蹙了蹙眉,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去,熊倜就看见角落里,南风正蹲坐在蒲上隐隐抽泣,顿时心下一松,走了过去。

因为不是逢年过节,无需祭拜,寺庙中鲜少有人,南风又人小,躲在一旁也不惹眼,若非他听见哭声,只怕也不会进来寻找。

南风见旁边有人坐了下来,抬着朦胧的泪眼看去,依稀认出他是府中的那个八号帅哥哥,可是此刻,他一点儿也不想和人说话,又把头埋得低低的,稚嫩的声音低喊着:“你走,我不想和你们说话!”

熊倜放下手中的剑,坐在南风的身边,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南风的哭泣。

南风哭累了,微微抬起脖子,用余光瞥了一眼熊倜,却见他安静地坐在一旁,真的一句话也不说,不由更加委屈了,“哇”地一下眼泪又流了出来。

熊倜转头看了看南风,想开口劝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张嘴。许久,待到南风哭得眼睛干了,也逐渐平静下来了,沙哑地对熊倜道:“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小时候,有人和我说,难过了如果连放声大哭的权利都没有,那要眼泪做什么。人的喜怒哀乐本来就是随心所欲的,憋会憋坏的。”

南风咬着唇,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远处,“娘亲离开了,真的离开了……”说着,他的鼻子又是一酸,眼睛却干涸得流不出眼泪了。

“我自小也无父无母,也曾像你一样难过过,可是难过后,便是坚强。”

“可是司徒姐姐她不该骗我,她骗我娘亲还活着!她骗我……”

熊倜面色一动,这才知道凌香和司徒尔岚一提到南风娘亲的问题,为何闪烁其词,原来竟是如此。

想罢,他看着南风问:“你是在哭你娘亲的去世,还是在哭司徒姑娘骗了你?”

南风吸吸小鼻子,哽咽着道:“当然是娘亲……”

“那你认为司徒姑娘骗你是为你好,还是为你坏?”

南风抿着唇,没再说话。

“你娘亲在天上,也不希望你难过的。哭过今日,我想你娘亲不想看到你再落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尽管眼泪是用来哭的,但毕竟是女孩的权利,我们要做的不仅是不哭,还要做到保护她们不哭。”

南风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起身站到熊倜的面前,然后朝他跪下去,“八号帅哥哥,我想学武功!”

熊倜一手忙扶起南风,引着他坐下来,然后敛眉道:“你还太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再说了,司徒姑娘也不会答应的,不要让她担心你。”

南风抿唇不语,熊倜缓了缓,道:“其实男子汉大丈夫,首先要做的便是不让人担心,才能再去担心别人,保护别人。现在整个司徒府都在找你,司徒姑娘和凌香姑娘也都很担心你,回去吧。”

“我知道司徒姐姐和凌香姐姐都很关心我,只是我真的很难过……”说着,南风又抽泣起来,“自小只有娘亲和我一起生活,爹爹在我一出生就死了,现在娘亲也死了……”

熊倜垂了垂眼,“或许在天上,他们已经重逢了,都希望你能过得好。”

“真的吗?”南风眨着泪眼,望着熊倜,似乎在等着一个答案。

“恩。”

一大一小相视一笑,两人就坐在蒲上,继续一问一答起来。

而长安的九道山庄内,此时也宁静不到哪里去。

“爹,干嘛好端端地非要孩儿去汴京不可?”一个少年衣着华贵,面容英俊,做派却潇洒地很,此刻和李剑飞说话,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此人正是李剑飞的独子,李云霖。

房内只有他们二人,李剑飞收了那股戾气,却一副嫌弃李云霖不争气的样子,“我告诉你,要不是你爹我和锦衣卫那里有关系,还不知道郡主跑去了汴京,这夏侯爷可着急着呢!你若去把郡主给寻回来,不就帮夏侯爷解了一个燃眉之急吗?”

李云霖努了努嘴巴道:“给夏侯爷解决麻烦的人多得是,爹要想邀功,随便派一个人去就是了,喏,陶曲是爹的心腹,叫他去就是了。”

“你说我怎么会你这么个又傻又不知进取的儿子啊?你替夏侯爷寻回了郡主,一路上再对郡主疼爱有加、关怀备至,这驸马爷的位置不就是你小子的了!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多少人想破头还没机会,你还不给我好好争取!”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那是人家夏侯爷……”李云霖低声呢喃着。

李剑飞眉宇一蹙,“你说什么?”

“没什么,爹……”

李剑飞沉着一张脸,“总而言之,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帮夏侯爷把郡主给我带回来。”末了,瞧着李云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又道:“明日就去!”

李云霖扭曲着脸就想反驳,被李剑飞一挥袖给赶了出去,还放话若是带不回郡主,就不要回来了。

“爷,老爷叫您去干嘛呢?”李云霖的贴身小厮见李云霖垂头丧气地回来,忙去沏茶端给李云霖,然后替他捶脚按摩着。

“爹真是老糊涂了,让我去什么汴京,还让我去把郡主给带回来。全长安谁不知道那个夏芸古灵精怪,整日都没把她爹夏侯爷放在眼里过,连皇上的话她都可以恃宠不听,我有什么法子能把她给带回来啊?还让我去当驸马爷?谁爱当谁当去,我可不受那个娇蛮郡主的气。”

一旁的小厮附和着:“就是,这样爷以后还怎么花天酒地,留宿花楼啊……”

李云霖一个横目道:“嗨我说,你皮痒了是不是?敢拿爷开涮!”

“不敢不敢。只是小的听说汴京住着个司徒小姐,是当朝司徒将军司徒长的女儿,不仅蕙质兰心,而且听说貌美如花,只是常年戴着面纱,真容不得而见。”

李云霖坏笑地斜了斜嘴,又板了板脸,“不对,万一是个丑角儿,那我不亏大了?”

“所以啊,到时候爷去汴京,有二手准备,若是这司徒小姐当真有倾城之色,不若爷就把她办了,然后带回来给老爷也有交代,还不用劳心郡主的事。若是这司徒小姐不如传闻中那般,那爷再费些心思,把郡主带回来,也算给老爷交差。您看?”

李云霖痞笑一声,用手指了指跪在地上按摩的小厮,“有你的!”

第十九章 客至

(女生文学 ) 自从南风回府后,几乎都不曾欢笑过,南风的厢房也很久没有那么安静过,突然如此,府中的婢女们一时都不知怎么是好,好在一晚司徒尔岚去过了南风的房间后,南风开始恢复了一些,只是不再活蹦乱跳,内敛了不少,且和熊倜的关系愈来愈好,经常坐在花园里看着他练剑。

过了几日。清晨,高原天空上的阳光将司徒府里的花朵照得清明透亮,荷塘中的荷叶闪闪亮亮,一瞬间宛若置身仙境。

司徒尔岚还是呆在书房,熊倜还在花园练剑,凌香还是整府的忙活,一切都似往日那般平常。

然而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番的平静。

“爹?!”司徒尔岚眼角弯起地看着门前跟夜痕一同出现在司徒府的司徒长,笑容毫不掩饰。

司徒长亦是满脸笑容,在看到前来恭敬地打招呼的熊倜,也没有过多惊讶。一路上,他早已听夜痕说起这个八号的事情了。

熊倜打完招呼便客气的回房去了,对于像熊倜这般不攀附权贵的少年,他倒是很少见,不觉心中对熊倜的印象添了三分好。

待司徒长和司徒尔岚进了房间后,司徒尔岚方摘下面纱,神色露出如一般少女一样的幸福笑容,“爹,您怎么来也不让夜痕飞鸽传书给我,好让我准备准备。”

司徒长含笑望着她,缓缓地开了口,“如果我让夜痕告诉你,现在哪里能见你笑得这般灿烂?”

司徒尔岚笑着,就给司徒长倒了水。

“汴京这里一切可好?”司徒长接过水来,轻抿一口,“我可听夜痕都说了,你如今可是汴京百姓的活菩萨啊?”

“一切安好,本是想以此来打探消息,不想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无进展,没能给爹帮上忙。”

司徒长凝视着司徒尔岚,眼神温和,语调轻柔道:“我找了十多年都没找到,何况你?而且这么多年你一直在为我奔波,未能享一天清福,每次想到都觉得对不住你。”

司徒尔岚眼神坚定,“我是心甘情愿为爹做的。”

司徒长欣慰地挽起一个笑容,“这么多年,我最庆幸地就是当年遇到了你,把你带了回来。”

司徒长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筏,递给司徒尔岚,“我此趟来汴京,是有一事想与你商量,你先瞧瞧这个。”

司徒尔岚自然明白,能让司徒长亲自前来,定是有些话不方便让夜痕传递,或是有传递说不清楚的大事,于是她接过信筏,纤细白皙的手指一挑,龙飞凤舞的几行大字就呈现眼前。“下月初五,翠竹青山,武林大会,推选盟主?”

司徒长点点头,“江湖中,历年推选武林盟主都是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所有武林英豪都会前去,也是武林间最热闹的时刻,各个门派的掌门也会如约而至,到时候能打探到的消息应该是最多的。”

司徒尔岚柔和一笑,“爹是要我前去参加武林大会,打探消息?”

司徒长叹息道:“如果可以,我当真不想你去蹚这趟浑水,毕竟江湖杂乱,也不是个好地方,你一个女儿家……”

“爹。”司徒尔岚打断他的话,诚恳地道:“在我被爹救下来的那天起,在我喊您‘爹’的那时起,我便说过爹的事就是我的事,爹要找的人,也就是我要找的人。何况爹也是为了旧友杨氏遗孤卖力寻找,我更加没有理由不帮爹的忙。这么多年都努力了,此趟青山之行,若能打听到杨云的下落,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江湖险恶,我实在不愿意你去冒这个险,若非夜痕早已是我的人在长安露惯了脸,不好打听消息,否则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一个女儿家在江湖闯荡的。”

“爹,您就放心吧。”

司徒长轻拍了拍她的肩,“也罢,到时候我会让凌香在府中暂替你,戴上面纱,谁也不会知道你离开司徒府。而夜痕,我也会让他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司徒府里,帮着凌香。你出门戴着面纱也惹人注意,不若干脆女扮男装,既方便行事,也不会露出破绽。”

司徒尔岚莞尔一笑,“我也正有此意,女装上路多有不便,何况江湖儿女,行事便要干净利落,长裙只会牵绊而已,略显多余。”

“对了,我先前一直听夜痕提起,那个叫八号的人,听说是你的一个江湖友人送来此暂住的?”

“恩,一个江湖前辈,多年前有过交情,八号是他的徒弟,他帮我做事,我亦帮他照顾他的徒弟。”

司徒长思索片刻,低吟道:“我看他为人不错,又有武功在身,倒是可以陪你一同上路,我也安心一些。”

“这……”司徒尔岚略有一丝为难,“爹,他毕竟是自由身,何况他的师父也不过是让他在我们府上暂住,若是让人家随我一同去武林大会,只怕不妥……”

“哎,此言差矣。现在的年轻人都缺少历练,我看他一直在花园里练剑,应该没有什么实战经验,若是带他一同去武林大会,也好开开眼界,认识一些江湖朋友。再者……”

司徒长轻声笑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司徒尔岚,“我看那小伙子对你挺好,脾性也不错……”

“爹,你想到哪里去了!”司徒尔岚脸上一阵泛红,然后讨饶道:“行行行,我说不过您,一会儿我就去问问他,若人家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司徒长哈哈一笑,二人撇开武林之事,好好温馨叙旧了一番。

第二十章 下注

(女生文学 ) 经过一番询商之后,熊倜愿意和司徒尔岚一同前往翠竹青山,参加武林大会,顺道也可打探一下逍遥子的下落,当然,熊倜也有一个私心,希望能打听到岚的下落。而凌香一直希望能跟去,她放下不下司徒尔岚,可是司徒府不能没有人坐镇,司徒尔岚也只信任凌香可以扮演好她的角色,所以留守之人便是夜痕和凌香。

司徒长因长安还有要事在身,且官假也只请了五日,不得不立马回去,因此待商榷之后,司徒长便独自一人回长安去了。

离武林大会,也就是下月初五,不过十来天,司徒府暗自忙活了一阵,便定在夏末的最后一日出门。

待司徒尔岚摘下面纱,一番男子装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人的目光几乎都呆愣了。

修长的身姿,束着最为简单的发髻,一身雪白的劲装覆着她的身体,在微风中微微撩动,完美倾色的五官,配上男装的打扮,却英气十足,乍一眼不分雄雌。

“小姐。”凌香率先回过神来,敛去一脸惊艳,递给司徒尔岚一个盒子,“这是老爷离去前要我交给小姐的,说是高人所制的人皮面具,贴在耳下,耳洞便消失无疑,也不易让人看穿身份。”

司徒尔岚接过盒子,当即贴在了耳下,“还是爹心细,既然如此,我和八号便走了,南风就交给你们了,若是逍遥子前辈回来了,只管让他住下,一旦武林大会结束,我们立刻回来。”

“恩,小姐保重。”

辞过夜痕与凌香,司徒尔岚便和熊倜便离开了汴京,踏上了前去青山之路。

武林大会,顾名思义就是武林人士都聚集同开的大会,而推选武林盟主,虽说是现场比武,但实则武林盟主的候选名单早已在熟知江湖事的人中传开了。

一路上,司徒尔岚和熊倜都能见到关乎这些人的下注,而被重金看好的,无非是三个人。

第一个是峨眉派新晋掌门柔月,此人乃是峨眉派长老柔瑶的侄女,年纪轻轻便得峨眉派的真传,且行事并没有女子那般优柔寡断,为人脾性尚佳,只是平日里少苟言笑,武功却为上乘,曾带领峨眉山弟子替武林除过一害。

第二个为这几年风生水起的水榭阁阁主水莫,水莫有严重的洁癖,虽是男子,却独收女弟子,原因在于觉得女子比男子干净许多,而他座下的女子还都必须是处子,若让他发现谁坏了规矩,将废除武功,逐出水榭阁。武功虽从未在众人面前展露过,不过水榭阁的女弟子一律武艺不凡,日以惩奸除恶为己任,料想水莫的武功绝对高强。

最后一个是九道山庄的庄主李剑飞。看到李剑飞的名字,司徒尔岚和熊倜都不由一愣。但确实,以李剑飞如今的声望和武艺,确实足以争当这武林盟主,而前几次的武林大会,李剑飞不是没有参加过,可是他却都不曾争过武林盟主的位置,只是在旁主持公道,从不参加比试,尽管如此,次次都有人下注在李剑飞的身上,总觉得若是他参加了,呼声一定改过所有后起的新秀。

但是司徒尔岚知道,李剑飞曾经参加过一次,那便是他发火将她和熊倜哥哥一同逐出九道山庄的时候,可惜他当年落败于武当掌门,不过时过境迁,此时此刻,司徒尔岚也不知道李剑飞的武功到底如何。

而在这三人的名字后,司徒尔岚竟然还看到了位居第四的自己的名字。

自从她在汴京住下,得罪的江湖反道不胜其数,江湖也盛传出许多自己的传闻,有说司徒长派高手保护司徒尔岚的,有说司徒尔岚自己调|教手下武艺的,但是无论哪一种传闻,都与她司徒尔岚挂钩,所以下注第四人,江湖里非她莫属。

只因她从来身处司徒府,没有理会除汴京外的江湖事,又有将军女儿的身份,所以众人都认为她不会来参加武林大会,也就没有过多下注,有她的名字也不过是一些好事之人的噱头罢了。

而唯有一人不与众人相同,掷了一百两银子压在司徒尔岚的名下,斜着嘴坏笑着道:“爷我压司徒姑娘!”

司徒尔岚和熊倜对视一眼,然后一起转头看去,就见下注的人一身锦衣,身边还跟着两个手下,一个看似是贴身小厮,另一个一看便是有身家底子的,明眼人一瞧便知是位公子爷,却没人猜透他为何会一掷千金赌一个压根儿不会来比武的人,只道他是追求将军府的佳人而下注,奈何佳人远在汴京,又叹是个败家傻小子。

下注之人,确实是为着追求司徒尔岚而来的,也正是李剑飞的宝贝儿子李云霖。

李云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还得追溯回两天前。

那时候司徒尔岚和熊倜前脚一走,李云霖便带着随从到了汴京,本想上府拜访,可却遭到回绝。

李云霖岂是能如此善罢甘休之人,便想着偷偷在房梁上看一看佳人真颜。可是他武艺不精,也没心思呆在屋顶上晒太阳,便派了手下去盯梢,谁知府中有个黑脸高手,无法接近,等了一整日,才等到那人出了门,那手下忙趁机跳入了司徒府,却听见他以为的司徒小姐正和一个孩童说着话,这才知晓原来真正的司徒小姐去了翠竹青山,参加武林大会,便马上回去告诉了李云霖。

正巧这时候李剑飞又派人来通知说郡主也去了翠竹青山,打算见识一下武林大会的热闹。

于是他一听二话不说就赶来了翠竹青山,就算不为了司徒尔岚,带回个郡主也好,省得他爹成日里唠叨个没完没了。

丢下银子,李云霖还为引来众人的目光而感到骄傲,在他眼里,那点银子还确实算不得什么事。

“爷,老爷也在这上头呢,要不咱也下注一些?”一旁的小厮低声在李云霖耳边说到。

“说你傻你还别不承认!”李云霖一个扇子打在小厮的头上,“爹要是有参加武林大会,这么大的事会不告诉我吗?爷银子是多,也不是这么个败法!”

第二十一章 入世

(女生文学 ) 小厮抱头吃痛一声,复又好言问:“爷,那咱们该去哪里找司徒姑娘和郡主啊?”

李云霖眉眼一横,小厮又吓得抱起了头,以为李云霖又会敲他头,谁知李云霖气得一脚提在他的屁股上,“叫你跟出来吃喝玩乐的?当然是给爷我现在、立刻、马上去找!”

“是、是!”顿时那小厮落荒而走,留下李云霖一人气得摊开扇子直摇着。

熊倜收回目光,淡淡地喝着茶水,司徒尔岚的目光略微停顿在一人身上后,也收回视线,对熊倜道:“一会儿你先回去,我还有事,客栈见。”

熊倜看了眼司徒尔岚,见她目光含光,知晓定是又有什么计策,却无言,默默点了下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也多了份与逍遥子一般的信任和亲切感。

或许是他从未这般生活过,接触过旁人吧……

待熊倜离去后,司徒尔岚踱步朝偏楼栏的方向走去,那一桌的视线是客栈二楼独好的,可一览无遗所有桌子客人的神情脸色,还可以听到楼下的茶余饭后的消息,包了这桌的人乃是一个中年男子,发色浑白,本是很惹人眼球,却独独戴了一顶布帽遮住,让人不留意看不出发鬓的那抹白色发丝。

一身花色布衣,翘着副二郎脚正啃着瓜子,若在寻常,准叫人注目,可是如今武林泰斗皆齐聚这青山脚下,谁都想惹人注意,高调一把,哪还有人像这位中年男子这般,反而戴着帽子低调处事的。

但是唯有此人,从一出现到现在,一直吸引着司徒尔岚的目光。

司徒尔岚走过去,狡黠的目光一闪而过,嘴角噙着笑容,“同伴离去,一人难免无趣,见侠士也是一人,可否同坐畅饮?”

中年男子“嘿嘿”一笑,露出一颗金灿灿的大牙,帽沿下的目光一直落在瓜果上,至始至终没有看过司徒尔岚一眼,却低声道:“不想我一把岁数了,还能被美人儿搭讪,自当不会推却。”

司徒尔岚并没有过多惊讶,甚至目光中还透着几许开心,大大方方地落座于旁,挑起酒壶就倒了满满一个酒杯,在旁人看来以为是两个相熟多年的朋友,正把酒谈欢。

“我果然没有找错人,江湖百晓郎。”

百晓郎,就是万事通晓,消息灵通的人。亦是编写《兵器谱》的通晓江湖万千事的书生百晓生的后人,传闻百晓生是一个文采翩翩,特立独行的人,而他的后人百晓郎亦是个不同常人之人。

百晓郎啃瓜子的动作顿了顿,“姑娘是何人?”

“汴京司徒府,司徒尔岚。”她没想瞒百晓郎,因为瞒也瞒不过,与其让他打听,不如卖他一个情面。

对于司徒尔岚的坦白,百晓郎微微一怔,随即又是“嘿嘿”一笑,“看来我也该去下一下注了,别让李家小子都赚了去。”

司徒尔岚目光一敛,抬起眼皮若有若无地又朝李云霖的方向看了去,不解为何李剑飞的儿子会这番大手笔投自己的名字,不过更让她好奇的是,李剑飞竟然舍得让李云霖过来参加武林大会,在她这些年对李剑飞收集到的消息来看,他可是很宝贝这个儿子的。武林大会刀剑无眼,看着李云霖身轻骨柔,便知是富贵公子无功夫。

低了低眉,司徒尔岚往百晓郎的面前放了一袋锦袋,语气清柔:“素问百晓郎一个消息一百两,不知现在方便解惑吗?”

百晓郎眼眸一闪,然后一边手拿着细竹筷挑着金牙,一边用手掂了掂钱袋,“看样子,司徒姑娘是想打听两个消息了?”

锦袋里,司徒尔岚确实放了两百两银子,百晓郎一掂便知多少银子,不愧是个有“活钱庄”外号的人。

见百晓郎没有推拒钱袋,司徒尔岚开门见山道:“当年文臣杨禳被奸人陷害无故满门抄斩,他的儿子杨云幸免于难,却就此流落民间,下落不明。你可知他的下落?”

百晓郎剔牙的动作一滞,面色却依旧无关紧要地痞笑着,“我向来收人钱财,替人解答。但是这一次,司徒姑娘的这一百两银子,我怕是挣不到了。”

司徒尔岚面色不变,心中却一凛,江湖百晓郎素来爱钱如宝,视财如命,边上的钱尚能踹到兜儿里,没道理像她这般送到手边的钱却不赚。

“百晓郎莫非是看不起我?”

百晓郎面色一沉,“司徒姑娘就算用激将法,我也不会说的。”

司徒尔岚听了也不恼,眼眸中看不出波澜,却从袖子里又掏出了一摞银票,不等她放入桌上,就被百晓郎眼眸放光似的一扫收入怀中。

百晓郎露着大金牙嘿嘿笑道:“钱财之物切勿外露,否则必定招贼人惦念。”

司徒尔岚也无所谓百晓郎把这一千两银票揣在兜里,她收起人前一份客套,“一千两,换一个名字。”

百晓郎眨着眼,“司徒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谁买下你的消息,或者说是谁给你的封口费?”

能让百晓郎闭口不答,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有人在她之前,先打探到了消息,而百晓郎是在江湖行走之人,定然有能力自保,无法让人灭口,所以才教人给了封口费,把这个消息埋烂在肚子里。而让百晓郎不开口说的,定然与杨禳被奸人陷害一事有关。

当年连司徒长都无法查清楚究竟是何人陷害的杨禳,既然那人会打听消息还买通百晓郎,一定也在寻找杨云的下落,如果被那人先找到杨云,那么杨云的生死便当真无法保证了。

“这……”百晓郎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掂量着孰轻孰重,让他把这么多钱拒之门外,委实让他肉疼得很,可是司徒尔岚这番执着要打探杨云的下落,他亦不知该如何下定了。

司徒尔岚见百晓郎这般,明白若不施压,怕这老狐狸一千两银票在手,只会忽悠她作罢。

“不知你是否听过汴京的传闻,但凡有恶贼来汴京犯案,都会被司徒府扭送至官府?”

第二十二章 威胁

(女生文学 ) 百晓郎轻笑一声,无所畏惧地看向司徒尔岚,“自然听过,所以方才司徒姑娘落座时,我特意留意了一番,确认司徒姑娘只身一人,我才安心和司徒姑娘探讨一二。”

司徒尔岚回以一笑:“我亦是如此。”

百晓郎有些不解,就见她从袖子间无意露出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一下子又隐匿在了手指间。

百晓郎顿时面色一惊,还没来得及起身呼喊,就被司徒尔岚用话怔住:“看一看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的柳叶片快。”

“不想……司徒姑娘好武功……”百晓郎额间冷汗一滴蜿蜒而下,他何曾没听过,司徒府有一高手,江湖反道皆是死在那人的手中,而一招致命的,便是柳叶片。

司徒尔岚明白百晓郎以为这里群豪必至,自己又是一介女子,定不能拿他怎么办,唯一的同伴八号又让她遣回去了,更是放心地让保护的手下离去了。

而百晓郎素来都是用江湖中人的丑事自保,想必那个给了他封口费的人,之所以不灭口也是因为百晓郎用了那人的丑闻要挟,才得以平安。

可是她不同,自小便习了武功,司徒府又有夜痕守护,外人几乎无法靠近,自然不会知晓她有武功这件事,百晓郎是不会有她会武功的资料。而她的身份,早在她入司徒府,司徒长就帮她安排好了,百晓郎也断不会知晓。至于她的容貌图,就算百晓郎有,也威胁不了她。

“现在能威胁我的东西,你还没记录成册,所以就算我现在出手杀了你,不过是引得一片混乱,我趁机而走,谁会知晓是我取了你的命?”

对于司徒尔岚,百晓郎确实大意了,不禁蹙起眉头,“司徒姑娘一定要得知杨禳之子的下落,莫非是故友之交?”

司徒尔岚微一颔首,嘴角一翘,“不愧是江湖百晓郎,此时此刻还不忘挖掘消息。”

百晓郎嘴唇一抿,神色有些不大好看。

“我说过,我只要一个名字。”

百晓郎讶异地抬头看向司徒尔岚,如今他的性命在她手中,但是却没有以杨禳之子的下落做交换,眸色中,看着司徒尔岚的视线愈加深沉。

良久,百晓郎露出大金牙,“我不确定那人的身份,所以不能告知司徒姑娘确切的名字。”

司徒尔岚的柳眉微微一敛,百晓郎忙补充道:“千真万确,司徒姑娘既不为难我,我亦不会骗司徒姑娘。当初我的确用他的丑闻保住了我的命,但是那时候我是说了两个人的名字,想赌一把,没想到压对了。”

他见司徒尔岚目光犀利地看着他,明白司徒尔岚的意思,低声无奈道:“一个是九道山庄庄主李剑飞,还有一个是……”

百晓郎话未说完,突然楼下传来一阵打斗声,紧接着两道人影就飘上二楼,不偏不倚,竟朝司徒尔岚和百晓郎的桌子打去。

司徒尔岚面色一沉,暗叹不好!果然,等到她侧身躲开二人的打斗,另一边的楼栏花影落下,顿时不见了踪迹。

待她想去追百晓郎时,两道人影突然把她囚在中间,看似二人争斗,舞枪弄剑中无一不是阻她去路。

司徒尔岚明白此次若放走百晓郎,他日定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她的第二个问题还没有问,另外一个让她找了十二年的人的下落……

不过她更清楚,有人不想她在继续盘问下去。如果她出手,势必让在暗处的人知晓她的武功底细,也会引起在座群豪的注意,这样再想打听消息就麻烦了。

于是司徒尔岚敛去一身警惕之色,淡然看着此二人。二人见状,诡异地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出手,朝司徒尔岚的方向刺去,在场英豪无比替中间的俊秀少年捏了把汗,但是没有一个人出手帮衬,只因静观其变是江湖人最擅长的把戏,而留有一手更是江湖人推崇的思想。

这时,一把剑光闪过,司徒尔岚眼眸一撇,平淡的面色显露出一丝惊慌,可是眼底却极快闪过一丝笑意。

一道青裙白衣的身影插足其中,身后围观的人群中亦多了几抹同样打扮的身影。

白剑利索一档,“叮”地一声剑鸣,原本看似纠缠在一起的二人瞬间被打散,青裙白衣的女子又横扫踢腿,一下子劲风乍起,推得二人齐齐摔了个大跟头。

只出一招,便解决了尴尬的打斗场面,只出一脚,便把二人放倒在地上。此人一收剑,在场的人无比拍手叫好。

而方才围观的几个女子亦围了上来,站在女子的身后,一副大家之派。

其实只消一眼,司徒尔岚便认出了出手之人的身份,待那名女子看向自己,司徒尔岚噙笑抱拳道:“多谢柔掌门相救。”

武功非凡,劲装飞扬,一介女豪,正是峨眉派新晋掌门柔月。

柔月愣了愣,然后肃然地问:“你认得我?”

柔月没有否认,这话一出让在场的群雄都为之一颤,没想到在这青山脚下能碰见刚才下注的人,而且极有可能是下一代武林盟主,回想方才柔月的招式,众人不禁嘘声,感叹着后辈出前辈。

“峨眉派素来衣着青白,且门风有素,遇到方才场景,断不会袖手旁观。”

短短一句话,又让围观的英豪低了低头。

柔月拿眼打量了一番司徒尔岚,然后淡淡道:“既然少侠无碍,告辞。”

“辞谢柔掌门。”

柔月果真提步离去,似乎是欲往青山上走去,而方才不过是途经这里,听见打斗方才上来的,而司徒尔岚看了眼狼狈起身的二人,还不等她开口,二人触及她的视线便慌忙离去,哪里像是刚才还打得眼红的仇家。

看来有人比她还重视杨云的下落。

而从百晓郎口中的名字来看,李剑飞又在其中。从她离开九道山庄之后,似乎总是有意无意都能听见这个名字,究竟是李剑飞当真在江湖中有这么高的声望,还是有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但无论如何,不管百晓郎是否说了实话,李剑飞又是不是打听杨云下落的人,她都有必要见一见李剑飞。

或许是武林大会后,或许……就在武林大会上。

第二十三章 街遇

(女生文学 ) 熊倜离开酒楼后,便打算回客栈,正巧经过一个公告栏,见上头贴着一张寻人启事。他识字不多,但是“岚”这个字,他永远不会忘记怎么写,那是他当年特意求九道山庄的管事娘娘教他写的,因为岚也不会写几个字,所以他一学会就把“岚”字教给了岚,他永远不会岚第一次写她的名字时的笑容。

踌躇再三,熊倜弯腰捡起一块黄石头,从怀中拿出纸来,也做了一张寻人启事贴在上头,这才心安地离去。

寻人启事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念岚十二年,寻在青山下。原本署名的地方,竟画着一朵菊花。

就在熊倜经过一家锦衣铺时,从里面突然莽撞地冲出一个身影,不偏不倚地撞到了他。

“哎呀,快让开别挡路!”人影娇声一横,抬头就瞪了一眼熊倜,却在看清熊倜的样貌后,可爱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是你!”

熊倜低思了一番,“你是夏芸?”

夏芸扬起笑容:“就说你不会忘记我的……”

这时候,从锦衣铺里也跟着冲出三四个人来,正是那日熊倜见到的绑夏芸的男子。

那些人看到夏芸,又见到熊倜,不由愣了愣,夏芸忙拉着熊倜的手,喊道:“快跑!”

那些人反应过来,也忙撒腿追上去。

夏芸一路拉着熊倜跑,一边嘴里还大喊道:“救命啊,有人要劫财啊!”

青山下本就齐聚江湖英雄豪杰,此番一听有人抢钱,纷纷拿着兵器站了出来,这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拔得头筹名号的事,还是很多人愿意做的。

于是在后头追夏芸和熊倜的人顿时被围住,无法脱身,只能瞪着二人消失的方向,气愤难当。

待确定那些人没有追上,夏芸方停下脚步,转眼嬉笑地对熊倜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青山?”

熊倜的眼落在夏芸一直拽着他的胳膊上,平淡地没有说话。

夏芸努了努嘴,悻悻收回手,才听熊倜开口道:“我没有跟着你。”

夏芸扑哧一声,笑声宛如银铃般清脆动听,“我当然知道你没跟着我,何况连锦衣……锦衣阁里冲出来的那些狡猾狐狸都被我甩开了,就你这老实的样子,哪跟得了我来到这儿。”

夏芸看了眼繁街热闹的景象,“还别说,武林大会推选盟主,还真的热闹异常,比长安的人还多,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闹腾的街市。”

熊倜听着夏芸这话,多半也是说明她没事了,便转身准备回客栈,不知怎的,他竟有些担心若是司徒尔岚回去没有看到他,会替他着急。

眼前浮现司徒尔岚那张和煦的脸,但凡他见到她有其他的神色,都是因为担心旁人而起,他不想她多心。

夏芸一转头看到熊倜闷不吭声地抬脚欲走,又出手拉住他,蹙着娇眉,“你干嘛一看到我就走啊,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熊倜一言不发地看着夏芸,待她说完,敛色道:“我并不认识你,当时出手是我没弄清情况,现在又被你拉着跑,若被他们误会,只怕对你不好。”

夏芸心虚地撇开目光,“什么没弄清楚情况?就是他们想绑架我,我一个弱女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

“既然不便,那就回家,何必出门?”

夏芸气急,对上熊倜实诚的没有任何讽刺之意的目光,又把火气压了下去,“你就不担心我再被他们抓走吗?!”

熊倜觉得有些奇怪,眼前的女子似乎十分在意他的想法,这让他想到在王府时,凝仙对他好像也是如此。

收起胡思乱想,熊倜摇摇头,以方才她那般中气十足地当街喊人的姿态,他确实不担心。

“你……”夏芸指着熊倜,猛跺了一下脚,“猪脑袋!”

丢下这句话,夏芸就转身跑得没影了。

熊倜蹙了蹙眉头,好端端地,她怎么骂起人来了?

不再多想,熊倜举步就往客栈走去。

而酒楼的司徒尔岚,等到人都散去后,也不多留,打算回客栈与熊倜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李云霖的小厮正巧回来说在街上听到了动静,听人描述正是郡主,可是一溜烟又没了人影,还听说郡主牵着一个少年一同离去,得到这个消息,李云霖气得摔掉了扇子。

“爷这么辛苦地找她,她倒好,和不知名的野男人私会去了!哼,走了也好,爷我另有花采!”说着,提步出了酒楼。

正好经过一个公告处,小厮掂量了一番,“爷,要不咱们也贴一个告示,若是郡主看见了,没准儿吃不了苦,就来找爷了!”

李云霖皱眉想了想,既然他懒得找那疯女人,干脆就让那疯女人自己送上门好了,爹那里也好交代,他可不是没尽心。

见李云霖默许了,小厮忙唤一旁的算命人写了一张告示,然后丢给算命人半吊钱,算是完事。

“咦?爷,这里也有一张新贴的,可是这样咱们的就没地方贴了。”

李云霖不耐烦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罗不罗嗦,直接盖上去,这么丑陋的字,也敢贴出来寻人启事……快快,盖上去!省得爷我看得头疼。”

“是、是!”

当告示换了新的寻人启事时,司徒尔岚正巧经过这里,抬眼瞥了一眼,正好看到的是新的告示,微微一愣,群主怎么也来这里了?

她虽不认识夏芸,却听司徒长提过几次,夏芸的爹夏侯爷,在长安势力庞大,凡是功臣、文臣系的背景,皆被他上谏入狱。司徒长曾怀疑过当年杨禳一案,幕后上谏之人也是夏侯爷,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迟迟未能替杨禳翻案。

李云霖身后的护卫看到司徒尔岚若有所思地看着告示,低声对李云霖道:“爷,您看。”

李云霖顺着护卫暗示的方向看去,不耐烦的脸色顿时消散,浮上面上的是久久未能平静的惊艳之色,那嘴角轻轻一挑,目光竟看得有些痴了。

小厮一转身就看见自家主子这般模样,还以为主子看得又是哪个女子,谁知却是一位少年,虽貌比潘安,俊秀倾色,也终究是个男的,忙拉住李云霖要走上去的身影,“爷,那是个男的。”

第二十四章 幕后

(女生文学 ) 说话间,司徒尔岚已经收回思绪,平淡地走了。

李云霖看着司徒尔岚离去的背影,舔了一下薄唇,然后气愤地又是打了一下小厮。

“爷……您瞧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李云霖压低嗓子道:“我阅女无数,是男是女只需我一眼就能看出!你当爷喜欢看男的啊!”

“您说、刚才那少年是女子?可是不对啊,小的方才也仔细留意看了下,他没耳洞啊,哪有姑娘家没耳洞的?”

“耳洞可以填,可是喉结不能造假。”李云霖邪魅一笑,“方才我看得真切,她的喉咙光滑平整,皮肤白皙透亮,连身材都玲珑有致……”

他眯眼显然陷入自己的遐想,一会儿,才出声道:“所以她**不离十,绝对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子!还是个‘有滋有味’的女子。”

李云霖露出一抹坏笑,抿着唇对身后的护卫道:“跟上去,不要被发现了,看看她是哪家的姑娘。”

护卫去后,李云霖朝司徒尔岚离去的方向轻笑了几声,收了阵势,找了家茶馆休息去了。

司徒尔岚踏进客房时,时候已经不早了。因为武林大会一事,青山下的客栈爆满,仅余一件客房,司徒尔岚问及熊倜意见,都觉得出门在外,无所谓过多讲究,何况她一身男子装扮,同屋再正常不过。

因此她回房时,熊倜正好收了剑,不再练习。

其实熊倜进步飞快,司徒尔岚不是看不出来,无师自通,问世间能有几人,或许这也是为何从未收徒的逍遥子会收他做徒弟的原因吧。

二人皆没有说今日分开后发生的事,或许是不想对方担心,亦或许是形成某种共识,在这关头还是以打探消息为主。

尽管男女一室,可是他们却没有半分尴尬,自然如流地做着各自的事,各自有着一方天地,宛若多年的好友,无形中十分默契。

“我们到时候提前一日上青山?”

“不如我们早一天去武林大会?”

二人碰巧一同开口,亦碰巧说了一样的话,不禁都点了点头。

“其实这次出来,是为了帮我爹找一个人。只是事关重大,不便多加详告。”

一路上,熊倜从没开口问过司徒尔岚,为什么离开汴京远赴青山。而司徒尔岚在这些日子的相处里,早已相信熊倜的为人,便解释了番。

“我明白。”三个字,饱含了熊倜的理解,很十分得体的缓解了司徒尔岚的抱歉之心。

熊倜鲜少与司徒尔岚面对面相处,想罢,司徒尔岚笑道:“其实你不必整天板着一张脸。”

出奇的,司徒尔岚会调侃他,也出奇的,熊倜抿唇回答:“我没有。”

司徒尔岚与熊倜对坐着,目光移到了窗外,望着遥远的星空,“其实世间万物,都会有消失的时候,人的性命和这些相比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一瞬间里,有哭有笑,憎恨谁、喜欢谁,都是一瞬间的事。倒不如微笑的面对每一件事,每一个人。”

熊倜望着被烛火映照得通红的司徒尔岚的侧脸,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一句:“所以你平日里都在笑?”

可其实熊倜感觉得出,司徒尔岚的笑仅少是发自内心的,除了见到逍遥子,除了见到司徒长。

被熊倜这么一问,司徒尔岚收回目光,看向他,烛光下,似乎他的脸没有素日那么透着生人勿近的神色。

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她反问道:“笑和哭都是自然反应,没有谁能保证控制自如,但是如果可以……”

司徒尔岚收住了话,熊倜迎面问:“什么?”

她摇摇头,没有再说话,熊倜亦不是个会反复追问的人,今日是他第一次和司徒尔岚这般坐着谈天,竟然觉得有丝舒心。

而司徒尔岚的心中,浮现出一个小男孩的身影。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在他面前,大哭一场……

翠竹青山这里一日晴空,可是长安清晨还是阳光明媚,到了傍晚十分,却突然变了天。天际闷雷阵阵,浓厚的乌云仿佛预示着很快就会又有一场大雨。

天色黯淡着,九道山庄内却是灯火通明,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李剑飞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呆在书房里,窗外电光闪闪,浓云裹挟,连空气中也透着草木的气息。

突然,一个闪电而过,一道黑影随之而入,李剑飞蓦地警惕侧耳,在瞥见黑影时,眼眸掠过一丝不悦,但随即化为淡淡的笑意。

他抖袍起身,走到黑影的面前,抱拳道:“不知尊驾来临,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黑影转过身来,却是一个穿着黑袍的蒙面男子,蒙面男子声音低沉浑厚,“庄主不嫌我不请自来便好。”

李剑飞难得的赔笑道:“不敢、不敢,却不知尊驾此番来到鄙庄,所谓何事?”

黑袍微微一动,声音却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听说你找到了那遗孤的下落?”

李剑飞身形一顿,然后皮笑肉不笑道:“尊驾的消息还真灵透。”

“我无意派人盯你,只是别忘了,十五年前咱们合作过的那桩事,十五年后,自然也要合作处理干净,若你办不成,让人跑了,教我怎么办?”

李剑飞的额头上隐约可见几根青筋暴起,却依旧隐忍着,轻笑道:“尊驾放心,我已经派人去了,必定拿回那孽障的性命,这十五年,全当咱们手下留情,让他多逍遥快活的日头吧。”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夜长梦多,找到了,就直接杀了。”

“我明白。”

黑袍下,蒙面男子低了低头,沉吟着:“听说你这次会去武林大会?”

“凑热闹而已。”李剑飞挺直了腰杆,随性的笑了笑。

“我知你曾参选一次,可惜落败了。”不痛不痒的话,直击中李剑飞的痛处,他的眼角眯了眯,沉沉吐了一口气。

蒙面男子却毫不在意撩拨李剑飞的怒气,“之后的两次武林盟主,似乎也与你无缘?”

“尊驾若想挖苦我,那就不劳费心了。”

蒙面男子兀自低笑了起来,那声音听起来沙哑却有些鬼魅,“如果我说我们再合作一次呢?”

李剑飞眉眼微顿,抬眸审视着蒙面男子一会儿,“什么意思?”

“你该明白我的意思,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蒙面男子低着嗓子,一字一句道:“我要惊天剑。”

一道闪电猛然劈下,随即炸响一道天雷,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第二十五章 跟随

(女生文学 ) 越是接近武林大会,青山下越是热闹。

司徒尔岚找了百晓郎整整两天,却怎么也打听不到百晓郎,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没有百晓郎,江湖人士聚集的地方,亦是消息横飞的地方,于是无奈之下,二人又一次去了酒楼,不过这次,却是比上次人来得更多、更热闹。

“听说了吗,九道山庄的庄主李剑飞也会来这次武林大会,我觉得他的机会更大些。”

另一个不以为然道:“哪次武林盟主的选举,他没在场?可你见过他哪次去比了?”

一个有着花花白胡的前辈摸了摸胡子,缓声说:“十五年前,老朽就见过李庄主选举,那时候他的武功已经很不错了,打退了百位竞争者,却在最后一战中败于何盟主的铁拳之下,无缘盟主之位,至此确实不再参加。”

一个声音亦从人群中响起,不胜唏嘘:“说也玄乎,这十五年来,先是何盟主,再是于盟主、卫盟主,皆上任不过五年便都病逝而去,哎,英雄命短啊……”

说罢,有一阵子没人接话,都在感叹着盟主换位的速度和物是人非。

此时,又有人挑起了新的话题,“哎,听说了吗?长安来了个贵人——”

在成功吊起了众人的胃口之后,那人神神秘秘地道:“夏侯爷的女儿、郡主夏芸,也来到了青山。”

一句话,让江湖众人打趣得打趣,取笑得取笑,坐在一旁的司徒尔岚和熊倜的面色也是变了一变。

司徒尔岚不明白夏芸来这里做什么,而熊倜却是没想到自己两次遇到的女子竟然是郡主,难怪那日听见那些人说什么夏侯爷。

另一边,又有人道:“这次群豪必至,凡是参加武林盟主争夺的,都已经纷纷上了青山,像咱们这样凑热闹的,还是等到最后一天再上去得了。”

轻哧一声,那厢人开口着:“又不是上茅房,那么早上去占坑啊?”

虽是一句有些粗俗的话,江湖人却习以为常,大笑几声也就过去了。

“哪是占茅坑那么简单,听说能先常人一步上青山的,还需得帮派的令牌或能证明自身是有头有脸人物身份的东西,否则就只有攀岩青山之壁而上。可谁人不知,能以轻功上青山之人,又怎么会无名之辈呢?”

众人聊了一会儿,又说起无关紧要的生活琐事来。

可是司徒尔岚却凝了凝眉,她侧头看向熊倜,见他也是一脸若有所思。

熊倜抬眼看到司徒尔岚的目光,似乎明白她所想,平缓地道:“你想如何便如何,不必考虑我。”

“不然你留在山下,待大会那日再上来。”

司徒尔岚没有直言,因为他们都知道,逍遥子根本没有亲力传授轻功之道于熊倜,就算熊倜自行看书,自我练功,只怕上青山还是有些困难。

熊倜亦明白司徒尔岚的意思,但他却第一次对司徒尔岚摇头,“我答应过夜痕,不能让你单独行事。或许保护不了你,但必定拼力全试。”

司徒尔岚望着熊倜的神情,噎笑:“你果然知道了。”

熊倜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缓缓点了下头。

一般不知道她会武功的人,必定听到她打算上青山时多加制止,可是熊倜却没有阻止她,反而意在跟她一同上山,“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的语调中没有戒备,亦没有不开心,好似询问着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

“庄府,抓冷傲芙。”

司徒尔岚了然,放下茶杯,轻声道:“不得已,望守秘密。”

“我明白。”又是这三个字,却在无形间,给了司徒尔岚最重要的承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尽管闷着性子,心中却装着许多事,孰轻孰重,拿捏得比任何人都要准。

“既然你已有决定,那便是今夜吧。”

二人商榷后,方要离去,突然眼前日光一暗,抬头间,正好对上来人的目光,司徒尔岚心中不觉一紧。

熊倜不认得眼前的男子,但看到男子一脸笑容的望着司徒尔岚,不自觉警惕了起来。

“没有多余的桌子了,见二位这里还有闲座,不知道可不可以同食而谈?”

说话的,正是李云霖。

自从他把护卫派去跟司徒尔岚后,司徒尔岚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因此此番酒楼之行,他特意尾随而来,等着桌子都满了,才明目张胆地过去。

而司徒尔岚不是没有察觉有人跟着她,只是发现对方身手一般,且跟到客栈便作罢,也就没有甩开对方。否则以她的身手,若是真要躲避这样的跟踪,轻而易举。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派人盯着她。

可是司徒尔岚没想到的是,那人是李剑飞的儿子李云霖。

原以为,不是买了杨云下落的幕后人,便是百晓郎的人。

司徒尔岚露出一抹浅笑:“正好,我们也要上菜。”

熊倜望着司徒尔岚,眼中尽是不解。

司徒尔岚趁着李云霖没留意,对上熊倜的目光,微微颔首,不知为何,对夜痕和凌香的那股默契,她十分自然和熊倜亦是如此,她毫不怀疑熊倜不明白,而熊倜确实目光缓和了一些,却依旧有些不自在。

“今日甚是有缘,在下李云霖,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称呼?”

李云霖大袖一甩,十分干脆地坐了下来,目光不离司徒尔岚的身上。

他的身后,小厮和护卫习以为常地站在身后,半分不敢松懈。

“我叫岚,他叫八号。”

对面,原本板着一张脸的少年蓦地一怔,却很快低下了头,控制自己不要多想。

李云霖有些错愕,然后薄唇一斜,“我待公子用真名,公子怎么含糊其词,报上假名?”

司徒尔岚和煦道:“行走江湖,认的便是一个名号,我们初来乍到,李公子没听过很正常,怎么说我们报的是假名?”

李云霖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司徒尔岚的脖子上,然后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身唤小儿上菜。

第二十六章 上山

(女生文学 ) “二位也是要去参加武林大会的?”还不等菜上齐,李云霖又主动与司徒尔岚聊了起来。

司徒尔岚提起筷子,“凑个热闹。”

李云霖转头看了眼一直没有出声的熊倜,眼珠子一转,突然对他道:“八号公子怎么都不说话,是看不起在下?”

熊倜迎着李云霖略带挑衅的目光,平淡地道:“食不言,寝不语。”

李云霖面色一沉,司徒尔岚不觉提了提嘴角,却很快隐了下去,“我的朋友不大会说话,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李云霖听到司徒尔岚温声细语的声音,心情不觉好了大半,见司徒尔岚的一只手垂在桌旁,竟鬼迷心窍地搭了上去,司徒尔岚蓦地收回手来,面色看起来依旧波澜不惊,心底却兀泛起波澜。

“我敬你一杯。”

一边,熊倜突然拿起酒杯,对着李云霖一举,一饮而尽。

李云霖瞧了眼熊倜,不甘地收回视线,举杯喝了一杯。

“李公子既然来青山,想必也是为了武林大会,却不知觉得这次盟主之位花落谁家?”司徒尔岚收拾好心情,举筷继续吃饭。

“哦,我啊……”李云霖从不关注这些,脑子里转了半天,就只记得一个名字,“就李剑飞吧。”

身后的人突然身形晃了晃,李云霖一个眼眸过去,又站直了腰杆。

司徒尔岚平静地道:“李庄主?他会来这次武林大会吗?”

“来是肯定来,哪次他不来……呃,我是说,他次次都有来武林大会,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那李公子是看好李庄主会拨得头筹,赢得盟主之位?”

李云霖轻哧一声,立刻又化作一阵谄媚,“我这次来也就是凑个热闹,能认识岚这样的兄弟,值了,不如武林大会那天我们一同前往,这几日就结伴同游这青山如何?我听说这青山茂林修竹……”

“抱歉。”司徒尔岚打断李云霖的话,“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恐怕无法陪李公子游山玩水。”

“不是……”

李云霖还待挽留,那边熊倜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司徒尔岚亦没有打算继续吃的意思,手留一锭银子,“李公子慢用。”

李云霖呼喊了几声,两人却直直起身,朝外走去。

此时,店小二也上齐了菜。李云霖望着一桌的菜,有些恼怒,又见楼下司徒尔岚曼妙的身姿,不禁握紧了拳头,然后朝后用力一勾手,护卫便凑了过来。

“跟上去,晚上把人带过来。”

护卫应声而去,留李云霖一人对着一桌的酒肉。

哼,他就不信,吃不到这最香|艳的菜!

初秋的夜晚,清爽舒适。司徒尔岚望着客栈下摆放着含苞待放的白菊花,目光一滞。

而让她呆愣住的,是刚从客栈走进来的熊倜,看到白菊花竟出神地站在那里,那眼底流露出的悲伤,不言而喻。

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却在一瞬间视线交错,都怔了怔。

熊倜朝她微微点了下头,就往上走来,司徒尔岚收回目光,关上了窗户。

待到夜半时分,一条黑影飘入客栈中,匍匐在一个盯梢已久的屋门前,屋内寂静得不能再寂静了,烛光也已熄灭。

黑衣人捅破窗纸,朝里头吹了迷烟,确认放中人皆沉睡了,这才划开门闩,侧身蹿入。

一个少年自行睡在地上,离床榻有些远,而床上熟睡的,正是李云霖要他带去的司徒尔岚。

黑衣人嘴角一翘,果然少爷预料没错,真是个女子,否则干嘛分开睡。

他伸出一指,悄然点在司徒尔岚的肩上,司徒尔岚的身子顿时松了下去,他松了口气,待要伸手抱起司徒尔岚时,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手挥了过来,他忙转身躲避,就在他转过去的刹那,床上的人儿蓦地起身,一记手刀砍向他的脖子,黑衣人顿时应声倒地。

烛光起,司徒尔岚和熊倜互望一眼,确认对方没事,齐齐低头看向黑衣人。

司徒尔岚弯腰挑起蒙面巾,眼眸却没有半点惊讶,倒是熊倜,微微一惊:“是他?”

“就说今日李云霖怎么平白无故和我们一同吃饭。”司徒尔岚无奈叹息了一声,“想必他已经知道我是女儿身了。”

熊倜眼波清清,“所以你与他吃饭,是在试探他?”

她轻笑,“我想知道的,是李剑飞的事。”

他微讶,“他是李剑飞的儿子?”

“你似乎对李剑飞不陌生?”

熊倜默了默,“长安没有人不知道他。”

逍遥子问他时,他可以直言自己在九道山庄做过奴隶,可是司徒尔岚问他,他却不想回答,或许是怕司徒尔岚的眼里流露出怜悯,也或许是不希望她又以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而显得愧疚,更或许,是她今日说自己叫岚……

司徒尔岚眸色微冷,“确实,若非为了扬名,建九道山庄作甚。”

熊倜看了眼地上昏过去的黑衣人,“他怎么处理?”

烛光下,她的目光淡然,“先给李云霖一个教训,我只用了三成力,他昏睡两日便可清醒。若他再如此,不管他是谁的儿子,我都不会轻易罢手。”

月色笼罩着整个青山,三更一过,在静谧的夜空中,划过两道黑影。

青山下,司徒尔岚和熊倜仰望着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更为可怕的峭壁,面色皆平静如水。

司徒尔岚最后问了一次:“你确定跟我一起上去?”

“我愿一试。”

司徒尔岚轻点了下头,转身看向峭壁,“左边虽缓,却光滑平坦,还有一些长了青苔,我们往右边上去。”

说着,一个飞身,只见一道魅影闪过,片刻间已跃到了半山腰,熊倜也不含糊,背负着剑,足点过峭壁凸出的岩石,亦跟在司徒尔岚的身后,飞到了青山崖壁上。

夜色仿佛渲染了二人,静默着,坚持着,只为登上青山时的那抹松气。

司徒尔岚边飞边回头,略微有些担心熊倜,青山少说也有三百尺高,若是摔下去必死无疑。

第二十七章 惊天

(女生文学 ) 可是熊倜却不急不躁,缓缓地跟在司徒尔岚后头,从容地飞着,仿若一个行走江湖多年、用惯轻功的人。

一炷香后,魅影轻落,脚下已是青山,而随之跳上来的少年,额间微微出着汗,却是平安到达。

“我听人说,青山上只有一所住处,便是骋池院,不管是令牌上山,或是飞岩上山,只要大会之前能上来,院主都欢迎。”

“好。”

司徒尔岚望着熊倜有些疲惫的身姿,脚步不禁放慢。

待二人到骋池院,那里没有他们想象的安静,灯火通明,院前站着两排侍从,见他们前来,一句话也没有多问,排头的两人就做了个“请”的手势,似乎早就知道有人会夜半上来,丝毫不惊讶,反而十分有涵养的引他们分别去了房间。

踏入骋池院,司徒尔岚又觉得不似她觉得那番人多,至少她一个人气也没有察觉到,但是见熊倜需要休息,她隐忍了下来,等到与熊倜分开,她才开口问引路的侍从,“院子里的其他人呢?”

侍从低眉恭顺道:“被院主叫去了。”

骋池院的院主沉青,家底万贯,武艺超群,从不争名利富贵,每逢青山武林大会,他都会把自己的钱财掏出,宴请招待那些比武之人,凡是有难的武林人士皆可凭本事上山,只要求得合理,沉青都会帮忙。因此这些年下来,无论白道、黑|道,对他都敬重三分。

司徒尔岚微微一顿,“这个时辰?所谓何事?”

“院主没有说,不过若是公子想知道,可以前往七梅台,众人应该在那里。”

司徒尔岚思索了番,点头回了房。

确定四下无人,司徒尔岚打开房门,脚尖点地,人影翩跹,朝七梅台的方向而去。

夜色中的七梅台与骋池院相比,确实颇为热闹。一道人影落在近旁的树上,将身体隐匿在树叶中,屏息望着七梅台的场景。

七梅台上,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想必就是在这个时辰召集武林泰斗于此的沈青。

台下,少说也有百号人,看不出,能凭身份或轻功上山的人这么多,不过与山下的武林英豪一比,已经是大浪淘沙后的精简了。

人一多,各种声音便也多了起来,犹如闹市一般,给寂静的夜色添了些许人气。

月上中天,火把隐隐,照得七梅台附近明亮如白昼。

司徒尔岚扫视着众人,忽然一停眸,流转在几位站得颇前的人身上,嘴角一弯。

能把“武当”“点苍”“峨眉”各大派的人都聚集在这里,看来是有要事相商。

司徒尔岚的目光顺着望去,离各大派稍远一些的,竟都是单枪匹马握着刀剑,面色不善,遥遥望着台上的沈青,一瞧便知是黑|道上的人。

武林大会上推选盟主,说白了,武林盟主多半都是白道上的人当选。因为自古黒、白两道势不两立,若想白道信服,只能是他们认为讲义气、有仁心、懂德性的人,黑|道无论推崇谁,白道就会从未有过的团结,然后打败他,最终在窝里选一个人当盟主。

这就是黑|道人吃亏的地方,他们习惯了独来独往,争抢任何江湖东西,都较白道来得吃亏。

“众位武林同道,今日沈某在这里召集大家前来,主要是为了三日后的武林大会一事,想和诸位商量,还望见谅此番时辰唤诸位起身。”中厚的声音打断了场中众人的谈话声,也打断了司徒尔岚的出神。

沉青身后,两个侍从恭敬地抬上一个用红布裹住的东西,放在七梅台上后,退了下去。“诸位都知道,素来英雄配宝剑,红粉赠佳人。沈某不才,倒是在早年间得到一个宝物,为了能让此番武林大会上,涌现更多英雄豪杰,特地献出,在各位武林同道的面前见证,将此物赠予新的武林盟主。”

说话间,红布落,一柄剑直插于盒中,立在夜色中,剑身映衬着月光,隐隐的华光流转。

众人顿时一阵静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沈青的剑吸引过去,露出惊讶而贪婪的目光,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气,“这是惊天剑……”

“沉院主此话当真?”一个声音响起,问出所有人质疑的心声。确实,像惊天剑这样的宝物,如何能随意拱手让人,就算沉青是出了名的散财爷,也断没有理由送一个还不知是谁当的武林盟主这么大一个礼,按沈青的地位,新的武林盟主说不定还要去巴结他呢。

树上的司徒尔岚气息亦是乱了乱,她的视野看剑是再好不过的,透过剑身,很明显感觉到透骨的寒气,确实是惊天剑不假。

“若非是真,沉某何故把大家唤集于此?”七梅台下,映着“院主沉青”的字样,在月光和火把的照映下,昭显得沉青说得话更加有说服力。

“惊天剑就此安放七梅台,将有我的侍从贴近保护,任何人在三日里不得靠近。武林大会那日,惊天赠予盟主。”

一霎时,众人皆摩拳擦掌,势必要力战武林大会。

“我相信沉院主。”一声怀柔清冽的声音响起,站在最前排的峨眉派掌门柔月抱拳道:“三日后,峨眉定来取剑。”

语毕,青裙风起,带着一干女子缓步回了骋池院。

方才站在柔月身边的一个男子,亦举剑躬身,中气十足道:“昆仑派先拜谢沉院主如此割爱,三日后定乾坤,先行回院,告辞!”

之后,纷纷扬扬的白道、黒|道向沉青告辞回院,可是人人的目光都依依不舍那柄白得发亮的惊天剑。

司徒尔岚敛了敛柳眉,足点枝头,飞身回了骋池院。

夜色中,骋池院逐渐有了人气,而在司徒尔岚缓步走回房时,身后忽然有了动静,她敏锐地回头,却看见熊倜站在身后,不觉诧异:“你怎么没在房中休息?”

“听说这里的院主聚集群侠在七梅台,我料你会去。”

一句话虽寻常得很,却让司徒尔岚明白他是不放心自己,望着熊倜还没放下的背在身上的剑,开口道:“其实夜痕的话,不必放在心中。就算他希望你陪在我身边,但是就算是他来了,我也一样如此。”

第二十八章 热闹

(女生文学 ) 言下之意,希望熊倜明白,她之所以独来独往,不是嫌弃他的武功,只是习惯而已,这是她的心底话。

十二年来,她做事一向干脆,亦一向独对。

“我明白。”

司徒尔岚看着熊倜的神情,不确定道:“你去七梅台找我了?”

熊倜低了低目,点点头。

司徒尔岚微微一愣,她躲在树上,他必定瞧不见自己,而她的目光一直被台上的沈青和惊天剑吸引着,并没有去注意后来的人。

想到自己被人担心着,不知怎么,心中一处地方一软,“以后我会事先和你说一声。”

熊倜眼波微动,抬眼望着司徒尔岚,突然撇向其他地方,有些怪异心中猛然间加速的心跳,便随便扯出一个话题:“那个惊天剑……很贵重么?”

“用贵重来形容,倒不如说惊天剑是剑中十大至宝之一。”司徒尔岚略微扩张了下功力,确定四下无人,方缓声道来,“只要是用剑之人,没有人不想得一柄宝剑。人剑合一,才能发挥武功的极致,而剑的好坏,至关重要。谁会愿意和一把破铜烂铁修炼武功?惊天剑是十大剑之一,剑身透着寒气,能使运用之人气息有条不紊,源源不断地注入丹田,在习武上事半功倍。”

熊倜低思沉吟着,“那惊天剑应该在剑士手中,怎么会在他的?”

“惊天剑本是无心剑客的剑,可惜早些年他病逝,至此惊天剑下落不明,天下第二杀手的位置,也就一直空着,除非天下第一杀手被人比下去了,否则排行榜上就一直有无心剑客的名字。而沈青知交遍布天下,得到惊天剑不足为奇,奇怪的是……”

“他拿出来?”熊倜接过话来。

司徒尔岚摇了摇头,“以他的性子,确实有可能拿出来献给获胜者,只求看一场精彩的武林大会。不过离武林大会还有三日,他大可以在武林大会当日拿出,为什么要提早这么多,还是在夜半时分,看起来不想是心血来潮,倒像是有什么令他必须在今夜拿出来一样。”

“可是放在七梅台,他不怕被觊觎的人偷吗?”

“不会。既然他当众说了赠予新一届武林盟主,那么谁偷了,谁就是和武林盟主作对,那便是和整个武林作对。”

一时间,二人又陷入了沉思。

夜晚,秋风吹拂,伴着逐渐熄灭的客房的灯火,夜色,真正沉寂了起来。

明日,只怕青山要热闹了。

江湖传闻永远比之任何消息传播得都要快,不过几个时辰,山下的武林众人已经知道了惊天剑的消息。

纵然是江湖中人见多识广,听得惊天剑要献于新晋武林盟主,尤其是平日里对剑执着之人,纷纷扬言要参加武林大会,都挤破头的往青山峭壁上飞来,可是成功上来的寥寥无几,倒是青山下多开了好些医馆,专治摔得半残的人,医馆的老板嘴角都笑得合不拢了。

司徒尔岚一早就是被这般喧闹声给吵醒的,而显然,她一出门就看到熊倜惺忪的眼神,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她起床时亦是不瞒的蹙了蹙眉头,昨夜他们回房歇下到现在,不过三个时辰。

二人汇合,目光看向骋池院的大门,一些好不容易从峭壁上飞上来的人,却是被岩石刮得不轻,有的拼了最后一气上来,累瘫在大门口,那些嘈杂声,便是由这传来。

此时,各房中已经出来了许多人,皆是被这吵闹声弄醒的,那满脸透着浓浓的怨气,不耐烦的朝门口看了看后,有人抱怨道:“真不知沈院主是怎么想的,此番武林大会定人潮汹涌。”

而在司徒尔岚和熊倜的正对面,一个大客房中徐徐走出一些人来,为首的老者往门口瞧了眼,低首合十,“阿弥陀佛,不过一个身外之物,有何贪,有何婪。”

“了尘大师早。”在老者房旁,也走出一拨人,和老者打招呼的,正是那日出手帮了司徒尔岚的柔月。

被唤了尘大师的老者,便是少林现今的方丈住持。

一旁,零零碎碎的黑|道亦出了门,却不像了尘和柔月那般,破口谩骂道:“老子才睡下不到两个时辰,谁他妈在外头鬼哭狼嚎的,再吵老子剁了你!”

其实说话人和他们一样,都只是在抱怨而已,可是话语入了那些正派门人耳中,却觉得难听至极,引得了尘再次低首合十,念着佛经。

听到了尘的话,有人低声轻哧:“不过就是个和尚,仗着少林七十二绝技,用不到惊天剑,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司徒尔岚听到了,不禁轻笑出了声,被熊倜看见了,因睡眠不足,又起了大早,声音中透着一丝低沉的沙哑,听着不觉有些着迷,“你似乎更喜欢黑|道?”

司徒尔岚收起笑来,微微迷眼,“我比谁都讨厌恃强凌弱的人,不过不影响我崇敬黑|道的作风,潇洒自在,无所畏惧,何况黑|道里不是人人都那么坏,就想白道中也不是人人都如口中所说那般正气凛然,道貌岸然得也多如牛毛。”

那厢,点苍派的掌门灵柩亦走了出来,来到柔月和了尘的身边,对于门外前仆后继而来的人又是一番不屑的话语,然后几人相拥去了后院,想必是商量武林大会去了。

司徒尔岚收回目光,对身边的熊倜道:“今日你还要练剑吗?”

熊倜点点头,随即又顿了顿,“如果你有事……”

司徒尔岚忙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在想,难得上青山来,这里聚集了那么多武林泰斗,如果你对剑功有疑惑的话,不妨多走走多看看,兴许能对你有帮助。”

他的目光顿时怔了怔,浅棕色的眸子投下一片光彩,“好。”

一晃到了午后,司徒尔岚准备回房,经过院子的回廊时,瞥见一旁盆栽中的白菊花,虽绽放不多的花瓣,还透着青涩之味,却依旧让她驻足留神。一阵微风吹过,吹散了阳光的温度,吹来了初秋的凉意,也吹起了地上的落叶,隐隐在风中飘曳。

回廊的尽头,一个身影亦停住在那里,望着身旁的白菊花,小心翼翼的俯身,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却在要碰到花蕊时,蓦地收回手去,儿时的呼叫声闪现脑海,懊悔得他低下了头。

忽然,一双白鞋闯入他的视线,一点点向上看,一朵白菊花跳入他的眼眸。

“借花献佛。”一声柔和清凉的声音,白玉般的纤细的手指,“你好像也爱它。”

阳光下,司徒尔岚拿着一朵白菊花,递到了熊倜的面前。他愣怔片刻,缓缓抬手接过白菊花。

两指相碰,一股暖流自指尖传来,他几不可闻地道了声:“谢谢。”

而她亦轻声回了句:“不客气。”

一阵秋风吹来,吹走了夏日,吹来了初秋。

第二十九章 比武

(女生文学 ) 江湖中,对于武林大会的传闻纷纷扰扰,最多的莫过于沉青愿献出的惊天剑,连百晓郎都放出风声,只要新晋盟主得到惊天剑,愿意赠予他,他无条件愿答应盟主两件事,至此,盟主之位更加让人趋之若鹜。

转眼间,三日已过,到了武林大会当日。

霎时,青山上聚集着无数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士,整个骋池院的门口都是人挤人。

而沉青非常贴心,给能住上骋池院的武林英豪都发了一个红手绳,凭借红手绳可从后院的捷径前往七梅台,然后可以享有坐在七梅台上观整个比武场地的资格。

提前上山的司徒尔岚和熊倜亦带着红手绳,跟随众人一同去了七梅台。

七梅台不似三日前那般安静有序,而是闹哄哄的一片,只是所有人的目光,依旧在那柄透着寒气的惊天剑身上。因为要摆放椅子,惊天剑由沉青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收到了剑鞘之中,放置在七梅台的正中央,用桌子供放着,更加刺激着参赛者的神经。

司徒尔岚和熊倜一上台,就将台下的情景尽收眼底,二人皆目光顿了顿。司徒尔岚顿的,是她看见了李云霖和他的小厮,那日的护卫倒是没见到。而熊倜顿的,是他在台下看到了一抹身影,鹅黄衫子,明媚的笑容,正是夏芸。

夏芸似乎察觉到目光,迎了上去,对上熊倜的目光,顿时一喜,方要和他挥手,就看见熊倜收回目光,和他一旁的人在说着什么,本来倒也没什么,可是她从未见过熊倜脸上有其他多余的神情,不禁努了努嘴巴,往一旁的俊朗少年身上看去,倒是微微惊讶,没想到有人的长相不输于熊倜,相较之下多了分阳光,也多了分柔美。

难道那人是他的兄弟?沉思着,夏芸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司徒尔岚身上,没有移开。

等到人渐多,沉青上台,抬头看了看日头,唤侍从摆上沙漏,然后锣鼓声一响,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台上。

“各位武林同道,今日沉某有幸作为住持武林大会,也是诸位给沉某的面子,希望大家遵守武林大会的规矩,台上比武,台下和平,且胜败乃兵家常事。”沉青的目光,落在一旁涌动的人群中,声音高亢了些许,“李庄主,台上请。”

一句话,令众人探了探脖子。就见一个锦衣装束的男子,扬着淡笑,身上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缓缓朝七梅台走来。

七梅台分看台和主台,看台上,坐着一干人等,放着惊天剑,而主台,便是一会儿需要打擂比武的场地。

“爷,好像真是老爷……”

李云霖的目光顺着李剑飞而去,正巧看到了坐在他爹身后的司徒尔岚,顿时心慌了慌,难怪他这几日没看到司徒尔岚,护卫也没个准音,原来她早就上山来了,真不知道她究竟是何身份,冲着这个好奇,李云霖越来越想得到司徒尔岚了。奈何他爹也在场,做事不免要收敛一些。

李剑飞一上台,各个门派皆纷纷打招呼,他含着笑,一一回应,目光不经意扫到司徒尔岚和熊倜身上,微微一顿,然后朝他们点了点头,落座在他们前面。

司徒尔岚和熊倜皆抿唇不语,不过在对上李剑飞的目光时,司徒尔岚觉得有些不自在。

锣鼓再次敲响,凡是要参加的,皆可以上台,没有顺序,没有分队,一切自主,以沙漏为限,若五个时辰内无法结束,再延迟次日,不过过往从未延迟过,因为一旦延迟,所有失败者将被请下山,谁也不愿错失盟主产生的瞬间,所以都会反帮着沉青催促参赛者,因此不多会儿,观赛和参赛的人就在台下分开了。

司徒尔岚望去,参赛之人少说也有百来人,她目光微凝,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

待沉青宣布武林大会开始,所有的人都纷纷上台,摩拳擦掌的比划起来。

起初大浪淘沙十分快速,不到半个时辰,落败的就有三十来个,越到后面,速度渐渐缓了下来,有的甚至打得沙漏换了一个,方分出胜负。

两个时辰后,台下参赛获胜的大约有三十来个,有的甚至开始了第二轮的争夺,倒也不见得任何一个喘气流汗,可见今次的盟主争夺,比之往日任何一届都要凶猛,都有残酷。

观赛的人不觉开始指指点点起台上的诸位门派首领,尽管那些打斗的人武功确实比他们这些观赛的人都高,但是说白了,大家观的也不过是台上那些掌门打架的势头,不知多少人手中还握着大把的赌注,只看这盟主究竟是谁的,有的便至此一夜暴富,有的亦一夕倾家荡产。

比试的人越来越少,又过了一个时辰,台上余下的,不过十人。

此时,台上落座的人终于等不住了,一个人影飘过,落到主台上,宛如一颗石子丢进平静的湖面,骤然泛起了波澜。

台下的人都雀跃了起来,一时涌了上前,连失败的人都提起精神来,继续观战。

沉青依旧报幕道:“八方镖局对阵于少侠。”

方才来自看台上的,正是八方镖局镖头,见他一身魁梧有力,手持铁锤,嘴角一咧,朝着方才大浪淘沙下的少侠挥去,不出三招,就把人搁到在地上,引得台下众人欢呼。

就这样,八方镖局的镖头打了前炮,把所有方才台下想要参赛的人都打了个精光,抬头傲然看了看日头,还剩一个时辰半,又转眼看向看台,拱手略微客套地道:“还有谁愿意和我打?”

一刹那,整个台下都开始用看好戏的目光盯着,武艺好的人和武艺好的人打,那是有趣;武艺好的人和武艺高强的人打,那是无趣;可是两个武艺高强的人对打,那便是精彩得令人叫喝!

看台上,一身青裙飞了出来,站在八方镖局镖头的对面,剑拔出鞘,做了个请的手势,镖头看清来人的容颜,不免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第三十章 输赢

(女生文学 ) 司徒尔岚也没有想到,柔月竟然会这么快出手,对于峨眉派的掌门来说,更是赌注的候选人之一,怎么也得等到所剩无几再出手,方能保留体力。

“峨眉派掌门柔月对阵八方镖局。”

镖头敛了敛眉,挥着铁锤朝柔月打去,谁知青裙一飘,他还未触及衣裳一角,柔月就不见了踪影,待他察觉到身后有股劲风,猛然回首,用铁锤硬生生接下柔月的剑,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

柔月面不改色,剑身卡在双锤之间,她嘴角微翘,一个抽身,反转之间,足已点在铁锤之上,似乎用了些力度,迫使镖头举着铁锤跪了下来。

台下的众人一开始便对镖头不抱太大希望,只是一个女子当中把男子打成这样,让人群七嘴八舌了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后,镖头便败于柔月的武功之下。

随后,又有一些人从看台上飞来,比试愈加的精彩,许多武林同道五年不见一次如此强大的高手对决,一时忘了形,不管黑|道白道,纷纷喝彩。

沉青望着沙漏,又瞧了瞧天色,出面道:“离武林大会结束还有一个时辰,有谁还要挑战峨眉派掌门?”

众人纷纷往看台上看去,每个挑战失败的,都无颜再回到看台上,所以现在看台上不过寥寥几人。

一个是点苍派掌门灵柩,一个是少林住持方丈了尘,一个是李剑飞,剩下还有两人,却没有能道出他们是谁。

沉青的目光亦徘徊在司徒尔岚和熊倜的身上,见二人都没有动静,还欲说些什么,突然自天中传来一个声音:“尔等好兴致,这么快就到一决高下的时刻了。”

说话间,纷纷扬扬自天上飘下许多花瓣,陡然空中而飞过一顶白色的轿子,轿子四面为白纱遮,四方为女子抬,待众人回过神来,轿子已经由四个白衣女子顶着稳稳落轿。

轿子一落,无风吹动,白纱更是服服帖帖地垂在四周,谁也瞧不见轿子里坐着的究竟是谁。

“幸会水榭阁阁主水莫。”沉闷的嗓音,不是沈青,而是落座起就未再说话的李剑飞。

众人一听是水榭阁的阁主水莫,更加想一探真容。

其中一个胆大的,不耐地拍了拍肩上沾染的花瓣,“比武就比武,还撒什么花瓣,跟个女的似的,还让女子抬轿……”

不远处,轿子的白纱突然飘起,快得让人看不到衣襟半角,又很快垂了下去,与此同时,轿子中幽幽飘来一句清冷的话,“念你初犯,略惩薄戒,下次若再让我听见,世间就没有‘白鹤门’了。”

众人方把目光看向那个说话的人,赫然发现那人的双肩被细得像针一样的暗器钉着,若非针尾处有一朵木兰,还真不易察觉。

这武林大会,为了能多看到台上的比试,不错过一丝精彩瞬间,人挤人是难免的,几乎都是身子挨着身子,而水莫,竟然能透过白纱,仅凭声音就能断定出说话人的位置,并透过无数人墙,射到那人的身上,让人顿时寒毛一松,紧闭着嘴,不敢吭一声。

柔月凝神,“好快的身手……”

看台上的司徒尔岚,亦微微敛了敛眉。

轿子微微一低,忽然从内飘然而出,眨眼间落在了柔月的对面,瞬间令众人咋舌。

江湖中传闻的行事凌厉的他,有着精神洁癖的他,竟是如此的绝色容貌。

狭长的丹凤眼,修挺的鼻梁,白皙更胜女子的肌肤,还有那眼尾下的一粒泪痣,让人瞧着只比女子还美的人,怎么会出手如此狠毒。

可是不管众人心中如何感叹,都不敢说出半句,方才的杀鸡儆猴,显然起了很好的效果。

按理说,白色的轿子,白色的纱幔,白衣的女子,无不彰显水莫喜爱白色,可是他却着了一件火红的衣裳,衣摆拖沓,一点儿也不担心如此宽松的衣袖,是否会影响他的出招。

不过如此白皙的肤色,配上火红色,却一点儿也不突兀,反而觉得这般搭配,才是极致完美的。

修长紧致的身姿被火红的衣裳衬托着,配上魅惑的笑容,若非没有先前的花瓣铺垫,完全不会有人联想到他就是正儿八经的水榭阁的阁主。

遥遥相望,水莫对于方才李剑飞的招呼恍若没有听见,反而对着沉青微微颔首,“水榭阁水莫,前来对阵。”

说话间,不卑不亢,却又毫不收敛那股霸气,眼角扫到李剑飞身后的二人,也没多做停留,目光又移到了柔月的身上,面色依旧淡然。

柔月从未与这般男子对视,心神一愣,却马上回神,暗自握紧了剑柄,“你没拿兵器?”

水莫不想浪费时间,亦不想浪费唇舌,简简单单吐出一句:“我从不占人便宜。”

司徒尔岚目光落在柔月的身上,看得出,她应几场打斗下来,已经有些乏力,水莫不用兵器,便是想公平。

柔月没有答话,只是看着水莫的目光中,多了份凝色。

待沈青宣布开始,她一剑提气,准确朝水莫刺去,力道比之前几场,用得更猛。

如火般的衣裳在风中轻动,宛如随风的红叶,轻飘飘就落在了柔月的身后,柔月很快反应了过来,弯身一勾,剑就朝水莫的胸膛刺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所有的身家可都在这两个人儿身上了。

水莫没有后退,反而迎了上去,就带剑要刺上胸口时,他从容地用双指夹住剑尖,内力自剑身传向柔月,令她一下子气息波澜了起来。

若比招式,柔月不见得会输给水莫,尽管江湖人都没见过水莫的武功,但是柔月的武功是有目共睹的。能当上峨眉派的掌门,峨眉的绝学如何不会运用得如火纯情?

可是论内力,柔月始终年轻,又是女儿身,不敌水莫的纯厚内力,因此不消片刻,她的额间便渗出一层汗。

“明知双掌相触,掌门必定撤掌,竟然用剑身传力,掌门如何弃剑,卑鄙!”

第三十一章 解药

(女生文学 ) 一旁的峨眉派弟子都在为柔月着急,不过在司徒尔岚看来,内力未必是水莫最后的绝招,落人话柄,终归于当选不好。

果然,二人僵持了一会儿,水莫便侧过剑身,足一点地,飞过柔月的头顶,轻松落到台沿,宛如一只玩耍的红蝴蝶,休憩在一旁。而柔月却不似他那般,狼狈地收回剑,眼眸看向水莫,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慌乱。

二人再度纠缠在一起,而水莫依旧赤手对着柔月的剑,柔月每刺一剑,必定是卯足了气力,且方才被水莫一逼,几乎用尽了力度,快且柔韧有余,一般人确实难以招架。

众人皆瞪大了眼睛看着比武的二人,有的人恨不得把水莫的武功套路都看了去,可是没有人看的懂,他亦不想多展露让人看懂。

一个出手,水莫嘴角微翘,柔月惯性的往右抵挡,谁知他一个反手,竟往左而行,一下打中柔月的肩膀,后者顿时吃痛地皱起五官,摔倒在地上。

顿时滔滔之声涌出人群,有人惊呼道:“是‘反手道’……”

反手道,是一种奇门武功。作势要出左拳,实际上击出的却是右拳,一切功夫都与习常的套数完全相反。

“刚才他使的轻功乃是烟中飞鹤云在天的轻功‘推窗望月飞云式’,我只见过一个高人显露过一次!”

人群中,逐渐惊叹声越来越大,司徒尔岚拿眼瞧着水莫,目光落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上,见他惯性而曲,不由一顿,随即轻轻一叹,看来他会的奇门招式还不止一点,她想夺得惊天剑与百晓郎换消息,怕是不那么顺畅了。

柔月败下阵去,让人群中一阵哀嚎一阵喜,想必是赌注起了作用,不过更多的,还是关注惊天剑花落谁家,今后的盟主之位若当真是水莫的,江湖中的风气少不了要被整顿,但是让人武服,不若让人心服口服。

峨眉派一下台,比武更是白热化,沉青也是眉宇清朗,很久没见过如此厉害的比武,脸色大好,目光游移在观台上,朗声道:“还有谁对阵水榭阁吗?”

“‘点苍’灵柩,前来一会!”说着,一道黑影掠过,面色沉沉,望着水莫,轻哼一声,毫无收敛自己的不满之色。

“既然是点苍派掌门,恕我难以空手相对。”言中透着对灵柩武功的看重,但实则,水莫的话外音是指一介女流都冲锋陷阵了这么久,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久才出手。

灵柩显然没懂,傲视水莫,却严正以待。

听懂这话的司徒尔岚,没忍住动了动嘴角,也没发现这抹笑落在了说话者的眸中,水莫若有似无地瞧了她一眼,挂着一张笑容,眼角的那颗泪痣,增添了丝妖娆之气。

点苍派素以剑法和轻功出名,灵柩自然也是用剑之人,加上他的轻功和内力胜过柔月,水莫不能像对柔月那般,在轻功或是内力上占他的上风。

灵柩一上场,轻功轻灵飘动,只消一眨眼的功夫就飞了七八步远,点苍派的武功专走轻、柔、快、变的路数,与之峨眉派剑法完全不同,一招回凤舞柳剑法,亮得晃了众人的眼。

可是水莫却依旧噙着一张魅笑的脸色,在灵柩的剑要沾到衣边之时,衣袖骤然挥起,还不等众人瞧仔细他这次用的是什么招数,灵柩已经被震得后退了几步,面色难堪得很。

素人皆知,点苍派的武功是苍劲有力,大气坦荡,而剑法招数古朴,内藏起变,以诡异多变著称。而最有名的当属“回风舞柳”,既可作为剑法,又可作为轻功。

水莫仅凭一招,只一挥袖,就破了点苍派掌门的看家宝武功,等于直接给了灵柩一个耳光。

“你使诈!”一句怒气冲冲的话,让大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仔细一瞧,在灵柩的周遭,陡然落得两根针,那两根针分明就是一开始水莫教训那个多话的“白鹤门”而射出的木兰针。

水莫眼波清明,含笑道:“方才我已经和掌门说过了,它便是我的武器,何来使诈?”

灵柩面色铁青,握紧剑柄,朝水莫刺去。水莫侧踢空翻,与灵柩擦身而过,然后纵身一跃,红袖轻飘,灵柩又被震得后退了几步。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飞出木兰针的,只能从灵柩顿滞的动作中,数清一共有多少木兰针自红衣中飞出。武功稍高一些的,也只能从听木兰针抵在剑身掉落而发出的“叮”声来计算。

突然,用内力听木兰针的人面色都一怔,数灵柩动作的人也愣了愣,因为,木兰针没有“叮”的一声落地,灵柩的动作却滞在了原地,脸色十分古怪。

“承让掌门。”红衣落地,灵柩汗自额间滴落,立刻撤剑打坐,似要运用内功。

“木兰针是我所制,因是武器,不得不在上面涂了些药粉,若用内力强行逼出的话,只怕……武功尽散。”不似方才的清冷,透着股淡淡的慵懒之音。

灵柩大吃一惊,忙止住运功,望着肩上那枚木兰针,愤然道:“解药!”

连方才被水莫教训的“白鹤门”的那人,也颤巍巍地收起内力,脸色苍白得听着。

白葱般的玉指在空中竖起轻摇,灵柩方要恼火得开口,他轻飘飘补了一句“动怒会引针,入体会更深”后,灵柩愣是憋了下去,面色气得有些发紫。

“比武切勿伤了和气。”出面调和的自然是沉青,他虽敬佩水莫的武功身法,却不得不帮灵柩要解法,否则“点苍”和水榭阁,日后怕是要冰火相见。

“其实逼针很简单,只消掌门在翻云覆雨时心系木兰针,催情时便可安然无恙。”

一语臊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了尘又是道了句“阿弥陀佛”,无奈地摇了摇头。

确实,情|欲催动,远胜内力逼迫,一旦血脉膨胀,自然针被逼出。

点苍派的弟子忙上前扶起灵柩,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狼狈离去。

第三十二章 盟主

(女生文学 ) 先后两个掌门拜下阵去,还是败在同一个人手中,几乎是从未有过的。

灵柩是三人之外,却也排了赌注第五名,还有一个柔月先他挑战了水莫,再怎么也不会在对方毫发无伤的情况下自己受了伤。

只能说,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水莫,在舞林大会以后一定传遍江湖,上水榭阁拜师的人只怕络绎不绝。

“还有谁要对阵水榭阁?”

沈青的话如静令,一开口,台下又是一片安静。

一旁的沙漏依旧缓缓流淌着,天色逐渐黄了起来,再有半个时辰,太阳就落山了。

司徒尔岚一直没有说话,熊倜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说不了解司徒尔岚是假。

“无论如何,小心为上。”

耳边,是带着关怀的语气,可是望去,却是一张正经的脸。

司徒尔岚眼眸流转,“好。”

白衣飘动,一下子从观台上飞了过去,身法毫不逊色于灵柩的轻功。

台下看热闹的人都愣了愣,连沈青也不认识司徒尔岚,抱拳询问着:“不知少侠名号?师从何派?”

水莫依旧笑得魅惑。

她同样笑得从容,“无名,无派。”

台下的李云霖见了,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可是眼底,却更猛烈地迸发出想要拥有的欲|望。

“爷,他……不,她、她……”

“难怪那晚暗卫有去无回,这性子,我喜欢。”李云霖眉眼一闪,低声交代了小厮几句,小厮忙点头跑来,目光再落到司徒尔岚的身上,奸笑得勾了勾嘴角。

台上,因为司徒尔岚的一句话,引得台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可最终没个结果,没人知道这个白衣少年是谁。

“舞林盟主对阵讲究公正公开,若无名无姓,恐怕……”沉青虽也想看水莫再次对阵,不过那位白衣少侠连他也未曾见过,没摸清底细,毕竟不好。

“我不争夺盟主之位。”司徒尔岚目光清澈,“我只要惊天剑。”

她的话让七梅台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水莫望着她,眼眸含笑,却锐利无比,似要看透人心。“正巧,我也只对惊天剑感兴趣。”

“如此甚好。”

“你的武器?”

她颔首,浅笑,“与君一样。”

水莫神色丝毫不变,只是嘴角扬得更起,“如此甚好。”

二人你来我往,没有管台上台下的任何人,更甚略过沈青报幕,二人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主台上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就交错起来。

熊倜不自觉挺直了腰身,一把剑在手,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好像只要有变,他就会立刻冲上去。

瞬息间,清冽的劲气,刺骨。

众人皆屏息,比之前两场更加震撼,更加牵动人心,只因司徒尔岚的武功,令人瞠目结舌。

如此高强的武艺,如此快速的身法,在江湖怎么会没人知晓?

来不及多想,众人的目光都随着二人的飞动而移动。

“叮。”清脆的交击声,无数花火耀眼,不见手腕动作,只见群星闪烁。

没有人看到两人是怎么出手的,只有大片的寒光,才知道司徒尔岚也是使用暗器的惯手。

但是不像水莫的木兰针,没人瞧清司徒尔岚用的是什么,只要落地,必定整个射入地面,徒留一个细洞,让人不寒而栗。

观台上,李剑飞难得的蹙起了眉头,不过片刻又恢复如常。

红衣身法很快,身姿飘渺,优美。

可白衣却比他还快,没有华丽的动作,却在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大气,那张绝色的面容,一点儿也不输于水莫,还有从始至终在观台上没有动静的少年,五官俊朗,只怕身手也不凡,可他们怎么就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呢?

沙漏不多时便换了一个,有人低呼道:“水莫主动出击了。”

前两个掌门,水莫都是以不变应万变,见招拆招,可是对于眼前的少年,水莫居然出手了。

幽冷的目光,殷红的唇畔浮现一抹笑容,“你是第一个和我僵持一柱香的女人。”

水莫看破她的身份,她并没有太多惊讶,李云霖都能看出,没理由他看不出,但是让她微微顿神的,是水莫的这句话,是通过内力传音给她的。

没有第三个人听到,他没有当众戳穿她。

司徒尔岚一个侧身,这一次,她发出了五片柳叶片。

水莫双手各握住两片,可还有一片,却擦身过红衣,“呲拉”一声,红裳裂了一角。

司徒尔岚扬起嘴角,“承让阁主。”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站姿,胜败已经分出。

可是只是划破衣角,并未伤及对方,如果水莫继续出手,结果还未可知。

在众人殷盼的目光中,水莫面色坦然,眼角的泪痣似被红裳染成红色,额外妖娆。

他嘴角忽然一笑,“我输了。”

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之际,又看了一眼司徒尔岚,如来时一般,飘入轿子里,扬长而去。

没有白道的正规礼数,也没有黑|道的嚣张跋扈,飘扬随性,乘风归去。

好似方才一切都是众人的幻觉,唯一不同的是,台上从柔月,换成了司徒尔岚。

司徒尔岚凝神,视线落在观台上,先是对一个人柔和轻笑,再是对另一个人敛眉。

观台上,除了熊倜,便只有李剑飞。

众人以为惊天剑要落到一个不知名号的小娃手中,不免怨声载道起来,一人先打响了:“这是武林盟主选拔,不是惊天剑争夺赛,难道你想拿剑就拍拍屁股走人?”

“就是。”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盟主为正,剑乃辅助,怎可本末倒置?既没有责任心,又不光明磊落,这样的人不配当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终被一个低沉的嗓音打破,“既然如此,我且来会一会阁下。”

风,载着人影而来。落地,干脆利落,丝毫尘埃不曾扬起。

司徒尔岚看着一身锦衣的李剑飞,自始自终面色平静,倒让沈青微微吃惊,“李庄主,是要参加比试?”

不怪沈青,所有人都震惊了,却又觉得合乎常理,一人喝彩,万人紧随。

第三十三章 下山

(女生文学 ) 其实不是李剑飞的名声当真就好到黑、白两道通吃,而是武林盟主之位让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无名小娃赢去,不如让资深的李剑飞,至少传出去,不会让参赛之人为江湖取笑。

司徒尔岚望着李剑飞,耳边响着各个门派的话,面色依旧淡然,“李庄主多年未曾比试,是为了我一个毛头小子不耻作风……”

她停顿了番,眼眸闪过清冷之色,“还是为了惊天剑?”

李剑飞看着司徒尔岚,却被她凌烈的目光一顿,眉宇轻轻一皱,似乎眼前之人,很讨厌他?

“都不是,武林大会,自当是冲着武林盟主。”

这是司徒尔岚这么年后再一次和李剑飞对话,他的阴厉收了起来,尽管一脸肃然,但是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秋天,那张狠毒的嘴脸。

李剑飞做了个请的手势,司徒尔岚却定定的站着,“不知李庄主要和我比什么?”

李剑飞手无寸铁,坦然自若,“放心,我不会以大欺小,不比内力,不比剑法,只是过招。”

司徒尔岚微笑,“好。”

内力,她不是不敢比,不过一旦双掌相触,阴阳之气立刻分辨,她不会天真的以为,李剑飞会和水莫一样。

台下,李云霖惊讶的拨开人群,逐渐挤了上来,瞄着台上的两人,既怕李剑飞伤到司徒尔岚,又怕司徒尔岚打败了李剑飞。

沈青回了回神,清嗓道:“比武开始。”

数年未有人见过李剑飞的武功,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弹指间,瞬息变化了三个招式,有的还是观赛的人不认得的武功路数。

司徒尔岚没有用武器,在出招间显得平常,可是每当众人以为看透了她的招数,不想实则变化无常,让人瞠目结舌。

能令打败灵柩和柔月的水莫认输,确实武功高强,一时众人忘记了比武的目的和自己支持的人,皆拍手叫好。

李剑飞一掌而去,司徒尔岚微微蹙眉,闪躲一侧,没有接下。

李剑飞眼眸沉沉,追逐着司徒尔岚的身影,手法顿时一变。

不取身,不出力,目光略过司徒尔岚的脸,落在她的发束上。

她惊觉,倒勾身子,李剑飞却又再次盘上她的发丝。

没人看懂李剑飞的招数,但是她懂。

白衣飘动,衣阙未被风吹起,却被迎面而来的劲气勾起,李剑飞落在她的面前,双手缠了上来。

不得不说,李剑飞的武功确实非凡。

尤其是他招招朝她发束抓去。

躲,避不开。飞,赢不了。

他知道她的顾及,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突然,李剑飞一勾手,反身朝司徒尔岚的胸口打去。

因为近在咫尺,要想躲开这一掌,唯有接下。

司徒尔岚微微蹙眉,芊芊玉指合实,接下了那一掌。

李剑飞顿时眼眸松动,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因为司徒尔岚替他挡住了大半的视线,所以除了司徒尔岚之外,没有人看到。

就在那一瞬间,李剑飞的手伸到司徒尔岚的后面,手指一弯,司徒尔岚蓦地跳来十步外,一只手绕住发丝,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李剑飞的手中就飘着一条丝带,而司徒尔岚以发绑发,丝毫不见凌乱。

可就如此,二人的脸色都发生了变化。

李剑飞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可明喻的色彩,而司徒尔岚,嘴角笑意不在,却依旧从容。

台下,有人细心的发现,“出界了……”

出界的不是别人,正是躲开李剑飞的司徒尔岚。

受掌,避开,夺带,飞出。一系列的动作,看似寻常发生,却是谋划而行。

放下手来,发丝依旧整齐竖着,司徒尔岚望着李剑飞手中的丝带,“竟不知李庄主的爱好如此奇特。”

语气平缓,眼眸清澈,一点儿也不为输了而气恼。

李剑飞收起方才的笑,换上一副抱歉的笑容,还不等他张嘴说什么,司徒尔岚就飞身到熊倜的身边,轻轻一笑,“走吧。”

熊倜什么也没说,站起来跟在她的身后,就要离去。

“等等,少侠的意思是?”

司徒尔岚看向沈青,目光淡淡,“低估了庄主,高估了院主,在下认输,告辞。”

不等他人反应,二人便翩然离去,徒留下两道背影。

夏芸见状,也不再多留,抿了抿唇,身影跟着他们而去。

司徒尔岚和熊倜一路毫不拖沓,急速飞下青山,待到山脚下,方才放慢速度。

一路上,熊倜没有问一句话,没有迟疑一下,司徒尔岚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只要她一句话,他就走。

和她相处久了,似乎某些东西开始扎根。

“他早就知道我是女儿身。”二人双肩并行,司徒尔岚没有隐瞒情绪,面色沉沉。

熊倜张了张嘴,眼眸清波荡荡,却不知怎么接口。

司徒尔岚似乎也习惯了开口,继续道:“没想到他们是一伙儿的,这下要得到惊天剑,与百晓朗交换消息是难上加难了。”

熊倜默了默,“谁和谁?”

“沉青和李剑飞。”

“你怎么知道?”

她停下脚步,“李云霖知道我是女儿身,因为同桌吃饭的近距离;水莫看出我是女儿身,因为打斗招数的深接触。可是李剑飞,他一上来就欲意揭穿我的女相,除非有人告诉他我是个女子。”

熊倜一顿,“水莫知道?”

司徒尔岚点点头。

熊倜低缓着接过话,“那日我们和李云霖吃饭,他不知道李剑飞会比武,所以他不会和李剑飞说你的事?”

“不止,在他眼中,我无足轻重,他亦根本不知道我会参加。今日李剑飞在台上,李云霖却在台下,二人估计连碰面的机会也没有。反而,沉青见到李剑飞的神情,比李云霖还淡定。”

“说明他们在比武之前见过。”熊倜看着司徒尔岚,见她柳眉蹙着,眼眸清净,“你在担心找不到司徒将军说的人?”

“百晓朗放出风声,非惊天剑不换消息。上次我曾找过他,只怕这一次不好找了。”

第三十四章 后院

(女生文学 ) “非他不可吗?”熊倜回头看了一眼青山,“刚才那些人中,或许有人认得百晓朗。”

司徒尔岚摇摇头,垂目,“想必现在青山上,正在庆祝武林盟主的诞生,以李剑飞和百晓朗的脾性,断不会在人前交易。何况,李剑飞未必会拿惊天剑和百晓朗交换。”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

突然,司徒尔岚感觉到背上有道目光,凌厉的回头,却没有看到半点儿人影。

熊倜也感觉有些不自在,与她一起回头,却什么也没见到。

青山下,没有任何可以遮蔽的东西,一眼望到底,若非是他们感觉错了,便是有人跟着他们,还是个内力极高的人。

“我们回客栈。”

熊倜明白司徒尔岚的意思,一言不发地跟着她,缓缓离去。

客栈内,那个护卫早已不见了踪影,客房还和原来一样,他们稍作休息,直到司徒尔岚确定了那抹视线的消失,才平缓了眉目。

“你有什么打算?”

这是熊倜第一次问司徒尔岚,也是他第一次过问司徒尔岚的抉择。

李剑飞,让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心情沉闷,走的每一步,都有可能得罪李剑飞,因为他知道,她想夺剑,势在必行。

他不怕得罪李剑飞,可是心底却害怕司徒尔岚会受伤。

方才他看得出来,李剑飞的武功要比司徒尔岚来得厉害。

她平缓道:“去见李剑飞。”

“可他不一定会见你。”

“我知道。”她手指勾过茶壶,倒了一杯递给他,自己也斟了一杯,“他不会拒绝恭贺的人。”

熊倜接过茶杯,望着司徒尔岚,没再开口。

次日,整个翠竹青山都笼罩在庆贺武林盟主当选的喜悦声中。

而新一届的武林盟主,正是李剑飞。

今日他宴请武林泰斗齐聚骋池院,三日流水席,但是在江湖中引起雀跃。

青山大门开放,所有人都可以从正门进入,无需攀岩而上。

司徒尔岚和熊倜再次上来时,心境全然不同,不是难过,也不是懊悔,而是在算时机。

二人对视一眼,司徒尔岚旁若无人的往后院走去,熊倜杵在原地一会儿,缓缓走入人群之中。

骋池院的后院,这么多天她还是第一次踏入。

迂回的走廊,漫色的鲜花,琳琅的屋舍。司徒尔岚缓步慢行,眼眸流转在排排屋门,略微有些踌躇。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斥责道:“谁在哪里!”

她收回情绪,淡然转身,目光坦然。

“是岚兄。”李云霖一改凶狠的面色,扬起笑容,“我还正打算去找你呢。”

司徒尔岚“哦”了一声,“不知李兄,找我何事?”

“这不是正巧赶上盟主推选的日子,青山上热闹非凡,游玩是再好不过的了。前几日我么邀岚兄游玩,岚兄只道没时间,现在应该不忙了吧?”

司徒尔岚看着李云霖无害的笑容,眼眸更加深沉,嘴角露出笑容,“正好,我也想逛逛骋池院的后院,入住三日,都未踏足。”

“好啊。”李云霖爽快的答应,眼角朝小厮撇了撇,小厮立刻会意退下二人同行,多半都是李云霖在说话,司徒尔岚默默听着,眼眸扫过一排排房屋,最终停留在一个庭院,好奇的道:“这里还真漂亮,应该是沉院主住的吧?”

“不是。”李云霖顺着司徒尔岚的眼眸看去,满不在乎地收回目光,“那是给我……给李剑飞住的。”

司徒尔岚轻笑,“李兄倒是比我还熟悉骋池院的后院。”

“我也就比你早进这后院一天……”李云霖话锋一转,“隔壁是我暂住的地方,要不咱们先进去休息休息,一会儿再继续逛?”

司徒尔岚又瞧了瞧庭院,收回视线,看了看李云霖的房屋,确实相隔甚近,便随了李云霖的提议。

一进屋,扑面而来淡淡的檀木香味,令司徒尔岚敛了敛眉。

李云霖迎着司徒尔岚,顺手的关上了房门,请她入座。

司徒尔岚不着痕迹的收了收衣袖,手腕微扣,然后抬眸环视了一眼屋子,倒是平凡。

李云霖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走到司徒尔岚的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水壶,斟满后递给她,“来,先喝杯水。”

司徒尔岚从李云霖的手中接过水杯,眼睛却直直看着他,神态尽收眼底。

杯过,停手,缓缓放了下来,“多谢李兄款待,还不知李兄是哪里人?”

李云霖勾了勾嘴角,谄媚笑道:“长安,岚兄呢?”

“长安。”司徒尔岚低声重复着,那嫣红的嘴唇微微张着,在李云霖的眼中,魅惑无疆。

她不答反问:“李庄主似乎也来自长安,不知道李兄认不认识?”

李云霖心虚地低了低眉,抿唇没有搭腔。

“像李兄这样的,应该是不认识李庄主。毕竟李庄主是武学世家,而李兄看起来似乎……”

欲言又止的话语,终是激起了李云霖的不满,“嘿,我看起来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是李庄主的儿子?”

司徒尔岚轻笑:“我并没有说李兄是李庄主的儿子,李兄怎么自己反倒说出来了。”

李云霖再是克制,也抵不住蹙起眉来:“你在套我的话?”

司徒尔岚眸色突然清冷起来,“不过换我是李剑飞的儿子,我也没脸和别人说。”

“大胆!”李云霖拍案,又对上司徒尔岚那张倾城的面孔,气息平复了一些,冷哼一声道:“岚兄也不见得和别人坦诚相待吧?或者我该称呼岚兄一声岚姑娘?”

司徒尔岚眼眸波澜不惊,面色清冷,“至少我不会派护卫大半夜闯入别人的屋子里,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李云霖坏坏一笑,“果然是你。”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既然你都知道了,就不怕我再一次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你以为,我的房门是这么好进的?”

司徒尔岚手腕抬起,眼眸半眯,才刚一提气,突然脸色古怪,柳眉蹙了起来,“叮”地一声,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从她的手中掉落,正是她一开始就藏在手中的柳叶片。

第三十五章 失手

(女生文学 ) 体内,一股寒气侵入丹田,司徒尔岚只要一提真气,体内就有两股气息相互排斥。

她目光冷冷,李云霖阴险一笑,“很好奇自己是怎么中毒?”

司徒尔岚没有说话,暗自运功,却在内力还未涌上丹田时,喉咙一热,嘴边充斥着鲜血的味道。

“放心,你没有喝茶水,不过只是中了十香软骨散,没什么毒性的。但若你强行用内力逼出,我可不敢保证会有什么事。”

她早就猜到,李云霖没安什么好心。李云霖说这是他暂居的屋子,而进门时那股扑面而来的檀香味,说浓不浓,说淡不淡,李云霖的衣服上怎么会一点都不曾沾染?

只怪她一门心思都在李剑飞的身上,疏忽了李云霖,忘记了他们始终是一对父子,秉性,天成。

李云霖欲抬脚靠近司徒尔岚,脚下踩到什么硬物,低头一看,却是一片闪闪发光的柳叶片,嗤笑着道:“我就知道,你武功高强,心思缜密,还好事先准备了,还别说,这十香软骨散还挺有作用的,来,让爷好好疼疼你!”

此时此刻的李云霖,褪去了虚伪的笑脸,淫|荡的目光在司徒尔岚的身上徘徊。

他俯身拥去,恶心的脸色凑近,司徒尔岚张嘴一啐,鲜血顿时染上李云霖的衣襟,一些甚至还吐到了他的脸上。

李云霖慌乱退后了几步,抹干净脸上的血,凶狠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兴奋:“有个性,我喜欢!”

说罢,他又扑了上去。

白衣翩动,虽然闪躲及时,却不如以往那般矫健。

司徒尔岚捂着胸口,攀上门闩,却打不开,屋外,隐约可见一抹身影,想必是李云霖的小厮。

她心下陡然一寒,强行运功,可掌风还没碰到门沿,身后一双大手有力地拉回了她。

耳边,充斥着令她难以忍受的声音,“好歹我也是九道山庄的少庄主,我爹每日|逼迫我练功,虽偷懒少练,也是有些功底的,你中了十香软骨散,没有两个时辰是运不了功的!”

司徒尔岚翻身一跃,一脚踢开李云霖,可力道却不如以前的五分之一,李云霖踉跄几步,转身摸了摸嘴唇,“还挺有两下子的,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身子,已经开始颤抖,双脚已经无法承受身子的重量,司徒尔岚用手撑着桌子,对于李云霖再一次的出手,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恍惚间,李云霖扑了上去,司徒尔岚回转一抬脚,踹向李云霖的心窝,再落地,额头上滴下一滴汗,气息也沉重起来,再这样下去,她就真不是李云霖的对手了。

李云霖吃痛地退后,后背撞到柱子,揉着胸口,恶狠狠的道:“臭婆娘,还打上瘾了是不是!”

这一次,李云霖卯足了全劲,扑向司徒尔岚。而这一次,司徒尔岚丧失了气力,几乎站不稳了。

于是二人交手,只在片刻间,司徒尔岚就处在了下风,发束在纠缠间被拉了下来,一头乌发倾洒下来,看的李云霖愣了愣,眼眸闪过一丝惊艳。

司徒尔岚面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靠着墙沿吃力站了起来,冷眼望着李云霖,袖子中滑出一个冰凉的东西,握在手中,只等李云霖再靠近,无论多么痛苦,她也绝不会让他碰她。

李云霖没有料到辛苦从李剑飞那里偷来的十香软骨散药力不强,或者说是司徒尔岚的心理暗示太过强大,几次靠近,都被推开,可是这一次,他清楚地感觉到她的疲劳和无力,眸间,尽是捕捉到猎物般的快感。

他没有留意到她眼底的誓死同归,一步步靠近,几乎就在要触碰到司徒尔岚的身体时,就在她要咬牙射出柳叶片时,门突然被震开。

简单的衣服,没有过多的华丽装饰,手提着剑,脸上第一次不是沉闷的神色,紧张,担忧,不言而喻。

在熊倜看到司徒尔岚时,他的眸色松了松,却又紧了紧。而司徒尔岚见到熊倜时,也松了口气,她已经无力到察觉不出有人靠近,甚至是熊倜这般不是顶级高手的气息。

脚一软,白衣垂落,却没有摔倒在地上,而是跌落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隐约可以听到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她抬了抬眼皮,心中不知怎么,心绪慢慢平稳下来,内力也没有到处乱窜,给了她充分的时间调息。

李云霖不由分说地冲上来,被熊倜用力一踢,应声倒地,却立刻又爬了起来,凶狠地盯着他们,朝门外喊“来人”。

“我打昏了。”熊倜冷冷地看着李云霖。

“你!……”李云霖见状,眼眸一敛,身形就朝门外晃去。

“拦住他,要解药。”

熊倜听了司徒尔岚的话,想也不想就冲上去,挥剑抵住李云霖的脖子,只要他再往前,立刻见红。

“诶!有话好、好好说,把剑拿开。”李云霖身子僵硬,顿时没了横气,不敢乱动。

司徒尔岚气虚道:“关门。”

手中的剑,配合她的话,对呆住的李云霖微微用力,脖子上一道血口子显出。

李云霖立马老老实实地关上门,缓缓转身,声音轻颤,“关了,可以把剑拿开了吧?”

剑身未动,等待着一个人的开口。

司徒尔岚靠在熊倜的身上,神色惨白,说话却依旧不慌不乱,“解药。”

“我没有。”李云霖双手一摊,示意自己真的没有,脖子在说话间,悄然离了剑三分。

“你我同时进的屋子,闻的十香软骨散,不要告诉我,你是什么百毒不侵的体质。拿来,我不会让你在今日丢了李剑飞的脸,否则,新晋武林盟主儿子的笑柄,莫说江湖,整个朝廷怕都会知晓。”

“是吗?”李云霖一点点往后挪,在瞥见一方硬物时,嘴角一勾,“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话间,李云霖反身跳来,抽出挂在墙上的剑把,用力猛然朝熊倜刺去,怀中有司徒尔岚,行动上多有不便,李云霖便是认准了这一点。

第三十六章 养伤

(女生文学 ) 熊倜手中的剑,快速地反应过来挡去,与此同时,那片柳叶片脱手而出,打在了李云霖的手腕上,“当”地一声,剑落地。

熊倜惯性刺去,而李云霖的剑早已掉落,熊倜的剑便刺进了李云霖的肩骨,不深不浅,却足以要了李云霖半条性命。

她欲阻止,为时已晚,但对于李云霖这样的人,若不如此,恐怕难以拿到解药。

熊倜的手莫名抖了抖,身下,一双手抚了上来,无声地传达着温暖。

剑抽出,人倒地。李云霖面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你们,竟然敢……”

话,已经没了先前的横气,眼中尽是恐惧,却强撑着威胁,骨子里依旧认定自己是主宰一切的人。

“解药。”这一声清冷,源自熊倜。

这是他第一次伤人,司徒尔岚感觉得出,那身体的微微战栗。

心中轻叹一声,他和她,内心竟是相像的。

李云霖不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力气多说什么,见着熊倜的剑又动了几分,忙摆了摆手,“我真的没有解药……药是我从我爹那里偷来的,我没有中……是因为我偷了闭气丹,没有呼吸进去罢了……”

见李云霖气都要喘不过来了,司徒尔岚抬了抬眼皮,“算了,看他的样子确实不知道解药在哪儿,我们走吧……”

熊倜察觉到司徒尔岚气息的紊乱,明白她真的要撑不住了,索性弯下腰背起她,没有再看地上的李云霖一眼,冷然破门离去。

他们没有从骋池院的正门离去,而是从后院的墙翻了出去,一路往青山脚下而去。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风掠过耳边的声音,快速却沉稳,不得不说,熊倜的内力越发浑厚,尽管与武林高手还差一截,但比他刚来司徒府时,好上千倍。

一排排树木缓缓向后移动,淡淡的属于少年特有的味道充满在司徒尔岚的鼻间,突然让她觉得这个味道十分熟悉,可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恍惚间,她放任自己靠在上头,吸着让她舒心的气息。

突然,熊倜的步伐顿了顿,背上的司徒尔岚同时回头,一个鹅黄色衣裳的少女映入眼帘。

夏芸本来也是前往青山恭贺李剑飞,谁想好奇的她,溜到了骋池院的后院,经过后院时,竟然看见熊倜的身影一闪而过,背上似乎载着一个人,她立刻反应出是那日在七梅台看到的白衣少年,心头略微察觉不对劲,思量片刻,便跟了上去。

谁知道熊倜一路狂奔,她卯足了劲,才一路追了下来,不料却被发现。

其实如果不是熊倜担心背上的司徒尔岚,只怕二人的速度早已到了客栈,夏芸根本追不上。

在夏芸对上司徒尔岚的眼眸时,脸上除了震惊,还有惊艳,更甚滑过一丝不甘和愤怒。

似乎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对自己的冷淡,对少女的特别。

很快她就收视好了心情,扬着笑容,“他们追到我了,我想跟着你,安全。”

熊倜看了看夏芸,背上的人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动一下,她在告诉他,不必顾虑她,她尊重他的选择。

但是他不是没有察觉,她的气息紊乱,根本没有先前的沉稳,他内力尚且能听出,可见轻重。

他几乎没有犹豫,目光定定看着夏芸,“我朋友受伤了,我要照顾她。”

鹅黄色的衣裳,衬着夏芸的笑容更加明晃,可是眼底却一闪即逝分失落,“你不怕我再被抓去了?”

“我听说了,是你爹让你回去的,我不便插手。”

背上又沉了一分,熊倜没有停留,匆匆道了句“告辞”,背着司徒尔岚远去。

夏芸望着二人的背影,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像是被人闷头揍了一顿,浑身难受,却说不出具体是哪里。

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子会想跟随在侧,也是第一次嫉妒一个女子。

黄色的人儿呆立在那里,良久没有动静。

回到客栈,熊倜轻缓地把司徒尔岚放好,起身快速拧干毛巾,然后放到司徒尔岚的额头上,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司徒尔岚闭阖着眼,休息了半个时辰,总算恢复了气血,不似方才那般苍白,令人担忧。

她睁开眼,一张俊朗的脸映入眸中,在对上她双眼的刹那,司徒尔岚感觉到熊倜的放松,和眼底的一丝沉闷。

司徒尔岚差点儿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那抹愠气转瞬即逝,他是在生气?

这就是他一路上没有和她说话的原因?不是怕她没力气回答,也不是像往常一样不知道说什么,而是气她,所以不想说话。

突然间,司徒尔岚的心底升起一股暖意,想起刚才伏在他背上的感觉,说话声中,第一次没有了平日的客气疏远,“十香软骨散没有毒性,对我而言,两个时辰足矣。”

俊朗的面容总算放下紧绷之色,可是依旧抿着唇,没有说话。

“对不起。”这是她第一次对他道歉,她不该忘了他的嘱咐,也不该忘了他受夜痕的嘱托,自己喜欢**而行,忘了考虑他,是她的错。

“我没有生你的气。”声音有些低哑,却没再解释,司徒尔岚看着他握紧的剑把,也没再说什么。

他在气自己不能及时保护她,当初无法保护岚,是因为他瘦弱;长大无法自我保护,是因为他无力;如今执剑了,却依旧无法保护身边的人,自责油然而生。

她凝视片刻,话锋一转,“今日一事后,李剑飞一定会追查,我们不易多待,今晚就赶回汴京。”

熊倜没有点头,目光凝重,“跟踪我们的人还没出现,目的不知,轻易回汴京,恐怕……”

跟在司徒尔岚身边久了,他也开始耳濡目染学着去判断。

李云霖起先并不知道司徒尔岚会去后院,是他们计划偷剑,这才上了李云霖的当,所以跟踪的人不是他派的。

夏芸今日的出现,曾让他怀疑,但是见她喘息的样子又立刻否定了,这般的轻功,那日如何躲得过司徒尔岚的追寻。

所以跟踪他们的另有其人。

第三十七章 回京

(女生文学 ) 惊天剑没有抢到,百晓郎势必不会告诉她,可是放眼江湖,在没有第二个人比他知道得多,知道得全。

这次的青山之行,似乎什么收获也没有,唯一让她觉得不枉此行的,便是交手李剑飞。

十二年了,她时常都会在夜半惊醒,给她如此梦魇的,正是李剑飞。

也是拜李剑飞所赐,她找了他十二年,那个第一个给了她温暖的人,教会了她初识事物的少年。

“无妨,既然引不出来,我们索性就大大方方的让他跟着。”

熊倜如常默默听着司徒尔岚的话,说话间,他又拧了一次毛巾,小心翼翼的放到司徒尔岚的额头上。

她随着他照顾,没有了在司徒府的那股疏离,无需过多语言,二人间的气息在不经意间慢慢融合。

“夜晚,似乎有闹喜会。”

熊倜顺着司徒尔岚的目光看向窗外,沉闷的脸色闪过一丝波动。

客栈中一片平静,可是青山上的骋池院中,却是一阵喧嚣。

后院内,几乎挤着所有前来恭贺的武林中人,而一个屋子前,站着四五个护卫,显然把大家与屋内隔离开来,众人探着脖子,却看不清屋内的光景,只闻到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不由更加好奇。

“霖儿……霖儿?”

李剑飞拥着李云霖,看着他苍白的脸,在人前一直以从容镇定为名的李剑飞,也慌了神,看向一旁的老者,“大夫,我的儿子怎么样了?”

老者轻叹了口气,“令公子伤及筋骨,失血已有半个时辰,现能救下已是万幸,怕是日后再也不能提剑练武的。”

李剑飞的双手有些微颤,额头上尽是暴起的青筋。

“爹……”李剑飞的怀中,李云霖吃力呢喃着。

“放心,爹不会让你有事的,好好休息。”

得到李剑飞的回应,李云霖方才缓缓闭上眼睛。

李剑飞叫人照顾李云霖,把他抬到床上,自己送走了大夫,在要出门与各位武林同道解释时,突然被一个东西折射出光而引去了视线。

李剑飞怔了怔,弯腰拾起一个硬物,在阳光的折射下,躺在李剑飞手中的,忽然是一枚柳叶片。

李剑飞的眉宇顿时拧成了一条,他蓦地握紧了拳头,泛白的指关节咯咯响。

寻常人看不见,是因为武功内力不足,身法不快,可是他却看的清清楚楚,昨日的武林大会比武,那个打败水莫的白衣少年,用的就是柳叶片!

而白衣少年身上没有带剑,反而与他随行的那个少年身负剑柄,一脸沉闷之气,只怕听命于白衣少年。

这笔账,他李剑飞算定了。

青山夜晚的闹喜会是每次武林盟主选出后必有的节目,意在庆祝新盟主,也为江湖中人喝彩,只要安定了盟主的人选,江湖上也会安定,谁希望游走在混乱的江湖呢。

街上,两个少年的出现吸引了无数出来凑热闹的女子,尤其是那些行走江湖的侠女,更是行为作风大胆的跟着他们,时不时嬉笑几句,推搡着身子。

其中当属白衣少年更受欢迎些,因为他一直面带笑容,看上去温文尔雅,容颜举世无双,更甚女子的柔美,还不时地朝她们看了看,嘴角噙着淡笑。

相比之下,一旁的黑衣男子始终保持着沉闷之色,但那抿唇的神态和紧致的曲线,依旧让不少女子沉沦痴迷。

二人走到一个较为热闹的街道,停在一个摊位前。

司徒尔岚唇角一勾,让身后的女子呼吸窒了窒,她手上拿起一个面具,把玩了一会儿,嘴唇动了动,用只有熊倜听得到的声音说:“相信我吗?”

熊倜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现在司徒尔岚的身后,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话。

又是一个笑容,司徒尔岚转身,对着身后的女子大声道:“我家阿哥有意今夜带个阿嫂回去,只消各位小姐带上面具,遮颜遇缘分,不知众位佳人愿不愿意?”

女子间顿时骚动起来,都十分跃跃欲试,有胆子大的,娇声道:“不知小公子是否也愿意带个小娘子回家?”

司徒尔岚极具涵养的微笑,“好。”

一个简单的字,顿时散却了人群,周遭的女子皆冲向卖面具的商贩,眉眼飞舞,挑着好看的面具,不多时,街上到处都是带着面具的人。

而本来在摊位前的两个少年,在大家哄散开来的时候,齐齐消失不见了。

黑夜中,一个黑影快速地落地,又快速地飞去,消失在夜色中。

青山的街道上,不多时出现一对手挽手的佳偶,二人虽带着面具,可是从头饰和姿势来看,不难判断是对亲密的夫妇。

白衣少女的面具下,清澈的声音低低响着:“这下清静了。”

一旁的少年带着面具,瞧不出面色,但是那双手却由着少女勾着,没有说话。

他们正是方才趁乱而走的司徒尔岚和熊倜,摘下发束,戴上面具,没人知道这对佳偶是方才称兄道弟的两个翩翩少年。

“不查出是谁跟踪吗?”一旁的面具底下,传来低沉的声音。

“查,只是回去查。”白衣飘然,勾着身边人的手自然走着,仿佛这般已经多年,她的心底,也为自己这般放松大胆而感到惊讶。

但没有多想,因为一到无人的地方,他们便自然地分开。

“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既然你的内力有所提升,不如我们比比谁先到汴京?”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笑意。

“好。”没有多余的语言,代表了他的想法。

夜色中的她,恍若降世的仙子,一袭白衣几乎与如玉的肌肤融为一体,飞跃间,曼妙的姿态引人浮想联翩,不多时,便飞出丈远。

二人追逐在夜色中,看似赶着路程,实则放下一切,自由地飞奔在空中,享受着短暂的惬意。

因为回来比去时更加奔波,所以两日后,他们便已到达了汴京。

站在司徒府的门口,司徒尔岚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仿佛那晚潇洒的少女不是她一般。

第三十八章 消息

(女生文学 ) 熊倜突然想起司徒尔岚曾经说过,她更向往黑|道的行事作风,眼前的人是司徒将军的女儿,是司徒府的主子,那般随性不拘的姿态,如何能再显露。

这般想来,或许司徒尔岚身上所有的矜持与涵养,都不是她的本性,她是为了不得已的身份,掩藏自己的真性情么?

对于忽然冒出这个想法的熊倜,他怔了怔,为什么自己会探究起她的心思来。

无奈叹息下,熊倜没有跟着司徒尔岚进府,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态与她相处,经过青山一行,似乎有些东西变了,又似乎回到了他刚刚来到司徒府的时候。

说起来,他已经快有三个月没有逍遥子的消息了。

大街上,依旧繁华。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熊倜缓慢走着,时不时停在面前摊位前询问小贩,是否认识一个叫岚的丫鬟,却都被人白眼赶走。

这年头便是如此,买家除了买东西,多余的话都会令卖家生厌。

可是他却不放弃,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凡是做生意的,都被他问了个遍。

“走走,我听都没听说过这个人。”又是一个不耐烦的语气,还不等于熊倜说完话,挥手就赶他走。

熊倜默然转身,那个小贩自艾抱怨着:“怎么最近打听人的这么多,什么熊什么岚……”

身影,几乎同时回到小贩面前,“你刚才说什么?”

许是熊倜的样子吓到了小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熊倜低头,随手抓了一件东西,然后放下钱,眼眸凝视着小贩。

小贩狐疑地接过来,然后娓娓道来,“前些日子,也有个人过来问我,说什么找一个叫熊……熊……我记不清了,反正是找一个男的。”

熊倜不由分说地又买了一件东西,递了钱紧接着问:“她是不是岚?”

小贩一脸无奈,“我怎么知道,她大约十六七岁吧,长的不错,看上去像是大富人家的丫鬟,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

熊倜几乎整个身子都颤抖了,向来毫无波澜的脸色震了震,“她是在找熊倜吗?”

小贩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名字!”

熊倜从怀中掏出所有的银子,在小贩惊讶的目光中,微颤地道:“如果再见到她,麻烦你帮我问出她是在哪个府邸当丫鬟……不要让她知道是我问的。”

“可是万一她一直不出现呢?”

小贩的一句无心话,让熊倜又是怔了怔,见他如此,小贩收下钱,轻叹道:“好吧好吧,帮你就是,但若没有消息,这钱我可不还啊。那我去哪里找你啊?”

“我来找你吧。”

小贩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熊倜,最终屈服在他百年不变的脸色下,“好吧好吧,没别的事我做生意了。”

熊倜没再说话,沉闷着转身,朝司徒府走去。

看来现在岚过得很好,至少吃得饱住得好,能平安活着,他的心中已经知足了。如今的他给不了她任何东西,得知安好,便足够了。

回到司徒府,熊倜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大厅前,司徒尔岚和夜痕,凌香正肃然站着,甚至司徒尔岚比他回府多时,却还没换掉风尘仆仆的衣裳。

他提了提精神,提步向前,“怎么了?”

夜痕和凌香见到熊倜走来,皆往后退了退,司徒尔岚面色发白,手中攥着什么,身影挺直。

“出什么事了?”三人间散发出来的悲伤,让熊倜蹙眉,一股不安涌了上来。

“八号。”司徒尔岚极少喊他名字,他看着她,目光探索,似在寻找一个答案。

“逍遥子前辈……死在了唐门手中。”

短短数语,已经是司徒尔岚竭尽全力说出来的话,当她收到这个消息时,亦久久不能平静。

凝滞,空气中的悲伤缓缓凝滞,绝望的神色浮现在熊倜的眼眸,他没有说话,只是眼前闪现逍遥子的笑脸,心口突然一抽。

是他把他从奴隶变成了正常人,是他把他从正常人变成了习武人,也是他让他今后的生活有了希望,现在却传来了他死了的消息。

“对不起。”司徒尔岚极少道歉,可是短短几日,她就对熊倜说了两次。

“小姐……”凌香担忧地望着她。

司徒尔岚看着熊倜,眼中闪过内疚,“如果我没有让逍遥子前辈帮忙,就不会有这些事发生,想打想骂随你,若不解恨,只当我背负了逍遥子前辈的命。”

熊倜始终没有说话,冷淡的脸色散发出生人勿近,对于司徒尔岚的话恍若未闻。

“八号,这本就不是小姐的错,逍遥子前辈是被唐门所害,你应该认清仇人,为逍遥子前辈报仇……”

夜痕话未说完,司徒尔岚一个侧身,清冽的目光让他闭上了嘴。

熊倜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朝司徒府门外走去。

“八号。”司徒尔岚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一抹愧疚浮上面容。

熊倜顿了顿,“告辞。”声音完全听不出情绪,说完,身影便不再停留。

整个司徒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小姐刚刚回来,要不要先去休息?”凌香和夜痕对视一眼,夜痕看着一直保持着姿势的司徒尔岚,默然叹了一口气。

“小姐,让凌香带你回房好好休养吧,青山之行,奔波劳累,还是快些休息吧。”

司徒尔岚垂了垂眼皮,再抬眸,便是看向他二人。

“逍遥子前辈不是去建业杀县令吗?怎么反而会在建业遇上唐门的人?还被唐门所害?”

夜痕也不得解,摇摇头,“来的消息说,逍遥子前辈已经杀了县令,可是在郊外却遇上了唐门的人,唐门人数颇多,用暗器杀了逍遥子前辈。”

“那逍遥子前辈的尸体呢?”

“派去的人本来想带回来,但是唐门毕竟都是用毒擅人,怕在路上有变,所以在郊外找了个地方埋了。”

“唐门……”司徒尔岚脸色冷然,“逍遥子前辈从未伤害过唐门的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在建业的郊外遭遇唐门的突袭?”

第三十九章 相伴

(女生文学 )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唐门的人似乎是有备而来,消息称逍遥子前辈到郊外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后面的话夜痕没有再说,司徒尔岚也明白。

“既然我已经回来了,汴京就交给我,你去建业查一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其它的探子未必细心,这个仇,我一定要替逍遥子前辈向唐门讨回来。”

夜痕应声,司徒尔岚又看向凌香,“委屈你再假扮我些时日,我还有事要做。”

凌香与夜痕互望一眼,微微吃惊,“小姐要离开汴京?”

“既然我让夜痕离开,我就不会离开汴京。”

见到凌香还要开口询问,司徒尔岚没再说话,转身回了房。

“小姐这是怎么了?”凌香望着司徒尔岚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纳闷起来,“以往小姐向来都是呆在府中,没有老爷的交代不会出府的。”

司徒尔岚才回来,夜痕又没有去长安,断是不会有任何司徒长交代的事,那又是什么能让司徒尔岚这般呢?

夜痕也望着司徒尔岚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刚毅的脸上浮现出不可言喻的苦涩。

初秋的夜晚很凉,也很寂静。

这个时辰,大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只有几家夜摊的面馆还开着,熊倜背着剑,拖沓着步伐,在闻到面香时也禁不住抬头,可是想起早上他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小贩,按了按肚子,继续朝前走。

离开司徒府,熊倜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天大地大,似乎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他并非气司徒尔岚而离开,他也并不恨她,只是逍遥子死了,唯一对他好的人死了,没有人再教他武功了,没有人再给他说教了,他甚至开始迷茫了,又像在王府那般,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找岚吗?他有什么脸面找,当现在终于觉得离岚近了,他又退缩了,这些年支撑他的就是寻找岚的信念,可是找到了又如何?他不能给岚带来什么,这样一身,指不定还会拖累她,只要知道她在哪,她平安,就满足了么。

他更不可能再呆在司徒府,司徒尔岚留他住,是因为逍遥子的缘故,现在逍遥子死了,他怎么好意思继续住下去,他从来不想麻烦谁,更不想拖累谁,可似乎他永远在麻烦人,甚至拖累了岚,拖累了逍遥子。

坐在城西庙前的台阶上,尤记得那时候他找到南风,就是在这个寺庙里。

沉淀在回忆中的熊倜,突然警惕朝黑夜中道:“谁?”

夜色里,没有回声。

“再不出来,休怪刀剑无眼。”

黑夜里,逐渐走出一个人影,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柔美。

熊倜在看清来者的容貌后,微微惊讶,却又马上恢复了平静。

鹅黄色的衣裳随风飘舞,站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娇弱,声音却依旧清亮,“你不问我是否安全?”

听似娇嗔的话语,却透着股期许。

熊倜沉默了一会儿,在夏芸执着的目光中,开口道:“你能从青山来到汴京,想必那些人早就被你甩掉了,他们也万万想不到你会再回到汴京,所以你是安全的。”

娇笑连连,夏芸走到熊倜身边坐下,“看来你还是很关心我的。”

熊倜抿了抿唇,面色暗淡,没有再开口说话。

夏芸也不在乎,她抬头望着星空,大声感叹道:“我还从没有见过汴京的星空,没想到这么美!”

熊倜缓缓抬眸,漫天的星斗映入眼帘。脑海中不知不觉又浮现出一幕场景,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子和岚坐在一起,望着长安的夜空,数着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星星,数累了,岚就会靠在他的肩膀上,慢慢睡去,而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直到天亮。

“我还是第一次和人这样一起看星星,感觉还挺好的。”夏芸说完,眼睛看向熊倜,却见他目光缓和,似乎在发呆。

顿时夏芸心中一气,可是气上心头,又没有理由发作,便轻哼一声,打算让熊倜先开口,否则自己也不说话了。

谁曾想这么一坐就坐了半个时辰,愣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夏芸都快要睡着了。

熊倜侧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任何话,干净利落的起身,抬脚就要走。

夏芸晃悠的脑袋猛然点了下来,抬眼就看见熊倜要转身而去,愤然起身喊着:“你就这样一声不响的走掉,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熊倜的身子顿了顿,夏芸悄然一笑,然后追了上去,故意板着脸,“青山上你说要照顾你的朋友,撇下我走了。现在你一个人,还要弃我于不顾吗?”

说到司徒尔岚,熊倜面色松了松,遥望着一个方向,似乎看到了平日里这时候已经熄火的司徒府。

“我不知道你住在哪儿,所以只好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看到你了。既然我们都没有地方去,不如一起?”

熊倜低了低眉,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可以回家。”

“我才不想回去呢,我爹只会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而且身边的人都是一副讨乖卖巧的嘴脸,看着就心烦。”夏芸说着,露出厌恶的神色,娇唇嘟着,却是可爱。

“随你,但别跟着我。”熊倜神色清冷,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夏芸瞪了瞪眼睛,两三步跟了上去,也不管熊倜如何瞧她,她都装作视而不见。

夜色中的汴京灯火虽不及长安通明,街道繁华,但是客栈还是挺多的。

夏芸停留在一个客栈前,然后喊住身旁的熊倜,“不如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住宿吧?”

“你住宿吧。”脚步没停,反而比之先前更快了些。

“喂!”夏芸跑过去,拽住熊倜的胳膊,气呼呼地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脑子不开窍啊,这漫漫长夜你不睡客栈,从城西溜达到城南,你是耗子啊!”

熊倜低头看了看夏芸抓他的手,夏芸学聪明了,见状抓得更紧,瞪着两条柳眉,“我可告诉你,本姑娘从青山到这里,几乎就没有休息过。你虽然武功比我好,早到汴京,但我相信你也没怎么休息。既然如此,今晚就该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也要等天亮了再说。”

第四十章 杀绝

(女生文学 ) 熊倜无意和她斗嘴,垂眸不语。

夏芸趁胜追击着道:“难道你就不怕被你那位朋友看到吗?”

一句话,让熊倜本来决定一宿不睡的心态动摇了。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身上没有钱,客栈老板是不会让我赊账的。”

夏芸愣了愣,倏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有,既然我们相识一场,我请你。”

“萍水相逢,当我欠你的。”那张俊美无比的面容上,除了刚毅坚定,再也看不出半分情绪。

夏芸看得微愣,回过神来,脸色泛起红晕,这块木头真是的,永远这般固执,让人气急,却无法真正生他的气。

只要他肯随她进客栈,怎么说都行,二人一个拖一个拉,总算是在客栈歇下了。

几日下来,夏芸无时无刻不以各种理由跟在熊倜的身边,只想看看他到底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可是除了偶尔逛逛集市,其他所有的时间熊倜都在客栈后院练剑,练累了,就从怀中掏出有些泛黄的本子,默默地看着。

连武功平平的她,都能在熊倜舞剑刺向天中时,感受到渐起的肃杀,似乎这一次的相遇,他更加沉闷冷淡了。

曾经她提过一次司徒尔岚,可是换来的确实熊倜冷冷地转身,她便不再讨没趣,反正这样更好,她也不想他们再有什么交际。

今日,熊倜又和往常一样,一早就去了集市。

夏芸跟在一旁,疑惑道:“每天都来逛,有什么新奇的?”

熊倜微微侧头,难得的开口回答:“若是无聊,我们分开逛,半个时辰在这里见。”

夏芸听见这话,想也不想地点头,笑着离去了。本来女子和男子爱逛的东西就不同,夏芸自然没有多想,熊倜也不想让夏芸知道自己寻找岚的事,避开也好。

又来到摊位前,熊倜抱着丝希望,询问到。那个小贩见是熊倜,眼眸一下子亮起来,“我总算等到你了,有消息了。”

熊倜顿时心如波涛,欢喜和希望交织在心头,却不知如何表达,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有些颤抖,“岚在哪儿?”

小贩第一次见到熊倜笑,突然惊艳到了,世间怎么会如此俊美的少年。待熊倜渐渐平复的脸色,小贩方才回过神来,忙告诉了他自己打探的消息。

“昨日你一走,正巧卖菜的白大娘经过我这里,我们就闲聊了一会儿,谁知道那位寻人的姑娘也曾问过白大娘一样的问题,白大娘本就一副热心肠,那时机灵地问了如何联络那姑娘,姑娘只说去司徒府上,自会有人相传,看来你要找的那位姑娘,就是在司徒府里做丫鬟呢。”

听了这话,熊倜的表情如遭电击,呆立半晌,忽然回头急忙伸手扣住小贩,“是司徒尔岚姑娘的司徒府?”

小贩吃痛地叫起来,“整个汴京就只有一个司徒府,当然是她们家。”

熊倜又是一颤,没有说话。

他无力地垂下手,小贩立刻闪躲开,深怕又被抓了。

司徒府中,能随意进出的婢女不多,除了凌香,熊倜再也想不出来了,可是凌香……他怎么一点儿也不觉得她像小时候的岚呢?

“难道是她……”当熊倜的脑海中浮现出另外一张脸时,他一下子没站稳,手撑着台案才勉强稳住身子。

能让凌香出府询问的,能让凌香如此上心地当作自己的事情来办,只有她,司徒尔岚。

往事一幕幕,渐渐清晰,她也叫岚,她也爱冰糖葫芦,她也爱白菊花,她也对李剑飞耿耿于怀……难怪他每次看到司徒尔岚,脑中总会不自觉的浮现出儿时的画面,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她也在默默地找他,司徒尔岚曾说过,她有两个问题要问百晓郎,因为她要找两个人,一个是司徒长交代的,还有一个,是他?

可是司徒尔岚是司徒长的女儿,怎么会是岚呢?而且当初他们是在长安,为什么岚会跑到汴京来?当初他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寻找,没想到岚真的来汴京了。

一连串的问题,熊倜都想去司徒府找司徒尔岚问个明白,可是他却挪不动脚,脸上不禁浮现一抹苦笑,就算是又如何,现在他的身份只会给岚带来负担,带来麻烦,知道她安全便已足够。

不再多想,熊倜垂头缓缓离去。

长安九道山庄。初秋的微风清凉,吹拂在心头带来一丝凉意,而李剑飞的心,几乎是冷到了极点。

就连一向习以为常的陶曲,此刻也低头不语,对于李剑飞的脸色忌惮三分。

“这么久了,你告诉我只除掉了逍遥子?”

“属下办事不利!”听了李剑飞阴冷的话语,陶曲更是抱拳跪下,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李剑飞的性格。

李剑飞一脸阴霾,拳头握着发出咯咯的骨头声,“还要多久?”

陶曲慌忙低头,“属下找不到人……”

空气中瞬间更阴冷了,陶曲甚至可以感觉到李剑飞的目光游走在自己的身上。

“陶曲。”李剑飞突然开口,“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十五年。”

“那你该知道我的习惯。”

陶曲一惊,下意识抬头撞上李剑飞寒冷的视线,又马上垂下眸,“绝不留无用之人。”

李剑飞阴沉的眸子突然一动,面色急剧气愤,却是转瞬间,换上了平日里的清肃。

陶曲低着头,看不见李剑飞的神情,但是良久不曾听他开口,心中不免疑惑,这时,就听从他身后传来一个男音。

“不愧是李庄主,严于律己,教导有方。”

陶曲听不见脚步声,只察觉到人影闪动,暗自惊异怎会有如此高手,座上就传来冷冽的话:“还不退下!”

“是!”陶曲几乎没有挺直腰杆,自然也看不见来者何人,他也不敢看。

等到只剩下二人时,黑影方堂堂正正地落坐在一旁也不急着开口,自顾自地倒起茶水来。

李剑飞十分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尊驾今日前来,是为了惊天剑和那个孽种?”

第四十一章 侯爷

(女生文学 ) “哈哈,李庄主果然快人快语。”黑影声音低哑,故意不让别人听出原来的嗓音,“李庄主不是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吗?我是来道喜的。”

李剑飞抿唇,眼眸阴冷,语气却平淡,“若非尊驾帮忙,怕没这么容易,惊天剑理当相赠,不过那孽障的首级,只怕尊驾还需再等些时日。”

那厢握着茶杯的手一顿,茶叶晃动了起来,茶水却没漏出半滴。“我怎么记得上一次李庄主义正言辞地说避免夜长梦多,会立刻杀了他。”

这话无意刺激了李剑飞,他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黑衣人不怒,端坐在那里,浑然天成散发出王者风范,只轻轻一笑,就立刻改变了当下的气氛,“听说令公子在青山的比武大会后受了伤,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李剑飞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把桌子上的茶杯都震倒了,“如果让我查出来伤我儿子的凶手,我定叫他生不如死!”

“李庄主莫着急,也切勿忘记了当下最为重要的事,除去那个孽障,至于令公子的伤,我这里倒是有上好的金疮药,李庄主若不嫌弃,只管收下。”

李剑飞渐渐收起火气,起身走到黑衣人面前,屈身接过,“如此我替小儿谢过尊驾。”

黑衣人也缓缓起身,笑声从容,“那劳烦李庄主把惊天剑相赠,孽障一事,我也一同派人去找,务必在这几天之内杀了以绝后患。”

李剑飞敛眉沉气,“其实先前倒是有那孽障的消息,他和原暗河杀手逍遥子一起去了汴京,后来他又住进了司徒府,我手下的人不敢贸然行事,可是当他们向我回报后再回去,就失去了那个孽障的下落,无论怎么苦守司徒府,都不见踪迹。”

“司徒府……”黑衣人凝神低语,身影几不可察的一怔,却逃不开李剑飞精锐的捕捉。

他有意试探,不想眼前之人确实认识司徒一脉。

李剑飞嘴角一闪而过深意的笑容,躬身道:“惊天剑稀有,唯恐有变,我把它安放在密室中,外室倒是侍从守卫,内室却由我专门训练的五只狼狗看管,若非我的气息,它们必定扑上去撕咬。”

黑衣人已经收回神,负手看向李剑飞,“李庄主还真是想得周全,如此我便在这里等着李庄主了。”

“不可。”李剑飞的一句话,让黑衣人周遭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他故作为难地解释道:“并非是我不愿拿给尊驾,实属不方便,若让人瞧见,传出去不好,毕竟武林中觊觎惊天剑的人不少。不如委屈尊驾换上我的衣服,随我一同前往密室,取得惊天剑?”

黑衣人此时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想着是否该这样做。

李剑飞又补了几句,这才说服了黑衣人,随他去了内房换衣。

就在黑衣人背过身去穿衣服的时候,李剑飞快速地揽过黑衣人的黑袍,手掌一探,一个硬物便到了手中,李剑飞脸色又惊又喜,在短促的时间里,看清了上头的东西,蓦地愣住了,却又马上回神放好东西,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面上勉强淡定,可心中却波涛汹涌。

原来和他合作数十年的人,竟然是他!那个自己曾经想方设法巴结的人!

李剑飞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看他日后如何和他横,有了这个把柄,他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受人摆布了,如今,他们二人都是明处人了。

而黑衣上,被李剑飞匆忙塞入的玉牌上,清晰刻着三个字:夏、侯、爷。

待到取出惊天剑、送走人之后,陶曲忙来扣首抱拳:“庄主,汴京传来消息,已经找到人的下落。”

李剑飞面色稍微缓和,“那还等什么?今晚我就要那孽障的项上人头。”

陶曲低眉问:“那是抓一人,还是抓两人?”

“什么意思?”

“据探子来报,同行的还有一人,看样子有些像……郡主。”

“哦?”李剑飞沉住了声,踱步走了一会儿,再回首,对着陶曲道:“先把二人都抓起来,关在汴京的暴室里,若那孽障肯自裁了事,便放了郡主,若二人抵死相抗,就怪不了我了。”

说完这话,李剑飞又看向一旁的椅子,正是方才黑衣人坐过的地方。他喃喃道:“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在你面前抬过头,现在就让你的女儿来偿还吧,能除掉孽障,也算你女儿为你这爹做的奉献吧,我儿是无福消受了。”

傍晚的天空金色残留,云层的色彩有浅有淡,朦胧绝美,整个汴京都像笼罩在柔和的光圈中,静待明月徐徐升起。

夏芸好不容易说服熊倜出来,可是一路上熊倜一句话也没有和她说,难得的开口,还是问她何时回去。

她知道熊倜在客栈接了一份苦力活,为的是能早早还清欠她的钱,可是她一点儿也不着急,甚至为了熊倜如此心急的想和她撇清关系,而感到生气。

终于夜幕初降,汴京的夜晚,虽不及长安繁华热闹,却也人流不息,花灯盏盏。大街上不时传来吆喝声和阵阵谈话声,各种美食味道交错扑鼻。

旁边的小巷子,没有大街上的喧嚣,但多了些清静,一个面摊前,老者佝偻着,慢慢地挑起细长的面条,煮熟,出锅,没有吆喝,却让人不禁向往。

夏芸闻着扑面而来的面汤味,大步流星地走到长板凳上坐了下来,眼也不瞧熊倜,“老板,来一碗清汤面。”

老者看着夏芸的架势,应答中有些战战兢兢,却动作麻利地挑面下锅。

熊倜跟着走了过去,依旧一语不发,没有坐下也没有喊再来一碗。

夏芸存心不理他,随手拿起木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才刚入嘴,一股浓浓的苦涩味顿时充满味蕾,她蓦地皱起柳眉喷了出来,边咳边道:“这是什么破茶,这么难喝!”

“姑娘对不住,这是老身家乡的茶叶,味道可能有些难喝。”老者见惯了世面,说起话来,自然也圆滑不少,让夏芸挑不出毛病来再生气。

第四十二章 囚禁

(女生文学 ) 她只好瞪向熊倜,嗔怒道:“今晚这面,你付钱。”

她知道他身上没多少钱,要是两个人吃肯定不够,她只想看到他除了板脸以外的神色,让他不要再这样冷冷的对自己。

哪知道熊倜果然从怀中掏出三文钱,然后看向老者,有些拘束地问:“请问这些够吗?”

“够了够了。”老者伸过皱巴的手掌,捧住铜板,又缓慢地转身下面去了。

不一会儿,老者便端了两碗面来。

“老板,我们只点了一碗面。”熊倜忙端回了一碗,欲要归还。

老者和煦一笑,“方才老身的茶叶苦了姑娘,这碗面当做补偿吧。”

熊倜没再说话,把面放下后,凝神看着夏芸。

夏芸有些心虚,“干嘛?又不是我要他赔偿的。”

熊倜收回视线,脸色却比刚才更加冷淡了。

夏芸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难免委屈了起来,可是她不想他生气,便低眉嘟囔道:“你若不和我一起坐下来吃,老板会以为你不爱吃的。”

果然,熊倜听了这话,面色松动,夏芸再抬眸,熊倜已经开始吃面了。

她嘴角微扬,顿时有些心满意足,连入口的面也多了,不过还别说,这茶虽然难喝,面却入味三分,好吃得紧。

突然,夏芸心口一疼,麻痛感顿时涌上全身,四肢一下子麻木了起来,“哐当”一声,筷子就丢在了地上,面碗也洒落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熊倜脸色一变,立刻起身要到夏芸身边,却一个踉跄,几乎一刹那间感觉身体的力量都被抽走了,摊倒在沾满油渍的桌子上,不省人事。

夜色中,本来佝偻的背影慢慢挺直,旁桌原本的食客起身走来,几人一并汇合,望着倒下的熊倜和夏芸,皆冷笑起来。

夜市的喧嚣,突然离他们很远,很远。

暴室内,粗糙的地面上肮脏不堪,时不时有鼠蚁爬过,可见是许久未曾关人,临时用了也无人打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闻得人喘不过气来。

当熊倜醒来,看到的就是这番光景,一旁的夏芸还昏迷着,而他们就这样被吊着,双脚恰好点地,可略微一动,手上的绳子就会一收,身子就会被吊在半空中。

熊倜环视了一眼,偌大的暴室里只关着他们两个人,周围的房间全部都空着,黑黢黢一片,隐隐透着些阴森恐怖。

熊倜试着动了动被绑住的手,心念还好,不是被拷住就有脱险的机会,只是会是谁要抓他们呢?

“嗯……”一旁的夏芸缓缓醒来,察觉到不对后惯性地撤了撤手,却让自己的身子半悬空起来,疼得叫了出声。

“别挣扎,放松力气你就可以下来了!”

听了熊倜的话,夏芸抿唇咬了咬牙,一松手,果然脚就着地了。

“我们这是在哪里啊?”夏芸有些慌乱,却不敢乱动。

熊倜将她害怕的尽收眼底,可他说不出任何宽慰的话,因为连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抓的他们,又是否有把握能安全的离开这里。

这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熊倜忙转过头看向夏芸,刚想叫她不要出声,继续装昏迷,夏芸已经气得破口大叫。

“谁派你们来抓我的?大胆!还不快把我放下来,否则回京有你们好果子吃!”

听到夏芸的骂喊声,眼前的四人非但没有半分涩缩,反而冷着脸,听到夏芸这番吵闹的话,从手中拔剑出鞘,剑身撞击到铁栏杆上,瞬间发出刺耳的声响。“给我安静!”

这回轮到夏芸愣了愣,她睁大了杏眼,气势虽弱了方才三分,却依旧不怕死地喊道:“放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从小到大能呵斥我的人还没有出生呢!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站在一边的另外一个人,手拿着鞭子,不等夏芸说完,就不耐烦地挥了过去,力气之大,甚至可以听到空气被扫开的声音,直直就要打在夏芸的身上,她吓得忙闭上眼睛。

可有一道身影比鞭子更快,“啪”地一声,鞭子打在了人的身上,可却不是夏芸。

夏芸惊异地睁开眼,看见的却是熊倜面对着她,用绳子的长度借力扑了过来,替她挨一下的那一鞭子,而身子却因为动得幅度太大而被吊了起来,只有脚尖勉强点地。

“你没事吧?”绕是夏芸强装镇定,看见熊倜略微苍白的脸,声音也不禁颤巍巍起来。

熊倜还没有开口说话,身后舞鞭子的人又讥讽道:“临死了还想要英雄救美,好,我成全你!”

瞬间,鞭子在空中飞扬,持续不断朝熊倜打去。

一鞭,两鞭,五鞭,十鞭……到后面熊倜也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下,他已经无法固定自己的位置,身体像个陀螺被打得直转圈,好在对方目标是他,离了夏芸也没事。

“够了!给我住手!”

夏芸担忧的喊叫声非但没有让执鞭者停下,还让他鞭挞得更用力。

夏芸眼见着熊倜惨白的面色和皮开肉绽的身子,鼻子顿时一酸,眼眶止不住湿润起来,看着那些人,眼红却不落泪,咬唇道:“求你们了,你们要多少银两我都给。”

执剑的人一摆手,挥鞭的人这才停了下来,就听那执剑的人轻嗤道:“向来趾高气昂的郡主也会低头求人,真是难得。”

夏芸一愣,眼底的惊诧顿时隐匿了起来,她强颜镇定道:“既然你们知道我是郡主,就该明白如此行事的后果,我答应你们不报官,给你们一笔银两让你们过日子,一诺千金,决不食言。”

一旁的挥鞭之人冷哼一声,“你以为你们的命值多少钱?要不是上头有命,我们早就直接了结了你们回去交差了,还需要和你们耗在这里?”

“上头?”夏芸敏锐地抓住话语中心,瞪着挥鞭之人质问道:“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

“无需和他们再多废话。”执剑的男子把剑收回鞘中,然后对着垂到地面却无力站直身子的熊倜道:“两天,我给你两天的时间。如果两天后我来看到的是你咬舌自尽的尸体,我就放了她。如果到时候你还有一口气在,就别怪我同时送你们两人一同上路了!”

第四十三章 内力

(女生文学 ) 说罢,执剑男子又看向夏芸,“郡主若是精力充沛,不妨劝劝他,他若死了,我必保郡主安然无恙。”

之后,便提步带着其他人离开了。潮湿、阴暗的暴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夏芸无法过去查看熊倜的伤势,见他几乎是靠吊绳站着身子,活像被挂在那里一样,衣服早已被打破,一些深的伤口已经开始流血,空气中多了抹血腥的气息。

“你怎么这么傻,如果他们打我,充其量几个鞭子,可你替我受了,就是数十鞭啊!”说着,夏芸方才隐忍的眼泪,不自觉得落了下来,一张娇美的容颜哭成了泪人。

熊倜想开口说话,却有些无力,气虚地喘了喘气,体内的真气有些紊乱。

他在挨鞭子的时候,脑中曾闪现逍遥子给的那本古书中记载的使用内力护体的方法,可是他一用便气息紊乱,真气乱窜,导致他脸色发白,否则以这些鞭子,还不至于让他如此,当初在王府,他受得鞭打可比这多得多。

究竟是哪里不对,他这段日子天天练习运气调息之道,连司徒尔岚都道他内力有所精进,如果能正确运用内息真气,那么逃离这里应该有丝希望。

夏芸见熊倜垂头闭目,久久没有开口说话,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忙出声喊:“八号?八号?没事吧?你不要吓我……”

“我没事。”

听得熊倜的一声沉闷的回应,夏芸总算破涕为笑了,可随即又沮丧着脸,“都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说要吃面,我们也不会中了人家的圈套,如果不是我怂恿你也吃面,至少你会是安全的,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起吊在这里,性命堪忧。”

熊倜本来想静心调养身子,可是听到夏芸这番自责的话,顺了顺气息,低声道:“他们要杀的人是我,该是我连累了你。就算我不吃面,他们无心抓你,到最后还是会向我出手,四人对一人,我依旧会被抓来,不要再多想。”

夏芸的眉眼一颤,良久,露出第一次见到熊倜时的笑容,只是娇音换做柔声,目光流转,“你真是个呆瓜。”

熊倜没有说话,又闭上眼去调息。

夏芸这才仔细地环顾了四周,弯眉一蹙,“这里布局精细,刑具齐全,不像久不住人的屋子,倒像是长安关人的牢房。”

听了这话,闭目的熊倜又睁开了眼,他想起待在司徒府时,曾听夜痕说过关于汴京牢房的管辖,他沉声道:“据我所知,汴京的牢房都由汴京县令看管,这里空无一人,废弃多时,应该不是官府的牢房。”

“没错,而且这里的县令是我爹举谏的,绝不会如此对我。方才那些人明知道我的身份,却丝毫不畏惧,反而还向我挥鞭,更加不会是我爹派来的人了……”

二人皆沉默了起来,夏芸抬眼看了看熊倜,忍不住出声询问:“你可曾有什么印象?以往是否得罪了什么官员?”

熊倜声音听不出喜忧,“除了你,我根本不认识其他的皇亲贵胄。”

“这就奇怪了,能在汴京认出我的人,又能有一间这样的牢房的人实在不多,要是让我想,也只会以为是我爹在朝堂上得罪了什么人,但是对方的目标是你……”

分析到无法分析下去,夏芸只好焦虑地道:“现在先不管是谁抓的我们,当务之急就是从这里离开。”

熊倜低了低眉,提着气缓缓运功,内力渐渐逼出,他已经不再感到炎热,这是内力起了作用,一般习武之人是感觉不到冷或热的,可是不等他内力稳定,丹田气息冲散,心头猛的一疼,一股腥甜涌上,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八号?”夏芸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神色焦虑,“你怎么了?”

熊倜被夏芸的话引得分神,一个呼吸间,血从口中喷出,他却快速转头,隐去。

夏芸大惊:“八号!”

她的无心一撤动,绳子又收了回去,她被迫又被吊了回去。

明明只隔半步之遥,她却无力察看熊倜的伤势。

熊倜喘息着,血丝抑制不住的从唇边淌下,他不敢再用内力,全部收尽,方才渐渐好转。

“好些了吗?”夏芸望着他,几乎要把他看穿。

“我没事……”

夏芸急得脱口道:“还说没事,没事会吐血吗?”

熊倜转头看向夏芸,对上她那双担心的眼眸,目光从沉闷变得柔和些了,“真的没事,只是我在师父的书上看到关于内力最深层的转换,只要能运用成功,这些绳索自然会拧断。”

“那你刚才是在尝试才吐血的?”

熊倜缓缓点点头,“我练了许久都不曾出过错,只是这最深层的内力,要想运用自如,现在的我可能还做不到。”

“现在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让我们逃脱,不能放弃。你且把你师父所授和书上所记载的告诉我,我也练过武功,兴许能帮你一起参透?”

熊倜考虑了一会儿,认真回想道:“师父只告诉我,所有武功的最高境界,都是要由自己琢磨感悟出来的,练剑如此,内功亦如此,凡事贵在坚持。至于书上说的,就略写了六个字,‘欲真气,先真气’。”

“‘欲真气,先真气’?”夏芸低眉重复了几次,叹息地摇摇头,“不明白。你师父说的话虽是真理,可是短短两天,你怎么坚持练啊?我看你练到一半就先吐血光了。”

熊倜也垂下眼皮,“方才我引气入田,终究还是太快,一时血脉喷张,无法适应,便岔了气。”

“当然啦,我的武师傅曾经说过,强大的内力冲劲也十分了得,掌控不好便会有损身子,大大影响气脉……啊!我想起来了!”

夏芸一个欢喜,手又扯动了绳索,咿咿呀呀又被吊了一会儿才落地,对上熊倜期盼的目光,她笑道:“或许我武师傅比不得你的师父,但是在传授口诀上,必定更胜一筹。他曾说要想激发一个人体内的浑厚内力,方法很简单,就是疏通筋脉,打通身体所有的穴位,让血液畅流,这样迸发出的内力也不会伤害到自身,所谓‘内外合一’应是如此。”

熊倜顿悟道:“这就是所谓的‘欲真气,先真气’……”

第四十四章 误会

(女生文学 ) 鸡鸣日晓,沉暗的暴室中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时辰,仅凭人的感觉,尤其是时间关乎生死的人的感觉,却能知道现在已经是次日大早了。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熊倜一夜都没休息,调息运功了无数次,却都草草收回,若是再次强行逼功,只怕又会吐血。

究竟哪里不对?他明明都知道了其中的心法和口诀,为何无济于事?不管如何疏通筋脉,都抵不过做功时的血脉扩张,血脉流速不一,实在无法凝聚于掌心,冲破绳索。

一旁的夏芸从未受过如此折腾,若非她也有些武功底子,只怕双手早就麻了。

“还是不行吗?”夏芸的声音比昨天虚了不少。

熊倜闷声不响,手腕却用了十足的力气,可是磨合了许久,都不曾松动绳索分毫。

“这里四周密闭,根本无法与外面通信,就算勉强喊叫声被人听去,我爹派的人都被我甩在翠竹青山了,也是无人搭救……你的那个朋友呢?她发现你不见了,会不会担心得出来找?”

虽然夏芸不想提起司徒尔岚,但是危难关头,有人能搭救总是好的。

不想熊倜这次一改平淡神色,面色波澜,眼眸警惕地看了一眼夏芸:“不要提她。”

夏芸听了这话,突然高兴不起来了,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和失落。

他极少多有神色,几乎都是为了司徒尔岚,她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即使是生死关头,他也不愿意……牵连到她吗?

熊倜顿了顿,低声道:“如果两日后,我们还无法脱困,我会自尽。”

夏芸一愣,随即嘴角带着一抹讥笑,“你以为这样就是为我好?本郡主向来不要别人的施舍和成全,本郡主命令你给我好好活着,否则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谢谢。”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却是夏芸第一次听到他对她道谢。

她没有再说话,一时间,暴室又恢复了安静。

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没有人想死,更没有人想死的不明不白。明明是白昼,却压不住死寂。

这么多年来,夏芸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她抿了抿唇,考虑再三地道:“当时我的武师傅曾说过一个方法,可以促进人血脉加速流动,疏通体内各个穴位。只是……”

见夏芸欲言又止,熊倜不解,“什么方法?”

“你相信我吗?”

熊倜对上夏芸实诚的目光,没有犹豫地点了下头。

夏芸欣慰颔首,却又无奈苦笑,“这个方法需要男子和女子两个人一同配合,催动七情中的喜、爱、欲。”

剩下的话,夏芸不用再多说,熊倜也明白了。

这种心法口诀确实是有,他也确实在书上看到,但他想也没有想就把这个方法排除的,只因做不出,也做不到。

“不行。”他的回答没有让她过多惊讶,相反,她知道他会拒绝,但这是现在唯一可行的方法。

“你放心,莫说我们现在被吊着,就是手脚都方便,我也不会和你发生任何事,只为了逃脱。”夏芸的脸微微泛起红晕,却强装镇定道:“念想同样可以推动血脉加速,只要一会儿你配合我,然后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心法口诀,催动情意,运行内力,一定能保我二人性命。”

“不……”

“你以为我当真愿意用这个方法吗?”夏芸气得打断了他的话,“本郡主难道就委屈了你吗?这是生死关头,我一个姑娘家都不介意,你个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如何扭扭捏捏!”

“正因为是郡主,我不想你牺牲自己的名誉来换取我的性命,何况一个女儿家最重的便是名声。他们既然知道你的身份,待我死后必定不会为难你,何况他们也答应了。”

“名誉能值几个钱?你的性命难道就不重要了,本郡主决定的事没人能更改。”夏芸低了低眉,低声道:“如果你真的死了,他们又想杀我灭口怎么办?”

这话却是让熊倜一顿。

“夫子曾说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也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难道你还没有我想通透吗?”

熊倜下意识的看向夏芸,见她坚定的神色,突然想起了许多人,许多事。

逍遥子对他的尽心,岚对他的尽情,一个未报仇,一个未相认,他真的愿意死吗?

“好。”他的回答没有让夏芸的表情更高兴,反之,那双坚定的眸子里,有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方才,他应该是透过她,想起了某个人吧。

双臂,缓缓用力,她强撑起身体,如他替她挨鞭子一般晃到他的面前,一时的近距离,让两人都为之一颤,可容不得他们多想,因为绳子能收到的牵扯重量是有限的。

温热的唇贴上他的脖颈,轻声道:“记住刚才的话,不要走神,也不要什么也不想,催动它。”

在熊倜不及反应间,夏芸凑身,吻上他的唇。

熊倜微微一怔,却很快收了心,因为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运功。

朦胧间,他想起了岚的样子,那声“熊倜哥哥”始终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言犹在耳的亲呢……

内息,终于缓缓流转,随着他的思绪,开始流淌。

夏芸贴着他的唇,眼角轻轻睁开,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中只觉得满足,或许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吧。至少这一刻,他是属于她的,包括他的人,他的唇。

真气终于在体内涌入丹田,没有先前的难受,亦没有先前的阻碍,几乎是畅通无阻,奔涌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他充满了力气。

暴室中,两个人的投入完全没有察觉到,还有第三个人站在门口。

司徒尔岚一直放心不下熊倜,四处打听着他的下落,直到发现了这个暴室,门口只有两个人守着,她早已放倒。

但是想不到,让她担忧的人,却请她免费看了这么一出香|艳的画面。面色,缓缓沉了下去,拂袖而去。

第四十五章 重生

(女生文学 ) 白日的司徒府,依旧井然有序的打理做活着,庭院中渐渐落下的树叶和随风飘摇的花瓣,都给司徒府平添了许多秋意。

因为正值秋季,秋意盎然的庭院上空逐渐飘洒下毛毛细雨,院子里即将凋谢的白菊,在雨水的滋润下却呈现出一番柔美之色。

窗边,一道人影极快的划过,闪进卧房中,惊吓了蒙面的少女,待少女看清来人,扬起笑容:“小姐回来了。”说罢,少女摘下面纱,露出清秀的容颜,正是凌香。

司徒尔岚没有说一句话,一进屋就坐到床沿,沉闷地看着地上。

凌香倒了一杯水递给司徒尔岚,眼神观察着,轻声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司徒尔岚别过脸去,没让凌香看出她生气的样子,可是没有接凌香的杯子,便让凌香摸出司徒尔岚的不开心。

凌香眼神柔和,在司徒尔岚的面前蹲下去,“那小姐还出去吗?”

司徒尔岚淡淡道:“不了,你也不必再辛苦帮我装下去了。”

“我并不觉得帮小姐有什么辛苦,但是小姐极少这般生气,让凌香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司徒尔岚一顿,转而看向凌香,轻叹道:“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凌香摇摇头,“我不要听小姐道歉,小姐以前从来不会把道歉挂在嘴上,可是这些日子,我听到了小姐一直在道歉,为的是那个八号公子……”

司徒尔岚又微蹙起眉,凌香了然地转开了话题:“既然小姐不再出去,那便想想老爷交代的事吧,夜痕此番去了建业调查,想必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小姐何不趁着这段时间去忙老爷的事,这样等夜痕回来,就可以让他给老爷带去好消息了。”

司徒尔岚轻舒一口气,“爹命我去翠竹青山参加武林大会,盼着可以从江湖人中打探到消息,可是我却无功而返,汴京怕是再没什么新线索了……”

司徒尔岚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就要往门口走去,凌香忙提醒道:“小姐,还没换衣服、戴上面纱呢?”

“不必了,从今往后,我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人面前,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我做不到。”说罢,便踏出了房门。

凌香望着司徒尔岚离去的背影,嘴角却渐渐勾起了笑容。

小姐,终于想要做自己了……

细雨已停,庭院里的花草被洗礼得晶莹透亮。

司徒尔岚的面前,跪着三个黑衣人,衣襟下,绣着暗红色的字:暗卫。

“你们去长安一趟,帮我查一查十五年前有没有婴孩从杨府被人送走,又送到了哪里。”

“是。”暗卫刚刚抬头,见到司徒尔岚的面容,顿时惊|艳得愣在了那里,却马上反应过来低头道:“属下该死!”

“无妨。”司徒尔岚面色平和,“你们总该识得我,否则日后也不好办事。”

“是。”

“还有一件事……”司徒尔岚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与无力,“派人去城北二街后的一间废弃的民房,民房内室的底下有间暴室,里面关着两个人,危急时刻,救下他们。”

“属下愚钝,暴室不是一般都在县令府邸吗?”

“这就是我要你们做的第三件事,查出这件暴室的主人。”

“是!”

脑海中,司徒尔岚又想起方才见到的一幕幕,心绪不禁又波澜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又为什么会如此在意,但是她知道,无论她有什么心思,如今都必须要收起来,不管今日亲眼所见之事有没有发生,她都不该心生妄念……

而暴室中,熊倜第一次感受到内力的强劲,这是比他任何一次修炼的功力都要强上一倍的,仿佛指掌间蕴藏了无限的劲道,但是却因他的不熟练和不擅控制,又渐渐落回丹田。

他似乎掌握了心法诀窍,却又似乎什么也不懂,像个莽莽撞撞的孩童,尝得甜头,无限向往。

现在,他也无暇去想那么多,最重要的便是那生死一线。手腕猛然用力,身下的夏芸几乎同时察觉,她才刚刚仰头,就被人拥起,耳边“呲啦”一声,她的手就垂了下来,再没阻碍。

人影在空中飞起,空中隐约可察的气流刮过,待她落地,已经是在暴室外面了。

望着地上倒地的两具尸体,夏芸错以为是熊倜所杀,惊异地对上熊倜的目光,却见他沉沉地摇摇头,示意不是他所为。

“看来,或许你的人找来了,只是没有发现地下的暴室。”

“哼,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夏芸忽而笑了起来,自然地抓上熊倜的胳膊,“我们成功了!我就说你一定可以的,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你方才内力深厚,假以时日,你必定会比你那师父还厉害的。”

“不,我永远不会超过我师父,至少他在我心中,无人能敌。”

夏芸识趣地没再接下去纠缠这个话题,而是笑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要不去建业?他们绝对想不到……”

“我不去。”夏芸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熊倜打断,他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让夏芸松开了抓他的手。

“为什么?”夏芸一愣,忙又赔笑道:“那由你说了算,本郡主难得心情好,听你的。”

熊倜正色地看着夏芸,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夏芸一急,脱口道:“我不要!你为什么总想着把我一个人丢下,我们也算一起经历了生死,难道你就真的这么无情吗?”

熊倜低了低眉,放低了些语气:“救命之恩,绝不相忘。既然找你的人已经来了,还是随他们回去吧……”

“够了,”夏芸低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只问你最后一句,方才催|情动念,你想的人是不是我?”

熊倜抿唇,面色有些古怪,没有回答。

夏芸心里一沉,颤声道:“真的是她?”

“你多保重。”说完,熊倜低低颔首便如风一般离去。

熊倜的话好似一个晴天霹雳,在夏芸的头顶响起,尽管他没有承认,但那神色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从来她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可是这一次,她输的很彻底,还是输给了她从未接触过的人。

第四十六章 江湖

(女生文学 ) 三年后,长安街。

天子脚下,往往总是歌舞升平,繁华异常,单看长安、汴京与建业的民生民风,便可知哪个是京都。

京都内,一般宫廷内院都是讨论富贵地位、升官荣辱,平民百姓都是闲话柴米油盐、家族和乐,但是江湖中,却是八卦甚过一切。

何为江湖中的八卦?不是谁谁娶了某人,也不是张三骂了李四,而是独以功夫论地位。

比如江湖里谁的武功又精进了,江湖里又起了哪些新晋之辈,江湖里谁得了武功秘籍或绝世兵器,最重要的,是江湖里按武功排名下来的高手。

云彩阁是长安最热闹也是最千金难求的票座地方,原因在于这云彩阁每逢一年,会有一次评定公布,便是这一年内,武功在江湖中的排行。

有人会质疑,这评定如何准确?如何当真?但也立刻会有人跳出来鄙夷得瞧了他一眼,然后义无反顾地踏进云彩阁。

其实相信这评定的,不过是知道云彩阁背后的主人是江湖百晓郎,以他的名声名望,没人会怀疑,也不敢怀疑,否则不知哪日自己的丑事就宣之于众了。

何况排名本就是人为,有人愿意做这苦差事,当然也有人乐此不疲地年年来云彩阁,而且自从有了这样的排行后,江湖中明争暗斗少了许多,多半转为挑衅寻战,只求位高名盛,受人钦佩,连盟主李剑飞都没有说什么,自然更没人反对这样的评定了。

而今日,便是一年一次的云彩阁开阁迎宾之日。

说这百晓郎也够深谋远虑,三年来从未露面,就连雇的人也行踪飘忽。每每只要时辰一到,交过银两的人便可进入彩云阁,随后关闭大门,皆行隐去。

入内的人没人招待,没人迎路,也没人出来宣读评定,所有的评定皆写在了纸条上,悬挂于厅内,一张纸条写一个姓名,却没有按照排名顺序而挂,凌乱且随意挂在厅中,由来人自己揭读。

每到这个时候,总会有人争着要一睹为快,今年也不例外。

待到云彩阁的大门关闭后,成群结队的人涌入厅中,挥舞着兵器挑下纸条,既兴奋地想要看到自己的名字,又渴望着能认识排名靠前的高手,就算打不过,套近乎谁不会?

刀光剑影,片刻间大厅内就只剩下光秃秃的绳子,有人一剑刺下一摞纸条,傲然拿起来,如此剑法,又是一身青衣,不用想也知是点苍派的弟子。

另一边,几个女弟子突然惊喜呼喊着:“师姐,我看到你的名字了。”

站得较远的女子忙回首走来,一脸羞涩又高兴地打开一看,是自己的名字不假,可一旁的黑色小字却写到“第四十九名”。

纸条一共就五十张,便是只有五十人入了百晓郎的眼,可虽然入榜,如此排名实在不值得吆喝。

女子羞愤地揉了纸条丢地,然后一脸肃宁道:“今日是来找阁主排名的,我的事情回去不必告诉阁主。”

几个女弟子心知肚明,毕竟师姐是水榭阁中最被看好的,也是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阁主的,四十九名,说白了不过倒数第二,与往年两次都是排名第二的阁主来说,确实不大光彩。

此时,另一边有人惊呼道:“水榭阁阁主,排名第四!”

不仅是那些女弟子,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自从云彩阁开阁以来,两年的评定,前两名永远不变,第一名乃武林盟主李剑飞,众望所归,无人挑战。第二名是水榭阁阁主水莫,实至名归,无人战胜。

可就在今年,今日,一直居于第二的水莫,竟然排到了第四,让人震撼之余,更加好奇,第二名和第三名分别是谁。

这是,大厅的另一侧传来的一声大喊:“找到了、第、第三!”

见那人兴奋得忘记说出名字,为首的那个女子愤然上前,一把夺过纸条,手指一摊,上头用赤红色写着第三名,而正中央的名字,赫然让女弟子一愣。

“师姐?上面写的究竟是谁?”几个女弟子也十分好奇,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了。

女子回过神来,抿唇道:“司徒尔岚。”

整个大厅,似乎比刚才还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然后瞬间闹腾起来,你一言我一语。

有人恍悟道:“难怪我觉得司徒尔岚有些面熟!”

“得了吧,”因为大厅宽敞,且众人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所以另一边立刻有人打断回应道:“你才见过人家一面,就说眼熟,该不会是想要入赘吧。”

语毕,众人耻笑不语。

那人羞愤道:“你知道什么?当年武林盟主大选,在武林大会上打败水莫之人,就是司徒尔岚!”

“什么?那个白衣少年?”

“天哪,我就说怎么会有那么俊美的少年……”

一时间,凡是当年有参加舞林大会的人,都纷纷回想,随即纷纷附和。

这时候,突然有个男子大声道:“我找到第二名了!”

刹时,众人停下感叹声,都一脸好奇道:“是谁?”

若说司徒尔岚高过水莫,大家无话可说,毕竟三年前的舞林大会是有目共睹。可是如今,怎么会有人再超过水莫,还位居司徒尔岚之上?

发现纸条的男子惊异地抬头看向众人,然后摇摇头,“没有名字,只写了‘黑衣剑客’四个字。”

这个消息无疑比方才那个消息,更加令人吃惊。

就连第一名的纸条被人发现,上头依旧写着李剑飞的消息,也不足再引人惊叹。

方才身着青衣的点苍派弟子上前,轻嗤道:“我还以为是谁呢,看来江湖百晓郎也有出错的一天。”

有人忙劝阻:“兄台,此话可不得乱说啊!”

“哼,前些日子我点苍派才收到消息,说是近来江湖出现了救济难民的侠客剑士,一身黑衣,不愿留下姓名,想必就是他。此人不过才混迹江湖,初出茅庐,何能位居第二?”

尽管有人也想附和,却始终忌惮着百晓郎。每张纸条也都落地,云彩阁大门又开,来者唏嘘一番,各自散去。

第四十七章 抗衡

(女生文学 ) 汴京今年的冬天来得比以往都迟。

清晨,白色的飞雪疾疾落下,把整个大地都盖上一片素白之色,司徒府中的红梅株株绽放艳丽,妖娆鲜红,加上朦胧的雪花,显得异常美丽。

因为临近新年,到处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氛,司徒府也不例外。

屋内,火炉把冷冽的气息照暖了不少。其实习武之人是不需要的,自身内息可以冬暖夏凉,只是司徒尔岚考虑到了凌香,年年冬天都会放火炉,夏日放冰块。

“小姐,快喝碗热汤吧。”凌香说着,递给了司徒尔岚一碗,也顺势递给了夜痕。

屋内,夜痕正和司徒尔岚说着话,看到凌香进来,皆微笑地接过热汤,尽管他们并不需要,却依旧喝得津津有味。

夜痕放下空碗,对司徒尔岚道:“唐门那里线索断了,我们若想查逍遥子前辈的死因,只怕得从其他地方下手了。”

方才夜痕来找司徒尔岚,为的就是逍遥子的事。三年了,司徒尔岚都不曾放弃追查,可是偏偏每次查到线索都断了,现在干脆整个唐门都不见了,然后司徒尔岚不得不蹙眉深思。

“还有,自从半年前百晓郎放出消息后,来汴京的江湖人越来越多,频频上门想拜访小姐,我虽已经说小姐一概不见客,但是现在竟然有人想半夜翻进府中,长此以往,恐怕难以保证府中的安全。”

司徒尔岚也放下碗,柳眉舒缓,神色坦然地看向夜痕,“逍遥子前辈的事暂且放在一旁,我自有打算。至于云彩阁的事,我怕要辛苦你了。”

“小姐有事,尽管交代。”

司徒尔岚眼神一凝,“明日你且放出消息,就说司徒尔岚接受众江湖侠客的挑战,不过为了节省彼此的时间,想要挑战我的,需得通过你这一关。”

“小姐的意思是……让夜痕做挡箭牌?”凌香收过碗来,轻笑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司徒尔岚亦笑了笑,“就不知道夜痕愿不愿意?”

夜痕微微一顿,随机微扬嘴角,“小姐放心。”

“可是百晓郎也太过分了。”凌香抱怨道:“不过是当年青山之行知晓了小姐的身份,就以此宣之于众,把小姐推上风口浪尖,看来这三年来,他没少调查小姐。”

司徒尔岚轻笑,“你以为他是因为突然找到了证据,才让云彩阁道出我的姓名?”

凌香一愣,“不是吗?”

司徒尔岚目光清淡,“他之所以如此嚣张,是因为不再忌惮我,忌惮司徒府。”

“他并不怕别人不相信他的话。”夜痕接过话来,“相反,他就是怕众人都相信他的话,所以需要保命符。”

凌香敛了敛眉,“也就是说,百晓郎在这三年之内……极力在找|小姐的把柄?如今也找到了?”

“我的容貌已经不是秘密,武功也被他公告天下,想必他手中的把柄,确实是我所不能公然对抗的。”

“可是小姐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哪有……”凌香话说到一半,突然就没了声音,紧张得看着司徒尔岚,极为抱歉地道:“小姐,是我多嘴了!”

司徒尔岚莞尔一笑,“没事。”

她又何尝不知道,除了她的身世,百晓郎还有什么可以牵制她。

但她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威胁,那种不能操纵自己命运的滋味,她不想再尝试。

“在这之前,你去长安一趟,让爹用官府的手段查封云彩阁。”

“可是如此一来,不是正好让他知道是小姐所为吗?”

夜痕点头道:“是啊,江湖中人里只有小姐是将军的女儿,只怕百晓郎会心生怨怼,做出对小姐不利的事。”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是我封了他的云彩阁。”

凌香和夜痕面面相觑,虽然不懂,却没有人质疑司徒尔岚的决定。

司徒尔岚微笑地看向他们,明明是解释,却让人觉得不过是在话家常,没有任何不耐烦或是高傲之色。

“我和百晓郎曾见过一面,他比谁都爱财,却也比谁都更惜命。没有了云彩阁,不仅少了收入,也会被那些因他排名而有所不甘的人寻机报复,他必定会来找我谈判。”

凌香愣怔问:“难道小姐就不怕他来个鱼死网破?”

“因为他知道,我必定会同意和他谈判。”

凌香顿悟道:“那需要我这几日在府外留意吗?”

“不用,等到夜痕回来后,有他替我顶着,我打算去一趟长安,先吊着他吧,没有尝过苦头,怎么清楚究竟是谁有求于谁。”

“小姐要去找老爷?”

司徒尔岚点点头,“一直没有消息,连暗卫也查不出所以然,我想或许以爹的人脉可以知道一些事,有助我们找到人。”

“好,那我这就去准备前去长安。”

“我也帮小姐准备东西去。”说罢,二人便退了下去。

大门一合,屋内又温暖了起来。

司徒尔岚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几株红梅,神色有些黯淡。

她没有说,她想去长安的另外一个原因。

三年前,当暗卫前去暴室时,室内已经空无一人,不过地上没有任何血迹,也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应该是人已经平安离去了。

也正是如此,她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不知为何,她心中竟也会去挂念,去想着那个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默默跟着她的少年。

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质疑的目光,只有信任和相随,不知不觉间,她竟已经习惯了庭院里那练剑的身影,青山行那陪伴的少年。

百晓郎宣布的黑衣剑客,她知道是他。

如今她在汴京,依旧抓贼送官,为百姓颂。而他在长安,开始救济贫民,为人称赞。

她从不需要这些虚名,可是当她听到百姓都说他们二人十分般配时,她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连她也觉得惊诧。

她当初一直以为,他和那个少女一起离去的,如今看来,二人怕是并不同路。

不知为何,她松了一口气,还想着去长安见见他。

权当做她是不放心逍遥子前辈的徒弟吧,毕竟当时,逍遥子前辈把他交给了她。

第四十八章 故友

(女生文学 ) 自从今年百晓郎宣布了排行榜上的第二名和第三名后,江湖就再不得安宁,尤其是长安与汴京,几乎到处可见江湖侠客,客栈也都住满了人。

尽管这个排名看似轻微,但人人都难逃名利的诱惑,所以比武林大会还要让人向往。

武林大会,说白了成名只在一人,可是百晓郎的排名,却让整个江湖的人都有机会受人尊敬,受人惧怕,与其终日无所事事,不如博名来得痛快。

除夕刚过没多久,大街上的人莫不是满脸喜庆,店家纷纷开张,却是一副新气象的景色。

雪花落在屋檐下的大红灯笼上,更添一份年后的韵味。长安的街道早早便有人来清扫积雪,不远处,一个穿着单薄的白衣女子,缓缓踏雪而来。

她带着一个白色斗笠,让人瞧不清面容,可是那窈窕妙曼的身姿,清丽脱俗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得目光停留。只是如此寒冬,却身穿轻纱白衣,尽管没有拿剑,却让懂得世俗的老辈们唏嘘,又是一个为了云彩阁而来的江湖儿女。

长安街上,白衣女子才拐进一个胡同,顿时不见了身影,只有几片残雪落了下来,渐渐消融在地上。

长安的一处府邸前,依旧积雪厚多,却无人打扫,人踩上去,发出咯吱地声响。

白衣女子扣响府门时,正巧遇见里头走出人来,要去买菜。

“这位小姐是?”老者抬头询问。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周伯伯,是我。”

老者一听这话,手忙一哆嗦,一旁的小伙子眼疾手快地接过他手里的菜篮,就听老者欢喜道:“小姐快请进!老爷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周伯伯早去早回,不要太累了。”

“诶!”

目送着白衣女子进府,老者笑意愈深,对一旁的小伙子道:“今晚加菜,我们多买一些!”

小伙子疑惑道:“方才那位是哪家的小姐?声音倒是动听得很,穿着却随意。”

“眼拙!那是咱们府的大小姐!”

一老一小缓缓踏着积雪而去,雪地上无论方向,明明方才走进一个人,却只有他们二人足迹,却不曾发觉。

初升的太阳照在雪地上,反射着府邸上的门匾,金黄的三个大字,将军府。

白衣女子轻车熟路地走进一间大屋子,然后摘下斗笠,肩上的雪随着这一动作而飘落,白纱衣一下子干净了。

那张容颜,比之三年前更加的倾城绝世。若说三年前的司徒尔岚,虽绝美,却始终少了岁月的积淀,有些稚嫩。可是现在的司徒尔岚,不仅经历了许多人情世故,而且长得越发柔美,除非是明白她的人,否则怎么也想不到她是一个会武功的人,但却不会给人弱柳扶风的感觉。

屋内的人见到她,都纷纷退下,面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司徒尔岚环视一遭,目光柔和。

她有五年没有来长安了吧?明明是最有回忆的地方,却也是她最不想待的地方,一想到九道山庄,她就有丝介怀,她做不到释然。

这时候,屋外传来了动静,司徒尔岚提了提精神,微笑的转过身去,对来人道:“爹。”

此时的司徒长刚刚下朝,还未换下朝服,听闻司徒尔岚回来了,忙欣喜地寻过来。

“岚儿?怎么回来也不提前和爹说一声呢?”

“用爹的话,如此不就没有惊喜了吗?”司徒尔岚笑得和煦,拥上司徒长,二人一阵叙旧之后,齐齐坐了下来。

“云彩阁我已经托人查封了,没想到那幕后之人竟会如此大胆,不过究竟是谁我还未查出。”

“这件事爹就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司徒长缓缓点头,又似想到了什么,“夜痕告诉我,你一直在追查唐门的下落?据我所知,唐门不是江湖里擅长用毒的高手吗?你查他可是为了杨氏遗孤?难道他……”

司徒尔岚忙安抚道:“爹放心,此事不关遗孤,这三年来我也不曾听过唐门对一个少年用毒下手,遗孤必定还活着。”

司徒长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当初你告诉我,有人也在打听杨氏遗孤的下落,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会不会让别人先找到了?”

“我有派人守在杨氏的墓前,一旦有祭奠的痕迹,必定第一时间知道,可是这么多年,杨氏的墓,除了爹偶尔派人清扫外,再没有人了。”

司徒长长叹一口气,“我和杨氏是五年至交故友,可是他含冤而死,我却无法替他申冤,更无法明目张胆地祭拜他,如今连他唯一的儿子都下落不明,我实在是……”

“爹不要再自责了,放眼朝堂,与杨氏交好的何止爹,可是十五年来,有谁去祭奠过他,又有谁像爹这般苦心寻找?”

司徒长缓缓起身,走到窗外,像在回忆,“当年,我,他,还有夏泽,三人称兄道弟,堪比桃园结义,可是冤案一出,我和夏泽都无比忏悔,二人见面也不再如从前,渐渐的,我们竟也有多年不曾私下见过面了。”

司徒尔岚知道,司徒长口中的夏泽,是当今的夏侯爷,夏芸郡主的爹。

“那有没有可能,找杨氏遗孤的人,是夏侯爷?”

“不会,当年只有我知道杨氏的儿子还活着,那时候我心有不忍,曾偷偷在圣旨下达前去过杨府,亲耳听到杨氏告诉我,这也是他唯一嘱托我的遗愿,我谁也不曾告诉过,夏泽怎么会知道?”

司徒尔岚默默听着,可是心中却有了不少想法,但她知道,司徒长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无凭无据,他绝不会相信任何不利夏泽的话,所以她决定先不说,先查查再说吧。

她不像司徒长,有着昔日的情义,从而当局者迷,或许她真的要改变方向,把线索放在夏家。

司徒长转过身来,神色不禁放松,“看我,只顾着谈正事,都忘了问你此番住几日?”

司徒尔岚哂笑着:“爹就不用操心我了,这次来长安,除了找爹之外,还有一个故友要见,只怕不日就要离开,汴京也总不能让凌香和夜痕顶着。”

第四十九章 贫民

(女生文学 ) 司徒长没说什么,眼眸慈和,“你也要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如今你也不小了,来我这里提亲的人几乎要把我这将军府的门槛踩烂了。你若同意,我就帮你留意留意……”

“爹,不是说好了,在没有找到遗孤之前,我是不会考虑其他的事的,何况一己之身,才能毫无牵绊的为爹做好事。”司徒尔岚柔声截住了司徒长的话,语气透着刚毅,司徒长只好无奈叹息。

“当初我让你帮我寻找遗孤,真不知对你是好是坏,若耽误了你一生,我真是于心不安。”

司徒尔岚笑道:“那爹可就多虑了。当年若非爹正巧经过,把我从那些人的手中救出来,只怕我早就被卖到污秽之地,此生浑噩度过。爹的养育之恩,我无以为报,若替爹找不到遗孤,我才要于心不安。”

当年,司徒尔岚被棒打之后,就被他们拖进柴房,因为李剑飞的话,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她又被人拖了起来,几乎是扔出的九道山庄。

女子始终不如男子,不仅在地位上,也在力气上,所以最终她被卖进梨花院,等长开些就会被要求接客,毕竟在当时的乱世,怪癖恶俗之人不少,上梨花院要稚童的比比皆是,何况当时的司徒尔岚,已经是个精致可爱的小女童了。

正巧当时司徒长经过,见他们对司徒尔岚毫不客气,明明是一个受伤的女童,却拖拽着,几乎上脚,唯独不打脸,让司徒长了然,当即救下司徒尔岚,并带回府中,对外只道是带回了自己的女儿。

此番照顾便是十二年,一如亲生,让司徒尔岚不仅学会了武功,还学得了一身的才学。这些,司徒尔岚每次想起,都握紧拳头,暗自告诫自己要找到遗孤。

“你这一生安乐幸福,我也就别无他求了,只盼找到那杨云,我也无憾了,日后九泉之下,也算能有脸和杨氏交代了。”

二人默了默,皆是对这些年便寻无果而感慨惋惜。

这时,司徒尔岚突然想起什么,问:“近来长安多了一位黑衣剑客,爹可曾有所耳闻?”

司徒长点点头,“在城郊外,确实有这么一位剑客,不过来去如风,我只知道他从不踏入城内,也因此,皇上听到了也没有太在意,否则只怕要清肃江湖了。”

司徒长的话没错,江湖人如何,朝廷向来不管,也不屑管,可如果牵扯到了民生,比如救济贫民,接济百姓,为民所道,那就成了皇上的眼中钉了。

过往,每一任的皇帝都会派亲信潜混江湖,只要有半分得民心的江湖人,必不得留。

所以当夜痕查不出黑衣剑客的下落时,司徒尔岚想到的,便是问司徒长。

见司徒尔岚如此留心,司徒长以为她是担心江湖有变,宽慰道:“放心吧,皇上登基三年,虽然国泰民安,外患却一直都在,皇上日理万机,暂时是不会对江湖出手的。何况只是个剑客,不足为虑。”

司徒尔岚轻轻点着头,之后便和司徒长一起吃饭去了。

冬日,空气中总是散发着萧瑟的气息。寒风吹来,引得光秃秃的树枝飒飒对着,平添了一份冷冽。

大街上,孩童依旧追逐嬉戏着,尽管除夕早已过去,但是春节的喜庆,总是在孩童的世界里最迟离去。

听着不时的炮仗声,司徒尔岚嘴角挂着笑容,缓步朝城郊走去。

临行前,她穿上司徒长为她准备的红色大裘。尽管她的内功足以抵挡冬天的寒风,可是在寻常人眼中,却是太过单薄,难免惹人注目。

大裘是司徒长的心意,她不想辜负。何况去城郊,那里多是贫民,她只穿白纱衣,太过突兀,于找人并不合适。

司徒尔岚之所以没要车而以步伐代之,不仅是她不习惯娇生惯养的生活,也在于她知道司徒长的性子。

明明府邸前大雪漫漫,盖地难行,司徒长却没有叫人打扫清理,便是谦虚低下,不想惹事非,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而使司徒长难做。

如今的朝廷,几乎都是夏侯爷的人,而司徒长早年就和夏侯爷形同陌路,朝野里早就没有什么与这位前朝将军交好了。

不知不觉,郊外的景色已入眼前。

越是走进城郊,越是让司徒尔岚惊讶。明明相距不远的长安城中,是一片富饶安泰的景象,人人都在为了新春而喜悦奔走。可是这里,没有酒家的贴福字,也没有孩童的放炮竹,有的只是破旧的屋子,破烂的衣服。

看着三三两两走进屋子又走出来的贫民,只为寻找让他们减轻寒风的地方,司徒尔岚的心不知怎么,揪得紧紧的。

她曾听司徒长说过,这些贫民都是之前镇乡中的百姓,生活也算安乐,可是由于一次地动,毁灭了这个镇,尽管皇上有派人安抚救济,可终究无法令大家都恢复原来的生活。

剩下的近一百人,便沦落到这里,因为多是孤寡妇孺,所以朝廷无法安排差事供他们生活,渐渐的救济也不如当初勤了,到现在几乎没了救济。

黑衣剑客的出现,看似给皇上以威胁,可是在司徒尔岚看来,若真是威胁,她相信世上早就没有黑衣剑客了。想必皇上也是想解决这个麻烦,所以才默许了。

这时候,一旁的小屋中蹒跚走出一对祖孙,老人家看上去已经花甲之年,可是保暖的衣服却没有,仅靠两件薄衣裹身,嘴唇冻得发紫,小女孩倒是唇红齿白,看样子老人家是把所有能取暖的东西都给了小女孩。

祖孙二人来到破旧的篱笆前,小女孩扶着老人家坐下,喏喏道:“爷爷,我饿……”

老人家喘息着,嘴唇哆嗦,却使劲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朵朵乖,爷爷晚些就给朵朵拿吃的。”

小女孩乖巧地点点头,依偎着老人家坐下,一只手习惯地搭在老人家的手上,却是一缩,惊呼道:“爷爷,你的手好冰啊!”

老人家动了动嘴唇,想安慰小女孩,却眼睛一闭,直直倒了下去。

第五十章 重逢

(女生文学 ) “爷爷!”小女孩大喊着,却奈何人小无力,扶不起老人家,就在老人家要倒地的时候,一个身影比他倒地的速度还快,伸手扶住了老人家的身子。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女子,眼里有着浓浓的惊艳之色,看到女子没有说话便脱下红色大裘衣给爷爷披上,露出单薄的轻纱飘舞,不禁脱口道:“大姐姐,你这样会着凉的,爷爷说冬日里着凉最头疼了,所以朵朵穿了四件衣裳,爷爷也穿了好多,大姐姐还是自己穿吧。”

司徒尔岚低眉一看,明白老人家是怕孙女担忧而说了慌,却也不好戳破,提了提嘴角,“我不怕冷。朵朵乖,去屋里休息会儿,等爷爷醒了,就会给朵朵带吃的。”

小女孩踌躇得望了望司徒尔岚,又看了眼闭目的爷爷,最终在司徒尔岚坚定的目光中,踏着小步伐回了屋。

待小女孩回屋后,司徒尔岚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疾疾蹲下身子,闭阖眼眸,气息缓缓一提,内力源源不断地从掌心渡到了老人家的体内,因为老人家没有武功,身子又十分虚弱,司徒尔岚更是比平时更加小心,以自己的身体过渡了寒冷,把暖气渡给了老人家。

这一来一回,便要去了一柱香的功夫。

直到老人家嘤嘤喘息出声,司徒尔岚这才罢手,但过于收缩强大内力,使她双臂感到酸楚,只得轻轻垂下,暗自揉捏了一会儿。

老人家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急急喊着:“朵朵?”

司徒尔岚扶起老人家,“老人家放心,朵朵在屋内休息。”

老人家抬眼看了看司徒尔岚,目光微惊,又想起方才的运功,马上冷下脸来:“姑娘若是来找什么黑衣剑客,那便请回吧,我们这里没有黑衣剑客。”

司徒尔岚顿了顿,突然明白自己如此穿着却不惧冷,又会武功,必定是被识做来找黑衣剑客比试的人,不过这位老人家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她还没开口说话,小女孩突然跑了出来,扑向老人家的怀抱,“爷爷,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爷爷不想理朵朵了。”

老人家低头抱住小女孩,这才发觉身上披着红色大裘,愣怔片刻,“这……”

小女孩迎着红扑扑的脸蛋道:“是这位大姐姐,她看爷爷睡着了,怕爷爷着凉了,就给爷爷盖了衣服。”

说着,小女孩抓上老人家的手,惊喜道:“爷爷的手果然不冰了!”

老人家再次抬头看向司徒尔岚,目光中少了些戒备,低声道:“多谢姑娘,只是裘衣脏了,我们赔不起。”

司徒尔岚淡笑道:“裘衣是取暖之物,干净与否,只在心境,我觉得老人家比我更需要它,绝无他意。”

老人家看着司徒尔岚的眼神中,多了分惊诧,也多了分动容。他牵着小女孩的手缓缓起身,对司徒尔岚低了低头,“这里到处都是贫穷之地,没有姑娘要找的东西,姑娘还是早些离开吧。”

司徒尔岚没有回话,只是微微一笑,由着这祖孙二人渐渐消失在眼前。

夜晚的城郊,偶有几声虫子的窸窣声音,间或寒风划过桠枝传来的簌簌声,让人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破屋内,两道人影,一大一小,透着微弱的烛火,栖息蜷缩在地上。

墙上,烛光一会儿飘渺将灭,一会儿又明亮起来,却不能为祖孙二人在冷冽的夜晚添地半分暖意。

司徒尔岚守在已有两个夜晚,可是半个人影也没有见到,但她始终相信,这对祖孙见过黑衣剑客,也来往频繁,否则怎会如此维护他。

星空不光,冬日的夜晚除了明月,再没有值得抬头观赏的景物,可今日,明月也被乌云遮住,朦胧得不似人间有。

夜色中,忽然传来一阵风动。

司徒尔岚蓦地屏息侧耳,不远处,枯黄的落叶又丢了几片下来。

一个硕大的黑影,在黑夜里悄然逼近,动静不大,速度却快,在树林里幽幽散发出两道绿光。

司徒尔岚敛眉沉目,看着渐渐靠近烛光的黑影,手中多了一枚柳叶片。

冬日,几乎是所有动物都冬眠的时候,可是唯有它,是不需要冬眠的,甚至专门冬日觅食,且爱吃肉,更爱吃人肉,那便是熊。

黑影越靠越近,几乎就要出树林来到屋前。司徒尔岚人影掠出,意图不声不响赶退黑熊。

可是,有人的身影比她更快。

就在她弹出柳叶片的霎那,一道剑芒闪出黑夜之中,霸道的劲气在剑尖吞吐,令司徒尔岚的脑中快速浮现两个字:高手!

她不是没有见过身法快速的高手,也不是没有见过剑法一流的高手,但是身法和剑法都娴熟的高手,她还从未见过,还没见面,更未交手,司徒尔岚已经觉得自己不一定是对方的对手。

她不是个轻易言败的人,可是眼前之人,却让她感到强大的寒意。

一刹那,剑发出无数的光芒,直指一处方向,猛地射去。

剑出,收手,熊已倒地。

没有嘶叫声,没有怒吼音,只有瞬间的低喝,就已经死去。

黑夜,又恢复了寂静。乌云散去,明月陡然显现,照得树林清明银亮。

绝郎的五官,英挺的容颜,在月光下显得宛如谪仙,可是周身散发出的寒意,让距离一段距离的司徒尔岚都能感觉得到,唯独那浅褐色的眼眸,让她感觉到无比熟悉和亲切。

果然是他,那个曾经共赴青山,又救过她的人。

夜色勾勒出他紧致的身姿,月光投射出他修长的影子,三年不见,他更加沉稳俊朗,却也更加寒气冷淡。

黑色的衣裳,更加让他看起来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可当他看见屋内的烛火依旧闪着,嘴角轻轻勾起一丝弧度,让那浑身冰冷瞬间消融,透着温暖。

似乎察觉到目光,熊倜转过身来,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触,顿时怔在原地。

浅褐色的眼眸,没有了淡漠,没有了冷清,仿若有千言万语,最终又隐匿在波澜不惊的脸色下。

司徒尔岚定定地看着他,留心他所有的变色,最终化作一句话。

“好久不见。”

第五十一章 陌路

(女生文学 ) “你也是来挑战的?”短短几个字道尽心思,不为三年不见,而是为半年前的云彩阁排名。

冷冷的气势萦绕周身,淡漠的语气,并没有过多悸动的眼神,仿佛无论此时站在这里的人是谁,都无所谓。

但是司徒尔岚却不恼不气,眼神安然地看着他,“唐门是你灭掉的?”

对于司徒尔岚的答非所问,熊倜只是一顿,便撇开目光,冷淡道:“旧事已忘,不必再提。”

“那旧友呢?”

熊倜微顿,抬眼看去。四目相对,司徒尔岚眼神澄澈,“逍遥子前辈与我如忘年之交,我阻止不了你,你也不必推拒我,此仇必报。但灭掉唐门,实属下策,唐门不过是一个帮派,若没精确部署和计划,如何得知逍遥子前辈的去向?又如何埋伏?”

熊倜面色微动,声音却依旧清冷,“没有其他的事,就此告辞。”

司徒尔岚方动了动嘴唇,突然耳畔传来一阵风动之声,一眨眼的功夫,一只大鸟就丢了下来,它的身上不仅有剑伤,还有一枚柳叶片。

长安的城郊天气相比汴京,算是较暖和的,虽然同是寒冬,却是动物出没最频繁的地方。而几乎同时出手的两人,缓缓放下手掌,都默不作声。

屋内的人听到这一声动静,忙裹身瑟缩着,从里头探头出来。

还没等老人家看清楚,小女孩已经跑出来了,欢喜地喊着:“大哥哥!”

熊倜顿了顿,飞舞的衣炔就被小手抓住,“大哥哥,你都好些天没来了,我和爷爷可想大哥哥了。”

老人家笑着走出来,还没说话,就看见司徒尔岚站在那里,二人的气氛有些怪异,又看见一旁落下的大鸟,以为二人要对战,忙踉跄地走过来挡在了熊倜的面前,愤愤地瞪着司徒尔岚。

“我原以为姑娘是好人,不料姑娘利用我祖孙来见恩公,难道江湖上的排名当真如此重要吗?”

“确实重要。”司徒尔岚扬着嘴角,第一次露出无赖的笑意,竟然一旁沉默冷淡的熊倜看得怔了怔。

“不过老人家说错了三点。我并不是好人;我也没有利用过你们;而江湖排名固然重要,但于我却如弃履。”

小女孩这才发现司徒尔岚,忙也欢呼雀跃道:“大姐姐也在啊?太棒了,这样爷爷就不用每日都早起给朵朵找吃的了,我要和大哥哥还有大姐姐采果子给爷爷吃!”

熊倜搭上小女孩的脑袋,声音不似方才那么冷冽,“好,先回去睡。”

老人家警惕地盯着司徒尔岚,却换来熊倜的宽慰:“我们认识。”

言下之意,他没事。

待老人家一步三回头地带着小女孩回屋,夜色中又剩下他们两个人。

熊倜依旧如从前一般沉默寡言,甚至更加冷漠,连对司徒尔岚的态度,也几乎大变,形同陌路。

司徒尔岚的眼底闪过一丝忧心,却极快掩藏,又露出了一贯的淡笑。

“你有线索吗?”她垂下眼皮,不再看他。

不看,便不会对他这般态度,感到难受,感到失望。

尤记得以前,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一如既往毫无怨言跟着,二人相敬如宾,虽客气却早有默契。

可如今,熊倜身上散发的淡漠,刻意的疏离,让她有些踌躇,此趟来寻究竟是对是错,此番低态主动是好是坏。

三年了,她忍过,也忘过,可每当他的消息传来时,她总是无法做到波澜不惊,尤其是当初见到他与那个少女在暴室中的肌肤之亲,更是让她清楚了自己的心。

“没有。”

简短的话,承认了唐门灭门之事。

“可是唐门在建业,若没线索,为何来长安?”司徒尔岚没有拐弯抹角,也没有任何铺垫,好似她来,确实只为逍遥子。

“因为我是长安人。”熊倜的声音静得像一滩死水,却在司徒尔岚的心中泛起千层涟漪。

长安人,她也是长安人,可却不愿待在长安,只因儿时的遭遇令她不想忆起那段岁月,除了那抹温暖的阳光,她的熊倜哥哥。

说来,她找了十五年,却一点音信也没有,无论是遗孤还是熊倜哥哥,她都找不到。

浅褐色的眼眸留意着她的每一个神情,尤其是提到“长安”二字,司徒尔岚的反应让熊倜握着剑的手亦紧了紧。

司徒尔岚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儿女情长,她向来独来独往,行事果断,可如今的她竟连主次轻重都不分了。收拾好所有的情绪,再抬眸,眼神一片清明。

“替逍遥子前辈报仇,你我各凭本事。但当年你的救命之恩,我不能不报。既然你要帮这里的贫民,我留下来一起帮,就当作我还你的恩。”

熊倜睫毛轻颤,“不必了……”

“我从不欠人恩情。”司徒尔岚打断他的话,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熊倜看着司徒尔岚的背影,一直冷漠的神情变得深沉。

三年了,他从未想过还能见到她。在方才的那一眼中,他差点没有忍住,唯有不去看她,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不敢说,三年前他曾回过一次汴京,找过那个小贩,本想证实自己的疑虑,打算问关于凌香的事,正巧见到凌香过街,忙藏了起来。

谁知让他听见了凌香询问的话,让他愣在了原地。

凌香真的是在替他人询问的!

那么那个一直和他相处的少女,那个一直蒙面的少女,那个和他一样喜欢白菊花的少女,就是他找了十二年的岚!

可就算如此,他并没有再去司徒府,更没有找过司徒尔岚,因为在他心中,只要知道她安好,便已足够。

以他现在的身份,还有逍遥子的事,必定会拖累她,她还要替司徒长找人,他不想麻烦她。

尤其是心底的那抹悸动,让他更加明白,他们已经不是从前无忧无虑的孩童,以现在的身份,他配不上她,不如留给她一份念想,让她过上属于她的日子。

夜色之中,黑色的身影久久没有动。

第五十二章 高手

(女生文学 ) 当阳光撒在脸上时,今年冬日的最后一场大雪终于停了,寒风在那暖意的笼罩下,显得不那么冷冽。

旁边的屋子门咯吱一声打开,里面一下子跳出一个小身影,在几番探头后,终于扫定了目标,大步蹦跳地朝白衣身影跑去。

“大姐姐?”小女孩站在司徒尔岚的身后,有些羞涩地拉了拉司徒尔岚的衣袖。

司徒尔岚回神转身,扬起嘴角,“朵朵不多睡一会儿吗?”

昨日她记得,他们喊小女孩朵朵。

叫朵朵的小女孩乖巧地摇摇头,见司徒尔岚对她笑,眼睛睁得圆圆的,一脸惊叹道:“大姐姐你真美!”

因为有南风作伴,司徒尔岚早就习惯了与小孩相处,她蹲下身去,摸上朵朵的发丝,柔声道:“这世上长得好看的有千万人,可是内心好看的却是千万人之一。所以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做人也不能只做表面,心善实诚,才是真正的美丽。而我,远担不起朵朵的这声称赞。”

朵朵有些迷糊,懵懂得点点头,见司徒尔岚不与她生分,便胆大的拽住了司徒尔岚的手,道:“大姐姐,你陪我去采果子好不好?我找不到大哥哥,爷爷还在睡,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司徒尔岚没有立刻答复,这让朵朵忙摇她的手,“爷爷说过,不惧寒冷的人都是江湖人,江湖人都是有武功的人,大姐姐没有进屋,却一夜都没有感冒,必定和大哥哥一样武功高强。”

司徒尔岚惊觉那老人家的警惕,却也莞尔一笑,“既然如此,想来爷爷也告诉过朵朵,不要和这样的江湖人走得近,是不是?”

朵朵抿了抿唇,点点头,却马上又摇头:“爷爷说那是防止江湖人伤害我,可是大姐姐不会伤害我的,还把衣服送给了我和爷爷,大姐姐和大哥哥一样,都是好人!”

司徒尔岚经不住朵朵的软磨硬泡,最终答应了她,抱着她飞向树林,在确保她安全的情况下,也确实采了一些果子,可是多半小颗,又涩又苦,最终还是司徒尔岚去河畔,凿冰抓了几条鱼给朵朵,这才心花怒放地回去了。

还没到屋子,远远就看见那老人家站在门前眺望,一看见朵朵的身影,立马上前环住她,斥责道:“谁让你乱跑的,我不是再三叮嘱,不能离开爷爷身边半步吗?”

朵朵本来欢雀的神情渐渐收起,垂下头去,有些委屈。

司徒尔岚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把鱼递到眼前,“老人家,朵朵是去找吃的,想给您一个惊喜,若是有错,便是我顾虑不周,没留个信给您。”

老人家没有再说什么,重叹一声,带着朵朵回屋去了。

之后的几日,但凡得空,司徒尔岚都游走于城郊,几乎把所有的鳏寡孤独都探了个遍,内力深厚的武者,几乎和一个普通的医者一样,至少寻常的伤痛可以通过打通筋脉来舒缓,甚至通过内力渡些暖气给无法保暖的老人,从而减缓那些伤痛病态。

但是这始终不是一个长久之计,无论是衣食住行,或是治病除害,都需要进城。

司徒尔岚思量着,心中有了些想法,但是熊倜有意躲她,这些日子她从未见过他,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沉了沉,难道是因为当年的那个少女?或者是因为逍遥子前辈的事令他始终无法释怀吗?

“大姐姐!”不远处,朵朵瞧见司徒尔岚,便欢呼着跑了过来。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发现老人家已经不再排斥朵朵和她的亲近。

司徒尔岚笑道:“跑出来和爷爷说了吗?别让他再担心。”

“是爷爷让我来找大姐姐的,爷爷说大姐姐这些日子辛苦了,爷爷请大姐姐和大哥哥一起吃饭。”

听见熊倜也在,司徒尔岚顿了顿,还是由着朵朵拉着她走了。

快到屋子前,司徒尔岚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脚边的一片嫩黄的绿芽叶上,看样子是才因寒冬过去而发芽的叶子,如今却落在了这地上。

司徒尔岚淡笑,俯身,对着朵朵柔声道:“进去和爷爷说,我还有事做,一会儿再进去。还有,等下不管有什么动静,都要听爷爷的话,关好门窗。”

朵朵不明所以,却懂事的点点头,“我会等大姐姐一起吃饭的。”

说完,小身影就进了屋。

司徒尔岚对着空中,冷声道:“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来?”

放眼看去,四周除了微冽的风声,哪还有其他的东西,可就是眨眼的功夫,突然从树上跳下许多人来,齐刷刷站在司徒尔岚的眼前,没有蒙面,行事却不磊落。

司徒尔岚的目光迎向这些人,一双眼眸冷冷扫过,不复方才和朵朵说话的亲和。她看得出,这些人个个武功不凡,气息吞吐内敛精湛,如果不是雪白的地上恰巧看到一片嫩叶,只怕她也会一时疏忽,没有察觉。

她稍微提步,众人一警,却听她清浅一笑,“各位是为了云彩阁的排名而来?”

对方见她是女子,虽明白也是江湖中人,却不想多说什么,“若是同为屋内剑客,姑娘最好不要插手。”

“众人一起,倘若打败黑衣剑客,排名如何分高低?”又是一句多余的话。

一旁的人不耐烦地道:“少和她啰嗦,解决了他们,咱们就是比水莫还厉害了。”

听到水莫的名字,司徒尔岚更加可以确定是江湖中人。既然如此,便按江湖规矩行事。

她抱拳,淡声道:“司徒尔岚,诸位请。”

短短几个字,让众人面色一震。没有人想到,竟然会在长安的城郊遇到排名第三的司徒尔岚,更没有想到的是,司徒尔岚居然会为了排名第二的黑衣剑客,出手阻挠。

尽管众人脸色如同枯死的古树,可是若能同时打败这两人,在江湖必定掀起一场风浪,想不出名都难,权衡之下,一人咬牙喊道:“先打败她,再会黑衣剑客!”

话音落,十余个高手一同柔身上前,手中的各色兵器齐齐朝司徒尔岚挥去。

第五十三章 相救

(女生文学 ) 司徒尔岚始终保持着淡漠的神情,直到耳畔传来不同的掌风刀锋时,白衣骤动,幻化千万魅影,只一瞬间,让众人看不清目标所在。

而同时树林中,一道剑光射出,同样干扰了十余人的目光,白影魅惑,黑衣凌冽,迅速曼妙。

两个人,两个方向,目的却一样,守护这里的百姓,击退这些人。

司徒尔岚和熊倜的目光,在空中相触,一点儿没有尴尬,更没有芥蒂,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默契之感仅一眼就了然于心。

金光闪过,司徒尔岚收回手来,就听两人落地倒掠的声音,那二人诧异的低头,才发现原来自己强行接住的大力,不过只是一枚小小的柳叶片,震撼之下,蹙眉继续冲了上去。

他们不信,十余人抵不上这两个人!

一个黑影飞过,带着剑光,掌心中的寒气直奔众人,整个人凝结的气势,冷得让人不敢靠近,寒得叫人无法直视。

面对这样的对手,没有人还会淡定,即使是一群同样的武林高手,甚至以十对二。

“她擅长暗器,我们以牙还牙,不信她招架得住!先制服她,再战黑衣剑客!”人群中,不知谁焦急提议,众人又纷纷把目标移到司徒尔岚的身上。

一时间,无数流星镖、七星针、梅花镖,同时射向司徒尔岚,空中顿时闪现许多银光,比日光还耀眼。

“小心。”一旁,传来熊倜微变的语调。

司徒尔岚心头一愣,看向熊倜的方向,嘴角轻轻扬起。手拂起,力道回旋,暗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射回,飞蝗如雨,让人惊慌躲闪。

而同时,熊倜提气执剑,寒意渗人,步步逼迫众人的进攻,不到片刻,已倒地六、七人,剩下的几人,也都喘息瞪着二人,警惕地不敢再上前。

熊倜一挥剑,剑锋直指站立的几人,冷声道:“现在离去,我既往不究。”

闻言之人冷哼一声,在司徒尔岚未反应过来之余,突然朝身后的木屋飞去,另外几人则缠上司徒尔岚和熊倜,司徒尔岚全然不顾,飞身亦朝木屋而去,而每一道临近擦身的刀光,都被身后的剑身所截。

她相信他,所以没有眼神的沟通,全力飞去。他也相信她,所以替她清理障碍,不会分神。

而木屋,此时正好被打开,走出的却不是自己熟悉的身影,身后,老人家已倒地,朵朵正被夹着带了出来,双腿乱踢喊着:“放开我!”

另一边,熊倜放倒最后一个人后,飞身落在了司徒尔岚的身旁,目光比之前更加寒冷,“放开她。”

朵朵闻声,抬头就看见熊倜和司徒尔岚,大喊道:“大哥哥大姐姐!快救我,爷爷被他们打昏了!”

十余人,如今只剩下两人,一人夹着朵朵,顺势捂住了她的嘴。另一人傲然挺首,似乎有了谈判的气势,哼声道:“可以,但我们要你二人承认,我们的武功比你们高。”

熊倜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的目光又寒了几分。

“江湖人素来为排名所驱,却不想还有你等如此卑劣的人。我是否该和云梦山庄的庄主还有崆峒派的掌门,一论弟子素养品行?”司徒尔岚声音清冷,字字铿锵。

“你、你怎么知道?”两人同时惊慌,同时一缩。

“黑|道虽狡猾,却向来不会牵扯无辜的百姓,相反,能利用人的关心来抢夺在江湖上的地位排名,只有素来把仁义理德挂在嘴边的人。方才周旋,你二人当真以为可以接下十招?”

言下之意,她留他们,不过是因为他们自乱阵脚,显出了真功夫,她在留心他们的门派。

“放了她,带上你们的同伙离开,否则……”司徒尔岚面色一冷,散发出罕见的冷意。

二人面面相觑,无形中的压迫让他们犹豫了,可就在这时候,从木屋里,突然蹿出一个身影。

“放开朵朵!我和你们拼了!”

“爷爷!”朵朵挣扎着,一口咬上了那人的手指。

那人吃痛地咒骂了一声,一脚踢开老人家,啐了一口:“老子不杀你,你倒敢找死,好,我这就送你上西天!”

见对方起了杀意,司徒尔岚神色一变,身影快速掠过,脚尖一提,刀锋偏离。

那个人受力往后狼狈地退了几步,朵朵趁机跳了下来,却又被拉了回去。因为司徒尔岚的靠近,另外一人一紧张,顾不得什么礼教,竟然挥剑朝朵朵刺去。

老人家惊呆了,条件反射下就扑了上去,但是有个人影比他还快,用身体护住了他们两人。

剑刺必落血,收剑必伤气,这在习武之人中,是普遍的说法。

当朵朵睁开眼时,却见爷爷也是一脸惊诧的看着她,二人顺着前面的阴影看去,竟然是司徒尔岚。

那奋不顾身护住他们二人的,是司徒尔岚。

可是白衣没有一滴血,最后倒地的两个人,手中的一把剑上,却沾着点点鲜血。

三人回头,却见熊倜已经收回剑,但是左手却极不自然得垂着,雪白的地上,一滴血沿着修长的手指流了下来,在雪地上异常刺眼。

司徒尔岚怔了怔,一旁的朵朵惊呼道:“大哥哥流血了!”

“诶……”老人家按住朵朵的头,轻轻地摇了摇头。

司徒尔岚低头看向朵朵,动了动嘴角,“朵朵乖,先扶爷爷回屋休息。”

朵朵懂事的点点头,搀扶着老人家,一大一小心有余悸地回了小木屋。

司徒尔岚缓缓站起来,还没等她提步走进,熊倜便作势要离开。

白色魅影轻轻一动,就落在了熊倜的面前。

风中,一白一黑,显得十分搭配,却又十分对立。

“你受伤了。”

“这算不得伤。”

说着,黑色身影又是一动,欲要侧过司徒尔岚离开。

白衣跟着一动,拦在了他的面前。

第五十四章 真名

(女生文学 ) 阳光渐渐淡去,山间不时飘舞着零落的叶子,树叶恍如枯蝶,迎风乱舞。山风吹过,带着雪气,寒冷之气扑面而来。除了树叶飘落的声音,山间一片寂静,寂静得甚至有些怪异。

远远地,就可以看见一抹黑色的身影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却非本意,原来是前面被一个白色人影挡住了去路。

风起,白衣魅影的乌发飘动,几乎碰到了黒衣,但在快触碰的时候,被主人撩回,固住。

良久,传来一声叹息,“为什么?”

熊倜抬眼,眼眸中透着一丝不解。

是啊,她也不知道她问的为什么是指哪一个,是为什么三年不见,他态度突然转变?还是为什么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救她?

“我从不想欠别人人情,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我的自律,就不给我一个解释?”

“朋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朋友?”司徒尔岚低眉看着自己的手掌,“既是把我当做朋友,为什么再次相逢,你如此抵触?”

“我不想被人讨论,也不想徒增麻烦。”熊倜目光浅扫过地面的打斗痕迹,“自从半年前出了云彩阁的事后,就不再平静。”

司徒尔岚也默认了熊倜的这番话,确实,就如方才那些人所言,今日之事后,只怕江湖上都会传言,说她司徒尔岚已经介入江湖之中,还和所谓的第二名黑衣剑客在一起,若是再来些不堪入耳的传闻,她是无所谓,可司徒长怎么办?她不能不顾及司徒府的颜面。

“既然如此,为何不在当日直言?我留下来不是更会有无尽的麻烦吗?”

“是你要还恩,我无法拒绝。”

“是无法拒绝,还是另有苦衷,虽要赶我走,心中却又不想?”司徒尔岚从来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也不是一个羞涩的女子,心中一旦有所感情,有所事情,便会直言不讳。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她已经错过了她的熊倜哥哥,她不想再错过让自己动心的人。

而对于司徒尔岚这番露骨的话,熊倜一怔,撇开头,“你多想了。”

“那你最后问答我一个问题,替我解惑后,我立刻消失在你面前,不会再给你带来任何的麻烦。”

熊倜闻言看向司徒尔岚,目光深邃,等着她的问题。

司徒尔岚凝视着他,“你的真名叫什么?”

熊倜的身子一僵,眼神复杂地望着司徒尔岚,什么也没有说话。

“只要告诉我,我就离开。”她神色凝重,补充道:“我要听的是真话。”

他直了直身体,淡淡地看着她,“无名。”

司徒尔岚看着他,目光坚定,似要看透。

熊倜的眼眸中微微一顿,“我自幼时便是长安王府的奴隶,奴隶本就没有姓名,排序买回的八号就是我的名字。”

“是吗?”

日光下,勾勒出了他的身影,不似夜间的淡漠,不似打斗的寒冷,朗月清风,俊逸似竹,一双浅褐色的眸子弥漫着一层黯淡的颜色。

司徒尔岚看得有些出神,脑中不自觉浮现出幼时的回忆,又缓缓看清眼前的人,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我若说我也是长安人,我也曾是长安的奴隶,你信吗?”

熊倜蓦地一怔,竟有些想制止司徒尔岚的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笑意更深,悲意越浓。

“真的是你吗?熊倜……哥哥?”

黑影,震住。白衣,凄然。

“十五年了,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你,长安、汴京、建业、青山,凡是到过的地方,我都打听过,可是就是没有人认识叫熊倜的人。”

“你认错人了……”淡淡的声音中,透着狼狈之色。

司徒尔岚面色沉静地望着他,继续说着:“凌香只要一得空,就会帮我上街询问,三年前,她从一个小贩的嘴中得知,原来有一个人也在打听。凌香几乎第一时间就跑来告诉了我,我亲自过去问了那个小贩,才知道原来是个少年,沉默寡言,背着一把剑,听到凌香是来自司徒府时,竟然呆住了,甚至还不想让凌香知道。试问一个知道别人在千辛万苦找自己的人,为什么不去见面相认?”

熊倜直接转过身去,没有看司徒尔岚。

司徒尔岚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日光在她的眼中投下了一片淡淡的阴影,“因为他认识司徒府的人,他也知道是谁在找他,不相认,是怕拖累,对不对?”

“世界上相像的人很多,你不能只凭小贩的一面之词,就断定那人是我。”

“真正让我肯定的人,是你。”司徒尔岚注视着他的背影,“三年不见,人会变,事会变,可习惯不会变。从来,你我之间都有着一层客气疏离,尽管我们那时候已经是朋友了,可你对我,远不会像现在这般,说话直白,毫不怕伤害到我。何况现在的你,巴不得伤害到我,让我离开。这样的态度转变,如何让我不怀疑。”

她之所以特意来找他,不仅是半年前的云彩阁的排名,也是因为三年前凌香告诉她的话。否则,她不会如此冲动,也不会在这般的关头,放下遗孤,前来城郊。她只要确定一件事,他究竟是不是她的熊倜哥哥,又是不是因为怕连累她、拖累她,而不与她相认。

熊倜始终没有转过身子,双拳握得很紧,仿佛下一刻,就要挥拳杀敌一般。

突然,一双冰凉的手握了上去,轻微的战栗后,他诧异地抬头,正对上司徒尔岚澄澈的目光,那目光中,还透着一丝悲戚。

“我完全可以叫凌香把你的画像拿去给小贩辨别,可是我没有这么做,我只想从你口中听到实话。如果你不是,就当我从未说过这番话,给你带来了麻烦我很抱歉。可如果你就是我的熊倜哥哥,那我就绝对不会放手,更不会觉得你会给我带来任何的麻烦。以前的熊倜哥哥,从来不会考虑这些,只会想着如何照顾他的岚,如何……不让我受到欺负。”

第五十五章 情惑

(女生文学 ) 以熊倜的性子,如果不是,他早就干脆的打断了司徒尔岚的话,可是他没有这么做,无形中,他似乎承认了,却在听了司徒尔岚的这番话后,没有任何表态,仿佛说的又不是他。

“你到现在都不愿意承认?都还要拒绝我吗?”

此刻,她仿佛感受到了熊倜内心深处的悲凉,虽理解,却无法释然。她可以接受他的离开,她可以接受他的淡漠,却不可以接受他的否认。

这一刻,她是伤痛的,是愠怒的。

“自从九道山庄一别,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与你见面,所思所想都是你在哪里,有没有受苦……十五年了,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五年?你以为在得知我无恙后离去,就是对我的好吗?这分明是对我的不公,你可以在安详中生活,可我却依旧替你胆战心惊着,牵肠挂肚着,这就是你对我们儿时情谊的看重吗?这就是你所谓的不想惹麻烦吗?”

熊倜依旧背对着司徒尔岚,没有说一句话,甚至双拳依旧握得紧紧的,没有丝毫动容。

他的沉默,就想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她的心间,让她不断的自问着,自己此趟出来是错是对。

手,缓缓收回,离开了那青筋略泛的拳头。司徒尔岚没再说话,目光垂了下来,唇边勾起一抹淡笑,“我说过的话会做到,这就离开,永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黑影微微一怔,却还是没有说任何话,恍若雪地中的一尊雕像。

司徒尔岚收回最后的念想,目光含雾,声音保持着淡淡的音调,“你手上的伤,记得及时包扎,天冷雪重,留下病根不好。”

她深深望了一眼熊倜,似要将这一眼映入心中。轻轻转身,白衣在这雪地里,似乎显得更加单薄,也更加孤寂。

这时候,一双手,带着淡淡的清香,从身后拢上了她的身体,不像他外表看起来的冰冷,也不像他神色透出来的寒意,温暖的身体紧紧的拥住司徒尔岚,那力量间想要传递的,是无尽的思念和牵挂,还有些让人心疼的颤抖。

司徒尔岚陡然一颤,低眸看着那双手,眼眸中的泪光终于忍不住,清凉的流了下来,一滴泪珠滴在了黑色劲衣的手腕上,身后人同样一颤。

低喃,在她耳边,“我不想伤害你,岚。”

一个岚字,道清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关系,倾吐了他们相处所有的无奈。静谧的雪地上,两人的气息相融,她的鼻翼间,满满都是那股清香,仔细闻,才发觉那是菊花的香味。

她的手,缓缓提起,抚上他的双手,同样触碰的感觉,却比方才温暖了许多。只有他们彼此知道,这样相认的场景,暗夜回梦时不知闪现多少次,却没有一次比这次更清晰的了。

“我以为,我们注定这辈子会错过。”身后的熊倜,呼吸平稳,双手却固执地环住司徒尔岚的腰,这样的行为,让司徒尔岚心中惊喜不已,却也不禁感叹。

“因为我也找了你十二年。自从三年前,我知道你就是岚,我几乎高兴得不能自已。可是平静下来,我明白你我之间相隔的已经远不是儿时的距离……身份,地位,名利,太多太多,我不想因为我,而打乱了你的生活步伐。”

“那为什么现在改变了主意?”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想听那个答案,想从他的嘴中听到那个答案。

熊倜低眉,望着司徒尔岚乌黑的发丝,轻靠,低凝,“正如你所说,人生还有几个十五年。天知道我多么想找到你,见到你,和你相认。这些年支撑我的,就是当年那声的‘熊倜哥哥’。”

转身,司徒尔岚对上熊倜的目光,他心疼她的落泪,伸手擦拭。她却含笑按住,柔软的触碰,指尖的相依,这是他们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

“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熊倜哥哥?”

“好。”

犹记得小时候,不论小小的岚提出什么要求,想要什么东西,熊倜总会露出一副小男子汉的表情,想也不想就拍胸脯回到“好”。

那种放任的纵容,那种呵护的宠爱,并没有让岚愈加傲气,反而更加心疼她的熊倜哥哥,更加喜欢她的熊倜哥哥。

十五年了,二人之间的事情,却从未忘过。

熊倜清绝的面容上,不再透着冷意,浅褐色的目光中,满满都是柔情。

她一贯矜持,极少有感情释放的神色,每次遇到熊倜,却都土崩瓦解。

面对他环绕着的清香,她不抗拒,轻靠在他的肩上,任由着菊花的香气沾染上她的衣角,“下一次,我给你做香包。”

这样的天气,如何有菊花盛开,熊倜身上的气息,必定是随身携带的菊花香包,而他又是孤身一人,想必这香包是长安街上所买。

对于司徒尔岚的话,熊倜并不震惊,他一直知道她的聪慧,他震惊的是她愿意替他做香包,心底,一股莫名的暖意涌起,嘴角轻勾,“好。”

“自从十五年前分别,我被司徒将军救下,就离开了长安,呆在了汴京。可是我一直托人在长安遍寻,就是找不到你的下落。我曾以为你也离开了长安,在建业、汴京也大肆询问追查,也不得而果。”

拥着司徒尔岚,熊倜难得的轻笑,“当年和你分开,我被卖到了王府中,因为王府有规定,买来的奴隶不能使用自己的姓名,所以我便改名叫八号,自然你以我的名字是找不到我的。也难怪,我问了十二年,都不曾打探到有丫鬟叫岚的,原来你被司徒将军所救,带去了汴京,还改了名字。”

“一切看似天意,其实不过人为导致的命运。”她轻轻叹息着,“如果真的见不到你,我只怕这辈子都无法心安。”

环着司徒尔岚,一黑一白此刻显得十分搭衬。

“从此以后,谁也不是谁的麻烦,谁也不是谁的负担,不怕连累,只在相安。”

“好。”

第五十六章 死因

(女生文学 ) 夜色渐渐降临,雪地上,两个身影如影随形。

“我们很久没有比试轻功了。”

“一起?”熊倜柔了柔目光。

司徒尔岚不语,只在一笑,便脚尖离地,风呼哧在耳边,却觉得温暖。

二人一前一后,穿梭在树林中,时而飞上,时而落地,看似追逐,更像是恋人间的亲昵玩耍。白影魅动,黑衣清飘,轻功飞扬。

若此时有人撞见,一定以为自己碰见了黑白无常,惊悚于可怕的速度,惊艳于妙曼的身姿,虽然看不清二人容颜,那气质与洒脱,便足以令人叹服。

良久,二人才落地,一点儿没有喘息,嘴角都洋溢着浅笑。

“难怪你在我之上。”

熊倜遥遥望着被风吹晃的桠枝,轻轻揽过司徒尔岚的身子,为她遮住了大部分的寒风,尽管他知道她不需要,但却依旧想保护她,“那些都是百晓郎胡编的,难道你也和江湖人一样,相信他?”

她淡笑,“我相信我的感觉。爹不会无缘无故让我去青山打探消息,必定是百晓郎有过人之处,朝堂之人尚且都相信百晓郎,何况江湖众人?”

耳边,有他的沉息,“所以麻烦总是络绎不绝。”

听出熊倜话语中对百晓郎的愤气,她亦无奈叹息。百晓郎这三个字,无疑是将他们都推上风口浪尖的名字。

有人喜欢名登云彩阁的排行榜,有人则喜欢逍遥自在,不趟江湖的浑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被众人景仰挑战的滋味。所以能被百晓郎写在排行之上的人,还有一个共同特点,那便是——都有把柄在百晓郎的手中。

无论对方愿不愿意荣登榜首,都无法左右,至少无法找百晓郎理论,凡是放出狠话的,都没有好下场,半年前在云彩阁的一名点苍派弟子,因为放言质疑百晓郎,而被揭了底,丑闻一时在江湖也泛起不小的波澜,点苍派气愤之下,将这名弟子逐出师门,至此再没有人敢当众质疑百晓郎,百晓郎这招杀鸡儆猴,不可不算狠。

“如今你每待在这里一天,就会给这里的百姓带来不必要的纷争,难道你没有考虑离开吗?”司徒尔岚相信,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绝不是这半年来的第一次。

“我知道,可是他们……”

“我明白你担心朵朵他们,明日我就回长安城告诉爹,让他派人出面赈济这些百姓,无论于公于私,他出面都是再好不过。否则靠我们的势力,远远不够。”

熊倜侧头看着司徒尔岚,缓缓抬了抬嘴角,“谢谢。”

司徒尔岚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熊倜。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熊倜微微敛眉,脸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就要伸手去摸。

司徒尔岚拉住他的手,嗔声道:“好不容易见你笑了,又蹙眉了!”

听了这话,熊倜抿了抿唇,面色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的熊倜哥哥,每时每刻都在笑,现在我不奢求你和以前一样,至少偶尔笑一笑,不要老是板着一张脸,多沉闷啊……”司徒尔岚灿烂一笑,示意熊倜跟着她笑一下。

熊倜注视着司徒尔岚一会儿,极不自然地勾了勾唇角,却又很快垂了下来,他转而看向一旁的木屋,低声道:“经历了许多事,自然人也变了。”

司徒尔岚望着熊倜,笑容渐淡,“我懂。”

与他分别十五年,再相聚,二人没有完全的倾吐心思,也没有儿时的缱绻相依,却各自明白各自的苦衷和处境,便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实在相似得太多。

虽然一个是府门小姐,一个是杀手徒弟,可是内心都渴望着一个真正懂自己的人出现,都在人前伪装着,人后苦涩着。遇见事情,总会想一个人独抗,这是他们儿时经历那件事后唯一的收获,那便是要变强,保护身边的人。

二人相触目光,柔和淡然。

坐下,司徒尔岚方询问着前些日子的话题:“为什么要灭了唐门?”

熊倜拥着司徒尔岚,沉声道:“是他们杀死了师父,我必报此仇。”

“可是你也明白,以唐门的势力,怎么可能会如此布局,唐门之人只懂下毒。”

“在杀完唐门的人后,我也明白了唐门并非幕后真凶,可是已经调查不出什么线索了。”

逍遥子的死,无疑在司徒尔岚的心头重重的敲了下,现在想来,临行前逍遥子的话,不像平日的话语,倒像是叮嘱她的话。

思索再三,司徒尔岚缓声道:“你去见过逍遥子前辈的尸体了吗?”

熊倜摇摇头,“去过建业城郊,可是找不到。”

“司徒府的暗卫把逍遥子前辈埋了。”司徒尔岚望着熊倜,询问他的意思:“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一趟建业,你觉得呢?”

“三年来,我一直想找师父的尸体。”

二人相视,莞尔吐息着。

为了防止再有黑熊攻击百姓,熊倜堆了柴火,点了起来,火光映衬着面色,忽明忽暗。

再坐下,他低声道:“谢谢你来找我。”

司徒尔岚微顿,随即轻笑,“你都知道了?”

熊倜望着司徒尔岚,目光真诚,如星闪耀,“我和夏芸没什么,那时候只为运功脱险。”

当时,熊倜和夏芸离开暴室,他看见地上躺着的人,就猜到一二,却又不确定,待夏芸恍惚离开后,他又折返回去,翻看尸体,发现致命伤是细小锋利的暗器,形状一看便知是柳叶片,他又怎么会猜不到是谁。

只是既然误会了,他也能安心离去,至少在她的心中,自己是和夏芸在一起。

“我说过,我相信我的感觉。”她轻轻靠在他的胸膛,“我明白的,只是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情绪。”

黑影一怔,声音有些起伏,“那时候,你就……”

司徒尔岚面色微红,“是,不管你是不是我的熊倜哥哥。是,最好,不是,也没事。”

双手合十,十指相扣,头上,传来熊倜闷闷的声音,“我也是。”

第五十七章 老者

(女生文学 ) 前往建业,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当安顿好城郊的百姓后,司徒尔岚和熊倜才放下心,一同前往建业。

此番出行,司徒尔岚并没有告诉司徒长,一来是不想他替她担心,二来也是想先替逍遥子找出凶手,才能一心一意的找遗孤。

建业的城郊还未放晴,一路走来,大雪下了整整两日。

尽管二人武功高强,却也抵不住漫天的大雪和连日的奔波,只好稍作休息,而此处离逍遥子的埋身之地已经不远了。

冷俏的狂风卷起地上厚厚的积雪,在空中宛若一条雪龙,飞舞张扬。而酒舍里,一黑一白落座于桌前,静静地喝着小酒暖身,所有酒舍的人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熊倜微微侧头,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目光,果然,所有人战战兢兢地收回目光,只敢看自己的同伴了。

“我记得以前面对这些眼光,你可是默默忍受了。”

耳边,传来司徒尔岚的闷笑。

熊倜淡而不语,目光却在看向司徒尔岚时,恍若春风淋沐。

“听说了吗?云彩阁上排名第二的黑衣剑客和排名第三的司徒尔岚,两人竟然同在长安城郊,还一同打败了那些挑战者……”隔壁桌的一人,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到。

闻言,众人都往方才那桌看去,却见女子淡笑不语,男子淡然不理,二人仿佛处在他们的世界里,为对方夹着菜。

众人又收回目光,觉得自己不可能遇上传闻里的人,虽然女子的容颜极美,但是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杀人的样子,尤其是外面还裹着一层大裘衣,全盘不像个江湖人。而男子,尽管背着一把剑,容颜却十分俊朗,也不像是会杀人的样子。

“你这算什么,我有一个比这个还劲爆的消息。”另一个桌子边,传来一个略哑的沧桑声。

司徒尔岚随声看去,竟是一个花白老子,微驼的身子,一身鹑衣,浑浊的目光此刻闪烁着光彩,“我这个消息可大了,只怕要让整个江湖都不安生了。”

老者话到锋口,又止住不说,吊足了在座之人的胃口。

有人忍不住,询问起来,老者却充耳不闻,拿着酒狠狠喝了一大口,晃着空荡荡的酒瓶,眯眼道:“谁请我喝壶饱酒,我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众人嗤嗤一笑,都说老者不过为了骗酒钱,才编了这么一个理由,无人站出来请老者喝酒。

酒柜上,一声清脆的金锭落下,泛着微微亮光,晃的店家弯眼直笑。

“包了舍下的酒,随意喝。”身穿裘衣的女子,开口,对着的不是面前的俊逸男子。

老者眼眸泛光,一眼就瞧见了司徒尔岚,一双眼就这样直勾勾的望着她的脸,顿时咧嘴一笑,露出黄色的牙齿。

“还是个色鬼……”一旁,有人不耻道。

“最近唐门都没有见到人呢?”一个青年男子呼哧着酒气,面色泛红,语带醉意,“听说三年前,那个风云江湖的杀手逍遥子就是死在唐门手上,会不会是逍遥子的魂魄来索命啦?”

桌边,黑衣男子身形一怔,冷色自眉宇染散发出来,白衣女子亦蹙了蹙眉头,酒杯握在手里,没动。

那个青年男子打了个嗝,“我看唐门就是被灭门了,活该他们狗咬狗,都死了才清净……”

话语未说完,眼前就有一片黑影遮住了他的光线。

“你再说一次。”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变化的语调,冷冰冰的。

熊倜的话如门外一扫而过的冷风,让青年男子不由瑟缩了一下,他睁着朦胧醉眼,打量了一番熊倜,不屑对方年少的年纪,粗着脖子道:“你、你耳背是不是?我说就说!唐门和逍遥子都、都死了最好,清净……”

熊倜一语不发,只是寒气渗人,一双冷眸直直望着他,缓缓举起手。

剑光闪现,一柄剑就横在了青年男子的眼前,青年男子吓得睁大了眼,一下子清醒了。

剑身本无特色,可怖的是持剑的人,内力灌输,剑气凌然。入三寸不多,退三寸不少,准确无误地贴在青年男子的脖子上,冰凉的感觉,激起了青年男子全身的鸡皮疙瘩。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

“既然怕死,就该老实点。”方才的花白老子饮着酒,戏谑地笑着。

熊倜朝老者那里看了看,目光微顿,握剑的手,忽然附上一只温暖的手掌心。

身后,传来婉转的话语,“我们走吧。”

那手,停在空中,片刻收回,跟着白衣女子离开了酒舍。

青年男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摸着自己的脖子唏嘘不已。

出了酒舍,雪也停了,和长安一般,建业的郊外也放了晴。

冷风阵阵,吹起落下地面的雪花,在空中飞扬,阳光之下,更显晶莹闪耀。

尽管司徒尔岚不需要裘衣,可是在熊倜的执意下,还是买了件白裘衣。

现在,她明白了熊倜的用意,至少他们在人前,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冲突。

“姑娘留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嗓音。

司徒尔岚和熊倜一起回头,见到来者,却并不惊讶。

司徒尔岚淡淡一笑,“舍中的酒不够?”

老者咧嘴笑着,黄灿灿的牙齿暴露在空气中,正是方才在酒舍中讨酒的花白老子。

“非也非也。”老者蹒跚着步伐,走到司徒尔岚面前,又看了看熊倜,目光如炬,“我是来兑现方才的话的。”

“不必了。”简短的话语,并非欲拒还迎,是确实不想知道。

老者眉眼盈盈,依旧露着笑容,“那这位少侠呢?”

“江湖中的事,我们不想操心,也不想涉及。”司徒尔岚的唇边,始终保持着浅浅的微笑,替熊倜答着。

而熊倜一直保持不语,对司徒尔岚的话,没有半点歧义。

这样的回答,若换做别人,只怕早就识趣离开,可是老者的目光来回在二人身上游移,笑意更深,“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位少侠,想必事事都以这位姑娘为主吧?”

第五十八章 宝藏

(女生文学 ) 熊倜抿语不答,反而看向司徒尔岚,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司徒尔岚和他极快的对视一眼,心道若是不听这个老者说完话,只怕是没法离开了。

再看老者,司徒尔岚的目光多了分无奈,“望前辈直言。”

“哈哈哈。”老者仰头指了指司徒尔岚,“虽然姑娘一身裘衣,但字里行间和行事作风,都透着江湖气息,众人眼拙,我这把老骨头眼神还算清明,姑娘能一下子看出我的内力,如果没猜错,可是方才讨论的人物一二?”

被猜中,二人都没有半分愣怔,也没有半分哑然,平静得仿佛在和多年的好友聊天一般。

“前辈能在酒舍里一眼看出我们的身份而没有道破,甚至帮我们截住了话题,想必在云彩阁也是榜上有名吧?”

司徒尔岚话间带着淡笑,这便是她为什么出钱请酒,不为消息,只为萍水相逢的露恩,她说过,她不喜欢欠人恩情。

熊倜低眉思索片刻,再抬头,眼神透着坚定,“是第五的李峯李前辈。”

没有询问的语调,也没有多余的奉承,更没有因排名高低而轻视,一句前辈,已经透着他对他的敬意。

被唤作李峯的老者望着他二人,啧啧摇头,“是我来告诉你们消息,怎么变得你们来揭我的老底了?”

三人互望,都是无奈一笑,这个百晓朗确实害人不浅,至少现在的这三人,走在哪里都是别人嘴里的话柄。

“前些日子我去找百晓朗,本想去和他说个明白,我一大把年纪,才无所谓他的把柄,可是却让我知道了一个大消息。”

见二人依旧平心静气,李峯咧嘴道:“你们两个小娃好歹给些反应吧?”

或许因为“同难相怜”,李峯和他们也不再客套,哪知司徒尔岚还是淡笑着,熊倜保持着淡漠之色,丝毫没变。

“得,我就直说吧,有人说江湖中有笔宝藏,这消息尚未被盛传,只怕不日后,江湖就会动荡不安了。”

“宝藏?”司徒尔岚微微一顿,“我记得二十年前,江湖也曾盛传过宝藏一说。”

李峯目光灼灼,“不错,那时候正好是我闯荡江湖,宝藏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江湖的每个角落。只要是个身体健硕,武功了得的人,都为了这个所谓的宝藏奔波游走,各路武林英豪齐聚一堂,商量结交,好不热闹。”

说着,他的目光逐渐暗淡了下来,“可也正因为如此,争夺抢掠不断,凡是一有些风吹草动,就势必引起一场纠纷,大打出手的不计其数,那时候,江湖是最让人疲惫和厌倦的地方了。”

听了李峯的话,司徒尔岚和熊倜对视一眼,一时间都默然不语。

江湖,确实许久不曾如此动乱了,每逢数十年,总会有人传来如此消息,宝藏之说便会盛传江湖,无可避免的死伤,不计其数的暗算,只为了莫须有的财富。

但是他们都很清楚,每逢这时候,江湖总会有人出面调停这个闹剧,总会有人制止这场纷争,否则,待有人要清肃这个江湖,便为时已晚,比如当今圣上。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那么他们就不能置身事外了,难怪无论他们是否想听这个消息,李峯都要告诉他们,可是就算提早告诉他们,他们又能如何,一个背负了杀师之仇,一个肩负了寻孤之责,无论哪一个,都需要他们全身心的投入追寻,一个三年无果,一个数年无音,若再加上江湖之忧,他们该如何自处。

“还记得二十年前,江湖矛盾不断,各个门派多为中立,仅靠武林盟主一人之力,实难控制整个江湖安抚人心,最后还是朝廷派了官员来镇压,这才渐渐有了气色,江湖人也不再过多讨论追寻宝藏,毕竟谁愿意和皇帝做对呢?”

“前辈的话,我们记住了。虽然晚辈自知身份地位薄弱,但倘若再有此日,晚辈竭尽全力,把江湖损失的危害降到最低。”

熊倜也缓缓点了点头,给予了李峯诚恳的神色。

二人的态度让李峯动容得笑了笑,“我相信你两个是重承诺的小娃,也相信你们必能保住这个江湖。量力而行,无需拼命。”

说完,李峯也不再逗留,举了举手中的酒葫芦,算是对司徒尔岚的谢意。

司徒尔岚回他一个敬意笑容,目送他缓缓离去,在雪地上,留下一排蜿蜒的脚印。

二人重新出发,心头却比方才更加沉重了许多,李峯的消息,无疑平地闷雷,而他们的承诺如一个重担,她扛了,他也扛了。

“我是不是又多事了?”话中,有她的无奈,有她的歉意。

熊倜没有立刻回答,手下意识地牵住司徒尔岚的手,掌心无声地传递着温暖,“与其日后内疚,不如当下面对,我们想的一样。”

没有甜言蜜语,却总是能让她心安。

走了一段后,峰峦逐渐映入眼帘。

建业的城郊比长安的城郊更加树木成林,山峰陡峭,也正因为如此,熊倜没有找到暗卫埋葬逍遥子的地方。

大雪刚停,梅树好似感应到一般,尽情地舒展着新发的枝芽,伤花怒放,雪白殷红的花瓣,三两朵随风飘落,沾染在一处突起的土壤上,绽放锦簇。

司徒尔岚和熊倜在这里停下了脚步,她缓身上前,俯下身子,手指轻轻擦拭着低矮的石块,因为匆忙急促,又怕被其他人发现,所以没有建立墓碑,石头上也没有刻着任何字,只有三道刮痕,意味着“逍遥子”三个字。

“为了查出真凶,我们不得不检查,冒犯了,逍遥子前辈。”

身后,熊倜一言不发地看着微微隆起的土地,眼眸中,透着浓浓的悲伤。

挖开土壤,刨开雪地,尽管徒手,但对于司徒尔岚和熊倜而言,算不得什么。

一柱香后,逍遥子的尸首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初见逍遥子的面色,司徒尔岚和熊倜皆不忍了起来。黢黑的眼眶,发青的嘴唇,凹陷的轮廓,怎么看也不像是以前英俊潇洒的美男子。

第五十九章 胎记

(女生文学 ) 司徒尔岚拿出一方帕巾,轻轻盖上逍遥子的脸,避开了风雪,也避开了视线。

她明白逍遥子并不是一个注重外表的人,可落在熊倜眼中,终归太过残忍。

熊倜脚步沉重,不过三两步的距离,他走的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司徒尔岚的目光从熊倜身上移到逍遥子的尸体上,三年了,若非暗卫往里面放了流香粉,只怕此刻他们见到的是一具骸骨了。

司徒尔岚看着逍遥子的伤口,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缓声道:“开始吧。”

二人十分地小心翼翼,唯恐伤到了尸体,流香粉虽然可以不让尸体腐烂得迅速,可人气一旦靠近,加上接触的空气,只会适得其反,司徒尔岚和熊倜要做的,就是希望能尽快查清逍遥子的死因,让他入土为安。

司徒尔岚探着逍遥子胸前的一处伤口,面色有些变化,“怎么会……”

那厢,熊倜已经缓缓平复心情,顺着司徒尔岚的目光看去,也是一怔,目光顿时寒了下来。

“胸口有明显的凹陷,应该是中了深厚的掌法。”

“所以师父的死,不是唐门所致,而是有人趁着师父中毒,出手偷袭师父?”熊倜的眼中,泛起微微的血色。

司徒尔岚抿着唇,缓缓点了点头,“应该不假,唐门的毒虽厉,可凭逍遥子前辈的功力,怎么会撑不过暗卫到来?”

熊倜缓缓闭上眼睛,几个呼吸后又睁开眼,已经恢复了素日的平静。

司徒尔岚又探看了逍遥子的背部,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引得熊倜也看了过来,“怎么了?”

“左边伤口细小密集,应当是唐门暗器所致,可是你看右边……”

熊倜蹙眉,冷声道:“剑痕。”

司徒尔岚也没有反驳,“有人持剑,对逍遥子前辈的背部刺了一剑,可是却没有刺到,而是用剑气,透过剑身以劲气发出。”

“也就是说有两个人。”熊倜冷冷的开口,手心握成了拳头。

司徒尔岚无声地点点头。

胸前的那一掌,内力明显比后背剑气来得深厚,否则何须再来一掌,想必是剑气不足以致死。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人不直接一剑刺了干脆?剑气的威力始终不及实剑来得强。

“什么剑,怕人发现会留下痕迹?”熊倜用眼神询问着和司徒尔岚一样的问题。

司徒尔岚摇头,沉声道:“天下名剑,数不胜数。”

二人一起沉默不言,又是一阵探查之后,为了防止逍遥子的尸首加速腐化,只得先把逍遥子放进土中。

司徒尔岚和熊倜一左一右,缓慢地将逍遥子的尸体放进,却在快要入土时,熊倜微微一顿,似在隐忍什么,还是和司徒尔岚一起把逍遥子放了进去。

“怎么了?”司徒尔岚直起身子,却没有急着埋土,她没有错过熊倜变化的神色。

熊倜回看了一眼司徒尔岚,眼神有些无助,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司徒尔岚从未见过这样的熊倜,她缓缓提起笑容,明白他眼神的意思,她不是不知道他方才的举动。

他怕,她又何尝有勇气?

俯身,探手,司徒尔岚从逍遥子的身下掏出一个物件。

她直起身子站到他面前,二人的视线都落在从逍遥子衣襟中掏出的小锦囊,也是方才熊倜不小心按到的东西。

司徒尔岚不再犹豫,当着二人的面,打开了锦囊,一张有些泛黄的牛皮纸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白玉的纤指轻挑,牛皮纸摊开,一个奇怪的图案让司徒尔岚不由疑惑出声,而一旁的熊倜见了,身形顿时一颤,几乎想也不想就接过了纸。

司徒尔岚垂眼,没有说什么,只是这个图案奇异,是她从未见过的图形,整体是一个大圆,可里面似盘踞应龙,似围延蛇蝎,复杂多变,却能让人印象深刻,一眼就能记住大概。

熊倜的手,摩挲着牛皮纸上的图案,一点一点,慢慢的,唇角轻颤。

司徒尔岚的耳边,熊倜沉沉说着,“这是我的胎记。”

“怎么回事?”司徒尔岚闲少对一件事情一无所知,甚至丝毫没有头绪,她只知道自己担心的事发生了,一如熊倜害怕的事,逍遥子的真正死因,是因他而死?

熊倜缓缓摇头,“我不知道,我只在师父面前露过一次后背,想来是那时候被师父记下的。当时师父露出的神情,我还只当是身上的伤痕引得师父如此,现在看来……”

“可只是一个普通的胎记,根本算不了什么,或许是逍遥子前辈觉得奇异,随手画下的,你不要多想。”

她话音刚落,冷风扫过,从锦囊中飘落出另外一张纸条,黑影肃动,纸条清晰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刹时,司徒尔岚和熊倜都怔了怔。

纸条上,只写了四个字。

九道山庄。

一张熊倜的胎记,一个往昔的府邸,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八杆子打不到一块。一切的一切,似乎随着逍遥子的死,都成了莫名其妙的事。

“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你去。”她的目光坚定,“何况替逍遥子前辈报仇,义不容辞。”

“如果真的是因为我……”

“那我们就更要查清楚事情的始末,包括你的胎记。”

熊倜没再说话,身子无力地垂下,跪在逍遥子的面前,缓缓俯身,朝地上扣了三个响头。

尤记得那时候,是逍遥子带他离开的王府,脱离了奴隶的生涯,是逍遥子不嫌弃他,愿意教他武功,也是逍遥子对他的关心,让他逐渐又恢复了信心。

如果是因为他而死,他如何能心安?

望着地上悲伤的背影,司徒尔岚除了默默站在身后,没有过多的话语。

劝,不如让他这般宣泄一场。

第六十章 赴路

(女生文学 ) 一整天,两个人几乎都没有说话。司徒尔岚明白熊倜所想,她又何尝不知道?

逍遥子在去建业前,就告诉过她会先去处理自己的私事,当时她就该想到,以逍遥子的了无牵挂,能有什么事牵绊住他?除了他新收的徒弟,熊倜。

而事实证明,逍遥子身上有着熊倜胎记的图案,让人无法不去揣测,是否他临行前去查的事有关熊倜,又是否那些前来暗伤他的人,也与那件事有关。

客栈里,熊倜喝了一壶又一壶,他不是个爱喝酒的人,哪怕白日在酒舍,他也不过浅尝则止。

心中往往有事,就越想要喝酒,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

司徒尔岚并没有制止,她从不觉得喝酒有伤大雅,或者是不成体统。桌上放满了酒盅,有空倒的,有刚温的。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无人开口,无人相劝,却是他们之间最好的交流。

于他,对逍遥子有着愧疚之情。于她,对逍遥子有着惭怍之心。

自从知道了今天的事,发现了锦囊和凶手,他们的心就不好过。他们都是重情重义的人,总认为如果自己率先察觉,哪怕多问一句,多留心一些,或许逍遥子就不会惨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和自己的大意脱不开关系。

客栈外,无边的黑色,传来一阵阵打更声,北风呼啸,虽然不再下雪,却依旧感受不到温暖。

客栈内,店小二已经撑不住睡意,倒在一个空桌上睡过去了,而店家早已去休息,时常有人失意买醉至天亮,他不可能次次相陪,渐渐的也就不去理会了,偌大的一楼,只剩下他们喝酒,放盅的声音。

司徒尔岚的面前,一坛烈酒空置。相比酒盅,她更爱用酒坛,凌香曾说过,她的骨子里有着外表不符的洒脱不羁,至少从喝酒上,可见一斑。

另一坛酒开启,提至唇边,却被旁边伸开的一只手截住,抬眼看去,是熊倜。

他接过酒坛,二话没说也仰头喝了起来,放下,无声地继续执起,再饮。

一个人有心事,酒过三巡便会自醉。可若两个人有心事,哪怕喝上一晚,也只会越喝越清醒。

摸着眼前空荡荡的酒坛,司徒尔岚轻声道:“以你我的酒量,只怕把客栈的酒都喝光,也未必会醉。”

“那是因为酒性不够,师父最会挑酒了。”

说到逍遥子,熊倜的酒坛顿了顿,又无声的继续喝酒。

“若是逍遥子前辈在世,他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徒弟。”

话不重,却在理。

熊倜放下酒坛,半悬着手臂,面色落寂。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太容易让人勾起心底的情绪。

一双手,缓缓搭了上去,给予着温暖。

熊倜抬眸,无言凝视,她回以笑容。

他们是寂寞的,一直都是,无论身边有多少人走走停停,相伴相依,能懂得内心的,只有彼此。

尤其是现在身处江湖,一个不慎就会跌入万劫不复之地,没有朋友,是他们的自我保护,亦是他们的习惯。

手,缓缓传递着对方的温度,暖暖的,带着一丝酒气包围着他们。

而当太阳照进客栈时,已经是第二天大早了。

客栈里逐渐多了人气,店小二忙活着穿梭在各个桌子间,店家收着银子,嘴角洋溢着笑容。

人多的地方,总是免不了八卦,除了青|楼,客栈便是最鱼龙混杂的地方。

“昨天有人听到一个消息,你们猜是什么?”一个人挑起话题,势必引起一阵争论。

“不就是江湖失传多年的宝藏吗?还不知道真的假的,二十年前就有这个传闻了,还不是连半个屁也没见到,还被朝廷派来的什么官员镇压,啥好处也没捞到,干惹一身骚。”说话的人是一脸胡茬,样貌中年,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想必是二十年前也曾参与寻宝的人。

那人见自己的八卦被压下,不甘地道:“可这一次,连武林盟主、昔日的九道山庄庄主李剑飞,都被惊动了,要在翠竹青山召开‘声讨大会’,昨日连夜分发请柬,定在三日后的骋池院。”

中年男子胡茬一横,拍案而起,“咱家亲生经历过二十年前的腥风血雨,岂是你等小儿明白的,宝藏都他妈是唬人的,若等朝廷发怒,只怕这江湖又要动荡了!”

司徒尔岚和熊倜下楼,正好听到了这些话。

没有戴面纱的司徒尔岚,又是一身女装,引得许多人惊叹注视。女子一旁的男子,从始至终一直牵着女子的手,却冷得比外头的寒风还可怕,令人生畏,不敢再多看。

离开客栈,二人才缓缓停下脚步。

“这么说来,李剑飞不在九道山庄。”司徒尔岚从刚才听到了李剑飞的名字,心中就不自觉地想起了熊倜,或许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手指间传来坚定的温暖,司徒尔岚看去对上熊倜厚实的神色。

“我们去翠竹青山。”

“我以为,你还需要一些时间。”她缓笑,眼底却没有舒心的笑意,望着他,似乎只给他支持。

他平静地开口,“冥冥之中,真的有命运之说。无论是为了幼时的仇,还是师父的仇,我都要报,若他当真和我的胎记有关,还多了个知晓我身份的羁绊,于任何一个,我都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第六十一章 暗流

(女生文学 ) 在去翠竹青山的路上,司徒尔岚收到了凌香的飞鸽传书,什么也没有,唯有两张红色的请柬,一张自然是司徒尔岚的,而另外一张,则是熊倜的。

当熊倜接过红色请柬时,轻轻叹息,“凌香不该替我收下的。”

“无妨。”司徒尔岚恍若未闻,淡笑道:“反正现在江湖都在传闻你我私交甚好,连李剑飞都懂得把你的请柬寄到司徒府,就算凌香不收,也避不开这些风言风语,何况我们就在一起了,谁能奈何我们?”

她话说至此,他也无法再自责什么。

“你素日被白道称颂,而我平日独来独往,算不得白道,李剑飞如此向我们张发请柬,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和我们所想的截然不同?”

“一切,都等我们去过声讨大会,见过李剑飞再下定论。”

李剑飞,虽然一朝成了新一届的武林盟主,名声大噪,但是早在他是九道山庄的庄主时,就已经在江湖中有了一定的声望地位。这一次的宝藏传闻,不管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都势必会在江湖上掀起一阵波澜,李剑飞连夜发放请柬,举行这场声讨大会,是想将这场腥风血雨扼杀在无形之中。

可是在司徒尔岚看来,却不尽然。对于传闻,并非是声势浩大的澄清解决,而是不予理会,只有大家都不相信,才能制止这场所谓的闹剧。声讨大会,看似平复江湖,却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传闻,更多的人相信有宝藏。

三天内,无数的请柬发出,翠竹青山又恢复了三年前那般的热闹,络绎不绝的武林中人前往骋池院,无论是收到请柬的,还是听从传闻而来的,总之是人满为患。

而声讨大会的当日,更是有武林人士不断穿梭在骋池院,门口负责接引的人忙的不可开交,见人便先询问是否有请柬,否则便不得进。

也难怪,在青山下少说也有上千人,涌上这骋池院的更是数不胜数,许多人哪管什么请柬,都想挤破头进来听一听关于宝藏的传闻,实在不行,一赌武林盟主的风采也好。

就算如此,还是被门口的接引人拦在了门外,干探着脑袋。

此时,门外的人群中多了两个身影,黑衣清冽,白衣柔魅,只一出现在众人眼前,就被人叨念着绝世容貌,可却无人上前打招呼,毕竟脸生,不一会儿,也没人再留意他们,一味的想跻身进骋池院。

接引的人留意到两个身影,却在看见一黑一白时愣了愣,似是没有印象,上前抱拳道:“不知二位可有请柬?”

熊倜一贯的板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那人。司徒尔岚含着笑递给他两张请柬,“劳烦了。”

那人接过请柬,随手打开一张,顿时惊讶地不知所措,一只手哆嗦着,眼神惊慌地游移在二人身上,最终对着司徒尔岚道:“你、你就是司徒尔岚、司徒姑娘?”

司徒尔岚始终浅笑,那人有颤抖地打开第二张请柬,眼眸更是瞪得老大,目光里有惊喜,有大悟,有许多情绪,却都在黑衣寒冷的注视下,缓缓熄灭。

“可、可是黑衣剑客?”

明明是明知故问,只是想亲耳听到一声传闻中的黑衣剑客的声音,却依旧得不到满足。

冷冽的目光扫过,那人立刻闭口不言,却立刻屈身迎道:“二位请!”

司徒尔岚和熊倜没有再驻足,朝内走去,那人立刻转身拉着其他门人道:“你们猜我刚才收到了谁的请柬?果然和传闻中说的一样……”

黑衣闻声缓缓转头,冷眉。那人顿时吓得闭口,其他人不知情,撞他的胳膊问:“谁啊?”

“没、没什么……”

一入骋池院,整个院子不如外面的杂乱,十分井然有序,看来能拿到请柬的人,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或是有些门面地位的。

整个院子里,多余的东西摆设全被移开,只有左右两边的椅子,看似整齐,不过是分开黑白两道的方法,以免不必要的纷争。

司徒尔岚和熊倜微微一顿,有些踌躇,不知该前往何处,索性挑了最尾的一桌坐下。

尽管是声讨大会,可对于这样的场面,谁不想坐到最前面,占尽风光,尽显地位,高人一等。

到了最后,所有人都落座之后,其他一些迟来的又没什么特别威望的,不得已坐到尾桌,待看见司徒尔岚和熊倜时,微微一顿,随机沉着一张脸,对身旁的人道:“哼,要不是迟来了,怎么会和这些小辈们坐在这里。”

另一个人一同取笑着,“我们才不是靠长相混迹江湖的。”

司徒尔岚倒是平静,熊倜微微蹙眉,手握着放在桌上的剑,一直没有松开。

这时,台上已经响起了李剑飞的声音。三年不见,他依旧华袍在身,透着的气度却越发沉稳,让人琢磨不透。

遥遥望去,李剑飞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便是李云霖。

自从后院之事以后,李云霖被传出再也无法练武,只得平日里加强锻炼,才能有现在这般气色。对于李云霖,司徒尔岚没有半点惭愧,反而见到他,依旧透着一股厌恶之感。

一段开场白后,李剑飞又是要豪情万丈地说辞一番,却被天降的花瓣所打断,众人抬首凝望,心知肚明来者是谁,还是不想过这难得的一见。

轿子落地,一娇美女子上前低首道:“水榭阁前来拜会。”

李剑飞噙着笑,抱拳道:“欢迎阁主,请上座。”

能得到武林盟主如此客气的态度待遇,多数人都会受宠若惊的谢过,可这水榭阁不是多数人,阁主水莫更不是多数人。

帘子未曾一动,里面的身影也淡然处之,只是微微侧首,勾起千百人的目光,屏息地等着这位排名云彩阁第四的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片刻间,帘后人飘逸而出,一身红衣渲染了所有人的眼,在这冬日里显得异常妖娆,尤其是那点泪痣,妩得闹人心,不似男子该有的美,更甚不似人间所有。

第六十二章 旧识

(女生文学 ) 红衣松散,随着脚步摆动,隐约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脖颈,落在一众女子眼中,犹如豺狼虎豹。

水莫的长相,确实引得江湖上女子的芳心荡漾,尽管治理水榭阁的手段有些严厉,可丝毫不影响他在女子心中的地位,甚至有许多的闺阁女子听闻水莫,都愿意进水榭阁,只为看他一眼。

水莫自始自终,都对所有人的目光恍若未闻,缓缓提着步,朝院门方向走去。

这一变化,让众人始料未及,按理说就算水莫要离开,也该由人抬轿而去,且他才刚来这里,怎么又要离去。

红裳突然停下,目光遥遥落在最尾一桌,直径上前,然后停在那一桌的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的身姿所吸引,不明白堂堂一个水榭阁阁主怎么会停驻在尾桌,更不明白能让他无视武林盟主话的究竟是什么事,亦或是什么人。

方才嫌弃坐在这里的男子忙起身,扬着笑,“虎扇门门主林赫幸会水榭阁阁主。”

其余几人反应快的,也纷纷起身自报家门,虽前一刻还在心中不悦水莫的绝世容颜所引去的目光,可这一下只庆幸自己坐在了这里,不管水莫是不是来找自己的,至少和水莫交谈了,落在武林人士眼里,也是光彩得很。

水莫充耳不闻,笑意却慢慢爬上嘴角,全场顿时响起无数的倒吸声。

而尾桌,至今还淡定坐着的,只有两个人,水莫的目光正好落在他们身上。

泪痣妖娆,声音魅惑,“好久不见。”

简短的话,透着无限令人遐想的空间,尤其是明眼人看出来,水莫说话的对象,是一个女子,是一个拥有绝世之貌的女子,还是一个与同样绝世男子坐在一起的绝世之貌的女子。

但见白衣女子莞尔一笑,举杯,“好久不见。”

一干而尽后,杯子落入红衣手中,倒酒,回敬,所有的动作几乎只在一个呼吸间做完,却让全场的人为之惊叹。

惊叹他的速度,更惊叹他们的共饮一杯。

司徒尔岚也同样微微一顿,但马上恢复了笑脸,只有一旁的熊倜始终沉着一张脸,在水莫近身时,更是防备地一直紧握着剑。

所有的人,都对女子的身份感到好奇,能让水榭阁阁主如此态度相待,怎么会是坐在尾座之人。

连刚才看不起司徒尔岚和熊倜的林赫,都不觉震了震面色,有些慌乱的盯着他们。

“可是司徒尔岚,司徒姑娘?”不远处,传来李剑飞的声音。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足以让在场的武林高手全部听见,而这个名字,伴随的不仅是排名带来的震惊,更有传闻里的黑衣剑客,所以所有人又把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熊倜身上,顿时骋池院七嘴八舌起来,本来的声讨大会早因水莫的出现而被打断,又因他们活脱脱成了八卦大会。

司徒尔岚无奈垂了垂眸,她就是不想如此张扬,所以特意选了尾桌,不料总是事与愿违。

林赫惊得和近旁的人互相搀扶着,没有想到自己方才瞧不起的一对壁人,竟然是排名第二、第三的黑衣剑客和司徒尔岚,唯恐得罪了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万分后悔自己刚才的自报家门。

司徒尔岚却没有留心林赫,遥望李剑飞,神情渐淡。

李云霖见到司徒尔岚,目光突然凝滞,随即闪过许多情绪,有愤恨,有惊艳,有不甘,却都化做深邃的眼眸,跟着李剑飞一起走了下来。

李剑飞一走到尾座,水莫等人又都是站着,谁还敢平静地坐着,都纷纷站了起来,目光顺着李剑飞而动。

“李盟主好。”司徒尔岚微微颔首,熊倜点了点头。

李剑飞见到他们,眸色几不可察的变了变,嘴角的笑意更深,“原来是旧识。”

李剑飞的身后,李云霖的目光一直锁在司徒尔岚的身上,可对方却充耳不闻,让他着实生气,还不等他抬脚上前,李剑飞晃动着身子,正好挡在了他的面前,面上依旧沉稳笑道:“难怪水榭阁阁主会亲自下轿叙旧。”

水莫一双魅惑的眼眸落在李云霖身上,又低眉看了看身边柔魅的女子,眼角浮现一抹深意,却没有反驳李剑飞的话,致使在场的女子皆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所闻所知。

“今日以江湖事召集江湖人,李盟主不必为了我们这些小子浪费时间,上座便是。”

司徒尔岚的话极为在理,让在场的人也恍然大悟过来此番上山的目的。

经过一番客套,李剑飞和李云霖自然回了上座,而水莫、司徒尔岚和熊倜,则被分到了同桌第一排,其余人全部落座。

“相信各位也都听说了近日的江湖传闻,说有宝藏将要问世。可各位还记得二十年前的事吗?此等空穴来风之事绝不可信。”

前一句话激起众人心绪,后一句直接倒了盆凉水,让人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点苍派掌门灵柩站了起来,“李盟主,话不能这么说,所谓无风不起浪,二十年前能有这样一个传闻,二十年后也绝非巧合,如果我们能找出宝藏,不仅可以直接安抚江湖人心,还可以有利我们在朝廷落稳脚。”

“我不这么认为。”一声女音,传自一桌都是青群白衣的女子,为首说话的,正是峨嵋派掌门柔月,“灵柩掌门,恕我直言。二十年前江湖上的腥风血雨,至今让人回忆可怖,若是再引得朝廷派人镇压,肃清江湖,只怕非二十年能恢复如初,又谈何而来的在朝廷站稳脚跟?”

说话间,不断有人起来附和,也不断有人出面反驳,渐渐的,便分成了以灵柩和柔月为代表的两个阵方,一个主信宝藏,一个主扫宝藏。

而至始至终没有表态的,就是第一排的三人。红衣飘动,白衣翩然,黑衣清冽。当然,还有最为重要的武林盟主李剑飞。

“阿弥托佛。”佛珠转动,喃喃念着佛语,望去,是少林的了尘大师。

第六十三章 分派

(女生文学 ) 面对这样一位武林泰斗,在场的人无不给了他最大的敬重,灵柩和柔月也不再出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尘大师的身上,只等他的一句话,就能弄清整个局势,是放弃,还是共同寻找。

了尘大师缓缓上前一步,摇头,“老衲认为,无论宝藏真假,大家都不该逐鹿问鼎于此,江湖纠纷,自古为朝廷所不苟同,莫触犯了天威,自食恶果。”

“大师的话自然有道理,可是如果这宝藏是真的,我们不争不抢不当回事,落入邪恶的人手中,掀起江湖和朝廷的纷争,又该如何?”

说话的男子,正是站在灵柩这边的江湖人。

了尘大师缓缓垂目,高呼了一声佛法,没再说话。

如此,连唯一可以劝和的人也站了中立,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了没有说话的三人身上。

水莫虽一直从容看淡一切,可那眸子深处的幽冷和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近的气息,让在场的人都不敢出口询问,尤其是三年前参加过武林大会的人,更是清楚水莫的手段,当年的“白鹤门”就是很好的例子。

而熊倜,世人只晓得他的名号,其余一无所知,那周身透着的冷冽气息,拒人千里。能仅次于武林盟主之下的,只怕武功确实出众,谁也不敢胡乱上前,就怕吃亏。

如此,就只剩下司徒尔岚了,平日里一直听到她在汴京惩奸除恶,又见她是女子,始终带着一抹浅笑,让人感觉容易亲近。

柔月率先站出来,对着司徒尔岚抱拳道:“司徒姑娘,别来无恙。”

一句话,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也让司徒尔岚明白柔月是认出了当日女扮男装的她。

司徒尔岚起身,迎着众人的目光,对柔月客气一笑,“当年多谢柔掌门出手解困。”

在场的人听了,无不惊讶连连,没想到司徒尔岚和峨嵋派也有关系,但更惊喜的莫过于柔月,她眼底闪过一丝光芒,直直望着司徒尔岚,只要司徒尔岚肯站在她这一边,那么她的主派便赢了大半。这次宝藏之说看似是传闻的风波之说,其实更是江湖泰斗明确自己在江湖地位的一个媒介。

“司徒姑娘客气,如今江湖出了宝藏之说,为了江湖的安稳,不知司徒姑娘作何打算?”

全场人屏息静待着司徒尔岚的答案,连杯具都僵在手上,只有一抹红衣缓缓自倒自饮,一席黑衣沉稳坐着。

司徒尔岚的目光与不远处的李剑飞相触,十分淡然地移开,然后提起嘴角,用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宝藏之说,晚辈之意本无足轻重,既然柔掌门相问,晚辈的意思……”

停顿得恰到好处,不免勾得所有人提气凝神。

容颜笑得无害,透着魅惑,“宝藏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柔月轻轻松下肩膀,灵柩的脸却紧绷得很,顿时全场人的脸色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可始作俑者却未停止,似乎过瘾了起来,轻笑间,悦耳的声音又起,“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宝藏落入有心之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和了尘大师一样,持中立。”

语毕,轻飘飘地落座,也不管自己的话引起多少波澜,又引得多少人由喜转悲、由阴化晴。

“一样。”一声极为清冷的嗓音自熊倜嘴中传出,这般跟随司徒尔岚的态度,令在场的女子咂舌,不少酒杯哐当落地,清脆声好似她们的心碎。

李剑飞始终负手站着,听了这话,声音也没有太大的波澜,“那么阁主的意思是?”

水莫的凤眼极为妖媚得向上微微一挑,然后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身旁的司徒尔岚,嘴唇轻动,“随佳人。”

一霎那,酒杯落地声更甚。

司徒尔岚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可一旁的熊倜,嘴唇却不自觉的微微抿了起来。

本来最有发言权的三个人,竟然齐刷刷都站了中立,这让在场的人都始料未及。

又是一番争执后,李剑飞站出来劝和,“大家能否听我一言?”

盟主有话,自然鸦雀无声。

李剑飞环视一圈后,缓声道:“今日召集各位前来,是为了三天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宝藏之事,能受邀到此的都是武林中的佼佼者,想必也明白,李某叫大家至此的目的不是讨论宝藏之说是否真假,而是无论真假,我们都要一致对外,抵抗所有侵害、损害江湖利息与和平的人和事,个人利益,必须抛开。”

一席话,让在场的人没得反驳。

李剑飞又沉声说道:“我希望大家能在此立誓,一切事情都以江湖和平为主,不得为个人利益破坏整个江湖规矩。”

虽然李剑飞没有明确说出不得找宝藏,可如此立誓,就算辛苦找到传闻中的宝藏,也只能拿出来,交于朝廷。

不少人扭捏犹豫着,当李剑飞亲自带头立誓后,又有了尘和柔月相助一起立誓,不多时,这场所谓的声讨大会就落下了帷幕。

待众人想私下去结交水莫时,却见人去轿空,连司徒尔岚和黑衣剑客也不见了踪迹。

而青山之颠,空旷的树林中,多了一个白色身影和黑色身影。

“不问我为何答应了李峯守护江湖,却选择了中立?”司徒尔岚挪了挪脚底,在枝头如履平地,挑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

熊倜落入她的一旁,枝头却未见晃动,他低眸望着她,闷闷吐了口气,“我说过,我相信你。”

司徒尔岚看着远处渐渐下山的人影,“这一次到场的人里,几乎多是白道,黑|道上没来多少人,就算今日来的人都虔诚立誓,也终究无济于事,黑|道素来独行独往,江湖规矩在他们眼中根本如同虚设,要想彻底解决,恐怕要追根究底,彻底调查宝藏一事。”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选择中立,行事才会方便。”熊倜接过话去,却依旧站在司徒尔岚身边,没有坐下。

司徒尔岚眼眸微顿,不解地看向熊倜,见他当真有些不悦,方才她还以为是他不理解她的用意,可是知她如他,接的话又准确无误,不像是不明白她,那是为什么?

第六十四章 血案

(女生文学 ) 手提起,拉住一个衣角,轻扯。

熊倜低眸,就对上司徒尔岚明媚的眼眸,终是无法气她太久,自小便是如此。

“熊倜哥哥。”只有在无人的情况下,她才会这样喊他,而每次这样一喊,熊倜就不会再沉闷着一张脸。

司徒尔岚见着熊倜渐渐松下的面色,玩心一起,用力一拽,熊倜便坐在了一旁,因为他没准备,树枝被二人的重量震得晃了晃,马上又被稳住。

他无奈看她,若是自己反应稍慢,只怕明日江湖就盛传黑衣剑客和司徒尔岚摔树而亡。

“是因为水榭阁那位?”司徒尔岚平眼看着熊倜,觉得这样说话才舒服,无需仰头。

熊倜微怔,没有说话。

司徒尔岚笑意愈深,“熊倜哥哥吃醋了?”

熊倜面色极不自然地红了红,别过脸去,闷声道:“他对你,很特别。”

“若我说,他是想和我们合作呢?”对上熊倜微顿的神色,司徒尔岚缓声道:“水莫之所以步行朝我走来,又和我互换酒杯,看似亲密,不过是想借内力传音给我。”

熊倜眉宇愈深,接过话来,“尾桌之人内力浅薄,全然注意不到,内力浑厚的人又离得很远。”

“唯一的你,却被分散了注意力。”

熊倜微微露出窘色,“他想找到宝藏?”

司徒尔岚回想方才水莫的传声,“找出它,销毁它。”

“他怎么会找你合作?”

司徒尔岚摇摇头,“我更疑惑他的话,他没有质疑是否有宝藏。”

“所以你选择中立,也有水莫的原因?”

司徒尔岚应了声,“在查清宝藏的事情之前,光靠我们不足以平复江湖的噪气。”

“刚才见李剑飞那样说话,倒有几分盟主的样子,看来他应该会把整个武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他是否称职我不管,但是他城府极深,我们不得不防。”

熊倜点点头,蹙眉道:“他明明认出我们,却不为所动。”

“不止,当年伤李云霖,他的剑伤,我的柳叶片,都是指向我们的证据,可他看见我们却无动于衷,除非是他恨极了我们。”

二人对视一眼,不禁一笑,本来他们对李剑飞就有着莫名的恨意,这样一来,谁也不欠谁。

“今后行事,多加小心。”

目光相对,瞬间柔和,“你也是。”

第二天,本来已经平复的江湖瞬间炸开了锅。

汴京发生了一个灭府血案,庄胥天庄老爷的庄府,全府上下六十多条人命悉数丧失。

几乎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城。

所有的门派掌门舵主都派人去调查庄府的血案,只因有人在庄府中发现了关乎宝藏的线索。

当司徒尔岚和熊倜回到汴京,已经是两日后的事了。

司徒府,一切如旧。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凌香迎面走了过来,见到熊倜的身影,她蓦地愣了愣,“是……八号公子?”

夜痕的神色也微微一变,见到司徒尔岚露出的淡淡笑容,心中沉了几分,却也跟了上去,“原来八号就是黑衣剑客。”

“啊?”凌香又打量了一番熊倜,惊觉他的变化后,抿了抿唇,突然想起自己要说的事,转头看向司徒尔岚,“小姐,庄府出事了,两天前,庄胥天在内的六十三条人命,还有庄府内所有的东西,都全没了。本来我和夜痕打算偷偷潜入找些线索,可是这两日出入庄府的人实在太多,我们无从下手。”

“无妨,所有能找到的线索,不是都被江湖中人宣之于众了吗?就算我们在青山,也一样能知道消息,你们去不去都一样。”这也是她在收到夜痕的飞鸽传书之后,没有立刻赶回来。

夜痕站在一旁,低首让人看不清面色,“江湖盛传的宝藏,与二十年所说一模一样,都说宝藏藏在一个洞穴之中,数额巨大,无人看管,只要得到一半,就可坐拥江山。而庄府里被人发现的线索,是记载二十年前和现在的宝藏之说。”

“所以大家都认为,庄胥天是在调查宝藏而遭遇灭府的,也就是认为宝藏渐渐浮出水面了?”

凌香的话,让熊倜不赞同,他闷声道:“如果真的是宝藏的线索,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么会闹得沸沸扬扬,除非有人想掩盖庄胥天的死,就故意留下宝藏的线索。”

“我也想不通这件事。”司徒尔岚苦笑,“庄胥天非常有钱,不像是会为了江湖上传闻的宝藏而大动干戈的人,他做事也算谨慎,更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让人知道。可如果不是关于宝藏,为什么庄府上下会被人杀人灭口呢?”

“小姐,我们要不要告诉老爷?”

“发生这么大的事,爹怎么会不知道,但是我要夜痕去长安一趟,告诉爹按兵不动。”

凌香不解道:“为什么?”

“朝廷一直对二十年前的事耿耿于怀,宝藏一日不被找出来,江湖就一日不会平息,皇上派了多少人潜藏在江湖,目的为何,唯有解开宝藏之说,才能彻底维护武林的和平。”夜痕看着司徒尔岚,定定道:“我立刻去告诉老爷。”

待夜痕离去,司徒尔岚侧耳对凌香道:“替我准备一套暗服。”

“是。”

夜晚的庄府,本来热闹非凡,却因飞来的横祸惨遭灭门,导致府邸落寞,阴森可怖。

云,飘过枝头,遮住月光,让整个庄府更显阴沉。

冷风微微吹着,尽管初春将至,依然抵不住那刺骨的寒意。

此时,后院一处黑漆漆的房间里,突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白光,可再仔细看,又消失在房间里,一如外庭的死寂,仿佛方才不过是个错觉。

而房间里,两道黑影敏锐地穿梭着,微弱的白光又起,原来是手中的蜡烛。

二人只对着眼,却用内力交谈着。

清柔的嗓音自司徒尔岚传出,只入熊倜的耳,“找遍了,没有。”

“会不会找错了?”

“我来庄府两次,这里的房间我都熟记,不会弄错,庄府没有书房,庄胥天最经常待的就是这个房间。”

第六十五章 赌坊

(女生文学 ) 二人微怔了一下,都没有说话。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庄胥天根本就和宝藏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只是普通的寻仇,再被仇家冠上近日最闹腾的宝藏之说,逃之夭夭?

冷风穿堂,窗格摇动,整个庄府寂静无比。

不一会儿,一道人影窜入空中,极快消失在后院。

待人影飘然而去不久后,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地,抬眼看着人影消失的地方,没有跟去,冷眼看着整个庄府。

片刻后,人影从后院飞出,黑影注目,顿时飞身,随之而去。

脚尖点过树梢,她掠过,耳边同样是衣裳浅浅的飘动声,正是熊倜。

等到飞离庄府有一段距离后,二人才停了下来。

熊倜看向司徒尔岚,目光探索,就见她递给他一样东西。

“所有的东西都被武林中人搜刮得差不多了,更别提关乎宝藏的任何线索,可是我在庄夫人的房里,却发现了这个。”

熊倜打开胭脂盒,微微一顿,掏出里面的小纸条,摊开,苍劲有力的笔迹映入眼帘,“‘老地方,不见不散’?”

“这字体龙飞凤舞,下笔用力,绝不是庄夫人所写。”

熊倜沉思一会儿,低声道:“难道她……”

司徒尔岚凝神摇头,“据我所知,庄胥天和庄夫人情深似海,恩爱如初,断不会是有姘头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除了书房,我想到的便是庄夫人的卧房。这个胭脂盒是放在梳妆台的最上面,可见用得频繁,若是真有奸|情,难道她就不怕被庄胥天或是其他婢女发现吗?”

“那你怀疑是谁?”

司徒尔岚又从怀中掏出一张字帖,“这是我在书房拿的。”

熊倜接过来,目光一窒,“是庄胥天的字。”

司徒尔岚失笑一声,“庄胥天在他夫人的胭脂盒里,放了自己约别人的字条,怎么看,他有‘姘头’的机会都比庄夫人高。”

熊倜低眉看着手中的两张字条,又看了看胭脂盒,“这盒子外层已经脱了些光泽,想必传递字条有些年岁了。”

“是什么让庄胥天把字条放在庄夫人的胭脂盒里?”

蹙眉,到片刻后的灵光一现,二人对眸,同时开口。

“避人耳目。”

汴京虽不及长安繁华,但是酒坊赌坊青|楼这样的地方,与长安有过之而无不及。

青天白日,赌坊就聚集了许多人。

赌坊里,叫声,骂声,男声,女声,各种声音交错在一起,让初初迈步而入的人,都不自觉地热血沸腾,想要抛银子下注。

一个白衣女子和黑衣男子一踏入赌坊,就被赌坊里的人盯上,忙迎了上去,“二位,瞧着眼生,可要玩玩?”

说话间,趁机打量了番女子和男子,不觉惊艳。女子容颜绝色,衣着华丽,始终保持着一副温和的样子,却让人不敢施施然冒犯。男子眉宇英挺,五官清冷,一直板着一张倾世之脸,却唯独对女子缓下神色。

女子掏出一百两银票,淡笑道:“二楼,壬字房。”

赌坊也讲究一个身份地位,凡是能订下二楼房间的,非富即贵,而能包下半年甚至一年的,就是赌坊老板亲自接待也不为过。

在看清二人的装扮后,那人就知道自己替赌坊接下了个肥差事,可第一次出手就是一百两,他来赌坊两年还未曾见过。

那人忙不跌点头,“二位这边请。”说着,侧身引二人上楼。

女子边走边道:“我们不想有人打扰。”

有钱人,总有那么一两个癖好,引头人应声着,“除了客人,楼上不会有其他人。”

“哦?”女子顺势抬眼打量了下整个赌坊,“我听人说在这里包房比较划算些……”

“可不是嘛。”那人见女子主动说起,扬笑道:“我们的葵字房客人,就包了三年,不过千两。”

说着,提眼悄悄看了一眼女子,见她依旧从容浅笑,不禁胆子又大了起来,话也多了,“虽然我只来赌坊两年,可是这么大手笔的客人我还真没见过,不过看姑娘也不是池中物,若想包房,必定会更优惠的。”

谈话中,壬字房已经到了。

女子淡笑道:“有劳了,我们再考虑考虑。”

对于女子的笑,那人震了震,一脸痴迷地点着头,却在感觉到男子散发出来的寒气时,打了个颤,再不敢多说什么,直径下了楼。

而两人,没有推门进壬字房,四下看了看,极快闪身进另一旁的房间,关门,那件房间上头,清晰地写着“葵字房”。

一个时辰后,楼梯再次传来脚步声,上楼人,被引到葵字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听见道谢声,看来是得到了赏钱,便下楼离去了。

来人,推开了葵字房的门,轻车熟路地进去,却神秘兮兮地锁上门,一副神经紧绷的样子。

突然,一道白影闪过,轻飘飘地落在来人面前,眸色淡然,“果然是你。”

来人看清女子的样貌,吓得忙朝门的方向跑去,却被突如其来的清冷男子挡住了去路。

“我们也算旧识,怎么一看见我就要走呢?”白衣女子此刻如同妖魅,收起笑容的她,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察所有人的内心,让人目光闪烁,不敢相视。

“司徒姑娘……”那人苦哈着一张脸,正是三年前骗庄夫人买坟地的那个商人。

“很惊讶在这里遇见我,还是……很惊讶庄府的灭府血案,陈亦厚?”

司徒尔岚的问话很随意,没有半分厉色,但是这话问出口,却让陈亦厚不自觉抖了下,期期艾艾的。

“说。”

他的身后,传来熊倜冷冽的低喝。

“我不知道司徒姑娘说的是什么,三年前司徒姑娘把我押到庄老爷面前,庄老爷大人有大量,绕过了我,还给了我份差事,才让我能在这赌坊待三年,这次庄府出事,我比谁都难过啊!”

一段话,截住了司徒尔岚所有的发问,似乎知道她冲何而来,要问何事,连庄胥天和包房三年都一并解释了。

第六十六章 合谋

(女生文学 ) 司徒尔岚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熊倜,后者了然于心,几乎在司徒尔岚收回视线的同时,拔剑挥向陈亦厚,靠在他脖子上的瞬间,激起了他层层疙瘩。

“哎呦!司徒姑娘有话好好说、好好说!”陈亦厚怕得挺直了腰身,一双眼珠子直直斜盯着脖子上的寒剑,片刻不敢掉以轻心。

司徒尔岚微微垂眼,淡淡望着他,“你都把话说完了,还想和我继续说吗?”

“我……”陈亦厚支支吾吾,紧张地不知所措。

司徒尔岚什么也没说,和熊倜相视一眼,剑瞬间贴近,陈亦厚的眼前立刻飘落下几根发丝。

“慢着慢着、我说我说!”陈亦厚整个人吓得爬趴在了地上,想必是少见过真刀真枪,如此一威胁,腿都软了,话也结巴了。

司徒尔岚也不再拐弯抹角,正色道:“当年冷傲芙一事,是不是庄胥天计划的?”

陈亦厚一个哆嗦,没有出声,头垂得低。

司徒尔岚的神色愈发的凝重,一旁的熊倜也蹙起眉头。

良久,陈亦厚僵硬地抬头,吐出一个字:“是。”

仿佛这个字是他用了全力说出来的,可见庄胥天对他的影响。

“既然你不想说,我不勉强。”司徒尔岚话音刚落,就看到陈亦厚一脸恐惧地望着熊倜的剑,不免一顿,忽的开口,“你听我说,是与不是,给个真话便可。”

陈亦厚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司徒尔岚,想着自己命都在她手中,便信了她的话,点点头,“司徒姑娘请说……”

“三年前,庄胥天计划了一件事,但需要别人的配合,于是你就成了那个人,你们彼此间的联系,就是庄夫人。”

明明是要证实,却没有任何询问的语气。

陈亦厚惊讶地抬头看向司徒尔岚,讶异她的话,更讶异那副淡然的神色。

“那件事,就是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宝藏。”司徒尔岚看着他,目光渐沉,“想必庄胥天给了你不少银两,以至于够你在他灭门之后,还能继续供养这间葵字房。”

“不、不是这样的。”陈亦厚脱口要辩解,却又低下头不敢看向司徒尔岚。

司徒尔岚缓缓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金色的光芒瞬间闪现在陈亦厚的眼底,“我没有耐心了,说,还是永远闭嘴。”

陈亦厚整张脸都纠结起来,双拳紧紧握着,似在做决定。

“我只要个答案。”

“好,我说。”陈亦厚点着头,额头上竟然冒出虚汗,“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宝藏,庄老爷只是要我帮他张罗些他不方便出面做的事,三年前冷傲芙的事情,确实是庄老爷安排的,不过他只是想让我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庄府,也好洗清庄夫人的名声,因为那时候,已经有人见到偷偷来给我送消息的庄夫人,庄老爷顾及到庄夫人,又觉得如果消息传来后对行事更加不利,所以才导了这场戏。”

司徒尔岚凝神听着,“你的意思是,你认识庄胥天不止三年了?”

陈亦厚唯唯诺诺点头,伸出一个巴掌,竖起五根指头,“五年了。”

司徒尔岚默然听着,陈亦厚抿了抿唇,放下手掌,低声道:“其他就真的再也没有什么了,这间葵字房,是三年前我们见面的地方,庄老爷说这里不容易引人怀疑,包房也是庄老爷一次付了三年,实在是不关我的事。”

“那你就一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没有听过宝藏的事?”一旁,熊倜疾疾开口问。

“庄老爷的事我哪里敢问,就算哪日糊涂多嘴,也是被训斥的份,二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最后问你。”司徒尔岚的眉心越来越紧,“庄府血案前,庄胥天可有任何奇怪的反应或是新颖的人、事、物?”

“没有。”陈亦厚思索着,忽然神情微微一变,拿眼看了看司徒尔岚,欲言又止。

“怎么了?”司徒尔岚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开口询问。

“我曾经在庄府见过几个男子,看样子像是江湖中人,而且那段时间和庄老爷来往频繁,不知道对司徒姑娘有没有帮助。”

“什么时候的事?”

陈亦厚想了想,“就是我进庄府没多久的事。”

司徒尔岚垂了垂眸,与熊倜对视一眼,没有再说话。

离开赌坊,二人就一路闷声回了司徒府。

夜痕因为去了长安还未回来,司徒府只有凌香能无顾虑地走进书房,端进茶水,见熊倜和司徒尔岚都愣在那里出身,轻声道:“小姐?八号公子?怎么样,查出什么没有?”

司徒尔岚见到是凌香,露出无奈的笑容,“还是不知道庄胥天如何死的,为何死的,又是否和宝藏有关。”

凌香顿时替司徒尔岚不值,“那岂不是无功而返?”

“也算不得全无线索,至少有了些头绪,庄胥天远和我们所想的不同……凌香,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些事。”

凌香放下托盘,忙道:“小姐有事尽管说。”

“帮我查个人。”

“庄胥天?”

“不。”司徒尔岚的目光迎向同样看着自己的熊倜,淡笑道:“陈亦厚。”

第六十七章 问题

(女生文学 ) 这是一条僻静的小路,夜晚更觉寂寞,头上一轮明月,月光隔着树照射下来,星叶零落,撒下斑驳的黑影。

陈亦厚停下脚步,疑惑地抬头看向天空的月亮。今夜的月亮,感觉比平日里的还要圆,竟是满月,那明亮的月光倾洒下来,增添了几丝妖娆。

小路似乎没有尽头,风声呼啸,树叶摇曳,尽显妖异。

陈亦厚伸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紧紧抓着,紧张的环顾四周。

“不做亏心事,何来怕鬼魂。”

夜空,传来一声清妙女音,悦耳动人,在小路中回荡却添了几分妖媚。

树下,突然出现一道魅影,白衣轻柔,容颜倾城。

“司徒姑娘……”陈亦厚故作镇定,手里的石头却没有放下,掌心湿湿的,全是汗水。

“我又不是黑白无常,怎么这么怕我?”司徒尔岚淡笑的走到他面前,“今日只我一人来,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听说那日板着脸的提剑男子没来,陈亦厚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害怕的看着司徒尔岚,“那日司徒姑娘要问的不是都问了吗?”

司徒尔岚唇带微笑,目光如炬,“我明白你的顾虑,祖坟一事,你不用担心。”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了陈亦厚。

陈亦厚接过来一看,握着的手顿时哆嗦起来,连石头也丢了,“这是!”

“庄胥天只是给你续银两,我把整个坟地买了下来,名头是你,日后你也可以找人传下去,永远不要担心祖坟会被迁移。”

当凌香告诉她,原来陈亦厚没有亲人,孤身一人生活时,她就觉得奇怪,一个没有不良嗜好的人,又没有亲人需要赡养,若是贪财他早就向庄胥天要了,远不止现在的积蓄,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到熊倜不经意的一句话,三年前,就是因为坟地的事牵扯出冷傲芙,于是她查了坟地,才发现原来当初的一切不过表象。

“当年庄胥天帮你暂时租下这个坟地,让你可以卖给庄夫人,从而引出冷傲芙,报酬就是三年内,这块地都是你的。”

陈亦厚脸上的汗渐渐冒出,手里那张地契缓缓握紧,良久,长叹一口,“既然司徒姑娘事已做此,我唯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司徒尔岚含笑看着他,“第一个问题,庄胥天这些年有没有和李盟主李剑飞多有接触?”

陈亦厚想了想,“没有,他们一个在汴京,一个在长安,从来没有见过面,连李盟主的寿辰贺礼,也是庄老爷吩咐下人送去的。”

司徒尔岚没有反驳也没有质疑,淡淡的扯起嘴角,“第二个问题,你见到的那些江湖人,是否曾在庄胥天声讨冷傲芙的大会上出现过?现在还记得他们的长相吗?”

“那时候我被司徒姑娘的人压着,哪里敢多看什么。至于长相,若给我画像,兴许能忆起来,可凭空实在形容不出,时间久了记忆有些模糊了。”

司徒尔岚凝了凝眸,“那这个图案,你有没有见过,或者有没有什么印象?”

陈亦厚接过牛皮纸,上头龙飞凤舞,蛇鼠个半,还有蝎子虫兽,汇聚于一方圆内,复杂精致,却也可怖吓人。

如此图案,若是见过,想必绝不会忘记。

司徒尔岚望着陈亦厚,前两个问题,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只好拿出画有熊倜胎记的图案,希望能得到线索。

陈亦厚左看右看,老半天没有开口,她蹙了蹙眉头,这个图案是熊倜的胎记,陈亦厚断不会见过,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竟病急乱投医,便要收回纸来。

“我想起来了!”陈亦厚一拍手掌,惊呼起来,倒把司徒尔岚弄得微微一怔,他忙放低了声音,“是在庄府的厨房,有个送菜的大叔,他罩菜的布帆上画的就是这个!”

她顿了顿,“你确定?”

“这样仔细一想,我又不太确定了……”陈亦厚低头想了想,摇摇头,“都是以前的事了,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是真的很像。”

这样的图案不多见,若是像,必定有某种关联,可是卖菜的大叔汴京比比皆是,谁都想送庄府的菜,毕竟是个肥缺,如何知晓。她也不排除是陈亦厚记错了,这是熊倜的胎记,怎么和遮菜的布帆上画得一样。

收拾好思绪,她没再逗留,徒留下一句话,消失在夜色里。

“若想活命,速离汴京。”

回到司徒府,她心头若有所思,无形中的脚步,也有些沉滞,说不出原因,闷闷的气氛环绕周身。

庭院里,黑色的身影望着身旁梅花簇簇,映衬着肌肤如雪。尽管始终闷着一张脸,又日夜习武,可熊倜的肤色却一点儿也不黑,甚至堪比水莫的白皙。

听到气息,他回身,沉闷的表情多了分轻松,“回来了。”

“嗯。”她亦放松下来,提步朝他走去。

只有两个人单独相处,各自的面具才会摘下,各自的防备才会卸下。

“夜里风露重,要不要回屋?”说罢,拿出早已放在一旁的裘衣,替她穿上。

她失笑,“我有武功,不怕冷。”

他拥上她,低语耳畔,“有时候,你不必如此坚强。”

简短的话,却让她一怔,察觉到内力从他强有力的心跳中飞速蔓延开来,裹住了她,满满涌来,她缓缓提起嘴角,整个人放松下来,当真撤了内力,脸颊轻轻贴着他的胸口,吸取着他每一分的温暖。

“你不问我有没有发现吗?”鼻间,充满着菊花香味,她任由自己被这股气息包围,充斥着同样的气味。

“所有的事,都不如你的安全重要。”

胸膛,起伏着轻笑,“你在怪我没让你一起去?”

头上,传来一声叹息,腰上的手紧了紧,“我知道,你担心陈亦厚被盯上,所以独自一人去,可我也担心你。”

她回手相拥,让他明白她的心思,轻声道:“陈亦厚说庄胥天和李剑飞从来没有见过面,可是越是如此,我越怀疑这件事和李剑飞有关,一个是汴京首富,一个是武林盟主,没有理由从未见过,太过避嫌,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六十八章 马车

(女生文学 ) “所以你怀疑庄胥天的死和李剑飞有关?”

耳边,除了时而冷冽的风声,还有他绵长的呼吸声。

她摇摇头,“我还不确定。不过冷傲芙的事,我觉得没有陈亦厚说得那么简单,或许他没有骗我们,只是被庄胥天利用了。”

风又起,他心细地护着她,平静地道:“你是说陈亦厚提及的出现在庄府的江湖人?”

掌心温润,交叠相握,当指尖传来他的温度,她微微阖眼,轻声道:“明面上,庄胥天以声讨冷傲芙为由,聚集江湖人士,暗地里,勾结谋划夺取宝藏。”

话至此,她没有再说下去了,陈亦厚提起的卖菜大叔,让人无法确信是否确有此图,如果是,那人和熊倜就有着某种关联,若不是,频繁进出庄府,尽管是卖菜也该见过什么,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这个卖菜大叔。现在没有证据,也没有把握,她知道逍遥子的死让熊倜倍加看中自己的胎记,所以她更不能让他白白欣喜一场。

身后人自然不知,叹息一声,“当年连李峯那样的高手都对宝藏束手无策,如今调查起来谈何容易,还记得他对我们说的吗?”

“量力而行,无需拼命。”她握紧他的手,似是在承诺,“我们都要好好的,必须好好的。”

他反手相握,无声传递了力量。

良久,他开口,“既然要证明庄胥天是否真的早就对宝藏有觊觎之心,势必要找到他的门客。”

“可是唯一见过那些江湖人而没死的陈亦厚,已经记不得了,当初前来醉满楼的人少说有百号人,调查起来无疑大海捞针。”

“当初你让夜痕叫他们留名,薄子应该还在夜痕的,我相信若是做过,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她忽的笑了起来,转身对上他疑惑的眼,手中赫然多了个东西,“我昨日已经让凌香找出来了,夜痕的东西都是由她整理保管的。”

他亦眉目柔和,“看来你已经有打算了。”

她叹息着,“希望不要如我们所想,否则当初庄夫人的死,就不单是那么简单了,不仅是冷傲芙,我们也成了借刀杀人的工具。”

日复一日,转眼间初春已过。

司徒尔岚和熊倜都未空闲下来,二人一个调查着逍遥子和唐门,一个继续着手庄胥天的案子,闲暇时还去集市寻找菜源最好的摊贩,当然年轻的不要,妇女也不要,如此便可缩小范围,顾名思义是为司徒府寻找新的菜卒。

可是收获都不大,无论是逍遥子的唐门之死,还是庄胥天的灭门之案。

似乎所有的线索都恰到好处的断了,让他们无迹可寻,无事可查。

而这时候,突如其来的一件事,让他们停下了这徒劳无功的步伐。

“小姐,这是清晨从门外收的,来者是长安的人,说是他家老爷请小姐还有黑衣剑客务必亲临。”

熊倜疑惑地蹙了蹙眉头,一旁,司徒尔岚看完后递给了他,唇边带笑,“那你帮我准备准备,明日出发。”

“是他?”熊倜眉宇蹙得更深,信笺上,浓墨挥洒,落款处清明写着“李剑飞”三个字。

“小姐,这李盟主好生奇怪,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八号公子的请柬发到我们府中……我不是不欢迎八号公子,只是如此对小姐的名声……”凌香笨舌得越说越乱,干脆闭口不言。

司徒尔岚却无所谓的把信笺搁在一边,“何止,他还明目张胆的派人上门,就差大张旗鼓告知众人,我司徒尔岚和黑衣剑客同处一府。”

“这样你我都在明处,调查起来就更不方便了。”

司徒尔岚明白李剑飞的意图,熊倜也知道。李剑飞之所以如此做,不是他小家子到想以他二人的名声出气,而是如此一来,江湖人都会以为司徒府和黑衣剑客结盟,强强联手,试问若是有心夺宝藏的人,怎么会安下心来,必定防范对手,盯着他们不放,这么一来,他们所有的事情都做不了了。

她沉思片刻,忽的眉眼尽舒,哂笑着,“既然他希望我们在明,那我们就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熊倜和凌香互看了一眼,目光又都落在司徒尔岚身上,不知怎么,每次一有问题或困难,只要见到司徒尔岚微笑,就觉得任何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气氛不觉又轻松了下来。

当二人坐上司徒府静心准备的宝马香车时,已经是次日了。

“我倒是第一次如此‘娇生惯养’。”她望着马车内凌香准备的水果酒杯,不过她的一句话,凌香竟布置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只有这样,才能让躲在暗处的人无法下手。”熊倜放下手中的剑,望着一桌的美味佳肴,无声叹息。

“你也这么觉得?”

熊倜说的没错,自从他们重逢之后,所有的事都发生得太突然,也结束得太仓促,只要他们想要深入调查,线索就断了,不是他们想错了,就是被人盯上了。

“李剑飞的计谋,看似对我们不利,我们却可以将计就计,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人前,既然隐藏不了踪迹,不若如此。”

“确实如此。”她苦笑地摇头,“可是这样引人注目,真不喜欢。”

话音刚落,马车外就传来凌香的声音,“小姐,刚从长安传来的老爷的信。”

布帘掀起,接过信,就听凌香低声道:“夜痕留京帮老爷做事,回信叫我们万事留心。”

“恩,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收回布帘,凌香也回了司徒府。

“这次是李剑飞的寿宴,名义上我们是不是该带个贺礼?”她看着手中的信,状似无心的开口问他。

“在他眼里,只怕贵重的古玩不计其数,或许合他心意,才是最好的贺礼。”

她缓缓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信纸搓成粉末,扬手伸出窗外,马车出发,随风而逝。

“在调查庄胥天?”他的目光看了看窗外,又移到了她的脸上。

“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她说得有些含糊其词,似乎不想再说下去,倒了杯酒递给他。

他随即了然,接过酒杯,不再多问什么。他们之间,唯一不坦然相告的话题,就是司徒长交代她找的人,他明白,所以从不让她为难。

第六十九章 张扬

(女生文学 ) 朝着“九道山庄”的大路上,随处可见各型各色的武林人士,都是奔着李剑飞的寿宴而去。

每个人的排场都不同,有低调谦和的,有高调张扬的,可最吸引人眼球的,莫过于有着八卦噱头的司徒尔岚和黑衣剑客。

“人来了!”酒楼上,早已挤满好事人,只待一睹传闻中的风采人物。

可是前头虽铺张靓丽,马车的帘子遮得密不透风,若非有着印有“司徒”二字的顶布,只怕没人知道车内坐的是谁。

“你们说黑衣剑客也坐在里面吗?”有不明事理的人猜测着,却换来武林人士不屑的目光。

“都说是风口浪尖的人,怎么还会把自己推上话柄口呢。”

这话音刚落,马车就在不远处的九道山庄停了下来,远远瞅见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下了马车,虽看不清面容,可一黑一百的鲜明特征,让所有方才讨论的人瞪大了眼睛,一瞬间,满大街都是楼上人因震惊而丢下的酒杯碎片。

当他们大张旗鼓的进入九道山庄之后,遥望李剑飞和李云霖就站在门外,等待着他们,一个目光陈睿,一个神色不定。

“司徒尔岚前来恭贺李盟主。”司徒尔岚保持着笑容,抱拳。

熊倜跟在司徒尔岚的身后,微微颔首。

李剑飞气韵内敛,目光神色饱满,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微笑地抱拳回着,“寿宴是三日后,司徒姑娘和黑衣剑客能早日赏脸,是李某之幸。”

司徒尔岚的目光,从李剑飞身上滑过,眼底愈深,笑意愈浓,“李盟主太客气了。”

李剑飞微微侧身,伸手往内堂引着,“我已经替二位准备了厢房,二位尽可放心住下。”

李云霖一直默默站着,可是目光一直落在司徒尔岚身上,神色沉郁。

司徒尔岚没有动身,浅笑道:“不劳李盟主费心了,来时我已经让我爹帮忙置所,三日后再来拜访。”

李云霖听了一怔,李剑飞则有些惊讶,为难道:“可二位远道而来,又是赴李某的寿宴,不住九道山庄,实在于情不合。”

“我许久不曾见过我爹,这次来长安也是为了见他,若是住在九道山庄,只怕让他心伤。”

孝字为先,找不出任何的不适。

李剑飞不再多说什么,一旁的李云霖突然发话,“难道司徒小姐是怕九道山庄不安全吗?”

这话其他人不懂,偏偏在场的四个人都懂,李云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司徒尔岚始终淡笑着,一句话也没说。熊倜冷冷地望着李云霖,李云霖半眯着眼,几乎难以控制想要冲上来,却被李剑飞大力一推,指着胸口道:“越来越没礼貌了!”

转而他看向司徒尔岚,“既然司徒姑娘有所打算,那便随司徒姑娘的意吧。”

“爹,他们如此大摇大摆地进咱们九道山庄,现在又离去,外人如何说我们,这不是打您的脸吗?”

不等李剑飞转头训斥,司徒尔岚突然开口,“李公子如此在意外人的看法,难道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能是在丢李盟主的脸面?”

“你!”

“休得无理!”李剑飞当即转身喝止了李云霖,蹙眉道:“还不回房去。”

李云霖气得撇头不语,司徒尔岚和熊倜却不多做停留,二人纷纷与李剑飞告辞,扬长而去。

“爹,他们也太放肆了!当初就是他们对儿子痛下狠手,爹怎么……”

等到看不到黑白双影,李云霖脱口抱怨着,却换来阴沉下来神色的李剑飞一瞪眼。

“我不是和你说了,凡事都要学会隐忍隐忍再隐忍。”李剑飞不似方才那般气色,阴狠的目光望着大门方向,沉沉道:“敢伤害你,我要他们十倍奉还。”

马车在官道上缓慢行驶,车上,二人比之方才的气氛来得更加轻松。

“从前是被赶出来,这一次是头也不回地离开。”司徒尔岚随手从盒子里拿了一颗蜜饯,轻轻咬着,语调轻柔。

熊倜无奈摇头,叹息一声,“你不该激怒他。”

他知道,她并不是为了逞一时之快,报复童年的事情,可他终究觉得太冒险,如今江湖上,属李剑飞的武功在他之上,他不想有任何闪失。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把握住。”她伸手拿了一个给他,“不过我并不担心他会马上出手,三年前他都忍下去没找我们的麻烦,自然不会在他的寿宴前让我们出事,毕竟是他邀请的我们,他也不会轻易派人跟踪我们,否则被我们发现,他脱不了嫌疑。”

他接过蜜饯,细细咬着,目光不觉舒坦了些,“所以你选择不住九道山庄,是为了得到自由。”

司徒尔岚点点头,“在他那里,他可以用保护、伺候我们为由,派各种人跟着,行事多有不便。而且他能让我们住进去,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在九道山庄里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不如静观其变。”

“你还是怀疑他和宝藏的事有关?”他盯着她的脸,疑惑地道。

司徒尔岚笑容渐淡,肃然道:“我怀疑他和逍遥子前辈的死有关。”

熊倜的呼吸猛的一窒,不言,眼神却紧紧落在司徒尔岚的脸上,似在寻求真相。

她轻微垂眸,“可惜我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但愿我的猜测不是真的……”

她顿了顿,看着满桌的精致糕点,低声道:“今夜我回府一趟,客栈你帮我顶着。”

“好。”

没有质疑,没有不悦,依旧是那个字,透露着彼此间的心绪。

第七十章 往事

(女生文学 ) 月上中天,二更的梆子刚刚敲过,城中早已没有了灯火,衣角飘飘,白衣魅影在空中跳跃,轻轻掠过屋顶,朝司徒府飞去。

当进入熟悉的院落,熟悉的房间,司徒尔岚扬起笑容,闪身走进屋子。

每次见司徒长,司徒尔岚总是特别开心。

“爹。”

房中,一处微亮的角落,司徒长正闭目休憩着,听见司徒尔岚的叫唤,立刻睁开眼,然后极快地掩饰住眸中的疲惫之色,“来了?”

略带沙哑的嗓音,让司徒尔岚心中泛起一阵心疼,可是她却没有流露出来。司徒长既然怕她担心,她便装作毫不知情罢了,但是长安城郊的难民,她在今日便听说已经被朝廷安顿好,此间的辛苦她不是不知道,却无法替司徒长分忧。

司徒长见到司徒尔岚,极少的露出肃然之色,这让她不得不认真起来,司徒长甚至在信中提到让她夜半时分来找,想必事关重大。

屋内,只有微弱的烛火,依稀看清神色,却始终有些吃力,但这对于一向耳聪目明的司徒尔岚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听说最近江湖上又盛传起宝藏的事了?”

“是。”她的眼神透着一丝疑惑,虽然朝廷对宝藏的事煞有介怀,可江湖没起多大波澜,怎么会惊动了司徒长?

司徒长似乎早就知道司徒尔岚有这样的反应,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封纸,叹息着,“你先看看这个。”

信封已经泛黄,里面的纸也已经破旧不堪,可字迹却没有被磨坏,可见司徒长保护得很好。

她粗粗看了番,虽然光线暗淡,可大致内容了然于心,主要是说江湖上兴起宝藏传闻,江湖大乱,皇上派写这封信的人前去镇压,让看信的人不要替自己担心,也请他做支援。

而尾处的落款,司徒尔岚扫到时,瞬间一怔。

“当年被先皇派去平息江湖之乱的人,是杨禳?”

司徒长又是沉沉叹了一口气,目光浊浊,沉吟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年江湖盛传一时有宝藏,侠岚武士皆纷纷抢夺,哪怕是道听途说的一个线索,也争得头破血流,最终惊动了朝廷,派了他去平复。”

“可是杨禳不是文臣吗?”她疑惑不解。

司徒长不答反问,“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杨氏满门抄斩之案吗?”

她思绪飞快流转,随即心思透亮,“杨家是被污告和江湖人勾结,亏空朝廷银两,又私相授受官家之事,才定罪下狱。”

“杨家一向与江湖人交好,父辈更曾是江湖中有名的侠客,后成了武状元,这才有了为官的杨氏一族,当年先皇也是看中了杨禳的这一点身家关系,才派他去平复的。谁知……”说到这里,司徒长顿住了,神色悲伤。

“爹……”司徒尔岚刚想出声安慰,司徒长就摆了摆手。

“罢了,这件事我藏在心里也有十八年了,如今又现此事,你也应该知晓。”司徒长慢慢吐着话,“在平复江湖之乱的两年后,也就是十八年前,有一夜杨禳突然来找我,告诉我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让我帮他照顾他的妻儿,我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才告诉我原来那年盛传的宝藏,被他寻了,也归他所有。”

她没有再搭腔,静静地听着,心情愈加复杂。

“其实那个宝藏本就是属于他的,或者说是属于杨氏的。当他父辈还是侠客时,惩奸除恶而撒下许多恩情,后来很多人听闻他父辈当上了武状元,纷纷献上宝物,他的父辈怕树大招风,先皇错信谗言而危害后代,便把这笔钱加上自己毕生的积蓄都藏在江湖中,不料时日久远之后,风声传了出去,竟成了江湖上有宝藏的传闻。杨氏世代都有祖训,而祖训便是藏宝的地点,杨禳在被派去调查的第二天,就知道了那笔宝藏是自家的,于是把宝藏藏到了更隐秘的地方,并散出传闻说宝藏是假的。”

“所以两年后,那笔宝藏被栽赃嫁祸杨氏的歹人发现,所以才闹出了这么多事。”猜测了那么久,那么多,当宝藏的真相是如此时,换来的不过是一声叹息。

司徒长点了点头,“可惜我知道得太晚,第二天我去杨府时已经人去楼空,杨氏之子杨云也被送去了不知何处,宝藏的下落也没有来得及问他。”

司徒尔岚敏锐的察觉到什么,“那么这一次关于江湖宝藏的传闻,爹是在怀疑是杨云的出现而引起的?所以杨云还活着?”

“也有可能是背后的凶手放出的风声,只为了引诱杨氏遗孤上当。”司徒长幽幽地接过话,目光落在窗外的夜幕。

星空茫茫,暗夜无边。

“可无论如何,这都是极大的线索。如果是前者,我们找到了藏宝藏的地方,也就找到了杨云。如果是后者,我们就顺着方向把幕后凶手找出来,替杨家翻案报仇。”

“所以我找你来,除了告诉你这件事之外,也是希望你能明白,往后的事会更为凶险,更为复杂。爹不想让我的岚儿冒险,我希望你不要查宝藏的事,就此放手,交给爹来查……”

司徒尔岚坚定地摇头,截住了司徒长的话,“爹,您从小就告诉我,做人可以一无所长,一无是处,但绝不能轻易言败,轻言放弃。杨叔叔是爹的兄弟,爹义不容辞找遗孤,我理所应当帮爹,何况这件事已经牵扯到了江湖,远不是一件冤案这么简单,如果宝藏的事不彻底平息,迟早有一天,皇上会派人肃清江湖,到时候无论是谁都难逃厄运。所以爹,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更不会让爹有事,遗孤有事,找出凶手,是我唯一能报答爹的事了。”

司徒长深深望着司徒尔岚,良久,声音更加沙哑,“谢谢你,我的岚儿。”

司徒尔岚目光愈柔,“父女之间,永不言谢。”

此时,窗外突然射进一道银光,夜空中,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又显了出来。

第七十一章 寿宴

(女生文学 ) 三日后,李剑飞的宴会上热闹非凡,所有武林中的风云人物几乎都到场,恭贺这位武林盟主的寿辰。

无论是崆峒掌门,或是少林方丈,亦是低调高人,甚至是云彩阁排行前四的司徒尔岚,熊倜和水莫,都会到场,这让许多人都怀揣着一颗激动的心,终于可以看到传闻中的人。

当寿宴开始时,李剑飞和李云霖缓缓落座,二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堆满笑意。

台上,个个舞女罗娟秀气,舞姿优美,轻纱幔幔,随着古筝奏乐而起,如临仙境。

主桌旁,三道红、白、黑身影,吸引去了无数人的眼球。

“喂,有没有听说,那司徒姑娘和水榭阁阁主有一腿?”一旁的侧桌,有人小声绯语。

“你不要命啦!”立刻有人出声打断他的好奇,“我可告诉你,别说人家和水榭阁阁主,就是再加上个黑衣剑客,也不是我们可以胡乱揣测的,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可是新一届风云榜上的佼佼者吗?”

“就是,一个小指头就能捏死你。”耳边,又是一阵劝阻,“想在江湖混,得罪他们三个,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起初挑起话题的男子瞬间悻悻闭嘴。

身为武林高手,若连这点风声都听不到,他们三个早就死于非命了,所以方才的话,一字不漏的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熊倜始终沉着一张脸,如果不是司徒尔岚一直浅笑着,只怕他已经冲过去挥剑相向了。

“别忘了正事。”

耳畔,轻柔的声音响起,熊倜回头,看见司徒尔岚依旧淡然,心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一旁,妖媚的男子含笑地道:“你果然特别。”

虽然有意压低音量,又有武功辅佐,旁人听不见,可远不比内力传音方便。

“彼此彼此。”司徒尔岚笑着抬起酒杯,二人没有侧头,没有对视,更没有露出半分变化的神色,“看来我们怀疑的是同一个人。”

在声讨大会上,水莫是走到尾桌、她的面前才用内力传音,以防被人察觉;而现在的寿宴,当他们同桌而坐时,他反而不用最简便的内力传音,为的都是同一个人。

主位上,那一直洋溢着笑容的李剑飞。

红衣,被风吹得微起,无论哪种场合,水莫都把红色穿得恰如其分的美,仿佛那抹红天生就是为他而造。

“不知我有幸能邀请司徒姑娘来阁中做客?”明明一身洒羁,却没有半点不敬不肃,温和如水。

司徒尔岚微顿,一旁的熊倜更是怔了怔,酒杯一瞬间破裂。

“看来司徒姑娘的护花使者,不是太好说话,可惜了,我以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说罢,水莫当真面带惋惜地摇摇头。

她苦笑,可不等她作答,门外熙熙攘攘的声音便打断了他们这边的宁静。

一边,传来水莫若有似无地叹息,“难得的安静,又可惜了。”

有时候,司徒尔岚真的觉得水莫的性子有些好笑。妖媚如他,肆意如他,也玩童如他。

“怎么回事?”李云霖斜眼对着身边的小厮,示意他过去看看。

不一会儿,方才叫嚷的人就被带了过来。

“禀老爷、少爷,这个女子说要找人。”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被带进来的女子身上。

粗衣麻布,长相姣好,算得上是个清秀的美人。

有人大胆的猜想,女子要找的是某个相好,而这个相好能出现在这里,必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顿时,所有人的脸上又浮现出看热闹的神情,纷纷猜测着是谁。

司徒尔岚始终保持着淡然的神色,一旁的熊倜却突然一顿,脱口道:“是她?”

话一出口,让司徒尔岚也为之一顿,她又看了看女子,凝神片刻,撤回目光,轻声道:“你认识?”

熊倜自然地点点头,“她曾和我同是王府的仆人,叫凝仙。”

司徒尔岚眉目更深,目光又落到叫凝仙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经得李剑飞的同意,目光急急穿梭在桌客之间,当看到一抹黑影时,眼神一亮,就往那里跑去。

“八号!”凝仙站在熊倜的面前,激动地望着他,熊倜惯性地站了起来,谁知凝仙竟扑了上去,抱住了他,“我总算找到你了,真的是你!”

所有人张大了嘴,几乎个个丢了下巴。谁也想不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子,找的人竟然是黑衣剑客,而且还当众抱了他,甚至黑衣剑客的名字,居然是八号?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落在了司徒尔岚的身上,都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可是淡笑如她,丝毫没有任何多余的神色,令看热闹的人不禁有些失望。

熊倜怔了怔,立刻推开凝仙,抓住她的双臂,以防她继续扑过来,可从背后看来,更像相见后的激动。

“八号……”凝仙眉目如画,流下泪来楚楚动人,更让人怜惜。

熊倜看了眼司徒尔岚,有些踌躇,“你怎么会来这里?”

“王员外一死,王府败落,我就没地方待了,所幸被一家客栈收留,做洗碗工,后来客栈倒了,我听闻江湖人多了一个黑衣剑客,听人描述觉得与你很像,便寻了过来,没想到真的是你……八号,我真的不认识其他人了,只有你了……”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让人听了不免同情。

“哼,原来堂堂的黑衣剑客,还是王府的奴隶。”左侧一旁的桌上,有人愤愤出声,望去,是罗剑门的门主。

凝仙顿时不知所措,缩在熊倜的怀中,尽管熊倜扭捏地推开,她又惊吓得如小鸟一般瑟缩过来,几番下来,熊倜也无可奈何,只得看向司徒尔岚,后者无声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眼神,顿时令他安心了不少。

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只在乎彼此的眼光。

“此言差矣!”右侧,黑玉教的堂主道:“英雄不问出处,我瞧黑衣剑客倒是直爽,至少没为了所谓的面子而拒认旧识,道貌岸然。”

“你!”

“好了好了。”李剑飞坐不住了,终是起身道:“无论如何,今日确实是个好日子,不仅是李某的寿辰,也是黑衣剑客寻得故友的佳日,可喜可贺,就别再争吵了。”

第七十二章 波澜

(女生文学 ) 说着,李剑飞又看向熊倜和凝仙,微笑道:“那就请二位就坐吧。”

凝仙始终挨着熊倜而坐,畏畏缩缩间,抬眸看了一眼司徒尔岚和水莫,惊得又马上低下了头。

“来来来,继续喝酒。”

就在气氛逐渐回转的时候,“呲……”

一道银亮色的光芒从人群中飞出,在空中轻啸而来,打向白色倩影,可惜才到一半,就被一根木兰针打落,红衣翩翩,水莫没有动丝毫,地上已经落下了方才银亮色的暗器。

与此同时,人群中跃出一道身影,直直冲向司徒尔岚,可是如同暗器一般,人亦还没冲到司徒尔岚的面前,就被一道黑影所制服。

熊倜举着剑,已经冷冷地站在那人的面前,只消再上前一步,立刻分尸当场。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所震惊,但更震惊的莫过于熊倜风一般的身手,不愧是仅次于武林盟主的黑衣剑客!

凝仙早就吓得哆嗦了起来,司徒尔岚敛眉起身,看了看地上的暗器,又看着被熊倜拦住的人,莫约二十岁出头,一副愤恨的样子,思量间开口道:“你是谁?”

男子瞪着司徒尔岚,不答反问:“你是司徒尔岚?”

司徒尔岚顿了顿,“我是。”

男子咬着牙,握紧拳头,做势又要往前冲,却被熊倜用剑抵住脖子,沉声道:“再上前一步,刀剑无眼。”

“二位,有话好好说!”李剑飞三两句走到他们面前,摆着手劝阻道,没有谁希望自己的寿宴见血光,更不想发生这么多插曲。

李剑飞转头对着男子道:“敢问少侠是?”

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还阵阵起伏,见是李剑飞发话,怒意隐忍了下来,“我叫唐磊。”

“啊,是他……”

“原来是这人,难怪了……”

右侧,响起了不少恍然大悟的语气。

尽管如此,司徒尔岚还是有些不明,“我们认识吗?”

名唤唐磊的男子被司徒尔岚这话激得又气了起来,恶狠狠地道:“你杀了我师父,竟然还好意思问我?”

“你师父?”司徒尔岚挑眉问道。

唐磊从牙缝中挤出话来,“黑陆。”

司徒尔岚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当时的场景,抿唇间,抬起盈亮的眸子,“所以你是来报仇的?”

唐磊瞪圆了眼睛,“你承认了?”

缓缓点了下头,司徒尔岚知道这件事迟早瞒不过,只要暴露她的武功,所有人都猜的出在汴京一直除恶的人就是她,可同时也意味着与黑|道为敌。

熊倜始终微皱着眉头,见唐磊目光怒意冲冲,从嘴中吐出话来,“黑陆在汴京作恶多端,司徒府本来就担着保护汴京百姓的职责,惩奸除恶义不容辞,杀你师父也是在情在理。”

听了熊倜的话,唐磊更是气愤,指着司徒尔岚,咄咄逼人,“别把杀人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以命抵命,司徒尔岚,还我师父的命来!”

司徒尔岚表情平静,淡淡开口道:“若想报仇,随时奉陪。”

“怎么,心虚了?”唐磊冷笑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这时,一旁的桌子站起人来,正是方才不屑熊倜的罗剑门门主,“司徒姑娘为正义而行事,杀黑陆在所难免,换做是谁都会看不过去的。何况江湖人本就提着身家性命做事,何来的好人替恶人抵命之说。”

“不错,司徒姑娘这番作为,我倒觉得是为了汴京百姓的安危,减少更多的人死于黑陆之手。”

彼时,一个个人都站起来支持司徒尔岚,这让唐磊的脸色更加难看,最后在一个个的声讨声中,落魄而去。

“好了好了,大家继续喝酒聊天,看在李某的面子上,不要再争执了,来来来……”语毕,李剑飞一一敬酒过去,李云霖跟在后头加酒,气氛又恢复到之前的喜庆中去,仿佛方才发生的事不过幻觉,可每个人的心中都无法回归平静。

再次落座,水莫嘴边的笑意愈深,“看来有人比你我还着急,这下一个被白道所不耻,一个被黑|道所寻仇,众目睽睽,如何是好。”

司徒尔岚扬起淡淡笑意,把酒言欢间,轻言道:“既然有人想让我出尽风头,那就如他的意,不过得靠阁主相助。”

水莫魅眼一弯,泪痣极好的点缀着笑意,如仙,如妖,魅惑众生,听完司徒尔岚的话后,丢出两个字后,随风而去。

“有趣。”

红衣的飘扬,引来无数人的注目,方才的事已经让所有的人神经灵敏,一个轻微的动静就能让大家侧头。

白色的轿子飞落,白衣女子不知从哪里飞来,抬起轿子,又飞起而去,空中,飘来水莫清聆的声音。

“今夜水榭,恭候佳人。”

与此同时,一个白衣女子走到司徒尔岚的面前,恭敬的双手举起一张请柬,弯腰递到司徒尔岚的面前。

司徒尔岚含笑收下,“多谢你家阁主。”

一瞬间,不管是左侧的白道中人,还是右边的黑|道众人,都张大嘴,一脸的不置信。

熊倜抿唇看着司徒尔岚,一旁的凝仙看着熊倜,又看了看司徒尔岚,脸色微微一变,目光沉沉,没有说话。

李剑飞的寿宴,总算是结束了。

回程的时候,司徒尔岚派人暂时先把凝仙送到司徒长那里去,然后跟着熊倜回到了客栈。

望着水盆中的倒影,司徒尔岚轻声道:“把她送走,真的没事?”

熊倜望着司徒尔岚的侧脸,微湿的发鬓,绝美的容颜,卸下所有外在的面具,他难得地牵动嘴角,轻笑着,“你在吃醋?”

司徒尔岚的身影微微一顿,然后平静地起身挂好毛巾,“没有……”

话未说完,腰上一双大手揽了过来,落入身后温暖有力的胸怀。

耳边,传来熊倜的声音,“她只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可是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司徒尔岚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顿时不再说话。

感觉到身后胸膛隐隐的起伏,司徒尔岚哭笑不得地转过身来,对上那双包含深情的眸光,一时怔住了。

第七十三章 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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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露出如此直接的目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细微间,移开了目光,想缓解自己的尴尬。

熊倜的手指抚上她的脸,让她的想法落空,他似乎看出了她显少的羞涩,嘴唇轻轻一勾,另一只手臂环上她的腰身,一起坐下,而她却跌落在他的膝上。

手臂间的力量传达着他的心思,司徒尔岚没有抗拒,她感觉得出,尽管熊倜少言,可每一个动作间,都是珍贵的呵护,对她郑重的保护。

司徒尔岚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熊倜,俊朗的五官,沉冷的神色里独为她开起另一片天地。

熊倜的手,慢慢摩挲着她的唇,缓缓凑了上去,啄了下,浅尝则止。

浅浅的一个吻,打破了两个人相处以来一直的安静,却让他们不紧心跳加速,面色泛红。

紊乱的呼吸声,二人彼此依偎着,没有说话,听着对方的心跳声。

“我心里只有你。”没有甜言蜜语,没有山盟海誓,一句简单的话,透着满满的爱意。

“我也是。”司徒尔岚笑的明丽,他的誓言,她一直放在心里,如他一般。

“今夜我要去水榭阁。”片刻的温存,又被她打断,虽然不舍,可他们都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人。

熊倜环着她的腰,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却听得到他几不可闻的叹息,没有开口,亦没有松手。

“我和他算不上朋友。”知道不必解释,却还是解释,不是担心误会,而是真的在乎。

腰上的手更紧,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我知道。”

手,附上那双清凉的手,她微微侧首,“查出凶手,查清身世,找到遗孤,我们就远离这里,远离整个江湖。”

“好。”她不随意给承诺,他信她。

夜色降临,客栈外,早已有人恭候在那里,等待着司徒尔岚前去水榭阁。

江湖中,还是第一次有人受邀前往水榭阁,众人的揣测也愈加大胆,流言蜚语一时围绕着三人,各色爱恨情仇的版本多如牛毛,却也都不及看过水莫派来迎接司徒尔岚阵势的人说得天花乱坠。

不高的山颠,远离了世间的硝烟,当司徒尔岚由着人从山谷带到山顶时,望着遍山的景色,多少有些吃惊。

在她落地的同时,身后的轿子也同时落地,与她欣赏水榭阁风景的表情截然不同,四个侍女一脸担忧,步履踌躇,不敢轻越过司徒尔岚,可抬着空轿子又怕阁主责罚,只得一路齐并飞来。

司徒尔岚侧头轻声道:“下去吧,留一个人带路就好。”

为首的女子恭敬低头,“阁主说,司徒姑娘需上轿子,才能达到司徒姑娘说的效果。”

司徒尔岚微微颔首,她不是察觉不出身后尾随而来的人,无非是想看自己和水莫之间的关系,究竟达到哪种程度。

轻轻叹气,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男子,叫人如何能够掉以轻心。

再次落地,她从轿中出来,精致的宫阁,伫立在山顶,展现在眼前。

“司徒姑娘请。”女子侧身引手,示意她进去。

司徒尔岚轻飘飘点了下头,“有劳。”

在经过大门时,一个女子从内而出,一脸不耐烦地低头走着,没有看到司徒尔岚。

“大师姐。”引路的女子惯性地打了声招呼。

被唤为大师姐的女子,正是当日在云彩阁中,排名第四十九的水榭阁公认的下一个阁主,叶天晴。

叶天晴顺势抬眼,这才看到司徒尔岚,一下子愣了愣,想起今日从外面听到的风言风语,不免没了好脸色。

“我当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司徒姑娘,阁主已在等候,望姑娘完事后立刻离去,以免损坏各自清誉。”

“大师姐……”一旁的女子想劝阻,被叶天晴一记目光震住了,没敢再出声。

司徒尔岚浅浅一笑,“受教了。”

叶天晴轻哼了一声,往外走去。

“请司徒姑娘不要往心里去,大师姐的性子就是这样。”

司徒尔岚没有说话,只是浅笑着,提步走了进去。

水榭阁中,当真是金碧辉煌,若说堪比皇宫中的亭台楼阁,司徒尔岚也觉得不为过。

远远的就瞧见一抹红色站在窗前,待她进去后,身后的门便悄然关上。

月色,透过窗户倾洒而下,照亮了整间屋子,这里又是整座水榭阁的顶楼,从窗户望去,好像伸手就可以碰到月亮,却也显得十分冷清。

夜晚的水莫,披散着头发,只着了内衣和红色外纱,看起来略显单薄。

“明日不知江湖又会有怎么样的传闻。”他的声音魅惑如月下的妖,却又像天上下凡的谪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八卦,阁主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水莫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司徒尔岚的身上,哂笑道:“你不是该好奇我为什么答应帮你,又为什么要和你合作找宝藏。”

“阁主是聪明人,想让我知道,便不会隐瞒,我又何必费神去猜。”

水莫笑意更深,红衣轻动,人已经到了司徒尔岚的面前,只隔半个手臂的距离,“水榭阁还缺一个女主人,不知道司徒姑娘愿不愿意?”

司徒尔岚盯着水莫的眼眸,却看不出眼底深处的韵意,配上那颗泪痣,充满迷惑的嗓音,仿佛让人不得不相信这话不是在开玩笑。

“若是为了早上的事,阁主大可不必再费心思,今夜一事,已经让江湖中人分不清,我是站在黑|道这边还是白道这边。”

“司徒姑娘是不相信自己的魅力,还是看不上我的魅力。”水莫微微眯起眸子,轻跃一步,二人之间的距离仅一个拳头,半笑间吐纳道:“或是已有心上人。”

不是疑问,更是肯定,语气中还透着丝笑意。

司徒尔岚蹙起眉头,退后了一步,抬头看向水莫,“阁主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如果再顾左而言他,今夜之约,就此告辞。”

“司徒姑娘的耐心还真小。”水莫轻笑着,一双眼眸如星光辰,也没再靠近。

司徒尔岚撇开目光,望着头上一轮明亮清冷的月亮,没有说话。

水莫看着司徒尔岚,月光照在她的身上,白衣明皓,如幻如影,竟有半分出神,垂下目光,无声地勾起了嘴唇。

“我对宝藏没有兴趣。”他的声音不大,却坚定。

她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司徒长与杨禳是故友,想必也在找杨氏遗孤的下落吧。”水莫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司徒尔岚整个人神经一绷。

司徒长说过,杨禳有遗孤的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而他过去时杨禳已经被下狱赐死,杨禳是不可能有机会告诉别人的,水莫是如何知道的?

“你和杨家是什么关系?”她不答反问。

“当年,杨禳曾救过我和我娘的性命。后来我娘生病,药石罔然,临死前也是杨禳派人照顾我娘,包括身后事。”水莫说的平静,好似在叙述张三李四在一起吃饭。

就是这样的口吻,让司徒尔岚被水莫的淡然所震撼。

“所以你想报恩?”

水莫轻轻一笑,“人都死了,府也灭了,如何报恩?”

司徒尔岚抿唇不语,如果真像水莫所言,那么向百晓朗打听遗孤下落的人,难道就是他?但她立刻又否定了这个猜想,如果是,水莫没理由瞒着司徒长,如他所说,司徒长和杨禳是故友,告诉司徒长遗孤的下落,最好不过。

“对于宝藏,阁主知道多少?”

“那时我还小,杨禳也从没把我当做外人,一次无意中,我发现了原来那时候江湖中盛传的宝藏,是杨禳所有,所以这一次的宝藏传闻,我相信必定和遗孤有关。”

司徒尔岚微一挑眉,“所以你来找我合作?”

水莫笑得从容,“你不认为是我故意接近你,套取宝藏的秘密?”

她挤出一抹笑容,“若是编故事能编到如此以假乱真的地步,栽了我也认。”

“不过我也有私心,我确实想接近你,因为我喜欢你。”

司徒尔岚看向水莫,却见他换上一副无害的笑容,温和的脸色让人无法生气,她无奈叹气,只好说回话题,“这件事你还告诉了谁?”

“只你一人。”随意中,透着坚决。

她平静的缓缓开口,“现在除了你我,还有人在找遗孤的下落,爹怀疑宝藏的突然兴起,和遗孤有关。”

“我不这么认为,如果是我,就算要东山再起,在豺狼虎豹的江湖中,怎么会广而告之自家的宝藏。”

“你也这样想?”

二人缄默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对,却都说不上来。

“假如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并从百晓朗那里得知了遗孤的下落,派人刺杀,又放出风声来,让群侠争夺,江湖大乱,他得到的又是什么?”

对上那双妖娆的眼眸,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坐收渔翁之利。”

司徒尔岚轻声道:“看来,江湖这场风波避不可免了。”

第七十四章 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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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奔走,虽然没有太大的收获,可至少让司徒尔岚知道了水莫的用意,也就少了一份防备,只是望着黑漆漆的夜空,若有所思间,过了三更才回到客栈。

此时的客栈全都在夜色的笼罩下肃寂而暗,只有一间屋子的灯火是亮的,那就是熊倜的房间。

轻轻推开房门,就见熊倜依靠着床沿坐着,微微阖目。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熊倜睁开了眼,清冷的眸子蕴着几分温柔。

关上门,司徒尔岚走上前,望着熊倜略显疲惫的目光,为了不多生事端,他们只要了一间房,而每次都是她睡床,他坐着,若是她执意要换,他索性飞身到屋顶,这才让她作罢。

“今夜过后,只怕城中少不了我的流言蜚语,我们便大可以安心的分开住了。”挑了挑烛火,使它更加照亮屋子。

望着跳动的烛光,熊倜开口道:“你一走,没多久我就点了它。”

司徒尔岚扬起嘴角,无奈一笑,“与人同房,暗夜私会,喜新厌旧,独守空房。改明我得像这些编谱的人收些银子,至少作为主角不能太亏了。”

熊倜接过她手中的烛台,“去休息吧,明日或许不会这么清闲了。”

他永远在人前少言,事事以她为主;人后对她百般呵护,给她依靠,这就是她的熊倜哥哥。

不再争辩什么,他都如此说,她再有什么反应也是矫情,缓缓点了下头,便走到床沿,合衣躺下休憩。

次日清晨,天还未大亮,窗外一片蒙雾,鸡鸣刚过,门外便响起了扣门声。

早知有人拜访,却不知如此急不可耐,匆匆整理好仪容后,打开门,三个人便立在那里,必是等了许久,见天色稍亮,立刻捶门,其实司徒尔岚和熊倜不是没察觉到,只是能多休息,何乐不为。

“可是司徒尔岚姑娘和黑衣剑客?”发话的人,是江湖中六瓢把子总舵主秦琅。

司徒尔岚极快地收回打量的目光,轻一点头。

秦琅身后,一个男子呼哧着气息,似乎十分没耐心,却不得不压制下来,见司徒尔岚手搭着门沿,没有丝毫要让他们进去的样子,不禁张口道:“在下吴方,这位是南林剑师冯劲中。”

被介绍的,是站在秦琅身边的另一个男子,冯劲中一身书生气,微微朝司徒尔岚颔首,司徒尔岚回之点头。

吴方没有介绍秦琅,是因为以秦琅在江湖的名声和地位,没有人不认识他,司徒尔岚也确实一眼就认出了秦琅,所以才应声,否则只怕他们三人得吃闭门羹了。

“在下秦琅,有事与二位相商,不知可否进去说话?”

话说的客气,锐利的眼神却始终不离开半掩的房门,声音不大,却足以令房中人听到。

司徒尔岚轻轻一笑,侧身,没有说话,用动作默许了三人的进入。

再度关门,屋内俨然围了一桌,本来不小的客房因为三人的不请自来,略显有些拥挤。

熊倜始终站在窗边,负剑不语,司徒尔岚走到他的身边,保持着淡然之色,一黑一百,恰如其分的和谐。

一时间,他们三个也不知如何打破这个气氛。

还是秦琅先双手抱拳,“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三个前来找二位,确是有要事。”

“是为了宝藏?”清亮的一句话,开门见山。

几人互相对望,没料到司徒尔岚如此直接,却也不再拐弯抹角,吴方昂首道:“昨日的事,司徒姑娘可否给个解释?”

清淡的目光扫过,嘴角微翘,“吴门主的意思,是要我汇报自己的一言一行?”

一句话,噎得吴方说不出话来,他蹙眉,张了张嘴。

不待他开口,一旁不曾开口的冯劲中忽的一笑,温和从容,如沐春风,“司徒姑娘是聪明人,何苦与我们较劲。昨日筵席上,是谁下的圈子,那便极有可能是幕后放出风声的人。”

司徒尔岚侧首看向冯劲中,盈笑着道:“我不知道大师的意思。”

冯劲中与其他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秦琅站了起来,“司徒姑娘,我们也不绕圈子,昨日之事已经让江湖众人纷纷揣测,不知道司徒姑娘可否给我们个准信。”

司徒尔岚偏着脸,红唇微动,“黑白两道,于我都不相干。”

三人听了,都愣了愣,吴方脱口道:“司徒姑娘在汴京惩奸除恶,早已是黑|道的眼中钉,现在何苦和咱们分清界限,这样寻宝……”

接下去的话,被秦琅摆手制止,他双手抱拳,“希望司徒姑娘说到做到。”

说罢,秦琅的目光又看向熊倜,客气道:“这位便是黑衣剑客?久仰。”

熊倜一直抱着胳膊,沉默地站在那里,听到秦琅与他打招呼,站直了身子,点了下头,“秦大侠。”

吴方撇开目光,不去看熊倜,似乎对黑|道十分不耻,而冯劲中依旧温文尔雅地望着,浅笑不语。

司徒尔岚近身,倒了三杯茶,放在他们面前,适宜的挡住了秦琅看着熊倜的视线,“失礼了,请茶。”

秦琅收回目光,又坐了下来,牵动了分嘴角,“司徒姑娘客气。”

喝茶间,秦琅与冯劲中对望了一眼,轻轻吐了口气。

放下茶盏,秦琅露出不解之色,“司徒姑娘既然与黑|道无关,那么黑衣剑客又是黑|道中人,日久天长,怕是难以避嫌。”

冯劲中的目光亦透着分探索,手执茶盏,却未轻尝。

熊倜声音平和,脸色平淡,“我不是黑|道中人。”

“哦?”三人又是互望一眼,吴方大咧咧地撑着桌子,刚要翘起二郎腿,又想起司徒尔岚在场,一时尴尬地放下脚来,扭捏地坐正,对熊倜道:“可我昨日在场,明明听到黑玉教的堂主替你说话。”

“我确实不是。”熊倜难得又重复了一遍话。

可在吴方的眼中,熊倜板着的脸色,周身散发的气息,让他觉得更像黑|道的性子,在那浅褐色眸子的注视下,竟有些发懵了。

“我们不过是随着性子游走江湖,白道上我们没那股侠义心肠,黑|道上我们没那行事凌落,终究是云彩阁的一纸玩笑,这才推上了风口浪尖,以三位的睿智,想必不会不明白。”

话以至此,他们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得到了自己心中所要的答案,便不再多待,没过片刻,便纷纷告辞。

茶盏依旧冒着热气,可房中只剩下二人。

“看来有人比我们还心急。”

她的话,引起了他的疑惑。

司徒尔岚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簿子,玉手芊芊,摊开。

熊倜疑惑地蹙了蹙眉,手指轻抹过司徒尔岚的掌心,将簿子接过手心。

翻开第一页,又翻过,直到完尽,他的眉宇从未舒展,抬眼看着司徒尔岚,沉凝着,“没有。”

“而且是三个人都没有。”司徒尔岚接过话,神色也凝重了起来,“没有出席三年前庄胥天的声讨大会,却对三年后的宝藏如此关注,甚至在第一时间就找上门来,确定你我是否会成为绊脚石,美其名曰维护正义和江湖和平。”

“难道是受人指使?”

司徒尔岚摇摇头,不等她开口说话,突然窗外一声扑哧,一只白鸽落在窗边,尾羽处一抹绯色,是司徒府特用的信鸽。

打开信筏,越往下看,她的神色越加沉重,最终将信纸化作粉末,荡出窗外。

“怎么了?是……司徒长要你找的人?”

司徒尔岚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低沉,“还记得陈亦厚吗?”

熊倜不解,却还是点着头。

“我曾把你的胎记图给他看,希望能得到一丝线索,他也确实告诉了我,他曾经见过一个卖菜的大叔用来遮菜的帆布上,画着这样一个图案。”

“卖菜大叔?”他微怔。

“我原先也觉得不太可信,所以没有告诉你,可是现在……”

熊倜动了动身子,有一时的激动,却抑制住,眼眸亮着光芒,“你有线索?”

“不,凌香给我的消息是,查无此人。整个汴京城,都没有曾给庄府送过菜的大叔,一直都是位老伯在送,老伯年迈后,是一个大婶在替活送菜,没有大叔。”

熊倜的目光几乎在同时暗淡了下来,司徒尔岚望着他,轻声道:“可这就证明,陈亦厚当时无意中看到的图案,就是和你的胎记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失踪一个大活人呢?除非是陈亦厚在撒谎。”

“他不会的,他也不敢。”熊倜叹息着,“看来要想查清我的身世,只怕没这么快。”

“那倒未必。”司徒尔岚重新倒了一杯茶,递给了熊倜,“你好好想想,小时候的事,还记得哪些?”

熊倜蹙眉沉思,“我三岁时就被卖到九道山庄,在那里呆了三年,之后便遇到了你……在这之前的事,我真的没印象。”

“三岁……”司徒尔岚呢喃着,“确实太小了,那你还记得其他什么特别的事吗?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人、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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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假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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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倜沉凝着,忽的怔了怔,面色不佳。

留心到熊倜神色的变化,她低语着,“怎么了?”

“三年前,我们曾经在长安的客栈受到偷袭。”他慢慢的开口,表情沉重,“师父在黑衣人的身上,发现了九道山庄的令牌。”

司徒尔岚微顿,本来平静的神色也被打破。

如果三年前就有人要杀逍遥子和他,那么建业逍遥子遇害的事,绝对不简单,那两个最终害死逍遥子的人,就极有可能是九道山庄的人。

房间中,顿时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绵长也沉重着。

“假设三年前就有人要杀你和逍遥子前辈,却让你们逃过了一劫。之后逍遥子前辈被人暗算,死于建业城郊,却让我们发现了胎记,也就是说,如果逍遥子前辈的死真的和你的胎记有关,那么会不会,是他查出了你的身世,而又被你的仇家盯上,所以被杀。”她一字一句推敲着,虽然她不希望熊倜自责,可眼下的情景,不得不让他们面对现实。

“你是指那两个杀害师父的人,是我的仇家?”

“我也不确定。”司徒尔岚深吸一口气,“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是逍遥子前辈的死,还是你的身世,都和九道山庄脱不了关系。如果真像我们所想的,那么让唐门出手的人,就极有可能是李剑飞,只有他有这个实力和势力。”

熊倜皱着眉,剑柄被手握得紧紧的,关节泛起微白。

手,轻轻地盖上,无声地传递着力量,“既然想弄清楚,便去吧。”

看出他所想,一如她所想,“但是我和要你一起去。”

熊倜的眼眸深邃,浅褐色的眸光满满都是司徒尔岚坚定的神情,反手相握,唇角轻扬,透着几丝温暖,“好。”

距离李剑飞的寿宴结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江湖上对于宝藏的热衷,因为没有更进一步的线索,一时趋于平静,不似最初那股疯狂,当然,也有可能是众人暗自较量,明面上各自为生,实则都在觊觎着宝藏,只等哪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冲上去。

九道山庄,一切如旧。

风,吹动着最顶上的幡旗,“九道山庄”四个大字随风飘扬,双格局的房屋,按阶梯而上,前庄与后院相辅相成,远远看去,气势恢宏。

初春已至,山庄内的庭院里看,几株桃花娇艳绽放,为肃然的山庄添了几分娇美,也多了分人气。

山庄的大门前,一个管事男子负手站着,似乎等了有些时候,却依旧见不到门前的人影,脸上的不耐到了极限,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仆人把大门关上。

而他刚转身退到门槛后,身后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哎,慢着……”

管事男子侧身看去,一脸不耐更是明显,却是看在来人年迈的份上抑制下火气,对着身边的人道:“就是他们,带进后院,该怎么安排不用我再交代了。”

“是。”一旁的仆人恭敬点头。

管事男子又是瞥了一眼门外的人,摇着头进了九道山庄,他真不明白,阿翔请辞后怎么会找了这两个人来替他,两个少说也有五十岁了,步履蹒跚,年迈不堪,若非是看在自己与阿翔多年的情分上,说什么,他也断不会招这样的人进山庄的,如果被老爷看了,指不定会被责骂。

门外,好不容易赶在关门前到九道山庄大门的二人,一男一女,一身粗衣麻布,一看就是贫穷之人,如此年纪还要出来做事,想必家中也无人伺候,想着,不免引人唏嘘,便也没有人为难他们,带着他们进了后院。

一路上,只听见二人微微喘气的声音,佝偻着背,头也不敢抬,不禁让领路的仆人觉得无奈,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靠着翔叔的关系,如何进得了九道山庄,万一一个不小心背气过去了,晦气不说,还得遭老爷、少爷的一顿说。如此想着,仆人只想快些带他们到住所,然后就离得远远的,死活不想再和这对老夫妻沾边。

“喏,就是这里了。”仆人停在门口,昂首对着他们道:“不是我说,以庄里的规矩,下人本来是十人一间房的,可是看在你们是翔叔介绍进来的,便安排你们两人一间房,从此以后,做事也麻利些,别让我们好心做坏事。”

“是、是、是……”哑哑的声音从老妇的口中传出,一旁的老伯始终没有说话,扶着老妇,背着包袱,看样子是个老实人。

打量的目光收了回来,仆人指了指老妇,“你以后负责厨房的杂活,没有重要的事不要到前庄去。”

“老身明白,多谢小兄弟……”

仆人又看了看老伯,指向不远处的庭院,“那里是后院,劈柴挑水想必你也做不来,就去帮着运菜和扫地吧。”

老伯扶着老妇,微微躬身,“多谢。”

仆人见也没得交代,便先行离开了,剩下颤巍巍的二人,缓慢地走进了房间。

老妇走到窗前,望着外头几株光鲜的桃花,皱巴的嘴角轻轻挑起,感叹道:“真美啊……”

一番收拾后,老妇终是关上了窗户,看样子是要休息了。

可当所有的门窗都关好后,明明前一刻还佝偻着背的老妇,瞬间挺直了腰身,眼神看向一旁同样站得笔直的老伯,不禁一笑,“没想到十五年后,我们又成了这里的下人。”

熊倜的眼神瞥了瞥她的方向,以往盈盈动人的双瞳现在只有苍老的眯缝,他也不禁勾了勾嘴角,“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回汴京去了。”

“多亏了夜痕。”想起那日作出决定后,她便悄悄找了夜痕,让他找人代替自己和熊倜,待上几日便敲锣打鼓的回汴京去,为了不让人怀疑,她连司徒府也没有回去过。

她的耳边传来了熊倜的声音,“刚才我听见他们说,一会儿有贵客要来,似乎位高权重,看那管事方才的样子,便知一二。”

“两个人一起行动目标太大,厨房离前庄比较近,还是我去吧。”

熊倜望着她,目光如星,温暖人心,“万事小心。”

九道山庄的布局二十年来如旧,司徒尔岚心中庆幸之余,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地端着一筐碗盘,走到厨房外头去。

厨房右拐,便是回廊,而回廊的尽头,就是通往前庄大厅的幽静小路,从那里过去,一般碰不上什么人,麻烦的是大厅外一批又一批巡视的侍从。

自从李剑飞当上武林盟主后,更是明目张胆的在九道山庄内安插了不少会武功的侍从,外人只道他这个武林盟主摆摆架子,加强守卫也不足为奇,可她清楚,李剑飞这个人阴险心狠,自己武功如此高强,怎么会落人口舌再添护卫,唯一可能的,就是他另有图谋。

有时候,她很庆幸幼时的那记打,虽然使她和她的熊倜哥哥被迫分开十五年,但至少他们两个不会一生平凡的当着九道山庄的下人,没有自由,没有追求。

“喂,什么人在那里!”一声粗喝,让司徒尔岚停下脚步。

几个穿着干练的男子走了过来,看样子,应该是前院的看护。

司徒尔岚缓慢地转身,满脸褶皱地挤出一抹笑容,“我是新来的厨娘,房事那里不知怎的停了水,大缸全空了,这些碗盘又得抓紧时间洗了,前院还有几口缸,正要去打水呢。”

几个男子互望一眼,其中一个摆摆手,“去去去,快些洗完走人,庄主正在大厅迎接贵客,你可别乱转,惊扰了人,就是我们也担待不起。”

沙哑的声音带着谢意,几人没再说什么,转头便离去了,还叨念着后院挑水的人又偷懒了,回头得让管事说说才行之类的话。

苍老的眼皮下,是一双半眯的星眸,司徒尔岚微微挺了挺腰,在确认四周无人气息的情况下,将手中的碗盘放入回廊下的草丛后,片刻闪身,已经消失在回廊的尽头,再细看,身影已经悄然落在了大厅的侧柱后,目光落在厅内,一时敛眉。

厅内,李剑飞难得的锦袍加身,衣着鲜明,对着座上的人微微躬身抱拳道:“不知群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郡主赎罪。”

座上之人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露出一张明艳的面容,弯弯的双眼,微张的红唇,露出洁白的皓齿,吐纳着出声,“李庄主客气了,听闻李庄主还是如今江湖上的武林盟主,不嫌弃我不请自来就好。”

李剑飞微微笑了起来,站得端正,“群主这是抬举李某了,李某能有今日这番成就,多亏了夏侯爷。”

听见李剑飞提起自己的爹,座上的夏芸脸色微微一变,却立刻掩盖了过去,一同打着哈哈,“哪里,阿玛在朝为官,江湖上的事插足不得,若李庄主这话让朝堂上的有心人听了去,阿玛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第七十六章 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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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剑飞笑意更深,望着夏芸,缓缓地开了口,“郡主说的是,但不知郡主此番前来,所谓何事?若没什么特别打紧的事,不如就在鄙庄住下,也让李某尽一些绵薄之力。”

夏芸明媚一笑,“也没什么事,只是听闻前段时间是李庄主的寿辰,聊表心意,金丝雀已经送到庄中管事的手中。不过既然李庄主都这么说了,本郡主也正好没住过这么大的庄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哪里的话,夏侯爷的侯爷府可是比李某的庄院大得多。”李剑飞笑着拱了拱手,“郡主肯入住,鄙庄蓬荜生辉,李某这就叫人下去准备厢房。”

夏芸刚想点头,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询问,“什么人在那里?”

下堂的李剑飞眉宇一敛,凌然转身要出去,却想到了堂上的夏芸,微微一顿,待夏芸急匆匆的从座上下来,方才跟在她的身后一同出去。

门外,两个侍从随意地站在那里,见李剑飞出来,忙低下头,“庄主!”

李剑飞凝视着二人,语调低沉,“刚才怎么回事?”

一人忙战战兢兢地接过话,“回庄主,刚才我们寻过来,恰巧听见这里有动静,还以为是有人在这里,谁想是只野猫……”

李剑飞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四周,面色缓缓平和,“下去吧。”

“是!”

待两个侍从离去后,夏芸看向李剑飞,清亮地开口道:“那我先去转转,李庄主准备好后通知本郡主一声便是了。”

“恭送郡主。”

目送着夏芸的身影渐行渐远,李剑飞的神色顿时变得阴沉,他抬眼看向柱子上的房梁,眼眸一眯,露出一抹狠厉的神色。

春雨绵绵,凉风如水,连着三日,整个长安城都处在春日细雨中。窗外,翠竹嫩绿,婆娑了了,微风吹来,投射在窗口的竹影轻轻摇动,朦胧迷人。

夏芸就是看着这样的景色,不自禁感叹:“倒没想到九道山庄的风景,比府中的还美丽。”

一旁贴身站着的丫鬟却不以为然,“奴婢倒觉得这山庄里一派肃然,除了景色单单吸引人之外,没得和侯府相比。”

她倒了一杯茶给夏芸,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郡主,咱们都来了好些日子了,外头指不定又传了群主哪些风言风语,若是坏了郡主的清誉,只怕……”

“怕什么?”夏芸举起茶杯小酌一口,傲然地抬头,“天子脚下,有谁会不怕死。更何况既是清誉,清者自清,明白我的人自然知道我对李家小子没兴趣,姑母那边也不用担心。”

“可奴婢不明白,郡主纡尊降贵来到九道山庄,到底是为了什么?”

夏芸斜了她一眼,丫鬟忙紧张地低头,“奴婢多嘴!”

放下茶杯,夏芸吐了一口气,“我饿了,你叫厨房给我做些菜。对了,提醒他们,别做昨晚的那些,素得我没胃口。”

“是,奴婢遵命。”

门关上,屋内只剩下夏芸一个人,她握着茶杯的手缓缓紧了,思绪又飘回了几个月前。

自从李剑飞当上武林盟主之后,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府中送东西,前几年她爹都是不收的,可前几个月,她竟然发现了府中多出了一尊红玉做的弥勒佛,一问之下,才知道是九道山庄送来的,不禁蹙了蹙眉,从前她爹都是最忌讳这些的,怎么现在反而收了下来,也不管朝堂之上风声如何起,江湖之中流言如何多。

问,问不出所以然。如果她爹真的和李剑飞结盟,那么传到姑母的耳中,甚至传到当今圣上的口中,只怕不仅是她爹,整个夏侯府都难逃厄运。

所以那日听到李剑飞挽留,她留下了。

就算查不出个所以然,闹些动静总是她擅长的,她要那些风言风语,不攻自破。

厨房外,丫鬟刚刚吩咐完,前脚离去,后脚一个小厮便走了过来,对着刚刚要进厨房的司徒尔岚喊道:“你,过来!”

司徒尔岚匍匐着,抬起眼,细微间认出了来人是李云霖的贴身随从,微微低头,“不知道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郡主刚才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用膳?”

“没有,只说做完就送过去。”

那小厮眉眼转动,倏尔又问:“什么时候做完?”

司徒尔岚低头恭敬地答道:“莫约要一个时辰。”

小厮托着下巴,寻思片刻,突然坏坏一笑,又碍着有司徒尔岚在,收了收笑意,“行行行,那你动作麻利些。对了,碗筷备两份。”

“是。”

小厮得意的转身,脚步匆匆离去。

缓慢的身形,在迈进厨房的瞬间,眼眸闪过一丝精明,而后慢慢地踏进厨房,做起了事。

一个时辰后,奴婢侍从们纷纷从厨房端走了食物和碗筷,厨房一时间又恢复了安静,一边年轻的侍婢见到老妇朝外走去,顺口问道:“大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老妇转过身来,露出褶皱的笑容,“去看看老头子。”

身后,传来几个侍婢打趣的声音,“瞧瞧他们夫妻,虽然年老,却总是分不开,时不时地,不是老伴来找,就是老妇去寻……”

九道山庄的后院,一个年迈的身影站在那里,微驼着背,举着扫帚在那里扫着,虽然下着细雨,可地上落着的果粒多如牛毛,老伯没有功夫撑伞,孤零零地站在雨中扫着,有些令人同情,可落入司徒尔岚的眼中,只觉得有些好笑。

当身后传来一丝动静,老伯微微一顿,随即转身,待看到来人之后,目光一柔,沙哑的声音低沉地道:“外头凉。”

“我来瞧瞧你。”说着,上前抬起搁在一旁的箩筐,随着老伯的扫地而移动。

两个年迈的身影,一个扫着地,一个帮着忙,外人看去,都只道夫妻情深。

她的耳边,传来了他的内息传音,“有新发现?”

“一会儿,李云霖应该会去找夏芸一起用膳。”

听见夏芸的名字,熊倜微微一愣,在他们进来的当天,司徒尔岚就把自己听到的告诉了他,他也知道夏芸住在了九道山庄,只是从未碰面,说起来,他也已经三年不曾见过她了。

思索了番,他开口,“你怀疑李剑飞和夏侯爷?”

粗衣麻布的身影从未停手,缓慢从容地装着被风吹落下的果粒和叶子,内力却劲气有力,传言平稳,“我是担心李云霖死性不改。”

扫地的动作一滞,却又极快地回复如常,只是扫帚扫到的落叶始终是那几片,“你担心夏芸,要我出面?”

箩筐,十分适宜地送到落叶的面前,“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不必为了我,刻意避嫌。”

良久,司徒尔岚的耳边,才传来熊倜的声音,却久久地回荡在她的耳中。

“谢谢。”

最后一片落叶也装进了箩筐,老妇挤出一抹笑容,“老夫老妻了,说什么谢谢。”

春雨渐渐停息,暖暖的阳光洒在后院,一如当年的那个午后,两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大片的菊花丛前,对视的眼神,充满着浓浓地坚定与柔情。

那厢,夏芸见雨停了,难得的放晴也给了她一个好心情,望着七彩朦胧的彩虹,不禁开怀做主,把膳食搬到庭院外享用。

可不等夏芸坐下来,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竹林后,一抹华贵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眼前。

“呦,郡主今日好雅兴啊!”李云霖弯着眉眼,穿过竹林,走到夏芸的面前,扫到一桌的美食,不觉把手中的折扇拍得“啪啪”响,“巧,太巧了!我才让小厨房给郡主做了些糕点,没想到郡主就在这里吃起来了,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如我和郡主一同用膳?”

说着,还不等夏芸发话,就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一旁的小厮极为会意的把菜篮子里的糕点端上桌,一并排开,摆在夏芸的面前。

夏芸本来挺反感李云霖的,尤其是传出他调戏女子,反遭女子打伤的消息后,更是有多远避多远,可想想,李剑飞老谋深算,如果从李云霖这里下手,或许得到的线索会更多一些。

寻思着,等到夏芸再回过神来时,身边的侍婢和李云霖身边的小厮,都被他遣走了,偌大的庭院,只剩下他们两人。

夏芸吸了口气,体态故作轻松,笑容轻盈,“李公子还真是潇洒有度,这糕点怎么说也得耗时耗神耗银子,又要新鲜出炉的,如此时节又难弄到料材,不得不说,李公子有心了。”

李云霖笑意更浓,“没想到郡主对糕点也有研究,在下佩服,百闻不如一见,我也还没尝过,郡主不妨一试,要是合胃口,我让人天天做来送于郡主。”

说罢,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就送入夏芸的碗中,殷盼的目光,让人错觉以为是真的想知道她对这些糕点的看法。

可是夏芸不是傻子,李云霖更不是。没有人会无事献殷勤,这样精致的糕点,又是李云霖亲自送来的,若是吃了,她夏芸不就白混迹江湖那么些年了。

伊人私语评委点评

书名、简介、封面都不错,看倾城美人如何魅乱江湖,蛮有期待感的。

语言叙述比较流畅,文文的主线还是蛮清晰的,熊倜和岚相识在九道山庄,熊倜比岚早一年多进入山庄,熊倜在岚过生日的当天送了岚一朵白菊花,萌萌纯纯的情愫悄然而生,不想却引来了杀身之祸,被庄主李剑飞发现,并且下令杖责二十,两个弱小的身躯如何经受起这催命的仗责,能够让读者揪心,去关注主角未来的命运。

熊倜最后见到岚的时候她已经血肉模糊,摊在地上,下半身被打得肿胀而使得她的双腿不能并拢。

她睁着眼睛,看着九道山庄的门口,还没碰到岚的身子,就又被人狠狠的踢了回去,他心中积蓄着仇恨,后来他被戴上了枷锁,成了王府的八号奴隶,虽然从此二人分离但是他们坚信对方还活着,对彼此的思念没有断,一直在寻找对方的消息。

多年以后江湖中多出一个奇女子,无论是江洋大盗来城作案,或是采花贼前来犯科,都被司徒府的人拿下并第一时间送入官府,百姓们都道司徒小姐乃是菩萨转世,明白贼人何时犯案、何地犯案,于是司徒尔岚的名声便游于江湖。

有人说司徒尔岚武功盖世,每个贼人都能毫不费力地抓获,实乃女中豪杰。

有人说司徒尔岚蕙质兰心,膝下高手如林,实乃女中诸葛。更有人说司徒尔岚是暗教主公,明为拔刀相助,暗却为朝廷做事维护地方周全,实乃女中巾帼。

通过侧面描写突出了女主的能力和性格。逍遥子的形象比较深刻,一袭白衣,眉目如画,他承诺帮岚做一件事情,这是很关键的一条线索,后来逍遥子在王府救下了熊倜,并且收他为徒,此时岚也将要去建业,所有的线索都直奔感情,思路比较清晰,情节也比较切合大纲的走向,但是感觉目前还有一些不足,语言叙述可以更洒脱一些,多一些江湖气,虽然是女生武侠,但是依然期待那种策马啸西风,仗剑走天涯的感觉。

文文读起来还是偏重庶女文的风格,还有一点就是期待二人的对手戏,期待一段侠骨柔情。

第七十七章 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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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未动,李云霖不由殷切地道:“郡主不是饿了?”

夏芸娇笑一声,不免让李云霖看得呆了呆,以往他未曾觉得,如今这样细看夏芸,觉得和那司徒尔岚一样的美,既然吃不到那块肉,送到嘴边的这块,岂有不吃的道理?

夏芸明白李云霖的神色,不免心头闪过一丝鄙夷,嘴上依旧笑着,“不急,难得有人陪我用膳,不如我们先聊一会儿,再吃不妨。”

听到夏芸如此说话,李云霖心头再痒也是忍了下来,咧着嘴道:“全听郡主的。”

夏芸前后望了一番,仰首看着不远处飘着的旗帜,“九道山庄真是布局精致,似乎早在二十年前,李庄主就建了九道山庄,看样子,李庄主是用心打理这山庄了。”

李云霖玩味地看着夏芸,见她一副欣赏的样子,不觉昂了昂首,“这是自然,我爹在建庄时就已经打好建稿,山庄前后修整了三次,才有了现在的规模。何况现在我爹是武林盟主,如果没有这样的山庄相衬,说出去岂不丢人。”

夏芸微微一愣,看向李云霖的眼神里闪着精光,“这么说,难道李庄主早就想当武林盟主了?”

李云霖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顿了顿,眉宇忽的一蹙,不解地看向夏芸,“郡主怎么突然对家父的事这么感兴趣?”

“只是随口问问,前阵子我府中收到一尊弥勒佛,听说是李庄主送的,如此财大势大的人,在江湖上倒是少见。”

李云霖抿着唇,似在低思什么,再抬眸,迎向夏芸的,是一双笑意的眼眸,“既然如此,郡主还是先尝尝这糕点吧,吃完,我再和郡主聊家父与山庄的事。”

夏芸柳眉一顿,心道不好,没探出什么话,倒让李云霖察觉了些端倪,明白今日套不出话,也懒得和他周旋。

“我突然肚子饱了,李公子慢用。”说着,夏芸干脆地起身,就要回去。

李云霖一个迈步,拦在了夏芸的面前,“方才是郡主命人去厨房做膳,这会儿怎么又不吃了,难道是不喜欢我送的这些糕点,还是不给我一个面子?”

夏芸见李云霖挡住自己,还步步相逼,脸色再是收不住,蹙眉轻喝道:“本郡主就是不想吃你送的东西,哪有怎么样?给本郡主让开!”

李云霖冷笑一声,依旧没有退后,反而一步步把夏芸逼退回桌边,反手撑着桌沿,使夏芸困在他的怀中,侧耳道:“郡主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别说现在这里的人都被我支开了,就算是有人在,我把你办了,我爹也不会说什么的。”

听到李云霖如此露骨流气的话,不仅惊讶于他的变脸,更气愤于他的态度,夏芸从来就没被人这样欺负过,除了仅有的那一次生死大事……却还有一个人在她身旁。

想起熊倜,对比眼前之人,夏芸更是可气,仰头挥手,清脆的一个巴掌就落在了李云霖的脸上,“放肆!凭你一个庄主的公子,也敢如此和我说话,若是传到皇上的耳里,只怕整个九道山庄都不复存在!”

李云霖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如果一次他还不打紧,两次!连着两次他都在想要“吃荤”的女子身上受挫,甚至还被打了两次!

火气越来越大,李云霖哪管夏芸娇眸瞪得有多大,更不管她的郡主身份,在他眼中,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哪个女子不会为了名节考虑,到时候是她哭着求自己娶她。

一个抬手,李云霖就抓住了夏芸的手腕,恶狠狠地道:“我不管你是谁,到了我这里,就得听我的,要么乖乖地伺候本大爷,要么……爷来就来强的!”

“你敢!”夏芸挣扎着,却始终挣脱不开李云霖,情急之下,挥拳与李云霖打了起来,可就算李云霖先前受过伤,不能练武功,力气确实比夏芸大得多,加上夏芸的武功多半是花拳绣腿,一来二去,被李云霖生生按在桌上,糕点推撒了一地。

夏芸一惊,喝斥道:“放开我!”

“呦,现在知道怕了?”李云霖冷哼一声,却不等他继续开口,背上突然被一个硬物打到,疼得他一下子松手,龇牙咧嘴地勾手摸着背,空隙间,夏芸狼狈地躲开,目光看向地面,才知原来李云霖是被石子砸中了。

李云霖也看见了地上的石子,怒气冲冲地抬头朝四周打量,“谁敢偷袭本大爷!给我出来!”

可四周竹影摇曳,除了他们二人,哪里还有人影。

李云霖转过头来,捂着疼痛的背,盯着夏芸,敢怒不敢言,心中寻思着难道她还有什么暗卫,一时不敢乱动。

就在二人僵持着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李云霖的小厮一脸急色的跑了进来,身后跟着夏芸的侍婢。

“爷……”小厮跑到李云霖的身边,扶着他。

李云霖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不是说了让你在外头候着吗?”似乎介怀那些侍婢的存在,李云霖把声音压低了些,“什么事?”

“老爷找您,让您现在、立刻、马上过去。”

李云霖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发生什么要紧事了?”

小厮为难地想了番,踮脚在李云霖耳边嘀咕了一番,李云霖顿时神色大变,也顾不得一旁的夏芸,几乎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

“郡主,您没事吧……”进来的婢女,见李云霖走了,方才涌了上来,看到地上的果盘碎了一地,忙担忧地看着夏芸。

夏芸蹙着眉头,斥责道:“谁让你们离开的?”

一排的侍婢都纷纷低下头,“回郡主,是李公子他……”

“算了,以后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调动你们。”

“是。”

突然想起方才的石子,夏芸审视了四周一番,却什么也没看见,凭着耳力,她转头看向竹林外的回廊,捕捉到一抹灰色的身影,等她凝神细看时,已经没有了人影。

疑惑间,她收回视线,问一旁的侍婢,“刚才有没有人进来?”

侍婢恭敬低首,“没有。”

走到石子的地方,夏芸蹲了下去,捡起那颗石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回廊的方向,细细思索。

会是谁呢……

九道山庄的大厅内,李云霖一踏进,就看见李剑飞黒着一张脸,忙上前堆起笑容道:“爹找孩儿……”

话未说完,李剑飞一个箭步下去,猛然甩了一个巴掌给李云霖,“混账!”

李云霖才挨了一个巴掌,火气刚压了下去,又被李剑飞打了一个,心有不甘,捂着脸气愤道:“爹,我又哪里惹您生这么大的气了!”

“你、你还有脸问。”李剑飞指着李云霖,气得手指都抖了抖,“你老实告诉我,刚才做了什么事?”

“我……”李云霖捂着脸,顿时气焰没了大半。

李剑飞瞪着眼,“说!”

李云霖索性甩开膀子,“哎呀,我不就是和郡主吃了顿饭嘛,这饭也没吃成,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来了您这里,又挨了一巴掌,我招谁惹谁了。”

“吃饭?我看是另有所图吧,不然好好的,人家会给你一巴掌?”李剑飞严厉地看着李云霖,见他脸颊两边都微微泛着红肿,不禁怒气消了些,声音却依旧阴沉,“我再三交代,郡主动不得,你怎么就是偏偏不听呢?”

“可之前不是您让我去巴结郡主吗?还说什么能拿个驸马也好……”李云霖还没说完,剩下的话就被李剑飞的眼神吓得憋在了喉咙口。

“从现在开始,别说驸马,所有与他夏家沾边的,咱们都不要,不是怕,而是不屑要。”李剑飞半眯着眸子。

李云霖有些疑惑,“可是爹不是还时常往夏侯爷那里送东西吗?我还以为……”

“以为我和夏侯爷交好?”

李云霖努了努嘴,没有搭话。

李剑飞轻哼一声,“凡事不能看表象,以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李云霖蹙了蹙眉头,不明白李剑飞这话的意思,又不敢问,突然想起什么,脱口道:“不过爹,你是怎么知道……知道我去找郡主的?”

李剑飞也没多想,“方才有人来通报,说你把郡主的侍婢都遣走了,唯恐闹出什么篓子。”

“可这件事我吩咐下人办好了,不让他们弄出动静的……”

李剑飞又是一记白眼,让李云霖没好意思再说下去,但是他也困顿了起来,府中的下人虽说明面上都怕他,可更经常打接触的是李云霖,按理说是没人会敢来自己这里打李云霖的报告,否则若是被李云霖知道了,往后的日子不是更难过,有谁会如此吃饱撑着,放着好日子不过,来替郡主说话?

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大厅与夏芸说话时,房梁上发现的踪迹,李剑飞沉着脸色,心中暗自腹语,难道是夏侯爷派来的人?

想到这里,李剑飞的面色更加沉重,如果真的是,那么他势必要抓出来,杀鸡儆猴!

第七十八章 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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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道山庄,夏有莲花,秋有红叶,冬有腊梅,而春天,有的是满满娇艳的桃花。

“问出来了吗?”夏芸坐在窗下,看着窗外新春的景色,身后,一干丫鬟忙碌地收拾着行装。

自从那日后,不管她去哪里,都是一堆的下人跟着,明面上说是保护她的安全,可她明白,是李剑飞察觉了她的心思,如此一来,她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而且阿玛那里也开始催促她回府。

“回郡主,九道山庄里没有其他的客人,也没有穿着灰衣服的人。”

夏芸收回目光,神情有些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她想起他的时候,正好有人出手救了她,武功高深,不惧李云霖,可是想想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怎么会出现在九道山庄,还一副粗衣麻布的打扮,看那身形,倒像上了岁数的人。

“我出去转转,你们别跟了。”自从前几日那件事后,听说李云霖被李剑飞叫去大骂了一顿,显然李云霖对自己的态度收敛了不少,李剑飞也亲自上门赔不是,她也懒得和这种人多说什么,如果不是为了查出阿玛和九道山庄的关系,她才不会住在这里,受人脸色,受人欺辱,这笔账她记下了,有朝一日定叫李云霖求饶不可。

“是。”

穿过庭院,夏芸不知不觉来到后院,不得不说,九道山庄真的被李剑飞建得非常好,包括一草一木,沁人心脾,如果不是因为他这样的性格,只怕九道山庄该是有很多客人的。

这时,一个老伯突然闯入了她的视线,那老伯手拿着一捆木柴,脚步匆匆,神色凝聚,夏芸说不出哪里奇怪,却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出声喊住了那老伯。

老伯身形一顿,回头看见是夏芸,微微一愣,随即忙低下头,站在一旁。

夏芸缓缓走近,“你是谁?”

“回郡主,我是府中的下人。”

“你知道我?”

“府中鲜少有女子,郡主衣着光鲜,必是府中贵客无疑。”

二人一问一答,好不奇怪。

夏芸似乎也察觉到了,牵动着嘴角,瞥见老伯的灰色衣服,眼眸一缩,不由出声询问:“你是不是去过东院?”

“回郡主,整个庄子我都去过,送东西搬柴火,少不了走动。”

老伯说话始终低着头,却谦恭有礼,让夏芸挑不出任何毛病,可是老伯浑身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让她总觉得十分熟悉,还有那形态上透着的一丝淡然,让夏芸不觉疑惑地蹙了蹙眉。

“郡主若没什么事,我还要去给厨房添柴。”

夏芸回了回神,“下去吧。”

老伯转身,再迈步,却不似方才她看到的那般矫健,一步一步踏着,仿佛刚才看到的,不过是她的错觉。

身后,一个侍婢寻了过来,躬了躬身子,“郡主,都收拾好了。”

夏芸望着老伯的身影,一挥手,“我改变主意了,继续住下来,阿玛那里我去交代。”

“是。”

熊倜一路不拐弯的回了厨房,放下柴火,又叫另一个去帮忙抬剩下的柴火,别人以为他年纪大扛不动,便应承下来了。

等到厨房外只剩下他一人时,才迈着步伐走进了厨房。

其他小姑娘十分识趣,不一会儿就都离开了,留给这两口子一点儿私人的空间,她们这么做,也是因为平日里那个老妇十分照顾她们,能帮的事都帮她们做了,让她们省事不少。在府里当下人,互相照顾,人之常情。

司徒尔岚才放下手中的勺子,察觉到身后的气息,不等她转身,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轻笑,“老是这样,别人都在背后笑话我们了。”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若我们真能这样一辈子,多好。”

明白他话里的无奈,她亦苦笑,转身望着他,就算是在无人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放松戒备,依旧内力传音,如此近距离,更加方便了他们的收敛内力,“是有什么新发现?”

司徒尔岚明白,熊倜不会无缘无故支开别人。

熊倜敛眉,“我在内院发现了密室。”

山庄的布局,一般都是分前厅和后院,东院和西院,更细致的还分南苑和北苑,可九道山庄里,却被李剑飞单独开辟了一间内院。

前阵子内院一直戒备严格,可是这两日,他们发现内院的守卫松动了些,多半被李剑飞派去保护夏芸,于是熊倜便钻了这个空隙,果然在其中发现了密室。

司徒尔岚没有太多惊讶,也没有太多欣喜,反而目光有些沉重。

熊倜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她面色凝重,“以李剑飞的性子,不会这么容易松懈戒备,若是他先前如此重视夏芸的安全,就不会出现李云霖的那件事。”

“你怀疑这是圈套?”

司徒尔岚轻轻摇头,“不确定。”

手状似自然的抚上熊倜的衣服,看似恩爱的夫妻,“你有进去吗?”

熊倜的脸上扬起鲜少露出的淡笑,可传话,却是肃穆无比,“机关是八卦阵,师父的书上曾经有提,所以我进去了,里面什么钱财也没有,满满一大间,全是书柜。”

她面露困顿,“里头全是书?”

“而且都是记载朝廷官员私事的书籍。”

再次出声,司徒尔岚并非用传言,而是吐纳着气息,缓声道:“既然如此,不管是不是陷阱,我都要去一趟。”

好不容易到了午后,司徒尔岚佯作乏力,回屋去歇着,熊倜为了照顾老伴,也向管事的告了假,一同回屋待着。

不消片刻,窗户轻掩,再关上,屋内已经空无一人,在房顶上方,俨然多了两个一黑一白的身影。

两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黑纱,因为身份缘故,如果现在就和李剑飞撕破脸,于以后的事不利,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贸贸然前去,若是陷阱,这些日子的埋伏就功亏一篑了。

偌大的内院,数十丈宽,一棵树也没有,没有任何可以隐藏的地方,也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不过确实如熊倜所言,在大门前巡视的人,队列交叠的次数不紧,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飞身进入。

而之所以不选择晚上来,是因为他们能想到的,李剑飞也能想到,夜晚,总是最适合人下手,白日反而能让人真正放松。

二人轻轻落在墙边,熊倜朝她点了下头,她随即会意,微点地面,纵身一跃,在巡视的人走到庭院尽头的缝隙间,闪身进了内院,待人回首,再次巡视而来,内院的大门恰巧关上最后一丝缝隙。

房中,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唯有右侧一方八卦图,引人注目。

司徒尔岚朝熊倜做了个手势,后者了然于心,以极快的身手,打开了被八卦图遮住的印在墙壁上的八卦机关。

“咯咯……”墙壁逆时针从外向内转去,扑面而来一股凉气,可见密室的大小。

司徒尔岚才迈出一步,一旁的熊倜便先行她走了进去,一手始终护着她的腰身,大半个身子都挡在了她的前面。

司徒尔岚微微一愣,随即扬起笑容,什么也没说,跟在熊倜的身后走了进去。

密室中,果然像熊倜说的那样,摆放着数十个书柜,两两相对,排列整齐,而每一个架子上,都密密麻麻放着各色的书籍册子,司徒尔岚竟有丝错觉,自己置身于书屋之中。

皇室的藏书阁,应该也不过如此。

一旁的墙壁上,还凿了许多方方正正的洞,里面也是放着大大小小的书册,可是附近却没有梯子,可见日常打理这件密室的人,除了会轻功的李剑飞,再没有其他人了。

正前方,摆着一张桌案,上头的香炉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可见李剑飞时常来这里。

司徒尔岚略微低眸,桌案边,一张牛皮纸被翻着压在最底下,手指轻挑,牛皮纸就落入她的手中,翻过来一看,司徒尔岚整个人愣住了。

“怎么了?”察觉到司徒尔岚的不对劲,熊倜走到她的身边,目光顺势落在了纸上,也愣怔了起来。

纸上,只写了六个字,两个名字,一个是杨禳,一个是逍遥子,两个名字都被圈了起来,在字的底下,共同写着那个多出来的字——杀。

牛皮纸有些褶皱,底下似乎还写了什么,却被涂掉了,墨渍崭新,看样子是最近才被划掉的。

气氛,骤然冷却了不少,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也没有多余的言语,可清楚的是,指使唐门迫害逍遥子的人,就是九道山庄的庄主,现在的武林盟主李剑飞。

纸张,弹指间变成粉末。无需担忧被李剑飞发觉有人潜入进来,若非他有所警觉,是不会划掉那底部的字,或许最后的字,写着他更加可怖的罪行。

司徒尔岚面色凝重,看着熊倜道:“我们分头找,只要是有关杨家的,或是有关宝藏的记载,全部拿出来。”

忆江评委点评



第八十章 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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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倜再度飞身,掌风有力,浅浅流转,劲道逼人,尘沙再起,朝李剑飞打去。

同时,司徒尔岚也提气,魅影轻飘,指尖的顶端指着地上的李云霖。

若想护李云霖,李剑飞就躲不开熊倜的一掌,若是不护,以司徒尔岚的力道,废了李云霖,根本不在话下。

李剑飞半眯着眼,冷笑一声,直直飞身迎向熊倜,这一跃起,浓浓的肃杀,冷意扑面而来。

“小心。”她传声的瞬间,李剑飞突然一个反身,本来强劲的掌风,朝她迎面打来。

谁也没料到李剑飞会如此,耳中响起犀利的破空声,掌风凌厉,劲道狠厉,打向司徒尔岚的位置。

躲,来不及。撤,收不了。

硬生生的接下,两掌四手,石沙顿起。

黑纱下,喷出一口血,染湿了整方黑纱,明媚的眼眸一下子失去了光彩。

身体,惯性的向后仰去,颓然无力,犹如枯蝶。

倒落,不是欲想的疼痛,而是一双温暖的臂弯。

“我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拂袖一落地,李剑飞神色桀骜,放空一切,。

地上的李云霖趁机爬了起来,捂着胸口狼狈地躲到李剑飞的身后,对身后的侍卫喊到,“抓住他们!”

“是!”不等一批的侍卫围上来,后院隐约传来嘈杂声,片刻后就有人慌张地跑来。

“不好了、不好了,东院着火了!”

李云霖一愣,低喝着:“那就叫人扑火啊……”

这好端端的,夏芸住的地方怎么会着火呢?等他反应过来,同李剑飞一起看去,方才地上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云霖大吃一惊,忙呼喊其他人去追,却被李剑飞拦了下来。

他迷茫又急躁,“爹?”

李剑飞眸子深沉,负手冷冷地道:“先去灭火,保护郡主要紧。”

李云霖还想再说什么,李剑飞甩了甩衣袖,冷冽着一张脸,往东院走去。

一行人不知所措,看着李云霖,问道:“少爷,这……”

李云霖愤然一哼,看着方才二人离去的方向,咬牙切齿地道:“走!”

风,呼呼地在耳边吹着。痛,阵阵地在丹田涌着。

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司徒尔岚再也撑不住了,眼睛慢慢地闭上。

“撑住。”头顶传来熊倜的声音,轻颤。

她想开口,让他安心,可一开口想说话,痛感传来,几乎张不开嘴,喘息间,索性闭上嘴。

身体里,传来阵阵清流的气息,他在用自己的功力,护着她的心脉,探着她的伤势。

以熊倜的性格,知道了仇家是李剑飞,就算明知打不过,哪怕暴露身份,也会和李剑飞一拼高下。

可因为她,他什么也没想,几乎在抱住她的同时,就转身离去,如果没有那场及时的火灾,以他如此不顾后果的离开,只怕转身之余已经中了李剑飞的一掌。

客房,早已经退了。司徒府,亦不能回。

匆忙间,寻了一处破庙,像是放易碎珍宝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司徒尔岚,眉宇一直紧蹙着。

“你体内的真气紊乱,那股气息根本压不到丹田之下。”他绝色的面容,此刻沉着脸,紧张中带着深深的痛。

最怕,就是她受伤,他无能为力。

司徒尔岚轻轻动了动嘴角,想笑,可惨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柔弱异常,绝美的容颜,在月光下显得十分迷离,恍若精灵。

就算中了一掌,也不至于如此。

尽管李剑飞的武功比司徒尔岚高,但不可能会伤成这个样子。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熊倜紧盯着她的脸,想要找出答案。

司徒尔岚脸色轻微一变,不等她开口,一阵钻心的疼痛,猛然咳了起来,提手按住了肩头。

二人目光相触,皆是一顿,司徒尔岚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别扭。

“可以吗?”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月光下,俊朗的脸庞也泛上一丝微红。

事情严峻,何况她信他。

静静望着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无声地告诉他答案,她知道他懂得。

双臂伸来,将她绵软的身体扶起,修长的手指顺着腰侧的衣裳,轻轻勾起,目光凝聚,没有邪念,有的只有眼底的担忧。

衣裳自肩头滑落,白皙如玉的圆润肩头,轻轻凸起的锁骨,让熊倜的呼吸不由一窒,可更让他怔住的,是肩下的那深深的红块。

“怎么会这样?”目光,心痛阵阵。

无力地摇摇头,司徒尔岚直接闭上眼眸,调养着气息,却屡次被体内的真气撞得几乎又要吐血。

熊倜也察觉出不对劲,手掌抚上那块淤血,内力源源不断地灌输,毫不吝惜。

当淤血消散,熊倜才撤回手,以极快的动作帮她穿好衣服。

恢复了力气的司徒尔岚,一抬眼就看见那张俊色的脸上泛着微红。

轻笑出声,“让你担心了。”

听见她能说话,熊倜也是略微松了口气,再次探上她的脉,脸色由和缓又变沉重,最终眉头蹙蹙。

“为什么?你体内的气息根本没有平复,反而有两股相冲……”他一次次不相信的探索,一次次给了他这个答案。

“李剑飞的那一掌,用了十足的功力。”她忧心,不为自己,为了这不知名的邪功。

呼吸间,她又轻轻开口,“武林大会上,他掩盖了所有的内力,藏起了真实的招式。今夜,就是最真实的他。”

“如果师父的那一掌,真的是他所伤,这个仇,誓死必报。”熊倜冷硬的目光中射出两道杀气。

“我怀疑爹要我帮忙找的杨氏遗孤,曾经的杨家血案也是他一手策划的。”

这是司徒尔岚第一次毫不顾及的在熊倜面前提起,他默然听着,却更在意她的伤势。

“不管怎么样,耽误之急是治好你的伤。”他环着她的身体,拢在怀中。

她靠在他的肩头,气息飘渺,“只是一掌而已,方才出其不意,我没做好准备。别忘了,怎么说我也在云彩阁排名第三。”

“不要骗我。”他的双臂渐渐拢紧,眉宇从始至终不曾舒展。

“两股气息,不过是未消退的掌风和未消化的真气。”她任由他圈着,已没有多余的气力动弹,话语间,轻柔无比,“我说过,我们都要好好的。”

“这几日,我每日给你渡内力,疗伤要紧。”他的眼眸,透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报仇与性命,他选报仇。她与报仇,他选她。

有了他的内力,她的身体确实回温了不少,可她却摇了摇头,“我的伤再过几日就无大碍了,若灌输过多内力,无异于更加冲突排斥,不仅达不到初衷,也会浪费了你的内息。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我们必须赶在李剑飞之前,找到一个人,确认我的猜想。”

见司徒尔岚面露正色,熊倜想起在密室时,她的反应也是不寻常,他从不过问她的决定,可这一次,他实在放心不下她,“一定要现在?”

她莞尔一笑,“这件事关系重大,只要我有一口气,就一定要去找他。”

她知道,今夜之后,李剑飞一定戒心大起,别说密室,就连所有牵扯到的人事物,只怕都会被他处理干净,他的为人作风,她已清楚不过。

好在没有暴露身份,至少短时间内,司徒府是安全的。她可以不顾死活,但不能不考虑司徒长,凌香,夜痕还有整个司徒府,能嫁祸昔日的杨家,同样也能对付现在的司徒府。

“谁?”他不解。

“百晓郎。”

三日后,江湖中传起一个消息,司徒尔岚和黑衣剑客纷纷放话,只要前来挑战的人打败他们其中一个,另一个也愿甘拜下风,拱手让出二、三名,顿时有不少好事者前去挑衅,但从来没有赢过,意料之中,合情合理。

街道的一角,温热的茶馆旁,一个小小的馄饨摊前,坐着两个人,一个风华绝代,一个绝世无双,一黑一白,十分和谐,却也十分突兀。

谁也没想到,这两个普普通通坐在一起,吃着便宜的馄饨的人,是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司徒尔岚和黑衣剑客熊倜。

“昨日,我打退了七玉山庄和天樊教。”浅褐色的眸子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说得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那我‘战果’更多一些,‘四大主教’和‘六大门堂’昨日也都打败了。”女子吹着勺子,咬了一口,微眯的眸子让人以为吃了美味的山珍海味。

“自从消息一出,挑战你的人远远多过我,你的伤……早知如此,我不该答应你这么做。”熊倜停下手,目光闪着担心。

“我的伤已经大好,再过一两日,便能恢复如初。”

这些日子,确实都是熊倜在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否则她不会恢复得如此快,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把她当做易碎的琉璃,让她无奈之余,心底涌着满满的动容。

他从来都真心待她,可她却不敢告诉他心底的猜测,她怕他多想,也怕自己多虑,所以她要找到百晓郎,迫不及待地得到答案,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会再让百晓郎从眼皮底下逃走。

第八十一章 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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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晓生,百氏后人。

没有人知道百晓郎在哪里,也没人能找出来,就算找到了,畏惧着自身把柄也不敢冲动行事。

引蛇出洞,不外如是。

可又过了两日,依旧没有动静。司徒尔岚和熊倜过招着无数的江湖两道上的人,却没有等到任何的结果。

客栈内,熊倜倒了一杯茶,递给司徒尔岚时,还小心翼翼的,连眼神也似要把她看穿,“手再给我看看。”

司徒尔岚怎么说,熊倜就怎么做,但唯独她的身体,再如何安慰,他也要亲自抚脉。

手腕,婉转间伸到了他的面前,眉眼款款,“如今看来,百晓郎不上我们的当。”

熊倜面色沉静,待探到司徒尔岚的经脉确实畅通无阻时,才收回手。

“江湖八卦,莫不是百晓郎的最爱。”言下之意,他也觉得有些奇怪。

她握着茶杯,“那便只能我们亲自去找他了。”

熊倜微微一顿,“你知道他在哪里?”

信管,从衣袖间滑落,伸到他的面前,“五日前,我让所有暗卫放下手中的事,同时追查百晓郎的下落,本来是想看哪个方法更快,而且他来找我们也最合适不过。”

如今包括他们,也都有话柄在百晓郎那里,不是怕身败名裂,而是现在这番节骨眼上,再闹出事来,只会雪上加霜。

信管打开,纸条上简单的几个字,让熊倜微微敛眉,“天地义庄?”

天地义庄在江湖中不算有名,可在民间却流言四起。有人在那里看见过冤魂,有人曾有诈尸案发生,不管哪一个,天地义庄都和闹鬼分不开。

铺天盖地的传言,让天地义庄逐渐萧条,到最后,没有人愿意再去,哪怕白日里也是绕道而走,除了一些丢在乱葬岗没人理会的尸体,其他无人认领的,就丢在天地义庄,久而久之,连打扫的人也没了。

夜晚的天地义庄,黑漆漆的暗沉中,偶尔传来一两声野猫的撕嚎,闹人心绪,瘆人心慌。

偶有路过的打更人,听见耳边的风声,神情猛然紧了下,脚步加快,匆匆低头走过,口中还不断念着阿弥陀佛。

待那人影离去后,白色的魅影落地,几是同时,一道黑影飞入义庄,片刻后又飞了出来,站在白衣女子的身边,“里面什么也没有。”

司徒尔岚笑笑,“如此大的义庄,一具尸体也没有,看来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欲盖弥彰。”

熊倜望了她一眼,“难道这里也有密室?”

“我看过天地义庄的布局图,虽然大,却没有一处墙壁是隔空或相靠的。”司徒尔岚轻轻上前一步,蹲下,取一撮泥土,缓缓揉捏。

熊倜没有多余的话,一直站在司徒尔岚的身后,等着她开口。

忽然,一阵凉风吹来,夹杂着一股极淡却极其奇怪的味道,敏锐的嗅觉让司徒尔岚微微一愣,又思索了一会儿,她对熊倜使了个眼色,二人点了点头,飞身跃起,从树梢上一掠而过,朝天地义庄后面的小木屋飞去。

破旧的小木屋,原本是当值人留宿的地方,可因为天地义庄闹鬼后,再没有人来了,也就荒废了。

所有人来这里,第一时间的目光都是落在天地义庄中,没有人会注意到天地义庄后的小木屋。

“吱呀”一声,木门被玉指推开,方才怪异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味道被放大了许多之后,二人轻易闻了出来,轻松在脸上慢慢隐去,凝重在眼中浮起。

穿过的风,也扬起了浓烈的血腥味。

二人的身影,极快的闪了进去,顺着血腥味,几乎没多绕圈子,就找到了地道的入口,往下走去,擦亮手中的火折子。

地道内,确实别有洞天。

只是这个“洞天”被毁坏得如同人间地狱,地上,狼藉地洒落着无数书籍,破乱的书桌,愈加浓烈的血腥味,司徒尔岚一眼就望见了地上的两具尸体,小童打扮,死相凄惨,手中甚至还握着笔,来不及呼救,已经被杀了。

心头,没由来震了震,以最快的速度,扫视着那抹花色身影,却看见了沾染血色的布帽,是属于百晓郎的。

黑影,突然一怔,呼吸有些沉重。

司徒尔岚察觉到熊倜的脸色变化,目光低移,顿时怔在了原地。

桌案旁的地上,横卧着一个人影,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

火光簇簇,把那颗沾血的金牙映衬得渗着人意,也可怖异常。

熊倜顿下身体,手指探入百晓郎的肩头,按住脖脉,眼眸深沉,“死了不到一个时辰。”

身体犹温,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如果不是顾及那件事,司徒尔岚不会犹豫不决,假设熊倜的身世真的和杨氏遗孤有关,她没有把握硬闯进来后,百晓郎会不拿这个威胁要公之于众。

可如今唯一可以确定的人,已经死了。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司徒尔岚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她看向站起身的熊倜,“我们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有关杨家的事,或者有关李剑飞的事。”

百晓郎才死一个时辰,而这里的书籍又都是百晓郎亲自看管,她不信,有人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把整个地道下的书都翻遍。

能杀死百晓郎的人,一定是当年百晓郎口中威胁他的人,除了那个人,司徒尔岚想不出第二个人,而李剑飞,极有可能就是那个人。

就在他们手指刚刚碰上书柜时,耳畔,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二人眉头皆是一蹙,待身影掠出木屋,整个天地义庄都被火光包围了。

脚尖点地,司徒尔岚和熊倜就被为首的人团团围住,身后,一小对人马急匆匆往木屋内走去。

火光,照在为首的几人脸上,对上司徒尔岚的目光,皆闪过惊诧。

而司徒尔岚却从容淡定,一如一旁沉气的熊倜。

灵柩与柔月对望一眼,等到进入木屋的人回说里面的情况,更是一脸惊愕,有些不敢相信这一晚的变故,一边的了尘大师双手合十,低念佛语。

“究竟是怎么回事?”带头的人,正是李剑飞,他一脸惋惜,却不给他们答辩的机会,“二位怎么说也是江湖中人,如何做事决绝,对百氏后人赶尽杀绝。”

“李盟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司徒尔岚含着笑,倒是半点没有慌乱紧张的样子。

李剑飞用眼看了看司徒尔岚的下摆,“难道司徒姑娘下摆的血迹森森,不是沾染地道内百晓郎的尸体吗?”

“确是沾染。”司徒尔岚看着的人,不是李剑飞,而是了尘。

“了尘大师,我二人听到消息,有人想要百晓郎永远闭口,为了弄清事由,我们才夜半至此,可惜……”司徒尔岚看了一眼李剑飞,眸色清冷,“晚了一步。”

“阿弥陀佛,我们也是收到了消息,说今夜有人会伤及百氏后人,才匆匆赶来,百氏的所在是李盟主花费了足足五天的时间,才寻得的,不知二位是如何得知的?”

司徒府的暗卫,从不得对外提起,不仅是因为江湖,也因为朝堂上的天子。

“恕我不方便直言。”

了尘疑惑,却平心静气,“那二位寻找百氏后人,又是为何?”

司徒尔岚沉默,一旁的熊倜,目光越发冷冽。

柔月上前一步,“如果你们说不出理由,措辞又如此牵强,就不要怪我们把你们当做凶手了。”

李剑飞的眼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光芒,开口,却声音悲嘁,“我与百晓郎也算旧识,他此番遇害,我身为武林盟主,于公于私,都要尽力还他公道。”

“所以李盟主的意思,是仅凭地道的几具尸体和恰巧出现的我们,就认为我们是凶手?”司徒尔岚的淡笑,让李剑飞目光一凛。

“难道司徒姑娘想说,你们是正好出现在这里,百晓郎正好死在这个时候,我们又正好赶到这里撞见一切?世间如何会有这等巧事。”话说满满,李剑飞又放低了些语调,落人眼底,真是英雄侠气,“不过凡事讲究证据,我也不会冤枉你们,如果百晓郎真的不是你们所杀,我一定还你们清白,并亲自道歉。”

堂堂武林盟主,给了这样的承诺,这样的谦词,似乎没有一点让人反驳的地方。

“便委屈二位了。”李剑飞说着,一旁就上来了四五人,站到了他们身边。

白衣魅影,翩翩施笑,“若我们不答应呢?”

“司徒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李盟主对你们已经是够宽容了。”灵柩皱眉道,他从来看不惯这两个人,一出现就夺取了江湖里的瞩目,排名在他之上不说,宝藏一事态度也不明,倒不如此番抓起来,也省得日后麻烦,是敌是友不清。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司徒尔岚的眼神渐渐清冽,周身散发着不浓却骇人的杀意,让身边的四五人不觉退后了几步,“如果当真是我们所杀,以我们的武功,当真会被诸位所当场擒获?又会在案发的地方待上一个时辰?若是诸位冷静一想,就知今夜之事,不过是为人挑唆,栽赃陷害。”

第八十二章 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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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百晓郎的尸体和两个小童的尸体从木屋内搬出来。

面对各种敌意和猜忌的目光,司徒尔岚淡然处之,脚步朝尸体放置的地方走去,白衣的身后,跟着四五个人,却没有人敢轻易上前靠近。

在众人开口之前,冷冷的目光扫过,没有见过司徒尔岚如此姿态的人,皆愣怔在原地,好似见到了鬼魅。

她优雅地走去,在百晓郎的尸体旁,附下身子,身后跟随的人顿时上前,防止有变。

“司徒姑娘。”了尘大师面色渐渐凝重,“可是有什么发现?”

“伤口在额头,暗器贯穿头部,一击致命。”说话间,司徒尔岚直起身子,语气悠然,“看起来,倒还真像惯用柳叶片的我所杀。”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柔月蹙眉侧头,眼神不离司徒尔岚,更像监视。

司徒尔岚的眼中透着几分嘲弄,“江湖中,能把暗器运用自如的人确实不多,更别提一招夺取百晓郎的性命,可若是因此判断人是我所杀,未免也过牵强了。”

人群中,没有搭话,却有叹息。

看向叹息之人,司徒尔岚不再颔首,而是用清明的双瞳直视对方,“我敬了尘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今夜之事诸多蹊跷,想必各位心中有数,却为何苦苦相逼?”

灵柩皱着眉头,大袖一甩,“你这话是说我们有意陷害你?”

清冷的眼眸望去,同时还有一道更冷的视线,让灵柩目光一虚。

脚尖点地,身影飘至熊倜身边,手掠过一旁人的腰间,剑锋出鞘,直指眼前,“既然多说无益,就在剑下见真招吧。”

几乎同时,熊倜也拔出剑来,锋芒黑露,气势逼人。

一句话,变色了无数人,几个掌门互相望了一眼,竟没有方才那股高昂的脾性。

“阿弥陀佛,我愿相信司徒姑娘和黑衣剑客,若是愿意听老衲一言,不如双方都退一步,海阔天空。”

李剑飞沉着脸,始终没说话,听到了尘的这番话,不禁一敛眉,“如此一来,如何能服众?”

“李盟主若担心于此,便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司徒尔岚轻飘飘地说着,剑却不曾偏离分毫,“既然了尘大师开口,我听,也信。十日为期,各凭本事,捉出真凶,还我清白。”

十六个字,字字珠玑。

李剑飞深深看了二人一眼,缓缓点头,眉间,是无尽的深邃,“那便击掌为盟。”

粗大的手掌,迎向司徒尔岚,她才抬起袖腕,一边的人影,速度比她还快,打上李剑飞的掌,回身就揽住她的腰,一并消失在夜色中,留下一地的武林高手面面相觑,一脸不甘。

脚步,在风中飞快掠去,身下,风景重重,却无心思观赏。

眉头,自从离开天地义庄后,始终紧蹙。

山头,出现在眼前,不知不觉飞了一柱香,二人落在树梢上,没再移动。

她没说话,他更不会出声,只是搭在她腰上的手始终不曾放下,默默站在她的身后。

“是我太操之过急了,连累了你……”

腰上的手一紧,拢过她的身子,把她那句将要脱口的歉意止住,“你我不分彼此,这是儿时你说的。”

抬眼,对上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明明是那样一双温暖的眼,经过岁月的沉淀,冷冽清凉,可每当他看她时,眼底的温存始终不灭。

“李剑飞已经怀疑我们了。”她轻叹出声,“原以为,挑战的消息一出,就算引不来百晓郎,也能让李剑飞消除对我们的疑心。”

低眉,属于熊倜的淡淡气息逐渐环绕周身,“他并不确定,否则不会有今夜的一再试探。”

不错,首先是暗中埋伏,看着他们被发现时飞出木屋的速度是否迟缓。

接着是百晓郎之死,以司徒尔岚如今的功力,虽恢复极快,却不能做到那样的力道,贯穿整个头骨,又是暗器致死,必定是远处发出,可说出她的伤势,势必让李剑飞知道那日闯内院的人是他们,只能生生扛下。

最后就是那一掌,看似无心,却想探她内息。

心思能到李剑飞这般,不得不让人瑟缩后怕。

“无论如何,百晓郎的死,都绝对和李剑飞脱不开关系。”她敛眉,语气透着一丝不悦。

熊倜没有发话,只是凝视着司徒尔岚,似乎欲言又止。

她挑眉,“怎么了?”

“杨家的事,真的这么重要吗?”他低声问着,一声叹息,“哪怕受了重伤,哪怕百晓郎已死。”

那一声叹息,不是在抱怨,而是在替她的身子担心,若是杨家的事比她的命还重要,那么往后,或许有更加惊心动魄的事等着她,伤着她,他不舍,也不愿。

她未答,只是微微闭上双瞳。

心底,也有一个声音这样问着她,难道所有的安定都换不了她撒手不管杨家的事吗?包括她的熊倜哥哥?

如果是从前,她或许会动摇,或许会听从司徒长的话,不再过问江湖事,和熊倜平平淡淡的生活在一起,隐居山林,这是她一直也是唯一有的心愿。

但是自从去过了李剑飞的密室,又发生百晓郎的事,她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想,整件杨家的事,就不止是上一辈的事了,更关系到她身边最重要的人。

她气息顿了下,平静开口,“是。”

只有一个字,道尽了话语的无奈。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黑衣,在月光底下显得异常鲜亮,那双瞳孔,也异常温柔。

思索再三,她决定开口,“熊倜哥哥,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见到司徒尔岚极少的严肃,他侧首,等着她接下去的话。

“那日在九道山庄……”

话不及口,二人顿时收起放松下来的情绪,戒备,如同动物的本能,在第一时间闪过心头,目之所及,是不远处的山头,眉头渐紧。

山颠上,有两个身影。

一道人影,全身裹在黑沉沉的斗篷里,头上戴着一个斗笠,遮住了容颜,亦盖住了身形,甚至连性别,也无法判断。

另一道,也是一身黑衣,不过露出双眼,有些沧桑,也透着内敛。

“我只要那个男子。”声音,带着沙哑,刻意被压低,从斗笠下传来,是个男子。

明明相隔数里,耳畔的声音却清晰可闻,对方内力之深,可见一斑。

司徒尔岚与熊倜对视一眼,显然对这个不速之客有些疑惑,更不解的,是他说的话。

“若阁下想挑战,白日奉陪。”言下之意,今夜他们没有心情迎战。

人影没有动怒,甚至没有动丝衣袂,只是淡淡开口,“捉活的。”

这句话没有传音,却依旧入了他们的耳,司徒尔岚眉眼蹙起,蓄势待发,熊倜肃然着脸,持剑相向。

不为别的,只为了这三个字出口时,陡然泛起的浓浓杀意。

黑衣人几乎同时,掠到他们眼前,赤手空拳,迎向她的柳叶片和他的剑。

司徒尔岚没有因此而手软,熊倜亦没有。

最初他们以为不过是寻常的江湖挑衅,可当男子肃杀的气息一起,他们便知遇上了劲敌。

没有疑惑,因为近来发生太多的事,容不得他们困顿,等不及他们梳理,一桩又一桩,一件又一件,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在他们编织给别人的同时,也掉入了别人给他们编织的网里。

五招,十招,二十招。那个黑衣人竟然赤手空拳地接下了他们二人二十招,蹙眉之余,司徒尔岚随手折下树枝,用猛力射向黑衣人的面巾。

果然,引得那黑衣人紧张得翻身躲过,就在这是,熊倜毫不犹豫地挥剑刺向黑衣人,不过几招,露出了一丝破绽。

所有的武功,胜在趁胜追击,败在自乱阵脚,一显破绽,再高深的武功也濒临失败,金钟罩就是这个道理。

周旋,不过弹指间,熊倜过招,司徒尔岚就拆招,落到一旁,她一目了然,所有的招式在一瞬间入眼,清晰。

再次飞身,她看清了黑衣人的身形,柳叶片夹于指缝间,只待一发。

“噌”地一声,柳叶片飞了出去,没有打向它该去的地方,而是半路间,被突如其来的黑剑所打掉。

那个身穿斗篷的人突然出现,斗笠下,看不清年岁,也看不清神色,只是那一直张扬的杀气,令人不由一退步。

司徒尔岚微微敛眉,手中,多了无数枚柳叶片,电光火石间,竟被准确无误地打落下来,一些还擦着她的身子回射。

白衣,在空中飞舞,魅色如妖。

黑衣,在山间跃起,稳实如神。

不同于熊倜的剑,斗篷人手持的剑,冰冷无比,过招间,司徒尔岚认出了剑身,双瞳里,愈加冰寒。

月光下,剑身华光流转,隐隐闪烁。

除了当日在七梅台上搁置的、要赠于新盟主的惊天剑,司徒尔岚再也想不到第二把。

脑中,突然拼凑起来了什么,曾经的某个画面跳脱脑中。

第八十三章 坠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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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回身,她避开了剑锋,抬眼对上那斗篷人,目光含冰,“是你们杀死逍遥子前辈的?”

语气,带着半分怀疑,目光,却十足坚定,脚下没有停顿,呼吸间,二人变化了无数身形,对持了无数招数。

斗篷人显然不想和司徒尔岚纠缠,更没有想要和她说话的意思,几个来回间,都要飞身去熊倜那里,却被司徒尔岚拦下,蕴气,终于自黑沉沉的斗笠下散发出来。

司徒尔岚无惧相对,却在感觉到渐起的杀意时,柳眉微蹙。

“再不走开,尔命休矣。”冷肃的话,不掺杂半点虚词。

凭方才的交手,司徒尔岚有理由相信,再过招下去,她不一定能胜,但退缩,从来不是她的性子。

更别提眼前之人,就是杀害逍遥子的凶手。

那日察看逍遥子的尸体,致命伤只有两处,一处是掌风,一处是剑锋。

她当时还纳闷,为什么有人会出剑,却以剑气伤人,不真刀实剑的刺去,原来是因为持剑人用的,是明眼人一看伤口就可以判定出来的惊天剑。

放眼看去,与熊倜互相在山巅中盘旋的黑衣人,赤手空拳,掌风苍劲有力,不是那打在逍遥子身上的掌印之首,江湖上还会有谁能做到。

手指,轻易地打出柳叶片来,擦过惊天剑,发出刺耳的鸣声,夜色中,不时有火花显现。

交手间,司徒尔岚能察觉到对方正一丝丝用力,挥剑也越发狠厉,另一边,熊倜逐渐占了上风,黑衣人步步被逼退,打斗间,传来一声低喝,却是黑衣人被熊倜打落在地上。

这番情景落在司徒尔岚眼中,心中微微轻松了些,谁知斗篷人压着嗓子道了声“没用的东西”,转身就朝熊倜飞去。

司徒尔岚几乎同一时间,飞身而去,在斗篷人与熊倜交手的瞬间,同时插身而去。

三人打斗,三个高手,在山巅上身影交错,不分伯仲。

敌在暗,我在明,这种感觉,让他们产生了一丝顾虑,不知其中究竟是否又是一个陷阱,但那浓浓的杀意,自始至终没有消失,这让他们不由蹙眉,掌下,也不再留有余地。

回首,司徒尔岚对上熊倜的眼,极快地在空中交错,会意。

他,迎面而打,她,背身而袭。

司徒尔岚飞身而去,就在换气的一刹那,丹田中猛的抽了下,那股一直被她压制在丹田之下的气息突然间窜了出来,强有力地冲撞着全身的筋脉。

霎时,痛感传遍全身,没由来的一阵抽搐,丹田内,气息混杂,翻滚辗转。

风,依旧在耳边轻呼,身子却不是往前飞,而是往下坠。

人在空中,她清晰地看到,熊倜撤去了所有的力气,直直飞向她,而他的身后,那道黑影极快地打向他的背。

眼睁睁地看着修长的人影,因她的掉落担心而挨了一掌,却始终看着她,目光中,隐忍着那一掌的痛,却怕失去她的痛,看着她如流星般坠落,心底蓦地往下沉,没有尽头。

二人的身下,是万丈深渊。

熊倜的目光里,没有迟疑,嘴角,还扬起笑容,依稀记得,她说过喜欢看他笑。

而那双星眸,在对上他的目光时,亦回着淡淡的笑意,无惧死亡。

山巅上,望着斗篷人直挺的身影,透着斗笠,有一时的错觉,司徒尔岚认为自己看到了他的目光,那样的深邃,也那样的深沉,没有惊讶,也没有冷笑。

那双毫不犹豫伸向她的手,在下落的一半揽住了她的身体,相拥的瞬间,莫名的心安传向二人。

就算死,或许也要死在一起,才算死得心安。

冲力,司徒尔岚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因为熊倜把她护在了外力,也因为她体内的混沌真气,令她已经察觉不到太多外在的痛楚。

幸亏崖壁长出了许多松枝,春日发芽生长,减缓了他们不少的阻力,眼见快到崖底,熊倜一个转身,带着司徒尔岚平稳地落在地上。

人才落地,熊倜便一脸紧张地看向怀中的司徒尔岚,娇艳的容颜已是一片苍白,眉头紧蹙,仿佛在尽力克制着什么,却在对上他担忧的眼眸时,化作唇角的笑容。

“还好吗?”他半天挤出一句话,双臂却不自觉地拥紧她,泛白的唇色,令他心底沉重,眉宇深蹙,“你告诉我,是不是李剑飞的那一掌?”

司徒尔岚靠着熊倜的身子,多了个依靠,让她省去了所有的力气,也撤去了所有的内力,春日夜间凉,山间更凉,但她却依旧温暖着,因为有他,温热,自他的胸膛传来。

熊倜已不再需要她的回答,快速把她放下,自己也盘腿而坐,“我这就运功,把内力输送到你的体内。”

“不要浪费。”她艰难地吐出话来,手按住他要抬起的双掌。

“可如果再没有强大的内力蛰伏这股气息,你会死的!”他焦急地脱口。

方才的内力流转,体温传递,已经让他快速地摸清了她体内的情况,也让他察觉到了她筋脉的脆弱。

这还是司徒尔岚第一次听见熊倜用这样的口吻和她说话,急躁,从来都不是他的性子,可如今,他却因为她,害怕地像个小孩。

“但求生,不求死。”她轻轻扬起嘴角,苍白的容颜,没有一丝红润,却依旧那么娇美,“李剑飞的气息属热,你的真气却是寒的,若你输给我,只会让两个混沌气息在我体内更加相斥,不如就这样缓缓渡着,我若热了,便靠着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淡然的神情,抿唇道:“你早就知道了,怕我担心,所以一直瞒着我?”

这就难怪每次把脉,她都会婉转一番,引他说一两句再伸出手,是他大意。

“我知道是我不对,否则今夜之事也不会变成这样。”她笑意依旧,可是毫无血色的嘴唇,让人忍不住心疼。

“我说过,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只是惟独你的身子,不能再这样折腾下去了。”

“好。”她答应了,便会做到,忆起掉落下来时,熊倜中的那一掌,没有了顺息的内力,她探查不到他的气息,自然也不清楚他的伤势如何,“方才那一掌……”

熊倜摇摇头,“我是特意让他打的,否则如何追得上下落的你。”

司徒尔岚愣了愣,心头生起一抹不言而喻的心绪。

忽的想起了本来在山巅上要对熊倜说的事,又张了张口,可话还没出口,就见熊倜脸色一变,对着夜色的森林道:“谁?”

司徒尔岚不免无奈地轻轻叹息,她的内息竟然紊乱到连有人靠近也察觉不出来。

树林里,果然传来一道中年男子散漫的声音,“没见过来别人的地盘,还理直气壮问主人是谁的。”

声音森冷,有些晦涩哑然,看样子应该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话了,才会有如此的嗓音。

熊倜轻一低眉,顺势就拿起司徒尔岚袖口间的柳叶片,手指弹出,那柳叶片凌空飞去,消失在树林深处。

不多时,树林内就传来一声嗓音,“我倒是许久没见到功力不错的小伙子了,可惜你身边的那位姑娘火毒入体,命不久矣,否则,我倒是想看看你们两个,哪个武功更甚一筹。”

能在如此高的山崖跌落不死,绝非一个身怀功力。树林中的人不仅随处一想便知他们大约的武功底细,还能在没有近距离接触司徒尔岚的情况下,知道她的伤势,让熊倜微微一怔。

“你知道?”熊倜沉声问。

树林中传来一声嗤笑,却没有答话。

“那你有没有办法治好她?”扬声间,熊倜扶着司徒尔岚起身,对着树林深处,遥遥相望。

良久,树林里才缓幽幽的传来晦涩的声音,“办法不是没有,只是……”

“求你。”熊倜冰寒的双瞳中,跳跃着火焰簇簇,“只要能救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手臂一紧,传来司徒尔岚无声的相握,她的摇头,却换来他更加坚定的语气。

“口气不小。”树林中人一声怪笑,“我呆在崖下少说也有二十年了,钱财名利都不需要,仇家亲人怕都死了,不想出去,也无夙愿,你能替我做什么?”

“前辈何需故意刁难?”这次开口,传出的是女声,正是司徒尔岚气息飘飘,吐纳出声,没有内力传音,但她却知树林中的人一定听得见。

林中人嘿嘿一笑,“姑娘倒不怕死。”

“怕,怕得很。”她目光清澈,淡笑,“却更怕孤独活。”

这一次,树林里安静了许久,才又传来声音,却比之前都冷,“我突然不想说这个方法了,二位自便。”

“且慢。”熊倜放低姿态,恭敬地开口,“怎么样才能告诉我如何救她?”

“很简单。”

三个字一出,熊倜的脸色微微一松,却在听见后半句时,几乎差点拔出了剑。

“活一个,死一个,甚是公平。抉择好,再来问我。”

丢出这句话后,树林里恢复了平静,没有了半点人的气息。

第八十四章 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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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底,又恢复了寂静。

“你不该激怒他。”熊倜摇摇头,无奈叹息。

“无论我们说什么,他都不会救的,能在这里待上二十年,绝非寻常之人。”司徒尔岚换了口气,轻柔开口,“我们不能再走错一步。”

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从天地义庄出来,一路他们便已经被人算计,山颠上的两个人,绝不是偶遇。

以崖上那两人的武功,不可能想不出他们坠崖不会死,否则那斗篷人说要活的,断不会让他们死去,所以崖下的此刻遇人,司徒尔岚会有戒心是情理之中。

“可你的伤……”熊倜敛眉顿住。

“既然能被我压下去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我倒不觉得有那人说得可怖。”司徒尔岚露出一抹轻笑。

熊倜没有开口,只是慢慢地扶着司徒尔岚坐下,“我去找休息的地方,你可以吗?”

司徒尔岚点点头,“正好我也试着运气。”

熊倜又不放心地看了眼司徒尔岚,后者勾起嘴角,无形中给了他安慰。

等到熊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终是撑不住了,隐忍在喉咙口的腥味,洒在山壁上,索性没有沾到白衣。

面色,越加惨白。嘴唇,愈加失色。

血从口中滑下,娟帕快速地捂上唇边,擦去。又是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咙,被司徒尔岚强行咽了回去。

真气紊乱,她从中了李剑飞的那一掌开始,就已经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股欲热的气质压制不住,当时肩头的那抹红,她便已经明白自己中的是传说中的“火眠掌”。

“火眠掌”,顾名思义,中了“火眠掌”的人,体内如同着了火一般,燥热难耐,便是方才那人口中的火毒,一旦运功,便会导致火毒乱窜,筋脉最终断裂而死,永远沉眠。

唯一的方法,就是废弃武功,不会运功,就不会引起体内的火毒,就不会筋脉尽断而死。

当树林里的人说出有方法时,她没有多大惊讶,就是如此。熊倜从未深涉江湖,对于这样失传已久的武功自然不懂,也正因为如此,司徒尔岚对李剑飞的忌惮越来越深。

起初能压制那股火毒,可方才在山崖,她低估了李剑飞的功力,也低估了斗篷人。

她并非不怕死,只是此刻,她还不能废掉自己的武功,至少在查清熊倜身世前不行,这也是她为何激怒树林中人的第二个理由,如果对方说出来,她怕为了她的身体,熊倜会废了她的武功,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哪怕他不会这样想。

这下,她是伤大了。

连着两日,他们什么事也没做,什么事也没想,运功,吐气,调息,反复如此。

第三日,司徒尔岚的面色总算红润了起来,嘴唇也渐渐起色。

“我看,还是去找大夫看一下吧。”熊倜始终不放心,他探出那股紊乱之气又被司徒尔岚压下去,虽然是蛰伏于丹田之下,可始终无法根除,他无法彻底安心。

“鬼医无德,华佗无缘。要想求助他们,短时间内就不能找出百晓郎的死因。”

熊倜目光忧凉,“难道那些事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司徒尔岚抿了抿唇,双瞳微沉,“还记得本来我要在山崖和你说的事吗?”

浅褐色的眸子轻愣,点点头。

“这件事要从爹交代我找杨氏遗孤开始说起……”司徒尔岚低眉,娓娓道来。

“也就是说,那个杨云,你们到现在也没有找到,而江湖盛传的宝藏,是杨家所有?”熊倜沉声。

“是,而在李剑飞的密室中,我看到了杨禳的名字。”

“所以你怀疑李剑飞参与了杨氏灭门案?”

“不仅如此。”司徒尔岚顿住声,看着熊倜的目光有些犹豫,却在他侧首疑惑的眼神里,叹息道:“你曾说过,逍遥子前辈和你在客栈遇过偷袭,而对方是九道山庄的人。”

熊倜点头接过话,“所以唐门的幕后操纵之人,无疑是九道山庄的人,就是李剑飞,密室中的那张纸,便说明了一切。”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李剑飞为什么会对你们穷追不舍,或者确切的说,他是想要让你孤立无援。”

熊倜皱了皱眉,凝神思索了一会儿,看向司徒尔岚,凭他对她的了解,低沉出声,“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司徒尔岚缓缓站起身,熊倜快速地伸手扶着她,跟着她站起来,却被她轻轻推开,示意无碍,“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并无真凭实据。”

见她如此郑重其事,熊倜也浮现出前所未有的肃穆。

“逍遥子前辈之所以被杀,或许是他查清了在李剑飞眼里不该查到的事,那就是你的身世。之前的偷袭,不是因为逍遥子前辈,而是李剑飞要杀你,偷袭失败,也让他觉得逍遥子前辈是个威胁,所以才派人杀他,在逍遥子前辈身上发现的你的胎记,应该如此。”她看着熊倜渐变的脸色,顿了顿,却继续开口。

“在你武功练成之时,江湖上也陆续传来宝藏的消息,风波四起,可李剑飞始终不忘发请帖给你,不是因为云彩阁的排名,也不是因为你我的传闻,而是因为你是他苦苦寻找了十八年的人,也是他追杀了三年的人,杨氏遗孤、杨家之子杨云。”

说出最后一个字时,司徒尔岚突然觉得胸口舒坦了些,却也同时因为话语的重要变得深沉。

半晌,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动弹,就这样站着,他愣怔地望着她,她怜惜地看着他。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确定了之后再说,不想给他错误的猜测,这无意是把他推下深渊,但是她怕,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带他回去见司徒长。

眼下,她只能从争取到的十日,确定他的身世,其他俗事,于她都不重要。

其实在看到柔月和灵柩满满的敌意时,她就已经知道,那些掌门不是被李剑飞收买,就是被李剑飞从百晓郎那里得到的私事威胁,或者本来他们从心底,也希望自己身败名裂。

无论哪一种,她都懒得去计较,更懒得去证实。

良久,熊倜站定在她眼前,“这是真的吗?”

虽然司徒尔岚和他说只是她的猜测,可以司徒尔岚的才智,不是没有把握的猜想,她不会如此重视,甚至赌上自己的性命。

“你曾问过我,是否杨家的事真的那么重要,我可以回答你,在我心中,没有任何事比你更重要。”

他的眼底,闪过不甘,痛苦,纠结,还有沉寂。

反复的情绪,终究化作无声,步履慢迈,沉沉走出山洞。

她明白,他也明白。

所有的事,突然清晰了然。为什么九道山庄一直派人杀他,为什么李剑飞能忍住自己伤害李云霖而不报仇,为什么自己身上会有那样的胎记,为什么逍遥子的身上会有他的胎记,甚至在一旁写上九道山庄……一切的一切,宛若零散的碎片,被串成一条链子。

司徒尔岚才欲抬脚跟上,丹田猛然抽搐了下,令她霎那花容失色,阵痛的感觉传遍全身,她几乎是弓着身子忍住痛楚,紧咬着唇,不敢出一丝动静,以她现在的内力,根本难以隐藏真气,不远处,那抹黑色的身影渐渐淡去,她才踉跄而晃,虚弱地滑在了地上。

如今,连她稍一想运用内息,就会发作。

拳头紧握,她慢慢压下那股燥热,直至丹田逐渐平稳。

千万,千万要撑住。

春日的下午,总是过得快,虽不如沉寂的冬天,却不似夏日的明亮,尤其是在山地。

不知外面的世界如何,也不知司徒长是否会担心,李剑飞又会如何说,百晓郎一事,势必轰动江湖,而若一日不查出真凶,怕他们一日没有轻松日子过,思量再三,司徒尔岚决定出山,立刻去找司徒长,问个清楚,如今世界上,只怕只有他能给他们想要的答案。

山壁前,熊倜独自一人坐在山石上,任由风谷里的凉风迎面吹来,望着夜空,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似察觉到视线,警惕地回头,在对上目光时,微微一愣,眨眼间落在了司徒尔岚的身旁,没有说话,低头解开自己身上的外衣,套在了她的身上,低沉地道:“将就下。”

“熊倜哥哥。”司徒尔岚的手按住熊倜的手,“你在生我的气吗?”

呼吸声,沉重。眉头间,深蹙。

望着她,他没有回答,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告诉了她自己的心意。

司徒尔岚也没有说话,就这样站在他身边,第一次觉得,她的熊倜哥哥也是那样的孤寂,那样的需要人呵护。

“你身体还没好全,我陪你回山洞吧。”才拦过她的身子,就被她止住。

“既然心中有疑问,不如问清楚,也弄个明白,我已经想好了,今夜我们就上去,找爹确认一下,或许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

第八十五章 求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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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熊倜想也不想开口拒绝,“你的身体现在根本不适合上山。”

司徒尔岚却反手抓住熊倜的胳膊,“我们已经浪费了三日,现在江湖外一定风言风语,各路人马势必会紧盯我们,如果李剑飞真是幕后之人,我们的一举一动根本逃不开他的掌控,只有七日,我们必须回长安,回司徒府。”

熊倜沉眉,他却何尝不知时间的紧迫,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更想替逍遥子报仇。

可心底,他还无法彻底接受,不管是不是真的,他的心情都难以平复,何况她的身体,他不敢冒险。

她平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你的顾虑,可如果你真的是杨云,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江湖会掀起宝藏之说,为什么李剑飞要对你除之而后快,当年的杨家灭门之案真相又是什么?”

熊倜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双瞳微怔,似乎对司徒尔岚的话还是无法接受。

她轻叹,“山上的两个人,武功上乘,就算我没有受伤,加起来,不过堪堪和斗篷人平手。那个斗篷人手里所持,就是惊天剑,江湖上从未听说李剑飞遭人盗剑,如此一把名剑,以李氏父子的性子,怎么可能被人偷剑还默默不语。恰巧出现,恰巧抓人,恰巧有剑,只怕他与李剑飞,关系匪浅。”

良久,他出声,“你认为是他们杀的师父?”

“如果唐门是李剑飞派去的,那么之后出现的两个人,应该是山崖上的两个黑衣人不假。”

浅褐色的眼底,燃起火焰,愤怒,极少出现在熊倜的脸上,可这一次,他真的怨恨,恨李剑飞,也怨逍遥子。

逍遥子大可以在看到他的胎记时,就告诉他,或是同他一起查真相,他从不想拖累别人,却还是害了逍遥子。

司徒尔岚放低声音,“爹与杨家为世交,如果让他看一看你的胎记,或许就能清楚你究竟是不是杨云了。”

他望着她,还是摇了摇头。

她微叹,“你还是无法接受吗?”

“不,不管我是不是杨云,至少师父的死和李剑飞脱不开关系,只是……”熊倜目光坚定,“我不想你有事。”

司徒尔岚微讶,随即舒展眉眼,“我的身子我知道,真的已经没事了。而且就算要医治,至少也要上去,不是吗?”

“那我带你上去。”

司徒尔岚摇头,“你我都知道,这悬崖少说千丈,下落时如果不是你及时拉住我,又有松枝冲缓,只怕我已经死了。上去远比下来费劲得多,你若带我,必定无法到达山颠。”

熊倜欲脱口拒绝,却在司徒尔岚坚定的目光中,叹了口气,他终究无法反驳她。

来到山壁前,熊倜又回头相问,“真的可以吗?”

“放心吧。”司徒尔岚盈盈一笑,“如果实在不行,我会叫你。”

熊倜重重点了下头,“一定要小心,气息一乱,必须告诉我。”

笑容里,吐出一个字,“好。”

月亮,悄无声息地爬上夜空,月光撒满整个山崖,照亮了峭壁。

熊倜始终不敢飞快,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司徒尔岚,好在后者看上去平和无碍。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崖顶就在眼前,熊倜一跃而上,在遥望整个山颠时,竟有种空旷荒野的凄凉感。

低了低眉,熊倜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猛然转头,却不见司徒尔岚的身影,那抹熟悉的白色魅影,顿时消失在他的眼前。

心头,猛然震了下,整颗心狠狠的一抽,紧得差点无法呼吸,心如同丢入这个山崖,无边的下坠。

“岚?”沉色的一张脸终于一变,他一声轻呼,却没有得到回应。

“岚!”他几乎不唤她的名字,可这一次,却连连叫了两声,就连他的声音,都变得颤抖。

眼前,是那张明媚的笑颜。

熊倜想也不想,将身法展示到极致,往下飞去。

她,终究又骗了他。

无边的黑夜,无底的悬崖,让熊倜的心无限收缩。

终于,视线里寻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却落在一块大石头上,一动不动。

熊倜落在地上,拥着昏迷的司徒尔岚,“岚?!”

司徒尔岚的脸渐渐失去血色,嘴唇禁闭,没有醒来。

几乎是半抱着她,想扶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手才抱住司徒尔岚的腰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按在她后腰的掌心,湿漉漉的。

没由来的,熊倜心头一震,眼神也逐渐失去了往日的沉稳。

他缓缓收回手来,温热的血渍布满他的手。

想也不想,他看向她的后背,雪白的衣裳从背部划破到腰身,尖锐的石子已经划伤了她的肌肤,伤口深骇,才会流出如此多的血。

熊倜几乎在确认伤口的同时,就用手指点住她的穴位,想要止住她的血,可手才触及,一股极热的气息跳出她的脉搏,他蓦地一怔。

脑海中突然跳出这几日她有些反常的行为,他被她说的话冲昏了头,竟然忘了留心她。

心,越来越沉,随着司徒尔岚惨白的唇色,熊倜的整个身体忍不住轻颤起来。

她不能有事,不能,绝对不能……

心底,这样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传入耳里。

可尽管他拼命的把真气输入她的体内,那些暖热的真气根本无法聚拢,又都从四肢缓缓流走,明明她的体内燥热无比,手脚却异常冰冷。

他收住手,让她自然地靠在自己的身上,望着她惨白的脸色,透着一丝凄美,手指微颤地抚上她的唇边,替她擦去嘴角的血渍,指尖却传来浓浓的凉意。

目光,透过山间,望着无际的树林,骤然蹙眉。

当熊倜背着司徒尔岚踏入树林深处时,一座小小的茅屋出现在他的眼前。

敛了敛眉,熊倜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去。

“做好决定了?”那日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死吗?”

熊倜深吸一口气,“只要你能救她。”

屋内,忽的安静了下来,片刻后,一道人影横空扫来,直直飞向熊倜。

熊倜脚下飘退,轻易的闪身而过。

也就是这个时候,熊倜才看清那人的样子,与其说他是飞过来的,不如说他是爬过来的。

一身破衣麻布,蓬乱的头发,干枯的皮肤,凹陷的眼球,柔软得可怕的身体,远远看去,更像一条巨大的蟒蛇。

熊倜的眉头微皱,背上的手不觉紧了紧。

那人抬眼冷哼一声,身体轻晃,又一次出手。

熊倜一次又一次地避开,只退不攻。

那人终是停下进攻,龟裂的嘴唇张了张,“你不死,又要我救她?”

熊倜淡淡的开口,“你若真能救她,无需你动手。”

那人眼睛眯了眯,如蛇般的转身,逶迤着身子,灵活而又迅速的爬到茅屋前,眼皮挑开,从上而下打量了一番熊倜,又看了看他背上的司徒尔岚,“她也算嫁得好。”

熊倜没有回话,他此刻一心系着司徒尔岚,连解释都觉得多余。

“她中的是‘火眠掌’,可惜不够地道,武学不正宗,否则她在初运真气就已死了。”

话语中透着惋惜,让熊倜听得更加蹙紧眉头,若不是此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怕自己早已控制不住,挥剑相向。

嘶哑的声音中带着悠闲,“如今她又摔下悬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我看你还是放弃她吧,在这里随处埋了,出去再娶一房就是了。”

熊倜浅褐色的眸子里火焰簇簇跳动,剑出鞘半寸,“我敬你长辈,重你气豪,诚心求医,不要欺人太甚。”

确实,在这种情况下,面对这样无赖的人,软硬不吃,任谁都着急到奔溃。

身体,嗖地一下缠上树枝,姿势古怪得叫人心渗,居高临下地看着熊倜,“怎么,想杀我?好啊,我二十年没和人打架了,骨头早就痒了。我死了,也没人救你的心上人了,老实告诉你吧,之前若是废了她的武功,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命,可现在火毒攻心,这世上除了我,再也没有人知道如何化解。”

熊倜面无表情,却小心翼翼地把司徒尔岚放在树旁,直起身子,忽然拔出剑来。

树上的人不为所动,“要杀就快杀。”

剑,锋芒毕露。气,劲霸十足。

熊倜轻易挥出剑芒,在空中一指,却不是朝树上挥去,而是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霎那,白皙的脖上见一道血,“我说到做到,只要看她平安无事,我立刻自刎。”

树上突然没有了动静,那软绵绵的身体怔住了,不是因为熊倜的决定,而是因为他看到了二十年未见的东西。

身体猛然直起,就像见到猎物的蛇,也像警惕时吐芯的莽,几乎在一瞬间,凌厉地朝熊倜攻击去。

面对这样的变化,熊倜皱眉,垂下剑来抵挡,在对方突然变狠的招式下,被迫还手。

“小子,你的武功哪里来的?”冰寒的面容,直直盯着熊倜的脸,不住地打量着。

第八十六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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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倜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这让中年男子更加气急,几乎招招夺命,恨不得把熊倜所有的武功逼出来,下手快准狠,因为身形移动快速,空气里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你不说,我死也不救她!”乌黑的指甲下,狠厉不退。

熊倜终是沉下脸去,也不顾什么思虑,全力挥剑指向空中,月空当头,反射着剑身,发出幽幽的冷光。

剑落,人亡。

可这一次,却出奇地落了空。

蛇身人影,突然退回了茅屋,一脸的震惊,“你怎么会?不可能……这不可能,他竟然收徒弟了,哈哈哈,他收了……可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他始终重复着这两句话,身子在屋前的地上来回爬着,一会儿摇头惊讶,一会儿低眉咒骂,一会儿仰头大笑,一会儿喃喃细语。

突然,他又跳一般的爬到熊倜的面前,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熊倜,竟然连剑也没去留意,如果不是熊倜收得快,怕就伤了他了。

“你师父是谁?不,他在哪里?他还活好吗?我要见他……不,我没脸见他。”

越说,越让人不知所云。

熊倜紧缩着眉,在望上对方迫切的目光时,抿了抿唇道:“逍遥子。”

对方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是,是他!他在哪里?”

熊倜垂下脸,“不在了。”

“你说什么?”地上的身影一下子愣住,身体极力扭转到一定高度,却因脊椎缘故僵硬在那里,仰着头,满脸惊骇与悲伤。

“你认识我师父?”熊倜沉声问到。

后者没有回答,只是缩了回去,如风卷残云一般,在茅屋前嘶吼一阵,风一般又缩回了茅屋。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连熊倜还没仔细想,眼前就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突然想起一旁的司徒尔岚,他忙上前,轻轻揽过她,目光中,竟流露出浓浓的伤感,他不信,整个江湖都没人能救她,只要有一线生机,他就绝不放弃。

刚要背上司徒尔岚,一阵劲风刮过,挡在了他的前面。

“再动她,神仙也救不活。”

沙哑的声音再度传来,地上又多了一个人影。

熊倜见那人如蛇般盘上司徒尔岚的身子,粗烂的脸孔几乎贴上肌肤,刚要张口,就听那人继续道:“如果要我救她,给老子安静点。”

熊倜蹙了蹙眉,却在听见对方许诺救司徒尔岚时,整颗心松了松。

尽管那人行事怪异,态度嚣狂,武功狠厉,可若能打包票救人,熊倜自然信服不少。

人影从白色衣裳上退下,蜿蜒而退,爬向茅屋,就在熊倜要发问时,他才丢出一句,“给我扛进来。”

山底,总是能看到最美的景色,无论春夏秋冬。

微风,吹过树林,带来淡淡的青草香,虽然一望无际没有花朵,偶尔一两朵野花已是美丽。青翠的松枝,长满了山壁,看去嫩绿无比。

当司徒尔岚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你醒了?”门外,一声惊呼,在药香味飘进司徒尔岚鼻子的同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也闯入她的视线。

这一眼,让她一辈子都难忘。

原本俊朗清逸的绝世容颜,变得有些消瘦,捧着药碗的手指,因为摘草药而不再白皙干净。

可是黑影却一点儿也不再意,当看到司徒尔岚醒来时,熊倜飞一般放下药碗,蹲在她的床边,原本想要伸去探视的手到一半又收了回去,目光紧紧盯着司徒尔岚,语气轻柔,仿佛她是一颗琉璃珠。

“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饿不饿?还是说先喝药?”

一连串的问题,让司徒尔岚有些好笑,却在牵动气息时,微微一蹙眉。

“怎么了?哪里痛?”熊倜紧张地起身,顾不得手指沾到的草药,抚上她的额头。

司徒尔岚轻轻抬手握住他,笑了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熊倜的手顿了顿,被司徒尔岚握着的手紧了紧,“你都知道了?”

司徒尔岚轻柔一笑,“我的武功已经没了,除了树林里的那个人,谁还会出现在这崖下告诉你,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救的我。”

在司徒尔岚醒来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全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别说起身,就连基本的抬头都做不到,通身的困顿疲乏,令她不得动弹,那种累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连精神都难以集中,以至于熊倜的突然出现,不仅给了她视觉的震撼,也让她发自心底的明白,她已经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凡人。

甚至她的身子,比寻常人还弱。

自从十五年前她开始习武,落下的病痛数不胜数,可她都以强大的内力化解,包括一些儿时伤痛的病根,也都因为她的强身健体,而逐渐平复。如今没有了内力的抵御,她的身体必定每况愈下。

“你会怪我吗?”他出声,目光紧盯,十指相扣。

她不答反问,“你会怨我吗?”

熊倜淡然,眸色坚定,“不会,但若救不活你,我必定不独活。”

“熊倜哥哥。”司徒尔岚轻声呢喃,“我只是不希望成为你的负担,我明白你不会如此想,可是就算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我要你答应我,离开山崖,为我而活。”

他有他的原则,她亦有她的自尊,从来,她都是在两人中扮演着趋于主导的角色,如今凶手和宝藏没有找到,真相也不清不白,废除武功,她想都不敢想,也不会去想。

如今没有了武功,虽然救回一条命,可她却无法舒展心结。

黑衣轻动,“不,从今以后,你我二人,要生死相随。”

司徒尔岚动了动唇畔,不等她开口,熊倜面色微微一顿,在他起身的瞬间,门外忽的爬进来一个人。

“一大清早的,谁让你们在我这里废话了?”

沙哑隐晦的声音,从地上传来,司徒尔岚还是第一次见到树林中人的面容,微微一怔后,顺着熊倜的力气起来,由着他揽着自己,已经顾不得身份与礼数,款款一笑,“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谢?我怎么没觉得你打从心底高兴?估计心里还骂我这糟老头子多管闲事。”对方冷哼一声,显然对这声谢十分不受用。

司徒尔岚目光一凝,忽而一笑,明白了对方是知道自己的心意,在如此高深之人的面前,司徒尔岚索性不再隐瞒,而且她体内那始终护在丹田的气息,温热无比,除了那个人,她想不出还有谁。

“我确实之前就知道自己中的是‘火眠掌’,也知道废除武功,是解毒的唯一方法。”身后,手臂突然紧了紧,似乎在告知自己的不满,司徒尔岚回以苦笑,又道:“可我们确实有十分重要的事,不得不出去,所以才不得已隐瞒,为此先前得罪前辈的事,还请前辈多多包含。”

地上的身影,不屑地吭了声,“叫我乔誉之。”

床上的二人相识,皆露出一笑。

司徒尔岚轻言,“誉之前辈,你怎么不会山颠,要在这崖底生活二十年呢?”

没有这样的武功,功力又如此醇厚,说上不去区区的山崖,他们自然是不信。

“一生龙活虎就想着别人的事,我看你们就整日吃饱了没事做,才会东管管西看看。落下这山崖,不过五日时间,小子就出去了好几趟。”

司徒尔岚不解地看向熊倜,“你出去了?”

熊倜低了低眉,“恩,你昏迷了五天午夜,需要草药,便上去了。”

司徒尔岚还没说话,乔誉之拖着身子道:“轻年人既然有活力,就该先把武功练好,就这样次品的功夫和二脚猫身手,如何混迹江湖,说出去,真是丢了我……你师父的大名,”

听乔誉之提起逍遥子,熊倜突然想起什么,本来他打算问问,是否乔誉之认得逍遥子,从那天晚上乔誉之的反应来看,应该关系匪浅。

“您认得我师父?”

乔誉之一勾眉,皱巴的皮肤轻轻一弯,“不错,倒是懂得用敬语了。”

熊倜抿着唇,“先前多有冒犯前辈的地方,还请前辈多多见谅。”

地上的人影一呲溜爬上桌子,远远看去,好像坐在椅子上。

“我和你师父……”目光微混,似乎陷入了很久的回忆里,乔誉之难得的笑了笑。

“他比我小五岁,却是比我呆在师父还久的,说起来,他还是我的师兄。”

“师兄?”熊倜错愕地脱口,换来乔誉之的一记白眼,让他不再打断。

“当时我拜入师门时,师父只有逍遥子一个徒弟,我见他比我小五岁,死活不肯叫他师兄,他也无所谓,每天一壶酒,一把剑,就可以在后山呆个大半天不出来,后来没过几年,江湖上出了一个杀手组织,师父曾经受过那个头目的恩,为了还恩,便答应让逍遥子过去当杀手,当然,师父问过逍遥子的意见,他什么也没说就答应了,但是我知道,他也是为了还恩。”

第八十七章 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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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尔岚看了一眼熊倜,顿了顿,开口道:“逍遥子前辈曾经提过,他确实有个师弟,还有一个师妹,不过他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听见司徒尔岚提到“师妹”两个字,乔誉之整个脸色变了变,如丧考妣,悲凄之色浓烈,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更是踉跄得退了一步,却把木桌子整个打翻了,倒地声惊了他,抬头看了眼司徒尔岚和熊倜,眼眸一缩,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留下司徒尔岚和熊倜面面相觑。

扶起木桌,熊倜转身把司徒尔岚扶起,见她要往外走,低声道:“不多休息一会儿吗?”

司徒尔岚摇摇头,“躺太多了,反而容易疲劳。”

熊倜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踱步走出茅屋。

屋外清新的空气,让司徒尔岚闭眼轻憩,良久,她才睁开眼,轻松地吐出一口气,“原来没有武功,是这样轻松的感觉。”

司徒尔岚的话不假,武林高手,没有一个不是时刻在风吹草动中提神戒备着,尤其是体会不到冬暖夏凉的感觉。

手掌心,被一双大掌握住,“对不起。”

这是熊倜第一次对司徒尔岚说对不起。

司徒尔岚转身,扬起一抹笑容,“其实我也有私心,如果有武功,注定不能做个背后的女子。”

银铃的笑声起,逐渐红润的脸色下,是坦然的神情,她确实是不在意武功的,只是从今往后,她不能伴他左右,不能替他分担,甚至可能成为负担,熊倜的目光给了她很大的释然。

一句玩笑话,让他们彼此间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那个斗篷人,你觉得会是谁?”

熊倜看着司徒尔岚,沉思片刻,摇摇头。

司徒尔岚亦低眉,想了想,沉吟着:“假设那个斗篷人和李剑飞达成某种协议,与李剑飞共同合作,或许目标是宝藏,也或许是往日的杨家,那么那个黑衣人呢?虽然他的武功比斗篷人低一些,却也是江湖里顶尖的高手,会是谁呢?”

熊倜的眼睛望着司徒尔岚,直率的道:“我想了多日,也不明白,而且庄府的血案未破,那些门客至今毫无头绪,还有百晓郎。”

短短的几句话,道出了他们现在处境的不利。

没有一个不是在说明敌在暗。

“或许我们遗漏了最重要的线索。”

司徒尔岚与熊倜互望一眼,皆相视一笑,原因是他们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答案。

山洞里,一道人影正绻缩在那里,微微起伏的身体,让人明白看到的不是蛇,而是一个人。

听到脚步声,乔誉之立刻转了过来,低喝道:“谁允许你们进来的,别以为你们是他的徒弟,就可以为所欲为,按辈分,你们还得管我叫一声师叔。”

司徒尔岚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止步,反而比之前更加坦然,“我不是逍遥子前辈的徒弟,只是敬佩他的一位晚辈。而且誉之前辈别忘了,我现在是寻常人,您的气场我察觉不到。”

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此刻的司徒尔岚,她并非喜欢打打杀杀的日子,如果可以,她宁愿选择寻常的活,只要和司徒府的人、熊倜一起,她就别无它求了,江湖上的事,她根本不愿插手。

乔誉之抬了抬头,看着熊倜,不满地道:“那你呢?”

熊倜微愣,点头道:“我是师父的徒弟。”

“那还不叫声师叔!”乔誉之瞪着眼。

熊倜望了望司徒尔岚,后者轻声笑着,他一顿,对着地上的乔誉之谦卑颔首,“师叔。”

“也还算他会收徒弟。”乔誉之爬了过来,用眼来回打量着熊倜,身体突然缠上熊倜的身子,一会儿又退了下来,“骨骼也算强健,可惜这武功始终没有达到那般水准。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两个小娃叫什么名字?”

提及名字,熊倜总是敛眉不语,其实之前司徒尔岚问过他,为什么不告诉别人的名字,熊倜却说,在记忆深处,他隐约记得有人交代他,让他不能把名字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行。

司徒尔岚从容地道:“岚。”

不是司徒尔岚,而是她自小的名字,因为她在见到乔誉之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是个直爽之人,尽管行事乖戾,心底不坏,莫名的志气相投。

熊倜怔了怔,露出显少的笑容,“熊倜。”

他们总是会想到一起,也总是会做一样的事,连相信的人也一样。

乔誉之轻哼了声,没有开口说话,却默默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司徒尔岚十分自然地走到乔誉之的身旁,随性地坐了下来,“我倒不这么觉得,逍遥子前辈武功虽然高超,可熊倜哥哥的武功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乔誉之惊鄂于司徒尔岚的不拘小节,更惊讶她不会嫌弃、回避自己,回神后,撇过脸道:“我当然知道这小子根基好,可惜当年连逍遥子也只是练会了‘一剑刺天’的七层境界,另三层,这世上没有人练出来过,连师父也没有。”

乔誉之看向熊倜,“你能领悟到第八层,已经很厉害了。”

司徒尔岚凝神,“那么比之‘火眠掌’呢?”

乔誉之脸色一变,“我还没问你,是谁会这‘火眠掌’?”

司徒尔岚顿了顿,吐出一个名字,“现在的武林盟主,李剑飞。”

“你说什么?!”乔誉之窒了下,几乎再度发狂。

“竟然是他!二十年了……他竟然没死!反而是他……不!”

见地上的乔誉之又有要变脸抓狂的样子,司徒尔岚张口道:“誉之前辈,我们有件至关重要的事,不仅关乎逍遥子前辈,也关乎二十年前的事。”

果然,话语一出,地上的人影愣怔了下,抬头看着司徒尔岚,目光浑浊,也迷茫着。

她压对了。

“誉之前辈,若我们多有冒犯,请您见谅。只是这件事,对我们太重要了,不知道您是否见过这个图案?”

说着,司徒尔岚朝熊倜轻一点头,熊倜便了然于心,干脆利落地脱下上衣,把背对着乔誉之。

地上的乔誉之蹙眉地想了想,顿时惊得直起了腰,比当时知道逍遥子死了还要激动,几乎要贴在熊倜的背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是你!竟然是你!”乔誉之喃喃细语,眼底的欣喜展露无余。

司徒尔岚敏锐地看出乔誉之的神色变化,不由出声试探道:“誉之前辈说的,可是杨家的人?”

乔誉之顿了顿,惊得看了眼司徒尔岚,又回头看着熊倜,终是叹了一口气,身体竟也不觉得累,一直挺拔在半空中。

对于乔誉之的古怪与奇异,换做旁人早就受不了了,可是司徒尔岚和熊倜却始终保持着沉默,等待着乔誉之的回答。

乔誉之抬头看着山洞外,光线照了进来,映衬着空气格外温暖。

头,终是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沉沉点了下。

熊倜的胸膛,还是重重起伏了下,阳光勾勒出的线条,却是紧绷着,可见他的紧张与震惊。

“那……”司徒尔岚的视线落在乔誉之的身上,缓缓开口,“与您跌落崖底,伤成这样有关吗?”

乔誉之的眼睛一眯,突然戒备地盯着司徒尔岚和熊倜,“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是他派来的奸细?来套取我的话?”

司徒尔岚轻笑,言语中透着淡然,“以我的性命和武功?”

乔誉之不语,却没有放下警惕。

反而是熊倜,从头到尾站在那里,没有说一句话。

司徒尔岚起身走了过去,帮他套上衣服,什么也没说,牵着他提步而去。

才迈开两步,身后就传来低沉的声音,“如果不是李剑飞那个混帐的东西,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的。”

脚下顿住,熊倜依旧僵硬着身子,只是垂下的目光,说明他在听着乔誉之的话。

司徒尔岚转头,目光尽是探索。

“二十年前,逍遥子已经离开了师父,师门里只剩下我和月吟,就是逍遥子说得另一个师妹。那时候,我们只想着练好武功,把师父的绝学发挥到极致。师父的武功一向都是因材施教的教我们,逍遥子有毅力与耐心,所以师父把最为高深的绝学‘一剑刺天’教给了他,而我脾性易怒易燥,师父就教了我可以平心静气的‘太极功’,月吟为女子,师父就教了她练气功,无需武器,或是任何武器都可以使用,不拘一格。”

吐纳了口气,乔誉之陷入深深的回忆中,神情痛苦却也向往着,“那时候,我们前山后院的练功,师父从不会逼迫我们,也不会责怪我们,随性而活,是师父的处世之道,所以自小就跟着师父的逍遥子,几乎可以算师父的半个儿子,我曾觉得,如果不是为了还恩,逍遥子不会离开山中,或许一切就会不一样了,人世间,许多事情或许不是命中注定,却在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说罢,乔誉之沉沉叹了口气。

忆江评委点评



第八十九章 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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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尔岚的话,让乔誉之一怔,良久,他“哧哧”地爬了起来,转身丢了一样东西到司徒尔岚的面前,司徒尔岚惯性地想要伸手接住,却因没有武功,而反应稍缓,错手间,熊倜替她接住了,平缓地递给她。

司徒尔岚淡淡一笑,低头看向手中的东西,眉目流转间一下子顿住了。

从树身上刮下来的树皮,看样子已经风干了许久,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字,虽然歪歪扭扭,但却不难看出,乔誉之给她的是一本武功秘籍。

“前辈,这……”

乔誉之别扭地转头,嚷道:“我答应过那小子救人,就不会救得半吊子的,否则传出去,不仅污了我的名,还损了师父的称号,也算是你们两个小娃的福气,我还记得这套武功。”

司徒尔岚没有再看,而是坦然地走过去,在乔誉之不明的眼神里,伸出了手掌,把树皮还给乔誉之,“木已成舟,何须再伐。”

乔誉之有些错愕,半天吐出一句:“这可是当初师父让月吟修炼的功夫。”

“我并非嫌弃前辈给的武功。”司徒尔岚眉目坦诚,轻轻摇头,“我的命是前辈救回来的,失了武功更是得了自由,而且前辈所给的武功,比之我之前练得只怕还要高深。”

熊倜望着司徒尔岚,一句话也没有说,脸色却是鲜少的露出笑容。

“既然知道了真相,我们打算回去,把所有的事公之于众,既然躲不过,不如正大光明地迎接他们的挑战,江湖事自古江湖了,若是牵扯到了朝廷,甚至是皇上的利益,只怕整个江湖都难以平静,我们曾答应过一个前辈,尽所能,护江湖。私人的事,更不应该牵扯甚广。”

“那你就该知道,此路必定凶险万分,没有武功,你拿什么和他们拼,拿什么和他们了?”

乔誉之的话,难听却直接。

索性司徒尔岚从不在意他的用词,婉拒再三,却得不到对方的认同,无奈之下,熊倜从中调和,方才暂时收下。

地上,乔誉之缓缓爬到了稻草堆上,望着窗外的景色,凝神不语。

司徒尔岚和熊倜对望一眼,谁也没有出声打扰。

他们都知道,此番离去,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除非他们找出幕后真凶,否则不能冒险下来,若被盯上,乔誉之无法安全。

今日之时,愿能缓慢。

“在你们心里,估计觉得我喜怒无常,是个乖戾的人吧?”乔誉之似在问着身后的两个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等身后的两个人开口,他又喃喃自语着,“其实在这里呆了二十年,我就忘记了怎么和人相处,脑子里,除了被打下山崖的恨和挂在松枝的绝望,什么情感也记不住了,月吟和逍遥子,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师兄师妹,师父他老人家也一直都被我当做父亲,二十年来,我除了想李剑飞,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他们。”

虚叹一口,乔誉之转身看向他们,目光有丝欣慰,“我以为我会在这里孤独终老,可是上天派了你们来了这里,不仅告诉了我故人的消息,还不会嫌弃我,照顾我,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一草一木都知道,无缘无故门口多出的那些树枝和果实,可别告诉我是风吹来的。”

他看着熊倜,熊倜轻抿着唇,低着头,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乔誉之轻笑地摇摇头。

乔誉之又看向司徒尔岚,露出一抹笑容,“你这个女娃做事机灵,倒是比小子来得聪慧灵秀,能忍受他这般木讷沉闷的性子,我便知道你心善。窗上的那些蜘蛛网,是你清理掉的吧?”

司徒尔岚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知道瞒不过他,却不知道他会放在心上,还如此郑重其事地说出来,心头,忽然暖暖的。

“我不是觉得亏欠你,才把月吟的武功默下来给你,只是觉得你们很像,而且一个好武功成了绝学,就算不得绝学了。我有私心,师父传授下来的武功,我认为由你来传承下去,再合适不过了。”

司徒尔岚没有动,望着乔誉之的目光里,带着真诚,“前辈的一番话,让我们真的很开心,在我们眼里,前辈和逍遥子前辈一样,是值得我们尊敬的人,也是我们的忘年之交。可是在我的心底,江湖不是所有,武功不是全部,我只想解决所有的事情后,和自己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就足够了。”

身旁,手悄然抚上她的手腕,抓紧。

乔誉之目光落及,亦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司徒尔岚再度开口,“前辈的心意我领了,若是他日江湖无人会此武功,我定把它交给最适合的人。”

“此生,或许最遗憾的,就是没有机会体会月吟的心境,你们这般的爱意。罢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说得就是如此。我已经无法适应正常人的生活,只求李剑飞恶有恶报,无愿了。”

司徒尔岚望着乔誉之,缓缓地道:“会的,一定会的。”

她的话,更多透着一股坚定,就如她心中所想,“不仅要让李剑飞受到严惩,还要让前辈恢复生活,只要找出斗篷人,我们立刻来接前辈,就先委屈前辈了。”

或许三五年,或许一个月,或慢或快,一定要找出幕后之人,他们决不放弃。

乔誉之自嘲一声,“都待了二十年了,没什么委屈可言。只是你们,我想逍遥子也不会愿意你们出事的。”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无声凝神,窗外的太阳,已经渐到日中。

“前辈,保重。”

“你们也保重吧,我死不了的。”乔誉之说罢,摆摆手,赶着他们,“我困了,要午睡了,离开的时候不要弄醒我,省得我又要酝酿半天的睡意。”

明明是分别,却被乔誉之的话弄得司徒尔岚哭笑不得。

她带着淡淡的忧虑,终还是和熊倜转身,往崖底走去。

稻草上的人影,始终直挺着背,透过窗户望着外头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干涸的眼眶里,竟有些湿润。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重新回到城中,司徒尔岚和熊倜一路上无言的行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身边热闹的景物,更能让他们想起山崖下的那个人。

乔誉之,是一个人物,如果不是因为李剑飞,他或许如今在江湖上也如逍遥子那般出名,他会遇上爱他的人,他爱的人,一切会过得平淡却幸福。

进酒楼饮茶,二人才把握着的十指分开。

斟茶,倒水,淅淅沥沥的声音,让二人逐渐适应了环境,崖底的日子,已经被他们放入脑底。

如今,容不得他们松懈半刻,温情半分。

“明日,我们就可以敢到长安,去见爹。”白玉腕在空中轻摇,茶杯递在唇畔。

熊倜点点头,“好。”

司徒尔岚眉目轻垂,在用茶杯遮住唇形的瞬间,淡淡开口,“如今早已过了与李剑飞约定的期限,可是一路走来,一点流言蜚语都没有,连最热闹的茶楼也井井有条,怎么回事?”

没有了武功,无法传话,司徒尔岚已然把声音压倒了最底。

熊倜眼角微扫,确实不见几个人,甚至有几桌都是自顾自的喝茶,连抬头都不曾有过。

“难道又是李剑飞在搞鬼?”

司徒尔岚微微一笑,不言。

“小二。”呼唤间,一个人从楼下上来。

“客官,您找我?”对方见到是位姑娘,还是位绝色的姑娘,再怎么忙也收起了不耐烦,好言笑问着。

耳边依稀,是熊倜放下茶杯的声音,浅褐色的眼眸透着一股清寒,反射在茶水之上。

他在吃醋……

看了看点头哈腰的小二,司徒尔岚敛了敛笑容,开口相问,“我以前常来这里,从未见过如此安静的氛围,我倒喜欢你们这儿热热闹闹的,如今这样我连茶也提不起兴趣喝了,往日还能听听江湖八卦,当做茶水段子,现在怎的如此萧条?”

“看来客官有些日子不在江湖上走动了吧?”那小二打趣地笑了笑,“确实,以前这里啊人来人往,可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谁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讨论呐,能避开就避开,省得撞上枪口,这不,江湖里所有的事情都被盖过去了,连前些日子盛传一时的百晓郎之案,如今也没有再去理会了。”

司徒尔岚抿着茶,二人之间目光互相流转,无声的交换着心思。

“不知道是什么事?”她开口询问。

小二甩了一下毛巾,搭在了肩上,眉眼朝周围溜达了一圈,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弯腰道:“不就是朝廷里的官员被抄家罢职入狱了?听说是那长安城里有名的将军,好像是司徒府,前些日子被判抄家,入狱了。”

不敢提起皇家,小二还朝天竖了个食指。

脑袋轰然一炸,茶杯落地,“啪”地碎了,引得小二忙弯腰去打扫,待他收拾好东西再次起身,桌上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九十章 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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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的大牢,总是有着一种肃然的氛围,高墙耸立,盔甲沉沉,让人望而生怯。

来往巡逻的士兵一波接着一波,在走到尽头时毫不拖沓地转身,如此循环,守卫森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行人匆匆从大牢里走了出来,对着门口的守卫低声说了什么,守卫顿时脸色一变,急忙往外跑去,一路小跑还一边颤声道:“这下完了、完了!”

就在大牢外面的气氛开始有些缓解时,一片落叶突然轻飘飘地从空中落下,明明四处没有一棵大树,可这片新嫩的叶子,却掉落在了大牢前。

方才与守卫说话的为首男子,察觉到耳边有一丝风声,转头,却什么也没有瞧见,立刻又回过神来,正襟危坐地等着前面的回话。

大牢内,每一个扇门前都有一把大锁,每一把大锁都由一个士兵看管,每一个士兵又都守着一扇门,如此就算有人想劫狱,过得了外头的重兵把守,也过不了大牢里头的重重人设。

“你说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事儿呢,好端端的,不是给咱们添麻烦么?”拐弯处的尽头,只有面对面的两扇门,两个士兵把守在那里,其中一个望着身后的牢房,叹息着。

另一个士兵举着手中牢房记册的文书,一脸无奈,“人都死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只有等上头的指示了,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只怕我们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先前那个士兵嗤了声,“司徒长本就是将死之人,如今他畏罪自杀,却拉上了我们做垫背的,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二人有一茬没一茬地抱怨着,突然一股困意上来,二人迷迷糊糊间,竟都倒头睡去了。

而此时,两道人影落地,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熊倜搜过士兵的衣服,手指一勾,钥匙就落入手中,可不等他转身,手里一空,钥匙已经被司徒尔岚拿去开了牢房。

牢房内,阴气森森,地气湿重,一道身影,平坦在简陋的石床上,面色苍白,眼眸紧闭,已经察觉不到任何生命迹象。

司徒尔岚几乎是冲到司徒长的身边,却在快触碰到司徒长的时候,瞬间无力地垂到地面,熊倜眼明手快地抱住她,与她一起跪在了司徒长的面前,心头,没由来的重重一沉。

曾几何时,她陪他拜祭了逍遥子,给了他最大的鼓励,可如今,同她跪在这里祭拜的对象,却是司徒长,身边最亲的人,总要一个个地离他们而去,而他们武功盖世,却无法保护至亲。

“爹……爹你醒醒啊……爹,爹!”司徒尔岚摇着司徒长的身体,强忍住的泪水,终于落出眼眶。

十五年来,她从来没有流过泪,因为司徒长曾经告诉过她,流泪是在告诉别人自己是弱者,让人可以明目张胆地来欺负自己,所以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要坚强,时刻保持镇定,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挚爱。

她从来没有忘记这句话,也确实做到了,无论习武多么痛苦,只要想到那双慈祥的瞳孔,和蔼的笑容,她就是有再多的委屈,也都化在司徒长的关爱中。

尽管他们不是亲生父女,可是十五年来,司徒长从未对她生分,吃好的、用好的、住好的没有一个不是先想到她,两个司徒府,汴京的她远比长安的他来得光鲜亮丽,哪怕是凌香和夜痕,因为她的缘故,也都受到了司徒长的特别照顾,在司徒尔岚的眼里,司徒长不是生父,胜似生父。

抽泣着,身后一双手就顺着她的背,耳边是熊倜的声音,“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一些。”

司徒尔岚深吸一口气,忍住哭泣,身体却不住地哽咽,“怎么会这样,不过十日,怎么会这样……”

司徒尔岚长跪着趴伏,头渐渐垂下,让人看不出此刻的她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嘴中,却一直喃喃着这两句话。

空气沉默,熊倜始终默然不语,一只手抱着司徒尔岚,一只手握着她,给她无声的力量。

熊倜一直明白,司徒尔岚的性子外柔内刚,她坚强,聪慧,也能独自撑起天地,但也正因为她**的背后,是无法释怀的放下。

良久,司徒尔岚才幽幽地抬起头,伸出一只手来,颤巍巍地抚上司徒长冰冷的脸,乍一碰,她竟抖了抖。

“小时候,每当我睡着后,爹都会轻轻地来我房中,摸着我的脸,可是渐渐长大了,我从长安来到汴京,就再也没有被爹这样摸过脸了。”

“岚。”熊倜轻轻叹息。

司徒尔岚顺着司徒长的脸,缓缓垂下,握住他的手,凄笑着,“这双手,曾经为我下过厨,曾经替我疗过伤,曾经牵着我在官道上走着……”

话音说到一半,司徒尔岚迷离的双眼,忽的一顿,泪水滴落下来的瞬间,眼神清明。

察觉到司徒尔岚的不对,熊倜问:“怎么了?”

司徒尔岚没有回话,僵硬着的背蓦地挺直,身体一个劲的发抖,到目光中透出的一丝愤恨。

熊倜越过司徒尔岚的肩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司徒长的手下,三个大字掩盖在掌心。

夏侯爷。

只有这三个字,没有多余的话,字体嵌入石内,由深至浅,潦草狂乱,可见是死前拼尽全力,将字写上石上,才断气的。

司徒尔岚的手,摩挲着石床上的字,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抚上字,无声地微颤。

熊倜低凝,“难道整件事,跟夏侯爷有关?”

司徒尔岚长长换了一口气,抹掉脸上的泪渍,低沉地道:“我早就该想到,当初杨家的灭门惨案,不可能是李剑飞一人所为,杨禳的死,必定与朝中官员脱不开关系。”

熊倜一怔,“你是说,司徒将军是发现了夏侯爷和李剑飞勾搭的证据,才被冤枉入狱的?”

司徒尔岚咬着唇,“短短十日,爹不可能就找到了所有的证据,更不可能会打草惊蛇,让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局一切。唯一的可能,就是李剑飞觉得,我们才是他真正的威胁……难怪我们被斗篷人打落山崖,却不见有人下来寻找,甚至追杀,原来他们把目标放在了爹身上,一心要让司徒府垮,这样不仅打压了我们,而且从此以后,不管是在江湖寻宝藏还是在朝廷翻旧案,我们都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行动自如。”

熊倜敛眉沉声,“这就是朝廷中肮脏龌龊的官官相护。”

司徒尔岚没再说什么,她能冷静下来分析,已经是最大的忍耐了,望着司徒长毫无气息的脸庞,岁月悄然在他的发鬓上留下痕迹,而她,回报得不多,能做的不多,宝藏和杨家的事,她一定要替司徒长找回来,替他报仇!

哪怕她曾经多么痛恨杀人,多么反感自己沾染鲜血的双手,更不喜欢冤冤相报,可是对于司徒长,她是真的心痛,窒息得难受,几乎无法思考。

见到司徒尔岚没有动静,痴痴地望着司徒长,熊倜虽然不忍打扰,可强大的内力让他听觉牢外的脚步声,眉宇一蹙,搭上司徒尔岚的肩膀,“有人来了,我们该走了。”

司徒尔岚突然摇头,“不,我不走,我还没有仔细看清爹,我还没有帮他整理衣带,爹最喜欢穿戴整齐了……我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岚。”一声叫唤,含着千言万语。

他知道她是个顾全大局的人,更不会感情用事,如今几度接近崩溃的她,更想让他去呵护、去保护。

他们都知道,出了这个大牢,再想见司徒长,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哪怕连他的尸首和骨灰,他们也是不会有的,日后祭拜,也只能立个衣冠冢。

明明是含冤入狱,却被说畏罪自杀。

嘴长在人身上,却是分三六九等人来传播,信与不信,取决于说话人的地位与权力。

“爹……”司徒尔岚低声不舍,手,却被熊倜握在掌心,目光落在司徒长的身上,万分不愿离开。

“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替司徒将军讨回公道的。”熊倜的话,让司徒尔岚身形一顿。

耳边,是渐行渐近的阵阵脚步声。

身边,是不舍不离的凄凄哀叹人。

那双大掌,渐渐地离开了司徒尔岚的掌心,那双含着笑意与假装严厉的眼眸,再也不会睁开看她一眼,对她说“回来了”,更不会再有人始终打扫着一个空房间,只为等着她的回家。

泪水,在眼眶打转后,终是往回忍下。

“十日之期,司徒府灭,只愿今生,替父报仇!”

十六个字,是司徒尔岚此时最浓烈的心声,宝藏也好,杨家也好,江湖也好,如今都不及这血海深仇。

原本平息下的江湖心,放下的绝世武功,回归的平静生活,都被“夏侯爷”这三个字打破。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就一定要查清真相,揪出所有的幕后真凶,哪怕得罪江湖,得罪朝廷。

第九十一章 水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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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的天牢,被两道身影所打破。

一黑一白,如魅如妖。

熊倜带着司徒尔岚飞身至牢外,被迎面而来的士兵所见,追至天牢外,层层包围了起来。

二人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甚至连变色也没有,男子一脸淡漠,女子一脸冷寂。

方才为首的男子,目光落在司徒尔岚的身上,眉眼一愣,忽的恍然大悟,指着司徒尔岚,声音发颤,“你是司徒尔岚?!”

所有的士兵不觉一缩,虽然他们是为朝廷做事,但是对于江湖的传闻也有所耳闻。司徒尔岚因为云彩阁的排名,令江湖中的群侠闻名色变,加上几次大会里的表现,早已令他们望而生怯。

一旁的男子,众人想也不想便知是谁。

黑衣剑客。

见对方没有说话,男子壮了壮胆,“皇上特念司徒长一生战绩辉煌,又是两朝重臣,涉嫌贪污**一案,许了司徒长的愿,只抄家,不株连,你该谢皇恩浩荡,而非闯天牢。”

“许愿?”司徒尔岚清冷地望着男子,不耻一笑,“爹无故死在牢里,我该感激涕零?司徒府的下人全部转卖,这是皇恩浩荡?”

“大胆,怎敢如此评论皇上!”

司徒尔岚冷眼看去,男子一个机灵,又默不作声起来。

一旁的士兵对着男子低声道:“多说无益咱们还是直接上吧,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打不赢他们两个。”

男子思索片刻,眼睛往后一看,示意其他士兵。

一记眼神,让所有围着司徒尔岚和熊倜的士兵骤然上前。

二人没有多余的话,只一个对视,便默契了然于心。

她的腰被他托起,旋转瞬间,应声倒地一片。

所有的人刹那间不敢再靠近二人分毫,男子骇然后退的瞬间,朝身后另一排的士兵一摆手,齐刷刷地出现了弓箭手。

“给我放。”男子话音一落,所有的士兵拿起弓箭,朝中间的两人射去。

瞬间,箭如雨下。

熊倜轻易躲开,而司徒尔岚却有些吃力。

熊倜反身,抱住司徒尔岚,脚尖点地,蓦地飞起,避开了所有的箭。

“放下我。”司徒尔岚的声音淡淡的,却异常认真。

熊倜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但是手间的力道却有增无减。

“我没有开玩笑。”司徒尔岚看着熊倜,目光坚定,“我要留下来,才能接近夏侯爷,才能查清真相。”

“我绝不会让你有事。”刚毅的面容,同样透着不容置疑。

箭,越来越多。

两人在逐渐多人的围攻下,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为首的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蹙了蹙眉道:“那个司徒尔岚怎么不像传闻中那么厉害?”

箭不虚发,越来越多的朝司徒尔岚射去。

司徒尔岚蹙眉道:“快放下我,带着没有武功的我,你是逃不开天牢的。”

“若是以前,我听你的。可现在,我宁愿你走,我留下。”

“熊倜哥哥。”司徒尔岚望着他,说不出的伤感,“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

“我说过,我们要生死相依。”熊倜一转身,又是无数的箭头落下。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阵花瓣突然落下,白纱轻起,挡住了所有的箭,稍稍一卷,所有的弓箭手都兀自倒地。

红衣落地,笑得鬼魅。

熊倜微微一敛眉,思量片刻,把手中的人儿轻轻一推,顺势朝水莫的方向飞去,自己在前方挡住了剩下所有的士兵。

司徒尔岚刚要脱口喊熊倜的名字,却碍于水莫在场,不等她过去,腰身被一双手劲揽住,几乎一瞬间,她看见了熊倜放下剑,由着一堆的士兵拥上去把他按倒在地上,而她,却被水莫带离了大牢。

一切,来得太快,亦让她反应不过来。

水榭阁的顶楼,依旧明亮璀璨,人却物是人非。

自从水莫把司徒尔岚带回水榭阁,她就这样坐在窗前,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红色的人影缓缓走了过去,声音清幽,“我认识的司徒尔岚,不是这样的。”

窗下的人影,依旧没有动,只是望着明月,静静凝神。

水莫沉默地看着司徒尔岚,良久轻叹,“要我去把他救出来吗?”

司徒尔岚低眉,再抬头,已经缓缓起身,“他给你传音,自然是有谋划,他是想替我留下来查清事情的始末。”

泪痣,妖娆,声音,迷惑。

“你不怕他出事?”

唇畔,露出一抹绝色的笑容,“他若出事,我绝不苟活。”

一句话,让两个人的气氛一下子又沉冷了起来。

水莫忽的轻轻一笑,随即转身走到窗下,同司徒尔岚一同抬头看着月亮,“知道为什么我要把水榭阁建在这里吗?”

司徒尔岚垂眉,没有说话。

水莫全然不介意,勾着唇角,“因为这里是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只要我一抬头,就可以见到天上最亮的那一颗星星。传说人死后,会化成一颗星,悬挂于天上,注视着、守护着他的挚爱。”

司徒尔岚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没想到阁主也会这般柔情。”

水莫淡然,“是我母亲临死前告诉我的。”

司徒尔岚沉默。

“想不想去屋顶?”水莫突然的一句话,让司徒尔岚微微一顿。

不等她说话,水莫一个闪身,就带着她飞出窗外。

衣袂未动,人影已经落在屋顶,可见水莫轻功之高,屋顶上,是硕大盈亮的月亮。

漫天繁星,璀璨夺目。

深呼一口气,司徒尔岚竟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只要有不开心的事,对着天上最亮的一颗星倾诉,什么烦恼也没有了。”水莫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司徒尔岚抬眼,寻找着最亮的那一颗,星星就在一霎那,变成了司徒长的面容。

司徒尔岚微微一颤,目光陡然一暖,眼眶湿润,却不再流泪。

叶天晴听闻水莫带回了一个女子,心中愤愤不平,得知是曾经来过的司徒尔岚,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可是她只是大师姐,虽在同门师姐妹里位享尊荣,可在水莫面前,她一点儿也没有说话的份。

所以等了许久,她才等来一个需要同传的消息,立刻从阁楼下走了上来,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想起水莫时常会在屋顶独自一人待着,她不确定水莫是不是带着司徒尔岚上去了屋顶,因为守门的人说水莫和司徒尔岚从一个时辰前,就一直待到现在都没有出去过。

但叶天晴想了想,又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从她入门到现在,水莫一直都有着一个怪癖,那就是从不许其他人上屋顶,曾经有一个门人因有急事要同传而上屋顶找他,被水莫废了武功逐出了水榭阁。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窗外传来了一声动静,叶天晴放眼看去,就见水莫带着司徒尔岚飞身从屋顶下来,见她在此,水莫原来哂笑的表情极微一顿,随即换上淡淡的神色,“有事?”

叶天晴对于水莫与司徒尔岚一同上了屋顶的事大感意外,连回话都忘记了。

直到一记冷冽的目光看来,叶天晴才回想起来,忙低首回了话。

水莫轻一踱步,声音清冷,“以后这样的事无需亲自告诉我,你们自己拿决定便好。”

“是。”叶天晴拿眼看着司徒尔岚,低头道。

“你似乎对司徒姑娘很感兴趣?”一句不轻不重的话,从水莫口中说出,就多了分怪异的感觉。

叶天晴蓦地低头,“弟子不敢!”

水莫没有再出声,只是漠然看着叶天晴。

后者忙开口道:“属下告退。”

叶天晴匆匆退下,而在下阁楼时,望了眼司徒尔岚,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次下楼去。

“为什么要让她误会?”司徒尔岚平淡地说着。

水莫魅惑一笑,“你在乎吗?”

“水莫。”司徒尔岚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正经地喊他的名字,“我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

“这么急和我撇清关系,是怕他会吃醋吗?”水莫微微一眯眼,轻笑,“我自然清楚,所以才留意你的动向,否则只怕此刻你要被射成筛子了,我也请你记得,我们之间还有合作的关系。”

司徒尔岚终是长叹一声,“该知道的,我想我们都已经彼此猜到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来看看,究竟我们是否真的心意相通。”水莫魅笑着,却换来司徒尔岚清幽的目光,笑意更浓。

“早在二十年前,李剑飞就追过宝藏,还因此害了杨家的人。”

明明是疑问句,却能被说成像是口述,不得不说,在某一些角度上,司徒尔岚和水莫还是有些想象的。

司徒尔岚点了下头,“司徒府的事……是因为皇上早就有了杀爹的想法,含冤入狱,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是。”水莫看向司徒尔岚的眼中,闪过一丝探索,“杨家的后人你已经找到了,你就是为了杨氏遗孤才被李剑飞协怨报复,才会没在司徒长落狱的时候及时救他。”

第九十二章 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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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尔岚呼吸一窒,轻颤的睫毛,无声给了水莫答案。

水莫盯着司徒尔岚,语气魅惑,眼瞳却深邃,“杨家遗孤是谁?”

司徒尔岚轻缓气息,看了一眼水莫,却没有立刻回话。

绝魅的眉目,轻凝,“我从没见过你身边还有其他男子,如果找到遗孤,你必定会不离身。”

停顿一会儿,水莫微微眯眼,“难道是他?”

司徒尔岚平淡地道:“如果是他,你觉得我会让他身处险境么?”

“不是他?”水莫微微侧头,低眉思索,绝色的容颜在月光的照射下更加妖娆,可在司徒尔岚柔美倾城的容貌下,更多了一分刚毅,“那是谁?”

“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幕后真凶尚未查清,杨氏遗孤也不过都是我的猜测,毫无证据可言,在所有真相还未查清楚之前,我不想多生事端,至于遗孤,我想应该暂时安全,不会有人去打扰他。”

水莫目光微顿,看着司徒尔岚的眼神里藏着一丝精光,最终在她平淡的神色下,无奈一笑,“我以为你会相信我。”

司徒尔岚淡淡一笑,“我何曾不相信你?如今,我也只能相信你不是吗?”

深深地又看了一眼她,水莫没再说什么,收回目光,不再说此事,“司徒府一事,我也觉得很蹊跷。”

听见水莫提起司徒府的事情,司徒尔岚身形一怔,良久才渐渐缓下来,脸色已经趋于平静。

她轻声说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水莫瞧了她一眼,淡淡勾起唇角,然后启唇道:“自从那日之后,我就派人跟着李剑飞,我一直认为他就是陷害杨家、抢夺宝藏的幕后真凶,可是来人的回报总是没有奇怪的地方,越是正常,越是让人怀疑,所以我就在九道山庄外待了几日,倒是让我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司徒尔岚疑惑思索,敛眉道:“是九道山庄内有黑衣人出现么?”

水莫挑了挑眉,“看来司徒姑娘知道的,远比我想象的多。”

司徒尔岚微微一笑,等着水莫接下去的话。

“那个人武功高强,轻功了得,我不敢追得太近,见他飞身去了李剑飞的书房,莫约半个时辰后又离开了,我随着他飞了一段距离,你猜我见到了谁?”

司徒尔岚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水莫施施然甩了红袖,颇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那日李剑飞寿辰上,与你家那位亲密无间的女子。”

司徒尔岚一震,连水莫的措辞也懒得说,脑海中想到了那个名字,蹙眉说出两个字:“凝仙?”

“第二日,司徒府就被皇宫中的一道圣旨给抄了,司徒长就被关押下了狱,第三日……也就是今日,他在牢里自杀了。”

司徒尔岚脸色白了白,拳头紧紧握住,声音沉冷,“你的意思是,是李剑飞和夏侯爷一起害死爹的?”

这下轮到水莫微怔,他望着司徒尔岚,声音不再魅惑,而是有些沉稳,“杨家的冤案,不止李剑飞?”

司徒尔岚轻点点头,眸色肃然,“难怪那日李剑飞的寿辰上,她会无故出现,又无故相认……他。”

她始终记得不在外人面前提及他的名字。

“看来有人是掐定好,你会直接在长安把她安顿在司徒府,司徒长身边,借此来一步步陷害司徒长。”

“是我害了爹。”司徒尔岚轻咬着唇,无话辩解,亦不想辩解。

水莫没有立刻说话,望着天上的星星,片刻后开口,“既然觉得是自己的错,那就抛开所有的情绪,一心为报仇而活。”

司徒尔岚微微侧头,看着水莫淡漠的侧脸,深邃的目光,突然心中有丝迷茫。

他是一直为了给杨家报仇、替母亲而活为人生的目的么?

有一瞬间,她觉得水莫是孤寂的,是可怜的,会是她的错觉吗?

水莫似乎发现了目光,偏头,就与司徒尔岚相视,后者顿时收回目光,竟有一丝狼狈。

他心情突然有些好转,轻轻一笑,“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司徒尔岚垂了垂眸,“不知可否向阁主借一个清静的地方一待?”

水莫妖娆一笑,“求之不得。”

天牢内,明亮的烛光,杂乱的稻草,没有老鼠,没有虫蚁,却异常森严。

一间单独的牢房内,一道黑影坐着,始终未曾动过。

门外,突然一阵动静,所有的士兵都撤到了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闭眼的熊倜睁开眼,就看到一脸焦急的夏芸。

门锁,被夏芸一下子打开,她急促地走了进来,脸上又焦急又兴奋,使她来到熊倜面前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本来准备好的一堆的话,却在对上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时,都紧张地忘得一干二净。

倒是熊倜镇定自若,在看见夏芸时,抬了抬眼,“那日在九道山庄,多谢你相救。”

别了三年,第一句开口,不是互相寒暄问好,也不是问她为什么会来这里,而是一语道破她的心思,说穿了二人那次见面的处境。

夏芸愣了愣,挤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承认那个老头是你。”

熊倜低了低眉,“骗你,是我的不对。”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也知道你不会和我解释,我救你,是我念在我们三年前的情谊,你曾经救过我,这次还你,我们互不相欠。”

夏芸说得看似傲然,可心中却是十分想见到熊倜,否则不会一听说天牢被黑衣剑客劫狱,士兵抓住了人而惊慌失措,整整求了自己的阿玛两天两夜,差点用上绝食,这才得到了令牌,进了这里。

没想到熊倜淡淡点了点头,说了句“如此甚好”,就没了下文,气得夏芸跺了跺脚。

“三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呆、这么笨啊!”

熊倜睁着眼看着夏芸,有些不明所以。

“你……我……”夏芸抿着唇,好半天才调整好呼吸,深吸一口气,缓声道:“你究竟为什么混入九道山庄?那日她也在是不是?又为什么要来劫狱?我听说劫狱的有两个人,又是因为她是不是?”

明知他不会回答,她还是固执地问出口,一股脑地问出来。

熊倜看了眼夏芸,见她一脸激动,他微微一顿,随即垂了垂眸,“恕我无可奉告。”

“你到现在还在维护她?”夏芸气得拿手往外一指,“你为了她,差点被李剑飞打死;为了她,现在被关在大牢里!你看看她在哪里?她有冒过一丁点危险进来看过你吗?”

熊倜微微蹙眉,却什么也没说。

夏芸缓缓走上前,蹲在了熊倜的面前,“你难道就感觉不出我对你半点的好吗?”

熊倜看着夏芸,轻叹一声,“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性子。”

夏芸一声苦笑,“你有关注过我吗?哪怕留意过我一天的心情?”

熊倜低眉,“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朋友?”夏芸嗤笑一声,“是啊,我连一个真真正正的朋友也没有,从来跑出来玩,都是一个人,谁敢和我一起逃出长安?谁又会真心待我,不过都是看中了我郡主的身份……直到三年前我遇见了你,我才明白什么是真心,什么假意,什么是爱。你说我从前不是这样的性子,你可知道分开的三年里,阿玛对我愈加的严格,我几乎没有再离开过长安,整天除了进宫请安,就是对着一群虚伪的人听着奉承的话还要笑脸迎人,再放肆的性子,都有被磨圆的时候。”

夏芸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熊倜,“我知道你对司徒尔岚一往情深,可是我也希望你能知道,同样有一个人这样对你。”

熊倜的眉宇微顿,没有直视夏芸。

“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离开大牢,只要你给我一次机会,哪怕一点点,一丝希望也可以,好不好?”

“夏芸,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这是熊倜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却给了她最难以接受的答案。

“你不要这么快给我答复的。”夏芸快速接过话来,一脸期盼,恍若未曾听见熊倜方才的话。

夏芸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熊倜,目光认真,“这是我江湖上的师父给我的药,据说可以让人假死七个时辰,我已经找人试过了,确实无碍。你服下它,牢里有我的人,只要你一断气,立刻有人会报告兵部,到时候你就会被送出大牢,我再来接你。”

熊倜看着瓷瓶,闭唇不语,也没有伸手,只是目光看向夏芸,沉凝。

夏芸微微蹙眉,“你不信我?”

“不,只是我不想连累你。”

夏芸轻轻柔笑,“你能这么想,我已经很开心了,放心吧,我是郡主,我爹是侯爷,就算是捅到皇上那里去,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何况你是一个江湖人,又没有真正劫狱成功,死去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动静。”

听见夏芸提及夏侯爷,本来平静的熊倜忽然一怔,还在犹豫的手,缓缓接下了瓷瓶。

第九十三章 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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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春末已经来临。

丛林枝繁叶茂,花园百花齐放,天气也是一年中最好的,一天都是凉凉的,除了剧烈运动,否则是不会出汗的。

夏侯爷的府中,一处池塘前,几个人影在那里忽上忽下,一会儿大惊失色,一会儿战战兢兢,一会儿面色惨白,说不出的紧张。

而人影拥簇的地方,一棵大树耸立在池塘边上,树上,垂卧着一个女子,一身黄衫一点儿也不安分,忽而支起身子,往树上爬去,忽而停下来,脚下却因没踩实而滑了下,吓得树下的几个仆人皆纷纷伸手去接,只是虚惊一场。

“郡主,您还是快下来吧,要是出了什么事,奴才们担待不起啊!”

“是啊,郡主……”

仆人们纷纷劝阻,奈何树上的夏芸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去,只顾着往上爬,“都给我闭嘴,吵飞了一窝的鹌鹑,拿你们是问。”

瞬间,树下的仆人们只敢拿眼瞪着,机灵地跟着夏芸的每一个移动的步伐,都不敢出声阻止。

夏芸咬了咬唇,娇媚一笑,再一点点,一点点她就可以勾到了。

眼前的鹌鹑,见到夏芸,都扑哧了起来,她却不怕生,抓住了窝,不等她欢呼地举起来朝底下的仆人炫耀一番,脚下一滑,踩空了,顿时身子一倒,在底下仆人的惊呼声中,疾疾朝下摔去。

夏芸紧闭着眼,却如期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还没睁开眼,就已经面带微笑地道:“我就知道你为来救我的。”

睁开眼,那张俊秀绝色的容颜就映入夏芸的眼帘,果然是他。

熊倜一言不发,低头看了看夏芸手中的鹌鹑窝,微微蹙眉。

显然夏芸没有察觉出熊倜的变化,一脸得意地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吗?”

她故意凑近他,嗅了嗅他身上的清香,“就是这股子味道,在九道山庄时,也是这股味道让我想起你的,还有这双浅褐色的眼眸,一个人容颜再怎么改变,眼眸是不会变的。”

熊倜顿了顿,想了想还是张口道:“你上树抓鸟窝做什么?”

夏芸笑得挺了挺鼻子,把鹌鹑宝贝似的捧在手中,“我听那群人说,鹌鹑蛋很补的,尤其是刚生下来的鹌鹑蛋,我想拿去厨房,给你亲自做一顿……”

说到亲自下厨,夏芸羞涩的低了低眉,原以为,即使得不到他的称赞,让他开心一些也好。

哪里知道半天也没有听到熊倜的回复,她抬起头来,就看见熊倜一脸正色。

她嘟囔着嘴,“怎么了?”

熊倜淡声,“你上树,就是为了拿鹌鹑刚下的蛋?”

“是啊。”夏芸说得理直气壮,“整个府里都找遍了,只有这棵大树上有,我还派人盯了两天,才能在这时候拿到呢,我怕别人弄坏了,也想亲手给你做这一顿,所以不假借人手,也不想被你说娇生惯养,怎么样?孺子可教吧。”

自从夏芸把熊倜带回夏侯府,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渐渐回复了往日的性子,不仅多了活力,也多了许多光彩,这让府里的一些老妈子既高兴又难过。

高兴她们的郡主又变回从前活泼的样子,难过府里又要鸡飞狗跳了。

对于夏芸而言,亲手做一顿饭,这是连夏侯爷都不曾有过的待遇,在她眼里,只有最重要的人,才能让她亲自下厨,而现在,熊倜就是那样的人。

“鹌鹑不比人,但是凡是有生命的东西,怎么会忍心自己的孩子为人鱼肉?希望郡主三思。”熊倜说出这句话,看也不看一旁的夏芸,转身离去了。

“八号!”夏芸在背后跺脚喊着,可是熊倜哪管这些,轻一飞身,就不见了踪影。

身后,仆人们唯唯诺诺地上前,“郡主,那现在……”

夏芸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鸟窝扔给了仆人,强忍住生气,“把鹌鹑放回去。”

“可郡主不是要亲自下厨做鹌鹑蛋么?”一个不明事理的仆人问道,却被一旁的人忙拉住衣袖,顿时吓得不敢抬头。

夏芸剜了他一眼,“不做了!”

“是、是!”

等到身后的仆人一片手忙脚乱地把鹌鹑窝送上树去时,夏芸看着熊倜离去的方向,陷入了深深地悲伤之中。

接连两日,夏芸都没有看到熊倜的身影,她不放心地派出了好几拨的人,却都无功而返,反倒是打听到了许多其他的江湖上的事情。

“你说的都是真的?”夏芸敛眉,一张娇媚的脸上满是严肃。

“回郡主,千真万确。”

夏芸低思片刻,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下去吧。”

等到屋子只剩下夏芸一个人时,她蹙着眉,又叫来了下人。

“公子回来了吗?”

“回郡主,还没有人见到过公子。”下人恭敬地道。

“公子一回来,立刻让他来见我,就说我有急事。”

“是。”下人答完,又似有话要说,没有离去,站在夏芸的面前。

夏芸本就有些不耐烦,“还有什么事吗?”

“夏侯爷已经离京二十日有余,刚才传来的消息,说是夏侯爷突然被急招回京,也不知道所谓何事,特来向郡主禀告,不多时,想必夏侯爷就会回府。”

夏芸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便吩咐下去,叫人把阿玛的书房打扫干净,还有……关于公子的事,不得泄露半句。”

“放心吧,都交待了。”

夏芸也没有要说的了,只是心中有些乱,便离开了屋子,往外走去。

溜达到后花园,竟正好撞见飞身入园的熊倜,激动之余,微微一愣。

“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半天了。”

“郡主曾说过,不管我到哪里,都不需要向你汇报。”熊倜面色无异,施施然道。

夏芸一急,“我说了,不要叫我郡主,直接叫我夏芸就好了。”

熊倜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夏芸的目光里,多了一份极轻的心虚。

他之所以答应吃假药,入夏侯府,只是为了接近夏侯爷,这也是他替司徒尔岚留在天牢的目的。

而夏芸,是一个变数,更是他不想伤害的人。

夏芸对他的好,他不是不知道,可是就算知道了,他也不能做任何来回报她,只是怕她多想,更怕夏侯爷真的是幕后真凶之一,那样,他与她就有着杀父之仇,无法坦然相处。

所以为今之计,之后对夏芸越冷淡越好,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也能早日想开一些,她是一个好女子,他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熊倜淡淡道:“出去转了转。”

“转转?”夏芸拿眼看了看他手里握着的剑,微顿片刻,扯出一抹笑,“带剑转转?”

熊倜没有说话,可是他越是如此反应,夏芸就越是生气。

“究竟真的只是随意散散心,还是想出去打听故人的消息?”

熊倜蹙眉疑惑,“什么意思?”

夏芸索性不再忍下去,指着墙外道:“现在江湖外头到处都是风言风语,说自从司徒尔岚杀死百晓郎之后,就被打入山崖,虽然抱住了一条性命,武功却尽失,如今在黑|道上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白道上也没有人愿意出面帮她,她连见司徒长最后一面都做不到,敛尸祭拜也草草了事,如今更是不知道躲在哪里,你会一点儿也不知道?知道了又会不去找她、担心她吗?”

原本二人之间从不会如此直白地谈论司徒尔岚,既然夏芸提及,熊倜也不再淡漠,他缓缓开口道:“我确实放不下她,在来夏侯府前,我已经在天牢里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信她,百晓郎不是她杀的,她也有办法自保。”

“你……”

夏芸话未说完,突然从花园中闯入无数士兵,一下子把熊倜和夏芸包围住,士兵后,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二人。

夏芸看清来人后,顿时一怔,有些底气不足,“爹?”

夏侯爷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爹,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分,可没想到你如此大胆,保藏一个劫狱之人。”

说话间,让熊倜好好看清了这个所谓的夏侯爷,这是他第一次见他。

华丽的服饰下,是劲霸魁梧的身子,虽是一个侯爷,岁月却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雍容的样子,一点没有多余的赘肉,反而像个练家子,难怪人人都说,满朝文武百官,武的比不过夏侯爷,文的赛不过司徒长,明明一个是侯爷,一个是将军,反而擅长的都是相反的。

熊倜冷眼看着夏侯爷,夏侯爷也不等夏芸多说什么话,派人把夏芸围住,就下令活捉熊倜。

现在的熊倜,身姿笔挺如枪,丝毫无惧,更没有半分惊慌之色。

他就那样站着,身上的气场隐隐勃发,黑衣下的容颜缓缓抬了起来,剑悄然拔出,剑光一闪,折射在他的脸上,唇角露出一丝冷然。

这样的气势,这样的表情,让所有的士兵忍不住的紧绷了身体。

第九十四章 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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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上,就一起。”熊倜的眼睛,轻蔑着,穿过排排士兵,冷冷看着对面的夏侯爷,挑起的眼角,让眼底深处的不屑更浓。

两个人,两双目光,冷面相触。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们也别叫人失望,都给我上。”

“阿玛不要!”夏芸呼喊着,拼命想从那些人的手里挣脱,奈何被魁梧有力的士兵压着,动弹不得,便气恼地踩住了那些士兵的脚,叱责道:“放开本郡主!”

士兵不敢对夏芸太过放肆,被夏芸呵斥一声就不敢再拉着她。

夏芸一挣脱开,就跑向夏侯爷,哀求道:“阿玛,他是我的朋友,不可以伤害他。”

夏侯爷斜了一眼夏芸,冷眸中透着不可抗拒的神色,令夏芸愣怔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她阿玛如此看她,凡是她的要求,她的阿玛总是会无条件的支持她,可是这一次,却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

“阿玛,求你了……”夏芸苦苦哀求,却换不来夏侯爷的一句答案。

似乎从一开始,夏侯爷的目的,就一直是要熊倜死,又怎么会答应夏芸的求情?

夏侯爷的一个眼神,瞬间数十道黑影上前,一字排开围住熊倜。

熊倜冷声轻笑,漆黑的剑鞘横握在手中,黑衣摆动剧烈,一霎那间,纵出,挥剑指向前方,轻一掠影,无双容颜,骇人心底。

黑色的剑身被内力灌注,挥斥间,剑芒吞吐气息,闪过所有人的眼底,划破空气声,呜咽间震散了所有人前进的步伐。

只一剑,所有的人都被熊倜的气势所压制,剑落,人定,红色的液体,缓缓沿着剑尖,滴落在地面。

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的跪倒在地上,捂着的地方,各有不同,却都是受了那一剑的伤。

睥睨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个人。

这才是真正的他,飞扬如他,不屑如他,刚毅如他,也傲然如他。

自从在崖底见过乔誉之之后,乔誉之不仅给了司徒尔岚武功,也教导了他不少,因为“一剑刺天”的武功除了逍遥子,就只有乔誉之见过,所以在崖底的时日里,他的武功突飞猛进,不是因为他的刻苦,而是乔誉之无私地教了他。

但是最后三层,没有人学会过,只有靠他自己努力,他也确实默默练功着,从天牢出来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暗自练功,夏芸说的没错,他确实出府找司徒尔岚,但是更多的是在练功,因为他知道,她不会有事的,一如她相信他不会有事一样,有时候,彼此间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何况他相信水莫。

所有的士兵,都不敢再上前,甚至有些已经开始退缩。

面对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未战先怕,心寒远远胜过一切。

“凡是原地不动者,连带妻儿,杀无赦。”冷冽无情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震惊地挺了挺背,却丝毫不敢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没有犹豫,没有怀疑,甚至没有滞留,所有的人,又如先前一般,低喝着朝熊倜冲去。

夏芸几乎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自己身后的人的嘴里传来的,她敬爱了那么多年的阿玛,那个一直视她为心肝的阿玛,却因为一个人,一个她深爱的人,展现出一副她完全认不到的神情。

黑衣再次飘动,衣袂轻舞,劲风卷过,剑尖刺过,兵器悉数掉落。

就在这时,不远处也闪过一丝剑芒,冷剑狠厉刺来,直指熊倜的背影。

后者微微侧头,以一种极其迅速的身法,蓦地消失在原处,再显黑衣的身影时,已经朝那个剑芒的方向迎去。

原来不知何时,夏侯爷已经取剑,冷眼哼笑,丝毫不留情面。

二人过招,弹指间飞身在后院变化了无数身影,可就在过招的瞬间,熊倜微微敛眉,动作越发卖力,对方却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在过招数十次之后,夏侯爷反而屈居于下。

“快,上!”身后的士兵,一波接着一波,永无止境。

虽然以熊倜的武功,逃离夏侯府并不是什么问题,可是他需要得到他要的答案,否则这一次入天牢,意义何在?

黑色的人影,看不出疲惫,也看不出破绽,只是起手间沉滞的姿势,出卖了一切。

夏侯爷也显然是发现了这一点。

“不必活捉,取性命者,赏。”急促的话,剥夺了任何让熊倜存活的可能。

兵器,再一次齐齐挥向熊倜。

这一次,黑色人影没有一如先前那般,因为有道人影比他还快,甚至只是一股柔柔的劲风,就已经把众人推后数十丈。

空中,传来娇俏的笑声,“侯爷好阔绰。”

动人的笑声停顿,熊倜身边已经站定了一名女子,扬着浅浅的笑容,举世无双,魅惑人心。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窒息了下。

夏侯爷窒息,是因为他不知道熊倜还有这样一个帮手出现,杀他,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夏芸窒息,是因为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绝色容颜,她日思夜思地那张嫉妒的脸庞,就这样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留他,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士兵窒息,是因为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完美地诠释了嫣然之色,倾国之姿,却清渺如她。

而熊倜窒息,却是因为她再度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双明媚的眼眸,流转间尽显悠然气韵,分明是内力深厚的样子,终究,她还是决定了选择重回江湖。

他想问很多话,想问这些日子她过得好不好,想问她是否吃了苦,想问她还难过么,太多太多的想问,却都没有问出口,最终化作了一句话。

开口,声音低哑,“为什么要来?”

这一趟,注定了她又要惹上八卦,沾上风言。

她笑着反问:“为什么不来?”

“我不会有事,我只担心你。”他的无奈中,却又是浓浓的思念情深,“要比吗?”

最后一句话,透着淡淡的笑意,夏芸看得微怔,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轻笑,一瞬间,心如刀割。

再看他身边的女子,没有丝毫矫揉造作,更没有半点畏缩,对于熊倜的提议,露出更加潇洒与不羁的笑容,媚眸轻勾,“好。”

没有了司徒府,没有了顾忌,没有了身份,没有了地位,她不需要为任何东西顾及形象,她可以全心地做自己,无形中,她的张扬胜于他。

可是他的内敛也胜于她。

二人就像阴阳两极,相辅相成,互相依傍。

依旧是那一身白衣,没有任何的武器,甚至连从前的柳叶片也没有射出,脚尖轻点地面,飞身之余,从树上折下一根茂密的树枝,光华飞掠,白皙的手指扫过树枝,每一次都有一片青翠的叶子直直划破空中,嗖的一声朝士兵飞去,立刻有人应声倒地,而近处的士兵,白剑向她刺来,树枝一挥,白剑就噌地飞离他人的手,插入地面。

熊倜也没有了半点滞顿,他知道,她的出现已经不需要他再试探夏侯爷的武功。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所有的人都应声倒下,除了夏芸和夏侯爷,就只剩下黑白两个人影。

魅影娇笑,声音从容,“方才听闻侯爷赏金抓人,倒不知我的朋友犯了什么错,要让侯爷下‘杀无赦’,据我所知,这道命令只有当今圣上才可以下达吧。”

相较于她的明眸浅笑,夏侯爷的脸上说不出的阴厉,沉声道:“我念你是司徒老的女儿,没和你计较,劫狱一事总要有人抗下,他死,你便安全,我想你也不想司徒一脉无后吧。”

话说得义正言辞,却毫无道理可言。

如今的司徒尔岚,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守规矩、受约束的司徒小姐了。

自然面对夏侯爷的这番话,真性情如她,无赖亦如她。

“我也敬侯爷是爹生前最重视的百官之首,所以一再礼让。”青葱的手指,在空中竖起了一指,“首先,有人见到我们劫狱吗?劫什么,狱又何时进过?我们只是不小心误入了天牢,正巧遇上爹在牢中自尽,一时难以自持,才被误会。”

手指,又竖起了一根,“其次,我并非爹的亲生女儿,只是他在我年幼时领养的罢了,司徒府早在抄家之时,便已无后,何来我的想与不想。”

轻描淡写的话,却只有熊倜知道,这句话背后的辛酸与无助。

她是经过了多少的隐忍与愤恨,才能做到如今的坦然面对。

夏侯爷盯着司徒尔岚看了半晌,突然仰天一笑,“真不知司徒老怎么会养你这样忘恩负义的女儿,真是替九泉之下的司徒老感到可悲。”

熊倜蹙了蹙眉,可不等他开口,白衣轻飘飘拦在了他身前,镇定自若,勾起唇畔,哂笑着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夏姑娘会有一个你这样的阿玛,真是替她感到可泣。”

“你!”夏侯爷气得微颤,手里的剑不觉又握得紧了紧。

第九十五章 情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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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爷别动怒啊。”现在的司徒尔岚,眼眸如星,半点也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却像是能看穿人心,气韵飘然。

夏侯爷眼眸怒气十足,这时候,一直默默不语的夏芸突然闪身上前。

“不准你这样说我阿玛。”夏芸从一旁的士兵手中拿来剑,直直指向司徒尔岚。

别人不懂司徒尔岚和熊倜的关系,她怎么会不懂?她更清楚熊倜的性子。

他是一个外冷内热的男子,重情重义,如果不是司徒尔岚比她早遇见他,或许一切都不会是这样的。

她会是他这一生命定的人,她会是他这一生认定的人,她更会是他这一生注定的人。

曾经在天牢里,她以为这会是上天赐给她的另一次机会,救他,带他回府,呆在他的身边,她以为日久会生情,日久见人心,他一定会回心转意,可是事实证明,她又一次输给了司徒尔岚,甚至是一败涂地。

刚才她甚至想在紧要关头扑上去,她想替他抗下这一波的危机,至少如果她为他而死,他会多看她一眼,以熊倜的性子,会把她永远记在心中。

但是就连这样一个机会,都被司徒尔岚剥夺了,她恨司徒尔岚,更恨熊倜的眼里只有她。

此战,必不可免。

夏侯爷微微蹙了蹙眉,“芸儿,休得胡闹。”

夏芸没有理夏侯爷,指剑挑衅着司徒尔岚,“怎么,怕了?”

司徒尔岚没有半点变化的神色,只是浅浅看着夏芸,手中的树枝轻转,剩下的树叶顿时全落了下来,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树干,飘然扬手,“请。”

没有傲然的姿态,没有谦逊的态度,只是淡然,平色的似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早在三年前,司徒尔岚就知道,在她与夏芸之间,总是需要解决二人之间尴尬的关系。

柔柔的气息,顺着她手中的树干透了进去,流转在树尖,在夏芸飞身而来的瞬间,身影迎了上去。

熊倜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望着空中交错的两人,眉心微皱,他明白以司徒尔岚的武功,他不需要担心,可是没由来的,他总是会把目光放在司徒尔岚的身上。

当司徒尔岚的气息迎向夏芸时,夏芸的脸上顿时浮现出震惊的表情,这样远大的气息远在她之上,甚至在她印象中的司徒尔岚,三年前也不可能拥有这股震撼的真气。

不出三招,已见分晓。

司徒尔岚的手点在夏芸的脉门上,让她不得不反身退后,却在一瞬间被那股真气透体而入,一下子摔在地上,索性被夏侯爷扶住,没有倒地。

“司徒尔岚,你不要太过分了!”夏侯爷抱着夏芸,恶狠狠地道。

司徒尔岚落地,站在熊倜的身边,二人淡然看着一切,夏芸望着熊倜的目光,心头一怔,犹如雷劈。

“胜败乃兵家常事,夏姑娘也不想胜之不武,更不想我手下留情,如此胜负,众人心知肚明,既怕受罪,何须挑衅?”

一句话,更是让夏芸红了脸,她愤然站起来,对着司徒尔岚道:“从今以后,我们势不两立,司徒府和夏侯府,再没有任何的交情!”

司徒尔岚依旧淡笑着,“夏姑娘这话的意思是,肯放我们走了?”

夏芸愤愤转头,夏侯爷也瞪着二人,没有说话。

“如此,我们告退了。”司徒尔岚双手抱拳,熊倜亦轻点了点头,二人双双离去,只留下夏家父女,气恼地盯着二人离去的方向。

飞身离去,奔向山巅,那是水榭阁的方向。

脚步停下,目光相对,反手相握,十指交扣。

“夏芸对你的感情,不是一日两日了,感情之深,可见年岁久远,我虽无法大度到让你好好二选一,但是感情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想你后悔,毕竟我们之间,还有一个水莫和凝仙。”

司徒尔岚在说出这些话时,清淡如她,轻笑亦如她,没有太多的波澜,却如大石,打破了二人之间久未相逢的喜悦。

熊倜一直认为,他们两个人是心意相通的,就像他懂她的心思,她也懂他的想法,有些话是不需要说出口的,因为一旦问出口,就意味着一些东西的变化,所以彼此间懂得就好。

司徒尔岚这样挑明的说,也是不想希望二人始终在别人的插足中,晃晃悠悠地过着,她从来都不是一个需要承诺或是誓言的女子,只要她认定了,无所谓对与错,甚至是得不到别人的认可,她也坦然面对。

可是这一次,经过了九死一生,经过了家变,经过了久别,让她更加懂得了珍惜身边人,包括凌香,包括夜痕。

“不想说也无妨。”强大的内息回到司徒尔岚的身体里,甚至比以前更加强劲,使她比以前更加不自觉地透着强势,却也给人无尽的心安,“我并不是需要你给诺言。”

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

耳边,是他郑重的话语。

“你如何待夏芸,我如何待水莫,从来都没有任何人,能动摇我们之间的关系,小时候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三年前,司徒尔岚从来没有干涉过自己与夏芸的事情;三年后,夏芸挑战她,她在最短时间内打败夏芸,不是高傲,不是炫耀,而是在给夏芸无形的尊严,也是尊重他,她在把最真实的自己呈现在他的眼前,她的武功就是如此,夏芸与她的差距也是如此,如果他想要一个站在背后的女子,她不是,甚至她可以站在前面保护他。

没有一个男人喜欢自己的女人比自己强,更不喜欢被女人保护的感觉。

司徒尔岚却是毫不畏惧,她就是这样的人,他若爱她,定不相负,她信,所以她赌,而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今日一见,你没有辜负逍遥子前辈的厚望。”

唇角,淡笑,“你也没有令月吟师姑失望。”

二人再次相视,情浓至深。

白日的水榭阁,没有了月光的洗礼,却多了分天空的蔚蓝。

水榭阁的顶层,第一次有那么多人,还都不是水榭阁中的人。

水莫一身红衣,站在阁楼的一边,泪痣妖冶,魅惑众生,风轻轻吹拂着,晃着他的发丝清扬飘动,徒增一抹神秘感。

旁边,还站着两个人影,一男一女,却非一黑一白,待看到司徒尔岚和熊倜飞身而入,女子忙跑上去,泪水凄凄,抱着司徒尔岚哭泣着,“小姐……”

司徒尔岚的眼眶也温润了些,她捧起怀中女子的脸,喜极而泣,对视之中,眼瞳里尽是凌香的脸庞,“这些日子受苦了,对不起,我没能在第一时间去救你们。”

“我知道小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不管多少人说小姐坠崖,我都相信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可是老爷……”

提起司徒长,就连不远处清扬着笑容的夜痕,也泛起了痛楚的神色。

司徒尔岚低了低眸,转而看向夜痕,一月不见,原本清秀俊朗的面容,已经有了些沧桑,下巴的胡渣让他看上去像是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可是司徒尔岚知道,这些日子,他们受的苦远比她多得多。

司徒府被抄家,男丁女仆一概充公,下人继续贩卖,干苦力活,与主人贴近的,就只有在牢里被差事的份。

见司徒尔岚望着自己,夜痕缓缓上前,重重跪在了司徒尔岚的面前,沉沉磕了一个头。

司徒尔岚沉眉,心中一酸,“夜痕,起来。”

地上的人没有动分毫,挺直着背,“是我没有保护好老爷,我该死,还害小姐失去了家,没有了依靠。”

司徒尔岚目光所及,都是沉闷的神情,唯独水莫看似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其实也是在替她沉思。

她没有过去扶起夜痕,也没有马上安慰怀中的凌香,而是等到所有人的情绪都渐渐平复了,她才出声,“爹的事,当初我也无法接受,甚至怨过怪过,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是你们的不对,恨得人只有自己,为什么自己连保护家人的能力都没有,还夸夸其谈着在江湖替别人做事解忧。可是之后,我想得更多的是怎么样让你们过上好的生活,让爹在九泉之下不会遗憾司徒府的落败。”

说着,司徒尔岚看向夜痕,浅笑着扶他起来,“司徒府不过是一个身份的象征,是因为有了你们,有了爹,才是我的家,你们都不在里面,谈何是家?而我从来依靠的都不是司徒府的财力势力,是你们给我的包容和亲情,我一直视你们作家人,只有你们才能给予我强大的依靠。现在爹不在了,我只剩下你们了,如果你们再出点什么事,那我该怎么办?”

这是第一次司徒尔岚在人前说这么多的话,表露这么多的心声,甚至连心中最脆弱的一角也呈现在众人的面前,她只是希望他们不要自责,更不希望他们以报仇为今后生活的目标。

她已经如此了,她不想他们也是如此。

第九十六章 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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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春天快要过去了,自从凌香和夜痕来到水榭阁后,虽然水莫下令不得有半分的怠慢,但是总会有些尴尬,司徒尔岚与熊倜倒是和水莫有些交情,他二人终归不好吃白食,可问司徒尔岚,司徒尔岚却让他们各自做各自的事,显然不想他们再插手进来。

水榭阁中的人,也确实没有让他们难堪,惟独一个人,叶天晴。

凌香已经算是能容忍,可那叶天晴却三番四次去找他们的麻烦,夜痕是男子,自然听不耐烦就走人,可凌香总是默默听着,隐忍着,直到叶天晴提及司徒尔岚,她才忍不住回了几句,这让对方的气焰也越来越高,她想起司徒尔岚的叮嘱,不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只是如此这样几次,二人的关系十分僵硬。

水榭阁上,三道人影坐着,远远看去,一道红影,一道白衣,一道黒身,极其和谐。

这也是司徒尔岚,熊倜,水莫三人自李剑飞的寿宴后再一次坐在一起。

气氛,已经不若当初那般生淡,却静谧得有些诡异。

直到阁下再没有任何人的气息,三人才微微放下姿态。

论武功,江湖上能同时打败他们三人的,已经是没有人了,所以一旦有任何关乎他们结盟的消息传出,不仅江湖震动,连朝堂只怕都会震惊,此时又是宝藏盛行的非常时期,每走一步,他们都得格外小心,尤其是现在,他们需要面对面地,好好梳理一下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

水榭阁,总是永远都不缺茶。

在司徒尔岚看来,水莫绝对不像是个爱喝茶的人,相反,他的性子更别提会泡茶。

可是在水榭阁的这些日子,她不得不承认,水莫泡的茶是她喝过最好喝的。

茶气,微微晕染开来。

她淡淡吹着茶盏上的茶叶,轻啜一口,说不出的清浓茶味,韵浓不烈,水温正好。

熊倜似乎也十分享受这茶香,平淡地喝着,右手却一直握着茶杯。

修长的手指停顿下来,望着桌上三杯茶盏,略微惬意地阖眼,妖艳的凤眼微勾,“好不容易支开了你那两个朋友,看样子,你是有事要说?”

司徒尔岚微微一笑,侧头看了看熊倜,后者回望着她,亦笑了笑。

昨晚,他们便已经达成了共识。

茶盏放下,她眉目闪烁,“还记得之前阁主问过,杨氏遗孤的下落吗?”

水莫神色不变,轻闭着眼,恍若睡着的仙人,“司徒姑娘愿意告诉在下?”

“其实当日阁主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她不答反问,同样语气轻飘。

话音刚落,水莫便睁开了眼,目光,却是落在对面的熊倜身上,审视的眼神毫不收敛。

对方也任由他打量,无形间,二人眼眸相对,都散发出不一样的气场。

黑衣冷冽霸气,红衣魅惑决绝。

“你就是杨云?”

问,不如说在肯定自己的话。

熊倜回眸,点了下头。

水莫忽然笑了,笑得鬼魅,笑得凝重,“你难道不知道,在你承认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从今往后那些杀手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杀你了?”

“我信你。”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熊倜望着水莫,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因为如果我爹在,他也会相信你,他信的人,我也信,何况她……也相信你。”

最后一声“她”,水莫与熊倜心知肚明。

水莫收住了笑,看着熊倜,又看了眼司徒尔岚,缓声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李剑飞下的圈套。百晓郎的死,应该和他脱不了关系,你们落山崖,他便立刻把目标放在司徒府,意在让你们身败名裂,就算你们侥幸活下来,失去武功的司徒尔岚,没有地位的黑衣剑客,二人不过是过街老鼠。”

说到这里,水莫轻笑一声,“亏他也算武林盟主,为人处事倒和黑|道不相伯仲,甚至更无人性可言。”

司徒尔岚敛去笑容,正色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至少那两个黑衣人,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是谁,就算李剑飞在明,我们在暗,那两个黑衣人就是躲在缝隙间不见光的蝙蝠,随时飞出来,却能轻易弄死你。”

“不错,师父的死虽明面上是唐门所为、李剑飞指示,可实际上,却死于剑气与掌风之下。”熊倜沉着声,“不管那两个人是谁,我都会找出来,替师父报仇。”

“如果那两个黑衣人的目标也是杨家的宝藏,那么你该报的应该不止师仇。”水莫施施然接过话,毒嘴一向是他的本性,虽让人有些苦恼,却不会令人生半点的气。

司徒尔岚凝神蹙眉,“究竟会是谁,江湖上还有谁的武功如此高,却不显露于人前,甘愿做李剑飞的后盾?”

“杨家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二十年,二十年前,谁也不知道江湖上的群侠哪个更厉害,哪个后人更绝学,有意隐瞒,我们找起来难如登天。”一句话,让气氛更加凝固。

水莫又轻飘飘地道:“不过现在可以确定三件事。第一,江湖上宝藏之说不是杨家人泄露出去的;第二,李剑飞有盟友,而且有两个,武艺高强;第三,杨禳的死,逍遥子的死,司徒长的死,都非巧合和意外,凶手,就是要得到杨家的宝藏,而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杨云。”

“可我们不确定也是这三件。”司徒尔岚苦笑地看着他,“除了杨家人,还有谁知道宝藏的事?我们三个对他们三个,又是谁更胜一筹?既然他们的目标是宝藏,为什么迟迟不拿,江湖里盛传的宝藏消息,应该对他们很不利才对,为什么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宝藏进一步的消息?”

“还有一个。”熊倜抬起眼,看着司徒尔岚,“三年前,时常有人要来取我性命,可是三年后,显然少了大半。”

一霎时,大家都沉思起来。

许多的片段都被拼凑在一起,可就是连贯不起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又或者是哪里遗漏了什么?

这三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突然想起了崖底的乔誉之,司徒尔岚看向熊倜,熊倜也看着她,二人出奇地又想到了一起。

告诉水莫熊倜的真实身份,是因为他们信水莫,更因为这是自己的事情,他们有权支配告诉谁,就算是冒险也是自己的事。

可是乔誉之,是他们尊敬的一个前辈,他们不能拿他的生命来冒险,哪怕一丁点,他们也是不愿意的。

只一个眼神,二人心中已经交换了想法,又无声地沉默。

这时候,水榭阁下传来了一阵动静,三人立刻停住了探讨,皆露出人前的神色,茶盏又落到了他们的手中。

见到来人,司徒尔岚松了松肩,起身微笑着,“你们怎么来了?”

凌香与夜痕缓缓上前,先是朝水莫客气地鞠了一躬,后者回了一个颔首,他们才看回司徒尔岚。

“小姐。”凌香认真地看着她,说道:“我和夜痕想清楚了,如果小姐不让我们像从前那般帮小姐做事,那么我们也没有留下去的的必要了。”

司徒尔岚微顿,“你们要离开?”

凌香坚定地摇摇头,“我们死也要保护小姐,只是如今小姐有难,八号公子也分身乏术,我们实在想做点什么,否则的话,就只有离开水榭阁,去查司徒府的真相,还老爷和小姐的清白。”

那厢,水莫突然轻笑出声,司徒尔岚拿眼斜睨了他一眼,却听他道:“真是什么样的小姐有什么样的侍女。”

言下之意明确,哪来的主子要听下人话的道理。

凌香的脸也是红了红,若是从前,她是断然不敢这样和司徒尔岚说话的,可是现在,她实在不想这样在司徒尔岚的保护下,什么也无法替司徒尔岚,徒增麻烦,这一点叶天晴说的不错。

而凌香和夜痕有这样的想法,也并非是叶天晴的影响。

江湖上的风言风语,他们从来都是一只耳进一只耳出,可是现在,关乎他们家小姐的越来越多,有说司徒尔岚废了武功后,又练了一套邪门歪道;有说司徒尔岚是特意废了武功,想要学更深厚的武功。众说纷纭,却都是对司徒尔岚不利的。

无疑,在这背后操作的人,是想彻底搞垮司徒府,整垮司徒尔岚。

“你的意思呢?”司徒尔岚没有立刻表态,透过凌香的肩头,看向身后的夜痕。

夜痕抿着唇,最终也缓缓点了点头,“小姐就让我们为你做点事吧,至少这样,我们也会心安一些。”

自从司徒府被抄,司徒长入狱而死,夜痕刚毅的身心就受了重创,他一直认为是自己保护不当,因为凌香没有武功,也不在长安城,他是唯一在司徒长身边,却没有保护到司徒长的人。

“那好,正好我也有些事想问问你们。”司徒尔岚的话,让二人稍微松了口气,纷纷看向司徒尔岚。

第九十七章 凝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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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尔岚垂着眸,“夜痕,你一直呆在爹的身边,可知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夜痕微微一怔,面色沉沉,低声道:“事情,要从小姐把凝仙接进府开始说起。那时候,老爷见凝仙还算懂事,又是小姐介绍进府的,便给了她一份轻松的差事,偶尔出府置办一些琐碎的事也就罢了,我也没有多留意。可就在出事的前一天,我看见了凝仙奇奇怪怪、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司徒府后门。因为江湖上传闻小姐和八号掉落悬崖,老爷一直放心不下,命我出去寻找,所以我夜半时分才回府。却让我见到凝仙手中拿着一包不知装着什么的东西回了卧房,当时我只觉奇怪,却也没有上前过问。”

听了这话,司徒尔岚的神情也好不到那里去,一旁的熊倜蹙着眉,凌香张大了眼,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甚至还懵懵懂懂地不知道这个凝仙所谓何人。

“第二日,突然有官兵包围了整个司徒府,二话不说就闯了进来,老爷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圣上怀疑老爷贪赃枉法,私下收受贿赂,并要搜查整个司徒府,老爷问心无愧,自然让人进去搜查,谁知道竟在老爷的书房中搜到了一整包的黄金条,就定了老爷的罪。可是那包袱我认得,分明就是前一夜凝仙怀中的那个包袱,我立刻去凝仙的卧房找她,却已经人去楼空,之后再要辩解,却无人相信。老爷入天牢后,我曾几次想劫牢,却始终无法进入天牢里面,最后见凌香从汴京被押到长安,救她出来后,正巧遇上水榭阁阁主派来的人,得知小姐在水榭阁,便一同过来了,没想到在路上,得知老爷在天牢自尽了……”

夜痕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双手的拳头紧紧握着,说不出的悲伤。

司徒尔岚沉沉地开口:“看来这一切,全是别人设计好的。”

“对,老爷不会自尽的。”凌香看着司徒尔岚,悲愤地张口道:“小姐,那个凝仙就交给我和夜痕,我们一定替小姐找出来,替老爷报仇,还司徒府清白。”

司徒尔岚欲开口回绝,水莫忽然轻飘飘地起身,“人来了。”

司徒尔岚和熊倜侧耳一听,阁下确实有脚步声,而且还不止一个,不由微顿。

凌香虽不会武功,夜痕却给她使了一个眼色,顿时也没再开口。

待一干人等上来,本来不拥挤的阁楼,显得有些窄小。

“参见阁主。”一群女子齐齐跪下,身后,一道软倒着的身影十分突兀。

水莫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轻一抬手,一群女子又颔首低眉,起身后朝地上的人影点了穴,便离去了,阁楼上顿时又宽敞了不少。

也就是一群人离去之后,才让其他人看清了地上的人影,顿时神色各异。

地上的人穴位被解开,一下子弹跳了起来,凌乱的发丝轻飘,一张清秀的容颜有些狼狈,在对上司徒尔岚的目光时,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凌香疑惑地小声对夜痕道:“她是谁?”

夜痕冷着一张脸,瞳孔里几乎喷出了火,冷冷地道:“凝仙。”

凌香整个人愣了愣,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司徒尔岚就冷冽地走上前,走到凝仙的面前,一种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劲气霸道逼人,让人不敢直视,更不敢忽视。

“是谁指使你的?”开门见山,不兜圈子,仿佛与对方多说一句,都是浪费。

凝仙惶恐地看着司徒尔岚,思索间,望见了在司徒尔岚身后的熊倜,忙一步并两步跑到熊倜身边,抓住他的胳膊,颤巍巍地道:“不关我的事,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八号……”

一声八号,让本来心底不快的熊倜微微一顿,恍惚间他想起当年在王府,是凝仙一直待他如初,有什么好事都会第一个想到他,尽管在司徒府这件事上未必与她毫不相干,但是总归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想到这里,熊倜抬眼看向司徒尔岚,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司徒尔岚感受到熊倜的心绪,本来满满的话语,也噎在了喉咙口,没有上前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枚木兰针划破沉寂的空气,噌地一声刺入凝仙脚底下的地板,再移一寸,便是她的脚。

刹那间,凝仙的整张脸都吓得惨白起来,几乎要躲在熊倜的身后。

一袭红衣飘然而至,没有见到他移动分毫,却已经在凝仙的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手中,是又一枚木兰针。

不同凝仙吓得花容失色的脸,水莫的神色淡笑温和,偶尔勾起嘴角,却是能引人心肝乱颤,美如妖姬。

“我可不像你的八号,说,还是不说,直接点。”水莫轻晃着木兰针,在阳光的照射下,异常夺目耀眼,“不过我这人最讨厌拐弯抹角,若是无法替我解惑,手一抖,这个针就不是刺入地面这么幸运了。”

“八号,救我……”凝仙可怜兮兮地拽着熊倜的胳膊,仰着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好不楚楚可怜。

熊倜没有说话,水莫又适时地补了一句,“如果你的八号肯救你,方才我那一针,他早就替你挡下了,如今我的武功还不一定比他高,若他真保你,兴许你还真能活命。”

唯恐|天下不乱,这是水莫一向的性子,本来对面僵持的两个人就有些气氛间微妙的变化,听了这话,却都不由无奈一笑。

凝仙抬头看见熊倜的淡笑,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从未想过他会笑,竟笑得如此绝色,一个男子有这般的容颜,她从一开始见了,就知道不是池中物,事实证明,她的眼光至少是不错的。

见凝仙望着自己发了呆,熊倜敛去笑色,一侧身,凝仙整个人就曝光在水莫的视线中,她毫无安全感,一脸惊惶地看着熊倜,声音有些变化,不敢置信地道:“八号,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一心一意都只有你,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你却喜新厌旧,爱上这样一个女人,她不适合你的。”

本来一场肃然的围剿,想要查清司徒府的真相,却被凝仙这般胡搅蛮缠地告白给打乱了,若不知情的人在场听了,还真要被她这样的神情所信服。

熊倜蹙了蹙眉,他向来不喜欢别人评价司徒尔岚,尤其是贬义的,“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谈何来的喜新厌旧?何况我认识岚在先,与你相识在后,若论新旧,也非你口中所言。我念你帮过我,没有多加为难,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利用我,甚至害司徒府被抄,司徒将军自尽。如果你说出幕后指使的人,我们绝不会为难你。”

这是凝仙认识熊倜以来,他对自己说过最多的话,也是最无情的话。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挣扎着,无助地道:“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就换来你的这句话?”

“喜欢我?”熊倜冷眼看去,让凝仙愣了愣,“你究竟是看中我的容貌,还是在乎真正的我?”

一句话,噎得凝仙半天没说话。

“你从来都不了解我,却口口声声说喜欢了我许久,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那么这辈子,你是得不到别人的喜欢的,因为爱是平等的,你怎么对别人,别人也怎么对你。”

凝仙无力地垂在那里,一旁,水莫的轻笑又传来,“情深的戏码演完了,考虑好我的话了吗?再不说,大罗神仙也护不了你了。”

凝仙吓得直哆嗦,没有立刻回话,可低下去的眼眸,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纠结的心思。

“若你现在告诉我们,我们不仅不会为难你,水榭阁的人都会保护你不受伤害,更可以给你一份稳定的差事,以后衣食无忧。”司徒尔岚缓缓上前,身影的逼近,无形中给了凝仙心里上的压力,“可若你不说,无需幕后之人动手,我们就会把司徒府的仇算在你的身上,更别提就算你不告诉我们,那个幕后指使你嫁祸司徒府的真凶,在你离开水榭阁之后也一样会杀了你,以免留有后患。孰是孰非,你可以好好想想。”

凝仙看着司徒尔岚,又看了眼水莫,不远处的凌香与夜痕也一直冷冷地盯着她看,令她咽了口口水,“你们……真的会保护我吗?”

“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功夫如何。”司徒尔岚淡淡地道:“就算不信水榭阁阁主和我,不是还有黑衣剑客,至少他的性子你了解,他不会言而无信。”

话,总是能被司徒尔岚说得令人折服。

气氛又是凝聚了片刻,终于,在木兰针的微光下,那道人影终是重重得点了点头,“我说。”

所有人的气息都窒了窒,等待着凝仙的答案。

“三年前,王府落没,我无处可去,遇见了一个人,他承诺只要我听他的吩咐,就会给我很多很多的银子,所以我答应了,包括之后在李剑飞的寿宴上出现,给司徒府安放装有金条的包袱。”说出这话,凝仙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第九十八章 命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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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尔岚的呼吸略微有些沉重,一旁的凌香和夜痕更是黑着脸,如果不是要听凝仙说起背后的指使人,只怕他们早就控制不住上前要了凝仙的性命。

是她,就是她一个包袱,害了他们的家,害了司徒长,害了整个司徒府,也害了司徒尔岚现在没有容身之所。

原本的好意收留,却是养虎为患。

“那个人是否身着黑衣,带着斗篷?”司徒尔岚微微倾身。

凝仙点了点头,却不等她继续张嘴说,突然一怔,身体陡然抽搐了起来,白衣和红衣几乎在同一时间飞身到凝仙的身旁,而黑影的手也一同搭了上去,点穴、探脉几乎在同一瞬间发生,却来不及止住凝仙口中的唾沫与越发严重的抽搐。

三人都没有言语,只是渐变的神色和沉重的气息让人明白事情的严重。

熊倜立刻运功,真气从凝仙的手中输入,面色越发凝重。司徒尔岚想也不想,也把手搭在了凝仙的背上,强有力的真气被她灌入凝仙的体内。

一双手按住了她,熊倜敛眉道:“没用的,毒素已经进入心脉。”

司徒尔岚没有撤手,依旧源源不断地把真气输送到凝仙的体内,眸中透着一丝不甘,还有痛苦。

为什么,好不容易她找到了线索,就差一点点,就一点点就可以知道谁是幕后凶手,是谁杀死的逍遥子,是谁害死的杨禳,是谁陷害的司徒府。

眼前的身体,缓缓滑落,嘴边的白色唾沫终究溢满了唇边,吐在地面上,再探手,已没有了气息。

他们亲眼见着一条生命在他们眼前消失,对于在场的五个人来说,其实早已习惯,可就是因为这种习惯,让他们心头都无法释然,尤其是真相在即,却又烟消云散。何况在司徒尔岚的眼中,凝仙不过是受人要挟,于她,司徒尔岚并没有真正厌恶过,却也没有任何同情。

一声沉叹,让众人再次陷入寂静。

变化之快,无人预料。

水莫清冷着声,“来人。”

片刻间,从楼下上来几人,正是方才把凝仙带来的那几个女子。

“参见阁主。”一干女子低着头,恭敬如旧。

“这就是你们带回来的人?”水莫清冷的声音,让本来五月的天,恍若霜降。

女子们低头不觉疑惑,在得到水莫的许可后,才敢抬头看阁楼上的景象,就算是方才第一次上来,她们都没有看清上面有哪些人,水榭阁的规矩森严,至少见到阁主,是不能随意打量的。

也就是这一看,呆了她们。

不仅是凝仙突然死去,更是因为阁楼上站得的两个人,一个绝色,一个风华,她们不似叶天晴,司徒尔岚第一次来水榭阁时,她们根本没有见到过,所以认不得,却可叹世上有如此倾城之貌,本以为除了她们的阁主外,再没有男子会有这般清风之骨、俊色之容,不由忘记了收敛。

直到感受到一双冷冽的清眸,才蓦地低下头去。

水莫幽幽地扫视,每一个头都在那双清幽的目光下越来越低,直到垂至胸前。

为首的女子,鼓起勇气回话,“回阁主的话,我们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找到她时就立刻带回来了,没有给她吃任何东西,也没有让她接触其他的事物。”

“那在这之前呢?”司徒尔岚出声道。

女子听见司徒尔岚的声音,刚要抬头,又想起方才的那抹眼神,立刻垂了下去,不敢动半分,对于司徒尔岚的问话,女子出奇地自然答道:“我们是在夏侯府外发现的,她应该是从里面出来的。”

说完之后,女子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回答了除阁主以外的人的问题,蓦地一顿,方才司徒尔岚的气势与不容置疑地口吻,让她一时不敢思索,想也不想就答了出来,回想一下,只觉司徒尔岚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又是夏侯府。

司徒尔岚皱了皱眉,看向熊倜,二人凝神,在场的人中,只有他们进过天牢,知道司徒长在临死前写的那三个字,夏侯爷,所有的线索,似乎又回到了他们的手中,直指夏侯府。

可只在交眼间,他们就彼此交换了心思。

熊倜与夏侯爷交手过,也与那斗篷黑衣人交过手,可是二人的武功确实不像,既不是一个路子,更不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掌风相触,显然差多了。

黑衣斗篷人更显高深狠厉,而夏侯爷更显狡诈阴险,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夏侯爷所为,凝仙说是黑衣斗篷人指使她做的,她又出现在夏侯府,之后又中毒而死,加上司徒长死前留下的字,难道夏侯爷真的是黑衣斗篷人,只是怕他们发现,才特意伪装的么?

二人离开了水榭阁,穿梭在森林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离开时,水莫曾问过他们是否要去夏侯府,他们谁也没有接话,只是无声地离去,留下想跟却踌躇步伐的凌香与夜痕。

转眼时,夏侯府就出现在眼前。

二人立在夏侯府的前屋,望着夏侯府,本来他们的性子从来都不是属于冲动的,可是凝仙的死,让他们不得不意识到那股背后的势力越来越强,甚至到已经可以随意左右他人性命,不过一个宝藏,却引得人如此疯狂,不单是他们两家的亲人,还有逍遥子,甚至还有凝仙的性命,都毁在了李剑飞和黑衣人的手中,如果夏侯爷真的是那个斗篷黑衣人,那么所有的事情,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有人能陷害杨家甚至司徒府,侯爷的身份足可以官官相护;为什么突然冒出的武功高深的黑衣人,因为有侯爷这个身份作为掩饰……

还有其他种种,但如果他们就这样进入夏侯府,夏侯爷一定不会承认,如果再告他们一个强闯侯爷府,他们便是罪人,如何光明正大地游走江湖。

他们的身份,如今什么也不是,可夏侯爷却是一个朝廷重臣,二人又不愿意继续隐忍下去,再这样下去,他们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思来想去,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飘进夏侯府。

衣袂轻飘,脚尖点低,一黑一白飞入夏侯府。

两个人,两道身影,目光明确,那就是夏侯府的书房。

只有那里,才有可能问出一切,他们决定向夏侯爷摊牌,至少这样最直接,也最有效。

书房中,静谧地诡异,他们闪身入内,身形却都微微一怔。

空气中,似乎有股淡淡的奇怪的味道。

司徒尔岚表情微窒了下,望着身边的熊倜,神情有些愣住了。

熊倜抿唇,走在前头,却不在提气,因为整个书房里,没有任何人气,甚至他们感到了一股死一般的沉寂。

书房的正中间,一个身影歪曲地倒在地上,没有任何血渍,只有嘴角的一抹淡血,不再起伏的身体,让人知道生命已经殆尽。

二人心头一颤,司徒尔岚极快地落在地上尸体旁,落地间没有沾染半分尘埃,更没有动尸体半分,只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她一眼就认出了地上尸体的身份,整个眼瞳清冷了起来。

“是他吗?”

司徒尔岚失笑点头。

夏侯府的书房中,发现了一具尸体,而这具尸体,正是他们前几日遇见的夏侯爷,如假包换。

急匆匆地见过,却急匆匆地死去。

从他们怀疑夏侯爷的那一刻起,就想过无数的结局,可唯独这一种,谁也没有想到。

房间里,一声幽幽的叹息。

司徒尔岚不放心地又检查了一遍,确认不是人皮面具后,整个身子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一样。

又是这样的感觉,明明离真相很近,可是在要伸手触摸到真相的瞬间,又被打回了原形。

明明他们怀疑的夏侯爷,却在有可能是真凶的情况下,被人杀害,死在了自己的书房,而看样子,似乎死不超过半个时辰。

也就是说,在凝仙被人服毒的同时,也有人进入了这个书房,杀死了夏侯爷。

熊倜静静俯身,粗略看了看夏侯爷的尸体,除了脖子上极细的勒痕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伤口,显然夏侯爷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会是谁有这样的本事呢?”

“不知道,可是他真的是我们找的斗篷人么?”她反问,如果夏侯爷不是,那么杀他的就一定是斗篷人。

二人目光相对,心思互换,已经有些明了。

双双起身,没有动静却极快地翻遍了整个书房,柜子、书架、桌案、抽屉,所有可以装东西的地方都被他们翻了遍,当司徒尔岚打开一旁的矮柜时,一套乌黑的黑衣和面上叠着的斗篷,令她微微一怔。

“熊倜哥哥……”

一声叫唤,他听出了她的微颤,也明白了她找到了什么。

一同拿出斗篷,正是那日他们在山崖与那斗篷人对战时,那个斗篷人所穿的衣服。

再看了看地上的夏侯爷,所有的事情都像找到了针线,被串在了一起。

第九十九章 父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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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尔岚默然颔首,转身就埋头翻着夏侯爷的书桌,除了日常的书籍,没有特别,什么也没有。

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一封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信被压在最底下,可是在他们的眼中,这封信却有可能是关键。

拆开信封,里面的信不过几个字,却着实让司徒尔岚和走来的熊倜大吃一惊。

“‘宝藏一出,杨云必死无疑,事已办,勿挂念。’”司徒尔岚读着,一字一句,却是万斤鼎。

熊倜面色沉沉,“真的是他。”

落款处,清晰地写着一个“李”字,他们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李剑飞。

司徒尔岚与熊倜同时对望一眼,同时想起了一件事,也同时愣了愣。

如果夏侯爷就是那个斗篷人,谁有这样的武功能杀死他?另外一个黑衣人又是谁?

司徒尔岚一言不发的直起身,看着熊倜,轻轻地摇了摇头,显然,她也丝毫没有了头绪。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随着来者的走路,传来一声平常地叫声:“阿玛……”

推开门的刹那,夏芸稀松地抬起眼,先是看到蹙眉的司徒尔岚和熊倜,一脸惊诧之下,又顺着视线看到了地上的夏侯爷,整个人怔住了,几乎眼睛眨也不眨,停在原地一会儿后,蓦地跑到夏侯爷的身边,整个人跪倒在地上,声音有些发颤,“阿玛……阿玛?”

“他已经死了。”熊倜的一句话,将夏芸从失控的思绪中扯到现实。

夏芸抽搐着哭声,手颤抖地从夏侯爷的鼻下收了回来,深吸了一口气,猛地跳了起来,指着司徒尔岚和熊倜,狠声道:“阿玛是不是你们杀的?”

“不是。”没有多说一句解释的话,司徒尔岚淡淡地看着地上的夏侯爷,手中的信却紧紧握着。

夏芸气急,握紧了拳头,在看到书房杂乱的书架和桌案时,她几乎忍不住地喊了出来,“你们竟然翻阿玛的书房!”

“是。”她也不否认,点了点头。

“你阿玛就是我们找了许久的幕后真凶之一。”熊倜皱着眉头,“江湖上盛传的宝藏是二十年前杨家所有,而有人在二十年前陷害杨家,抢夺宝藏,甚至在二十年后陷害司徒府,把我和岚打入山崖,都是夏侯爷。”

夏芸想也不想就摇头,怒喝道:“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又有谁亲眼见到我阿妈害了杨家、司徒府!”

司徒尔岚和熊倜同时沉默,手中的信,还有柜中的斗篷衣,谁也没有转身去拿,也没有把信掏出来,明明地上躺着就是他们的仇人,可是面对夏芸,他们始终无法狠下心来,毕竟她时无辜,而且,他们心底深处,也还有着深深地疑惑。

见眼前的人都没有说话,夏芸凄凄地踉跄上前,看着熊倜,扯出一抹似笑非笑,“三年前,自从我遇见你之后,我心里心心念念的人都是你。阿玛让我回长安,我抵死不从,不仅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更是因为我想呆在你的身边,我第一次为别人动心思、费脑筋,可你给我的是什么?三年后的重逢,我明知在九道山庄的人是你,你为了救她,我却为了救你;天牢里,你同样心里眼里只有她,因为她而入狱,是我求阿玛整整三天!他才许我进天牢,又是为了救你,她害得我阿玛气得两天吃不下饭!现在阿玛死了,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我的面前,你又告诉我阿玛是坏人,是夺宝藏、害死杨家和司徒府的凶手!八号……我真的累了,我发现爱一个人真的好累,累到忘记本来的自己是什么样的,累到忽视了我的阿玛……”

夏芸说着,眼泪不断缓缓淌下,目光顿时一冽,转身就从墙上拉出一把剑,直指司徒尔岚和熊倜,眼泪强忍住,“从今天开始,我夏芸和你们势不两立,阿玛的死,我一定要报!”

司徒尔岚自始至终没多说什么,她踱步上前,却被夏芸拿剑抵着,娇喝道:“别以为我武功不如你,你就可以这般放肆!”

“如果你阿玛真是斗篷人,他的武功不在我们之下,若我们打起了,绝不可能无人察觉。墙上明明有剑,是连你都知道的位置,如果有敌人前来,夏侯爷怎么会不拔尖就死去,对方一定是夏侯爷认识的熟人,所以才能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把他杀死,如果你还怀疑我们是凶手,那这父仇,你永远别想报。”

面对夏芸,司徒尔岚从不想隐瞒什么,包括她所想的,或许在某个心底,因为她们喜欢着同一个人,彼此间反而有些相惜,就像夏芸在九道山庄会救他们两个,她会在此刻冷静地替夏芸分析。

父仇,始终是不管下辈的事。

“我不听我不听!”夏芸情绪激动地晃了晃头,剑也在空中胡乱挥着,“你永远都说得厉害,我说不过你,也比不过你,但是父仇,我是一定会向你们讨的,来人!”

就在夏芸转身喊人的同时,士兵才进院子,书房已经只剩下夏芸一个人了。

“站住!”夏芸望着衣袂飞去的方向,再眨眼,只剩下远方的两个原点。

力气,陡然被抽干了一般,垂在了夏侯爷的尸体旁边。

他们的轻功,夏芸向来知道很厉害,可是不知道竟然能出神入化到这样的地步,那么她该如何报仇……

想到这个,她又扑向地上的夏侯爷,伏在他的身体上嘤嘤哭泣,赶来的士兵见到这样的场景,全都愣住了,倏尔跪倒在地上,大喊道:“侯爷……”

水榭阁中,难得顶楼上没有水莫的身影,二人站在窗边,身旁,放着一件斗笠黑衣和信。

他们总是默契的,就连在一眨眼的功夫离开,也是同时伸手向这两个东西。

就算所有的证据、所有的时机都指向夏侯爷,他们也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所以在方才夏芸质问他们时,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就连他们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夏侯爷就真的是那个斗篷人。

“熊倜哥哥,你觉得夏侯爷真的是黑衣斗篷人吗?”司徒尔岚平静的开口,“如果他真的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呢?”

熊倜垂首不语。

司徒尔岚转头看他,看他的目光一直低沉地看着地上的信,想起信中的内容,轻叹一声,他比她,应该还要矛盾得多。

她牵上熊倜的手,叹息,“熊倜哥哥,假若夏侯爷真的是斗篷人,那么杀他的人,就极有可能是李剑飞。”

除了他,他们想不到还有谁,除非是李剑飞和夏侯爷谈不拢,愤怒之下窝里反,否则他们再也想不出更好的人来。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太如我们所想。”熊倜抬起眼看着司徒尔岚,反握紧她的手,“我和你有一样的感觉。”

他们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却都心知肚明。

本来他们就疑惑夏侯爷的武功,如今人一死,所有的事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就是夏侯爷与李剑飞互相勾结,所有的事都如他们所想,窝里反,或者是宝藏,或者是司徒府的变数,或者是因为他们。

可心底总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至少夏侯爷的死,让他们心中的不减反多。

一切,似乎越变越复杂了。

无形中有一只手,比他们更快,更绝,更冷,把他们推进早已布置好的棋局之中,最终谁赢谁输,无人知晓。

“还记得之前的那件事吗?”望着他的眼,她微微敛眉。

熊倜点点头,“你说的是庄府的那件事?”

她未应,只是望着他,望着那双浅褐色的双眼。

后者微微侧头,收了收神色,吐纳道:“你怀疑那个门客?”

“我们至始至终都没有那个门客的消息,无论是在汴京还是在长安,怎么查都查不出来,包括从陈亦厚那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司徒尔岚把目光落至窗外,第一次俯身看着整个山巅的景色,不得不说,水莫的眼光真的极好,能把水榭阁建在这样一个地方,神色清冽,她接着道:“当初我第一次来水榭阁,回客栈时,秦琅、吴方、冯劲中同时来访,我便心生疑惑,直到前些日子,我才惊觉到哪里不对。”

熊倜困顿地看着司徒尔岚,等着她接下去的话。

司徒尔岚并没有立刻说出来,只是踱步走回桌前,缓缓坐下,“还记得当时有人一眼就看出了寿宴上凝仙的出现,是一个圈套么?”

熊倜蹙眉,“你说的是冯劲中?”

“他那时候就是在隐晦地告诉我们,谁让凝仙出现在宴会上,谁就是幕后放风的人。”雪白的手指慢慢伸出,勾起一壶茶,倒了两杯,引熊倜入座,递了一杯给他,方继续道:“那时候我以为他说的只是李剑飞陷害我们为黑、白两道所不耻,让我们无法在江湖上不沾染道义行事。”

第一百章 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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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倜接过司徒尔岚的茶,沉声道:“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凝仙和夏侯爷勾结的事?”

“据我所知,冯劲中表面上虽为文弱书生,看似不问世事,只跟着秦琅,可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南林剑师,若论武功高低,冯劲中远比秦琅高,谁听谁的,或许不想我们表面所想。”

“可是冯劲中并没有出现在三年前的庄府声讨大会上,秦琅也没有,连吴方也不曾出现。”

熊倜没有质疑司徒尔岚,更没有否认她的想法,只是顺着她的思绪,理了理,忽然之间了然,再次对上那双眼,眼波晶莹。

他淡淡笑着,为她的心思细腻,也为又有线索而轻松,“是要直接去冯家吗?”

她同样含着浅浅的笑意,茶盏就口,饮着,吐纳出两个字:“明日。”

“好。”对于她,他总是好说话的态度。

春末总是预示着夏日的到来,才刚天亮,太阳就出来了,虽不热,却开始变得有些刺眼。

当他们来到一个大门前时,门上“冯家”二字清劲有力地飞扬在门匾上。

站在门口,他们二人对望了一眼,笑意后是凝重的神色,当手指敲上大门的时候,二人身上的气息都收敛起来,静静地观察着,等待着来人的开门。

冯家不大,看起来只是普通富户人家,院落寻常,一路进去,青苔老树,处处可见冯家长久生活的气息,可见这样的世家虽不显耀,却也透着书香气息。

引他们进门的老者脚步颤颤,一眼便瞧出没有半点武功,院子里寥寥无几的人丁,一切都是那样平静,恍若置身山林之中。

“你们来得不是时候,少爷已经有一月有余没有回来啦,冯家也就我这样的老头几个待着……”老者感慨着,“等到清明时,少爷一定会回来祭祖,到时候二位倒是可以遇见少爷。”

熊倜与司徒尔岚刚刚坐下,老者就递了两杯水来,杯子已经有些发霉,显然老者的话没有骗人,整个冯家的人几乎都不在了。

二人微顿,却几乎在同一时间伸手接过水杯,毫不嫌弃地握在手中,轻饮着。

老者和煦一笑,也始终保持着规矩,没有坐下,是司徒尔岚再三开口,老者才依言坐下,“老人家,我们不是来冯大师的,我们是想来看看冯奇远的。”

“表少爷?”老者显然没想到司徒尔岚会说出这个名字,在愣了半晌后,缓声回忆道:“四年前,表少爷就因为操劳过度而病死了,不知二位是何人,找表少爷何事?”

原本以为他们是来找冯劲中的,所以老者也没过多询问他们的名字,可如今才知道,原来是来找冯奇远的,不觉奇怪,便开始询问起来。

司徒尔岚和熊倜的目光极快地对了一眼,熊倜微微颔首,“年少时在江湖上曾因冯大师而与冯奇远有些交情,此番正巧路经此处,想起许久不曾见过,三年前在江湖上又遇到过冯大师,只是忘记打探冯奇远的消息,故此番前来探视。”

司徒尔岚心头自是有些闷笑,让一个平日里话不多的人说假话,实在是让人无法怀疑,却窘了熊倜的脸。

“原来如此。”老者轻点着头,复又叹息起来,“可惜表少爷去世已经四年了,二位若是有心,就只能等清明时给表少爷烧些钱、点些香了。”

司徒尔岚微微敛神,“可是我不曾听闻冯大师说过冯奇远死了。”

老者身体窒了下,随即连连摇头,“这些都是少爷的主意,少爷说表少爷的朋友都是生意上的人,多半是酒肉朋友,招呼不周且算,若是招惹来麻烦事大,何况少爷多半不在家,也没有人招待客人。表少爷也不是秘不发丧,至少在亲戚中都明了,本来表少爷在江湖上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地位,武功也不过平平常常,否则也不会劳累致死,若非二位前来,我还真不知道表少爷会有江湖中的朋友。”

二人又对视一眼,司徒尔岚出声回道:“那么冯大师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见老者的眼神变得有些警惕,司徒尔岚轻淡地笑了笑,“我们也有三年没有见过冯大师了,想要给他准备一份大礼,清明是等不来了,我们待个两日便差不多要走了,想要一了心愿,见见故友。”

听到了司徒尔岚这句话,老者才放下心来,白眉微微敛了敛,忽然“啊”了一声,“我想起了,少爷离开时有留下一封信。”

在司徒尔岚和熊倜殷盼的目光中,老者丢下一句“稍等”,就快步而去,好一会儿才蹒跚着脚步颠进门,“来了,就是这一封。”

说着,把信托着递给了他们,手还有些哆嗦,倒是找了好一会儿,可见冯劲中已经很久没有给冯家写信了。

司徒尔岚接过信来,一眼看到底,只一眼就把信的内容看清楚了,熊倜也凑过头来,看了一会儿,却不如她那般扫视,而是一字一句地认认真真地看,一行行地审视,却与司徒尔岚得到同样的结论。

冯劲中没有说几时回来,也没有说自己去哪里。

状似无心的收回目光,司徒尔岚把信折好又递到了老者的眼前,轻笑道:“看来想要两日之内见到冯大师,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真是对不住二位,少爷离开冯家期间,就寄过这么一封信,其他的什么也没说,我们这些老仆人也不知道,主子的事谁敢多过问呢……”老者唏嘘地摇头,似乎在埋怨着冯劲中丢下偌大的冯家不管,却因谨守规矩而不敢有过多言辞。

笑意依旧,“如此我们便也不打扰了,告辞。”

二人告辞出门,留下老者有些懵懵懂懂地看着二人的身影。

司徒尔岚和熊倜慢慢地走着,没有回头。

熊倜始终低着头,脚步沉沉,走了一段后,忽的抬头看向司徒尔岚,“岚,冯劲中像是这样的人吗?”

司徒尔岚露出一贯的笑容,“不像。”

冯劲中是谁,不仅是南林大师,更是如今冯家唯一的男丁,唯一的家主,怎么会放任家中衰败,老仆顾家,自己却在外头逍遥自在,至少他们接触过的冯劲中,不像是这样的人。

表面上冯劲中似乎无所事事,始终噙着一张笑容,像个弥勒佛一般,可往往这样的人心思极深,谁也猜不透内心所想,他能在第二日大早就把秦琅和吴方说服,前来一同去找他们二人,可见心思缜密。

“你也这么觉得?”熊倜蹙着眉头,“明明是唯一一封给家里寄的信,怎么会只言片语不提自己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回家,只是问些有的没的。”

“还不止这些。”司徒尔岚促狭一笑,“冯家是如何的书香世家,光看他的仆人就知一二,若你是忠心奉主的老仆人,突然有两个陌生人来你家主里,询问着你家主的事情,甚至还突然询问起家中其他的主子,明明眼生,难道没有一点防备之心?仅凭我的一两句话就把家主寄回家中的家信拿出来给我看吗?”

熊倜对上司徒尔岚狡黠的眼神,微微一顿,随即了然于心,轻轻勾起嘴角,“你早就怀疑了?”

司徒尔岚淡笑不语,又走了一段路后,和熊倜几乎同时飞身上树,静静伫立在那里,眺望着方才冯家的方向,“熊倜哥哥,如果你家那么大,仆人才几个,又都是老人,试问院子里大树上的鸟窝是如何安置上去的?”

熊倜顿时怔了怔,目光与司徒尔岚交汇,齐齐看向不远处的冯家。

“你怀疑他就在冯家?”

司徒尔岚牵上熊倜的手,“既然我们怀疑,不若再回去一趟,看看猜测是否准确?”

因为司徒尔岚的缘故,熊倜变得会笑,也会开玩笑。

俊朗的容颜上,是淡淡的调侃,“还比谁先到?”

司徒尔岚微微颔首,举了举牵住的手,哂笑着,“这样怎么比?”

本来她要松手的,另一只手比她还快得抓紧了,然后陡然把她的腰揽过来,低头俯贴在司徒尔岚的耳畔,“我抱着你飞,算我输行么?”

风中,是二人的轻笑,一点儿也没有半点肃然。

因为他们知道,既然从一开始就躲不开,不如坦然面对,只要珍惜二人在一起的每一天,就足够了,不管之后的事情如何发生,之后又该面对什么。

其实打从他们来到冯家,就知道了三年前庄府的那个门客是冯劲中。

那个曾经由夜痕拿着,让出席声讨大会的江湖人士签名的簿子上,有一个名字,让他们都蹙起了眉头,那就是冯家的另一个少爷,冯奇远。

这个人虽然在江湖上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江湖地位更比不得冯劲中,可是在生意上,却是老手。

司徒府曾经就与他合作过,不过司徒尔岚向来不记这些事情,也因此没有在当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之后听夜痕无意中提起,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冯奇远早就死了。

一个死在声讨大会前一年的人,试问如何参加一年后的声讨大会?

第一百零一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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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目送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快速的转身关上门,一点儿也没有刚才蹒跚的样子。

神色匆忙,极快地转过几个回廊,就进了一个屋子,禁闭起大门。

墙边,司徒尔岚看了看熊倜,二人掠过同样的眼神。

当老者进入屋内后,动作利索地伸出手来,撩开床后的帐子,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神色顿时变得恭敬,“家主,人已经打发走了。”

帐子后,赫然站着一个人,体态丰韵,温文尔雅,正是冯劲中。

此时的冯劲中已经没有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愁,他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看着窗外,极轻地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老者有些发懵,显然不知道冯劲中话里的意思,可还不等他开口问冯劲中,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动静,老者蓦地回头,唇边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院子外,一名绝色女子和一个俊美男子立在那里,面色淡笑,老者不知道木门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两个人又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只是空气中瞬发的凝重气息,让他无法忽视。

“冯大师,别来无恙。”

老者往后退了几步,惊慌间摆出了防备的姿势,一边鼓起勇气抵抗二人,一边对身后的冯劲中说道:“有老奴在,谁也伤害不了家主,家住快走。”

忠仆如此,府门何求。

冯劲中摆了摆手,一手搭在老者的肩上,示意他退下。

遥望着不远处的司徒尔岚和熊倜,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久违的笑容。

或许躲躲藏藏终究不适合他,坦荡面对,好过畏头畏尾。

老者还待说什么,冯劲中一个眼神施施然看去,他便无奈地收了架势,又不放心地看了眼始终淡笑的女子和男子,一步三回头地渐渐出了院子。

直到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冯劲中迎着司徒尔岚和熊倜的目光,谁也没有率先打破这样的气氛,或者说谁也不想打破这样的气氛。

于公,在江湖上他们无一不尊重冯劲中,以他的武功却从不哗众取宠,甚至比秦琅的为人处事还低调得多,在其他方面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侠士。

于私,司徒府与冯家曾有多年生意往来,也确实曾与冯家有些私情,冯劲中的人品,实属不像这样的人。

最终,还是冯劲中踱步而出,面色轻笑,“不知二位费心找在下,所为何事?”

“冯大师,或者该叫你冯奇远?”司徒尔岚看着他的脸,不错过任何一个微妙的变化,“三年前,庄胥天举办的江湖声讨冷傲芙大会上,是你替用了冯奇远的名字,参加的是不是?”

对方笑容渐淡,却始终保持着淡然之态。

熊倜接过司徒尔岚的话,望着冯劲中,敛了敛眉,“你怂恿秦琅和吴方前来劝说我们,深怕我们对宝藏提起兴趣,可实际上你却暗示我们,要我们小心凝仙,小心李剑飞,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与李剑飞的关系,你究竟是什么人?受谁指使?”

“我不知道二位说的是什么,若是因为我家仆人欺瞒二位我在家的事,在下赔罪,只因身体关系有些劳累,不便待客。”

冯劲中说得话彬彬有礼,让人根本找不出破绽。

可是司徒尔岚却目光下垂,面带微笑,“据我所知,南林剑师最在意的,也最引其自豪的,就是那双使剑的手上从不沾染老茧,对于手的爱护,比之性命有过之而无不及。”

话说至此,冯劲中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手下意识的背到了身后。

司徒尔岚目光顿时移到冯劲中的脸上,一字一句道:“冯大师可否告知,前段时日还白皙干净的双手,怎么忽然布满厚茧,还都集中在指尖?难道这就是冯大师身体抱恙的原因吗?”

司徒尔岚每说一句,冯劲中的脸色就越加凝重,到最后,终究是沉不住气了,“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熊倜沉声道:“我们只想知道背后的真凶究竟是谁。”

冯劲中面色一敛,“什么真凶,什么背后?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二位请回吧。”

说着,转身背对着他们,有意赶客。

“夏侯爷无故被人杀死,这件事想必冯大师也有所耳闻吧。”司徒尔岚微微上前一步,正色着,“我们依旧称呼您为大师,因为在我们心底你确实配得上这个称呼。一个如此书香世家,不可能它的后人会多么不堪,我也相信冯大师不会不顾冯家的名声,受人威胁,或是为人所害,难言之隐都可以对我们说,事情越来越大,若是您再不收手,我们也不会手下留情。”

司徒尔岚的话却不是夸大其词。

凝仙的出现,不是个意外,害得司徒府灭,司徒长死。

凝仙的猝死,也不是个意外,无端死去的夏侯爷,让他们与夏府关系更僵。

是有人引他们,进了这场人为的棋局。

如果冯劲中不收手,加上李剑飞,他们无法得知背后的事情,甚至是所有的真相。

曾经,司徒尔岚和熊倜也怀疑过冯劲中是另外一个黑衣人,可是就在他们看到冯劲中的瞬间,都一同否认了这个想法。

那个黑衣人掌风了得,虽然冯劲中武功高强,内力也十分强劲,可是终归是使剑的人,不会在紧要关头,还不用剑而用双掌,黑衣人内功之身,怕有五十岁上下。

“其实早就在司徒府被抄家时,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找我的,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希望你们不要为难冯家人。”一句无奈的叹息,引起三人的江湖共鸣。

无论如何,江湖事江湖了,司徒尔岚明白,熊倜明白,冯劲中更明白。冤有头债有主,他若不说,便是要打算一人扛。

“三年前,庄府的那个门客,想必就是您吧。”司徒尔岚冷静的声音传来,“你在来人的指使下,假意与庄胥天结盟,共同寻找宝藏,可实际上不过是在利用庄胥天,利用他的财势寻找宝藏,得以把宝藏最新的消息告诉那个幕后之人。在得知宝藏的下落后,你一面稳住庄胥天,一面替那个人寻找宝藏,直到隐瞒不了,才对庄胥天下手的是不是?凝仙不过是又一枚棋子,陷害司徒府,只是因为我成为了那个人寻找宝藏的阻碍对不对?”

冯劲中淡然处之,目光有些让人心痛,“既然都猜到了,那就动手吧,多说无益。”

司徒尔岚摇头,“我并非想与您动手,试问一个性本善的人,如何会做出这些事,我希望您可以告诉我们。”

司徒尔岚的话没有半点奉承。

以冯劲中这样的人而言,替人做事,大可以不必提示她,告诉他们凝仙是个潜在的威胁,可是当时他们不曾认真想,也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轻声一叹,“身为武林世家,白道名门,难道您就没有想过日后的江湖吗?一旦宝藏问世,江湖会如何动荡不安,有多少人会为了宝藏流离失所,颠沛流离,又有多少人为了争夺宝藏弄得你死我活?”

“够了。”冯劲中忽的低喝了一声,“不要再说了,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若要替司徒府报仇,那便来吧。”

冯劲中转身,以极快的速度扑向二人。

司徒尔岚和熊倜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冯劲中动手,对于他迎面的招数,却没有退让分毫。

这是尊重他,也是尊重他们自己。

让对手,比打赢对手更让他觉得难堪。

人影飘飞,衣带当风,在寒芒中没有闪身,而是直直接下了。

这一动作,让冯劲中整个人一顿。

空气中,是冯劲中低沉的声音,“你的武功是谁教你的?”

司徒尔岚在空中与熊倜目光相触,二人微微点头,不出十招,果然打败了冯劲中,可是后者却依旧重复着这句话。

“你怎么会这个武功?”他问得凄凉,司徒尔岚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反来问我?”司徒尔岚轻笑着,眼底却看得深邃。

冯劲中突然变了个样子一般,眼神不离司徒尔岚,变得狠觉,似乎要逼她的武功,每一招每一式都了如指掌。

司徒尔岚顿时蹙了蹙眉,她不喜欢别人的试探,更不喜欢别人试探自己的武功。

因为乔誉之的缘故,司徒尔岚更加不敢多表现出武功来,哪怕身为黑衣斗篷人的夏侯爷已经死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她的武功来自月吟,此时此刻她不知道月吟在哪里,贸然用别人的武功,传出去终究是不好的。

何况乔誉之的安全更不能用来开玩笑,她不知道冯劲中问出这话,是否是因为他是乔誉之的故友,还是另有所图。

手指略过,司徒尔岚轻巧地避开冯劲中的攻击,闪躲间,主动迎合了上去,指尖轻弹,冯劲中就摔倒在了地面。

“是她!是她的武功……”

第一百零二章 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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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冯劲中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声音瑟瑟,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冯劲中这样失神的样子,就连刚才他们揭穿他那些事的时候,冯劲中也不曾显露半点这样的神情。

熊倜望着身边的人,那抹白衣微怔,显然也有些在意料之外。

看样子,他们是遇见故人之友了。

司徒尔岚微微上前,看着地上的冯劲中,沉声道:“冯大师,怎么了?”

冯劲中撑了撑地面,却没有起来,一贯淡然的脸上震惊堆满,张了张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良久才蓦然长叹一声,“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我只想知道她是否平安。”

司徒尔岚微顿,抬眼看了下熊倜,二人相视,心头的话已无声交谈。

——该告诉他吗?

——将心比心,或许他们真的相识,只是相散多年。

——若害了乔誉之前辈……

——你若担心,事后我们就回崖底接回他。

收回目光,司徒尔岚的神色已经趋于平缓,她伸手向冯劲中,后者的目光顺着司徒尔岚的手看去,挤出一抹平稳的笑,起身。

他看着司徒尔岚,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戒备和疏远,反而多了一份亲切与迷离,似乎透过她的眼睛,想起了一些事,好一会儿才回神,目光也清澈起来,“你的武功与之前的不同,很像我的一位故友。”

“我们曾经遭袭,落入山崖,在崖底无意发现一本秘籍,本是不打算修炼的。”司徒尔岚略微苦笑,“无奈武功全无,局下只好冒犯先辈。”

冯劲中的脚步趔趄着,“你说什么,崖底?她在崖底?”

“崖底无人。”

听到司徒尔岚的话,冯劲中的脸色顿时送了一口气。

“不过崖下倒是有一具尸体,是个男子,看骨骼的年龄,应该是个青年男子,掉落悬崖怕是二十年有余,秘籍就是在他身边发现的……”司徒尔岚的眼眸微光轻闪,心头只好向乔誉之说声抱歉,不是咒他,只为问出真相,一个让乔誉之和冯劲中两个江湖高人都闻风色变的真相。

果然,听到这话,本来逐渐趋于平静的冯劲中,又皱起了眉头,震惊万分,许久,突然身体一怔,几欲站不稳,嘴里轻喃着,“是他……他竟然骗了我,骗了我二十年!”

冯劲中的声音愈来愈大,最后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枉我遵守诺言,愧对冯家列祖列宗,他却一直在利用我,利用所有的人。”

见冯劲中如此,司徒尔岚和熊倜又对视了一眼,熊倜了然眼底,淡淡开口,“那秘籍中还夹杂着一封信,大致是那本秘籍的主人遭人抛弃,心碎如麻,而那利欲熏心的人,正是如今的武林盟主李剑飞。”

打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冯劲中不是李剑飞的人,至少在江湖上,二人从未有过多来往,宝藏一事,他们相信冯劲中不会像李剑飞那般,更不会弃江湖于不顾,这就是冯家的祖训,也是冯家人的本性。

听到李剑飞的名字,冯劲中神色瞬息数变,最终化作一抹苦笑,“真的是他,月吟心心念念的人,竟会是他。”

“二十年前,李剑飞始乱终弃;二十年后,他又杀了逍遥子前辈,害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孽。”司徒尔岚盯着冯劲中的脸,“如果您知道些什么,愿意相告,我们感激不尽。我们与李剑飞,终究是势不两立的。”

当他们听到月吟两个字,就知道冯劲中确实是乔誉之的故人。

二十年前,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

冯劲中的眼中,跳动着苦涩,堆积在心底二十年的思绪,还有二十年的旧事,甚至是二十年来的秘密,早就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无法解脱自己,直到他们两个人的出现,或许今日之后,他能真正坦荡自若。

想着,冯劲中幽幽叹了一口气,“明明是我相问,到最后反而变成你们从我这里撬消息了。”

司徒尔岚和熊倜不自禁轻笑。

冯劲中轻喟,“二十年前,我在江湖上认识了一个女子,她的容颜绝色倾城,人却活泼开朗,性子与柔弱的外貌截然不同,她就像一张纯真的白纸,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讨厌谁喜欢谁,都是直接说出来的,她就是你学的那本秘籍的主人,月吟。”

提起月吟,冯劲中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煦,孰是孰非,司徒尔岚和熊倜心下明了。

爱意,是人所有感情里最无法掩藏的,也最让人唏嘘不已的。

“她的师兄也是我的好友,也就是你们所提的逍遥子,还有一个名唤乔誉之,应该就是你们在崖底看到的那具尸体。”

“我们查看过那具尸体,没有剑伤,却有掌风的印记,不像是李剑飞所为。”司徒尔岚说的一字一句,眼瞳没有移开冯劲中的脸色。

冯劲中微微一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低了低眉,“自从月吟遇见了那个人,就是李剑飞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把心思放在其他的事上。快乐,悲伤,欣喜全都牵动着他,单纯如她,那时候的我忙于其他的事,始终没有见过李剑飞,本以为她会幸福的……”

冯劲中的眼中,神采渐渐消散,“之后我离开了,再次回来时,已经失去了月吟和誉之的消息,只是有人说见过他们去过悬崖,之后再没有他们的消息了,连他们的师父也不知去向。”

“逍遥子前辈是因为查杨家的事而被杀,虽然李剑飞收买唐门要取逍遥子前辈的命,可是逍遥子前辈的真正起因,是两个黑衣人,一个用掌风,一个用惊天剑,杀死了逍遥子前辈。也是这两个人,把我们打落崖底,把乔誉之前辈打落崖底,更是他们与李剑飞勾结、陷害司徒府,血灭庄府,如今夏侯爷已经死了,另外一个黑衣人,究竟是谁?”

冯劲中的脸上,出现了茫然的神情,却最终被震愤所取代,一时无法接受,眼眸半眯,“他们、他们都是死于他们手中?”

得到司徒尔岚和熊倜沉默地回答,冯劲中突然悲嘁地大笑起来,良久,才低下头来,面色惨白,“是我太糊涂了,太糊涂了!”

司徒尔岚和熊倜对望一眼,不明所以。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突然闻到空气里有一股血腥味。

顿感不妙的他们忙看去,就见冯劲中猛然捂住胸口,身形踉跄,唇角顿时变得和流出的血一样,深黑。

二人上前,熊倜飞快地接住冯劲中下落的身体,司徒尔岚忙蹲下,手指从衣袖间掏出一枚药丸,几乎同时,熊倜探手飞穴,连点住冯劲中的穴,司徒尔岚已把药丸递到了冯劲中的嘴边,“先吃下,可以缓解毒性。”

冯劲中轻咳出声,嘴角的黑血越流越多,却别过脸,摇了摇头,“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我都酿成了无法挽回的错,愧对冯家的列祖列宗,唯有以死谢罪,还我心安。”

“怎么回事?您根本没有吃任何东西。”司徒尔岚蹙眉。

冯劲中脸色愈加惨然,淡笑间,是平静的眸色,“是蛊毒。”

司徒尔岚微怔,顿时起身,四下探索,却根本察觉不到有其他气息。

操作蛊毒,并不需要近距离,甚至天涯海角都可以,可是如此适时宜的发作,却绝对是人为。

可是他们根本没有察觉半点人息,江湖中不可能有人能同时瞒过他们三人。

脑子一轰,司徒尔岚以极快的速度闪身出了院子,门外,赫然不见了方才的老者,只有地上残留的外衣,可以证明司徒尔岚的猜想。

所谓的仆人老者,是人假扮的。

来人的目标不是他们,否则早在茶水里,就已经下了毒。

可是会给冯劲中下毒的,不是只有李剑飞最有可能吗?而李剑飞不是恨透了他们,怎么会不对他们下毒呢,难道是那个黑衣人?

越是如此想,司徒尔岚越是眉目深蹙。

飞回冯劲中和熊倜的身边时,冯劲中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冯大师。”司徒尔岚俯身,脸上早没有了轻松。

冯劲中却十分平静,他看了眼司徒尔岚手里的衣物,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司徒姑娘,不知可否求你一件事。”

司徒尔岚敛眉点头,“您说。”

“若是可以,把我葬在那崖底,好吗?”

司徒尔岚微怔,随即轻轻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在冯劲中的耳畔说道:“乔誉之前辈没有死,不过其他都是真的,乔誉之前辈也受了重伤,只能如蛇般生活。”

冯劲中的目光,在霎那恢复了些光彩,柔和地看着司徒尔岚,轻声道:“多谢,如此我背负的罪孽便少了。”

“方才的老者想必就是黑衣人所扮,倘若您不说,不仅是您、逍遥子前辈、乔誉之前辈,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害,我希望您能告诉我们,究竟是谁逼您去庄府当门客,又是为何在您体内下蛊?”

第一百零三章 金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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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劲中又咳了几声,面色更加惨白,本想摇头,却已经没有力气,整个人都是借着熊倜的身体勉强仰头,“没有用的,就算你们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无济于事,我们都是出于无奈,咳咳……他也是苦命之人,终究都是我们信错了人……”

说着,冯劲中又突然蜷缩起身子,手按着腹部,极其疼痛难忍。

司徒尔岚的神情越来越难看,熊倜已然出尽力气按住冯劲中,却还是无法抑制住他体内的痛楚,熊倜疑惑蹙眉,望向司徒尔岚,“他中的是什么蛊毒?”

“胸腹搅痛,肿腹如瓮,血又是黑色,只怕……”司徒尔岚皱着眉头看着冯劲中,“是‘金蚕蛊’。”

“金蚕蛊”,顾名思义就是养金蚕,制蛊毒,凡是中了“金蚕蛊”,必定会七孔流血而死。

听到“金蚕蛊”,冯劲中并没有太多惊讶,反而露出一抹释然的神色,“罢了,我这条命早在二十年就该还给老天爷了,苟延残喘地活了这么久,积德的事却一件也没有做……”

“冯大师……”司徒尔岚的神色里闪过悲伤,这趟前来,她不过只是想要知道庄府的事,想要知道黑衣人是谁,没有想过会得知二十年前的事,更没有想过会因此害了冯劲中。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查下去了。”冯劲中挤出一抹笑容,“我们两个做的孽已经够多了,如今我一死,他必定不好过,我不想故人再有什么不测……至于誉之,替我和他说声抱歉……”

话音刚落,冯劲中的嘴角就顿时抽搐了番,黑色的血疾疾从唇畔溢下。

“前辈!”

“冯大师!”

两声急唤,却无法阻止冯劲中的咬舌自尽,他知道,假若要求他们帮忙给个痛快,他们说什么也是不会同意的,自我了结,是他最好的解脱。

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违心的去做的……

就在冯劲中闭眼的刹那,眼前浮现出他初见月吟时的场景,如果当时他鼓起勇气和她说心里话,如果他当年及时发现月吟喜欢上的人是李剑飞,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眼看着冯劲中死在面前,二人却无能为力。

偌大的一个冯家,却后继无人,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冯家人了。

心中,除了失落,还有深深的自责。

安葬好冯劲中的尸体后,熊倜看着一直默然不语的司徒尔岚,心头微顿。

向来二人相处,都是司徒尔岚的话多过他,极少像现在这般沉默寡言。

“在想什么?”阳光照射在他们身上,熊倜惯性地站在司徒尔岚的身后,替她挡去了大半的太阳。

司徒尔岚抬眼看着熊倜,满是憔悴,却也是这一眼,让熊倜心疼地蹙眉,他手臂抬起,她顺势看去,贴合默契。

除了司徒长,司徒尔岚极少露出这样无助的神色。

但是想想,自从他们知道了身份之后,不管是查宝藏,还是查真凶,没有一次是顺畅的,甚至每一次都会付出一定的代价,越到后面,代价越大,牺牲的人也就越多。

“我们这样锲而不舍地追查下去,究竟是对是错。”司徒尔岚闷声道:“有时候我真的想过放弃,只要我们收手,至少不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惨死。”

“可你没有这么做,因为我们都知道,只要一日不抓出真凶,亲人的仇就无法报,关爱我们的人和我们关爱的人也无法真正得到平安。”熊倜看着黄土隆起的地方,喟叹着,“他是真正的豪侠,料想他答应了那个黑衣人,或者是李剑飞,从始自终都没有出卖过他们。”

司徒尔岚抬起头,眸色凝视,“不,从他的话里,我反而觉得他似乎在说黑衣人与他是同病相怜,强迫他们做事的应该是另有其人,而那个人,不见得会是李剑飞。”

熊倜思索了一会儿,“难道是夏侯爷?”

司徒尔岚没有回话,只是直起腰来,看着熊倜,突然拉住他的胳膊,“我们回水榭阁。”

熊倜有些茫然,却依旧点了点头。

一进水榭阁,司徒尔岚就独自一人直奔阁楼顶部。

红衣坦荡荡地坐在那里,一边喝着茶,一边手指轻抵着脑袋,话语间魅惑连连,“这么急着看见我,准没好事。”

司徒尔岚淡淡一笑,从衣袖间取出一个用布包住的东西,提步走到水莫的面前,伸手递给他,“认识这个东西么?”

水莫瞧了司徒尔岚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接过她递来的东西,却只是一握,脸色就轻微一变,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是什么。

水莫没有打开,而是淡淡地把东西放在桌上,抬眼看着司徒尔岚,“你怎么会这个东西?”

“这是我在一个朋友身上取出来的。”话说得平淡,可是他们都知道,金蚕一旦进入体内,必死无疑,从一个死人身上取出的金蚕放在水莫的面前,是何用意,二人心知肚明。

“‘金蚕蛊’性喜洁净,凡是养这样的蛊之人,家中必定要尘埃绝无。”司徒尔岚目光轻凝,“本来我是想不到水榭阁的,可是金蚕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它有灵性,它不仅可以毒死人,还能使养蛊之人发财致富,试问天下间,有谁能比水榭阁还富足,却还空闲着?只怕这金蚕就是你养的吧?”

水莫没有否认,反而大大方方地瞧着司徒尔岚,反问道:“天下间干净的地方多得是,富饶有钱的主儿更是多得如同蚂蚁,你为什么就认定是我养的这金蚕?”

司徒尔岚低眉看了看他茶盏的方向,水莫似乎想到了什么,低眉一瞧,嘴角轻扬,“不曾想,你倒是挺留心我的。”

看似调侃的一句玩笑话,其实也是说出了司徒尔岚知晓他养金蚕的理由。

水莫向来喜欢泡茶,泡茶的人从来都是很注重手指的干净,哪怕一丁点地脏,都有可能沾染茶具,从而泡出次品。

可是细看之下,水莫的拇指与食指间,竟有着淡淡的金色,显然是时常触摸一个金色的东西导致的。金蚕为了辨别主人的气息,会停留在主人的虎口处,虽冰凉柔盈,待久了却回有些沾色,也因此,水莫的虎口处有着淡淡的金色,所以司徒尔岚才猜出这“金蚕蛊”的来历。

“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它会出现在冯劲中的体内?”司徒尔岚淡淡的笑渐敛,眼神清冽。

“若我说我也不清楚,你信吗?”水莫看着司徒尔岚,话语中尽是松快的语调,可是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司徒尔岚。

二人互相凝视着,片刻后,她松笑,“我信。”

“我知你信,否则不会独自一人上来,想必他是帮你去做事了吧?”

如果说熊倜知她,是为默契。

那么水莫懂她,便是知音。

他们在一些性格上,太像太像,想到本来心意不通的两个人,能如同一个人在说话一般,气氛诡异得静谧,却也和谐得安乐。

当茶盏再次轻触柔软的嘴唇,放下时,唇畔轻轻吐纳着,“你不会是让他去我的蛊室捣腾吧?”

得到司徒尔岚略微尴尬的沉默,水莫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一抹绝色的笑容,什么也没说,也什么也没做。

待他收心后,方才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让一个女子牵着心情走,不禁心头苦笑,他该不会也要犯心病了吧。

等到一炷香后,熊倜才飞身而入,手中依旧空荡荡地。

“看来你的护花使者找不到我的蛊室。”水莫放下茶盏,淡淡看着他们。

“夜痕和凝香这些日子可不是白待的。”司徒尔岚轻声一笑,“我并没有让他带任何东西过来,只是借用阁主的金蚕一用。”

水莫微微一怔,显然有些搞不明白司徒尔岚到底在做些什么。

不等他多想什么,阁下就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尖叫。

水莫几乎在一瞬间,闪身到了窗边,就见到地上爬满了金蚕,大部分顺着一个地方而来,那就是水榭阁的顶楼,可是有一部分却分散地往右边爬去。

他回头瞧了眼司徒尔岚,无奈间,丢出一句话,“若再有下次,别怪我不讲情面。”

凡是养蛊的人,蛊虫都是被视作和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

一旦蛊室被外人进入,不仅让蛊虫记住的气味紊乱,还会添加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好比现在。

“别着急,兴许一会儿阁主还会谢我们。”司徒尔岚露出一抹笑容,“难道阁主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出卖了你,出卖了水榭阁吗?”

听了司徒尔岚的这番话,水莫本来有些肃然的脸色逐渐平和,最终轻声笑了起来,叫了几个人上来,“你们分别去东、西厢房,看看地上的金蚕都望哪里爬,回来告诉我,顺便把人给我带来,至于地上的金蚕,交代下去,谁也不准弄死一只,否则阁中规矩等着。”

第一百零四章 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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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接近暗沉,水榭阁才恢复了宁静,可是阁楼上,却是灯火通明,肃然异常。

水莫款款坐着,司徒尔岚和熊倜相依而立,淡淡看着被压来的人,没有太多的波澜。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猜出了是她。

把金蚕如数放好,水莫才抬起头,清冷地目光落在地上人儿身上,寒意逼人,妖娆的容颜此刻让人莫不骇然,“是谁指使你的?”

没有质疑,也没有给对方任何解释的机会,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让地上的人儿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肩膀。

“阁主,您听我解释……”抬头求情间,月光照射在秀丽的脸庞上,正是一直飞扬不羁的叶天晴,“前些日子,看守蛊室的紫儿身体抱恙,柳儿又忽然家中有事,情急之下怕阁主怪罪,所以就告诉了弟子,恳求弟子替她出出主意,弟子就想……蛊室是阁主一向最为看重的地方,若随意调动其他人去看守,恐怕会不尽人意,要是再不小心把蛊室里的东西弄坏了,她们就是以命相抵也赔不了,于是弟子就亲力亲为,帮阁主照看蛊室……”

叶天晴抬头看着水莫,眼眸真挚,“所以弟子身上才沾染了金蚕的气息,引得金蚕爬入房中,还望阁主明鉴!不要听信了外人之词,弟子对阁主一直都是忠心的!”说着,叶天晴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司徒尔岚的方向,眸色含怨,意有所指。

水莫缓缓起身,眼角荡着轻笑,泪痣无限魅惑,让叶天晴看得不禁有些呆了。

“你的意思是我听信人言,是非不分,冤枉了你。”水莫清淡淡地说着,目光扫过,却是一片冷冽。

叶天晴忙低头,“弟子不敢!”

红衣逶迤,轻轻滑过地面,立在叶天晴的面前,这还是叶天晴第一次如此静距离和水莫接触,害怕之余,心头猛地一阵悸动,闻着淡淡水莫身上的气息,恍惚得有些失神,可是下一刻,她就什么念想也没有了,只有浓烈的恐惧。

一根木兰针,就这样擦过她的额间,透过她的手指,插入地面,立在她的指缝之间。

空气中,是无声的可怖。

本来水榭阁中出如此的事情,司徒尔岚和熊倜于公于私都不该在场,水莫更不会允许有外人在,可是他们三人都知道,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有人竟然把脑筋动到了自己的眼皮底下,如果是那个黑衣人,他们势必要让叶天晴说实话。

“好一副憋屈的模样,我本懒得多说。”水莫睥睨一眼,“既然如你所说,为何金蚕不爬向柳儿和紫儿的房间,单单就去了你那里?”

叶天晴恐惧地抬头,刚要脱口解释,在对上水莫的眼瞳时,蓦地瑟缩了一下,本来镇定的神色一下子有些慌了,“是因为……弟子曾进入蛊室中,想着帮阁主打扫一二……若是碰过金蚕,指尖必定有金色,阁主若是不相信,可以看看弟子的手指间是否有痕迹。”

说着,叶天晴就主动伸出手来,却在抬到半空中时,整个人像被雷击中一样,僵硬在那里,眼眸瞪得硕大。

司徒尔岚在看到叶天晴的手时,也是微微一顿,随即了然,不得不从心底佩服水莫。

叶天晴颤抖着半举的手,而原本白皙的虎口处,赫然显现出淡淡的金色,与他们看到的水莫虎口处的金色,如出一辙。

水莫倨傲而视,“金蚕是我所养,如何遮盖痕迹,又是用何药粉遮盖,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最后再问一次,是谁指使你的?”

叶天晴整个人怔住了,倏尔扬起头,双手抓住水莫的脚,脸上尽是可怜之色,“阁主、阁主,真的不管弟子的事,弟子……弟子只是打扫地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金蚕,又怕会被阁主看出来而责怪,所以才拿药粉遮盖……”

水莫没有低头,也没有看一眼叶天晴,更没有踢开她,眼眸始终清冷着,地上的叶天晴被宁静的氛围所顿,她心头微微有些安心,想来她的阁主还是念旧情的,念她是水榭阁的大弟子,念她自小就在水榭阁,她会没事的。

叶天晴略微松下的神情,与司徒尔岚紧绷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仅是司徒尔岚,熊倜也察觉到了,察觉到了那抹肃杀的气息,自红衣身上散发出来。

就在眨眼间,白衣身影一闪,衣袂未动,人已经到了叶天晴的面前,面色肃然,使得叶天晴吓得闭上了眼,脸色却愤恨着,她知道一切肯定都是司徒尔岚挑拨的,但是没有想过司徒尔岚会当着水莫的面动手,这样也好,如果她伤在司徒尔岚的手中,她不相信从来厌恶别人插手的水莫还会如此待司徒尔岚。

可尽管如此安慰着,叶天晴还是怕了,紧闭着的眼睛就出卖了她。

可是闭了许久,也不见得有半点动静,她缓缓睁开眼,抬头却愣怔在了那里。

她的头顶上,是水莫的掌心,不偏不倚,再下一寸,就是她的头。

叶天晴是懂得的,她在水莫身边多年,他的武功,他的脾性,他的手法,没有人比她还明白,可是她始终不相信水莫会如此对她,会取她的性命,更没有想到保住她性命的,会是司徒尔岚。

此时司徒尔岚的手,正搭在水莫的手腕上,后者冷冽的目光浅扫过,司徒尔岚却依旧没有放手。

“不能杀她,现在只有她能告诉我们黑衣人究竟是谁。”

“让你们呆在这里,不代表能让你们插手。”红衣劲扬,掌风忽起,朝叶天晴打去,可是每落一处,白衣便跟着落下,挡去了所有的掌风。

“再不让开,休怪无情。”水莫半眯着眸子,显然这一次,他是真的不悦了。

“你冷静一点。”司徒尔岚敛眉,“我们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只剩下她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杀她。就算问出了什么也不能杀她,整件事中死去的人已经够多了。”

“司徒尔岚,你我都不是圣人,何苦如此。那个黑衣人如此狡猾,料想叶天晴根本什么也不知情,不过利欲熏心为人所用,如此叛徒,死不足惜。”

再次提掌,接下的人,不是司徒尔岚,却是熊倜。

红衣和黑衣面面相对,二人谁也没有让着谁。

司徒尔岚知道,要想水莫平静下来,只有让他宣泄一番,他一直都是隐忍着,也从来都对自己人真心相待,可是换来的却是背叛,屋顶的秘密,让司徒尔岚明白,在水莫的内心,他是孤寂的,也是无助的,熊倜是替她承下了,与其让她与水莫过招,不如他自己来。

数招间,二人瞬息变化了无尽的招式,在不大的阁楼,打得天翻地覆。

司徒尔岚深蹙着眉,而地上的叶天晴早就软下了身子,死寂一般地看着地上的木兰针。

司徒尔岚没有说话,她明白叶天晴一直喜欢着水莫,被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扬言杀死,换做是谁都不好过。

想起不久前还在自己面前说话的冯劲中,一下子就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还有司徒长,甚至是逍遥子,所有的生命都在她面前流逝,那种无助和彷徨,她不想再经历。

眉头越蹙越深,她从来都不愿意干涉别人,更不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可是这一次,她施展了全力,飞向空中的两人,插身于中。

红衣和白衣已然是打的如火如荼,身姿翻飞间,两个绝世的男子,一轮明月透过窗户照射下,落人眼底居然有些风雅之色,可是司徒尔岚却不这么想。

看似招招平常,可是每一招,都不离对方周身大穴,每一个动作,都似乎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她不是看不出,他们在借题发挥。

她既能看出凝仙和夏芸喜欢他,他也不难看得出她与水莫之间微妙的心绪。

“别打了。”司徒尔岚凝声说着。

她的突然出现,快得让熊倜和水莫都没有想到。

其实司徒尔岚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不想他们再这样打下去,可是她忘记了武者间最为忌讳的,便是在打斗时突然有人插足进来,收手撤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论武功,如今的司徒尔岚早已在二人之上,可是同时接下他们的内力,就算是她,只怕也不行。

那劲气的中心,因为多了一个人闯入,而变得紊乱。

几乎是同时,熊倜翻腕而飞,手中的剑以最大的内息控制住,朝外刺去,却只能偏离三分,从司徒尔岚的胸前滑过,几乎贴衣。水莫一掌而去,臂力扭转,朝着阁楼的窗外打去,却依旧有部分掌风擦过司徒尔岚的后背。

二人,都在用最大的气力,调转内息,不伤及中间人,眼底在看到司徒尔岚的身影,同时闪过惊诧。

如果他们来不及收手,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她在赌,不仅在赌他们的收手,更拿她的性命赌。

第一百零五章 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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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入臂弯,反震的力量让熊倜紧了下面容,他一接住司徒尔岚,就立刻检查着她身体上下,“岚,你怎么样?”

一旁落地的水莫,虽未出声,眼神却锁定在司徒尔岚的周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司徒尔岚没有出声,反而冷着一张俏脸,看着不远处的水莫,“还打吗?”

水莫低了低眉,也是沉着一张脸,却没有再动手。

地上的叶天晴几乎难以置信,她抬着眼看着一切,颤抖地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心痛,不若心死。

司徒尔岚给了熊倜一个安稳的神色,踱步走到叶天晴的面前,开门见山,“说出你背后的指使人,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叶天晴萎靡地颓着身子,没有看任何人,低沉地开口道:“我不知道。”

司徒尔岚深邃着眼,“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叶天晴抬头,瞪着她,“凭什么你问我就要告诉你,你算什么人,明明是一个外来人,却在水榭阁成天指手画脚!”

一旁的熊倜皱着眉头,反而是水莫,这一次什么神情也没有。

叶天晴的眼神又飘到了红衣处,看着水莫一直没有说话。

司徒尔岚扭头看向水莫,却是用眼神无声地劝水莫,她需要叶天晴的线索,他更不能如此对待一个喜欢他的女子。

水莫深深地看了一眼司徒尔岚,嘴角蓦然嗤笑了起来,她让他对喜欢自己的人真心相待,又可想过她是否对喜欢她的人重视过,好比他自己。

良久,水莫又恢复了往日的妖魅,凤眼间无处不透着绝世的美,“你若愿说,我不杀你。但水榭阁,你待不得。”

叶天晴的神情骤然一变,却在那双魅惑的眼瞳中,看到了清冷的无情。

她紧了紧唇,“我确实没有见过那个人的样貌,他一身黑衣,来无影去无踪,轻功十分了得。那晚我依往常巡逻,在后院处见到那个人,他威胁我不准说出去,还给我喂了一粒药丸。可就算如此,我还是没有把阁主的事情告诉他,包括蛊室的位置。但是那个人说,只要我告诉他金蚕在哪里,他就能帮我增强功力,坐上阁主的位置……”

说到这里,叶天晴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难以启齿,含糊其辞地道:“我只知道那个人是个男子,一身黑衣,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司徒尔岚心中却已经有了另外一个答案,熊倜和水莫是男子,或许在情感上不如女子来得细腻。

以叶天晴的性子,死是威胁不了她背叛水莫的,爱会让人沉沦盲目,更会让女子视死如归。

只有爱,才能让叶天晴言听计从。想必那个黑衣人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告诉她,只要她帮他偷到金蚕,他会帮她得到水莫的心之类的话。

叶天晴方才的停顿,司徒尔岚略知一二,如果叶天晴真觊觎水莫的位置,她日夜相处在左右,有很多机会的,她对武功不上心,却因为与水莫的排行差距而耿耿于怀加强练功。

“那他有给你解药吗?”司徒尔岚敛神问道。

叶天晴看了眼司徒尔岚,缓缓点头。

“那个黑衣人可有传授武功给你,或是在你面前展露过什么武功?”一旁,传来水莫清淡的声音。

叶天晴喜于水莫与她说话,回应道:“没有,他有意隐瞒,我根本看不出端倪,不过他的轻功极好……对了!我从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

酒香?

在场的三个人都纷纷垂首,这是一条新线索,一条至关重要的新线索,关于那个黑衣人,他们知道得太少,对方也隐藏得极深。

可是仅凭酒香,根本难以断定是何人,天下间爱喝酒的人多如牛毛,如何判断。

不等他们多想,本来寂静的水榭阁外,突然嘈杂了起来,红光一下子照亮了整个山谷,也把整座水榭阁映衬得比白日还要光亮。

十层水榭,黑色尖耸,从下至上看,只觉得冷傲无比,清高至尊。

可是从上往下看,确实高处不胜寒。

人影落在窗沿,却是三道同时飞身。

熊倜的声音低低,“李剑飞?”

手,握上熊倜的掌心,暖意张开,她在给他力量,同时也在他那里寻找心安。

衣袂在风中扬起,红衣翩然浅笑,随意地几个动作,已经从高耸的阁楼飞落到了众人面前。

熊倜贴着司徒尔岚的身旁,手臂拢着她的腰,替她挡去了大部分的夜风,“看来今夜,李剑飞会大闹水榭阁了。”

司徒尔岚苦笑着,“恐怕他是知道了冯劲中已经死了,心有不安,怕他告诉了我们什么,打算先发制人。”

“那我们要下去么?”

司徒尔岚犹豫着,倏尔摇摇头,“于江湖,我们身上还背负着百晓郎的死,如今这般不明不白的身份,下去恐怕于事无补,反而给水莫添麻烦。”

她回头看了眼叶天晴,垂眸之际,心中也是有些担心,若是他们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单说是否这又是李剑飞的调虎离山计,只凭叶天晴的心高气傲,就有可能会自裁,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

脚下,明晃晃的一堆火把,密密麻麻各色的人群,只怕有好几百号人,各种声音夹杂着,犹如闹市般嘈杂,却在李剑飞的喝令下,渐渐平息。

“众位深夜来此,不知有何指教?令这水榭阁一下子蓬荜生辉了不少。”明明是正常的问候,却被水莫说得讽刺。

“你说话别阴阳怪气的,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给冯大师报仇的……”开口的,是江湖上的“赛水骑”,水上功夫了得,却是个粗人,也从未见过水莫,只是在传闻中听过,便对水莫的印象大打折扣,如今又见他一身红衣,长相比女子还倾美,不禁有些不屑。

只一瞬间,一根木兰针划破空气,打向“赛水骑”,却被迎面而来的李剑飞接下,那针再往前一些,就是“赛水骑”的瞳孔。

一下子,所有人都寂静了下来,比李剑飞的话还管用,尤其是“赛水骑”,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待回神之后,被旁人拉到了边上,与他细细讲述之前三年前在武林大会上的例子,顿时谁也不敢再挑衅水莫。

“诸位武林同道,今日来水榭阁,虽是为了早间得到的南林大师冯劲中惨死的消息,但是事情尚且未水落石出,未免江湖厮杀,李某暂为主持这件事,不知可否有人另有异议?”李剑飞的声音打断了在场所有人的叫嚣,无人反对。

试问一个武林盟主,又有谁会反对呢?

李剑飞的话音刚落,一旁的了尘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水榭阁阁主,不知你是否听闻冯大师惨死的事情?”

水莫清淡地看了眼了尘,“听过,所以呢?”

桀骜的态度,不羁的神色,不恭的话语,任谁都难不相信冯劲中的死与他无关。

一身青裙白衣的女子上前蹙眉厉声,“冯大师是死于蛊毒之下,而这蛊毒,就是稀罕有名的金蚕蛊,试问江湖中,除了水榭阁有如此正宗的金蚕蛊之外,还有何处?”

楼上的司徒尔岚放眼看去,正是峨眉派的掌门柔月。

“不错,午后方才有人来报,说水榭阁涌出许多金蚕,看样子,是它们的主人刚刚牺牲了一个它们的伙伴,意有不平。”说话的,正是点苍派掌门灵柩,语气尖酸,显然是恨了水莫三年了。

几月不见,柔月已然沦为了李剑飞身边的人,还有那灵柩。

或许二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本来敌对的两个人,现如今都站在同一条阵线,替李剑飞说话。

也是水莫自始至终做事风格无拘,才惹得这么多仇敌。

不过在司徒尔岚眼中,水莫比那些只会装腔作势的人不知好上多少倍。

“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杀死冯劲中有很多方法,天下间的毒物千千万,随便哪一种都可以起到牵制冯劲中的作用,可是幕后之人偏偏没有,而是专门挑了水榭阁,挑了水莫养的金蚕做成蛊毒,种在冯劲中的身体里。

费劲心思,骗叶天晴,夺金蚕蛊,不过是为了栽赃嫁祸。

就算司徒尔岚事先想到了,已经把冯劲中体内的金蚕蛊取出来,那金蚕蛊已经深种,明眼人一下子就瞧出来了,何况还有人有意提醒。

“我通过水莫虎口有淡淡的金色才猜出他有养金蚕,可是冯劲中一死,所有的江湖人都知道水莫有养金蚕,再怎么机智也不可能这么快知晓。”

“你的意思是……”熊倜微微一顿,“是李剑飞指示黑衣人这么做的,又是他告知江湖众人,水莫有养金蚕?”

“先是引我们入百晓郎的地下密室,引群侠碰见恰巧从密室出来的我们,再是冯劲中的死,陷害给了水莫。”司徒尔岚轻淡地望着脚下的李剑飞,“看来,我们给他的危机感,不止是一点点。”

第一百零六章 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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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江湖规矩,滥杀无辜者,必须由武林盟主裁决,以命抵命,方平息怨懟。”又一个声音跳了出来,得以说的人心,一时间,附和声乍起。

李剑飞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却没有出声制止,而是望着水莫,眼底闪烁着精光,“素闻水榭阁阁主行事作风独特,平日里却也看不出阁下会是杀害冯大师的人,若属实交代,不是阁下所为,我必定还阁下一个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何须盟主来还?天上,悠悠然飘来一声清冷的嗓音。

“什么人偷窥?”霎那,所有的人都处在警戒状态,就连李剑飞也不例外。

水榭阁中,十里空旷,除了眼前这一座阁楼外,再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传音的人可以从楼中把内力扩张到极致,又能收放自如,可见其功底深厚。

眨眼间,没有人看见任何一道身影,更没有人听到空中衣袂微动的声音,可是众人的面前,却多了两个人。

等到看清来人的容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剑飞原本从容的神态终究一怔,眼眸半眯着,看向白衣女子和黑衣男子。

“江湖群侠公然聚集于此,何来有人偷窥。”司徒尔岚抬眼间,是清冷的目光。

“我道是谁,原来是前个把月在‘天地义庄’杀死百晓朗的司徒尔岚和黑衣剑客。”灵柩沉着声,脸色比李剑飞好不到哪里去,曾经他输在水莫之下,水莫又输于司徒尔岚,他在江湖上便受尽了嘲笑,对于司徒尔岚实属不喜欢。

司徒尔岚目光一扫,所到之处无不寂静,就连灵柩也息事宁人。

再至李剑飞,他的目光与她相对,说不出的怪异。

“这么说来……”水莫的眼底闪过戏谑的光芒,“我是不是又多了一条包藏之罪?”

“不错,你们三人串通一气,杀害江湖中人,简直是太过分了。”人群里,有人接过水莫的话义愤填膺,却又说不出太狠的话,说完后更是站在人群里不出声,毕竟三个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主。

“加上对盟主不敬,对武林人士不恭。”司徒尔岚露出与水莫一样的神情,望着李剑飞,“不知道盟主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李剑飞隐忍着,嘴角挤出笑容,“我不知道司徒姑娘的意思……”

不等李剑飞话说话,司徒尔岚砖头看向一旁的了尘,“了尘大师,许久不见,一切可安好?”

“阿弥陀佛,劳司徒姑娘挂念,一切安好。”了尘低头合手。

李剑飞含笑地打断二人的寒暄,“不想了尘大师与司徒姑娘还算旧识。”

司徒尔岚睥睨了李剑飞一眼,哂笑间,吐出话来,“盟主的意思是,了尘大师与我亲近,有碍他的身份?”

李剑飞缓缓一笑,没有回答,确实影城下来,无声间,众人的气氛有些凝重。

如果说武林盟主和三人,他们自然站在武林盟主这边。可是如果是武林盟主和了尘大师,他们就犹豫了。

李剑飞不过当了三年的武林盟主,各个贡献也无多少,可了尘却是江湖上数一数二德高望重的人,虽然年岁已高,武功却依旧如初,反而鲜少有对手,如同朝廷的元老一般。

司徒尔岚忽的笑了,笑得魅惑,笑得绝美,“盟主随意说我,我是无所谓,可是如此冤枉了尘大师,我就看不下去了。”

说罢,她悄然看了一眼水莫,那如妖孽一般的男子同样露出一抹倾世笑容,轻一扬手,瞬间数十名女子上前,抬起一个木方方的棺材,放在了众人的面前。

熊倜低了低眉,目光清明了许多。

希望他们三个人的准备,没有白费。

“这是什么?”

“怎么是一副棺材?”

人群中,传来众人纷纷攘攘的声音,无一不是伸着长长的脖子,看着那副棺材里。

水莫一个眼神,棺材就被打开,一阵风吹来,尸体却没有任何的腐臭味,反而透着淡淡的幽香。

明眼人一眼瞧出来,惊呼道:“是百晓朗!”

众人之间一下子嘈杂了起来,李剑飞的脸色瞬息间变化了无数,最终面色沉沉,转头看着了尘,声音有些阴沉:“了尘大师,您不是说已经把百晓朗的尸体火化了吗?”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了尘大师凝眉说道。

“了尘大师确实没有说谎,他在和盟主说完之后,也确实把百晓朗的尸体火化了。”司徒尔岚仰头对着众人,目光却始终不离李剑飞,她拖着声音,“只不过,被我和黑衣剑客所救下,偷梁换柱罢了。”

“我水榭阁一向不放这样的东西,所以在里头撒了些香粉,也避免了打开棺材后的腐烂味。”水莫说得轻巧,适时的又补了一句,“不过这香粉一接触空气,不到半柱香就会化为尸水。”

此话一出来,许多人几乎都同时低骇一声,往后退了几步,尽管都是江湖人士,却也怕这样的腐尸,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柔月,捂着鼻子往后直直退了好几步。

李剑飞蹙着眉宇,看着司徒尔岚和水莫,两人的一唱一和,还有司徒尔岚身后的熊倜,都让他感到隐隐的不安。

“诸位可否听我一言。”司徒尔岚环视四周,声音郎朗,“从前我是司徒府的千金,是将军的女儿,可是我现在什么也不是,站在诸位面前的,不过是寻常江湖儿女的姿态。可也正因为如此,我可以比以前更加畅所欲言,但并不代表我可以任人鱼肉。”

司徒尔岚每说一句话,话音就沉一分,丝毫没有平日里的淡淡笑意和玩笑,有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尊贵和气势。

“当我是司徒府的人时,我可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江湖中人的事?”

凝聚的空气,更加沉默。

司徒尔岚的目光落到了欲言又止的灵柩,“点苍派掌门似乎意有未平。”

灵柩顿了顿,抿唇愤然道:“没有。”

司徒尔岚勾了勾唇畔,眼瞳又看向李剑飞,“如今我初入江湖,就被说杀了百晓朗,曾经我也确实见过百晓朗,但是从未有伤他的心。既然百口莫辩,倒不如用事实说话,其实不怪任何人,换做是我,见到那样的场景,也会认为是我和黑衣剑客杀的百晓朗。”

“司徒姑娘如此说,可是有什么新的证据?”了尘看着司徒尔岚,一句话牵动了无数人的心。

其实要真说司徒尔岚有什么不是,众人还真的说不出,除了她的不合群,可是武林高手,谁没一两个自己独特的性子,何况司徒尔岚待人一直亲和,倒是没有任何仇家,如此平淡一想,司徒尔岚怎么会一入江湖,就摊上这样的事。

众人也没有再瞎起哄,望着司徒尔岚,屏息静候。

司徒尔岚淡淡一笑,“我信了尘大师,必定会公正严明,不偏不倚。”

一句话,等于扇了李剑飞一个重重的耳光,可是后者却显然不太在意,更注重的,是那口棺材里的尸体。

“老衲何德何能,尚有李盟主在。”

李剑飞得体一笑,面色华然,“无妨,既然司徒姑娘信了尘大师,李某也信。只要能还武林公正之风,还原真相,无所谓何人主持大局。”

“如此老衲越礼了。”了尘大师看向棺材,“水榭阁阁主把这抬到这里,不知有何用意?”

水莫双手一摊,眼神尽是无辜,可眼皮一抬,就是看着司徒尔岚的方向,“问她,我只是打杂的。”

不痛不痒的话,就像一个石子投入平静的大海,瞬间泛起波澜。

能让堂堂水榭阁阁主当打杂的,全天下恐怕只有司徒尔岚做到了。

不乏八卦者露出一双好事的目光,在水莫和司徒尔岚的身上来回扫视,再看看熊倜,一抹难得的共同神色显露在众人脸上。

司徒尔岚回眸看了一眼熊倜,熊倜扬了扬嘴角,又是看呆了一大片的人。

黑衣上前,修长的手指抬起,整口棺材就凌空翻来,整整齐齐地落在众人面前,里面,百晓朗的身体未曾移动半分。

香气更浓,也预示着尸体即将腐烂,谁也不敢靠近一步,却在司徒尔岚接下来的话中,又纷纷上前去,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能证明我和黑衣剑客清白的证据,就在百晓朗的身上。”司徒尔岚的目光如炬,也更加衬着李剑飞的神情肃然,“曾经大家以为是我们杀死的百晓朗,只是因为我们恰巧出现在‘天地义庄’,而百晓朗的死因,又有谁认真检查过。”

“我曾叫仵作验过尸体。”柔月看着棺材中的百晓朗,目光飘移,想靠近却又不敢上前,捂着鼻子说道:“仵作亲口说的,百晓朗身上多处暗伤,分明就是死于你的暗器之下。”

“哦?”司徒尔岚微微挑眉,“那么柔掌门可曾见过仵作拿出来的暗器,可是柳叶片?那些伤口的深处,又确实是否出自我的手?”

第一百零七章 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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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月的面色不佳,司徒尔岚轻轻颔首,手指轻扬,一枚金色的柳叶片随风射去,直直穿过棺材,“噗哧”一声,划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更加被放大,射进了百晓朗的身体里。

本来完好的尸体,因为这一个“外来”的东西进入,瞬间嗤嗤作响,不一会儿,就开始冒起了淡淡的烟。

“一个人的内力深厚再如何加强,身法和手法也不会变,哪怕他学了另一种武功,也早已有自己的招式。”司徒尔岚说着话,眼神飘向李剑飞,李剑飞微微一顿,有些疑惑,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眉宇间直接蹙成了“川”字型。

“可谁知是不是你刻意隐藏。”灵柩猝然开口,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似乎每次的矛头,都是他们两个引导众人围攻司徒尔岚和黑衣剑客的。

有人也瞧出来了,便有了疑惑。

“点苍派掌门与峨嵋派掌门,似乎对司徒姑娘和黑衣剑客有些见解?”开口的正是当日李剑飞寿宴上,帮熊倜说话的黑玉教堂主。

以黑玉教堂主的脾气,这么说还算好的。黑|道向来说话就不需要咬文嚼字的,更不需要瞻前顾后地说话,听到疑惑的话就直接问,看到不顺的事就直接说,别人说黑|道无礼,其实不过是少了繁文缛节和客套虚伪。

若非是李剑飞在场,他只怕早就上去吹胡子瞪眼睛了。

凭直觉,黑玉教堂主相信他们是无辜的。

司徒尔岚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淡笑着,静待棺材的尸体。

“司徒姑娘,有什么证据不妨拿出来,何苦故弄玄虚。”李剑飞盯着百晓朗的尸体,是从未有过的正经。

相比之下,司徒尔岚更加哂笑,“盟主怎的一点耐心也没有。”

见李剑飞隐忍着,司徒尔岚多么想出言激他,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真面目,她每和李剑飞对视,就觉得一阵反胃,难受至极。

想起司徒长,想起逍遥子,想起乔誉之,想起冯劲中,想起月吟,还有叶天晴……一个一个鲜活的人,都被李剑飞摧残甚至杀害。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此一闹只会打草惊蛇。耽误之急是澄清他们三个的事情,只有自由身,他们才能去找更多李剑飞的罪证,将他丑陋的面目公之于众。

李剑飞害怕她的所作所为,因为这不是他的计划之内,他想杀他们,就是因为他们是他计划外的变数。

想着,棺材的尸体化得也差不多了,顿时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扑鼻而来。

所有的人都捂住了鼻子,皱起了眉头,却谁也没有往后退一步,都探着脖子,紧紧盯着这一切的变化,连李剑飞都怔在那里,专注得连鼻子也没有捂住。

百晓朗的尸体渐渐化去,先是衣物,再是肉身,有些承受能力差的人,早已无法忍住呕吐的**,只等看到至关重要的证据后,就立刻别开脸。

等到只剩下骨骼时,司徒尔岚看了一眼水莫,红衣瞬间飘然而起,空中顿时扬起一片白雾,仔细一瞧,是从水莫袖中撒出的白粉。

“不好,有白雾。”

“大家小心!”

一下子,人群间又慌乱了起来。

片刻后,白雾方才逐渐消散。

“你使诈!”人群中,有人气呼呼地跳出来,可不等人愤怒出声,咒骂已经卡在了喉咙,不为别的,只因为本来腐烂的百晓朗尸体,突然停止了,停在了骨骼处。

水莫轻飘飘地抖袖,撤手,神情中无不写着“别管我,你们继续”。

“这是怎么回事?”了尘看着司徒尔岚,迷茫地问。

“这不过是‘聚雪粉’,能使中了化尸水的东西都不会再化下去,无味亦无毒。”司徒尔岚玉指轻晃,笑得无害,“若再化下去,只怕世间再没有可以证明我们清白的东西了。”

说着,司徒尔岚走到了尘面前,微微躬身,“请了尘大师一同前去细看。”

“阿弥陀佛,请。”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他们二人的步伐移动着,想知道司徒尔岚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白雾尽数消散,落入眼底的是骨架分明的百晓朗骸骨。

司徒尔岚轻轻一碰,本来夹在骨骼上的东西全都落了下来,叮叮当当地一时好不热闹。

而定神一看,竟然是一颗颗弹珠。

这一下所有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百晓朗原先身体上的那些暗器伤,不是司徒尔岚的柳叶片所致,而是弹珠,一颗颗的弹珠。

“这……”柔月和灵柩面面相觑,说不出的愣怔。

而司徒尔岚方才当众射进去的柳叶片,清晰明了地卡在喉骨处。

一切,无需更多的言语,已经被证实了。

且不说司徒尔岚的柳叶片直直插入骨骼之中,可以指是她内力变得更加深厚;单是一枚柳叶片就可以直接射入百晓朗的喉咙,取百晓朗的性命,又何须如此多的伤口,花招百出,不过是想让人一眼误以为是她司徒尔岚所为。

加上当时的情况,没有人会多想。

“就算证明不是你所杀,还有你身旁的黑衣剑客。”灵柩轻哼一声,“虽然没有剑伤,可谁说得准不是他故意装的。”

熊倜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就站在司徒尔岚的身后,凌然的身姿,淡漠的神色,抬眼间满是清冷的距离感,只有对上白衣女子的眼眸时,才就露出惊艳四座的笑容。

似乎对所有都漠不关心,哪怕现在说的是他杀人,把他推上风口浪尖,他也不过平淡地立着,也就是这样站着,给人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不是黑衣剑客。”了尘转身,声音苍苍,却沉稳有力。

此话一落,灵柩再是没有话说,他蹙了蹙眉,若有似无看了一眼李剑飞,李剑飞缓缓收眸,瞳色尽是阴冷,灵柩一顿,随即低下头去,和柔月站在一边,谁也没再妄加开口。

“我们信了尘大师,了尘大师但说无妨。”黑玉教的堂主轻喝出声,惹得一半的黑|道人附和声骤起。

了尘大师微微颔首,所有的人都安静止声,静待他的开口。

“先前的尸体上,因为伤口过多,谁也没有发现。现在骨骼清晰,请大家看这里。”了尘握着佛珠的一手轻点了下百晓朗的胸骨处,“胸骨处有明显凹陷,应该是中了深厚的掌法。”

司徒尔岚和熊倜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面色却愈加深沉。

别人不清楚,他们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曾经逍遥子的身上,也有同样的凹陷裂纹,也是死于掌风之下。

“此种掌法,内功深厚,手法印记,应该是有江湖阅历的男子,想必和老衲差不多岁数,绝不会是黑衣剑客。”了尘抬头看了眼熊倜,又是一施礼,“老衲无心言语冒犯。”

熊倜颔首低眉,“无妨,以我现在的内力,确实无法有如此深厚的掌法。”

“非也,我倒觉得人各有所长,黑衣剑客有名的就是剑法,掌法什么的多练练,将来别说这凶手,就是我们这里,也都不见得有黑衣剑客的对手。”

黑玉教堂主说完,也是哄然大笑,把本来严肃的气氛一下子缓解了不少。

“既然证明了司徒姑娘与黑衣剑客是无辜的,那么杀害百晓朗的凶手,又会是谁呢?”

了尘的一句话,把气氛又提了起来。

大家之所以认为是司徒尔岚和熊倜所为,不仅仅是那些巧合,更是江湖上再没有人比他们更厉害了。

“不知大家是否考虑想想杀死冯劲中的凶手又是何人?”水莫慵懒地抬起眼皮,似乎从未站过这么久,显得有些无趣和疲惫,但那眼眸波转间,是澄澈的精光。

从未有人像水莫这般,明明被说是杀人凶手,却唯恐别人忘记了一般,还特意提醒了。

“虽然可以证明杀死百晓朗的人不是他们二人,可不代表冯大师的死就与你无关。”人群里,有人出声不平,却不敢站出来。

司徒尔岚手掌对上那副骨骸,轻风微起,发丝轻动,瞬间百晓朗的骨骸粉碎,随风而逝,“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前‘暗河’杀手逍遥子?”

李剑飞一直皱着眉头,声音却亲和着,“司徒姑娘突然提起那个杀手,难道是凶手和那个杀手有关?”

“盟主真是智勇双全。”司徒尔岚轻笑一声,却看不出眼底的意味,“逍遥子前辈三年前被人杀害,死于建业郊外。”

有人思索着开口,“这事我也略有所闻,逍遥子是死于唐门手中,和今天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据我所知,逍遥子前辈真正的死因,是胸骨前的掌风,还有背部的剑气,应该是两个人所为。”听着众人哗然的声音,司徒尔岚清冷地道:“而那掌风,与百晓朗的死因一模一样。”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众人纷纷揣测究竟是何人能有如此深厚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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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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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天亮时,二人方才从木屋中出来。

经过一天的沉淀,二人再如何悲戚,也终始恢复淡然之色,如今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目标,就是找出那个黑衣人,揪出幕后所有的真凶,找到李剑飞的罪证,还所有受害人一个公道。

白色的衣袂飘荡在空中,在司徒尔岚飞身上山崖的同时,熊倜也在刹那脚尖离地,跟随而上。

二人高深的轻功,在无人的山崖上,不再收敛地施展。

白衣黑影,如风驰电掣,掠在风中,穿于树影间。

是一种放肆,更是一种宣泄。

如今他们的武功,已经比三年前不知道强多少,可是依旧保护不了身边人,更不能在不清楚敌人前显露人前。

比如熊倜的“一剑刺向太阳”,比如司徒尔岚的“气功九层”。

他们谁也没有傲慢练到了江湖上失传武功的最高境界,却为如此的武功有着淡淡的嘲讽。

就在他们身形稳稳落在山崖之上时,熊倜身体猛然一震,瞬移到司徒尔岚的身前,戒备地望着前方。

不只是他,司徒尔岚也察觉到了。

“若是前夜二位在人前展露轻功,只怕江湖上又要掀起一片热议了。”一道沉厚的嗓音,从对面的山巅处传来,定神看去,一道黑色的人影自阴影处走出来,黑巾,黑发,黑衣,黑鞋,一切都如那日一般,同样的对立,同样的位置。

司徒尔岚扬起脸,看着黑衣人,“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没有了搭档,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第一次,她不收敛地对人提及自己的武功,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迫切地想要报仇。

熊倜面无表情,“你和李剑飞、夏侯爷是不是一伙的?所有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做的?”

黑衣人看着熊倜,“只要你把胎记画下来给我,我可以回答你这两个问题。”

愣了愣,二人的目光极快地在空中相触。

胎记,黑衣人做了那么多事,为的就是熊倜身上的胎记?

如果说三年前他们有心要杀熊倜,司徒尔岚和熊倜或许还不觉得奇怪,鸠占鹊巢,要想夺得杨家的宝藏,杀死杨家的后人,确实不足为奇。

可是三年后,他们非但没有再派人取熊倜的性命,更是不断地引二人入局,杀人、抄府,一切的一切,到头来告诉二人,只要熊倜的胎记?

“如果我不给呢?”熊倜面似寒霜,冷然。

“你们应该知道作对的下场,我从不想杀人,也不想与你们动手,只要画,我就放了你们。”黑衣人低沉着嗓音,刻意不让人听出原先的嗓子。

“那就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司徒尔岚和熊倜微一蹙眉,眼神半眯间,闪过地是决绝的杀气。

“别这么快动怒。”黑衣人低沉的嗓音中,透着一股笑意,“按理说,你们方才施展了那么浑厚高深的轻功,体内的‘软骨散’也该发作了才是。”

司徒尔岚人和熊倜同时捂上胸口,一声疾疾的抽气声后,二人齐齐变色。

二人再也顾不得其他,喘息着坐下,调戏着体内突然涌出的紊乱气息,但越是运功,越是让他们体内的“软骨散”发挥到了极致。

逼,逼不出;留,留不得。

二人狼狈地坐在地上,脸色骤然难看了下来,本来红润的气色,纷纷变得惨白。

熊倜一手强撑着地面,一手握着剑,才拔出剑来,却无力提起,好不容易支起身体,又猛的坐了回去,蹙眉间,胸口翻江倒海般,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司徒尔岚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摇晃着身体,远远望着黑衣人,那黑衣包裹下,依旧看不出容颜,看不出身形。

此时,黑衣人才扬起衣袂,朝他们飞来,落在他们身前不远的地方,声音轻哼,“我早就说过,我只要胎记,画下,饶你们一命。”

“胎记在我身上,不关她的事。”熊倜撑着身体,抬头看着黑衣人,气息紊乱,却更担心一旁的司徒尔岚。

“我本也曾打算绑架她,以此来要挟你。可是在夏侯府看到你们的武功时,我就换了一个想法,与其担心你们耍什么小聪明,不如把你们两个都绑了,更加十拿九稳。”黑衣人说话沉沉。

起身,无力坐回,再起身,依然是全身瘫软跌坐下来,司徒尔岚终究放弃了挣扎,抬眼冷冷望着黑衣人,“夏侯爷果然是你杀的。”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朝熊倜丢去了纸笔,昂首,“再不画,担心我改变了主意。”

显然,黑衣人并不想和司徒尔岚多说什么,尽管是对熊倜说话,却是防备地望着司徒尔岚,“警告你们,别耍什么花样。”

“既然我们都在你的手上,你又担心些什么?反而若是我们画了,你又不回答我们的问题,岂不是我们亏了?”司徒尔岚用双手撑住地面,喘息着,目光清淡,“不如你先替我们解惑,若是我们反悔不画,你大可以强行自己看,更可以一怒之下杀了我们,不是吗?”

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告诉二人,他已经知道了熊倜的真正身份。

既然知道熊倜身上的胎记,那就势必知道在他的背上;既然知道在他的背上,那么三年前逍遥子的死,就一定是眼前的黑衣人所为。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三年前,他们会突然放弃追杀熊倜,也许在某一个地方,某一条线索上,他们需要熊倜的胎记,而且这个胎记至关重要,重要到明明很想杀死熊倜,却不敢贸然行事。

“这么做也不是不可以。”黑衣人的声音很慢,始终小心翼翼,似乎在考虑什么。

有意无意的,熊倜朝司徒尔岚的方向看了眼,而司徒尔岚,无声地闭了闭眼,明白他的意思。

“好。”黑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但如果你们想要逃跑,我奉劝你们最好收起这些心思,中了我的‘软骨散’,十个时辰之内,强行运功只会加快你们的猝死。”

“放心,我们是不会跑的。”司徒尔岚撑着身子,笑得虚弱。

“杨家和司徒府的冤案,是不是你们所为?”出声的,不是她,而是熊倜。

黑衣人沉声,默然抬头,“是,包括了逍遥子、百晓郎、乔誉之和冯劲中,都是我们杀的,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轻描淡写,除了平淡还是平淡,仿佛一切不过是在说张三李四吃没吃饭,而他之所以如此坦然承认,不过是想尽快得到胎记,了却整件事情。

“我要杀了你……”熊倜猛地直起身子,想要冲上前去,目光冷冽,恨不得一剑挥向眼前的黑衣人,可是不等他起身,嘴角一丝艳红滑下,整个人几乎又无力地跌落回地面,双掌早已紧紧握成拳。

“这么做……”司徒尔岚低垂着脸,发丝垂在两侧,让人看不到神情,唯有灰色的地面上,一滴又一滴的鲜血,出卖了她的身体,“只是为了得到二十年来都无人寻得的宝藏?”

“谁说寻不得?”黑衣人忽的停下,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冷哼一声,“你们到底画不画?”

“二十年前,杨氏被派出去肃清江湖,宝藏之风消殆,却被夏侯爷无意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两年后,与当时江湖上初出茅庐却狼子野心的李剑飞,还有阁下和冯劲中,成为了‘***’,等到灭了杨家之后,才发现原来遗孤被送走了。你们一方面怕事迹败露,一方面又着手从杨氏留下的线索中找宝藏的所在,所以就在城中各处寻找遗孤的下落。”司徒尔岚脸色潮红,显然是气血不稳的征兆,说话的气息也开始有些凌乱,“两年间,你们部署了许多,李剑飞对月吟的哄骗、你与夏侯爷对誉之前辈的杀害、还有冯劲中以江湖地位在外搜罗的消息,才让你们敢对杨家动手。谁知道棋差一步,你们整整找了十五年,才有了杨氏遗孤的下落,偏偏这个遗孤,就是曾被卖到九道山庄当仆人的熊倜,你们亲手把他送离了危险的地方,还让他认了逍遥子前辈为师,所以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李剑飞就指使唐门去杀逍遥子前辈,那时候他已经是武林盟主了,使唤唐门轻而易举。”

黑影略微一颤,持剑的姿势始终不变,似乎只要恢复一些,就立刻冲上去。

黑衣人冷冷对着司徒尔岚,尽管看不到神情,却能感觉到他身上渐起的杀气。

“可惜……”司徒尔岚抬起脸来,唇边,突然绽放起笑容,“也就是因为逍遥子前辈的死,暴露了你和夏侯爷的身份。毋庸置疑,他与李剑飞交好,所以李剑飞的惊天剑会在夏侯爷的手中,而你,掌法了得,算是江湖上手法一流之人,任何人与你交手,只怕都敌不过你的那一掌,何况是中了唐门之毒的逍遥子前辈。我猜得对不对,或许我该叫你一声……李峯前辈?”

第一百十一章 跳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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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尔岚笑容轻扬,目光明亮,“想要知道我是怎么猜出来的吗?”

黑衣人始终不曾开口说话,更没有动半分,只是身上骤然泛起的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而她,却似乎视而不见,“一开始,是你告诉我们宝藏的消息,引我们入局,不仅是想试探我们对宝藏到底知道多少,更是想通过宝藏消息的不胫而走,让江湖动荡,伺机夺取宝藏。而冯劲中临死前说的一句话,让我更加开始怀疑你,他说你和他不过都是出于无奈,江湖上,能与冯劲中同辈的人不多。之后你自认为夜闯水榭阁,偷得金蚕做成蛊毒种在冯劲中的身体里,就可以栽赃嫁祸给水莫,却也因此近距离地接触了叶天晴,她发现了你身上的酒香,一个人容貌再怎么易容,也改变不了爱喝酒的习惯,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确定了心头的疑惑。不过或许我应该准确地称呼你的另一个名字——前任武林盟主李毅。”

黑衣人的身子一下子震了震,随即发出朗朗的笑声,而音调也早不似方才那般低沉隐晦,面巾被大手一摘,露出一张略有沧桑的面容,正是之前他们在建业郊外的酒舍中,萍水相逢的花甲老者,在排行榜上居于第五的李峯。

可是与先前见到得又不尽相同。

原本花白的头发仍旧一头乌黑,金灿灿的牙齿不过是易容所需,还有那微微驼背和满脸的褶皱,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是先前的李峯。

“你怎么知道我的真正身份?”露出脸来的李毅,显然少了神秘和压迫感,却也在摘下面巾的瞬间,不再收敛自己的气息。

司徒尔岚提起手指,无力地晃了晃,依次竖起来,“第一,江湖上内力深厚的人不多,掌法了得的更是少之又少,既然在我们所认识的人里面没有,索性无论死活,符合为主;第二,每一任的武林盟主,连任都不超过五年,我本来是怀疑这与李剑飞有关,所以特意让人帮我查了,哪里知道……竟让我发现,前两位武林盟主,都与第三任盟主关系匪浅,而第三位盟主刚刚上任不过几年,便突发疫病死了。我抱着不大的希望去墓前检查,谁想翻开的却是空的棺材,否则你认为水榭阁何来棺材装百晓郎呢?”

她知道,当夜他是在场的,因为李剑飞的行事,远远不像昨日那么迟疑,他似乎在观望,更似在犹豫。

“只不过你‘死’了五年,又怕身份暴露,没有去过自己的墓,对自己的棺材陌生也是情理之中。”司徒尔岚笑着竖起了第三根,“第三,惊天剑是沉青的宝物,他肯割爱,是因为他的好友请求他的,试问这世间能让沉青献出宝物的人,只有已故的第三任盟主李毅。虽然我不清楚你们为什么非要惊天剑不可,不过这也让我更加怀疑,李毅没有死。第四,就在李毅去世的后半年,江湖上就出现了一个叫李峯的花甲老者,武功一流,内力却平平,这才被排行了第五,试问江湖上怎么会有人活到花甲之龄,内息不过尔尔?”

“哈哈哈……”李毅扬天大笑,再低头,是锐利的眼神,“难怪他会再三叮嘱,不要低估你,如果你是男子,只怕江湖上再没有能超越你的了。”

“若我是男子,不过是又一个乔誉之、冯劲中罢了。”

李毅一闪而逝狠厉,空气中,闪过肃杀的气氛,“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们吗?”

“怕,当然怕。可若是阎王要我三更死,岂会留我到五更?总归是死,如今明白了一切,也算不得死得不明不白。”司徒尔岚有气无力地说着,却依旧保持着笑容,“我们也没有力气画胎记,索性你杀了我们,自己画吧。”

“你们以为我不会吗?”李毅的面色一沉,不再多说什么,提起手来,整个手掌面朝着二人,意在夺取二人的性命。

就在掌心要触碰到地上的人儿时,两道人影闪过,李毅一愣,再回神,地上哪里还有司徒尔岚和熊倜的身影,只有地上的几滴已经干涸的血渍,证明着刚才的情形。

一黑一白,点地间就已飞身十里,身形矫健,哪里有方才半分受制于人的模样。

司徒尔岚和熊倜的目光,在空中相触,闪烁着志在必得的辉芒,在木屋待的一整天,两个人早已相约,等的就是这一刻。

昨日,他们一踏进木屋,就已经察觉到了木屋内空气的不同,那张床是乔誉之亲手做的,并没有什么年岁可说,可是他们进屋时看到的,床底已经开始有些腐烂,如此看来,不是软骨类的药粉又会是什么呢?

“怎么会?”李毅半眯着眸子,面色狠绝,有种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

白衣落地,再次飞身迎向李毅,“江湖上最多药粉的,莫过于水榭阁。”

言下之意,他们耳濡目染,终究是知道的。

那些内息紊乱的样子,不过是他们催动自身的内力所导致的,假戏如何能骗得了李毅。

“只有这样,才能让你自己亲口承认,不是吗?”

李毅死死地握着拳头,此刻他展现出来的武功,不知比往日掩藏得刚猛上多少倍,掌风速度极快,朝司徒尔岚打去。

可是,有一道掌风比他还快。

熊倜侧身而去,在司徒尔岚和李毅交手的瞬间,手在空中一变,刚劲有力,实实的与李毅的这一掌碰上。

黑色的衣袖下,是不带半分的手下留情,亦没有前日晚上了尘说得那般内息平平,人在空中,是说不出的冷然,说不出的风姿。

两人同时后掠,黑衣落地,平稳且轻。

而李毅却面色难看,不仅仅是因为有人能这样结实地接下他一掌无事,更是因为他的背后,此时正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内息浑然圆厚,几乎强大到他的内息被压了下去。

可怖,是颤栗地开始。

李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轻轻颤抖着,目光瞥向一旁的山崖,打算飞身逃离,却在转身之际,被黑影拦住,另一道人影闪在他的身后,形成了一条直线。

退,有司徒尔岚;进,有黑衣剑客。

李毅蹙眉想着,却不甘心。他不相信自己会栽在今天,更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输给两个后辈,两个曾经一直被自己耍得团团转的后辈,甚至就要到手的宝藏,就要到手的胎记,都一下子成为幻影。

他不相信,自己会打不过,就算拼尽全力,也要一试,事已至此,他绝对不会放弃。

一个人敌两个人,本来就难,何况还是两个武功如此高强之人。

狠厉之时,李毅沉声开口道:“以二打一,似乎不太公平。”

司徒尔岚却不为所动,轻笑间,掌风已经扑面而来,“单打独斗一对一,那是于君子。”

白衣迅速,黑影冷冽。

熊倜没有用剑,司徒尔岚也没有用柳叶片,掌心对掌心,以李毅的强项来打斗,已经是他们按江湖规矩行事了。

身影,被逼退到了山崖边,一步一步,脚下的石子在滑步间,被踢落到崖底,深不见底。

只要再退几步,李毅就如同当日他们二人一般,跌落崖底,目光波澜,辗转间,司徒尔岚和熊倜微顿,已经明白了李毅的想法。

打,他是注定打不过他们,逃,他们亦是不会放过他。

飞落崖底,再伺机逃走,只等离开,再次易容又可以出现在江湖中。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时的李毅心中所想,正是如此。

三人对视,李毅奸笑着,“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的下场和他们一样。”

说着,冷哼一声,转头就纵身往崖底跳去。

既然他们死不了,乔誉之死不了,凭他的轻功,也决计死不了。

可是身体才飞落片刻,腰身一下子被劲力所拉住,如同弹簧一般,李毅心头一震,反应过来时,腰上已经被一根细线吊住,他越是挣扎,线勒得越紧,几乎要割破他的衣服,勒进他的肉中。

手指,怎么也扣不住,脚下张力,却只能把自己送回崖顶。

李毅狼狈地抬眼,却看见细线的一端,是雪白的手指,明明极细的线,却没有把手指勒出血,甚至一点痕迹也没有。

李毅深蹙着眉,在一刹那,想起了脑海里深处的回忆,眼瞳瞪得老大,“你学了那女子的气功?”

听到李毅提起月吟,司徒尔岚的线不自觉提了提,让李毅勒得更加难受。

司徒尔岚曾经拜托水莫打探过,可是所有的线索都表明,在乔誉之落崖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月吟,连他们的师父、当时赫赫有名的“剑仙”,都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在当时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更是迄今为止二十年来的一大奇案,每一任武林盟主都曾试图找到“剑仙”,却都是无果。

第一百十二章 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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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李剑飞会让李毅会杀乔誉之,那么同样也会让他杀了月吟。

“是李剑飞让你杀月吟的?‘剑仙’又在哪里?”线,被她紧紧握在手里,仿佛下一刻,她就会用线勒断李毅的腰。

“就凭李剑飞,也能使唤我?”李毅低吟着,却是冷笑连连,“我不像冯劲中,他优柔寡断,注定无法成大事。而你们,自以为明白了一切,其实还是在我们的手掌心里……”

山崖峭壁上的石头,一部分已经被银线摩擦跌落崖底,不复存在,可见银线的威力。

仅仅是一条银线,却承载了司徒尔岚五成的内力,她又是一用力,李毅沉喝一声,腰间,一滴又一滴的血滴下崖底,深不见底。

她从来都不是善男信女,李毅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她不可能再让他逃脱。

“你要我的胎记,是为了宝藏?”出声的,是久久未动的熊倜,他比司徒尔岚更恨,恨不得杀了李毅,杀了李剑飞。

可凡事讲究证据,若是他们也胡来,与李毅、夏侯爷还有李剑飞又有何分别。

崖边的李毅挣扎着,不确定地抬头看着二人,狐疑道:“你不知道?”

熊倜半眯着眸子,危险的气息浓烈,一旁的司徒尔岚也紧锁着眉。

崖下的人倏尔大笑,牵动着腰上的伤口,倒吸了一口气,李毅阴郁地道:“身为杨家后代,不仅不知道宝藏所在,更对胎记一无所知,可笑,可笑啊!就连上天也不想你找到这笔宝藏……注定了,这笔宝藏是属于我的。”

司徒尔岚看了一眼快要拔剑的熊倜,厉声对崖下的李毅道:“宝藏在哪里?”

他们从来都不去找这笔宝藏,不仅是因为他们对宝藏没有兴趣,更重要的是他们始终觉得,传言中的宝藏不会是真的。

可是李毅的话,让他们不得不相信,宝藏是有的,还被他们找到了。

“就是死,我也不会说出宝藏的下落。”

线,在内力的传输间,不仅不会被崩断,更是坚硬无比,女子的声音透过线,几乎震慑在李毅的耳边,“你死了,还如何得到宝藏?”

李毅又是一声冷笑,“别指望从我这里套出消息,我们能抄了杨家和司徒府,就已经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谁得到,都好比落到你这个孽障手里来得好。”

熊倜低喝一声,司徒尔岚脱口道:“不要……”

剑落,绝没有不沾血的情况。

李毅的胸前,赫然插着一把剑,黑色的人影斜飞在峭壁上,目光冷然,眼底是对李毅的恨,和报仇的快感。

“呵呵……你们永远也别想知道宝藏在哪里,更别想知道所有的真相……”

司徒尔岚本想制止熊倜,身形一晃,银线无法承受熊倜的剑气,一下子崩断了,李毅的话瞬间吞没在风啸声中,直直跌落了崖底。

他们没有下去,因为无需查看,已经知道结果。

黑影落地,剑上,沾着的是鲜艳的血。

司徒尔岚收回手,叹息,“熊倜哥哥,你不该如此冲动。”

“他承认了一切。”熊倜愤愤地看着崖底,意有不平,“他杀了那么多人,只为了一个宝藏,如此杀他,已算留情。”

“我明白,我也恨不得手刃仇人。”司徒尔岚声音沉缓,“可是他是唯一的证人,可以证明李剑飞的所有罪行,更是知道宝藏所在地的人。我不相信熊倜哥哥感觉不出,他分明从一开始,发现我们骗他时就一心求死,存心激怒我们,为的就是让我们无法再深入地查下去。”

在她银线勒上李毅的时候,她就察觉出了,李毅并没有真心要逃,他不过为了让他们这么认为,然后出声打伤他,最后激怒他们,以命相抵。

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能让爱财的李毅如此替他着想?

李毅说,他不是听从李剑飞的话,难道是夏侯爷?

他与夏侯爷之间,还有他们不知道的协议么?

冷静下来,熊倜犹如一个大孩子般,看着地上的血,对司徒尔岚道:“确实是我太过冲动了。”

司徒尔岚淡笑地摇摇头,“就算你不出手,他也会用内息传过银线,逼我出手。何况就算他不死,他也是不会和我们说其他的话的,更别提让他出面指证李剑飞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熊倜的一句话,也让司徒尔岚陷入了沉思。

接下去,连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一次,她有了奇怪的感觉,似乎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她心中所想,以为解开了所有的环扣,却似乎,是在沿着别人给的环扣而解,在她解开之后,就快要到达出口之时,才发现原来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一声喟叹,“去找夏芸吧。”

熊倜微愣,司徒尔岚抬眼间,对上他不解的视线,轻笑,“始终不能让她这样误会下去,何况我们需要她的帮助,尽管夏侯爷和李毅都死了,可是李剑飞现在是武林盟主,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无法绊倒他。”

“李剑飞太过奸诈了,凡是杀人的事情他从不沾手。”熊倜冷然,“恐怕抄家的所有罪证,也都是由夏侯爷承担,如果我们说了出去,只怕他会推得一干二净,不仅无法指控他……还会对夏芸不利。”

“现在唯有一项罪责他赖不掉。”司徒尔岚看着熊倜,目光明亮。

“你是怀疑……”熊倜眉宇间一松,“二十年前的‘剑仙’一案?”

“自古江湖事江湖了,他若只是九道山庄的庄主,那么这一件事,还不足以能绊倒他。”她收了收目光,敛眉,“但他是现今的武林盟主,试问一个武林盟主,竟然在二十年不仅欺骗了‘剑仙’门下的女弟子、偷得武功绝学‘火眠掌’,更是欺师灭祖,加害同门弟子乔誉之和月吟。就算‘剑仙’还活着,或者并非死于他的手下,这笔账也得算在他的头上。”司徒尔岚缓缓地开口,“他能想到让‘死了五年’的前任武林盟主复活,抗下所有的罪,我们同样可以让消失了二十年的‘剑仙’,指证李剑飞的所有罪行。”

炙阳已落,天际从明亮的蓝色变成了深蓝,最终看不清远方。

夏季初至,夜里的风迎面吹来,也不觉得有半分的凉爽,偶尔一两声知了叫,才让人察觉到不知不觉春天又过去了。

他们没有前往夏侯府,反而是进了一家酒楼,一家在长安中小有名气的酒楼。

整个酒楼,没有其他人,他们也没有停留半分,直直朝二楼最大的厢房走去。

在午后,他们就让人替他们送了一封信,信的归处,就是此刻坐在厢房里等着他们的女子,夏芸。

二楼的厢房门口,站着一排的士兵,面无表情,气氛肃然。二人对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踏步往厢房走去。

一打开门,熊倜就顿足不再上前,可是司徒尔岚却勾住他的手,待二人齐刷刷地进了房,身后的门就被人关上。

厢房的设计,精美别致的地方就是环屋都有通气的小木窗,使得本来有些沉闷的厢房,空气畅通,视野空旷,能让在房间的客人欣赏到不远处山头的风景。

却也是在司徒尔岚和熊倜进入厢房的同时,山头上陡然亮起点点星光,每一扇窗外,都布满了火红。

这就是为什么熊倜在门口驻足的原因,早在他们进入厢房前,就察觉到了浓浓的杀气,肃然之气,不言而喻。

“是你命人包围了这里?”他目光转动,好看的剑眉微蹙,似乎有些无法置信。

他们给她的信中,事情说得明了,落款写得大方,没有任何的隐藏,原以为夏芸如约而至,会相信他们所说,不想却是一码瓮中捉鳖。

“是。”夏芸回答的干脆,目光中,尽是陌生的寒意,“你们杀了我阿玛,若我不防备,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借机杀了我?”

与熊倜沉冷的面色不同,司徒尔岚随性坐到一旁,给他们各自的时间,他们之间的误解,她不想插手,她更明白,夏芸不是个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人,尤其是父仇的恨意,会让一个人盲目,更会让一个人快速地成长,她相信夏芸不是不懂的其中的蹊跷,只是其他的感情混杂在其中,让她不知所措。

司徒尔岚在那里轻阖着眼,夏芸出声却冷硬,强势逼人,“说吧,诱我至此,到底要说什么?”

“我们没有骗你,夏侯爷确实不是我们所杀,你应该清楚,我惯用的是剑,岚的武器是柳叶片,夏侯爷分明是死于掌法之下,凶手我们也找到了……”

不等熊倜说完,夏芸就轻斥道:“够了,我不想听你们的辩解。我相信我亲眼所见,你只需要告诉我,今夜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其他所谓的‘真相’,还是留着去哄骗其他人吧,我不是从前的那个夏芸了。”

第一百十三章 查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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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希望你是以前的夏芸。”熊倜蹙着眉,没有管夏芸怒瞪的神情,三两步上前去,对上她的目光,“现在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牵扯到夏侯爷的死,更是江湖、朝廷之间关系的权衡利弊最重要的时候,如果你想替你爹报仇,就冷静得听我说,你可以不信,但是你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司徒尔岚本来阖眼的样子,在听到这话时,轻轻睁开眼皮,嘴角微微扬起。

这才是她认识的熊倜哥哥,如果一直隐瞒着夏芸真相,不是真正的为她好,反而会害了她。

夏芸别过脸去,并不想听熊倜的话,可是却没有再出言制止,反而越是听下去,脸色越是不佳,到最后,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啪”的一声,夏芸拍案而起,仰头望着熊倜,眼神里极度地愤恨,“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骗我很好玩么?还是说怕我伤害你的心上人,所以编了这样一个荒唐的故事!我阿玛人都死了,你还非要这样污蔑他吗?现在是死无对证了,你们一个个爱怎么编怎么编是不是?告诉你,我一个字都不信,一个字!”

说话间,夏芸控制不住自己,愤然扬起了手臂,划破空中,宛若手刀,朝着熊倜的脸上打去。

熊倜目光一冷,却没有闪躲。

但是有一道身影,比夏芸落掌的速度还快。

夏芸和熊倜的中间,赫然多了一抹白衣。

“够了。”简短的两个字,却让人不敢再继续,司徒尔岚仿佛天生有一股魅力,不管她说什么,都能吸引着人信服。

“你阿玛是否和李剑飞私下有来往,我想你心里很清楚,否则当日不会呆在九道山庄。你明知你阿玛的行径,却不愿意承认,自欺欺人甚至是胡闹我们都可以忍,但你不该把怨怼发泄在他人身上。”她的声音不大,也不严厉,话语中的力量却震撼,“你游历过江湖,不可能看不出来夏侯爷的死因,难道真的是我们所为?你抓不出凶手,既不甘心又害怕,怕心里头所想被证实,更怕牵连了整个夏侯府。”

几句话让夏芸彻底失声,几乎怔在了原地。

直到司徒尔岚松开她的手,强大的气势瞬间笼罩上身子,不怒而威的眼神令夏芸不自觉的低了低眉,又忽的抬起,扯了扯嘴角,“空口无凭,你们口口声声这样讲,有什么证据吗?没有证据凭什么让我信你们?”

其实夏芸确实一开始就怀疑她的阿玛与李剑飞有问题,所以她才会去九道山庄住下。可是当夏侯爷死在她的眼前时,所有的怀疑都变得无足轻重,她甚至可以不去追究、不去查寻,只要她的阿玛活过来。

她并不是不知道司徒尔岚和熊倜说的话是真的,相反,她比他们还清楚,可是她就是不想对司徒尔岚低头,因为司徒尔岚在她心中,一直是她最想要超越的人,却如论如何也超越不了,尤其是在熊倜的心中。

无双的容颜勾了勾红唇,嗤笑,“若我们拿出证据,只怕非但没有让你信服,反而当下就会被你安排的那些士兵所拿下,不是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夏芸的脸色白了白,忍着眸色间的慌乱,咬牙出声,“你们拿不出证据,凭什么教我相信你们的话。”

夏芸还欲说些什么,却在熊倜蹙眉的神色下,渐渐低下了头。

熊倜看了眼不再说话的司徒尔岚,又看了看山头外的红光,霎时明白了司徒尔岚的意图。

今夜,只有彻底解决与夏芸间的矛盾,他们才能化干戈为玉帛,否则,夏芸除他们的心远比从前的夏侯爷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什么,什么时候她会变成了这样……

心痛,不为别的,只为感叹,只为惋惜。

她是他在江湖上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初见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候的她虽说有些任性,却纯真、善良,偶尔的胡闹却绝不会伤人性命,可是现在的夏芸,可以为了保住夏侯府,不惜设局让他们踏入,只要他们拿出证据,她就会杀人灭口,她不是不相信他们说的话,而是根本就不打算相信。

白衣翩动,玉指轻捻,一张信笺就丢在桌上,对上二人微惊的目光,司徒尔岚不过笑笑,“与门口的士兵相比,我们应该还是有些胜算的,看看是郡主的命令快,还是我的柳叶片快。”

明明知道司徒尔岚的话只是吓吓夏芸,夏芸还是忍不住一缩。

她颤了颤柳眉,手指缓缓伸过去,接过信纸,越看,脸色越是难看,蓦地揉在了手中,手指的指甲嵌在掌心里,深陷不语。

“整件事都是李剑飞在幕后操纵,而夏侯爷,还有江湖上其他的几个人都是同伙,如今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李剑飞安然无恙。狡猾如他,除了这封信外,我们再也没有其他证据证明他的罪行,可是一旦信笺流出,夏侯府必定难以安稳下去。”司徒尔岚目光坚定,“老实说,我们为了能找到李剑飞的罪证,查了三年,也失去了很多亲人、朋友,能把李剑飞绳之以法,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心愿和想法,我们没有把信笺拿出来,是因为将心比心,你想保护整个夏侯府,初心没错,换做是我们,或许我们会做得比你更不好。”

夏芸没有说一句话,抽气着,也无助着。

她始终是知道的,司徒尔岚无情地揭开了这一层,让她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远没有知道自己亲人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更痛苦。

她一直敬重的阿玛,真的是这样的一个恶人。

也就是司徒尔岚这般无情地揭开,却又有情地给了她信笺,这是对她的信任,也是把她当做了朋友。

她一心想要超越的人,一心想要杀死的人,却站在了她的角度,替她着想。

她明白,不止是李剑飞,她的阿玛应该也参与不少坏事,可是他们没有再过多追究,虽然夏芸不明白二人提到的亲人与朋友是谁,但是三年前她就认识他们了,不仅仅她变化了,他们两个人的变化更是大。

司徒府没了,她本以为会见到落魄、失去光辉的司徒尔岚,可是再见,却是比之前更加耀眼的司徒尔岚,更加的**,更加的智慧,也更加的不收敛放肆。

“司徒府的败落,和我阿玛有关系是不是?”

夏芸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脱口问的,却是让三人关系更加尴尬的问题。

司徒尔岚微顿,倏尔淡淡地笑道:“我是从爹临死前写下的字,才知道夏侯爷与李剑飞的关系。”

无需言明,已经知晓。

夏芸垂了垂头,瞬间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蔓延开来。

司徒尔岚捕捉到夏芸的神色变化,吐纳出声,“我们没有你想得那么宽容,这也就说回我们今夜找你的原因,我们需要你的帮助,除了信笺,我们再没有其他可以绊倒李剑飞的,没有了朝廷的伙伴和江湖上的助手,他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新的伙伴,我们要和他比的就是时间,在他孤身一人,找到他二十年前的罪证,不仅是还你爹一个安宁,也是还我们家人与朋友的公道。”

良久,是夏芸垂眸地低喃,“阿玛是三年前开始与李剑飞有来往的,在李剑飞还不是武林盟主的时候,我从未见过阿玛和李剑飞有过来往,曾经他送到府里的东西,阿玛看也不看就退了回去。可是三年前的一晚,我看见了阿玛收了李剑飞的东西,他们便渐渐开始有了来往,不过他们从未见过面,我也就没太在意。直到前段时间,阿玛实在收了太多李剑飞的东西,几乎夏侯府的一半摆设都来自九道山庄,我怕皇上会怪罪阿玛,进宫时我就曾听皇姨说,皇上今日要整顿朝廷,肃清贿赂等不良之风,所以我才去了九道山庄,想要一探究竟,也正是因为去了九道山庄,才又见到了你们。”

“三年前?你确定?”司徒尔岚的突然出声,打断了夏芸的话。

夏芸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以为是因为李剑飞当上了武林盟主,想要巴结朝廷,才和阿玛来往的,而阿玛早就想做出一番事来立功,在江湖中安插眼线并非无理由,所以我才担心,皇上最忌讳的就是朝廷官员与江湖侠士的牵扯,据说十八年前有一个朝廷官员,就是牵扯到了江湖,才被抄家灭门的。”

说起杨家,司徒尔岚和熊倜的脸色都变了变,熊倜更是沉下了一张脸。

夏芸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疑惑地问:“怎么了?”

司徒尔岚摇摇头,率先开口,“夏侯爷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事,杀人的是江湖前任武林盟主李毅,出谋的是九道山庄的李剑飞,只要我们抓出背后的凶手,就可以替那些枉死的人报仇,更可以平息江湖的宝藏风波。”

第一百十四章 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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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藏?是江湖上近日盛传的宝藏消息么?”夏芸转了转脑子,一时惊讶,“难道阿玛和李剑飞,是为了宝藏才……”

“你别太多想。”司徒尔岚出声,不轻不重,却让人能莫名地平复急躁的心情,“有些事,连我们也不清楚。”

夏芸深吸一口气,看了看熊倜,又看了眼司徒尔岚,忽然转身,朝窗外看去,吹了三声口哨。

片刻后,满山的火光瞬间消失,就连门口的侍卫也不见了踪迹。

夏芸转身,迎向司徒尔岚和熊倜的目光,露出了久违的灵动之色,“不怕我是让人进来抓你们的?”

“来找你,便是选择相信你。”红唇一勾,二人第一次会心一笑。

这也是夏芸第一次明白,为什么熊倜会这样毫无保留地喜欢司徒尔岚,其实换做她是男人,也会爱上这样一个女子。

女人,不是光外表漂亮,光鲜亮丽就够了的;更需要有聪慧的头脑,和能读懂男人一切的情商。

而司徒尔岚,显然是做到了最高,那便是能读懂女人所想的一切,更能读懂敌对她的女人的心思。

夏芸微微一愣,随即笑得清铃,“你真的不怨我阿玛,愿意帮我守护夏侯府?”

同样的笑意,却是柔和端庄,“我说过,有些事我没有证据,我也不清楚。”

司徒尔岚说得不错,尽管他们怀疑夏侯爷在陷害杨家和司徒府有莫大的罪名,包括凝仙的指责与猝死,都让他们觉得夏侯爷并非比李剑飞来得好。

可这些仅仅只是他们的怀疑,何况在冯劲中和李毅死后,司徒尔岚总觉得有些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潜伏在她的脑海,每次被她压下,却在遇到事情时再一次被激起,或许是因为李剑飞未曾落网,宝藏未曾寻到。

“那么倘若李剑飞承认了所有的罪行,还把阿玛也供出来了呢?”

夏芸的一句话,让司徒尔岚和熊倜面面相觑,却没有马上开口。

夏芸忽的一笑,“我没有要替阿玛掩藏罪行的想法,如今只要夏侯府平安无事,其他的我什么也不想管。我只想要你们一句肯定地回答,如果到头来,查出是阿玛……杀害了司徒长,杀害了逍遥子,你们会不会……”

“他已经死了。”熊倜看着夏芸,声音已经不再冷冽,“我们查出是黑衣斗篷人杀死的师父,而那日夏侯爷死时,我们也在他的书房里找到了黑衣斗篷人的装束。一命还一命,既然他已经被人杀死,我们不会牵连整个夏侯府。”

夏芸把目光转向司徒尔岚,明知道以司徒尔岚的性子,连熊倜都不会再报仇,司徒尔岚更是不会,她却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让她心安的答案。

“冤冤相报何时了。”没有再多一句话,就已经是一粒强心丸,送进了夏芸的嘴里,送进了夏芸的心底。

三人会心相视,皆淡然一笑。

“其实我一直都相信,阿玛不是你们杀的,只是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我根本甚至没有心情去追究是谁杀的阿玛,只想着阿玛能再回到我身边……”夏芸抬眼,轻声却沉重地吐出两个字,“抱歉。”

“我们也欠你一声抱歉,如果不是我们做事不周,不会死这么多的人。”司徒尔岚顿了顿,“不过李剑飞实属阴险狡诈,我们不能再用寻常的方法,否则永远不可能得到他的破绽。”

夏芸敛去笑意,夏侯爷的去世,令她成长了不少,也成熟了许多,“你们要我怎么做?”

司徒尔岚凝重地看着夏芸,“我希望你能帮我,回一趟司徒府。”

夏芸不解,瞥了眼熊倜,后者没有过多的波澜,却似乎也有些奇怪。

轻愣片刻,房中,是无奈地叹息,“好。”

司徒府,自从抄家之后,府门就被贴上了官印,没有皇上的口谕或是官府的印鉴,是无法打开的,否则一律按罪入狱。

司徒尔岚和夏芸说的,正是一个让她头疼的问题。

他们并非是傻子,以司徒尔岚和熊倜的武功,随便一个翻身就可以进入司徒府,甚至不会惊扰任何一个人。

非要如此繁琐的请求夏芸带她从正门进去,是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拿回司徒府;只有皇上亲自下圣旨,她才能替死去的司徒长,拿回原本是他的家,他们的家。

整整五日,夏芸才等来了皇上的龙颜大悦——边关的战事大捷,最后一个叛国也诚服于大明国,国运昌盛,这是历代皇帝都最希望看到的。

当夏芸进宫时,司徒尔岚和熊倜二人就飞身立在屋顶之上,足足站了四个时辰,直到夏芸出宫,遥遥吐纳了一口气,仰头朝空中点了点头,一旁的侍从有些摸不着头脑,随着夏芸的目光偷偷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而本来屋顶之上的两个人影,瞬间已经闪出百里之外。

圣旨一下,传达到了民间,才传到了司徒府,许多人不胜唏嘘,片刻后,是封条的拆下。

“谢谢你。”街道的拐角处,两道身影立在那里,一道黄色,一道白色。

那句言谢,是司徒尔岚真诚地对夏芸说的。

夏芸却轻笑道:“是我们夏侯府对不起你们司徒府在先,能帮到你,我也心安了不少。”

司徒尔岚深深地看了夏芸一眼,垂眸,和煦一笑。

“这下,我们总算是两不相欠了。”夏芸故作傲慢地道,眼底里却是满满的轻松与笑容。

“圣旨一下,封条解除,司徒府再也不是废屋了,你可以继续住进去,更可以把它打理成以前的样子,让司徒将军地下有知,也可以安心了。以后我们就来比试比试,看看谁把府门打理得更好。”

司徒尔岚的笑容收了收,“今日你替我向皇上要回司徒府,可也是如此一来,皇上必定会对你加强戒心,日后夏侯府,怕是不会像从前那般来得轻松舒适了。”

夏芸无所谓地勾了勾嘴唇,“阿玛的死,皇上没有任何的表态,更没有下令彻查凶手,我便已经知道皇上待夏家已经不如从前了。”

夏家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于公于私,皇上都不该不闻不问。

转念一想,司徒尔岚看着夏芸,油然而生地,却是浓浓的怜惜和动容,夏芸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夏家的地位不如从前,她却靠着自己的努力,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夏侯府,更是一个人操起了所有的事务,现在她又为了司徒府去求皇上,难易程度可想一二。

垂色之际,司徒尔岚的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一个想法,却只是一瞬间,她又捕捉不到,再想要想起,却是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夏芸察觉到她的不对,侧头道:“怎么了?”

司徒尔岚回了回神,看着夏芸,缓了缓语气,“当朝皇上心思缜密,绝不像表面上看去的那般温和亲民,不管是夏侯府,司徒府,或者是十八年前的杨家,只要侵犯到了朝廷的利益、皇上的利益,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个。如今江湖上惊现二十年前的宝藏,我相信绝不是偶然,李剑飞如此嚣张,不仅是因为他与夏侯爷有过某个约定,更可能的,是他背后就有一股势力。”

夏芸敛眉,“你怀疑那股背后的势力,和皇家有关?”

这句话,夏芸把音量压得很低,却还是忍不住一颤。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一切就都不是他们想得那般。

自古江湖中,就不可能没有朝廷的人,江湖说白了,不过是依附着朝廷而生。如果国家动荡,百姓流离失所,就没有那么多的武林群侠有时间舞文弄墨,比试分榜;同样的,国家太平昌盛,才有江湖上的武林争霸,如果哪个门派或是哪个黑|道一枝独秀,或者技压群芳,就会在顶峰之后,渐渐土崩瓦解,不是其他门派的手段,而是那股潜藏的势力下,是朝廷的手,是皇上的眼,在操纵着一切。

二十年前,皇上会派杨家出面调停宝藏,十八年前,会因为杨家可能牵扯到江湖而灭门,那么现在,也同样会因为宝藏,再出爪牙。

或许这个皇家的人,早就潜伏在了江湖,伺机而动,如果皇上早就知道了这一切,那么夏侯爷的死,皇上置之不理就可以解释了;还有司徒府轻易被赦免,只是处死司徒长,也正是因为皇上知道司徒府无罪,只是他看不惯一个污点,哪怕明知是陷害,他也不想放过,之后又心生愧疚,夏芸的求情,不过是给了皇上一个台阶,否则就算夏芸再怎么求情,边关再怎么稳定,皇上心情再如何好,也是不可能赦免司徒府的。

这样一想,绝色的眸子相对,只觉得后背无比的阴寒。

若不心狠,就不是皇家,更坐不上皇位,可是如此的布局,牺牲了这么多人,只因为他们身在江湖,都是必须的牺牲品吗?

第一百十五章 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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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马车碌碌,夏芸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街尾,而司徒尔岚,则走进了司徒府。

大门缓缓敞开,里面的光景不再,一间间紧闭的屋子,歪倒的竹子,没有一点人气,萧条也落寞。

她转身关上大门,瞬间,隔离了大街上一切的喧嚣与热闹,甚至是那些看热闹的眼光。

直径而走,她点足飞身,几乎没有停顿,直到穿过内院,到最里面的一间房。

那间房说也奇怪,整个面都是墙,没有门,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普通的墙,而司徒府的人,一直以为是在修葺司徒府时,工匠的失误导致的空房,因为不影响平日里的全景,也就没有人去在意。

司徒尔岚微微舒展内息,直到确认一个人也没有,才俯下身子,在最角落中的一块残缺砖面上停了停,白皙的纤细玉指顺着纹路往下摸索,转了三圈,手势与纹丝完全相合。

本来坚固的石墙忽然轻微震了震,一道青石门吱吱嘎嘎地打开,听声音,就知道许久未曾开起,门的厚度和墙一般,沉重非常,若非是熟知暗号的人,就算用深厚的内力,也不见得可以破墙而入。

司徒尔岚缓步而入,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在入门后,惯手地关上了门。

一切,又恢复如常,一排排的房间依旧锁着,整齐地坐落于司徒府,鸟儿飞过,也会误以为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房间内,石墙后,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石室,却承载了司徒尔岚许多的记忆。

她甚至还记得第一次,司徒长带着她来到这里时,告诉她的每一句话。

司徒长说,这里是司徒府真正的库房,他所有的积蓄都在这里,而他之所以攒这么多,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假如司徒府遇到和杨家一样的事情,司徒长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司徒尔岚,到时候她就可以回到石室拿回这些钱财,好好地过下半辈子。

那时候司徒尔岚只是一笑而过,说有她在,永远不会让这一天到来,她也告诉过司徒长,只要有她的一天,必定会保住司徒府,保护司徒长,往事历历在目,她却食言了。

司徒长说过,伴君如伴虎,她怪他多想,他却摇头叹息说她不懂。

如今司徒尔岚懂了,而且懂得透彻,懂得心伤。司徒长知道,如果他入狱抄家,即使保住了她,也没有任何钱财留给她,所以当初特意命人偷偷建了这个石室,存放着他这辈子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

司徒尔岚抬了抬手,简单的石室中,只有几个大箱子和两三个架子,架子上放得无非是皇上历年来得一些赏赐古玩,而箱子里,则是司徒长的年食俸禄。

她一个个的架子摸过去,曾几何时,她也见到司徒长一遍遍地摸着,数着,然后感叹,还是不够她下半辈子的积蓄。

那时候的她,总是让司徒长不要乱想,别再杞人忧天,却不知司徒长或许早就知道,皇上有在江湖中安插眼线,更是知道要想查清杨家的真相,凶险不是一点点,可是每次见到司徒长,司徒长总是会笑着安慰她,告诉她没事,却一遍遍地打开石室,往里头塞点银子,那时候的她,早该想到的。

俯身打开盒子,看到的,是尘封良久的银子,不是完整的锭银,而是碎银,是司徒长一点一滴、日积月累攒下来的。

司徒尔岚的眼眶又湿润了,她仰头,迫使自己不再流泪,不再沉浸在过往的悲伤中,可就是在抬眼的刹那间,她的目光被一个东西所吸引,微怔。

举手间,一个白玉老虎落入掌心,司徒尔岚的柳眉蹙了蹙,手指一转,白玉老虎的底部,没有皇家的印记。

按理说,凡是皇上赏赐的东西,都是会有专属的印记,可是这一个,竟然没有。

在她的印象中,司徒长的朋友并没有特别富足的,哪怕有,也不过是酒肉之交、逢场作戏,以司徒长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收这样贵重的礼物的。

她抬眼看了看一旁其他的架子,并没有什么不妥,却在收眼的同时,又看了另外一个,敛眉间,把那个东西也一并拿了下来。

这一次,是一个扳指,一个纯手工的羊脂玉做成的扳指。

翻转了一周,又是没有印记,就连半点瑕疵也没有,质地之纯又可见其的贵重。

会是谁送的,两份贵重的礼物,同样的没有印记。

司徒尔岚从来没有过问司徒长的收礼之事,更没有去关心过他拥有多少古玩钱财,在她眼里,司徒长一向秉公,从不贪财,能让他收下这些东西,其中必定是有渊源的。

司徒尔岚凝神低思,转眼间,把所有架子上的古玩都翻了一遍,也就是这一遍,让她在石室里呆了好一会儿。

屈指可数的架子,寥寥无几的宝物,不过数十大件,二十小件,却有六样东西,是来自于同一个人,同一个没有印记的、不是从皇上赏赐那里得来的人送给的司徒长。

虽然比不得皇上赏赐来得贵重,却也算得是宝物,价值连城,司徒尔岚把玩着手里的古玩,目光怔怔。

究竟会是谁送的呢?

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司徒尔岚收回神来,从袖中掏出一个包袱袋,把箱子里的碎银子全部装了起来,至于架子上的古玩,她一个也没有拿,不仅是因为不方便携带,更是因为皇上赏赐的古玩,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转出手的,换成银子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而那六样古玩,司徒尔岚斟酌再三,决定把扳指带走,又前后翻了翻,确定司徒长的记录册不在这里,想了想,转身出了石室。

途径书房,司徒尔岚的脑中不禁浮现出司徒长在书房中踱步的样子,她心头一酸,现在不管她漫步在哪里,都能回想起以往的场景,拿回司徒府,或许需要一段时间,她才能彻底重新适应。

打开书房的,司徒尔岚缓悠悠地走着,走过曾经司徒长走过的地方,坐着曾经司徒长坐着的椅子,一直待到了傍晚,才缓缓踱步而出。

这一次见到夏芸,是在夏侯府中。

远远地,就看见熊倜和夏芸站在花园内,二人对着菊花,似乎在聊着轻松的事情,二人的脸色都泛着淡淡的笑意。

相比之下,司徒尔岚沉重的目光和凝重的神色,却有些不适时宜。

“回来了?”一见到司徒尔岚,熊倜首当其冲走了过来,目光徘徊在她的身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愣,“怎么了?”

司徒尔岚摇摇头,与此同时,夏芸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凑了凑鼻子,“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话中,尽是三人放下尴尬的轻松感。

能这样相处,在这之前,他们谁也没有想过,也不敢想。

“回了一趟司徒府,有些触景生情。”司徒尔岚说得轻淡,可是眸色间,却是挥之不去的凝色。

夏芸与熊倜对视一眼,夏芸本想打算离去,单独留给二人相处的机会,却听司徒尔岚提了提嘴角道:“别走,我们需要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

司徒尔岚永远是这样,她可以在人还没开口,就已经猜出了人的心思。

她会开口挽留下夏芸,已经是出乎意料,而她更征求夏芸的意见,更是让夏芸愣了愣。

司徒尔岚褪去平淡的脸色,轻笑道:“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何况绊倒李剑飞,绝对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所以你特意回去,拿了这些钱?”司徒尔岚和熊倜提起过,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司徒尔岚的毫不吝惜钱财,让他又一次为她折服。

“之后只怕少不了花费到钱,夏侯府又被皇上盯上了,如果过多开销会引起皇上不必要的怀疑,对于我们之后的行动也会多加阻碍。”

“那你认为,我们该怎么样绊倒李剑飞呢?”夏芸抿了抿唇,“我也和他接触过,他就是一只笑面虎,什么事处理得都极其圆滑,我本来想要找他和阿玛之间的证据,却怎么也找不出来。不过我倒是认为,我们或许可以从李云霖身上入手,李剑飞那么疼爱他,他却都对我们动过歪心思,如果从他身上下手,或许会套出点什么消息来。”

“我倒觉得李云霖阴险狡诈胜过李剑飞,我们不能冒这个险。”熊倜黑沉着一张脸,似乎想起以前的事情,就有些不快。

司徒尔岚低思一番,“我觉得,或许我们还要再探一次九道山庄。”

黑影微微一动,“你想调查二十年前的事?”

司徒尔岚点点头,“月吟终究曾经是李剑飞的人,不管一个男人再怎么绝情,在爱情方面做得再绝,都始终会留下线索,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李云霖似乎没有提到过他的娘亲,九道山庄亦没有女主人,李剑飞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再清楚不过了,这般姿态,实属不寻常。”

第一百十六章 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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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九道山庄。

庄内的书房内,正不时传来踱步的声音。

夏日,饱满的蓝色天空浓厚得让人不觉有一种压迫的感觉,烈日高照,闷热的空气间或着烦躁的心绪。

书房内,是李剑飞沉沉的锁眉,双手环抱,手指缓缓点着手臂,似在思索。

“庄主?”从书房外传来的一声轻唤打断了李剑飞的思绪,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声音却依旧温和,“什么事?”

自从他当上武林盟主后,渐渐地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脾气,也学会了如何掩藏自己真正的内心,除了对待李云霖和陶曲,其他人几乎看不见他愠怒的样子,这也是为什么自从他当上武林盟主以来,各种声音都是称赞他的好脾气。

“回庄主,门外有人求见,来人说是夏侯府的人,身后还带了三四个人。”

“夏侯府?”李剑飞抬起头来,反复低喃了几次,倏尔扬声道:“且让他们在门外候着,过会儿再迎进来,待到大堂去。”

“是。”

不等李剑飞沉默地坐下,门外又是一通脚步,然后敲了敲他的门,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整个九道山庄,敢这么敲李剑飞书房的门,只有九道山庄的少庄主——李云霖。

“爹?您在吗?我有事和您说……”

“进来吧,在门口瞎嚷嚷什么。”李剑飞本来心头烦郁,被李云霖这么一喊,倒是有些缓了缓神。

“爹,您听没听到门口护卫的来报?夏侯府派人来了。”李云霖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

李剑飞收了收音,“我都交代几次了,进门先关门,再说事。”

李云霖“嘿嘿”一笑,转身带上门,悠悠然走到书桌旁,隔着一张桌子望着李剑飞。

李剑飞瞥了一眼窗外,“夏侯府来人,还能是谁?”

李云霖顿时会意,压低了声音,“您是指曾经来咱们府住过的……”

李剑飞一个精锐的眼神看去,算是对李云霖的话表示肯定。

“呵,她来做什么。”李云霖朝外面白了一眼,鼻子一哼,“当初她不是挺趾高气昂地离开我们九道山庄么,还……还看不起您儿子我,现在夏侯爷无故死了,她夏侯府落寞了,无权了,倒是想起来咱们这里了,我看她肯定是想来求爹救助的。您忘了,之前您可没少往夏侯府送东西,估计她就是想抓住这层关系,讨好爹,求您帮她。”

李剑飞低沉着目光,没有出声。

李云霖不以为然,抬眼疑惑道:“爹,我记得您不是曾说过,夏侯爷是您生意上的朋友吗?怎么这一次他会突然死了呢?”

李剑飞的面色瞬间阴冷了下来,一个目光扫去,李云霖顿时不吱声了。

他阴沉着脸色,缓缓收回目光,沉声道:“我也不清楚。”

这样的回答,让李云霖一愣,在他心中,从小到大还没有他爹不知道的事情,但是看到李剑飞的神情,他又不敢再多说什么。

却听李剑飞道:“不止他,还有江湖上的几个朋友。原先我以为他们不过是窝里反,互相残杀,到最后,这把火会烧到我的身上,所以我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谁知道……竟然连他们也都死了。”

这也是为什么李剑飞会如此烦躁的原因。

没由来的,几个伙伴都死了,本来他只与夏侯爷有来往,却也只是蒙着面交流,连夏侯府也不曾去过,生怕惹人怀疑,却也是如此,他总觉得夏侯爷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直到那一晚,蒙着面的夏侯爷带着李毅前来,他才彻底愣住了。

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武林盟主位置,是夏侯爷帮忙夺来的,可是他不知道,夏侯爷竟然强大到能让前任盟主诈死,帮他上武林盟主的宝座。

不得不说,有了他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这些年来,他们得到的钱几乎富可敌国,只要找到宝座,别说皇上,就是整个国库,都不见得比他们的钱多。

却也就是夏侯爷的死,还有李毅的失踪,让他心里头有些慌了,似乎越是接近宝座,越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向他们靠拢,或者说……这只手一直都在,只是现在才明目张胆地伸向他们。

听到李剑飞这么说,李云霖期期艾艾地道:“既然他们都死了,那还不好,所有的东西就都归我们,反正爹还有我和陶曲不是?外就靠他打打杀杀,内有我帮着爹。”

说着,李云霖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自认为,整个九道山庄中,除了李剑飞,所有人都怕他,不知不觉间,他开始享受这样受人爱戴的感觉,有时候他甚至也想当个武林盟主试试,耍耍威风。

李剑飞并没有和李云霖提起宝座的事情,不是他不相信李云霖,而是他这个儿子,别的都好,就是嘴里控制不住话,而且性好面子,但就算李云霖不知道有宝藏这一回事,也认为李剑飞的钱财是富足的。

李剑飞闷哼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先回房呆着,我去会会那个夏芸,倒要看看,这个金枝玉叶的郡主,纡尊降贵来我们这里,所谓何事。”

“可是爹,万一她来找我们要钱怎么办?听说前阵子她进宫面圣,乞求皇上除了司徒府的封条,皇上为此虽是答应了,但是再没有召见过她,只怕夏家日后也是日益衰败,何苦……”

“哪来这么多的话,叫你回房就回房,如果见到了夏芸,不准你对她动手动脚,再有什么风吹草动进了我的耳,日后你也别出九道山庄了。”

李剑飞不冷不热的话,让李云霖一个激灵,忙点了点头,就退下了。

要知道,李云霖一日不去那寻花问柳处,心头就痒痒的,拿这个威胁他,再适合不过了。

夏侯府的门口,一个披着风衣的女子芊芊而立,戴着风帽,看不到容颜,但是高贵不凡的衣着,让人无法无视。

更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女子一旁的两个随从。

不错,就是两个随从。

明明两个人样貌普通,打扮寻常,一男一女,分别立在女子的身后,可是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还有那两双宛若会说话的眼睛,淡然地垂着,没有半点好奇或者不耐烦,更没有动过分毫,如此地有教养,让人不得不佩服夏侯府调教出来的侍从。

尤其是女子的那一双眼睛,明若星辰,美若璀璨,让人只瞧一眼,就有种沦陷的感觉。

明明是那样一双绝色的眼眸,却偏偏生了一副寻常的容貌,九道山庄看门的护卫自顾叹息,却被身后的一个巴掌拍醒了。

“庄主说让他们进来,请去大堂候着。”

护卫点了点头,心里咽了咽口水,他等着和那位随从的女子说话也好些时候了,不觉挺了挺腰杆,上前如是说着,却只是换来风衣女子的巧然点头。

眼看着要错失良机,反正他们彼此的身份也是般配,不如替自己再争取一二,护卫便上前一步,好声道:“姑娘是夏侯府的婢女?”

随从女子婉转目光,落在护卫身上,淡淡的神情,淡淡的微笑。

护卫一颗心不知怎么得,就被提了起来,心中一喜,还不等他继续说话,一个高大的身影穿插而入,挡住了他看女子的视线。

护卫抬头看去,方才那个随从男子一言不发地站着,冷冽的浅褐色目光,霎时把护卫怔在了原地,被那气势震得低下了头去。

风衣女子微微侧头,发出了娇笑,一时也晃动人心,“走吧。”

“是。”简短地一声回应,却让所有的人心头为之一荡,若说玉声琅琅,不过如此。

临近大堂时,风衣女子微微侧头,“你们在外头候着。”

三个人低下头去,毕恭毕敬地道:“是。”

风衣女子似有些不放心,又回头看了一眼,才随着人一同进了大堂。

而就在风衣女子的身影消失之后,其中两个人,也就是方才的一男一女,对着另一个随从道:“郡主进去怕得有些时辰,我们先去外头打点一下。”

为了逼真,夏芸确实带了一个随从,不过只是一个,另外两个,正是司徒尔岚和熊倜假扮的。

那个随从不知道司徒尔岚和熊倜的身份,只觉正常,便点了点头,“快去快回,这里不比夏侯府。”

二人应声而去,却在拐弯口,瞬间不见了踪影,就像在拐弯的时候凭空消失了一般,惊奇骇人。

一进大堂,就见到李剑飞站在堂中,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身看去,心头明了,却面露疑惑,“姑娘是?”

风衣女子伸出手来,纤细的手指一挑,摘下风帽,露出一张灵动的容颜。

“哎呀,是郡主……”李剑飞忙躬身上前,施了施礼,“李某不知是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郡主赎罪。”

夏芸唇畔勾起,双手托起李剑飞的胳膊,“李庄主太客气了,现在没有其他人在,你我之间就不必行此大礼了,何况按辈分,我还该叫您一声伯伯,不是么?”

第一百十七章 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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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芸的这一声“伯伯”,让李剑飞眼神一顿,温和的眼瞳里极快地闪过一丝深邃的芒光,却只在一瞬间,又换上了平日里的笑容,“李某何德何能,当得起郡主的这一声叫唤。”

夏芸娇笑连连,“我曾在九道山庄住过一段日子,承蒙李庄主的照顾,叫声‘伯伯’理所应当,何况阿玛在世时,时常收到来自九道山庄的礼物,阿玛生前特别喜欢,也特别看重李庄主送的玩意,整个夏侯府中,都快要塞不下了呢。”

虽然夏芸有意想要除去李剑飞的戒心,可是她始终做不到对他太过亲昵,不过唤了几声“伯伯”,他不喜欢,她便也不再说下去,省得她也难受。

不过这面上,她是一点儿也没有含糊。

李剑飞直了直腰身,笑道:“那时初当上武林盟主,承蒙各路英雄好汉看我李某,送了许多的玩意,我听闻夏侯爷素来喜欢古玩,便挑了些上好的送去,不料夏侯爷不嫌弃,竟也收下了吗,倒是让李某心头宽慰了不少,反正我留着也是无用,不若让夏侯爷开心,我也满足了。”

一番话,把他和夏侯府之间的来往和交情都推得一干二净,什么叫世间冷暖,不外乎是如此。

夏芸在心中冷笑着,面上却笑颜甜甜,“我倒觉得阿玛不是这样想的,想必李庄主也听闻了阿玛惨死的消息了?”

李剑飞悲了悲,音调垂暮,“没想到夏侯爷如此壮年,却惨遭不幸……哎,李某也是无能为力,本想前去吊唁一二,没想到夏侯府的丧事低调至极,等到李某反应过来的时候,夏侯爷已经入土了。”

明明是怕被牵连,所以不敢前来吊唁,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夏芸的胃一阵翻滚,只觉得要吐出来了。

好一阵,她才忍下这样的感觉,哂笑道:“是啊,阿玛生前不喜欢高调,死后我也要顺着他的习惯来。只是我在阿玛的书房中,发现了一些东西,觉得十分奇怪,特意想过来请教一下李庄主。”

李剑飞听到夏芸的话,微微一愣,再看到她从袖子里掏出来的信笺,整个人的神色一变,却是极好的掩藏了过去。

“这是……”李剑飞目光落在信笺上,没再移开,凝重的神色,语气却故作轻松。

夏芸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信笺递给了李剑飞,丝毫没有任何城府和隐瞒,似乎想要迫切地给李剑飞看,坦诚相待,“我也不大懂,李庄主看看能否读懂一些什么。”

接过信笺,李剑飞的手指立刻打开信笺,在看清信笺后,手指一抖,额间露出微汗,骤然色变。

这正是他和黑衣人的通信的字,那么夏侯爷果然是那个黑衣人。

可是如此机密的事,本来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了,偏偏又出现了一个夏芸,让李剑飞心头疼痒难耐。

“李庄主放下,这封信我没有再给别人看过。”夏芸的话,确实让李剑飞心安了不少。

可是他看着夏芸的眼神,却没有再柔和,“郡主突然来访,又带着这封信笺,不知究竟意欲何为?”

夏芸垂了垂眸,脸色有些伤感,“李庄主也是知道的,自从阿玛死后,皇上就有意冷落夏侯府,如今整个夏侯府徒有其表,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想既然阿玛生前如此信任李庄主,又视李庄主为深交知己,我便有个不情之请。”

“哦?郡主但说无妨。”李剑飞扬了扬衣袖,见夏芸似乎确实有意来请他帮衬夏侯府,便不再谦卑,那傲然的一面缓缓显露,也不等夏芸先坐下,他便佯作不自觉地坐到了上座,脸上却一点也没有恭敬谦卑的神态。

夏芸心头骂了几声,面上收拾了番情绪,低声道:“素闻李庄主治庄有道,管江湖更是井井有条,如今夏侯府日渐萧条,我希望可以帮到李庄主,也请李庄主相信我,我会和阿玛一样,全心全意一起为我们共同的利益而谋。”

李剑飞微微收敛眼瞳,状似疑惑,“恕李某听不懂郡主的话,我和夏侯爷一直以来虽都有来往,不过这生意上的事我们彼此谈得极少,独独就这封还正巧被郡主拾了去。”

夏芸抿了抿唇,“其实李庄主现下不相信我也是情理之中,但是这封信我却是没有给任何看,甚至我孤身前来,不过只带了三名随从,如此诚意李庄主感受不到吗?若非夏侯府确实有些困难,在皇上面前地位一落千丈,朝堂之上更是没有人愿意碰这趟浑水……如果连李庄主都不肯帮我,那阿玛生前就确实是看走眼了人。”

夏芸的话不重,却是字字珠玑。以她的身份地位,能如此低眉对李剑飞说话,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倘若日后她真的又重新拾回皇上的信任和喜爱,夏侯府一旦富足起来,那么他的日子绝对无法好过,树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战友。

虽然心中有些动摇,但是李剑飞还是小心翼翼地行事,斟酌再三,他缓声道:“可是我怎么听说,前些日子,郡主还进宫去向皇上求情,说是要把司徒府还给司徒尔岚,皇上也允了,怎么看都不像是皇上要冷落夏侯府和司徒府的样子。既然郡主都帮了司徒府一般,也没有道理那司徒尔岚不帮郡主,若是郡主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最不该袖手旁观。”

夏芸嗤笑一声,“她?我可不是为了她才向皇上求情,拿回司徒府的。”

她顿了顿,之后的话有些不大好意思说出来,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李剑飞审视一番,心头了然,“郡主为了那个黑衣剑客?”

被人戳中心事,还是少女心头最隐晦的爱恋,任谁都会脸红,更别提是像夏芸这样郡主身份的人。

她嗔怒地看了一眼李剑飞,后者施施然低下了眸子,倒是觉得夏芸是个头脑简单的女子,反而比先前的夏侯爷来得好控制,若是她真的有意与自己合作,他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反正如今他是孤军奋战,若是再有什么变化或者不测,他就把夏芸推出去。

如此想来,李剑飞抬眼看着夏芸,疑惑道:“郡主是怎么认识那个黑衣剑客的?”

夏芸笑得明媚,“三年前我曾经去过李盟主当选的武林盟主大会,有幸见过李盟主比武时的风采,也是那时候……遇见他的。”

倏尔,夏芸收起娇羞,低声道:“那李庄主到底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只要李庄主能保证夏侯府屹立不倒,财源依旧滚滚进,若能进宫面圣,我定替李庄主说好话。”

“我想郡主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李剑飞抖了抖衣袖,从容地道:“一来,九道山庄虽有些钱财,却无法同时供足两家的饭;二来,李某向来规规矩矩,皇宫内院的事不沾手也不过问,郡主还是快收回方才的那些话,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夏芸脸色微变,“那么李庄主的意思是,拒人千里之外?”

“我若如此做,岂不是愧对死去的夏侯爷吗?怎么说,我们也算是知己,在某些方面上总能达成共识的。”李剑飞随性淡笑,却不知这笑容深深,让人有些猜不透。

夏芸就是猜不透李剑飞此刻话中的意思,她敛了敛眉,微怒道:“我有意过来和李庄主谈话,是因为我认为李庄主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不想李庄主说话如此含糊其辞,甚至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我这人性子直白,喜欢开门见山,李庄主就告诉我,咱们可以像阿玛在世时那般,还是不能,一句话的事。”

“郡主还真是明人不说暗话,好性子。”李剑飞笑着起身,走到夏芸面前,离她不过两步之遥,眉宇顿时一敛,“不过没有耐心的人,做不成大事。”

夏芸微微一怔,突然笑了起来,“这么说,李庄主是愿意和我一起携手把夏侯府,还有九道山庄弄得有声有色了?”

“那就要看看郡主到底有多少诚意了。”李剑飞瞧了瞧门外,压低了些音量,目光沉沉,“不过有件事李某需要先和郡主说明,我们之间彼此不要干涉对方,更不要涉及对方的领域范围。我不会逼迫郡主去找皇上替我说情升官,也希望郡主不要过多地过问江湖中的事。二人合作,除了信任,更重要的是彼此间的利益互不冲突,如果郡主真的想清楚了,何不给李某看看郡主的诚意究竟有多少呢?”

李剑飞向来都是不主动开口向人索取东西,可一旦开了口,狮子也不过如此贪婪。

夏芸没有退缩,反而迎向李剑飞的眼眸,微微颔首,“诚意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看出来的,既然我们彼此都有想要的东西和守护的目标,不如就好好聊一聊,今日我只带了三个随从,对外未曾说过去哪里,没有人知道我是来了九道山庄,如果李庄主不嫌弃,我愿意住下,以我的全部身家做担保,这样的诚意够了吗?”

第一百十八章 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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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从大堂走去,已经定下了某种协议。

夏芸含笑地颔首,披风依旧着身,让人看不出身份,李剑飞立于一旁,见到门口的一个随从站立在那里,不觉低了低眉,转而看向夏芸。

“郡主不是说有三个随从么?”

夏芸极快地转了转眸子,因为风帽遮住了她的表情,也让李剑飞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

她侧头问着站在一旁的随从,厉声道:“其他两个人去哪里了?”

“回郡主的话,他们说去给郡主拿东西了。”

李剑飞微微昂首,“郡主不是说只带了三个随从来,怎么还有东西要拿?”

夏芸微顿,随即勾了勾唇角,轻巧一笑,“我自信可以劝说李庄主让我暂住下,所以先前便交代了他们,让他们前去置办些物品。”

“哦?”李剑飞挑了挑眉,笑容深深,站在夏芸的身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离开。

夏芸蹙了蹙眉,目光深邃地望着大门外,心头泛起一丝惊慌。

莫约过了一炷香,门口依旧没有人。

李剑飞的眉宇敛了敛,转而看着夏芸,“看样子,郡主的随从是没有太把郡主放在眼里,还是说郡主要说他们在我这九道山庄里迷了路,所以迟迟未回来。”

夏芸的心跳加快,目光一直看着门口,心头直唤着二人的名字。

就在这时,许是听见夏芸内心的呼唤,门口外,果然出现了两道身影。

也就是这时候,夏芸明显感觉到身旁的李剑飞身上的肃然之气,减轻了不少。

见到二人缓缓踱步而来,手里拿着的东西却是不少。

“参见郡主,参见庄主。”二人顺势一跪,低头跪在李剑飞和夏芸的面前。

李剑飞的眼神徘徊在二人的身上,审视了一番,又看了看他们手里的东西,确实是礼盒包装着的东西,良久,才收回目光,看向夏芸,哂笑道:“看来郡主果然神机妙算,想来更是运筹帷幄,竟然能推算出自己会住在这里,倒也让李某对郡主刮目相看。”

夏芸恢复了从容的面色,抬头迎着李剑飞的目光,“李庄主说笑了,如果没有一星半点的自知之明和察言观色,那么也不足以和李庄主共谋共事,不是吗?真正运筹帷幄的人,当属李庄主。”

李剑飞眼眸微弯,笑了笑,转身朝着一旁的侍从道:“替郡主安排厢房,另外给他们三个人也安排几个房间。”

“是,庄主。”

李剑飞又与夏芸寒暄了几句,看了眼地上的二人,便离开了。

直到他们回房安顿下来时,已经是午后时分了。

“你去帮我看看小厨房的炖品做好了没有。”夏芸随口朝一旁的一个随从讲道,只见那个随从应声后就退了出去,屋内就剩下了夏芸和两个随从。

直到他们确定了四下没有人,二人恭顺的姿态才微微收敛。

夏芸顿时起身,一副紧张的样子,“你们刚才到底去哪里了,还好及时回来,否则李剑飞必定起疑,我们所有的事情可就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我们本来见到你进大堂,所以才打算去打探一二。”司徒尔岚放下礼物盒,“谁知道我们一进内院,却看见了满满的护卫,要想不打草惊蛇进入,只怕要费一番功夫,如此一来,就会被出来的李剑飞发现。”

夏芸微微点头,倏尔又疑惑道:“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要带东西回来的?外头没有马车,我也根本没有和你们提前支会一声,此番来回夏侯府更是不可能的事。”

说着,她的目光又落在了一桌的礼盒上,显然,她对这些礼盒有些好奇。

熊倜牵了牵唇角,“是岚的意思,因为那个随从毕竟不是我们的心腹,既然和人说去置办东西,空手而回必定会引起旁人的疑惑,而且一旦李剑飞比我们先出来了,更是会对我们的离去而有所怀疑,尤其我们还是一男一女。”

司徒尔岚淡淡一笑,“我只是觉得九道山庄无故加强守卫,肯定是因为上一次我们硬闯内院的事情,李剑飞早已有所警惕,再加上夏侯爷的死、冯劲中还有李毅的死,九道山庄内所有的地方,上至大堂,下至柴房,都有无数的门卫侍从来回巡视,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东西,让李剑飞相信,只有一个地方。”

司徒尔岚看了一眼熊倜,他随即轻笑,“礼屋。”

夏芸微愣,随即也是笑了起来,“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你们也在九道山庄待过一段时间,自然是对他这里了如指掌。传闻李剑飞自从当上武林盟主后,日日收礼收到手软,九道山庄中特意置办了礼屋,多如牛毛,李剑飞肯定不会一个个看过去,随意拿几件,他肯定认不出。”

“可是我们一会儿还要还回去,毕竟他是有清单的,何况非常时期,决不能出任何差错。”司徒尔岚伸手整理桌上的礼盒。

“可是如此一来,我们不就无法套取李剑飞的罪证了?”夏芸微微叹息,“方才我在大堂内和李剑飞商谈,我一再放低身份,甚至把信笺都交还给了李剑飞,表明一切的立场,可是他还是对我半信半疑,没有放下半点的戒心,就连入住九道山庄,也几乎是我厚着脸皮说来得,依照如此情形来看,我们呆在这里,不一定会有收获的。”

熊倜在一旁,不时帮着司徒尔岚拿桌上的礼盒,“不会的,现在正是李剑飞夺得宝藏的最好时机,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尤其是你的身份,他虽然表明上看起来不需要你,也似乎没有任何的要求和野心,但再过些日子,只要他相信你了,就一定会让你参与宝藏的事。”

“不错。”司徒尔岚抬头看向夏芸,“他一定会让你参与宝藏的事,倒不是他是一个多么无城府的人,更不是他会愿意和平分宝藏,而是因为宝藏一事已经死了许多人,也牵扯了许多人,他怕出事,更怕死,一定会拉一个垫背的,到时候只有出了什么事,他一定想也不想地把你推出去抵罪。”

夏芸的神色微微一变,没有说什么,只是双拳轻轻紧握。

司徒尔岚与熊倜对视一眼,黑影轻动,转而看了看夏芸,“我们不想再有任何人出事,之后的事情必定凶险万分,越是接近宝藏,就越会危险,所以你若不愿意,我们立刻回夏侯府,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其实一开始,他们并不希望把夏芸牵扯进来,是她的一再坚持,让他们松了松口。

“我看起来像是会退缩的人吗?”夏芸目光坚定,“不管怎么样,李剑飞都是间接害死阿玛的凶手,更是残害江湖和朝廷的恶人,若不将他绳之以法,我死也安不下心来。”

司徒尔岚笑笑,“既然如此,我们便谁也不客气,谁也不谦让,只要一方有事,绝不旁观,拼死相互。”

夏芸动容地看着司徒尔岚,由心地明白为何熊倜会对她痴心,同样笑了笑,“一言为定。”

熊倜见司徒尔岚抱着礼盒要出去,大手握住她的胳膊,轻声道:“我也去。”

媚笑间,司徒尔岚用头摆了摆,示意他松手,“方才我们本就不该一起行动,一男一女的组合太能让李剑飞提起戒备,所以这一次,我去,你留下陪着夏芸,放心吧,礼屋那段路我熟得很,不会有事的。”

在司徒尔岚温和却坚定的目光中,熊倜缓缓垂下手去,神色却是满满的担忧,“那你快去快回,不许逞强。”

“是,我的黑衣剑客大人。”

司徒尔岚难得的说笑,让屋内三人的气氛缓解了不少,片刻后,只身离开了厢房。

无人的走廊处,是司徒尔岚不再收敛气息的迸发。

几经拐弯,司徒尔岚确实轻车熟路地又回到了礼屋中,她环视了一周,见到里间的屋子里有块地方正好空荡,便带着礼盒走了过去,谁知没有看清脚下的路,被一个细细长长的盒子给绊了一下,饶是她反应极快,稳住了身子,更是握住了几个,却还是有一两个丢在地上,礼盒散落开来。

司徒尔岚忙把手中的礼盒放在桌上,确认动静没有引来外头的侍卫,这才悄然蹲下,整理着礼盒。

因为丢在了地上,所以礼盒的盒子开了,目光扫视,本是平常的打量,却让司徒尔岚怔在了原地。

这是……

她缓缓拾起地上的东西,沉沉举起,目光灼灼。

半晌,她才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两个物品放在一起,却是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白色,一模一样的形状,不是当初她在司徒府的石墙内拿到的白玉扳指,又会是什么呢?

同样的没有任何印记,玉光逼人,贵重无比,却是被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收入囊中。

可是看样子,又似乎不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否则必定是放在房中的。

第一百十九章 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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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相同的白玉扳指,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

司徒尔岚心头一阵波澜,怎么也想不透,她四处搜寻,想要找到礼单,却依旧无果。

司徒府找不到礼单,是因为被皇上抄家,可是九道山庄规矩严格,怎么会找不到礼单?

司徒尔岚沉眸一想,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动静,在来人打开门的瞬间,礼屋一切如旧,物品整齐摆放在桌上,有的多得都搁在了地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门口,两个男子探了一会儿脑袋,其中一个埋怨着,“我都说了,是你听错了,这里哪有什么动静,更别提有人了。”

另一个男子奇怪的摸了摸脑袋,“可我刚才分明听到了声响……”

“哎呀,别自己吓自己,更别没事儿找事,本来最近庄主就对山庄的安全警惕有加,不知多少人从早站到晚的,我们难得被分到看守礼屋,如此清闲的差事,你还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那也别拖着我。”

说着,那人就迈脚进来,左右看了看,摆了摆手,示意着没事,“我就说是你多想了吧。”

另外一个人懵了懵,也跟着进去转了一圈,确实无碍,就退了出来,“也不能怨我多事,我也不想的,可谁知道近日庄主怎么了,非要加强山庄中的护卫,连同各房所有的账本都要收回,由管事一同监管,咱们的礼单簿也被收走了,没了单子,能不害怕吗?万一日后查出丢了什么,我们两条命也不够赔。”

二人又互相埋汰了好一会儿,才唉声叹气地离开了礼屋。

阴影处,一个魅影立在那里,浓密的睫毛投射在雪白的肌肤上,看不出任何神情。

直到夜晚,房中,寂静,黑暗。

一道黑影如风,推开大门,动作虽快,却轻,微微起伏的呼吸,在看到房中的人影时,松缓。

司徒尔岚始终低着头,思索着什么,难得的竟然连动静也不曾听见,压根没注意到门口的熊倜,也没有发觉自己坐在房中了整整一天。

“饿了吧?”一声关怀,收回了司徒尔岚的思绪。

这一看,她才发现熊倜的手里执着一碗饭。

熊倜小心翼翼地端到司徒尔岚的面前,看着她,静静得站着,俊美的容颜在夜色中如月如星,无法忽视。

那副想问又不知从而问起的样子,让司徒尔岚笑声轻灵。

也就是这一声笑,让熊倜缓下了担心,“你一整日没吃东西了,吃一点吧。”

见到熊倜放下的饭碗,司徒尔岚只觉得半点胃口也没有。

“我不饿。”话音才落,她就见到饭碗中热气氤氲,微微一顿,才想起方才见到熊倜时,他一直端着碗。

他一直用自己的内息供着,使得饭始终保持着温热的温度。

于心不忍,司徒尔岚伸手接过饭碗,默不作声地吃完,直到饭碗见底,熊倜的脸上才显现出淡淡的笑意。

司徒尔岚心头本来堵得慌,尤其是今天在礼屋听到的一切和看到的一切,让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可是看到熊倜这般,绕是她再心情不快,也消散了不少。

唇边,是一块软绵绵、香酥酥的糕点,她几乎失笑,忘记了自己所有的不悦和烦恼。

“我去得晚,糖葫芦卖光了。”

明明如此有心,却还是觉得自己做不好,宛如一个纯真的孩童,等待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能被表扬,能被接受。

她嫣笑,没有说任何的话,张了张小巧的红唇,却在快勾到时,修长的手指一收,精美的糕点在半空中,透着诱人的香味。

眉目略惑,对上微微闪烁的浅褐色眸子,浅笑着,又见他不再动,示意她吃。

司徒尔岚省度了一番,干脆伸出手指,探向糕点。

不料只片刻,她的想法就落空了。

就在她的手指伸到半空时,熊倜拿着糕点的手一缩,另一只手拉过司徒尔岚的手,将她拉入怀中,跌落他的怀里。

司徒尔岚由坐在椅子上,变成坐在了熊倜的腿上。

糕点,送入唇边,柔软而又香甜。

熊倜极少如此温柔,她知道,他是担心她。

她由着他喂,他亦温柔地喂着。

不一会儿,糕点就没了。

她不信他会再拿出来,他也确实没有了。

那只手,细腻地伸开,为的只是替她擦去唇边的淡粉,可是摩挲着她的红唇,两人之间的气氛骤变。

熊倜慢慢凑近,缓缓啄了下。

就是这个浅浅的吻,打破了他们之间一直以来相处的安静。

他们的心明明深爱着彼此,平日里看起来也如影随形,可是真正逾越礼节的事,他们从来不做。

本来浅尝辄止的吻,因为二人的放松肆意,而变得深入。

无论是她,或者是他,都需要放纵一回。

显然,对方是最了解自己的,也是最切合自己的。

浓重的呼吸,紊乱的气息,渐红的脸色,都化在唇齿间,吞没在舌尖。

方才的糕点似乎成了调味剂甜酱,在彼此的舌尖滚动,带着糖分的甜味。

第一次,司徒尔岚感受到熊倜毫无保留的张扬气息,没有一贯地内敛和呆愣,没有成稳的神情和动作,只是展示最真实的一面,鼻翼间的热气,混合着熊倜身上特有的味道,喷洒在她的脸上。

熊倜缓缓移开她的唇,眼里尽是不舍,却更多的是怜惜,唇蹭到她的耳边,是婆娑的呢喃,“我不希望你什么事都自己扛。”

司徒尔岚动了动唇,却在抬眼的时候看到熊倜眼底的深邃,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相距甚近,她几乎可以看到他俊美的脸庞上,光滑雪白的细小汗毛,不得不说,熊倜的肌肤与水莫不相上下。

司徒尔岚知道,熊倜指的是百晓朗和李毅一事。

她怕他多想,更怕连累他,所以百晓朗一事,她其实没有和任何人说,连水莫也一并瞒了下去。

可是聪明如他,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逃不开他的视线。

李毅的事,她早就猜到了,他又何尝不是,他想等她同他商量,可是她没有,哪怕到了那一紧要关头,她也没有。

她以为这是不拖累他,殊不知他心中有多难受。

想着,司徒尔岚忽然觉得耳垂一阵疼痛,心头无奈一笑。

熊倜越想越难受,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发脾气,却像个孩子。

不到片刻,那疼痛就成了温热的触感,舌尖轻挑,舔着吮着,“疼吗?”

司徒尔岚笑着摇头。

耳畔,是熊倜难得的叹息,“如果可以,真想好好惩罚你,让你记住,下不为例。”

耳边又痒了起来,决定不能再让他胡闹下去,司徒尔岚轻轻拿手抵在他有力的胸膛上,目光清明,“你是在想我今天遇到了什么?”

“不是。”熊倜的目光始终落在司徒尔岚的身上,“自从你从司徒府回来,我就知道你有事瞒我。”

司徒尔岚目光如炬,良久,露出了更大的笑容。

有他如此,夫复何求?

不需要太过激情的爱情,不需要山盟海誓的承诺,平平淡淡地相处,如亲人,如彼此,一个动作,已经了解了对方。

从怀中掏出两个扳指,果不其然地看到熊倜疑惑的神情,她轻声道:“一个是我在爹的石室中发现的,一个是我今天在李剑飞的礼屋发现的。”

“一模一样?”熊倜的话,也正是司徒尔岚想不透的。

“世间一模一样的东西有很多,可是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人,怎么会同时拥有如此贵重的东西。”她喟叹,“只怕我们之前所想,都是错的。”

熊倜顺着司徒尔岚的话,低声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两边捣乱?”

司徒尔岚抵着熊倜的手收回,抚了抚有些凌乱的发丝,沉默地点点头。

“如果真是这样,又会是谁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司徒尔岚垂眸,“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再费神猜测。我听到他们说,李剑飞近日不仅加强了戒备,连府内所有的账本册子全都收了起来,交于管事看管,如果不心虚,做事光明磊落,何必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

熊倜拢了拢怀中的司徒尔岚,“礼单也找不到?”

强有力的胳膊,传递着他的体温,环绕在彼此之间,饭碗,他可以传递热气;夏日之夜,他可以传递凉爽。

本来燥热的两人,渐渐被眼前的扳指浇息了火焰,而凉爽之气,更是让他们平静了下来。

“你打算明日去找礼单?”熊倜知晓司徒尔岚的性子,他也不是会拖泥带水的人,“我随你一起去。”

“不,你需要留在夏芸的身边。”

她的话,让秀挺的眉宇微微蹙起。

司徒尔岚缓声道:“我是认真的。第一,夏芸是为了帮我们才入九道山庄,如果她有什么不测,你我都无法安心;第二,我们两个一起,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尽管夏芸让李剑飞相信她和我是敌对的,但是难保哪日李剑飞怀疑了,不仅你我,她的性命也是危在旦夕。”

忆江评委点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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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你家郡主,那就一起来吧,反正我和郡主谈话,也要人伺候。”

李云霖说话轻佻,十足的纨绔子弟。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可是夏芸和司徒尔岚不会不知道。

也因此,司徒尔岚更加不打算离去,她知道,一旦她离开,李云霖一定会对夏芸动手动脚,不管夏芸武功如何,李云霖如此奸诈,她始终不放心。

夏芸一个嗔眸,故作不悦,“看来李公子对我家奴婢更感兴趣,那我便忍痛割爱,不过没有人伺候,我住着也不舒服,今日回去就是。”

李云霖越发被夏芸激起了兴趣,看了看司徒尔岚,又看了看夏芸,取其轻重,始终司徒尔岚容颜一般,身份更比不得夏芸,片刻后,他就对着夏芸微笑着道:“自然是对郡主更心仪一些。”

“既是如此,何不去无人的地方,我愿给李公子吹箫一曲,以缓先前的误解。”

“如此妙哉!”说着,他对着司徒尔岚挥了挥手,“下去吧,你家郡主由我照顾。”

司徒尔岚还要说什么,李云霖和夏芸就不再停留,转身就洋洋洒洒地离去。

望着两个人影离去,司徒尔岚的脸色越发深沉,片刻后,趁着无人,消失在空中。

门扉掩映,箫声如水缓缓流淌着,李云霖拿着酒杯缓缓品着,半眯着的眼眸望着眼前的夏芸。

灵巧的五官,秀气的发丝,白肌似雪,箫管上,是跳动的音符,是俏丽的容颜。

李云霖玩着酒杯,目光一次次的游移在夏芸的身上,每一次都是从上而下,露骨放肆。

那种眼神,夏芸几乎只一眼就洞悉了李云霖的想法,那种龌|龊猥|琐的目光,仿佛早已扒开她的衣服,肆意地蹂|躏。

夏芸好几次都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却又狠狠地被她压了下去,因为她清楚,若这一次再闹翻,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从李云霖这里探听到任何的消息。

终于一曲箫吹完,夏芸才提起杯来,对着李云霖敬了一杯,轻笑道:“李公子,这一杯,当作是我对你的赔不是,先干为敬。”

不等她喝下,一只手就搭了上来,截住了她喝酒的动作,“郡主这是做什么,太客气了。”

夏芸恨不得马上收回手来,却强忍住了,她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指,笑了笑道:“对了,前次来九道山庄,都不曾听见李公子提起你的母亲?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也想去拜访一下。”

李云霖脸色煞变,“郡主问这个做什么?”

见李云霖有些警惕,夏芸哂笑着开口,“只是想去拜访拜访,李公子也知道,此番我入住九道山庄,不过是想让李庄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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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可是夏芸和司徒尔岚不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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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尔岚还要说什么,李云霖和夏芸就不再停留,转身就洋洋洒洒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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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曲箫吹完,夏芸才提起杯来,对着李云霖敬了一杯,轻笑道:“李公子,这一杯,当作是我对你的赔不是,先干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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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霖脸色煞变,“郡主问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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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司徒尔岚更加不打算离去,她知道,一旦她离开,李云霖一定会对夏芸动手动脚,不管夏芸武功如何,李云霖如此奸诈,她始终不放心。

夏芸一个嗔眸,故作不悦,“看来李公子对我家奴婢更感兴趣,那我便忍痛割爱,不过没有人伺候,我住着也不舒服,今日回去就是。”

李云霖越发被夏芸激起了兴趣,看了看司徒尔岚,又看了看夏芸,取其轻重,始终司徒尔岚容颜一般,身份更比不得夏芸,片刻后,他就对着夏芸微笑着道:“自然是对郡主更心仪一些。”

“既是如此,何不去无人的地方,我愿给李公子吹箫一曲,以缓先前的误解。”

“如此妙哉!”说着,他对着司徒尔岚挥了挥手,“下去吧,你家郡主由我照顾。”

司徒尔岚还要说什么,李云霖和夏芸就不再停留,转身就洋洋洒洒地离去。

望着两个人影离去,司徒尔岚的脸色越发深沉,片刻后,趁着无人,消失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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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眼神,夏芸几乎只一眼就洞悉了李云霖的想法,那种龌|龊猥|琐的目光,仿佛早已扒开她的衣服,肆意地蹂|躏。

夏芸好几次都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却又狠狠地被她压了下去,因为她清楚,若这一次再闹翻,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从李云霖这里探听到任何的消息。

终于一曲箫吹完,夏芸才提起杯来,对着李云霖敬了一杯,轻笑道:“李公子,这一杯,当作是我对你的赔不是,先干为敬。”

不等她喝下,一只手就搭了上来,截住了她喝酒的动作,“郡主这是做什么,太客气了。”

夏芸恨不得马上收回手来,却强忍住了,她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指,笑了笑道:“对了,前次来九道山庄,都不曾听见李公子提起你的母亲?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也想去拜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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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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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她喝下,一只手就搭了上来,截住了她喝酒的动作,“郡主这是做什么,太客气了。”

夏芸恨不得马上收回手来,却强忍住了,她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指,笑了笑道:“对了,前次来九道山庄,都不曾听见李公子提起你的母亲?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也想去拜访一下。”

李云霖脸色煞变,“郡主问这个做什么?”

见李云霖有些警惕,夏芸哂笑着开口,“只是想去拜访拜访,李公子也知道,此番我入住九道山庄,不过是想让李庄主帮忙,却从未听李庄主提起,所以才想若是方便,便去拜访一下李夫人。”

李云霖把酒杯放下,眉宇紧锁,难得的有些安静。

夏芸的眼眸微微闪过精光,嘴唇轻启,“莫非是李夫人怕生?可是见李公子这般,还真是令人好奇是什么样的绝世女子,能生下像李公子这样的俊才。”

李云霖听了这话,本来有些低落的情绪顿时消散,顺势看了一眼夏芸,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也或许是因为夏芸极少的温柔,这一刻,他只觉得夏芸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就连从前一直想着的司徒尔岚,也不过如此。

至少夏芸还会对他如此,那个司徒尔岚,李云霖每每想起,都是满满的愤然,得不到的愤然,思念的愤然,也是欲求不满的愤然。

其实不知不觉,李云霖已经想了司徒尔岚三年了。

突然回神,是夏芸古灵精怪的眨眼笑容,李云霖便再没有多想,手忽然抚上夏芸的手,却被后者轻巧的躲开,他也不恼,视为是夏芸对他的欲擒故纵。

“不知郡主来九道山庄,所谓何事?”李云霖刻意避开夏芸抛过来的问题。

夏芸竖了竖手指,俏皮地道:“一个问题换一个,我先问的,自然是你先回答。”

李云霖眼底的火苗簇然,语气上促狭道:“为什么突然对我娘这么感兴趣?莫非郡主的本意是……”

夏芸从小到大,还从没有这般模样来套话过,更别提对方是李云霖,老实说,她心里不知有多慌,尤其是李云霖说这句话时。

哪里知道李云霖下一句的话,让提着嗓子的夏芸又松了口气,“是要久住九道山庄吗?”

夏芸实属没见过像李云霖这样厚脸皮的人,懒得争执,只为了知道李夫人的下落,牵强扯出一抹笑容,“那李公子愿不愿意告知呢?”

李云霖握住夏芸的手,夏芸的面色一跳,她握紧另一只手,告诉自己忍过去,就可以知道李夫人的事情了。

哪里想李云霖顺手一拉,就把夏芸带到了自己的怀中。

夏芸几乎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打了过去,坐在李云霖的腿上动也不是,不动更不是。

李云霖哪里管那么多,更没有想那么多,美人在怀,他只想着如何占有。

柔软的身体,温润的香味,几乎占据了李云霖所有的触觉。

欺身上前,就要吻上夏芸,却被夏芸大力推开,一直温柔似水、温驯如猫的夏芸突然如此,李云霖没做好准备,差点被夏芸推倒在地上。

李云霖有些微怒,却又不敢发作,怎么说对方也是郡主。

夏芸站起身来,刚要破口大骂,想起李夫人的事尚未打听到,也隐忍了下来。

李云霖率先出声,声音却没好气,“郡主这是什么意思?欲拒还迎吗?”

夏芸转过脸去,深吸一口气,才缓悠悠地转过身来,开口道:“李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想和李公子畅谈,李公子非但不愿和我多说什么,甚至敷衍了事,现在又对我如此,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我夏芸从不稀罕承诺,但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子。”

李云霖眼睛微微眯起,一边听着夏芸的话,一边拍拍衣袖起身。

夏芸也坐了下来,“老实告诉李公子,自从我阿玛去世以后,夏侯府就落寞了,有道是‘兔死狗烹’,朝堂之上有不少人抨击阿玛,就连他去世后都不放过,我无意间在阿玛的书房里发现了阿玛的书信,才知道原来阿玛和李庄主有过交情。此番来到九道山庄,也是希望能得李庄主相助,不料先是在李庄主那里碰壁,现在又在李公子这里得不到信任。”

说着,她的目光有些失落,看起来十分楚楚可怜。

李云霖倒是第一次看到夏芸这般,难道她是真的对自己有那样的意思?

李云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狐疑,夏芸真的会这个样子吗?

他有些不确信,见夏芸如此态度,又不得不相信。

想了一会儿,李云霖开口道:“其实爹的性子就是这样,你习惯就好了。只要让他相信你,一切都好办。”

“那你呢?”夏芸睁着无辜的眼睛,“你愿意选择相信我吗?”

李云霖抿思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夏芸,“你就是想知道我娘的事?”

“恩。”夏芸心头一阵欣喜,显然对李云霖的话很开心,故作娇羞地道:“如果能多了解一些李庄主和李公子的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李云霖心头一琢磨,坏坏一笑,以为夏芸是真的想要巴结九道山庄,就凑近对着夏芸,“其实不需要从我娘那里也能了解我的事,只要郡主愿意,我可以时时刻刻地在郡主身边,郡主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芸抿了抿唇,刚要开口继续说话,眼见着李云霖又扑了过来,她忙躲开,为了稳住李云霖,她抬起手拦了拦,“我喜欢细水长流。”

李云霖错愕地望着她,对于夏芸的一再推脱,他有些生气,更有些迷惑。

从来没有耐心的他,终究是忍不住,上前就要抱住夏芸,痞笑连连,“既然郎有情妹有意,不如就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告诉爹,爹一样会同意的。”

李剑飞的话,让夏芸直犯恶心,她无法发作脾气,又无法再忍下去,就在这样纠结的情况下,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少爷?少爷在里面吗?”

每次好事被人打搅,李云霖都忍不住想要打人,转头对着门外喊道:“有什么事这样大喊大叫?”

门外人一个哆嗦,“是老爷……叫少爷立刻过去。”

又是李剑飞,又是同一时刻,同一人物,同一心情。

李云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对面始终保持着距离的夏芸,心头不耐烦地甩了甩衣袖,夺门而去。

独留夏芸一个人在屋子里,沉沉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事情不会如此巧合。

想起之前与司徒尔岚分开时的场景,她心头不由一暖,能让李剑飞叫走李云霖,必定是司徒尔岚使得计,虽然解她出了困局,却始终无法知道李夫人的事情。

为什么李云霖不想提起自己的母亲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潜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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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你家郡主,那就一起来吧,反正我和郡主谈话,也要人伺候。”

李云霖说话轻佻,十足的纨绔子弟。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可是夏芸和司徒尔岚不会不知道。

也因此,司徒尔岚更加不打算离去,她知道,一旦她离开,李云霖一定会对夏芸动手动脚,不管夏芸武功如何,李云霖如此奸诈,她始终不放心。

夏芸一个嗔眸,故作不悦,“看来李公子对我家奴婢更感兴趣,那我便忍痛割爱,不过没有人伺候,我住着也不舒服,今日回去就是。”

李云霖越发被夏芸激起了兴趣,看了看司徒尔岚,又看了看夏芸,取其轻重,始终司徒尔岚容颜一般,身份更比不得夏芸,片刻后,他就对着夏芸微笑着道:“自然是对郡主更心仪一些。”

“既是如此,何不去无人的地方,我愿给李公子吹箫一曲,以缓先前的误解。”

“如此妙哉!”说着,他对着司徒尔岚挥了挥手,“下去吧,你家郡主由我照顾。”

司徒尔岚还要说什么,李云霖和夏芸就不再停留,转身就洋洋洒洒地离去。

———这周太忙,订阅只能先压字数,次日填满,周末恢复,下周正常,不会白订阅,抱歉———望着两个人影离去,司徒尔岚的脸色越发深沉,片刻后,趁着无人,消失在空中。

门扉掩映,箫声如水缓缓流淌着,李云霖拿着酒杯缓缓品着,半眯着的眼眸望着眼前的夏芸。

灵巧的五官,秀气的发丝,白肌似雪,箫管上,是跳动的音符,是俏丽的容颜。

李云霖玩着酒杯,目光一次次的游移在夏芸的身上,每一次都是从上而下,露骨放肆。

那种眼神,夏芸几乎只一眼就洞悉了李云霖的想法,那种龌|龊猥|琐的目光,仿佛早已扒开她的衣服,肆意地蹂|躏。

夏芸好几次都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却又狠狠地被她压了下去,因为她清楚,若这一次再闹翻,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从李云霖这里探听到任何的消息。

终于一曲箫吹完,夏芸才提起杯来,对着李云霖敬了一杯,轻笑道:“李公子,这一杯,当作是我对你的赔不是,先干为敬。”

不等她喝下,一只手就搭了上来,截住了她喝酒的动作,“郡主这是做什么,太客气了。”

夏芸恨不得马上收回手来,却强忍住了,她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指,笑了笑道:“对了,前次来九道山庄,都不曾听见李公子提起你的母亲?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也想去拜访一下。”

李云霖脸色煞变,“郡主问这个做什么?”

见李云霖有些警惕,夏芸哂笑着开口,“只是想去拜访拜访,李公子也知道,此番我入住九道山庄,不过是想让李庄主帮忙,却从未听李庄主提起,所以才想若是方便,便去拜访一下李夫人。”

李云霖把酒杯放下,眉宇紧锁,难得的有些安静。

夏芸的眼眸微微闪过精光,嘴唇轻启,“莫非是李夫人怕生?可是见李公子这般,还真是令人好奇是什么样的绝世女子,能生下像李公子这样的俊才。”

李云霖听了这话,本来有些低落的情绪顿时消散,顺势看了一眼夏芸,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也或许是因为夏芸极少的温柔,这一刻,他只觉得夏芸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就连从前一直想着的司徒尔岚,也不过如此。

至少夏芸还会对他如此,那个司徒尔岚,李云霖每每想起,都是满满的愤然,得不到的愤然,思念的愤然,也是欲求不满的愤然。

其实不知不觉,李云霖已经想了司徒尔岚三年了。

突然回神,是夏芸古灵精怪的眨眼笑容,李云霖便再没有多想,手忽然抚上夏芸的手,却被后者轻巧的躲开,他也不恼,视为是夏芸对他的欲擒故纵。

“不知郡主来九道山庄,所谓何事?”李云霖刻意避开夏芸抛过来的问题。

夏芸竖了竖手指,俏皮地道:“一个问题换一个,我先问的,自然是你先回答。”

李云霖眼底的火苗簇然,语气上促狭道:“为什么突然对我娘这么感兴趣?莫非郡主的本意是……”

夏芸从小到大,还从没有这般模样来套话过,更别提对方是李云霖,老实说,她心里不知有多慌,尤其是李云霖说这句话时。

哪里知道李云霖下一句的话,让提着嗓子的夏芸又松了口气,“是要久住九道山庄吗?”

夏芸实属没见过像李云霖这样厚脸皮的人,懒得争执,只为了知道李夫人的下落,牵强扯出一抹笑容,“那李公子愿不愿意告知呢?”

李云霖握住夏芸的手,夏芸的面色一跳,她握紧另一只手,告诉自己忍过去,就可以知道李夫人的事情了。

哪里想李云霖顺手一拉,就把夏芸带到了自己的怀中。

夏芸几乎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打了过去,坐在李云霖的腿上动也不是,不动更不是。

李云霖哪里管那么多,更没有想那么多,美人在怀,他只想着如何占有。

柔软的身体,温润的香味,几乎占据了李云霖所有的触觉。

欺身上前,就要吻上夏芸,却被夏芸大力推开,一直温柔似水、温驯如猫的夏芸突然如此,李云霖没做好准备,差点被夏芸推倒在地上。

李云霖有些微怒,却又不敢发作,怎么说对方也是郡主。

夏芸站起身来,刚要破口大骂,想起李夫人的事尚未打听到,也隐忍了下来。

李云霖率先出声,声音却没好气,“郡主这是什么意思?欲拒还迎吗?”

夏芸转过脸去,深吸一口气,才缓悠悠地转过身来,开口道:“李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想和李公子畅谈,李公子非但不愿和我多说什么,甚至敷衍了事,现在又对我如此,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我夏芸从不稀罕承诺,但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子。”

李云霖眼睛微微眯起,一边听着夏芸的话,一边拍拍衣袖起身。

夏芸也坐了下来,“老实告诉李公子,自从我阿玛去世以后,夏侯府就落寞了,有道是‘兔死狗烹’,朝堂之上有不少人抨击阿玛,就连他去世后都不放过,我无意间在阿玛的书房里发现了阿玛的书信,才知道原来阿玛和李庄主有过交情。此番来到九道山庄,也是希望能得李庄主相助,不料先是在李庄主那里碰壁,现在又在李公子这里得不到信任。”

说着,她的目光有些失落,看起来十分楚楚可怜。

李云霖倒是第一次看到夏芸这般,难道她是真的对自己有那样的意思?

李云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狐疑,夏芸真的会这个样子吗?

他有些不确信,见夏芸如此态度,又不得不相信。

想了一会儿,李云霖开口道:“其实爹的性子就是这样,你习惯就好了。只要让他相信你,一切都好办。”

“那你呢?”夏芸睁着无辜的眼睛,“你愿意选择相信我吗?”

李云霖抿思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夏芸,“你就是想知道我娘的事?”

“恩。”夏芸心头一阵欣喜,显然对李云霖的话很开心,故作娇羞地道:“如果能多了解一些李庄主和李公子的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李云霖心头一琢磨,坏坏一笑,以为夏芸是真的想要巴结九道山庄,就凑近对着夏芸,“其实不需要从我娘那里也能了解我的事,只要郡主愿意,我可以时时刻刻地在郡主身边,郡主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芸抿了抿唇,刚要开口继续说话,眼见着李云霖又扑了过来,她忙躲开,为了稳住李云霖,她抬起手拦了拦,“我喜欢细水长流。”

李云霖错愕地望着她,对于夏芸的一再推脱,他有些生气,更有些迷惑。

从来没有耐心的他,终究是忍不住,上前就要抱住夏芸,痞笑连连,“既然郎有情妹有意,不如就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告诉爹,爹一样会同意的。”

李剑飞的话,让夏芸直犯恶心,她无法发作脾气,又无法再忍下去,就在这样纠结的情况下,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少爷?少爷在里面吗?”

每次好事被人打搅,李云霖都忍不住想要打人,转头对着门外喊道:“有什么事这样大喊大叫?”

门外人一个哆嗦,“是老爷……叫少爷立刻过去。”

又是李剑飞,又是同一时刻,同一人物,同一心情。

李云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对面始终保持着距离的夏芸,心头不耐烦地甩了甩衣袖,夺门而去。

独留夏芸一个人在屋子里,沉沉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事情不会如此巧合。

想起之前与司徒尔岚分开时的场景,她心头不由一暖,能让李剑飞叫走李云霖,必定是司徒尔岚使得计,虽然解她出了困局,却始终无法知道李夫人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女生文学 ) [本文首发,请勿转载,支持正版!]

“舍不得你家郡主,那就一起来吧,反正我和郡主谈话,也要人伺候。”

李云霖说话轻佻,十足的纨绔子弟。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可是夏芸和司徒尔岚不会不知道。

也因此,司徒尔岚更加不打算离去,她知道,一旦她离开,李云霖一定会对夏芸动手动脚,不管夏芸武功如何,李云霖如此奸诈,她始终不放心。

夏芸一个嗔眸,故作不悦,“看来李公子对我家奴婢更感兴趣,那我便忍痛割爱,不过没有人伺候,我住着也不舒服,今日回去就是。”

李云霖越发被夏芸激起了兴趣,看了看司徒尔岚,又看了看夏芸,取其轻重,始终司徒尔岚容颜一般,身份更比不得夏芸,片刻后,他就对着夏芸微笑着道:“自然是对郡主更心仪一些。”

“既是如此,何不去无人的地方,我愿给李公子吹箫一曲,以缓先前的误解。”

“如此妙哉!”说着,他对着司徒尔岚挥了挥手,“下去吧,你家郡主由我照顾。”

司徒尔岚还要说什么,李云霖和夏芸就不再停留,转身就洋洋洒洒地离去。

———这周太忙,订阅只能先压字数,次日填满,周末恢复,下周正常,不会白订阅,抱歉———望着两个人影离去,司徒尔岚的脸色越发深沉,片刻后,趁着无人,消失在空中。

门扉掩映,箫声如水缓缓流淌着,李云霖拿着酒杯缓缓品着,半眯着的眼眸望着眼前的夏芸。

灵巧的五官,秀气的发丝,白肌似雪,箫管上,是跳动的音符,是俏丽的容颜。

李云霖玩着酒杯,目光一次次的游移在夏芸的身上,每一次都是从上而下,露骨放肆。

那种眼神,夏芸几乎只一眼就洞悉了李云霖的想法,那种龌|龊猥|琐的目光,仿佛早已扒开她的衣服,肆意地蹂|躏。

夏芸好几次都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却又狠狠地被她压了下去,因为她清楚,若这一次再闹翻,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从李云霖这里探听到任何的消息。

终于一曲箫吹完,夏芸才提起杯来,对着李云霖敬了一杯,轻笑道:“李公子,这一杯,当作是我对你的赔不是,先干为敬。”

不等她喝下,一只手就搭了上来,截住了她喝酒的动作,“郡主这是做什么,太客气了。”

夏芸恨不得马上收回手来,却强忍住了,她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指,笑了笑道:“对了,前次来九道山庄,都不曾听见李公子提起你的母亲?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也想去拜访一下。”

李云霖脸色煞变,“郡主问这个做什么?”

见李云霖有些警惕,夏芸哂笑着开口,“只是想去拜访拜访,李公子也知道,此番我入住九道山庄,不过是想让李庄主帮忙,却从未听李庄主提起,所以才想若是方便,便去拜访一下李夫人。”

李云霖把酒杯放下,眉宇紧锁,难得的有些安静。

夏芸的眼眸微微闪过精光,嘴唇轻启,“莫非是李夫人怕生?可是见李公子这般,还真是令人好奇是什么样的绝世女子,能生下像李公子这样的俊才。”

李云霖听了这话,本来有些低落的情绪顿时消散,顺势看了一眼夏芸,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也或许是因为夏芸极少的温柔,这一刻,他只觉得夏芸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就连从前一直想着的司徒尔岚,也不过如此。

至少夏芸还会对他如此,那个司徒尔岚,李云霖每每想起,都是满满的愤然,得不到的愤然,思念的愤然,也是欲求不满的愤然。

其实不知不觉,李云霖已经想了司徒尔岚三年了。

突然回神,是夏芸古灵精怪的眨眼笑容,李云霖便再没有多想,手忽然抚上夏芸的手,却被后者轻巧的躲开,他也不恼,视为是夏芸对他的欲擒故纵。

“不知郡主来九道山庄,所谓何事?”李云霖刻意避开夏芸抛过来的问题。

夏芸竖了竖手指,俏皮地道:“一个问题换一个,我先问的,自然是你先回答。”

李云霖眼底的火苗簇然,语气上促狭道:“为什么突然对我娘这么感兴趣?莫非郡主的本意是……”

夏芸从小到大,还从没有这般模样来套话过,更别提对方是李云霖,老实说,她心里不知有多慌,尤其是李云霖说这句话时。

哪里知道李云霖下一句的话,让提着嗓子的夏芸又松了口气,“是要久住九道山庄吗?”

夏芸实属没见过像李云霖这样厚脸皮的人,懒得争执,只为了知道李夫人的下落,牵强扯出一抹笑容,“那李公子愿不愿意告知呢?”

李云霖握住夏芸的手,夏芸的面色一跳,她握紧另一只手,告诉自己忍过去,就可以知道李夫人的事情了。

哪里想李云霖顺手一拉,就把夏芸带到了自己的怀中。

夏芸几乎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打了过去,坐在李云霖的腿上动也不是,不动更不是。

李云霖哪里管那么多,更没有想那么多,美人在怀,他只想着如何占有。

柔软的身体,温润的香味,几乎占据了李云霖所有的触觉。

欺身上前,就要吻上夏芸,却被夏芸大力推开,一直温柔似水、温驯如猫的夏芸突然如此,李云霖没做好准备,差点被夏芸推倒在地上。

李云霖有些微怒,却又不敢发作,怎么说对方也是郡主。

夏芸站起身来,刚要破口大骂,想起李夫人的事尚未打听到,也隐忍了下来。

李云霖率先出声,声音却没好气,“郡主这是什么意思?欲拒还迎吗?”

夏芸转过脸去,深吸一口气,才缓悠悠地转过身来,开口道:“李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想和李公子畅谈,李公子非但不愿和我多说什么,甚至敷衍了事,现在又对我如此,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我夏芸从不稀罕承诺,但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子。”

李云霖眼睛微微眯起,一边听着夏芸的话,一边拍拍衣袖起身。

夏芸也坐了下来,“老实告诉李公子,自从我阿玛去世以后,夏侯府就落寞了,有道是‘兔死狗烹’,朝堂之上有不少人抨击阿玛,就连他去世后都不放过,我无意间在阿玛的书房里发现了阿玛的书信,才知道原来阿玛和李庄主有过交情。此番来到九道山庄,也是希望能得李庄主相助,不料先是在李庄主那里碰壁,现在又在李公子这里得不到信任。”

说着,她的目光有些失落,看起来十分楚楚可怜。

李云霖倒是第一次看到夏芸这般,难道她是真的对自己有那样的意思?

李云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狐疑,夏芸真的会这个样子吗?

他有些不确信,见夏芸如此态度,又不得不相信。

想了一会儿,李云霖开口道:“其实爹的性子就是这样,你习惯就好了。只要让他相信你,一切都好办。”

“那你呢?”夏芸睁着无辜的眼睛,“你愿意选择相信我吗?”

李云霖抿思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夏芸,“你就是想知道我娘的事?”

“恩。”夏芸心头一阵欣喜,显然对李云霖的话很开心,故作娇羞地道:“如果能多了解一些李庄主和李公子的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李云霖心头一琢磨,坏坏一笑,以为夏芸是真的想要巴结九道山庄,就凑近对着夏芸,“其实不需要从我娘那里也能了解我的事,只要郡主愿意,我可以时时刻刻地在郡主身边,郡主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芸抿了抿唇,刚要开口继续说话,眼见着李云霖又扑了过来,她忙躲开,为了稳住李云霖,她抬起手拦了拦,“我喜欢细水长流。”

李云霖错愕地望着她,对于夏芸的一再推脱,他有些生气,更有些迷惑。

从来没有耐心的他,终究是忍不住,上前就要抱住夏芸,痞笑连连,“既然郎有情妹有意,不如就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告诉爹,爹一样会同意的。”

李剑飞的话,让夏芸直犯恶心,她无法发作脾气,又无法再忍下去,就在这样纠结的情况下,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少爷?少爷在里面吗?”

每次好事被人打搅,李云霖都忍不住想要打人,转头对着门外喊道:“有什么事这样大喊大叫?”

门外人一个哆嗦,“是老爷……叫少爷立刻过去。”

又是李剑飞,又是同一时刻,同一人物,同一心情。

李云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对面始终保持着距离的夏芸,心头不耐烦地甩了甩衣袖,夺门而去。

独留夏芸一个人在屋子里,沉沉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事情不会如此巧合。

想起之前与司徒尔岚分开时的场景,她心头不由一暖,能让李剑飞叫走李云霖,必定是司徒尔岚使得计,虽然解她出了困局,却始终无法知道李夫人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女生文学 ) [本文请勿转载支持正版]

“舍不得你家郡主那就一起來吧反正我和郡主谈话也要人伺候”

李云霖说话轻佻十足的纨绔子弟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夏芸和司徒尔岚不会不知道

也因此司徒尔岚更加不打算离去她知道一旦她离开李云霖一定会对夏芸动手动脚不管夏芸武功如何李云霖如此奸诈她始终不放心

夏芸一个嗔眸故作不悦“看來李公子对我家奴婢更感兴趣那我便忍痛割爱不过沒有人伺候我住着也不舒服今日回去就是”

李云霖越被夏芸激起了兴趣看了看司徒尔岚又看了看夏芸取其轻重始终司徒尔岚容颜一般身份更比不得夏芸片刻后他就对着夏芸微笑着道:“自然是对郡主更心仪一些”

“既是如此何不去无人的地方我愿给李公子吹箫一曲以缓先前的误解”

“如此妙哉”说着他对着司徒尔岚挥了挥手“下去吧你家郡主由我照顾”

司徒尔岚还要说什么李云霖和夏芸就不再停留转身就洋洋洒洒地离去

这周太忙订阅只能先压字数次日填满周末恢复下周正常不会白订阅抱歉

望着两个人影离去司徒尔岚的脸色越深沉片刻后趁着无人消失在空中

门扉掩映箫声如水缓缓流淌着李云霖拿着酒杯缓缓品着半眯着的眼眸望着眼前的夏芸

灵巧的五官秀气的丝白肌似雪箫管上是跳动的音符是俏丽的容颜

李云霖玩着酒杯目光一次次的游移在夏芸的身上每一次都是从上而下露骨放肆

那种眼神夏芸几乎只一眼就洞悉了李云霖的想法那种龌|龊猥|琐的目光仿佛早已扒开她的衣服肆意地蹂|躏

夏芸好几次都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却又狠狠地被她压了下去因为她清楚若这一次再闹翻她就再也沒有机会从李云霖这里探听到任何的消息

终于一曲箫吹完夏芸才提起杯來对着李云霖敬了一杯轻笑道:“李公子这一杯当作是我对你的赔不是先干为敬”

不等她喝下一只手就搭了上來截住了她喝酒的动作“郡主这是做什么太客气了”

夏芸恨不得马上收回手來却强忍住了她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指笑了笑道:“对了前次來九道山庄都不曾听见李公子提起你的母亲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也想去拜访一下”

李云霖脸色煞变“郡主问这个做什么”

见李云霖有些警惕夏芸哂笑着开口“只是想去拜访拜访李公子也知道此番我入住九道山庄不过是想让李庄主帮忙却从未听李庄主提起所以才想若是方便便去拜访一下李夫人”

李云霖把酒杯放下眉宇紧锁难得的有些安静

夏芸的眼眸微微闪过精光嘴唇轻启“莫非是李夫人怕生是见李公子这般还真是令人好奇是什么样的绝世女子能生下像李公子这样的俊才”

李云霖听了这话本來有些低落的情绪顿时消散顺势看了一眼夏芸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也或许是因为夏芸极少的温柔这一刻他只觉得夏芸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就连从前一直想着的司徒尔岚也不过如此

至少夏芸还会对他如此那个司徒尔岚李云霖每每想起都是满满的愤然得不到的愤然思念的愤然也是欲求不满的愤然

其实不知不觉李云霖已经想了司徒尔岚三年了

突然回神是夏芸古灵精怪的眨眼笑容李云霖便再沒有多想手忽然抚上夏芸的手却被后者轻巧的躲开他也不恼视为是夏芸对他的欲擒故纵

“不知郡主來九道山庄所谓何事”李云霖刻意避开夏芸抛过來的问題

夏芸竖了竖手指俏皮地道:“一个问題换一个我先问的自然是你先回答”

李云霖眼底的火苗簇然语气上促狭道:“为什么突然对我娘这么感兴趣莫非郡主的本意是……”

夏芸从小到大还从沒有这般模样來套话过更别提对方是李云霖老实说她心里不知有多慌尤其是李云霖说这句话时

哪里知道李云霖下一句的话让提着嗓子的夏芸又松了口气“是要久住九道山庄吗”

夏芸实属沒见过像李云霖这样厚脸皮的人懒得争执只为了知道李夫人的下落牵强扯出一抹笑容“那李公子愿不愿意告知呢”

李云霖握住夏芸的手夏芸的面色一跳她握紧另一只手告诉自己忍过去就以知道李夫人的事情了

哪里想李云霖顺手一拉就把夏芸带到了自己的怀中

夏芸几乎差点沒忍住一巴掌打了过去坐在李云霖的腿上动也不是不动更不是

李云霖哪里管那么多更沒有想那么多美人在怀他只想着如何占有

柔软的身体温润的香味几乎占据了李云霖所有的触觉

欺身上前就要吻上夏芸却被夏芸大力推开一直温柔似水、温驯如猫的夏芸突然如此李云霖沒做好准备差点被夏芸推倒在地上

李云霖有些微怒却又不敢作怎么说对方也是郡主

夏芸站起身來刚要破口大骂想起李夫人的事尚未打听到也隐忍了下來

李云霖率先出声声音却沒好气“郡主这是什么意思欲拒还迎吗”

夏芸转过脸去深吸一口气才缓悠悠地转过身來开口道:“李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想和李公子畅谈李公子非但不愿和我多说什么甚至敷衍了事现在又对我如此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我夏芸从不稀罕承诺但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子”

李云霖眼睛微微眯起一边听着夏芸的话一边拍拍衣袖起身

夏芸也坐了下來“老实告诉李公子自从我阿玛去世以后夏侯府就落寞了有道是‘兔死狗烹’朝堂之上有不少人抨击阿玛就连他去世后都不放过我无意间在阿玛的书房里现了阿玛的书信才知道原來阿玛和李庄主有过交情此番來到九道山庄也是希望能得李庄主相助不料先是在李庄主那里碰壁现在又在李公子这里得不到信任”

说着她的目光有些失落看起來十分楚楚怜

李云霖倒是第一次看到夏芸这般难道她是真的对自己有那样的意思

李云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狐疑夏芸真的会这个样子吗

他有些不确信见夏芸如此态度又不得不相信

想了一会儿李云霖开口道:“其实爹的性子就是这样你习惯就好了只要让他相信你一切都好办”

“那你呢”夏芸睁着无辜的眼睛“你愿意选择相信我吗”

李云霖抿思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夏芸“你就是想知道我娘的事”

“恩”夏芸心头一阵欣喜显然对李云霖的话很开心故作娇羞地道:“如果能多了解一些李庄主和李公子的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李云霖心头一琢磨坏坏一笑以为夏芸是真的想要巴结九道山庄就凑近对着夏芸“其实不需要从我娘那里也能了解我的事只要郡主愿意我以时时刻刻地在郡主身边郡主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芸抿了抿唇刚要开口继续说话眼见着李云霖又扑了过來她忙躲开为了稳住李云霖她抬起手拦了拦“我喜欢细水长流”

李云霖错愕地望着她对于夏芸的一再推脱他有些生气更有些迷惑

从來沒有耐心的他终究是忍不住上前就要抱住夏芸痞笑连连“既然郎有情妹有意不如就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告诉爹爹一样会同意的”

李剑飞的话让夏芸直犯恶心她无法作脾气又无法再忍下去就在这样纠结的情况下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少爷少爷在里面吗”

每次好事被人打搅李云霖都忍不住想要打人转头对着门外喊道:“有什么事这样大喊大叫”

门外人一个哆嗦“是老爷……叫少爷立刻过去”

又是李剑飞又是同一时刻同一人物同一心情

李云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对面始终保持着距离的夏芸心头不耐烦地甩了甩衣袖夺门而去

独留夏芸一个人在屋子里沉沉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事情不会如此巧合

想起之前与司徒尔岚分开时的场景她心头不由一暖能让李剑飞叫走李云霖必定是司徒尔岚使得计虽然解她出了困局却始终无法知道李夫人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女生文学 ) [本文首发,请勿转载,支持正版!]

“舍不得你家郡主,那就一起来吧,反正我和郡主谈话,也要人伺候。”

李云霖说话轻佻,十足的纨绔子弟。

或许其他人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可是夏芸和司徒尔岚不会不知道。

也因此,司徒尔岚更加不打算离去,她知道,一旦她离开,李云霖一定会对夏芸动手动脚,不管夏芸武功如何,李云霖如此奸诈,她始终不放心。

夏芸一个嗔眸,故作不悦,“看来李公子对我家奴婢更感兴趣,那我便忍痛割爱,不过没有人伺候,我住着也不舒服,今日回去就是。”

李云霖越发被夏芸激起了兴趣,看了看司徒尔岚,又看了看夏芸,取其轻重,始终司徒尔岚容颜一般,身份更比不得夏芸,片刻后,他就对着夏芸微笑着道:“自然是对郡主更心仪一些。”

“既是如此,何不去无人的地方,我愿给李公子吹箫一曲,以缓先前的误解。”

“如此妙哉!”说着,他对着司徒尔岚挥了挥手,“下去吧,你家郡主由我照顾。”

司徒尔岚还要说什么,李云霖和夏芸就不再停留,转身就洋洋洒洒地离去。

———这周太忙,订阅只能先压字数,次日填满,周末恢复,下周正常,不会白订阅,抱歉———望着两个人影离去,司徒尔岚的脸色越发深沉,片刻后,趁着无人,消失在空中。

门扉掩映,箫声如水缓缓流淌着,李云霖拿着酒杯缓缓品着,半眯着的眼眸望着眼前的夏芸。

灵巧的五官,秀气的发丝,白肌似雪,箫管上,是跳动的音符,是俏丽的容颜。

李云霖玩着酒杯,目光一次次的游移在夏芸的身上,每一次都是从上而下,露骨放肆。

那种眼神,夏芸几乎只一眼就洞悉了李云霖的想法,那种龌|龊猥|琐的目光,仿佛早已扒开她的衣服,肆意地蹂|躏。

夏芸好几次都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却又狠狠地被她压了下去,因为她清楚,若这一次再闹翻,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从李云霖这里探听到任何的消息。

终于一曲箫吹完,夏芸才提起杯来,对着李云霖敬了一杯,轻笑道:“李公子,这一杯,当作是我对你的赔不是,先干为敬。”

不等她喝下,一只手就搭了上来,截住了她喝酒的动作,“郡主这是做什么,太客气了。”

夏芸恨不得马上收回手来,却强忍住了,她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指,笑了笑道:“对了,前次来九道山庄,都不曾听见李公子提起你的母亲?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也想去拜访一下。”

李云霖脸色煞变,“郡主问这个做什么?”

见李云霖有些警惕,夏芸哂笑着开口,“只是想去拜访拜访,李公子也知道,此番我入住九道山庄,不过是想让李庄主帮忙,却从未听李庄主提起,所以才想若是方便,便去拜访一下李夫人。”

李云霖把酒杯放下,眉宇紧锁,难得的有些安静。

夏芸的眼眸微微闪过精光,嘴唇轻启,“莫非是李夫人怕生?可是见李公子这般,还真是令人好奇是什么样的绝世女子,能生下像李公子这样的俊才。”

李云霖听了这话,本来有些低落的情绪顿时消散,顺势看了一眼夏芸,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也或许是因为夏芸极少的温柔,这一刻,他只觉得夏芸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就连从前一直想着的司徒尔岚,也不过如此。

至少夏芸还会对他如此,那个司徒尔岚,李云霖每每想起,都是满满的愤然,得不到的愤然,思念的愤然,也是欲求不满的愤然。

其实不知不觉,李云霖已经想了司徒尔岚三年了。

突然回神,是夏芸古灵精怪的眨眼笑容,李云霖便再没有多想,手忽然抚上夏芸的手,却被后者轻巧的躲开,他也不恼,视为是夏芸对他的欲擒故纵。

“不知郡主来九道山庄,所谓何事?”李云霖刻意避开夏芸抛过来的问题。

夏芸竖了竖手指,俏皮地道:“一个问题换一个,我先问的,自然是你先回答。”

李云霖眼底的火苗簇然,语气上促狭道:“为什么突然对我娘这么感兴趣?莫非郡主的本意是……”

夏芸从小到大,还从没有这般模样来套话过,更别提对方是李云霖,老实说,她心里不知有多慌,尤其是李云霖说这句话时。

哪里知道李云霖下一句的话,让提着嗓子的夏芸又松了口气,“是要久住九道山庄吗?”

夏芸实属没见过像李云霖这样厚脸皮的人,懒得争执,只为了知道李夫人的下落,牵强扯出一抹笑容,“那李公子愿不愿意告知呢?”

李云霖握住夏芸的手,夏芸的面色一跳,她握紧另一只手,告诉自己忍过去,就可以知道李夫人的事情了。

哪里想李云霖顺手一拉,就把夏芸带到了自己的怀中。

夏芸几乎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打了过去,坐在李云霖的腿上动也不是,不动更不是。

李云霖哪里管那么多,更没有想那么多,美人在怀,他只想着如何占有。

柔软的身体,温润的香味,几乎占据了李云霖所有的触觉。

欺身上前,就要吻上夏芸,却被夏芸大力推开,一直温柔似水、温驯如猫的夏芸突然如此,李云霖没做好准备,差点被夏芸推倒在地上。

李云霖有些微怒,却又不敢发作,怎么说对方也是郡主。

夏芸站起身来,刚要破口大骂,想起李夫人的事尚未打听到,也隐忍了下来。

李云霖率先出声,声音却没好气,“郡主这是什么意思?欲拒还迎吗?”

夏芸转过脸去,深吸一口气,才缓悠悠地转过身来,开口道:“李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想和李公子畅谈,李公子非但不愿和我多说什么,甚至敷衍了事,现在又对我如此,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我夏芸从不稀罕承诺,但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子。”

李云霖眼睛微微眯起,一边听着夏芸的话,一边拍拍衣袖起身。

夏芸也坐了下来,“老实告诉李公子,自从我阿玛去世以后,夏侯府就落寞了,有道是‘兔死狗烹’,朝堂之上有不少人抨击阿玛,就连他去世后都不放过,我无意间在阿玛的书房里发现了阿玛的书信,才知道原来阿玛和李庄主有过交情。此番来到九道山庄,也是希望能得李庄主相助,不料先是在李庄主那里碰壁,现在又在李公子这里得不到信任。”

说着,她的目光有些失落,看起来十分楚楚可怜。

李云霖倒是第一次看到夏芸这般,难道她是真的对自己有那样的意思?

李云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狐疑,夏芸真的会这个样子吗?

他有些不确信,见夏芸如此态度,又不得不相信。

想了一会儿,李云霖开口道:“其实爹的性子就是这样,你习惯就好了。只要让他相信你,一切都好办。”

“那你呢?”夏芸睁着无辜的眼睛,“你愿意选择相信我吗?”

李云霖抿思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夏芸,“你就是想知道我娘的事?”

“恩。”夏芸心头一阵欣喜,显然对李云霖的话很开心,故作娇羞地道:“如果能多了解一些李庄主和李公子的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李云霖心头一琢磨,坏坏一笑,以为夏芸是真的想要巴结九道山庄,就凑近对着夏芸,“其实不需要从我娘那里也能了解我的事,只要郡主愿意,我可以时时刻刻地在郡主身边,郡主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芸抿了抿唇,刚要开口继续说话,眼见着李云霖又扑了过来,她忙躲开,为了稳住李云霖,她抬起手拦了拦,“我喜欢细水长流。”

李云霖错愕地望着她,对于夏芸的一再推脱,他有些生气,更有些迷惑。

从来没有耐心的他,终究是忍不住,上前就要抱住夏芸,痞笑连连,“既然郎有情妹有意,不如就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告诉爹,爹一样会同意的。”

李剑飞的话,让夏芸直犯恶心,她无法发作脾气,又无法再忍下去,就在这样纠结的情况下,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少爷?少爷在里面吗?”

每次好事被人打搅,李云霖都忍不住想要打人,转头对着门外喊道:“有什么事这样大喊大叫?”

门外人一个哆嗦,“是老爷……叫少爷立刻过去。”

又是李剑飞,又是同一时刻,同一人物,同一心情。

李云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对面始终保持着距离的夏芸,心头不耐烦地甩了甩衣袖,夺门而去。

独留夏芸一个人在屋子里,沉沉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事情不会如此巧合。

想起之前与司徒尔岚分开时的场景,她心头不由一暖,能让李剑飞叫走李云霖,必定是司徒尔岚使得计,虽然解她出了困局,却始终无法知道李夫人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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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您一大清早的叫孩儿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李云霖还没进书房,就从外面极不耐烦地喊了出来,谁知道一进门看到李剑飞一脸阴沉的模样,怔了怔,刹时脾气少了大半。

李剑飞黑着一张脸,“你这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李云霖稳了稳情绪,小声嘟囔道:“我又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吗?”李剑飞一个挥袖,拍着桌子,愤怒地喝责着:“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去招惹夏芸、不要去招惹夏芸,为什么你就是死性不改!外头的女子多得是,你平日里乱搞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竟然还不心定,难道那个夏芸真的有那么好,值得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

李剑飞极少对李云霖发这么大的火,让李云霖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纳闷,“爹,我也就奇了怪了,为什么您就是不肯我和夏芸在一起呢?当初不是您一直叫我去跟着那夏芸的吗?也不知道怎么了后来就是不肯我去招惹她。现在好了,我不去找她,她反到来找我了,还主动投怀送抱,您说这免费的大馅饼,不吃白不吃。”

“你!你这个蠢材!”李剑飞双拳紧握,差一点没忍住打向李云霖。

李云霖忙双手抱头躲开,离了李剑飞一段距离后,殷勤地笑了笑,“爹,我知道您是担心夏芸如今的身份,怕她拖累咱们,把整个夏侯府丢给我们。但是换个角度想,这不正好方便孩儿我吗?要是爹不满意,生米煮成熟饭了,咱们再不承认就是了……”

李云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剑飞一个巴掌给打了脸,因为李剑飞的大力,李云霖吃痛不已,还撞到了桌子,捂着脸倒吸着气,却只能咬着牙忍着。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流氓样的儿子!你瞧瞧你自己,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哪里像一个九道山庄的少庄主,活脱脱就是一个地痞!”李剑飞气得直发抖,一只手指指着李云霖的脸,“如果你再不听我的话,我就当作没你这个儿子,给我滚出九道山庄的大门。

————下次补上————“爹,有必要这样吗?”李云霖捂着脸站起来,也是气不过,从小到大李剑飞就一直对他严厉有加,从没对他有过好脸色,不管他做什么,都换不来几句李剑飞的夸奖。

心中想起方才夏芸提到的母亲,李云霖不由心头一酸,“别人自小就有双亲、有娘疼,我只有一个,可您还是一直骂我,不管我做什么您都不满意,现在还要赶我走,如果娘还在,她绝不会这样对我的。”

一听到李云霖提起“娘亲”这个词,李剑飞再大的火气也是一愣,皱着眉头呵斥着:“好端端的提你娘做什么?”

“难道不是吗?”李云霖咕哝着,“我自幼就缺失了母爱,自然比不得寻常人,喜欢逗留在女人堆里也是你们导致的。我更做不到像爹这样,能为娘亲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一个女人都不碰。”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李剑飞不耐烦地打断了李云霖的话,蹙着眉头道:“我说过,不许你再提你娘的事!”

“我……”

李云霖还想说什么,就被李剑飞一个眼神遏制住,“如果你再多说一句话,我现在就让你收拾东西离开九道山庄,别说我不念父子之情,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说到做到。”

明明知道自己的娘亲是他爹的死穴,往日里李云霖说什么也不敢提起,今日只因李剑飞的无名火让他气不过,加上夏芸无缘无故地提起,这才让他提起了娘亲。

李云霖吃瘪似的点了点头。

李剑飞这才缓了缓脾气,深吸了一口气,“那个夏芸远远没有她表面看上去的简单。”

李剑飞愣了愣,一时也忘记了心中的不快,抬头道:“她怎么了?”

“所以我说你长点脑子长点心,别把心思都花在那方面上。”李剑飞指责着李云霖,话中却开始解释着,“你忘记了你当日来我们这里趾高气昂地样子了?家道中落,死了阿玛,无论怎么样,也不可能让一个人的天性大变,如果她萎靡,甚至是与咱们老死不相往来,倒还有几分可信,别忘了,她骨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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