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黎九天 - xp1024.com
《陌黎九天》


关于三魂六魄的介绍

本书中三魂六魄的觉醒对武修者起至关重要的作用,三魂分别为天魂、神魂、命魂,六魄为心魄、灵魄、躯魄、体魄、梦魄、魇魄。三魂六魄间联系紧密,强者的天魂、神魂及六魄可在分离后自成意识,分离后的六魄以“本主”尊称三魂。

天魂:是武修者的根基所在,武修到一定境界,再想突破,须看天魂的强弱,只有天魂超强者才可踏入巅峰境界。少数天魂还拥有深不可测的奇幻神力。

神魂:决定武修者精神力强弱,精神力强大者可扛饥止饿,可破万千幻术,可御兽御星。

命魂:武修者意识的承载,三魂六魄的核心。命魂一散,三魂六魄皆散,人体灰飞烟灭,不复重生。命魂蕴含神力万千,却少有人可唤醒命魂。

心魄:可与天下生灵契约寄舍,寄舍后强大的心魄可将契约生灵同化,弱小的心魄会被契约生灵反噬同化。

灵魄:取决幻术强弱的所在,武修者须唤醒灵魄,方可修炼幻术。

躯魄:人心所系,人体七经八脉强弱的决定性要素。

体魄:武修者的肉体,武修者可就肉体与魂魄分离,但体魄破灭,肉体也随之化为尘埃。

梦魄:可转化梦境与现实的神秘神魄,唯有特定的少数血脉可唤醒。

魇魄:极其神秘的存在,世间可唤醒魇魄者寥寥无几。唤醒魇魄,可获得各式神力。

关于武道境界等级介绍

本书武道境界分为入门级的初阶、中阶、高阶、圣阶、帝阶五大境界,以及神级的沧冶境、元诺境、禹天境、封穹境四大境界。

唯有唤醒心魄、灵魄、躯魄、体魄者,才可踏入神级境界。

读叶诺的书,不需要刻意去记武道境界等级,叶诺会在文中一一提及。

上架感言

每一个读者,每一份支持,叶诺都弥足珍惜。

新书今日上架,感触颇多。这是叶诺第一次执笔写书,能坚持到现在,最先感谢的应该是每个阅读这本书的书友。本书新增一收藏,多加一推荐等,都会让叶诺欣喜若狂。每分支持,都让叶诺知道了有书友在阅读这本书,有读者在肯定这本书,这给了叶诺极大的写作动力,也更希望倾尽自己的笔力,将书写得更具特色。

初次写书,叶诺自知书中有些微不足,也极高兴能听到读者、评书团的意见。在写作路上,叶诺会坚持日更,尽自己最大努力,将更精彩的片段呈现到大家面前。

本书能上架,还要感谢责编菱角。在两万多字收到菱角站短通知签约时,那份站短如对叶诺的肯定,真的给了叶诺往后写作,注加了莫大的鼓励。

话不多说,再次感谢每一个对本书支持的人,叶诺继续码字去啦。

第一章 帝魂寄生

熯天炽地的火花在绝谷四周的崖壁上刮杂不灭。幽蓝的火光间,没有升起一丝热度,反倒透着诡异的冰寒。

整片绝谷之中,黑气压顶,蚀骨寒风夹杂着冰雪在谷内四处乱窜,阴深黑气自谷内滚滚而出。

一名绝美女子赤裸着玉足踩在雪地上,拼尽所有朝绝谷深处跑去。妖艳的血液自她纤细的指尖不断流下,将白雪染做赤红。

女子双眸冷若秋水,过于苍白的唇色暴露了她此刻的虚脱。

细一看,女子肩头还趴着一团妖狐,巴掌大的妖躯上鲜血如喷泉涌出,淋漓血液不多时便浸透女子的青衣。

妖狐鼻尖微微动了动,它已捕捉到逐渐靠近的浓烈杀气。它挣扎着起身,但为女子挡下致命一剑后,它已耗尽气力。

女子眸光微闪,敏锐的察觉到妖狐那羸弱的动作。她默然止步,轻柔的将妖狐放在地上。

转身面向苍穹上已追到跟前的数万强者,白皙若玉的面庞上漠然一片。她喃喃的浅声道:“玥狐,你舍命救我多回,今却害你因我而身陷绝境。我定会以命相搏护你周全。”

玥狐艰难的爬向女子。“陌黎,不要……”它全身微颤,沙哑着嗓门道。

沈陌黎神情漠然,以灵魄祭出一缕清风,微微细风自发梢拂过,化作怒号狂风,朝已蜂拥追来的众人呼啸而去。

暴虐的狂风顷刻将数万人卷入其中,骨肉撕裂与哀嚎声在狂风中此起彼伏,大片血雨自狂风中喷溅而出,洒落绝谷,腥红的血液浸染大地。

人群中,一少年斜倚在金顶轿前,周身的狂风丝毫未伤及他分毫。众多强者见状,纷纷躲到少年与金顶轿身后,躲避狂风。少年嘴角邪肆一勾,轻轻一响指,狂风转瞬消散。

“牧北,她已撑不住,切记,在她断气前给我生剥了她的帝魂。”金顶轿轿中冰冷的声音传来。沈牧北眸底闪过一丝异样,迟疑片刻还是起身朝沈陌黎飞去。

沈牧北停顿的片刻,沈陌黎周身突燃起熠熠星光,将她曼妙的身躯与玥狐包裹其中。

众人看到那闪耀刺眼的星光,心中警铃大作,暗叫不好。

世人皆知,帝魂被祭出前,祭出帝魂者周身会燃起星光护住帝魂寄生者,纵然武道再高者也无法突破那夺目星光刺伤帝魂寄生者。而帝魂中蕴藏毁天灭地的巨大威力,足以震碎整片大陆。

一个飞身,沈牧北以至尊法器护住金顶轿,持利剑刺向沈陌黎。

清冽的眸中染上一层雾气,沈陌黎看着疾速飞来的沈牧北,心里暗然叹息:哥,此生与你怕是不死不休了。你为何分辨不出真假呢?

似曾相识的双眸对视上沈牧北的,让沈牧北微微一愣。为何这个陌生的女子,那双眼睛让他觉得如此熟悉?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兴许,是他想多了吧?沈牧北默想。

“飒——”利剑挥下,绝谷四周的石壁被劈出数条深沟,石子滑落激起漫天烟尘。

“沈护法的剑法果然了得!”

“那么强横的剑气,想必已让那干戈人四分五裂了吧。”

……

人群中对沈牧北的称赞不绝于耳,沈牧北只是默不作声,转身看向金顶轿。世人对他的评价他都不在意,他只关心金顶轿内的那名女子是否安好。

“废物,我要你生剥了她的帝魂,你杀她作甚?没了帝魂,我要如何称霸四海?”金顶轿中,那倾城女子冷嘲热讽的尖锐叫着。

“圣主,是我无能。”沈牧北望着金顶轿中的女子,宛若星光的双眸深不可测。

“怎么回事?”人群里忽然传来惊讶之声,引起众人警觉,纷纷望向绝谷。

绝谷中,被山石激起的烟尘慢慢消散,原先被烟尘遮挡住的沈陌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毫发未损,静坐谷中,周身的熠熠光芒此刻更加明亮刺眼。

“不好,帝魂快被祭出了。”众人惊呼间,纷纷拿出各自的顶级法器,袭向沈陌黎。

“必须在帝魂祭出前灭了她,否则十死无生。”一老者肃然说道,随即,身躯化作一道巨浪,冲向沈陌黎。

众多法器的攻击对星光护罩丝毫不起任何作用,化作巨浪的老者,更是在身躯碰到熠熠星光时,直接化作了肉末。

沈陌黎冷眼看着那些神情贪婪的强者,以各种神兵利器袭向她。

她一生潜心修道,奈何因帝魂寄生成了世人的追杀对象。所谓名门正道,都不过是为夺帝魂而不择手段的小人。

既然天下人都想得到这帝魂,那她便亲手摧毁它!纵然帝魂祭出后,帝魂寄生者会因帝魂的强大反噬作用而魂飞湮灭。但她宁愿祭出帝魂,让帝魂在被祭出后破灭,也不愿将帝魂交给面前那些贪婪之人。

帝魂世间独一无二,拥有至高神力。常人只要获得少许的帝魂,便可唤醒武者三魂六魄之力,哪怕是武道小白也可在短期内通过帝魂提升到武道巅峰境界。

在这片苍灵世界中,三魂为天魂、神魂、命魂,天魂决定了一个人的武道境界,神魂关系着修炼者的精神力,而命魂最为强大,牵动三魂六魄,命魂一旦消失,人的三魂六魄皆会灰飞烟灭。

六魄则分为心魄、灵魄、躯魄、体魄、梦魄、魇魄。各神魄相辅相成,不同神魄对武道者不同方面的提升作用迥异。

魂魄之力可促使武者踏入武道巅峰境界。但魂魄之力的唤醒的难度却极大,武者需通过不断的修炼灵力才可唤醒六魄,而三魂则只有极少数强者能唤醒。

世间能唤醒一魂者便已是凌驾于大陆的存在,三魂皆唤醒者可谓世间难寻。

然,三魂六魄皆唤醒者,有着崩天坼地的超强力量。也正因帝魂强大的唤醒魂魄神力,让无数强者不惜屠杀无辜无数,也想将其占为己有。沈陌黎作为新一代帝魂寄生者,在她体内帝魂觉醒的瞬间,她便成了世人追杀的对象。

世人只将她当做帝魂容器,恨不得将她生剥活削,取出帝魂,她的至亲挚友,亦纷纷因她殒命。

第二章 黑炎重生

沈陌黎淡然望向虚空中面露贪婪的诸人,若非一人难敌千拳,她也不会贸然祭出帝魂。

她咬破指尖,将血滴点在额间,以血祭魂。运转全身灵力到心房之中,帝魂在灵力的吸取间盘旋欲出。

玥狐奄奄的棕色双眸忽变火红,呆滞的面容如没有灵魂的木偶。火红的妖身燃起黑色火焰,妖媚的眉心浮现一抹心月狐图腾。黑炎燃烧下,火色狐身竟化作一把黑炎飞刀。

忽地,黑炎飞刀以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贯穿沈陌黎的心脏。

鲜红的血液自飞刀上点点滴落,沈陌黎惊诧的睁大水漾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黑炎飞刀。她樱唇动了动,却终未言语。

帝魂因飞刀的冲撞出现了剧烈破损,进而产生一股强横的气流,势如飓风袭卷大地。只一瞬,山崩地裂,生灵涂炭,眼前的数万人还未来得及逃生,瞬间便被气流撕做粉碎。自帝魂中弥漫出的灰色烟雾,遮蔽苍穹,引起万千雷电争先轰鸣。

沈陌黎紧皱着双眉忍受着锥心之痛,因疼痛产生的淋漓冷汗浸湿了她的墨发。她一步步艰难的走向黑炎飞刀。

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

“别以为你帮了我便多了不起。莫不是看你还算顺眼,本狐是绝不会告诉区区人族本狐的名讳的。”

“普天之下,哪只妖兽没听说过‘玥狐’二字?”

“叫我一声老大,本狐就勉为其难的护你此生安然。”

“千百灵兽换你一命,值。哪怕以我性命换得你生的可能,我都愿意。”

“陌黎,逃。”

……

脑海里萦绕着玥狐昔日的话语,沈陌黎无法理解,昨日还为她挡剑重伤的玥狐,为何会突然杀她。

身体内的黑炎疯狂燃烧似要将她吞噬,她忍者剧痛走到黑炎飞刀跟前,颤抖的指尖刚勉强触碰到刀刃,她那再也无法承受的娇小身躯便轰然倒下。

黑炎飞刀在被纤手触碰的刹那微微一颤,竟在沈陌黎倒下的瞬间,化作雄狮大小的九尾灵狐,疾速接住沈陌黎倒向地面的娇柔身躯。

九尾灵狐静静看着妖躯上的沈陌黎,瑰丽的火红双眸中看不到一丝情感变化。它以九尾,轻柔的将沈陌黎放在地上,湿润的鼻尖轻轻在沈陌黎柔若无骨的手腕上蹭了蹭,手腕上心月图狐腾一闪即逝。

苍穹之上一抹遮天盖地的黑影急速朝沈陌黎的方向呼啸而来。

九尾灵狐微眯着如火双眸看向虚空中的黑影,周身再次燃起熊熊黑炎,最后化作一朵血莲,覆盖在沈陌黎娇小的身躯上……

血莲中一道细光刺破苍穹,一闪即逝。天穹之上的神秘圣殿中,男子独倚皇座,似有感应,猛然睁开静闭沉思的双眸,深刻立体的五官上森冷一片,幽黑的眸底冷漠深沉,难以捉摸。

拒人于千里的低沉声音自语道:“天命,不过如此。”

沈陌黎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一片无边的火海之中,炽热的黑色火焰炙烤着她的灵魂。她手持利剑,欲以剑气抵挡火焰,却无任何作用。

漫长的黑暗与无边无际的黑炎似乎要将她吞没,她苦苦挣扎,却毫无作用。灼心焦肺的疼痛蔓延全身,她痛苦的闭上双眸。

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耳畔忽传来清脆的鸟鸣声,悦耳鸟鸣让她重新燃起生的渴望。她猛然睁眼,眼前的景象却已不再是绝谷。

莺歌蝶舞,身畔碧绿色的小草透过她轻薄的衣裙,轻挠着她的娇嫩肌肤,微微细雨润湿了她的墨发,缕缕清风拂过她的衣袖。芳菲草地,是她十分熟悉的地方。

沈陌黎诧异的看着身前的一切,这是墨城外的郊野。年少时的沈陌黎常偷偷跑到这里,惬意嬉戏。

久别重逢的景色让她心生触动,这莫不是死后的梦境?

思索间,一道宠溺的声音自沈陌黎身后传来:“臭丫头,你果然在这。”

转身回眸,沈陌黎看到那张熟悉的俊俏面庞,立刻紧张的后退一步,灵力自周身运转而起。

只是一运转,沈陌黎便惊讶地发现灵力退化严重,莫不是重伤导致?她愕然看向心脏,曼妙的身体上却没有丝毫损伤。

怎么回事?沈陌黎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沈牧北一手持伞,一手拿着披风,快步而来。

他熟练地将披风披在沈陌黎身上,看着呆愣住的沈陌黎,在沈陌黎额上轻轻一敲,一脸嫌弃道:“臭丫头,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想偷袭你哥我呢?”

见沈陌黎仍呆愣在那,并未回应他。沈牧北嘴角撇撇,又道:“臭丫头,发什么愣呢?告诉你,洛魁圣殿今日可又来沈家提亲了。这已是第六次了,你猜今天大伙会不会把你嫁出去?”

说完,一副吊儿郎当的脸歪向沈陌黎,似在揣测沈陌黎的内心。

沈陌黎望着沈牧北,只觉一阵恍惚。此时的沈牧北脸上没了杀气,多了一份十六岁时的狂野。看着眼前的沈牧北,很难将他与令人闻风丧胆的洛魁圣殿护法联系在一起。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却追杀了沈陌黎百年时光。

男人熟悉的气息吸入鼻尖,近在咫尺的沈牧北让呆滞中的沈陌黎回过神来。

提亲?第六次?她冷艳的面庞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清澈的双眸间染上一抹恨意。

她清楚的记得,十六岁那年,洛魁圣殿六次提亲。

前五次皆被沈父拒绝,只是不知为何,第六次提亲却瞒着她应下了。而她嫁入洛魁圣殿,便是一世不幸的开端!

暗自回想,她略微低头,无意间一汪清泉映入眼帘。清泉中,一张清新脱俗的出众面容闪现在她眼前。

沈陌黎心头一惊,那张面容,是她十六岁时的倾城模样。当初容貌被洛魁圣主夺走后,她已百余年不曾见过这张面容了。

十六岁、提亲……沈陌黎若有所思,莫不是她回到了十六岁?

“洛魁圣殿可还在沈家?”沈陌黎沉声问道。

“刚到不久,臭丫头,你就放心吧。沈家主都已拒绝了如此多次,这次想必也断然不会答应的。”沈牧北柔声答道,并

未察觉到沈陌黎的异样,轻轻揉了揉她顺滑的墨发,眼底满是宠溺。

不祥预感自沈陌黎心底油然而生,她一路小跑赶向沈家。

“臭丫头,你等等,干什么去?”沈牧北在她身后大声喊道。

心事重重的沈陌黎并未留意到沈牧北的问话,她一路狂奔,重生一次,她定不能让悲剧再次重演。

望着沈陌黎跑至前方摘下几株草匆匆离开,沈牧北挑眉,摘下根稻草含在嘴角,悠哉的迈步跟着。步伐上的快慢逐渐拉开两人的距离,沈牧北看着渐渐变小的背影,轻笑着摇摇头。

第三章 夺颜

柳眉紧蹙,沈陌黎顾不得一切的冲入沈家大院。

前世,她记得就是在今日,沈家上下瞒着她应下了洛魁圣殿的婚事,让她于明日嫁给洛魁圣主。而当时的沈牧北在得知消息后,曾私下想带她逃离墨城,却被她所拒绝。

那时的她深怕逃婚让沈家被洛魁圣殿所责怪,引来杀身之祸。却不想,洛魁圣殿提亲六次,沈家对这门亲事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断然拒绝到之后的模棱两可,再到最后的欣然同意,与沈家受贿了洛魁圣殿的灵丹神器有关。她心心念念的沈家,不过把她当做换取利益的筹码。

当初她心系家族,不愿逃婚,把沈牧北气得离家出走。熟不知,她对家族的真心以待,只不过是把自己卖了还帮着数钱的笑话。

洛魁圣殿的提亲,屡次被拒却仍坚持不懈,并非是洛魁圣主对沈陌黎深情爱慕,而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阴险灭杀!

沈陌黎收敛心绪,走至门边,便听到了屋内的对话。

“闵长老,那这门亲事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定当备好体面嫁妆,让黎儿风风光光的出嫁。”沈聂城恭敬的对一位长相邪魅的男子恭敬的说道。

沈聂城是沈陌黎的父亲,此刻他正与沈家的两位长老一同满脸堆笑的接待洛魁圣殿前来提亲的闵俊彦。

面对洛魁圣殿几次提亲及私下赠送的众多贵重丹药、兵器,沈家上下对洛魁圣殿的态度改观甚多。

大把大把在墨城一件难求的丹药、兵器,让沈聂城和沈家众人喜不自胜,也忘了洛魁圣殿初次前来,他们心中种种怀疑。

两位沈家长老在收贿了洛魁圣殿暗中赠与的贵重兵器后,更是时常在沈聂城身旁鼓吹洛魁圣殿的好,也让沈聂城潜移默化中改变了对洛魁圣殿的看法。

墨城偏远,关于洛魁圣殿的消息几近于无。在从沈家长老那听闻洛魁圣殿的种种传闻后,他自然是相信的,也因此对洛魁圣主心生崇敬。

想来,能把沈陌黎嫁给如此“高德”的洛魁圣主,也是沈陌黎的福分。沈聂城暗自思量,却从未想过去考证两位族中长老话中的真假。

“那就有劳沈家主了。”闵俊彦冷声道,阴柔白皙的面庞上充满不屑。

他作为洛魁圣殿的长老,地位尊贵,若不是洛魁圣主从一画师的画卷上看到沈陌黎的倾世容颜,就对那张绝美容貌终日不忘,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多次到墨城这种偏壤之地的。

“哪里哪里,能嫁入洛魁圣殿,是小女的福分。”沈聂城恭维道,满是皱纹的眼角因笑而堆得更深了一些。

闵俊彦阴鸷双眸中的得逞一闪而过,墨城人心终究好骗,他们略施小计,舍些东西便可把沈陌黎骗去洛魁圣殿。

想到带走沈陌黎,就不用再到墨城,闵俊彦心情也好了一些。他点头轻笑道:“那在下就先告辞了,两日后……”

“且慢。”一声清扬婉耳的女音打断了闵俊彦的话。

闵俊彦不悦的嘴角撇撇,这穷乡僻壤之地,竟还有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敢和他作对。他抬起幽深的双眸寻声而去,只一看,就让他惊叹不已。

缕缕墨发在风中轻飘,清澈灵动的双眸中饱含诗情画意,手中握着几株普通的草,却将她衬托得更加飘然若仙。让人看一眼,便再不想将视线移开。精致的五官巧妙的结合在一起,可谓是上天最出色的艺术作品。

美,比画卷上更美上几分。闵俊彦心中暗想,前几次来,沈陌黎都避而不见,未曾想今日却主动相见。自家圣主身材曼妙多姿,却容貌平平。

若能以夺颜术夺取沈陌黎的盛世美颜,那必将能让圣主不再面纱遮面,惊艳天下。想到此,闵俊彦更加迫切的想把沈陌黎带回洛魁圣殿。

沈陌黎身着青衣,嘴角擒笑,自门外走进。她在门外已听出了个大概,想来这就是前世沈家人答应这门亲事的经过。她冷然看了闵俊彦一眼,便看向了沈家众人。

上一世,沈家替他应下了这门亲事,便是她一生祸事的起点。

她嫁入洛魁圣殿,才发现洛魁圣主是女子,娶她不过为了骗她前往洛魁圣殿,以令天下所不齿的夺颜术夺取她的容貌。

被夺容貌后,她以无颜之容戴着面具生活了六十载,后虽巧遇异族为她绘制了一张精美人皮,却也美不及当初的面庞。经历了无颜生活后,她虽对容貌已不看重,但也没有到可随意让她人掠夺的地步。

洛魁圣殿之所以耐着性子数次上门提亲,没有强行将她从墨城中掳走,不过是因为墨城中自上古以来便有禁忌诅咒,所有人进入墨城后便无法施展武法,就连墨城人修炼武道也需到城外进行。

洛魁圣殿虽武道实力惊人,但人数极少。在无法施展武道能力的墨城强行抓人,自然对他们不利。可洛魁圣主却因沈陌黎的倾世容颜而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洛魁圣殿的一位执事见此便为洛魁圣主想出了这么个阴招。

墨城人少有与外界接触,加上洛魁圣主行事神秘,甚少出现在人前。沈家也就在洛魁圣殿前来提亲时,自然而然的将洛魁圣主当做了男子。

沈陌黎淡淡问道:“婚是我要结的,各位代我应下婚事,可曾问过我的意见?”

“黎儿,大家也是一番好意。洛魁圣主德高望重,自然不会亏待了你。”沈聂城心中有愧,他应下这门亲事,确实没有跟沈陌黎商量过。

但沈陌黎冷漠的态度,让他担忧得罪了洛魁圣殿,嫁去吃了苦头,因此急忙打圆场。

“陌黎,听闻洛魁圣主曾在数次激烈战斗中,拯救黎民无数。且洛魁圣主对于武道、术法都有极强的领悟,你嫁入洛魁圣殿,对你自身的修炼也是极有好处的。”沈家大长老连忙附和道。

“极有好处?那你怎不让你的孙女嫁去?”沈陌黎看着沈家大长老伪善的嘴脸,内心恶心无比,看向大长老的孙女沈陌馨。

沈陌馨早就听大长老说过提亲阴谋,本是想着过来看一场好戏,不想沈陌黎竟会牵扯到自己。她勾唇娇声说道:“陌馨怎有姐姐这样好的运气,能入洛魁圣主的眼。”

听着像在夸沈陌黎,其中的暗讽,也只有知晓其中缘故的沈陌黎听得出来。

前世,沈家大长老暗害她与沈家,沈陌馨也没少出力,想来应该早就知晓提亲阴谋。

第四章 灭杀拒婚

“陌馨美不及你,怎有福分嫁入洛魁圣殿呢?陌黎,就算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沈家上下想想。

沈家在墨城武道上极难有成就,但洛魁圣殿却答应在你新婚后一天内,接沈家上下前往洛魁圣殿,让沈家人在洛魁圣殿内修炼武道。就算你不想提升自己的武道修为,你难道忍心耽误沈家所有人修炼武道吗?”沈家大长老言之凿凿,硬给沈陌黎扣了顶家族重任的帽子。

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沈陌黎双眸微眯,好一个为沈家、沈牧北着想,不过是一堆伪善的谎言。前世,就是这位善面蛇心的大长老,在沈家出了墨城,前往洛魁圣殿的途中,与洛魁圣殿里应外合灭沈家满门。

这笔血账,她定要让大长老偿还!前世她轻信大长老的话,以为大长老是心系沈家的好人。

若不是她容貌被夺,洛魁圣殿的一位护法心生不忍,私下放她离去。她在逃出洛魁圣殿时偷听到洛魁圣殿的执事在谈论此事,她到死还被大长老蒙在鼓里。

沈陌馨害怕沈陌黎不答应,赶紧附和道:“姐姐,牧北哥哥武道天赋极好,平日又最疼爱于你,即便你不为自己,也该从他的角度想想吧?若是能让他到洛魁圣殿修炼,将来定有一番大成就。”

沈陌黎内心冷笑连连,她冷冷的看向两个看似和颜悦色,实为蛇血毒心的人,红唇微动,正想开口。

“臭丫头不想嫁,那便不嫁。天塌有我抗,地陷有我垫,即使臭丫头没出嫁,我也自有办法修炼强大武道。”紧随低沉磁性的男声,沈牧北大步从门外走进。

沈家众人看到沈牧北的一瞬间,神情畏惧。

沈牧北并非沈家人,而是沈家上任家主受人之托,带回沈家的。沈牧北身世神秘,在墨城这种灵力稀薄之地,武道境界却也修炼到了初阶九重天,离中阶仅有一步之遥。

沈牧北三魂六魄极为诡异,沈家请遍所有墨城有名的医者,也探访不到沈牧北三魂六魄的所在。但沈牧北却在被带回沈家的婴儿时期,就疑似已唤醒灵魄,这在墨城可谓是妖孽级的存在。

沈陌黎微微一怔,她走得匆忙,这才想起刚才把沈牧北一个人丢在了郊野。

前世,成亲前沈牧北护她如命,是她自小最亲近的人。

只是那场可怕的成亲让所有一切都变了。洛魁圣主夺取沈陌黎容貌,害怕事情败露,便将沈家上下骗出墨城,屠尽沈家。沈牧北因反对沈陌黎的婚事而负气离家,躲过一劫。

在数年后得知沈家被屠,沈牧北前往洛魁圣殿解救沈陌黎。却在找洛魁圣主寻仇时被骗,误把夺取沈陌黎面容的洛魁圣主当做沈陌黎,自此对洛魁圣主唯命是从。

夺颜术本是禁忌法术,世人多不知该法术的存在,更不知道容貌还会被夺。因此,纵然沈牧北那时武道境界颇高,对于个性与沈陌黎天囊之别的洛魁圣主也从未起疑,只当洛魁圣主因在洛魁圣殿饱受凌辱而性情大变。

前世历历在目,沈陌黎藏在袖中的双手悄然握紧,重活一世,她定要将灾祸掐灭在摇篮里!

“各位既都说洛魁圣殿强大,不如就让我与洛魁圣殿的人切磋切磋?若能胜我,我定当应下此婚事。如若不能,别说是我,想必弱不禁风的圣殿也入不了父亲的眼。”沈陌黎眸光流转,神色淡然道。

闵俊彦微微一愣,随即神情归于淡漠。想来是因为墨城有禁忌诅咒的关系,沈陌黎才敢如此大胆的向洛魁圣殿挑战。

可纵然武道境界在墨城中被压制,单凭武力,洛魁圣殿的长期修炼也会比一般散修武者强大许多。

想清其中原有,闵俊彦不耐道:“在下愿与沈姑娘切磋,沈姑娘出招吧。”

他浓眉轻皱,只想一招决胜负,尽早离开这个穷乡僻壤的墨城。

“闵长老误会了,在墨城这种地方切磋,纵然胜你,也胜之不武。更何况,我并非想与你切磋。”沈陌黎冷然一笑,却笑不达眼底。

闵俊彦眼角跳跳,心中的厌恶多了一分。想来沈陌黎肯定是怕输了自己,在场洛魁圣殿的提亲队伍来了不少了,这群人中,当属他武道境界最高。沈陌黎既是不想与自己比武,定是想从队伍中挑选个武道境界最差的切磋比武。

他心生不悦,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哦?那在场洛魁圣殿的人,随意沈姑娘挑选,地点也由沈姑娘决定。”

无论选谁,武道境界都足以碾压沈陌黎,闵俊彦对洛魁圣殿的实力还是极有信心的。他的耐心已快耗尽,只想尽快结束这场看似闹剧的切磋,尽快离开。

“在场诸位,我看不上。还请闵长老回去转达圣主,请圣主三个月后在洛魁圣殿与我切磋。”沈陌黎目光泛寒,断然开口。

洛魁圣主肖想自己的容貌已非一朝一夕,她虽已不在乎容颜美丑,也绝做不到随意送给她人,让她人顶着她的容貌为非作歹。洛魁圣主一日未除,她便有一日被夺取容貌的危险,沈家也一日不得安宁,既是如此,倒不如趁早解决掉洛魁圣殿这个麻烦。

闵俊彦听闻沈陌黎的豪言壮语猛然一惊。这女子抽的什么风?莫不是真以为洛魁圣主看上自己,便可肆无忌惮?

在场其他人在听了沈陌黎的话后,表情也变得丰富多彩。

大长老浑浊的双眼中生起算计,在众人不注意之际,阴险笑意自嘴角划过。

其余人则嘴巴张成了“o”形,满脸震惊无比。唯有沈牧北静静的斜倚在角落的木凳上,把玩着手中的貘形玉佩,听到沈陌黎的话后,只是指尖一顿,便又继续把玩玉佩,幽黑不可测的双眸中没有丝毫变化。

沈聂城缓过神来,他眉头紧蹙,自知沈陌黎不是罗魁圣主的对手,眸中担忧倾泻,他忙上前制止:“黎儿,切莫意气用事。”

“父亲,这是我深思后的打算。”沈陌黎看向沈聂城,语气少了些许锐利。

“沈姑娘推迟了三个月,可是要伤碎了我圣主的心呐。”闵俊彦不满道。本定好的婚事,他可不想无故再推迟三个月,没有人比他更知洛魁圣主渴望得到沈陌黎那张脸的迫切与焦急。

“圣主自见过姑娘的倾世容貌后,对姑娘可谓是思念成疾。三个月,恐圣主……”闵俊彦故作为难。

第五章 蝼蚁的威胁

寒冷的锋芒自沈陌黎眼前划过,一把利剑不知抵在了沈陌黎冷艳的面颊上,一滴妖红的血液自脸颊上流出,滑落剑鞘。

“沈姑娘小心!”

“万事好商量。”

洛魁圣殿的人看到利剑与绝美若仙的面庞仅有分厘之遥时,紧张的纷纷劝说。他们多次前来,为的可就是这张脸,万一损毁,他们回去可无法对洛魁圣主交代,保不准还要赔上自己的小命。

沈陌黎邪肆一笑:“洛魁圣主既是如此爱慕我,又岂会连短短三个月都等不起?还是说,洛魁圣殿的几次提亲,不过是圣主突然兴起的过家家游戏,转眼便想抛之脑后?”

说罢,锋利的刀尖轻触面颊,一滴鲜血自刀尖滚落。刺眼的伤口虽只有米粒长短,却让闵俊彦心心疼不已,那可是自家圣主想要夺取的面容,沈陌黎怎如此不爱惜这张倾世佳容!

他忙自身上取出一瓶膏药递给沈陌黎:“沈姑娘,我等之错,还请姑娘以自己面容为重,切莫因我等伤了自己。这是若脂膏,涂于可使伤口处即刻愈合不留疤痕,还有养肤的功效。此膏药聊表我等歉意,还请姑娘涂抹于伤口处。”

说是道歉,实则紧张洛魁圣主中意的那张脸。如若不是怕漏出破绽沈家起疑,闽俊彦巴不得自己上去将若脂膏涂在沈陌黎的伤口上。

沈陌黎嘴角擒着淡笑,却不接药:“那比武切磋的事……”

闵俊彦脸色一黑,沈陌黎顶多只修炼到武道初阶。区区初阶的女子,对他而言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如今却反被蝼蚁威胁,他恨不能瞬间将她碾压。

奈何圣主看重的脸还长在人家身上,让他无法抗拒,着实憋屈。

浓浓的不悦自他紧皱的眉间扩散到整张脸,他沉声道:“区区数月,洛魁圣殿怎会等不起姑娘?还请沈姑娘三个月后,莅临洛魁圣殿,吾等在殿内亲候沈姑娘。”心中杀意渐浓,待洛魁圣主夺了她的容颜,他定让她尝尽苦头,以报今日威胁之恨。

沈陌黎心中暗松一口气,但脸上仍是风轻云淡。她深知要让洛魁圣殿婚期延迟绝非易事,洛魁圣殿称霸一方,视沈家为蝼蚁。莫不是她以自己的脸相威胁,洛魁圣殿绝不会轻易答应。

三个月,这是她以自己的容貌相胁争取到的最长时间。前世,三个月后洛魁圣主因得到某个机缘,武道修为突飞猛进。她必须在洛魁圣主得此机缘前将她消灭,否则自己恐怕再难有机会杀她。

“好。”沈陌黎接过若脂膏,在洛魁圣殿数双期待的目光下,将若脂膏轻涂在伤口上,馨香的膏药瞬间让那道浅浅的伤口复原。

洛魁圣殿一众如释重负,面上也缓和了许多。沈陌黎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暗笑,想必这脸还在自己身上,洛魁圣殿却早已将它归属于洛魁圣主了。

“闵长老,传闻若脂膏有极好的护肤功效,不知闵长老可否送我一打?我也好日日好好护着这张圣主所喜爱的脸。”说完,沈陌黎伸出纤若无骨的细指,在脸上轻抚了两下。

闵俊彦心头一喜,想必是若脂膏的神奇药效,激起了沈陌黎的爱美之心,这才想起要好好养护她的那张美若玉脂的脸。但这于他而言是好事,沈陌黎若是能把脸养护好,届时洛魁圣主夺取容貌也会喜不自己。

他当即命人将各自身上携带的若脂膏全数拿出,交给沈若黎。“沈姑娘,在下来得匆忙,并未多带,这些若脂膏,还请姑娘先行笑纳。日后姑娘到访洛魁圣殿,在下定为姑娘准备上一车若脂膏。”

沈家人见此,惊讶不已,要知道若脂膏乃是名贵膏药,因其对伤口的特殊疗效,要价极高。在墨城更是千金难求一瓶。可在洛魁圣殿眼里,却像是廉价的日用品般的存在,随意就可送出一车。

沈陌黎也不客气,如数手下了三十来瓶若脂膏。果如她所猜测的一般,洛魁圣殿受圣主影响,极注重容貌,自是会随身携带一些若脂膏。而洛魁圣殿既是想夺了她的容貌,她对他们也自然无需客气。

“多谢闵长老。”她目若星辰,浅笑道。唇角勾起的弧度宛如皓月,纯洁吸睛,让闵俊彦看到这美到极致的面容时,更坚定要把这张脸送给圣主。

他情不能控的说:“沈姑娘可日夜涂抹若脂膏,频繁涂抹可让皮肤肤质更佳。若是姑娘不够,遣人与我说声,我再给姑娘送来。姑娘若是……”

沈陌黎默然点头,心中早生不耐,只想尽快离开。

“洛魁诸位,既已约好,就请回吧。沈家乃清静之地,容不下各位大神。”沈牧北眼角微勾,薄唇轻启,说得客套,却字字讥讽。

闵俊彦闻声看向角落里的少年,方才察觉自己刚才的失态。他因三个月时间的胁迫心头窝火,正寻思着泄火,没想到正好来了个嘴欠的。沈陌黎他动不得,但不代表着其他人他也不能揍!

挥起劲拳,闵俊彦踏步流星的朝沈牧北狠狠砸去,却在沈牧北抬头与之对视的一瞬间,冷汗浃背。沈牧北闪着诡异绿光的幽黑双眸,让他不受控制的后退。

他愤愤然咬紧牙根,厉声说道:“走。”

洛魁圣殿众人距离沈牧北较远,并没发现他双眸中的诡异,只当闵俊彦顾及沈陌黎,径自忍下。心中暗叹闵长老的雄谋远略,便随闵俊彦匆匆离开。

行至墨城城外,闵俊彦面目狰狞的对紧跟其后的人说道:“你们在墨城城外驻扎,轮班守着。凡看到沈家人,让他们原地消失。若是看到沈陌黎,将她迷昏送往洛魁圣殿。”

三个月,他可不想耐着性子等。既然明的骗不来人,那他不介意使点阴招,将人掳来。沈陌黎想在三个月后击败洛魁圣主,必然需外出修炼,抓她,也自然不过是几天的事。

第六章 烘烤若脂散

沈聂城在洛魁圣殿离开后,忧心重重的走到沈陌黎跟前:“黎儿,你不该如此蛮撞啊!洛魁圣主高深莫测,虽然对你心生爱慕,但比武无情,保不准会在比武中伤到你。我看,这婚咱不结便是,比武你也莫去了。”

担忧的话语让沈陌黎内心升起一丝暖意,久违的亲情,她已经百年未感受到了。

“家主,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既已答应了这门亲事,又怎能随意反悔?洛魁圣殿若因此迁怒沈家,这责任谁能担当?”大长老急忙开口劝阻道。

沈陌黎静静看着将戏演足的大长老,只觉得可笑无比:自己想作死,却还要搭上沈家上下的性命!

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大长老出卖沈家,导致沈家被灭门后,洛魁圣主对于他这颗没用了的棋子,可是丝毫不手软。

他和沈陌馨,在她逃离洛魁圣殿后,受尽折磨凌辱致死。他贪心不足蛇吞象,最后的下场不过是撑破肚皮害了自己。

“家主,沈家历来言出必行,怎能因这门婚事毁了信用?这婚,洛魁圣殿不退,我等又岂能退呢?”全程默不作声的二长老也突然起身说道。

方才洛魁圣殿的气势把他吓得坐立不安,连喘息都不敢,更别说说话了。洛魁圣殿走后,作为沈家武道境界第二,仅输于沈牧北的存在,他自认自己最有权威性。

而且二长老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在服用了洛魁圣殿赠予的丹药后,武道修炼提速许多,因此也让她更迫不及待的想前往洛魁圣殿,加速提升自己的武道境界。

“姐姐,我们女子迟早都要嫁人。洛魁圣主武道境界又高又多金,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夫婿。姐姐,你千万别错过了。”沈陌馨笑着挽上沈陌黎的手,柔声细语的劝说道。

沈陌黎眸光微闪,拍开沈陌馨的手,她坚定地看向沈聂城:“父亲放心,我自有分寸。”全程却看都懒看在场的其他人,那些私心满溢的劝说话语,她便只当是烦人的苍蝇在嗡嗡叫。

清秀绝美的面庞上写满坚定,饶是自小养大她的沈聂城,也不曾见过这样的沈陌黎。沈聂城心生慰藉,或许是自己错了,沈陌黎已经长大,终身大事是该由她自己决定。他也并非不开窍之人,非得坚持父母之命不可为。他轻轻点头,默然认可了女儿的做法。

流丽的双眸微弯,沈陌黎知晓父亲对她的支持,转身便准备离开,完全无视了沈家其他人。

“站住!来人,把沈陌黎关押到房间里去。”大长老大喝。见沈陌黎要走,他瞬间急了。

万一让沈陌黎偷偷逃离了沈家,那他对洛魁圣殿也无法交代啊。三个月,分秒间沈陌黎都可能私下逃跑。她明知打不过洛魁圣主,难保生出逃走的念头。

大长老森冷的看着沈陌黎,暗想:三个月,他定要牢牢把沈陌黎困在墨城!

几个护院听命拿着棍棒,列成一排挡在门口。

“沈震,放行。”沈震是大长老的名字,平日里沈聂城都尊称沈震为大长老,只是现在怒极,才改叫他名字。

沈聂城眉心紧皱,他虽是沈家的家主,但沈家实权却是由大长老握着。他虽万事都依沈震的安排,但沈震现在的做法也太不将他这个家主放在眼里。

“家主,此刻切莫护短。沈陌黎与洛魁圣殿定下三月之约,若是她在比武前跑了,沈家岂非跟着遭殃?”大长老神色肃然的说道。

沈牧北悠然走来,他拉起沈陌黎的白玉细手:“在这听乌鸦叫了半天,走,我带你出去透透风。”言罢,牵起沈陌黎的手,目空一切的朝门外走去。

“父亲,女儿就先行告退了。”沈陌黎对沈聂城说完,便紧跟沈牧北大步离去。几名护院看是沈牧北,心生畏惧的退向两边。

纵是沈家长老,在看清是沈牧北后,也不敢上前阻拦。

“黎儿……”沈聂城追上前去,喉间似被石子卡到般难以言语。沉默良久,低声问道:“黎儿,你怪父亲吗?”

“何怪之有父亲的好意女儿明白。只不过婚嫁并非买卖,绝非对方条件不错,便觉得这婚事划算,还需看喜欢与否不是吗?”沈陌黎灵动的双眸微微闪动,眸光流转间顾盼生辉。

她嘴角含笑,看了沈聂城一眼便离开。

沈聂城缺乏主见、易听信家族长老的谗言,但他对沈陌黎自小却也不错,凡有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沈陌黎。对于沈聂城,沈陌黎还是尊敬的。

可此刻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做,若不能在三个月后击败洛魁圣殿,那沈家必亡。这里是她自小长大的家,有她羁绊的家人,她定要保住沈家!

出了主院,沈陌黎便独自回了她自己的小院,快速在院中架起火炉,将刚刚得到的若脂膏以利刃刮入盆中,放到火上烘烤。

旋即,以石头将在郊野摘来的草剁碎,搅入若脂膏中。别人看似普通的草,也只有沈陌黎知晓这野草对止血有极强的疗效,这还是她前世在逃亡的途中发现的。

前世的五十年后,世人便发现了若脂膏经烘烤可缩小其体积,浓缩其药效,更可将止血草药加入其中,起到加速止血的功效。

沈陌黎现在要做的,正是将采来的野草与若脂膏混合烘烤,炼制出小巧易携带的若脂散。外出修炼,保不准何时便会受伤,她需要多携带些止血疗伤的药。而若脂膏体积过大,难以携带,因此她需要更小巧浓缩的若脂散。

整整两日,沈陌黎都足不出门的在烘烤若脂散。守在院外的大长老等了两日,也不见任何动静,不禁诧异:莫不是怕输了洛魁圣主,连门都不敢出了?若不是每日侍女都会送饭进去,看到沈陌黎在烘烤着什么,太多安静他都要以为沈陌黎已暗中逃跑了。

第二日夜间,沈陌黎终于将若脂散烘烤到自己满意的大小,她取出一个带有拇指指甲大小木盒的戒指,将若脂散装入木盒,戴入指间。尔后快速进屋,备了些迷药银两,拿起一捆烟花爆竹,打扮成男子模样,自屋后的高墙一跃而出。

前世,百年后的墨城曾遭遇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凶手无人可知。世人在追查真凶线索时曾意外发现墨城的一条秘密通道。这条通道极其隐蔽,现如今墨城仍无人知晓。

沈陌黎心知洛魁圣殿与大长老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定在沈家与墨城城外都设了埋伏,如今之计,只能找到密道,借密道离开这里。

第七章 青楼密道

墙外,一道修长的身影把玩着貘形玉佩,似在等待着什么。

“谁?”沈陌黎翻身下墙,便被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她刻意不走正门,墙外竟也有人守着?

黑影勾唇邪肆一笑:“臭丫头,两天没见,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遮蔽皓月的云雾此时恰巧飘离开去,澄莹的月色洒在沈牧北洒脱俊逸的面庞上,沈陌黎这才看清了眼前人。

“跟我来。”似是想到什么,她拉起沈牧北的手,便往城中心跑去。

沈牧北看着沈陌黎紧牵的纤手,眸光微变,随即又是一副淡薄神色。

他嘴角跳跳,摸不清沈陌黎的意图:逃跑不是该往城外跑吗?这丫头却是往中心跑,莫不是另有打算?

沈陌黎拉着沈牧北,跑至霓裳阁前停下脚步,躲在墙边静静注视着霓裳阁。暗自思忖:那个密道的入口,应该就在霓裳阁内。

看着认真查看霓裳阁的沈陌黎,沈牧北云淡风轻的面庞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本以为沈陌黎是要逃出墨城的,现在看来却并不像那么一回事。霓裳阁是墨城最大的青楼,她拉着他来到青楼前,还仔细观察着青楼里姑娘的一举一动,眸光迸火,这算怎么回事?

“臭丫头,你等等,你是想拉我进青楼?”沈牧北心情不好的问道。

也不顾沈牧北的抗议,沈陌黎拉起沈牧北就一副随性模样往霓裳阁走,进了霓裳阁,还唯恐阁内人不知的豪迈道:“老鸨,寻芳院爷全包了,给大爷再找两美人乐呵乐呵。”

霓裳阁的老鸨回头一望,便看到了面庞清秀的沈陌黎和一脸黑线的沈牧北。她虽不认识沈陌黎,但沈牧北可是墨城第一大家族沈家的长子,要不认识也难。

如同看到了大把金子,老鸨热情的清空了寻芳院,并快速安排了两个花魁后便径自退下。

沈牧北全程脸黑似碳,跟着沈陌黎坐在了寻芳院的房间里。

“两位姑娘真是娇嫩可人,来,喝了真两杯酒,这金条就是你们的。”沈陌黎往桌子置了两根金条,花魁两眼放光,一口便将杯中的酒饮完,刚想说些什么,却同醉了一般趴倒桌上。

沈陌黎了然一笑,进屋时她便悄然在酒中放下迷药,为的正是现在。

“哥,转过身去。”也不等沈牧北反应,沈陌黎便将沈牧北转向门外,快速脱了花魁的衣物穿到自己身上。

纤纤玉手挽上沈牧北的手臂,沈陌黎妖媚的身姿柔若无骨的倚在沈牧北身上:“沈公子,现在你是女票客,我为花魁。走,我随你到霓裳阁最热闹的销魂院走上一圈。”

只是红唇一勾,灿若星辰的笑容便让沈牧北看得有些晃神。他收敛心中异样,冷声道:“臭丫头,我不知你打的是何算盘。这出戏,哥陪你演下去,但你也该有些分寸,切莫把自己放置危险境地。”

销魂院中非富即贵,都是到院中寻花问柳的。沈陌黎把自己扮做花魁,以她的旷世美颜,前往销魂院恐要吃亏。

“哥,小妹我自有分寸。”沈陌黎馨甜一笑,她很少自称小妹,只不过现急需沈牧北相助,撒撒娇也是无碍。

她深知,到霓裳阁的男子身边无不有青楼女子相伴,若是单独两个男子行走在霓裳阁中,反倒令人生疑。

沈陌黎想到最热闹的销魂阁中寻找密道,也就只能扮成花魁,拉沈牧北一道前往。毕竟,被看做是沈牧北包下的花魁,于她而言更安全许多。

沈牧北看着眼前的沈陌黎:轻薄妖艳的花魁衣裳将她原本脱俗的面庞衬出邪肆妖艳,流丽的双眸波光粼粼,莞尔一笑好似勾魂夺魄。

无奈一笑,毒舌道:“你还真有当花魁的天赋。”

他嘴角不悦的抽抽,并不想让人看到衣着单薄的沈陌黎。

“沈公子,快来,小女子带你去销魂院细细赏玩一番。”沈陌黎强轻靠这沈牧北,一路亲密的朝销魂院走去。

媚眼流转,绯色唇瓣间一曲曲娇艳歌词勾人心弦,一排妖娆女子手弹琵琶,坐于销魂院的凉亭中。嘴衔芙蕖,柳腰摇曳,白皙的双腿在裙间若影若现,几名舞女在池中的舞台上赤足轻舞。一众墨城的达官贵人怀抱美人,在池边饮酒作乐。

沈陌黎拉着沈牧北刚踏入销魂院,没想到入眼的就是香艳景色。

“不许看。”沈牧北冷着脸,警告沈陌黎。

沈陌黎撇撇嘴,低下双眸,看着地,长长的睫毛在白玉面庞上留下娇媚阴影。她也不想看到如此辣眼景象,挽着沈牧北,自人群后悄然走过,朝着一堵墙走去。

“呦,这不是沈公子吗?今日怎也有雅兴来此找美人了。”面前的路,忽被一坨庞大的身躯挡住。一个身材肥硕,满脸流油的人轻薄的笑着站在他们面前。左右手中,还各抱着个略微醉酒的美人。

邢家二少!沈陌黎佯醉的将小脸埋入沈牧北怀中。邢家二少以好美色闻名墨城,墨城无数女子皆被他辣手摧残。奈何邢家家主是墨城所在的东旭王朝战功赫赫的将军,虽常年不在墨城,但墨城人也无人敢得罪邢家。

沈牧北看到缩进自己怀中的沈陌黎,内心不禁暗笑:一遇事这丫头就往自己身上缩,之前的豪迈一丝不剩。不过,能保护这丫头的感觉,也是美妙。

他刻意手中一紧,紧扣住沈陌黎细如扶柳的腰肢,道:“当真是巧,恰好我方才包下寻芳院,不若就当送与邢二少的见面礼。”沈牧北平日与邢二少并无往来,此刻也不想与他浪费时间。

“沈公子当真客气,我看你那花魁也已喝醉,不如我给你换上几个,一起乐享春宵。”说完,便伸手要抚上沈陌黎。方才他便看到沈牧北身旁的女子貌美身魅,虽是走在不显眼之处,却比下一众花魁。

他拦下沈牧北,也不过是想要夺得他怀中的美人罢了。沈牧北既然慷慨赠他一晚寻芳院,他也不介意以几个花魁跟他换换,毕竟金钱他多的是,不在乎这么一点。

第八章 碎冰爆体

邢二少伸向沈陌黎的手还未碰到,肥肉横飞的身子便被一股气流冲倒在地。“啊——”一声哀嚎,伴随骨头震碎声。邢二少面目狰狞的在地上挣扎,面上的痛苦显而易见。

墨城虽因禁忌诅咒而使武道境界受限,但魂魄神力还是可用上些许,只是相较在外界使用而言,力量薄弱许多。沈牧北正是以灵魄之力,振飞邢二少。

“万花争艳,在下却唯恋怀中这一支,多谢邢二少美意。”沈牧北冰冷的声音传来,脸上全没了往日的嘻哈,眸中泛着淡淡的杀气。

他抱起沈陌黎,快速离开。沈陌黎悄然一笑,邢二少前世平日没少在她单独外出时扰她,莫不是打不过,只能巧妙躲闪,她恨不得将邢二少打做猪头。此事又因担心沈家人因自己而与邢家产生冲突,就连和她最亲近的沈牧北都不曾说过。

今日画面,着实让她解恨。她心中暗自鼓掌,前世的各种忍让,最后换得的不过是变本加厉。今生,她深知对于欺凌,最有效的方式应是百倍千倍还之。她沉浸在思绪中,也未曾留意到沈牧北话中的别有深意。

邢二少在墨城臭名昭著,很快,在他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下,销魂院的看客花魁纷纷寻声而来,里里外外将他围的水泄不通。议论与暗笑声此起彼伏,围观的人中,却无人出手相助。

邢家虽有不少能者,但邢二少仗着墨城无人敢动自己,出门并不带护卫,却不想今日吃了大亏。

他恶狠狠的朝看热闹的人群大吼:“还不快扶本少起来,你们莫不是不想在墨城混了?”周围幸灾乐祸的人群迫于邢家势力,这才手忙脚乱的将他扶起,送往医馆。

如此一闹,原本歌舞喧哗的销魂院瞬间安静了许多。几名乐女支在池中弹奏,不少人随邢二少去了医馆,还有许多人扫兴离去,池边的看客寥寥无几。

行至人少之地,沈陌黎挣扎而下,她眸光明亮:“身手不错。哥,快用你的真气,把这道墙轰开。”

沈牧北眼角跳跳,心底万般无奈:真当他真气不要钱?受禁忌诅咒影响,方才他以灵魄之力使出真气后,以耗尽了真气。

“臭丫头,你都带了烟花爆竹,不用岂非浪费?”说完,将沈陌黎藏在腰间的烟花爆竹抽出,倒出爆竹中的火药,以引线固定在墙上。

“嘭——”眨眼间,烟火在黑夜划出一道道华丽的色彩,同时,墙上被炸出个大洞。

浓郁的灵气自洞中飘出,沈牧北还未来得及看清洞中情景,大洞顷刻消失,平整的墙面上仿佛从未被炸开过。

密道幻象,前世她早有耳闻。这道墙实体被炸开后,会产生幻象,幻象使墙看似并未损伤,实则不过是虚影。

沈陌黎唇角一勾,老神在在的走入墙中。沈牧北一愣,紧随其后穿墙而过,进入洞中。

一缕刺眼的阳光倾洒四方,耀眼光芒令刚从黑夜里走出的两人不适的微眯双眸。

前生今世,沈陌黎第一次进入墨城密道,眼前的万里冰川赫然映入眼帘。一条长满芳草的诡异道路延绵于二人的脚下,灵气浓郁的弥漫于四周,只一刹那,沈陌黎发现她的武道境界已要从初阶三重天突破至初阶四重天。密道内丝毫不受墨城禁忌诅咒的影响,灵气充沛到令人难以想象。

翠色欲流的绿草自冰面长出,诡异的散发着淡淡寒气。冰下不见土壤,绿草长势却是极好,碧晶蝶拍掷着如透亮晶莹的双翅飞翔其间。灵动的蝶姿翻飞若雪,唯美之至。

如梦美景却勾不起沈陌黎的半点好心情,碧晶蝶传闻世间少有,吸入蝶翼上的碎冰粉对于魂魄觉醒者有极强的提升作用,对于魂魄沉睡的人而言,却是致命毒药。墨城受禁忌诅咒影响,

此刻不计其数的碧晶蝶飞在眼前,别说穿过草地走出密道,就算她纹丝未动在这多站会都有暴毙生亡的危险。

她捂住口鼻,清漾双眸中焦虑一闪即过。

伟岸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强烈的灵魄气息让沈陌黎猛然抬头。剔透的碎冰粉若漫天雪花,自碧晶蝶蝶翼脱落,汇聚成风,势如暴风雪如数自沈牧北掌中融入他的体内。

冷寒穿心的碎冰在体内东穿西撞,让沈牧北体温骤降,唇色微白。在他的认知里,他并不知道碧晶蝶的存在,冥冥中道不明的潜意识却让他知晓可用灵魄吸收蝶翼碎冰粉。连山排海的碎冰远超过他身体所能承受的界限,一下将他撑得难受异常。

沈陌黎凝视身前的身影,千丈冰寒自他周身散发出,浓烈的寒气让她离他有几米之遥,身上也结了薄薄冰霜。强烈的不安自她内心升起,她急声道:“哥,住手!”

剧烈的寒气聚积体内,多如繁星的碎冰粉极可能让沈牧北爆体身亡。前世,她见到太多至亲挚友为她而死,今生,她再不愿看到任何人因她而亡。

连山排海的碎冰粉风驰电掣的冲入沈牧北体内,撕心寒意让他血色散尽,皮肤变作如雪皓白。体内巨大的撑涨与冰寒让他倍感不是,俊朗的面庞上却因沈陌黎的话勾起一丝笑意。纵然他不知碧晶蝶是何物,但潜意识中,他知碧晶蝶对魂魄未觉醒者是致命毒药,中了碎冰粉末之毒,天下间便没有任何神医灵丹可救。

碎冰粉疾速汇聚沈牧北体内,随最后一点碎冰粉汇入体内。“噗——”,一抹血剑自沈牧北口中喷溅,他眼前一黑,体力像瞬间被抽空。他腿边一软,向一旁轰然倒下,在倒下的同时不忘将身上的貉形玉佩掷给沈陌黎。

一个娇小的身影在沈牧北倾倒的方向闪现,单薄的肩膀撑住沈牧北高大的身躯,眸中的坚韧似火燃起。

沈陌黎撑着比自己重上许多的沈牧北,艰难向前。嫩白的指腹轻轻抹去沈牧北嘴角的丝丝鲜血,她望着垂眸昏迷的沈牧北,心中暗急。

前世,她曾听过,莫灵丹可辅助吸取碎冰粉,防止吸入者爆体,但莫灵丹却仅冥渊谷中有。冥渊谷与此处相隔险山恶水,路途甚远,她只有带沈牧北尽快离开墨城,才能为沈牧北争得一线生机。

然就目前的情景而言,墨城密道危机万千,想离开密道也绝非易事。她前世只知有墨城密道,却不知密道内情况如何。此刻看来,墨城密道无处不在限制墨城人离开。墨城因禁忌诅咒,墨城人士武道境界皆不高,更别说唤醒魂魄。

第九章 圣殿血莲

放眼墨城,仅有沈牧北一人唤醒灵魄,其灵魄还是在其婴儿时期,未进墨城前唤醒。真正在墨城唤醒魂魄者,自上古以来,也仅有沈家先祖沈聂一人。

之前的碧晶蝶,对外界强者并无影响,沈牧北莫非心寄于她,独自穿过碧晶蝶纷飞的草地绝无问题。这草地,分明是在限制魂魄沉睡的墨城人自密道出入墨城。想来墨城密道中定还有其它危机,用来限制魂魄沉睡者。

不出墨城,恐沈牧北性命不保。她也不愿重回墨城,为俎中鱼肉任洛魁圣殿那帮人宰割。

搀扶着沈牧北,沈陌黎负重艰难前行。被吸走碎冰粉的碧晶蝶蝶翼漆黑如碳,铺扇着双翅朝密道深处云涌飞去,没了碧晶蝶的草地了无生机,静寂冰冷。若是略为胆小者看见,必然心中发毛,不敢迈前一步。

锐利寒气自草尖散发,冻得沈陌黎脚底冰凉。与沈牧北冷若冰霜的躯体碰触的肩头此刻已冻得毫无知觉,层层冰霜覆盖肩上,将她丝柔的衣裳冻成铜铁僵硬。

沈陌黎拖着沉重的脚步,在墨城密道中走了两日两夜,饥寒交迫熬尽她的体力,刺骨冰寒更是冻得她瑟瑟欲睡。

墨发覆上冰霜银白一片,冻得惨白的双脚早已失去知觉,只是本能的朝前迈步。

冷,冻彻心扉的冷。但她双手紧紧抓着沈牧北,狠狠的在自己的唇间咬出深深鲜血。极寒气候容易让人昏昏欲睡,她只能以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止步既是死路。

一颗结着硕硕冰果的苍天魔树立于草地尽头,沈陌黎抬眸间,便看到了这颗诡异魔树。黑蝶在魔树枝干间飞绕,颗颗冰果在树上犹似挣扎的剧烈摇晃。

细一看,魔树背后是一道闪着幽紫光芒的洞口,洞口诡异的出现在苍穹之中,数万吸血毒蜂盘旋洞外。想必,这便是墨城密道的出口,沈陌黎前世在逃亡途中略有耳闻,心知洞口的大致情景。

只是这魔树,前世听人议论时却不曾提及。魔树横贯草地,挡住去路,想进入其身后的洞,必从魔树上经过。

对于武道境界较高者而言,直接自虚空中飞过,进入洞口即可。可对于武道境界仅是初阶三重天的沈陌黎而言,却只能爬树而过。

她撕下衣袖,将沈牧北与自己捆绑在一起。警惕的走近魔树,这才发现,每颗冰果里皆有一张挣扎痛苦的人脸。而这些脸,是她多见过的墨城人。

先前,墨城常有人无故失踪,他们无一共同点。后有人发现,这些失踪的墨城人平日里皆怨念深重。官府曾找遍墨城,也不见踪迹,最后只能归结于私下离开墨城。

却不想,那些失踪之人,竟都被困在冰果当中,他们的怨念滋润着冰果,身躯已然和冰果融为一体。他们口中似在嘶喊、似在呼救,但沈陌黎却听不到一丝声响。

诡异,出奇的诡异加深了沈陌黎尽快离开此处的想法。

微微动了动,沈牧北低垂的头缓缓抬起,他昏迷两夜,体内的灵魄之力竟增强许多,此刻已消化了三成冰碎粉,但通身仍胀寒无力。

感受到肩头的动静,沈陌黎眸中的惊喜藏掩不住,柔声道:“哥,你再坚持一下,穿过魔树,树后的洞便是出口。”

沈牧北抬眸,望了一眼天穹上的洞天,脚下一点,竟带着沈陌黎飞至虚空。

昏迷期间,体内的灵魄之力帮他吸取碎冰粉,让他在昏睡中武道境界从初阶九重天突破到中阶一重天。中阶境界方可掌握的虚空飞行术,如今他已可使用自如。

他强忍体内万丈冰寒带来的强烈不适,拖住沈陌黎自魔树顶端飞去。

静然无声的魔树自冰果遮盖的下方忽生出千条树藤。如冰透明的树藤在二人飞至树顶时,忽穿而出,如锋利刀刃袭向沈陌黎。

沈牧北强撑着透支的身躯险险避开数次树藤,强忍体内剧烈不适,加速朝洞口飞近。因冰寒胀痛给他身体带来的不适,让他冷汗淋漓,青筋暴跳。

数次未抓到人,激起魔树恼怒,树藤笼做球形包围,自四面八方倾数向两人所在位置袭去。

千条树藤强行扯开了沈陌黎和沈牧北,冰寒侵心的树藤蜿蜒缠住沈陌黎的身躯四肢,一根细小如绳的树藤,自沈陌黎肤白如雪的脖缠绕而上。

几近同时,树藤将沈牧北丢向苍穹中的洞中。冰冷到不似人说话的空灵声音自魔树中响起:“墨城不是你该来之地,走吧……”

魔树横抛的劲力让本就将近虚脱的沈牧北无力抵抗,径自砸向洞口。

在近洞口的一瞬,吸血毒蜂群拥而来,疾速狂叮。刺心毒痛激醒他灵魄中潜在的神秘巨力,一股冷寒气流自他周身强横扫出,毒蜂顷刻碎成细末,魔树上的冰果震落一地。

诡异强大的魔树竟畏惧的一抖,沈陌黎因树藤的抖动而坠落树梢。

蜂毒快速侵入筋脉,让本就虚弱的沈牧北被抛出洞口外再次陷入昏迷。

在沈牧北被丢出墨城密道洞口的瞬间,天穹之上的神秘圣殿,男子眸光一闪,唇角勾起一抹冷傲淡笑。周身散发着压迫感强烈的王者气息,让殿中武道超强者在看到男子的一笑后都畏惧的缩了缩。

心中万千泥马奔腾,他们刚来到圣殿拜谒,一句话都未说出口,为何皇座上的那位就露出如此惊吓天人的微笑?

要知他的笑比面无表情更加恐怖。圣殿虽不插手世间之事,但他的浅然一笑,足以让九天之下三国六海都要跟着抖一抖。

“沉渊,出现了。墨城,将他带回。”男子斜倚皇座,对一旁身着白衣,傲然冷漠的沉渊说道。

“领命。”沉渊简洁作答后,快若电闪消失在了圣殿之中。

男子眸色凌厉的看向手中几近枯萎的血莲,血莲中惨淡近无的红光闪闪。自倒转时空后,玥狐化作的血莲便败落枯萎,只有接近男子,才能让它再现些许生机。

惨淡的红光实是血莲与男子的交流方式,血莲近枯,灵力近竭,除了男子,血莲无法再与他人沟通。

微弱的红光急闪,犹似急切央求。

男子随性轻敲皇座手把,慵懒的瞥过血莲,看向虚空,似在等待什么。

沉默片刻,冷声道:“有胆擅用时光逆转,就该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她,我不会救。”

血莲微弱的红光消失,片刻,红光再次闪烁,不似之前急闪,只是缓缓闪动,却让男子眉头紧蹙,身上的危险气息大涨。殿内拜谒之人感受到这危险的气息,无不面色转白,敬畏的缩脖低头。

但所幸男子危险气息不过呼吸间,便消散无踪。他的面庞上怒极反笑,勾起邪肆弧度,道:“好得很!心月狐,但愿今日所言你不会后悔!起鸢,命沉渊将墨城密道内的女子顺道救出,留口气丢路边即可。”心月狐是玥狐本名,男子万年间,早已习惯如此唤它。

第十章 心魄寄舍

起鸢舌桥不下,心间一惊:自家殿下在世万年,可未曾听过他出手救过哪个女子。救活扔路边,听是残忍,却是对那女子的最大开恩。

三国六海内莫说是自家殿下,就他们圣殿中的其余人,也不会轻易出手相助无关人等。万年之间,为躲避天命降祸,他们谨遵殿下之命,不问世事。纵是千年一次的庆典拜谒,也无人敢出口请他们幽穹圣殿干涉世间之事。

圣殿内如数超强这在听男子口出此言后,亦是惊得下巴点地。究竟是何人,竟能得圣殿出手相助?还是武道实力仅次于圣殿内这位幽穹帝的幽穹护法沉渊亲自出手相救。

起鸢惊诧间却也不敢怠慢,她将意念置入纸鸢,放出纸鸢追赶沉渊。沉渊的御空飞行速度极快,当今世上也仅有幽穹帝与自己的纸鸢能追上沉渊。

纸鸢飞出天穹之际,血莲再次弱光微闪。亓衍淡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自他成为幽穹帝的万年间,还没有谁敢得寸进尺对他屡次威胁。这血莲,还是第一人!他恨不能将血莲杀之而后快,奈何血莲他又自有用处,杀不得

“想过威胁本尊的代价吗?”亓衍冷然一扫,帝者气息压迫到令在场强者呼吸困难,血色散尽。

血莲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莫非情况紧急,它绝不敢威胁这妖孽殿下。可若不拼死相胁,他断然不会亲自出手。非亲眼看到沈陌黎平安,它是不会安心的。

亓衍猛拍把手,以钻石铸造的坚固皇座自把手处碎裂,碎痕快速延绵至整张座椅。霎时,座椅碎成粉末。

他在座椅碎去前飞身已离圣殿,速度快至难以捕捉,只留几道残影自虚空远处而去。

刚刚发生了什么?幽穹圣殿内众人面面相觑,虽心中好奇,却无人敢跟上窥探,何况他们也无人追的上幽穹圣殿的这一位。

幽穹圣殿闻风而动时,沈陌黎这也没闲着。

她手持利剑,伺机朝魔树主枝干劈去。利剑与魔树相碰触的一瞬,剑成两截,魔树却丝毫未损。

“小辈,你我本是同脉,不若与我融为一体。与天地同寿,享怨念滋养,提武道之境。”魔树再次开口,随之一张沧桑的面庞自魔树上显现。

深如沟壑的皱纹布满他的面庞,肤色暗褐同树,浑浊的眼睛里透着贪婪精明的光,枯瘦的脸颊不似为人,更像是树皮枯糙。

沈家先祖——沈聂!沈陌黎眼尖的辩出这张脸的身份,她虽未见过沈聂,但却在沈家祠堂的画像上见过沈聂不知多少回。想必他定是从她自沈家寻来的穿上男装上的沈家家徽,认出的自己。

传闻沈聂出生乱世,侠肝义胆,在千年前便已离开墨城,前往战事纷飞的九央王朝,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如今,又怎么出现在这?

“听闻先祖心怀天下,自是护佑后人。如今,却为何同脉相残,困我于此,夺我性命?”沈陌黎边躲避魔树上不断袭来的树藤,边正色凛然道。

她在赌,赌沈聂是否还存有一丝当初行侠四方时的心。难言痛苦自沈聂眸中浮现,魔树忽岁笑声抖动起来:“小辈好眼力,竟能认出我。心怀天下又如何?到最后,不过落得躯魄、体魄皆亡,只能屈身于这魔树之中。幸得墨城中不但有禁忌诅咒,还有眷家魅毒,才让我能在此存活千年,有不尽的怨念养料。”

眷家魅毒?沈陌黎前世也仅在一本古书上见过。眷家魅毒产自拾念花,眷家魅毒可让中毒者将魅毒播散地当做自己的家,心生眷念不愿离开。吸取时间越长者,中毒越深。魅毒虽对人体无害,却会使人心生浓烈眷念,停留某地一生。

墨城人崇拜武道强者,内心对提升武道境界充满强烈渴望,却止步于有禁忌诅咒的墨城,想来定是眷家魅毒从中起的作用。当年她嫁去洛魁圣殿,也是一路眷念,多次想重回墨城,最后是让洛魁圣殿的迎亲队伍强行带到的洛魁圣殿。

当初她只以为是想家,却不想是因中了魅毒。回想墨城的种种怪异,有眷家魅毒这一解释,便都在情理之中。

今生她经历前世万难,精神力强上千万倍,这才不受魅毒蛊惑,毅然离家。

“若是沈聂三魂知晓他的心魄竟沦落为魔,定然失望至极!”沈陌黎在树梢抖动间跳离魔树,趁魔树不经意间朝洞口奔去。

魔树一滞,神魂是它不可触及的伤痛,没想到眼前这初阶小辈,竟能看出他只是沈聂的心魄。它本想蛊惑这小辈融入它身体,灵力为它所用,但她心明智睿,已探明真相,断不能留她在世。魔树思索间,眼中杀意渐浓。

沈陌黎了然一笑,和她猜想一般。天下间,唯有武道境界踏入帝阶者的三魂可夺舍生灵。

但沈聂侠肠善心,断不会做出夺舍魔树这等龌龊之事。唯一的解释,便是可通过与生灵答成契约的心魄,在拥有自我意识后,与魔树签下契约后,寄舍于魔树。

寄舍与夺舍不同,被寄舍的生灵意识与心魄意识共存。心魄强势则可逐渐使被寄舍生灵的意识弱化,甚至是沉睡。心魄弱则会被寄舍生灵慢慢同化成自己的一部分。显然,沈聂的心魄已被魔树同化,忘了初衷。

她以自己所能达的最快速度奔向洞口,一枝锐利如箭的树梢忽地追赶而上,自身后贯穿沈陌黎的左肩,将她整个人提起。

娟娟鲜血自贯穿处流出,将如冰树梢染成殷红。沈陌黎忍住钻心疼痛,挣扎脱身。

树梢再次袭来,目标明确的朝她的心窝处袭去。沈陌黎急中生智,将灵力灌入沈牧北交给她的貉形玉佩之中,一只巴掌大小的貉形虚影自玉佩中跃出,尖锐的獠牙一下将树梢咬碎。

“啧啧啧,那灵魄对你还真是不错,竟把如此宝贵之物留给你。只不过以你的武道境界,用着着实可惜。待杀了你,我定会好好对待此物。”魔树狡黠笑道。

言语间,锋利的树藤在沈陌黎的背后刺向她。魔树得逞的看着沈陌黎,方才伸出的可不只一枝树藤。

沈陌黎感受到背后的阴冷,转身已是躲闪不及。就在树藤轻触沈陌黎的一瞬间,闪电极光刺过树藤。

第十一章 灵魄太吵

滋滋作响的闪电似有思维的转向朝魔树攻去。

“啊——”一声惨叫,魔树被闪电劈得焦黑。

魔树怒火中烧,怒气冲天的目光却又对上虚空中的人后,化作滔天惧畏:“沉护法饶命,那灵魄我可是完整送出墨城,纹丝未碰啊。”

沉渊,天下间强者见到也闻风丧胆之人。魔树虽深居墨城,但因沈聂曾行侠四方,所以沈聂的灵魄还是认得沉渊的。

闪电在男子周身闪耀,沉渊一身白衣随风轻飘,神色漠然的面容上看不见丝微情绪,他薄唇轻启:“死。”

数道闪电啪啪作响击向魔树,只片刻,魔树被电击得残渣不剩。

沉渊看向沈陌黎,一张倾世面容映入他眼中。沈陌黎此时虽因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绝美容貌却未因此还逊色几分,反倒增了分娇柔之美。

女子惊世完美的面容,让沉渊心底闪过一丝了然:殿下急命纸鸢送信,原是看上了这女子,她虽身着男装,但沉渊还是一眼便能辩出。猜想是自家殿下中意女子,沉渊的态度自是缓了几分:“姑娘可还能独自行走?”

他看得出沈陌黎此刻的虚脱,但自家殿下看上的人,他也不便随意碰触。

“多谢相救。”沈陌黎说完,不顾血液直流的伤口,蹒跚疾步自冰制阶梯走向虚空中的洞口。方才她看到沈牧北被毒蜂所蛰,加之他先前吸收了过量的碎冰粉末,想来现在在洞外情况也不容乐观。

“这……”沉渊唤来几片乌云,乌云自沈陌黎脚下将她轻拖而起,将她送至洞外。平日里沉渊极少使用唤云术,唤云术虽是强大,但对灵力损耗极大。若不是沈陌黎是殿下看上的人,他也不会唤云来助。

“哥——”一到洞外,沈牧北冻做冰石的身体赫然映入她眼帘,扎眼的寒冰自他身体凝结而出,覆盖四周。

沈陌黎踏下乌云,扶起结成冰块的沈牧北,背起便是要走。

沉渊因唤云术有所损耗,在密道内调节灵气停了几个呼吸,一出密道洞口,便看到如此彪悍一幕。方才他在沈牧北身上未感应到氐貉玉佩,这才先进密道救人。他本以为沈陌黎失血过多,可能只是想出洞远离危险小憩一下,不曾想她竟背起沈牧北就走。

一道微弱的幽绿光芒在沈陌黎腰间闪烁,氐貉玉佩随感应自沈陌黎腰中飞出,落入亓衍手中。亓衍身着蓝若沧海的华服,御飞虚空。

方才他刚到便看到沈陌黎的剽悍一幕,眸色一怔:自己的灵魄,什么时候弱到竟要一个女子背着走了?

“回吧。”话音刚落,沈牧北化作幽绿灵貉,汇入氐貉玉佩中。

沈陌黎背上一轻,抬眸间神色一震。虚空中的男子有着一张与沈牧北一模一样的面庞,男子剑眉如刃,双眸幽深若海,深邃难测。眸光锐利同寒光,精雕的五官给人神魔降世的威严妖媚之感。虽面容相同,但气质上少了沈牧北的那份柔和,多了份帝者不可冒犯的强大气息。

“把我哥还来。”沈陌黎回头神,沉声道。不管那男子容貌如何,是何居心,眼下救出沈牧北最是紧要。

她手中灵气汇聚,出乎她意料的汇成黑炎利刃,朝亓衍袭去。方才她出洞时,已感受到自己的武道境界在密道中磨炼提升,竟从初阶三重天直升至初阶五重天。

在墨城中,连升两阶,那可是需耗费二三十年才可做到的事。武道境界的提升到初阶五重天,可使武者以灵气汇聚成兵器,武道境界越高,兵器威力越大。但在沈陌黎的认知里,初阶仅能汇聚成普通兵刃,是汇不成黑炎利刃的。

她看着手中若影若现的心月狐图腾,心中明了:玥狐,这定是玥狐留在自己身上的护命兵器。前世,她清晰的记得她在黑炎中重生,想来定是玥狐的缘故。

今生,她本就打算出了墨城便去初次遇见玥狐的沧冥巨森修炼,一来可快速自身武道境界,二来也为找到玥狐。本还在思虑沧冥巨森广袤无边,寻找玥狐并非易事。不曾想,玥狐早在她身上留下心月狐图腾。有图腾在身,想来感应到玥狐踪迹应会更快许多。

她调动周身灵力,汇入心月狐图腾。黑炎利刃上的黑色炎火因灵力汇聚而旺盛燃起。她深知自己与虚空中那人的差距,三国六海,强者云云,初阶境界到哪都是被碾压的份。但她也需冒死一搏,沈牧北此刻生死未扑,她定不能让那人将他带走。

“想来又是你的杰作!”男子漠然扫了眼飞来的数道黑炎利刃,低语对藏于怀中的血莲说道。血莲闻声闭合,幽穹帝的眼神太恐怖,王者霸气让它都不敢对视。

亓衍凌驾虚空,漆黑似夜的双眸凝视着地上伤痕累累的沈陌黎。沈牧北本是他的灵魄所化,灵魄离开本体后自生意识,躲于墨城禁忌屏障中,借助墨城禁忌压制魂魄感应。若非灵魄出墨城后忽释放感应之力,他尚且未能感应到灵魄所在。

魂魄间本联系紧密,灵魄的记忆在感应释放的瞬间也共享到了他脑海中。受灵魄影响,他对面前的女子竟生出了点滴异样情感。

“沈姑娘不必心急,沈牧北深中寒毒,我在救他。”亓衍薄唇轻启,眸色中闪过一缕微不可见的复杂。

言罢,以灵力运转手中氐貉玉佩,沈牧北的虚影自氐貉玉佩中浮现,他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看到沈陌黎时,唇角的笑意延伸到整个面庞,他发自心底的一笑:“哥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定要护好自己。”

亓衍嘴角微抽,听灵魄之意,岂非伤好之后又想离去?

沉渊被自家殿下耗费灵力催动氐貉玉佩,只为与沈陌黎解释的反常之举惊得眼珠都快跳出眼眶。今日的殿下实在反常,做出的事一件比一件惊人!

“哥,陌黎身壮如虎,你放心吧。你且去安心养伤,陌黎日后定去找你。”沈陌黎朝虚空中的沈牧北说道,全然没发现一旁的沉渊在听闻她如此形容自己的豪言壮语后的无限震惊。

“沈姑娘既是日后要寻他,不如随我同走,也省去日后不知何处寻找。”脚下一轻,眨眼间亓衍飞至身前,一把抱起沈陌黎,唇角漾起邪肆笑意。近乎同时,沈牧北化作幽绿光束,重回氐貉玉佩中。

氐貉玉佩中沈牧北焦急的声音响起:“凡请本主放了她,我自当跟你走。”神魄对于三魂,皆以“本主”敬称。

亓衍智多近妖,此时带走沈陌黎,定有所谋。作为亓衍灵魄的沈牧北,智商与亓衍相差十万八千,虽推测不出亓衍所想,却也深知亓衍脾性。

“灵魄太吵,本尊暂不想要。”亓衍不耐的将氐貉玉佩丢往一旁的沉渊,转身径自离开。

第十二章 医者百足蛛

亓衍智多近妖,此时带走沈陌黎,定有所谋。作为亓衍灵魄的沈牧北,智虽差亓衍十万八千,推测不出亓衍所想,却也深知亓衍脾性。

“灵魄太吵,本尊暂不想要。”亓衍不耐的将氐貉玉佩丢往一旁的沉渊,转身径自离开。

只留尚处在目瞪口呆的沉渊停留原地,殿下竟为那女子,把灵魄都丢了一边了。要知殿下万年间,可是费尽心思在找当初遣散各处的数个魂魄,从不近女子。方才竟破天荒的抱起了沈陌黎,想来殿下必是动心了!

他匆匆收起氐貉玉佩,往幽穹圣殿赶去,今日的一切惊爆天人,他要速速回去与起鸢分享。

……

群鸟自身旁飞过,沈陌黎靠在亓衍怀中,不适的动了动。前生今世,她还未让哪个男子抱过,而面前的男子和她不过初次见面,他便抱着自己飞行九霄,确实让她别扭的很。可是男子强大的气息,饶是她奋力反抗,恐也无法挣脱。

看着近在眼前男子那撩魂魅魄的俊脸,沈陌黎不满的努努嘴,自戒指中的小巧木盒内取出若脂散,快速涂在左肩。

她与亓衍实力悬殊太大,眼前断然是逃不掉,那她不如借机疗伤,日后好伺机再逃。贯穿的伤口在若脂散的作用下快速凝结,不多时便止住了喷涌不止的鲜血。

亓衍看着怀中波澜不惊的沈陌黎,老神在在的径自疗伤,眼中一睨:这女人倒是临危不乱,不知自己是敌是友,不知要被带去何处,还能悠然在自己怀中疗伤。

他凌空加速,故作不经意一抖,若脂散直接从沈陌黎戒指中散出,飘落虚空下。

若脂散虽能止血,医治表层伤口,却是治标不治本。贯穿筋骨的伤,只用若脂散,是必然好不了的。他本打算带她到目的地再做系统疗伤,但若脂散愈合了表皮。他若不快些,恐连神医都无法透过表皮,看到她筋骨伤势。

他若直接告诉她,不可涂抹若脂散,想必怀中这戒心满溢的小女人势必不会听。那不如直接散掉来得简单。

“你!”沈陌黎后牙槽直咬,愤然瞪向亓衍。最后并未再言语,转头看向虚空。她心中恨不得将面前这男子劈做几截当柴火烧了,奈何他们身处天穹,这反抗掉落,她可还不会飞啊……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早晚她要将他当柴火烧了!

亓衍漠然无视怀中愤天恼人的小女人,踏步疾飞。

不多时,一片昏暗阴冷的森林浮现眼前,巨树间死气浓郁,冷峭气息自森林深处散发而出,声声似嚎哭的惊悚怪音,在森林深处此起彼伏。

沧冥巨森!熟悉的场景再次出现在沈陌黎面前,常人看到这阴森至极的森林,定会心生警惕畏惧,可这森林却让她倍感亲切。

玥狐,你在这吗?沈陌黎心底默想,在她未留意的皙白手腕上,心月狐图腾微微一闪……

亓衍自虚空中飞至沧冥巨森深处,在崖壁间一处奢华建筑前落地。

几只嬉戏的九尾狐一见男子,化身五六岁的孩童,跑来拜见:“恭候殿下归来,沧冥居一定已清理干净。”孩童敛容屏气,妖娆的五官刻画在纯真童颜上,却无丝毫违和。

亓衍点头表知:“命百足蛛前来。”斜睨一眼九尾狐,踏步流星走入殿中。

沈陌黎看着面前的男子,目露惊色:沧冥巨森所有灵兽,应皆听命玥狐,又怎会转而听命于他?

九尾狐族武道境界皆在超越高阶的圣阶以上,素来轻视人族。就算偶尔有一只九尾狐被强者虏获,也会宁死不从,绝不会听命于人。可眼前这几只九尾狐,面对他怎会如此乖巧听话?

沈陌黎灵光转动:兴许可以从这男子身上得到些许玥狐的线索。但她并不急着问,对方身份未知,她还需设法知晓他与玥狐的关系再做下一步打算。

沉思中一道近在耳畔的慵懒声音传来:“沈姑娘如此迷恋本尊怀抱,本尊定不介意。”

邪肆低沉的声音一下将沈陌黎的思绪拉回眼前,她挣扎下地。方才明明是他强行将她抱起,现在怎成了她沉迷他的怀抱了?见过脸皮厚的,却也没见过这厚比城墙的。

“公子怕是想多了,屋内有些气闷,公子若无其他事,我想出去走走。”沈陌黎看向窗外,浓郁的雾气缭绕,几株钴蓝色的蛊心草在巨树边的雾气里若影若现,若不细看,很难发现。

她想在眼前这男子口子套出点玥狐的线索,有蛊心草相助,必然简单许多。误食蛊心草后,旁人可随意从误食者口中问出误食者心中的秘密。中蛊心草毒素的人脑中会产生幻象,在自己并未察觉的情况下统统抖出心中秘密。

“本尊名为亓衍。沈姑娘伤势未好,还是在屋内稳妥。”亓衍肆意依坐石桌上,眸色深沉的看向沈陌黎。薄唇轻抿,杏眼微眯,周身气息妖冶如魔。

沈陌黎回眸,黯然心动,世间怎有如此俊朗的男子。他虽和沈牧北长相一样,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他分明是在拒绝自己外出的要求,言语间却让她觉得有几许关心之意。

一阵沙沙声打断了沈陌黎脑中的百转千回。一只灰褐色的蜘蛛自天窗上悬挂而下,数百只细如银针的腿在空中回荡。

寻常人如若看见百足蛛,不吓得尖叫逃跑,也会冷汗涔涔。但沈陌黎看到它,却十分亲近。前世她受世人追杀,多次伤重危及性命,都是百足蛛为她医治。天下医者,纵是神医也未必有百足蛛的惊世医术。

她不自禁伸手轻抚百足蛛剔透的眼珠,百足蛛全身是毒,眼珠中但藏剧毒,但它不释放,便不会中毒。沧冥巨森中,无论本地灵兽还是外来人族,皆惧畏百足蛛。莫说触碰,就是看到也要远离它。

前世,她便知百足蛛的寂寞。而百足蛛最喜的,是抚摸它的眼珠,这还是前世玥狐发现的。

第十三章 百足疗伤

自眼珠上传来的轻柔抚触,让百足蛛冰封的心温度渐升。自玥狐以后,再没人这般亲近过自己了。

想到玥狐,百足蛛假似不经意的看了眼亓衍。沧冥巨森里的灵兽,皆知玥狐陨落,纵是它有惊世医术,却也救不回已化作血莲枯萎的玥狐。作为医者,对百足蛛而言最悲之事莫过如此:身怀医界绝学,却救不回最敬爱之人。

沧冥巨森的生灵在玥狐化莲凋零后,百年来一直将其守护在沧冥沼泽深处,以保枯莲不被风化消失。

百足蛛永世不忘那一日,这男子闯入林中,以灵力蕴养血莲,血莲吸取他灵力之后,竟重获一线生机。当初男子要带走血莲,沧冥巨森的所有生灵拼死抵抗,还是它出面允了男子的要求,并承诺男子只要救活血莲,日后男子来此皆享玥狐待遇。

尔后,每隔二十年,男子便命人带血莲到沧冥巨森一次,血莲虽几近枯竭,但接近莲心的两叶花瓣末端已显血色,莲心处更有心月狐图腾弱光微闪。百足蛛见识世间万物,自是知晓这是血莲复苏的征兆。

沧冥巨森的生灵在知血莲转好后,也信守承诺听命男子,以玥狐待遇尊待男子。

往事历历,百足蛛尊敬的对男子跪拜道:“殿下,可是要我为这位姑娘疗伤?”

沈陌黎肩上伤口表皮虽已凝结,肌肤恢复滑嫩。但它还是能从她伸手的动作判断出她肩上受过贯穿伤口,而且筋骨并未得到治疗。其实不仅是百足蛛,沈陌黎在手臂摆动间,也能感受到肩上的剧痛。她自知贯穿的内伤其实并未愈合,只不过之前一直不愿将自己的疼痛展现在人前。

亓衍略微点头,看着沈陌黎抚触百足蛛时的自然熟悉,心中有了猜想。虽血莲闭口不提它残存的未来记忆,但这并不妨碍他推测出一些东西。

“姑娘请坐。”百足蛛有礼的对沈陌黎说,方才的抚摸让它对沈陌黎心生好感,说话也客气了些。

沈陌黎应声坐在床榻上,百足蛛的疗伤方式,她再熟悉不过。

十几支细足扎过衣物,穿入肌肤,刺进沈陌黎左肩。百足蛛擅用蛛足疗治内伤,进入体内前,足尖会产生麻痹性药素,使人在被蛛足穿身时也不觉疼痛。

百足蛛紧闭眼睛,以蛛足感触伤口的筋骨情况。又很快的用贯穿体内的蛛足快速将断裂的筋脉连接,又以蛛毒灌入伤口,以巩固加速贯穿处筋骨的愈合。

百足蛛的蛛毒虽有毒害,但用量适中,却有疗伤奇效,毒素也会随人体机能运转而排出体外。毒素用量难控,各只百足蛛对自己的毒素用量把握火候不同,但面前这只受沧冥巨森众生灵敬畏的百足蛛,其对自身毒素用量却是十分精准。

随蛛足在体内快速接筋连骨,沈陌黎渐觉体内的疼痛感消失殆尽。一炷香时间后,蛛足一支支伸出体外,蛛足穿过的地方,仅有小如蚊虫叮咬的伤口。

在最后一支蛛足抽离左肩时,百足蛛眸间一眯。一股困意侵袭沈陌黎,视线在她面前逐渐模糊,她朝床榻一倒昏睡过去。

“我知殿下想与这位姑娘结合,让姑娘体内的帝魂转移到你与她的骨肉之中。此法虽能救这姑娘一命,又可让殿下通过血脉控制帝魂。但恕我之言,这位姑娘并不适有身孕。”百足蛛方才疗伤时已探知沈陌黎体中有尚在沉睡的帝魂。

它见识广博,自是能推测出亓衍接近沈陌黎的目的。

亓衍垂眸看着不知何时被他拿在手间把玩的血莲,血莲中仅过一日,已有一叶花瓣重新灌满血色。百年间,他以灵气养莲,不过是想借缓慢时光磨磨血莲,探测血莲些许事情。只是百年间,他并没从血莲处得到多少有用信息,那不如让血莲尽早复苏,另作他用。

沧冥巨森皆知他的灵力可救活血莲,却不知复苏血莲,却要用他的命魂灵力喂养。命魂灵力与周身灵力不同,以他的命魂灵力,仅是一点便蕴含毁天灭地的强势神力。血莲对他灵力的需求量极大,普通灵力其实不过够血莲塞牙缝。

百足蛛看着莲瓣的转变,神色一顿,弯腰道:“在下多嘴了。”说完便径直离开。

比起这刚认识的女子,玥狐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玥狐的命如今还握在亓衍手中,它何必为一个刚认识的女子而拿玥狐冒险?

“亓衍,我知你想除玄武天魔。只要不涉及陌黎,我皆助你。但只要危机陌黎,我定不饶你!”血莲在莲瓣转变后,竟能再次开口说话。而一出口,就是满满威胁。

“哦?你认为你饶不饶我,有区别吗?”亓衍轻笑,坐在床榻。

伸手轻抚沈陌黎紧蹙的眉头,似要将她抚平。眼前的女子,前世定经历过许多劫难,让她在沉睡中仍是如此不安。

“亓衍,你若还想得到那东西,就收回你的手!”血莲仍在叫嚣着,来自灵魂深处的那份紧密牵连让它面对亓衍有恃无恐。它和亓衍本就是同一本体,本体内三魂间存在千丝万缕的羁绊,让它自信无论它凋零多少次,亓衍就会救它多少次。

“我若说不,你又奈我何?”亓衍含笑看向血莲,笑意间却是缕缕恶意与挑衅。

“亓衍!”血莲气急败坏,却又不可奈何。沉默片刻,血莲再次开口,语气软了许多:“陌黎身上的血脉与你本就相冲,强行怀孕,产生的后果无法掌控。你这是在杀她,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你若答应不打陌黎的主意,我便把那东西给你。”

“沈姑娘风姿卓越,值得我一试。”亓衍在听到血莲要将东西给他时,眸光一闪,又恢复原态。

血莲的火气一下又被点燃了,莲瓣上的血色火焰烧得更猛烈了许多,絮絮叨叨在亓衍旁边又说上许多。

沈陌黎在蛛毒作用下沉沉入睡,如果她醒来听见,定会郁闷无比:她这个当事人都没说要和谁在一起,那一人一莲已在那为她要不要怀孕生娃而争论不休了。

第十四章 似笑嚎哭

嚎哭声凄凉贯耳,沈陌黎在阵阵哭泣中醒来,亓衍与百足蛛等此时均已离开。百足蛛给她下的昏睡蛛毒并不重,仅一两小时蛛毒便已化解。只不过在墨城密道内的连日疲惫,让沈陌黎在困倦中睡到了次日傍晚才醒来。

终年不见阳光的沧冥巨森内,几只灵兽幼崽正在窗外来回跑动。

沈陌黎轻声走到窗口,股股死气自窗外迎面涌来,一只通身透明的泣灵兽站立窗外,面色平静的由着几只幼崽肆无忌惮的从它口中欢愉跑入,在透明的肠道间自由滑行,再由它背部的喷气孔将幼崽喷出体外。

声声悲戚的哭声自幼崽的口中传出,凄惨渗心。唯有沈陌黎知道,这幼崽的哭声,实是表达它们心内的愉悦。在沧冥巨森中生活的多数灵兽武道境界其实并不高强,为躲避人族伤害,却有着各类看似恐怖的外表保护自身。

眼前这几只灵兽幼崽,名唤泣灵兽,是守护沧冥巨森的五大灵兽之一。泣灵兽的成年体实力强大,幼崽却十分弱小。

不仅人族,沧冥巨森里的任何生灵,都有碾压泣灵兽幼崽的实力。

泣灵兽的皮经瑞夭花处理,可成为隐身性极好的法器,在各个大陆都备受欢迎。但泣灵兽皮十分罕见,一张泣灵兽皮足以让数万强者为之疯狂。

三国六海内,泣灵兽几近灭绝,若非沧冥巨森的恶名昭彰,灵异鬼怪的传闻传遍世间,人族听闻不敢入内,这几只泣灵兽恐也早已性命不保。

沈陌黎看着身躯通透若无的泣灵兽,转身朝门外而去。泣灵兽幼崽哭声越凄凉,说明其越是开心。世间乐极反哭之事,恐只有泣灵兽幼崽发挥得最为尽致。声声悲戚的“笑声”,却是它们最后的护身符。

此哭泣凄凉异常,使闻者毛骨悚然,不少人听闻此声便不敢轻易靠近泣灵兽。但天下间也有众多贪财者为谋取暴利,对泣灵兽幼崽穷追万宰。在那利益催动的围杀下,泣灵兽几近灭绝,也仅有沧冥巨森的泣灵兽幼崽,能够如此开心的哭泣。

前世今生,沈陌黎只见过一次泣灵兽大笑,那时在人族踏平沧冥巨森之际。泣灵兽的诡怪笑声将无数人族震得七窍流血,肝肠尽碎。

泣灵兽一生只笑一次,一笑足以覆城,也足以震碎自己的身躯,震散自己的性命。前一世,人族若非想得到帝魂,追杀她来到沧冥巨森,泣灵兽也不必为护沧冥巨森和她命丧自己的笑声中。

往事幕幕涌现,沈陌黎暗自发誓,今生,定要强大自己,护住那些不惜性命为她之人。

她拉开蛛丝制成的大门,踏步朝泣灵兽走去。神色怡然的走入成年泣灵兽口中,轻轻一坐,顺势滑入那软糯的透明肠道中。

湿滑温润的肠道如滑梯般将她送至深处,丝丝蕴养魂魄的隐秘灵气自肠道间涌入她的体内。不似外表死气满盈的润泽肠道间,浓郁的灵气,隐隐让她感觉灵魄似要觉醒。

泣灵兽体内灵气的秘密,并不为人所知,而沈陌黎却是个例外。

世人只当幼崽在成年泣灵兽体内滑行玩耍,却只有沈陌黎知晓这是幼崽吸食灵气强大自身。

泣灵兽幼崽以灵气为食,从成年泣灵兽体内吸取特殊灵气,可助幼崽加快成长。离开成年泣灵兽,单靠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幼崽无法存活。

而成年泣灵兽体内的独特灵气,对人族也有唤醒魂魄的奇效。

孤傲的泣灵兽,从不把那灵气留给屠杀它的人。杀它者不知,在泣灵兽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体内灵气也会消散。

前世,玥狐告知她:与泣灵兽建立信任的最好方式,便是深入其口,滑入其体。

世人皆怕被泣灵兽吞食,无人敢进它体内。也正因如此,泣灵兽对深信于它,进入它体内者信赖倍加。

前世的沈陌黎为与泣灵兽建立信任,滑入体内,方才知晓这独特灵气。明若星辰的双眸中漾起丝丝笑意,肠道间这独特的感觉,令她太过怀念。

几只幼崽的泣声戛然而止,它们一脸雾水的看向在透明肠道上滑行的沈陌黎,对这毫无畏惧的人族甚是好奇。顷刻后,又似是被那倾世浅笑感染,更悲戚的哭声从它们口中声声传出。

百足蛛自森林另一头赶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幕:几只泣灵兽幼崽围绕沈陌黎,自成年泣灵兽的喷气孔中喷出。悲催惊天的哭声,还隐约夹杂着几许少女的浅笑声。

它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方才它因蛛丝大门被动,进而知晓沈陌黎已出屋门,它便急急从森林另一端赶来。

那道毒素机关重重的蛛丝大门被沈陌黎打开,本就让百足蛛惊诧万分,如今拒人千里的泣灵兽对沈陌黎如此亲密,更让它惊讶万丈。

一缕浅淡近无的异香自沈陌黎指尖的戒指散发,百足蛛鼻尖微动,心中忽觉不妙,疾速以蛛丝取下沈陌黎指尖带有小木箱的戒指,自巨树间朝森林北面边界而去。

浓稠的血味密布沧溟巨森的北面边界,刺破苍穹的巨大灵树倾倒一片,若干身形鬼怪的灵兽被开膛破肚。腥浓的血液浸染边界的每寸土地。

一只浑身血流的鬼鼠惊惶的朝身后望了一眼,忽地潜入土中,快速逃向森林内部。“嗤——”一道如剑水光刺如地中,仅一瞬便取了鬼鼠性命。

“没想到沧冥巨森竟遍地是宝。”一名身着洛魁圣殿服装的青年,伸手拉出藏在土中的鬼鼠,快速将眼珠取出。鬼鼠的眼珠虽小,却有神奇的驱寒功效。沧冥巨森中的其它灵兽,其躯体部位经处理,也多有特殊性能。

“莫不是闵长老请来定护法出手,我等也不会有这等好运气,敢进沧冥巨森劫人杀兽夺宝。”另一名面戴玉白面具的女子言笑晏晏,将青年刚取出的鬼鼠眼珠吞入口中

紧随气味匆匆赶来的百足蛛,一到边界就看到这震惊一幕。它百只蛛足竖起,道道锋芒自足尖纷飞而出,直刺向正将沧冥巨森众多灵兽抽筋剥骨的几人。

第十五章 锋芒穿穴

密集的锋芒自方才说话的青年及其他几人的躯体内穿刺而过,细如银针的锋芒,无一缺漏的刺穿几人全身穴位。几人连疼痛都还未来得及感知,便已倒地身亡。

戴面具的女子笑意僵在脸上,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身畔的人全在锋芒穿体后即刻身亡。她拿出玉笛,还未吹响,质地晶莹的玉笛被一蛛丝拉走,落入百足蛛手中。

“洛魁圣主,沧冥巨森与洛魁圣殿向来互不相犯,为何对我等痛下狠手?”百足蛛充满戾气的暴虐说道。

面具女子轻轻一笑:“百足蛛果名不虚传,素未蒙面,却一下猜中本尊身份。传闻沧冥巨森从不收人族,今却把我要的人藏于林中,屠尽尔等,可已是我的最大恩赐。”

“放肆!”百足蛛漆黑的眼中泛起道道血丝,足尖锋芒再起,直刺洛魁圣主。

巨石自洛魁圣主身前拔地而起,如数挡住百足蛛的穿穴锋芒。一老者自洛魁圣主身后的虚空中着地,衣袖轻挥,几道巨石凌空出现,猛然合拢,竟成石笼将百足蛛困住。

“定护法,来得正是时候。”洛魁圣主有礼的对老者说道,眸底却闪过微不可察的阴鸷。定牝是跟随她母亲创立洛魁圣殿的元老,洛魁圣殿当今武道实力最强者。

当年她母亲陨落,洛魁圣殿众人本推选定牝为洛魁圣主。若非定牝断然拒绝,坚持让位于她,圣主一位也轮不到她身上。

她虽有圣主之名,却无圣主之实,圣殿内一干大事,若定牝不点头,她再坚持也无用。她表面虽对定牝敬重如师,暗地却恨不得将定牝千刀万剐。可她的武道境界却是连长老的比不上,也就能唬唬墨城那样武道境界低下近无者。想杀定牝,绝无胜算。

“圣主受惊了,百足蛛乃是沧冥巨森的五大守护灵兽之一,医术闻名天下,蛛足可医人也可杀人。”定牝紧盯着石笼里的百足蛛,暗自思忖:或许,他可驯化百足蛛为洛魁圣殿所用。

“我对什么百足蛛、什么守护灵兽并无兴趣,我只要找出沈陌黎,撕了她那张脸为我所用即可。闵长老带路!”洛魁圣主不耐道。

当初闵俊彦在送予沈陌黎的凝脂膏中添了点仙踪散,仙踪散是仙踪花的花粉淬炼所得。同一朵花中淬炼的仙踪散,可相互吸引。

药师在发现仙踪粉奇特的追踪效果后,经过特殊处理,将其制成气味近无的跟踪神药。

百足蛛初见沈陌黎时,虽觉空气中有丝微异样,却因心系玥狐而无心多想。再见沈陌黎时,多动了些心思才发现异常,追踪闵俊彦手中仙踪粉气息赶往此处,却不想自己不敌对方,被石笼困住。

另一头,沈陌黎快步朝百足蛛奔走的方向赶去。她现在初阶五重天的实力,还不能虚空飞行,也不能向百足蛛一般用蛛丝在林中穿梭,仅能步行追赶。

百足蛛取下她的戒指匆忙而去,紧张神情已让她猜到几分,心中不安骤升。沧冥巨森是玥狐的家园,她断不能让沧冥巨森再因她出事。

几只泣灵兽幼崽围绕她身畔,行至一处高隆的土坡前突止步不前。小巧的兽嘴紧紧咬住沈陌黎的裙摆,不让她往前再踏一步。

土坡连绵不见尽头,前世,沈陌黎并不曾到过此处,只知此地是沧冥巨森的禁地。百足蛛从树间荡过,自不用踏足土坡,而她,只能从土坡中穿行。

她俯身轻抚泣灵兽:“你们先行藏身附近,我不会有事。”泣灵兽幼崽弱小,没必要让它们跟自己踏入土坡冒险。

几只泣灵兽闻言放开衣摆,静静看了沈陌黎几秒,忽自散开,片刻功夫就已形影无踪。在沧冥巨森中,它们借鉴其它生灵,早练就了一身逃生躲避的本事。

沈陌黎浅笑,步入土坡。

颗颗砂砾似有思维,自她的鞋底攀爬而上,轻触后又适时散开。粗糙的触感不时自沈陌黎的腿上传来,让她寒毛竖起,这个地方着实古怪,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她疾步而行,砂砾也随之飞速窜上她的身躯,直窜腰身。一止步,砂砾又自行散开。沈陌黎试探几次,逐渐掌握规律:这砂砾随她步伐快慢而定爬上她身体的快缓与高度,速度越快砂砾攀爬也会越疾越高。

知晓其中奥妙后,沈陌黎缓步前行,虽心系百足蛛与沧冥巨森,但她也不敢冒然加速。

沙砾在她的鞋上如浪拍礁石般澎湃上下,却未再爬上她的腰身。

沈陌黎暗松一口气,保持着适当的节奏,朝土坡外走去。就在离坡外绿地有一尺之遥时,一道强劲的沙土突从脚下卷起,将她拖入地底。

粗糙的沙砾使沈陌黎不适的闭上双眸,在沙砾的滚动下,沈陌黎被拖入一处低下宫殿。

感知沙砾散开,沈陌黎睁眼便看到这恢弘宫殿。幽绿如碧玉的城墙上,绿藤缠绕,洁白的宫门大敞,里面暗不可见。

陌生的宫殿,却没来由的让沈陌黎心生亲切之感。若是前生,她见此诡异景象,定急寻出口,快速离开。可眼前这座宫殿,却勾起让她踏步进入,一探究竟的想法。

只一入殿门,一条纤长的碧色蚯蚓与一个人形猰貐映入眼帘。两只怪异的灵兽打作一团,全然没发现殿门前的人。

“那是我的,不准你动。”碧色蚯蚓扭动着将猰貐缠得更紧了几分。

“你都收藏了那么多,不差这一个。这盘沙棋,权当友情赠赢吧。”猰貐手握沈陌黎一般模样的棋子,挣扎着要落在棋盘上。

“谁是你友?瞧这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咬起来口感定比你前日咬的老树皮好得多。”碧色蚯蚓尾部一拍,棋子落地,朝殿门滚去。

沈陌黎捡起滚至脚边的棋子,棋子的神态、衣装竟与她一般无二。随棋子移动视线的两灵兽,这才发现了沈陌黎。

碧色蚯蚓眸色狡黠一动,飞身缠住沈陌黎,张开满是利牙的桃大兽嘴,对着沈陌黎的玉手就是一咬。

第十六章 地底奇遇

“啊——你是什么东西?为何咬我?”沈陌黎吃痛挣开碧色蚯蚓,一脸愤恼道。适才她专注于手中的棋子,不想这蚯蚓过来就是一咬。

“我可不是东西,本蚓名唤轸蚓。今日起,你便是我新收的耳目了。”碧色蚯蚓得意道,顺势将血吞入肚中。

熟悉的血脉气息自喉间传来,本得意的面色,在轸蚓面上变作震惊。“你……”它看着沈陌黎,一时竟不知从何开口。

“老蚯,血再美味,也用不着露出此等表情吧。”猰貐不满的走来,它本想耍赖赢得沙棋,却不想还是被轸蚓先得了人,自然想伺机怼怼轸蚓。

千年前,它与轸蚓为得契血术同到此处。为夺契血术,它们争斗百年,却斗不出输赢。

无奈下,它们只得停止争斗,各自潜心修炼宫殿壁画上的契血术。本以为可在修成契血术后,得到对方血液,通过契血术控制对方,却不想两兽竟同时修炼成契血术。

它们当初为避灾祸而来,不得不一直深藏此处,千年间不曾踏出此地一步。

日常无事,两兽闲得慌只得殿内闲逛,机缘之下无意发现了沙盘。沙盘需二人对弈,沙盘内为土坡的真实情景,而步入土坡的人或灵兽,皆会在沙盘上呈现为神态相同的棋子。

它们在千年间慢慢悟出沙盘中的下棋规则,利用沙盘将步入土坡的人引入它们沙盘上各自的巢穴,它们便可在宫殿中各自对应的房间内找到该人或灵兽。

沧冥巨森虽鲜有人步入土坡,但千年间它们也通过此法捕获了不少人、兽。它们咬伤那些人、兽,通过收藏人、兽血液进而以契血术加以控制。被控制的人放出土坡后,可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

日常,它们可通过契血术得知被控制的人所见所闻,兴致来潮时,它们还可短时控制那些被控制者做它们想做的事。

它们日常身居屋内,鲜少走动,只有土坡再有人踏入,它们才会在沙盘启动的牵动下,前往大殿对弈棋盘。

往日,猰貐一唤轸蚓为“老蚯”,轸水蚓便会愤然抗议,可今日轸蚓却像似石像般呆滞,让猰貐也收起了怼人的心思。

它伸手将轸蚓嘴角残余的血液拈起,放入口中,血脉气息在它的口舌之间弥漫开来,熟悉不过的气息,让它与轸水蚓一般呆滞原地。

沈陌黎看着两灵兽怪异的举动,眉间紧锁。她以灵气汇成黑炎利刃,朝两灵兽轰去。

“咻——咻——”两声,两灵兽快速分到两边。

“哈哈哈,轸蚓,没想到她竟是……”猰貐忽地爆笑,话未说完,轸蚓慌忙缠住它的嘴巴。

它眸色复杂的看向沈陌黎:“你,本蚓今天心情好,就不收你做我的耳目了,即可离开此地。”说完,尾端一指,指向一道倒映土坡景象的门。

沈陌黎本在看到这两只诡怪的灵兽后,便想尽早离开,可现听它如此一说,反倒不想急着走了。轸蚓急赶她走,其中必有古怪!况且,刚才那轸水蚓还咬了她,其中缘故她尚且未知。

她往殿中一把玉石打造的座椅上一坐,懒散道:“这宫殿景色不错,我还真不想走了。”

碧色蚯蚓神色一凝,它还是第一次见赶她她还不走的人族!尾端转动,几道碧月弯刀光束骤然生成,厉声道:“是走是死,你自己定。”

说完,几道弯月光束以难以捕捉的急速刺向沈陌黎。速度之快,武道初阶的沈陌黎绝无逃掉的可能。

沈陌黎微一愣,没想到这轸蚓出手如此狠辣,这那是问她做选择,明是要她命!若知如此她早做离开,但现在已是来不及。

她闪身试图避开碧月弯刀,飞速呼啸而来的碧月弯刀却径自消失在半空中。轸蚓轻轻一叹:“这宫殿寂寥深寒,也没什么好。人族少女,我劝你还是离开罢。”

种种举动,让沈陌黎心底有了几分猜测:目前看来,轸蚓应是想赶她离开,并无打算伤她性命。

“你咬了我,不给个说法,这就让我走,你当我很好打发?”沈陌黎以指圈着发尾,莞尔一笑道。

轸蚓急到想跺脚,奈何它没有脚,否则它真想跺个天崩地裂。洗如米粒的眼睛流转,它飞速窜入一处座椅后,扛出一沉重无比的包裹,丢至沈陌黎脚边:“这点东西,就当咬你的赔偿,快走吧。”

一旁的猰貐惊讶的兽嘴大张:那可不仅一点,包裹里收的,可是轸蚓千年来收集的所有宝物!平常物品入不了轸水蚓的眼,包裹里随意一件,都足以让天下强者为之臣服。

沈陌黎也不客气,打开包裹。琳琅满目的稀世法器、丹药呈现眼前,她虽认不全,但当中一些传闻中的法宝,她还是在古书上见过的。

可不知用法,要这些宝物也形同废铜烂铁,她带走也是无用。

“你的赔偿,就是这些?一堆破烂货,我要它何用?”沈陌黎假似不在意道。

“小姑娘,这可是稀世法器,随便一件都价值连城,不信,我用以你看看。”轸蚓破天荒的好耐心,一件件的演示起用法。

小半时辰后,沈陌黎总算在轸蚓的演示下,知晓了用法。她收起包裹,往肩上一系,唇角微勾:“那就随了你愿,就此告辞。”

迈步朝倒映土坡景象的门走去,沉重的包裹将她衬得更加娇小。既是赔偿,当然没有不收的理,何况有了这些宝物,她保护沧冥巨森的把握也会更大一些。

“且慢!”轸蚓在沈陌黎即将离开宫殿时,又忽缠住她的双脚,让她不得往前一步。话音刚落,土坡中几道人影出现在门中,沙盘也随之再次开启,形成同样的人物棋子。

洛魁圣殿!沈陌黎心中暗叫好险,轸蚓若没缠住她,她一出那门定与洛魁圣殿的人正面相遇。以她现在的武道实力,必是吃亏。

“沧冥巨森北面数十公里,死伤殆尽,你不必费力赶去了。”轸蚓瞥了沈陌黎一眼,朝沙盘滑去。

第十七章 棋胜得人

沈陌黎瞳色一缩,洛魁圣殿的人能到土坡,说明前去阻拦的百足蛛已遭遇不测。沧冥巨森的生灵不会袖手旁观同林的人被伤,定群起对抗,他们能走到这定是一路杀戮。

想通这点,沈陌黎紧盯向轸水蚓。以她现在的实力,想阻止洛魁圣殿的人,胜算渺茫,但他们人在土坡,想借沙盘擒住他们,也非难事。

轸蚓被沈陌黎盯得如坐针毡,她的眼神睿智坚定,和它记忆深处的那人神似无二。轸蚓踌躇片刻,心内暗叹,变作绳线粗细,自沈陌黎耳中窜入体内,融入灵魄。

碧光在沈陌黎的身躯内闪烁,清澈的气流贯通七经八脉,灵魄瞬间觉醒。

大量不属于沈陌黎的记忆如波涛涌入她脑海,凌乱的记忆里,她看到百足蛛被石笼所困、看到轸水蚓缠绕一女子腰间欢声笑语、看到一片火色汪洋侵吞大陆,无数生灵丧命海底……

几个呼吸后,轸蚓窜出体外,沈陌黎体内的灵魄因轸水蚓的离开再次陷入沉睡。

细小的兽眸眯做细线,轸蚓郁结道:“你已拥有我的部分记忆,知晓沙盘下棋的规则,这盘让与你。”说罢,势如闪电迅疾离去。

猰貐暗自摇头,终是不舍吗?“轸蚓既让与你,还不速来下棋。”它看着沙盘对沈陌黎道,少了轸蚓那强劲对手,这盘它应是收获颇丰。

沈陌黎脑波流转,脑中竟真有沙盘的规则。她坐到棋旁,拿起一棋,往左一移……

土坡上接天沙尘崛地而起,凶暴沙尘将方圆百里的天穹都染成沙般褐色,强大的吸力将四周的巨大森木卷入沙尘。

走在土坡上的洛魁圣主还未发觉发生何事,便被吸向沙尘。“啊——救我!”面具被沙尘卷至无踪,一张惊恐到苍白的脸在沙尘间浮现。洛魁圣主满眸恐慌,尖叫连连。

闵俊彦仓皇以灵力定足地面,自顾不暇。平日里他花言巧语博洛魁圣主欢心,深得圣主信赖,他也因洛魁圣主得了不少好处。可遇此险情,他为自保,已顾不得曾扬言誓死保护的洛魁圣主。

定牝纵身飞起,在洛魁圣主即将没入沙尘深处之际,一把将她拉出,抛掷林外。自己却因救人被吞没沙尘,滚滚沙尘涌动,转息就覆盖了他的身影。

猰貐不可置信的看着沙盘内的变化,幽紫色的面庞因震惊而显妖冶无限。它本以为沈陌黎初次下棋,虽有轸水蚓的沙盘记忆,但手生必输。

未料她只下一步,便赢得土坡中武道境界最高的那人。它与轸水蚓对弈数百年,也未发现棋中这等玄机。眼前少女,看着不过十六七岁,棋艺竟旷世精湛,猰貐不免在态度严谨了几分。

猰貐不知的是,沈陌黎前世饥饿潦倒,常在赌场赌棋,为了生存,对棋艺自是精心学习。赢一场,可免去几日乃至整月的饥寒,她逆境下不得不潜心研习。

沈陌黎专注的看着棋盘,沙盘上如今只剩闵俊彦一人,洛魁圣主因被抛出林外,自动从棋盘上消失。

闵俊彦疯狂在朝土坡外逃窜,他们一行刚进土坡,离坡外草地并不远。

猰貐持闵俊彦形态的人形棋子,朝右侧一微微凹陷处放下,脸上露出恶鬼般摄人心魄的笑容:“他,是我的了。”

棋子落下,闵俊彦脚下的土坡忽流动下凹,流沙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将闵俊彦拼力下拉。闵俊彦一笑,好在这不似方才那沙尘那般凶险,灵力在他脚下化成粒粒石子,层叠的石子不多时将他垫高带出流沙。

闵俊彦轻蔑一笑,悠然踩着石子,如履平地般远离流沙,朝草地而去。

移动到前方的细小界限上,沈陌黎将棋子一落。土坡上纹丝未动,就连适才的流沙坑也消失不见。

猰貐暴跳道:“这土坡还未有人成功脱逃的,你,为何故意放走那人?”

“人,自然不放,且看好戏。”沈陌黎浅笑。

猰貐等不及的将棋子拿起,正欲放下,棋盘忽出现千万蚁状砂石。闵俊彦一脚刚踏出土坡,就被千万蚁形砂石搬回土坡。

如蚂蚁密密麻麻的砂石,扛起闵俊彦朝底下宫殿一路狂奔。闵俊彦以灵气化作不计其数的石子,朝蚁形砂石掷去。石子自砂石间穿过,却未损砂石分毫。

“人,归你。但你需帮我救出百足蛛。”沈陌黎对猰貐漫不经意道。她无法控制他人,也不愿去控制,那不如以他来换百足蛛安然。

“好说好说,我本不掺和沧冥巨森的那等破事。但姑娘卖我人情,我定会还此情分。”猰貐喜笑颜开道。它本以为自己今日技不如人,定分毫无收,不想沈陌黎主动出让了这人。

闵俊彦一被扛入大殿,猰貐已然迫不及待的朝他一咬。

“这人血液好生难吃!”吐了多次舌,猰貐满眸嫌弃道。

灵异的紫光在闵俊彦眼中跳动了几下,闵俊彦无意识的开口:“百足蛛被定牝藏在一处洞内,沧冥巨森那些动物身下割下的宝贝,在此。”说完从腰间掏出一个大麻袋,交给猰貐。

看着举止异常的闵俊彦,沈陌黎恍然,刚轸水蚓咬她,原是为控制她!如是这般,那她得了那些法宝,却反被控制,这买卖可不划算。

“轸蚓在哪?”沈陌黎沉声问道。收获一麻袋灵兽宝物的猰貐正沉浸在欣喜中,并未发觉沈陌黎的异样,它朝一个方向指了指,又独自把玩起那些宝贝来。

又想到什么,猰貐补充句:“百足蛛我过会便去救,姑娘放心,我既允了你的要求,那百足蛛定会安然归去。”言罢抬眸,殿内空空如也,早不见沈陌黎人影。

猰貐嘴角微振,眸间一片冷清,对闵俊彦冷声道:“去吧……”

它虽为避灾难离不开此地,但它想的事,向来也不必它身体力行就可达成。但看轸蚓那般模样,想来,它们在此地也躲不久了。

猰貐眸色清淡的看向土坡景象的殿门:躲了千年,也该出去走走了。

第十八章 重回土坡

碧色房内,轸蚓独自蜷缩在角落里回忆往昔:莫童,她与你真像……

柔糯的身躯在心态影响下,绿得更加深沉。弯弯曲曲的长条蚓身,在本就昏暗的光线里放眼一看,同长形水球般。本就细小的眼睛一眯,小到全然可忽视。

泪珠自细小的眸中闪闪落下,湿润了蚓眸。谁道灵兽无泪?只是情不表于面,千年相思,尽藏心底。

淡浅的血脉气息靠近,轸蚓眸间莫名闪过一股连它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欢欣。它腾地而起,眸间的朦胧湿气被期待所代。推开大门,它假意不烦道:“你怎又来了?棋已下完,快快离开此地。”

沈陌黎伸出被咬伤的手臂,看着轸蚓并不言语。冷然睿智的眸色,朱唇微勾的邪肆笑意,玉雕细琢的精致五官,一时间让轸水蚓看得出神。眸底的思念沸腾而起:莫童,这世间怎有与你如此相似者。

若不是知莫童当年未有生育,它真要以为眼前这女子是莫童的后人。可说全无关系,莫童是神凰血脉最后的传人,面前这女子,身上又怎有与莫童相同的血脉?

一人一兽对视良久,轸蚓恍惚间渐回过神,它略为尴尬的轻咳一声,道:“我并未控制你,你走吧……”

“当真?”沈陌黎将信将疑。面前这轸蚓行为着实矛盾,若要害她,它直接控制她即可,何必窜入自己灵魄内,将深藏心底的记忆与自己共享。若说对她无害,可咬她不正是为控制她,她心底当真没底,保不准自己哪天就沦为他控制的棋子。

单凭它一句话就深信不疑,那她前世百年就白活了。

“小姑娘,不如我们试试?”轸蚓嘴边玩味一笑。

“好。”沈陌黎迈近一步。

太过相似的绝美面庞,太过熟悉的血脉气息,让轸蚓本能后退了几步。千年了,它早决定将莫童埋入心底,此生再不与人族亲近,逍遥独活。可眼前这人,于它而言太过危险,时不时便撩拨起它心底的羁绊,让它几次都欲罢不能,险些控制不住自己随她离开。

它不想再次经历与莫童一起的那些刻魂铭心,羁绊越深,只会让往后独活的岁月越是孤寂难熬,它不愿再来一次。下意识的,它想远离眼前人。

擒笑看着步步后退的身影,沈陌黎索性一捞,将轸水蚓拉入怀中,笑道:“小蚯蚓,这宫殿死寂无趣,不若随我到外走走。”她虽有了轸蚓的部分记忆,却不知轸蚓是为避灾祸来到此处。

小蚯蚓……自莫童消失后,千年来,再没人这般叫过它。回忆将轸水蚓拉至遥远的岁月里:那天,天穹中的云丝呈现诡异的橘色石纹,来历不明的橘色液体自苍穹中不断陨落,落地之处在液体的腐蚀下生灵无活。

它忧心扰扰的逃避,一只细嫩玉手将它轻柔的捞入臂间,美眸笑若皓月,唇角的笑邪肆如魔。莫童笑道:“小蚯蚓,从了我,日后保你性命无忧。”

……

多久,它不曾想起莫童那如魔如妖的笑容了?悠远时光里的喜怒哀乐让轸蚓深陷其中,而忽略了沈陌黎的话。

猰貐自殿内正要走出,便见沈陌黎抱着轸蚓快步朝土坡景象的殿门走去。纤长的碧色身躯圈圈叠在沈陌黎的脖颈、腰间,层层相交紧束着沈陌黎的衣裙,少女婀娜的身姿,在蚓身的缠绕下更加凹凸玲珑。

未等猰貐开口,一人一兽已自殿门穿行而过,离开地下宫殿。

沙砾旋绕将他们送回土坡,轸蚓直到被颗颗粗糙的沙砾摩挲得蚓身有些微疼,才回过神,心底暗骂不停,这出神的代价未免太大?直被拉出了宫殿。

“小姑娘,胆倒挺肥,敢掳我走?”轸蚓愤愤道。天地浩浩,见过抢人夺灵宠的,也未遇过劫蚯蚓的。

“小蚯蚓,你这就不对了。外面世界广阔稀奇,可比你那地下宫殿好上千万,我正想带你领略世间妙事呢。”沈陌黎浅笑,轸蚓恶劣咬她,在她没确定是否被轸蚓以契血术控制前,她怎会放了它?

现在的时间分分秒秒对她都至关重要,稍是浪费,沈家上下就要被洛魁圣殿全数覆灭。那里有她的至亲,她绝不会让沈家灭门!

再者,轸蚓能短时唤醒她的灵魄,定知晓快速唤醒她三魂六魄方法。指不定,她多加磨磨嘴,能从这举止矛盾怪异的轸水蚓口中知晓。

况且,定牝自棋盘消失,从轸水蚓的片段记忆加以分析,定牝定是落入了轸水蚓的房内。

不用猜想也可知,轸蚓藏血瘾大,定已用契血术咬了定牝,藏了控制原血。对抗洛魁圣主,定牝至关重要。她虽想到对抗洛魁圣主的方法,先前却还未有抗衡定牝的对策。有契血术控制了定牝,那罗魁圣殿一帮人也就不足为患。

“我叫轸蚓,老身在世比你祖辈时间还长,叫我小蚯蚓?不准。”轸蚓厉声抗议,那一声声的“小蚯蚓”,容易左右它的心绪,它不想再听。

“不叫你小蚯蚓,那叫你什么?老蚯蚓?蚯蚓老头?”沈陌黎淡笑,生起些趣味想逗逗轸水蚓。

说话间,百足蛛自林间射丝穿梭,蛛身沾满颜色各异的鲜血,显然不是百足蛛自己的。

它被闵俊彦放出洞外,沿途诊治被洛魁圣殿重伤的灵兽无数,它自罗魁圣殿先前的行进方向一路追寻,查看路上是否有受伤灵兽,这才来到这。

“轸蚓!”百足蛛神色一沉,轸水蚓虽千年活在沧冥巨森中,却与沧冥巨森毫无干系,还恶劣的多次将森林中的灵兽拉入土坡加以控制。

百足蛛曾与其它几只护林圣兽商议,策谋潜入宫殿截杀轸水蚓与猰貐,却屡被玥狐阻拦。玥狐乃是沧溟巨森五大护林圣兽之首,它自是听从。可心中对轸水蚓与猰貐的不满,早已根深蒂固。

千百锐利锋芒自蛛足蜂拥射出,轸水蚓拉起沈陌黎,便是往一旁灵巧躲闪,沈陌黎肩上那装满法宝的包裹也随之震落一地。危机间,她也再顾不得那些神器,眸中惋惜闪现而过。

第十九章 丑不算事

躲闪间,险险躲过百足蛛的穿穴锋芒。沈陌黎看着缠在身上的轸蚓,眸底疑虑一闪而过,却也顾不得进一步推断。道道锋芒再次袭来,轸蚓又是一闪,急道:“小姑娘,若不想被射成刺猬,还不快逃。”

“你是夺它所爱了还是杀它双亲了?引得它暴怒如此,不杀不休?”沈陌黎回眸看向杀红了眼的百足蛛,她还未与百足蛛重拾前世的情谊,就因轸水蚓反被逐杀。

据前世她对百足蛛的了解,百足蛛医者高德,冷面心善,如非仇恨深种,它不会下杀手。

轸蚓努努嘴:“不就收藏了些沧冥巨森灵兽的兽血,以血为契偶尔对它们加以控制。我也未碍这些灵兽的寻常生活,这百足蛛心眼未免也太小了。”风轻云淡的语气,好似它不是控制了些灵兽,而是抢了一块人家不吃的糖。

沈陌黎瞟了轸蚓一眼,飞身往林外逃去。百足蛛最重沧冥巨森的生灵安危,轸水蚓随意就控制了森林中灵兽,无疑在沧冥巨森中留了耳目,让沧冥巨森时刻处在被监控之中,不被追杀才有鬼。

她一路狂奔,轸蚓是她带出地下宫殿的,既把它带出,也不好不顾它生死。可身后逐渐逼近的百足蛛,那林间飞荡的速度也不是她双脚狂奔抵得上的。

“小姑娘,我虽知你慢,不想你竟慢于蜗牛。”轸蚓喃喃道,无视沈陌黎怒气滚滚的双眸,蹭的窜入她灵魄中。

淡绿的光芒透过身躯,在林间微闪。玉般温润的感觉自灵魄传遍全身,灵魄再次觉醒。轸水蚓恬然的声音自体内传来:“将灵魄之力汇聚于足,可御叶逃生。”

御叶逃生?沈陌黎满腹疑问,但身后危机靠近,她也无暇多想。温润的灵魄之力涌向足底,脚下果真有片片碧色绿叶汇集,聚做地毯大小将沈陌黎承起。

“飞。”轸蚓引沈陌黎说道。

眨眼间,虚空间只剩模糊残影,早不见了沈陌黎身影。

百足蛛微愣,那绿光眼熟得很,却又一时想不起绿光来源,久远岁月冲淡了它过多记忆。

另一边,不过几息呼吸,沈陌黎已御叶飞出百里。她目光沉沉的看向虚空,冷声道:“停下。”

闪着荧绿光泽的绿叶将她承放地上,原地消失。

“小蚯蚓,出来吧。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人,此仇,我报不了。”沈陌黎微叹望向苍穹。在御叶飞行时,轸蚓更多的记忆也随灵魄的共鸣涌入她脑海。

她犹记得前世帝魂蕴藏的强大实力,一个帝魂都已如此惊人,那帝魂的本主定有比天实力。前世她虽修炼到圣阶境界,可与那帝魂相较根本微不足道。

从轸蚓的记忆中,她知晓了莫童,那个实力凌驾三国六海的女子,神凰血脉的唯一传人,却不过一招间,便被那人斩杀坠海。

得了莫童的魂魄传承,她须得为莫童报此血海深仇。

可莫童强大如此,也不敌那人一招,她这般实力,就算修炼百年达到前世的境界,又怎会是那人的对手?今生,她原打算寻求机缘,取出帝魂。虽记恨帝魂寄生于她,也知帝魂本主的比天强大,从未想过去寻帝魂本主复仇。

“神凰血脉在身,帝魂寄舍,你不找他,他也定会找你。”轸蚓黯然说道,莫童曾也隐世独居,可天劫却没放过她。

“我虽不知你身上为何有神凰血脉,但你与莫童同脉相承,作为神凰灵魄传承,老身定会助你。”轸蚓坚决道,在它再次融入沈陌黎灵魄时,它已下定决心。

碧绿的蚓身变作点点绿光融合灵魄,沈陌黎的灵魄虽还不错,但得了神凰传承,可让它强大千万倍。世间,唯有神凰血脉,可借由血脉之力传承三魂六魄。

早在莫童将灵魄传承托付给轸蚓时,它便舍身自我的觉悟。千年间,它本以为世间再无神凰血脉。

逍遥自由的千年时光,让它渐渐淡了传承觉悟,起了自由独活的私心。初见沈陌黎时,它才不断赶她离开。但真正抉择时,它还是选择了完成莫童遗愿,传承灵魄。

“自由何用,没了你,自由也变得暗淡无趣。”轸蚓心间念着莫童自语。

“灵魄,可幻化世间万物,小若粟米,大如沧海。日后的路如何走,且靠你自己。”轸蚓的声音在绿光与灵魄的融合中,渐渐化作虚无。

沈陌黎清晰的感受到体内灵魄传承后的强大,她眉头微蹙。她无意这灵魄传承,但轸蚓既已传承了她,她向来滴恩泉报,莫童的仇,从此便是她的仇。

她幻化做一只体型相同的灵兽,御叶往沧冥巨森飞去。灵魄虽已觉醒,但她武道境界初阶实力,也只能幻化一些身形和她等同的生灵,其它形态她还无法幻化。

出墨城时,她本就计划在沧冥巨森中的悬天瀑布修炼。只是各种意外,让她耽误了不少时间。

苍穹上,亓衍以指尖转动着血莲,看着沈陌黎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深邃的眸中微澜不惊,俊朗的五官冷然肃漠。

指尖的血莲却是大喜过望,火红的光圈在莲心间灵动跳跃,似在欢笑。

光圈闪动间,亓衍凌然一瞥,森寒之意惊得血莲心头一慌,收了那光圈。

“你既如此想她,不如,你也去见见她?”亓衍唇角勾笑,慵懒说道。

“当真?”血莲强压心底的兴奋问道。

“我何时说笑过?”亓衍手间一挥,血莲落地,幻化做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孩童,孩童珠眼火红,身后还拖着一条比身更高的狐尾。

玥狐看着自己从血莲变成这怪异的孩童模样,心底早已万马奔腾,亓衍这分明是故意整它,变了个人不人,狐不狐的模样给它!他明明有实力将它幻化成自己原本的九尾狐模样。

它怒目瞪了苍穹上那身影一眼,却又不好发作。亓衍太过恐怖,它虽有怒也不敢惹……咽下心底剧烈燃烧的那股憋屈,它转身朝沈陌黎的方向跑去。

丑点算什么?只要能再见陌黎,那都不算事。

第二十章 狐家烤果

为掩人耳目,沈陌黎在离沧冥巨森还有些许距离时,散去了脚底的绿叶,徒步踱入沧冥巨森。前世,她在森林中生活许久,对林中路线固然熟悉无比。

徒步半日,终来到了悬天瀑布。高不见顶的瀑布倾泻而下,浓郁的灵气萦绕瀑布,水花四溅中散发着浓烈异香。

此地是沧冥巨森乃至其所属的北穆国最佳修炼地之一,只是因其地处声名狼藉的沧冥巨森腹地,罕有人进,十进十死,才未被世人发掘。

而沧冥巨森的灵兽嗅觉灵敏,这异香过于刺激嗅觉感官,平日里基本没灵兽愿来此地。偌大的悬天瀑布,连周遭几里内也少有灵兽出现。

沈陌黎迈入瀑布,变回原来模样,静心打坐滔天水帘中,将四周灵气运转到体内。略微温热的瀑布自天穹凶猛流泻,落在身上却像羽尖般轻抚细柔,异香缕缕回绕水间,令人心旷神怡。

悬天瀑布的异香可提升修炼者汇聚灵气的速度,加快灵气在修炼者周身运转。

沈陌黎借灵魄之力吸收灵气,结合异香的功效,深夜时分,已隐有突破初阶五重天的趋势。

飞珠溅玉的瀑布与冷淋的汗水掺杂浸透她的衣裙,缕缕绿光在她灵魄位置强弱闪烁,忽地发出一道刺眼绿光,将她包裹其间。

霞光包裹周身,乃是武道境界突破时的异象。早先沈牧北在昏睡中突破,才没了这霞光围绕。不同修炼者因自身修炼不同,霞光色泽也会有所差异。

沈陌黎在绿光叠叠围绕中,不出几刻钟已突破初阶六重天。她深吸口气,稍作休憩,才发觉自己已整日未进滴米,肠胃此刻饥声大作。

好在沧冥巨森虽是古怪,美味倒是不少。沈陌黎笑靥盈面,忙了一日,是该找些美食犒劳下自己。趁着夜色,她悄然走出瀑布觅食。

被水流挡去的浓香烧烤味扑入鼻尖,馨香的鲜果气息引来舌尖的强烈畅想。

沈陌黎心头一动,这垂涎的果香,怎透着甚为熟悉的香气?

沧冥巨森的生灵多食生物,玥狐知人族爱吃熟食,前世特为沈陌黎研制了一道烧烤灵果的风味美食。

清香的灵果架在火间,以适中的火候加以烤制,两三刻钟后就会果香扑鼻,色泽金黄。这道烤灵果,独玥狐一家知晓技法,再无分号。

沧冥巨森中许多灵兽闻香嘴馋,学着玥狐的做法尝试烧烤者多不胜数,却怎也做不出玥狐手中的好味道。火过旺,则果肉焦黑干硬;火不够,则半生不熟甚难下咽。

沈陌黎寻着果香,看向瀑布旁的巨石上。

一条巨大的狐尾将那小巧的身躯挡得严实,忙作一团的身影,全然未发现身后的沈陌黎。石头边,放着不少烤制好的灵果。

“玥狐,我好……”沈陌黎快步而上,一把抱住那团火红,思念的话刚说一半,硬生生卡在了喉间。

那条与钥狐惊似的狐尾后,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

孩童伸着胖嫩的小手,正小心翼翼的从炭火中夹取烤得刚好的灵果。

被沈陌黎一抱,孩童瞳眸中红得更加妖艳。它伸出胖嫩的小手,反身紧抱沈陌黎:“呜……我……我迷路了,姐姐,你能收留我吗?”稚气的哽咽声,满是幼童的无助与娇嫩。

沈陌黎吃惊一愣,任谁被一个不认识的孩童突然抱住,都会奇异万分。何况身前这孩童,还是只身出现在荒无人烟的瀑布旁。

仔细端详面前的孩童,火红的狐尾,妖红的双眸,皙嫩的皮肤,一眼就可看出不是人族。那与玥狐相似的狐尾,看着倒像九尾一族。早先,她也看到不少九尾狐族变幻人形,只是却不似这孩童般狐尾巨大的。想来,应是还未掌握纯熟变幻的技法。

沈陌黎本不想掺和不相干的人事,可眼前的这孩童,那与玥狐神似的尾巴没来由的让她想去守护。

“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沈陌黎轻抚孩童的脑袋,柔声道。

“我自仓北而来,途中与家人失散,后遭人族追杀,逃至此处。”孩童胡诌道。以它现在的模样,它不想与沈陌黎相认。亓衍的幻术高深,天下间无人可看出破绽,那不如戏演全套,随意扯个借口留在沈陌黎身畔。

沈陌黎在孩童凄凉的身世前,软下心来。她并非爱管闲事,只是相似的追杀经历,让她无法置孩童生死不顾。

她想慰藉,却不知哄孩童的法子。轻轻将孩童抱起,浅笑说道:“不若如此,你且在此等我,待我处理完手中的要紧事后,就送你回仓北如何?”

仓北,在另一个大陆的国度上,离沧冥巨森起码两三个月的路程,她还需解沈家危难,固然不能即刻送这孩童回去。

前世受追杀流浪的困窘处境,让她深知一人独自在外的艰难不易。留这孩童在此,如置它死地,沈陌黎狠不下这心。

孩童兽眸一亮,停了哭泣:“好,只要你一直在,我就安心。不知姑娘芳名?”破涕为笑的明眸中点点希望灼灼燃烧。

“我名陌黎,若不好记,你唤我姐姐即可。你叫什么?”沈陌黎贴切道。

姐姐,孩童一脸黑线,莫说它比沈陌黎还大上万岁,就是比她小,这“姐姐”二字,高傲如它的玥狐也如何都叫不出口。方才的装弱小假哭泣,已是它的演艺极限。

“叫我心月即可。陌黎,你定饿了吧?刚巧我烤了灵果,我们一道吃。”孩童手抓起一个灵果津津有味的往嘴里塞,一手递给沈陌黎。

其实,它并不爱吃烤灵果,只是知沈陌黎前世被坑蒙多了,不轻易进食来历不明的食物。纵是食物再可口美味,对方看着再天真无害,也是一般。它有滋有味的塞满一嘴,只是为打消沈陌黎的疑问。

沈陌黎在殷切炽热的期盼眼神中,果至唇边,又道:“我想与你换换。”

玥狐垂眸看了看咬了一半的柠果,又抬头望了下沈陌黎手中的夭果,两者虽都是灵果,但口感有些许差别。它脑袋一拍:陌黎最爱柠果,它怎给忘了?

急急将手中的柠果放到沈陌黎的手中,孩童又小心翼翼的在烤好的灵果中仔细挑选,将所有的柠果一一挑出,用硕大的叶子熟稔报起,递到沈陌黎手中。

“这柠果酸涩难吃,你若喜欢,全给了你。”孩童讪笑,顺手拿起一个未烤的灵果,口中一咬,清甜的果汁让孩童露出心旷神怡的笑靥。

第二十一章 登瀑逆流

沈陌黎静默看着面前那自相矛盾的狐族孩童,分明爱吃生果,却扯谎留此烤灵果。看这灵果数量,少则也烤了一下午,数量之多,够它一狐吃上一周。这孩童是在等谁吗?

她环顾四周,巨型森木在风中沙沙作响,瀑布击石撞出打击乐声,空荡间,哪有人迹?

换作平日,这灵果虽烤得酥脆芳香,她也定不会吃食,但面前的孩童,却给她一种莫名的信任与心安。

她轻咬柠果,任微酸带甜的果汁充斥味蕾。“不错。”发自心底的赞赏道,沈陌黎与孩童席地坐在石上,一顿豪吃……

玉碧装恒的底下宫殿内,亓衍静坐棋旁,对面猰貐心虚垂眸,不敢对视亓衍。

“氐貘,与轸水蚓在此千年,可查到那物?”亓衍古井无波的问道。镜湖无澜的面庞上,王者强烈的气魄宣泄而出,让猰貐心中更是惊甚涛浪。

氐貘是猰貐的原名,亓衍所取。千年间,它来此地并不单为避灾学契血术,更有紧要的任务。只是,轸水蚓隐藏太好,千年光阴也未让它查出纹丝线索。

“氐貘办事不利,请本主责罚。”猰貐畏敬说道,它离开本主千年,但心底那神魄对三魂的忠贞敬畏,却万世不变。

本主肉身遗失万年,亓衍虽是转世的命魂。但命魂承载了本主所有神识,猰貐也就据此理所应当的认为:命魂所在,本主所在。

“这沙盘倒是精巧。”亓衍杏眼微眯,深邃眸中若藏海天。他祭出一叶锦花,点入沙盘中央。

土坡上,沙砾如汹涛骇浪扑涌而起,全数翻涌到苍穹中。多胜仓谷的沙砾下方,一枚璞玉浑金的石子呈现坡底。

“去取。”亓衍说道,语音未落,殿中只剩残影,猰貐迅捷奔至坡底。千年来,它与轸蚓对弈无数,也未发觉沙盘奥妙。

反倒轸蚓几次棋落锦花点入处的周遭,惨败棋局。引它误认棋到那处方是输,在漫长岁月里,棋走千招,也未曾在落子那处。

如今回想,轸蚓定故设输局,隐藏那物下落。

千载韶华,它寻遍宫殿的每一角落,也未找到关于那物的涓滴踪迹。亓衍来此不过一炷香长短,就已参透沙盘玄机。本主智多近妖,果真了得!

猰貐麻溜的将玉色石子捧入手间,窜回宫殿。漫天沙砾在猰貐离去的一瞬,沙沙落地,仿佛从不曾浮滚入天般。

亓衍接过石子,刚要起身,少女静谧柔美的面庞忽现眸底,紧闭的眼睫密如芳草,小巧的樱唇呼吸井然,身前两团柔软舒缓起伏,引人无尽遐想……

亓衍闭眸,想甩开那勾人魂魄的画面,可少女娇俏的身姿,却越发真实的浮现眼前。该,死!

沈陌黎惬意的睡在平滑的巨石上,玥狐侧卧一旁,目无眨闪的望着她。前世百年,沈陌黎早刻它骨髓、印它灵魂,两世情谊,让它弃天下所有也不愿割舍。

玥狐静静凝视,却不知它眸中的一切,在千回百转的沉思间已共享到亓衍眼中。近在咫尺的少女体香,淡淡浅浅的透过感应传到亓衍鼻尖。光可鉴人的丝柔墨发在风中飞絮,轻拍着玥狐的面颊,也透过感应拂在亓衍面上。

亓衍想不去理会那挠人心弦的云鬟雾鬓,却是不能,闭眸抬眼间,都是沈陌黎芬芳可人的身影。

这一夜,睡得香甜的沈陌黎绝想不到,有一人一兽因她而卧不能眠。

玥狐思念满怀,旧人面前兴奋难眠;亓衍辗转反侧,万年来,他不曾与人亲近。玥狐乃是他天魂所化,它的所见所感,等同他亲身经历。这等感知共享,让他身畔如睡一女子,恰巧这女子又不惹他厌。他闭眸抬手,玥狐受其感应,无意识的抬手自沈陌黎弹指可破的面上轻滑而过。冰肌雪嫩的触感,在他冰封万丈的心底激起圈圈涟漪。

翌日,玥狐醒来时,沈陌黎已回瀑布修炼。在沈陌黎看不见的角落,它飞身一跃,朝森林深处溜去。

沧冥巨森本就是它的地盘,它虽被亓衍幻化成了狐族孩童,并不妨碍它与林中其它生灵的相认交流。

为防人族入侵,沧冥巨森有独特的妖族暗语,非沧冥巨森的生灵无法知悉。当年沈陌黎在沧冥巨森中停留多年,也未曾知道林中还有暗语存在。

玥狐穿过林间,以暗语唤来鸟兽,命其采果。沧冥巨森灵果繁多,却都长在高过山峦的森木顶端,命鸟兽采摘,在合适不过。

沈陌黎目视悄然跃下巨石的玥狐,闭眸接连修炼。

这只谎话连篇的狐族孩童,看似对沧冥巨森熟谙得很。

她看得出,却不道破,暗下观察孩童的举动。那狐尾蹊跷异常,让她起了心思:若这孩童与玥狐有干系,她是否可同这孩童,一道寻到玥狐。

她不急于一时,手间的心月狐图腾,可感应到玥狐靠近。如今图腾并未有任何感应,说明玥狐并不在沧冥巨森。贸然跟进森林,易引起孩童的误解,也非找到玥狐的良策。

诗云:“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世间情何几渠,只这相思最难熬。重生至今,她最思念之人,非玥狐莫属。她恨不能下一刻便与玥狐相见,但理智也让她深明急心无用。

她不知的是,某帝在将命魂之力注入玥狐时,顺道封印了玥狐的图腾感应。

接连数日,玥狐都忙着命鸟兽送果,终日在巨石上详耐烤果。期间远眺了沈陌黎多次,并不多扰,只是静看须臾,阒然离开。

两人每日默契的在月上时分,欢聚石上。食果言欢,聊尽天下趣事,独谁也不提“玥狐”二字。

夜阑,沈陌黎轻捻巨叶,盖在熟寝的孩童身上,在孩童稚嫩的脸旁,轻轻放下一枚幽蓝珠子,包起一袋灵果,踱步离开。她从墨城出来已有小半月,只前阵突破了初阶六重天。这等武道境界,挑战洛魁圣主,必死无生。

她虽废寝忘食加快修炼,却在离初阶七重天仅一步之遥时卡在瓶颈。前世她耗费五年才突破了初阶七重天,今生她却是等不起。她细查瀑布周边的地势,磅礴飞流旁,当属左侧的岩石最蜿蜒易爬。

近日,她小憩时顺带着多方位探查,明显可感触瀑布上流灵气浓郁许多。若费几日攀峰,在崖壁间勤加修炼,定会事半功倍。

轻巧的身姿在湿滑的崖壁间疾雷迅电式上攀,于常人而言峭滑难登的崖壁对沈陌黎来说简直不要太小儿科。

前世她躲避追杀,藏身处不乏寸步难登的断崖峭壁,陡过此艰险地的比比皆是,也未曾困住她。在百年逃生中,她早练就了炉火纯青的登峦巧技。

第二十二章 馋兽暗探

破晓时,灵巧的身影已在崖壁间攀了千丈高。淋漓香汗遍布额间,少女喘息间信步朝更高峰爬去……三个月,她一秒也不愿浪费。

几近同时,崖壁下,丹红狐尾自石面慵懒一扫,墨蓝珠子顺势滚落石间。玥狐伸腰睁眸,习以为常朝林中走去。

这个时辰,沈陌黎已去修炼,它自然就去林中储备灵果。路过堆如象高的灵果堆,它只随手抓起一个,塞入口中。

鲜甜的蜜汁在舍上肆意口间,玥狐眯眸一笑。自祭出时空倒转之力后,它被困血莲,倒退到更早的时光里沉落沧冥巨森,险些枯死。记不清多少年岁,不曾在吃过这甘甜灵果。重得自由,这清美果味委实令它怀念。

星罗棋布的灵果,它略微扫眼,全未发现少了零星。

林中停留多时,日暮时分,玥狐才扛着个包裹,匆匆赶回烤果。

滋滋作响的火光映衬在玥狐幻化的娇嫩面上,更托出它的专注无二。那潜心模样与孩童五六岁的年龄不匹,却不违和。它以狐尾作扇,扇子动间绝伦巧妙的把握着火候。

身旁的包裹,块块凸起,应是装着不少东西。细一看,包裹上绣的纹理,与轸蚓送予沈陌黎的包裹相同无二。

玥狐忙烤不停,今日它寻百足蛛相认悦谈,百足蛛竟在谈欢间给了它一个沈陌黎遗落的包裹。百足蛛本心不坏,那日它只想抹杀了轸蚓,未想伤及沈陌黎。沈陌黎逃离后,它便收了她的包裹,待遇她再还。

赶巧把谈间,百足蛛知玥狐与沈陌黎相识,自是主动交了包裹,托玥狐还之。

玥狐本想早些离开,可也不好拂了百足蛛的热切,与百足蛛东聊西话了良久,才起身返回。毕竟,狐气相投的挚友,还是天下寥寥。百足蛛与它脾性相合,乃至怪癖都有相似,这友情它自是珍惜无比。

日落之时,它便赶回。今日烤灵果不多,沈陌黎不愿浪费,多费口舌劝它适量而烤,它自不会违背她意。与沈陌黎前世历经无数,它深明沈陌黎有过多忍饥挨饿的日子。缺粮少食的日夜过来的人,更不愿日日看烤果扎堆坏去。

烤至一半,它心头思念,忍不住抬眸望向瀑布。

宣流猛下的瀑布中,阴影覆盖了多片区域。昏暗的光线同漆夜墨穹,暗不见头。饶是这样,平日玥狐也能依稀看到水间沈陌黎娇小的身躯。可今日,它却伸长狐脖拉直了腰,简直要把狐身拉成两半,也未看到沈陌黎的半点踪影。它心头惊然,揉眼再次望去,莫不是自己魂力减退,狐眼也昏花了?

往常沈陌黎在瀑布内,虽流水猛烈,却也隐约可见。今时怎黑糊一片,看不到一点人迹?

不祥预兆自心底油然而生,它倒希望,自己是盲人寻人,眼底见不着。可事实看似并非这般。

急跃下石,慌忙间卡在石间的珠子一绊,狐身摔做泥状。玥狐心尖顿黑作一团:想它昔日纵魂力退化,也是叱咤一方的存在,现却被一小小珠子绊倒,任谁看见,还不笑疼肚腹?

不仅如此,蓝珠被踢飞半空,又以优美的弧度咕咚一声,好巧不巧的滑入它口中。玥狐嫌弃的吐出珠子:“难吃!”。

它虽能吞呐万物,可也没饿到连珠子都吃的程度。况且,眼前这一粒,珠内虽有少许灵气,但材质硬逼磐石,着实没有让它食之的口欲。

幽蓝的珠子在它胖糯的小手中,忽传来沈陌黎清悠的声音:“心月,我去崖上些日,两月后回,你好生护好自己。”这是沈陌黎初来悬天瀑布那日,在水中无意捡到的传音石,除了传音功能外别无它用。沈陌黎本想丢弃这鸡肋珠子,又恐日后有用,才收了起来。

珠子以声音感应,玥狐方才“难吃”二字,无意激发了珠中的传音感应。珠子传音后,碎做粉末,再难凝聚。

崖上?玥狐睁大眼睛望向不见崖顶的瀑布,强烈的情绪波动,顺着感应传至某帝。玥狐本能抗拒与他亲近,作为天魂的玥狐与他存有感官共享,却因抗拒而只在情感波动强烈时才可出现共享。他不强求,有此感应,对他目前而言足矣。

他身浸温润的池中,幽眸望向池水奔去的方向,若有所想。

透过天魂共享,他眸中的景象自石间腾空向上,迫中不疾的朝崖上寻去。这是玥狐御火而起,面前的所见情景,借五官共享传入他眼底。

此刻的玥狐心底急做焦火,它在水势盈沛地御火飞空,对它灵力的损耗极大。但它急于寻得沈陌黎下落,将她带离。他人不知,它却明了得很,悬天瀑布虽对修炼极有好处,崖上却是危机千伏。

沈陌黎先前只在崖底,自不会被崖上的危机波及,可上到崖壁,就险象环生了。它不敢太急,细细搜着崖壁的每个角落,生怕落了哪个方位。

距沈陌黎攀崖已过近一日,它虽估摸清楚她的攀爬高度,却也不敢大意窜至那高度。它不敢保证沈陌黎途中是否遇险,也不能贸然横飞竖窜。它离崖壁有几丈之遥,可若被袭,以它现在的灵力是逃不掉的。

一路谨慎,在玥狐寻她之际,沈陌黎刚险险躲过一只高阶灵兽,躲入处壁洞。千丈上的崖壁间,灵兽多过星辰。许是与瀑布间的灵气相关,越是往上,灵兽等阶越高。

偏偏这些灵兽又嗜杀成性,灵兽间争端不断。斗输的灵兽,连肉带骨均被生生吞食。喷溅的兽血,不过转瞬就被涛盛的瀑布稀释近无。她在崖底全无闻到血腥,也是充沛水流的缘故。

沈陌黎微皱柳眉,崖底的异香在千丈以上的崖壁间以无踪迹。她终日侵浸崖底水间,夹带了些许异香气息,才让崖间的灵兽在嗅到气味时,远远走开。

可随时间流逝,她身上的异香也已淡了许多。再往高处,想来灵兽的等阶会更惊人,她打算驻足附近,寻个安全地方藏身修炼。

眼下的崖洞,洞口极小,她身姿纤细若柳,也要侧身才勉强可入。

洞中,颗颗剔透若玉的灵石悬挂壁间,隐隐透着冰丝清凉。

玉剔灵石,拿去当铺典卖,定是好价钱。但此地过于凶险,沈陌黎自身难保下秒,也就没了扛石去卖的心思。况且,这重达一石的灵石,她也难运崖底。

她快速滚了几颗两丈高的灵石堵住洞口,才安心坐下。自身上挑出粒一早备好的生果,往嘴里送去。

身后一颗灵石中,一双墨黑圆眼透过玉白石壁,盯视灵果瞧得认真。

灵果对许多灵兽都极具吸引力,它味美滋多,还可快速提升兽族灵力。对人族武道方面虽是无益,却是开启舌尖盛宴的独到美味。

沈陌黎来得急,为防灵果腐臭,只带了些未烤的生果。她急吞猛咽,想省时修炼,不知灵石内那兽,馋得口水直流,都快将自己淹死其内。

第二十三章 逆阶秒杀

墨夜无星,沈陌黎在洞内找了个隐蔽处,盘坐苦修。

洞外兽鸣在夜间此伏彼落,争斗厮打声不绝于耳。高阶灵兽的嘶吼,不至传到千丈之遥的崖底,却能让方圆百米轻微震颤。

时有灵兽路过,歩声古怪,来回将鼻端蹭在石上闻嗅,传来细微声响。但好在崖间灵兽等阶虽高,智商也只停留在人族两三岁孩童水平。鼻尖嗅得灵石上人族的异样气息,也未揣摩到石后藏洞,只当有人族路过留下。东嗅西闻不多时,就失了耐性离开。

沈陌黎虽白日体支困乏,可此地古怪,任她再倦也无法安睡。

她强打精神,边潜心修炼,边侧耳细听四周,堤防灵兽忽然闯入。这崖洞虽好,可保不准哪只灵兽兽商高些,破了这粗略的障眼法,袭进洞内。

进洞后,她仔细探过。这崖洞入口虽小,洞内却有三十见方,灵石错杂屹立。若有灵兽进洞,能被发现及时,她也可躲藏石间,伺机逃出洞外。

洞内灵气浓厚,比其它地方的灵气更易被武修者吸收。

沈陌黎聚气会神,不尽灵气风云涌动般急入她的体内,阵阵胀痛逼得她冷汗密布。她以平常速度修炼,可这灵气却不受她控。

这主动往她身上窜的灵气,倘若武道高深的人吸收,倒是省气力许多,可她初阶实力,吸取不慎,就会被灵气胀破身体,命丧黄泉。

她强忍剧痛,止住灵气摄取,吐出血剑。充胀经脉的灵气痛到她弯曲四肢,强咬樱唇。身体在难忍痛楚的折磨下,体温散尽。曲臂自石上粗拙的尖角处一滑,涓涓冷若冰窖的鲜血缓缓流出。

以痛止困,这是她此刻能想到的最后方法。掰直疼到蜷曲的手指,缓缓运气。灵魄猝然在浓烈灵气的刺激下,自行运转,将撑涨体内的灵气吸取后稀泽到七经八脉中。

沈陌黎虚弱的瘫倒一旁,武道初阶七重天,在短时内强行突破实在不易。

她刚想小歇一会,石间嘶嘶蛇吐信子的声音却由远及近而来。一条两尺长、手臂粗细的蛇影目入眼帘,说是蛇,它尾部拖着鱼尾,通身冰蓝,鳞片近似鱼鳞。

沈陌黎唇角抖抖,蛇头鱼身,这是什么怪东西?看不出鱼身蛇的境界实力,但这小身板,极易让人误以为其杀伤力不高。

但前世身经万险的沈陌黎,却是不敢大意。多少死亡起源轻敌?这崖壁间的灵兽等阶本就不低,这条暗藏实力的鱼身蛇,定也弱不到哪去。

她悄声藏到石后,暗中细察那蜿蜒爬前的鱼身蛇。锐利蛇眸横扫崖洞,鱼身蛇匍匐向洞内一颗最大的灵石前,忽张蛇口。

韧性极好的蛇口,张成河马大小,只一口便将那灵石吞入腹中。大过蛇身百千倍的灵石,将蛇身撑得巨胀。

惊悚情景让沈陌黎一怔:好在方才谨慎藏身,否则现在悲入蛇腹的,恐怕就是自己了。看这蛇吞灵石时隐隐透着的灵气,应也有高阶三重天。她暗暗吁气,眸光流转悄声挪步。

比沈陌黎更为吃惊的,是躲在灵石中的那只小兽。它藏身的灵石离鱼身蛇吞食的灵石仅三尺之遥,蛇尾刚还从它身外的灵石上一扫而过,将困它其内的灵石掀翻在地。

三百六十度打滚后,小兽才在惊魂中缓过神来。

它兽爪狂抓毛茸茸的小脑袋,奔溃琢磨:它破壳不过几日,还未有破开灵石的实力。难不成还未尝便人世美味,就要葬身蛇口?它从身到心都是拒绝的!

在这生死关头,也只有这小兽,还会心心念念着秀色美食了。

它在石中上蹿下跳,急找着灵石裂缝,却是徒劳。抓狂到想大吼发泄,可看到灵石外那蛇匍匐不动,它却连蚊声大小的响动都不敢发出。

相较小兽,能躲能逃的沈陌黎淡然许多。

几盏茶时间,那蛇静静潜伏原地,灵石也未消减半分。沈陌黎脑中有了盘算:蛇吞巨物,少则几日,多则几月无法动弹。这蛇自洞隙间爬入,她要撤离崖洞,还须得搬开灵石。她现虽体虚气竭,勉强搬动一个灵石还是可以的。这蛇寸步难前,挪石期间,应也只能眼巴巴看自己走远。

计定,沈陌黎悄声快步移到洞口,伸手推石。灵石拖地的声响,呼吸间就引起了鱼身蛇的注意。沈陌黎转眸看了眼怒目瞪她的鱼身蛇,又回身继续推石。

可她低估了鱼身蛇的能耐,冰蓝光泽在蛇身来回流动,白驹过隙间,灵石在蛇腹内失了踪影。

沈陌黎刚挑开灵石,就明显的感到身后寒意逼近。她本能侧身一闪,被推开的洞口一灰黑兽影横暴扑入。两只同期扑向沈陌黎的灵兽咬做一团,生死肉搏。

顾不得细看,沈陌黎迅疾藏身石后。两兽狠斗厉撕,堵了洞口,为不受波及,她也只得退而求其全。

她双眸不眨的紧盯洞口,两兽斗命,两败俱伤是最好结局。然而也不排除其中一兽,吃了对方,又来追食自己的可能。以她初阶实力,莫说战,就是逃也快不过高阶灵兽。她有胆在鱼身蛇眼底挪灵石,不过是笃定它巨石果腹,动弹不得。

现眼前这两只争斗的灵兽,可没谁是行动不便的。

几招间,那扑进来的未知灵兽显然占了上风,它锋锐的兽齿此刻已撕碎了半条鱼身蛇的身子。鱼身蛇苦苦挣扎,硕大的蛇口狠命吞咬着那灵兽的尾巴,眼瞧有兽血自尾间滴落,却未给那灵兽带来致命伤。

任此发展下去,沈陌黎能万分肯定,鱼身蛇被吞后,那灵兽的下个目标就是自己。她抬手聚起一团黑炎,猛地朝那兽兽尾轰去。

“嘭——”猝不及防间,兽尾在黑炎攻击下断做两截。那兽呜呼一声,狠咬穿鱼身蛇的七寸,咽了气。沈陌黎怔然,她无意杀它,初阶实力也不足以灭杀高阶灵兽,谁想兽尾脆弱致命,竟一招毙命。

七寸穿透,鱼身蛇目露杀气的匍匐着血肉模糊的半条蛇神朝沈陌黎袭来,爬至一半,自是断气。死去时,蛇眸里还满是不甘与贪婪。

在这弱肉强食的崖壁间,灵兽互食提升实力。沈陌黎虽间歇救了鱼身蛇,可它的思维里只有吃食与强大,并无报恩一说。

沈陌黎穿过鲜血横流的兽尸,疾步窜向洞外。腥浓的鲜血味,过不了多时就会有其它灵兽顺着气味赶到此处,她必须快些离开。她实力不足,方才不过是看鱼身蛇狠咬兽尾,猜测尾端可能是那兽的致命处,才出手袭击。

那兽忙于虐杀鱼身蛇,疏忽中才让她轰袭成功。若再来哪怕一只那样的未知灵兽,她必死无生。

灵石内的小兽看着匆匆离开的沈陌黎,急得恨不得滚着灵石追上去,怎奈灵石太重,它困在当中无所应对。

第二十四章 魔兽夹尾

小兽郁结:“这人族思想当真奇特,自己当活靶子吸引鱼身蛇注意,不顾生死救了它。如今怎又把它独自丢这了?”

要知它可是天下争得的魔兽,这人族见它竟此番不在意,莫不是脑回路出了问题?

小兽独自在灵石内剧烈畅想,它不知的是,沈陌黎压根不知鱼身蛇能秒速消化腹内巨石。否则刀架脖上,她也不可能贸然前去推那灵石。

而剔透灵石,也只它看得到外界,外界人兽压根见不着它,不然它早成了蛇口美餐。

沈陌黎侧身出洞,数十双乌亮的兽眸便盯得她浑身寒毛起立。她猜测灵兽会嗅血赶来,却未料这般神速。

略显诧异的掠过飞奔而来的那些灰黑身影,她敏捷侧身,躲回洞中。

灵石内本瘪着嘴的小兽,见到沈陌黎回洞,兽眸一亮,兴奋的拍打灵石道:“人族,就知你舍不得弃我离开。破了这灵石,本魔兽尚且跟你了。”

拍打与兴奋兽喊却未透过灵石,传到沈陌黎耳中。

沈陌黎手快脚快的重新推来灵石挡住洞口,运转灵魄之力聚成一道墨绿结界,挡住洞口。猛烈撞击在结界初成时自洞外传来,洞外十来只灵兽轮番撞击,很快就将崖壁和灵石撞得粉碎。

沈陌黎这才自结界内略微看清这群灵兽。灰黑的鬃毛,锋锐的獠牙都与先前被她断尾灭杀的灵兽一般无二。沈陌黎看这兽群,心底顿生了然。

血腥气息扩散需些时间,这群灵兽反应极速,应是与洞内死去的那只结伴在附近觅食的兽群同伴,顺着那兽死前的呜呼声赶到。

前世,她见过不少为食强兽,群居掠食的灵兽。它们生性凶狠,团队作战能力震赫一方。

虽掠杀万兽,却挨饿至死也不会抹杀同伴。但那并非是同类的羁绊,而是兽群的天性使然。

兽群内每只灵兽皆视强为胜,单体却过于弱小。在崖间存活,它们只得群居而活,任何一只兽群成员的殒命,都会给兽群带来严重打击。

兽群在盼强恃弱的贪婪间,全泯了同伴情谊,只知弑杀夺胜,强盛自身。

沈陌黎意外击杀了那灵兽,也激怒了灵兽所在兽群。它们本能的认为沈陌黎削减了它们的实力,愤然复仇。

双手略颤的强撑着结界,沈陌黎嘴角血珠缓缓滚落。轸蚓虽甘愿将灵魄之力传承于她,可她还未掌握灵魄内的玄机,就遭遇险境。

血脉传承的灵魄之力,远比她原有灵魄强大许多,才助她挡下几次高阶灵兽的撞击。可初阶实力,在高阶境界前终弱同蝼蚁。她的结界在数次撞击后,出现了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洞外,为首的一只银灰毛发的灵兽,不耐的看着兽群冲击数次还未破开的结界,烦躁的闷声长嚎,兽群闻声退到两侧。

高傲如斯的灵兽,只只眸带惧色看着它们的群领。月光自云霭间零星散落,映在兽身,借着淡薄光晕,沈陌黎这才看清灵兽模样。

左右两颗胜剑锋利的獠牙抵地长短,漆黑的兽眸没有眼白,似恶鬼凌厉。鬃毛林立的兽声一米高低,矫健的四肢上尖甲寒光。

短小的兽尾,碗碟大小。尖起的耳朵,约摸二三十只,呈两列罗立后背。

见多了崖壁上千姿万态的怪异灵兽,再见这兽,沈陌黎反倒不觉有多怪异。崖间灵兽,望眼看去也实没哪只长得正常。

多耳灵兽长嚎着扑撞过来,强猛撞击冲碎了结界,也把沈陌黎震飞撞壁。

血泉自沈陌黎口中喷涌而出,她凌然起身,目视灵兽。前世百年,练就她临危不惧的超强心理。

越是危机燎原,她越是沉着应对。横竖斗不过对方,她唯有细致揣摩它的攻击意图,才有一线生还。

多耳灵兽再次袭来,辨清猛兽的侵袭方向,沈陌黎侧身躲闪,险险避开陵劲淬砺的獠牙,又被高阶强横气流震飞撞到石上。

锐过刀剑的气流在沈陌黎身上划出数道深可见骨的触目伤痕,也将沈陌黎身后数粒灵石,震出深浅不一的多条裂纹。

小兽兀自看着石上的裂纹,乐做一团。被这灵石困了长久,它终得自由。

巴掌大的兽身化成黑雾,袅袅自裂纹中飞散而出。受困些日,它终得自由。小兽心底乐翻想到:苍茫天地,备好受本兽破天搅海的觉悟!

出了灵石,小兽以黑雾形态屁颠屁颠的四处涌窜。在兽群贪婪的眸光注视下,才蓦然落在沈陌黎身畔,变回原形,巴掌大的兽身遇风长到两寸高矮。

它怒目瞪着兽群,心恼无比:这群不知死活的灵兽,看自己的目光,和它盯视灵果的渴望出奇相似。莫不是它出生几日实力欠佳,以它魔兽威力,分分钟早灭了它们。

“这些兽真坏,你快替我教训它们!”小兽拉着沈陌黎的衣袂,指兽不悦说道。

沈陌黎垂眸,就看到一只灰猫模样,肌肤灰黑光亮,唇间还隐隐有两颗小獠牙的小兽。小兽扇动些薄若蜂翅的蝠翼,玄黄兽眸闪着震人颤悚的寒光。

“打不过,逃。”沈陌黎虽不知这是何物,但看小兽羸弱的小巧身子,还是一把将小兽捞入怀中,朝一侧石缝躲去。崖壁的灵兽不懂人语,这小兽却可用人语与她自由攀谈,想必兽商也会相对较高。她没收服小兽的打算,但起码有只兽语人语双通的灵兽在自己身边,对自己百利无害。

况且,独留小兽在此,断成了那兽群的开胃菜。她非圣母,但前生太多灵兽为她而亡,心底对灵兽的滴恩泉报之心,让她做不到袖手旁观小兽被食。

“我堂堂魔兽,如何夹着尾巴逃?”小兽在沈陌黎怀中不满的哇哇叫道,却不挣扎,探头歪脑观测着沈陌黎身后的兽群。

沈陌黎低头看看灵兽,光滑的兽臀上,哪有尾巴?这兽抗议,找到措词也太敷衍了些。

沥沥鲜血自沈陌黎的伤口处落到兽身,小兽敏感发觉染在身上的血液,兽眸一眯,乌滑的鬃毛默无声息将沈陌黎落下的血液如数吸入体内。

第二十五章 人魔同命

身后的兽群三四息功夫便追上沈陌黎,兽眸中凶光毕露。分食沈陌黎,它们或能有口腹快感,对实力提升却十分鸡肋。但那魔兽,食其毛发,可提升实力百倍;喝其灵血,可提升实力千倍;吞其骨肉,可提升实力万倍。

偌大诱惑,让兽群中最弱的一只也费劲全力追袭去。黑压一片的兽群倾身围拢张,着光亮獠牙,刹那将沈陌黎包在中央,如饥似渴的扑咬过来。

沈陌黎燃起黑炎,虽战赢生还的几率甚小,但束手被食,绝非她风格。黑炎化刀,自掌间飞出。

以灵力燃烧的黑炎,馋得小兽双眸发直。

美味啊,小兽猛挣开沈陌黎。“咕咚——”将只飞出几厘远的黑炎如数吞入腹中,食后还意犹未尽的伸舌在唇边舔舐。

沈陌黎气得脸青,见过吃灵果吃人肉,也未见过吃黑炎的!小兽这吃法,恐他们今日都要葬身兽口。反悔不要这兽,现在还来得及吗?

小兽眸带星光的看向沈陌黎道:“再来一打黑炎如何?这炎火滋味虽不及神级甘美,但也还算爽口。”全然无视了沈陌黎黑成碳色的面庞。

适才还想猛攻的兽群见小兽吞了黑炎,却是急急刹止攻前,哀嚎着四下逃窜。

两三不知情的灵兽,仍欲踏前猎食,却在小兽狠厉的眸光威吓下,惊得瘫在原地。

兽族中,稍年长些的灵兽都自祖辈中听过魔兽传说。自知小魔兽以灵力为食,初生的小魔兽任谁都可将它肆意食之果腹。可若它吃了灵力,实力就会借灵力强猛上窜。

无人猜得小魔兽吞食灵力后的实力如何,却兽兽知其威力震赫八荒。

魔兽,乃是上古兽王之一,魔界兽族中的佼佼者。

作为兽王后裔,虽没兽王当初震天灭地的妖孽实力,却也不容小觑。高阶兽群,在看小魔兽吞食黑炎后已是闻风丧胆,哪还有再捕杀的胆魄。

兽族传奇的魔兽,沈陌黎却不识。她前世忙于逃命,与兽族接触颇多,当中不乏生死情谊。可魔兽是兽族禁忌,兽族间也仅有同族祖辈会趁无人,告知小辈。对于异族,兽族向来守口如瓶。

沈陌黎惊愕的看着落荒而逃的兽群,眉心微蹙,兽群不顾掠食,亡命逃窜,应是有更强大的灵兽即将到来。她细致查探,人族的感官远不如兽族灵敏,她仅能凭借面前的景象判断潜在危机。

“小猫,你嗅嗅,可有高阶以上的灵兽出现了?”沈陌黎一把将小兽重揽入怀中,轻抚兽首问道,眼睛却是紧盯四周。

“我乃撼天魔兽,不是小猫。”小兽慵懒的趴在沈陌黎怀中,砸吧着兽唇回味方才的黑炎。食了灵力,崖壁间,哪兽还能伤它?

“陌黎——”虚空中,玥狐御火着地,急急跑向沈陌黎,孩童小巧的身影往沈陌黎腿上一抱,知足的用娇小的童稚面庞在沈陌黎青裳上左右蹭着。

沈陌黎早先藏身的洞隐蔽非常,在虚空中难以发现。莫不是沈陌黎方用了自己的黑炎灵力,它也不能取快找着她。

“心月狐,万年光景,你怎成此灰容土貌?”小魔兽低眸凝视那来回蹭腿的孩童,困惑道。魔兽可传承祖辈记忆,自在兽蛋中起就有了祖辈识天辨地的渊博认知。

玥狐闻声一吓,心虚看向沈陌黎,它一直以“玥狐”化名出现在沈陌黎面前,猜度沈陌黎应不知它的真名“心月狐”。虽在她手腕留下血月狐图腾,但狐形图腾她应也不知其名。

只是被人当着沈陌黎的面叫“心月狐”,它还是心慌得很。见沈陌黎未起疑,它这才看向传出声音的罪魁祸首——那上下打量它身的小魔兽。

先前它急切寻人,见沈陌黎一时激动,自动忽略了她怀中兽影。

细看之下,玥狐心头一紧,它一跃拉下小魔兽,沉声道:“劝你莫染指我的人,否则我对你绝不手软!”百年情谊,玥狐自将沈陌黎归类成它的人,却忘了它现在是狐族孩童。

小魔兽被忽扯下来,振扇着蝠翼飞至半空,不屑道:“万年沧桑,怎未磨平你那狐急性子。你说她是你的人,我怎还能与她契下生死血约?人族一身不契两约,以你的境界,契约必不算难事。”

生死血约!玥狐瞬间爆燃,它朱眸内烈火肆起,飞身劈出黑炎巨剑,对着小魔兽就是一砍。“把她的血吐出来,解了这约,我且饶你。”玥狐冷声道。

小魔兽轻巧避开劈来的巨剑,悠声道:“不想她死,你可再猛烈一些。”

“你——”玥狐气结。

沈陌黎捞起一爆一静的两只灵兽,疾步朝不远处的另一处崖洞奔去。两兽间的对话信息量甚大,句句惊人,可此地险象环生,委实不宜久留。

她遍身鳞伤,腥浓的血味易引来其它灵兽袭击。原先兽群逃窜,若是真有更高等阶的灵兽出没附近,他们必十死无生。

玥狐满眸盛怒的瞪着小魔兽,小魔兽则悠然自得的斜靠着沈陌黎,少女馨香的臂弯,靠着倒是舒适。似笑非笑的玄黄兽眸,还时不时得逞般转向玥狐,闲情逸趣浅声道:“你听过,契了约还能解的?”

愤愤然怒视小魔兽良久,玥狐才叹息轻声道:“你的破事,别牵累了她。”

生死血约,以血为契。契约一成,不死不除。人与魔兽,自契约后同生同死,一方被灭,另一方也不能独活。契约反噬力量,远隔万里也能转息将独活的一方抹杀。

纵观普天,唯有魔族血脉的兽族可签下生死血约,血约相连生死,虽弊端极大,可也能互提双方实力。魔兽幼崽鸡肋易杀,毛发骨血又有提升实力的神效,往往一出世就成了世人捕食的对象。契下生死血约,可在一定程度保障幼年魔兽的安好。

契一高人护己,是魔兽万年来的生存王道。自古到今,想与魔兽契约者比比皆是。有时一只初生的魔兽,就可引起一场争夺契约的万人大战。

魔兽食灵力而长,若灵力充沛,魔兽长速惊天。古来几日跨入神级的魔兽屡见不鲜,魔兽进阶后,灵力也会共享给契约的人族,助人族飞升。此等唾手可得的修炼捷径,是众多神级强者也渴望得到的强大力量。

第二十六章 断狸疗伤

魔兽择人向来谨慎,像这只小魔兽随意找个初阶人族契约的,委实少见。兽商高深的魔兽心知契约对自身的利弊,找实力薄弱者契约,莫说护不住自己,还可能受对方所累。对方若死在己前,那它也会因生死血约反噬殒命。

玥狐注视小魔兽思量片刻,试探道:“她仅初阶境界。”

小魔兽却不甚在意,抓着自己的蝠翼戏玩,云梦闲情道:“我不在意。莫非魔兽生来必得契约,我还不屑契约人族。”

沈陌黎听着怀中两灵兽的对话,唇角微搐,怎听着都是对自己初阶境界的鄙夷?

到了洞内,将两兽往地上一放,难再支撑的沈陌黎左右摇晃,倾倒在地。

她强支着失血虚脱的身子,靠着惊人毅力才撑到现在。眼皮重比磐石再抬不起,让她在倒地瞬间陷入昏迷。

“陌黎——”玥狐急心接住沈陌黎,眸光顺着血渍望去,潺潺鲜血渗着衣摆,一路拖出道妖红刺眼的血痕。

玥狐暗悔:都怪它大意,只顾纠结生死血约,疏忽了陌黎身体异样。

它扯下狐尾狸毛,当做绷带,细致地将沈陌黎伤口逐一包扎。

小魔兽靠在一旁尖刺的崖壁上,思索道:“世间有人,值己命换吗?”

不过是些不伤性命的皮肉重创,玥狐竟舍拔了狸毛。小魔兽读不明其中情谊,魔兽与人契约,素来守着利己原则。纵有为人族搏命血战,也不过是忧惧受血约反噬的缘故。

生死血约连着它与这人族少女,它既有能耐在她重伤下,偷契血约,便有十足把握救她。

可论疗效,世间没哪种灵药可与狸毛媲美。九尾狐族一身仅有九翎狸毛,狸毛可做灵药,治愈肉体奇伤;可化神兵,雄霸天下。

只不过狸毛离体伤身损命,甚少九尾狐愿献其毛。

狐死狸毛化不成灵药神兵,世人贪爱狸毛,组聚的猎狐联盟多过恒河沙数。

联盟常年漂泊六海搜寻狐迹,虽罕有见到九尾狐者,然擒一狸则万人富的巨大利惑,诱得越来越多联盟出现。

对不少能人强者,亦或是寒门子弟,猎狐所得,都是笔不小的收入。

然猎狐也是刀尖过日的高危行业,九尾狐生性凶残,若正面冲突,猎狐者必败。

天下间猎狐者,反弑狐口之人多过谷粟。万年来,被覆灭的猎狐联盟多不胜数。

利益使然下,阴险之辈就想出了个法子:追踪狐迹,窃取狐族幼崽,再以幼崽胁迫九尾狐自拔狸尾,重创而亡。

幼崽被捕后虽侥幸存活,但人族会将它当商品饲养。待它成年时,再拔狸毛杀之。

长期食用加了抑制药粉的幼崽,至成年也没同族一半的实力。如温室娇花的成长环境,自是让它无力在被拔狸时奋起反抗。

然圈养的九尾狐,因长期食药,狸毛远不及同族的奇效。对强大狸尾的渴望,是无数强者更古不变的追求。

玥狐乃九尾狐王,沧冥巨森圣兽之首,狸毛更珍贵无二。

可它竟为人族神级灵药即可治愈的皮骨伤,自拔狸毛,着实让小魔兽唏嘘震惊。

它选沈陌黎契约,不过看她初阶境界,背后定未有神级仇家。且她救它有恩,小魔兽执念不肯欠恩。

这等以初阶境界判断仇家境界的方式,在后来的时光里,让小魔兽撞枕头撞豆腐,悔不当初。

小魔兽兽眸眯起,本打算契约后,诱沈陌黎回魔地藏起,待它在外界食了灵力,长到神级,再将她放出。

生死血约可提人境界,它若修到神级,沈陌黎受契约提升,少说也有圣阶实力,虽不能抗过神级强者,却也不至一招毙命。

小魔兽如意算盘在初遇沈陌黎第一面起,就打得咣当响。魔地常人难进,困她在魔地,它自没了生死血约的后顾之忧。无须再愁人族被杀,殃及自身。

不过见玥狐对人族在意甚常,它的称心算盘怕是打不响了。它传承的祖辈记忆中,并没有玥狐化莲枯萎这段,自当玥狐还是万年前叱咤风云的存在。

它心底默想:玥狐对这人族在意非常,有玥狐守着,它短期内未把她拐去魔地,倒也性命无忧。

小魔兽苦闷摇头,也不知祖辈怎想,以血脉禁术定了这规矩:魔兽自破壳后十日内,必寻人族契约。未与人族契约的魔兽,十日后会惨遭血脉禁术灭杀。

它的娘亲更尤仙葩,明知禁术,还将它孵在灵石中。初生的薄弱灵力让它无法破石而出,若非被这人族偶救,它受困石内是必死之局。

人族在它眼中本就弱小,以它魔兽纯血传承,实力自是那类杂血魔兽所不可比拟。不靠人族,它也独自能活。

是以,它也懒得细挑契约对象。赶巧沈陌黎救它,与她契约,倒也是不错选择。

见玥狐不答它问,小魔兽暗退洞外:玥狐断狸救人,半月内体弱难施灵力。它虽可打晕玥狐,带走沈陌黎。但此来必置玥狐于死地。

玥狐对这人族呵护倍加,间接也可护它。它对玥狐无怨无喜,同为上古,它无意害它。万年不易,活者甚少,静恒时光抹去了曾经全数峥嵘。连它先祖那轰天震地的存在,也仅在留下些许传承记忆后,灰飞烟灭。

小魔兽抬眸望星,自初生始,它就从它的传承记忆里读到了某种使命。

此生,它命已注定:为使命生,成使命亡。

它抖翅唤蝠,百来只遮星覆云的黑蝠群,在小魔兽蝠翼声波召唤下,自穹苍飞去。

传个信也好,小魔兽低垂下头。这段时日,它是走不开此地了。

崖间灵兽惧它,对洞内那两位可是丝毫不嘴软。它一走,这一人一狐,定是喂了兽口的命。

洞内,玥狐守在沈陌黎边上,彻夜不眠。火红的眸瞳紧盯着沈陌黎苍白的面庞,心底焦急成海。

强烈的紧张心底,也在它全无发觉的情况下共享到了亓衍眼底。

侧卧岩浆上的亓衍险落浆池,乌眸幽邃:心月狐近来夜间心绪波动越发频繁,共享来的画面次次惊艳。

少女斜卧石壁,肩上的衣衾滑落臂间,呼之欲出的两团柔美藏在衣内,引人浮想联翩。圆润腻滑的玉肩往上,皙白诱人的脖颈细嫩洁净。亓衍跟着玥狐的视线,自沈陌黎的腰间缓慢上移。

喉结微动,炙热的熔岩将他此时升温的身体烘得更加灼热。他流行疾速飞出浆池,任冷风凄雨浇淋他身。

沉冷过后,亓衍这才发觉了沈陌黎的逾常:苍白的唇间,却没了平日的樱红可人。玉瓷雪肌,比往常更白上几分,娇嫩间透着病态柔美。狸毛化药的独特气息混杂着血腥浓味,窜入鼻尖。

第二十七章 蝠军屠叛

心月狐断狸救她?

亓衍眸眉间蹙起道:“蠢。”天下奇药,他多过荒漠细沙,只要心月狐开口,哪种灵药他不能给?何须断狸。

再续细看,沈陌黎伤情不轻。眸底忧色掠过,一丝言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自亓衍心底升起,他想抓住,却未如愿。

“沉渊。”亓衍飞至峰顶唤道。

沉渊闻声飞至,亓衍闭关浆上祛毒,他守峰顶防敌,本估量应再过五六日才可出关。

今时提前出关,必有重事。他谨言慎听,待接指令道:“殿下有何吩咐?”

“将此物送至悬天瀑布六千丈高,牧兽群以西三百米处,交与那女人。”亓衍掷过一枚戒指道。

女人?沉渊一愣,旋即明了。亓衍万年间,接触的女子不外有两,一个是起鸢,一个是沈陌黎。

万年间亓衍待起鸢仅止步于下属情谊,断不可能忽送她个戒指。那亓衍口中的人,就只有沈陌黎。

“喏。”沉渊应下,心底困惑成海:自家殿下闭关,怎来了兴致送沈陌黎戒指?莫不是魂牵梦萦,夙不能寐,急切攻心下强行出关,送与戒指聊表思念?

可让他代送,实为不妥。追求女子需得主动出击,亲手相送,才能博取芳心。沉渊暗为自家殿下着急,亓衍智多近妖,遇了沈陌黎怎糊涂一时?

他踏雷电疾,破晓时分赶至悬天瀑布。循着方位,一直猫型魔兽呈现眼底。魔兽眼底杀意寒现,蝠翼频震。

千万蝠群自两侧山峦层叠肆飞,漆压一片聚在魔兽顶端。

小魔兽悠声道:“沉渊,你叛魔投妖,我未找你算账,你倒送门求死来了?”

沉渊武道境界虽高,可终是魔族血脉。对付同脉叛者,小魔兽碾压之法多若繁星。

“魔兽大人,魔族妖族本是同祖,万年间井水不犯,我何算背叛?”沉渊不卑不亢,敬意说道。

“你还有理?打叛魔之日起,你就该知有此一日!”小魔兽言罢,黑蝠自虚空欺压而下,阵列齐如军队。

灵力化生屏障,沉渊备好背水一战的打算。黑蝠军威力无穷,所到处势如破竹,对付同脉魔族,横扫之势更升百倍。

黑蝠军强弱受魔兽影响,小魔兽现实力缺缺,黑蝠军自然不强。

外族与沉渊同等境界的强者,对付眼前的黑蝠军轻而易举。可沉渊的血脉,却生来注定只有被抹杀的份。

蝠翅振飞声彻响崖壁,漆色蝠群纵队成剑,刺向沉渊。

沉渊紧视蝠剑,这一击,他无生的可能。魔族生性冷血,同族间时有暗算打杀,更有联合异族血洗同族者。

为抑族人叛变,魔族先祖采集所有新生魔族血液,与蝠契约,编成永世存活的黑蝠军。魔族后代血脉,皆传承于与蝠契约的那批新生魔族,故黑蝠军世代可压制魔族。

娇俏的身影一闪挡在沉渊身前,沈陌黎手化黑炎,聚成火网,势要网住黑蝠。

“停。”小魔兽睁大眼睛,这人族女子,夜里还昏迷洞中,什么时候又闯到这里,挡它清理同脉叛者?魔兽感官敏锐,它分明未触觉到她出洞的气息。

小魔兽不知的是,沈陌黎早在它夜里号召黑蝠传信的空挡,就让玥狐悄声带出洞外。崖壁间高阶灵兽虽险恶,可小魔兽的魔息,足可让百米内灵兽不敢接近。

藏身洞内,不若出洞暗探小魔兽动静。三魂六魄智集亓衍,玥狐作为天魂,兽商虽不高。但万年磨砺,玥狐也练就了自己一套生存技能。

小魔兽与沈陌黎契约,短期内不会暗害沈陌黎。但魔兽自初生起就背负过多,身系腥风血浪,它虽不知其中详细,也不想沈陌黎卷入险境。

沈陌黎在夜未尽时转醒,趁着黑蝠飞回,小魔兽分心接讯之际,从玥狐处简略问了生死血约的相关。

玥狐恐她揣测先前对话,猜出它真实身份,避重就轻的讲了不少生死血约的利弊。

几番问询,沈陌黎终理清生死血约的关键。

它们藏身巨树上暗探,黑蝠军的动态,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虽对生死血约心存疑问,可沉渊墨城密道救她一命,滴恩泉报,她断不忍袖手旁观沉渊葬生蝠群。

初阶境界,不足抵挡黑蝠军一招半式,但过命恩情,她费尽力气,也不想拖欠。

沉渊生死,玥狐不愿理会,它却未料,沈陌黎会跃身去阻。它断狸后灵力受限,仅能眼巴巴的看沈陌黎,挡到黑蝠军前。

望着仅离咫尺就刺中沈陌黎的黑蝠军,玥狐心惊狂跳。比它更惊震的,还有小魔兽。

黑蝠军经几代魔兽经久驯化,才有了今日这阵列齐整,听命自如。若非是寻常嗜杀黑蝠,恐它吼破兽喉,也无力回天。

“人族少女,黑蝠军势若涛浪,你拦不住。看你年纪轻轻,还是快且让开,莫白搭了自己青青性命。”小魔兽苦口婆心,句句珠玑,却打不动打定主意的沈陌黎。

早先她听心月谈及生死血约时,将信半疑。世间契约千千万,她所知众多,独未听过这俱损俱荣的古怪契约。但眼前这黑蝠军,转息即可灭己。

小魔兽却耐致劝阻,虽神情冷淡,眸间的惊慌却出卖了它的心境。她现在可肯定:小魔兽定真和她签了坑人坑己的血约。

她勾唇浅笑道:“我若不呢?”小魔兽既和她契约,沉渊她稳救定了。

“他是你谁?”小魔兽眨眸,探寻着不答反问道。

“他救我命,我保他命。”沈陌黎答。

小魔兽心底打起小九九,散开蝠群道:“也罢,今日我替你还了救命恩情。他日杀劫再起,你定不可再护他半毫,如何?”

“好。”沈陌黎微吁口气,近在身前的黑蝠军,散发着压迫性的魔虐气息。

她初阶境界在威压下,早已头昏脑涨,血气逆腾。咬破唇瓣,她才忍痛撑到现在。混乱的呼吸,在黑蝠军退散后得以舒缓。似被掐住的脖颈,在新鲜空气重新涌入后大口呼吸。

第二十八章 各行果腹

沉渊凝睇身前娇小的身影,磐石结心。他不过领命救她,从未想过要她报恩。他灭树魔轻而易举,沈陌黎现却拿命护。更诡异的是,魔族圣兽的小魔兽,冷傲至尊的存在,竟会妥协于她。殿下所爱女子,果然不简单!

他凝睇片刻,才尔雅开口:“大恩不言,沈姑娘今日恩情,在下谨记。殿下命我给姑娘送来戒指,姑娘请收。”银质指环,呈在乌色云霞上飞至沈陌黎手中。

云散环落,沈陌黎盯视手中的戒指,刚想还回,抬头见,沉渊早失了踪影。“这……”沈陌黎无语,送礼还带强制性?虽是价值非凡,可她并不想收。

前世百年,她自知这戒指可存取物品,容量不小。可她与沉渊口中的殿下并无瓜葛,无事殷勤必有妖,她不想多生是非。

可环落手上,沉渊消失,她纵想还,也找不着原主。

戒指更是殷切的在触手瞬间,长脚般挪到指间,扣入她手指。她再拔,也已拔不出。

“亓衍怎如此卑鄙!送来这破戒指。”玥狐暴虐从树下跳落,跑到沈陌黎跟前,气极打开她指间戒指空间,仔细查看。

那智多近妖的家伙,可别打着送戒指的名号,送个追踪法器过来。玥狐默想。

可翻查了半日,戒指内除了十来瓶神级丹药,别无他物。

沈陌黎放眼那些丹药,前世百年,她也仅在上古医书中见过。她随手取了一瓶,定睛看去,竟是聚仙丹。

她依稀记得,古书中记载:聚仙丹,上古医仙莫凌炼制。莫凌一生只炼成三颗聚仙丹,聚仙丹可聚仙气、凝魂魄,是天地同求的神级宝丹。

如此稀世珍药,无缘无故就白送了她?沈陌黎迟疑道:“天下间,恐没白捡的美事。”

指间一空,小魔兽抢过聚仙丹,藏入体内,眯眸道:“你若不要,我替你收了,全当代你还了救命恩情的谢礼。”言之凿凿,全没在意,刚才要杀沉渊的人,本就是它。

小魔兽藏聚仙丹的动作一气呵成,沈陌黎这才发现,它的肚上,长有一个隐蔽极好的藏物袋。打开间,团团黑雾弥散,漆不见底。

沈陌黎本没打算捡丹药便宜,自也未多言。

玥狐却是气炸,今日怎个个都欺陌黎,真当它是透明人?

“还来,这是陌黎的东西,纵是不要也轮不到你份。”它愤然道,伸爪就要抢。

小魔兽玄黄眼珠骨碌碌流转,兽嘴一笑,露出两颗魔鬼獠牙:“我本魔气聚成,他日若命悬一线,这灵丹可聚我魔气。我得它,在合理不过。难不成,你想看我死她亡?”

仅是借口一说,小魔兽不知,未来的某日,它的乌鸦借口竟成现实。

玥狐语结,沈陌黎是它的死穴,只要关沈陌黎生死,它定无反对理由,小魔兽算是抓准了它的命害。它呐呐道:“记得你今日的话,危难时,可莫忘了这灵丹,害了陌黎。”

小魔兽笑道:“那是自然。”转身看向沈陌黎,方才她黑炎聚网,让它垂涎欲滴。

它吞吞口水,道:“代你还了救命恩情,一颗破灵丹自是不够。不如你再聚次黑炎送我,当做补偿?”

沈陌黎无语凝噎的看着面前的小魔兽,两眼放光,唾液欲滴,和刚要杀沉渊时的潇冷模样简直判若两兽!

她一头黑线,谁来把这馋嘴魔兽领走?终日想吃她黑炎灵力,她着实养不起。

“去去去,陌黎昨天刚受重伤,哪有多余的灵力供你吃食。”玥狐推赶着小魔兽道。

兴是馋心作祟,小魔兽饥肠中适时传来阵阵饿响,它眨巴着越发饥求的眸光望着沈陌黎。

“你很饿?”沈陌黎古怪的看着小魔兽,在它玄黄的兽眸中,她看到了满满当当对食物的渴求,仿佛恨不得下一秒连她都给吞了。

小魔兽闻言,如涛浪般剧烈点头,眸中的饥求星光,更加闪亮。

“我灵力不多,这点你且先应付着。若还饿,你得自己想法解决了。”沈陌黎手间聚起一团黑炎,掷向小魔兽。

接球一般,小魔兽准确无误的衔住黑炎,一口吞下。天下间,饕餮美味也比不得这黑炎可口,小魔兽回味无穷的舔舐着唇角,略带渴求的望了沈陌黎一眼,旋即转头望向他处。

再看下去,它恐把持不住,又想再食。那团黑炎,其实连塞牙缝都是不够,魔兽随身型成长,对灵力的需求量也日益增大。

但沈陌黎不想给,它也不想跪求,魔兽虽馋,也是有尊严的!

它舔着唇,振翅唤蝠,背对沈陌黎道:“黑蝠军会守着你,保灵兽不侵。你好生呆着,我觅食几日就回。”

它现在的实力虽是不强,但对付崖壁间的高阶灵兽,还是绰绰有余。虽是不放心把初阶的沈陌黎独留此处,但它不觅食灵力,也会成俎中鱼肉任人宰杀。权衡下,它才唤了黑蝠军驻留此地。

它现在实力,也仅能操控黑蝠军几日时间,时辰一过,黑蝠便会涣散飞离开,它必得赶在这几日内返回。

同生同死,果然鸡肋,小魔兽暗想。

它可不想在吃食得欢时,无缘无故就被反噬灭杀。

见小魔兽转身离去,玥狐鼓着腮,肚中憋气对沈陌黎轻声道:“陌黎,不如我们回到崖下?我带你藏起,它定找不到你。”

小魔兽说得好听,派了黑蝠军驻扎,虽能在一定程度护得他们,可也监视了他们的举动。魔兽以冷血冠名三国六海,它就不信小魔兽会此番好心。

沈陌黎却是摇头,她确想摆脱生死血约的束缚,但躲藏却非明智之选。躲得一时,躲不过一世,若小魔兽被杀,她躲到天涯海角也是无用。况且她身负沈家存亡,如何能躲?

倒不如借着黑蝠军,安心在崖间修炼。

有了黑蝠军守护,沈陌黎壮胆朝更上端的崖壁攀去,边是攀岩,边关注着周围的情况。

往上百丈,黑蝠绕空飞行,萦绕在她顶方,灵兽嗅得黑蝙气息,倒也没敢出现她百米范围。

再上千丈,虽没灵兽接近,却偶有兽影出现在了百米之内。

崖壁间,越往上灵兽等阶越高。黑蝠军的压制,对越高阶的灵兽越是无效。

沈陌黎找到一处有灵果结树的地方停下,摘下颗灵果递给玥狐,说道:“我们留此几日,你莫离我远过百米。”

第二十九章 坠崖归地

她从崖底带来的灵果,早在逃避兽群时就已遗落。

空腹作响,急急啃了几个灵果,沈陌黎又采下些,收入戒指。

戒指她虽不想收,但归无原主,空戴指上不使用,简直是暴残天物。

是夜无星,玥狐食完灵果,径自睡到一旁。沈陌黎趁着夜间清净,再行修炼。

出沈家已有小半月,如不勤修多炼,三月后,她定不是洛魁圣主的对手。

闭眸修炼间,一双浅黄眼睛自地底探出,在三四百米外探究着她。接连数日,皆是如此。

玥狐虽是谨慎,可沉睡间却也未查到异常,就连日夜盘旋上空,训练有素的黑蝠军,也对距离不远的浅黄眼睛未有察觉。

七日后,黑蝠阵型逐渐涣散。沈陌黎仰头望着时有黑蝠飞离的蝠群,心有所想对玥狐道:“心月,我们回崖底吧。”

说话间,起身收拾。

这几日,她体内先前的重伤不仅痊愈,还不知何故,比往日更舒筋气爽了几分。

断狸疗伤之事,玥狐未提,小魔兽也不会自讨没趣提起,沈陌黎并不知晓。

狸毛的神效,渐在她体内发挥作用,将她体内的新伤旧疾冲刷干净。

在浓郁灵气下,她虽不敢再同先前一样贸然取快,但快缓得度的修行,结合着狸毛功效,灵气在她体内迅稳吸收,取效甚佳。

七日间,她已踏入初阶八重天巅峰。崖壁间对修炼虽好,可若黑蝠散去,他们很快便会成为高阶灵兽的兽口美食。

玥狐伸伸狐腰,耷拉着惺忪睡眼,点头跟上。断狸后,起初它因紧张亢奋,并无察觉身体变化。可随着时间推移,断狸的损伤慢慢在狐体内显现。

近几日,它困乏无力。日夜间虽偶有醒来,慎防周边,但大多时间,却是被浓烈睡意所困。

沈陌黎踏步向前,余光略扫,回身一揽,将玥狐抱住。她知玥狐这几日身体有异,此地虽离崖底七千多丈,但她前生常年在野外逃亡,抱着玥狐下山,并不碍事。况且,她也并不打算走寻常路。

她将玥狐抱至瀑布边上,问道:“心月,你信我吗?”

微澜自玥狐眸底掠过,前生,沈陌黎也多次问过它:“玥狐,你信我吗?”

此情此景,相隔两世,却近如昨日。它点点头,陌黎的话,它历来都信。上诛神,下屠魔,只要沈陌黎开口,它都照做不逾。

对沈陌黎独有的忠贞情谊,让它连身为本主命魂的亓衍都能够背而抗之。

沈陌黎眸底轻笑,心底的猜测更明朗了几分。她紧搂玥狐,脚尖轻点,自崖间坠入瀑布。

若蝶翻飞的身影,在碧流中飘逸灵动。

漆色蝠群紧随水流之外,速度竟丝毫不输沈陌黎自由下坠的速度。

飞速的下降,却也加快了黑蝠群的散去,不过一刻钟,黑蝠群明显少了大半。涣散肆飞的黑蝠,泫然没了那日雄宏有秩的军队模样。

远在沧冥巨森外的小魔兽,刚要开吃,透过黑蝠的音波感应,心底暗骂连绵。

它预计黑蝠军还能撑上三日,本计划再吃顿小点,再行返回。

可沈陌黎坠崖疾速,黑蝠军的消耗随之也大上数十倍,显然撑不到崖底,便会全数散开。

也顾不得再诱眼前那中阶人族祭出灵力袭它,小魔兽连飞带跃朝悬天瀑布赶去。

它一定是脑袋有坑,才给自己找了个不靠谱的人族契约。好死不如赖活,她要跳崖自尽,可别牵累了它呀。

魔族前代择强者契约,如今看来也有一定道理。起码强者岁大,活了那么些年未寻短见,日后轻易求死的几率也少上几番。小魔兽沉浸在自己的歪理中,越发确定自己被契约人族坑害。

当初契约时,它预想过绫罗百样的事故造成人族逝亡,独独未想到她会脆弱至此。

它急唤逐渐溃散的黑蝠军,想命黑蝠冲入水帘,拉出沈陌黎。奈何自己实力未够,唤了几次,也未成功命令黑蝠。

黑蝠本就怕水,没有灵力护身,断不会冲进瀑布。小魔兽聚集黑蝠军守护七日,灵力本就所剩不多,更分不出护蝠飞瀑的灵力。

悬天瀑布中,沈陌黎每隔几息,就有绿叶挡在脚底,减缓她的下落速度。她初阶境界,有限的灵力不足以祭出御叶术直达崖底。

但因灵魄强大,自瀑布间坠落,以御叶术缓冲降落速度,还能做的。

只要速度把握得当,坠入瀑布底端的潭水中,也不至于冲击力过强,直撞了潭底的石子。

崖壁上高阶灵兽虽多,飞流瀑布间却是没有。灵兽多惧水,没有哪只灵兽,会无故作死冲到凶猛水流中。

她选瀑布下落,相对于崖壁上安全许多。

淡淡绿光透过水流,时而闪现。崖壁间潜在土里紧追的浅黄双眸,扫过绿光时,眸底奇异掠过。

它潜伏细查黑蝠军的动静,应再过几刻钟,这些黑蝠便会彻底溃不成军。

六千丈、五千丈……随着高度降低,黑蝠数量随之不断的减少。沈陌黎心里默算着,到三千丈高度下,黑蝠便会散尽。而两千丈下,几近无灵兽出没。

浅淡的异香飘散在崖上两千丈高度内,灵兽厌弃异香,并不会往崖下去。

同在心底细数的,还有穿梭在沧冥巨森中的小魔兽。它对黑蝠军的控制力几近枯竭,涣散的黑蝠,并未传给它御叶术的信息。

小魔兽一路疾飞,虽这几日寻食了些灵气,可那些初阶中阶境界的灵气,助长不了它几分。

它以自己都略为嫌弃的“最快”速度,拼尽兽力往崖底赶。心算着,估摸这速度到崖底,只赶上给那人族女子收尸了。

小魔兽心底郁结至极,恨不得将当初契约的那些兽毛撕拉丢弃。千算万算,它的败笔竟是那想自尽的人族女子。想到它可能会被反噬灭杀,小魔兽肠子都毁成青色。

悬天瀑布间,随着高度下坠,哗啦一声黑蝠群彻底退散各飞。三千丈,沈陌黎看着飞散的黑蝠,警惕的巡向四周。

崖壁间时兽鸣传来,沿途时而有中阶灵兽龇牙咧嘴,自她眼前的崖壁上闪过。三千丈下,灵兽多为中阶,虽不若高阶灵兽凶残,但对她也是致命存在。

好在灵兽畏水,她下坠速度又是猛快,才得以暂且安然。想到还有一千丈距离就可到达无灵兽的安全范围,沈陌黎强打起十二分精神。

第三十章 铁镣锁脑

浅黄双眸自沙土间探出头来,望着四下飞远的黑蝠,眸中杀气沸起:四下无魔,是个猎杀的好时机。

它聚结沙石,汇成利刃,唰一声朝沈陌黎劈去。

“陌黎,快逃!”玥狐眼尖的率先发现那股钝地而起的沙刃,猛的将沈陌黎推出瀑布。

沙刃顷刻击中玥狐,狐族孩童的童稚身躯,在被劈中刹那打回九尾狐原形,缩作一团。

“不……”沈陌黎御叶飞去,伸手想抓住相隔几尺的九尾狐,可指尖还未碰触,那火红一团的狐影就被滔天急流冲刷而下,失了踪迹。

咫尺天涯,沈陌黎指尖冰凉颤抖,一颗泪珠自眼角滑落,融入瀑布消逝无影。两世记忆重叠,前生,玥狐也在她面前挡剑重伤,利剑贯穿的伤口,血流成川。

相似情景再次上演,沈陌黎心中惊恐排山倒海,她再不想有人,为她而亡。

纵身跃入瀑布,顺着湍急水流俯身下冲,沈陌黎脚底不时祭出绿叶,借势加快落速。

玥狐,别走……她心底默念。若说之前还仅是怀疑,那被打回原形的九尾狐,就是铁证。她现在可以肯定,那被瀑布冲走的九尾狐,就是玥狐。

她有无数疑惑想问它,有不尽话语想对它说,她不许,它就这般离去。前生的最后,虽是玥狐了结了她的性命,但她在黑炎中重生,她坚信必也是玥狐所为。

不死不生,那团永世不忘的黑炎,早刻入她的魂魄,令她铭记轮回……

“还是差一点吗?”沙石里的黑影略遗憾道。浅黄双眸望着御叶离去的沈陌黎,遁地离开。自地底,传来浅声叹气:错过了杀机,再要猎杀,恐机会难寻。

……

小魔兽赶到崖底,一边暗庆它还未被契约反噬抹杀,一边急急在水流中寻着沈陌黎的身影。

心间默念:人族少女,你可千万别死啊!

一道青裳倩影,自顶方的瀑布流水中猛砸中它。

小魔兽眯起危险的兽眸,刚想发作,熟悉的面庞落在眼底,小魔兽立即转怒为喜。它斜嘴一笑:“人族少女,你还活着,真好。”

湍怒急流及超限飞速,让沈陌黎意识逐渐迷糊,若不是小魔兽软糯的身体一挡,她定撞到石底,溺水而亡。

她挣扎着起身,在一池清水中寻着玥狐的身影,失魂喊道:“玥狐,玥狐——”

泪水混杂着流水,浸湿青裳,她如失了魂魄,急急在水中翻找,朝着流水涌去的河道追去……两世间,她欠玥狐太多,纵是命换,都还不清。

小魔兽伸出魔爪,拉住她的裙摆道:“人族少女,心月狐并未落到崖底。我在此地已有片刻,它若坠落,我定能察觉。”

它虽常听沈陌黎唤那狐族孩童“心月”,但万年记忆里,有心月狐化名玥狐的片段,一下了然她要寻的人。

小魔兽拉着沈陌黎踱到岸上,生出一团诡异的柠黄魔火,为她驱散周身湿冷。

深究的兽眸,在魔火间浮闪光芒。它的记忆悠久到万年之前,在那悠长的记忆里,除了杀虐死亡就是复仇,一丝此类真情也寻不到。

略有触动,小魔兽扭头看向一旁的湍湍急流,它为仇恨而生,为使命而活,可心底却没来由的渴盼起有一个人,也能真挚待己。

它有些钦羡心月狐,万年沧桑换得一人交心诚待,死也无憾。

若有人能待它如此,纵是魂灭魄碎,它都甘之如饴。

小魔兽微微摇头,一缕苦涩滑入喉间,是它太奢求了。它生无择路,有何资格去求人间真情?

震赫天地的魔兽,命生注定,纵有毁天灭地的大能,却也不能为自己而活。

小魔兽失落的趴在石间,守着沈陌黎无言不眠。它感触得到,她悲伤逆流,虽那悲与它无关,但它却愿静静陪伴她一侧。

今夜,就当它对自己的放纵吧。小魔兽心想,有那么一瞬间,它忽然很想忘记使命,自在而活。但捆绑在脑中的那道锁链,时刻在提醒它生的使命,它纵到灰飞烟灭,也不得为己活上一天。

一只黑蝠振翅飞来,落在它肩头,声波传信。它略微点头,驱散了黑蝠,抬眸望向星穹:那一日,祖辈等了太久,终要在它手中成真……

可今夜,它并不想做其他。

把自己陷在悲戚困境的沈陌黎,在第二日午间,失魂的走向瀑布间,逼迫自己沉心修炼。

亡者不复,生者复还,玥狐生死未扑,她再是悲伤也改变不了这事实。

今生,她再不想弱小不堪,任至爱至亲丧命她面前,唯有强大自体,才能护住所爱。

小魔兽看着瀑流中的沈陌黎,眸光暗了几分:这就是祖辈征服未成的人族吗?脆弱异常,又坚毅隐忍。

明明沉浸在难言的悲痛里,她却强迫自己忍下心伤,重归修炼。

魔兽虽毅力极高,却是因束缚脑中的铁镣。人族,没有强锁之物,毅力从何而来?

它探了探,飞到附近的一棵巨树上栖下,顺手摘了树间的灵果,往嘴里塞入。

方才被沈陌黎砸中,它敏觉的嗅到了沈陌黎身上透着的翔地魔气息。

翔地魔厌憎气息繁杂之地,而崖壁间灵兽厮杀斗狠,气息杂乱,伏地魔无故出现必定有妖。

翔地魔听钱办事,所接暗杀悬赏不胜其举,不达杀伐死不罢休。它突然出现,目标估寻应是沈陌黎。

人族少女豆蔻年纪,不该招来翔地魔。小魔兽兽眸危眯,有了断定。

它厉狠的咬了口灵果,咀嚼间隐透杀意,心海拍浪般暗想:世事太复杂,还是吃口灵果消消怒。

紧连的一月,沈陌黎日以续夜在崖底修炼,期间试祭了多次心月狐图腾,均无从感应玥狐踪迹。

她清冷的内心,几近闭锁。

无星黑夜映照在她的脸上,流光明眸,闪着星星思念。

沈墨黎眺望漆夜心念:玥狐,你是否安然?

“唰唰唰。”一旁的啃果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沈陌黎看向树下啃果啃得欢生的小魔兽,心念一动,邪笑坐到小魔兽身畔。

若有所图的妖肆笑容,勾起小魔兽一地疙瘩。它似虎兽眸一眯:“这果子是我的,想吃,树上自己摘去。”说完,还不忘将灵果藏到身后。

沈陌黎皙白面上,笑意更深了一分,她道:“我若独爱你的灵果,又如何?”

“那……给你就是,也不是稀罕物。”小魔兽咬了一口,顺势将被咬过的灵果往沈陌黎方向一抛,飞身就要再摘灵果。好兽不与人斗,看那人族少女妖笑如此,它还是早些闪开为妙。

但它也非随意让步的魔兽,兽嘴使坏一笑:想抢吃的,就该尝尝本兽唾液的滋味。

第三十一章 笑灭万灵

沈陌黎莫名掠了眼小魔兽,看她吃被啃过口的灵果,至于笑得邪恶甚常?

她将灵果握在手心,在小魔兽悬悬而望中,不吃反藏,笑言:“这颗相貌不扬,我不喜。我要那棵树上所有。”葱白指尖指向一棵紫意盎然的巨树。

与小魔兽处了月余,她心知小魔兽最爱那树灵果。

“那树太高,不适合你爬。本兽乏了,没气力飞上去。”小魔兽未过脑的谎话信口拈来。

紫杏果,平日可是它的最爱,那人族少女开口就要一树。若都让她吃了,它日后可得望树止馋了。兽可忍,腹不可忍,小魔兽佯装困乏的趴到一旁。

“本姑娘样样不精,巧了,却最擅爬树。那日得这戒指匆忙,还未试过戒指容量。不如,我就拿树上的灵果一试。看是我戒指先满,还是树先秃。”沈陌黎妖娆笑道。

“等等,那树灵果太涩,我帮你另选颗如何?”小魔兽急挡住沈陌黎。

“你若舍不得那灵果,答我三道问题,不许隐瞒,我就另择果树,如何?”沈陌黎试探道。

“好。”小魔兽答得干脆,换做旁人,威胁它,早被它抹杀化灰。可对这人族女子,它却心有期待想知她问些什么。

“灵果与灵气,你食之有何不同?”沈陌黎道,她清楚记得,小魔兽吃了她的黑炎,体积可是增大。然吃了灵果月余,也未看到它有何变化。

“魔兽以灵力为食,灵力可助我提升修为,强化魔力。至于灵果,不过是我吃着玩的小点,可食可不食,对本兽无任何作用。”小魔兽肆恣答道。

见它日日少则一打,多有几担的灵果,竟是塞牙缝的小点。偶可吃到的小团灵力,才是它的正餐,沈陌黎暗想,这逻辑当真古怪。

“你兽阶什么境界?”沈陌黎再问,相处了月余,她全探不出小魔兽境界高低,三月之期,已过一半,她需为往后对抗洛魁圣殿做打算。小魔兽如实力太弱,她并不打算带它前往,让它白白丧命。

“我是魔非兽,哪来的兽阶?人族少女,你这学识未免太过匮乏了些?改日,你拜本兽为师,本兽帮你补补。”小魔兽道,那一口一个“本兽”,叫得顺溜。

沈陌黎扫了小魔兽猫似身形一眼,它哪个地方不是兽?却也不辩,追问:“你还未答我的问题。”

“境界等阶,乃低等族群才有,我魔兽为上古圣兽,神力非境界等阶可划分。”小魔兽略带鄙夷道。

低等族群?沈陌黎恨不得扇飞小魔兽,谁给了它兽胆敢胡天海底贬低他族?

沈陌黎沉思片刻,又问:“初遇时,你一眼就认出心月狐,想必您对它了解不少,现在也闲着,不如你跟我说说它的过往?”红唇一笑,清幽雅致的仙态姿容轻灵动人。

小魔兽眸底微变黯然,绕了半天,原是想问心月狐,心底没来由的漫起淡淡的失落。

它了然,心月狐在沈陌黎心中的分量,可还是有种莫名的期盼,渴求她问的是自己,关怀的是自己。

“心月狐为天魂所化,它的本主早在万年前就销声匿迹。本主独留在世的两魂四魄自生意识,为避仇敌抹杀,隐名埋姓,藏匿各处。本主命魂……”小魔兽话说一半,一只黑蝠振翅飞来,跌落地上。受伤的蝠翼似一阕跳跃的音符频率震颤。

小魔兽迟疑的盯视沈陌黎几息,蝠翼自背间展开,振翅冲天飞去。眸底忧色带过,可魔兽生来别无选择。小魔兽心间默念:人族少女,定要安然等我归来……

黑蝠在小魔兽飞去的一瞬,断了气息。

沈陌黎凝眸看向小魔兽离去的方位,泫然探究:究竟何事,让悠哉了月余的小魔兽紧张如此?

看着小魔兽飞离的,还有潜在沧冥巨森西北边境的浅黄双眸。

翔地魔土黄身影潜入地底,自沧冥巨森中伏去。等了一月,它终有了机会,看来雇主那方进展颇顺,才将小魔兽逼了去。

巨树间,六只泣灵兽幼崽独自嬉戏,敏锐的听力在翔地兽潜伏将至时,警惕的直视地面,凄凄哭泣,飘散而开。

不过数声哭泣后,清冽的眸色忽变浅黄,神情呆滞的杵在原地。

自地底传来地狱恶笑:“哈哈哈,泣灵兽吗?小虽小点,却让猎杀多了些乐趣。”

浅黄双眸露出土地,道:“去吧,用你们的笑声,将沧冥巨森变做炼狱!”

眸色转黄的小泣灵兽,如牵线木偶般,晃荡前行,向森林各处分头走去。

一刻钟后,银铃笑声在沧冥巨森中此起彼伏。声悦婉转,却笑枯了无尽巨森,笑灭了不尽生灵。

诺大的沧冥巨森,在笑声震荡下,化成死地。

肆荡的笑声,引发一抹血剑自沈陌黎口中喷溅出。

悬天瀑布地处沧冥巨森腹部,距离泣灵兽较远,受笑声震荡远比其它地方轻缓许多。但笑声威力,还是让沈陌黎喉间溅血。

泣灵兽?沈陌黎眉心轻拧,沧冥巨森中显有异动,才会引起泣灵兽齐笑。三面笑起,应是几只泣灵兽共为之,莫非沧冥巨森三面同时有敌进犯?

她选了居中的西面,疾步寻去。不过百米,便遇数十只惊慌的灵兽负伤往悬天瀑布逃命而去。

沧冥巨森灵兽不少,但等阶低的灵兽早在笑声中命丧黄泉,仅有少数等阶略高的灵兽险中保命。

悬天瀑布的异香虽对嗅觉刺激极大,会给它们喉间造成炙热的灼伤感。但重伤的灵兽心命,喉肠灼伤,也好快被笑声震亡。

一只绿色球形灵兽,见沈陌黎急急逆向而去,匆忙将她挡下道:“泣灵兽发狂大笑,震死无数,前方已是死地,莫去送死。”说完,立即随着其它灵兽,急急往悬天瀑布赶去。

没有外敌入侵?脑中念头一闪而过,沈陌黎却未抓住。

在玥狐往昔谆谆教诲下,沧冥巨森中懂人语的灵兽数以万计。

平日,进入沧冥巨森的人族十死无生。但沈陌黎因先前是亓衍带来,又有玥狐命百鸟在林间交代过,众灵兽对她也便颇是尊敬。

她望向沧冥巨森以西,百米开外枯黑一片的森木。灵果转黑碎落一地,五官溢血的灵兽尸体遍野散布,偶有一两只灵兽,挣扎着朝她的方向蹒跚而来,也仅迈前不过数十步,便倒地而亡。血丝布满的兽眸大睁,满是对世间的留恋。

第三十二章 绿球淬毒

反身急往悬天瀑布赶去,沈陌黎心中疑虑连连。

若单纯是泣灵兽的弑杀所为,悬天瀑布确实是沧冥巨森中最佳的避难地。异香会刺激泣灵兽的嗅觉,灼伤泣灵兽的咽喉,起到星微压制笑声的作用。但泣灵兽在沧冥巨森已有近万年光阴,代代泣灵兽,从未听过有狂乱发笑者。

不安自沈陌黎心底燃燃升起,若是有人在幕后围杀导致泣灵兽被迫一笑御敌,那前往悬天瀑布的灵兽,必有危险。

前世,沧冥巨森的灵兽为她挡下追杀者的千刀万剑,交命之恩,她不能弃那些灵兽逃之。虽泣灵兽一笑即亡,可就笑声断定,沧冥巨森中应还有其它未笑暂活的泣灵兽。

沈陌黎急行快赶,待返回悬天瀑布时,三四十只自各处逃来的负伤灵兽挤在崖间,密密麻麻的挤在本就狭窄的崖石上。

它们竖耳警听,目色鉴戒的盯向西南面的巨树处,步伐慌乱的向后倒退。

倒退间,挤做一团的灵兽相互踩踏,多只临水的灵兽,直接被挤落潭中,受汹涌水流袭卷而逝。

绝望兽鸣回荡崖间,哀泣声响不绝于耳。在死亡恐惧下,本是凝聚的灵兽自乱阵脚,踩踏、溺水,致伤亡惨重。

一只泣灵兽幼崽神情呆然的自巨树后摇晃走出,浅黄兽眸一改往日低垂无神,笑意上扬。五官间笑意晏晏,神情却呆若木偶。

沈陌黎心头咯噔一响:眼前架势,泣灵兽笑声呼之欲出。幼崽杀伤虽是有限,可也足以灭杀密集此地的所有灵兽。泣灵兽背后,必有预谋!

心地良善的泣灵兽,不该有此阴狠智谋,步步为赢诱使整座沧冥巨森的灵兽集聚悬天瀑布,再一举抹杀。泣灵兽离他们仅一箭之地,此时再逃,为时晚矣。

泣灵兽步伐混乱的走入崖间石地,刚要起笑,一道透明庞大的身影猛然将小泣灵兽囫囵吞腹。顺着透明肠道滑落的小泣灵兽,与腹中笑死暴毙的另一只小泣灵兽尸骨撞到一起。

撞跌在地的小泣灵兽,受痛本能的嘤嘤哭泣几声,少倾又似被某种力量控制,笑逐颜开的仓皇起身。

硕大透明的躯体发出低沉的哭泣,似在呼唤。细小的兽眸,惴惴不安的望着腹中的小泣灵兽。成年泣灵兽轻挪着布满裂痕的透明身躯,哀泣的伸舌入体,舔舐着古怪欲笑的小泣灵兽。

它不过离开了幼崽一会,这些幼崽便接连出事。泣灵兽成年后实力虽强,却无力换回幼崽性命。未免沧冥巨森其他灵兽受累,它只能将小泣灵兽囚禁体内,奢求以母体灵力唤醒它。

明明活着,可成年泣灵兽却从幼崽那鬼怪笑容中,读到了它的死亡。它悲身啜泣,世道炎凉,它们隐世到沧冥巨森,终还是避不开必死结局。

成年泣灵兽!众兽冷汗浃背,看不明它的意图。

泣灵兽虽是沧冥巨森的五大守护圣兽之一,但平日鲜少与其它灵兽接触。几只小泣灵兽,就笑灭了大半片沧冥巨森。若再来只成年泣灵兽,恐沧冥巨森乃至数十里的山川都将被夷为平地。

它们一面带着最后的期求,渴盼成年泣灵兽可为它们避去死难,一面又心生畏惧,恐成年泣灵兽也狂虐暴笑。

一头胆大的蓝光灵鹿,几步探前,用幽光湛蓝的脑袋轻蹭着成年泣灵兽。沧冥巨森本是一体,灵鹿尽着自己所能,想让成年泣灵兽保持清醒。

在灵鹿的带动下,本畏惧的灵兽纷纷压下心头忌惮,围身上前触碰的成年泣灵兽。

泣声逐听,成年泣灵兽忽跃过群兽,往巨森中而去。既自己的孩子无法唤回,它也不愿让沧冥巨森的生灵做陪葬。

它想跑,将必死杀劫带离灵兽。却未走几步,震而欲裂的笑声自它体内传来。它瞳孔一缩,祭出灵力层层包裹住透明兽体,笑音随灵力抑制而减弱百倍。

小泣灵兽一笑而止,眸中的浅黄逐渐淡去。清明的兽眼中带着涟涟感激兽缓缓闭上,一滴泪珠自微笑的兽眸中滑落。世事阴险,好在它最后得母亲相助,没毁了沧冥巨森最后的生灵。

无力救子的成年泣灵兽,望着腹中无憾离去的小泣灵兽,戚凉哭声自喉间阵阵发出。随着泣哭,身躯自内炸裂,散做无影。

众兽皆惊:泣灵兽寻常冷漠淡然,却在沧冥巨森生死间,选择了以己之命,换得其他生灵安好。莫不是它将小泣灵兽吞入腹中,以躯体抵挡灭杀笑声,他们恐早被震亡。

沧冥巨森的灵兽兽商本比多数灵兽高上许多。众兽受感,默契的朝泣灵兽消逝的地方膝跪诚拜,喉间哽咽,似在缅怀。

一切收尽眼底,沈陌黎警戒的扫下八方,小泣灵兽兽眸由黄转轻,必是受人所控。前世,她曾听闻过魔族有异术,可操驭他族,被操驭者眸色转黄,情况与小泣灵兽相似无比。

她必要揪出操驭者,才能保得沧冥巨森。

“快走,有人在驭灵。泣灵兽应是受驭灵术操驭,才发狂震笑。”沈陌黎厉声说道,声音不大,却足进入所有灵兽耳中。众灵兽闻声回眸,回转间,清灵的眸色皆渐被浅黄所代。

不好!沈陌黎心惊,转身朝巨林中急奔。

身捷速快的几只灵兽,飞身扑来,锋利的爪刀朝沈陌黎背上就要一滑。

黑炎飞刀绕身而起,咻咻飞速刺中袭来的灵兽爪筋。吃痛的灵兽跌身倒地,捂着创口来回滚地。抱歉了,沈陌黎心间默念。她无意伤灵兽性命,但求生还,她仅能挑伤他们腿脚筋脉,制约它们行动。

身后的灵兽在打杀间追到面前,张牙横爪袭向沈陌黎。黑炎利刃旋转飞出,刀刀燃着熊熊黑炎,螺旋状刺进灵兽筋脉,被刺重伤的灵兽受黑炎燃筋之痛,倒地不起。

一道绿色球状兽影忽地从身前被击的灵兽后跃起,跳到沈陌黎肩上,张嘴就是一咬。丝微血液自伤口窜流而出,灵兽牙尖的剧毒淬入筋脉,呈绿色血线自咬伤处拓展而开。

“绿球?”沈陌黎看着咬在肩上的身影,痛心道。早先绿球急急挡住她赶往林外去,热心模样宛如前世,让她的心间骤然升暖。可现在,那团绿影兽毛炸开,利牙尽现,毒辣五官扭曲的拧做一团。

第三十三章 隐避鸾莺

一挥黑炎,强劲有度的将停在肩上的绿球扫撞巨树,沈陌黎忧眸回望闷声晕去的绿球,气冲穹苍的双眸中闪过决绝之色:绿球,你的痛,沧冥巨森的痛,我定替你们一一讨回!

强忍剧痛,她自掌间燃起一列黑炎,虚领顶劲地在地上燃起成排火线,将她与紧追身后的灵兽短暂隔开。

盛势窜峰的黑炎,耗费去她半身灵力。绿毒趁虚加快了在沈陌黎体内的侵蚀速度,墨绿毒素延着筋脉蔓伸到她碧白的臂腕上。

沈陌黎忍痛前奔,千道蛛丝忽旋天而来,束住她往沧冥巨森南部拉去。强韧蛛网,任她燃火猛烧也纹丝未断。

几息后,百足蛛出现在她面前,七八蛛针刺在它细小的耳上,智睿目光虽略微泛黄,却仍灵光流转。泰然无惧的面上,与林中那些被控制灵兽的狞恶面孔截然不同。

它注视着沈陌黎,举棋不定似在思定着什么。玥狐曾多次请托它,在沈陌黎遇难时出手相救,想必她对玥狐其重甚言。

医者济世,它对沈陌黎印象本就尚可。就算无玥狐相托,沈陌黎以客者身份来到沧冥巨森,遇险遭难,它自是会救。

早在小泣灵兽惨遭受控时,它便听出了缭绕在沧冥巨森中的异术魔音。它自断蛛足细针,封住听觉,才勉强使自己保持清醒。但魔音过强,它恐也抵挡不了多久。

百足蛛终轻叹口气,伸出蛛足细针,往沈陌黎受毒侵绿的肩头精准一刺,正在向往延伸的绿毒在蛛针刺入时,逆流退回肩头,凝缩成痣般大小的一撮绿点。

“绿球的毒,我暂且替你抑止,半年内并无大碍。半年内,你抽空前往铭澜圣地,求取铭澜丹,绿毒自会解开。铭澜圣地为仙家地界,仙族善心,应不会过于为难你。沧冥巨森已被魔音所控,你走罢。”百足蛛沙哑说道。它在封林前,耗着最后气力,四处寻着可救沧冥巨森于水火的清醒人、兽。

可寻绕了一圈,整片林中,唯沈陌黎未被魔音所控。它不确定停留林中仅月余的沈陌黎,是否会为沧冥巨森冒险前往那地。踌躇权衡下,它决定救她离林,远离沧冥巨森的纷争险境。至于沧冥巨森,天劫命难,或注定了今日灭亡。

“往南再行三千米,即可出林。途中有荆棘挡路,你尽管无畏穿行,荆棘自会退开。出了荆棘地,往前再是十米即沧冥巨森界外。老身会留半刻钟时间给你出林,时辰一到,若无逃出,你将化作沧冥巨森的一部分,囚此一生。”百足蛛沉声说着,它恐自己超逾半刻时辰,就再难抑制魔音控制。

“可有方法救沧冥巨森?”沈陌黎追问,让她一人独逃,她委实做不到。

百足蛛抬眸,对上沈陌黎决然的目光,惊异自心底漫升。沈陌黎进林时间不长,它怎从她眸中看到誓守故乡的抗死不屈?

它思索片刻,终是开口:“跨海的培风谷中,有灵鲲可解魔音。但培风谷与这片大陆间隔着世上最凶险的孤海,常人无法抵达。你如……”

“好,等我。”沈陌黎说完,转身变朝林外跑去,她可猜到百足蛛接下去的话,只是她不愿去听。沧冥巨森的生灵,两世间对她而言皆似亲人一般。既是亲人,何须客套与劝阻?

百足蛛凝望着青衣倩影奔向荆棘,黯然摇头。它并不寄希望在沈陌黎身上,她纵未寻得灵鲲救沧冥巨森,它也不会怪她。毕竟数面交情,不足她交命相搏。

它不知的是,前生经历,早使沈陌黎将心与沧冥巨森紧紧捆在一起……

沈陌黎顺着百足蛛指引方向跑出十来步,便有荆棘成墙挡住去路。沈陌黎踏步往前,荆棘受感应往旁退开,弹指间即退出一个十尺高低的密道。

沿着荆棘密道速跑,沈陌黎不多时就看到了沧冥巨森的出口。

前世她对沧冥巨森熟悉若家,却不知百足蛛指引的这条密道。

医者仁心,想来应是百足蛛忧她从大道逃离,惨遭被控灵兽的袭扰,才将这一隐秘出口告诉了她。

前世,她与百足蛛相处颇久,百足蛛仁心高德,教她万千医术。它的医风侠义,她自清楚不过。

一声苍洪鸟鸣自出口处传来,沈陌黎听声往一荆棘密集处躲去。望眸探出,这熟稔的鸟声,前世她只听过一兽发出过。

熟记于心的一个名字自沈陌黎脑中浮现:鸾莺!沧冥巨森五大守护圣兽之一。

倘若前生,她巴不得日日巧遇鸾莺,静聆鸾莺轻鸣。可此时,她最不想撞到的,也是鸾莺。

鸾莺听觉敏锐,常日里凭借听力优势,盘旋沧冥巨森边境,守护森林不受外族侵扰。但眼下沧冥巨森受魔音所控,鸾莺听觉反倒成了最大的劣势。其仙魔难比的绝佳听力,决定它会比其它灵兽更深受控制。

悄声打开戒指,她犹记得那日粗略一扫,曾见过指环中有瓶可隐身的丹药。生死一线,她服下丹药避开鸾莺视线,躲身一旁,静待鸾莺飞远再行离开,才有生还可能。

眼观鼻,鼻观心,主意已定,沈陌黎也不磨蹭,倒出瓶内仅有的一粒隐身丹吞服,紧盯着鸾莺的动向。

鸾莺从容不迫的扇动着如雪羽翼,自荆棘上方滑行而过。透过缝隙,沈陌黎依稀还能见到鸾莺纤长若锦缎的莺尾,在风中上下飘逸,清雅若仙。它眸泛黄光,振翅盘飞,巡无异动,朝远处翱翔而去。

时不可待,沈陌黎在鸾莺飞出段距离,估摸安全后,御叶朝出口疾驰。

在林中的灵力消耗,致使她祭出的绿叶灵力并不稳定,叶瓣碰斥声如风卷叶沙然作响。

声虽不大,却未逃过耳聪胜妖的鸾莺。它清声鸣叫,自虚空俯冲直下,羽翅扇动汇成森森风刃,将荆棘斩做块块。

散去御叶术,沈陌黎在荆棘断块砸落时,急急往一旁闪去。她虽隐了身,但灵力并不能隐藏。御叶术能在短时内提升她逃离沧冥巨森的速度,离百足蛛留给她的时间所剩几息,她本想趁鸾莺未察,御叶离开沧冥巨森。

可惜算有遗策,初阶境界本不能御驾灵力虚空飞行。她借轸蚓强大的灵魄之力,才能腾地数米御叶疾飞。但残存的丝弱灵气,让她祭出的灵魄之力极不稳定,难控声息。

沈陌黎脚尖轻点,站到一边,竭力屏住呼吸。

鸾莺能从御叶术散发的绿光灵叶寻到她,能从呼吸歩声听得她的所在,那她就藏起一切鸾莺可捕捉得到的气息痕迹。

第三十四章 谁猎谁人

俯身展翅的鸾莺自荆棘上滑翔而过,歪着头,目视四下,侧耳细听,敏觉的捕捉着附近声响。

林间本就细声杂乱,风吹草拂皆有声。鸾莺视线自沈陌黎藏身处一扫而过,又巡向它处。

它虽听到了那处的沙沙细响,却见不到隐身的沈陌黎,只当是风卷沙石的扰乱声。搜寻无果间,鸾莺恼怒振翅,数阵强风自羽间卷起,扑向八方大地。

沈陌黎趁着风起沙动,悄声紧步走出近在眼前的出口。刚踏出口,鸾莺落在跟前,它抬落细长不捐的莺腿,自沈陌黎几厘近距前走过。

九尺鸟身踏步缓进,它明明听到了荆棘边缘的异动,见到荆棘上一处似洞开合。可着地后,却又寻不到痕迹。鸾莺眸中的暴虐在思谋中更肆同狂澜,啄中锐胜恶鬼的嗓音顿然响起:“人族,徒劳藏躲,仅会增加过会我折磨你的兴致。乖乖出来,我绕你全尸。”

凌厉恶声,一听可辨非鸾莺所言。沈陌黎不过脑思寻也可猜中,那恶灵附体般的邪怪声,定来自驭灵术的操控者。

仙逸的莺尾蓝光轻泛,拖在地上。被莺尾点触过的土地间,淙淙细溪奔腾而出。

涓流探影!鸾莺的绝技之一,前世沈陌黎偶见几回。

她看向流淌渐近的溪流,轻声慢步往树后闪去。这溪流看似潺潺无害,却是鸾莺的独门秘技。被溪水触到的人、兽,皆会因水滴沾身而受追踪。

水珠细小常见,被沾身者难以觉察。往往被追踪至死,也不明敌方位置情报为何精准非常。

前世,争抢帝魂的强者侵入沧冥巨森,涓流探影曾助沧冥巨森追踪强者位置,引领灵兽在精确的地段设伏御敌。在涓流探影强若天眼的追踪下,沧冥巨森安保十余载。无数强者在众数恶险准位的陷阱,折腰尽命。

直到后来有人自其它鸾莺同族身上,发现涓流探影的奥秘,除去沾身已久的水珠,才破了沧冥巨森层层方位精准的防御。

沈陌黎挪步避流,屏息间隐身丹的药效逐渐退散。她的身形,逐渐映现鸾莺左侧。

不好!沈陌黎暗叫,急往旁侧奔离。她虽听闻过隐身丹,却不知其隐身时效。未料到医界闻名的隐身丹,隐身神效竟离谱短暂。此等时效,救命不提,催命却有,生生将她送到敌人身前。

鸾莺振翅,将沈陌黎自荆棘旁一扫而出,振落在十米开外的空地上。狰狞的暗黄兽眸中,闪着不属于鸾莺的阴厉。

“堂堂魔兽,竟择初阶人族契约。呵,此等兽脑,怪不得魔族代代倒退,世世受压制。就这初级境界,连我等狩猎的乐趣,也少去很多。”鸾莺走在阴深的沧冥巨森中,全没了素日的仙风鹤骨,阴毒目光紧盯着被扫在地的沈陌黎,如看志在必得的猎物般。

“谁人猎物,谁人猎手,不到最后,你怎知道?”沈陌黎忽脆声清笑道。笑言间,如谈气候般风轻云淡。她祭出黑炎利剑,手腕一掷,朝鸾莺扎去。

她在林间灵力已消耗大半,这黑炎利剑,是她最后仅存的灵气。刺不刺中,与她无关紧要,她只愿能拖得一线时间。

莺尾一甩,黑炎利剑在碧色水浪中泯灭了痕迹。鸾莺停步,在离沈陌黎三四米远的地方恶劣笑道:“越反抗,你只会死得越痛楚。不过,你蝼蚁式抗争,倒是给这场猎杀多了不少乐趣。起码,比我一刀劈了你,兴味百倍。”

鸾莺莺尾一摆,转身飞上巨森枝头,轻蔑俯瞰地上的沈陌黎。莺尾摆过处,细河成圈将沈陌黎围在中央。

居高巡探,沈陌黎的话扑朔难辨,让它心生提防。它虽喜看猎物在被猎杀前饱受折磨,欣赏猎物临死前的精神崩溃,对它而言比一刀刺死猎物,更具成就感与玩虐性。

尤其是沈陌黎,与小魔兽契了生死血约,她的死,亦是小魔兽的死,更燃起了他折磨猎物的恶趣。但它又略为担心小魔兽忽而折返,只得谨慎行事。探明无人,鸾莺眸中的笑意幡然更阴鸷了些。

“人族,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我……”话未说完,一道蛛丝突缠住鸾莺的细腿,将鸾莺自巨森边缘拖回沧冥巨森。

“怎么可能?林中还有不受控的灵兽?”鸾莺在被拖回间,眸光中的暗黄遍布惊奇,尖声叫道。灵动的莺尾在蛛丝间挣脱,刚欲呼浪灭杀沈陌黎。蛛丝万千缠上莺尾,劲力后拖。铿锵强力,将莺尾拧断一截。断落的莺尾失了灵力,轻若枯叶随风飘落林外。

蛛丝万缕将沧冥巨森团团包笼,在离沈陌黎几厘之遥停了动静。

沈陌黎捡起断落的莺尾,收入指环,抬眸沉然心重的环视沧冥巨森,默思:鸾莺,我知莺尾对你的意义。他日待你清醒,我定亲手还你。沧冥巨森,我定复你生机!

她款款深深环顾了被蛛丝包裹的沧冥巨森少倾,毅然转身。

停留无用,沧冥巨森,我定寻灵鲲回来……

一日间,诸多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

前世,沧冥巨森因她惨遭覆灭。今生,沧冥巨森再缝巨难。两世的血恨心仇聚在她脑中,让她愈发期求变强其身。

沈陌黎寻了处山洞,巡视四围无异后,才抬腿入内。山洞不大,一眼见底。洞口广阔,遇险易逃。

寻了处平坦沙地,沈陌黎省时节秒开始打坐修炼。

在林间与灵兽的战斗,让她不出一夜就突破了初阶九重天。体内绿中掺蓝的淡光温度骤升,灼烫着她的通身筋脉,让她突破后再抗不住,昏睡过去。

次日再转醒时,苍晴天朗,和暖阳光自洞外照入,暖彻心扉。睁眸间,一股鱼肉烤香漫入她的鼻端。

“你醒的倒是时候,来尝尝本兽的手艺,这可是传承了五千年的烤鱼技法。”小魔兽说着,将架在火上的鱼串塞到沈陌黎手里,又另拎一串往嘴里丢去。

昨夜它飞返时,沧冥巨森已被蛛丝密包重裹。林中生灵,无一例外与巨森融为一体,陷入沉睡。

生死血约契连二人,小魔兽未陷昏睡,它便肯定,沈陌黎定已离开沧冥巨森。

它苦寻一晚,才找到这群狼围近的洞中。群狼嗅得魔息惊惶四窜,它自狼群散去山前平地远眺洞内,一眼便发现了昏睡去的沈陌黎。

确认她安好后,小魔兽紧绷的心石才松然落地。

折腾了一天一夜,它的馋虫早在舌间蠢蠢欲动。洞前水涧中,鲜肥肉美的鱼也就条条成了它解馋的美味。

第三十五章 弑主杀魔

沈陌黎轻咬鱼串,焦酥嫩肉在口中挑动起舌尖盛宴,缭绕香气窜鼻漫入,隐隐藏着引人致幻的能量。

将口中鲜咸的鱼肉往旁一吐,沈陌黎幽声问:“传承五千年的手艺?难不成,魔兽专产幻香烤鱼?”

幻香,前世她见得多了。吃了带有幻香的食物,可致人脑生幻象,沉浸在夸姣幻觉里。

这种致幻神药在被炼丹师发掘后,一度受到众多心伤削磨者的青睐。更有人需日日依赖幻香,才能忘却心中痛楚,沉溺在幻象中苟活度日。

幻香在食用上瘾者的追捧抢购下,价格彪飞暴涨,成了无数炼丹师喜炼乐卖的丹药。

但这天价灵丹,沈陌黎并不需求。兀自沉沦幻境,她还怎挽沈家、怎救沧冥巨森?

小魔兽尴尬一笑,换了串烤鱼递给沈陌黎,道:“人族少女,你莫不识好兽心。若非怕你悲伤气崩,本兽何苦去寻幻香?喏,这鱼没添幻香。”

沈陌黎扬起精巧的下巴,瞥了小魔兽一眼道:“你真怕我气崩暴亡,不如替我寻来灵鲲,解了沧冥巨森的危难,我气自然解了。”

灵鲲,上识天下知地的小魔兽自是认识此妖。只是以它现在的实力,前往灵鲲栖居的培风谷,那绝对是送死的份。

它眼珠一转道:“沧冥巨森一事,定是翔地魔所为。翔地魔隶属魔殇阁,若魔殇阁知它未抹杀了你,反倒自己受困沧冥巨森,定会派来更强的暗杀魔族灭你。我不在你身旁,着实怕你出事。为你,本兽可连辉宏大业都舍得放弃。本兽良善关怀你到这等地步,是不是很感动?”

话中真假参半,有些实情,它并不想让沈陌黎多知心忧。

它的黑蝠暗哨,数量不多,却分布了沧冥巨森内外几处重要至高点。

沧冥巨森一出事,它的黑蝠立晓情况,即刻寻它报信,否则它也不会在一日内匆匆赶回。

小灵兽急啃了几口鱼肉后,配合着言语,兽眸脉脉的望着沈陌黎。兽腮鼓起的模样,更衬眸内的清纯。

沈陌黎听着前半段话,倒在情理。可最后一句,让她险些被刚入嘴的鱼肉呛喉。

寻常灵兽,若目光澄澈像它,她或会信了对方所言。可她面前这位可非普通灵兽,而是震赫魔界的圣兽。

代代在风尖浪头嗜血生活的魔兽,能纯良无害?能一心仅她?简直是比仙鹤变毒蝎更让她不信的话。

沈陌黎思考间将鱼串咬入口中,似被小魔兽知足吃相感染,她现在也生出了些饿意。鱼汁丰溢至口舌,外脆内滑的肉感与人族烤串全然相异。

魔族美味,当真别致,沈陌黎暗赞。思维在喷香美味的刺激下,更加活络,她续问:“魔殇阁为何杀我?亦或说杀你?”

问话间,小魔兽无害的玄黄眸中杀意泛起,粼粼眸光流转着深不可测的高危感。转变之快,上一秒似上善仙灵,下一秒成地府阎罗。

它眯起兽眸道:“它们不过是我祖辈圈养的一群魔狗不如的低级杀魔。今自认壮大,便想弑主独存,千秋美梦做的着实好。”

沈陌黎看着杀气暴腾的小魔兽,未再多问。

前世百年,在魔、妖两界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殇阁,竟是魔兽祖辈圈养的低级杀魔出身!

她需吃吃烤鱼压压惊,好自消化这惊人消息。魔兽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震天秘密?

小魔兽见沈陌黎静默不语,忙劝慰:“你也无需愁心,有我在这,它们不敢现身。养狗需系绳,养一群乱咬人的魔,更需束缚它们胡来的魔。”

眸底的杀气,在微眯的兽眸中转逝不见,换回笑意喜然的清澈。

“你在它们身上系了绳子?”沈陌黎玩笑道。盘算着小魔兽若能分她个抵制魔殇阁的法器,日后小魔兽不在,她也安全许多。

“魔非狗,怎系得上绳?你的学识实在与本兽太不匹配,还需恶补才行!”小魔兽鄙夷道。

学识再次被鄙,沈陌黎撇了撇嘴,她好歹也有前世未来百年的所见所学,还有轸蚓的万年记忆,怎就学识浅薄了?

虽轸蚓万年记忆并不完整,多半与那名唤莫童的女子和了无生趣的地下圣殿相关,但也存了不少它借契血术操控他人获知的情报。

“那你如何限制它们?”沈陌黎接连问道。今日,她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精明如魔,小魔兽瞅了沈陌黎一眼言:“本兽的魔气,点滴可致整个魔殇阁于死地。只是魔气乃本兽的血骨根基,本兽轻易不用,更不会分你。”

得,问了半日全是白问,沈陌黎哑然。她本想要点法器之类防身,小魔兽既已道明,仅有魔气才能震慑魔殇阁,它又不能给,那她再是多问也是白忙活。

“我此番需往洛魁圣殿生死比擂,其间多生变化,你可同去?”她转念一想,不如道明自己接下来的行程,让小魔兽早做打算。

三月之期已过一半,她本想在沧冥巨森修炼至中阶境界,御空飞回。可天不遂人愿,现在沧冥巨森被毁,此地离墨城相隔重山万水。

来时亓衍带她御空而至,所需时日半日不到。可徒步走回,少说也得走上一个月。

近来意外连篇,她在险遇危境少了许多时间修炼不说,接下来的修炼恐怕也会受赶路耽搁。

洛魁圣主实力虽不强,也在中阶境界。没了沧冥巨森浓郁的灵气,她想在短期内让自己自初阶九重天突破至中阶,恐最后不得已,只能走险用她前世偶获的方法。

沈家,冒天险她也不能放任其被灭。她不知小魔兽的想法,可既然生死同命,小魔兽就应知道接连可能发生的险境。

“你去何处,本兽相随何处。谁伤你毫发,我断他性命。”小魔兽闲情雅逸的说着厉狠的话。

天涯相伴,沈陌黎眸底滑过难察的痛楚。

前世,玥狐舍命陪她上天下海,至死不弃。今生,还是因为她,落得生死不明。

这份不死不灭的相守相伴太过于沉重,她再不想要来第二份。

第三十六章 磨溃心智

吞下串上最后一口鱼肉,沈陌黎起身朝洞外走去,随口道:“那我们即刻出发。”

小魔兽一愣,火速将架上的几串鱼拎起,往嘴里塞做一团,鼓着腮帮子边是嚼动,边跟沈陌黎朝洞外走去。

心里嘀咕成灾:听闻人族在世的意义,在于吃。纵是强者中,也常有人笑称不入美食坑,人世白逛哉。怎这人族少女却仅吃上丁点,就再不理会它架上的二三十串烤鱼?

魔族厨艺,虽不及人族千变万化,味蕾感触却比人族更优越得多。魔兽前代虽少出吃货,厨艺学识却是不差。

它堂堂魔兽下厨亲手烹饪的食物,可非人人吃得到。这人族少女竟寡淡不食,当真是暴残天珍!

似遇怪的瞅了沈陌黎一眼,少女唇间隐忍的轻微一咬,敏锐的被它捕捉到。

沈陌黎身中绿毒后,百足蛛虽为她延后了毒素爆发时间,身体短期内并无大碍。

可魔音干扰下,连百足蛛自身也未发现,蛛针疗效受到了扰乱。蛛针抑制了沈陌黎体内绿毒,同时也催生出成百针刺,萦绕在沈陌黎腹肚。

一旦食物入肚,她的胃就如上针毡。

若非初阶境界离不开食物维持体能,加之不愿拂了小魔兽的心意,她定微米不进。串鱼入口,虽是美味。但入腹后,便如遇蜂捅。

前世,她遭逢重伤不下千百回。累累重创,练就了她超强隐忍。紧咬牙根,沈陌黎装若无事,信步前走。她中绿毒,并不想让小魔兽晓得。

仙魔两族仇恨久结,轮回不灭。解绿毒的铭澜丹又在仙家地界,她万不能将小魔兽带去冒险。

未猜得沈陌黎面色惨白的缘由,小魔兽佯做不知,兴意高燃的品着口中的鱼香嫩肉。乌色爪间,生出团核桃大小的魔气,自沈陌黎背后无声融入……

魔气可疗百伤,御万毒,化尽周身异状。可人族若涉入魔气,此生便不再为人。小魔兽虽知瞒她偷度魔气给她,对她日后许是不利,又不忍见她现受不明折磨。

它自是慰藉:人族少女与它本契血约,许修魔道,结局也不至太惨。

一人一兽自洞口走远后,一双浅黄眼睛自洞底的沙石中潜出,充斥不甘的眸中,夹杂着浓烈的恼怒。

它控制狼群袭击沈陌黎,筹谋毁碎她的灵魄,斩断她的筋脉,再细细欣赏她崩溃至极的精彩表情。本快成功,小魔兽却半路杀回,坏了它的计划。

起初在沧冥巨森时,它对区区人族并无兴趣,只想一击将沈陌黎毙命。可历经几次失手后,却让它起了折磨沈陌黎的恶趣。沈陌黎越是百折耐抗,它越想将她的心智虐得崩塌。

魔界杀伐无趣,它难得遇到一个能勾起它凌虐兴致的猎杀对象,当真不舍一刀抹去。玥狐被刺,沈陌黎又悲又忍耐的模样,已让它兴奋一把。沧冥巨森生灵的追杀大戏,更让它过足了残虐的瘾。

只是它未料到,沈陌黎竟在种种折磨下仍冷静至此。但沈陌黎越刚毅此般,越引它更想布下更惨烈的局,抓她入局受挫。

潜地出洞,翔地魔恶劣的望向沈陌黎一行离开的方向。小魔兽适才竟不惜度魔气给她疗伤,足以证明她对小魔兽的重要。

魔兽祖代造它于魔池,此后漫长岁月中就未正眼瞧见过它。它动不得魔兽,心底的气就快郁结成伤。

此气,以这魔兽看中的人族来解,恰是刚好。翔地魔眸底阴森之气飒然成风,一股厉鬼凄笑旋地而出:“哈哈哈,魔兽万年不动情感,这代倒出了个重情义的崽。魔兽末日,也该近了!”

肆笑间,墨色雾气自天而降,一举击落隐在洞旁林中的数只黑蝠。

“愚货,终日曝光在魔兽的监视之下,真以为自己是行无踪的降地魔?想学它玩魔族虐杀的把戏,你再修炼亿万年也是不能。别忘了,你不过是它的败版化身。”墨雾中浮现出一对讥讽的绿眼,不屑的扫过翔地魔。

“败版化身,也好过你这身被收走的虚雾。”翔地魔虽惊讶于暗藏的黑蝠,但也气不过墨雾的冷嘲热讽,更不喜听到有人对它提及降地魔。它虽是以降地魔为原形的败版化身,可降地魔在世间已失踪万年,震世名号也该易主了。

“虚实本无界,没了实身,虚体更是自在。阁主命你暂留沈陌黎性命,七日内,将她的血送回魔殇阁。”墨雾说罢,往虚空飘渺去。

翔地魔自不服气的瞪了眼渐飘渐远的虚雾,钻回地底。它玩虐沈陌黎的心思跃跃欲动,可也不敢违背了阁主之命。只是有小魔兽在,莫说取滴血,拔她一根发丝都难登青天。

潜地探起的翔地魔,仰天长叹。它何时才能摆脱降地魔的阴影,以己名声雄霸魔界?不经意一瞥,它邪念满生的黄眸自树底几只被墨雾击毙的黑蝠扫过,一个恶念顿生。

它阴冷一笑:沈陌黎,既天下谁人都想护你,我就让他们一个个死在你身前,好好欣赏你精神溃散的有趣模样。

翔地魔浅黄双眸盯紧黑蝠,本是死去的黑蝠腾地而起,飞至虚空。

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翔地魔自恋一笑。它无法操驭在世的黑蝠,却可在它们死后,把它们的尸首当做木偶把玩操控。死亡,果然是一种易主的开始。

盘旋在虚空的黑蝠嘿嘿阴笑:“魔兽,你定料不到你的赤心黑蝠,有朝一日会为我是命。风水轮转,魔兽控阁的时代,终要在我手中了结。”声音,却归属于潜在地底的翔地魔。

翔地魔勃勃恶趣,往沈陌黎一行离开的方向潜地追去……

另一头,停在三岔路口的沈陌黎,犹豫须臾,往右路走去。腹间疼痛,在出山洞后,不知何因自行停止。猜想一番,沈陌黎也未将原因与她身后的小魔兽联系到一起。

左路虽路过墨城,但离洛魁圣殿比右路远上几倍。她虽想回墨城看看沈家近况,但三个月约期过半,经不起她路途耗费。

第三十七章 一杀成名

一只黑蝠逆风飞至,停在小魔兽耳畔,振了几次蝠翅,又轻快飞走。

小魔兽双眼一眯,随口道:“陌黎。”

沈陌黎惊愕地回望小魔兽,平日听它叫惯了“人族少女”,忽叫“陌黎”,反倒让她觉得古怪。

回眸相望间,她问:“何事?”

许是错觉,她总看小魔兽似比在洞内小了些。可万物生长自来只大不缩,难不成魔兽还能逆生长?

趁着沈陌黎寻思际,她身后分岔路上魔气忽起,将面前的两条路以幻象对调了位置。

小魔兽一脸认真无害地对视沈陌黎道:“生死血约相连我俩,未来无论突发何事,你需信我,不会害你。”

狐疑的看着少有认真的小魔兽,严肃谨然的对她承诺。沈陌黎琢磨不透小魔兽此话深意,点头道:“好,白日安全,我们趁早赶路。”

她本能选择相信小魔兽所言,又不愿与它太过于亲近。生死陪伴,太过磨人,她再不想见相伴之人丧命跟前。

玥狐说过,魔兽生负使命。那她不若与它保持距离,任它离开,放手去完成自己的使命。生死同命,身具大能的魔兽,护命本事必不比自己低弱。

转身踏入右路,沈陌黎未曾想到,她已在身边那只坑兽的幻术下,变走了左路。人、兽一前一后,在左路上渐行渐远。

存在岔路口的幻术,约摸一刻钟后自行散解。飘绕在空气中的魔气化作透明,低浮地上,仿佛此地从未有过幻术……

少焉,翔地魔自地底探近钻出,停在岔路口闻息寻向。

眸光中漾起古怪神色,它皱着眉左闻右嗅,闻到鼻尖酸痛,也未辨清沈陌黎一行所走方向。

魔鼻坏了?翔地魔生始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鼻端产生怀疑。历来,它闻天下万象追踪猎物,还从未失误。

“去探路。”眸带闷燥的操纵着黑蝠尸体,翔地魔不悦命声。

盘旋虚空的二三黑蝠听命分做两路,往前路飞去。

“且慢。”似想到什么,翔地魔唤回黑蝠,从地底伸出一支枯黄干瘪的魔爪。

爪上握着一把似土粉末,言:“顺道把这些糯土,分与你那群黑蝠同伴去。”嘴上一吹,糯土飘飞,如数沾在了黑蝠身上。

黑蝠得命振翅飞离,不过一会,右侧的黑蝠率先飞回。

翔地魔阴沉的嘴角上扬,潜入地底,朝右路追去,眸底美滋滋地想:黑蝠军,终要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有了黑蝠军,它再不用惧小魔兽。

得意之色外显于眸,翔地魔得志乐道:“沈陌黎,你纵涉入魔兽魔气,也难敌黑蝠泯杀。逃至仙府妖地,你也绝逃不出我的掌心。”

右路沿途,黑蝠倒地一片,睁着双双蝠眼不得动弹,片霎便断了呼吸。翔地魔黄眸笑起,魔爪自地底伸出一挥,糯土如燎原星火四溢飞散。尸横遍地的黑蝠腾地飞起,沾着漫身糯土飞向苍穹。

“去吧,以星火覆原之势,将黑蝠军归为我用。”翔地魔狞笑着朝天大喝一句,又钻回土中。

飞旋天际的黑蝠数益增多,半个时辰不到,就汇成大军盘天而居。眸中泛着浅黄,蝠翅僵硬的上下拍动,全没了昔日黑蝠军的灵动霸气。

黑蝠军旋绕着随翔地魔朝前路飞速寻去,所过之处水枯树折,火起地裂,生灵涂炭……

走在左路上的沈陌黎,对右路发生的险境全然不知。她疑惑的看着路旁的景,前世她在五十年后曾自沧冥巨森走过右路前往洛魁圣殿探查消息,可沿途景色却与眼前大相径庭。

五十年韶光,荒野变化掀天揭地?

一路天黑,也未达一村一镇,沈陌黎略微不解的问向身后闲庭信步的小魔兽:“你可知前路通往何处?”

早先听玥狐谈及,沈陌黎知晓它传承万年记忆,或有关于这路的信息。

“往前半月不到,可达洛魁圣殿。”小魔兽悠哉答道,并未说明,半月不到的行程是步行还是御空凌飞。

心中尚有怀疑,沈陌黎也未明说,她寻了棵巨树攀爬而上。朝树下喊道:“夜间多妖物出没,我们暂避树上,明日再走。”

踟蹰少许,小魔兽展开蝠翼,滑空上树。沈陌黎艳羡的瞥了小魔兽眼,能飞就是飒爽,扑翅就到树梢。不似她爬得一身热汗,速度还自不敢比。

渴强盼凤的念头在沈陌黎身上愈发昌盛。她有御叶术在身,可几米腾地的高度,难登擎天巨树。

世事多艰,唯有强者可扫重障险碍。

树间时光,沈陌黎惜时修炼。初阶九重天与中阶虽仅差毫厘,却谬以千里。寻常刚踏入中阶的人,都能轻易将初阶九重天者随手碾死。

洛魁圣主境界不高,踏入中阶却已有数年,少说也在中阶三重天。她不勤以突破初阶境界,他日必临死劫。

小魔兽静视修炼中的沈陌黎,转头看向回路,今夜不太平,他们躲到何处,也避不开晚间的猎杀。黑蝠半日未见一只,已印证了它的猜测。

它有心想让沈陌黎离开魔族猎杀场,但局自始已定,便无更改余地。

时机未到,它只能静待,才能钓得翔地魔身后的大魔。

雾气起浓的夜里,挨挤密匝的黑蝠结团自岔路口往左路飞去。翔地魔乘蝠飞天,浅黄的眸底血丝充盈。

它苦苦追了半日,才惊觉自己中了小魔兽的圈套。

重回岔路口,在黑蝠军簇拥下脱地御天,它才发现那透明无味的魔气,浅浅的覆盖在沙土上。

在虚空中对那薄缕魔气看得清楚,可早晨它伏地底,探头恰处魔气中。

萦绕左右的魔气,恰好将它的感官包,任它再怎辨别,都不可能从幻象魔气中寻到蛛丝马迹。

正所谓局外自清,身潜地底便是自入陷阱,小魔兽一早就布得了好局。

愤恨下,翔地魔指蝠直冲魔气,稀薄的魔气在黑蝠群的冲击下,散做虚无。

沙土凝聚的身躯因愤恨,抖动得厉害,粒粒沙雨自蝠翅间洒落一地。飕飕冷风吹拂,将它无形的沙身吹得散开又聚,聚开再散……

“魔兽,我定让你生受炼狱苦,死无轮回还,以报你对我的蔑视之仇!”翔地魔沙腔满怒道。

曾几何时,它也忠贞听命过魔兽漫长时光,可换来的不过是冷嘲热讽。

在魔界,它处处受压,时时活在降地魔的阴影里,现今,它终迎来一杀成名的卓佳机会。只消杀了魔兽,掌御黑蝠军,它就不信,魔界还有魔敢小嘘它!

第三十八章 化沙千悔

“走。”黑压密结的黑蝠听得翔地魔的命令,滚滚自穹苍翔飞远去,紧追沈陌黎一行在空气中留下微弱近无的气息追击去。

小魔兽望睹远处山头,鸦色黑影涛涌渐近,狠厉阵势一忽儿将山头灭做死地。

来了吗?小魔兽眸底划过淡淡失望,翔地魔实力不强,但来此时长还是比它预算的久上许多。历来,祖辈不肯重用它,果是明智之选。

“陌黎,信我,必护你无事。”小魔兽低声道。

尽管命局已定,它还是渴望同玥狐般随性而为,为一人生死无顾。它不明白魔兽万年寡情,为何仅它生出异样情素,却还是想抓住这唯一的情谊不放。

蝠翼一展,小魔兽凌空飞起,俯冲山头,挡到黑蝠军前。

“翔地魔,岁月沙穿,你在这漫长时间里竟无半寸长进,真当令本兽失望。”小魔兽闲云野鹤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它目及漆夜,赏观玉弓弯月,从始至终未看翔地魔一眼。

帝者傲态虽是小巧,却让翔地魔想说魔兽祖代,脑中自行将它与万年前的魔兽祖代雄态风发的形象合为一体。

自魂魄深处封藏的惧畏一瞬爆发,翔地魔发怵得险些跪地,沙子散聚变动的身子慌得坠地,重新钻入地底。

它强迫自己镇定,哆嗦着张嘴:“去,去,去把魔兽给我杀了。”

黑蝠排列成剑,飞刺小魔兽。

被刺中的苍穹在黑蝠猛袭下,发出轰轰势如天裂的巨响,黑雾顿起,滚卷山林。被黑蝠军侵蚀一空的山林在黑雾滚涌下,卷起冲天沙尘。

翔地魔失神的直盯黑蝠袭击处,良久后才看清黑雾笼罩下空无一人。

浅黄双眼里的发怵,逐转成得逞的笑意,它森然如梦的大笑起:“哈哈哈,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真杀了魔兽,取而代之!”

自地底旋出,翔地魔振奋的拖着一地沙石,试探的往小魔兽消失的地方踱步。伸手抓住一缕魔气的往鼻尖一吸,贪婪的想将漫开的魔气吸入肺腑,这种感觉于它来讲实在美妙,胜过长生永活。

魔界素传魔兽魔气可致魔兽造出的魔族死命,看来并不真实。能力充沛的魔气,分明让它感到股股力量争涌入体。

它颤抖着,忍不住要将空气中残留的所有魔气集入体内。

魔界,无人可弑魔兽,唯有祖代魔兽留下的黑蝠军,隐藏着扼杀魔兽的神力。这在魔界并非秘密,但黑蝠军生死听命魔兽,无人可撼黑蝠军的赤城。

翔地魔自得洋洋,它意外听闻糯土可致黑蝠幻晕僵死,没想到竟是真的。

吸入魔兽的残存魔气,魔界便再无人可挡得了它。

翔地魔夷悦乐想:阁主真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好差事,可惜,魔殇阁往后也该易主归它了。

“蠢魔,你还要愚钝到何等地步才能清醒?”耳边传来妖冶的厉喝,翔地魔眸底煞气萦起。唇畔的阴险笑意缓缓勾起,暗想:魔殇阁护法,来得真巧,也省去了我去找你的功夫。

转身之际,一股熟悉的气息窜入它的鼻端,翔地魔瞳眸缩起,它失魂喊道:“不,这不可能!”它紧张的看向身后,沈陌黎赫然映入它的眼中。

“不,我分明吸了它的魔气。魔兽已死,这人族,不可能还活着!”翔地魔慌乱的惊吼。

几道黛蓝触手紧束在沈陌黎腰间,自她身后,探出一个黛蓝脸色的魔族女子,她云鬟插簪,耳戴碧珠,墨蓝的眼中闪着魔族特有的诡异灵动。

“你到现在还分不清,何是梦境,何为现实吗?”璃婼说道,一支柔软的黛蓝触手自空中一划。墨色天穹竟被划开数道裂缝,随之如镜面般碎落一地。

破碎的穹苍外,小魔兽面无表情的坐在黑蝠簇拥的虚空中,纹丝未伤。

一只梦灵自黑蝠群里飞出,道:“我已完成答应你之事,魔族与星族的约定,也请圣兽莫忘。”言罢,破天而入,消失不见。

初见梦灵,前世经过众多大风大浪的沈陌黎还是略感吃惊。

星族为世间最神秘的族群,不问世事,更不插手它族纷争。今却现身助阵小魔兽,究竟是何约定,才能打动隐蔽星海的星族出动梦灵相助?

探究间,翔地魔入梦初醒。

“不,这不是真的,你必须死。只有你死,我方能称帝魔界!”翔地魔抓狂着卷起百丈沙柱,狰狞的身躯立于柱顶,朝小魔兽扑去。

它不甘,它自认高深计谋的背后,竟是场它独演独做的美梦。

小魔兽神色不变,冷如阎罗漠声道:“翔地魔,自我祖辈造你于魔池以来,你就该知背叛魔兽的下场。魔兽既能造你,也能让你重化为无。”

化作沙暴袭卷来的翔地魔,不断吸取山林间的沙石,想做垂死一拼。

它并不理会小魔兽所言,自顾说道:“魔兽造我,却不曾正眼看我。万世沧桑,我的命早归我自己。”

一眼未瞥近在身畔的狂沙巨暴,小魔兽倚在黑蝠群中悠声道:“魔祖造你时,曾对你寄予厚望,在你的元神内赐入一样魔宝。你虽万年未让魔兽满意过,魔兽却不曾收回魔宝。今你既已定与魔兽为敌,魔宝自该归还。”

小魔兽魔爪轻举,一道橘色光芒从翔地魔化沙庞起的巨大胸膛中炸裂飞出,落入小魔兽爪间。

焚天环!翔地魔紧视离身飞出的橘光魔环,眸底震如惊雷。

原来,魔祖造它时也曾重视它非常。只是沙本难聚,涣散成惯,纵有焚天环刻入元神,也扶不起阿斗如它。万年时光,它自暴自弃,一度认为是魔兽先祖造它不精,才致它难突巅峰。

蓦然回首才发现,不精的从来都是它自己。有魔宝入神,元神本比其它魔族强上千倍不止,却硬让它演变成了魔殇阁中最弱的存在……

狂肆的沙暴在风中逐渐散开,翔地魔的沙影缓缓化无,它仰天苦笑道:“主上,翔地魔不才,负了你的厚望。”

这声隔了千百年未再尊称过的“主上”,却不是对小魔兽说的,而是对那个在魔池边上,将它从白沙魔化出元神的魔兽祖代。带着最后的悔恨,漫天狂沙随风飘散,消逝在了无尽黑夜中……

“它来了。”璃婼道,神色中闪过一丝异样,将捆绑沈陌黎的触手束得更紧了些。

第三十九章 烧魂灼魄

沈陌黎顺着璃婼的视线,望向虚空。

早前在树上,她听到小魔兽的低语后,就停了修炼。还未来得及下树,便莫名被数道熏蓝触手缠绕上身,一路狂风迅雷的强拉到了这里。

身后伸触绑住自己的女子,与翔地魔应属一伙,却又没翔地魔的残暴。

缠身触手力道把握得恰到好处,未让她感觉有轻微疼痛,可任她尝试各类法子试图挣开束绑,轻若丝绸抚身的触手又比捆扎入肉,磨筋伤骨的仙锁妖绳更难解开。

“璃婼,你袖手旁观翔地魔被灭,助长魔兽势力,不怕阁主责罚?”干涸的地上滚动起铁马奔腾之势的泉泉热流,滚烫泉水中化成人形说道。

在浅淡的月光下,朦胧映照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虽修人形,但脸上的水蓝在火色双目衬照下,更像降世恶灵。

“哦?那如若你死了,阁主自是不知不责。”璃婼在沈陌黎身后绽开一朵妖媚笑容,笑不达眼底的说道。

她与自热泉中涌出的桉促同为魔殇阁仅次阁主的三大护法,自不惧桉促。桉促不过凭与阁主相似的火眼深得阁主喜欢,而她,可是以实力闻名魔殇阁。

“璃婼,你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从不记仇,能让我仇恨者,都活不到下一日。”桉促威胁道,他实力不敌璃婼,也非都可被诋毁的。

“还不快将那人族女子交我,去灭了魔兽?”见璃婼未动,桉促愤声道,随手取出魔殇阁命旨,丢与璃婼。

璃婼以触为脚,收了命旨携沈陌黎往桉促处走去,并不答他。

黛蓝色的瓜子脸,在漆黑中风情万肆,散发着勾人的邪肆。耳端灵珠如水轻漾,在风中轻摇鸣着细浪清声。靛色发丝飘逸如涓流,弥散着魔族别样的卓雅姿容。

桉促看得入迷,当年魔兽先祖在魔池造了七大杀魔,组做魔殇阁。

万年来魔殇阁日渐壮大,他见过的魔族、异族女子浩如烟海,却没有哪个能同璃婼般让他动心。

可偏偏璃婼视他如草芥,任他刁难、任他殷勤,软硬兼施都打动不了她。

强压住对璃婼的动情,桉促转头看向倚在虚空的小魔兽,逼迫着自己缓下强烈跳动的心,慢慢恢复理智。

“打我左耳。”趁着桉促扭头,璃婼小声对沈陌黎说道。

打她?沈陌黎唇角略为惊讶的抽抽,这是什么古怪要求?绑人者要求被绑者打自己,还是在手脚都被束捆得紧致的情况下。这璃婼是想显自己的捆绑技术好,让她动弹不得,还是受虐成惯,想挨几拳舒坦?

不过不打白不打,璃婼既绑了自己,打她一下也不算过分。

沈陌黎头朝后一挨,撞在了璃婼左耳上。因被绑的缘故,冲撞力度轻缓了许多,势如棉絮砸头。

左耳上的碧珠被碰落坠地,瞬间化水融入沙石。

“噗——”璃婼口吐墨血,倒到一边,左耳上缓缓有熏蓝魔气溢出,在空气里散发不见。触手瘫倒间,似是无意,将沈陌黎往小魔兽的方向一掷。

被抛半空的沈陌黎,愕然的看着“弱不禁风”的璃婼。她刚刚那一击,不算用力。璃婼怎就一副伤情严重的架势,还有那股巨力将自己抛出?

“璃婼——”桉促急喊,化作残影飞身向前,抱住倒在地上直吐墨血的璃婼。他魔眸燃火,直射苍穹。荒野间巨动忽起,自四面八方涌来。

燃烧的火眸在感受到响彻云霄的震动后,倏然收回。脉脉伸指,桉促指尖生出星火,按压住璃婼魔气渐散的耳垂。

“璃婼,我已帮你止住魔气流失。你且再坚持一会,我用火眸催响魔殇阁极杀令,阁主一会即到。”桉促说道,因为紧张而漏去推敲许多显而易见的可疑细节。

此间,沈陌黎御叶击空,几息后才在被抛出的虚空中保持平衡,往小魔兽所在的黑蝠群撞去。十来只黑蝠及及飞来,欲接住沈陌黎。

地底无声息地猛伸出一只大过屋舍的手,隔开黑蝠,拍向沈陌黎。

御叶一蹬,在绿叶灵光的冲击下沈陌黎向左下方偏躲,才险险躲开那只巨手。顺着沈陌黎即将落地的方向,十多只燃火的头大赤手从地底猛窜而出,炽热以待沈陌黎落地受袭。

腾空御叶,沈陌黎祭出灵力想离地闪过,仅几米高度的御叶凌空却让她转眼被伸高的火烧巨手拍落在地。

被怕打的地方火烧不灭,灼烈燃烧着她的魂魄。

斜躺在黑蝠群中,恬然处之的小魔兽,表情上终于崩出一丝裂痕。“陌黎——”小魔兽脑中暗呼,它想去救她,可它现在却不得动弹。

“错失了猎杀良机,你我将轮回无道,永生万劫。桉促,不是不知道,竟还为那女人耽误时辰,阁主当真惯坏了你!”劈劈啪啪焚烧着的火中传来怒腔,随之火掌汇在一起,聚成一个火魔。

火魔凌厉的朝沈陌黎连掷百枚火球。火球飞过处,火势窜天,燃得苍穹一片火红。数十只黑蝠吱呀着挡到火球前,少倾不到便被焚烧成灰。

灵力化刺,沈陌黎在紧急中,将刺贯扎冥天穴。穴位被扎瞬间,绿光乍现她的周身,灵魄中丰润灵力涌入筋骨,将她强推上中阶一重天境界。

绿叶灵光环身绕转,刺激着她通身灵力沸腾。她的速度在绿光灵力刺激下疾快如电,在火球中轻盈躲身,步伐仙逸如舞。

被避开的火球似有生命,自调方向再次袭来,反反复复数十次不止。

火魔不耐的盯视着在火球中灵巧穿梭的沈陌黎,以身化火,燃成无数火球朝沈陌黎袭去。

几无细缝的火球夹击下,沈陌黎口吐血剑,被扫在地。火魔化回人形,手化火剑,步步紧逼向沈陌黎道:“想不到人族还有人能在我魔火的烧火灼魄中,再站起身的。不过凡人皆有一死,我向慈悲,自会助你尽早解脱。”

冥天穴中灵力化成的刺淡做星光点点消失,环身萦绕的绿叶,也随之消散。强制激起灵魄之力后,沈陌黎周身力气如被抽空,挣扎着起身,却是不能。

第四十章 三势夺魔

以灵力刺穴是沈陌黎前世偶获的禁术,可使中阶以下者在短时内提升境界。

人体在冥天穴被刺穿后,能激发周身已觉醒的灵魄释放潜能,供本主冲破武道境界,在几息内拥有不属于自己境界的敏捷身速。

可禁术用过后,使用之人也需付出一定代价。

被刺穿的冥天穴不会自行愈合,大张的穴道极易受到重创,让人面临无法确定又不可规避的危境。

前世她见过的冥天穴被刺穿者中,无一人能躲过穿刺带来的折难。

轻者几日血脉神力被封,重者魂魄混乱一世,三魂六魄在体内自相残杀而死。

沈陌黎的体内仅灵魄觉醒,再是混乱也无处寻得其它魂魄厮杀,她才敢在必死火球袭来时,险用此术。

可火球数量一增再增,她再速疾如电,也躲不过近结似网的火球聚袭。

魔冶的火在她身上刮杂雄烧,被激耗损的灵魄,在魔火盛燃下绿光渐消。

火剑抵上沈陌黎肌皙肤玉的脸庞,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火魔顽劣的看向小魔兽,哂笑道:“魔兽,能赏视自己死亡的人天下少有。我心怜悯,自会让你好好欣赏自己被反噬的绝伦场景。当然,你若跪地求我为王,兴许我还能看你面上,绕她一命。”

见小魔兽不答,火魔手举刀起,炽烈的火焰自空中划落。

“千算万算,不值天一划。陌黎,是我连累了你。”小魔兽默默望天,以细小若蚊的声音说道,魔爪骨节分明的握紧。

它斜躺的乌黑身躯下,盘根错杂的筋脉伸在体外,正紧紧与簇拥成团的黑蝠军联结一起。

初生,它的力量还未强至能长期掌控整支黑蝠军。可魔兽生始立敌无数,自在蛋内就已激起无数旧仇的杀欲。它若悻悻无为,将来必徒剩任人割宰的境遇。

然魔兽初生,手中的底牌并不多,除了生死血约,便剩黑蝠军。

小魔兽不屑与强者契约得人族庇护,手上可打的好牌便只余黑蝠军一张。

倘如黑蝠军一朝所向披靡,则魔兽千年盖世无敌。黑蝠军的强弱,直接取决了魔兽是否可借息拓拔其身。

万年韶华,小魔兽手中的黑蝠军虽忠心未改,每只黑蝠体内的魔力却是削弱许多。魔力减弱的黑蝠,精神涣散,需耗魔兽大量魔力,才能将其聚起成军。

这对神级魔兽并无大碍,挥毫滴汗微力即可自由御蝠天下。与初生魔兽实力上的悬殊,使上代魔兽并无觉察到黑蝠军魔力淡弱的不妥之处。

可小魔兽魔力尚弱,黑蝠魔力的弱化,对它无疑是致命损害。

深思详虑下,小魔兽想到了糯土。

糯土稀少,仅魔殇阁所辖的药魔居有剩少许。以它魔兽的身份向药魔居寻要,恐药魔居将糯土毁去也是不给。可由魔殇阁的人出面去要,却简单得多。

小魔兽生谋划陷,以优渥条件换取星族相援,助它布下糯土致蝠幻死的梦境,才诱得翔地魔自药魔居取来糯土。

寻好火候,它引翔地魔代它播洒糯土;算准时机,他与蝠群结聚重建联系。本按部就班,万事俱备。奈何在翔地魔晚到的那刻起,就注定是败。

生不成王死不归,对于王者,没有中间的苟活地带,非王即亡。小魔兽渐闭双眸,独待着血约反噬。活着的方法有千万,对它却无一能选。

宁做灰烬之王被噬轮回,它也不肯残喘称臣,受压俯首。魔兽的字典,万年里从没有“投降”二字。

稍待片晌,没迎来预想的血光噬身。小魔兽再抬眸,沈陌黎手臂挡剑乍现眼前。

团团黑雾与绿光灵叶萦绕臂间,形成铿锵铁壁。火魔挥砍向下的燃火利剑,在撞击到萦叶肆绕的黑雾时,断做几截。黑雾沿着火剑刀口逆袭向上,很快就将火魔包围其中,饥如饿兽的大口侵吞火魔身上的烈火。

不消几时,火魔燃火的躯体被吞噬得一干二净,焦炭色的骨骼失了火焰裹护,碎地成灰。黑雾吞噬万籁后,斯须跃回沈陌黎体内。

归体后的黑雾在筋骨间横行无忌,多股力量蕴藏黑雾,争抢吞噬着雾里的火魔魔气。

在剧烈的争夺中,沈陌黎瘫跪在地,脏腑左胀右裂,血脉倒冲撞心。

“陌黎——”小魔兽猛挣开黑蝠群,收回密连的筋脉,胜风急速托住沈陌黎。

三股强横的上古气息翻涌入鼻,小魔兽一悸,深锁眉间,复杂的看着渐陷昏迷的沈陌黎。

它锐利的嗅得,沈陌黎体内存了它的邪肆魔气、轸蚓的盘古仙气,以及一股不该属她的帝魂魔息。

懊悔涌心,伸出魔爪轻贴沈陌黎腹处,小魔兽试图收回在她体内乱撞的魔兽魔气。它本奇怪自身魔气为何在火魔狠攻沈陌黎时,未现身灭去火魔。查得帝魂,那一切便是解释得通。

沈陌黎明悉穿穴禁术对魂魄的伤损,亦懂禁术无从激活帝魂,然而她不晓自身已被小魔兽偷自注入本命魔气。

帝魂以魔兽魔气为媒,趁着冥天穴被损的空挡骤然觉醒。

强攻猛击的帝魂与其它两股势力战做一片,小魔术再度魔气入内,也难将三股斗红了眼的势力拉扯开来。

小魔兽悔不当初,早前偷度魔气给沈陌黎时,它本好意想助她疗伤,却适得其反害了她。

帝魂对同族气息捕捉最敏。它的魔气受穿穴禁术作用,无意窜撞帝魂。受同族强息碰撞,帝魂刹时转醒。

魔兽先祖与帝魂本主原乃同族,但方枘圆凿,互自妄图吞并对方。二魔皆霸,斗破星穹也未吞没敌魔。

后世事更迁,二者虽均陨逝,存在二魔魂魄魔气内的仇视却更古恒存。

帝魂横势想并没魔气,微少的魔兽魔气竟也刁悍,与刚醒未盛的帝魂打做势均力敌。

二者的争斗在刺穴之际已然开始,只是受被激潜能的轸蚓灵魄之力压制,厉斗的空间狭小,对沈陌黎身体损害不大。

难分伯仲的魔气与帝魂,在沈陌黎即将被火魔斩杀时,自怕随沈陌黎被抹消逝。二者本能的停下争端,与轸蚓灵魄合而为一,汹涌出体,化雾抿灭了火魔。

但将火魔吞灭后,混合轸蚓魄力,三股势力又对火魔魔气的夺掠日趋白热化。

三者均知,得火魔魔气者,可碾他方。但在体内的强扯篡夺,却苦了沈陌黎。

魔兽紧贴的魔爪在三者同斥下,被震至半空。产自魔兽的魔气,在狂肆争掠间,意识逐生,排开了来自魔兽的控制。

盛怒下,小魔兽化团成雾,遁入沈陌黎体内。

乌乌黑雾浮沉起落在沈陌黎周身,看得相隔不远的璃婼与桉促目瞪口呆。

第四十一章 魔海恶念

璃婼悄声收起蜷缩掌内的水光利剑,蓝眸低下,面上的失意流淌瞬过。她知己身虽重归魔兽麾下,小魔兽面上接纳了她,暗地却未信她。

火魔欲斩沈陌黎时,小魔兽赴死如常的面神犹万雷轰身,狠狠震痛着她。

左耳碧珠乃是她的魔身命穴,独有魔兽与魔殇阁内几人知晓。受沈陌黎一撞后珠落气泄,通身魔气自耳畔涛泄不止,渲流的魔气压制着她难再施展魔力灭敌。

可为挽魔兽,她宁肯祭尽己气,元神归无也会拉上火魔共赴黄泉。

生是魔兽造,死亦只还命。碌碌一世,她从未为己活过。心径已凋零,祭上会致自己魔气箭矢速逝的一击又何妨。

魔殇阁命旨道道以命相挟,万年太久,她无时不在渴盼脱离魔殇阁。生死由命,只为自由。

璃婼心神略分间,势壮天浪的滚滚气流自沈陌黎体内弥散开,譬如金戈铁骑吞云翻至。

“璃婼,我们走。”桉促仓猝将命旨解药喂入璃婼口中,抱起璃婼,化水浸入地底。

近在同一时刹,漫天掩地的雾涛如洪荒侵野,吞山崩河,所过之处地陷成坑。坍陷的巨坑中央,沈陌黎在黑雾间悬浮半空,剧烈摇摆。

小魔兽强横的魔气贯穿经脉,在筋骨间蛮扯开打斗一团的三股力量。

剑澎刀湃的三团力量不甘的猛挣向前,戾气地想再度混战相拚。在冥天穴的影响下,杀虐气息同篱园蒲公草,在沈陌黎的骨肉血脉中遍地播种,催动着她体内所携的一切力量杀伐暴涨。

小魔兽化作魔气滞留她身,因万年魔兽传承记忆蕴留的强大精神力,才勉强抵住了冥天穴散播的杀虐蛊惑。郁结横生,小魔兽的内心狂喷:这人族女子的穴位引惑力,未免太强?全然不像人族所有!

强忍下心底瘙痒难耐的杀意,小魔兽趁着拉扯间隙,将火魔魔气全数抛入轸蚓灵魄之力中。轻灵的绿光在融入魔气后,泛上缕缕微蓝灵线,更显幽绿。

趁着灵魄吸涉火魔魔气的间歇,小魔兽猛然一推,将那股渐呈墨绿的浓雾重带回沈陌黎的灵魄中,以魔气化绳,横竖交错将灵魄捆结。

小魔兽先前度入,在沈陌黎体内自成意识的魔气,趁着魔兽暴扯灵魄的空挡,挣开束缚,窜入沈陌黎心房深处,匿藏无踪。

霸行的帝魂,并不退闪,趁着魔兽抑制灵魄时的分神,几次扑前,试将魔兽撕吞归己。

然帝魂刚复苏的魂力,远难比巅峰时的微毫,在魔斗雾战里逐步落了下风。急涌滔升的魂力黑雾,渐退渐狠,宛若平阳弱虎苦苦挣扎,力与魔兽争峰对峙。

小魔兽泠然以击,两雾相残的左行右打,帝魂魂力在涌动间被重砸狠虐得彻底。

受碾压的魂力,很快被逼到筋脉一隅,冲撞着沈陌黎的肠壁脏腑,企图从中寻得一线摆脱魔兽的出路。

乌雾拓开,小魔兽以自身的强息魔气,将滂湃黑雾压制包围。腾腾肆贯的魂力黑雾,在苦挣中被逼回帝魂。在小魔兽魔气紧包厉裹下,重陷沉睡。

未再寻方才挣开它,逃匿心房的魔气,小魔兽自魔躯内抽出一根魔骨,化作黑烟旋旋灌入被刺穿的冥天穴。在烟霭熏绕下,冥天穴重修归好,止下暴动。漫身杀气在穴位稳定后,缓缓退散。

蓝丝灵线在灵魄中徐徐消流,最终与灵魄磨合为一。幽绿的灵光在灵魄中明灭闪耀,使本就碧绿的灵魄绿得更加纯粹无瑕。

收回捆扎灵魄的魔绳,小魔兽重复淡然的看向灵魄。

绿影虚光自灵魄中穿射而出,轸蚓的虚形安站绿光中,踌躇的看着小魔兽,良久后才开口:“你分明可自行吞去火魔魔气,助增魔力,为何与我?”天下从无免费馅饼,若有,做馅饼的人也早饿入地府。它不信小魔兽强行将火魔魔气打入自己灵魄,会无目的。

“魔气,并非赠你。”小魔兽不急不缓开口,玄黄的兽眸浮在雾中环望四周,续道:“而是送予你传承的神凰后人,这具身体的本主。我封印帝魂并非长久,有朝一日,它若再度觉醒,还望你得了火魔魔气,当知何为。”

轸蚓谨肃点头,在小魔兽即将离体飞出时,追道:“我既传承于她,定誓死为她。沈陌黎乃神凰血脉传人,老身虽不知她何为人族,但神凰本属仙族。仙魔不容,诚请魔兽离她远去,莫再让她卷入魔族纷争。”

飘盈至体外的小魔兽,并不回答轸蚓的请求。生死血约相契,它离了她,有用吗?魔族不死不休,仙族续杀继弑,从不会因它离开而划去干戈。

黑雾化魔,小魔兽再次回归猫身蝠翼躯形后,魔躯却是比入体前更缩小了几寸。它魔爪一挥,翔飞半空的黑蝠团聚成屋。二三十只黑蝠呈起沈陌黎,径自送入黑蝠聚成的屋内。

小魔兽振翅一飞,飞入蝠屋,倚在蝠聚屋墙,扇动着蝠翼指挥蝠屋向虚空而去。

重组联系后,它对黑蝠的执掌已挥洒自如,再无须耗它大量魔力。

凝眸望向枕在黑蝠上的沈陌黎,明灭闪耀的绿光在她体内来回流淌,轻灵的修整着她先前受损的脏腑筋脉。清扬的灵力若片片嫩叶柔触着沈陌黎的经脉,让她紧锁的眉间稍是舒缓。

今夜无星,注定不平。小魔兽转头望向漆寂的穹苍,恬荡安然的神情浸在漆黑中,令人猜不透它的所思所想。

与蝠屋的平静不同,魔殇阁内,此刻海沸江翻,一抹盖天黑影在引流涌入的魔海中拍浪腾涌。璃婼、桉促与其它阁员静立一旁,谁都默然不敢上前呈报。

“废魔,一群废魔,一个随手可碾的人族少女和一只赤手即逮的初生魔兽,竟会在你们四人皆出动的情况下,逃过一劫。还让他们当着尔等的面,收归火魔魔气,壮大黑蝠军团,魔殇阁要你们有何用处?”黑影潜在海里,雷霆震怒的说道。

魔殇阁前段时日接手的猎杀极多,小魔兽又出现得突然,它才派去实力最弱的翔地魔。本认为以翔地魔的实力,抹杀去与魔兽契约的沈陌黎轻而易举。未曾想,事情竟发展到今日地步。魔兽重掌黑蝠军,它们想再行猎杀,可就难比登天。

魔殇阁阁内成员本就稀薄,这行猎杀,两死一伤,对魔殇阁而论代价实在太过惨重。

黑影沉浮在魔海中,酝酿着什么,忽恶声笑起。

第四十二章 风禁深阁

邪胜恶灵的笑音中,一道烧得通红的魔气自魔海里袅袅升起,化作红色珠珀钉夹在璃婼左耳上。

混杂弥散着冰热气息的珠珀,即刻止住了璃婼耳畔泄出的魔气。血红的珠珀内,细眼瞧去可见有团火焰在碧冰中燃烧,冰火相汇下形成美轮美奂的奇异景象。

盛美的珠珀景星凤皇,皎如日星,却让璃婼的心坠落冰渊。

魔殇阁谁人不晓,冰火相汇乃是阁主的独家秘毒。世间无人可解这邪毒,纵连魔殇阁主,也仅能以自身魔气推缓秘毒发作。一段时日未得阁主魔气缓和者,必在水深火热的双重折磨下凄惨命亡。

历来,魔殇阁仅对几名难以控制的异族用过此毒。这次却对她痛下狠手,必有蹊跷。

“璃婼,你的魔气若是不止,桉促以指按穴不消四五日,你也会元神归灭。冰火珠珀可助你堵停碧珠破碎留下的命穴损伤,保你生无大碍。”魔海里浮起一双孽火灼烧的眼睛,望向璃婼。

“谢阁主,璃婼定当倍惜珠珀。”虽是憎怒,璃婼还是咬牙切齿的承谢了魔殇阁主的“美意”。

魔海里狂野无束的魔声再传入阁:“审迟留下,尔等先退。”

犹蒙大赦,众魔轻吁,快步离退。避在边上的桉促,这才疾步迈近昏昏欲倒的璃婼,欲扶住她呈于轻纱中的臂腕。

软糯的细手一挡,璃婼并不客气道:“我与你可未熟到这田地。”唇角勾笑,虽泛讥意,却妖妩到可覆一城。

在山间时,她不过想制约桉促行动,才默允了他的肌体碰触。但自心底,她从未看得起桉促过。她执念认为,桉促不过是魔殇阁主圈在身旁把玩的器物,有何资格入她的眼。

细腻的触觉自桉促手尖滑过,桉促握指想去紧抓,却又不能。火红的眸底,一抹求而不得的失落滋长蔓延。

神伤摇头,桉促踏步离阁。适才他避重就轻地描述了番在山中与魔兽发生的事,余光暗察间,敏感的捕捉到了璃婼的异常。

璃婼在山中碧珠被击的反常,不似意外,反倒像勾划已好的预谋。否则,以璃婼的身手,纵是偷袭,以人族初阶龟缓慢速,又怎能伤她?

桉促略过璃婼受伤的详致过程,着重阐述魔兽与沈陌黎在山中的升华巨变。只是其间猫腻,终引阁主起疑,对璃婼钉下毒珀。他有心想阻,却是无力。

千年前的图桑只因忤逆了阁主一言,便遭阁主取灭肉身,独留虚雾在人世。魔殇阁主阴晴难测,非他现在实力所能可敌也。

他贵为魔殇阁护法,却武不敌璃婼,智不比审迟。说因火眸得阁主偏爱,倒不如说火眸更适被阁主挥唤。有过多时,他恨极想毁去这与阁主相似的火眸,可又心有不舍,想再多见璃婼几眼,这双火眸才得以保留至今。

桉促自讽一笑,往旁的一地走去。有些事,他还需趁阁主尚在魔殇阁内才可做成。

魔殇阁内,审迟若有所想的托着下巴,倚靠一旁石壁:“阁主足智多谋,不愧为魔殇阁最卓越的猎手。以璃婼犟极脾气,既已背弃魔殇阁,纵有珠珀所制也必不受控。不过,抓牢璃婼,短期内操控桉促倒是不难。”

魔海中,火眸巨影似并不想接审迟的话,移题询道:“星云鹿魔化得如何?”

“那鹿倒也配合,本离登仙仅差半步,为复深仇,此番已彻底坠入魔道。”把玩着指尖,审迟略带嘲讽的说道。

星云鹿与玥狐、百足蛛、泣灵兽、鸾莺同为沧冥巨森五大圣兽,沧冥巨森遇险时,它去往仙地修身,并不在林内。后意外得知巨森险况,才匆匆自仙地赶回已遇浩劫的沧冥巨森。

审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引星云鹿误信,沧冥巨森的毁灭乃沈陌黎所为。为复血仇,星云鹿抽离仙魂,自甘堕入魔道。

在审迟的引荐下,星云鹿以可纳万灵的独特鹿身沐浴魔海,广纳魔息。至今,已吸取了无数魔灵于身,魔息凝浓。

“好。另外,星族历来不涉魔族之事。审迟,你且去查,魔兽与星族间的联系。我就不信,星族会无故插手魔界事宜。”阴沉的声响再度自魔海传来。相比星族,那星云鹿、璃婼对魔殇阁都不具威胁。

纵观全局,星族在小魔兽的事上可谓煞费苦心。先是梦灵造梦骗过翔地魔,后又瞒天过海,强势织魇挡住桉促火眸射天的极杀令。此等通天大能,可非桉促口中一只小梦灵所能做到。

世间能颠倒梦境与现实的,唯有星族一脉的梦魇古族。此番玄幻的造梦织魇,梦魇古族的手笔显而易见。

沉在碧海中的火眸燃肆着毒燎虐焰,渐渐潜入海底,霎时便不见了踪影。波澜不惊的海面上,仅余下粼粼红光,在海中剧烈燃烧,遇水不灭。

静盯了复静呈平的魔海几息,审迟化风叱咤离阁。

许是魔兽祖代对水有所偏好,在造杀魔时,将顶尖天赋都赏了水魔,造就魔殇阁主、璃婼、桉促这等水魔。桉促较弱,但魔殇阁主与璃婼,可均是震天惊地的存在。相传,璃婼与魔殇阁主势均力敌,不过因某一缘由,才万年中始终归附魔殇阁。

出身本劣人一等,审迟只得依借旋风妖智,才在魔殇阁内稳得一席之地,并入护法之位。

怙恶不悛的风影里,审迟咆哮着阵阵憎意。风本驰聘,却因魔兽造魔时的偏爱,无力抗水,被困魔阁。回想他的一生,势如马毛猬磔又无处施展的狂风,受禁锢于方寸薄地。在冲塞飘扬的四壁冲撞间,终临消淡成无。

心向朔风,成魔成仙,于审迟而言并无深嗜。他只愿达成魔殇阁最后的命旨,诛得魔兽,换得自由。啸傲风月、狂肆六海,万年里,那份了无牵挂的自得,他等了太久。

待审迟萧飒拂离后,一头身披星海的麋鹿自阁外的树荫暗盖处走出。乌色鹿眸浩荡如漆夜,零星闪着点点光辉。它凝视着审迟嚎啸风驰的身影,转身潜入空无一人的魔殇阁内。

第四十三章 人作棋子

魔殇阁中暗流涌动,魔心各怀鬼异。蝠屋内,却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小魔兽御蝠赶路,昼夜不停,几日时辰便赶至离墨城仅二三十里地的近距。

虽去墨城,小魔兽却并非去寻沈家。魔兽初生,消息极快即会传遍三国六海,旧仇新仙,闻知音信,很快就会杀涌而来。墨城内禁忌诅咒深种,可助它抵挡一时杀虐。

沈陌黎连着几日沉陷昏睡,全无醒来征兆。它心虽急,也固然明了冥天穴修复,她身上余伤,在灵魄的蕴养下恢复加速,醒来只是早晚。

但沈陌黎身陷昏睡,对它来说实在太过危险。倘若半途遭遇强敌,它恐难顾沈陌黎毫发无损。

小魔兽倚躺望天,它生肩大任,前路注是坎坷。非死在未成强的襁褓中,即成就威赫四野的魔族大业。回望它的祖辈代代,一路均是这般过来。若非为那一使命,魔兽代代恐至今全尚存人世。

使命,小魔兽脑中莫名萦绕出沈陌黎倾国一笑的暖意面庞。

沉郁下,它趴身于地。若无使命羁绊,它应能与沈陌黎坐月饮乐,再是万年也逍遥无敌,奈何……

眼睫翻飞两下,又静归无息,沈陌黎趁着小魔兽心神不宁之际,翻身背向于它。

她早些时候便已转醒,只是心底杂然若五味混陈,踌躇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再与小魔兽相处。

顾然回首,在沧冥巨森、在路上,小魔兽的种种行径。她番然明白,无论是她自身,亦或是整座沧冥巨森,都不过是小魔兽云清风淡间下落盘中的棋子。

它不害她是真,可它布的局却是摧毁了整整一座沧冥巨森!

沧冥巨森于她,亲近似家。她恼恨小魔兽将沧冥巨森当作棋子,精布棋局,设陷引魔入瓮。这盘棋,小魔兽下得诚然高妙,凝聚了黑蝠,充盈了她灵魄。可以沧冥巨森覆亡为代价的得来,她诚想退回如故。

害沧冥巨森者,她该将其刀剐至死。

可偏偏小魔兽连日里对她百般照顾,还冒被冥天穴控神之险,冲入她体内,为她化去虐亡忧患。过命恩情,让她下不去手。

退万步而论,她与小魔兽契定生死血约,她纵想杀它,也是不能。同生同死,若是她无命再活,莫谈去救死寂丝缠的沧冥巨森,连她余愿,也得随她受反噬的魂魄消归为零。

矛盾万加的情绪在她的脑里扎结捆束,让她函矢相攻。

“你醒了。”小魔兽自身后问道,目光却未看向沈陌黎。

黑蝠与它已联一体,沈陌黎枕在黑蝠密铺的床上,她的一举一动,它自是清楚。她既醒来,又不愿与它说话,想必是猜测到了什么。

“我曾说过,不会害你,并无食言。沧冥巨森的局,我本可布可解。百足蛛的出现,实属意外。”见沈陌黎不答,小魔兽自顾自的呢喃说道。

沉默片刻,沈陌黎终是开口,声线沉沉沙哑,全没了往日的灵悦:“你可知,一个意外,毁去多少生灵?”她的心底虽已无怪小魔兽将己当棋落子,但沧冥巨森的结,她解不开。

“尘间强存弱亡,亘古不变。若是无死,怎会有生?轮回从不顾得你与谁亲,就放过谁。更何况,沧冥巨森的那些生灵并未灭亡。拯救它们的解法千百道,只看你如何去解。”小魔兽剖析道,沧桑艰涩的话语,全然不像一只初生魔兽。

虽是沉重,沈陌黎却从中听出了一线生机。回转起身,她紧盯着小魔兽急问:“怎解?”

小魔兽郁郁寡欢,魂遁深海地望着前一刻还对它冷言冷语,下一时又对它满怀希望的沈陌黎。虽一切祸端皆因它起,但它很是不喜沈陌黎似火渴盼的问话,燃起它心底的深深不快。

沈陌黎为了他人,竟这般对它。沧冥巨森的生灵,护她虽是不假,可也未达为她生死不顾的地步。而它,可是刀山火海,轮回无忌的救她。

当中有生死血约的缘故,更多的却是因它对羁绊情谊的渴求与实践。否则,生死血约对它束缚并不深固,它仅需让契约人族不死,哪怕成了活死人对它也是无碍。

努努嘴,小魔兽不愉的说道:“待我踏入神级,自有大能解了沧冥巨森的困境。”

犹似冰水淋头,沈陌黎的拳头愤痒欲出。瞥过小魔兽一眼,她扬首看向蝠屋。

棋布星陈的黑蝠密砌成墙,乌压色调压得她心底愈发沉闷。

横竖无解,她算是看清,世间本无正道。所谓的正道,不过是强者以武力强压,为弱者换得的短暂安宁。沧冥巨森的劫,无大能者出面,必不可解。

沈陌黎怦然渴求升阶踏境,那股强固自身的坚定在心底再燃肆起。

思索间,她眸向小魔兽。它的身形,明眼可见比她昏睡前更小许多。魔兽的逆生长,果真可怕,再继缩小,怕是要缩成尘埃大小。

沉冥片刻,沈陌黎质疑道:“口气够大,你都已处逆生长,不缩成粟米被人口食已是万幸。还吹嘘踏境神级,你可知其间差距?”

上天下地,小魔兽还是初次被这般鄙弃。它双眸一眯,转而计自心来。

小魔兽狡黠一笑:“这世间,能吞食本兽者还未出现。当然,如算将本兽吞腹进肠者,你勉强算第一人。人族少女,你既已尝过本兽滋味,是否也该献上些丝灵力,与本兽尝尝?常言道礼尚往来,再食不难,可不正是这理。”

无语凝噎的望着面前眸放饥光的馋兽,垂涎欲滴的神情好似分分钟要将她吞吃。沈陌黎手起火燃,抛出一团黑炎,掷入小魔兽口中。

精致的灵力美味,让小魔兽如浴食海。它兴致勃勃的咀嚼着其味无穷的黑炎,舌尖快意的不肯将黑炎轻易吞腹。魔齿细咬间,软滑若云的棉柔充溢口间,令它感触到一股香浓与妙不可言的真心。

沈陌黎愕然无语的看着面露满足的小魔兽,她虽未尝过黑炎,但那可杀敌致伤的锐利灵力,想来就难以吞咽。莫说入腹,恐常人食之,都会被灵力所伤,口裂舍断。

想至此,沈陌黎通身打了个机灵。魔兽的口味委实奇特,非她等人族可理解。

好在灵魄蕴养后的身体灵力充沛许多,沈陌黎紧接又掷了几团灵果大小的黑炎,没入小魔兽口腹。

第四十四章 按粒贩米

几番谈话掷炎,沈陌黎全然无意的谅解了小魔兽当人若棋的恶劣行径。

魔兽一世屠戮作浪,即使刚破壳初生,也是脸淡肃厉,杀意凌然。唯有品尝美食时,她才可从小魔兽面庞上见到该属幼兽的纯真美好。

两人一喂一食间,蝠屋距墨城二三百米的偏壤处落地飞散。

墨城,许久不见。沈陌黎望着不远处高起的城墙,心想。她本想节省时间,自它路直去洛魁圣殿。如今,即到墨城,离去洛魁圣殿比武的日子也还剩月余,她自思家想回。

她再是细看,城墙顶端人影涌动,似与往日不同。

难不成,墨城出事?紧张绷心,沈陌黎拉上小魔兽,快步走至城门。

偏在一隅的墨城,平日来往行人稀疏,今日倒是热闹。

城门上下站着二三十身穿东旭王朝军甲的守兵,一众急赶进城的行人,因守兵严厉长时的盘查,而排起小队。

原先穿梭城门间贩卖糖画、泥人的几个小贩,面带畏惧,退到了城外。在隔着数百米处吆喝揽客,声音自降几分,全没了昔日的洪亮。

小魔兽知足的伸着魔爪,在圆滚的肚上转圈绕转,唇舌间意犹未尽的相碰触着。

径自往墨城走去,它的身形因食了灵力的缘故,比先前大了一尺。

紧随魔兽的生长,对灵力的需求愈发昌盛,灵力对魔兽身躯的助长却愈加缓慢。待踏入神级后,灵力对魔兽身躯的促长可算微毫。有时魔兽吞食一城灵力,魔身都难再大上几厘。

小魔兽迈前踏步间,沈陌黎俯身一抱,搂其入怀,紧视离得不远的军队,细声朝小魔兽说道:“一会入城,你定要装成布偶,任那队军爷打你踹你,你都不得动弹,可是记好了。”

言罢,也不顾小魔兽的反抗,沈陌黎伸指往小魔兽毛茸稚脸上一捏。软糯的触感很是顺滑,一下勾起她浓烈的抚触兴致。

她抚着小魔兽的细毛,迈步排到查检队伍的尾端,全然未察僵硬成石的小魔兽,内心排山覆海的震惊与崩溃。祖辈代代,它恐是第一只被人族当猫入怀的魔兽。魔兽世代震慑五族,名齐天地。它虽是幼兽,可魔兽幼子同是人人惧之,不敢近离的存在。这人族女子,竟丝毫不畏它,当真与众不同!小魔兽深深睨眸瞥过沈陌黎一眼,趴身不动。

自顾往城门走去,沈陌黎并无察觉怀抱魔兽有何不妥。丝丝柔毛反触起她心底的那片柔软。她兴缓筌漓的排到队伍尾端,欣然模样,与排前的路人截然迥异。

排前的人紧绷神色,凝重地看着队伍最前头,心里细数着自己的进城概率。

几名摊贩明眼认出少时常光顾他们的沈陌黎,面露忧色,却也未上前多说。生本不易,他们为赚微薄碎银,才冒险踏出城门,贩卖零碎物品换取半碗粮米。自身都已难保明日,再别提护他人生还。

一个官兵自摊贩前一一走过,行走间还不忘刻意轻咳几声。

如闻讯号,摊贩都急急收了东西,自城门中成排军队让出的一小道间隙里慌忙回城。途中有摊贩忙乱间泥人落地,也顾不得回身去捡。

为首安检队伍的军爷磨磨蹭蹭,待到商贩都进了城,才大声朝队伍后方一嚷:“今日名额已满,排后的需明天再进墨城。”

本是井条有序的队伍,忽乱成热锅蝼蚁,齐齐往门口挤去。

“军爷,行行好,城外近日连夜有妖,未入城那便是死路一条啊。”

“军爷,我儿年幼,请你通融通融,让他进去吧。总角年龄,不该命丧此地啊。”

“我不想死,我有钱。军爷,只要你让我进去,我可以把钱通通孝敬你们。”

……

挤在门口人群,杂乱的说着求情的话,寻着缝隙想从成排军队中插身而入。

纷杂的对话,沈陌黎总算听出了些端倪。她离墨城不过两月不到,城郊怎就有妖出现?万年来,墨城地界,从未听闻妖物出没。

异族同惧禁忌诅咒,皆恐在墨城兴风作浪,因武力受压被人族灭杀。而今,何出了一个不畏诅咒的妖?

边是思量,沈陌黎边往前走去,左右顾盼寻着入城的法子。墨城城墙高十来丈,如未受到禁忌诅咒影响,她已踏入中阶,自城门飞入并不难。

只是墨城城外方圆几十米内,禁忌诅咒深耕,她想飞入,恐会半途摔落成泥。

覃思中,苍劲浑厚的声音自城内响起:“放他们进城。”

一名身着盔甲,八尺高大的中年男子施轩迈步,自城内走出,束起的发鬓里夹藏着缕缕银丝。他自城门前止步,身上不言而威的气场,让方才挤前的人群都停了说话。

“将军,不可啊。您前两日已开恩放入了不少难民,这若再放,墨城内的存粮恐不销半月就要断无。到时全城百姓,怕都要受饿而亡。”为首安检的将士迈前劝阻。

他们一月多前收到刑二少重伤的消息,刑将军心头挂念。只是前方战事吃紧,十几日前,他们才得空返回墨城。因墨城偏远,他们仅挑了三四十名御空凌飞较快的将士随行。

不曾想,来城一路腥风血雨,先遭敌国奸细暗杀,后又在离墨城十里地的荒野驻扎过夜,偶遇妖物侵袭。他们历经沙场,御敌无数。在妖物的强扰下,还是折损了十余人。忘命相搏下,他们终是杀去那头妖物。

本以为除妖后,可保墨城再入安宁。然到墨城才知,近来城外妖物层出不穷,常有过路行人在夜间被妖物夺命。不少过路商贾及访亲者,恐途遇妖物,皆改了行程,避到墨城城内不敢出城。墨城客栈人满为患,就连街上,都多了不少席地卧睡者。

墨城百姓存粮不多,起初还为多了客商光顾而欣喜。家家捣粮做食,在市井里争先贩卖,赚得囊中饱和。但很快便发现自家粮袋近空,而常日自它地前来卖粮的车马,也是许久不见。

饥慌在墨城遍地激起,仓谷贵胜黄金。一些还有存粮的大户人家,更是坐地涨价,将米粮按颗贩卖。一个碎银一粒米的惊天价格,让城内众多本就贫寒的家庭雪上加霜,多日无食。

第四十五章 仙魔胞胎

墨城城主为平民乱,一面打开城内官仓发粮赈灾,一面发令控制入城人数。只是墨城无兵,控行令进展并不顺利。

巧在刑将军带兵回城探亲,城主与刑将军本有交情。刑将军对控行令虽不赞成,但短期内也别无他法,无奈下才勉强应了请求,命将士守城控制入城人数。

将士守城施令的第二日一早,城外横尸遍地,那些被拒门外的人,无一例外被妖夺血枯亡。刑将军心头不忍,后连两日皆如数让百姓入城。将士知自家将军胸怀百姓,并未多言。只是墨城饥荒日益加剧,为首安检的将士才再忍不住,提醒将军。

“同为我东旭百姓,哪有置其门外,放任妖物残杀的理?”刑将军大义凛然道。

复转头对身后的谋士说道:“秦川,这几日我等夜伏城墙上,皆未见妖影。不如今日潜到林中,更近观察。”

“将军三思。”众将士急阻。话音未落,林间棕色雾霭漫起,朝墨城汹涌袭来,竟有屠尽一城黎民之势。

“不好,快进城!”将士在雾霭袭来时,率先推着城外的百姓进城,沈陌黎在乱做一团的城门口,同其余百姓,一齐被推入城。

棕雾涌速极快,几名为护百姓入城,守在最后的将士,还未来得及踏入城门,便被吞没到了棕雾里。

哀嚎喊杀声自浓不见影的雾中传来,片刻便没了动静。凄惨痛虐的喊救声,加剧了在场众人的恐惧。

烟笼棕雾往大开的城门渐漫,靠近城门口的百姓惊呼急跑:“逃,妖物入城来了。”

一道魁梧的身影移至城门,极力猛推,硬是推闭了一闪城门。他适才救起一个在慌乱中被撞跌地的孩童入城,再回头,手下的将士便已命丧雾霭。

他视手下同他出生入死的将士如兄弟,眼观将士命丧雾中,已是勃然盛怒。只因长年领兵作战,才使他更多几分理智,隐忍下愤恨,为百姓再争奋力一搏。

“将军!”一众刚进城门的将士,看清推动城门的人影后,急急上前,合力将另一扇门外推,两道门在众将士奋不顾命的推合下,重重的关至一起。

城内的百姓见城门闭锁,不禁止步喘气缓息,心有余悸下,冷汗自额头涓涓滑落。他们知墨城附近有妖,只不过妖物多是昼伏夜出,日间有妖,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人族祖辈世代口耳相传,妖祖受仙族镇压,被附仙咒。妖族受祖代血脉仙咒传承影响,皆一遇日光浴照,顷刻魂飞魄灭。

常年白日不见妖物,人族对祖上遗留的传言深信不疑。但此番看来,传闻似是有误。

尚巧刑将军领兵归乡,才侥幸免遭妖雾笼灭。

众人吁嘘感慨间,清锐的剑鸣脱鞘声声入耳,方才合力推门的将士忽持刀挥剑,厮杀开来。将士神情清一色的惊中带怒,仿若极惧对方,又恨不得将对方置之死地而后快。

爱兵若手足的刑将军,在城门紧闭的刹那率先暴起,半晌不到便夺了离己较近的二三将士性命。

残杀打斗的将士很快死伤一片。余下几名神智不清者,眸色惊恐的朝人群杀去,口中还不停喊着:“我杀了尔等妖物,为我弟兄报仇!”

挥砍间,人群乱做一锅粥。百姓藏躲奔逃,物品散落一地。就连几只路人手上抓握的鸡鸭,也在人群狂乱窜奔中,被踩做肉泥。

小魔兽仰躺在沈陌黎怀里,不屑道:“蠢,那分明是仙家幻气,哪是什么妖物。”

“仙家幻气?”沈陌黎前世曾在古医书上见过,传闻幻气可致吸入者产生幻象,引人相互残杀。

幻气产自仙族,古书上记载,仙族借幻气侵城,一日覆灭一城妖,其威力惊人。但幻气不分好坏,凡吸入者,无论仙妖,皆难逃厄运。

有仙族祖辈深感幻气杀孽太重,恐仙族后辈使用不慎,惨遭屠族灭顶之灾,将其封为禁术。磨沙浣石间,知道幻气者愈来愈少。纵使仙族年轻一辈,也极少人听过幻气。

“也就仙族那类道貌岸然之徒,会研生出这种损人折己的东西。”小魔兽眸有火冒,咬牙灼灼道。

“看你这番表情,看来魔族也曾着了此道,可有解法?”沈陌黎问话间,已有杀红眼的士兵手举双刀,朝她这侧砍来。

她避身一闪,险险躲过。常年奔战前线的将士,下手凌厉准狠,远超常人。沈陌黎前生历经避祸厮杀,一路御驾血浪,才抵住了这猛力刀袭。她肘处一提,在将士的刀砸猛打下,直撞将士下巴。趁着将士吃痛分神,刀交竞落时,娇小身子忽弯右侧,腿上提踹,精准地踢中将士精壮的臂弯。

将士松落手里紧握的血刀,沈陌黎挥腕接刀,取巧挡击。抵打下,竟豪不逊色久卧沙场的将士。

“幻气中并无灵气存在,只是单纯以药物毒草聚入雾霭炼成。魔族封塞鼻息即可抵挡幻术,只不过人族太弱,封了鼻息,自先断气。”小魔兽在二人打斗未始时,便振起蝠翼跃上旁的屋檐,悠哉闲坐道。

惬意自在状,仿佛眼前发生的不是厮杀,而是万人闲聊。它并无打算出手相助沈陌黎,与魔兽契约者,若不强固自身,又不囚禁魔地,将来也只有等死的份。它可看出面前将士虽是彪悍,却也不强,恰是给沈陌黎练手的好机缘。

观战间,一缕仙息微荡入鼻,小魔兽双眸一眯,蝠翼忽猛大张,未留一言,窜天飞往墨城东南巷坊。

沈陌黎瞄过飞至无影的魔兽,面呈乌鸦黑态。靠魔依天,都不如凭借自身。她巧妙地运用前世习得的妙步避闪,挥剑游刃有余。抵打中,还不忘细致观察,寻着破解幻气的门道。

在血场修炼的身法,远比屋室苦练精强百倍,可助她抵挡住一将士击杀。可若数将士群围厉攻,她再能取巧闪避,恐也要命交墨城。

抵御驱兵的间歇,一柄利剑悬空刺来。

第四十六章 芸鹤仿魔

沈陌黎闻声险避要害,腰间还是被划出了道血淋伤口。

邢将军愤恨冲冠,持剑杀刺奔来,弘霸雄声贯天:“小妖,杀我将士,我要你血溅当场,魂魄无归。”话落剑起,气势磅礴的剑法,刀刀致命。未祭有灵力附剑,却也势贯长虹,可横斩千敌万马。

吃力的抵挡着戾气凌天的刀剑,沈陌黎身靠借灵动步法,配合剑力,才险险未落得下风。只是剑气抵挡下的剧烈损耗,让她汗浸青裳,心生焦促。比力长久,她必不是军将对手,长时正面交锋,对她委实不利。

依借对墨城的熟悉,沈陌黎计谋涌心,她打杀渐退,口中还大声呼喝:“尔等低弱人族,还不够过我口腹之瘾。你那脆弱弟兄,落我手中可还未死。有胆跟我前去,我倒要瞧瞧,终是你救得弟兄,还是我将尔等统统吞腹!”

一语激起千层狠,本四散剐杀百姓的将士,听闻沈陌黎的妖迈壮语,皆转向朝她砍杀而来。沈陌黎倒也不急不畏,趁邢将军不备,以剑掀翻靠在墙根的十来根旗杆,换取一息时间,转身朝偏僻的巷弄深处跑去……

另一头,小魔兽飞身闯入一座深藏巷坊的民宅。

民宅内,残缺的土墙顶着破败的砖瓦,看似已许久无人居住。不起眼的古窗中,隐隐有光束忽明忽暗。破裂的墙缝处,丝丝棕雾自裂口轻萦飘出,淡入空气扩散成无。

小魔兽兽眸一眯,危光乍现。雾引,应就在这座破屋里。只是何人在旋雾引,它却嗅闻不出。

刚欲入门,颓败的木门遽然开启,由内传来与它音线同辙的声响:“魔兽亲临茅舍,鄙人却不便出门相迎,还请魔兽自行入屋。”

横扫屋体,一只黑蝠自坍塌半倒的烟囱里振翅飞出,拍翅振动的声波,却是小魔兽无法听懂的怪异仙语。

魔爪升起一球漆乌魔气,小魔兽朝地猛拍。墨雾肆腾的魔气翻袭破屋,片霎将屋宅震做废墟。

棕色残影在坍塌瞬息穿墙闪出,眸角勾笑,讽蔑道:“墨城本是魔族驻地,历来唯有魔兽与魔族那位来此不受压制,其余人等皆受禁忌诅咒扁压。我仙族人,在此仙力尽无。魔兽何须如此急切,一见面便大打出手?”

定睛一看,飞闪出屋的身影,竟与小魔兽相似无二。如非种族相异,真可被人误当魔兽胞胎。

玲珑猫脸上,两颗獠牙尖锐比虎,薄过虫翼的蝠翅,扇动起轻风缕缕,玄黄的兽眼漾着古怪笑意,弯月上勾。半笑神情,全无仙族的道骨仙风,也缺了魔族的邪肆阴森。漆色魔爪上,棕雾旋绕,明灭闪灼的光在雾中夺目耀跃。

它兽嘴大展邪笑:“魔族界地已半数归仙,魔兽圣貌当真好使,不费吹灰力气,就挑起魔族各派相杀,省了仙族的剿灭之力。今日,再把你魔气吞并归我,我便是真正归统仙魔两族的圣兽。魔兽,我这招瞒天过海,用得可是比你绝妙?”

爪挠棕雾的身形音容,与小魔兽别无区分,神情却无小魔兽的闲清云淡,反倒多了妖恶绝狠。

“你是否过海坠溺我不知,但论瞒天,与鹤祖相比,说零分都是高估于你。仙族圣兽,沦落到倚仗他人音容才可存活的地步。芸鹤,为幻我容,你擅炼幻气,息息饱受侵肤蚀貌之痛,不悔吗?”小魔兽不睨与它同音同貌的芸鹤一眼,望天淡问。在棕影出屋时,它便从那似曾相熟的眼神中,辨知了对方的身份。容貌可改,声线能变,但每个人独属的眼神却是难变。

被刺痛处,芸鹤面神扭曲,猫鹤面庞闪烁交替。

仙鹤万年备受仙、人两族敬仰,甚连妖族,都有不少视鹤为尊者。它贪恋万族敬仰的优越感,潜修偶获的幻气,企图以幻象夺得魔族皈依。未料幻气自带酸腐侵肤,修炼者可借幻气幻化他人容貌,自身真容却也会因幻气毁于一旦。它知悉实情时,已容貌尽损。

虽能幻化自身鹤颜,可那完美鹤颜,总勾起它回想实已尽毁的形貌。锥心刺痛,让它改以魔兽面孔示人。本觉自己瞒天过海的幻气无人可破,不想小魔兽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恼恨交加,芸鹤运转起手中的雾引,自指尖一绕。雾引呈千虫翻浮外冲,形若要将魔兽捆绑在内。小魔兽张嘴一吸,千百条似虫雾引,竟如面条,被它如数吸食入腹。棕乌相交的魔气自它周身环绕而起,惊骇扑涌向芸鹤。

“不,这不可能。”芸鹤瞳孔一缩,凝重的看着小魔兽将雾引吸食一空。雾引乃是控制幻气的根源,内含千毒万蛊,杀伤力绝不亚于仙魔灵力。可小魔兽竟淡然将其吞腹,此景太过不可思议,震得芸鹤睁大了双眸。

棕乌相绕的魔气并未袭毙芸鹤,半球透明的仙家护罩在魔气冲击的瞬间灌涌而起,将芸鹤严实的护在里面。魔气消散时,芸鹤展翅飞起,亦蝠亦鸟的翅膀,凌空冲天疾速,少间便失了行辕,留下余音回荡:“魔兽,你杀不了我。仙存魔亡,乃是天命所定。咱们来日方长,我定让你尸骨无存!”

小魔兽在确认芸鹤逃离后,瘫坐在地。体内的雾引强烈刺激着它周身的每一个细胞,让它痛苦难御。魔兽虽能吞噬万物,但它实力尚弱,强行吞下比自身强过百倍的雾引,也有撑散魔气的危险。

它屏息聚凝着乱窜欲散的魔气,逼迫着自身快速消化过量强横的雾引。蛮横的魔气与雾引交错纵横间,散发出激烈的冲击力,将巷坊中的屋舍震塌一片。忽明忽暗的棕色灵光在小魔兽体内闪烁乱撞,似在寻找脱离的缺口。强撞下,小魔兽的魔气猛包厉围,两股力量相撞相融,将一方平地震陷百尺。

运控着通身魔气,小魔兽眸间的忧虑一掠而过,心间分神一念:陌黎,抱歉。我暂控不住雾引,那群将士,靠你自己摆平了……

分心空隙,棕色灵光忽往小魔兽心头一撞,一缕腥咸喉涌而出。小魔兽强忍吞心噬骨之痛,紧闭兽嘴,紧控魔气。

两里外坍塌的破砖上,亓衍与沉渊远眺魔兽,面无表情。

在小魔兽心头受击的同一瞬间,沉渊终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可趁机杀了魔兽?”

亓衍只是摇头,散发丝丝冰气的薄唇并不作答,领着沉渊踱步往墨城密道而去。

第四十七章 刀下完兔

借着旗杆倒下的几息时间,沈陌黎与身后追赶的军官将士拉开十来米距离。墨城乃她自小生活的地方,她并不希望熟稔的乡亲被东旭将士莫名杀尽。但正面以武力相拼,她必不是彪悍将士的对手。

绞尽脑汁下,她才想到巧破僵局的妙法。

身后邢将军与众将士穷追不舍,在幻气的干扰下,他们的理智逐失,眼中只剩杀伐剿灭。

沈陌黎虽选了人少的巷弄,一路高呼:“危险,快逃。”也还是偶有穿行的路人,在听到呼声后还未反应开逃,便成了众将的刀下冤魂。妖红的鲜血喷溅巷弄两侧斑驳的古墙,滴洒石板街道。

不消几时,成条巷弄就成了宛若阿鼻炼狱般的存在。数将士杀意**,见人杀人。

连听到沈陌黎呼声,早早躲到稻草堆中的几名孩童都未躲过杀劫,被刀刀刺体。殷红的鲜血染红稻草,在地上流淌一地,以一片妖红,述说着此地的罪恶。

更有将士,在沿路追杀中,残忍的往前方同伴的背上挥砍,将其直刺而亡。一路的挥杀猛毙,让追杀沈陌黎的将士数量急剧减少,不过一刻,便仅剩三四人。

为首的邢将军,快猛威速,本在进入巷弄时,便要追到沈陌黎,但途遇五六百姓。杀心作祟下,他停步屠杀,耽搁了几息时间,也让他与沈陌黎的距离再度拉开了些。

巷弄不长,七拐八弯。为保后追的将士不迷途中路,滞留巷弄屠杀平民,沈陌黎不时回头观望,调整奔逃速度。若近若远的距离,无意间也激起了追赶军将的暴怒,他们奔尽全力,力要将沈陌黎灭杀。

追赶逃肆间,沈陌黎终将众将引至巷弄尽头。

五六百尺见方、十余尺见高的芦苇丛林立溪中沙堤。一块破旧的木板,横跨在旋涡暗涌的溪流上,一头连着巷弄,一头连到沙堤。

沈陌黎极速踏板,潜入丛中。高密的芦苇,很快掩没了她娇小的身躯。追赶而至的将士未有犹豫,紧随杀入芦苇中去。

密杂的芦苇丛虽是不大,但被幻气迷心的将士,全没了出塞征战的卓越方向感,在芦苇丛中混乱砍杀,寻不着北的乱窜胡吼。

绕出芦苇丛的沈陌黎,沿着沙岸,侧身翼翼小心往回岸的破旧木板走去。丛中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与斩断芦苇的声响,她细声耳闻,透过声音判断着与几名军将的距离远近。

溪流潺潺,水花飞溅沾湿着她的绣鞋。在水浸下,沈陌黎鞋底踩着青苔打滑得前行。

前世,她在各类险恶环境下求生,依仗自身在险恶中习得的良好平衡,她才未在青苔上跌落溪流。

慎然挪身间,前路忽传声响渐近。她刚想回身重丛中,一只巴掌大的橘色兔子窜出芦苇,震惊的与她四目相对。转而回神,兔子哀嚎道:“这地怎还有人族,真是天要亡我。”

它往后退上几步,肃声道:“人族小姑娘,我非烤兔,不用直勾勾盯着我。看上亿年你也吃不到我肉。”

沈陌黎盯视兔毛古怪的身影,比划了做嘘手势。她心中有疑,却也不想因声音引来芦苇丛中的追杀。

橘兔紧肃脸瞪向沈陌黎道:“你比划禁口的手势也无用,我不会信你的。”

沈陌黎的心在那狠瞪中石化,天地间能将禁声动作,当做禁口的,恐独橘兔一枚。她不得已小声说道:“有杀气,勿说话。”

往后一跳,橘兔突然大喊:“你想吃我还让我闭嘴,天下哪有这等美事。我偏要呼喊,破了你的美梦。”言闭,还不忘多加几声“救命”疾呼。

满心无语的朝后退回,以这只兔子的脑回路,沈陌黎恐还未说通它,就先招来丛中那几名将士。橘兔呼救时,她分明已听到芦苇丛中,几道脚踩芦苇声往四处传来,愈靠愈近。

刀影破空划下,“咣当——”一声,自芦苇丛中伸出,狠狠地砸在橘兔身上。

“哎呦喂,好痛啊,就说你们人族居心叵测,我这才刚喊跑一个,又来一个。这利刀,可是要把我劈成两半了。”橘兔抚着被刀砸中的脑袋,愤愤说道,全无想到它的呼声压根未喊吓走沈陌黎,反倒引来了将士夺杀。

劈兔利刀在猛砍橘兔下,断做两截。手卧大刀的将士面上一怔,再次举起半截断刀,连砍橘兔数刀。

橘兔阵阵哀嚎:“别砍别砍,再砍我都要四分五裂了。哎呦喂,浑身上下体无完肤,痛死我了。”虽是卖惨嚎叫,橘兔身上却不见星微伤痕,反倒是那把砍兔的断刀,生生被震得粉碎。

甚被恼怒,砍至无刀的将士扯起橘兔,左右手各拉一头,猛力大张两臂,势要将橘兔撕裂断亡。

“哎呦喂,我的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这不懂事的人族小青年折腾坏了。”橘兔大叫,兔身在受强力撕扯中被拉长数十倍,缩弹若皮筋。

沈陌黎望着眼前怪异景象,轻跃上前,以剑背拍向将士不可言喻的部位,抢过橘兔往木板一侧急速逃去。后头两三喊杀声逐一响起,脚底急追打滑间,一名将士扑通落水。东旭王朝的士兵水性虽是不错,可奈何落水的将士误入水中暗涌漩涡,极快便被卷无踪。

未顾后头情况,沈陌黎头也不回的急踏上木板,以平生最快速度往前奔。

芦苇丛中,刑将军猛地窜出,他挥剑巨喝,利剑飒然将本就破旧的木板斩断。木板被砍处断落水中,道道裂痕顺延整块板面,使木板立时碎末。

跑至木板中央的沈陌黎,明显感到木板向后倾斜,脚底一空,随碎成咋的木屑掉落水中。翻滚的漩涡,将她与手中橘兔拖入水底,急旋水流滚滚涌入她的口鼻,令她窒息。几个模糊不清身影隐隐浮动周身,她想伸手去抓,可溺水的缺氧,让她难忍昏迷……

仿若睡了一世纪,沈陌黎再次醒来时却是回到了沈家。

熟悉的闺房在她抬眸时呈现眼底,一旁端药入门的丫鬟,看到沈陌黎睁眼的瞬间,激动的跑来:“小姐,你终于醒了。你整整昏迷了五日,可吓坏茉香了。”

茉香轻吹着冒着热气的药,以勺舀药,喂向沈陌黎道:“小姐,趁热把这药喝了,好驱驱寒。你让一只可变长短的兔子背扛回来时,浑身湿透,可把大伙吓坏了。”

浓郁的毒物味在汤勺靠近时扑鼻而来,沈陌黎纤指一掀,将勺碗毒药朝茉香一面打翻。

第四十八章 窜喉彪争

皓腕被汤药喷溅,灼出几处露骨深伤,茉香惨叫一声,跌坐在地,面庞上充溢着毒怨之色。

沈陌黎昏迷的这几天,她来过数次。可那只摸不清实力的橘兔一直守在屋内,她听闻那兔嗅觉敏锐,仅靠沈陌黎身上的气息便找到了沈家来。她畏惧橘兔,有心杀害沈陌黎,可始终未寻得机会下手。

今日,橘兔不知何故,突以逐电追风般的疾速离沈家远去。得此良机,她在药中下了重腐剧毒,想趁沈陌黎未醒之际,强行灌入沈陌黎口腹,再伪造沈陌黎重伤身亡的意外。

未想,她刚备药入屋,沈陌黎便已转醒。

强忍毒肆狠恨,她策谋骗沈陌黎喝下剧毒。岂料药未入口,反倒喷溅上了自己的手腕。

“茉香,你跟我近十年,我待你不薄,为何害我?”沈陌黎凌砾地看着捂手忍痛的茉香道。茉香五六岁时卖入沈家,便被沈父安排在她身畔。平日有布帛美食,她都会分茉香一份,不曾想,她竟养出了一匹白眼狼。

腰身抽刀,茉香狠刺向沈陌黎道:“兄债妹还,沈牧北害我哥哥被乱棍打毙,我便让你为他偿命!”

巧身避开,臂勾刀落,沈陌黎扯下床沿帘帐,将茉香捆绑成团。茉香自小未修武道境界,自不是沈陌黎的对手。挣脱无果下,她眸底淬毒地瞪视沈陌黎。

邢二少那日被沈牧北打成重伤后心积怨恨,常遣人暗寻沈家麻烦。前几日,趁着邢将军带兵回乡,他更是颠倒黑白,在邢将军前告了沈牧北的恶状。

邢将军对常年无空照顾的邢二少本就心存亏欠,听闻邢二少的苦诉后雷霆震怒,立马派了将士来沈家寻人问罪。

沈家家主及两位长老携众家眷,一月前便已受邀去了洛魁圣殿,沈家连一个可出头说话的人都没有。沈家管事惧畏东旭兵将,愣是命人拖来沈牧北的随从,将其棍棒当众打毙。巧言令色哄得东旭兵将暂放问仇,愤然离去。以牺牲一随从的代价,勉强暂保住沈家,

事情本就此翻篇,可被打死的随从,乃茉香亲哥哥。

她亲眼目视哥哥被棍打而死,可又无力阻拦。心中痛恨东旭兵将,却不敢寻那群魁梧兵将寻仇。仇恨扭心下,她转将仇怨归结到沈牧北身上。

沈牧北离家已有月余,武道境界又是沈家最强,她心恨沈牧北不该招惹邢二少,招来她哥哥的杀劫。然而又自知纵寻得沈牧北,也无法凭己之力,报失兄长深仇。

赶巧沈陌黎昏迷归来,为她复仇带来一丝可能。沈陌黎平日乃沈牧北最疼宠之人,她又易近其身畔。仇恨深植的茉香就此起了沈陌黎的心思,虐人诛亲,茉香自认杀了沈陌黎,必让沈牧北也一尝逝去最亲之人的心痛。

屋内打斗声响很快引来护院的注意,几个人冲将而入,探清情况下,急问沈陌黎:“小姐可有受伤?小人护驾来迟,罪该重责。”

抱拳待命,几名护院面露畏色。沈家家主虽常听二位长老主事,可沈陌黎毕竟是家主唯一的女儿,沈家上下谁人敢不护。沈陌黎并未加责护院,事出意外,谁能预先防得。她仅是命人将茉香暂禁阁楼,寻了一实诚的护院,细问沈家近来发生的事端。

护院未有隐瞒,一股脑将沈家的变故说了一遍。沈陌黎愈听,眉头锁得愈紧。

洛魁圣殿星驰电掣将沈家一干掌事之人骗去,虽在她的意料,可未想到洛魁圣主心急如此,离比武约定好有一月时间,她便在一月前将沈家众人坑蒙拐去了洛魁圣殿。

此去已有月余,沈家明面是去洛魁圣殿研习武道,实不过去充当了洛魁圣主的人质。她不关心两位长老的生死,却极在意沈父的安危。

对于自身为何存在与沈家不同的神凰血脉,沈陌黎一早便心存疑问。但沈父终究养她成人,即使非她生父,多年养育恩情,也不是她一句血脉不同即可抹去。

冥思细想间,橘兔拉得冗长的身躯扛着一只炫彩巨虫,自门口踏入。边走边自说道:“我一把老骨头,可要被这大虫给压断了。小姑娘你醒了,还不快来帮我卸下巨虫?莫不是寻思你救我未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在郊野便把这虫妖吞肚,还用得着费事扛回与你滋补?”

望着那炫彩胖软的虫躯,沈陌黎从心到体都在抗拒。听橘兔的意思,这虫还是特意带回与她享食的。

她撇下嘴角,将巨虫卸到地上,满眸疑问道:“兔子不吃草改食虫?”

如见怪物,橘兔上下移视沈陌黎道:“你未听过兔急咬人一话吗?人族的学识,当真代代倒退!兔子连人都咬了吃,吃虫再正常不过。本兔吃肉吃虫吃天地,唯独不吃草。”

说罢,掰下块虫尾,丢入口中饶有滋味的咀嚼。吃食间,还不忘递过一块与沈陌黎道:“这虫肉滋养,对人族功效不如他族明显,品上一口却也不赖。来一块?”

轻摇着头,沈陌黎全身疙瘩树立耸起。看着炫彩虫膏自虫体流出,滴落地上,她深表难以接受。

橘兔一脸不悦:“都说人族胆小,今日看来实在太夸赞人族。你这表现,恐连胆小的档次都够不着,我看人族压根无胆存体。”趁沈陌黎摇头往旁瞅过的契机,橘兔兔爪后伸,将虫肉藏到身后,升起一缕橘色幻火幻燃虫肉。方才膏露肆滴的虫体,在幻火间竟变作了油而不腻的喷香肉块。

重递向沈陌黎,橘兔皱眉道:“喏,给你换了块我在郊野烹饪过的鹿肉,尝尝?”

盯视着橘兔手中莫名生出的肉块,沈陌黎脑中拂过抹难以置信。橘兔进来时,身无口袋,也未见带有除巨虫外的其它食肉,这肉来源着实可疑。但眼见这鹿肉,看着确比虫肉易咽许多。

将信将疑的接过被幻化的虫肉,沈陌黎往嘴里一送。一股难掩的粘稠虫腥扑鼻而来,刺辣着舌尖每一个触觉。

虫腥刺激得沈陌黎难言一语,她捂嘴奔门外欲吐。喉中一股魔气忽绕转升起,将她刚欲吐出的虫肉如数纳归己有。

第四十九章 惑众打妖

橘兔望着沈陌黎外奔的身影,若有所思。看来,自身幻术在梦魄之力的压制下,还是不能施展尽善。

它失望的走出门外,却被入眼场景震得兔眼大睁。它惊讶的看着沈陌黎狼吞虎咽的将那块幻化失败的虫肉吞食入腹,尴尬轻咳。伸脚轻碰了碰沈陌黎的绣鞋,橘兔略为不忍道:“小姑娘,你若难咽,不必为取悦我而勉强吞吃。”

沈陌黎大口大口吞食着奇怪的虫肉,嘴上并未得空回答橘兔的话,心底泪流成河。并非她想吃这令人作呕的虫肉,而是口中的那团魔气,在她停止吞食虫肉时,便胡乱冲撞着她的口舌。吞不下吐不出的魔气,撞得她脑袋发疼,不得已下,她才以虫肉入口,解去魔气的焦躁胡来。

食完橘兔递过的那截虫肉后,沈陌黎疾跑入室,狼餐虎噬将卸在地上的余下虫肉扯拉入口。非她贪吃婪食,而是舌上那魔气搅动得她嘴上一时停歇都剧痛难忍。

彪悍吃法,险些将橘兔的眼睛惊落地上。快速反应过来后,一人一兔在吃虫中猛战剧争,全然未察门口闪过的人影。

斯须,七尺见长的巨虫便已见底。橘兔扶着圆滚的肚腹,成就一笑:“小姑娘还算识货,这虫妖可还美味?”

似闻悉虫肉已无,魔气滚涌入喉,重回心房。沈陌黎紧蹙眉头,望着自得的橘兔,甚为无言。那巨虫何止美味,简直是美味到令人呕上千年不止!只不过食人嘴软,她并未多言。

众声持棍喊杀自门口传来,三四十名墨城百姓手持棍棒,冲开护院的拦阻,奔杀入屋。领头一人直指沈陌黎道:“就是她,她定是妖物幻成沈家嫡女模样,进城食人。我自城墙一角跟踪这只橘色妖兔至此,可是清楚看见她大口吞食一只七尺炫彩妖虫。人族从不吃妖类筋肉,只有恶毒的妖物间才会相杀相吞。”

正义凛然的分析,引发身后人群的共鸣,他们手举武器,便要砍杀扑来。沈陌黎面黑成团,天证她志,自始至终她从没想吃食那恶肠呕腹的巨虫一口。何况那虫虽经她口,却半点未入她肚腹。橘兔说的滋养,她更半分未感觉到,全被那窜入心尖的魔气掠了去。

只是她有口难言,解释魔气种种,恐未能消除众人的疑妖推论,反倒会让人更误信自己是妖。她唇角勾笑道:“你说我是妖,妖物再是幻变,也不可能有本人的记忆。在场各位,小女可都记得清楚。”

纤手随意一指继言:“良叔,平日沈家可未少光顾你的裁衣坊。我身上的这身衣服,若无记错,还是从你铺中挑得。”

再指道:“乔城,你入学年纪因家境贫苦,未凑够银两进入私塾。还是我求爹爹为你垫付学费,助你入塾读书,你可还记得?”

……

在沈陌黎的一一指问下,手举武器的众人陷入沉默。沈家家大业大,平日积德善事做过不少,在场多数人都曾受过沈家恩惠。

见跟来的人杀意渐退,领头的昆牰赫然一激:“你能说出这众事情又如何?各位乡亲父老,这妖物定是食了沈陌黎,进而获取了她的生前记忆!沈家对大家有恩,我们必要杀了这妖,为沈陌黎报仇。”

言之慷慨赴义,似处处为沈家着想,引起人群激愤。人群中,有人似见妖物看着沈陌黎,举棍欲砸。有人将信将疑,旋握武器暗自思量,蠢蠢欲动中大有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之势。

望着昔日与她相熟聊悦的乡亲,信疑参半将她当妖的模样,沈陌黎倍感世态炎凉。她轻叹一声,在昆牰话中,她分明听出对方不管她是否为沈陌黎,都要致她死地的杀机。

横竖劝说无用,沈陌黎拉起橘兔,朝窗一跃,攀墙离去。星驰电掣,远非常人可做到。

昆牰不甘看着无了踪迹的窗口,讪笑道:“还说自己不是妖,若非妖物,在禁忌诅咒深耕的墨城,怎有此等敏捷身手?”方才还被沈陌黎说得心有动摇的百姓,听得昆牰一言,皆深信了沈陌黎是妖一辞。

橘兔在沈陌黎手中被强扯离开,它淡淡的瞥过沈陌黎一眼道:“墨城有禁忌诅咒根植,可你灵魄之力在受压制下却仍可用上微薄。你既能用灵魄之力退离,也能用灵魄之力灭了那等愚民。他们有心诛你,你何不杀了他们省事,逃甚?”

“他们本心不坏,只不过易受谗言迷惑。既能走,我不必与他们交手。”沈陌黎风驰道。

携着橘兔躲至靠近城门一隅,沈陌黎才止步,边打开手间戒指熟稔其中物品,边问向橘兔道:“你早先说出城到郊野猎捕虫妖,可有遇到棕色幻气?”墨城既是不能久留,恰好她也要赶往洛魁圣殿,自须知悉城外情况。

“你有魔气在身,幻气对你又无影响,你问幻气作何?”橘兔诡谲的上下移视沈陌黎说道。沈陌黎适才吞咽虫肉时,它可是清晰见得她口中那抹大口抢食的魔气。

魔气能御幻气?沈陌黎心头一惊,小魔兽先前可从未告诉过她,甚至还特地说明人族无法抵御幻气,这又是为何?

转念一想,她立即领悟,撇嘴一弯道:“我有魔气,可这魔气并不为我有所用。”甚至于说,这魔气在她体内存在了一阵,可她对魔气仍一无所知。她虽能感应到体内的这股力量,然而魔气终日同捉迷藏般躲在她的心房,她终无法与之沟通。魔气食虫肉获取了助长的魔力,也不会分她半点。

似闻笑话,橘兔不屑笑道:“你怎知那魔气不会助你?它若不助你,你受幻气控制暴毙,它也定会跟着灭亡。”在说到“灭亡”二字时,橘兔不忘提高了音量。话虽对沈陌黎所言,实是说与躲在心房的魔气听。

“当真?”沈陌黎确认道。

“自不骗你,你若不信,可踏入雾里试上一试。”橘兔兔爪一请道。

试吃试衣,还从未听过试入幻气的,沈陌黎黑线一脸。这若没试好,岂不是连命都试没了?

第五十章 幻影奇成

沈陌黎未明说出自身迟疑,只是尝试着与心头的魔气建立联系。小魔兽离她飞走,已有几日,要离墨城,她想先行知会小魔兽一声。虽不希望小魔兽再跟自己,承受羁绊之苦,她也未想让小魔兽寻不着人而心生担忧。

心门内那股来自小魔兽的魔气,初欲与她建立联系,缕缕探出心门,尝试一听她想联系它的话语。可一探得话与小魔兽相关,立马断了联系,缩回心房。在心房中萦徐半刻,又探出少许,向沈陌黎抛去句话:“小魔兽命我同你说道,你直管离去,它在墨城尚有事做。那几个东旭将士你也勿再担心,它自会处理。”言罢,心虚的重窜回沈陌黎的心房。

它藏在沈陌黎心房内,本就为躲避小魔兽本主的收回魔身,自不愿意沈陌黎找到小魔兽。没有小魔兽的日子,它可是惬意自在得多,偶尔还可探至口舌广纳魔妖灵力。若混天小魔兽回来,它的惬爽日子可又得戛然而止了。

不知体内魔气想法,沈陌黎只当魔气是对她的排斥,并无多想。

她扬起精致的面庞,瞭望城墙。这未知的跃入棕雾一试,她难以肯定是否会要了自己的命。

猜中沈陌黎的心思,橘兔兔身拉长,将沈陌黎一卷,离地飞起,竟直接飞出了墨城高耸的城墙。沈陌黎惊奇的看着缠在身上的毛绒兔身,脑中问号猛打。照理定断,是妖是人在墨城都该受到压制,怎这兔子还能飞出城墙?

出墙刹那,橘兔忽松开沈陌黎,跃身着地。被丢半空的沈陌黎,好巧不巧的跌坐在了橘兔身上。

“哎呦喂,我的老腰。小姑娘,你莫太是过分,我带你出城已是给你天大面子,你得寸进尺坐我身上,良心不痛哉?”橘兔惨叫说道,说此话时,并无想到沈陌黎的跌落全是因它的缘故。

高至半墙的棕色幻气弥漫城外,一抹乌色球状魔罩在沈陌黎出墙同时,将她裹得严实,与罩外的幻气全然隔离。橘兔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面前的魔罩。

“小姑娘,是否钦服我的本事?我言魔气必助你度此难关,可已成真。”橘兔得逞笑说。

那阴谋已成的笑音,气得沈陌黎体内的魔气愤愤发颤。它祭出这魔罩,供沈陌黎撑到幻气外,可需得耗费不少魔力。它不过一团微小的魔气,这般折腾,方才它吞吃的巨虫妖气可全打了水漂。耗费全尽不说,他还得倒贴魔力去维持魔罩。莫不是离了沈陌黎的躯体太损它的魔力,它时刻想冲出体外将橘兔撕成粉碎。

沈陌黎可不知橘兔与那团魔气的想法,她抱拳一谢道:“你这兔妖,确是不赖。”

这层魔罩着实为她解决了眼下的大麻烦,让她在幻气中可畅行无阻。

话音刚落,雾中忽有细小同蜂的虚影移动,一瞬点燃橘兔警觉。

“雾中有妖。”橘兔鉴戒道。

看着雾中小似蜂虫的虚影浮现又无,沈陌黎虽有疑那眇乎小哉虚影的杀伤力,但也心明能在雾中存活的,绝不可能是无灵力生物。她瞄向橘兔道:“可不是,你不正是妖?”

“小姑娘,你可得罪了什么人?”略猜到虚影的身份,橘兔问向沈陌黎。它与沈陌黎不过萍水相逢,自觉她有趣,而生出与她同行的兴致。可若因与她一起,得罪了同族那位,着实划不来。

看对方派来的妖物,应还是一员猛将,身形细同一粟,实力却不容小视。

橘兔眸光黯淡,陡然意识到,今日它怕是躲不过与同族那位敌对了。误上贼船成贼人,它既与沈陌黎在一起,此刻散伙,同会受牵连追杀,那不如合伙拼上一把,兴许还能博出条活路。

莫名的被问此话,沈陌黎轻压了下心房位置。今世她不过十六芳龄,帝魂醒而复睡,应还未被人察觉。洛魁圣殿来此提亲前,她十几年均久居墨城,全然不可能得罪异族。

那唯一的解释,便是对方诚备杀她以灭小魔兽。推测出原委,沈陌黎神色不挠,心则暗叹:生死血约,果然坑人!

尝试与心内的魔气取得联系,探清敌情虚伪。魔气生得魔罩助她规避幻气,可也仅限这般,并无回应她的联系,对此沈陌黎倒也已见怪不怪。

警惕观察着四下,虚影在棕雾里闪过速度极快,潜伏无踪如时刻准备攻击。

橘兔跳身上肩,靠着沈陌黎的耳畔,微声说道:“此乃专攻暗杀术的阎妖。幻气对我们极其不利,一会我幻化出三个你四个我,你且再幻化一个自己即可。幻化后,听我指令行事”

沈陌黎听得一脸黑,莫说幻化出一个自己,她如今的实力,仅能幻化灵叶御飞。轸蚓传承与她的灵魄之力深强,多半可不为她所用。隐隐她总觉得轸蚓虽传承与她灵魄之力,内心似还抗拒与她细联。

橘色幻火围圈燃起,将周围挡得严实。自幻火中,走出七名与她及橘兔身形相同的幻影。细致端详,幻影极其相似中,又缺了份真身的神韵,各个面呆木鸡,手脚僵硬,连带眼神都木然不像活物。

橘兔望着幻影催促道:“小姑娘,七缺一,你倒是快些,我的围圈幻火撑不过多久。”

身处逆境,沈陌黎无奈尝试聚起团灵力于掌,不抱希望的始构幻影。绿叶灵力勾勒成一个圆体,像极蹴鞠。橘兔嘴角斜上一抖:“小姑娘,你头是球做的?你莫对自己长相太无信心,往美点造。”

垂眸下勾唇角,沈陌黎略微怅然,她凝心聚精去造,却还是同预料那般不行。她勾勒着灵力下划。绿叶幻成的头身,远看像极铺了叶子的稻草人。

“这……小姑娘,你给自己的幻影伪装得也太好了吧”橘兔抚着下巴沉思,暗自盘算沈陌黎体内魔气何故仍未出手。

犹听不惯橘兔的冷嘲热讽,幽绿的灵力中,忽混杂缕黑色气旋,急速加快了幻影的聚成。乌绿相融的灵力,几秒不到就构成一个邪肆漾笑的幻影,竟比沈陌黎本体更妖艳惊人。幻影妙装束腰,红唇勾着抹若有似无的笑,百媚尽展其身。

第五十一章 真身安否

沈陌黎疑问翻腾,本该受灵力操控的幻影,媚笑对她,却全不受她所控制。幻影轻抬细指,滑过沈陌黎的面庞笑道:“这面容,倒是悦目。”

弯月清眸,凝望沈陌黎时,独闪着魔性锋芒。看着那双明眸,沈陌黎脑中不禁将其与小魔兽那双玄黄眼眸重叠一起,那眼神传递的魔邪气息,着实相似无比。只不过,相似中又少了小魔兽的帝者霸气,多了份小家碧玉的柔情。

沈陌黎心底旋即明了,这幻影杰作必出自她心房魔气之手。

幻影葱白细指轻卷着缕缕墨发,头微歪右侧,摄魂一笑:“兔孽障,你生扯硬拉你祖宗我入泥潭,不怕我哪日心情暴燥,窜出这人族心房削了你?”

魅魂夺艳的妖姿让橘兔脸上一惊,激动澎湃心底:这幻影造得可比真人还妖媚几分,魔兽魔气当真了得!

它面不动声色。声卖惨道:“哎呦喂,人族想杀我吃我,怎魔族也想吃我肉?可惜我这兔肉太老,你削是削不动了,咬兴许还能咬断你几颗牙。”

橘兔嘴上说着讽刺的话,心底却悔青肠子。

早知魔气的幻术炉火纯青,它该激魔气多幻几身幻影才是。可惜机会未抓即逝,橘兔都已幻化好了七个歪瓜裂枣的自己与沈陌黎,就算把这些劣质幻影都抛掷九霄云外,魔气也不可能再幻化一个半个。

暗恼让沈陌黎仅幻化自己,橘兔兔牙挪动懊悔,它也好想瞧一眼妖媚版的自己。痴情幻术的它,忍不住再抬眸多看了幻影几眼,似要将幻影深深刻入脑底般。

幻影嘴角微撇,瞟了它一眼,看向幻火。幻火在一股无形妖力的冲击下,逐渐退灭。

透过幻火,隐约还能看到那妖力冲击的来源。幻影红唇轻启,散发着别样的娇媚,与沈陌黎本身的清秀全然不同。她银铃声问:“兔孽障,可想好怎撇避开那小妖了?”

五道橘兔身影同声言:“与我走。”无异的身形音线边自说着,边各拉起一个真假沈陌黎,分向奔逃。雾中的小若虫影,几乎在同瞬间跟着其中一组身影追杀去。

被追杀的一组,橘兔拉着沈陌黎,钻进林中。感应到身后的愈加追近的杀气,橘兔往地底一钻,兀自打出数道夹有幻象的岔路通道奔离开去。

急逃中,橘兔还不忘回说一句:“我肉糙难炖,那妖遇我应很不喜。你那细嫩皮肤,很适那妖的口味。切记,一会遇了那妖,多展展你那魔魅细肉,让那妖多咬几口。”

沈陌黎听言眉间一蹙,暗讥橘兔逃得倒是神速。

掌心祭出一条乌漆雾气幻化长鞭,她旋身往身后狠鞭打去。

一叶蜻蜓躲过鞭击,在虚空中蜓尾一点,点出片片水波涟漪。唯美的涟漪好似在空气中漾出水波,呈圆弧形迅速往四向扩散开去。

涟漪漾出刹时,周边棕雾竟被波震散空,棵棵古树被波斩断腰,连沙地上,也被波漾起漫天沙尘。凶烈的毁灭力,与涟漪柔美无害的形象大相径庭。

微澜涟漪如折,转息横切沈陌黎腰身直过,硬生生将她断做两截。缕缕及腰墨发在涟漪中散落一地,风拂飘往远处。袖口被切衣摆,坠地成无,蒸发做缕缕微乌雾气,自空中散发。

邪肆笑意盈溢面上,沈陌黎妖娇的樱唇向上一勾,上身飞离腰身,乌绿相缠的灵力自腰中弥散四周。趁妖蜓激漾涟漪不备的霎时,她长鞭一划,将妖蜓的一瓣薄翼鞭碎成空。

妖蜓哀惨低嚎,身子因短暂的失衡险些掉地。沈陌黎回转再是一鞭,鞭藤在棕雾遮挡中击打偏离数厘,鞭过薄翼,直打掉妖蜓的一只妖眼。

可惜……沈陌黎望着点点消无的灵鞭自想道。不过,她这番一拖,留给那人的时间应是足够。

她魅声一笑:“妖族,不过此耳。连吾等魔气幻影都已难敌,还妄与我魔族齐名,简直可笑!”笑声连连四起,悦耳迷心,但语气明耳可析非沈陌黎的想法。

娇说间,妩媚倾城的柳腰纤身化作灵力消逝成无。

“可恶,竟是幻影!”妖蜓狠厉薄翼一震,旋起狂风阵阵。

因薄翼受损缘故,狂风激卷起地的速度,远比它平日缓慢许多。它蜓尾轻摇,弥散在城外的漫地棕雾竟被薄翼旋振的狂风吹散成无。

三只橘兔拉着三名沈陌黎呈现在被雾吹散的城外各处,他们面面相觑,转秒反应过来,各散奔逃。

妖蜓暴怒,奈何妖眸受伤,令它难以瞄准幻影奔散的方位。蜓尾在虚空中狂点涟漪,清波涟漪道道漾起,风驰电掣向数个逃窜的幻影分散袭去。

接二连三的幻影在涟漪胡肆狂切中化成虚无。妖蜓默数着被击成无的幻影,薄翼猛翻,腾空飞起。

它分明在棕雾中暗探到沈陌黎一行幻化出八个幻影,可连同林中灭去的那个,它仅抹去了七个幻影。人、兔真身与一只橘兔幻影,竟活脱脱在它锐敏的眼皮底下逃自无影。

愤恼无常的妖蜓薄翼猛下扬一扇,平坦的荒地在薄翼扇起的劲霸妖力下凹成巨坑。

妖眸流转,妖蜓心计顿生。薄翼轻振,拍扇飞入橘兔方才在林中挖出的地道。阵阵涟漪自地道中铺漾开去,本是多叉的地道在涟漪下被震镜碎,余下一条暗不见底的窄道通向未知。

又是幻象,妖蜓暗笑自想。金刚震天的飞入暗窄的地道,这劣等幻术,怎瞒得过它的珠眼金睛。

墨城外五六里处,橘兔拉着沈陌黎往一处山崖暗洞逃去。牵拉沈陌黎的毛绒兔爪,在奔跳间渐化成虚。沈陌黎深皱柳眉看着渐消无影的橘兔。

她在橘兔拉她前跑时就已发现拉她的不过是只幻影,只是当时棕雾遮挡视线,她无法回身再找橘兔。

她们沿路身后未有动静,想来雾中隐藏的那未知妖物,应是追其它而去。

眸下橘兔幻影渐散,沈陌黎急问想知:“橘兔真身是否安然?”幻影乃橘兔妖力所幻,受橘兔操纵言行。她心知话语问询,应可传递到真身耳中。

第五十二章 仙恨之城

幻影眸向沈陌黎身后,凝思道:“它随后便来。”冥思中的幻影在言语间妖力用尽,透明成空。

沈陌黎放眸扫视川崖,何有兔影?空荡的平川中错杂多族气息飘荡,崖边平旷地间放望可达数十里,不见一活物。

这处山川离墨城不远,但她未曾踏足过。她不明橘兔遣幻影携她至此的用意,仅是凭她自身的判断深信橘兔。

世人谈妖变色,皆称妖族祸害异族。只有被妖族救过几次的她心明,妖有好坏,并非所有妖都难以理喻。一杆打死全妖族的评论,不过是人族对妖的惧畏所至。

橘色兔影刨地跃出,兔爪轻拍沈陌黎肩上,又落地蹲站。

回首转望,沈陌黎看着空荡荡的身后,面现惊异。难不成她心挂橘兔,心生幻觉?可适才有人拍她的肩头的感觉,却真实分明。

“小姑娘,张高骛远可是会跌地重伤的。”橘兔翻着白眼道。它小是小了些,也不至于小到站沈陌黎身前,她都见不到吧?

寻声低头,沈陌黎才见到了橘兔抱臂烦耐的身姿。她一把跑起橘兔,往一处窄洞钻入,道:“快幻化崖壁,挡住这洞口。”

急命口气,乐得藏她心房的魔气直乐腾点赞。它早看橘兔不悦,千逼万胁让它祭出魔力。先是魔罩后是幻影,让它本就稀薄的魔气,都快被压榨成空。现在,也该让橘兔被使唤使唤,消消它那身膘脂肥肉。

橘兔瞥了她一眼,兔爪幻出石壁幻影,填在洞处。

幻影初成时,恰巧妖蜓扑翼自橘兔挖掘的地洞飞出,妖眸流转四处。洞内浓重的兔骚味,无不说明橘兔刚逃不久。

妖蜓残眸流转四周,它一眼已瞎,但洞外空旷,放眼应是能寻逃至不远的橘兔。

方圆十里风咆卷地,空荡无人。妖蜓脑内默念不该,此地平阔难藏,它怎还寻不到橘兔。

探找中,心底略起疑思:那妖兔应是又用了幻术,藏在附近。

猜至可能,妖蜓蜓尾点触道道涟漪,往山间各处扩散。平静的川崖,被圈圈涟漪震塌半边。

“不好。”橘兔见涟漪跌宕荡来心头暗叫。它三脚猫水准的幻术,八成抵不住那凶猛涟漪。

眸呈星穹色,通身橘黄缓褪,橘兔转成星空色调,身似隐藏星月。兔眸里两道月牙光束,在涟漪漾来时呼之欲出。

清冷的梦魄之力窜入鼻心,让紧视涟漪的沈陌黎面上一怔。得梦魄者得天下,梦魄素来少见。拥有梦魄者均是威震六海的存在,同眼前这只橘兔般低调者倒是少见。

爽凉心府的梦魄灵力,同引起了妖蜓的注意。它贪婪的妖眸盯向窄洞方向,咧嘴一笑:“没想到来这破城,还有这意外收获,也不枉我遥飞千里到此一趟。”

梦魄普天难求,它非梦魄本主,但天底为夺梦魄的能者早便研试出了五花八门的夺魄禁术。

妖族的夺魄禁术也是不少,它早前习过几个,只是长年未遇到梦魄可一夺为快。

快速凝力妖府,扎眼灵光自妖蜓的妖府冲刹破穹,有网状涟漪,自妖蜓身下凝结而出,愈结愈大。水漾的涟漪清网铺张肆开,朝着窄洞飞张开去。

碧空习习风刃在涟漪清网铺张去的倏然破杀,将浮在虚空的巨网刮扯成无。

“小妖,说出妖尊下落,我饶你死入转回,否则,万劫不复,往生无望!”仙风飒爽的声音自苍穹中传来,谷缇箬懒于落地,在虚空中说道。

对于妖蜓方才漾网捕谁,她更是无兴趣知晓。身为仙后,她呼天唤雨,无所不得,又岂会看上妖蜓垂青之物。对于妖界,她感兴趣的只有妖尊下落。

妖蜓认清虚影,急急想窜回地洞逃肆,断去的蜓翼让它在仓皇中跌跌颤颤。

几道风刃再起,直将妖蜓击得渣屑无存。

谷缇箬不耐道:“麻烦。”嫌脏的踏云往墨城方向飘去,再不看此一眸。

沈陌黎看不见的洞顶天穹,只见远处淡青仙气浮天飘过,渐飞远去。

静待五六时辰后,沈陌黎才抱着橘兔走出洞外,望着恢复橘黄兔身的橘兔探寻道:“你是妖是星?”橘兔方才斗转星穹的神通,看似应与星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并未打算回答沈陌黎的问题,橘兔说道:“星、妖于你也未有别。墨城不太平,小姑娘,咱们速离墨城远些为妙。”

说完橘兔抬头看天际,远方几道青蓝仙气划空往墨城方向御云赶去。

同眺见一划即过的穹苍仙气,沈陌黎俯身蹲下道:“小兔子,我们就此一别。墨城危机重重,我还须回去趟。现在仙、魔、妖、人四族云集墨城,危险难测,你还是尽早离开稳妥。”

扫过沈陌黎,橘兔努努嘴道:“小姑娘,我奉劝你一句,墨城的杀劫,你解不了,莫白白回去折了自己的性命。”话落兔走,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沈陌黎目送橘兔,后踱步返墨城去。墨城城门她自不敢走,途遇多族势力相争,城门外恐是不太平。

中阶境界,她自然无法同仙、妖、魔几族抗衡,她仅是想解了墨城中的眷家魅毒,让墨城乡亲得以离城。否则,满城百姓受魅毒禁锢心神困在城中,必十死无生。

她非帝君,没有心怀黎民苍生的大义,可也不忍看同她成长相伴十几年的墨城乡亲,被它族征战如数覆灭。

人族历往受仙族庇护,但墨城尤为特殊。

传言墨城乃魔族建立,仙族对墨城中的一切皆憎恨非常。莫说庇护,仙族但凡遇见墨城中人,一概格杀勿论,任凭对方再是信奉仙族也是无用。

墨城城史曾有记载,百年前有一仙人到此,墨城百姓皆虔诚去拜。

可仙人一见墨城人士,不问青红皂白横开杀戒,出城礼拜的百姓在那场实力悬殊的屠虐中死伤无数。鲜血浸透土地,血红整整过了三四十年雨水的倾洗,才消淡血色。

除了仙族,城史中记载的异族屠杀多不可数。

只是说来也怪,史中所记的杀戳均发生在墨城城外,城内倒是万年太平。不过城史中的所有杀虐记载,前来墨城的异族皆未有此次这般车载斗量。

前生墨城据传也是在这般异族频现的时候,被倾覆屠亡。想至此,沈陌黎眉头蹙得更紧,快步朝墨城密道走去。

待她离开后,两名身着浅青衣裳的仙人自一处石后走出。

第五十三章 双凤相杀

一名年纪较小的仙子,抬首问向旁边一相貌清仙的男子问道:“仙长,仙圣平日教导我们遇到墨城人,无分老少,需一概屠之。这女子从墨城方向跑出,应也是墨城人,为何你不杀她?”

一旁松形仙骨的封录白温和笑道:“录与,你可知仙圣为何命我们见墨城人一概杀之?”

封录与茫然的摇头,年轻稚气的面上满是未知的好奇。

轻拍了几下封录与的肩头,封录白再言:“墨城百姓皆乃上古魔兽魔气所化,并非人族。试想有哪个人族,会有胆量到墨城这等魔族建立的城邦定居?唯有魔气所化的仿人族,会在此安居。他们世代存活在这,关于祖辈为魔的记忆并未传承下来。久而久之,他们便当自己是人族。但魔族的实体并不会因他们的意志改变,他们再当自己是人,也终归是魔。”

“仙长,那仙圣为何不直接将墨城毁灭?留一城魔族在这,当真后患无穷。”封录与急问,在他的观念里,魔族皆恶人,恶人不除,必祸害人间。

“魔兽建立的禁地,岂是说灭就能灭的,如此容易,魔族万年前早就覆亡。仙圣虽有法灭得此地,只是一番抹灭需搭上我仙族众命。仙圣见墨城百姓尚且存善,万年来也未踏出墨城远行,不忍仙族舍命灭城,故暂放过他们。”封录白说道。

他凝眸望向沈陌黎离去的方向,续言:“方才那少女甚为奇怪,在身上浓郁的人族气息中还夹杂着魔兽气味,却又不属于同墨城百姓一般上古魔兽的气味。说她是魔,人族气息更浓。说她是人,人族不该带有他族气息,她身上除魔息外,奇怪的还带有淡淡妖气与仙气。四族气息同在,上古至今,除了开天辟地那位,无一人如此。”

“仙长说的可是鸿蒙初辟时的那位神女子?”封录与紧接问道,清澈双眸早在听闻封录白的话后睁得滚圆。

“正是,相传她在天地开辟后,抽出仙骨化作仙族先祖,祭出血脉变作魔妖始祖,剥离明眸转做星族祖上,凝结血肉发丝集成人族祖先。若非她无后人,我真可能猜测刚离开的那女子是神女子后代。”封录白喃喃道,暗思前一步往墨城去的那女子,若未被多族气息厮杀吞身,日后定能有大作为。

旋旋头,封录白忽感到自己的失态,那女子日后怎样,与他毫无干系。他转笑道:“录与,我们今日暂留此处,待几族混杀的尾声再离近墨城。”

封录与点头赞同,墨城外几族相杀已成定局,愈早去者,遭遇的敌人愈多,存活概率愈小。封录白乃仙界少有的高人,可他武道实力却是惨不忍睹。

与封录白同来墨城,仙圣本就反对,耐不过自己得意门生封录白的求情,才勉强答应。临行前仙门长老还特地赶至千叮万嘱一番,唯恐封录与这鸡肋存在,拖累了封录白。

封录与在仙族诸仙种种嘱咐与鄙夷下,途中倒也谨慎细致,深怕出何差错,害了封录白。

封录白倒是随性,五族多惧他的威名,一路未有赶上前叨扰送死者。倒是他一路庇护人族,杀了不少祸人妖物。

他到墨城也早有计划,等墨城打杀进入尾声,他们再去,也省了不少气力。二人商量妥后,也不磨蹭,隐去仙气藏到附近。

另一边,不知墨城情况的沈陌黎仔细回想着密道的方位,趁着渐转黑的天色摸了过去。

轻声往前间,几声打斗自不远处传来。阵阵仙力与妖力的碰撞,牵连千米内的树碎成渣,地裂崩塌。

离得还有数百米,沈陌黎一下被那阵阵冲劲震飞撞地,血冲喉口,腥红溅地。在高阶境界跟前,她这中阶实力当真连挨打的份都够不上。

“谁?”打得火热的二人,听得撞地声响异口同问,却谁也不敢掉以轻心转头查看。

重跌在地的沈陌黎,强忍骨痛扶地起身,借着日落余晖,细细端详下才看清前方正执掌对峙的仙、妖模样。

两名体貌一致、身着凤衣的女子对拍击掌,祭以灵力力将把对方震毙。青墨相斥的灵力,将相杀的两名女子同时震出血来,殷红血珠自那相似的红唇上缓缓流落。

幻影?沈陌黎看着相同的女子猜测,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两名女子掌间灵力纯粹,不杂参丝,远非幻影可做得到。武道境界高者幻化的幻影实力出神入化,可翻天覆雨。但幻影再是强大,当中的灵力却终参杂着许多幻术气息,比不上真人纯粹。

只是异族不该形貌雷同这般,纵是同父同母,除了双胎同胞外,也少有人能样貌相近至此。怪哉!沈陌黎覃思几许,未答欲离。

见沈陌黎绕道便要走,其中妖艳红凤衣裳的女子率先开口:“小女子,代本后杀了那个女人,日后我且教你最高深的妖法,助你踏步神级。她受我牵制动弹不得,极易下手。”

沈陌黎并不想被借人刀,她往一旁绕转前方道:“小女子惊恐,不敢对二位天人有丝毫不敬。二位继续,权当小女子未曾出现过。”

言罢,转身便走。他族争端前世她见太多,各族在利益使然下手段甚多,她怎知那红衣女子说的不是一时寻她开心的谎话。与其乘人之危取人性命,引来无妄之灾,她不如躲远避祸。

红凤华衣的女子臂间一震道:“不助我者唯有一死谢罪!想逃,没那么容易。”一股妖力拔地带起锋芒岩石,成列成刀蹭蹭朝沈陌黎击来。

“小心!”另一侧身着薄金仙衣的女子喊道,旋即口吹轻风,缕缕轻烟化成风刃,硬是将岩刀生生挡住。

沈陌黎一愣,这风刃似曾相熟,与斩灭妖蜓的招式并无两样。方才击杀妖蜓时望不见的苍穹上,那女子话语再浮脑海。她睨了睨那仙衣女子,仙气凌风,却怎看也不像心慈之辈。

转身一手藏至背后,沈陌黎自戒指中悄声取出一抹浅青无味的药粉握在手上,往两位女子前靠。既走不掉,她必想些防身策术。

第五十四章 见反成伤

“这位天人,你方才还说教我妖术,这还未有教,先要杀我,你的话叫我如何信服?倒不如你对面这位天人来得和善,你劝我杀她,她还救我。”沈陌黎的眸光自红衣女子身上,移到一旁薄金仙衣的女子身上,神色似有意助她。

“那女人面善心恶,你若救她杀我,今日必葬黄土!”红衣女子憎恨道,伤痛难忍的面神,令人难疑有他。

“小女子,你不必与她多说,只管离开便是,我与她的恩怨,你无须插手。”薄金仙衣女子道,旋即口吹阵阵轻风化成风刃,刮拂向对方。

清眸转黄,红衣女子口吐蛇信,绕转中将刀刃化无,她恼怒道:“缇箬,有胆做恶事,无胆让人知,有意思吗?”

蛇鳞自红衣女子白玉肌肤上遍布而生,覆盖通身,刹时让她的美染上几缕诡异的妖色。腿聚蛇尾,道道深陷的伤痕在蛇尾上班班可靠。

红衣女子蛇眸恨火中烧,她本是仙族女子,母仙父妖。自出生始,仙圣便代她与谷缇箬选了仙道,禁锢了她们体内余存的妖族血脉。

若非谷缇箬覆灭谷家,嫁帝称后,她以仙族难撬动谷缇箬分毫。她何须为复家仇,抽脱仙骨屈身嫁给妖王,遁入妖道苦修妖法。谷家,始终是她难言剧痛。

“谷缇司,你莫信口开河,如不是看在你我母体同胞的份上,你入妖道,我当携众仙灭你魂魄。”谷缇箬说道,仙清神淡的表情,与藏怒宿怨的谷缇司截然相反。

“你不配提谷氏,自你害家族灭门的那刻起,你就不配姓谷!”谷缇司反驳,接连两个“不配”,诚然巴不能将谷缇箬的姓氏剥夺。

“谷家私通魔族,灭门谷家,实在救他们于火海。他们与仙族为敌,就该有早日遁入轮回,来生醒悟的准备。”谷缇箬说道,口口为仙大义,并无把谷缇司的义愤填膺放在眼里。

一人一言的争辩中,沈陌黎算是听出了个大概。不过二人仇恨,于她也未无干系,她仅要略施小计,脱身此地即可。近到几米距离,沈陌黎忽伸出背藏纤手,抛空洒粉。青色药粉顺风势飘洒吹出,扬入两名女子鼻端。

谷缇司在吸入药粉后,妖力一退,直被谷缇箬抵掌仙力震出了千米之遥。一口血剑喷喉涌出,通身蛇鳞尽退,眸复清澈。

她诚难相信的看向沈陌黎低语:“诛神粉?”

凤眸一眯,谷缇箬冷淡轻笑道:“小女子,你倒帮了我大忙。这诛神粉本是仙家炼制的灵粉,对仙族并无损伤。对她那自甘堕落妖道鼠辈,却是大耗大损。只是你洒粉可有杀我之疑,既想杀我,就该一死。”话语中杀气腾起,全无方才救护她的仁善。

仙力凝掌,谷缇箬忽感随仙力的流动,全身仙血被冻结成团。心神起惑,谷缇箬杀意盎然的面上转回一脸慈眉善目。

她收起仙力,看了看沈陌黎,心内暗中盘思:这小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几岁芳龄,应不懂抑仙药术。只是方才仙力凝聚时的仙血凝冻,又怎回事?为今之计,她难祭仙力,还是尽快打发了那人族女子稳妥。

谷缇箬假意心善道:“唉,人族供奉我仙族万年,吾身为仙人,自该庇护人族。小女子,我念你年幼不懂事,今日暂不追究你的过责,走罢。”善善伪装下,诚难让人察觉她体内倪端。

只不过,药是沈陌黎下,她又怎能不知道谷缇箬的心思。她在诛神粉中添了许牧仙碎,牧仙碎无色无味,专克仙族。

牧仙碎入体后的吸收速度并无诛仙粉快,需要几息才可融进吸入者的仙血内。吸入的仙族若在一个时辰内无使用仙力,牧仙碎的毒自会化解。

可如在这段时辰内祭用仙力,牧仙碎便会随仙力催生毒素,在血脉中逆腾,冻凝仙者周身仙血。

仙衣女子虽一直以蔼然仁者的面目对待沈陌黎,在双方对话中,沈陌黎猜得红衣女子如胜则会取她性命,亦对仙衣女子的善心起疑。小心使得万年船,一朝不慎溺水亡。她在谨慎中,自取出诛神粉中顺道混了点牧仙碎进去。

她这随意一防,未料还真防出了猫腻。果然,看人不可听语,更需辨心。也幸得她前世在百足蛛处习得了些丹药学识,不然今日恐小命难保。

嫣然巧笑,沈陌黎讥道:“天人不必如此无奈放我一条生路。不如这样,我祭几团火送以天人,好让天人有杀我理由?”

说罢,黑炎成剑自沈陌黎掌心飞出,在谷缇箬避闪不及下,欲将谷缇箬的腿骨筋脉绞断。她并不屑杀谷缇箬性命,但不挑断谷缇箬的腿筋,她又难保谷缇箬不在她转身后使手段偷袭她。

炎剑旋飞之际,天穹上忽落下数抹碧雪打消炎剑。

“够了。”浑厚低沉的声音自穹苍响起,一道白衣仙影自空中踏云落地。墨发盘髻束顶,袖摆金丝绣龙,腰间祥云图腾萦绕,俊朗五官中帝君风范仙逸其表。

如见救星,谷缇箬凑身向男子靠去柔声道:“仙君,救我。谷缇司联合这女子想取我命,你如再晚来半步,恐只能见到妾身尸骨了。”言罢,泪滚清眸,摇滚欲坠。

男子阻停了贴身依来的谷缇箬,抬眸望向谷缇司,心底漾过难言的苦涩:千年不见,她还是那般妖妩动人。

只是物是人非,他再不是当年那护她如命的少年,她也再不是那纯洁无瑕的仙女。

自她堕入妖族的那刻起,他们间就隔了难以跨越的鸿沟,纵是相望都成奢求。况且,谷缇司自愿嫁与妖王,千年来心中恐早已无他。

刀绞仙心,将男子本以尘封的情思搅得乱旋胡飞。

仙道,本该禁欲禁情。千年里,他仙道修炼猛速,正是他心底无情无欲所造就。可他未想,再次见到谷缇司时,他还是会因她搅乱了自身的仙气。

见反成伤,男子郁郁转身,不再看谷缇箬半眼。

第五十五章 碧蝶掠魄

男子轻叹,他在继位仙君时曾答应过亡去的先君,再遇谷缇司定夺她妖命,为先后雪恨。甚至还为此立下血契,对自己种了反噬咒。若遇谷缇司不杀,在经久的岁月里,他必将受反噬咒逐步侵骨蚀心疼痛亡毙。

可今日再遇谷缇司,他终下不去手。先后血仇,在已断情缘的昔日旧人前,他不知为何心先选择了原谅。

金绣一挥,仙力化风将跌地血喷的谷缇司轻携离地,旋旋送往与墨城相背方向。哀眸流转,此生错过太多,他凝睇暗思:谷缇司,愿这是我们今生后世最后一次遇见。

谷缇箬无力地看着男子的所为,嫉愤得双眸都要蹦出,本是仙秀的面容在扭曲的心灵拧结下,全没了仙族雅逸。她抬手想阻止男子祭风送谷缇司离去,却是徒劳。

眸带忧色,谷缇箬急呼:“仙君不可,你莫忘去你在先君生前契下的反噬咒了吗?你这一放,反噬咒即刻便会启动,拉你坠入万劫不复啊。”

“命由天定,本君虽为天界之主,但天道亡我,再挣又有何用?”男子抬首看向穹苍尽头道。淤结的剑眉渐缓上扬,男子厉眸泛光,他为仙界平和从不以自己喜恶做事。难得从心择事,让他交上性命、三魂噬空都甘畅淋漓。

天道?谷缇箬愤眉皱拧,这哪是天道亡他,分明是他为了谷缇司命都抛舍。

绣鞋轻退,沈陌黎趁着男子与谷缇箬谈话的时瞬悄声渐离。仙、妖的爱恨情仇她不想围观,眼下回到墨城于她才最为紧要。

退步间,仙白身影撇开谷缇箬,踏云落到沈陌黎跟前问道:“你与谷缇司是何关系?”情殇心亡,可他还是按捺不住想知道与谷缇司有关的一切。

抬眸望了望眼前男子,沈陌黎铿锵有力的冷声回道:“情缘已断,问再多伊人同是无回。如真爱她,相守伊始便当终信恒守。”不知红衣女子与这男子的关系,沈陌黎仅视方才的情形猜测说道。

这男子武道境界明显已踏步神级,以她现在的实力,着实不能抵挡这男子半招,甚至可说这男子轻咳一声都能震碎她的五脏六腑。

不可武胜,她仅能智赌。

“终信恒守……”男子呢喃道,一句话激起他心底千层浪。

记不清的岁月另一端,他仿佛看到了那白衣泛血的谷缇司瘫坐云端,眸泛意外的绝望看他,那一望便是永世缘断。

亘古的时光里,他终无法释怀那刻他对她的不信。灼灼岁序,妖王扶腰抱走衣裳血浸的谷缇司一幕,终是他心底无法解开的痛。

天界有道,他承仙君尊位,弃舍的亦是不尽。

郁结凝心增快了男子反噬咒的速度,腥味涌舌,滴滴自他的唇畔溢出。

沈陌黎扫了眼男子,轻声往他身旁绕过闪离。她不过猜测一说,竟让这男子血珠涌喉。

心悬半空,那男子情陷深井,如当她与那红衣女子伙同,回过神来岂不是要把她吊打到魂灭魄散?浑身一颤,沈陌黎加快脚步往墨城方向狂奔。趁那男子未回神的空挡,她还是赶紧逃开为妙。

情这一字,最是熬人。她从不打算踏步情网,也自不打算耽误那男子独陷情渊回思。

未逃出百米之遥,身后传来声急喝:“帝君,莫让那妖女逃了!”女声喝止,惊得沈陌黎提快速度,往墨城急急奔去。

回首扫过沈陌黎,男子并未再追。他踏云登天,旋起仙力将谷缇箬掷入云上道:“你不该来这。我自娶你为妻那刻起,你就该兑行承诺,放了缇司。”说话中,一眼也不肯施舍给谷缇箬。

“你答应娶我,几千年里,我们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你可有一天当我是你的妻?甚连一句‘夫君’,你都不愿我对你以此相称。”谷缇箬凄情看着近在跟前的男子,心却深感离他千万里。在久远时光里,任凭她如何努力追及,终赶不上他的步伐。

谷缇箬不甘,明明最后留在他身畔的人是她,他却从未正眼望她。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心底的嫉妒成涝,一计恶毒歹念溘然生出。眸转谷缇司离去的方向念想:谷缇司,我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的存在,连妖族都难容你为后!

男子未视谷缇箬半眸,自无发现她眼里的恶毒。他以云携她自天离去,不再多言。

这场仙婚纯属交易,他背弃与谷缇司相濡以沫的约定,娶她为妻,封她为后已是最大让步。几千年中,他未给她夫妻之实,可也纵容她为非作歹。她做的龌龊恶事,他不是不知,只是心有愧欠,放任不管……

奔逃的沈陌黎,再无理身后那几个仙、妖的情况,终赶在月挂中天时来到墨城密道。

御叶凌飞,她踏步灵叶穿入密道,脚底成叶的灵魄之力,在初进密道时,明显薄弱了不少。

少了毒蜂、树魔的密道更显静谧渗人,望无尽头的冰草道上,不知何时多了几条岔路。清清拾念花香,缕缕自一条偏侧的通道里传来。

幽幽淡香引来碧晶蝶寻味翻飞,奇特景象令沈陌黎眉头深皱。碧晶蝶那日应被沈牧北吸体成空,怎又凭空出现?

冰质蝶翼在寒刺冰风中上下翩飞,跃动的蝶姿勾起沈陌黎的幕幕往事。那时,莫不是为护她,沈牧北也不至于落得至今行辕无踪。

今非昔比,她的灵魄已然觉醒,再不惧那蝶身靠近,可护她非常的兄长,再难相遇……

垂眸收拾历历往事,沈陌黎收了灵叶,紧步随碧晶蝶踏步往偏侧路上小心探前。她原还愁恼何处寻找眷家魅毒,不想初入密道既已发现踪迹。

冰草小道极长,抬眼望不见终点,叶叶冰草散发着寒气,将沈陌黎的细眉覆上雪花细碎。秋日薄裳,在冰冻天地间,连些丝冷气都抵挡不住。冰彻地底传递来的阵阵寒凉,强猛拉着她的体温骤冲下降。

前方灵动翩飞的碧晶蝶,在凄风中抱团扇翼,五六合一。本是巴掌大的蝶身,在不断聚拢合体下,盏茶时间便扩至门板大小。逐大的碧晶蝶在渐飞渐慢,最后停在原地,再无动静。

灵魄聚力于掌,绿光灵叶成剑聚力,沈陌黎望剑一眼,又转眸看向碧晶蝶。她揣测不到碧晶蝶接下去的动作,仅能提前祭出灵魄之力化剑防蝶。

墨城内武道境界受压,唯有魂魄之力可用上一二。她用惯了黑炎,忽改灵魄碧剑,心底当真有丝微别扭。只是近来轸蚓似不像从前那般排斥她,也让她灵魄之力的祭用得当稳定许多。

比人身大的碧晶蝶,仿如被灵魄之力吸引,突停止前飞,转袭沈陌黎而去,大有掠夺灵魄之力势头。

第五十六章 明哲礼待

一叶灵力成刀,沈陌黎尝试掷刺蝶身。碧晶蝶挥动着蝶翼,幽幽碎冰自蝶翼散开,团团飘洒围刀。如冰如雪的碎冰粉末聚风旋行,眨眼将绿叶灵刀吞没其中。

吸融灵刀的碎冰旋而增猛,在碧晶蝶蝶身分做七八冰链环锁,岌岌锁身间重覆蝶翼。犹在冰锁间挣扎寻脱的碧晶蝶,在冰链重归于身后,冰暴大震,倏然往周边扩涌开散。恒虐的冰暴将以灵魄化罩挡前的沈陌黎直直后推了数十里后,才略微减停。

碧晶蝶若冰蝶翼拍扇间,忽有声音响起:“吾可通天知地,以汝魄力,换吾消讯,如何?”

话语一出,沈陌黎疑惑的看向竟可开口人语的碧晶蝶。早前她见碧晶蝶蝶翼化黑,急飞至树魔处,本就有所猜忌。现看来,碧晶蝶当时是去寻树魔报信,传递她与沈牧北踏入密道的消息,借此讨要树魔的灵魄之力。

碧晶蝶在密道已存万年,能得碧晶蝶助力探讯固然是好事。只不过碧晶蝶对魂魄之力的需求看似巨大,树魔灵魄深沃,供给碧晶蝶对己损耗微尽于无。

眼前的碧晶蝶应是受她灵魄强力所吸引,才开口寻求互利。奈何她体内轸蚓传承的灵魄虽也强大,可要随意取用灵魄之力于她目前却而言却无可能。

看着蝶翼的碎冰粉末重添饱满的碧晶蝶,沈陌黎脑中忽有预测:这密道在她离开后定有人再入,碧晶蝶才复得魂魄神力,再生碎冰粉末。她无从知晓前人实力深薄,如无安抚碧晶蝶,让碧晶蝶散去给前人报信,遭前人来杀,那她的处境便是危险。

她冷然装作随意的多掷了些碧叶灵力与碧晶蝶道:“成交。只是我现还未需何消讯,这点灵魄之力赠你,全当合作的些许诚意。”

诚然看不上沈陌黎振出的零星灵魄之力,但沈陌黎既已提出交换意向,碧晶蝶也未再多言。它蝶翼薄振,如数摄入沈陌黎的灵魄之力,重散前飞。

沈陌黎暗中轻吁口气,适才她抛出的灵魄之力对她可是不少,对强者却少至不值一提。她不知碧晶蝶实力深浅,但依借魄力存活的灵物,内蕴自不可小瞧。

犹记得沈牧北那时夺了碎冰粉末,险些爆体。当时的碧晶蝶还未有此时强盛,忽让碧晶蝶转而高强的人,实力必在树魔之上。她假意抚慰碧晶蝶,可碧晶蝶信她或卖她却是难测。她一路跟随碧晶蝶向前寻拾念花,凶险尚不可知。

思寻谨慎间,一道修长的身影跃入沈陌黎眸间。玄青长裳随风飘动,飘散墨发在冰风中丝毫未被冻凝,伟岸的身躯在白茫景色中踏在冰草上,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傲世独立之感。

虽是背面朝着沈陌黎,但那神似身形,让沈陌黎眸中一喜。奔跑前去,沈陌黎一把搂住那个背影,似儿时般亲昵说道:“哥,我好想你。”简单一语,道出她对亲情的无尽牵绊。

亓衍一愣,在沈陌黎跑来的空档,他已感触到她的气息。只是他未料到她竟直接将他腰间抱住,面贴他背。而亲昵同他柔声说道的话,却是指向对他人的亲情眷思。

比天年龄,他还是初次与女子相近此般。他身傲心洁,平时乃帝者同神的存在。平日莫说女子搂身,就是站近几米都会被他震出九霄。可对沈陌黎的近距接触,他却不排斥。

寒冰自亓衍腰身延伸自沈陌黎葱白指上,将她的一双玉脂白手冻得发紫冷痛,也未让她生出松手之意。她紧紧的搂着他腰,生怕一放手,难归的亲情又会消失无踪。

缕缕刺骨伤筋的寒气透过亓衍身体,钻入沈陌黎掌心,冻凝着她通身的血液。阵阵寒刺袭身,让沈陌黎眸中掠过明显担忧。沈牧北早前吸取碎冰粉末时,身体也是冰冷如此。过了近两个月,他竟依旧未化开这冲撞体内的碎冰粉末。

“沈姑娘。”踟蹰半刻,亓衍终是开口,一句话点醒沈陌黎。

松手后退半步,沈陌黎看向那张半侧转后的面庞。面容与沈牧北同模雕刻,只是少了沈牧北的和熙,增了份帝临天下的王者霸息。强横的帝息压人,只一眼,就能让心无定型者生怯自亡。

神级强难耗动的压势,让沈陌黎眼中有一瞬飘忽。好在她前世厉行万苦千险磨砺出的强大定力,让她在一恍惚后理智重归。

“我哥呢?”沈陌黎不畏不惧问道,她未忘记出了密道,最后将沈牧北融入玉佩带走的是跟前这男子。那时她无法救沈牧北,只得放手任他被亓衍带走,盼得他能重获一线生机。

可现在她深疑亓衍不过是夸夸其谈,自身都寒毒能解,又怎救得了沈牧北?

似看出沈陌黎的心思,亓衍淡淡说道:“他很好,正以莫灵丹疗伤。”怕沈陌黎不信,他径自从衣襟里取出瓶莫灵丹,随手抛与沈陌黎。

紧盯着那弧线抛出的莫灵丹,沈陌黎急稳接住,瞥了亓衍一眼,把稳打开丹药瓶盖。莫灵丹三国六海难寻几粒,唯冥渊谷盛产有余。亓衍这随性一抛,若她分神未接稳,那后果难测。

亓衍与沈牧北非亲非故,她先前出密道时闻沈牧北与亓衍的对话,听似二人相熟,又像沈牧北对亓衍有所排斥。她深记古书记载,莫灵丹遇土即刻融化失了药性,这对亓衍或许并无损失。可没了莫灵丹,沈牧北的寒毒必长期困身难解。

瓶盖初开,一股独特别致的丹药气息扑鼻而来。沈陌黎未见过莫灵丹,却对这丹药品性略知一二。

轻倒颗丹药入掌,莫灵丹上的股股炽热穿掌入血,霎时燃沸起沈陌黎通身血液。以指细揉,滑腻的莫灵丹在揉滚下不碎反亮,墨色光泽中泛出柠黄。

清眸凝视丹药变化,沈陌黎脑中了然。世间丹药揉而转色呈亮的并不多,莫灵丹当属其一。与其他丹药再比,莫灵丹若兰如菊的独到气息,更是其他丹类难以仿制。

将莫灵丹重归入瓶,沈陌黎递还亓衍,此乃救沈牧北的灵药,她珍之如宝,自没有亓衍随手一抛的肆意。

“敢问公子,我哥哥现在情况怎样?”沈陌黎礼问。沈牧北尚还捏在对方手里生死未知,她心中清楚,与对方需明哲礼待。

第五十七章 拾念蛊神

“本尊有姓有名,不叫公子。”亓衍略为不悦道,他清楚记得曾告诉过沈陌黎自己的名讳,难不成她转眼忘了?世人敬称他殿下,知音熟唤他亓衍,这一声不敬不近的“公子”,他听得硌心。

与亓衍想法不同,沈陌黎撇撇嘴道:“亓衍,请问我哥哥现可安好?”内心却是想着:不过一个称呼,用得着如此计较?

“寒毒已去,过些时日你即可见他。”对于连名带姓的称呼,亓衍反倒较为适应,这才答了沈陌黎的话。

“多谢。”沈陌黎诚谢后,目光移往亓衍身后数百米出的拾念花。信或不信,她都不想与亓衍再多言。言多必失,她不打算拿沈牧北的命开玩笑。

既无言要说,她便想早些告辞,去寻毁那惑城毒花。她恭敬一笑道:“亓衍,我便不再扰你观花赏雪,就此别过。”

话至刚落,沈陌黎脚底一点,祭出灵叶御飞向拾念花杀去,掌中绿叶成剑,挥刃成风朝拾念花猛划。莲洁皓白的拾念花,入在寻常人眸底定珍惜百倍,可在沈陌黎心里手间,就仅剩下辣手摧花的坚持。

眷家魅毒的蛊人气息在剑起时更浓烈的散发,缕缕勾得人鼻尖发痒,心漾缕缕对毒花的眷恋。蛊人心弦的花香触在沈陌黎的五官,一名身携虹光的仙子旋浮花前。

她眉眼上勾,精雕的面容上展露着贵人一等的高傲。冷冽的唇瓣轻勾道:“好大胆子,谁允你毁我圣花?”凤言轻眯一瞥,凌厉寒光自眼中迸出。

“圣花?我看说它妖花都高抬了它。蛊人的毒物,留它在世不过是祸害。”沈陌黎冷嘲一回,并未被仙子傲然气势所吓退,她举起手中的绿光叶剑便要将拾念花斩去。

仙子面上有慌神表情一闪即过,她手往边上一拉,快到看不清她从何拉出了浑身带伤的沈父挡在剑前。

“花在人在,你要毁花,尽管踏过他的尸体砍便是。”仙子蔑视众生的轻抬下巴道。

沈陌黎剑止半空,瞳孔一缩,心在见到沈父虚弱容貌时被狠狠扎痛。“父亲?”她哽咽道。听闻洛魁圣殿将沈父一行骗走后,她便日夜牵挂沈父安危,虽早抱有沈父被凌虐的心理准备,可在看到养她成人的父亲伤得如此严重时,她还是忍不住胸口疼痛难忍。

她停滞花前,娇小身影映入亓衍视线,他眉宇浅皱,指尖升起命魂灵力,转念一想,又将灵力收回指中。

路的前端,沉渊拖着一袋厚重的包袱匆匆赶来,他虽有空间戒指,可袋中物品放入戒指即毁,让他不得不负重前行。好在他体魄觉醒,扛这重物倒也费不了多少气力。他放下重袋,抬眸只一瞬便发现了停在拾念花前,静置不动的沈陌黎。

拾念花中袅袅魅毒飘散在沈陌黎左右,沉渊明眼一望即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他回头转看向自家无动于衷的殿下,过了些会终忍不住轻咳问道:“殿下,沈姑娘应是离花过近,被拾念花魅毒控神,可须出手相援?”

“不必。”亓衍无波无澜的答道,复言:“这点心魔幻术她若都承受不了,将来怎御驾五族对抗那人?”

温室难出悍花,沈陌黎的劫需她自己去度,他横加干涉仅会加速她今后的死亡。

智多近妖,他算得出那人万年布下的每一步棋,又怎会算不出沈陌黎在这局中的位置。只不过那人想让沈陌黎成为盘中定胜负的棋王,他偏要让她跃出棋盘,成为与那人对弈的强者。

流连眸光,自沈陌黎身上移向沉渊,亓衍问道:“可查清密道内所有小径情况?”

调转一问,让沉渊心头咯噔一跳。他谢罪式面上泛着无力嗫嚅道:“殿下,几条路我均重复查看了多遍,只是……”

“只是未见端倪?”亓衍接过沉渊难以出口的话道。

沉渊一愣,随即点头如捣蒜,自家殿下果然多智,自己如鲠在喉的话立马让他接过去说出了口。否则,他还在寻思如何开口去答。

亓衍交给他的事,他未有一件办不到,可今日这简单之事,他却万加谨慎也完不成。易事难成的挫感萦绕心海,让他踟蹰了许久才来见亓衍。

他低垂着头,努力遮掩自己俊颜上挂着的尴尬。亓衍对他与起鸢有恩,时至今日起鸢都仍靠依仗亓衍圣殿的庇护,才得续活人世。为报恩情,他对亓衍的命令一向拼尽己能,从不曾让亓衍失望,唯今这迤逦小径的玄奥他怎都解不开。

“如我所料。”亓衍并未责怪沉渊,反倒一副猜测正中的了然神情。

他以命魂之力诱来在附近旋飞的碧晶蝶,趁着碧晶蝶吸取魂力的滞留,将蝶翼一扯。破裂的蝶翼上,一道黑旋的空间暗门缓缓打开。时有恶兽嚎啸自门内响起,伴着异族惨烈的嚎叫阵阵。门内怪声频频,却又漆黑不见人影兽踪。

“殿下慧眼辨道,想不到这墨城密道的空间暗门竟会藏在蝶翼中。”沉渊恭贺道。

当初,他极为不解亓衍明知沈牧北体内的碎冰粉末远非莫灵丹可解,还强行将其如数转到自己体内的做法。沈牧北和亓衍万年前虽出自同一本主,可本主了无音讯后,沈牧北一直避开亓衍独活。

沉渊为亓衍不值,平昔总认为亓衍不该冒天下大险去移转沈牧北的毒素。直等现在他才明白,亓衍哪是舍命救灵魄,分明是夺了碎冰粉末为打开空间暗门先做筹谋,妖智协天当真可怕!

“你先回圣殿等我,沈陌黎的事切莫插手。”亓衍说完踏步走入密道,眸光再未落到沈陌黎身上。

空间暗门在亓衍踏入后再次闭合,合而为一的碧晶蝶在开启暗门的巨大损耗下,破散成群,蝶身的冰晶粉末也比早前暗沉鲜少。

沉渊举头观察了举剑比划的沈陌黎几眼,扛起置地重袋,转身残影无留御空离去。

身陷拾念花蛊神中的沈陌黎,在几番伺探下逐渐起疑。

第五十八章 花落仙知

花上仙子始终拉着沈父挡在身前,嘴上厉言威逼,要挟沈陌黎离开无果也未有再进一步的行动。挡在拾念花前的沈父则卖惨连连,卑躬苦哀沈陌黎离开,句句央浼无不围绕着拾念花的强大难匹。

沈陌黎举剑,佯装避开沈父袭向拾念花。绿叶寒光自剑刃展露着凶神煞气,映得花枝惊慌一抖。

沈父脸色大变,苍白着老脸挡在花前,剑离他的胸口唯有几毫近距,他也全无退缩之意。他如护犊般双臂朝后,紧紧的护着拾念花,神情还留着一番惊险后的呆愣。

“你挡在花前做甚?除了这花,我即可救你自由。”沈陌黎冷然凛冽问。

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沈父自震愕中回过神,尴尬的说道:“父亲这可是为你好呐,这花擅用诡计,你这一剑斩下去,砍断它自是不能,还将适得其反。拾念花会砍越凌厉,在它强横的反击下,你我的性命都会交代在这。听父亲一句话,快且离开此地。你离开后,父亲自有法脱身。”

一抹花瓣凝结的刀刃,极配合时宜的在沈父说话时搭在了他的脖颈上。仙子握着刀把,将沈父的头以刀挟上,恣睢道:“再不走,我先取了你父亲的性命,再好好折磨你那渺若尘埃的脆弱小命。”

沈陌黎眼不转地的看着沈父,筹谋几时道:“你唤声我的乳名,我即刻离去。”

这跳跃幅度,让沈父与仙子惊得耳猛靠前,深疑自己听错了话。

“女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速离开要紧。”沈父避口不谈唤名,续催着沈陌黎离开。

“幼年时,父亲每唤我乳名皆有乐事发生。我对于父亲的昵唤甚是想念,今舍父亲离去,不知何日才可再见。你唤我一声,我立马拂尘飞离。”沈陌黎唇角轻勾出期盼的淡笑,眸底却冷成冰川。

“这……”沈父看向花上仙子,语卡喉间。他乃沈陌黎魂魄深处的伤念在眷家魅毒的催化下所生,怎知道沈陌黎记忆里的那些乐事?

“散。”仙子白袖一挥,沈父化虚成空。皙净的面上遍盖不悦,赤着的玉足在花上轻拍白瓣,葱尖细指藏在袖里频点花蕊,借着一系列微小的动作,掩饰着心底的怒腾。

拾念花本靠拾捡深恨提升魅毒蛊惑之力,可惜墨城今年血恨少种,拾念花的魅毒难升高境。

千年前还有些许异族来此制造血祸,引来怨恨暴涨,为拾念花提供血恨肥料。可近千年岁序,许是这隅太过安静,让五族渐忘了这处魔人的存在,再少有异族前来杀虐制灾。唯有个别人相杀互恨,燃升星微恨意,完全不够拾念花产毒。

她为拾念花灵,千年来一直依靠往日积攒的深恨,才得以延续魅毒惑困墨城。可血恨沃肥在花中的存储日益减少,让她连一个像样的幻影都化不出,更别提增量魅毒,去深蛊眼前女子。

仙子澄澈的清眸流转,脑筹一计。硬功不行,她只得换作软磨。

她微低下盛气凌人的娇容道:“渺小人族,本仙捏毙不外同蝼蚁。仅是本仙看你还挺是喜欢,不如你诚服于我,我赐你城主之位?”

“城主之位自有人比我更合适去做,我心向自由,更要墨城自由。”沈陌黎言落剑起,绿光一挥,不容仙子有半丝反应的时间,须臾便将拾念花整朵斩落。

冰清高洁的拾念花径断坠地,花瓣散洒虚空,在寒风中飘飘成无。花芯内藏储的魅毒倒落一地,将冰草侵蚀成黑。花径往下,自剑刃横切口始翠绿转黄,以肉眼可见的急速枯萎至地底。

“不……”仙子狂嗥,傲风仙骨的面容上裂痕道道,自脸上延伸向身体各处。裂痕内紫光乍现,将仙子细柳仙风的娇躯撑裂爆开。仙子带着最后残存的傲气,在被紫光吞没的前一刻怒吼:“无知人族,你胆敢放墨城那帮魔人自由,必受天谴!”

仙家道义,历来便是斩妖除魔,与魔妖为友,必是仙者大敌。仙子所言,亦是仙家的诛魔道义。仙有好坏,妖魔亦然,只是族不同不相为谋,仙族祖辈传下的遗训道义,至今万年仙族后辈从未有人提出过异议。

沈陌黎看着凋零枯萎的花径,转身朝墨城城内御叶飞去。眷家魅毒已除,她迫切需引墨城乡亲自密道离开,退往安全之所。心虽意外除去拾念花的过程简单,只是时间有限紧迫,容不得她再是多思。

墨城城外杀伐暗涌,城内受屠不过早晚。她有心救人,更需趁早……

拾念花灵消失同期,天穹之上,一位白须老者手中的珠链断碎一地。紫黄色的灵珠掉地散做紫气,弥漫空中消逝成空。气消之际,仙子虚无缥缈的声音自紫气中传来:“仙圣,拾念有负重托,花陨墨城……”话未说完,音已随紫气散布无迹……

“万年了,本圣当初心存不忍,在墨城种下拾念花禁锢那群魔人,免他们一死。原意让他们稳居墨城,不生出外作恶的邪念。然魔族性本向恶,今拾念花凋零,便是祸端初起的印证。我仙族终需覆平墨城,以保后世无忧。”老者沉声道。

旁的一位鹤颜仙尊的中年男子接过老者的话道:“祖训不可违,仙圣当年做法本就有背仙族道义。对那等拙劣魔妖,怎能纵容留命遗祸人世?仙圣若善心难下死手,吾等愿为仙圣代劳。”

仙音一落,男子朝恭站两侧的几名仙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睨见男子示意,立即自成排的仙人间移步中道,敬仰对仙圣作揖道:“吾等愿为仙族抛热血,诛魔妖,请仙圣成全。”

“罢了,尔等去往墨城清剿了那些魔族残余势力。切记,莫取魔妖外他族性命。”仙圣交代道,算是允了几人的请命。

“喏。”几人领了圣命,一脸期待的跟着鹤颜男子踏云往墨城赶去。除了领队的鹤颜男子,他们几人均未入过异族杀斗的战场。仙族中常有人吹嘘魔妖见仙人如破胆老鼠,连反抗都不敢。他们自是想去见见那些弱过蝼蚁的魔妖,杀个痛快。

第五十九章 妖吞魔

墨城里,恐慌遍野成灾,城民人人自危。自城门外传来的逆天打杀,让本土民众与客商无人敢出城一探。几个胆大些的人,攀上高筑的城墙想一探究竟,均被那强横的杀气波及震落,当场撞地身亡。

遍地的鲜血增剧着墨城里的惊悚,连日积累的饥荒,更让饥民流匪日益加剧。墨城城主组织亲信维持城内秩序,虽有收效,但墨城内还是暗流涌动,偷食暗抢时有发生。

沈陌黎入到墨城,巧在破晓时。密道入口的销魂院没了素日的热闹,冷清的院落空不见一人。沈陌黎沿着墙角,往院门潜去。在悄声走过一间房门前时,漆黑无光的院里传来阵阵嬉笑声。沈陌黎无欲理会,但轻浮的男音入耳,让她本要踏前的脚步一停,生了入屋的兴致。

止步窃听屋内动静,她在心底盘算着后步计划。

“小美人,待我拿魔兽与仙族换了生路,定带你离开墨城这穷寒之地,带你远走高飞,过神仙眷侣般日子。”说话的是城主的独子燊筽。他那日恰巧自偏僻院落走过,捡了倒地昏迷的小魔兽。

初始时,他还忌惮魔兽,恐魔兽转醒灭了自己。几日窥察下来,未见魔兽有转醒的痕迹,他吊悬半空的心才恢复了平静些。今日白天城外打斗,破天战鼓震彻九霄。哀嚎冲天的血战中,许多人垂耳可听出混战中有仙、魔、妖三族的声势。

人族向来不信魔、妖,他便把生还的可能转移到仙族身上。如可用保全自身的方式,捆带魔兽出城换得仙家庇佑,那他的性命自是无忧。燊筽脑中算盘敲算得如意,面上也随而露出得意神色。

旁侧一口涂丹红,颊抹朱腮的女子倚在石桌上,红唇笑启:“燊公子与仙族交好后,前途当是无量。届时可别忘了婳娘,婳娘虽是红尘女子,可自入销魂院以来,为燊公子终洁身自好,从未与他人染指。”

狐媚的双眸轻弯撩魂,妖娆的躯体在漆夜里慵懒斜靠,将婳娘玲珑别致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艳粉的裙装随她轻转起身,在淡色月光中飘若天绢。唇瓣一勾,齿如瓠犀。袅袅姿容,让燊筽一时看呆了眼。

美,无与伦比的美,说她是妖女再生都不为过。燊筽吞咽了一口唾沫暗想。他讨好的连声应道:“那是自然,美人待我诚挚如亲,我怎舍得留美人在城内送死。”

鞋履忘穿,燊筽疾步下床,想将婳娘搂入怀里。婳娘娇身一闪,绢丝拂门,往窗侧踱步。

妖气!沈陌黎伏在门口正要夺门,缕缕浅淡的妖族气息自鼻内窜掠肺腑。停下轻触在门上的手,沈陌黎私下探测着屋内情况。听燊筽的口气,小魔兽应落入了他手上。屋内的妖族女子,不知是否也奔着魔兽而来。

婳娘分花拂柳的走至窗前,腰靠窗栏,眉梢轻扬百媚生,流光眸眼斜望燊筽道:“燊公子口说无凭,婳娘不外一弱女子。公子若是食言,婳娘可连阻拦的气力都没有。不如公子将魔兽的位置告知与我,好让婳娘心安?”妩媚靓丽的外表下,一颗妖心却在盘算着知获魔兽行踪后,如何私吞了魔兽,助长自身妖力。

“这……婳娘,本公子一言九鼎,又怎会将你撇在这里。良辰美景,提那魔兽所在多晦气。”燊筽沉浸美色中,理智却还未曾丢失。

晦气?沈陌黎思涌入心,在墨城能称得上晦气的地方独有一处。她轻挪脚步,趁着屋内二人周旋空挡,往院外走去。

拂晓时,墨城往昔已是鸡鸣四野,城郊种田耕犁的百姓络绎出城。今日却出奇安静,饥荒让城内百姓为填饱不得不杀鸡作食,躲藏屋内。郊野的薄地,无人赶取犁拉牛出城耕作,更恐早在几族的搏斗削化成无。

清冷的街道曲曲折折,沈陌黎御叶飞至屋檐,踏着砖瓦往墨城西北角魔祖祭地疾驰。无过半晌,飞檐疾速下祭地已至眼前。途中踩着砖瓦传出的咯吱声,并无引来沿途群众的出门查探。

在这三族混战的独特关头,谁也不敢冒然去察看未知事件。

寂静的祭地在日出的弱光中昏暗阴沉,枯叶盘卷拂刮。地上凹凸粗糙的石板转上灰染成黑,陈旧永年。每隔不远的石板中还雕刻着恶面魔人,格格栩栩如生,又狞恶无比。沈陌黎绕开那些雕刻魔人的石板,步步向前。

魔祖祭地在墨城初成时便已存在,无人知晓是何人建造了它,平日也无人愿往祭地祭拜魔族。墨城百姓以人族自诩,心底排斥与魔族亲近,更多会在家里放上神像,礼拜仙人。

墨城史上有仙人来屠的记载,可也不妨碍城民对仙族的崇敬。墨城人一味只当是个别仙人对墨城有恨,才连带将墨城人士赶尽杀绝,从不曾将原因归到自己身上,更不会想到自身竟是魔族后裔。

祭地在荒废万年后,破败陈旧。蛛丝遍布祭堂墙外,青苔厚结石阶。沈陌黎穿过堂前石柱,石柱上的雕刻让她忍不住驻足细看。

两根石柱上裂纹累累,辨别下依稀可看清柱顶雕刻的石像。

一侧柱上精雕的魔兽御月眺星,蝠翼铺张,豪迈冲天立在石上,好似下秒即要挣脱石柱。另一柱上,坐着名静寂的女子,薄纱罩面。看不清她的面容,但绝代芳华的美态映着缕缕朝阳,怡雅动人。

头倾一侧,沈陌黎诧异着自己竟觉得柱上女子面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她星复作月的明眸端详着石像,脑中莫名萦绕出一道回音:你我不分,六海归统。

猛晃了晃头,小巧的嘴角微微下撇,沈陌黎不再看石像,急急往祭堂赶去。她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来到魔族祭地,往常无事家中长辈也不允她来此观探,她也未有多少来祭地窥探的兴致。

今日若非心挂小魔兽,她也不会来这古怪地。沈陌黎心底盘算,还是早些救了小魔兽,离开祭地为妙。

蛛丝遍缠的祭堂古门在她靠近的时刹,缓缓开启,堂内景象浮入眸底。

沈陌黎惊奇的看了眼古怪的石门,并不急踏入。心内担心销魂院内的那妖寻来,可殿堂的离奇却是她不得不防的。愈是诡异,堂内愈可能存着陷阱。

第六十章 源海皈依

她眸扫堂内,正中央的魔祖石像遁入眸底。石像眸光微眯,危险乍现,神情与小魔兽击敌时的凶煞别无二样。铺开的蝠翼,舒张有力,好似要将九霄云海掀翻。猫身大过巨象,乌宏霸气,利爪高提同剑直指前方,犹命万千魔族奋勇前杀。尾端多了条小魔兽所没有的兽尾,兽尾上条条暴筋凸起,若岩浆流内。

魔祖石像下,正躺着背朝门外的小魔兽,它一动不动,如陷入长久沉眠。祭堂两端空空如也,整洁明亮与堂外破败全然相异。

朱红的木制门槛拦在门前,亮如新制,将一殿洁净与殿外的死寂断然隔绝。寂若死灰的空荡中,浅淡有魔音缭荡殿内,非魂魄有觉醒者未可听出。

异象频出的殿堂,沈陌黎抬足还是打算跨入门槛。小魔兽在内,再是怪象她也需尝试一番。况且,燊筽那等魂魄未醒的初阶一重天者入殿尚且无事,她谨慎些,估摸着应也安全。

小魔兽沉冷的声音忽传来:“止步!有妖来了。人族少女,快且躲到堂前人族石像后去。”

纹丝未动的小魔兽侧卧在地,说话间仿佛从未醒过。

沈陌黎看着倒地假晕的小魔兽,红唇微张终是未语。转身走至石像,她纠结的看着石像下细同她身的柱子,不明小魔兽所谓何意。细不过二三尺的石柱,她纵是身形再缩,藏得再好,也极易被发现。

环视周边,沈陌黎忖量着其它地躲藏。

“你只管靠在那柱上。”小魔兽冷沉之声再度传来。

沈陌黎睨了眼依旧躺地不动的小魔兽,不知这般做法的用意,还是按小魔兽所言照做。

背轻贴石柱,汪洋清澈之感在颈背靠石的瞬间席卷而至。波涛成浪捆在沈陌黎腰上用力一扯,将沈陌黎整个拉入石柱。

小魔兽玄黄双眸在沈陌黎被卷进石柱的须臾猛然张开,蝠翼张飞,往另一魔兽石柱上飞入。石柱在波澜一震后,又重归静寂。

旋摇的波涛,牵拉着沈陌黎往海不扬波深处去。四周是海之湛蓝,微澜的波涛触着她的肢体,却一滴未浸湿她的青衣。

咸涩的海水顽劣的跳入她的舌上,苦咸味道中还带着淡淡记忆的辛酸。沈陌黎细品其中滋味,试图抓住那一闪即过的模糊记忆,可怎抓都未入脑海半分。

这是谁?记忆为何如此酸涩?苦苦涩味又怎掺入广博海中?点点海水在沈陌黎的口中减淡,却加深了她心底的疑问。目视微光透入的海底,沈陌黎可以肯定,这回她定是让小魔兽再次设陷,只是陷阱中的凶险或机缘,却是未知。

“陌黎。”熟悉的声音跳入耳中,沈陌黎定睛一看,不远处的海底,小魔兽正唤着她,扇动着蝠翼黑翅朝她靠近。波澜的海水,对它薄可撕裂的蝠翼却无半分阻隔压力。乌色猫身在淼淼海波中渺渺似虚,清波中让人辨不出是真是假。

“你是谁?”沈陌黎问道。

“陌黎,本兽与你相识一场,你不认识我?”小魔兽眸底凝眯,似猜似疑的问道。

“雾里看花终是虚,世上幻影太多,我又怎知你的真假?更何况,你骗我入此怪地,这账我还未与你算清。”沈陌黎字字珠玑道。

“真或假,你我作伴月余,你当真看不出?”小魔兽试探着问,继而望洋兴叹道:“源海中万灵皆枯,又有谁可使幻术祭成虚影?”

“源海?”沈陌黎略有所疑的看着小魔兽。

源海传说,世代在五族中口头相承。盘古初始,海帝怜人悯世,造水化做六海。

造海后,海帝视五族特性,分别将五海赠与五族,独留最贫乏的源海居住其中。

起初,源海鱼贝无入,藻类无存。海帝祭以魂魄滋养源海,将己渐融入海。久而久之,源海日益富饶,逐步成为凌驾其它五海的存在。一方强盛他方眼红,自古能者多遭嫉,源海的昌盛,逐步引来了其它海域五族的觊觎。

洋初辟时,五族还惧海帝御海凌天的汪洋神力,但渐渐的尝试挑战海帝的五族贪念者日益增多。前浪滚后浪的挑衅,每每以贪念者惨败告终,却阻不了更多无餍的争涌肆夺。

后世不知何故,海帝终融海消逝,源海的争夺也以魔祖强势收归告一段落。

他族虽想再争源海,仅是穷年累世间,源海早随魔祖的陨落而隐匿无踪。世人在万年征寻无果下,亦渐渐将源海淡出贪夺的范畴。

沈陌黎极目迥望,遥不见海面的碧水中缕缕阳光穿洋洒入,粼粼海波中若有人影淡浮其中,缥缈近无。

她睇望小魔兽道:“海之渊博,吞纳万物,你怎此番确定无人可在其中使用幻术?你说你是魔兽,可还记得那日崖上你对我许定的承诺?”

“本兽崖上初生,与你不熟,何谈与你定诺?”小魔兽皱鼻不乐道。

“与我不熟?那你怎还难敌热忱的与我契约?”沈陌黎复问。

“莫不是崖上仅你一人族,本兽定不会找你这卑微人族契约。”满不在意的说道,小魔兽瞥眼沈陌黎,暗探着她的变化。

莫名的酸涩涌眸瞬过,沈陌黎凝着面前的小魔兽心有所疑。

暗藏心房的魔气不知沈陌黎想法,独自在体内急得七窜八跺。平日它厌恶小魔兽出现,生怕自己被魔兽生吞了回去。可今时,它却无比盼切小魔兽可快些出现,破了这局。

面前那人装得再像,也瞒不过它对本主凌锐的感应。只是这源海古怪,压制着它无法运转魔气祭出魔力,也无法窜出心房与沈陌黎修成联系。隐隐中,还有催眠怪力,在压迫着它挤缩成丸,归空入尘。

它努力膨拉着本就小若巴掌的魔躯,却在那无形汪洋强压下一开始便落了下风,渐被压无。

对心头魔气缩小,沈陌黎早有觉察。除了魔气,她昭着可感灵魄里的传承之力也淡化消眠。周身所有可用的外承之力,在源海的刷洗下偷寂静入睡,昏沉没了动静。

枯死无灵的源海中,阔平洋流间似独有她与小魔兽二人。而小魔兽,难言古怪之处掐指数不尽。她想揪出它的怪处,又一时查不出,唯一可确定的便是,眼前那兽,绝不是小魔兽。

“模仿本兽很好玩吗?若是喜欢此种玩法,再多来几只,本兽奉陪源海之主一玩到底。”逐浪传递来的声音,熟悉的落入沈陌黎耳中。眯着玄黄兽眸的小魔兽铺张蝠翼,飞在早前与沈陌黎说话的那只“小魔兽”身后道。

“不敢,魔兽大人来源海畅游,我怎敢扰了大人的雅致。源海皈依魔族后,大人才该称为源海之主。”模仿小魔兽的身影在说话中化成鱼人道。

第六十一章 源海帝王

精美的壳类面具挂在鱼人小巧的面庞上,鱼尾轻拍海水,竟在海底拍出阵阵细浪。

“未打算以真容见她?”小魔兽言直不讳道,兽眸眯得更深,对转变为鱼人身形的女子好似有极度不满。

“她如答应与我合一,我自以真面见她。”女子不在乎魔兽神情道,反看向沈陌黎。碧蓝的鱼尾在转身时变成了颀长水润的修长秀腿,在裙摆间若隐若现。

“魔祖当初破例与你契约,你该知足才是。”小魔兽无喜无哀道,谈及的话却是沈陌黎听不明头尾的上古之事。

沈陌黎看着身穿鳞带蓝裙的女子,金贝面罩下睨不清容貌,渊沉宁静的明眸却藏着广博胜海的睿智。不盈一握的素腰轻束,摇曳着与人族迥异的灵动。蓝发飘在海中,轻舞若水藻。举止投足间的每寸生动,都仿佛下一时刹便要引起海底惊涛。

源海之主?

沈陌黎凝绪,源海当初归海帝所有,从未听过除海帝外还有其他统御源海的帝主。纵是魔族收归了源海,也无力全控源海神力。源海之主又是从何而来?

端详着源海之主,沈陌黎惊叹于她仅是一眸,便让人过目再是难忘的独到吸引。世上女子千千万,千花争艳万瓣香,美貌者自古不缺,可能使人仅是扫眼就刻入脑中的却是不多。这种铭记,又与寻常不同,好似生起于源海之主的某种能量引力。

眸瞬闭上,沈陌黎在思及能力引力时,恍然大悟于那种过目难忘的来源。传闻海帝可读人心念,对视越久者,越可被海帝窥到魂魄最深处的秘密。

源海之主颦笑若歌道:“这人族倒是聪慧,一下就明了窥魂术。不过你现在闭眼也无用,在你见我石像时,我就入了你脑里。”

“入得了我心念,你至多不过读了段不属于你的故事,但你终究不会是我。”沈陌黎无在意的回着源海之主的话。她挡不住源海之主的术法,却也非任人割宰的存在。

眸不见物,思维反更清晰,沈陌黎细理着小魔兽早前的话,众疑缠心。

魔兽先祖殒命许久,这女子与魔族契了生死血约仍毫发无损,全无被反噬的痕迹。这于血约而言发生概率几近微茫的奇迹,这女子如何达成?

历代魔兽仅能与人族契约,魔兽先祖又怎破格与异族契的约?

……

种种疑问万缕绕身,沈陌黎思虑起沉,终究未开口。她自始便知魔兽系联无数,再是奇幻怪事发生在魔兽身上也不足为奇。

只是此时她无心理源海之事,墨城危难逼近,她现在仅想细观其变,寻了时机脱身回墨城。

源海之主美足点海,踏浪走来,每一步都走出了浪拍长空的宏博风态。

她细指轻勾,搭抬起沈陌黎巧致的下巴道:“人族,魔兽大人待你倒当真不错,拉你进源海压制帝魂。不若你让我进入你身,借我个位置,我替你压制帝魂?”渊海涛音句句似锦,直戳人心。

沈陌黎眉蹙鼻皱,在涛音女声中听出了摄魂灵力。她体内寄生的帝魂还未觉醒,源海之主应是透过窥魂术知了这秘密。浩浩淼淼涛音中,沈陌黎明显听出了缠绕着无尽啖以甘言的诱力。

“源海之主,你莫是万年活腻,想本兽送你出海感受下反噬滋味?”小魔兽眸眯更深,戾气夹带暴虐的气息电挚神心。

唇瓣上弯一拉,源海之主放下细指涛声自嘲:“浪起破穹,浪落归无,我是在这枯寂里困了太久,乏了。魔兽大人愿放我自由,我倒愿意反噬投胎。”

“海面困咒已除,源海之主想受反噬,尽管跃出。仅是本兽提醒你一句,反噬吞没三魂六魄,你没了魂魄,自不可能入轮回。”小魔兽话对源海之主语,眸却打量着沈陌黎。心底莫名衍生出烦躁,它好意引她入源海沉眠帝魂,她倒一面想走的焦急。

它那日以魔气捆扎了帝魂,以魔气强压帝魂再入沉睡,本可维持一段较长的时日。仅是那日他吞并了雾引,几时难控魔气,让帝魂钻空有了转醒的痕迹。似睡似醒的帝魂,在几番昏昏沉沉的挣扎下,将束缚帝魂的魔气挣出了几道裂纹。再不借外力压制,帝魂转醒指日可成。

“魔兽大人,你就算推我出海受噬,我也不可能交出定魂珠。”源海之主凝视向小魔兽兽眸,不客气的用上窥魂术。

“苻姬,我称你声源海之主,是看在魔祖面上。你莫逼我下手,源海对魔族意义非凡,对我,却仅是一滩死水的存在。”小魔兽对视向苻姬道。玄黄眸底,是一汪无畏窥探的难测。

“你……”苻姬眸转他处,不过对视几息,她未探到想要的事情,倒被小魔兽反窥了心神。

她与魔祖契约良久,也不曾发现魔兽会窥魂神术。世间窥魂术,仅有她与上古那位大神知悉其中奥秘,万年来早已失传。小魔兽的反窥却练得炉火纯青,莫不是那毁天灭地,拉人间入炼狱的大神回来了?想至那位大神若岩浆焦烤万物的双眸,苻姬浑然一颤,整个人都萎了。

蓝眸轻泛,她微俯首望着暗不见底的源海,那片漆黑引她想起了万年前那段惨绝人寰的天命狂灾。天道坠亡之景历历在目,血色天地哀染青天,凄凉画面每每一想,都令人骨血里腾起阵阵深寒。苻姬赶忙收了思绪,愿只是自己想多了些。

浩荡波剑在苻姬思量间忽自两处洋流中汹涌震袭,震得源海涛浪拍天。

苻姬衣成鱼鳍,旋绕成罩,半弧圆罩将三人护在其间,波剑涛涛自罩周围漫轰沧海。藏在贝纹面罩下的脸庞勾勒不悦,她转旋看向小魔兽问:“你引来了妖族?”

“你怕了?”小魔兽无情感波澜回问。

“我本海之帝王,六海皆为我创,魂魄融海听命,我有何畏?该怕的,恐是你带来的这人族。人族自古惧水,源海更压制五族魂魄尽入沉眠。以她的武道境界,未有魂魄相辅,你认为她命还在?”苻姬转眼看向不知何时已然睁眼的沈陌黎。

第六十二章 契约始棋

“海有何畏。”清悦音线里带着不容质疑的坚毅,沈陌黎唇中念起拗口的心诀,指绕心前,十指互交勾勒着复杂玄绕的手势。嫩滑指尖交相点在它指指腹,若蛇蜿蜒灵越。

苻姬不明沈陌黎的意图,只以为她在胡乱的把玩着手指,好减轻心底惧怕。猜到这可能,对沈陌黎的不屑不免多了许,她讽笑道:“人族,我知你遇强示怯,只是也无须畏惧成此。”

小魔兽倒是淡然,细致赏看沈陌黎指端灵活的交织开合,对于沈陌黎接下来的举动,增了不少好奇。

沈陌黎纵是未想到对策,它也有法助她脱险。不过,若她能自想出逃生法术,它更是喜闻乐见。

融熠星芒的光束在沈陌黎的点指间呈线形朝外照亮,自指掌间辐射海天。炫色光芒在碧海间从直成曲,弯绕出屋大鲸兽。鲸兽纳海成实,在海天中发出滚浪巨吼,震得汪洋抖上三抖。

沈陌黎跃上鲸兽,望前冷言:“安排吧。”

点指唤兽的汪洋唤术,是她前世自一古老海族处习得。汪洋唤术极耗灵力,唤水师照序击触指尖穴位,可聚集灵力成光吸纳水流。纳入灵力的水流可成狼成虎,巧运水流鸿势。

强大的唤水师更可纳洋为军,一夜覆灭几大王朝。前世她在海族时,就曾见识过海族御敌唤水。极大唤水能者挡在众敌跟前使用汪洋唤术,不消几时便召出了多只高入云霄的水聚灵兽,在转眼短时便覆灭三千里敌军。

海族中还世代流传着最强唤水师的传闻,据说当年妖族云集想偷扰海族。声势浩大的妖族大军破空突袭,高位优势打得海族伤亡惨重。恰有海族高人在危机时刻归来,他唤五千里波涛水兽逆袭,将几族联军撕咬得旌旗遍地倒破,盔甲带肉四散。

如不是后来百年里天降灾祸,天道收了海族归有的如数湖海水源,让海族如无箭好弓,唤术无海可借使用不得。海族在三国六海中,应再过亿年仍强势无比。

联想海族在未来百年里的灭亡,沈陌黎的心被狠揪了下。沈陌黎前世与海族有些渊源,机缘下在海族内学了几式,让沈陌黎此时才得以运用有限的灵力唤海成兽。

她自身中阶境界不强,若以寻常湖海为水引召唤灵兽,她许仅能唤出中阶巅峰的灵兽。但源海与其他湖海不同,海中凝结的上古汪洋神力所向披靡。她的汪洋唤术巧借了源海神力,才得以唤出强大鲸兽。

“汪洋唤术?”苻姬仰视鲸兽喃喃,脑海浮现一人和煦如风的身影。

她狠撇开那段尘封的记忆,转向小魔兽道:“苻姬且听大人安排。”惊鸿一笑恭敬听答的模样,与先前的失神判若两人。

她狡黠的眸光里,暗藏着玩味的试探。源海暗礁林立,邪魔蜂拥,地形每两时辰发生一次变化,每一时辰生出几道困妖屠仙的致命漩涡。

被漩涡拉入者,无管神魔,都无再活着闯出的可能。每道漩涡如无拉入人,则旋绕七七四十九日方能消除。

早前源海富饶,漩涡每每不过一个时辰便可拉入不幸者,在抽其筋脉、吞其根骨后原地消无。可随源海的隐匿,海中生灵无进无出,渐渐在凶险的漩涡中滚没轮回。迈迈万年,在未断又出新的漩涡抹杀下,源海唯有些强横邪魔存活。

她与魔祖契了约,小魔兽的生死却与她无干。甚至于,妖是小魔兽带来的,她还抱了看热闹的态度,坐等小魔兽排一场大戏。

“妖族来了不外五人,我自引开大妖,余下四只小妖,你她对半。”小魔兽对苻姬布棋入盘道。

兽爪在碧水中自左拂右,小魔兽以魔力运集成源海地图浮展面前。波漾的图纸上,何处漩涡,何地暗礁竟紧随着实时变动标识得一清二楚。

兽爪在图上比划,小魔兽细致的将源海的凶险一一对沈陌黎道明,最后才将三人的走向分配指出。

了如指掌的源海谋略,仿若它万年终驻扎在此细致观察般,让苻姬一时膛目。她眸带凝重的瞥了眼小魔兽,心事成山。

源海融了她的三魂六魄,她才得以对海中一切了然。魔兽初生不过近两月,有祖辈传承记忆不假,可源海时时变动,它又是如何知明源海最近的变化?

小魔兽面看地图,并不理会苻姬猜疑的目光。源海强大的抑制可催睡五族魂魄,它却不在抑制之列。魔祖当时舍弃魔身内重要魔器,与海帝苻姬契约,绝非是心血来潮的怜悯途径。

苻姬当初走投无路下选择与魔祖契约,便已注定一生是棋。魔祖置她棋盘,初始便布了万年起下的局。

万年年光,入棋者迷。棋子久未移动,让她将注意慢慢转移到别处,忘了当初契约时的怀疑种种。魔兽代代传承,光阴荏苒巨变,她在棋中位置却终归无变。

听完小魔兽详尽的部署,苻姬点头,旋做巨流往小魔兽指命的方向游去。心里虽有疑,仅是万年韶光让她一时难将疑问联系到契约身上。

待苻姬离远,小魔兽兽爪聚力,隔海将一团魔息浓重的黑雾灌入沈陌黎心室。

昏睡削小的魔气在获取重灌的魂魄之力后,苏醒复强。它徘徊在沈陌黎心间,踟躇的拉长耳朵,偷探外界。

朝暮畏惧遇到的本主,竟在它即将被灭时救它,这让躲在沈陌黎心房的魔气略有了些心态上的转变。

它乃魔兽灵魄,不知何故魔兽会将它注入沈陌黎体内。魔兽的三魂六魄虽可与契约人族共享,可沈陌黎体内已有灵魄,而且那灵魄暗藏的实力还不在它之下。它惹不得轸蚓传承下的灵魄,又无位可居,只得暗藏。

得了意识后,它玩心骤起,更想方设法避开小魔兽,生怕本主夺了它的意识,将它收回。现在看来,好似小魔兽更倾向于将它留在沈陌黎体内。

“以你之力,唤醒轸蚓传承灵魄。”小魔兽对着那团灵魄魔气说完,张翼而起,往妖族方向扇翅飞去。

魔气停顿半刻,窜出心房,道熟脉稔的涌至灵魄位置,缭绕成氤氲黑雾,熏熏然蕴养灵魄。原入沉眠的轸蚓灵魄在乌漆雾气的萦绕下,绿光灼灼,复苏转醒。

第六十三章 卧鼻酣睡

未曾犹豫,魔气在绿光再展的瞬时重回心室,全消了往常总想趁机夺取灵魄位置的歪念。

点点绿光温润着沈陌黎的七经八脉,让她使了汪洋唤术耗费近空的灵力渐增回来。她御鲸迎前,径直往源海最暗处泳去。

沈陌黎心底急在墨城,但目前险势她唯有击退妖族,才可回城救人……

源海另一侧,婳娘柳腰上扎入骨脉的妖绳紧绑,走在前头。妖颜丽容上带着受挫的惨败感,瑟瑟发抖的小步朝前。

她原计划寻了魔兽私藏,暗自开始的行动却未瞒住妖族大妖。

在沈陌黎被碧海拉入石柱后未多久,她便寻到了魔祖祭地。刚踏祭地未走多步,就被几个大妖麾下的小妖逮个正着,拉去见了大妖。

大妖原想灭她,掌挥欲斩时一小妖的凄叫打断了大妖的绝狠杀意。众妖跟着凄惨哀嚎寻去,才发现是一小妖好奇心过盛,踏入了祭地殿堂。洁净的殿堂里忽起魔火,将误入的小妖通身点燃。火灼魂魄的小妖哀哀直叫,倒在地上左右打滚,却终灭不了那非同寻常的魔火。

大险景象看得众妖胆颤畏缩,也让大妖改了主意,以妖绳束住婳娘,让其在前探路。

几个妖人不敢再入殿堂,止步殿外窥测了多时,确认殿内无小魔兽后,才开始在祭地空地四下搜寻。探了许久,对魔兽略知些许的大妖才寻出了石柱蹊跷。

魔妖同祖,大妖自初成妖始,便在敬仰下拜读了魔族生前诸事史记,对魔族的诸多手段知晓冰山一角。巧在读过与石柱相似的密道记载,让大妖在探查下心生了了然。大妖以幻术破了石道机关,领着众人穿石入海,到了源海。

众妖入了源海还未来得及窃喜,源海内若巨石压顶的强大压制,便让众妖如坠冰窟。初出墨城,本以为没了武道境界的禁忌压制,不想换多了魂魄压制。魂魄压制下,虽武道境界尚存,可对于他们依靠魂魄修行提升武道者而言,境界却降了几重天不止。

原想吃不了魔兽,打个退堂鼓原路返回。几个妖人回首才发现,进来的入口早没了痕迹,那石柱看来是有进无出的存在。有了小妖的前车之鉴,众妖纷纷退至婳娘身后,命婳娘探路保安。

一个将死的妖,没有同族会在意她的死活。婳娘心殇,迫于对大妖的畏惧,只得探路向前。

横竖皆死,好歹她的死为妖族吞食魔兽立了一功,婳娘仅能以此宽慰自己。

娉婷踏前间,强横的气旋掺杂洪流自源海前方铺袭来。婳娘错愕抬头,还未来得及躲避,就被蛮横巨力扫倒在地。媚脸上道道血口触目惊心,脏腑震裂的疼痛剧烈折磨着她。

成排避于婳娘身后的妖,在婳娘的遮挡下虽有损伤,却比婳娘轻微得多。

大妖凶煞厉言:“是魔兽,组阵。”

三名妖人听命而动,分立三角,将大妖围在中间。虎狼狮相,在三角骤起汇力中央。大妖得力后,猛然祭出妖力,将己身巨化山高。它狞笑盯着蝠翼扇飞来的小魔兽,如看到手的猎物。

他几千年修得的圣阶妖力,离了魂魄相辅虽跌到高阶,但他仍是自信对付初生不久的魔兽绰绰有余。

大妖张开礁屿同大的巨掌,飞驰握住扇动蝠翼悬于海中的小魔兽,一把将毫无躲意的小魔兽握入掌心。他双手握拳紧拧,生怕稍有缝隙,让小魔兽逃了去。拧压了几炷香久,他才重摊开掌。

偌大的掌中空无一物,连丝肉渣也未剩余。大妖看着掌心,面皱成团,他环视洋内,找了半日,终在自己的鼻上找到了正在酣睡的小魔兽。

一巴掌拍鼻,小魔兽以爪相抵。悬殊的体积相持下将,小魔兽稳稳接住了巨掌。在巨掌下,乌小的兽拳细同沧海一栗,又饱含无尽神力。

打了个哈欠,振翅飞离大妖鼻端,小魔兽邪笑:“妖族,脆若薄饼,可惜还是块霉烂了的饼。妖族老祖如是看了,估摸着会急得跳出冥府罢。”言笑里往源海深处的暗礁石林疾飞逐远,消失在了粼粼碧波中。

留下胆寒的几个妖人,面面相觑,在未知的强大面前,渺小便成了催生怯意引人入死的来源。小妖们胆战心惊的腰腿发麻,颤颠颠的东张西望,眼里绝望滋生,又掺着最后一缕求生的渴盼。

为首的大妖在错愕后明雷贯脑,忽明所以道:“追,我等上了魔兽的当。它方才不过虚张声势,想逼退我等。它真有本事胜于我等,怎会扇翼离去?魔兽向来杀人无情。”

一句点醒怯弱者。众妖跟着大妖,往小魔兽飞离的方向追去。一个胆小的妖,临走了还不忘拉上婳娘,牵着妖绳强逼她挡在前头。

步迈不过几十步,平静的海在众妖周边忽起浪涛,白浪隔阻去小妖们与大妖间的牵连。

虚魂在浪里若隐若现,隐约有细腕在托起白浪不落。小妖们尝试穿浪而过,白浪诡殊的冲刷在这海底深处,浪里如有无数碧指,在卖力将小妖们推阻。

与小妖不同,大妖注视着白浪长墙的变化,并无穿浪打算。他因心急,快走了几步,拉开了几只小妖的距离。短短几里,却让海帝钻了空子。

他自妖族听过海帝传闻,在源海中还能用魂魄神力的,唯有海帝。仅是他一直认为海帝早在魔祖收归源海时就已逝去,未料到海帝竟存活至今。

隔着碧浪水墙,他朝墙另一侧的小妖大喊:“尔等境界,目前无法穿墙。水浪内有海帝魂魄作祟,尔等绕过海墙,再与我汇合。”

小妖们听言左右望之,高至海面的海墙何有尽头?连绵百里不止,高于千丈难估,他们游至猴年马月才能寻到大妖所谓的尽头?小妖们心中叫苦连连,口头上却只得允了大妖的话,慢吞吞的拖着不情不愿的步伐往一侧走。

并非他们不急着绕墙去寻大妖,而是源海险恶难测,他们的实力又薄弱得很,实在不愿往源海深处探去。

小魔兽的身影,在大妖喊话之际往其身后一窜即过,浓烈的魔息隔着海水扑入大妖鼻内。大妖猛一回头,哪有魔影?他轻蔑一笑:“故弄玄虚。”言罢,往魔息最浓的海沟追去。

第六十四章 网太难啃

面具下的精明双眸,等在小魔兽引大妖离去后,皓臂一挥,高耸海墙原地消失。

走在墙边的小妖们心头一喜,眸底刚露劫后得生的欣然,又在见到巨浪后变作极度恐慌。比海墙更猛烈百倍的齐天巨浪在海底爆发,朝着他们滚滚而来。

小妖们望着三向齐涌来的浪涛,慌不择路的往沈陌黎步入的源海最暗处逃窜去。惊涛巨浪在小妖们潜逃入源海最暗处后,原地化无。

苻姬走出旁的阴暗处,唇浮轻笑看着小妖们仓皇逃逸的方向,面上带着得逞的惬意。

眸望葱白细尖的手指,苻姬邪肆道:“魔兽,你让她在最安全的地方狩猎,我就偏要她进最凶险之境。你对源海如指诸掌又如何,源海终究听的是我的话。”

她眸转汪洋,语转礁石,源海在她的魂魄旋转下,一刹改变了全数地貌。阵阵涛声浅笑,回荡在千万丈无尽的源海中。苻姬纵身一游,往沈陌黎离去的方向紧追而去。她等了万年,难得有一魔兽契约的人族来此,她定要与那人族合一,离了这片困她万年的海域。

强烈的震动让洋底最暗处的地形左移右变,御鲸兽潜在其中的沈陌黎,急以灵力操驭鲸兽避开那些错杂移袭的巨石。远处隐隐有蓝光微闪,强力猛烈的拉扯着光束周边的一切落入其中。

原在暗处寻着人族气息想偷袭沈陌黎的几只邪魔,避开千移万转的礁石刚想袭来,便被猝不及防的旋涡拉入了其中。

微光下,沈陌黎远远仅看到几个挣扎的邪魔黑影被旋涡吞没。她御鲸兽朝着旋涡相反方向,便是要逃。

东南西北四方的旋涡在她御鲸掉头的极短时间里迅猛增多,暴厉恣睢的搜刮着周围一切带入涡旋。鲸兽在旋涡的猛吸下,水凝兽躯渐渐被拉扯散开。

强势的四向拉扯,让沈陌黎的躯体饱受若要被撕裂的痛楚。她上下环望,聚结灵魄之力集在掌中,将股股绿灵叶光注入鲸兽快被扯散的水躯里。

湛蓝的碧海在鲸兽体内染上绿光,片片灵叶沉浮兽体夹着刀刃寒光,鲸兽爆发一吼,猛窜向下。吼声直震碎了周槽十几里的礁石,颤飞数只邪魔。

俯冲向下的疾速让沈陌黎整个被冲离鲸身。独有掌间聚结着绿光灵力,紧紧的将她与鲸兽牵在一起。

下冲了不知多少千丈,摸撞见底,鲸兽体内的绿光才渐渐消无,缓缓归于平静。

沈陌黎娇小的身躯重落在鲸兽上,急喘吁吁。为脱险境,她祭出的灵力耗费了她大半灵力。前路未知,看来她要更多小心。手腕轻拍鲸兽,得命的鲸兽鱼鳍上下轻摇,准备往前探去。

鲸尾刚要摆动,被莫名的牵扯住往旁的一甩,整只鲸兽直直被甩飞撞在海底的粗糙石地上。毫无防备被甩撞地的鲸兽苦叫一声,挣扎着游起。

连鲸被甩的沈陌黎,虽跌在鲸兽水柔躯体上,可鲸兽受力一撞的大损,还是由鲸兽传递到她体内,让她喉涌血腥,腹部剧痛。鲸兽为她的灵力以汪洋唤术所唤,鲸体的大损大耗,皆会连带让她受伤。汪洋唤术在强大唤得的灵兽同时,亦会让召唤者本体灵力减弱。

幽冷寒声自一处漆暗的石后传来:“人族吗?老魔我受困这破海已忘了多少年岁,倒许久未尝过人肉。连鲸带人,这捆绑送上门的美味,老魔不吃还真是可惜了这牙口。”

邪魔自漆暗的石后走出,手握着一支残缺破口的长戟,颤颤巍巍的往沈陌黎的方向走近。张咧的皱唇里,露出几颗断碎得不能称之为牙的枯牙。他蹒跚前行,好似一不留神便要跌成骨灰般。旁地暗潜的几只邪魔,在看到这老弱得水一刮便要散架的邪魔后,却偷偷脚底抹油状速速逃离。

沈陌黎盯视着邪魔,弱不禁风的魔躯委实与它拉甩鲸兽的巨力极不相符。但它能一瞬间甩出境界同高阶的鲸兽,实力少说也有圣阶。沈陌黎掌触鲸躯,鲸兽触得感应后声波猛呼,阵阵声波成刃凌冽的朝邪魔呼啸砍斩。

洪浪声波厉切下,石破海涌,声斩万里。邪魔站在声波中,左右抬望,顿了一会才浅浅道:“源海难得起风,这鲸兽的声波为风,风劲小了些,倒也有点异于源海死沉的凉爽。来,再给老魔我吹几阵,老魔允诺一口吞你,不将你卸成万块。”

乌黑的骨指曲弯一勾,鲸兽竟听话的主动吸了沈陌黎的灵力,狂吼声波。

不该对唤水者造成损伤的声波,在邪魔的魔力干涉下,竟阵阵击在沈陌黎身上。肝脾俱裂的疼痛自体内传遍周身,沈陌黎双唇咬紧抵住疼痛。腥红血液自她紧咬的唇间透流滴落,在海间混水稀泽,流向远洋。

她手提向上,尝试断开与鲸兽间的灵力相系。唤水者本可以轻易断开的灵力,此刻却紧紧连着鲸兽,不断引流入鲸兽体内。

邪魔拄着长戟,一步三抖的走到鲸兽前,浑浊老眼死沉的看着鲸兽道:“吸吧,养肥了肉美。”枯指在鲸兽弹韧极好的水质皮肤上拍了拍。鲸兽如得了鼓舞,加快灵力吸取。

“散。”沈陌黎在断灵力无果下,强命唤体归无。

吸得正甘的鲸兽在强命下躯体破开,水涛乍泄。邪魔老陈的脸怒意丛生,枯皱扁平的魔嘴大张,赶在鲸兽化水前一口将其吞腹。

干瘪的肚子在吞下大己百倍的鲸兽后微毫无变大,邪魔抚肚不满道:“好端端的鲸兽大餐,你竟想将其毁灭?破裂混了海腥味的肉真是味劣。”手伸舌上直抹,像要去除口中兽味般。

沈陌黎紧视言行怪诞的鲸兽,鲸兽为水凝聚,内杂了自己的灵力不假,但终归是源海之水。破与无破,食之有何不同?她凝力于腕,祭出绿叶形成带刺灵网,往邪魔处一撒,转身便逃。

勾刀成刺的灵网撒在邪魔顶上,却套不住邪魔。行动迟缓的邪魔嘴上一撇道:“这网太难啃,老魔咬不动。”他往边上疾风速闪,快到残影不留。

第六十五章 群魔争戟

残缺的长戟随手打在海底坚石上,颗颗石子跳动成灵,奔跳着缠住已负重伤的沈陌黎。石子叠筑垒在沈陌黎的四肢躯体上,密密麻麻将她包得紧贴。

沈陌黎一挣,细多的石子包贴得更是紧致,坚硬的石体把她周身固定得难以挥动。

邪魔迈着踉跄的脚步走来,拄着三叉戟显得步步艰巨。他沙哑着开口:“老魔吃人无痛无痒,你莫太过紧张。紧张了,这肉味可就酸喽。”

手拄的长戟在邪魔本就不稳的游走间不受控的一动,险险让邪魔跌倒成泥。邪魔抚了抚手中的长戟道:“老兄弟,我有口肉吃,自会把血都分与你。你我配合了多年,老魔何曾亏待过你?”

言罢,还似担心长戟不信,一手拄戟,一手轻轻的抚在戟上。枯干肉瘪的手在抚触戟身时,几缕魔气入戟,让本就消瘦的邪魔更显老瘦瘪了几分。

长戟一动的同时,沈陌黎身上赋灵的石子跟着轻微松动了下。趁着石灵松动的间隙,燃尽周身灵力,沈陌黎以黑炎将石灵颗颗烤焦落地。无了束缚的身子,在重获自由的同时往旁跌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沈陌黎咬着牙,忍下全身的剧痛,试着引出蕴藏在灵魄中的更多灵力。

虚空的本体屡屡借力下,灵魄绿光一闪,却仅给出了粟米一粒大小的灵力。

指尖轻点,米大绿光闪在指上。沈陌黎皱眉盯着藐小的绿光,乌云盖头。脑出奇念,她在邪魔与长戟说话的须臾,将绿光掷向邪魔握戟的指间。邪魔吃痛本能的缩了下指,长戟在松手之余向下坠落。

“不——”邪魔惊忙伸手去抓。

倒往海底石地的长戟却在邪魔触到的间隙自海中飘起,旋转落入沈陌黎的手中,引她手指扣紧戟杆。

本转身要逃的沈陌黎,望着平白落地自己手上的长戟,脸皱成团。她不过感测邪魔视长戟如宝,想借长戟倒地破损的时机躲闪。

怎知这长戟不摔地成碎也就罢了,还胡乱投入自己手里。烫手山芋在手,她不丢了这长戟,丢的可就是自己的命了。

“还我长戟!”邪魔盛怒道,步履向前全没了刚才的慢悠悠。它一瘸一拐的往前,滑稽而急切,同丢了比命还重的珍宝般。

沈陌黎张掌一扔,想将这棘手的长戟丢入海沟引开邪魔。可指开猛挥后,长戟却依旧紧紧附在她的指掌上,如是添了强胶将其与指掌黏住。

邪魔在挥戟时赶到身前,他左手拉住戟杆,右手猛力朝沈陌黎肩上便要一击。

渊渊洋流灵力自长戟处纷呈涌入沈陌黎握戟的皓腕,沿着玉脂手臂蔓延其身。得了灵力的沈陌黎,身轻敏捷的往旁一闪,避开了邪魔的袭击。猛力一拉,长戟挣开邪魔的紧握。戟旋绕身,往邪魔身上愤然一刺。

乌色魔气自被长戟贯穿入涓涓流出,邪魔贪恋的拉着刺在魔身的长戟笑道:“老兄弟,你要我以这种独到的方式与你一起,倒也是对我的一种成全。”话落时,全身已成乌气尽数入了长戟。

灭了邪魔的沈陌黎,手握戟杆立地,血剑自喉口溅出。老态皱纹自她握戟的手腕往身上蔓延,弹指可破的肌肤在皱纹蔓过之出松弛下垂,如步老年。

衰老的纹路延伸臂上,心室的魔气窜出一抵,猛力下将长戟推离掌心。强硬相拼的魔气,在震离长戟的时刹,原有拳头大的雾身也被长戟吸缩成沙粒微小。它停在沈陌黎的臂里,为自己一时的舍命震惊。

冲浩的血脉将它渺小的雾身往帝魂出推去,直直带入了束捆沉睡的帝魂中。失了大部分气力的魔气,在血河冲刷下,全无抵抗余力。在被拉入帝魂的前夕,才幡然明了自己被小魔兽留置沈陌黎体内的用意。

三魂六魄归一本主,原是如此。纵离了本主,自本主处传来的羁绊,还是会不自禁带入到他的思维深处,凝成它本能的存在。小魔兽对沈陌黎的牵挂,实则根深蒂固的凝固在了它的意识里。

它在沈陌黎体内,说到底不过是小魔兽用于护沈陌黎身的一颗棋子。到最后,它已然知晓了自己的棋子地位,却为沈陌黎的舍身毫无怨怼。

最狠不过魔兽,为己棋局,竟连自己的灵魄都可舍弃。

魔气在没入牵锁帝魂魔链的最后时刻,默然沉思。究竟是本主愿为沈陌黎牺牲的无畏在影响着它,还是它自身存了为这人族性命可抛的意念,它终无想明。

躲远的几只邪魔,藏在暗处观战。见得长戟被魔气震飞后,纷纷向前抢争。厮杀下,被灭的邪魔散成乌气,霎时被长戟吸入。势均力敌的邪魔互打重伤,却丝毫无放弃对长戟的争夺。

沈陌黎拖着重伤的身子,趁着群魔互杀,在源海中寻了方向摸索着朝来处游回。身体的每一处都似被刀割般痛楚,沥沥鲜血破出了脏腑四散涌动。

沈陌黎强扯着剧痛无比的身子,游远了些,才躲到处礁石后打开戒指,取出瓶血复散,倒了些含口入腹。外溢肠胃的鲜血,在血复散温润的修复下才缓缓得以归位。

血复散乃人族药圣研制的灵药,对于止血复原有奇特疗效。但副作用又是极大,常有吞食过于猛快者在服用后当场毙命。

沈陌黎用了半个时辰,才慢慢将含在舌上的血复散吞进肚里。缓若流沙慢流的速度,极大程度减轻了血复散在沈陌黎体内的凶性,让破裂的脏腑重归于好。仅是亏损的灵气,却是无法即刻再有。

视其左右而轻挪,沈陌黎灵气亏空后,源海于她更多了几分险恶。即使随意遇了弱敌,她都可能因丝毫无灵气可运转体内,转聚灵力反击而遭灭杀。

海底幽幽,全没了丝毫光束照射。伸指摸不见的前方,对她无疑危机重重。下潜时有鲸兽的迅疾帮衬,邪魔追速无快,自赶不上鲸兽神速。可回去,以她空无灵气的速度,必是未走几步便被邪魔追上。

她前探着与轸蚓再次沟通,虽不知轸蚓对她为何排斥,可情况紧急,她不得不再寻得灵魄相辅。

转角的探寻间,前方忽多了三个黑影,往她这向疾步跑来。

第六十六章 推渊恶妖

昏暗里的正面照面,比起沈陌黎,急急跑来的三个黑影更显惊慌。

婳娘疾走在最前端的脚步戛然停止,她媚眼艰难的在黑暗里探着,想看清沈陌黎的面容。躲在她身后往前的两个小妖,本未注意前方有人,在婳娘停步的空档探头出来,这才发现了沈陌黎的黑影。

乌沉的海底无光照入,他们在凭空出现的漩涡逼迫下,无路可选才潜了下来。黑暗加剧了他们心底的恐惧,无端走在最后头的同伴又忽然消失,让他们的惊慌加倍升级。

此刻他们如被弃在虎口的羔羊,无助而乱窜。小妖们鼻尖隔着弱化一切气息的碧海,深深嗅吸,虽隐隐嗅得好似是人族的气息,却久久不敢往前。

源海危机四伏,普通人族不可能在这恶劣环境中存活。断定下,他们越发觉得沈陌黎有古怪。

藏在婳娘身后的一小妖拉紧妖绳的一端,将婳娘往前推了推道:“去,探探那人族是怎么回事。”

见婳娘闻言未动,愤而将其猛推了出去。妖绳在婳娘被推出的时候银光闪烁,将她的柳腰束得更紧。丝质银光,让沈陌黎一眼即认出妖绳。

熟悉的妖息迎面夹着海腥漂来,加之先前在销魂院里的窃听,沈陌黎心底有了几分猜测。她在婳娘即将撞上自己时,手腕一抬抵住婳娘的碧肩,以唯两人可听的声音道:“想解了妖绳活命,便配合我去做。”

销魂院细听的小片刻时间,即使无法让沈陌黎确定对方的为人,可依稀也能从对方的言行里判断,对方是个聪明人。

除非对同伴情谊深厚,否则妖绳绑在了身上不出五日,必将受捆者拦腰束断,让受捆者在痛楚里丧命汪洋。为了活命,对方断然不会拒绝这唯一可能活命的机会,哪怕这可能仅是根救不了命的稻草。

沈陌黎手腕一转,在暗难观到的瞬间,用力扯拉出了握在小妖手里的另一端妖绳。婳娘领意转身,朝另两只小妖大喊:“救我,这是只刚食了人族的邪……”喊声凄厉里混杂着疼痛的抖颤,话都未完整,便虚脱的倒坐在地。

聪明人知话的中断把控,婳娘不愚,将话断得恰到好处。让同行的小妖听取了关键,又巧见了她的重伤。

看着演技绝卓越的婳娘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沈陌黎无奈一瞥。在销魂院时她就知晓这女子入戏逼真,不想配合得这般贴切。

本就有所忌惮的两只小妖听了婳娘的急救呼声,脸吓得青白,赶忙再退了几步,却也没急着离开。婳娘与他们并不齐心,历来诡计多端,他们还抱着最后的侥幸,想探清婳娘是否有欺瞒他们。

沈陌黎手抚在婳娘头上,故作玄虚道:“这妖气鲜美,真比源海那类乏味的小辈可口。”趁着黑暗,她在戒指里掏出粒星穹丸,往嘴里一丢。

千百星光自她的身躯里点点闪耀,灿若星辰。如有天神下凡,震撼穹苍神力震得两个小妖眼冒星圈,背压佝偻。

小妖受惊后,仓皇往别处跑去,魂都快被强大压势给吓得破散。

婳娘看着身披星穹的沈陌黎,近距的压迫让她呼吸困难。她眉夹疑虑,本以为眼前这人不过寻常女子,配合着她戏演全套,逼退了那两小妖后,她就可将这个人族杀去。

可这如神降世的超然之力,又是怎一回事?婳娘一时琢磨不透。这人族明显不敌那两小妖,才会要她配合吓走小妖。但若实力不高,这压迫得她身近贴地的千斤神力又是无法解释得通。

婳娘示弱道:“高人,那两小妖已走。妾身刚才可都按你说的去做了,还请高人绕妾身一条活路。”

好妖不逞强,留命最急要,婳娘寻思着。

沈陌黎借势将星穹丸吞入腹中,万丈星穹随之无踪。

星穹丸乃是星族一神秘药士发明的疗养灵药。该药丸研制初衷乃为糊弄人族帝王,故在研制时,在药丸中加了点梦魄神力。含星穹丸者,会有股类似星穹的强横神力附体降世,使周围人倍感神力压身。

无数帝王曾为这灵药而争先寻找星族痕迹,渴求拜获此药。发明了星穹丸的药士倒也故卖葫芦,假意星穹丸一药难制,不肯多给与帝王。

熟不知那仅是药士的借口,星穹丸的疗效其实极弱,连神级丹药的门槛倒踏不入。那股如神降世的猛力不过是唬人的把戏,吞服星穹丸者,唯一可得益的星微好处,也仅是滋养血脉。

这些秘密直到五十年后的一场政变里,才被人知晓。此时,求而不得的世人还将星穹丸捧若至宝。因其少见,纵是服用,也少有人知其是含了星穹丸的缘故。

沈陌黎收了星穹丸,手指轻点妖绳上的几截,捆扎入肉的妖绳如得命令松了几厘。虽还深扎进骨,但比先前捆刺魂魄的剧痛让婳娘好受许多。

婳娘得了好处,扶腰起身。她细指点过沈陌黎的臂膀,轻衣浮海随身往沈陌黎身边绕圈,妩媚清声潆绕耳畔道:“多谢高人相救,高人既能解妖绳,不如好人做到底,替妾身全解了这妖绳?”话是央求,可眼中更多的却是试探。

“解妖绳还需有魂魄之力相辅,你想解开这妖绳,不如先且留在我身旁。离了源海,我自帮你解开妖绳。”沈陌黎高深莫讳道。

解了妖绳,她对眼前的妖就再无可束缚之物,谁能担保这妖不杀她。放了这妖,她灵力全失,要活着走出几乎不能。那不如暂且找个借口,先将这妖留在身边,遇险还能相互照应着点。虽留下妖人在身边有些冒险,但也比毫无生还胜算来得强。

“好,高人可别忘了自己的允诺。”婳娘毫无考虑便应了沈陌黎的话。横竖在海里都无方向,跟谁走不是走。而且以她的推断,这人族武道境界应在她之下,对她应当无威胁。同路的是信手可捏死的蝼蚁,对她而言,可比时不时就要将她推入死渊的恶妖要好上许多。

沈陌黎抬首巡了圈汪洋上方,再转头问:“我们先至洋面再说。”

话一出口,婳娘本无所谓的娇容上拧出难以置信的细纹。源海洋面封印叠生,初阶境界者都能看到的明显封印,这人族竟要破海出洋?她清了清耳,无比深疑自己听错了话。

第六十七章 乌舟潜行

沈陌黎望海低吟:“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连星无限路。早闻当年封印源海的魔族,创此诗留后世,以破源海封印。这首诗在五族中流传许久,无人可解其中玄机。今日到源海后,我才明了魔祖这诗的奥妙。”

婳娘顺着沈陌黎的目光望向上头,黑魆魆的汪洋里,无光照射。远处却有道星光闪烁,起初她只以为是漂浮在海中的旋涡弱光,在沈陌黎的点破下,倒看出了些不同。

旋涡中的光微弱闪动,此处的光却通明不息,直亮中又好似有月牙光晕染其边。光晕稍强时,可清晰的看见碣石临立左侧。弱光下受照面的局限,又让碣石仅显露出一小块石角。

“源海的破封点在那?”婳娘指着星光问道。

“非也,星之所指,才是破封所在。”沈陌黎目光灼灼的看向那被照亮的一小块碣石道。

时隐时现的碣石,在微光照亮下,有移动的黑影倒映其上。庞大的黑影让人看着生怯,目视便是非比寻常的生物。婳娘有些不情愿,她不过是只小妖,三魂六魄全无觉醒,靠着比其他妖族更勤以苦练,才修炼到高阶一重天。

也恰巧因她无魂魄助力修炼,在源海中她的武道境界才未有下滑。但让她冒险去那看似有巨大不明生物出没地,破那上古留下的封印,她千万道不愿意。

“高人,你兴许看错了。那不过是个旋涡,旁的那是旋涡用来诱人过去的陷阱。我们可别上当了去,被卷入旋涡可命都没了。”婳娘一脸肯定的对沈陌黎道。

“不信?你大可留在此地。反正这处邪魔群聚,我来的路上巧遇了几只巧要朝这向走来。估摸着这会,也快追到。”沈陌黎毋庸置疑道。

半疑半信的婳娘看着被黑暗包在里头,望不清脸面的沈陌黎。踟躇半刻,婳娘才开口:“高人,那我们还等什么?婳娘做舟,我们一道去破了那小儿科封印。”内心却翻了个白眼,信那“高人”就有鬼。

只是海底乌黑渗人,她也不想在此久呆。至于去不去那碣石处,上了她的妖舟,还不由她说了算。

纤细的白指一张,婳娘原地以妖力聚起抹轻舟。透黑的虚形小舟,很快融入黑色海底。莫不是看到婳娘以妖力聚集的位置,在一片黑沉中,不仅沈陌黎,恐大多数人都难以找到那黑舟影子。

未有犹豫,沈陌黎踏进妖化轻舟,坐到舟头道:“走罢。”

婳娘听了应允,盈笑上舟,细指一抬,轻舟随意念上浮,离了海底。飘飘乌色,在暗沉里便成极好的掩护,黑色的舟身严实遮盖,挡住了两个女子身上显眼的清亮衣色。

倚在舟尾,婳娘细听着周边的动静。她在妖族混得不算太好,魂魄千年沉睡,她便千年遭受同族的欺凌。得来不易的练到高阶,方有大妖愿意收她入麾下。本以为是幸运初始,不想进了大妖营地才发现,所有不过是另一场噩梦的开端。

不断委派生死任务,不停变化妖人身份,让她疲惫的想脱离大妖掌控。在一次次的非人磨砺中,也造就了她非同常妖的逃生技巧。

她侧耳倾听着周边的动静,以妖力得当的把控着轻舟的快缓声息。附近洋流里掺杂的淡淡魔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邪魔的存在。

舟至近五十丈高度时,不远处忽传来小妖惨绝人寰的嚎叫,几息不到凄惨的叫声便被吞没在了海中。魔妖听力嗅觉历来他族敏锐百倍,那不大的声响人族竖耳难听,婳娘却是听得一清二楚。随着呼喊的消失,淡淡的血腥味稀化在海水中,弥漫进婳娘的感官。

大难未亡的万幸,让婳娘感激的看了沈陌黎一眼。虽未言语,但自婳娘的眼神里,沈陌黎已读到了些许信息。

二人谁也未去多语的泛舟前行。婳娘原想行舟往上,行至半途又想起他们是遇了旋涡才不得已向下。往上再遇旋涡,那必然是十死无生。

斟酌中,婳娘巡探向汪洋四周,暗测何处有明路。

“除了碣石那处,其他地方,你认为你的轻舟快还是邪魔更快?”沈陌黎的问语逼着婳娘再度想起那有黑影飘过的碣石。

婳娘撇撇嘴,略带情绪道:“高人,你得天地庇佑,自不怕死。可我一介弱女子,修炼成妖本就不易,高人这是赶着我去送死呢。”身娇体柔的姿态,在升至有微光的海域里,更显单薄。

拉起置放在轻舟里的妖绳末端,沈陌黎睨眸看向那处星光道:“你若不去,我可以代你勒紧绳子,让你更羸弱些。”

她不认为是妖必杀,但这境况下,不以强硬些的手段逼之,她可肯定眼前的妖人不会听她。

“不过说笑话,高人莫当真了。婳娘这不心心念念都想泛舟往那丁点光明追去,只是寻思着途中乏闷,才与高人开开玩笑。”婳娘话锋一转道,不情不愿的脑中,暗暗将沈陌黎臭骂一通。

沈陌黎未再接语,仅是估量着往碣石去的凶险。

“哪来的妖、人,往别处玩去。这地血雨腥风,连邪魔都不敢靠近,你等快快走开。”一道声音自闪烁的光芒出传来。沈陌黎与婳娘坐在行已将近的轻舟上,抬首望向有小块海石遮挡的光芒,却丝毫无看到人影。

婳娘止住驶前的轻舟,俯着身跑至船前,拉了拉沈陌黎道:“高人,这处诡秘,说不准是魔祖寄了魂魄在此,阻后人踏前。不如我们还是尽早离去?”

惊恐神情配合着胆战的话,衬得她好似无比惊惶。擅于伪装的内心,则在不停的叫嚣着想离开。破不破封印,与她没多大干系,她精算着去碣石破那封印的得失,末了还是深觉无去的划算。万一邻近藏了什么神级的邪物,她躲避有道,也保不准能否躲过。

关键时候,她大可丢了沈陌黎自个逃命。但隐隐又期盼着沈陌黎能替她解了腰上妖绳,不愿沈陌黎丧命这处。

第六十八章 海帝夺舍

沈陌黎自舟上一跃,游至光芒上方,一只看似矮小好欺的小蟹落入眼底。小蟹张牙舞爪站在石块上,近在咫尺的光芒将它放大了无数倍映在石上。

小蟹刻意比划着各式怪异动作,让映在碣石一隅的投影显得大而凶狠。

还想多说点威胁话的小蟹,忽感到头顶射来的历历寒光。它仰首一看,与沈陌黎审问眸光恰好对在一起,原是凶相毕露的姿态顿时吃瘪。

小蟹收了姿势,装狠道:“人族,你再是靠近,魂魄都会被这熔浆光芒焦灼烤无。不信,你大可试看看!”蟹腿则藏在背后比划着,蟹眸中勾勒着阴森的笑意。

洋底的邪魔听了小蟹的呼唤,忽群起往这处袭来。声音虽竭力压低,却无瞒过婳娘灵敏的听觉。婳娘脸上一横道:“它在召唤邪魔,快逃。”

说完,婳娘泛舟刚要向上接住沈陌黎,妖力凝成的乌舟已遭了邪魔袭击,被砸成雾气散在海底。赶在最前头手持棒槌的邪魔,抡起棒槌往婳娘身上就是一砸。婳娘双手聚起妖力接槌,高阶一重天的实力在邪魔的抡砸下,还是被直直打撞在碣石上。

邪魔双眼布满血丝,只留了二三追打婳娘,结群拎了武器朝沈陌黎杀来。

眼疾手快的抓起小蟹,沈陌黎往与碣石相反一向游去。本染着月牙光晕的光芒,在小蟹离石的瞬间消失无踪。戚戚黑暗里,将一切危机更扩大百倍。一股寒凉阴森之感,不过自背后袭卷而来。

小蟹蟹爪三百六十度旋转,根根暴戾的扎进沈陌黎握蟹的指腕,厉声道:“不放开我,你的手可就全废喽。”蟹爪穿透手骨,刺破经脉,还在混杂的血肉中不停的搅动。

创剧痛深让沈陌黎咬紧了唇瓣,手心冷汗直冒。她抓起一支穿骨的蟹腿用力弯折,本可无死角转弯的蟹腿在她强掰下,竟断离了蟹身。小蟹吃痛,须臾嗷嗷叫了两声。断落的蟹爪化成黑烟,在沈陌黎手中消失做无。

沈陌黎再抓住一爪,威逼道:“令邪魔退离,否则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腿先断光还是我的手先废。”

小蟹看了眼越追越近的邪魔,犯难道:“我仅有召唤邪魔的能力,可没收回魔令的权限。这些邪魔盯上了你,便是不死不休。”

它说的诚实,魔祖赋它魔命,让它镇守此地。它以身弱难阻强敌为由,恳求魔祖赋予它召唤邪魔的神力。

当年魔祖念它忠诚,答应了它的请求。可神力一用,邪魔的攻击便是死至方休。魔祖赐它召唤之力时,可未赏它终止之权。

谈话中,一只邪魔疾速抓住了沈陌黎的绣鞋,龇牙咧嘴的抡起巨石就要砸断她腿。沈陌黎脚下一踹,蹬开绣鞋,将邪魔自脸上猛踢一脚。

被猛踹的邪魔眼前一黑,本能的松开魔手。在海中水流的旋绕下,松开的魔手触及到沈陌黎白皙的脚裸。本是嫩滑的肌肤,一触便被魔气灼得焦黑。

邪魔拽扯拖延的时间,其余邪魔紧跟而至。个个邪魔张着魔爪伸向沈陌黎,大有将她四分五裂之势。

“止。”涛音女声自汪洋中回荡,无数浪涛逐浪成绳,将与沈陌黎离不过数厘近的邪魔团团捆绑。

水涛拍打中,海帝苻姬踏着白浪,自水间走来。她盯着沈陌黎,思考几许,转而看向小蟹:“她是这代魔兽契约之人。”

小蟹听之,如做了天大恶事,慌忙将蟹脚自沈陌黎手中如数抽离。蟹身打了个机灵,小蟹脚急抽了些邪魔黑气,以灵巧的蟹钳剪织,织做一匹魔布。

黑亮的魔布呈烟海缭绕之苍茫,又带有魔狱阴森之寒凉,让人一眼便能看出是邪门之物。

小蟹献殷勤的将魔布递向沈陌黎,见沈陌黎不接,又悻悻拉过她血肉模糊的手,拿布便要为她包扎。

一把甩开蟹爪,对于这类给人一巴掌,又赏人一颗糖者,沈陌黎素来未有什么好感。况且那邪气魔布,内质是否存了害人的古怪也尚不好说,沈陌黎自是不敢轻易往身上用。

小蟹泪眼汪汪,只差没跪下,它带着哭腔道:“人族大祖宗,先前是小的有眼不识贵人,冲撞了您。小的千不该万不该伤了您的玉手,你任打任罚任折了我全数蟹爪,小的都欣然乐受。仅求您行行好,让我给您疗疗伤吧?”

见沈陌黎不答,小蟹耷拉着脑袋,蟹钳顶着魔布横走至苻姬跟前,千求万恳道:“海帝,您尊为魔祖第一代契约者,恳请您替小的说说话,让这大祖宗应了我疗伤的请愿吧。看着大祖宗鲜血淋漓,这血流在她身,痛在我心呐。”

小蟹泪眼朦胧的望着苻姬,眸底焦急万分。若非它就是那造成手臂血肉模糊的罪魁祸首,倒真该让人感动它的关心。

苻姬不理会小蟹,纤手抓起魔布,以疾风不及之速漂移至沈陌黎跟前。她抓起沈陌黎满是血污的皓腕圈绕一包,连贯动作眨眼不动便已完成。

包捆在创口处的魔布融入肌肤,转息就修复了沈陌黎伤重近废的手。来不及反抗便被包扎上了魔布,沈陌黎看着重塑肌肤筋骨的手腕,心底总归有说不出的怪异。

她扫视而过面前两人,小蟹正以一副做得漂亮的眼神膜拜的看着苻姬。苻姬则是一抹好似带着阴谋的笑意,满面春风的看着沈陌黎。

撞在碣石上重伤的婳娘,听得没了打斗的声响,不放心拖着重伤的身体匆忙赶来。远远望及,恰巧见到这猫腻一幕。她如抹蜜汁的香美红嘴张了张,本想提醒沈陌黎点什么,又在苻姬无意一瞥的强势威胁下闭了嘴。

婳娘失意垂眸,她知魔布入体的风险。可自己一介小妖,纵想做些什么帮助沈陌黎,又怎敌得过源海之主?相比给沈陌黎点明当中玄妙,她还是保命要紧。

修妖千年,让她自是明白了同样些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兴许不痛不痒,降临在她身上或就是致命重创。她此时开口,兴许能让沈陌黎防着些,可也保不准应一句话说错,自己被海帝灭了口。

权衡轻重下,婳娘嘴闭得更加严实。

第六十九章 碣石蟹钥

沈陌黎看着几人面上的丰富,疑虑更深了几分。邪魔抓在脚裸处的灼痛还在刺疼着她,火灼的刺痛让她根本不信,源于邪魔身上的魔布会真是有利无害的疗伤神物。只是见谁都不先开口说话,她又一时摸不清魔布的不利处。

一股不属于她的颤腑冷流顺着她重恢于好的筋骨上沿,又缓缓散在她的血脉之中。不经意流露的上古气息,溜进沈陌黎的鼻端,又骇然一惊,重退回了她的体内,弥流四肢。

陌生的气息,来又散去,让沈陌黎本就有所疑的眉头蹙得更紧。她紧盯着小蟹,似要将它看穿透一般。心虚的小蟹被看得发慌,往旁挪了挪,躲到苻姬身后。

苻姬劝抚道:“这魔布可是好东西,天上地下只此有货。人族,莫多想些无关紧要的。”

说完不忘将藏在她身后的小蟹拎出道:“你是这源海封印的钥匙,既在这海里等候万年,终等来了契约之人,还不快去开了那封印之锁?顺带跟你说一声,此番进源海的可不止这契约者,这代魔兽也入了源海。早前我还见一大妖追赶着他往大凶之地去了,你若不想魔兽断脉,就趁早解了这封印。”

小蟹一震,急急以蟹钳拉了拉苻姬的裙摆道:“海帝,你好歹也与魔祖契约,旁观魔祖后代被大妖宰杀,未免有些不仁义?”

扯开被小蟹钳着的裙摆,苻姬笑道:“魔兽历来智多近妖,还需用得着我去救?那大妖早被魔兽并入了己身。魔兽初生,实力虽让人有些鄙夷,智慧倒是代代更上一层。你若不信,且看。”

苻姬手心升起冉冉明珠,珠身逐渐放大,在海中最终长至蜜瓜大小。小魔兽的身影在明珠中呈现,它躲在崖后,趁着黑暗的掩护,自大妖背后突袭,猛然将遍体鳞伤的大妖吞入体内。吐骨间,兽脸上还挂着一抹嫌弃味道的不满。

小蟹睁大了眼,趴到明珠前,伸出蟹脚隔着明珠似想摸触魔兽。它激动得声音微颤抖道:“这……当真没想到……我还能看到魔兽一眼。”

酸涩涌心,小蟹眼角的泪水打湿在汪洋中,滴滴让人难察。小蟹尖利的蟹脚斜触着珠上小魔兽的位置,动作之细致,仿佛生怕伤了魔兽。它颤抖着声问向苻姬:“这……这为第几代魔兽?”

苻姬扶颌思索道:“你这问题问错了人,我与你同在源海,怎会知悉外界的变化?早前在源海边界上,我虽听过些魔兽的传闻,真假却是难辨。若以那些传闻推断,这应是第十八代魔兽。”

“十八代?那岂不是魔族指明终结使命的那代魔兽?”小蟹满脸惊愕,又赶紧看向沈陌黎,上下审视好像在计量着什么。续而叹息道:“这代魔兽真是糊涂一时,契约也不找个神级强者,随便找来这么个小丫头,岂不是拖它后腿?身担重任,契约怎如此儿戏。”

“契约与谁,不都全凭魔兽喜好。它肩了何等重任,怎不能随意契约?想来那重任,不完成也罢。”沈陌黎刻意将音线拉沉几分道。小蟹的嫌弃她并不在意,被人嫌弃多了,自然也就不在意有更多嫌弃压在她身上。她仅是想尝试,看看是否能从小蟹处探得关于魔兽使命的详细内容。

“你可知它的使命……”小蟹话到一半忽然闭嘴,它看了看沈陌黎,心底暗自庆幸:好在及时醒悟,未被这人族小祖宗给套了话。

小蟹尴尬一笑:“大祖宗,魔兽背负的使命它兴许还不屑于完成,你也莫往心里去。我这就去给你等破了这源海封印,放你等出去。”

说完,好似逃跑,小蟹头也不回的往碣石处跑去。

高耸的碣石林立海中,暗淡无光的石面凹凸不平,让人很难看出端倪。小蟹在碣石上左右找着,最后尴尬的转头求助:“谁来帮我照个光?这地太黑,我都摸不着钥匙孔了。”

话虽如此,小蟹脑底却是暗暗着急,唯有它自己知晓自身根本不是找不着锁孔,而是压根就忘了破封锁孔的所在。碣石面大,让它一寸寸地的找,它估摸着找上几天都难找到。

犯难间,小蟹再次想到了光。当年魔祖将封印锁打入碣石,以光照其位置,若它也能找到同方位的光束指向,应能找到锁孔所在。

一道蓝晕光束自苻姬掌中飞起,直直照到小蟹顶上。小蟹抬头望了眼强光,复指向方才离开的石块道:“且将光挪到那处。”

“在你头顶岂非更亮?”苻姬话是问着,掌却将光束移了移,拉到了石块上。

小蟹顺着蓝光所指,在碣石又细细找了圈。粗糙的碣石上石孔遍及,可独独唯有它记忆中那形状的锁孔。小蟹在碣石前磨了大半个时辰,泄了气的回身道:“蟹某年纪长了,记忆少了,兴许需要来点能量补充,才能想起这锁孔所在。”

说话时,沈陌黎游到跟前,她顺着蓝光所指,在碣石上用细指比着月牙形状。未过一会,回眸问小蟹道:“这处可是锁孔?”

小蟹有些难信,它找了半天未寻得丝毫线索的锁孔,沈陌黎竟随意一比划便是找到。它疑生懒散的游到沈陌黎所指那处,本是无抱希望的蟹眼忽睁成圆珠。小蟹激动道:“正是这处。魔兽契约的人族,看来实力虽是弱了些,但还算有点智慧。”

蟹钳往碣石上沈陌黎所指的那处不起眼的小洞插入,小蟹口念上古魔语,将洞旋转。

环形气流自碣石处扩散四方,沈陌黎稳了稳身子,退后数十米,才在洪流气流中保持了平衡。

苻姬慧眼里勾起一抹时机恰到的阴森,她无声躲到沈陌黎背后,观察几人动向。见所有人注意皆放在碣石封印上,苻姬突起白浪,将己身融入浪中,拍卷着往沈陌黎身上袭去。

机不容失,她盼了千年才等来这难逢的机会。这次,她定不能失手!

第七十章 神魂助升

“小心。”婳娘推开沈陌黎后本要避闪,在苻姬的涛浪神速下却已来不及。阵阵白浪将婳娘团团围住,婳娘在被包裹中意识渐空,妖媚的双眼在浪涛冲击下渐渐闭上。

夺舍!沈陌黎暗惊不好,她竭力凝聚周身之力。婳娘为救她才误入了夺舍陷阱,她即使现在无灵力可用,也要誓死一搏。

迈迈气旋自沈陌黎掌中盘转,强大的引力借着碣石解封的波震击打向白浪。这是她前世在海族学到的一手无须用到灵力,巧借洋流形成的引力气旋。气旋涓涓引着白浪离了婳娘几厘,眼看就快成功。白浪忽猛挣开气旋钳制,弹回婳娘身上。

沈陌黎双掌转动,再次绕起气旋,紧紧勾住白浪。白浪的巨力在引拉下,忽调转了方向,脱开婳娘反包住沈陌黎。

涛涛白浪中,一张半是透明的面庞浮在其间。

苻姬嘴擒浅笑,摘了面具,再次说着早前石柱前回荡的那句话:“你我不分,源海归统。沈陌黎,挣扎也是白费劲,我能看上你的身,是你福分。我堂堂源海之主,莫不是受了反噬咒的捆束,怎需夺舍区区人族躯体。”

半虚半实的海帝身影,踏着白浪款款前踱,周身六海景象在白浪中隐隐浮展。她铃笑若浪,身形同海,眸望海天道:“时间所余不多了,海以渊远,怎能断流?待我成了你,必使你登峰浪顶,归统六海,造就你几世所不能得的辉煌。”

碧海蓝影渐渐自白浪中融入沈陌黎身子,逐步磨除着沈陌黎的意识。

脑中本是清晰的一切,在清波冲刷下变得朦胧,沈陌黎眼皮如挂了千山般沉重,渐渐失去抬眸的气力。

就这样结束了吗?波涛在耳畔澎湃,沈陌黎眼中涌现的却是朝夕牵挂的人。玥狐、沈父、沈牧北以及那还困在水深火海中张张熟悉的面孔……不,她不甘,重生一世未扭转乾坤,就再次死去。

原要沉眠的意识,在无数狂啸的执着中将沈陌黎逐推转醒。神凰血脉在强大精神力召感下,竟自动开启了传承之力。重叠入沈陌黎体内的海帝神魂,在神凰的强制传承下,不断被拉往神魂位置。

“不,这不可能,我乃六海神帝,三魂超然非上古筋骨断难承受,神凰血脉怎能传承我的强魂?”苻姬诚难置信的看着自己,正逐渐被强扯入沈陌黎的神魂中,与她未苏醒的神魂缓缓融为一体。

万年了,海帝的肉身早在反噬中毁去。当年海帝心善,不忍带着如数魂魄一同归空,在自身遭反噬前,将天魂、神魂彻底融入源海,与本主断了联系,才让二魂在反噬浩劫中险保下来。

天魂心念海帝高德,决心永守源海,遂与早融在源海中的海帝神力一齐,化作了源海涛浪。

神魂却生了不甘,为造海赐福五族的海帝深感不值。她以汪汪清流凝结做本主形态,自源海始,想再续海帝传奇。可惜天不遂人愿,海帝生前虽断了与她的联系,但生死血约的反噬,却是世代将海帝的形象拉入了反噬名列。

她的本主形态一成,契约反噬便找上了门。初露海面的容貌在契约反噬下毁损近空,让她又急急躲回源海。

源海神力,非契约所能约制,这才助得她躲过一时契约反噬。仅是她的狼子野心,绝不是一片源海所能承载。她在万年中不断以海帝身份,诱骗着历代魔兽携契约人族来此。虽每每失败,可也挡不住她挣脱源海,一统六海的臆想。

海帝心地过善,万般为天地五族着想,才削弱了自身实力。落得最后不得已与魔兽契约,踏出源海客死他乡。苻姬在心底发誓数万遍,此生,她绝不走海帝的老路。她要强,她要力量,她要一统天下的荣耀。

仅是她不过海帝余下的神魂,力量远比海帝强盛时薄弱许多,若想出海,她唯有夺舍了与魔兽契约的人族,才能免去反噬咒的影响。

可惜,她的夺舍大梦终成空。无论如何,她也未料到她的宏伟计划在遇到沈陌黎之后就注定失败。海帝留给她的神凰血脉,不过本主的微毫,原意是想助她获得其它魂魄,让她自魂成人。

不曾想,她万世间未传承过任何神凰魂魄,竟在今日以神魂形态,被沈陌黎体内的血脉所传承。

她有恨,恨当初五族的私心掠夺迫使海帝神力归海。她有悔,悔当时魔兽契约未能看出端倪阻止本主。但一切似乎从海帝赐海五族那刻起,便已无法挽回。

涛洋魂力传承入沈陌黎的神魂中,清澈蓝光激醒了本在沉睡的神魂。海成浪柱呈着沈陌黎冲顶入穹,浩瀚云海与浪相交在沈陌黎脚下,一切磅礴大气中,又透着股凌天独立的傲然。

被浪托上穹苍的沈陌黎,本初入中阶一重天的境界,在先前的磨炼与强大神魂推波助澜下涛然大涨。神魂在体内耀动着明晃的光辉,莹莹湛蓝将穹海间的无限灵力收归入体,蜂拥带动着沈陌黎的提升。

小魔兽自源海中振翅飞出,停在云端一隅,静静的看着陷在蓝光中不断提升的沈陌黎。兽眸里无波无澜,恰似一切都在预料中。

溢彩蓝晖,在沈陌黎体内明暗跳灼。中阶二重天的光晕在沈陌黎的体内刚是暗下,又是一束强光乍起,中阶三重天境界随光而至。蓝光在神魂处久久不息,直窜到三重天巅峰时戛然一灭。

“还是差点吗?”小魔兽低语,手中聚了团魔气刚欲有所为。一束刺穿圣天的碧光忽现,带动天地灵力更为迅疾快猛的流入沈陌黎体内。碧海烈光中,莫名还夹着股源于上古的魔息。

夺目光耀下,小魔兽愤愤然收了爪内的魔气,警惕的巡向四野。源海封印破除,要来争源海的五族应已闻息出动,这穿穹透川的魔息强光无疑是在给五族贪婪者指路。

算无遗漏的魔脑中虽早就预料到这结果,只是在嗅得魔息时,小魔兽还是忍不住恼火。

第七十一章 顾盼煞眸

邪魔乃魔兽先祖魔气所化,夹带了少许魔祖契约余屑。苻姬则为海帝神魂所化,生死血约虽绝大部分由本主携命魂一并引走,但残留的些许气息在她体内。她若化为源海,则残剩的气息对她无害。

可苻姬偏偏想出源海,那她就必定有所谋。夺舍与魔兽契约的人族,因这代魔兽尚活,生死血约无法反噬与这代魔兽契约的人族,可助她规避去契约反噬。

在沈陌黎体内注入魔祖魔息,则可助她扰乱契约的反噬辨别,让她削弱去沈陌黎的身体与这代魔兽间些许血约联系。

只不过邪魔本就是阴毒之物,留在沈陌黎形骸内久了必祸害无穷。

小魔兽怫郁伸拳往虚空一击,竟在空中击出了邪灵乱颤之音。这局在万年前便已布下,魔祖可谓说为它铺出了条直通天道的平路。可它屡次看到沈陌黎被磨损折腾时,便会生出不想再在这条顺道上往前的念头。

这些时日,小魔兽每每为它不该生的念头而倍感后怕。

魔祖野心过天,可为抱负将三国六海拉入炼狱,可它却不能。初生时,它也曾认为自己能同魔祖一样脚踏万界,独步青天。然而沈陌黎的出现让它乱了方寸,缓了它本该踏入神级的脚步。

小魔兽也曾悔过,当初它若直接将沈陌黎丢入魔地,此时便没了这些犹豫。只是牵绊已生,它再想剪断已是不能。

周圈巡无异动,小魔兽才再看向沈陌黎。跳跃在她身上的神魂灵光已渐渐暗淡,中阶四重天的气势回笼进身。沈陌黎在连升三重天的冲击下,气息混乱,眩晕着往源海坠下。

蝠翼微扇,俯身做了前冲动作的小魔兽,在闻到股妖息后收了动作。小魔兽眸底暗沉,有人替它救人也好,省了它一会赶她走时的费脑。

娇艳的妖影在沈陌黎落海前,自海底飞出将她稳稳接住。婳娘紧扶住沈陌黎,神情复杂的关注着她的情况。

婳娘在白浪离身后便已转醒,只不过知实力不敌苻姬,她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躲到边上,眼睁睁看着白浪一步步将沈陌黎夺舍。

当初看白浪袭来,她选择将沈陌黎推开,不过是太自信自己的能力,掉以轻心的认为自己即可救她,还能自救。仅是浪夺她舍时,她便清楚的知道自己错了。

世间大难临头各自飞者她见得多了,也不指望沈陌黎萍水相逢能够救她。原以为修行千年,这朝就要灭亡。未料到沈陌黎却选择了白傻式留下,与苻姬抗衡到底。

沈陌黎明知无生的死拼意志,让婳娘心生感动。但也仅是感动,婳娘在一次险被夺舍后,便不再轻易出手去救沈陌黎。千年修妖,她对自己的命比其他事都看重,并不想为救沈陌黎去冒险。

在妖族部落的多少岁月里,婳娘见惯至亲挚友的背后捅刀,已然麻木到被捅几刀,不痛不痒反觉太少的地步。修妖漫道,她独走千年,腥风血雨早是看惯,多一人少一人死在她跟前,并无区别。只是隐隐,千年未发现的良心,好似会痛。

沈陌黎在与白浪抗争时,婳娘一改往日先溜为妙的作风,潜在旁边不断暗中观察。想要插手救人,可在强横的白浪面前,她又不知如何去救。好在最后沈陌黎因祸得福,也让婳娘紧绷的内心稍稍松了口气。

婳娘轻问:“可还好?”

缓缓起身,沈陌黎轻点了下头,有些难以接受的看向小魔兽。她次次信它,它却次次当她是棋,让沈陌黎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倍感苦涩。她隐忍问道:“这又是你布的一盘棋?”声线沙哑,夹藏着道不尽的凄凉。

小魔兽停在半空不语,久久的无声成默认。心中有愧,但它并不想将那愧意呈现到沈陌黎面前。与其让她知道真像,小魔兽更愿她活在憎恨自己中。至少,远离它,会让她更安全些。

它看向源海远处,脑中暗自计算着时间剩余。似下了极大决心,小魔兽转首再看沈陌黎,眼底已没了早前的羁绊与犹豫。

“魔兽布棋万年,只为今朝。是你太愚,当了棋子还对我深信不疑。五族无界,你若想离了棋盘,最好趁我现在还未生悔。墨城向左,沧冥往右,好走不送。”小魔兽冷酷无情道。魔兽万年孤寂,它不该有,也不该留那羁绊在身畔。

“高人,魔兽既要你走,妾身随你速速离开便是。”婳娘阅人无数,自然读得出沈陌黎神色中的酸涩。她想去安慰沈陌黎,只是孤独千年,她早习惯了逢场作戏。戏入风花,从不需要她真心去宽慰谁,让她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慰藉词语。

沈陌黎三下思量的看了看小魔兽,最终起身,在婳娘的搀扶下朝左走去。小魔兽今日言行有异,句句赶她走,她有心想了解其中缘由,又因心牵墨城,让她容不得多想。

“走。”沈陌黎拉着婳娘,自海上旋起巨浪。几息的调整,让她平息了体内的混乱。中阶四重天境界下的引浪腾飞,让她携着婳娘很快就离得远了。

小魔兽眸光未转,带着留恋不舍,直看到沈陌黎在天际踪影全无,才竖冲入穹。它初生至今,魔气几经意外祭出,导致实力一直止步不前。现在的实力,着实与魔祖当年布局时对它所估相差甚大。

当年布下的局,旨在今日引五族强者到此,供它吸食万强灵力得入神级。但以它现在的实力,莫说诛五族强者踏步神级,恐随意来个强者都能将它剐杀千回。

在众强濒临的紧要关头,它唯有智取。没了沈陌黎的牵挂,对它接下来的布局而论兴许是好事。

苍穹中无尽黑蝠盘绕,在魔兽冲天卧穹后,躲散云端。一场黄雀在后的局,就此在魔兽的运筹帷幄中开启……

这一切都是沈陌黎所不知的,她拉着婳娘踏浪往前,不过十几里便隐约可看到海岸。

沈陌黎暗叹了口气,伸指规律的轻点在妖绳上,捆骨妖绳在她的点指间碎断落地。

“妖绳已解,你走罢。”沈陌黎拉开婳娘搀扶她的手道。

第七十二章 妖式收废

得了松绑的婳娘,腰身瞬间恢复轻盈。她深吸口气,伸了个腰。慵懒的妖媚姿态展尽风华,犹若妖姬转世,让人望上一眼边欲罢不能。

婳娘妖颜附笑道:“高人,大妖都不在了。婳娘也没什么地方好处,三国皆仙,仙人诛妖。婳娘即使躲过了仙,遇了魔族,婳娘也必是一死。不如我就跟着高人,高人去哪我去哪,如何?”

生而无家者的悲哀,离了百般折磨她的妖群,婳娘反迷了前进指向。

“我要回墨城,你早前在墨城出入过,应知墨城唯今的凶险。”沈陌黎冷冷开口,她不喜再有人陪她出生入死。

墨城现在称得上是一座死城,进入者十死无生。她没必要自己去墨城冒险,还拉上婳娘垫背。

“凶险婳娘见得多了,婳娘的生路是从死境中走来的,生死早无畏。”说这话时,向来娇媚的婳娘脸上一反常态的肃穆。顾盼妖眸煞气浮生,全没了平日弱柳迎风的娇态。

看着若变了个人的婳娘,沈陌黎终点头允了她相随的请求。这翻脸胜翻书的神速,天下恐独仅婳娘一家做得到。

妖息在婳娘肃穆时戾气横生,也让沈陌黎读出了婳娘骨子里的凌然狠绝。

能在魂魄全未觉醒下,存活千年的妖少之近无。婳娘在千年中活命至今,还修得了高阶境界,必有自己的一套厉狠手段。

沈陌黎未再踟蹰,御叶携婳娘往墨城赶去。

凌空御飞不过五六息,忽然阵阵强势气流压身,挤压得沈陌黎险些透不过气来。

她急急收了灵力,拉着婳娘躲到海岸边上的红树林中。自戒指里取出两颗隐息石,一颗递与婳娘道:“速将它含在嘴里,莫吞。”

血红的晶石如掠夺了骄阳圣火,通颗火烫。婳娘细手一接,眼尖的发现是隐息石后,整个人都化作震惊。

上古隐息石,乃妖族下无传者的妖巫练造。据传世间独有几颗,却早在万年前的那场灭世大战中消失了踪迹。

婳娘仅在妖史通鉴上,见过这隐息石的画图。现在石捧手上,让她激动不已。

她如奉珍宝,将隐息石含入口中。妖息须臾收拢成无,连带她的呼吸,在隐息石的作用下都变得微不可察。婳娘看向沈陌黎的目光变了又变,她起初因没了方向,才选择与沈陌黎共同去往墨城。此番看来,她的抉择明智不过。

沈陌黎打开戒指的时刹,她扫眼过去,便见到了许多普世难寻的稀世丹药。许多她再活上亿年,也未必能见到。

跟着沈陌黎,指不定哪日她为沈陌黎谋了好处,沈陌黎还能赠她几粒神丹。婳娘心里的小九九,在此时敲算得精明。

却未料到,未来许久后的某天,她为今日的盘算后悔不已。这盘算,非但赔本,还连带让她亏空了家。

仅是现在,婳娘预测不到未来,更加坚定了跟随沈陌黎的决心。

几个魔族在沈陌黎二人服了隐息石不久后落在了附近,左右闻之。

领头的魔人皱着鼻子,有些难以置信。枣色魔脸上的霸气不显自露,魁梧魔身散发着凛冽将门气息。他问向旁人:“你们可闻到了魔、妖、人三股混杂的气息?”

跟在领首旁的魔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轻易回答领首的话。他们的嗅觉未有领首敏锐,捕捉到的气息自没有领首的周全。

一个魔人想了半日,才上前回道:“峰魔领,我等适才御飞天际时,属下曾闻到妖、人的气味。只是下到这沙滩,却又无了半点气息。至于魔领说的魔息,属下愚钝,未闻到丝毫。”

峰极点头,看向其他魔人问:“你们可有闻到其他异样?”

五六魔人听问后纷纷摇头,眸色迷茫。

峰极四顾张望,他们神魔古族敬仰魔兽万年。在探知源海复苏的第一时刻,便由他带头领了族内几名武道境界高超者前来侦查。小妖、常人,他自不在意。仅是他适才在空中,分明闻到了上古魔兽的气息。

寻着魔息,他才落地搜到这里。可是莫名的,魔息到此又断了。

几个魔人嗅觉未有峰极强敏,自不知道峰极的想法。他们只当峰极想顺路除妖诛人,眼神交换后,推出一人自告奋勇,上前道:“魔领,源海重现三国六海必是魔兽所为。妖、人日后再杀不迟,还请魔领大局为重,领我等速到源海查探。”话有点以下犯上的味道,却耿直忠良。

峰极未查得线索,只好作罢。他战袍一挥,豪迈说道:“速往源海出发。”

得命后的诸魔精神抖擞,紧跟其后,往源海方向飞去。

沈陌黎避在林中,看着魔人离去,眸光不喜反忧,心念逐起:源海再现尘世,想来也不会太平。她虽恼小魔兽当她是棋,也知小魔兽赶她离开,必事出有因。仅是墨城岌岌可危,她急于救城,现在也帮不了魔兽微毫。

她看向苍穹,心底祈祷:魔兽,你定要安好。

而后,看向婳娘,沈陌黎道:“源海再现,必引来五族争海。而魔祖将源海移放在墨城附近,这大动静,定会使墨城附近的几族得了消息,往这处赶来。我们已御空凌飞了大半路程。不如改成步行,也好避开那些御飞苍穹的强者。”

婳娘斜靠树枝,妖眼眯弯,一笑万景沉。

她摘去咬在唇瓣的枯枝道:“高人所言,妾身皆听之。纵是把我卖了,妾身也愿意。当然,若是卖了婳娘,还能让婳娘赚比横财的话,婳娘更是喜欢”

正经话题,全被婳娘带到了歪路上。婳娘此刻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百花失色的丽姿,可迷男女万千,惑仙魔明智。

沈陌黎放眼看向别处,世界怎有此等媚态女子。那妖艳气质与她截然不同,极易让人看迷了眼。

婳娘看出了沈陌黎眼中的避闪,不以为意。五族内受她妖颜迷惑者多得连她自己都数不清,凭着这惑世妖姿,她多次化险为夷。有人拜倒她芳裙当属常态,无人爱慕于她才是怪事。

红唇略张,隐息石自婳娘嘴中盘旋而出。婳娘以掌接石,递给沈陌黎道:“高人,晶石还你。”

隐息石是好,但婳娘有分寸。不该她得的东西,她取舍明确的很。能用灵石几刻,她已知足。

“那粒我不要,你若也不想要,丢了便是。”沈陌黎轻瞥一眼满是婳娘唾液的隐息石,略有洁癖道。

婳娘眼中一亮,收了隐息石,笑靥灿过星辰道:“多谢高人,高人若今后还有什么不要的好东西,只管往我这砸。婳娘我乃万能回收箱,高人的废弃物我都收。”

“那这……你收吗?”沈陌黎自林中捞出个看似腐烂发臭的黑色泥状东西问道。

第七十三章 群聚成灵

婳娘略为无语,她以笑遮掩尴尬道:“高人,你就莫取笑妾身了。这物又脏又臭,婳娘可怎么收呢?况且,妾身只收你的废弃物,此物也非出自你身上呐。”

沈陌黎取出一个精致的绣袋,将那物放入,再递向婳娘道:“现在,它是我身上之物了,赠你。”严肃神情,容不得半点拒绝。

婳娘心在哭泣,她捏着妖鼻,犹豫了许久终接过了那熏臭无比的精美绣袋,暗暗叫苦。她一遍遍回忆着自己何处得罪了沈陌黎,要受这熏鼻的罪数。

“这物名为戳仙根,为万年妖树枯腐后所化,平时极为难寻。巧了,这里竟有两支。你带着它,可为你挡去一次神级以下仙族对你的伤害。”沈陌黎介绍间,捡起了林中另一块戳仙根,往自己耳中塞去。

戳仙根的恶臭,在沈陌黎捡起的须臾,覆盖去沈陌黎与婳娘身上本有的淡香。又在沈陌黎塞入耳后,淡了很多。

虽知这物是宝,婳娘还是略为不情愿收,她将绣袋挂在指上,远远的离身拎着。

边往前走,婳娘边是不断非议着这气味。若让人知道她有这恶臭时刻过,她的芳名可就毁于一旦。

她不断偷瞄着沈陌黎,权衡利弊后,她打算趁着沈陌黎未留神时,将绣袋丢弃。她逃生有道,也未必会遇到仙族。

“你若嫌臭,塞耳中便是。”沈陌黎道。

“高人,你就莫寻我开心了。这东西臭成这样,往我耳里塞,到时候婳娘恐洗上万遍耳朵,也洗不清这味了。”婳娘嘴努一边,嘟嚷道。

“你觉得我臭吗?”沈陌黎停了脚步,回头认真的对视婳娘问。

婳娘听了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她一手将绣袋提得远远的,一手凑近了沈陌黎嗅闻。

空气中满满当当都是婳娘手中绣袋散发的恶臭,但婳娘还是清晰的感觉到沈陌黎的周遭臭味比她淡了许多。

“这……”婳娘不解的看着沈陌黎,思量再三,还是打出了绣袋,将戮仙根塞进了耳朵。

临近耳畔时,那浓郁的恶臭,险些将她熏呕出来。妖族鼻子本身更为敏锐,阵阵臭气,让婳娘恨不得将其扔得远远。

好在婳娘自控力不弱,她加快速度,往耳中一塞。恶臭忽消了踪迹,连带着衣裳上熏染的臭气也消失不见。

“戮仙根会和你耳中的穴位产生共鸣,融入你体内。”沈陌黎风轻云淡道。

婳娘听了这话,本稍微明朗的心情再次阴郁了。得,说到底,这气味原是进了她体内了。

回想起先前的熏天恶臭,婳娘整个人都是不好了的。她看了看一脸淡定的沈陌黎,只得暗自安慰:臭气锁在身子内,也好过满世界弥散得好。起码,她在他人看来,还是那般光鲜艳丽。

两人穿过沙滩,在往墨城的林中走了两天两夜,才终抵达。

悄然无声的墨城在暗夜笼罩下诡秘叠生,原先打得火热的城外此时没了声响。整座城死气萦绕,带着说不出的古怪。沈陌黎面上神色暗了几分,千赶万赶还是迟了吗?

诡异的环境让沈陌黎加倍了谨慎,她拉着婳娘悄悄往前,停在城外的林中暗下观察。墨城外空无一人,就连早前打杀下余留的尸骨血痕都消匿无踪,遭受血洗的土地一尘不染,好似刚有众人认真的清洗过。

婳娘指上轻点,妖力聚成黑蝶自虚空飞出,往城内飘舞。未过顷刻,一道血剑自婳娘口中喷出,她眼含惊恐道:“逃。”未再多言,拉起沈陌黎往远离墨城的方向跑去。

漆黑庞大的身影咆哮着跨过城墙,踏着地都随之震动的脚步,往沈陌黎一行退离的方向追杀来。无星的夜里,沈陌黎看不清那巨大黑影的真面,她反拉婳娘道:“跟我走。”调转了方向,往墨城密道而去。

黑影硕大难敌,沈陌黎不禁生了担忧。她们若一直在林中,即使用上御空飞行也匹敌不过那黑影的速度。

横冲直撞不如巧避一时,墨城密道外有幻象遮挡,道口窄小,非那黑影可随意攻入。她们入了密道,兴许还能得一线生机。

密道离城门不远,仅是两人在林中左绕右转避开树木,速度反受了限。

“莫飞出林顶。”沈陌黎提醒道,脚底祭起灵叶隔地飞起。

婳娘会意点头,一股乌黑妖力汇聚于脚,二人化作虚影,在林间避树穿行,快移往密道去。

原跑得疾速的黑影,好似闻到了渴望的气息,目光灼灼的看向那在林中穿行,时隐时现的两道灵力光晕,速度忽猛增剧涨,不消片刻的追逐就毁了大半片树林。

被毁去的树木并未倒地,反而棵棵悬浮半空,嗖然融入了那黑影体内。

毁去的林地里干净无比,平和静好的就似百年无变。清风习习吹过毁平无树的净土,粒粒尘埃卷起,又极快的消在风中,连风一道被吸入黑影里。

黑影疯狂的搜刮着所过之处的一切,很快将城外夺得片草不生。

沈陌黎拉着婳娘,在黑影咫尺近距时,才险险躲入密道。虽看清了二人入密道的画面,黑影却止步密道前,想了想,转身往他处走去。

婳娘指腹轻抹,扫去留在唇边的血红。沉思半晌,她才低声说道:“你可听过墨城守灵的传说?”

看向婳娘,沈陌黎微微摇头。她自小在墨城长大,仅知此处有禁忌诅咒,却从不曾听过还有守灵存在。

她记忆中的墨城,城民世代信奉仙神,年年供奉仙像,祈求有仙神降临,助他们破了魔族对墨城下的诅咒。墨城历史记载入册几千年,也未有过守灵的相关书文。

她眸有百问的看向婳娘,若有守灵,墨城又怎会同现在这般死寂。那道巨影,仿佛屠杀了城内外的所有生灵。

“墨城乃魔祖当年所造的一大祭地,建造原因不明。只是魔、妖两族口耳相传,墨城中的百姓皆为魔族魔气所造,平日相安无事时与寻常人族无异。可若墨城遇了大险大难,那些百姓的魔识便会觉醒,群聚成灵。守灵会抹杀去墨城地界内,除魔祖创造的所有生命。直到所有外来的生命成空,受灵才会重散成人。”婳娘娓娓道。

第七十四章 抗魔无法

婳娘不信传言,可今日一见,让她不得不信。她早前不过祭了些灵力化蝶入城,就遭了守灵的强肆不满,反击成伤。魔兽先祖以魔气聚集成的守灵,内含万千城民的魔气修行,实力自不一般。

沈陌黎细听其言,舒缓的柳眉皱蹙一起,她问:“你的妖蝶入城巡探时,可有看到城内的人?”

婳娘轻轻摇头,微有郁结。按理他们离开两三日,以守灵的强大,早抹杀了去墨城地界里的所有外来生灵。杀戳后的守灵本该恢复成民,怎在她们到来时仍是守灵守着?

“高人,这密道除你,可还有人知?”婳娘看向极寒密道,边是问道,边自发髻中取出一支七瓣灵花。

炫色花瓣在婳娘取下时,散开花蕊往七向飘去,过了不久又复得返回。飘飘若蝶,重聚花心。

“密道无人。”婳娘垂眸看着炫彩的花瓣道。

这朵灵花自她有记忆开始便一直戴在她发髻中,她极少用之。

她恨过这花,若不是为这花,她的母亲便不会死,她也不会自幼这般坎坷。但这花又是她的母亲以命换得,虽对这花了解甚少,但作为母亲唯一的遗物,她惜花如命。

这花的探查方法,还是她百年前入了险境,偶尔发现。仅是她担忧花离开自己的视野,被人毁了,平时极为少用。

沈陌黎望了眼花,并未多语。她记得前世十年后,这花以其独到的神力闻名世间,拥有者却非婳娘。婳娘取花时的处处留意,应珍视这花非常,必不会轻易交给他人。那花入他人手中,其中必有难料的变故。

“进城看看。”沈陌黎道。密道无人,若有余下的生还者定在城内。沈陌黎对外来掠城诚无好感,不过是抱有侥幸,希望城内熟稔的人还尚存世间。

墨城经历万年,城内早已不单仅有魔气所化的城民,更有不少外来迁入者定居。他们在墨城里繁衍至今,早将墨城视之如家。沈陌黎一族,便是在三千年前自它地迁徙来此。

这些人族,在眷家魅毒的影响下,世代扎根墨城,与魔气幻成的城民和乐相处,熟至你我不分之境。他们乃真真实实的血肉之躯,墨城原著城民聚成了守灵,这些外迁来的人族定是首当其冲被屠的部分。

密道内冷风狠烈,扎刺着入内者的每寸骨肉。

阴寒的风吹凉了沈陌黎的心,她望向路的尽头,眸底满是沉重。育她长大的墨城,不过朝夕就已覆灭。日夜相见的人,无被残害,也已变作了魔气。

二人穿过密道,观查了少时,才踏出密道,走进销魂院。

密道外的销魂院冷清整洁,不着一尘。没了往日里自外地采购的众多花哨物品点缀,失了红尘味道,反而多了丝素净雅致。走在这般归入世俗的销魂院,倒让沈陌黎觉得别扭。

婳娘跟着沈陌黎右侧,环望这进出千回不止的院落,颇生感慨。

早在几年前,她便被大妖遣至墨城。混迹青楼的这些年,她厌烦生腻青楼的一切,但未再有妖寻她去做其他任务,也让她过了几年快活日子。直到数日前,大妖再次寻她,她才知晓自己留在墨城,竟是为等魔兽出现。

对于墨城,婳娘谈不上喜欢,那些寻花问柳者的面目常令她反胃。但对于街上熟识的寻常人,她也谈不上不喜。

偶出些小情况,总有人人对她伸出援手。她无需那些帮助,仅是少许温暖,也让她勾起对人族情感的艳羡。

妖人殊途,她从未打算逾界与人族亲近,即使她知道城中多是魔气所化的人族。

二人言行如走棋,一动思三步,在销魂院中且行且观探着四下。察了一圈,她们才断定了这座青楼空无一人。

沈陌黎一个眼神,二人无声向楼外走去。

青楼外的街道比平素干净许多,沿街的民宅更是纤尘不染。一尘不缁的环境中,少去许多人烟味。无风无雨亦无阳里,给人以万物归空的苍凉。

婳娘拉了拉沈陌黎的衣袖,下颔往外点了点,示意沈陌黎出城。她与墨城交情不深,断然不想为好奇丧命城中。沈陌黎轻摇了摇头,比嘘声往前再探。

林立的屋瓦遮挡了她们娇小的身影,空荡无声间,将寂寥的惊悸无限放大。婳娘生了些怯意,妖眸自张张窗内略过,如恐忽有古怪自屋内袭来。

一扇木制门板在沈陌黎经过时悄声开启,两双大手自屋内伸出,捂住沈陌黎与婳娘的巧嘴便往屋内拖入。

婳娘一震,掌内祭出妖力便要杀去。人族气息顺着她的转头,穿入她鼻尖。婳娘愣神片刻,消了掌中的杀气。

邢将军站到二人跟前,以笔墨写了“勿出声”三字对着二人比了比,才以眼色使之,命两名将士放了沈陌黎与婳娘。

对于沈陌黎,邢将军等人并无印象。他们早前失了理智在城内乱杀,被沈陌黎困在河中芦苇丛内,直至魔兽彻底消化了雾引,他们才恢复了冷静。

在各种乱杀胡砍的体力消耗下,他们疲惫不堪。困在丛中的他们也与紧要事要做,索性呆在了芦苇丛中休息。直到一片喊杀自城内传来,他们才惊愕窜出芦苇丛察看。

他们亲眼看到城民逐一被吸入巨大的守灵内,开始了毁城灭人的杀戳。

邢将军与手下将士均从烽火战场中走过,应对险局能力自然比常人强过许多。

他们历经艰险穿过芦苇丛外的急流,在成片尸骨中前行。凭着多年征战经验,他们躲避过多次守灵的击杀,更以敏捷的身手,沿途本救了不少人。

然而守灵的追杀堵截,让不少他们救了的城民又入死地,活生生在他们附近被守灵抹杀。三个七尺热血男儿,互相制止,百强压制住冲出救人的必死冲动。在魔族面前,他们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正直刚阿的面上,在看到城人被杀时,皆忍不住为生灵涂炭时的无能为力湿了眼。

他们一路躲避守灵追杀,亦慢慢摸出了点道。借着躲避时悟出的点巧法,沿途倒是又救了十来个百姓。

第七十五章 相援受唾

此时,被救的十来名百姓抱团缩在屋角,互相拍臂安抚着彼此。

他们都是祖辈自外地迁来的寻常人族,在墨城生活了一辈子。万万未想到自己活了半生的城池,周围的熟悉人竟都是魔气所化。

其中还有些人族,入了墨城与魔气所化的魔人相爱通婚,共孕子嗣后代。守灵初现时,他们眼睁睁看着与自己血脉相连,又沾了魔气的后代,在这次浩劫中化作了魔气融入守灵体内。

他们中多数都亲眼看到了血肉离别,前一秒还在对自己笑的至亲挚友,下一秒已成了守灵,人魔有别。这无疑成了把尖利刀刃,狠狠刺在了尚活世上的人族心头。

魔祖向来远虑,它在万年前就定了这局。它的魔气在生了意识与人族相识、相恋、共育后代,不外乎是魔祖想壮大守灵设的局。

墨城人长寿,许多人可活到二三百岁,城人们历来都对这长寿幸事津津乐道。但现金守灵的阴谋撕裂在人前,人们才发现,长寿的不过是那些幻化为人的魔气。

所谓的长寿,是无人揣测得到魔兽先祖壮大守灵的阴谋。因为无法控制后世武道强弱走向,所以魔祖初始便制定了墨城禁忌诅咒;因为担忧墨城受后世他族屠城,他定了一系列阴谋,壮大守灵魔气。

人族间离别深苦,魔祖从不屑于顾,它要的仅是倚天独傲。它巧妙地布置了墨城陷阱,世代瞒天过海的举措,让世界忘了墨城,也肥沃了墨城……

沈陌黎执笔在纸上疾书:我知晓条密道可离城,诸位乡亲快跟我走。

书写完,婳娘好心的替她拉张起纸,逐个往众人眼前展示而过,最后纸到邢将军跟前,婳娘连抬眼都懒,随意的将纸往邢将军手上一塞,就算完事。

心底惧怕,可又割舍不下化成守灵的亲友,侥幸余下存活的人齐望沈陌黎,纷纷摇头。

明了众乡亲的心意,邢将军另取薄纸,大笔一挥:城内有我等至亲挚友,诚难弃他们于不顾。

见此话,沈陌黎眸底深了深,她何尝不想救那一城乡亲。只是,这个心愿,恐要成为奢愿。

她接过笔墨,自旁地取了张用过的笔纸再写:尔等一日不离,墨城乡亲一日不回。你我皆已成守灵最后的掠杀目标,未离墨城,守灵必昼夜巡城。

其中缘由她短短几行字恐难解释清楚,曾经熟悉的所有魔人在入了守灵体内后,意识早被强压入眠。此刻,他们不过是杀人不眨眼的护城机关罢了。

存活的人群你看我,我望你,心里在纠结中不断做着抉择。

忽然,地在震,天在摇,众人暗躲的小屋被连地拔起。屋内的人惊恐的四下奔逃,几个人开了门仓皇外逃,直直落入了守灵嘴里。

邢将军看向沈陌黎与婳娘道:“你们用了灵力?”

婳娘嘟囔:“你们自身后捂嘴,妾身还以为遇了坏人,不得已才运了星微妖力。这守灵对妖力感应倒是很强,祸是我闯的,我自会设法解决。”话虽嘴硬,婳娘心底却对眼前状况无丝毫把握。

婳娘自己都意外于掌心起了又收的丁点妖力,会吸引来了受灵的注意。这守灵的嗅觉,当真不是她这一般妖人可比。

婳娘掌上刚要再聚妖力,沈陌黎一把拉住婳娘的手道:“不可。你使得越多,越会激发守灵煞气暴涨的潜力。”

“连妖力都不可使,那岂非坐屋等死?”婳娘反问。

“妖力……你是妖!”邢将军面上一惊,拔刀便要杀将过来。

“将军且慢,眼下我们共同的大敌应是守灵。她是妖不假,可自入屋来也未曾害人。唯今我们多份力量则多份逃生的可能。”沈陌黎挡到婳娘身前,将眼下形势分析得透彻。

原缩在角落的百姓听闻婳娘是妖,面上的害怕转成了绝望。他们自骨子里对妖的印象极差,总认为所有妖都吃人。屋内有妖是死,屋外遇了守灵还是死,横竖是死的念头让他们陷入了痛苦的深渊。

婳娘扫过一干敌意明眼可察的城民,努嘴道:“本妖不屑于吃人,妾身修行凭的是自身,吃人乃是那些低等妖族做的事。”天地良心,她成妖来一个人族都未吃过,却遭到过无数人族惊恐鄙夷的目光。

说话中,被抬到半空的屋子忽加速下落,砸向了远处,撞在一处屋瓦上,有重重的坠落在地。守灵摔砸的重力,让屋内手无寸铁的数十城民撞得鲜血横流。重伤失血的人们在倒在地上哀嚎一片,使屋内俨然成了冥界苦凄之所。

“快救人。”邢将军命着手下两名将士道,急急往一伤势较轻者处跑去。战场数年,让他有了先救可活者的明智。他虽想救下所有人,但重伤中非所有人都有救活的希望。

婳娘未有犹豫,扛起一个断了腿的老妇,就要往安全处移动。老妇却猛推开她,身体因拒绝的推力,颤颤巍巍的往身后一处尖锐的铁钉板上倒去。

皓腕一伸,婳娘拉住倒下的老妇,径直丢在了旁的一处空地上。她没管闲事的心思,方才不过看这老妇平日里待她尚可,才想出手相助。但对方不领情,她也未有舔脸往前凑的准备。

婳娘把老妇丢在边上,便想离开。

怎知老妇恶狠的朝她吐了口唾沫,憎恨道:“你这妖精,快离我远些,我不需要你这没爹养没娘教的妖物救。枉费我儿子对你一片真情,平日还私下求着我对你好些,完全不介意你是红尘女子的身份。没想到,你竟是个害人的妖物。都是你,如果没有你,守灵怎会发现我们,我们又怎会面临死境。”

老妇越说越是气愤,恨不得将所有厉狠的词,全用在婳娘身上。

婳娘听着眼前老妇恶狠的唾骂,脸色变了又变。她因父母早亡,在妖族受尽欺辱,现在有人在她面前如此骂她,让她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葱白的指腕藏在衣袖里拧得白骨凸出,婳娘隐忍了好一会,才默默拉起沈陌黎,往外走去。

既然这里的人无需她救,那她不如与沈陌黎尽早逃出城去。

第七十六章 金钟承人

“婳娘。”沈陌黎拉住了往外走的婳娘,轻摇头道。她不知婳娘与老妇间先前有何矛盾或误会,也知老妇的话伤了婳娘。

但是此刻,一切都比不上逃离这里来得重要。

打开的戒指,沈陌黎未有犹豫,将里面三瓶世间罕有的疗伤神药取了出来。她随手打开一瓶,倒了粒吞入嘴里道:“这瓶为仙凝丸,不想死,就吃了它。”随后挨个递给了强势较重的几人。

递药须臾,屋外有剧烈的震动快速靠近。方才屋子被抛出的距离不远,只是守灵不知何缘故,并未马上追来。屋外的平静与伤者的哀嚎,让他们暂时放松了警惕。

“不好,守灵追来了。”屋内的人感受了剧烈的震动,纷纷惊叫着往外跑去。

“撤,带着能救的人走!”邢将军临危不乱的命令将士道。

他背起一个伤了手的壮年,双臂又迅速捞起两个大哭的孩童,便往屋外跑去。将士们听了命,也各拉起两个伤得不算重的人,往屋外跑。

“走。”婳娘拉起沈陌黎便是要逃。

“你先走。”沈陌黎一把将婳娘推到屋外,又往几个重伤的人那里跑去。

“不要命了?”婳娘看着沈陌黎的背影,追问道。脚下却未有停留,往墨城密道的方向跑去。

临走时,似想到什么,婳娘转身朝邢将军等人道:“不想死,就跟我来。”说完,头也不回的朝密道逃去。

沈陌黎想救这些人,婳娘临走前,也便有心圆了沈陌黎的愿。只是这群人是否想被救,还且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告诉他们生的机会在她这里。

两名将士听了这话,刚有些犹豫,见邢将军大步紧跟着婳娘,也便消了迟疑,快步跟上婳娘。在这生死难定的危机里,谁也管不上人、妖区别。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沿着不起眼的街角左右躲闪,婳娘一行不过拐了个弯,便听到身后屋子被整个踩碎的巨响。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虽是不浓,但婳娘还是敏锐的感知到了那死亡血腥。她眸色暗了暗,往前走得更加谨慎。

微薄的血腥味,跟着被踩踏的房屋,骤然被守灵吸食成空。前一秒还瞒着血味的空气,下一秒又恢复了清爽洁净。

婳娘自那来去极快的血腥中,一时无法辨出沈陌黎是否存活。她朝后望了眼,不再停留,领着剩下的几人快速退往密道。

守灵毁了屋子,吸了尘埃肉碎,踏着沉重的步伐,极速往婳娘一行追来。两方的视野均被屋瓦房屋所遮挡,但凭着地面震颤强弱,还是能感觉得到守灵的逼近。

一个将士趁着众人赶前奔逃,他忽然放下搀扶的伤者,快速往相反方向跑去。

被丢下的伤者错愕的看着逃离去的将士,转念便想明白:大难临头各自逃,那将士救他是情分,不救也无过错。

伤者瘫在墙角,他断了条腿,自然跑不过守灵。折腾了这么多时候,让他生了绝望,想就此了结生命,去与已死的亲人好友重逢。

只是闭眼的同时,他听到了隔着段距离处,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声喊着:“守灵,有胆冲我来!”

睁开眼,伤者往声音传起的方向看去,虽看不到人,但他可以很清晰的辨别出那声音的来源,正是他熟悉不过,适才反向逃跑的将士。

伤者愕然的盯视了少许,忽然回过神。他起身扶墙,单脚跳着往婳娘一行跑去的方向追。

这是那将士舍命在为他们争取生的时间,他心底有愧,愧在先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此时,他更不想辜负了将士的心意。活着,是对抛舍生命救他们的将士最后的回报。

前方的邢将军见了自己的将士,舍命救他们一行,踏步刚想往将士那向跑去,眸光瞥到身上背负的百姓,又止了脚步。他咬咬牙,跟着婳娘往前加快了脚步。

本要追近的守灵,听了声音,往将士藏身的方向追去。也不找,守灵大脚一抬,把将士声音传来的方位所有房屋踩成七八烂。又边吸取着那些肉泥混着砖瓦的废渣,边又婳娘一行这追来。

疾速奔跑着的守灵,嘴里忽发出及其怪异的笑声:“顺墨城者生,逆墨城者亡。”

惊悚的笑,震得听者浑身发颤,见者周身骇然。在诡异的声音下,婳娘等人的眼中忽转呆滞,停了逃跑的脚步。他们如被夺了思想,神色茫然的转身,往守灵处走去。

守灵阴森着脸,看着听话走来的几人。这场猫捉老鼠的追逐,它已烦腻,因此用了点笑音蛊惑,让这几人自动送上前来。

墨城本就被施了禁忌,这些天虽因守灵刻意阻挡禁忌的关系,禁忌诅咒颇有些不稳定。有时人在城中,尚可用上一二。

但诅咒长期的影响,却是未变。在禁忌诅咒下,这些魂魄未完全觉醒的人,脆弱同蝼蚁,手指一捏即可全军覆没。

巨大的手掌抬起,守灵往婳娘一行走来的地方便要同拍苍蝇似一击。大过屋顶的巨手往下击打时,忽有股神力,挡住了往下拍的巨掌。

沈陌黎浑身散着黑气,宛如自地狱走出的恶鬼,挡在掌前。乌黑的秀发,此时燃烧起橘色火焰,诡异的随风飘曳,皓白的手腕,抵着巨掌,似有岩浆在手臂上呈血管状流动。强大的冲击力,猛的将守灵震开,直直跌坐在身后的一片屋舍上。

“走。”沈陌黎以火焰一卷,将婳娘一行人卷起,拉往墨城外凌空飞出。

燃着火焰的发丝,在急速下的狂风中渐渐灭去。周身的黑气,逐渐收回沈陌黎体内的帝魂处。那刚是苏醒的帝魂,在沈陌黎体内疯狂的咆哮着,冲击着她的五脏六腑,似想剥夺她所有能量。

沈陌黎咬着牙,在离开墨城地界的一瞬间,再也承不住横穿在体内震颤灵魂的折磨。周身黑气消失,沈陌黎整个人直直往地上跌去。

出了墨城,意识刚是恢复的婳娘、邢将军等人,同样从空中往下跌落。婳娘稳了稳身子,祭出妖力将自己拖在半空,又催生出妖力化成轻舟,要接住沈陌黎。

妖力飞到半空,却有人比她更疾速得多,稳稳的以一个金色大钟,逆转了方向,将沈陌黎承放钟内,安稳的放在了地上。邢将军操纵着灵力,一面救了沈陌黎,一面又化了个巨盾,接住半空掉落的几个百姓。

原先与沈陌黎同困在屋子里的乡亲,听到动静,自岩石后探出头来。

第七十七章 墨城重归

见是沈陌黎等人,躲在岩石后的百姓纷纷赶了出来,本是重伤濒临死亡的身体,因吃了丹药的缘由全康复如初。

他们急急的围了上来,看着昏死过去的沈陌黎,面容中的彷徨焦急显而易见。

一个乡亲赶紧自衣襟里取出颗丹药道:“先前陌黎救我们的丹药还剩一粒,不知道这丹药对陌黎是否有用。”说完,期待的目光看向邢将军,似在询问。

墨城不大,他们在墨城内早先便都相识,这些乡亲自然清楚邢将军的能耐。他们在那被守灵摔烂的屋子内,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关键时刻,沈陌黎给他们的丹药,神奇的疗养愈合了他们身上所有创伤。

不过须臾,他们便皆有了逃跑的力气。

在守灵巨脚踩下的刹那,虽有两三个跑得慢的人被踩压成泥,但他们多数人得了丹药相助,身轻敏捷,在屋子坍塌前的几息内逃了生。

沈陌黎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逃出屋子后的短时内,身上忽燃起黑气,以黑炎将他们如数卷起,救了他们逃出墨城。

不仅如此,沈陌黎出城放下他们后,二话未说又再回墨城,救婳娘一行人。待现在他们再见到沈陌黎,沈陌黎便已昏迷不醒。

救命大德,他们没齿难忘,也便急切想将沈陌黎救活。

“那药对她无用。”婳娘动了动妖鼻,失落的说道。她脉脉妖眸将沈陌黎的身体自上而下睨了遍,眼底越发的不安与惊奇起来。

“她是你们这人?”婳娘问道。

“是是是,可有办法救她?”几个城民急切的问。生死关头,他们也顾不得对方是妖,先救下沈陌黎,再说其它也不迟。

“她先前可到过其它古怪的地方?”婳娘又问,妖鼻再次动了动。

在沈陌黎身上,她闻到了两股上古气息,正在疯狂的打斗。一股,是早前邪魔身上的魔祖魔气。另一股,则是连她都不认识的强大气息。那股气息仿佛刚是苏醒,久睡初醒时的气力虽不及先前强大,却也比魔祖魔气强过不少。

除了两股上古气息,婳娘敏锐的嗅觉中还闻到丝清新宜人的气息,与她早前见沈陌黎御叶飞行的气息相同。那股气息正在不留余力的镇压着那未知的上古强大气息。三股气息狠打猛斗,已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我们墨城人,十分眷恋故土,平日里不常出门。陌黎往日在墨城,也未去过哪。只是早前洛魁圣殿来提亲,提亲后,就未再见过陌黎了。城里大家都在传,陌黎应是提前去洛魁圣殿了。”其中一位乡亲接了婳娘的问话,将他了解的事陈述一遍。

婳娘摇了摇头,沈陌黎体内的每股气息都强横无比,绝非弱不禁风的洛魁圣殿所能拥有。她扛起昏迷中的沈陌黎道:“先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

对于婳娘的提议,众人纷纷赞同。刚要起身,自墨城中忽然传来一片混杂的寻人声。仔细一听,估摸着有上百人在呼唤着他们几人的名字。

众人听着寻人的呼唤,面上却是由白转青。那些声音他们太过熟悉,仅是声音的主人,早已融入了守灵之中。

听了寻人的呼唤,婳娘却是松了口气。看来他们离开墨城地界,已然解除了墨城的警戒。她扛着沈陌黎,便往墨城的方向走去。

其余人,见了婳娘的动作,心头一惊,匆匆赶前阻止道:“使不得,那些声音是守灵所发出,并非真的人族。”

婳娘眼下轻瞥,努努嘴道:“你们自己的亲友,自己认不出?你们见过守灵,可以发出你们亲友的声音吗?”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墨城走去。

“这……”众人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皆纷纷跟上婳娘的脚步,往墨城探去。

不管生死,他们内心也在渴盼自己的亲友尚存人世。即使希望渺茫,但听到有人说了亲友尚存的消息,他们还是想冒着死亡危险回去探一探。

走了未有多远,一群人便见到了走在墨城外行人的三四个将士。那些将士本在被仙家幻气迷了心智后,互相砍杀死去。只是尸首被吸入了守灵体内,化成了魔气,又以魔气形态重活了过来。

他们急急地寻人,可在看到邢将军一行人时,他们激动向往前冲的脚步,又矛盾的顿在了原地。对于守灵先前的所作所为,这些重化成人族的魔气心知肚明。他们沉睡万年的记忆,已在入了守灵体内时得以复苏。

看着身上遍布伤痕的邢将军,他们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去面对。

邢将军等人的伤,是守灵所致。而他们作为守灵的一部分,虽意识在守灵体内被剥夺了。可重化为人后,他们脑中却清晰的记得自己成为守灵时想抹杀掉邢将军等人的画面。

无杀人者,得了杀人的罪名,放在谁身上,均是难以接受。有了杀人的愧疚,使一干城民,踟蹰不敢前。

婳娘没好气的看了眼徘徊在不远处的几个将士道:“愣着干嘛?没看这有几个伤者,还不过来帮忙?”

几个犹豫的将士,听了婳娘的话,才匆匆往前,帮着邢将军搀扶着受伤者往城内走去。

城外找人的城民,在见到了沈陌黎一行人后,先是一喜。随后,欢喜的面上又充满了纠结。他们每个人的脑中,都清楚的记得化身守灵,想灭杀眼前这些人的画面。每个人的心里,都在矛盾叠加的痛苦中挣扎着。

他们深感没有脸面,去再面对这仅剩的十几个活着的人。虽重新化成了人族模样,但这些魔气幻化的魔人,心态已有所转变。万年,他们早已忘了当时魔祖交代的使命。一朝想起,他们却极为不想再为那使命而活。

一直以来,他们都把自己当成有血有肉有思想的生命。只是,到现在他们才明白,自己不过是离不开墨城的魔气罢了。而那些被守灵抹杀的人族,此时以魔气的形态重活,他们的心底更是复杂不比。

他们的祖辈将墨城当做避世的桃源,却未想到,在此地安家不过是落入了魔窟。他们现在已成了魔气的一部分,生而无望,永生永世都无法再离开墨城半步。

犹豫了一会,生者魔者忽相拥在一起,嚎啕大哭。这场阴谋太过狠厉,骗了他们万年,又让他们在万年里生了相互羁绊的情感。此时,魔者离不开城,生者割舍不去亲情,虽重聚在了一起,心态已变,他们谁也无法确定,哪个时刻魔者又会变成守灵,去抹杀掉墨城里外来的一切。

第七十八章 魔人之城

沈陌黎再次醒来,已是五日后的早晨。仿若沉睡了一个世纪,沈陌黎在噩梦缠绕中猛然惊醒。她骤然睁眼,眼底呈现出自己熟悉的闺房。看着昔日熟悉的每一物件,沈陌黎心里却是沉重累积。

“你醒了。”婳娘妖媚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她拿起沾水的毛巾,轻轻擦拭过沈陌黎冒汗的前额道:“你昏迷了五日,可急死我了,好在现在都没事了。”

沈陌黎轻点了点头,未说只字,独自往城中走去……

一切如梦,前日的死境,今日又得重生。城内的热闹好似从未发生过灾难一般,繁华得让人心颤。

沈陌黎走在街道间,城中的乡亲看向沈陌黎的目光,却是变了味。他们照常热情的与沈陌黎打着招呼,只是眸色里多了许多难言的苦涩。

走了段路后,一道雄浑的声音自沈陌黎身后传来:“沈姑娘且留步。”

听了声音,沈陌黎蓦然回首,便看到了踏步向前的邢将军。邢将军旁边走着的是墨城城主,他身后带着的一群将士,各个神色无光,眼底带着许多不舍。

沈陌黎轻笑,算是打了招呼。邢将军也不在意这些客套礼节,他浑然有力而有礼的说道:“那日,感谢姑娘的救命。大恩不言,他日姑娘有需要邢某时,邢某必倾尽全力报答。”

“将军不必客气,墨城是我的故乡。将军在此遇难,陌黎出手纯熟应当之举。”沈陌黎客套应答。她敬邢将军的豪迈仗义,回答时也多了些礼节。

“陌黎当真是墨城的好儿女……”墨城城主称赞的话说到一半,却是卡在了喉间。墨城,有何资格说是沈陌黎的故乡?这不过是个陷阱布满的魔族地方。

读出了城主的尴尬,沈陌黎扫眼看向周围路过的乡亲。众人虽假装不在意,眼神中的复杂却出卖了他们此时的心情。

清秀如莲的面上绽放出淡雅真挚的笑意,沈陌黎道:“城主所言不错,墨城是育我长大的故土。陌黎此生,都不会望了这养育我长大的家乡。这里的乡亲,对陌黎皆是至亲挚友的存在。”美目在说话间漾着微笑,笑若春风,抚触醒遍地伤痛近死的心。

周围或是走在路上,或是贩卖着商品的人,听了沈陌黎这话,面上无不漾起些许的想开的淡然。

旁的一个贩卖糖画的人,如想到什么,忽然跑了过来。他憧憬满眸的看着沈陌黎道:“陌黎,听说你与魔兽有契约,可能求魔兽放了我们?”

他不管不顾周围人的使眼色,继续说道:“魔兽若传承了魔祖的魔气,我们墨城里的所有魔气,便可不再受到限制,也不再有变成守灵滥杀无辜的危险,更可以离开墨城,去向四海八荒。”

“老卢,你莫要胡说。”旁边一个人,拉着卖糖画的人便走。

墨城城主愕然的看了眼走往远处的两人,尴尬一笑,转而对沈陌黎道:“老卢经历了这些事,神智有些不清醒,你莫听他胡说。”

沈陌黎未再多问,却是记下了方才老卢说的话,至于真假,她今后自会想了方法去分辨。

邢将军看出了城中人有意遮掩什么,虽有好奇,但并不打算去问。

他立马站出替城主解围,转移话题道:“沈姑娘,我今日便要离开墨城,回到军营。他日姑娘若遇到什么难处,到东旭北边的军营中,亮出这面军牌,众将士定会听姑娘之命,替姑娘解围。”

自盔甲内,邢将军取出块金色军牌递给沈陌黎。

“好。”沈陌黎接过军牌,并不犹豫的收入了戒指。她救人时,从未想过要谁还报答恩情。但邢将军的好意,她也没必要别扭推脱。至多,她不用军牌便是。

“沈姑娘,城主,那在下就此告辞。”邢将军点了点头,豪爽的说道。

“将军慢走。”墨城城主有礼道。

墨城死而后生,所有繁华背后,皆是凄冷苍凉。真相让人心寒,城内不少人自暴自弃,失去了原先的满目憧憬。亦有不少人,在恢复了魔气记忆后,顶风作案,在城内烧抢掠夺,让墨城内民不聊生。

重建墨城,城民们急需一队严守城规的人,帮助墨城恢复往日的有序,引墨城走向正道。这次邢将军归城带来的众多将士,因化成了魔气,仅留在墨城。虽滞留的原因令人难以接收,但他们的驻守,对墨城无疑是一大助力。

也正因如此,墨城城主对邢将军的态度更加恭敬了许多。

邢将军点头朝城主致意后,转头看向身后的一群将士,严厉命令道:“尔等留在墨城,一切需以墨城利益为重。平日,应谨遵城主之命,保百姓安泰。”

众将士听了将军之命,整齐应诺。他们虽不舍离了出生入死多年,早视如兄长的邢将军。但无奈停留下,他们也不想辜负了军人的使命。

为军一日,护民终生。众将士谨记着邢将军的教诲,站立整齐,目送着邢将军渐行渐远。

邢将军踏着雄迈的脚步,头也不回的往城外走去。他的神色中带着些微释然:沙场百战身先死,这群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未死在战场上,反倒化成了魔气守护一方,对他们而言或许亦是另一场岁月静好的开始。远离了血腥,生活自是不同。

“沈姑娘是否也要即日离开?”墨城城主待邢将军离远了,才问道沈陌黎。

墨城是沈陌黎的故乡不假,但他们并不希望沈陌黎留在墨城。他们尘封万年的记忆已然苏醒,对于魔兽契约之人,多少有些忌讳。

对于造成自己痛苦的罪恶根源,又有谁能不恨?魔祖,正是他们满城悲哀的开始,换人谁,都难做到对这一切的罪恶无动于衷。

“城主可曾想过,提升墨城百姓的魔道境界。他日再有人来犯,墨城百姓即可以己实力,保自己安危。在墨城守灵警备被拉起前,先止了干戈。”沈陌黎反问。

墨城人手无寸铁,迟早有一日会再化成守灵,身不由自己控制。

原想驱赶沈陌黎的墨城城主,听了这话,眸底的苦楚黑如深渊。他何尝不想提升全城实力,使全城魔人有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可是墨城自始受禁忌诅咒影响,他纵是想提升众人的实力,也寻不到方法。

第七十九章 祭地奥秘

“沈姑娘,可有方法能助全城魔人提升魔道境界?”城主急问。

“方法我不确定是否可行,还需城主随我去应证。不知城主意向如何?”沈陌黎回答,她先前心中对魔祖祭地有些疑问,唯有墨城内的魔人愿与她配合,她才能知晓答案。

事关护城大计,城主的态度谨慎了许多,他恭敬而不屈道:“沈姑娘有何方法,我自当配合。”

“好,随我来。”沈陌黎说完,带着一群人,往魔祖祭地走去。

墨城不大,一行人走了未多远,便到达祭地。

荒凉的魔祖祭地在墨城浩劫中,丝毫未受影响,陈旧中带着股岁月的凄凉。蜘蛛丝缠绕在古老的殿堂前,尘埃满盖着长出青苔的一切。

“城主,我们想摆脱魔祖束缚,来这祭地作甚?”跟在城主身边的一将士问道。他们原先是有血有肉的人,遭了守灵迫害才化身魔气,对魔祖的仇恨远比初始便是魔气的魔人要深许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入祭地,焉能颠覆魔祖控制?”沈陌黎字字有力的问道。

“沈姑娘说得在理。”城主应了沈陌黎的话,他并非不开窍之辈,他虽然有些排斥魔祖,不喜来到祭地。但如果祭地内藏着救墨城的方法,他也愿意尝试。

城主转身对众将士吩咐道:“尔等就在此等我,我随沈姑娘进去即可。”

“城主……”众将士还想劝阻。

城主大手一挥,道:“将士们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意已定。”

他转身走到沈陌黎身边,有礼道:“沈姑娘请。”

沈陌黎得了应约,同城主一道踏入祭地,未有停留,直接来到了殿堂前。

古老的门自动开启,殿内整洁的景象映入眼底。栩栩如生的魔祖石像正立堂中,威武不可言。它的蝠翼大张,似要包揽天下入怀。严厉的兽眼半眯,危险的审视之味,让人唏嘘。

墨城城主本是魔祖魔气所化,在见到眼前魔祖石像的第一时刻,险些跪地。魔气中那份刻入骨髓的服从,让他心底发虚,莫名生出愧疚。

沈陌黎将城主的反应尽收眼底,她一把扶住将跪的城主,心底的猜疑得到了些许肯定。要确认疑问答案,她仅需再进一步应证。

用力扯断几根发丝,沈陌黎轻吹入殿内。飘曳的青丝柔软的飘在半空,在飞入殿内的一瞬间,忽烧做灰烬,原地散无。

“这地有古怪!”城主错愕的看着在空中无故消失的发丝道。

“城主,可借你发丝一用?”沈陌黎问。

明白了沈陌黎的用意,城主径自扯下一把青丝,吹拂入殿。飘曳的发丝在空中晃荡,轻摇着落在地上,丝毫未有受损。

果然如此!沈陌黎心中有了定论。先前魔兽阻她入殿时,她就对这处地方存有疑问。现在,她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陌黎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城主是否肯冒险一试?”沈陌黎看向墨城城主问道。

城主能管辖一方,也非等闲之辈,还未听沈陌黎说出后面的计划,便已了然。这处殿堂内魔气充裕,好似完全不受禁忌诅咒影响。若城民能到里头修炼,魔道境界定能突飞猛进。

他点头应允:“沈姑娘的意思在下已知悉。”说完,伸手小心谨然的探入殿中。

手伸入门槛时,一阵声响,将城主随着手腕入殿的衣袖如数烧成灰烬。城主衣袖中的劲碗,却完好无损。他再往前伸,情况亦是如此。

随着手臂向内伸展,城主眼中的惊喜愈烧愈烈。激动下,城主迫不及待的迈步想踏入殿堂,脚刚抬起,又想到什么,缩回来原地。

“沈姑娘,可否……”城主说的艰难。

他急切地想进入殿堂,仅是殿堂会抹去除魔气外的所有一切,自然也包括他身上的衣物鞋子。让他赤着身呈现在沈陌黎面上,他委实办不到。

聪慧如斯,沈陌黎只一听便知了城主的心思。她面朝外道:“城主请便。”

“多谢姑娘。”城主见沈陌黎转身,便迫不及待踏入殿堂。

浓郁的魔气在城主步入的须臾,窜入他的周身,将他的魔道境界猛地往上提升。身上的布帛在被毁去的瞬间,一股乌色气体旋绕在城主的周身,城主祭出魔力,化成黑衣包裹全身。

在墨城的禁忌诅咒压制下,城主的实力不算高,修炼了两百年也仅停留在初阶七重天。在殿堂内充裕的魔气疗养下,他体内的能量在不断膨胀,转眼便有突破初阶七重天的迹象。

城主大喜,他大步走出殿堂,欣喜的向沈陌黎道谢:“沈姑娘慧眼擅辨,在下佩服!我这就去告知墨城里的乡亲们,让大家都来此修炼。”

沈陌黎看着身着一袭黑衣,激动的往祭地往走去的城主,急忙阻止道:“城主待听陌黎一言,再走不迟。”

“沈姑娘请说。”城主难以掩盖自己心中的欣喜,连带说话,也和悦了许多。

“城主可想过,殿堂不大,几百名乡亲争先到此修炼,有何后果?”沈陌黎问道。

一问却是难倒了墨城城主,墨城因禁忌诅咒的缘故,有修炼者的魔道境界皆在初阶,相差并不大。这也使墨城内众人保持着实力上的平衡,没有哪方称霸,亦没有何人凌驾众人之上。

祭地殿堂内的魔气,虽对他们一群魔人有极佳的修炼成效。可这处地方左右不过二三百平,纵然难容下一城百姓。但若是偏袒了谁,让某部分人得了好处,先修得中高阶魔道,乃至更高境界,那那部分人,便有了碾压全城人的实力。

若是那部分人心善正直,倒也不碍事。可若是他们修得了较高阶的魔道,反过来压榨城民,那必将会把墨城推入另一番血雨腥风中。

外界城镇中的百姓,受了压榨兴许还能逃到其他地方。可墨城中的魔人,永生被困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受了天大委屈,也离不开这半步。

深入思索后,墨城城主看向沈陌黎的目光,有了些许不同。若说先前他只以为沈陌黎是凭了运气,才发现这祭地奥秘。那他现在可以肯定,眼下这看似十来岁的姑娘,才智聪睿如活了百年不止。

他略为敬仰的问沈陌黎:“沈姑娘可有妙计?”

第八十章 芙蓉锁妖

“城主可命人严守此地,后公告全城,让百姓抽签决定修炼日子。签上可写由一到七,七个数字,七日一期。百姓可根据抽到的数字,按照数字对应的日子前来修炼。修炼大事,还望城主能每日亲自到祭地登记把关,莫让人得了空子,多了修炼时间。”沈陌黎建议道。

她接下来要赶往洛魁圣殿,墨城的事,还需墨城人自己解决。她唯一能做的,也仅是将自己的见解告知城主,让墨城多一条出路。

“此事重大,牵连甚广,我还需筹划一番,再告知众人。可否请沈姑娘在公告出来前,暂替我保密?”听了沈陌黎一席话,城主的心中多了份谨慎。

沈陌黎的建议虽好,但做起来的工作量及难度,却是极大。未做好前期准备,城主并不打算贸然让人知道。

他悄然将身上的黑衣,以魔力转变成与先前衣物同样的款式,远远观之,相同无异。

“那是自然。”沈陌黎允了城主的要求,二话不说,同城主一道往祭地外走去。

她在墨城停留了多日,距离与洛魁圣殿约定之期已不到一月。沈父等人生死难料,她若说不急,必然是假的。

等在祭地边的一众将士,见了二人,急急围拢过来。领头的副将一把握住城主的手臂,想细致检查城主是否无恙。

副将伸出的手腕,自衣袖穿过,直接握在城主皮肤上。副将一愣,要问询的话,骤然卡在喉咙。

城主在副将手握劲臂时,同样也发现了问题。仅是身在江湖,见多了风雨,城主的应变能力显然比副将好上许多。他强压下荡在心头的惊慌,不动声色的轻拉开副将的手,目光无异的环视向众人道:“让众将士担心了,我入祭地后,一直都很安好。”

众人点了点头,也未再多问,环绕在城主周边往城内走去。

副将慢慢从呆愣中转醒,他刚要喝止城主,可又转念一想:墨城如今混乱,离不开城主把携。揭发城主的异样,有百害而无一利,兴许还让居心叵测者钻了空子,把城主拉下了台。一旦如此,墨城势必大乱。

他暗暗跟在城主后侧,观察着城主举动。福祸无门,他自要探清城主的真面。

一行人走了十几米地,沈陌黎转而向城主道:“城主,陌黎还有些事要做,就此告辞。”

听沈陌黎要走,墨城城主倒也不拦,客套说了几句,便领着众将离开。

待一行人走远了,沈陌黎才对着自己的影子道:“别躲了,我知道你在。我即刻打算动身前往洛魁圣殿,你可要一起?”

阵阵妖娆笑声自沈陌黎的影子中传出:“高人,婳娘倒是觉得藏在影子里挺好,遮风挡雨还避阳。婳娘就不出来了,高人想去哪,婳娘跟着便是。”

沈陌黎睨了睨黑影,未再多说,往城外走去。

墨城禁忌诅咒未解,婳娘能躲到她的影子里,必定非妖力所能做到。那与她的倒影浑然成一体的样子,让她不禁想到了婳娘早前在墨城密道中用的那朵炫彩七瓣花。

前世,她听闻过那花,据传那花乃追踪神器,可让使用者化万物于无形。但用那花,也需要付出一定代价。

早前密道内,她见婳娘用得生疏,应是不解这花的诀窍。今日却能躲到她的影子里,沈陌黎不禁对她昏睡的几日,婳娘与这花发生的事有了些许猜想。

她想劝婳娘少用此花,却一时又不知从何开口,只能待日后再慢慢同婳娘说清。

墨城城外,今日比往常冷清了许多。前段日子先是有妖物杀人,后又生出几族大战,让其他地方的人听了消息,都不敢靠近墨城。

好在魔人无须食物,也能极好的存活。城中目前人族余下不多,仅有沈陌黎邢将军救下的十几个,在一段时间内,也不至于因缺衣少粮而挨饿。

沈陌黎看着荒凉一片的城外,虽一切井然有序又纤尘不染,但与她记忆中的墨城还是有了变化。在走出几里后,沈陌黎蓦然回首,看着略微变味的墨城,有苦涩自心中生出。

“卖花喽,不能穿梭不要钱。”商贩卖花声,忽然从沈陌黎身后传来。

一回头,沈陌黎便看到了恰好停在墨城地界外一米不到的商贩。

走到花摊前,看着眼前的商贩,沈陌黎直觉眼熟,又一时想不清在哪见过。她可以断定商贩并非墨城人,却又好似在近来的哪个时间里,见过这人。

沈陌黎问道:“我们可曾见过?”

听了沈陌黎的问话,商贩满脸堆笑道:“四海皆朋友,姑娘,我们先前并未见过。只是既然相遇,便是有缘,可要买朵花带着?”

沈陌黎摇摇头,刚准备出发离开。见沈陌黎要走,商贩急急挡在沈陌黎面前,递过来一朵芙蓉道:“姑娘,相遇不易。我看姑娘貌美高洁,常言道:清水出芙蓉。这朵芙蓉与姑娘实在相配,就送予姑娘了。”

“芙蓉出清水,但一样可妖娆。你的美意,婳娘代高人收了。”婳娘自沈陌黎影子中跳跃而出,接过芙蓉随意的别在了衣服上。

原是清雅的芙蓉,在婳娘身上竟显出了不一般的妖艳。

看到躲在沈陌黎影子里的婳娘,商贩眼中的贪婪一闪即过。随后,又假装惊恐的说道:“哎哟,妖怪呀。”

说着,商贩就要往沈陌黎身后躲去。

“谁是妖,你倒是给婳娘说清楚来。”婳娘轻笑着说,灵悦的如舞步的往沈陌黎身边一站,恰好挡住了商贩急走的路线。

“你……这里除了你,还有谁是妖?你若不是妖,怎么会从这位姑娘的影子里冒出来?”商贩眼珠骨碌碌直转道,脑中似在盘算着什么。

趁着说话的须臾,商贩往旁边的花摊前靠了过去。其古怪的一系列动作,让沈陌黎起疑的皱起了眉心。

“婳娘,把那芙蓉扔了。”沈陌黎说道。

“高人放心,他虽是妖,但这芙蓉奈何不了我。”婳娘自信满盆的将别在衣上的芙蓉拿起,轻抚过脸说道。柔若无骨的摇曳动作,足以让全城为之疯狂。

第八十一章 无边妖宫

话音刚落,芙蓉中闪过一抹强光,将婳娘整个吸入其中。

“婳娘。”沈陌黎伸手,刚要拉出婳娘。衣角触到还未来得及抓住,婳娘就整个被吸入了芙蓉里。

强光在婳娘没入其中后快速消失。清秀的芙蓉在强光后好似用光了所有力气,花瓣枯黄,整朵掉在地上碎成粉末。

残影疾速,沈陌黎一把祭出黑炎利刃,抵在商贩脖上,厉声问道:“你把婳娘关哪去了?”

商贩阴森邪笑着:“你问也白问,我送她去妖宫享福了。妖宫戒备森严,连我都难进,更不要说你这样卑微的人族。不过,那美人胚子去了妖宫,定也不会吃亏。妖王选妃,定能看上她那样的姿容。”

妖宫!沈陌黎心底闪过不详的预感,她清楚记得前世,妖王曾命妖族众人,在近日自三国六海各地,选取数百名样貌极美的五族女子进入妖宫。

可召集去的女子,并非是去选妃,而是在一个月后被全数拉到了妖堂祭祀。

他们体内的五族鲜血,被当成药引,倒入丹炉,混合其他宝物,炼成了妖神丹。

前世的妖王,在取得妖神丹后,极快让妖后吞服,助妖后产出了实力惊天的混世神娃。

前生后世百年,神娃以其破天震海的神级实力,让五族闻风丧胆。后又不知何故,被妖后亲手斩杀。

妖族随混世神娃的陨灭,自乱阵脚。在沈陌黎前生临死前夕,已濒临灭族。

对于妖族之事,沈陌黎不想管。

但婳娘是替她接了芙蓉,才被牵扯入妖王选妃的骗局,她绝不能眼睁睁看婳娘去送死。

黑炎利刃在思考中,往商贩脸上再靠近了些。尖刃抵触下,有深绿色血液自商贩脖子上流出滴落。

沈陌黎厉狠问道:“可还有能去妖宫的芙蓉?”

话一问出,花贩脸上等死的无畏,立马变成阴谋的邪笑。他阅人无数,头一次见到如此仗义的傻子。

妖王独宠妖后,妖界谁人不知。纵是选妃,进了妖宫也是做奴婢的命。

五族女子,听闻选妃皆避闪不及。也就独有几个对自己容貌颇为自信的女子,敢自告奋勇参与选妃。

不得已,他们一众妖族才画了人皮,满世界找美人,借以各种穿梭空间的花,将美人骗入妖宫。

说是迎送美人入宫选妃,更准确地说,应是禁锢美人入笼,拖去待妖后凌虐。天下谁人不知,妖后对后宫妃嫔的容忍度为零。妖王不倒,妖后即可肆无忌惮的杀虐嫔妃。

花贩原看沈陌黎容貌清雅,才起了歹念。可一见婳娘,瞬间便改了主意。

清莲玫瑰各是倾城,世人对其喜爱却倾向不一。若说沈陌黎是出淤泥不染的清莲,婳娘便是着妖艳以动人的玫瑰。

清莲虽美,却更适合仙族。对于妖族,花贩还是更喜欢婳娘那样妖艳夺目的姿态。

当然,若两个都能献给魔王,对花贩而言也是件美事。这两个同是貌美若仙的女子,皆记在他的敬献名下,指不定掌事妖管的一高兴,还能赏他些好处。

想到些一可能,花贩乐开了花,他自身上再取出朵芙蓉道:“有、有、有,你若还有容貌倾城的友人想参加妖王选妃,我这花还有。”

“再来一朵不同的花。”沈陌黎道。说完,将目光看向满车芬香宜人的花。

“我说姑娘,这花虽好,可一朵已够你直达妖宫了。我这花有大用途,千金难买一朵,送你朵已是不错……”花贩话说一半,来不及阻拦,就被沈陌黎以黑炎化成的绳索绑得结实。

“我看这一车花皆不错,你若不舍,我就自己挑罢。”沈陌黎目光在花摊上的花上来回移动。

伸手,沈陌黎刚要触到朵百合。她的余光扫到花贩脸上难藏的期待,又收了手移向旁边一朵全黑的玫瑰。

“住手!那玫瑰染了毒,你若一摸,可命都没了。”花贩急得大吼。

对于沈陌黎的举动,他简直惊掉下巴。一车娇美欲滴的花她不选,非要选那朵漆黑如腐烂的玫瑰。

他本以为将自己回妖宫的穿梭花,改成这等乌黑形态,定安全无比,万万没想到……

无视去花贩的话,沈陌黎轻拾起玫瑰。黑炭颜色的花瓣,在手触到的瞬间,忽有黑色光束绽放,将沈陌黎强扯了进去。

刺眼的黑光扎得沈陌黎睁不开眼,她举袖挡住双眸。过了几息,察觉到光线消失后,她才缓缓睁开双眼,岩浆布满的无边洞穴映入她的眼底。

一旁一个鹰头狮身的妖,瞄了眼沈陌黎手中乌黑的玫瑰,笑道:“秦川,这次变幻的模样不赖嘛,看来你的幻容术又长进了不少。不过,妖王选妃,你这俏模样就不怕被人误当成女子,给拉去选妃了?”

“有你在,我怕什么?”沈陌黎轻笑道。适才对方喊她的名字,让她猛然想起了那个花贩的身份。

秦川,可不就是邢将军先前身边的谋士。她那日进城,曾见过一面,尔后墨城大难,就再未见过秦川。一面之缘,她本无留意,但此刻再提起这人,确实一直疑点重重。

单说墨城劫难,他轻易躲过不说,墨城才刚恢复了平静,他又立马出现在了墨城边界卖花,便是个疑问。只是眼下要做的事情还许多,沈陌黎也顾不得去想那些。

收起疑思,沈陌黎佯装熟悉的站在那处。

鹰头狮身妖刚想再说什么,一个俊美的男子从道路旁侧急急走来,对着沈陌黎说道:“秦川,你这下闯大祸了。芙蓉明明对应的是那类清秀的女子,你怎给了个妩媚的妖。这不,负责芙蓉花接应的莲妖正大发雷霆呢。我看,你还是暂且回到墨城规避下稳妥。”

听了这话,鹰头狮身妖顿时也急做了一团,他在那来回踱步道:“哎呀,秦川,你怎如此糊涂?清秀,你都变成这个模样了,难不成还不懂什么叫清秀吗?”

“丁狮,我知你与他感情好,只是这锅你背不起,你可别替他顶罪了。”俊俏男子拍了拍鹰头狮身妖道。

被成为“丁狮”的鹰头狮身妖,听了这话更急了,他赶忙追问:“莲妖莫不是要把这事捅到妖管那去?”

第八十二章 妖将传人

“莫急,她奈何不了我。”沈陌黎瞥了下一脸恶趣味的俊俏男子,对丁狮说道。

“秦川,几日不见,你还长本事了。平日里莫不是鹰照着你,你不知被莲妖灭了多少回。去人族一趟,这是皮痒了还是欠抽了呢?”俊俏男子瞪了沈陌黎一眼道。

他最看不惯丁狮往常处处向着秦川的模样,要知道,丁狮可是妖将传人,未来妖族中最有权势者之一。素日里巴结丁狮的妖不少,可丁狮却独偏着秦川。

论才智论实力,俊俏男子自认为自己完全不输于秦川。可偏偏他再如何努力,也入不了丁狮的眼,这让他心里对秦川的妒忌愈烧愈旺。

丁狮五大三粗,并未察觉到两人之间浓烈的火药味,它看着沈陌黎想了想道:“川,你也别急。咱两兄弟多年,我定会抱你无恙。不就是个莲妖,就算她把事情捅到了妖管那去,妖管也还是要看在我父亲面上,给我几分薄面的。”

“哟,丁狮说得可真在理。这不,妖管给你送薄面来了。”三人说话间,一道清亮的女音自无边洞穴里一处不起眼的分叉小道中响起。

寻着声音,丁狮看向小道内走来的几人,骤然尴尬的干咳了声。

莲妖跟在妖管身后,命人压着婳娘,自小道内走出。她身着白衣,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好似误闯了冥府的仙子。雅致姿容,与周围的岩浆炼狱景象全然不同。

眸光紧盯着丁狮久久未移动,莲妖小巧的红唇勾起,浅笑道:“丁狮,这薄面来了,怎么没话说了?”

“莲妖,胡说什么呢。我刚是在与秦川、翔缪讨论薄面的烹饪方法。你说这面团,要如何摊才能又薄又香?我正想学了方法,做些薄饼,送去给妖管呢。”丁狮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它的慌撒得并不好,却已经是它几百年来撒得最大的一次慌。随着谎话说出,丁狮凶煞的面上,竟有了些脸红。

“还摊面呢,可研究好了怎么摊?”莲妖得理不饶人的嘲笑道。

“够了,莲妖。你莫不是在妖宫里呆腻了?”妖管厉狠的制止了莲妖。

前一刻还盛气凌人的莲妖,听了妖管的话,瞬间闭了嘴。她的祖辈历来都在妖宫里当任小管事,这出了妖宫,她还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丁狮,你也莫替秦川遮挡着。这事说大不大,下次注意些便是。”妖管转而对丁狮说道,语气温和,就如长者在安慰知错的小辈般。

丁狮点点头,本有些忐忑的眼睛,听了妖管的话后安心许多。它拉起旁侧的沈陌黎道:“秦川知错了,妖管的宽厚,丁狮替秦川谢过妖管。”

随着丁狮的动作,众人才将目光转移到沈陌黎身上。妖族中,丁狮的光环无论在何处,都足以阻挡去其他存在。因此,方才来的一行人,除了婳娘,谁都未注意到站在高大的丁狮旁,那身材娇小的沈陌黎。

“她是谁?”莲妖素来喜爱清秀的女子,看到沈陌黎那清美倾城容貌,忍不住开口问道。世间女子貌美姿柔者多不可数,可清秀中又给人一种举世绝美之感的却是寥寥无几。

“莲妖,你休想打她的主意。她是秦川,看好,她可是男的!”丁狮说着,将沈陌黎一把推到了它的身前。

本是怀疑的众人,见丁狮如此肯定的推出沈陌黎,也就不再多问。谁人不知,这妖宫中,丁狮乃无人可得罪的存在。即使是这世妖王,见了丁狮也绝不敢斥责一句。

“秦川知错,不如将把这归错了位置的女子交给秦川,秦川亲自送她过去。”沈陌黎见眼前形式,寻了时机说道。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是在这歇着吧,我替你把她送去给玫妖即可。”丁狮拍了拍沈陌黎的肩头道。

“不必,你们二人也不用争着揽罪带她走。适才来的路上,我们碰巧遇到尤痕,他看上这女子。我们不过顺道过来探探,便要把这女子送到尤痕那去。这绝美妖容,去了尤痕那,倒是比选妃等死来得强。”妖管对丁狮说完,转身便命人将婳娘带走。

“尤痕好眼光,这女子确实不错。不过呢,还是我家秦川最美。你瞧,他无论男女,都那么好看。”丁狮说着,上前一步揽住沈陌黎的肩,满脸愉悦的说道。

沈陌黎扫了眼搭在肩上毛绒的大爪,强忍住将它拍落的冲动,轻笑了下。

“是,丁狮喜欢的,不男不女也是极好。不过,秦川这次眼光倒是精进了许多,化成这等姿容。改日,来我妖狱坐坐,我给你画像。”莲妖调笑着,怼了丁狮一句,又不忘向秦川抛出橄榄枝道。

莲妖上不爱天,下不爱妖,她唯一的嗜好就是画人。不管男女,仅要是面容清秀绝美,入得了她眼的,她都想将其画下来。

跟着妖管转身往外走去,莲妖侧身时,衣带刻意自沈陌黎衣袂上飘过,唇角微微勾起难察的阴森。

待几个妖走后,沈陌黎看看四周,拉起丁狮往一处偏僻处走去。

被扔在原地的俊俏男子,见丁狮被沈陌黎拉着就走,急急跟上前去道:“丁狮,不如我们一起去岩浆里泡泡澡,怎样?听闻今日岩浆里,妖王特命人多放了几味调养筋骨的药,对妖族乃是大补。”

“不去,我说翔缪,你这邀请未免也太不会挑时候了。秦川回来了,我哪也不去。灭天毁地,哪有陪秦川重要!”丁狮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俊俏男子的提议。

说罢,头也不回的跟着沈陌黎,往一条偏僻的小道走了进去。

等确定了四下无人,沈陌黎才陡然停下,她急急转身问丁狮道:“丁狮,我也看上了刚才那女子,可有办法让她在被送去尤痕那前,将她截下来?”

沈陌黎问话间,眼神里充满了急切与不安。她并非看上婳娘,可这妖宫广阔,她人生地不熟。想要救出婳娘,也仅能巧用秦川这一身份,说点还听得过去的慌。

“哎呀,我说秦川,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丁狮听了沈陌黎的话,震惊的大叫一声。

莫名其妙的问话让沈陌黎一怔,她细察着丁狮的态度。对于秦川,她并不了解,更不知丁狮云里雾里说的是何意思。

好在丁狮并无觉察到沈陌黎的异样,它眨巴着眼睛说道:“你若喜欢那姑娘,直接留墨城便是,还把她带妖宫里做甚?你又不是不知道,尤痕要的人,谁也别想再要回来。”

第八十三章 丁狮无畏

“尤痕……”沈陌黎垂下眼眸,她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可为防露馅,又不好向丁狮打探太多。

“对,你离开妖宫也快一百年了,如今妖宫现状,你兴许还不了解。百年前,尤痕虽也狠厉,但远不及现在。如今,他在妖宫可是叱咤风云的存在,随意脚抖上抖,妖宫都要跟着颤一颤。”丁狮解释道。

“可那女子对我很重要,早先,她不知芙蓉乃空间穿梭神器,误拿了那花,才被穿递到了妖宫。丁狮,尤痕的住处可有变动,我离开百年,对妖宫反倒有些陌生了。你可否带我去那探探?”沈陌黎听了丁狮的话,寻了契机追问道。

“探探倒是可以,只是秦川,尤痕这几年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深宫简出还嗜血。你莫为那女子,做了傻事。”丁狮犹豫几许,劝说沈陌黎道。

“好,我们走。”沈陌黎应了丁狮的话,脚下却不急着走。妖宫里的东南西北,各通何处,她并不清楚,只能原地等丁狮往前,才不至于走错了路,让丁狮起疑。

好在丁狮对沈陌黎这一小细节并未留意,它拉起沈陌黎,便往一处热气猛烈外窜的地方走去……

两人越往前走,洞穴上流淌的岩浆热气越是逼人,直把沈陌黎烘得汗流不止。

丁狮边急急往前走,边用余光扫视着沈陌黎,犹豫半晌才说道:“秦川,我知你喜欢好看的皮囊。可你这皮囊也太不耐热了,不如你把皮囊先脱去,待我们走过这段路,你再穿上?”

话是嫌弃皮囊,但丁狮其实有着自己的小盘算。只是时机未到,它并不打算剖开它的计划。

“赶时间要紧。”沈陌黎敷衍的应了丁狮的劝说,让她脱了皮囊,她岂非命归西天。这等难事,她也只能推脱去。

丁狮努努嘴,未再强求。

它拉着沈陌黎,走在岩浆四溢的石路上。时有岩浆溅出,喷洒在丁狮毛茸茸的腿上,却未对他有丝毫损伤。它大踏步向前,偶尔更直接踩在岩浆上,丝毫不介意滚热的岩浆接触到爪上的肉垫。

沈陌黎跟在其后,左右躲闪。人族的皮肤远没妖族耐热,这炽热的岩浆若喷溅在她的皮肤上,足以将她烫出道道深入骨肉的伤口。

二人走了段路,便见前方的地宽广了许多。流淌的岩浆到了那广阔地界,缓缓被凝结成冰。一千多度的炽热高温,在结成冰后,竟隐约还透了股凉凉冷气。

沈陌黎看着平阔地上的怪异景象,脸色难看了几分。滚烫的岩浆她尚能避开,可这能将岩浆凝固成冰的恶劣环境,其内温度少说也有零下千百度。这等严寒之地,绝非人族可存活。

原先,她还能借魂魄之力抵御些冷热。可在墨城昏睡再醒后,她便惊讶地发觉体内夹杂的几股强横力量,全数归空。

“丁狮,可有其它的路?我怕冻裂了这身皮囊。”沈陌黎止步问道。

不该……丁狮脑中的诧异疾闪而过,它上下打量了沈陌黎一番,若有所思地说:“路是有,仅是远上一丁点儿。秦川,你离开这百年,连路都忘光了吗?”

言多必失,失之必补错露。沈陌黎对视丁狮道:“百年来,我一直活在提心吊胆中。这种明日存活与否尚不可知的日子,让我早忘了安宁岁月里的生活。斑驳韶光,拉着人向前,也代人丢忘了许多美好。”

常言道:眼睛乃心灵的窗口。

沈陌黎前世百年,早学会了隐瞒眼睛里所有的秘密。她说的话,虽是带了谎言,可也有几分真实。

秦川作为邢将军的谋士,跟在邢将军身旁出生入死,绝非一两日的事。漫长的军旅生活,他面临的搏杀必不会少。

邢将军与其它战将不同,擅于移动作战,常带着少队人马闯入敌营侦探。即使是谋士,跟在邢将军边上,许多情况下一样需要浴血沙场。

沈陌黎说的虚,却又实。前世,她遭人追杀,哪得半日安生?那份饱受生死磨砺的沧桑,透过眸底呈现,与沈陌黎十来岁年纪决然不同,更增显了真实。

丁狮对视着眼前的眸子,与百年前的秦川相比,它读到了份更成熟坚韧的刚毅之气。

一切,变化异常醒目,看得丁狮有些恍惚,百年,真的能让人成长如此之大吗?

当年,莫不是秦川自己坚持,纵是妖王点名,它也绝不会让秦川离开妖宫去冒险。百年不见,它明显感觉到了秦川的不同。

“秦川,那年你说要去看世界。外面的世界,对人影响真如此巨大吗?”丁狮问。

百年,它还是幼妖模样,活在妖宫的重重保护中。但它心里,对于外界的向往早已萌芽。

它无数次渴望同父辈一样披上战甲,在五族混战中脱颖而出。以己之力,换无数妖者脱离死境。

鹰狮一族素来勇猛,自出生始便扑杀战场,也仅有它,被冠年幼之名,常年留置妖宫。

它看沈陌黎的眼神,不知不觉中多了好奇与渴望。它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出妖宫探探。

“外界,有美好,亦有无尽凶险。丁狮,在你未拥有护得住自己的实力前,出了妖宫,只能死路一条。”沈陌黎道。

鹰狮一族,几十年后在这世上便不复存在。她并不知当中缘故,仅是好心提醒一二。

若无记错,上世她听得的传言中,丁狮离开妖宫之时,便是鹰狮覆灭之际。

“我现在的实力,在妖宫内可高过寻常护卫。就连妖王和我比武,都要让我几分。我有何惧?”丁狮不以为意道。

它来到这世界以来,从未有人告诉过它山外有山,妖外有害妖的厉害万物。一切,都仅是它的猜想和判断。

妖宫内不知何故,所有人皆让它一手,让它误以为自己神级境界皆未够着的功夫,能够打遍天下无敌手。

对于丁狮的自信,沈陌黎无奈摇了摇头。

世上没来由的好,恐怕是凶猛恶事的起源。妖宫内的人绝非善类,却处处让着丁狮,其中必有蹊跷。

第八十四章 软禁之所

“是,你的本事我自是知晓。丁狮,我们暂且不讨论这些,先去救了那姑娘说其他。”沈陌黎道。

不过巧缘相遇,沈陌黎并无打算与丁狮再斟酌前话。日后丁狮的生死,与她并无太大关联。她好心提示,丁狮听不进去,她也便无再去探讨的打算。

“好。”丁狮扫了沈陌黎一眼,未再多说,随口应道。

它往冰热相交处的一处小洞钻入,边走边问:“秦川,你还记得这洞吗?”

沈陌黎环视左右,这处洞恰在冷热之间,左侧给人千丈寒凉之感,右侧却让人有深处千度热火之痛。冷热交杂,无时无刻不在考验人的极限。

“嗯……”沈陌黎隐忍着恶劣难敌的环境下给身体带来的巨大折磨,勉强答道。

她右臂衣袖,已被高温焦烫得漆黑欲燃。左臂衣袖上冰霜覆盖,足有十来厘厚度。冰火两重天的烘烤冷熏,让沈陌黎体内血脉逆流,本莫名消失的魂魄之力,似有恢复迹象。

“秦川,那你可还记得……”丁狮听了沈陌黎的应答,还想再问。然而话到一半,前方的人影却阻断了它再续问话。

“丁狮,你们怎到这处来嬉戏了?我告诉你应有千回不止,这地危险,快走。”妖管自前方走来,宠溺的斥责丁狮道。

顺着丁狮的方向,他极快的发掘到沈陌黎的异常。

“人族!”妖管说道,随即一把将丁狮拉到背后,拔剑直指前方的沈陌黎。

“丁狮,好样的。这处千丈寒凉高温,绝非人族可存活地境。这女子能存活到今,已然是奇迹。只不过这地狱冷热,估计早耗光她所有气力。”妖管剖析着眼前情境,冰冷说道。

果然话不投机半句错,原是早就露馅了。沈陌黎暗想。

只是现在,她并无多少脱身的把握,这冷热笼身,着实耗光了她的气力。就连她身上的魂魄之力,也在不断消耗。

“人族,好大的胆,敢来这送死!”妖管说完,举剑劈向沈陌黎。

炽烈妖气的寒剑,在一片冷热里凝聚出一股巨力,握在妖管手上朝沈陌黎狠砸。

身轻如燕以躲避,沈陌黎几轮避闪下,皆险险躲过对方的招数。

避闪间,她得见对方的纰漏,猛的将手掌往妖管身上狠拍。预想中的击杀并未出现,脆弱无力的掌心贴在妖管身上,又被股强横的气力扫荡出去。

怎么回事?沈陌黎错愕的被击撞在墙上。炽热的岩浆,在她身旁迅疾流过。

来不及躲避,沈陌黎的轻衣上便被烫出无数小洞,炽热的岩浆火焰沾在洞上,快速将沈陌黎全身点燃。

不好!沈陌黎暗呼,朝着旁侧冰冷的地带卧地滚去。

“丁狮,你看,人族在我们妖族面前,便脆弱如蛾虫,所有的反抗都不过是飞蛾扑火。受伤的,最后还是她自己。”妖管兴致勃勃的说道。

“我看未必。”丁狮刺穿妖管道。

穿透妖管身体的狮爪上,不见一丝血痕。丁狮猛力收爪,周围一切,竟随着妖管化雾消失。

雾散时分,沈陌黎出现在雾的另一端,毫发无损的举着黑炎利刃,正要往妖管出袭去。眸光转红,处于幻象中的妖管幻身被丁狮撕碎,忽而转醒。

他气喘吁吁的险避开沈陌黎的黑炎利刃,却与莲妖皆显满负重伤的模样。妖管愤恨咬牙,看向沈陌黎的目光迸发杀意。这一身伤,定是沈陌黎趁着他陷入幻象中所致。仅是他意识进了幻象里,徒留一身肉体在外,早先对全身创伤竟丝毫无痛楚之感。

现在意识回了体内,浑身的剧痛,让他咬牙硬挺着,才不至于晕倒过去。

沈陌黎默然,还是差一点,再挥下这刀刃,莲妖与妖管就可彻底散失行动力。可惜,还是被丁狮发觉。

她无意取他们的性命,但也不打算给他们留有可致自己死地的气力。本天衣无缝的脱身幻象,周全的计划却被破去,沈陌黎看向丁狮的眸光多了分谨慎。这只看似憨厚的鹰狮幼兽,想来绝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她早就破了你的幻象。”丁狮老神在在的看着沈陌黎,对妖管说道。

“你早就看穿我不是秦川,何苦还刻意在旁的演戏?婳娘在哪?”沈陌黎因有气恼,声音也比往日肃然许多。

“人族跑妖宫来,不正是来给我们妖族寻乐当玩具的吗?是谁给了你胆量,敢质问本将?”丁狮的声音,冷得如十二月里的寒风,连带对自己的称呼,也变成了拒人千里而威赫的“本将”。

“丁狮英明神武,不愧是大将传人。”妖管大赞道。对刚才的险境,到这刻他都还心有余悸,若不是丁狮发现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谁准你们说话?对了,忘记告诉你们一声,见过我发威的人,都不存于世了。”丁狮转眸审视妖管道。旋即,锋利的狮爪在空中随意旋了两道风刃,刷刷两声,将妖管与莲妖拦腰斩断。

本已重伤的两人,毫无防备下被风刃突袭,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刹时断了气。

沈陌黎震惊的盯视着眼前的画面,丁狮方才那一风刃,可绝非高阶境界者可化得出。想来传言并不属实,丁狮的妖道境界,也着实难以猜透。

“合。”丁狮随口一说,风成巨笼,将沈陌黎困在其内。

挥舞黑炎利刃,猛击风笼,沈陌黎在笼内以各种姿势击打风笼,却全无让风笼受到丝微撼动。皱起柳眉,沈陌黎环视上下,精密的风笼看似毫无破绽,连带底部,都与地面完美的衔接在一起。

“我知道秦川在何处,我可带你出妖宫,去寻秦川。”沈陌黎制止了丁狮的下一步动作,忙说道。

“秦川在哪,与我何干。他不过是本将用以打掩护的道具,誓死追随本将的仆人。莫不是他的忠诚掩护,在妖心险恶的妖宫,本将还真难存活至今。”丁狮玩弄着寒光闪烁的指爪说道。

妖宫,与其说是给了它庇护所,不如说是将其软禁。百年韶华,它早已恨透了妖宫里的一切。

第八十五章 死气袭宫

沈陌黎一愣,看着笼外那憨态老实的丁狮,难以相向,在那呆萌的模样下,竟隐藏着如此忍辱负重的妖心。

“我有助你逃出妖宫的方法,你放了我,我便带你出妖宫。”沈陌黎再说道。她看得出丁狮对妖宫的憎恨,若能交换,她愿设法让丁狮离开妖宫,以避开丁狮给她设下的难逃死境。

“人族,你的无谓挣扎,委实好笑。本将若想离开这妖宫,你认为凭妖王还能困住我?只不过……”丁狮说道,眸中有思念之光闪烁而过。

它假意受困在这百年,不过是舍弃不下那妖。出生时结下的天大恩情,它终是想报。

“丁狮,是你吗?”一道峻冷的声音,自小洞外传来。

丁狮一听声音,慌忙收去风笼,飞身窜到沈陌黎耳畔,举爪威胁道:“胆敢乱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随后,丁狮落在沈陌黎身旁,随手吸走妖管与莲妖死后留在空气里的妖气。

丁狮的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转眼便已完成,仿佛已做过此类事情不下千百次般。沈陌黎看在眼里,心中却是生起排山倒海的警惕来。

它的杀人动作熟稔如此,想来平日没少做杀妖之事。她必须想出万全之策,逃开丁狮的束缚,才能有一线存活的可能。

洞外来人在丁狮做完一系列动作后,快步探了进来。

身影刚入洞,看到那温和的面庞,丁狮便换了个兴高采烈的表情迎了上去道:“尤痕,你来得正巧。听说你看上个娇艳的妖女,我便寻思着你近来也许换了口味。恰巧我这也寻到个美貌的女子,正想也送去给你。”

“丁狮,我的口味一直没变。那妖女,我并非寻去吃的。”尤痕温煦如风的抚了抚丁狮的头说道。

丁狮暗藏脸上的些微不喜,跳转而过。它极为憎恶别人抚摸自己的头,若非对方是尤痕,它必让对方即刻殒命。在妖宫百年,也唯有尤痕可偶尔抚摸丁狮的鹰脑。

全然无发觉丁狮的异常,尤痕面如暖阳,温雅的笑着,转而看向沈陌黎道:“你是如何在这妖宫找到人族女子的?”

“这女子偷了秦川的枯命玫瑰,进的妖宫。秦川自小跟我,我对他的了解非常人能比,又怎会让这人族给忽悠了。”丁狮自豪说道。

说完,丁狮又往尤痕身边靠了靠,道:“尤痕,你若是喜欢这女子,不如也一并带走吧。这妖宫也难寻美味,我看这人族细皮嫩肉的,吃着味道应该爽口。”

沈陌黎嘴角抖颤,听着丁狮这如推荐美食般,要将自己推向那名为尤痕口腹的话。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尝试着凝聚体内的灵魄之力,以幻化幻象。

入洞时,她体内的魂魄之力便隐隐有恢复之势。方才,她敏锐的察觉到妖管恶意勾勒的幻象,正是借以隐隐恢复少许的灵魄之力,才得以逃脱幻象。

此时的她,体内脉象混乱不堪,魂魄相继再现,帝魂也大有复苏之势,更有上古邪魔汇成的魔气,在腹中一处挣扎窜动,好似被困在笼中的猛虎,正极力想摆脱去束缚。

各种力量猛烈拉扯着她体内是七经八脉,让她难受异常。冒险祭出灵魄之力,以幻虚像,对她现在的身体境况而言并非是明智之举。可若不能摆脱去现在的险境,她必十死无生。

幽幽灵叶,逐渐膨胀,飞转在沈陌黎手心,忽成暴风旋绕,将沈陌黎整个包裹其内。

“离。”沈陌黎蹈厉奋发道。

通身灵叶得了沈陌黎强大精神力的支撑,得了神速,化作虚影带着沈陌黎往洞外飞夺窜出。绿光星闪,在空中留下耀眼光芒,将人眼闪耀得无法挣开,泫然成了沈陌黎逃开的极好掩护。

丁狮看着往外逃去的沈陌黎,狮爪张合,想将其拉回的动作,在轻瞥尤痕后又收拢归无。尤痕对它有恩,可它并不想让尤痕知晓自己的实力。此时它虽极想将沈陌黎捆绑回来四分五裂,又不得不隐忍下来。

“既然来了妖宫,就别走了。”尤痕笑意温暖的说道,随即身影一跃,飞速快过疾风。

他挡到沈陌黎身前,雅致挥剑。妖气彭生的利剑与沈陌黎周身的灵叶碰撞,激起强大气旋,呈环状朝四周扩散。骤然间,冰石碎落,岩浆喷肆。

与剑相对,有邪肆虚影在沈陌黎身上浮现,如狼似虎,鹰撮霆击。

“是他……”尤痕暗念,惊诧间剑气微缩,被沈陌黎身上的强势气势横扫出去,震落摔地。

沈陌黎眸中绿光乍现,她狠睨尤痕,如有万千猛兽自眼中呼啸而出。环绕周身的灵叶散发出团团黑气,肆散空中,将沈陌黎的身躯染上层诡秘邪归的气息。

“你究竟是谁?”尤痕以剑抵地,再次腾地飞起,以剑指人。

水泻洪滚的遮天剑气狂涌而出,旋转着将沈陌黎整个包入其中。

“最后问你一次,说,婳娘在哪?”沈陌黎强压着体内波涛澎湃的煞气,沙哑着嗓子问道。

幽绿灵气,参杂着繁多如星的死气黑光,在沈陌黎问话间砰然爆发。道道锋锐胜刀,不出几时便把尤痕的剑气击溃。

霸道如斯的剑气横飞石道,肆虐着妖宫各处。以强盛符咒牢固顶端的地下妖宫,在旋绕死气的灵叶侵肆下,竟丝微颤动。一些修为较低的小妖,在光速灵叶侵绕下,命归西天。

这股强横的力量,非沈陌黎所布。恰是相反,在她的压制下,这道蛮力才有所压制,不至于将整座妖宫打得天摇地裂。

不明显的摇颤感,却是引起了妖宫各处的警觉。妖宫在符咒稳固下,从未有此类似灾祸发生。

无事不生妖,众人皆能猜测到,这突发的震颤,必有些其它原因引起。

黑光在尤痕脸上划出道道伤口,光滑的皮肤上,让人明眼可见有伤口划开又合,往返重复。待到黑光肆虐完后,尤痕脸上又是祥和清爽,全无任何被刮擦的痕迹。

“玩够了?玩够了便与我回宫。你要找的人,在我宫内。”尤痕停在半空,温和如玉的说道。

第八十六章 恶剑璞辰

沈陌黎收起一身的混杂灵力,探寻的看着尤痕,似在辨别话中真假。想了一阵之后,她才应了尤痕的话:“好,我随你去。但若让我发现你骗我,我必铲平了这妖宫。”

这话并非虚假,若不是她奋力压着体内的杀气外泄,此刻的妖宫,早被她体内那股蛮力给震塌。

尤痕一笑,斜眸对丁狮说道:“你也有许久为到我殿上了,一起?”

暖彻心弦的笑容,让人难以抗拒。仅是丁狮看了看尤痕,犹豫半晌还是摇摇头道:“尤痕,你今日有事,我就不与你同去了。你若想我,来我住处找我便是。”

丁狮利爪一划,在空中划出道道锋利的寒光。未等尤痕再说道什么,它便踏着寒光,往远处奔去。

尤痕对它有恩,可尤痕的宫殿,却是它永远不想碰及的地方。百年来,尤痕常邀它同去,它虽然极想和尤痕多些时间在一起,却绝不愿踏入那宫殿半步。

看着丁狮仓皇逃开的脚步,尤痕唇角轻勾,每次他想赶丁狮走,用上这招都屡试不爽。也不停留,尤痕衣袖一挥,暖如朝阳的霞光自虚无中呈现,飘洒在他与沈陌黎脚下。

丝丝温意的霞光快速将两人呈起,不过须臾,便在洞中消失。

待二人走后的五六刻时辰后,有众妖兵寻着方才异动,往这处寻来。他们围拢包抄,想抓住震颤妖宫的罪魁祸首,待到了此处才发觉,洞中早没了人影。

“快,去禀报妖后。”为首的一虾兵说道。身后的妖兵听了话,急急往妖宫中央跑去。

藏在远处的丁狮,待确定了尤痕安好后,才又以利爪,在虚空划出多道寒光,踏着寒光往其他处奔去。尤痕赶它走的招式,它心知肚明,不过是心甘情愿的配合着尤痕的心意。

而今,它还有更多事情需要去做,得知尤痕平安,它也不打算在此多做停留。

另一头,沈陌黎踏着霞光,余光扫过始终满脸和煦的尤痕,总觉得似乎有哪处不对劲。

霞光自零下千度冰寒之地飘飞而过,全无受丝毫寒气影响。反倒从霞光中散发的暖意,让人入沐春光,温暖无比。

“这地名唤暖阳湖,常年寒凉,五族能者尚不可入。如没有我的霞光引渡,任何人都无法踏足我的宫殿一步。”好似看出了沈陌黎的疑问,尤痕粲然笑道。

明明是惠风和畅的笑意,呈在尤痕脸上,却能让人感受到如入魔狱的冰森寒意。听了这番解释,不禁让沈陌黎警铃摇曳。

此地难进难出,她随尤痕同入,便是个有进无出的困局。

沈陌黎微低下双眸,看向霞光底的万层寒冰。初入时,寒冰中隐约可看到埋在冰层内的无数尸骨。尸骨层层叠叠,新旧附加,数不清有多少。再往前,尸骨数量明显少了许多。在尸骨旁,还有许多神兵利器,连带着被冻结在万丈寒冰之中。

“此处冰封的神兵不下百万,它们本是破天震地的存在,却偏偏跟错了主,被掩埋此地,甚是可惜。即是丢这处也浪费,不如,我送你一支如何?”尤痕笑问,随后,掌上生出片片暖阳霞光。

看似薄浅的霞光自掌心飞出,旋旋于空,宛如寻了目光,忽极速落入一处冰层。万年寒冰在微薄的霞光里,竟逐渐融化,几刻不到便融出了个五六十米深的巨洞。

一把通身碧绿如玉的长剑,自洞中由霞光呈着飞出,旋至尤痕手上。

“这把乃上古植星所用的璞辰剑,我看它与你的灵力倒是匹配,不若就送与你?”尤痕谑浪笑敖道。

这暖阳湖里的神兵,他多过沧海细浪,也无所谓多几支少几支。

“无功不受禄,剑不错,但我不会收。”沈陌黎冷声拒绝。

“既然不想要,那这剑留着也是无用。”尤痕将剑自虚空一抛,掌上旋出霞光,大有将剑毁去之势。

被抛在虚空的剑,如有感知,忽自剑柄处生长出千百条藤蔓,凌空长脚般往沈陌黎的方向奔跑而至。不过须臾,便来到沈陌黎跟前,以剑柄上的千百藤蔓,紧紧的缠绕在沈陌黎身上。

“……”沈陌黎看着这边紧贴身上的璞辰剑,不禁头疼。

上古神剑,绝大部分生有剑灵守护。想来这把璞辰剑,也应有剑灵守护,才会让剑生藤蔓,如同长脚自虚空奔来,紧贴在自己身上。仅是璞辰剑灵,为不被毁去,这般操作当真完全上古神兵的飒爽风范。

“传闻璞辰剑灵聪慧无二,没想到连择主都这般独特。这剑喜欢你甚常,我这才刚抛出,它便以藤蔓代足往你身上依附。怎么,你还是不想收了这剑?”尤痕笑眯着清澈双眼,和煦问道。

问话间,沈陌黎周身燃起黑炎,欲以黑炎驱剑离开。

剑择她,可她还是万不能收此剑。暂且不说这剑是尤痕欲送与她,其用意难测。就单纯论此璞辰剑灵,那岂是聪明绝顶,分明便是作恶多端!

关于璞辰剑的传言,历来不少,它的坑人坑主恶名,更是昭著天下。上古植星执此剑,恶祸缠身,霉运当头,曾多次抛舍此剑。奈何与剑契下约定,入手容易丢弃难,植星因无法弃剑,而招揽来诸多祸事。

璞辰剑在触及到黑炎时,藤蔓如被着火般燃起黑火。火势缠在沈陌黎身上,愈烧愈旺,须臾不到,便形成了冲天火势。

“这剑灵倒是有趣,竟想借你的火,与你同归于尽。我看,你还是明哲保身,收了这剑稳妥。”尤痕看着燃烧在沈陌黎身上的旺盛黑火,笑意更深了几分。

那宛若春光的炫灿笑意,落在沈陌黎眼底,却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踟躇之余,沈陌黎的神魂处,忽有滴滴微澜泛动。苍茫海浪不受控的汹涌而出,灭去那盛旺黑炎,夹杂着沈陌黎的气息,旋即将剑柄上的藤蔓如数包裹。

“不妙!”沈陌黎心头一惊,神魂乃苻姬所化,她并入己身神魂,本就有所不甘,现场出现绝非好事。

“想通了?如此甚好。”看着沈陌黎浑身萦绕的条状水浪,尤痕若有所思道。

尤痕温润的神色中,不经意流露出一抹更深一步的探究之意。

眼前这女子,身上隐藏的秘密倒当真不少,点点引他好奇。让他恨不得能剖开她的内心,好好研究一番。

第八十七章 植星同脉

得了沈陌黎气息的藤蔓,如获恩惠。相似的气息,让沈陌黎机体内的防御机制难以辨出藤蔓的异动。

藤蔓在水浪包裹下,更繁盛生长。不过分秒不到,就缠绕满沈陌黎的整个躯体。

舒展的藤蔓缠绕着沈陌黎周身,忽生出个小尖刺,往沈陌黎脚裸猛力扎入。

涓涓鲜血,渗着尖刺,流入到璞辰剑中。本是碧绿的璞辰剑,似断了锁链般,猛然震开剑外的藤蔓水浪,飘飞半空。翠绿的剑身,泛着腥红煞气。

“我自由了,等过沧海桑田,等过夏秋万替,这漫长岁月,我终没白等!”悬浮在虚空中的剑中,传来声苍迈豪情之声。

闻声,沈陌黎鉴戒丛生。她知与剑契约,需血为媒。适才,她的神魂涌出的白浪虽灭了她周身黑炎,但她一直在体内运转灵力,防着璞辰剑自她的身上取血契约。

不想,还是被璞辰剑灵从她脚裸上寻了空隙。神魂水浪中,她的浓郁气息,无疑削弱了她对剑灵藤蔓侵袭的感知。

“万年无疆,今朝,我的剑涯,便从屠你开始。”悬飞的璞辰剑,话锋一转,忽剑刃直至尤痕,狠杀过去。

毒辣的剑气,在剑刃疾飞时,剧烈吸取着周遭空气。一时间,竟让人有种氧气抽空,难以呼吸的艰难。紧随利剑旋飞,周遭的寒气被四散打飞,突兀的在虚空中旋出一缕暖和之地。

璞辰剑灵戾气极重,盘飞于空,大有不杀尤痕,誓不罢休之势。它随剑主被冻在暖阳湖中,归根结底,皆是尤痕造成。而今,它虽易主,也不想就此放过尤痕。

“璞辰,不若我与你一赌,就赌被冻在湖中的植星,是否已死。”尤痕两指一夹,好似不费吹灰之力的接住璞辰剑问道。浓郁的横贯煞气,在剑刃入了尤痕指上的瞬间,突消失成无。

璞辰剑覆上层碧色灵光,灵光中,一个胖嘟的绿色圆球跳灼剑上。它声音老陈的说道:“不赌不赌,谁知道你是否会耍什么小把戏。本剑灵有新主了,那植星,还是好好让他沉在湖中转世轮回的好。”

“你是不赌,还是明知植星未死,又重契约了人,不知如何去面对他?”尤痕直戳痛点,问向璞辰剑灵。

璞辰剑挣开尤痕,复悬半空,圆球状的剑灵在璞辰剑上左右跳动,邪肆道:“这有何好怕?我知道植星冻在湖中未死,但我也知道,他出湖必亡。如今,我已契约了新主,你认为以植星,真能威胁到我?不如,你拿眼前这人胁迫我试试,指不定我会服软。”

剑灵说着,将手往沈陌黎处指了指。

看着剑灵这有意调转矛头到自己身上,更加深了沈陌黎断开与璞辰剑契约的决心。见过坑主,也未见过此番指着剑主丧命的剑。

“可我若非要植星死,又如何?”尤痕指上,再次漾起霞光,宛若人近命绝的晚霞。

璞辰剑听闻这话,盛怒变脸,剑灵飞速的归入璞辰剑中。原是盘飞虚空的璞辰剑,忽的抵到沈陌黎的皙白脖子上。

“植星若死,她既是陪葬。黄泉路上有相伴,倒也是桩美事。”璞辰剑厉狠说道。

它与沈陌黎契约已成,若剑杀剑主,必剑身尽毁,剑灵殒灭。但它被铸造起始,便是为护植星所生。漫漫岁月里,它无数次吐槽过植星的无为,可也从未想过让植星死去。

“起。”尤痕命令一出,湖中有冰块随之旋飞。

细看,冰中冻结着一身着绿袍青衣的男子。男子满头银发,俊美的脸庞好似沉睡般安宁。耳上长有尖角,一眼便能认出他并非人族。

“植星,星族卜灵师唯一传人。你说我若将他交给了妖王,能换取多少好处?”尤痕看着冰中男子说道。

“传闻妖王与其子不合,你贵为妖族太子,可遭妖王菲薄非一两日,你认为交出植星,妖王不会对你起疑?道理,想来你都懂,否则也不会将植星冰封至今。”璞辰剑灵无畏道,反而将尤痕的做法分析说出。

沈陌黎听闻剑灵的话,睨向尤痕。尤痕身穿金衣华服,脸带合睦仙笑,周遭伴着祥瑞霞光。无论从哪处看,都很难将他归类于妖。未料到,他居然是妖王之子。

冰封植星的冰块,浮在虚空点点滴融。不知尤痕使了何种手段,让植星身旁的温度骤然升高。

尤痕并未接过璞辰剑的话,而是始终笑着,看植星身上的寒冰融化。

诺大的暖阳湖上,变得安静非常。偶有寒风呼啸,吹得人心凛冽。

过去良久,尤痕才复试探问道:“璞辰剑灵,你可觉得,你架着脖子的人,与植星有些许相似?”

在初见沈陌黎时,尤痕便觉得沈陌黎的面容极似植星,才在湖上,备了这出好戏。

两人容貌上的近似,是巧合,亦或是某种关联,尤痕始终在暗中观察寻思着。

卜灵师血脉与星族其它血脉有异,神貌上也与星族它脉有少许不同,反更相似于人族。

仅是卜灵师一脉应到植星这代便已断了,论当今世上,除了植星,再没有卜灵师存在。

植星在这片湖中已被冻千年,眼前这少女却不过十来岁,两人断不可能有联系。

尤痕的心,在各种猜测中,来回扫视沈陌黎与璞辰剑灵的反应。

听过尤痕的话,沈陌黎猛然惊醒,折腾了半日,这妖族王子竟是想试探她与星族的关系。

再放眼望去,冻在冰层内的植星,无论是样貌,亦或是神态,当真与她有七分相像。

“植星乃最后一代卜灵传人,世人怎可能有与他同血脉者?这姑娘兴许是好运,神情与植星有些类似,但绝不可能是卜灵血脉。”璞辰剑灵卖力的打着忽悠。

它见沈陌黎的第一眼,便自沈陌黎身上看到植星的影子。若非如此,它也不可能为了苟活,弃原主还与沈陌黎契约。

作为上古星族铸造的神剑,璞灵剑灵对星族的血脉气息熟悉非常。契约时的零星血液,更是让他肯定了沈陌黎体内星族血统的存在。

只是作为守护星族的剑灵,它绝不会将星族人的事,透漏半点到尤痕那里。

“听你这番辩解,看来她是星族人无疑。”尤痕道。

剑灵有意隐藏,却瞒不过他的眼。只有谎言堆积者,才会耗口舌去解释多余。璞辰剑灵,如无隐瞒,只怕几句话都不会与他多说。

第八十八章 冰雪妖情

“杀了他!”架在沈陌黎脖子上的璞辰剑,兀自落到沈陌黎手里,暴虐的说道,态度三百六十度转变,令人震撼。

“你可以试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将她与植星一起灭掉的速度,更快一些。”尤痕并不吃璞辰剑那套,依旧和风暖笑。

一人一剑的对话中,极大的信息量,让沈陌黎思绪颇多。

早在继承轸蚓灵魄之力时,她便猜测到了自己非沈家骨肉。仅是她并未料到,自己的身世竟与最神秘的星族有关联。

“你想如何?”璞辰剑不客气的问道。

“我不过想带这姑娘与我一起回宫殿,让她见见她的友人。只要她随我到宫殿走一遭,我以流淌在我体内的仙脉担保,我必不伤她性命。”视线移到沈陌黎身上,尤痕无所谋的说道。

一道血光,自尤痕指上划出。尤痕以血写咒,在虚空中定下道在宫殿内杀沈陌黎,必被反噬的毒咒。

见尤痕竟当真对自己下咒,璞辰剑寒光直闪,犹豫几刻终归应下尤痕的话:“看在你下毒咒的份上,我们就到你殿中逛逛。我倒要瞧瞧,你能耍什么花招。”

沈陌黎盯视着手中这把未问过她的意见,便擅自做主的璞辰剑,她似乎明白了世人说璞辰剑坑主的缘由。

“落。”尤痕话语一出,悬在半空的植星重落入暖阳湖里,半刻不到,重被结成寒冰。

霞光在植星没入冰底后,复又往前飘浮。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终到了尤痕的宫殿。

冰砌的宫墙,散发着森寒冷气。蓝烟萦绕于屋瓦之上,只一眼,便给人不寒而栗的悚然威慑。

四下,一个个雪人身穿绿羽铠甲,手持比天茅,队列整齐的驻守在宫殿外。雪白的面孔上,闪烁着锐人寒光,骁勇善战的模样,与真正的热血战士相同无二。

他们目光清明神武,远远便感知到尤痕御着霞光归来,不约而同的行君王礼迎接尤痕。

宫门旁一隅,还设有一处比武场。以冰锻造的场上,有冰锥凸在四周的围栏上。冰锥上还有古怪的青蓝血液泛布其上,明眼可见,是先前比斗失败的雪人所留。

十来个雪人围在场外,各个紧张的盯视着比武中狠打的两人。比武场上的激烈,深深吸引了在场众雪人的注意力,让他们丝毫未察觉到尤痕等人的到来。

比武的雪人,在一片刀光剑影中,身上的雪散落又聚,反复而争,猛斗不倦。两人实力悬殊,一人身壮魁梧,猛地将另一人推震出去。

被推出者,撞在冰锥中间的缝隙里,蓝血往口中猛吐出。

“冰常,快站起来。”台下一个身穿皮裙,头皮铁巾的雪人,往被推出者处高喊。

呼喊间,一根尖锐的比天茅猛刺入那名名叫“冰常”雪人的身躯。冰常颤抖着雪躯,通身雪花潸然落下,在风中飘散远方。

生死擂台,不胜便死,这是尤痕定下的规矩,无人可改变之。

“求你,你放了冰常,我便把壮血古蛮给你。”台下的皮裙雪人,朝拿着握茅的雪人处喊道。

“早这样做,他也不至于挨这顿揍了,壮血古蛮拿来。”握茅的健壮雪人,嘴角勾着轻蔑的笑,陡然抽出比天茅。

茅抽出时,散在四周的雪花飘肆飞扬,重聚入冰常的身躯。仅是他的身子,还是因重创而挣扎着无法起地。

“你放他下擂台,我就把壮血古蛮交给你。”皮裙雪人说道,随后退下几步。她静置原地,双眼有寒气奔出,汇聚成一株闪烁着寒光的冰花。

“料你也逃不出我的掌心。”健硕的雪人将手中握着的比天茅往台中央一丢,猛然将冰常踢下比武台,才雄赳赳的踏步走下比武台。

仅是脚步刚出擂台的瞬间,无来由的定住,随后健硕的身躯在寒风中重归片片雪花,飘散向虚空。

众雪人随着雪花飘散的方向,这才发现了凌空御霞光停留的尤痕。他们眸带恐慌,纷纷跪下。

“生死擂台,一死一归。既然放了对方,自己就必须得死。尔等,莫不是都忘了擂台规矩?”尤痕笑问。

舒展眉目的温暖神情,却让雪人们胆战心惊。众雪人匆忙跪地领罪,没人敢开口求饶。谁不知道,虚空上的那位,最不喜示弱者。越是求饶,他们仅会消失得越快。

“尔等今日可藐视我的规矩,明日便可叛我弃道,我留尔等何用。”尤痕说道,衣袖轻挥,有霞光飞出,漂浮在十几个雪人头顶。

温暖的霞光炙烤着雪人们冰冷的雪躯,道道雪花自雪人身上流淌直下。

“语常!”冰常见到因祭出壮血古蛮,比其它雪人融化得更快的皮裙雪人,急急覆盖到她身上,想为她挡去所有的霞光烘烤。

语常看着挡在身上,不断有雪水滴落的冰常,眸泛泪光。壮血古蛮乃她全身的血脉精髓所聚,她一旦祭出壮血古蛮,莫说这霞光可让她葬身,就是毫无任何光照,也能让她须臾归西。

猛地推开冰常,语常好似耗费所有力气,忽的将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冰常抛出霞光外。随手将悬飞半空的壮血古蛮,顺势打入冰常体内。

“哥,修妖无常,性命为先。未来路还漫长,你要同护我一般,护好你自己。”语常话音刚落,便化成一滩雪水,归于虚空。

“无畏挣扎。”尤痕不屑道,又一道霞光自衣袖中萦绕而出。

“能否手下留情,放他条生路?”沈陌黎挡到霞光前说道。她并非爱管闲事者,更不想去干涉尤痕宫中之事。仅是刚才,冰常、语常的对话,让她想起了为她生死不顾,奋然相搏的沈牧北。

世间情多种,脉脉皆可贵。

同是兄妹情谊,感同身触,她想替语常圆了护兄愿景。

尤痕抬眸看着眼前的沈陌黎,双眸对视,好像要从她的眼底读出些什么。思量片刻,他才笑着说道:“既然姑娘都开口求情了,那在下自然听从姑娘之求,放他一条生路。姑娘若是不嫌,这雪人就交姑娘处置。”

“不知那摊雪水,是否也能赠我?”沈陌黎指着语常化成的雪水说道。

“自然。”尤痕浅笑。

沈陌黎要雪水的心思,他自是看得清楚。只不过覆水难收,想要雪水重聚人形并非易事,他倒是有那兴致,看她未来如何再聚那摊雪水。

第八十九章 烟海云宗

尤痕自衣襟中取出瓶冰质锦瓶道:“收。”

冷光荡漾的雪水自冰地飞起,如数落到瓶中。收了雪水的冰瓶,通身的寒凉更尤盛然,瓶底有冰藤滋生,覆盖满整个瓶身。

“此乃冰燕筑窝所用之物,可保雪水中魂魄不散。这条条冰藤,既是语常的命根。命根若碎,莫说轮回转生,她就连以魂魄形式存活在世,都是不可能。”尤痕将冰瓶递给沈陌黎,附带解释道。

沈陌黎轻点头,不再多语。她环视四周,宫外的雪人面带惧色,此刻皆跪在地上不语。

宫外,还有不少古怪的冰兽在雪地上奔腾。它们以冰雪为食,以寒风为饮,在尤痕建造的这片乐土上,它们惬意生活。雪人化成的冰水,不消几时,便成了这群冰兽的口腹美食。

见尤痕御霞光往宫殿内移步飘飞,万兽朝拜跪地,雪人急推大门。厚重的宫殿大门打开时,有股入骨寒流自宫殿内铺面涌出,萦绕得人胆寒发竖。

沈陌黎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经意的挑眉。宫内有宫,妖宫之内未想到还有如此广阔的宫殿存在。其阵势,全不属于妖宫宫门;其威严,更比妖宫正门雄厚百倍。

敞开的宫门雪虐风饕,寒气萦绕下,完全看不到宫殿内的景象。盈出宫门的千丈寒气,仿佛是宫内藏了万丈寒冰的预示。让人见之,怯怯不敢冒然闯入,瑟瑟不能迈步进击。

“你要找的人,就在我寝殿里。”尤痕说道,笑意盎然的语气,给人难以琢磨的古怪意味。

沈陌黎并未接尤痕的话,她谨慎又仔细的查看周遭,想从中寻得将来逃生的破绽。仅是宫殿四下防守森严,侍卫虽清一色都是雪人,名言所见却均非好对付的主。

成排战列的魁梧雪人,少说也皆是圣阶境界。这对仅是中阶境界的人而言,硬碰下无疑同鸡蛋砸石般。在这片极寒雪地,想要逃出生天,恐怕只能智取。

走在这苍茫景象下,沈陌黎心底极想猜测建造这宫殿者是何人。他不仅能改造宫殿恢弘景象,还赋予万千雪人各异思想。这近乎传神的手笔,纵是神级之人,也多数无法做到。

尤痕的境界难以估量,但这宫殿内外的雄浑手笔,又好似并非出自尤痕之手。

穿过宫门,映入眼帘的唯有一堵高耸的碧色石墙。墙高百丈,好似要捅破了这地底妖宫的顶,登入天境。石墙前,狭隘的空地小到给五六人落脚,都显得拥挤。

“暖心换雪,冰埋万世,吾心问月,寒覆乾坤。”尤痕扯着嗓门,流利的读着略为拗口的仙族盘古天语。

盘古天语念转中,碧色高墙直面下移,墙后的世界隐隐透过高墙,展露眼前。

沈陌黎在旁看着尤痕一系列怪异表现,种种疑问燃得更盛。尤痕既是妖王之子,从见到他至今,妖族的本事没见他使过一招半式,仙族的仙法仙语倒是用得频繁。

仙妖两族世代对立,仇恨根深。尤痕使用仙法仙语,却好似完全不避讳妖宫众人。当中缘由,恐深渊难测。

尤痕泛着百年不变的笑容,向沈陌黎摆了个邀请的姿势。他笑眼里带着难猜的盘算,看着沈陌黎踏入碧墙结界之内,才好似无事般的跟在其后,往结界中走去。

沈陌黎不知其中缘故,只是往前走着,阙疑其境,又不枉加推论。

碧墙后的亭台楼阁,林立云雾之中,渺渺盛景不似地底妖宫,让人走在其间,全然忘记自己深处地心岩浆层中。

偶有仙鹤飞过,停在瓷雕屋檐,声声鹤鸣,交相呼唤。跌宕起伏的鹤声中,还夹带着箜篌古乐,宛如万壑松声,让人从中听到一股源自上古的磅礴之气。

细看重重叠叠的宫殿楼宇,青龙、玄武雕刻成瓷,直立屋檐,好似一声轻唤,便能让其苏醒,化成实体自屋瓦上飞出。其体型虽小,威武神情却让人畏敬不敢小觑。

说在妖宫之内,其广博之景,却如同将妖宫包裹其中。边界不可测,深远不可知。

沈陌黎往前迈步,脚底的浮云如有生命般,聚拢成数十条小道,条条通向一处宫殿。

“此地已出妖宫,云深不可测,姑娘还是随我同行,免得迷失在这烟海云宗中。”尤痕的声音自沈陌黎身后传来,盈笑道,仙形身影往一条云径小道上走去。

尤痕大步往前,余光却犹如无意的瞥向身后。见沈陌黎迈步跟紧走上云路,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继续往前再无回头。

烟海云宗,并非所有人皆可进入,纵然有他的邀请,也有自身有那资格者才能进去。尤痕方才止步结界,看似完全无所图谋,实则探的是沈陌黎体内的仙妖魔息。

沈陌黎一埋入碧墙筑造的结界,她无法看到的无形结界上,便有赤、青、黑三道幽光同时在她身边一闪而过。

幽光浮动,赤为仙、青为妖、黑为魔,沈陌黎身上三色尽展,分明便是三族气息皆有之意。

尤痕站在她身后的结界外,将一切看得仔细。

无三族气息的星族异类亦或人族凡息,别说到了这结界无法穿过,更会被这结界燃起的雄烈火焰烧做灰烬。

而足下的这悠悠云道,更非拥有三族血脉即可踏入。争名求攻者,踏入云径,将自云端跌入冥府死境;心浮气躁者,走在其上,必有毒气飞入五官,暴毙而亡。

走在云上,行路者需三分胆量,六分淡然,外加一分万险无惧的睿智。

沈陌黎走在云端,足底的云径全无变化,便可看出其品质的卓越之处。

对于其中玄妙,沈陌黎并不知晓。她前世在古籍上见过烟海云宗之名,也仅是寥寥几字简略带过。

随着时光流逝,曾经镇仙屠妖收魔的烟海云宗,早被世人所遗忘,逐渐成为不一定为现实的传说。

世人更乐得用“烟海云宗”一词指代神秘之所,而不再探究这词的原本出处。

沈陌黎看着望不见尽头的烟海云宗,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若古籍所记无错,这些看似恢宏壮阔的建筑,却均是靠吸食三族活人生命得以维持如此昌盛之景。袅袅云烟,不知吸了多少修为才汇聚而成。

第九十章 傀凰封忆

涛涛万载,这烟海雾气浑厚如初,其中定是有无数三族强者被捆束其间,眼睁睁看着这华丽的亭台楼阁,点点滴滴将自己的生命力吸食尽空。

想到这一可能,沈陌黎对尤痕的戒备更加深了一筹。

对方整体给人感觉温润如玉,出手却狠辣不留情。若婳娘被囚禁在这亭台之内,以她高阶境界的妖道,她的生命力不出一日便会被这广阔无边的亭台楼阁吸食成空。

两人在广阔的楼宇间行走,约摸走了两三刻钟,才来到一处金雕玉刻的宫殿前。

这处宫殿与其它楼阁截然不同,它的金瓦亮光闪烁,耀人双眸。墙呈玉碧,碧绿中还透着丝丝血红,如染血的巨型肌肉,令人见之胆寒。

“这处乃烟海云宗的主人所居之所,金碧堂皇,可又太过血腥。”尤痕抬首看了宫殿一眼,眸中似有所思,思绪又很快被挥抹去。

“婳娘在哪?”沈陌黎对此内景物并不感兴趣,她来此地,不外乎是想寻人,至于烟海云宗的前事后尘,她均无了解的兴趣。

“难道你不想知道,谁是这宫中的主人吗?”见沈陌黎往旁的四处寻去,尤痕问道。

“四海皆有主,问遍三国六海,知了各处之主,又有何用?对于这云宗之主,知与不知,有何区别?”沈陌黎并不领尤痕故卖的关子。

尤痕若要说,她即使不听他也都会说。他若不讲,她求破了喉咙,尤痕也不可能透露半字。既然如何,她索性淡然以对。

听此话,尤痕的笑容更盛,沈陌黎回首的面容,与他记忆中的那人竟如此相似无二。他的眸底,触景而生出点点宠溺神色,又很快的隐藏到感情深处。

“那女子在左路不远处,且随我来。”尤痕邀道。

多少年,尤痕不曾看过那张几近相同的面庞。那神情、那口气,当真与当年他遇到的那女子相似无二。

若非沈陌黎体内的气息繁多混乱,与他印象中之人迥然不同,他真要将沈陌黎误当作那人。

两人往前刚再行二三十步,不远处的一处楼宇内忽传来一声惨叫,凄厉之声贯彻百里,余音回荡。只一听,沈陌黎便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

“婳娘!”沈陌黎加急了速度,往楼宇处跑去。

凄声传来的楼宇,净白一片,与先前看到的主宫全然不同。灰黑的屋瓦上,无任何装饰,木雕大门漆成乌黑,安静的敞开着。乍一看,与外界的普通民居并无二样。

沈陌黎跑至门口,还未踏入门槛,便看到了屋内十来个婳娘围绕成圈,正急速转动。转动中,有莺雀虚影环绕其间,莺雀眸光中的妩媚之态,与婳娘如出一辙。

“她乃妖傀制成的傀凰,无魂无魄,却有操纵天下傀儡的神力。巧在我的寝殿当年关押妖傀,常年依靠吸食妖傀生命维持屋中运转。至今,这屋中的每寸气息,皆饱含妖傀魂魄之力,正适合她唤醒魂魄。”尤痕慢步着跟来,浅笑说道。

沈陌黎闻声看向身后的尤痕,止住自己进屋的冲动。

她在意婳娘,也知魂魄觉醒时,外来的干扰极易让正在觉醒魂魄者命归西天。更何况,婳娘没有魂魄,她是以他人魂魄强行灌入自己体中。

她稍加不慎,反可能被妖傀的魂魄夺舍,失了自己的意识。

千年前,妖傀祸害五族,乃是家喻户晓之事。

妖傀依靠操纵死去的五族尸体,杀戳无数。更为壮大自身傀军势力,做出令人发指的恶行,生生剥夺去无数五族性命,将其尸体以特殊傀术,制成傀儡。

被制成傀儡的死尸,其模样与生前一般无二。妖傀便利用这得天独厚的傀儡特性,操纵手下万千傀儡混迹人群,骗取无数强者入他陷阱,再将其活活杀害指定成傀。

为更有效的操纵万千傀儡,妖傀还制出一个傀凰。傀凰乃妖傀亲生女儿,其生前对傀术天赋异禀,成为傀儡后,神力也非其它傀儡所能比拟。

与其它傀儡的木然不同,傀凰不仅有思想,还有超越妖傀的绝顶聪慧与对妖傀的绝对忠诚。

妖傀以傀凰号召天下傀儡,使分布三国六海的傀儡更好的为己所控。本浩荡难以全盘控制的傀儡大军,在傀凰的打理下,竟各个发生的每一举动,皆准确无误而富有思想。

只是后世,不知何原因,妖傀忽人间蒸发,傀凰也自此下落不明。群龙无首的众傀儡,没了人操纵,如断线的木偶,皆死寂于三国六海各处,逐渐被人遗忘。

沈陌黎看着屋内的婳娘,复杂满心。她祭出黑炎长剑,忽直指婳娘眉心刺去。

察觉沈陌黎的异常举动,尤痕抢在沈陌黎之前,以霞光挡住沈陌黎的利刃。他温润的面庞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念你是婳娘的朋友,才带你来见她。你竟想趁她此时无力抵抗,刺她魂魄。”尤痕周身在霞光与黑炎互抵的冲击下,衣摆与发丝齐飞。狂风下,他耳上原被遮盖的黑点,倏然暴露。

“你是傀儡?”沈陌黎眼尖的发现了那并不显眼的黑点。

古籍中记载:妖傀以死尸制成的傀儡,与常人无异,不过耳垂有一黑点,为傀线连通所在。

沈陌黎不确定古籍记载的真假,但尤痕耳垂上那黑点处,明显可看到闪着丝线光泽。加以尤痕对婳娘所做一切,着实可疑。

“上无仙星,下无妖魔可控制我,区区傀术,你认为它可以控制我?说,为何想杀婳娘?”尤痕面上的笑容,在说话间渐渐凝结。

“傀凰眉心为妖傀操纵之所在,不断去操纵根源,婳娘便永远都只是活在被人操控中的傀儡。不能以自己意志而活,与死有何区别?”沈陌黎黑炎化成千万利刃,直直攻向尤痕。

利刃萦飞绕转,不过小半刻便将尤痕团团围住。复有两支利刃,往婳娘眉心再次袭去。

“挡。”尤痕全不顾围住自身的万千黑炎,反倒祭出霞光,成盾牌环绕婳娘,将婳娘严实的挡在里面。

“即使化成傀儡,也好过她封印自己的记忆,在云宗外茫然消耗自己的生命。只要她尚在人间,就算她要饮万人血,夺亿人魂,我都为她取来!”尤痕决绝说道,眸底的微笑洋溢,全不像身处万刀夹击中。

婳娘乃他母亲的孪生妹妹之女,除他之外他母族尚存人世的唯一一人。

第九十一章 断肠往事

尽管婳娘称不上活人,可尤痕也绝不许她流落在外,成无主傀儡,随傀线渐渐消失,直到灰飞烟灭。

为了破解婳娘身上傀术,寻出让婳娘复生的妙法,尤痕不惜将自己连接傀术。

“你只想留她,又可曾想过,她为何自封记忆,也要以寻常妖族身份走向消亡?”沈陌黎边问,边汇集周身灵力于黑炎飞刀,愈使用灵力,破去阻挡在婳娘前的霞光护盾。

哪怕是拼命,她也要替婳娘斩断那根捆她许久的纵傀灵线,让婳娘在未来的日子里,再无被人当作木偶操纵。

“你救不了她,断去操纵她的纵傀灵线,只会让她即刻死亡。”尤痕苦涩笑道。

他何尝不想救婳娘,可婳娘自死去的那刻起,便仅能以傀儡形态“活着”。可以说,婳娘所有的能量来源,皆是纵傀灵线中传递而来。

“生时,你护不了我;死后,我也无须你护。高人,杀了我吧。”两人争执间,婳娘冰冷的声音由屋内传来,全无了往日的娇媚。

她自浓郁的妖傀魂魄气息中醒来,捆束记忆的链条,一瞬间在识海中断落。幕幕痛楚记忆,随之纷涌而来。

婳娘娇俏的面上,惨白一片,眸里有红光闪烁,宛如淋漓鲜血。

她取下别在发髻上的七彩灵花,捧在心头。她未想到,自己脑中关于从前的痛苦记忆,竟不过是她给自己编造的一段虚假噩梦。

封印在她脑中的真实记忆,才是比噩梦更可怕的存在。

婳娘的痛苦,在记忆再次涌现时,被无尽扩大。。

未有欢悦,又怎可能有甜美的梦境?相比她真实的记忆,婳娘恍然觉得,她为自己编的虚景记忆,虽是苦了些,却比真实的记忆甜上太多。

成为傀凰后,婳娘在这非生非死的边界已挣扎许久。多少次,她想断去傀线。那朵灵花,是她先前不愿死去的唯一牵绊。

婳娘纤手一挥,击在尤痕身上,夺取一把悬在半空的黑炎飞刀,便要往自己脖上抹。

“收。”沈陌黎匆忙收了婳娘手中的飞刀。眼睁睁看挚友死在跟前,她做不到。

“住手!婳娘,当年妖傀并未打散你的魂魄,仅是将你的三魂六魄抽离肉体,打入其它人、兽、物体内。只要找到你的魂魄,你既能活过来。”尤痕一把拉住婳娘,夹藏希望的说道。

这也是他常年居住在这宫殿内,偶尔发现的秘密。妖傀纵然恶劣,但总算还是留有一丝亲情、人性。在杀死婳娘时,妖傀并未损伤婳娘的肉体,也没对她的魂魄下狠手。还多费了些功夫,将婳娘的三魂六魄逐一打入各处。

刚要寻死的婳娘,听了尤痕的话,呆滞的盯视了几息,又怅然叹息:“三魂六魄尚在又如何,自妖傀将其抽离我肉体那刻起,那些魂魄便不再属于我。你将妖傀的灵魄神魂强行打入我体内,也不过能延长我几年寿命罢了。”

“不,我已找到将你魂魄重汇于体的方法。”尤痕知婳娘聪慧,极尽全力劝说道。

救回婳娘,乃尤痕母后生前唯一遗愿。当年,尤痕母亲自己身陷困境,无法在婳娘母女生前救她们。待她知晓情况时,婳娘母亲已死,婳娘也已成为傀凰。

尤痕母后恨过妖傀的冷血,残忍到将自己妻儿活活制成傀儡;她也哀过自己胞妹的蠢愚,身陷错爱旋涡,生生断了自己与女儿的活路。

利用烟海云宗,为报胞妹深仇,尤痕母后当年筹谋多载,才最终将妖傀困在其中,让这片苍茫烟海不断吸食妖傀生命,让妖傀生生看着自己命数走尽。

时至今日,千年已过。妖傀性命耗去大半,却尚留了一口气在,肉体早已殒灭,徒留魂魄气息,在这屋内流动。

为探得妖傀对婳娘所下傀术,尤痕将此当作寝殿,自移入傀线于自己体内,尝试以傀线寻得破解傀术妙法。

对于婳娘,尤痕并无感情。他以身犯险,移入傀线,不过是想圆了自己母后的唯一遗愿。

婳娘妖媚的朱色双眸紧盯着尤痕,过了良久,终喃喃道:“哥,人心太苦,婳娘只想好好看看这一世繁华,品朝夕相替。三魂六魄即使有找回的可能,婳娘也不想再找。”

那一声从未听过的“哥”,让尤痕心底为之一颤。尤痕面上的笑意凝固,注视着婳娘足有二三刻钟,才将视线移向他处。他身在妖宫,有妖王老爹常年可见,但他已许久不曾有过亲情感触。

尤痕的心底,蓦然间隐隐涌动起一抹对亲情的渴望。在此之前,他只想完成自己母亲的遗愿,在此之时,他才猛然意识到,婳娘不仅是他母亲所记挂的人,还是与他留着同一血脉的亲人。

本坚定的要拉婳娘重活的态度,尤痕自己都未发现,在这一刻有了些微动摇。

他背向婳娘,放眼烟雾漫腾的烟海,沉默许久才说道:“既然你不领情,那就走罢。”

听闻此话,婳娘眼前一亮,她往前走了几步,又骤然转身,低声道:“你永远是我哥哥……”

说完,婳娘挽住沈陌黎的手臂,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生时,尤痕及他的母后虽不能救她,但她从未怪过他们。血脉亲情,她向来渴盼。妖傀给她的历来是道道伤害,可她的母亲,却曾给过她难忘的浓情关怀。

她至今都无法忘记,母亲含泪自刎,被妖傀制成傀儡时的画面。那凄凉一幕,刻在她的灵魂深处,让她先前宁愿以封印记忆,也想将之忘却。

沈陌黎看着面前的婳娘,并不语。陪伴无声胜有声,人在极度心殇时,需要的有时并不是句句华丽的安慰话语,而是有一个人,始终陪在身畔。

两人比肩在烟海中走着,直到走出了宫门,婳娘才猛地抱住沈陌黎,嚎啕大哭。

记忆太苦,她多想将那断肠往事永恒抛去。纵是成为芸芸众人中微不足道的一人,过着普通日子,也好过那些血河遍野的萧飒来得自在。仅是梦终有头,路终需走,既然知晓了关于自己的一切,她便不想再抹去一遍。未来的方向,终有她自己把舵前行。

守在殿外的雪人,看清来人,携着比天茅便要袭来。它们驻守这不知多少岁月,历来对于无尤痕带出的人,从不客气。

数十道长茅齐齐袭拢来的时刹,一道霞光忽自宫门内飘飞而出,震开冲杀来的雪人军们。

轻飘的霞光移到沈陌黎与婳娘足下,柔和的将两人捧起,往暖阳湖上空飞去……

第九十二章 少师老徒

待沈陌黎与婳娘二人离得远了,尤痕才缓缓自宫殿内走出,他瞭望着虚空渐行渐远的身影,眸中泛着意味深长的良久思忖。

与此同时,婳娘的余光也恰望向宫殿。仅是离得远了,渺渺相望间,谁也未看清对方。

婳娘思量许久,才对沈陌黎道:“现在,你还想替我斩断傀线吗?”

言语间,她的眉心处隐隐有道透明细小的线绳,勾勒在沈陌黎面前,好似刻意暴露,又好似有所隐藏。

“傀线一断,你或生或死,命数不再由自己说了算。既然有幸活着,又暂且不被妖傀操纵,不如趁此良机好好看眼世间美好。污秽常被清雨洗刷,痛苦往复中,也带有甜味。”沈陌黎对婳娘鼓励道。

先前,她见婳娘周身遍布妖傀气息,暗自担忧婳娘被妖傀所控,才急于想替婳娘断去傀线。

但如今,婳娘依旧清醒,说明妖傀在烟海云宗内实力大减,已不足以操纵婳娘。

“高人说的理果然高人一等,及时行乐,婳娘确实该珍惜当下,再苦也活出糖甜。”婳娘抹去满脸泪痕,本无生机的声音终于恢复了点往日的邪魅。

婳娘望向沈陌黎,灵动的妖眸里,不知不觉中多了份巧遇知音的惜缘。

“我说的不过是寻常话,你也别一口一个高人的叫着了。相识多日,竟还未自我介绍过,我姓沈,名陌黎。何族何地人,我自己也不知。”淡雅一笑,沈陌黎畅意说道。

经历苦难种种,她已许久不曾发自肺腑地笑过。同是天涯沦落人,落难知得真性情,也让沈陌黎更珍惜这份缘。

“小妖名婳娘,专祸小人命,生来倾天下,傀儡绳在手,荒废千余年。”婳娘自讽式的介绍自己,俏皮中又带了些孤独之感。

婳娘话一出,自霞光下方,暖阳湖边缘传来声年迈的声音:“是傀凰,得来全不费功夫。师傅,我们这趟潜入妖宫,看来收获颇丰啊。”

沈陌黎二人顺着声,低头一看,便见一名银发老者,跟着个二三岁左右的幼儿,正目光直直地看向婳娘。

仅是奇怪的是那老者口口声声喊着幼儿“师父”,这等逆差年龄的师徒,天下委实少见。

幼儿点点头,眸不带转的直视着乘载沈陌黎与婳娘的霞光缓缓落地,神情里的势在必得,明眼可见。

“童陵师徒,千年不见,莫不想太想本凰的鞭子了?”婳娘轻蔑的扫过停在湖畔的二人道。

仙族,自她成为傀凰后没少得罪。三国六海内,受她操纵的仙族傀儡,更是多不胜数。

童陵师徒,为仙族一脉。该脉精通还童术,族中孩童,年纪越大,武道越强,反倒越能逆生长成几岁萌娃。

千年前,童陵师徒原该死去,成为她手中握着的傀儡。不过因些机缘,她放走了这师徒。

未料到再次见面,其师徒二人竟再次打起了她的主意,妄图用她换取利益。

婳娘想请一切,只觉得面前这对师徒举动,着实令人反感。

“普天下何人不知,傀儡没了妖傀操纵,跟个断线人偶。傀凰,没了妖傀,你再嚣张跋扈,也是徒劳。不若乖乖随我回去,认我为傀儡操纵主,兴许还能有些出路。”老者志在必得道。

婳娘一笑:“本凰不操纵人傀,你们也非本凰的对手。谁给你们勇气,让你们敢在本凰面前信口开河?”

“傀凰,你原就是五族祸害,留你性命为仙族出力,乃是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莫不识好人心。”旁地一直不曾开口的幼儿,终忍不住奶声奶气道。

“师父,甭跟她废话,徒儿这就替你收了此女!”苍迈的老者终按耐不住,祭出狂暴刀风,往婳娘身上砸去。

仅是老者自我感觉极好的狂暴刀风,在还未触及婳娘时,便莫名消散成空。

“你可知,纵傀之术,妙的并非操纵多少傀儡,而是傀儡神技,皆归我所有。”婳娘勾着唇,笑意更胜一筹道。

原是胜券在握的两人,听了这话,忽冷汗浃背。千年前,傀凰操纵独一强者,便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可怖之景,再次浮现眼前。

“走。”奶声幼儿说道,他化出团浓烟,携着他的老徒极速消失。

两人失去踪影的须臾,一口血剑自婳娘朱唇内喷出,她犯晕的往地上跌去。

“婳娘!”沈陌黎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婳娘。

沈陌黎本想出手,替婳娘挡下刀风。

只是婳娘争在她之前,唇吐了口淡薄的黑雾,径直化了刀风。

对方祭出的刀风,内藏圣阶强悍,以沈陌黎与婳娘现在的修为,与之对打,无疑以卵击石。

“吐点儿妖修真气不碍事。”婳娘缓了好几口气,才站稳了脚跟。

“那两人逃不出妖宫了,高人,你瞧婳娘顺手从他们身上寻来什么好东西。”婳娘快意笑着,一手将两叶符篆扬在指尖,另一手则不知从何处顺来只小狼崽,在沈陌黎面前晃了晃。

沈陌黎虽介绍过自己的名字,但婳娘还是习惯性的叫她“高人”。这一称呼中,包含了她与沈陌黎相识情谊中的太多点滴。直呼沈陌黎的名字,反倒让婳娘觉得陌生,习惯这物,一旦形成便极难改变。

“时空符。”沈陌黎瞅瞅狼崽,又转而明眼认出婳娘指尖的符篆说道。

时空符天下稀少,想必那两人也是耗费了番心血,才寻得了时空符。地下妖宫难进难出,唯有时空符,可助人悄然无声的自由出入。

“正是。高人可有想去的地方?”婳娘将其中一叶符篆交到沈陌黎手中道。

“洛魁圣殿。婳娘,山水有相别,洛魁圣殿非太平之地,此行凶险难测,我们就此别过。”沈陌黎道。

沈父一行人去往洛魁圣殿已有多日,沈陌黎心里时时记挂着他们的安危。

定牝虽被轸蚓所控,洛魁圣主武道境界也仅是中阶,但洛魁圣殿能存在至今,也绝非是一两个人支撑起来,其后必有众多不为人知的强大势力。

“婳娘无处可去,纵是地狱险境,婳娘也仅能舍命陪君子。”婳娘边说边将符篆撕裂。

“洛魁圣殿。”随婳娘语音刚落,符篆之力便将她自妖宫中拉至虚无境界,再转带至洛魁圣殿。

第九十三章 千手夺颜

沈陌黎看着就地消失的婳娘,无奈一笑,随之也将符篆撕裂,同去往洛魁圣殿。

符篆中有强光刺入沈陌黎眼中,再是抬眸间,一座气宇不凡的宫殿落在眼前。

周身二三十人,正持刀握剑,将她与早一步到来的婳娘围在其间,凶神恶煞的模样,如要将二人生剥。

定睛细看,沈陌黎一阵错愕。围成圈,时刻准备攻击她们的,正是先前前往洛魁圣殿的沈家人。

“大胆狂徒,未经圣主同意,竟胆敢闯入圣殿,其罪当诛!”一人大喝。

沈陌黎寻着声源,向后回头,只见持着长剑,怒气冲天的二长老冲杀而至。

二长老醉心修炼,来到洛魁圣殿后,没了墨城禁忌的束缚,武道境界自然增长不少,如今已到中阶一重天境界。如今扑杀来的架势,可谓招招凌厉。

沈陌黎见剑斩来,灵巧回身,恰是避开剑端。她劲拳猛挥,恰好砸在二长老的臂弯处。

二长老吃痛一缩,长剑落地。

围在周边的沈家人,见二长老落下阵来,瞬间急红了眼,喊杀奔来。

“一群蝼蚁,也敢造次。”婳娘斜眸扫过人群,祭出妖气,汇成弓箭凌空腾起。

“手下留情,他们是我的家人。”沈陌黎止住一弓十箭要往外射的婳娘道。

婳娘盯视沈陌黎片刻,箭转成石,粒粒弹射而出,精准的打在每个人腿部软弱处。

惨叫遍布,在场的沈家人,被石击中后纷纷倒地。他们眸带惊惧,看着婳娘纷纷趴爬着后退。

沈陌黎看着畏惧后挪的沈家人,疑海四起。从他们的目光中,她看到的分明是对自己的陌生与杀意,全无了昔日的温和。

“走。”沈陌黎拉起婳娘,凌空飞起,直奔洛魁圣殿内。

紧闭的殿门,忽自行打开。自殿外望去,洛魁圣主正慵懒的倚在圣座上,静看着一面古怪的镜子。定牝守在其侧,凌厉的盯视着自殿外御飞闯入的沈陌黎二人。

殿上,还有七八人分列左右,他们或有所思,或惊然外探,或急收物件,看似方才正在探讨些紧要事情。

“那群废物,果然无用,连个人都挡不住。”闵俊彦看着沈陌黎二人闯荡而入,眉头皱了皱,嫌弃说道。

“可有人告诉过你,当着人面欺人家属,是会被掌嘴的。”婳娘佞笑道。

她的媚眼转动,看向闵俊彦,只一眼,闵俊彦忽被猛烈掌嘴,几息间便有百次之多。但见左右,却根本看不到掌闵俊彦的手掌在何处。

“洛魁圣殿,岂容你放肆!”定牝说道,掌起将闵俊彦往身扯拉来,那隐形手掌才止了掌掴动作。

闵俊彦被打得昏头转向,掌掴过的白皙面上,瞬间红肿乌青,宛如猪头染了青紫一般。

“放肆?这词有趣,细想之下,最后一个对本凰说这词的人,已经成了傀儡。”婳娘笑道。

她的眸光凌厉的扫视四周,妩媚之姿加以寻猎物的冷艳容貌,让分列左右的几人心头一震,猜测到婳娘身份,纷纷低下眼,后退躲避。

傀凰实力高深,绝非殿下几人合力可抵挡。而婳娘那勾人美眸,更是透着股将人魂魄扯裂的魅力,让人望之心惊。

“定牝,我不要沈陌黎的容貌了,我要她的。”直盯镜子的洛魁圣主忽然开口,细手直指婳娘。

她手中的镜子,可助她揽方圆百里内的各处景象。早在二人出现在洛魁圣殿时,她便从镜中看到二人。

原先,她只是在画上见过沈陌黎的容貌,对那清新若仙的美貌有了歪心思,朝夕思及抢夺。

可今日,她自镜中看到了婳娘后,婳娘那摄人魂魄的美颜,便深深印入她的心魂深处。

婳娘娇媚胜妖,漾笑成魔,眉眼如仙,五官天造的精致容貌,让洛魁圣主一时看呆了眼,以至于沈陌黎二人进到殿中,她仍看着镜子毫无反应。

听闻洛魁圣主之言,婳娘往前轻移莲步,步步妖娆,美妙无双。

洛魁圣主看得入迷,她匆忙从衣襟内掏出夺颜禁术的密语,慌慌念了起来。

“圣主,此事有猫腻,切莫冲动行事!”定牝见洛魁圣主如被勾了魂的鲁莽行为,慌忙要去阻。

“定。”一股绿光灵力,由沈陌黎周身散布开来。沈陌黎以一字带有契血术的念语,便将定牝钉在了原地。

婳娘想替她与洛魁圣主玩场游戏,她怎能让定牝坏事。前世今生,洛魁圣主欠沈家的血债,绝非一两句话即可抵消。

没了定牝的阻挠,洛魁圣主周身若长出来千支藕粉玉手,玉手在密语中牵绕往前,纷纷固定在婳娘脸上。

洛魁圣主看着密布婳娘面上的手,变得更加兴奋。她往后一拉,伴随人皮脱脸的撕拉声,婳娘整张脸被完整扯下。

美颜到手,洛魁圣主再也难以等待。她并未检查,急急将人皮套到自己脸上。

“恭喜圣主,得获新容。”妩媚的声音再次传来,婳娘面含魅笑,自石柱后走出。一笑倾城,再笑倾城的小巧面容,与先前全然无异。

“这……不可能!”洛魁圣主看着柱身旁面容完整的婳娘,急得拿起镜子。

古怪的镜子中,呈现的却是柱前婳娘那精美绝伦的妖娆面孔,这使洛魁圣主愈看愈惊。惊讶之余,她猛然将镜子砸碎在地,匆忙往殿外的池边跑去。

自洛魁圣主执掌圣殿后,因对自己容貌极度不满,便凭着自己喜好,命人将圣殿内的镜子如数毁去。此刻,她想照镜,也只得借着清池。

心底的不安在逐渐发酵,洛魁圣主因此连步伐都变得凌乱。夺颜禁术一生仅可用一次,若她夺的脸面长得丑,那她今后还如何活世。

清悠池水,倒映出一个毛茸面孔。洛魁圣主仅是往前一探,立刻被那动物面庞给惊到跌地。

她眸挣得滚圆,原先她只以为自己夺了张丑陋面容,未料到,竟连人脸都不是……

随之走出殿门的,是沈陌黎与婳娘。婳娘怀里不知何时多了只狼崽,狼崽脸上赫然呈现出一张相貌平平,又还算顺眼的人脸。

“你这狼子野心,和那脸还挺般配。仅是可惜了这狼,好好的容貌被你所夺,我只好将你原来的面容换与它了。”婳娘边说边惋惜的摇头道。

她得了妖傀灵魄,幻术在高阶妖道相助下,使得如火纯青。

适才,她以幻术将狼崽幻成自己模样,由着洛魁圣主夺颜。在夺颜时,她又莫名的对狼崽心生不忍,以傀线将洛魁圣主弃舍的面容,细致的缝在了狼崽面上。

第九十四章 洛魁圣擂

呆傻的坐在池边,洛魁圣主在婳娘的讽刺话语中终回过神来。

她沉思片刻,骤然大笑:“你毁我容,我就杀了沈家人,让他们给我的容貌陪葬!”

一道残影急闪前行,沈陌黎挥动黑炎长剑,疾风之速落到洛魁圣主面前:“你对他们下了何药?”

洛魁圣主眸中忽勾起丝邪虐,她恶劣笑道:“沈陌黎,你不是声称要与本圣主来场比武?你若赢我,我便给你解药,还你父亲。你若输了,纵然我是女子,这婚事也依旧算数!浩浩洛魁圣殿,我定给你找个好郎君,如何?”

“我怎知你说的真假?”沈陌黎冷声问。

洛魁圣主指搅清池,波光荡漾间,沈父的面容呈现在清水之中。道道铁链缠在沈父的脖颈四肢,紧锁着沈父不得动弹。狠厉的长鞭次次狠厉准确的击打在沈父身上,将沈父打得皮开肉绽。

顺着长鞭,大长老狰狞的面孔浮现,他恶狠的说着什么,话语却无法透过池水传达。

大长老准狠有力,鞭打得沈父皮开肉绽,也在沈陌黎心头打出道道淋漓鲜血。

“我如输了,殿前沈家人中的幻术控制,自然得解,我也便无力阻止你们。即使我不说,掀翻这洛魁圣殿,你们也能找到沈家主。”洛魁圣主极具诱惑道,眼中却闪烁着必胜的信心。

婳娘妖道高深,她想夺取婳娘容貌恐难度颇大,不若转变对象,将沈陌黎留在洛魁圣殿,再伺机下手。

夺颜禁术本仅能使用一次,然而婳娘心软,将她的原本容貌取给了狼崽。狼崽的狼脸,也自然贴在了她的血肉上,成为她的底容。

夺颜禁忌,仅可支撑夺颜者夺取一张容貌,覆盖在底容之上。若再是多夺,几层叠加的容貌便会一齐坍塌,毁于一旦。而她现在仅有一层容貌,再夺张脸,便变得毫无风险。

洛魁圣主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精准,只待着沈陌黎入坑。

沈陌黎决然应下:“你的条件,我答应。但我还有要求,若我赢你,洛魁圣殿归我所有。”

上下探究了沈陌黎一番,洛魁圣主心底乐开花来,她近日勤以苦修,加上那神物相助,武道境界突飞猛进,已非昔日实力。

茂密的狼毛遮挡下,她的笑容难以探见。洛魁圣主爽快应道:“好,如你所愿。我若输了,这方掌殿大印归你。”

她轻快拍掌,圣殿前,由地底凸起一方擂台。擂台地面光影迷离,如有强大能量蕴藏其间。

洛魁圣主脚尖猛踮,飞到台上,将手上的掌殿大印抛至擂台中央。幼嫩的狼脸贴在她的血肉上,此刻却是一片阴森。

“为显公平,我们在这台上比武,以防某些有心人的干扰。”洛魁圣主说话间,意有所指的将眸光瞥向婳娘。

“擂台比那鸡肋圣主强横万千,你上了那擂台,务必小心。”婳娘附到沈陌黎耳畔,轻声说道。说话间,婳娘扯下根发丝,趁着沈陌黎未留意,将发丝塞入到沈陌黎的腰带之中。

洛魁圣主居高而望,将婳娘的动作看得清楚。仅是她并未道破,一根发丝,她不信能搅出多大动静。更何况,这擂台乃洛魁始圣所造,上了擂台,二者必有一死。沈陌黎一旦进了擂台,便别想再离开。

“等我回来。”沈陌黎轻拍婳娘柔肩,跃身飞到台上。

沈陌黎绣鞋刚是踩在五光擂台上,擂台周圈忽起道道强光,苍天立起。

在擂台顶端的中央部分,强光合拢成点,将擂台四周围成光柱牢笼。

“洛魁圣擂,二取一生,多择一活。沈陌黎,你踏上擂台,就甭想再活着离开。”洛魁圣主幽幽说道。她衣袖一挥,快过闪电,在擂台上左右跃动,速度远快过中阶境界该有的缓急。

看着疾速闪动的洛魁圣主,沈陌黎眸中跃过一抹惊诧。

前世,外界传闻洛魁圣主在三个月后得到某机缘,武道境界突飞猛涨,看来定是误传。洛魁圣主的实力,绝不可能无外力相助,便进展如此神速。

洛魁圣主疾胜风电的身影,沈陌黎静心捕捉,竟完全看不清洛魁圣主的身影。

“以你这花拳绣腿,还敢向本圣主提出挑战,真是寻死。”一道轻嘲由沈陌黎身后传来,伴着声音,断骨刺痛传遍沈陌黎周身。

沈陌黎的背部,受洛魁圣主猛击,肋骨断下一截。

忍下剧痛,沈陌黎燃起黑炎,猛扫身后,盛火自黑炎中纷飞,却击不到洛魁圣主毫发。沈陌黎心头一震,未料到洛魁圣主竟将功力修得高深如斯。

凝聚黑炎,烧成遍野之势,沈陌黎将黑炎挥洒向擂台的每处角落。落地黑炎,宛如燎原烈火,势浩千军,如带尖刃的刺向地面每处。

洛魁圣主快得残影不留的身子,终于在猛火中停留出现。股股白气萦绕脚底,将其承离地面,肃杀之气盈溢其身,将本如艳阳三月的温暖空气,冰洁成万丈寒冬。

“圣阶之下皆废者,能以黑炎让我现身,倒在我的意料之外。仅是再如何挣扎,你也不过是我的把玩之物,我要让你在临死前,亲眼看着自己被我伤得透彻,再夺去面容。戏耍本圣主夺颜,其代价你们付不起。”洛魁圣主冷漠说道。

她手掌忽的伸长,得隙巨进,势在拧断沈陌黎的细腰。

沈陌黎黑炎一挥,猛火入油槽般忽的窜起,烧向洛魁圣主疾寻张来的长手。炽烫的火势圈转萦绕,火响轰鸣,巨声胜过战场鼓击喊杀,令人闻风丧胆。

洛魁圣主大惊失色,手掌一偏避开烈火,一个筋斗腾空翻过。再是缩回时,手掌以被烧黑若碳。

“我的手……”洛魁圣主看着肌肤如雪的纤手,被火焚毁,眸底泛着的些微玩味被煞气取代。她凌空踏飞,祭出万道手掌持刀拉弓,乘暇抵隙,扑杀向沈陌黎。

双手难敌万刃,在周旋下,沈陌黎逐渐败下阵来。她神情坚毅,魂力中有汪洋如感到其志,涛涌腾出。敌对的火与海,在这瞬间紧凑交融,将洛魁圣主的万掌融入火中。

洛魁圣主青筋暴起,万掌握着的兵器交响落地。她眸泛诧异道:“不……这不可能。”

万惊千颤中,擂台外忽有黑蝙振翅,奇迹般的说出人话:“魔地万劫,魔兽命危!”

听得黑蝠传音,沈陌黎稍有分神,往擂台外看去。分神短瞬,洛魁圣主如得对方死穴,持起一把长刀,快过疾风狠刺过去。

长刀直刺沈陌黎左胸,与心脏位置差之分毫。

洛魁圣主刚要扬笑,忽通身为烈火灼烧,血脉为潮水涨破。在火与海的交替中,洛魁圣主眸带不解,轰然倒下。

她渗出的血滴在擂台,静置的擂台忽五光四起,护住洛魁圣主,将其守在光影里拉入台底。

第九十五章 婳娘入花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九十五章婳娘入花擂台周槽的光柱随之震动不断聚拢,大有将沈陌黎抹灭台上的意味。涓涓鲜血顺着深扎她身上的长刀,洒落在震颤的擂台上,又极快被擂台吸干。

闪烁在沈陌黎四周的汪洋涛浪,聚成苻姬虚影。

她朝沈陌黎走来,迈步间,浪起足下,涛盛周身。葱白指尖划过沈陌黎的身躯,苻姬握住扎入体内的刀柄,摇头道:“傻女人。”

话落刀起,长刀随着苻姬指上轻灵的动作,抽离沈陌黎的创伤处。旋即,苻姬化成白浪逐层深入,将沈陌黎的伤口短暂封锁。

沈陌黎的意志,像极了当初的海帝。不弃执念感染下,也让苻姬对沈陌黎的态度有了些转变。

她以身化浪,暂且为沈陌黎止住岌岌可危命的重创处。

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行进间,黑蝠雷霆扑势,迎面撞向光柱。

边是撞击,黑蝠口中边是疾呼:“魔地万劫,魔兽命危。”声声急达,句句反复,大有光柱不倒死不休之态。

猛撞下,漫天寒光,山崩巨响不绝于耳。黑蝠与光柱间多次反复撞击下,明眼可见有裂痕沿左右而裂开。

“住手!”沈陌黎看着光柱前乌血若河,顺着伤口流淌在地的黑蝠急止道。

她手汇水火双柱,集做尖锥,往带有裂缝的光柱处猛钻。刺耳声自钻柱尖锥处传来,震得人耳发痛,眩晕不止。

还有许多疑惑未解,她并不希望黑蝠就此撞死柱前。

沈陌黎边钻边看着未听劝阻,不停撞柱的黑蝠,加快速度想钻断光柱。

呈现裂缝的柱体,眼看就要碎断。霎时,自擂台上愈加闪亮的五彩光芒,若滔滔江水滚动入柱。光柱在重注入的光涛能量下,叠加遍布的裂痕被修复成无。

五彩强光中,柱面坚硬胜磐石。

黑蝠觉察到光柱异常,却仍奋力撞向光柱。碰撞间,强横的冲击将黑蝠撞得粉碎。震碎的蝠身散开成百来只寻常黑蝠,摔落一地,乌黑得扎眼。缕缕魔祖的黑色气息由诸只蝠身缓缓蒸发,上腾到虚空扩开消失。

得了炫光的光柱成圈加速,朝沈陌黎围拢来。轰鸣作响有如金戈铁马,肃然煞气涛盛连绵,晃得人肺腑胆颤。

沈陌黎再祭黑炎,耗尽力气想震断光柱。漆黑焰火团团猛烧光柱,却又丝毫不起作用。再是流转灵力,澎涌的帝魂之力猛窜血脉,急猛热浪席卷沈陌黎,带动她体内的每寸神经争先沸腾。

习习热流激发着沈陌黎的潜能,热气灌顶中,沈陌黎的境界忽而猛涨。不过一盏茶时间,便自中阶四重天迅疾直入中阶六重天。

猛烈爆发力,让不远处的婳娘略显震惊。婳娘掌中握着一缕青丝,踟蹰观察着台上沈陌黎的一举一动。

婳娘指骨因紧握而泛着骨白,红唇紧咬,以缓她内心的紧张。

光柱难破,不得已下,她也只能行其险招。仅是非到万不得已时,她还是想再是观察几时。生命诚贵,若非不得已,她还是想多看这世间几眼。

擂台上,沈陌黎聚精凝神。她以掌成刃,股股死气夹着黑炎,包裹住黑蝠撞过的同一光柱。光影流离的高柱,在旺火烤灼下,竟逐渐变暗。

沈陌黎将面前情形看得清楚,火候已到,她加猛灵力灌输,炙烤高柱。

一声清脆响声,柱子光亮全退,变成石头碎裂崩塌。

时机已达,沈陌黎足间一蹬,腾空而起,径直往光柱崩塌的空隙处窜飞欲出。娇小的身躯,不过须臾便已至擂台边缘。

脚裸处忽转炽热,一道劲力猛的拉扯住沈陌黎,将其腾空摔地,重掷回擂台中央。光影陆离的擂台上,紫光藤条破地长出,蔓蔓日茂,葱葱遮日,将擂台包得严实。

郁郁芊芊的藤条里光圈四射,流转台面,宛若剑影腾飞。

沈陌黎燃起黑炎,以挡古怪锐利的光圈。熊熊黑炎下,光圈虽被隔离了肌肤,可巨大的灵力消耗,还是让沈陌黎血涌喉头。

妖娆的身影在重重光影下,忽自沈陌黎腰间的发丝中萦绕而出。婳娘以刀直指沈陌黎的脖颈道:“沈陌黎,我与你比武,不死不休。”

“此地凶险,要比武也等出了这擂台再说。”沈陌黎以指挑开婳娘的剑道。

对于婳娘如何自光藤中穿梭入内,沈陌黎虽有些意外,但也未去深究。这擂台易进难出,还是先找得出路最为紧要。

妖刀重抵在沈陌黎脖上,婳娘毫不客气道:“沈陌黎,你定未料到,我乃洛魁圣殿秘门长老。今日,遇到我便是你的死期。你若不答应比武,我连沈家众人一起杀去。”

幡然惊状,沈陌黎盯视着婳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前世暗算纷争,让沈陌黎心伤道道。今生,她选择信任每一个挚友,婳娘的话无疑淬毒的刀剑,字字刮剐着她的心窝。她并不全信婳娘的话,仅是想知婳娘的目的。

听得沈陌黎应答,婳娘笑眸弯起。她转刀向己,直刺自己死穴。

刀入之时,光藤骤停。婳娘倒身化成黑雾,滚滚融入她发髻中的七彩灵花之中。临死前,她含笑看着沈陌黎,喃喃道:“他日有缘必得重聚,等我回来。”

洛魁圣擂,二进一生。仅是洛魁始圣藏有私心,擂台护短洛魁后人。沈陌黎与洛魁圣主同登擂台,洛魁圣主既活着被擂台神光护体离开,那死的便必独有沈陌黎。

这实力高登神级的擂台,非沈陌黎或婳娘卖力可解。二进一生,婳娘与沈陌黎重定比武,正是要擂台重新标识台上的比武二人,将生的机会赠与沈陌黎。

她本以亡,不过留得肉体在世。既然如此,不如将生的机会转递给难得的挚友。

擂台中光圈渐散,灵花收了婳娘的意识,若有黑光明灭,又渐渐淡下。

沈陌黎震惊的看着眼前一切,她拾起落在地上的灵花心有所悔,又有羁绊。轻轻将灵花别在发梢,沈陌黎望向魔地方位。婳娘,她要寻回;魔地,她要去探。前路漫漫,但她必坚定不移。

第九十六章 洛魁别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九十六章洛魁别藤条失了灵光,枯萎成黑。沈陌黎走下擂台的瞬间,殿前清池忽传震动。震动中,清波湖水间呈现出一条通向未知的楼梯,几声恶骂从楼梯通向的漆黑中传来。

沈陌黎细听下,确定了声音来源。她踏步往黑暗中走出,转而进入一片虚无之境。

一抹幽光闪动境内,悠悠说道:“虚无之境,可通各处,留以珍宝,换得去处。敢问姑娘,想通往何处?”

凝视那抹诡异的幽光,沈陌黎沉思半晌,问道:“敢问以何珍宝,可换去处?”

见沈陌黎不急,幽光灵动,略有所急道:“天地悠悠,珍宝诸多,但吾仅要神宝。姑娘若需举例,你发髻上的那朵七彩灵花,便是不错。”

“灵花不换,我可能以其余之物换取?”沈陌黎问道。

幽光听闻这话,左右绕旋良久,才漠然说道:“姑娘身上无其它宝物,又以何物与我相换?”

“你看这物如何?”沈陌黎自手中戒指里随意取出个宝物问道。这是轸蚓当初整袋赠予她的稀世神物之一。

见到沈陌黎手中如钟鸣清响,如韬光盛景的叶笛,幽光徒然变亮道:“竦松笛!换,姑娘想去哪,但说无妨。上天入地,没有虚空之境无法到达之地。”

“我要去往关押我父亲的地方。”沈陌黎说道。

“这……姑娘,你父亲就在这地。虚空之境虽可送天抵地,可唯独传送不了同一地方。”幽光叹息道。

“既然如此,那便不劳烦了。”沈陌黎收起竦松笛,转身便要往外走去。

“姑娘且慢!”幽光见沈陌黎要走,急急阻道。泛蓝的幽光中,有一粗糙的银镯飞出。银镯轻盈的飞旋入沈陌黎皓腕之上,旋即失了踪迹。

幽光旖旎说道:“这银镯可使姑娘身处何时何地,皆可入这虚空之境。姑娘若是需要以宝物换些什么,只管自这触动这银镯来找老朽。”

方才沈陌黎打开戒指时,它分明看到其中收了珍宝无数。如此富得流油的来者,不想法让她吐些宝物出来,幽光当真觉得对不住自己。

看着空荡荡的手腕,沈陌黎点点头,并不再问。此处古怪,她还有要事在身,更不便多留。

转身继续往阶梯外走去,待沈陌黎走出水池时,洛魁圣殿的人、景,不知何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家众人正在洛魁圣殿张罗结彩,布置着喜庆物。一阵女音轻笑,自殿内传来,伴着笑声的还有大长老老沉的话语。殿外的一处角落,沈父手脚锁着链条,蜷缩在肮脏的笼子里,四周有苍蝇旋绕,恶臭熏得路过的人皆远远躲开。

一名较为年轻的沈家护院,趁着大伙未注意之际,偷偷往沈父牢里塞了个馒头,又转身赶忙走开。不远处的几人见此景象,讪笑道:“他不过是个被淘汰的家主,你待他好,当心得罪了沈家新家主。”

护院挠挠头,憨说道:“家主对我有恩,我救不了家主,便想以我微薄之力,为家主做点儿事。”

“谁想为那老不修做事?不如,与他同关入笼子里去,不是来得更为便利。”宫殿内,沈陌馨冷着脸往这处走来。

她衣着华丽,面上因日子过得舒坦,更是多了些婴儿肥。

今日为大长老寿辰,她本想出殿外奚落沈父几句,不料还未踏出殿门,就听到了这般让她极度不愉快的对话。

绕着发丝,沈陌馨的怒火刚想喷发,她抬起眸,目光对视到几人身后的沈陌黎,欺软怕恶的脸上遽然出现一丝惊慌。她错愕道:“不,这不可能!你分明已沉没在这池水之中,怎又站在这里?”

说完,沈陌馨大惊失色,往殿内跑去。

听到沈陌馨之言,无精打采坐在牢中的沈父骤然抬头,他急凑到铁栏杆边缘,恨不得将双眸拉长十米,伸到牢笼之外。

那日,他被大长老捆绑在洛魁圣殿的侧殿中,透过隐形窗子,他眼睁睁的看着沈陌黎在擂台上受苦,最后又莫名走入池水之中,便再无踪影。这十日来,他一直以为沈陌黎已溺水而亡,未料到沈陌黎竟还活在人世。这于他而言,简直是天大惊喜。

沈陌黎不知她在虚无之境停留几息,竟等于人间一日。但看着面前的沈父,她义愤填膺。

燃起黑炎利刃,沈陌黎径自避开沈父,将牢笼劈成两半。炎火轻巧的避开沈父的手脚,斩断铁链。她弯身搀扶起沈父,眸光中着急的想探清沈父的状态。

旁边的护院见状,急急走来道:“大小姐,还是让我来扶家主吧。”护院手法熟练的将沈父扶起,一步步小心的往殿内搀扶。

刚到圣殿门口,殿内的十几个沈家人便跌忙跑去,如数慌张跪地求饶。

“家主,我等知错。这些日子我们看家主受罪,也是敢怒不敢言,心疼于心呐。”

“大小姐,那日你离开后,洛魁圣主不知下落,洛魁圣殿里的众人也在比武间全数蒸发。是大长老见这圣殿无人,占山为王危难家主,还请大小姐绕了我等。”

……

众人求饶道。方才沈陌馨进殿与大长老耳语几句,两人便匆匆自自圣殿后门逃离了去。他们二人武道境界不过初阶,沈陌黎既是回来,他们自知难敌,只得慌忙逃离。

起初在圣殿内的众人并不知情,直到有人远远看到沈陌黎的身影,才恍然大悟。殿内众人想逃已来不及,想留又担忧责罚,这才前来纷纷负荆请罪。

“都起来吧。”沈父说道。

他虽恼沈家人的软骨难扶,但这里的多数人都跟随了他大半生,让他责罚,他委实不忍。

“你们先且出去,阿木,你随我进殿。”沈陌黎说道。

扶着沈父的护院,听到沈陌黎唤他,配合的点头留下。

“父亲,墨城已难再回。这个圣殿,洛魁圣主当初既答应比输归我。父亲不若便组织沈家人,在此地安家。沈家良莠不齐,父亲可则人而留,驱人离此。”沈陌黎待众人离开,才对沈父说道。

父女两商量几时,才最终定下策略。在短时内驱走了随大长老为虎作伥的一些人,留下半数还算忠诚的沈家人。

沈陌黎自戒指中选取轸蚓所赠的一结界法宝,往洛魁圣殿上方一抛,将洛魁圣殿地界封锁得严实。任强者仙魔,都无法踏入这结界之内。

“此法宝识人,如今外人已无法通过结界,再入圣殿。陌黎还有事要做,需离开段时间,父亲还请保重。”待理清沈家现状,沈陌黎就此与沈父道别。

她与小魔兽有血约相连,近日里,她已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契约传递来的噬骨之痛,足以说明魔兽命象极弱。她再不去魔地,魔兽恐性命难保。

第九十七章 虚境百通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九十七章虚境百通“前路多险,你可需多加小心。”女行万里父担忧,沈父自知留不下沈陌黎,临行前不忘再叮嘱番。

“陌黎处理完若干急事,必会回来探望父亲。”沈陌黎安慰沈父道。随即,她紧扣皓腕,隐形的银镯将沈陌黎重带回虚无之境。

魔地深处魔海中央,离海三千丈高。莫说常人,就是进了神级的能人强者,都难以进入。

沈陌黎并不确定虚无之境可否送她至魔地,但眼下无其余前往魔地的捷径,她更想尝试一番。

虚无黑暗里,幽光灼灼,见沈陌黎重回了境地,火烧盛了不少。

“姑娘,可是有想去的地方?若是姑娘还未想到去处,老朽这倒有不错的推荐。姑娘仅需以几件宝物来换,老朽即可带姑娘上天入地,独览仙界妖宫各处风光。”幽光急急问向沈陌黎,话听起来恳切,却字字如商贾广告般。

沈陌黎的一大袋宝物,令幽光垂涎三尺。仅是造这虚无境界者,定下了以物换取传递之地的规矩,使幽光再是觊觎,也仅能按规矩办事。

“可能去魔地?”沈陌黎问道。

一听沈陌黎的话,幽光淡却了些,它复问道:“自然可以,仅是魔地虽出海上三千丈之高,可近来景色并不好看。不如姑娘再多选几处地方,轮着去,更好赏玩。姑娘若是不知去何处,老朽愿为姑娘多推荐些去处,保准姑娘去得满意。”

肥羊入眼,岂有不宰之理?沈陌黎身拥众宝,幽光也自然想多多将其诱揽到手。若是一次仅得一宝,那大袋神宝,猴年马月也无法全数换到手。

“我只去魔地。”沈陌黎再答。对于幽光狗皮膏药式的推荐,沈陌黎心明其目的。仅是山水好相逢,日后要去的地方还多了,她并无打算挥霍了宝物。

见沈陌黎确定如此,幽光奄奄道:“可,仅是魔地难入,需耗费我更多的法力,单纯以先前那竦松笛换自然是不够。姑娘还需多添个宝,当做入魔地的路费。”

大宰不成,小宰幽光也自不想放过。虚无之境已有数千年无人入内,好不容易来了个有仙妖血脉,可自由穿梭入内者,幽光笃定认为,不好好宰对方一顿,当真太对不起自己!

“我怎记得先前有人说,竦松笛可换上天入地任何一处,没有虚空之境无法到达之地?想来,兴许是我记错了,我还是先且回洛魁圣殿去罢。”沈陌黎精明说道。

她并不在意多给少给一件物品,仅是买卖这事,在于一个习惯。若她今日任幽光多宰了见宝,他日再来,幽光见有机可乘定更会加宰一番。长此以往,必使幽光待她养成狮子大开口的习惯。

听了沈陌黎一席话,幽光恨不得打自己嘴一大巴掌。神宝在面前,却到不了手,让幽光悔青了先前的话。

见沈陌黎当真要走,幽光急急止住道:“姑娘并未记错,是老朽在此呆了万年,记忆有些老化。魔地不难走,姑娘以竦松笛换,即可前往。”

有胜于无,况且竦松笛威力无穷,乃元诺境的宝物,以竦松笛当做路费,送沈陌黎前往魔地,幽光并不亏,更可以说是稳赚的买卖。

“成交。”沈陌黎开启戒指,取出竦松笛抛与幽光。

小巧的竦松笛没入幽光之内,传来声脆响,便再无踪迹。

幽光得了竦松笛,火光骤亮,将本沉浸在黑暗中的虚无之境,照出方寸光明。借着火光,沈陌黎才发现,虚无之境内竟层层叠叠着无数道门。门形百态,有的皓白仙霞,有的毒汁遍布,更有的挂满腐齿。

光照不到的无边黑暗里,好似还隐藏着无尽大门。

幽光缓缓迁移,若有所思道:“这魔地无趣,近日景色大变,全没了往日惊人撼景。我见魔地变得这般,还以为再无人有前往魔地的兴致,便将通往魔地之门移到了偏僻的地儿,姑娘请随我走段路。”

“魔地早前是何景象?”沈陌黎走在后头听着,对于小魔兽的故乡,不禁多了几分好奇。

“你竟未去过魔地?当真是可惜了。魔地万年来风景奇幻无二,不知是多少魔妖向往之地。仅是近来,也不知是谁把那绝伦之景全换了个样。你现在再想看到万年魔景,恐是不能喽。”幽光停顿了下,一片惋惜道。

光渐往前,沿途不过一步,便已路过千百道门。幽光在前引路,说是偏僻处,也不过百来步便已到达。幽光止在一道古老的青铜门前,道:“这门便是通往魔地。”

沈陌黎看着幽光所指的青铜门,在万千门中,并不算起眼。相反,这青铜门沧桑显旧,与其它古怪百变的门相比,极易让人忽略了其存在。

幽光遁入门中,闭合的青铜门传来一道沉闷的开启声,缓缓敞开,凛冽朔风,自门内呼啸而入。感触到肆虐狂风,幽光不满道:“魔地现在当真是无任何吸引人的地。姑娘,是进是留,还请快些决定,老朽也好关了这门。不过姑娘若不想去了,竦松笛也是不退还的。”

“去,多谢。”沈陌黎说道,向门内一迈,须臾步入魔地。

萧飒的风吹拂其中,魔地内却是春暖三月的花开之景。桃花遍野,蝶绕其间,莺歌燕舞,幡然一派世外桃源盛况。

波涛的海浪声传绕耳畔,沈陌黎向后看起,竟发现自己正站在魔地边缘,仅差一步,便会掉入千丈之下的魔海之中。虚无之门,择地而出,对魔地地点的选择却是千百年为变,自然不知魔地地势的变化。

沈陌黎略生冷汗,往魔地内挪了几步。她寻看周围的暖春景象,心底的疑问更胜一筹。

魔人喜爱阴森诡异之景,魔地呈现人间生态,本身便是问题所在。魔族好食生灵,魔地各处却一派生机,群鸟争鸣,万兽奔夺。这等寻常景象,在魔地中却显得怪异非凡。

沈陌黎边是巡探,边借着桃林藏身往前走了数十里地。广阔魔地上,鸟语花香,蜂忙草闲,丝毫不见任何魔族身影。桃树枝头,偶能见到一两只黑蝠停留,不过几息便又振翅飞离。

望着黑蝠远飞的方向,沈陌黎凝思半晌,确认桃林无魔后,便悄声紧跟了过去。黑蝠向来与魔兽关系紧密,魔兽所栖,黑蝠所在。

第九十八章 沙魔明史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九十八章沙魔明史魔地各处,气候变幻异常。前一段还是繁华似锦之地,再走段路便倏然变成了荒漠飞沙之境。

沈陌黎跟着旋飞空中的黑蝠往前再走了五六里路,便见到片大漠孤烟之景。血色落日挂于荒漠尽头,枯树若手,张牙舞爪的伸向各处。萧萧死寂,令人看之悚然。

黑蝠在荒漠一处不起眼的流沙处盘飞片刻,飞入流沙,旋绕向下的流沙若无底深渊,将蝠影瞬间吞没。待黑蝠入了流沙,沈陌黎才由沙漠边缘的桃林内走出。她巡视四向,确定了无人守在沙漠里,才往流沙处走去。

她的绣鞋走过的沙砾中,有张与沙近同的魔脸,忽挣开眼睛。它怒光直闪,紧盯着背对于它,渐走渐远的沈陌黎,忽张开沙盆大嘴。

平静的沙砾有了倾斜,纷纷往大嘴中倾洒而入。滚滑的沙面及轻转的坡度,让沈陌黎紧跟往沙盆大嘴里滑去。

御叶凌空,沈陌黎险险自沙面脱离。她皱着眉看向沙漠里忽然出现的一张近乎沙化的脸,踏着灵叶便要避开。这沙漠看似静寂,里面竟随处潜藏危机。好女不与沙斗,连绵荒漠,斗不过,她还是躲得起的。

凌飞的御叶,呈着沈陌黎离地十余尺有余,本已避开了倾抖直下的流沙。冲天沙掌猝然由沈陌黎身后抬起。“嘭——”的一声巨响,将沈陌黎拍入茫茫荒漠中。

八面流动的飞沙掩埋,急速流速使沈陌黎动无可能。飞沙在荒漠直下急速流窜,少焉,如若捆绑的将沈陌黎拉到了一处地底洞**。

“哪来的小魔?敢到我的地盘上撒野,还踩我眼睛!你家魔主难道没教育过你,魔族的双眸不可侵犯?”自洞穴上去,走来一个全身是沙所聚的魔人。它边以沙手抚着伤眼,边大声嚷嚷道。

见有魔人,沈陌黎刻意调动其体内微毫邪魔气息,又故不显露太多。早在妖宫时,她便惊奇的发现她可调动源自魔祖的邪魔气息。仅是邪魔强盛,她并不能极好的掌控。

调动微毫,可说是恰到好处。魔祖气息与其它魔族差别较大,她非魔祖,显露过多魔气假装魔人,反而会适得其反。

“抱歉,我贪玩走快了些,无意踩了前辈的眼,是我的错。”沈陌黎道。

虽这魔人潜在荒漠中,十次来必十次踩中之。但无意自他魔眼上踩过,这歉,沈陌黎还是诚心以道的。

眸略显错愕,沙魔沙手渐离眼放下,审视着沈陌黎。魔族恶虐,纵知自己做了错事,也极少有魔人会站出道歉,同沈陌黎这般的“魔人”倒是不多,这让沙魔脸上的怒气稍有缓和。

“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我暂且不与你这小魔计较。我看你追着那黑蝠去,可知前方乃是禁地,魔祖初醒,正居那处。”沙魔说道。

沈陌黎的心底惊线骤过,魔祖陨落万年,魔兽都已陨落数十代。此番,魔祖忽又出现,其中必有隐情。

见沈陌黎一脸惊愕,沙魔更是明了,他如教导小辈道:“不知其险,便不可轻易前去试探。魔地本就是弱肉强食之地,现在强魔虽多数被魔祖委派了出去,可魔地也依旧不太平。你是不知,那小魔兽抗了魔祖之命,此番有多凄惨。”

听得小魔兽,沈陌黎面无惊澜心有浩浪的问道:“前辈,小魔兽乃魔祖至亲后代,纵抗了命,也不至于太过凄惨吧?”

“此话差矣。我等虽是魔祖良善之辈,可你也知,魔族嗜血好杀。魔祖身为魔族首代领袖,更是杀伐狠厉。莫说对待后代魔兽,它对待自身也是残忍无比。”沙魔说道。

犹怕沈陌黎不行,他附前些,音量拉低说道:“万年前,魔祖以血成湖,以身化山。万年来,魔祖以血惑数众妖族饮之,以身引不尽仙者入内住居。累累岁月,它让自己假死其中,骗过天下。再是万年复苏,那些饮其鲜血,居其肉骨,皆被它吞为一体。如此残暴对己,以身为诱,你认为它可能对它人留情?”

听得沙魔的话,沈陌黎心更揪在一起。

魔祖势大,相较之下,初生不久的小魔兽,实力差距简直如高山对磐石。磐石虽硬,可若与高山对比,简直微小近无。

小魔兽身怀多数神力,皆为魔祖传承。两魔相争,小魔兽必不可能是魔祖对手。

联想种种,沈陌黎的心紧绷成团。她对沙魔诚谢道:“多谢前辈提醒,小魔认识得浅,倒不知这些魔族前代秩事。”

若不是巧遇机缘入了地洞,沈陌黎当真难以知晓魔祖之事。

斟酌片刻,沈陌黎才复问道:“前辈,小魔才疏学浅,敢问这些黑蝠可是魔祖手下?”

“非也,魔祖当年假以陨落,为扰世人视线,着实传了魔兽后代不少宝贝。这黑蝠军,便是魔祖抛出头宝。黑蝠军认了小魔兽为主,若非小魔兽点头,蝠军不会叛变。这不,连日来黑蝠军或聚或散,没日没夜的想去救魔兽,但却皆是徒劳。”沙魔说道。

它躲在魔地地底万年有余,对于一些常人不知的事,它透过沙地耳目,还是清楚得很。

沈陌黎点点头,言多必失,她并不清楚小魔通常对魔兽之事了解多少,方才才有担忧暴露的斟酌疑虑。

可看这沙魔,好似并未对她起疑。

沙魔步履蹒跚的前走了几步,又犹如想到些事,背转向洞中深处,缓缓走去。

走了约莫七八步,沙魔才转头说道:“小魔,老朽看你为可塑之才,不如留在老朽洞内。魔界奇闻怪事,老朽得空便讲与你听?”

沈陌黎听此话,笑摇其头。她知魔地动荡,沙魔乃是好心而为,只是魔兽危机不除,她逃到天涯海角,也仍是一死。

见沈陌黎拒绝了他的好意,沙魔双手拢背,转身朝地洞深处走去。

“出去也好,那帮黑蝠萦绕在我大门上方也有一会了。魔兽契约者,想救魔兽道路千百条,却条条死路。魔族难敌,老朽劝你还是避开的好。”沙魔道,身影随之渐渐没入到黑暗之中。

沈陌黎惊诧的看着那隐入黑暗的身影若有所思,她可以隐瞒的身份,原早已曝光。

一道黄沙漫起,将沈陌黎推出地底。

再回荒漠,百来只黑蝠正盘旋于空,略为分散而飞。

第九十九章 一瞬入天,一瞬坠地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九十九章一瞬入天,一瞬坠地一张巨网,如网鱼虾,忽撒天际。分散飞在苍穹中的黑蝠,在网落前已感应到那湖宽巨网。

奈何网罩速度极快,收网时,唯有十几只黑蝠侥幸逃脱。

“今日收获倒是颇丰,一下子网罗了这么多黑蝠。”自远处,一名金瞳男子正拉着网绳,边拖回边对旁边个半人半魔模样的草魔说道。

“可不是,这黑蝠往日总单只分散了飞。今日倒是大变天,聚拢来予我等大收成,这次真赚大发了。”草魔兴奋道。

它因魔道境界不高,还无法像旁边的男子一样全化成人。二人在魔地同属于被压榨的底层,才被派遣来逮捉分散的黑蝠。

笼到网里的黑蝠,猛然四散往外挣。成百只的强势外拉强力,让两人费力周身气力,身子还是慢慢随上飞的网被拉拽到半空。

“末甲,再这样下去,别说抓到这些黑蝠,恐我们都要被黑蝠拐了去。”草魔对着旁侧男子说道。

未料到黑蝠顽抗如此,末甲的男子模样在黑烟中化了原形。

化人需耗魔气,对于魔道境界高强者而言,化人的消耗不足一提。可对境界低弱者而言,化人的消耗却是致命。

低阶魔族化成人形,需一次性耗费尽数魔气。而成人形后,更是每时每刻皆需魔气耗费。在化作人形的须臾,多数低阶魔族会因无力承受耗空反亏的魔气而猝死。

正因化人非各魔皆可,魔族也将可化身成人当做了实力的展现。稍有实力的魔族,均会化成人形呈现人前。

末甲素日里,对于冒险得成的人形模样十分珍惜。但情急下,为留有更多的魔气拉住大网,他也仅好舍了好不容易化成的人形模样。

见末甲如此,原成了半身人形模样的草魔,也不再犹豫,复原真容。

这一网黑蝠,关系到他们全家老小一月口粮。人的容貌虽好,可比起生存,自然是填饱肚子更重要些。

两人节省了其余身体消耗,卖力的拉拽着巨网。奈何黑蝠量多难敌,挣了半晌,边将那网挣破,振翅重散,飞在周边。

沈陌黎抬眸望着绕飞天际,也不躲避逃离的黑蝠,心里有了一丝猜想。

她装作魔人,往两个重跌地上的魔人处走去。人未至,声先到:“你们在此作甚?”

撞得肉破开花,正叫苦连连的两人,听了沈陌黎的声音,回头望去,吓得瞬间自地上爬起。

“这位魔大,我们正在捉这地黑蝠,仅是稍不留神,让黑蝠挣破了网。我们这就再继续捉蝠。”草魔毕恭毕敬道。

沈陌黎的模样清美,魔族能化成此模样的,少说也是圣阶强者。对于他们二人,圣阶魔人即是不可得罪的存在。

见二人态度恭敬,沈陌黎心底的猜测更明确了几分。这二人恢复原形时,她极快的捕捉到了二人对于人形容貌的极端不舍。这足以说明,化身为人对魔族的意义非凡。

“既捕不到蝠,不如改做点其它。”沈陌黎冷声道。

她现在急着赶走两人,好安心由黑蝠身上查探是否可寻魔兽线索。也不愿魔兽的黑蝠军,恣意受人不断捕捉。

仅是听沈陌黎这样一说,草魔忽惊的扑通一声直跪了下去道:“魔大,没了黑蝠捕捉,便等同断了我一家老小的生路,还请魔大手下留情。”

旁的末甲,反应虽未有草魔这般大,脸上的惊慌也是明眼可见。

“黑蝠不过这段时日才出现受捕,过去没黑蝠捕的日子,难不成你等都绝食可活?”沈陌黎问道。

魔祖重现不久,若黑蝠乃魔祖下命捕捉,此道捕捉令应也下达不了多长时日。

“往昔魔地处处有魔族美味,可魔大你看现在,哪有可供我族享用的食物?就说前方那片桃林里,看似生机无限,美味无数,可那些皆是魔祖所化的假象。随意吃上一只那里的走兽,皆会暴毙而亡。不捕捉几只黑蝠换取魔粮,我等当真会在魔地中活活饿死。”草魔可怜兮兮道。

同是魔人,旁边的末甲倒是冷静得多。对于沈陌黎的问话,他心中渐是起疑道:“魔祖重归,魔地大变,魔大走在其间,难道未曾有察觉?”

“你这是在质疑本魔?魔地万象之变,本魔自然清楚。仅是看你两这般废柴,全不像捕黑蝠的料。既是如此,留在这也难捉一只半只,还不如早些离去,另谋出路。”沈陌黎道。

“我的魔道境界不及魔大高深,但魔大若是想以此驱走我两,独占了这地黑蝠,恐怕也是不成。”末甲并不急走,反而身其魔气罩身,无畏说道。

听了末甲之言,草魔恍然大悟,他骤然起地,聚草于身凌厉说道:“这片黑蝠都是我们的,你魔道境界再高,想与我们争这些黑蝠,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沈陌黎看着面前蓄势待发的两人,草魔虚张声势的魔气下,可清楚辨出他不过初阶顶峰实力。至于那名被称为末甲的魔人,虽通身燃了魔气,可其难分原形的魔身,却是极难探清其魔道境界。

“这片黑蝠,我不争,它们也自归于我。”沈陌黎说道。

她无波无澜的几句话,却如号召。原四散旋飞的黑蝠,若有交流,汇聚成轿,将沈陌黎承接其中。黑蝠智商未有人族高,但论通结合作之术,却远比许多人要高明不少。

沈陌黎乃魔兽契约之人,黑蝠军也自然将其纳入了听其命之列。

“……”沈陌黎看着周边黑压压将她承在其中,盘旋至半空的黑蝠,颇为无语。

她不过是信口说说,以唬面前的两人交手时心生顾忌,不敢冒然。怎知黑蝠竟会听她之言,直接将她呈起。

与沈陌黎同是惊讶的,还有停在地上的两人。他们震惊的看着如若女帝,被黑蝠捧在其上的沈陌黎,眸中先是胆寒,后转确定,忽双双下跪道:“魔兽契者,魔地大难,还望契者出手以救魔兽,还我魔地安宁。”

小魔兽初回魔地时,数日不到便将魔地辉煌推向新的高峰。可魔祖一回,却把魔地改造成了连魔都难生还的炼狱。两两相较,他们更情愿小魔兽统御魔地。

奈何魔兽初生羸弱,非魔祖对手,一下便被魔祖所镇压。魔地紧随统领者替换,也由此承受了一瞬入天,一瞬坠地的惨痛。

第一百章 黑蝠流匪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章黑蝠流匪魔地皆传魔兽契约之人拥有威咤诸天的强横之力。在魔兽大难时,契者来临,可豁出性命相拼,压阵万敌。

魔祖归来不假,仅是众魔心里,却早立了新主。

平日,魔人面上对魔祖听命有加。可魔地涂炭,众人心底对魔祖的谩骂,却早可围绕三国六海万圈。在魔地生死攸关之际,魔兽已受囚禁濒临殒灭,他们自然将希望寄托在了契者身上。

仅是他们并未料到,小魔兽择人契约时,并不看武道境界。因此,沈陌黎现在的实力,可谓与历代魔兽契者悬殊若云泥。

沈陌黎看着面前的两魔,眸光暗了暗。

小魔兽初生,原有巅峰前程,却不过数月便遇到如此大祸。

“魔兽可是关在前方?”沈陌黎望着先前黑蝠没入的流沙问道。

话入两个魔人耳中,如听得希望嘹歌。契者一来,但魔兽总归是迎来了一线生机,不至于终日仅能在魔祖的踩踏下卧趴死境,无力等死。

草魔急而答之:“说是,也不是。那处流沙乃魔地诡殿的入口之一,仅是这流沙入口通的是魔域迷城,入内者十死无生。也正因其内凶险,这处入口才没有众魔把守。”

末甲接答:“此地也正因其凶险,素日才少有人到达。我等因魔道境界低下,才被迫来这碰碰运气。”

“你的魔道境界藏得倒是不错,在魔界中,能如此隐匿自身魔息,也算是魔中佼楚。”沈陌黎试探着对末甲说道。末甲自称自己魔道境界低下,然而末甲纵是魔气外展,她到现在都探不出他实力的虚实,在这五族中并不多见。

“不瞒契者,我的魔道境界,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若要说,便是一下入神级高深,一下又贬成初阶最下。”末甲苦笑道。

他尝过双亲被弑时,初阶一重天的无能为力。可他也豪情抵挡到数百圣阶之人,护得胞妹平安。他体内的魔道境界随时变化,却从不以他的喜怒哀乐乃至爆发力为根源。反倒是他发挥如何,全碰运气。

默引术!沈陌黎听闻末甲之言,脑中不禁闪过一个猜测的可能。仅是默引术诡异莫测,存于人体内利弊难测,为神秘的上古魔族所造。

破除默引术的方法更是世间难寻,纵连始创该术之人,也未有破除该术之法。

沈陌黎看着末甲,随之转问其它:“除了此处入口,可有其它入口可通向诡殿?”

“入口是有,仅是……每一路口皆有万千强魔把守,那些魔族与我们大为不同,他们皆源上古,万年来誓死效忠魔族。往日沉眠于魔地鬼谷,在魔祖复返人世后,骤然全醒。其魔道境界多在神级,随意一魔即可碾压万千我等魔人后辈。”草魔沉重说道。

魔祖归来,并非所有魔人皆乖乖归回魔祖掌控。魔地大难,魔兽万劫,曾有多族魔人联合以抗魔祖。仅是短短几日,那些奋起反抗者,便如数遭上古强魔所屠。

草魔一脉,亦在那根本称不上战争的绝对性屠杀中,被灭多数。他与其余几个初有意识的幼魔,还是在众族人以命相护下,才险险得了活路。

回想起上古强魔的血腥场面,草魔既是愤慨得抖颤,恨不能将那一魔即覆一脉魔人的恶劣强魔,怒剐千刀。

只是以他现在的实力,恐怕遇了强魔,连给塞牙缝都不够。

对于上古强魔,沈陌黎自然听过一二。两两相较,这难有生路的迷城,却好似更易进入诡殿些。

“多谢二位告知。”沈陌黎瞭望着远处的流沙,若有所思。

她足下轻点,刚欲离了黑蝠聚成的轿辇。怎知轿辇忽的聚合,闭了轿门。

许是对适才还要捕捉它们的两魔人心生不信,黑蝠群聚成绳,牢固的捆绑上两人,腾离地面。任草魔与末甲再是挣扎,皆无济于事。

“这黑蝠绑我们做甚?”草魔略为惊讶的看着黑蝠,百思不解。

他自末甲眼中未寻得答案,又复转身问沈陌黎道:“你不是魔兽契者?”

黑蝠原聚成的轿辇,此刻缺了门,更像座牢笼。看着被囚其中的沈陌黎,草魔不禁起疑。

未等几人再多说一字,成百黑蝠若军队般井然有序的往沙漠尽头飞去。

不足一刻,沈陌黎等人原停驻的地方,几个身披银甲的魔人凶神恶煞的追赶而至。他们左右巡探,满是不解。为首的男子身披狐毛,看向远处,抿嘴未语。

旁有人顺着男子的视线远眺,却察不到一丝异常。

“魔祖分明说魔兽契者现在此处,还将位置标得这般明确。怎我们来了这地,却寻不到一人?难不成魔地大改地貌,魔祖把位置记错?”终于有人安耐不住,问男子道。

“不是魔祖记错了位,而是有蝠捷足先登,救走了他们。”男子说着,携起落在地上的一片草叶,放至鼻端嗅闻。

“草魔可还有生者?”男子问道。

“前几日,草魔一脉被貔貅所灭,据闻有几个幼魔及那脉传人,借着草根杂道逃了命。”旁的一人答道。

魔地动荡,这类灭门之事常有发生。对于此刻的魔地,这等反叛者受上古强魔所杀的事多如牛毛,不足一提。

仅不过草魔较为特殊,其一脉是在强魔碾压下,独留有活口的。正因如此,魔地各处对草魔之事也多少有了点了解。在这随时皆有死亡可能的魔地里,生,才是大新闻!

“找到草魔余下的幼魔,将他们带动诡殿中去。”男子冷声道。

他非上古强魔,却有致命之物落在魔祖手上。不寻到魔兽契者,他便无换回那物的可能。权衡下,他也仅能违心为魔兽效命。

被黑蝠强行带走的沈陌黎等人,并不知他们离开后,那地发生之事。黑蝠带着三人,前飞了约摸半日,才在一地腐水冒泡的沼泽地前放下了三人。

“末甲,这黑蝠流匪绑我们来这,莫非是要灭了我们?”草魔小声对末甲说道。

捕与被捕,并没有永恒的定律。前些日子他们还靠捕捉黑蝠,换取魔粮为生,现在便反被黑蝠捆到了这来。捕送黑蝠之事,让草魔现在可谓是心虚不已。

“黑蝠是想让我等穿过这地。”沈陌黎看着旋飞半空的黑蝠,化成指示箭头,指向沼泽之中,自然猜测到了黑蝠军的用意。

第一百零一章 神剑作柴刀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零一章神剑作柴刀“看来你还真是冒牌契者无疑。这黑蝠先是掳我们来这,现在又逼我们入这地。此乃万蛊禁地,其内凶险可是比魔域迷城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看那冒泡的腐水,可是滴滴渗着剧毒。”草魔指着沼泽,面色无光道。

前方无路,后退无生。

他往前走是毒溺在这潭沼泽里的死境,往后退则为徒步数日,饥渴暴毙于荒漠里的绝地。上天下地皆无路,这让他忍不住急躁起来。

十来只黑蝠,在草魔暴跳的须臾,不知从何处运来了枝枯败得不成样子的木头,轻放至沈陌黎面前,又再次振翅飞空。仅是黑蝠再如何萦飞,也皆未入沼泽上空分毫。

沈陌黎自脚旁,随意拾了块石子,掷入沼泽。坚硬的石子还未沉底,便以眼见的快速,腐化成灰,融在了沼泽当中。

这一看,草魔更无了生的期盼。他环绕四周,想寻得一处绿草青树。

未看不打紧,一看草魔浑身更是凉飕飕一片。万蛊禁地周边,莫说有一处芳草存在,遍地枯枝,四处枯骨,更显得这地险象环生。

沈陌黎再从木头上轻抠了片树皮,丢入湖中。看似枯败的树皮,悠悠浮于沼泽上,竟过了半个时辰也全无被腐的痕迹。

如若发现了新事物,草魔欢呼跃起,他乐得仅差没跳起道:“魔兽契者果然厉害,这等玄机都能发觉。”

兴奋间,草魔全忘了先前对沈陌黎的猜疑。

看着一旁激动得手舞足蹈的草魔,沈陌黎轻摇了摇头。这等没心没肺的活法,在乱世血雨中,倒也是不错。起码,可忘记不少苦痛带来的随时折磨。

“别高兴得太早,这木头可浮在沼泽地上,可却不能承我们共度沼泽。”末甲看着忘乎所以的草魔说道。

木头圆滚打滑,莫说三人,就是单独一人坐在木头上,都难保身体每个部分不被冒泡的腐水喷溅到。万蛊禁地的沼泽连绵百里,中途若遇波澜,腐水溅身的概率更会放大万倍。

“这还不简单,岸上遍地枯树,我们再砍倒几棵,做成轻舟,不就万事大吉了。”草魔并不以为意。

他来到一棵枯树前,照着沈陌黎的样抠下树皮,丢入沼泽。奈何眨眼不到,那树皮便被腐水腐蚀得连屑都不剩。

“这……这棵不行,可不是还有别棵。此地枯树品种繁多,总有几棵是做船的材料。”草魔尴尬笑笑,又往其它枯枝上取了树皮,纷呈丢入沼泽。

奈何反复二三十次,也不见那片树皮可浮在沼泽上。

“这木头并非来源于树。”沈陌黎看着黑蝠赠与的木头说道。

“木头不就树上折下,就算它已经离开了树,也还是树的部分。契者,你这笑话太冷,委实不好笑。”草魔未经思考,直接否定了沈陌黎的话。

“那木头由石上长出。”沈陌黎顺着黑蝠飞走复回的方向说道。

听闻沈陌黎所言,两魔人顺势看向黑蝠飞去的方向。一块细长入天的磐石上,参差不齐的长着大小各异的木头。仅是石上的木头多为手指粗细,已然没有同黑蝠带回的这根粗大。

再看之下,黑蝠衔着些许细小的木枝复而返回。木枝若雨飘洒,掉落一地。

“可惜已无粗实的木头。这小木枝,承只蚂蚁过沼泽兴许可以,承我们,那就……”草魔拾起根木枝,无奈道。

“是承它们。”沈陌黎看着往返备着木枝的黑蝠道。

这万蛊禁地的虚空中,定有不为人知的险恶。否则黑蝠直接呈着他们飞过沼泽,也不必在这大费周章,备着看似鸡肋的枝木。

“草魔,听闻草木生根,可固万物。我若把这木头削做薄片,你可能将其以根连接?”沈陌黎望着木头寻思道。

“不沾到那腐水,连结自然不成问题。”草魔不以为意道。

“好。”沈陌黎自腰间拔出璞辰剑,对着木头就砍。

挥砍间,剑光明灭,一道苦闷声自剑中传来:“住手!快住手!我堂堂璞辰,可非砍柴刀。杀鸡焉用牛刀,砍树怎用神剑?”

两个魔人看着寒光直闪,剑灵哀嚎的神剑,便这般在沈陌黎手中来回舞动,挥砍着木头,瞬时惊得无声。

二人默想:魔兽契者,当真霸气!他人用宝剑,素日里还要一日十擦。他们当真从未见过有人这般不惜宝剑,直当柴刀乱砍。而成了劈柴刀的这把剑,还是把已生剑灵的比天神剑。

削铁如泥的神剑,在木头间挥动,不过须臾,便将粗大的木头削成纸片般薄。

顾不得剑灵的愤愤嚎叫,沈陌黎重将璞辰剑收入剑鞘,拾起木片,逐一铺开。边铺边朝呆愣的两人说道:“草魔,你负责将这些木片以根连接。末甲,你随我一起铺开这木片,将其铺成木船形态。”

回过神的两人,这才理清沈陌黎以剑削木的目的。

草魔嘴角抖抖,他方才不过随口说说,未料到,沈陌黎竟当真要他以植根术将这些木片连成木船。植根术乃草魔一脉的入门之法,任何草魔行之该术,皆手到擒来。

仅是望向茫茫沼泽,再看向这轻薄木片,草魔心中的惊疑滔天似海。植根术是以他体内血脉,连接每一物体。

这木片轻薄,草魔毫无把握木片透不过腐水。若飘浮沼泽,腐水浸透木片,可是直接渗透到他的血脉之中。

可话都说出口,草魔又不愿拂了自己的面,收回没心没肺答了的话。他磨磨蹭蹭的走近,祭起魔气,以植根术缓缓将各片薄木连接到一起。

连接数片,终还是忍不住问道:“魔地大变,这黑蝠指的路也不知对错。不如我们还是后撤,往荒漠回走?我和末甲虽都无法凌空飞行,但慢慢走,总能走出那荒漠的。你若着急,大可不等我两,自行先去找魔兽,如何?”

“不,就从这走。”沈陌黎手指沼泽,毅然决然道。言罢,又匆匆俯身排整木片。

草魔讪讪的看了眼正急心快手的与沈陌黎摆放着木片的末甲,不敢再言。他再是凝聚魔气,汇结着根根好似一撕即烂的薄木。

与草魔不同,谨慎摆着个木片位置的末甲,对沈陌黎的剑法却是透顶钦佩。

第一百零二章 万沟之岭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零二章万沟之岭末甲指触薄木,片片滑若丝绸,平整如砥。其中精妙,与木头的优质密实有颇大关系,也离不开沈陌黎的精巧剑法与绝世好剑的相辅。

三者缺一,则无法削切出此般堪称完美的木片。

本不够用的木头,在沈陌黎的细削下,铺展成穿,再加以草魔的术法相结。一个时辰后,一艘崭新的薄质木船已然成形。

“草魔,再将这些木枝衔接到船身上。”沈陌黎拾起黑蝠掷下的指大木枝,放在船身外侧,对着不情不愿连接着木船的草魔说道。

“这些黑蝠站在外侧,未免太过凶险,我看还是呈在内侧来得稳妥。”一看木枝朝外,草魔立马接过木枝,放在船身内侧道。

他以血脉做草根,运结植根术,将其由船身内侧相连每片薄木,便是担忧血脉触了腐水,毒入体内。这若把小木枝逐一置放船外,草魔是真忧会被哪出冒泡的腐水溅到。

血脉入毒,与体表遇毒,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体表遇毒,动作若快,扫去含毒的部分,则性命无碍。血脉入毒,则毒可在一个呼吸间通向八经十脉。不出几息,人即暴毙。

植根术以血脉与他物相连,其牢固非其它连接法可相媲美。无论他物多是难定,根脉绕上,无退无松。

草魔也不等沈陌黎再说一字,身起数十条血色根脉,极快的将木枝衔在了木船内侧。

“我们走。”见草魔已固定好木船,沈陌黎唤了末甲,同上了船。

五六十只黑蝠忽而扑下,齐齐落在木枝上。余下的那些,不争不抢,径直在空中盘旋几圈,自行散退各处。

“魔兽训练的黑蝠军,其配合程度倒是比魔祖更胜。未有交流,黑蝠间便已定下谁留谁离。”末甲望着疾飞远去的黑蝠,心有倾佩道。

“木船无桨,你在那傻愣倾赞,也无济于事。黑蝠再好,也不能折了翅膀当桨划。”风魔倚着船沿,望着天道。

“巧了,这回倒让你说对了。这黑蝠蝠翅,还真就是桨。”沈陌黎唇勾笑意道。

听得沈陌黎老谋在心的答话,风魔乍然惊跳起身。他细致审度着沈陌黎神色里的肯定,顿时慌了。

“我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当真。你瞧那黑蝠翅膀,又薄又软,哪是划桨的料?再者,这硬生生将蝠翅折断,岂非太残忍了些?”风魔略有尴尬道。

他对黑蝠谈不上好感,可也未有残虐黑蝠的打算。先前捕蝠去卖,不过是为换口粮以养自家幼魔的不得已举动。

“谁说我要折翅了?以蝠翅旋风,借风推船,木船自然就走了。”沈陌黎说道。

黑蝠如听得命,齐齐张翅,若有心灵感应般整齐一振。强大的蝠翅扇动出的阵阵魔风,当真将木船直推向前。

望着黑蝠扇动出的阵阵狂风,草魔不禁心有余悸。幸好他的植根术连接得牢,也将木船的强韧加固百倍,否则以这狂风凌虐,恐怕这木船早已散架。

“这黑蝠兄弟,蝠翅扇动的风未免也太过猛烈?”草魔弱弱问道。

对于这散了又起的狂风,草魔还是略为胆寒,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船便在风中撕裂破碎。

独站船尾,沈陌黎沉静的望着船后深思道:“船若不快,恐就被那群恶蛟幼体给撕得残渣不剩了。”

顺着沈陌黎的视线,末甲与风魔向后眺望。十来里远的沼泽地里,群起腾跃的百条通身乌黑的蛟龙幼体。挨挨挤挤的模样,纵未有密集恐惧症者,也看之惶恐不安。

蛟龙群势浩大,扑腾朝前。仅是因隔了段距离,再加蝠翅旋起的风声呼啸,未有沈陌黎提醒,二人才无意到蛟龙群的存在。

“恶蛟幼体以血为生,最爱细皮嫩肉的魔族。几只就已够呛,这上百条追着我们赶跑,岂非稍被触碰便尸骨无存?”草魔寒毛卓数。

他虽是草魔一脉的传承者,可未得多少传承,草魔便被灭族。草魔一脉皆在初升中阶时,获得族长赐名。他如今已在初阶九重天,眼看就要步入中阶,即将有族长父亲赐予自己的名字。

奈何如今族灭,他连个名字都没人代他取,更别提能有多少本事,去对付强敌。

草魔瑟瑟而立,怛然失色的对黑蝠说道:“黑蝠兄弟,你还是再加快些罢。这风是猛了些,但吹得人舒畅,再多来几阵,就更是舒畅。”

落在木枝上齐齐扇翅的黑蝠群,听闻草魔之言,齐齐眯眼朝草魔望去。玄黄的眸中带着抹危险之息,让草魔浑身一抖,悻悻道:“风大风小,随意最好。”

言罢,他再不说话,缩到角落。

眼不见不惧,耳不闻不恐,于他而言,对付恐惧最好的方法,便是让自己如龟般缩到一个看不到危险的角落里。

黑蝠群的斜睨转瞬即无,那与小魔兽相似的目光,却让沈陌黎识海中重现出小魔兽的身影。别时容易聚时难,说起来,她确实已许久未见到魔兽。

由契约带来的噬骨疼痛,仍时时折磨着她。也因疼痛,让她更清晰的感触道魔兽朝夕不断流逝的生命。

木船若离弓之箭,与蛟龙群往前数百公里,皆如此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黑蝠不倦,蛟龙不止。你逐我赶之势,莫不是因遇了前面的弯曲,恐维持成百日夜都不会停息。

随着蝠翅扇风的减缓停止,木船行速渐而变慢。前一刻还若飞龙腾飞的急速,这一刻只若蜗牛徐徐。

宛如云泥的速度变化下,沈陌黎与末甲,皆有所察。二人探向前方,崎岖难行之路,令二人瞳孔一缩,面带惊讶。

“万沟之岭,我原以为是传说,不曾想竟是真的。”末甲看着那九百九十九弯相交的曲杂地势,骨指紧张的握紧。

错杂的深沟两岸,是各类古怪高耸的山岳。山岳遍野,或漫山毒液铺满,或冥火肆虐邪灵声聚,或雷霆阵阵雷击四处……各处维艰险景,无不令人寒颤。

末甲的话,立刻引起缩在船角的草魔注意。他火速站起,向前远望。

势同阿鼻炼狱的阴森可怖之景,赫然映在面前。

只一眼,草魔便已手心淌汗,头皮发麻,周身每处都在叫嚣着一种叫做“害怕”的东西。

“过不去了……万沟之岭的每寸土地,皆蕴藏无尽险恶,大罗神仙都难踏其川半步,更别说我等手无缚鸡之力者。”草魔喃喃道。

第一百零三章 滴泪成河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零三章滴泪成河木船缓缓往各山岳间狭隘的沟流里浮游而入,凭着黑蝠振翅调动风向,以把控船行方向。

小巧的木船,在慢速向前之际,倒也完好的避开了各处暗滩尖峰。仅是船速的急降,却也让身后的数百蛟龙,转息追赶而至。

“末甲,你与我共同抵御恶蛟。沟壑无路,想要生路,唯有血拼。草魔,你注意前方,若遇了意外,定要及时告知于我。”沈陌黎说道,再拔璞辰剑,以灵气注入剑刃。

通身碧绿如玉的璞辰剑,得了灵魄之力,绿得更加璀璨。剑灵老迈之声悠悠传来,泛着韶光余存的血腥杀气,邪笑道:“想我璞辰,在那破冰块里闲呆了多少年岁,如今终有再见血杀敌之时。”

星星绿光,在璞辰剑自身的灼燃下,化成万丈光芒,直冲云霄。

沈陌黎挥剑,横向一扫。绿灵剑气呈波涛之势,凌斩蛟龙。其剑气所过处,血流成灾,蛟龙卧倒。不过须臾,已若捏蝼蚁般斩杀了过半蛟龙。

末甲余光自沈陌黎身上瞥过,心中惊叹。

几个呼吸间,沈陌黎已斩半数蛟龙。而他这一时刻的实力,却连对付条蛟龙都难。恶斗相较下,反倒凸显了蛟龙的蛮跃强悍。

“轰——”船底忽传来数声撞击。

随着撞击,草魔喉涌鲜血,喷溅而出。他本笔直林立的身躯,向船身一侧斜倚,险些落入沼泽腐水之中。

“那群蛟龙狡猾异常,这水面逮不到人,改袭船底去了。船下乃是剧毒沼泽,于我们而言难攻恶蛟,难守薄木。我们这回莫不是要交代在这?”草魔看着船底若隐若现,依旧不止攻击的蛟龙说道。

草魔哭丧着脸,他连名字都还没取,可万不想就此丧命。在蛟龙的群击下,他的初阶魔道实力很快便落了下风。

当初,他以血脉连接的木船,亦在蛟龙的不断攻击下,裂开了多处缝隙。粘稠的腐水自缝中侵流进船,冒泡喷溅四处。

多只黑蝠,在受腐水喷溅后,即刻中了毒,瘫倒落地。滚滚腐水不断涌入,向木船各处扩散开。

看着那奔流直入的腐水,草魔血脉一抖,本能的松开与木片的连接。

血脉松抖中,木船怦然四分五裂,重碎做片片薄木。

见势,黑蝠群起,衔住沈陌黎三人,振翅往旁地最近的山峰上飞去。方寸蝠翅,密匝的遮挡住三人周身,好似在防范于何物窥探到他们。

在黑蝠群围之下,沈陌黎纵想御叶凌飞,也是不能。点点叶光还未闪现,便又被黑蝠堵得严实。若想御叶,唯有腾开黑蝠,但如此一来,则必伤黑蝠。

群蛟跳跃,龇牙咧嘴,争着想抓住最后机会,咬上几口人、魔鲜血。奈何黑蝠急速,登时已离沼泽十来丈高。

“黑蝠兄弟,你既能飞,早些衔了我们跃过这片沼泽,可不就没了这些险境。你若嫌我重,我还能化成颗轻轻小草。”草魔吁了口气,对着衔他向上直飞的黑蝠群说道。

话落半晌,蝠至半山,寂静的苍穹中,忽起万道雷鸣,不尽闪电默契同现。风回电激间,连山排海的闪电齐齐往沈陌黎三人所在处猛烈袭来,其势浩荡,若战马奔腾。

“我上辈子是多了多大错事,这辈子既要遭蛟龙追击,又遇到万道惊雷!”透过蝠翅缝隙,望见那连绵于天的惊雷万电,草魔苦叫连连。

他们停在半空,连飞都需黑蝠承着,想要避开那些闪电,想来也非易事。

草魔嚷嚷声中,黑蝠齐齐将三人往旁处一抛,风驰电挚的闪电在三人被抛出的瞬间,云集电劈黑蝠身上。盘飞虚空的黑蝠,在万道点击下,如焦烤灼,纷纷落入沼泽沟里。

“黑蝠兄弟……”草魔缓过神来,伸手欲拉住下落的黑蝠。仅是相隔几米,他的手却拉不住哪怕一只黑蝠。

沈陌黎聚起灵力,汇成绿叶长绳,直挥而去。闪着幽绿灵绳,猛力挥转间,如数黑蝠落入绳上。

已是奄奄一息的黑蝠,见得绿绳缠身,却忽的猛挣开去。万道雷鸣,紧随电闪急至。刚是脱绳的黑蝠,在万赫电击下,彻底断了气。

乌黑一片的蝠影,如数下落,被蛟龙幼体吞食。得了黑蝠魔血的蛟龙,以肉眼可见的急速增长,少倾便已长到十来米长。

望着自断生路,也要保全她的黑蝠,沈陌黎眸色暗沉许多。前世太多人为她而亡,不想,今生血腥复再发生。

她拉起滞留原地的两人,迅疾往峰峦内侧跑去。黑蝠群拼尽性命,也要换得她三人的安好,她又怎能徒留心殇,在此地等死?

一抹泪珠自沈陌黎眼角划过,顺着虚空,滴落在草魔身上。

冰凉的泪渗入草魔躯体之内,竟在片刻间流淌成河。凉彻之感,在艳阳天里反润得百草繁盛。欣欣魔草,自草魔体内散发出蓬勃魔气。

草魔一震,伸手既要往沈陌黎眼角再蹭泪珠。

伸直半空的手,被末甲猛然抓住。草魔平日虽吊儿郎当,可该有的分寸向来把握得当。现在,无缘无故要去摸一个姑娘的脸,还是魔兽契者的面庞,这末甲万不能接受。更何况,魔兽的黑蝠军方才还刚救了他们。

草魔这异常举动,落在末甲眼里,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末甲甩开草魔的手,厉声喝道。

沈陌黎回眸,并未再提草魔的举动,仅是望望后方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回眸间,她最后一滴泪顺着转头的猛势,滑过虚空。

谁言坚强不落泪,仅是未到伤心处。谁言痛心需嚎哭,隐忍以泪亦寄思。沈陌黎并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落泪,她回首间,双目便已恢复了清明。

草魔的视线,却是紧紧盯视着那滑到半空的透亮眼泪,猛的扑去。

“神露,可不能这般浪费了去。”草魔边接冰泪,边是说道。

晶莹的泪珠,顺着沈陌黎的面颊流滚而下,无声中滴落草魔臂间。隆冬气息夹在眼泪里,浸透草魔根脉。

滴泪成河,普灌良草。悠悠冰流中,草魔的魔道境界竟直升入中阶。

与他族不同,草魔的升阶并不外显,其余人即使在其身旁,也极难发觉到其正在登峰升阶之中。

悠悠碧草,在草魔体内长得茂盛,萋萋繁多。草魔迎着体内的草滋叶长,而面呈飘仙之态,仿若饮了百担仙饮入腹,飘飘如醉。

沈陌黎与末甲无语的凝视着草魔,全然不明其放入仙境的优享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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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独角石画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零四章独角石画“契者莫怪,这草魔平时没心没肺惯了,许是这黑蝠当着他的面被雷劈亡,让他想起那些死去的家人,一时急心攻火,疯癫成魔。”末甲尴尬的替草魔解释道。

“我本来便是魔族,哪还需要疯癫才能成魔。末甲,你是不知,契者的泪,神佛的水。我族对水源的感知最为灵敏,她的两滴泪,让我直登魔道中阶,不是神露是何物?”草魔从欣喜中回过神来,争辩道。

他掌心触地,芳草自手中连绵,至方圆十里之远境而不止。

瑰异的山头,张张怪诞的水墨画与地紧连,竟在一瞬间被芳草覆盖。

草魔望着满地芳草,惋惜道:“可惜,我晚升了一步境界,否则,兴许还能救黑蝠兄弟。”

“你救不了它们,若有法可绕飞虚空中而避开那天雷,黑蝠便不必如此代我们遮遮掩掩,只为不让天雷发现我等踪迹。”沈陌黎望着已转晴的天空说道。

上一秒惊雷滚滚,下一秒晴空万里,已足够看出其中缘由。

黑蝠与魔兽藕断丝连,得了不少魔兽本事,自然未进此地时,便已读懂其中奥妙。否则,也不会逐只停在船上,轻易不肯飞行。

沈陌黎望着沼泽中循循跃起的蛟龙,拉起两人再次往前极速奔驰。此地非久留之地,久留恐怕不是成了蛟龙肚中的美味,便是被地里的怪物偷袭。

三人疾驰而过后,原先铺在画上的茵茵绿草,忽清一色入了画里。

张张水墨地画中,有怪脸张着大嘴,急吞青草;有邪物翻飞,折了青草做羽翅;有嫩草飘漫,被扯入了画里被褥衣物。

十余里地的青草,生时快,被灭时更快。眨眼不过一息,青草便被折光殆尽。

草魔脚底一顿,回首望之,顾盼间心生忧虑道:“这山峰往里走恐怕危险丛生,要不,我们还是退回吧?”

勇不过两秒,草魔便再次认怂。以他魔力化成的遍野碧草被画全数毁灭,他借以魔力是有感知的。

只不过他探不到是何物毁了碧草,这回头看,也望不见任何异样,让他心里渗得慌。

末甲轻拍草魔肩道:“你若想回去喂蛟龙,我自不拦你。”

草魔的脑中随末甲的话,浮现出密布恶蛟之景,他浑身打了个啰嗦,不禁加快了脚步往前路赶。

沈陌黎看着草魔匆匆的身影,回眸后视,漫山遍野呈着与地相连的古怪画作,张张水墨如生,若居了真人真物在里头。

环视下,沈陌黎的眉头微蹙,续而再转身往前。万沟之岭各山峰皆险境汇集,这处峰峦却安静异常,反倒更让人心生不安。

待三人走远后,那片扯了碧草的画中,声音嘈杂而起。

“这草虽带了魔力,但老道我还是更喜肉食。那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极品佳肴呐。”一副画里,身着道服的老者,直直望着沈陌黎离去的方向,眸带贪婪的说道。

“你这话可别让笔魔听得了,否则,还指不定要把你改画入何种境地。”另一画中,阿狗模样的异兽,翘着二郎腿,枕着碧草枕头,惬意的含着根草说道。

“啧啧啧,一看笔魔没动静,就知想让那三人入远古画卷中去。那地,可不比我们这自在。”一张空无一物的画里,也不知何人在说道。

众多画卷你一言他一语吵得热闹,全无发现他路返回,藏在石后的沈陌黎三人。

草魔面色苍白,听着方才走过的画卷争得热闹。转头间,竟发现巨石顶端还有幅画,画中有独角飞马正细致的审度着他们。

见草魔发觉,飞马立即比了嘘声,它将马头自石中探出,轻声说道:“勿怕,我与他们不同。我原是仙族独角兽,来此寻人,未料人没寻到,反误入了这画里。想破这峰峦画作,唯有往右行二三十里地,找到彩墨,将其泼洒,才能破了这天牢之画。”

“不不不,我们不破这峰峦遍地的画作,我们仅想安静的走出这破地方。”草魔连忙止了独角兽再续说道。那找彩墨,破画作,听着便是极危险之事,他撞傻了脑袋也不可能参与那事。

“你们想走出万沟之岭,更需找到那彩墨。如你等所见,万沟之岭内共有八千八百八十三座山,每座高山的险境皆不相同。你若想活着离开,这挨个爬那山峰,必然是死境。唯有得了那彩墨,将其泼洒成桥,才能得了捷径离开万沟之岭。”独角兽能言擅导道。

“得,说如无说。有那等宝贝东西,通往那处的路必是十去十亡。否则那彩墨,早被人夺了去。”草魔听独角兽之言,刚有所动的心,转念一想,又化成了失望。

“此言差矣。夺彩墨的人固然是多,走寻常大道也必然是荆棘丛生。但巧在我旁侧变有条小道,可直达那处。我还未被困到画中时,去到过那几次,保准小道内安全得很。”独角兽顺手马蹄指向旁侧,续而说道。

沈陌黎三人跟着独角兽所指方向望去,果真见到有条小径,路上画卷比其它地方明显少了许多,路径深幽,极难被人发现。

“我怎知你话之真伪?”沈陌黎问道。

看着这唐突冒出的独角兽,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我不过好心提醒,信不信随你。”独角兽傲娇的缩回了头,在画里一侧难以觉察之地,几滴心虚的冷汗涓流滴落。

“这地太危险,不论真假,我们还是入了那小径再说。”草魔说着,径直往小道里走去,边走还边挥手唤沈陌黎与末甲同行。

匪夷所思的盯视了独角兽几息,沈陌黎终还是追已经走远的草魔而去。

待三人身影没入幽径里,独角兽才恶劣的吼道:“人躲巨石后偷听多时了,你们还在那瞎扯得起劲!若让笔魔知晓,你等还不被丢到那古画里头?”

边是怒吼,绘着独角兽的墨画边移到巨石的另一侧,瞪着面前的无数地画说道。

受独角兽石画一吼,热闹若市井的群画瞬息消了声,胆惧的看着独角兽。

“莫怕,有我罩着,笔魔察觉不到咱这异动。至于那三人,我已将他们打发去了书墨老巢,就让他们消失在书法画中,也省得我等出手,日后受笔魔责罚。”独角兽倚在画里,得意洋洋道。

第一百零五章 诸画争盒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零五章诸画争盒“马老大果然智赛诸葛,这绝妙招数都能想得到。书法画内皆是狂傲之徒,借着自己境界高深,平常便不听笔魔调遣。他们被那群画所吞去,笔魔自然也不好追究。”一副八不像画借着机会,赶忙吹捧道。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还死性不改乱叫呢?叫驹老大。”独角兽假似不耐的瞪了众人一眼道。

“是是是,驹老大教训得是。”众画圆滑讨好道,纷纷献了自身魔气,贿自独角兽画卷内。

习习魔气在画与画间腾漫,最后齐齐汇入独角兽所在的石画中。空手套魔气,独角兽不用自个夺取,即可享受这平白得来的好处,令它好不自在。

收着魔气的时刹,突有笔魔之命,自远处传来。消息由远及近,以画传画。得了消息的画作,其画面均登时无了光彩。

“驹老大,方才那小姑娘,竟是魔兽契者。笔魔以自由做悬赏,寻找那姑娘。”黯淡无光的地画,犹豫了许久才弱弱说道。

他们被困画中不知过了多少年岁,对自由自然是渴望无比。

笔魔将人绘入画卷,就从未将谁再从画里放出来过。如今,笔墨以自由做悬赏寻人,着实令诸画中的人、魔等万象之物垂涎万分。

铺展一地的画,色彩如数暗淡了几许。画里的人,多是心生悔意,巴不得能画下长脚,追上沈陌黎。

独角兽在画中无力地斜躺片刻,忽有计谋迎入识海。它轻拍马蹄,兴奋叫道:“差点把那物忘了,有那物在手,咱还愁追不上那小妮子。”

听闻独角兽之言,众画内的万象之物皆被点醒,面露喜色,振奋的欢跃起来。

“驹老大说得对,有了那物,还怕不能长脚赶上那三人。”画中传来喜悦之声,欣然回应。

然而亦有画作即刻发现其中不妥,依旧哭丧着脸问:“那物是能让画长脚,可我等数量庞多,那物唯有一个,可怎么分?”

此话一问,众人皆犯了难。谁也不想把那物主动让出,万象私念,在这刻无数倍被放大。

各怀鬼胎的众画卷旋即乱杂开口,如若菜场还价,处处皆是争吵不休。

“够了。”独角兽一声吼,又是极有效的止住了那方争端。

诸画虽闭了嘴,心里活络的心思却是一刻也未停止过。

“追上了那小妮子,没点本事,你们认为她会束手就擒,乖乖随你们一道去见魔兽?魔兽契者又非纸糊,没点能力怎可登上契者之位?”独角兽条条是道的分析道。

“说得倒是在理……”画中,有人沉思道。

亦有人不满道:“驹老大,你这说的理一箩筐,无非就是想自己取了那物去寻沈陌黎。理由冠冕堂皇,却不过是你私欲的挡箭牌罢了。”说完,不屑的对独角兽轻视一笑。

任这群地画平日再惧怕独角兽,在巨大的利益相诱下,也还是有画作会奋起反对。

其余画作恍然大悟,交耳窃窃私语,忽若防贼般紧盯着独角兽之画。它们素日畏惧石画如斯,可若是用以自由相换,他们宁可誓死相搏。

感受到来源于一群地画杀意沸腾的目光,独角兽石画灵光急转道:“谁言我要私吞了那物?况且,那物也非随便人可取。不如这般,我等当中若有人取下那物,那物便由谁取得。取得者逮了那小妮子,也别忘了大家的好。送予笔魔时,替大伙皆求求情,指不定笔墨高兴了,一下全放了大伙也说不定呢。”

话听起来中肯,却夹杂着许多独角兽自己的盘算。仅是一群地画,听了这话却均是认可,谁也未发现其中的端倪。

见诸画皆赞同,独角兽也不磨叽,它拍蹄叫道:“既然大伙没意见,那我等现在便各凭本事,去取那物。为显公平,我让大伙先取。”

说罢,独角兽真从自己的画里丢出了个古老的石盒,掷入旁地的一地画内。倚着画内的虚空,独角兽悠哉道:“这石盒是你等孝敬给我的,即要公平,自然不能由我开启。但为止各位争抢,我也把话说在先,开这石盒者,需过十秒才可去抢夺盒内之物。”

独角兽把话挑得明了,让蠢蠢欲动的诸画,刚要去抢石盒的手又全数缩了回去。诸画默然不动,静静相互望着。争夺宝物,莫说十秒,于他们而言可是一息时间都不可浪费。

最后,百米外的一幅全黑的画内,传来道苍老声音:“就让老朽代诸位开启这石盒。我入画已忘了多少日夜,连形体都化作虚空,再是出画,也已无意义。”

随着老沉的话,诸画画内色彩全淡成了黑白墨色。他们受困画内,最终的结局不外乎与那全黑的墨画般,失了形体,连色彩都被磨灭。那缕沉重,让画与画将石盒传递往那全黑画作时,多了份敬重。

漆黑的地画接到石盒,以自身魔气将重达百斤的石盒缓缓打开。盒中有星光闪耀,在石盒被打开的瞬间蹦跃而出。

灵动的星光,若欢腾的孩童,在诸画上空左右跳跃。各地画内有魔气沸腾,遽然上跃,想抓住那缕星光。奈何星光急速,在众炫彩的魔气间欢悦躲避,灵巧的避开了如数魔气的围堵。

你逐我闪的魔气捕星,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才渐渐消停。诸地画虽仍有心去捕那跃在顶方的星光,仅是先前急着捕捉,魔气早被耗光。

眼见触手可及的星光,在各画上方依旧活跃跳动。

那么近,对诸画而言却已隔天地。

气喘吁吁的地画们,你看我,我望你,在相互的画中色彩里,皆看到一抹不可能的失落后,才无奈再对独角兽说道:“驹老大,这星光实在非我等实力可触及的范畴。还请驹老大出手,收了这星光。”

“出手,这我可不敢。若是我取了这星光,又有人道我藏有私心,这可太折煞我也。”独角兽以蹄持了片绿叶,悠然说道。

话却如巴掌响亮的打在方才质问的诸地画上,让地画着了急,纷纷认错:“是我等不懂事,还请驹老大莫怪。”

说完,由每幅地画中,汇聚出道道粲焕墨色,直入了独角兽的画内。

第一百零六章 草聚魔躯,草愣脑袋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零六章草聚魔躯,草愣脑袋平日,诸地画仅上缴自身魔气贿以独角兽,这般齐汇墨色,赠与独角兽的,还是头次。墨色乃画之根基,墨色多少,决定了画之存世长短。墨色一空,则画必消无。

地画以墨色孝敬独角兽,足说明其心之急。若无人可抓到那星光,可连个能抓沈陌黎到笔魔面前讨个人情,求让他们出画的人都没了。

吃人嘴软,平白得了墨色的独角兽,也不在迟疑。一道强横的七彩魔气,自独角兽画内若彩霞般照耀出,直接在百千地画间,形成了亮丽的彩虹。

此等美景,直将诸画看呆了眼。那缕星光,似被虹光吸引,跳跃着到了虹桥上,顺着彩虹,直入了石画里头。

本附在石上的画作,在星光照耀下,忽悬浮飞起,离开巨石,画下长了闪烁光芒的马蹄四肢。独角兽马头探出画外,往画底端一看,对诸画道:“各位等我的好消息。”

说罢,也不等地画再说道什么,独角兽已是快马奔驰,朝着沈陌黎离开的方向赶去。

余下身后诸画,满是艳羡的看着长了光足,头探出画外的独角兽身影。他们目光久久停在独角兽消失的方向,希望灼灼,不绝于目。

得了光足的独角兽,疾速若神驹,费去二三时辰便追上了沈陌黎三人。

三人停驻在一面高山前,高山中有墨字雄浑的写着一个“迷”字。草魔生了畏惧,抱在旁地的一棵树上,任末甲怎是拖曳,愣是不敢再往前半步。他们早前在路上遇到个墨写“烧”字,在他们路过之际,便已将他们身上灼烧一片。

这让草魔再看到墨字时,心里有了说不完的抗拒。

“末甲,你急着往阎王殿赶,可别拖着我。我上无老下有小,连个名字都没有,我可不想青年早逝。”草魔紧抱着树干,仿若那便是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

“不往前走,在这同是死路。草魔,你可想清楚了。”末甲硬将草魔的手自树干上强扯了下来道。

纵使草魔再如何不想走,他也不能将其留在这地等死。即使是扛,他也要将草魔扛离这处。

草魔听了这话,反倒回身更是抱紧了树,惊惶道:“我在这地饿死,也好过被那莫名的字烧成灰烬。方才莫不是契者运用了汪洋神力,我今日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既然契者能消了那墨字里蹦出的火,自然也能抗其它古怪字体。草魔,你听我劝,快松开手从树上下来。”末甲依旧耐致劝说。

魔地大劫,他与草魔同出生入死多次,自然不愿见草魔平白无故在这丧了命。

“他若想呆在这处,等着其余古怪墨字来找他,就让他留这处好了。”沈陌黎见草魔硬是不走,反激道。软硬兼施,总有法子让草魔走。

听到有墨字往这处来,草魔果真一下离了那树。他手比戒备之势,脚下却若抹了油,随时准备逃离。

“你等还是随我回去吧,这路艰险,我在石上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你等去找笔魔。”独角兽踏步走来,边是说道。见沈陌黎三人还未踏入眼前这座山,着实让它松了口气。

“怎么又是你?莫不是你的瞎指路,我们怎会遭遇险境?”草魔对独角兽的好感已然全无,他质疑问道。

“我这不是良心上过意不去,来救你们了吗?”独角兽哄道。

听闻历代魔兽契约之人皆境界高深,它自然无打算强掳人走。武力不如如簧巧舌,话可成军,可惑人心,它也便想借以花言巧语,将沈陌黎三人拐了去找笔魔领赏。

“救我们?你如有这实力,还会困在那画里出不来?说,你忽悠我们到这,究竟是何目的?”草魔胆小,但智商还是在线,独角兽骗了他一次,他便不会再轻易相信独角兽所言。

“我以我的仙品担保,此次我说的,可皆是实话。你看前山山上写的墨字,那可绝非仅是个字。这片山峦间,所有的墨字皆为活人所化。且这些墨字,与我等画作不同,每个字内均囚禁了个武道境界造诣极高者。他们常年被禁足一方,可连这山大王笔魔的命令都敢不从。”独角兽诚挚说道。

想骗得沈陌黎三人随他走,他自知需在假话里掺些真话。半真半假,最难令人辩出其真实性。

“你想带我们去何处?”沈陌黎问道。

面前的独角兽多费口舌,无非是想劝他们去往其它地方。沈陌黎便是直问,以判真假。

听闻这话,独角兽也不看沈陌黎,指向一处道:“我带你们去笔府洞天,那处的神笔皆能凌空飞转,在这惊雷遍布之地,那笔可带你们避开万道闪电,冲出万沟之岭。”

独角兽直直的看向自己所指那处,目光始终避开沈陌黎。人道双目为心灵之窗,那它便遮去那写满谎话的双眸,让人难辨其话真假。

“所以你是要带我们去笔府洞天?”草魔将信将疑道。

“正是,这位兄弟看着着实可……人。我亲自带你们前去,有危险也必先撞在我身上,你们还有何后顾之忧?”独角兽看向“可口”的草魔说道。

草魔身上的片片嫩绿,着实让独角兽极有口腹之欲。马本吃草,草魔周身遍布的那蕴藏乾坤的芳草,使独角兽极想上前将草魔咬上几口。

对视着面前那不靠谱的独角兽,草魔犹豫片刻,才说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怕食草者的注视。”

那灼灼想啃食草魔的目光,让草魔心慌错乱。因想避开那有如随时要将他吞腹的目光,草魔不经意向后退了几步。

“小心!”独角兽贪食的双眸,急转成担忧,伸出马蹄想拉住草魔。

见马蹄伸来,草魔更是畏惧的往后一缩,想避开独角兽。无形结界若有引力,一下将草魔吸了进去。

吸入须臾,沈陌黎伸手一拉,刚是触道草魔衣袖,便已草魔齐齐被吸入了结界之内。末甲见状,急跟而入,几人即刻便没了踪影。

“真是草聚的身躯,草愣的脑袋!”独角兽怒道。

它踟躇的看着眼前写着“迷”字的大山,来回踱了几步,才如下了极大的决心,踏步追着进了结界之内。若非自由的利诱太大,纵拉它千百回,它也必然不可能进入那结界里。

第一百零七章 独造梦境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零七章独造梦境纸薄结界,最若隔层膜,结界内外,却全然不同。

墨画的松柏林立山头,伴着缕缕墨香飘散。一股泉水自山间激荡流下,明眼可见,泉流亦为墨汁所形成。几声鸟鸣,寻着声源探去,数只墨画的麻雀飞在枝头,黑白相间的兽身,竟与真禽一般无二。

独角兽看着墨色山水呈现面前,面上更是黑得快能滴下墨汁来。

它郁郁寡欢的跟上前头的环视周圈的几人,闷声道:“这处乃书法画的结界之地,既然进了此地,若不破那山头那‘迷’字,我等永生都无法走出这墨画迷宫。”

“这片山峦间为何皆是字画?”沈陌黎环顾四下,问询道。

“此山传闻是笔魔开辟,魔行魔道,笔魔魔性好胜,每每截过往之人比试。若对方输了,笔魔就将其收纳入画,铺在山头。时间久了,笔魔屡战屡胜,也便倦了比试。再有人进入这山头,他索性直接把人收入画中,当作藏品铺展山间。”独角兽边说边往前迈步。

墨画迷宫,每息皆在变化。此刻安全之地,下一刻便是最凶险之界,它并不想驻足原地束手待毙。

独角兽边走,边向后对几人说道:“墨画内每时每刻地形皆在变动,危境随移,若不想被墨画吞没,就快且前行。”

顾得自己安危,独角兽也未忘记进入结界的目的。若无带走沈陌黎,它冒险进这墨画迷宫,便无任何意义。

浑身一抖,草魔紧跟独角兽,再是往前走。若说独角兽想吃了他,这墨泼山水间,好似更藏了无尽想吞没他之物。

细细回想独角兽之言,沈陌黎紧跟而上。一叶墨蝶翻飞,落在她的肩头,她以指触之,墨蝶受碰破碎成墨,洒落她的葱白指尖。诡异一切,无不在昭示着墨画中的杀机累卵。

几人往前的刹那,并未留意到末甲面上的惊愕。

他看着陌生的山水墨境,脑中竟有莫名的熟识之感。越是往前,末甲越是心惊,好似他在这墨画中已生活了许久,久到对这画里的一花一兽,皆存有极深的感情。

然末甲又极其肯定,他从未到过此画境。他自小到大的记忆皆十分清晰,唯独没有对这画境的丝毫印象。

蜿蜒的山路通往未知,几人往前攀爬至半山,忽有猛虎呼啸,雄鹰高鸣,险恶之声环绕四周。

几道极恶之声,引起末甲心尖的极度恐慌。他反常的愣在原地,不知所往。

在虎啸鹰鸣前,他的潜意识里便已出现与实况相同的猜测,他甚至还可预想到前方几条岔路口内的险象。

末甲苍白着张脸,见独角兽要往中路走去,急而阻道:“中路濒临险境,我知晓一条较安全的路,跟我来。”说完,也不等众人再问,兀自往左路走去。

末甲的异状,最先为沈陌黎所察。

沈陌黎并不多语,踱步跟上末甲,走向左路。墨画山水间,何处皆是危机四伏,走往哪处,险象皆是存在。故此,她并不纠结于岔路抉择,反倒末甲的异常,倒好似藏了些生机。

“你这朋友可靠否?”见沈陌黎跟着末甲直进了左路,独角兽跟在其后,小声问着草魔。

草魔因心中胆颤,并未发觉道末甲的异状,他紧张的环顾水墨林里,眸中却满是肯定道:“他乃我生死至交,他都不可靠,还有谁可靠?”

听闻草魔一言,独角兽心中算是安定了些许。它蹄轻点地,紧跟沈陌黎身后。轻快的步伐不沾半分泥土,鬃毛乍起,如时时可成利剑击敌。

几人跟着末甲,走了一刻不到。末甲忽停下脚步,往旁地的树上蹬的爬上。他边爬边朝身后几人说道:“快寻高些的树躲起来,墨虎快来了。”

“你那挚友莫不是有被害狂想症?”独角兽看着惊慌上树的末甲,以马蹄碰了下草魔问道。

“我信他。”草魔此番终发觉了末甲的异常。然而生死交情,让他无所犹豫的往旁侧的树上爬去。

见二人齐是费力的要往树上爬去,沈陌黎足下轻点,团团灵光绿叶萦绕而起,环绕四周,将其与末甲、草魔及独角兽齐承升上树之顶端。

墨画的枝叶茂密的挡在四人周围,却遮不住四人身上的亮彩。

沈陌黎回望树下,总觉得躲在这枝头并不妥当。

先前黑蝠因凌飞虚空,而引来万雷劈身。前人之鉴,让沈陌黎把握了分寸,躲藏在繁枝密叶里御叶升高了几许,又匆匆收回绿光灵力。

待留在枝头细探,她立即察觉了其中风险。这若是真遇了强敌,根本挡不住他们的踪迹,反而会让他们自身,被困在枝头难以脱身。

权衡下,沈陌黎刚欲开口,劝几人移往他处。

一声由远及近的虎啸,打断了沈陌黎的思绪。墨汁绘成的白虎自树底扑杀而至,浑身散发着圣阶强者的霸道气息,恰巧落在了他们适才停留的位置。

墨虎左右望之,扬起虎鼻,嗅探着空气中的人味。其细致之态,仿若不捕捉到气味的主人,便不会罢休。

再是几声虎啸,墨虎绕旋四散,铺踩着地面,如在备着什么,全然未有离开之态。

“不好!它想唤虎崽来此处筑巢。”末甲轻声道,记忆之海却是在说这话时,忽想起一人。

闪过识海的那熟悉面容,让末甲内心腾升惊喜,又骤然失落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末甲面上的瞬息变化,并未逃过沈陌黎的眼。自入此结界后,末甲料事如神,绝非偶然。

她凑到末甲跟前,轻声问:“以你的预知,能否猜到以何办法,驱走墨虎?”

末甲唇瓣动了动,终摇了摇头,淡声答:“我先前不过是歪打正着,哪有什么克制墨虎的方法。”

眸光看向下方,末甲对这方墨画里的玄奥,终是守口如瓶,如想守住心底的那份失去的情感。

总角少时,那人许他笔墨梦境,他原以为是玩笑话。未料到,那人竟当了真。

这处梦境,无论是密林清泉,又或是一虫一虎,都与他曾经与那人说的梦境一般无二。

几只幼虎,在末甲答话时,低嗷着自密叶丛里走来。虎头虎脑的呆趣模样,与成年墨虎的可怕形成鲜明反差。可细探下,幼虎浑身上下高阶境界的气息,却也极为浓厚。

第一百零八章 墨色落日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零八章墨色落日“这墨画里的虎兽未免也太强了些?随意来一只,都在高阶境界。这若是被其一小虎发觉,我等岂非全无反抗之力,便都入了它的口腹?”草魔看着树下猛虎,顿觉周身连呼吸都有了压力。

“那有什么,我还没被困到这石画里之前,可是神级境界。别说这墨画,就是仙族诸仙,见了我也要礼敬几分。”独角兽不以为意道。

“好本领,不如神马现在就出手,灭了那几只墨虎,如何?”草魔接过独角兽的话,半是试探半是不信道。

“我不是马,是驹。请叫本大人驹老大,唤什么马,未免显得我太过老了些。再者,这石画耗了我过半仙力。如今本驹仅能靠体内的仙气运转,以维持生命。哪还有多余的气力,去对抗恶虎。”独角兽思及过往,已然不喜不悲道。

往昔有多辉煌,跌入人生谷底就有多痛。没有强烈巅峰与底渊对比的人生,必无法悟出苦难带来的剧痛落差里,人需有多无畏,才能走出这方困境。

独角兽受困石画,最初的几年,可谓是自暴自弃到了极点。它耗去极多的仙力去做无用功,还让自己在画中地位都跌下几品。直接由古画之列,降到路边饱经风吹日晒的石画。

然而大风大浪,不是将人推翻,溺沉在深海里,便是让人有了兴风作浪的大能。

无数岁月的磨洗下,独角兽也终明了了那道理。他驱赶强敌,运筹帷幄,才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闯出万画敬仰的荣耀。

初历世事的草魔,自然无法明白独角兽的心境。

他仅以为那是独角兽不愿使力灭虎的风凉之语,浑身的火气止不住燃得更盛一筹。

他瞪了独角兽一眼道:“驹什么的称呼,想要他人如此唤你,也要显些真本事来。再者,这处可没人是你的手下。没本事灭敌,就甭在那说费话。”

独角兽闲适的靠在枝上,顺手摘了几片墨汁乌叶嚼在口中,并未再多说。

仅是咀嚼墨叶的动作,却让草魔浑身一颤。草叶同根,那被独角兽吃在嘴里的嫩叶,他看着便觉得痛。

畏惧的缩缩身子,草魔视线移向下方,不再多说一字。

幼虎嗷嗷叫着,时而嬉戏,时而站起挠树,在沈陌黎等四人藏身的树下玩得欢畅。幼虎清澈稚嫩的眸光,流转中至几人所在的枝干上横扫过去,可又好像全看不见几人。

“这虎是选择性眼瞎,还是视线模糊得厉害?此般昂首扫视,都看不到我们?”独角兽狐疑道。

“非也,这恐怕是绘这墨画者,本身故设的漏洞。群虎离我们不远,可在画者笔下,就算万里之遥,也能以笔墨将其距离拉得极近。哪怕是微毫之近,也能转动笔尖让其如隔千里。”沈陌黎一语点破。

这墨画境界,本身非自然之景。人为绘造,反倒把一切不可能,皆化成了习以为常之事。

“那不如我们偷偷下树,与那虎群保持着一定距离,逃离了这地?”草魔建议道。即使虎群看不到他,可终日有群猛虎在他身边转悠,还是令他深感恐怖如斯。

“不可,一下树,那群墨虎即刻可发现我们的踪迹,那时再去极力奔逃,也是十死无生之境。”末甲阻止道。

他的眸光沉重了几许,心中却在计量着那人打造这墨画梦境,与他当时阐述的梦境相似度的概率。若那人如数按他的梦境去绘制这墨画,则虎群应会在日落时分,离开此地。

仅是时隔多年,他再难摸清那人的脾性,更难猜测到这墨画中的变化。

“为今之计,我们只能等。”末甲看着树下的母子虎群,嬉闹景色不禁让他的心更寒凉了几分。

那年,他与那人描绘这梦中景色,无非是想引那人发觉亲情可贵。

那时,他与那人夜半深谈,假以梦境中的向往景色,欲去打动那人留下,共享天伦之乐。

不料只过一夜,那人又再次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从此一去不复返。再听闻那人的消息,已是死讯。

这些年,他恨过,怨过,却更想寻到那人。

骨肉血亲,出生始就自带的缘分,无论是前生重聚的良缘,亦或是几世累积的快意寻仇,都足以让人一生深刻。

末甲羡慕虎兽的母子亲情,才将这景编造到梦里。他未想到的是,那人并无从中悟出分毫亲情,反拟成实境,布在此地祸害人。

他不想向任何人提及那人,也不想身边的人葬身这地,才会次次古怪的劝阻同行几人,避开那些他预测得到的险境。

“等什么?”草魔不明所以道。

“等一个契机,一个虎离我离的时机。”末甲道。

“故作高深。”草魔撇撇嘴,瞥了眼进入结界后,便一直处于迥异之中的末甲。咬咬牙,草魔斜靠枝头,便也不再说话。

草魔心底有急,急在虎口逃生,更急在末甲的失常怪举。

仅是出生入死多次,他了然末甲心头藏事,若非末甲自己说出口,他再是如何问询,也问不出个头尾。

迟疑了一盏茶时间,草魔还是终憋藏不住心事,对末甲说道:“我说,末甲闷葫芦,你若有事不好说出口,写在我掌上告知一二也成。”

说完,草魔摊开掌心,递到末甲跟前。在草魔看来,这烦闷之事不说出口,憋在心底,迟早憋出痛楚疾病。若心事太苦,他倒愿与末甲分担些许。

末甲一愣,旋即苦笑着退回草魔递来的手掌。虽仍只字未提,但草魔略显傻气的动作,却打动了末甲渐渐冰封的内心。

末甲朝天望去,墨染的云丝,没有微毫温度,正如那人冰冷的心。他曾沉浸在那人的离开中久久不能自拔,但此时他猛然发现,自己并不孤单。

眼下无更好的方法离开这密林,冒然祭以灵力腾空飞驰,又易招来万雷轰顶。无措下,几人仅好各靠枝头,等着薄暮降临。

韶光流逝,几人百无聊赖又谨慎万分的在枝头,守到日落。

随着墨黑的夕阳逐渐汇入地平线内,几头虎崽玩倦的趴在地上,昏昏欲睡。母虎见状,挨个叼起虎崽放至虎背,尔后四下张望,往山下跃去。

“就是现在,逃!”末甲说道。

他不顾一切的往树下迅疾滑去,颠疯模样,与素日的淡漠沉着截然相反。

“且慢。”沈陌黎最先反应过来,她伸手拉住向下急滑的末甲,硬生生地将其卡在了半树腰上。

第一百零九章 陌黎入画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零九章陌黎入画墨色落日余晖,洒在末甲面上,映照出一抹诡异的墨染光晕。

末甲悬吊在枝上,唯有沈陌黎的皓腕,死死禁锢着其向下滑动。

“喵——”一道柔弱得像猫叫的虎声,忽从树下传来。

“不好!”末甲心里默叫,他看向树上聚拢过来,正准备合力拉他的几人,突然猛烈晃动,挣扎着想摆开沈陌黎拉他的手。

“放手,否则我们都得死。”末甲眸泛无奈,朝上喊道。

他在赌,赌那人心底尚存的一丝人性。可惜,他输了。

末甲唇角微扬一抹形同哭泣的苦笑,他早该明白,恶人向恶,哪还有善心可言。

这梦境按着他的想法打造无错,但其内在早被那人黑化。

树下,一头被落下的幼虎,水灵的眼珠骨碌碌直转。它声细若猫,黑墨绘成的萌小虎躯,却在极速增大。

幼虎不断吸取着周围丛木中的墨色,汇聚己身。

无了墨色的丛木,须臾成空,独留下片纸白在原处。

得了墨色的虎崽,声啸震天。它伸出五爪,往沈陌黎几人所在的巨树上一划。苍天巨树应声倒下,还未落地,树干已如数化成了墨色,若水奔流直进了虎崽口中。

藏在枝头的沈陌黎几人,随着巨树的消失,而被腾空到十余米处的虚空之中,不受控的飞速下落。

“草长。”草魔魔力汇指,形成万千以魔力化成的碧草。

草入地猛长,汇成十尺见高的巨型草垫,将下落的几人接入一片柔软的嫩草丛中。

顾不上休憩,几人互换眼色,悄声藏在草中,往山顶方向走去。

他们下落之际,墨虎已褪去幼崽样貌。在方圆数十米的密林墨色滋润下,长到十来尺高的巨兽。

方才在半空中迅疾下落,几人便已察觉那巨型虎崽的存在。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墨虎朝天一吼,百条墨河离了墨山,滔流至虚空,粼粼流卷入墨虎嘴内。

虎吞墨河,势如破竹,力量在墨色的不断聚拢下骤然暴增。

它墨色虎眸扫视周圈,最终落在了草魔以魔力制成的成片碧草上。十尺高的碧草,严严实实的遮挡住沈陌黎几人的身影,却挡不去几人的气息。

墨虎顺着与画中全然不同的气息,迈着危险的虎步,往草丛内走去。翠绿的青草罩在墨虎周身,让它仅能探出头来查看。魔息混杂的草香,却若混味剂,点点扰乱着墨虎的嗅觉。

少了嗅觉相辅,墨虎在巨草丛中的脚步,随之也变得缓慢了些。

密盖遮天的翠草,于沈陌黎一方而言,虽是挡住其行进的视野,但好在巨草本就是草魔的魔力所化。一草一茎,皆似草魔耳目。

借着碧草连脉,对于猛虎的行踪,草魔反倒了若指掌。他灵巧的在前带路,引同行者避开墨虎的方位。

芳草碧色,在这场力量压倒性一边倾的狩猎活动中,倒是帮了身为猎物的四人极大的忙。

“它食了墨色,力量已超过画内所有,快随我走。”末甲一惊,由草间空隙,见到墨虎道。

末甲音量细小,可恰是落入了墨虎耳中。寻着声音传来的方位,墨虎虎掌怒拍而起,往末甲的方向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沈陌黎燃起灼烈黑炎,挡在末甲跟前。

猛烈的黑炎中,若有九尾神狐的虚影浴火涅槃,眸光放火盯视向墨虎。两两强力,以正面相击,顿时天云变色,地裂若踏。

威猛强流对冲,将沈陌黎与墨虎同震飞外跌。

跌退之余,沈陌黎口吐血剑,周身的黑炎散尽,撞向身后的墨画松树。墨虎的状况则更为惨烈,黑墨化成的健壮身躯,直直受强力抛出数百米之遥,直撞在被草木遮挡去的“迷”字边缘。

强壮的虎躯瞬间被“迷”字抽空,如数墨字汇入“迷”字内,又转化成万千草木,平铺到被墨虎抽空的纸白空地上。繁密的丛木,重将“迷”字遮挡在了山林之中。

沈陌黎娇小的身影,在撞到松树前,倏然被一道七彩虹光拉扯。虹霞的强横吸力,直将沈陌黎引入了独角兽的石画当中,让她直直跌坐在独角兽柔软的背上。

“哎哟,本神兽的背,怎哪里哪里都不好了去。”独角兽探在画外的脑袋,若显痛苦的嚷嚷道。

戏演全套,它帮了沈陌黎这次,自然要做足苦戏,向沈陌黎讨些人情,顺便减轻眼前这几人对自己的猜疑。

随之哀叫,独角兽的四肢徒然摔地,猛烈程度,令见者都可感触到其疼痛。

仅是以光聚成的四肢,纵是摔断,于独角兽而言也是无任何感觉。星光做腿,本便非它躯体的一部分,痛也非痛在它身上。

在难以觉察的须臾,独角兽眸底的奸诈之光一闪即过。

它坐在地上,目视沈陌黎道:“为救你避开撞树,我也仅好祭出虹霞之力,将你拉入我画中。只是,此力需耗我大量仙气。拉你入画,已把我仙气耗光。想要出画,需再等上几日。”

独角兽表面假似好心的解释着,心底却是盘算着如何将沈陌黎困在自己的画卷内,哄骗去笔魔处。

沈陌黎环视着画内的景象,万绿夹虹,绮丽万姿。瑰丽的画面虽极力隐藏着仙气,可又时时能查探到余晖仙踪。

滑下马背,沈陌黎往旁边一处花丛走去。细指一伸,轻轻撕下叶剔透泛光的花瓣。

花瓣在指上缓缓消失,化成股七彩仙气,如若轻风挂佛再入花丛之中,重聚成一瓣小花。

“我看这画内处处含着仙气,可不像你说那般稀缺。”沈陌黎问道。

她心有对独角兽救她的感激,却也未到因此,而到蒙蔽了双眼的地步。独角兽原出现得便十分蹊跷,后又步步引路,如像要将他们三人引到某处,此等怪异举动,令她不得不防。

“那仙气乃是我先前散出去的。我为活命,只得散了仙气,维持画内的明丽色彩。若收回仙气,画即刻变成黑白。到时候莫说我会丧命其中,就连你也会被夺走色彩,永生受禁画里。”独角兽误导式说道。

“恐怖决然!契者,我知你急心想找到魔兽,但冒生命之险冲出这画,也着实不划算。不如你就在画里多呆几日,安全又舒适。”草魔听信了独角兽的话去,反劝说沈陌黎道。

第一百零一十章 帝魂初展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零一十章帝魂初展不得不说,画内景色娟美,草软风舒,单纯看着,委实是处不错的避难胜地。其明丽景色,与画外这水墨险境,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陌黎入画后,草魔才注意到独角兽画内的绝妙。惟妙惟肖的流顺线条,勾勒出画里的每处传奇。胜过现实的夺目色彩,在画里相互融合,争芳夺胜。

画内处处精美若仙境,让草魔恨不得抬起腿,跟着沈陌黎直入了画内。

“这画外太过于危险,我魔道境界低下,不如让我也入了你的画,好不给各位拖后腿?我轻如一根蒲草,重量全无,拉我入画耗不了多少仙气。”草魔求情道。

“我的画可不是谁人皆能进。画内世界,为我的识海记忆所化。这妖魔进了其中,里面的风和日丽可会骤然变天,成了冰封火烤之境。”独角兽婉言拒绝。

多一个人入画,它就多份难以逃跑的概率。这赔钱买卖,它绝对不做。

“我是草,可还未成魔。这刚入中阶的魔道,有等于无。就这渺小的魔息,你那强大识海发现不了。纵使发现,也可能只当个草丸,把我弹出画。”草魔仍是不甘的争取道。

“还草丸,不如说马粪来得贴切。进了它的画,再出来,你就成了它肚里排出的那坨了。”末甲拍拍草魔的肩说道。

他并不常讽人,仅是草魔涉世不深,寻常大道理难以点醒草魔,来些邪门的威胁,更可快速点醒草魔。

听闻末甲之言,草魔情不自已的脑补出独角兽咬了自己,吃得香甜的画面。他顿生警觉,向后急退去几步。

“画外多自在,我才不稀罕同缩头乌龟般躲到画中呢。这再如何缩,想杀龟者,脖子一扯,照样能断了它头。”草魔故作淡定道。

“乌龟缩头,起码能避开死地。而你无壳,再怎样伸,照样露在外头任人宰杀。你若对我不放心,不如我们就此分道扬镳。”独角兽试探道。

他本就希冀摆脱草魔二人,单独带走沈陌黎。现在草魔这负气一说,反给了它离开的借口。

“成,你走……”草魔话刚说一半,便见独角兽急不可耐的往山下作势要逃。

“且慢,你走可以,留下她。”末甲若幽灵无声,悄无声息中挡到独角兽跟前道。

如风轻渺的疾速无声,即刻阻了独角兽的脚步。它上下凝望好似毫无威胁的末甲,显然未料到末甲身上竟还存着洪荒神力。

与洪荒神力相抗,独角兽自知绝无胜算。它眸光流转,对于突然爆发挡路的末甲,心生一计。

“你等要我说多少遍才能牢记!我仙气耗光,早无力拉她出画。”独角兽指着不知何时,已盘坐画内修炼的沈陌黎说道。

与墨虎相斗中,栗烈的震动,让苻姬原以神魂之力堵住,离沈陌黎心房极近的伤口再次裂开。

若不及时堵住创伤,这荒郊野外,恐还未找到医师救治,沈陌黎体内的血就要先流失殆尽。

“她身负重伤?”独角兽看着沈陌黎自心房位置,渗染衣裳的殷红鲜血,惊讶问道。

余下两人,透过画面,看着画中沈陌黎失去血色的面庞,亦是震惊无比。

那深入血肉的伤口,并不像沈陌黎与墨虎打斗形成。可他们与沈陌黎同行的这段时间,丝毫未发现她身上有伤。

蔚蓝灵力,在伤口处来回游窜。汪洋之声由石画内传来,涓涓海水成冰,不断凝固着外渗的血液。在寒凉中,沈陌黎的伤口逐渐愈合。

一道类似魔兽的声音,忽在伤口凝合的须臾,自帝魂内传来:“陌黎,救我……”

声音短促而急切,让沈陌黎双眸骤然挣开,心有急切破天。那道微弱的声音,与魔兽极像,可细细品味,沈陌黎有发现其中不同。

况且,小魔兽历来傲然,恐遇了急危之境,也不会开口向她求援。

她细致的运转灵气,探测体内。各股气息混杂的身躯中,帝魂一处,似有魔气隐隐闪动。微小若米的魔气在帝魂内上蹿下跳,如在寻着逃出的生路。

沈陌黎祭以灵力,汇成剑刃,试探着刺向与魔气邻近的帝魂一处。奈何刚苏醒不久的帝魂,气势已然强横。锐利的刀刃还未碰触到帝魂,便已折损破碎。

见沈陌黎运转灵气,欲救自身。那股微弱的魔气如得希望,它疯狂的拍着帝魂外壁,声嘶力竭的喊道:“陌黎,救我!”

已接近全力的大吼,透过帝魂传出,却只若蚊哼细小。沈陌黎蹙眉看着那受困帝魂内的魔气,再以灵力聚成大网。

燃着黑炎的网绳逐步靠近帝魂,忽的一缩,紧紧捆扎住帝魂。网绳深扎入帝魂中,自网绳燃烧之处,隐隐被燃出些许破漏。如得希望,魔气疾驰便要往破漏口冲出。

毫无动作的帝魂,忽而发力,震开黑炎网绳。本出现的破漏,即瞬闭合,再次困住魔气。

强烈的帝魂之力,震得沈陌黎耳目眩晕,有血珠由口鼻流出,滴落画上。

帝魂的霸势让魔气安静了下来,它静思几许,竟扯了帝魂,并入身躯。比天的帝魂之力,在魔气体内与之相撞相融。窒息的凌然蛮横,将魔气冲撞得跌来倒去。

浑身散布的痛楚,让魔气如入十八层地狱。

沈陌黎看着彼时魔兽注入她体内的魔气,受困帝魂内痛苦挣扎之景,柳眉蹙得更深一筹。

她左右巡探,忽祭长针,自帝魂顶端狠刺而下。

尖锐的针芒扎入帝魂,竟当真在帝魂上刺出细小的口子。仅是一刹那,口子再次被帝魂自身所疗愈,连着灵力化成的长针,一齐被吞并到帝魂当中。

被针穿透的帝魂,若被激起怒火。帝魂中有一丝凌虐气息,狂肆的随时准备冲杀出来。

仅是气息生成,便形成一股狠戾波震,将石画里的一切震塌了色泽。

炫彩迷人眼的芬芳景象,以离弓箭速,在画内坍塌。

独角兽心头暗叫倒霉,它惊慌失措的将沈陌黎带出画外,撒腿就跑。

沈陌黎体内帝魂所释放的丁微气息,已超出它所能承受的范围。再不将沈陌黎带离石画,恐整幅画作都会四分五裂。

第一百一十一章 墨色星辰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一十一章墨色星辰被拉出石画的沈陌黎,周身散发着可怖的气息。那股气息来源上古,非沈陌黎所能控制。

强大的波流震慑四野,墨色崩塌,地倒山摇。

末甲身内忽起洪荒神力,在杀意砰然的波流侵袭前,聚成金钟,罩在他与草魔的身畔。

金钟在阵阵强流侵袭下,洪亮鸣响,宛若为这方画境鸣起丧音。

沈陌黎的身体,受强大波流侵扰,体内五脏六腑皆若快被震裂。

一道绿灵之光,在肺腑震碎前油然而起。轸蚓虚影化成千百里长,密实的缠绕在沈陌黎躯体内的肠道脏腑间。幽幽绿光,在强势气息侵袭下,点点黯淡。

沈陌黎汇聚灵气,若绷带包裹自身。灵气结成的绷带下,凌然煞气在沈陌黎体内横冲直撞,撞得沈陌黎剧痛难耐。

血珠渗汗,自沈陌黎周身缓缓冒出。紧绷的肌肤,在帝魂气息的冲击下,好似随时都可能被撕扯破裂。

帝魂内的魔气,望着处于失控边缘的帝魂气息,突以自身,强行就那正在为非作歹的气息并入自己的魔气里。

那踏步天道的强势,非魔气此时所能承受。在猛烈挣扎下,轰然一声,魔气若与那丁微帝魂气息同归于尽。

四下再次沉静下来,帝魂也未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沈陌黎内视着体内再度消失的魔气,眸光暗沉。她想救它,最后,却是它牺牲自己,救了她。

在沈陌黎无法探测到的帝魂里,爆裂开的魔气,以轻缓难查的动作,在帝魂内偷偷吞噬着帝魂之力。以缓于龟爬的慢速,由无聚有,渐渐重凝。

仅是,此刻的魔气更是脆弱,弱小到连开口说话都是不能。

沈陌黎拧紧拳头,她明显可感知到,存在体内的几股力量,在帝魂盛怒后的变化。灵魄之力几近耗竭,苻姬神魂之力紧缠在其创伤处,在适才的波及下,也自是损耗不少。

而潜在一隅的魔祖邪魔之力,恰好得了轸蚓灵魄之力为护脏腑的遮挡,实力保存完好。在帝魂消停后,此刻正蠢蠢欲动,欲有所为。

沈陌黎摸不清邪魔的动向,邪魔又恰巧躲在其脏腑最深处。邪魔未动,为避免脏腑损伤,她也不好将邪魔之力强扯出来。

四周的草木在帝魂的压镇下,散了墨色化作虚无。纸白的地面,可清晰望见不远处的“迷”字。

“迷”字周圈的墨草如数被波及消散。漫山遍野,失了墨迹的山腰,此时更像是张带有坡度的白纸。山间的石凸土凹,此刻因墨色的消失而化作平坦。

末甲以洪荒神力汇成的金钟,在须臾间原地顿失。其变幻的魔道境界,随着金钟消失重归初阶。

金钟遮挡的视野,随之重现草魔面前。一眼即见的“迷”字,让草魔眼前一亮。

他聚魔力于掌,汇成碧草长鞭,猛地往“迷”字方向鞭打去。

“没了那些像迷宫般的丛草遮挡,正是破了这墨字的好时机!”草魔欢喜说道。

草鞭挥去的刹那,“迷”字内万道墨汁旋旋飞出。墨色重染山间,将空白如纸的地面,重绘出万千枝木。繁衍的枝木重重遮挡,直将草鞭缠绕在了粗壮枝干间。

硬拉不回,向前不安,草魔看着望不见末端的草鞭,犹豫片刻,终放开草鞭。放手的草鞭如有力拉引,直直没入树木丛中,失去了踪影。

“这墨字未免也太小肚鸡肠了些?想鞭打它一下,竟连我的草鞭都要吞去。”草魔心有不舍的看着自己的草鞭,被林中未知的力量所吞没,喃喃吐槽道。

“你若非放手及时,那密林吞去的,可就不只是条草鞭了。”末甲看着改头换面的密林道。

这墨汁绘成的山头,自始受“迷”字所控。山路错杂而又时时变换,如迷宫般屹立山头。想由这朝夕变换的山路中走出,绝非易事。

“契者好本事,竟能破了我墨法三千。只是我身上最不缺的就是墨色,你破我一山草木,我还你千重险境。我倒要看看,是你体内的灵力够强大,还是我的墨色够多!”诡异的声音穿透密林,飘荡在几人周遭。无需细辨,即可知晓那声音的主人,必是“迷”字墨书。

墨林在声音回荡间,竟同长脚般连根拔地而起,在尖角丛生的石地间急速移动。繁枝如刀,在树干上猛烈的摇晃。

枝干所过之处,石破地裂。有无底深渊,在裂开地缝中呈现。

“这墨字以牙还牙得也太过夸张,竟连墨底深渊都用上了。”草魔俯视一看裂痕,颤巍说道。

墨底深渊,在魔族内流传颇广。仅是素日里众人仅把它当做未真实存在之物,在茶余饭后闲聊吓唬魔族晚辈。谁都未料到,传说竟来源于真实所见。

对于墨底深渊,末甲自不陌生。仅是在此处看到,让他不禁心生悔意。

彼时他为增加梦境中的跌宕起伏,添了传说中的墨底深渊在里头。不想,这跌宕起伏的梦境,化成现实,硬生生的把他自己困在了里头。

“我们往墨字方向前行。”沈陌黎说道。

“迷”化万象,说到底不过是为遮掩住自身行踪。“迷”字如此惧怕被他人发现自己所在,恐怕只是因为其自身,便是这墨画的破解所在。

“此举不妥,那墨字正在气头上,我们现在赶过去,岂非送死?早前墨虎只是撞在墨字边缘,便是丧命,足以见得那墨字有多强大。”草魔慌忙劝阻沈陌黎。

劝说间,已有五六道树枝,如刀闪烁寒光,直直劈斩过来。

“小心!”末甲拉起草魔,朝一侧闪去。

树枝劈挡在沈陌黎与末甲两人之间,似有思想,直朝沈陌黎一侧看来。几个回身,沈陌黎步若流星,皆是灵巧的避闪开了树枝的劈砍。

短暂的避闪中,十来棵巨树挡到三人原先所在的位置,径直将沈陌黎与末甲二人分隔开去。

密实的枝木上下摇曳,数百枝干若刀凌空竖斩。沈陌黎看着挡在眼前的巨树,眉目聚拢,想从那锋芒显露的枝干间穿过,想来并不现实。

她抬首透过密叶缝隙,望向已渐漆黑的夜里穹苍。

此地的穹苍一片墨染,又不似外界寻不到半颗星辰。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画内神魔狱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一十二章画内神魔狱墨色天际中,万千白点缀成星,明灭闪灼着缕缕白光,将暗沉下来的黑夜带来一丝光明。

白色星光与真实的繁星相比,并无多少吸引人之处。但璀璨的星光,用来辨别方向,却是不二佳选。

林中变化多端,没有丝毫能用于辨别方向之物。前一时所见景色,下一刻可能已移他方。有繁星指引,想来对寻到隐藏在密林中的墨字,因有极大帮助。

打小从未见过星辰的沈陌黎,前世却在古书上,阅读过不少与群星相关的书籍。

借由书中描述,沈陌黎费去不多时间,便在泯然众星里,寻得了北斗七星。

七星连成勺状,星之所指,恰与“迷”字同向。星勺末端,星光所向估摸正是墨字正上方。

跟着星空指向,沈陌黎在一片墨色交汇的密林中穿行,倒也未有迷失之感。

众星环极的盛景,虽没有现实里的柔光星辰别致,却胜在于奇。白亮的繁星,突破墨夜笼罩,显得尤为迷离。

星闪的纸白光晕,给人以冲洗灵魂之感,让人在那片深邃里,有了短暂心安之处。

借着薄弱的星月淡光,沈陌黎不断避开地上多而密的裂缝处,在林中箭步冲前。

林中一散,再难找到聚合的地点。她与末甲二人走散了去,这会想再找到对方,简直形同大海捞针。

与其盲目寻人,沈陌黎明智地改选择寻字。破了墨字,这整座墨画,自然便都散去。到时候再去寻人,可不就是几秒钟之事。

打定主意,沈陌黎灵巧的退避开林中的各处险境,悦动的步伐若是起舞,配合着窈窕玲珑腰,在各繁枝错节中避闪。

不过半晌之余,她就跨越百重障碍,来到墨字附近。

隔着深沟,沈陌黎透过枝叶缝隙,隐隐见到了深沟对岸平铺在地的“迷”字。

自“迷”字内,一个帝王虚影浮现其上。

王者对面,站的两人,正是末甲与草魔无疑。

两人与其说站,不如说是被捆着脚尖点地。草魔盯着面前人模人样的鬼影,早惊得结巴。末甲则眸瞥一侧,连余光都不愿意放丁点在虚影身上。

“末甲吾儿,十年没见,你还是倔强如此。弥儿这些年,当真没把你教好,尽传了犟脾气与你!”帝王虚影,听似训斥,又夹带了些宠溺在里头。

“不许你提我娘名字!自你选择这个家那刻起,你就无权再管我丝毫。”末甲咬着牙根,隐忍愤怒道。

虚影所称的“弥儿”,正是末甲母亲莫弥。在魔地劫难中,未护末甲安好,莫弥连同末甲的继父,一同跌入魔地外的波涛魔海,尸骨无存。

对于面前的帝王,末甲心内有恼。当年这着帝君服饰之人,无缘无故离开了艾国,导致艾国大乱。贼人趁机入城,杀害百姓无数。

末甲那时虽是年幼,可却清晰记得自己的母妃抱着自己,穿梭宫殿间,寻找他父皇的画面。

后若不是上一代魔兽出手相救,将他与莫弥带回魔地,恐他们早丧命贼人刀下。

再是后来,帝王回来了,国却亡了。

末甲本以为父亲归来,纵使没了往日的荣光富贵,一家人也可享岁月静好。

谁知他的父亲,夜半回来,仅问了他一个梦境,便又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这些年,末甲等过。夜不安寝,只怕入梦的自己错过了父亲的归去。只是随着年岁增长,他渐渐明白了自己父亲的一去不复返。

人活一世,哪有不被生活绊倒的时候。莫弥孤儿寡母,在魔地过得可谓辛酸。

难得有好心邻里相帮衬,莫弥虽无心于对方,可为了末甲,也仅好委身改嫁。末甲的继父尊重莫弥,两人虽是成婚,却无半点夫妻之实。

相敬如宾的日子,就在末甲逐渐成长中一过十年。若没有魔地大难,恐再是百年也不会改变。

岁月蹉跎里,末甲对父亲的思念,也逐渐被压入了心底。此番再看到,末甲内心的五味杂陈,骤然呈现。

他不知该以何态度去面对面前的父皇,更无法理清自己心境内的万道愁绪。

“为父离家不假,可我从不曾忘记过你,更是耗了数月,打造出这方你儿时的梦境。时光久远,足以让人忘却许多,但为父相信你还记得这梦境墨景。”帝王深陷的老眼里泛着淡光,始终注视在末甲身上。

“这方墨画,是你杀人掠夺修为之地,与我何干?你将其说得再好,它也不过是个屠宰场罢了。”末甲并不领情道。

那人有数月时间可耗在打造他的梦境上,却抽不出一日陪他。全说为他,此等说法,想来便极端可笑。

“末甲,你终究不知为父所为。”帝王叹了口气。

他双手一起,万千墨画旋旋而出,张张画内有面孔呈现。

沈陌黎远远望去,并未将每张面孔都认得齐全,但多张或凶神恶煞、或妖媚倾城的脸,却让她心头一惊。

第一眼,她见到了魔海霸主,在画内御狼白鲨,好不自在。星罗密布的各族白骨,失了皮肉包裹,由细绳系在鲨尾,随着白鲨的起伏而拖扯出阵阵浪花。

第二眼,她扫见仙疯。传闻仙疯只凭自己喜好办事,从不以五族区分待人。只要仙疯稍觉不入眼者,哪怕对方背后有豪贵撑腰,纵使对方身居高位,在仙疯刀下,皆为死人。也正因仙疯独到的辩人方式,得罪世间人无数。三国六海,通缉仙疯的悬赏令可谓多如牛毛,赏金高过一城财富。

第三眼,一团米粒呈现在她的面前。仅是米粒大小变幻,一会细小甚微,一会又比天巨大。米粒在画中摇摆破坏,将画内万物,糟蹋得不成模样。

幅幅画面内,不同寻常的人、景腾在半空,受帝王控制转动。

那些脸的主人,无一不是五族追杀的大凶大恶之徒。此刻,这些人困在画内,其凶残却与日无减,有的甚至可说更胜一筹。

末甲看着盘飞空中的万千画作,心底更是惊讶非常。那些画面上的场景,已然超过了他的认知。

他只知自己的父亲曾是依附东旭王朝的附属国君王,未料到竟有禁锢五族恶人的本事。

繁多的画卷在帝王行云流水的操纵下,泉泉腾空。画内并无声音传来,可那异于寻常的万恶景象,单是看着便令人胆寒。

第一百一十三章 墨境崩塌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一十三章墨境崩塌“这片墨染之地,与其说是与世隔绝之所,不如说是座神魔狱。困在画中的这些人,无一不是祸害世间,灭良害善的存在。”帝王言罢,随意在不计其数的众多画卷内,取出一副。

画内有幻化东旭王妃模样的狐姬,身浸碧池之内。悠悠清泉湿透狐姬全身衣物,将其窈窕之态更衬显得精致。

狐姬靠在水岸,魅魂的双眸凝视着画外的末甲,轻浮笑道:“邪尊,你儿长得倒是俊俏,十分合老娘口味。”

说完,狐姬舌尖自唇上一舔,无尽勾人尽展画内。

“东旭祸国妖妃狐姬,曾勾得东旭帝王神魂跌倒,为其一夜捕尽全城幼童,活活丢入大锅炼成丹药。”帝王看都不看画内女子,对末甲沉重说道。

“你说的罪,与老娘身上的恶虐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有本事,你倒与你儿说说,老娘犯了何罪,被你囚禁入这破画里。”狐姬听得帝王避重就轻的一席话,满不在乎的说道。

她在画里关了二三十年,与其它画内的人相比,时间短暂若一刻。只是,失了自由,莫道二三十年,纵使一刻,于狐姬而言也是漫长。

画里的人出不去,画外的人拉不进,让狐姬对眼前那男子的怨恨,可谓叠加到了极点。

恶妖报仇,十年不晚。狐姬虽说一时半会出不了画,可也阻不了她那张未从良过的嘴,冷嘲热讽压抑眼前人。

帝王就狐姬的画,往旁侧的众画内一掷,望向末甲道:“为父乃魔地邪尊。当年,因厌倦了五族纷争,逃去三国边境。在三国之外建立了自己的小王朝,称王度日。也是在那里,我遇见了你娘亲,弥儿。”身着帝王模样的邪尊,看着末甲那张与莫弥极相似的面庞,如有冰锥扎心。

他看着墨染黑夜,痛苦回忆:“与你娘亲相识的那段时日,是我一生最难忘的幸福。仅是好景不长,邪尊掌管魔地诸事,又岂能说走就走。”

无尽的黑夜若邪尊心灵深处滚滚黑暗,将他神色中的英姿飒爽如数抽走。

邪尊自叹口气,再道:“上一代魔兽发现了我的藏身地小王国,罚我进万沟之岭,驻守墨画长廊。它释放了上一任的看守者,将我与这些画连成一体。我若离开,画内的万恶之人即刻可离了画卷,重归人世。”

话外,他没说明的是,当年魔兽以莫弥做要挟,才逼得他入了这地。

在他的千恳万求下,魔兽才应下他的请求,去接了莫弥母子到魔地。

漫漫岁月,他无时不在思念着自己的妻儿。终在末甲几岁时,他偶知抽出自己的心魄,借以夜色掩护前去寻找末甲。

奈何聚断离多,他在天明前终需离开。否则,黑蝠万千,他难保不因自己的心魄被魔兽所发现,反害了自己的妻儿。

对于这一切,那时尚是年幼的末甲并不知晓。

上一代魔兽将莫弥母子带回魔地,却未让人知晓其身份,仅是随意将其安插到一部落里。

魔地万民皆敬仰魔兽,爱屋及乌,自然也对莫弥二人恭敬如宾。

在魔地遇难前,虽上一代魔兽已亡,但末甲的生活还是过得风生水起,怡然惬意。

魔圣在魔地仇家不少,若让人知晓其自身被罚入万沟之岭,而其妻儿在魔地,末甲的童年恐怕皆是腥风血浪。

为避血灾,莫弥从未在末甲面前,谈过关于末甲父亲只字。所有闭口不提,只为保得末甲安然。

仅是一切,末甲并不知晓。当所有已知被颠覆,末甲愕然震在原地。他停滞良久,终慢慢回过神来。

“恐怕你的野心,早已超越了你的权限。此地以画压缩成无限牢狱,可非每张画里之人皆有罪。”末甲指藏背后,企图撕开身上的捆绑。

如果说邪尊手上诸画罪无可赦,那铺展漫山的地画,可多无罪加身。

墨画内的瞬息质变,可毁灭入画的一切。早前,他非逃脱得及时,现在恐已掉进地缝,永久成了这画的一部分。而这,如何看都不像是为捕恶人所设的陷阱。

趁着末甲与邪尊二人对谈之际,沈陌黎悄声绕过地上深沟,悄然无息的逐渐接近“迷”字。

“迷”字上方的邪尊,不过是其精神体所化的虚影,本尊并不在画内。精神体与本尊间实力悬殊,让其不易察觉到沈陌黎潜在暗处的动作。

先前与沈陌黎被密林隔开后,末甲被树枝锐利的划出伤口。血液滴落墨画,与邪尊的同脉血液瞬间在墨画内,引起画脉共鸣。血液在白纸地面即刻消逝,并未引起末甲警觉。

滴血由画内箭缶疾速,传至画外,落入邪尊手里。闻得末甲气息,邪尊这才抽出精神体,寻到画内。

“万沟之岭,凡人原就不可入内。进来的,皆是死人。我困他们入画,不过是在救他们免于一死。”邪尊精神体自墨字上缓缓移前,飘向末甲。

他的衣袖一会,墨汁自修摆中若雨挥洒,滴落草魔身上。陷在惊恐中的草魔,闻了墨香沉沉睡去。

末甲借由早前的撕扯,在墨汁滴落身上前,快然离藤。墨滴地上,化成朵朵墨花,熏香四起。

浅墨花香铺散,以肉眼可及之速盈盈飘飞。末甲点穴止住呼吸,借着屏息躲闪,才离了墨香熏染的范围。

“为父不会害你,吸了墨香,与为父走罢。”邪尊看着末甲的动作,不悦跃上面庞。

屏息之法,乃魔族绝门秘术。此法为当初邪尊教与莫弥逃难时用,不想,今日末甲用之。而末甲要逃开的难,竟是邪尊自己。

往事历历,未来不复。邪尊看着如防鼠般防着自己的末甲,心头多了几许不快,他正要挥袖再有下一步动作,石裂天惊的巨响,骤然止住了他的动作。

邪尊回头,即见沈陌黎手握璞辰古剑,正刺在墨字中央。附加了灵力的璞辰剑,碧光闪烁,直将墨字戳出一大窟窿。

墨气浩渺,自窟窿内萦漫,扩散成黑雾,肆虐在整张墨画之中。弹指顷刻,地动山摇,以墨绘成的山林路石,皆随着墨色黑雾消淡成空。

草魔身上的束绳,散做黑烟。昏睡软塌的身子随之往旁地倒去。在末甲上前搀扶前,一股墨流涓涓卷裹住草魔,将其往往邪尊处拉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修罗尽头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一十四章修罗尽头一道墨色黑道炸燃自邪尊背后,将邪尊精神体与草魔同道吸入,在末甲未触及的须臾,消化成空。

扩散的墨气在触及墨画边界后,又若万马奔驰汇聚,最后融成一滴浓郁到极端的墨,落在地上。

没了墨画的山,显得消沉一片。像烧红铁块般的地面,无处不透发出通红的光彩。声声若有若无的魔啸,自颤动的地底传来。崖石上血芒骇人,阴森诡异宛如万枯寂地。

“想寻草魔,到此岭最低谷来寻!”一阵虚无缥缈的浩瀚声音,突如惊雷爆开,由东南方传来。

声音与先前的邪尊精神体一般无二,又更显浑然胜天。

末甲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手拧得咯吱直响。

魔地大难,他的亲友多命丧灾祸。草魔同他出生入死,有时虽有些吊儿郎当不靠谱,却是他极为重要的羁绊。

那人绑有草魔,纵使对方是自己的父亲,他也不打算放过!

他迈步往前,眸底满是刚毅与怒火,周身如有盛焰燃烧,散发着腾腾热气。炙热气息,热得要把周槽融化。

末甲步步沉重,黑衣灌溉入炽热岩浆,千沟万渠,紧密贴致在他的身上。长袍下,红彤枣色皮肤,让人望之想与其隔绝千里。

“你鲁莽赶去那地,未必救得了草魔。”沈陌黎见末甲决绝前走之态,冷静提醒。

“你想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很窝囊?”末甲并未听入沈陌黎的劝诫,继续往前。

“山外有山,画外有画。破了墨画,我们不过是走入了另一张画里。”沈陌黎抬首,看向橘色天际。

万沟之岭古怪非同一般,可万变也不该偏离自然之道甚远。独有画内造境,可天成地,地作河,河变天,随意由着画者意志去变幻。墨画破后,呈在他们面前的地界无尽诡异,反倒更像是一幅画境中的玄幻天地。

沈陌黎的话,心界烦躁的末甲并听不进去。他大步朝前,全无点停留之意。

铁血地上的震动,将地摇得乱颤。在骤然猛烈的抖动中,一个巨型石佛面光绝望,自远处飞奔而过。它的身后,有个萌小看不清面貌的黑影,追赶着石佛。

两者体型差距,可用象与米粒形容,仍有过之而无不及。

疾驰过的身影,让末甲被愤恨冲昏头的脑袋渐转清醒。他望着那似曾相识的黑影,久久不语。

“地狱无门从天入,我的父皇,真是个好画师……”过了许久,末甲才低声呢喃道。

“地狱?”沈陌黎环视散布着血腥味的惨烈周圈,不明所以的问道。

末甲抬头望天,叹息道:“这乃他笔下的地狱之境。在艾国未灭时,他就常提起自己浮想的地狱景象,其中令我印象最深的,便是方才追赶石佛那物——萌天煞。”

郁郁寡欢,末甲的神色变得骤快。画外有画,沈陌黎一下即猜中他们所处境界,他却听自己父皇说过无数此地之景,仍未马上察觉。

身处其境的怪奇可怖,掩盖了听述时的快意无惧,让末甲在看到那小黑影时,才猛然发觉他们所处的险境。

“我的父皇,生而向邪,虽统艾国正道,心却独爱地狱之景。这处,必是他画下的地狱无疑。”末甲的眸光,渐渐失了光芒。

地狱景象,最可怖之处不在于其中危机,而在于其对人心的扰乱。身处地狱,如何不惧?那种由地狱深处传来的深度绝望,才是推到人意志的惊悚力量。

“心恶则向地狱,人性最怕的不是身处地狱之中。而是你在地狱,心也落入了黄泉。同入地狱,你我皆活着,便是最大的幸事。末甲,地狱不是你的终点。”沈陌黎看着心神逐渐被地狱肆虐剥夺去的末甲,沉思道。

修罗地狱给人的视觉冲击无可厚非的强烈,然而这份森然绝望中,又夹藏着一丝生机。

无时不在颤摇的大地中,坡度由近及远缓缓升高,直至尽头,天与地仿若相连。沈陌黎看着那天地相连处,犹看到了生的出路。

末甲顺着沈陌黎的视线,看向那天地尽头,音色暗淡道:“父皇墨画的地狱,逼真如真,但终究是虚造之境。虚境必有口,而那方地狱出处,他若无改,便在虚空之上。仅是地狱虽假,其内的危机确实真的。”

“只要有路,终有闯出去的可能。”沈陌黎毅然说道。

天地尽头的方向,与邪尊传音的方位南北两端,为截然相反的路径。

沈陌黎往邪尊传音的方向探了片刻,斟酌之后,问向末甲:“你认为,草魔在画内几率多大?”

提及草魔,末甲燃起希冀的眸光再次暗了几分。他艰涩的思考良久,才沉重说道:“真实的地狱如何我不知晓,只是这画中地狱,其烈火潜藏在画面每处地底,越靠下的位置,火势越猛。草魔若在最谷底出,他那以草汇聚的身子,恐此刻已被烧成灰烬。”

末甲不愿面对那残酷现实,可真实的判断,还是让他心沉谷底。

一边是他的父亲,虽自小离去,可他心里对邪尊的那念亲情,始终未曾放下。另一边,则是与他同生共死的草魔。若邪尊真让草魔化成了灰,末甲当真无法确定,自己未来该以何心境面对邪尊。

思忖下,沈陌黎与末甲再细协商,终决定先往天地尽头行进。

草魔若有生,则必不在谷底。若已死,则再去相援也无望。既然生死不得寻其踪,不如先闯出这方画境,再另做打算。

滚烫的火苗,时不时自地底窜出,烤在两人的鞋履旁侧。每向前十来步,便有骸骨零散的堆积路旁。血腥的恶然气味,不断钻入鼻尖,让两人的脸上皆有说不出的五彩缤纷。

向前估摸走了二三百步,一株油绿的嫩草映入两人眼帘。其碧绿之态,与四周的酷热凄惨之景,形成强烈对比,让人触眼即可发觉其所在。

“天灵草!”沈陌黎见到那株碧草,心有所动。

她身上先前受的伤,仅靠苻姬以神魂之力短暂封住。想要完全愈合那离心室近过微毫伤口,若非有神医相助,则必以神级草药疗伤,才能完全治愈她的深度伤口。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小打小劫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一十五章小打小劫眼前的天灵草,芳芳绿光点缀周旁,放眼可辨乃是吸收地狱之精华,生长千年的仙草。绿得发亮的草尖,无不在透露其已入神级的境界。

天灵草等阶愈高,对人体的疗伤效果愈强。仅是世人多贪图天灵草换得银两,多在其刚破地不久时,便将其采摘。

初长出土的天灵草,对人体并无多大用途。只是经一些图利的术士以幻术加以掩饰,与神级天灵草不二模样,而骗得诸多病急乱投医者争先哄抢。

同这株入了神级一般的天灵草,世间可说存活不多过十株。

沈陌黎与末甲轻语几句,只身谨慎的靠近天灵草。

登峰神级的天灵草,其自身亦有一定的防御攻击本事,素日里更可根扎土里,自由移动。

若无一招制胜摘取天灵草,以沈陌黎现在中阶六重天的修为,想捕捉住天灵草可谓异想天开。

天灵草舒展着草枝,曝晒在地狱烈火里。炽烈的火苗自天灵草周圈灭而复燃,燃起再灭,仿若肥料,滋养着天灵草。

“嗖——”沈陌黎祭以灵力于足,乍然提升速度。在天灵草尚未反应过来之余,用风驰电疾之速,伸出皓指,即要摘下天灵草。

指触草尖,忽吃痛一缩,天灵草随之如足下抹油,飞奔逃开。

顺着天灵草逃开的方向,一个身影眼疾手快,瞬间将草拔地而起。

一个孩童模样的小魔人,手握天灵草,圆滚的眸子怒瞪沈陌黎道:“你为何胡乱拔它,可知草叶虽小,也有自己的独到生命?”

小魔人一脸天真,身穿百草编制服装,脚裹草鞋,手腕带着个精致的草编物件。其枯草般杂乱的发髻里,还胡乱混着草枝,浑身上下,皆是草木气息。

“爱惜草木,你全身那些半枯不枯的草,可完全体现不出你是多爱惜草叶之人。”末甲自一侧走来,毒嘴道。

沈陌黎拔取天灵草前,根据天灵草的逃逸习惯,让末甲远远伏在天灵草最可能逃开的方向,以防不测。怎知这小魔人忽的从末甲身后,踩过他的头、背,抢跑到前头,夺了天灵草。

小魔人的种种举动,无不令末甲心生火气。

“这些草,早已与我合二为一。我为它们,它们是我,如何说我不爱惜草叶?”小魔人说完,径直将天灵草放在头顶。

绿灵草光,在小魔人头顶灼灼闪跃,草根植入小魔人皮骨之中,比先前更发的碧绿。

沈陌黎看着面前的小魔人,总觉得极为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处见过。

见沈陌黎紧盯自己,小魔人撇撇嘴道:“这草可是我先到手的,先到先得,你再看也是拿不到这草。”

“我们见过?”沈陌黎问道。

“别和我套近乎,我生来只与草亲近,其它人贴来的脸,我仅能让他贴冷板凳上。”小魔人满不在意的说道。想从他手中骗取天灵草,别说是门,连爬窗都是不可能!

“兴许,是我记错了。”沈陌黎嘴上说着,脑中似曾相识的念头,却未就此消去。小魔人那熟识的脸,总让她觉得见过多次。

“这就对了,套近乎不如靠自己。想要天灵草,天下间多得去了,只凭你的本事。”小魔人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末甲在其身后,叫住欲行离开的小魔人。

末甲本未仔细看小魔人的样貌,可适才沈陌黎提及眼熟,也引起了末甲的注意。

只是越看,末甲越是心惊。面前的小魔人体型小了点,面貌却与草魔相同无二。更离奇的是,小魔人腰间别的草凝玉佩,也与草魔的形状雕刻一致。

与草魔出生入死数次,末甲亲眼见到草魔惜玉如命。他清晰的记得,草魔曾言,草凝玉佩乃草魔一族的象征,普天之下独一无二。

若小魔人腰间的玉佩为草魔所有,那小魔人必是知晓草魔下落。

“干嘛?你想打劫?”小魔人回眸,恰好看到末甲紧盯着自己腰上的玉佩,警觉的用手包住玉佩,向后退了几步。

“你误会了,敢问你腰上的草凝玉佩从何处得来?”末甲直接问道。

看着末甲的神情,沈陌黎心中多了几分猜测。她随末甲的目光注视向小魔人腰上双手包住的玉佩,回想起自己在草魔身上同是见过。小魔人与草魔相似的五官重叠,二人竟相似如一。

种种迹象,让沈陌黎不禁想起前世在古书上见过的撕魂术。

撕魂术许久前便被列为禁术,其悚人之处在于被下撕魂术者,识海与身一齐被撕扯成多个。每个分裂的身体内,都存有本主的部分记忆与武道实力。

不好的预感油然升起,让沈陌黎看小魔人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与着急。

小魔人看着面前两人,总觉得二人的目光虎视眈眈着自己的草凝玉佩。他嘟嘟嘴,狡黠的目光骨碌转动,顿时计从心来。

他边是后退,边说道:“这玉佩可是我娘亲留我的唯一念想。我爹娘失踪多年,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世上,全靠玉佩给与我精神慰藉,我才能在这阴森之地存活至今。”

话中字字扯谎,小魔人此时仅想编些虚实难辨之言,引开沈陌黎二人注意,借此逃脱,并没真正去想过自己玉佩的来处。他的记忆短暂,好似只有儿时不知何处的几段。他努力回想过,却根本想不起自己其余记忆。

对于小魔人随意扯的话,诚信不足,沈陌黎与末甲自不相信。他们互使眼色,在小魔人即将逃开的须臾,左右包抄,牵拉住小魔人。

“快来人!打劫啦!”小魔人见逃脱失败,转而大喊。叫喊挣扎间,还故意往沈陌黎二人的薄弱处击撞去。

沈陌黎一个回身,动作流畅的将小魔人双手箍在身后,才止了小魔人如鳗鱼般滑溜想逃的动作。

“告诉我,你记忆里的东西,我就放开你。”沈陌黎见小魔人听了反抗,才对其说道。

她对草魔知之不多,但末甲与他同生共死多回,相处时日不短,对草魔的过往必不陌生。小魔人若谈及自己记忆里真实的一切,若与草魔相同,末甲必能辨出。

“我的过往枯燥无味,你也甭为了你那小打小劫的念头,故意寻我开心。不就是棵天灵草,你们若要,送你们便是。”小魔人见自己难以脱逃,唯恐玉佩被劫,转而以天灵草说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分身有术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一十六章分身有术“比起天灵草,我更想知晓你的过去。”对于小魔人抛去的诱人条件,沈陌黎不为所动。

她想取天灵草疗伤不假,可比起伤口,她更想知道草魔的下落。

前世,她见过太多同伴被屠,今生,她再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同行之人。

“我的过去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让我从何跟你说起。”见挣不开,诱不了,小魔人终说了实话。

“当真一点没有?”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质疑。

即使是失忆,也有失忆后的零星,沈陌黎今日就算是把小魔人翻转倒头,也要从小魔人身上倒出点记忆来。

她知逼人道出记忆,与窥人隐私无异,不妥之处不言而喻。只是事出紧急,唯有以记忆印证,才能最快的辨别出草魔是否已被人用撕魂术,将其精神连同草躯一齐撕分。

“你若不愿提及过往,说说这玉佩从何而来。”末甲不知沈陌黎所想,对小魔人的记忆并不感兴趣。他独想从小魔人口中,套出些关于草魔的消息。

“你好卑劣!我先下手得了天灵草不假,可那是我自己动手得的无主之物。哪有同你这般,抢不过我,便一直打我玉佩的主意。”小魔人手挣不开,嘴上却是得了歪理不饶人。

“你既然这么想我夺了你的玉佩,我就如你所愿。”沈陌黎顺势道,紧接话语,当真作势要去取草凝玉佩。

软硬兼施,她就不信撬不开小魔人的嘴。

“哎哟,我的腿闪了。”小魔人急中生智,脚下一软,整个人真往地上跌去。

“见过腰闪,还真未听过腿闪的。我这有独家秘方专治腿闪,你可要试试?”沈陌黎看着假似无力往地上跌去的小魔人,拉紧他的两臂,以防他跌倒的说道。

看着沈陌黎不怀好意的目光,小魔人凉意飕飕,他讪讪站起,萎靡道:“客气了,我腿突然又好了。你看我这能跑能跳,全然无事!”

“既然腿好了,就说道说道你的过往趣事,如何?”沈陌黎话题回转,重提重点道。

小魔人见避不开两人,更惧末甲那毫无遮掩,直盯自己玉佩的目光,心底不禁发虚。

犹豫许久,小魔人才慢吞吞开口道:“我委实不知自己的过去,你硬要听,那也只能听点我儿时的破事。虽有些令人无语,你们可不许笑。”

“行,你说我们听,断不会有半点讽笑出口。”末甲对于小魔人的过往,无多大兴趣,随口道。

略带丝糗事被人查知的尴尬,小魔人顺了顺自己发髻里的枯草,才继而说:“其实,我来这地不算久,也不知自己为何在此地。我的记忆,并没有和这地方的任何相关,记忆里的画面,全是我的故土。”

见面前两人并未有多大反应,小魔人才破罐子破摔继续道:“我记得自己莫名其妙到这之前,是一片茫茫碧草地上。那里的月光极美,有许多草族同胞,和我同在。我们最经常玩的,便是滚草游戏,几个人同时化成草团,在广阔的地间来回翻滚。那种欣然快活,当真世间少有。”

小魔人的双眸,有向往之光星星闪烁。那些记忆,好似他前一天刚经历过,可又像是极早之前发生。久远到连他自己都不确定,那些回忆的真实性。

沈陌黎听着小魔人叙述,却是认真关注着末甲的变化。小魔人向往的说道自己草族滚草的经历时,她眼尖的察觉到末甲眼中的惊讶。

末甲本不在意的目光,旋即灼灼看向小魔人,他急切问道:“那你可记得,和你一起滚草的人中,是否有同样戴这玉佩者?”

小魔人眨巴着无邪的双眸,在识海内寻了半日,终摇了摇头道:“草族喜玩滚草游戏的人极少,滚草乃是耗费魔气运转周身,寻常草魔惜魔气修炼,断然不会同我等这般。”

相同的话语,勾起末甲的思忆。末甲思绪拉到彼时,回想起草魔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那你可记得与你一起滚草的有谁?”末甲再追问道。

看着末甲急切的追问,沈陌黎心若被揪,她的猜测,想来兴许无错。

若草魔当真被邪尊以撕魂术扯成多个分身,那每个分身夹带的记忆,皆不完整。最痛苦的,应是那个留有草魔最后记忆的分身,记忆里知晓自己被撕扯成多半的分身,却又无能为力。

“和我滚草的人可不多,仅是我们草魔未入魔道中阶前,皆无名无姓,你要我跟你介绍同伴,没有名字,那难度可有些大。”小魔人抚了抚下巴思索道。

若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来,小魔人又道:“想来你是对滚草游戏感兴趣,你不知道,我草族好玩的事还多着呢。冬日,我阿爸独家研发了种暖草方式,将众多萤火虫汇入草躯。萤火之光不仅暖身,还是草魔中独到的风景。这秘法,我阿爸虽是草魔族长,可从未向其它草魔分享过。”

小魔人滚圆的眼睛,津津有味的说道着过去。说的是趣事,只是莫名的有心酸涌上心头,他低垂下头,有泪夺眶。

“你阿爸可叫参申?”末甲再次激动问道,他总觉得,面前的小魔人与草魔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认识我阿爸?”小魔人惊诧的抬头,看着面前年纪不大的末甲问道。参申久居草魔族寨,与外界已二三十年未有丝毫联系。末甲这般年龄,认识参申并无可能。

“我不认识参申,我认识你哥哥。”末甲看着眸布惊讶的小魔人,随即说道。

那与草魔一般无二的目光,让末甲坚信,眼前人必是草魔的血亲。魔地大难,魔人颠沛流离,找不到草魔,意外寻到草魔的亲兄弟,对末甲而言也是欣慰之事。

“我说这位大哥,占便宜可没这般占法。我上无兄下无弟,家中独苗一株,哪来的哥哥?”小魔人瞪大眼,看着末甲,如看怪物一般。

“他是草魔。”沈陌黎阻了末甲再续说道,说出了八九不离十的猜测。

“契者,他与草魔极像,可岁数并不相符,怎会是草魔?”末甲难以置信道,他重新观察了小魔人一遍,否定去沈陌黎的说法。

“他是被撕魂术撕裂去的草魔,其全身的一部分。”沈陌黎沉重叙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血莲感应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一十七章血莲感应撕魂术!末甲面色惊心的呆愣在原地。手机端

他只以为自己的父皇会将草魔掳到某地藏起,逼他前去。未料到邪尊竟做出如此令人发指之事,活生生的将草魔魂魄撕裂。

撕魂术乃魔族独门绝术,在魔族当中广泛流传。只是习得撕魂术却并非易事,有些人耗尽一生,也无法习得该术。

撕魂术诡怪难控,习此术之人,往往令人心生畏惧,而导致众人远离行术者。那种强者孤寂之感,非人人能承受。

就算有心里承受力较强者,可承漫长岁月里的孤寂,但此术带来的杀机,也非人人可抵挡。

撕魂术刚是兴起的一段时间,五族多有权贵以重金聘请撕魂术士为自己效命。那种不为己所用,便将对方魂魄撕裂的恐怖,曾一度引起三国六海内众人的惊慌。

对于害怕之事,强者选择将其毁灭。撕魂术也因其本身的可怕力量,引来天下无数强者,追杀撕魂术士。短短十几载,撕魂术士便在万道刀光下,被逐一抹除。

魔族中学术之人,因惧遭天下人所追杀,而逐渐减少。

偶出一两个撕魂术士,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人再度抹杀。

世人一度以为撕魂术已断脉,末甲想都不敢想过,自己的父亲,竟会是撕魂术师。

他步如绑了千斤重铅,艰难的走到小魔人面前,一把将其抱住,喉带哽咽的说道:“是我害了你,若我父皇不知我的存在,也不会将你魂魄撕成多个。”

看着情谊极深的末甲二人,沈陌黎脑中不禁浮现其玥狐的身影,同生共死的情谊,最动人心弦。那份对玥狐的思念,升触心头,让沈陌黎如被针扎一般。

“撕魂术难破,但也非无破解之法。”沈陌黎沉思片刻,开口道。

前世五十年后,曾突然有一撕魂术士威临天下,其手段狠辣,行踪诡异,以与寻常撕魂术士截然不同的可怖撕魂术,让天下人闻之心惊。

挥手即可撕裂一城魂魄,抬眸即可吞噬对方三魂六魄内蕴藏的全数灵力。那种得天独到的邪门术法,曾引得三国六海内众人的憎恨。无数因其家破人亡者,对其咬牙切齿,而又弱弱不敢言。

仅是世间之事,有其兴起之法,必有其破落之时。

前世,在撕魂术士震赫天下的四五年后,便出了一仙山凡人,以歪门法子破解了撕魂术。

所有种种,皆是这世尚未发生之事,也独有沈陌黎知晓。

她看了看只有草魔半身高的小魔人,对末甲道:“想破撕魂术,必先找到他所有的分身,再找仙山合聚果,让每个分身在同一个合聚果上皆咬一口。”

“契者,草魔被撕裂了三魂六魄,我知晓你心底同是难过。你也莫提合聚果种种哄我开心了,世上哪有什么破解撕魂术的法子。”末甲看着小魔人,心塞到极点。

“去仙山,寻合聚果,这是草魔最后重聚真身的方法。仅是仙山历来与魔族敌对,魔族想入仙山,如同登天。合聚果离了仙山,又转瞬即腐,没了功效。”沈陌黎凝思道。

仙山虽好,可非人人都能进得。人族信奉仙族,携了贡品进仙山奉仙,反能轻易进出。寻常妖魔,在仙山结界前,莫说进入,就是发丝不慎碰到,也会引火烧身。

“当真?”末甲仍有些许不敢相信。

撕魂术乃是令天下闻风丧胆的邪术,若真能轻易破解,也不会曾雄霸三国六海。

“当真。但你找到草魔所有分身,便非易事。邪尊既有心把草魔三魂六魄撕裂,就绝不会把他的分身全放在同一地方。”沈陌黎神情肃然的说道。

“什么分身真身,我就是我,你们莫说些古怪东西来忽悠我。别看我小,我可非那么好就被忽悠的。”小魔人挣开紧抱他的末甲,一脸防范的说。

“我不忽悠你,我还要送你东西呢。”末甲有了希望,说话之声也稍轻松几许。

他从衣襟内取出一弹性极好的透明润土,呈在小魔人面前。

一方润土,看得小魔人两眼放光,垂涎万尺。

目光被润土吸引得连眨动都不带,小魔人惊喜的问末甲:“既是要送我,我就不客气了。”说完,身体一跃,就要取走润土。

末甲早预测到小魔人的动作,小魔人为草魔的分身所化,其脾性自然与草魔相似。他在小魔人触到润土之前,一个回转,灵巧的将润土重收回了衣襟内,道:“润土诚是要赠你,但非现在。你配合着与我离开这地,润土便是你的。”

润土赠你,却是要赠一个完整的你。末甲在心中将未说完的话再续补充。

以润土诱小魔人的言行作风,与末甲平日的寡闷模样判若两人。那份无血脉关系,胜似兄弟的情谊,看在沈陌黎眼中,让她再次想起为她两次赴死的玥狐。她的眸底暗淡几分,玥狐,她真想知道它现在身在何处……

另一方地界,刚复苏不久的血莲,若有感应,血色光芒在莲瓣间骤然提亮,又恢复了常态。血莲本已枯死,只是因些机缘,才重得生机。仅是现在力量方弱,让它只能同寻常花般,在碧湖上飘动,不可言语,无法幻化形态。

血莲感应的光芒,冲破云霄,仿若细线穿透万物,汇集沈陌黎的皓腕之上。

心月狐图腾,在沈陌黎未察觉的须臾,自她的手腕上发光一闪,又重消了痕迹。

小魔人刚在思忖,是否应了末甲的提议,恰巧看到那抹图腾红光,若被震撼,他精怪的跳起道:“我尚未说不,你就想祭灵力灭我?”

辨不清红光的小魔人,只将图腾中的血红光芒,当做了沈陌黎凝集于掌的魔力。

“那非想杀你的灵力集掌,而是一种图腾感应。”末甲同是看到那心月狐图腾,对小魔人解释道。

能在他人身上图腾感应者,三国六海内屈指可数,沈陌黎手上的图腾,也着实让末甲心底升起了一分讶异。

听闻图腾感应,沈陌黎脑中有惊愕欣喜跃起。心月狐图腾尚在,既表明玥狐安好。这是她近日里听到,最好的消息。

陌黎九天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相约入刀山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一十八章相约入刀山沈陌黎并无打算与末甲二人提及玥狐之事,这画中地狱,也非闲聊境地。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品=书=网

她话题一转,对小魔人道:“你可想好,是否与我们同走。应下了话,可没有反悔的余地。”

“小魔我行不更姓,做不改态,既然答应了,就没反悔这一说。这震悚的地儿,我也呆腻了,他既诚心邀我同行,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小魔人洒脱说道。

地狱险境里,也着实没什么让小魔人留恋的地方。形影相吊,不如择伴同行。况且,小魔人心念里还是翘首企足于那方润土。

润土对常人无用,对于草系魔族却有极大的提升效果。草植润土,神级之下更可直接提升一个层次。

早前,草魔便对末甲手中的润土极感兴趣。仅是因千般讨好万般求情,末甲都不肯给,草魔这才作罢。

这方润土,乃邪尊为艾国国君时,赠与末甲之物。末甲原留作对父亲的念想,可如今邪尊所为一切,令他心生愧疚。

自觉亏欠草魔太多,末甲才改了原先的态度,打算将润土送与恢复完整后的草魔。

润土提升,对于魔道境界越高者,效果越好。原先的草魔刚入魔道中阶,若有润土相助,可直升高阶。

而被四分五裂后,每个分身仅是魔道初阶的修为。再如何以润土提升实力,也仅能让单独一个分身有所升阶,进入魔道中阶。纵然日后草魔合多为一,润土也不可能再另行提升草魔的魔道境界。

如此权衡,末甲更坚定要将润土留在日后,再赠予草魔。

“既然如此,我们即刻启程。”末甲手跨在小魔人肩上,拉着他快步往前。谨然之态,如怕自己手一松开,小魔人就再度逃离。

三人往前再走百余步,震颤的大地间,忽耸立起巍峨高山。高山中央,有山缝炸裂,将山一分为二。

缝隙内,明灭可见有橘火灼烧,将地面燃得通红。

“他想阻我们经过这地。”末甲抬首望了望眼前的高山,山尖有巨柱毛笔正往苍穹中抽离。

末甲的心同被绑了巨石,沉到海底,游离在溺亡边缘。

他不明白邪尊种种举动是何用意,邪尊未尽父亲之责,陪他成长。他却从未忘过为子之孝,时常想念自己的父皇,盼着邪尊回去颐养天年。

奈何父子再见,竟是这番景象。如此举动,让末甲若受打击得快透不过气来。

“进一步未必能有出路,退一点却必永世困禁在这方地狱中,我们走。”沈陌黎抬眸观测高山周边,山间遍布锋利刀剑,可谓真正刀山之所在。

无数尖利的刀刃上,皆夹带着血红,还有些白骨,穿插在刀尖上。经久岁月,早腐蚀去了骨上血肉。苍苍白骨,是曾经那些人存活过的唯一证明。

刀山无路,仅能从那烧得火热的山缝间穿过。

末甲看着无处落脚的刀山,叹息道:“看来,我们只能从那缝隙间走过。”

“不,我们从刀山上过去。”沈陌黎制止了末甲的步伐,冷静道。

她葱白指尖指向缝隙之上,对末甲二人道:“这山缝看似是一条生路,实际却是死地。地面常年火烤下达千度的高温暂且不提,就上方那些密集悬浮的火石,万一行至一半轰然踏下,缝隙狭隘,想找躲避处都是难寻。”

经沈陌黎一提,末甲与小魔人这才注意到,山缝上方是叠了百尺高的火石,密集的火石时有掉落。

入口处的火石掉落鲜少,而愈往后,则掉落得愈频繁。他们方才只注意到刀山漫野惨状,反倒忽视了山缝内同是致命的火石。

“得,两处皆死路。天下之大,何处无路,不如我们换处地儿走。”小魔人试探着问道。

因只承载了草魔部分记忆,小魔人并不知魔地如今的状况,更不知此处是何方。他只想避开危险,自在而活,并不想跟着沈陌黎进入刀山火缝,玩命穿行。

见小魔人临阵想退,末甲一把将他拎起,随手背到背上。尔后还不忘扯了腰间大带,将小魔人与自己捆绑一块。

“往后,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遇难。前路刀山,我带你走。”末甲眸光坚韧的说道。

草魔被撕魂,于末甲打击极大。自己父亲造的孽,他就算是付出命,也要偿还草魔一个完整的草躯。

只是此时的小魔人,哪里懂得末甲所想,他边是手脚并用挣脱着,边大声喊叫:“你要送死,可别搭上我。前方刀山,一走一个刀刺身,莫说走出去,恐怕走不了几步,你我就皆被扎成了马蜂窝。”

末甲不以为意,不答不语径直往刀山方向走去。小魔人一路惊惶乱叫,叫嚷之音回荡在一片寂静的地府里,反倒减少了地狱中的阴森可怖。

三人往前走了数十步,终在刀山前停了下来。

近看下的刀山,其景更为恐怖异常。无尽白骨贯穿在密集的刀剑之间,其生前的惨烈之状,并未因骨肉的消失而改变。恶臭的血味弥漫山野,连刀下山路都是粘稠的腐肉所化。

凄凄之景,好似一个昌盛了万年的屠宰场,让人看之毛骨悚然。

“这刀山,若没些诀窍,恐怕也难以穿行。前路上的人,应是看穿山缝的必死困境,才选择了刀山之路。只是刀山上利刃林立,恐怕非直接御驾凌空可穿越。”末甲看着穿剑白骨,细细分析道。

那些白骨的姿态,有的可明眼辨出是从虚空中掉落。由骨骼上看,其中部分人生前武道境界均在神级以上。

“此处虽是画中之界,可仍处万沟之岭的范畴。凌飞虚空,难保不引来万道惊雷。”沈陌黎昂首望天,橘色天际布满血丝云彩,古怪中夹藏着无尽杀机。

刀山若能直接凌飞而过,此地也不会有如此多的白骨贯穿其间。

“知道危险还硬闯,你们想拿命到刀山上玩耍,可别捎上我。我这草做的身子,莫说千刀万剐,就是随便来个小利器,都能把我切成两截。这刀山,小魔着实玩不起。”小魔人再次叫嚷起来。

面前那一看就没出路的刀山,就是绑,他也不想进入半步。

陌黎九天

第一百一十九章 虎父坑子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一十九章虎父坑子“末甲,以你看来,这刀山上的刀剑,离地底多深?”沈陌黎看着一地刀剑,杂乱的插在刀山四处,计从心来。

得此话,末甲眼前一亮,他看向沈陌黎的眸光多了分钦佩,惊讶道:“你是说,我们在刀山间钻出地道,由地道过刀山?”

“机智如你。刀山上的刀剑鳞次栉比,可山体高立,离地狱底端的岩浆烈火有些距离,我们若把握得,应可从刀山之中穿行而过。”沈陌黎自识海中,估摸着测量高山掘洞的合适高度。

自地狱图的画卷外,两名男子正仔细的看着画中一切。其中一人,正是邪尊无疑。

另一位戴着钢甲面具的男子,看着画卷中的沈陌黎几人,欣赞道:“这女子倒是聪慧,刀山无路,火缝无头,竟在两者皆不可行间,另找到条出路。”

邪尊面上的满意之色,亦是不言而喻。他触着双腮髯须点头道:“若能在画中,戳和了末甲与这女子,倒也是桩没事。弥儿在天之灵看到,应也有几丝欣慰。”

两人一言一语,让旁侧被关在笼里,高挂屋顶的草魔颇为无语。

邪尊以撕魂术,由草魔撕了一丝魂魄。还费心思的将其化身小魔人,丢入画卷中。

草魔原以为邪尊举动古怪,定别有所图。未料到,从邪尊二人的话中听来,一切万死之境的打造,竟只为锻造提升末甲?

草魔的认知在二人的对话间极受冲击,他的心是颤抖的:若让末甲知晓,自己的爹将自己丢入十去十死的地狱画境,只为鞭挞自己魔道境界有所成,那该是如何震惊的心态!

听着邪尊二人自顾自的得意相谈,草魔终忍不住喊道:“邪尊,你就未想过,你将末甲丢入地狱画境,他对你会是怎样一个态度?难道就不会有恨吗?”

听闻草魔一问,邪尊忽的愣住,又极快转念过来,无在意道:“没有大险大难,哪得强者之道?末甲得我血脉,体内有默引术存在。他若不入死境,则默引术始终潜藏他体内,存有异心,将他的魔气全部吸走。你非他,怎知他是否甘愿被默引术吸走魔气。迟早有一日,他会明白我苦心。”

邪尊望着画卷内的末甲,陷入沉思。

他一族传承的默引血脉极奇古怪,可无限提升魔体内的魔气,助涨修炼者超快然提升魔道境界。

只是默引血脉不知何故,生来即带有默引术。默引术与默引血脉有别,它可随意吸走被下术者体内的魔气,将其藏入血脉中。

被下术者因魔气全空,而导致魔道境界停留不前,素日里宛如废人一个。

偶然几时,默引术会因些原由而不稳,导致魔气在短暂的时间内膨胀倾泻出,使被下术者魔道境界忽入巅峰。

可默引术又会在极快的时间内,重将倾泻出的魔气收回被下术者的血脉。

默引血脉一族,不知何辈起便饱受默引术袭扰。在邪尊这辈前,拥有此血脉者,皆是魔道近废之人。

唯独邪尊,在少时偶入大死之境,在境中潜能爆发,才破了默引术对血脉的禁锢。

机缘巧遇,在默引术与体相融后,邪尊更是从中发现,默引术可急速运转增加魔气,让人魔道境界突飞猛涨。

所有种种,也是邪尊狠下心,也要把末甲丢入地狱画境的缘故。不入死境,则终生皆为废人。

在这不为王,即成废的抉择下,邪尊毫不犹豫的替末甲选了前者。

对于默引术,末甲未提过,草魔也知晓不多。仅是末甲身上不稳定的魔道境界,让草魔很快理解了邪尊话中默引术所指。

“生死平安,才是正道。你这哪是为末甲好,分明是要致他于死地!”草魔与邪尊的观念并不相同。

人生在世,他并不认为不成王,便一生无望。若每个人都追求王者之路,那世间也就无平民了。

末甲闲云野鹤惯了,草魔并不认为末甲有成王之心。而平凡生活,亦有其独到妙处。

相比浴血夺强,在刀口舔血的生活,草魔明了末甲,更渴望过份平淡而安的日子。

末甲在魔地十余年,若想为王,他借以前代魔兽之威,莫弥之力,号令千魔并非大问题。

只是末甲向来低调,封王称帝从来不提,就连就任魔地小官,也如数拒绝。种种迹象,足以见得他并无成王之心。

虎父坑子,邪尊替末甲择路的做法,在草魔看来简直是变了味的父爱。

邪尊听闻草魔的话,若有所思,旋即对他身旁戴面具的男子说道:“文煌,你说我对这草魔是否太纵容了些?吾儿身旁,怎能留有软弱之人?”

草魔谨听,浑身警铃骤响。他灵光一转,提醒邪尊道:“我乃末甲出生入死的兄弟,就连末甲胞妹,我都救过三四回。你若恩将仇报杀我,末甲定会为我报仇!”

话是真实,仅是因草魔的畏惧颤抖,听上去更像是为避死亡扯的谎。

“谁道要取你性命?就你这般胆惧,着实不适合留在我儿身畔。念在你是末甲的至交,我不过是想连你一块提提魔道境界罢了。”邪尊若谈风云闲话道。

字字淡然的话语,听在草魔耳中,却若末日丧钟般可怕。

“你的美意我心领了,仅是我只想当淡泊的闲魔,全……”草魔话到一半,声音忽分裂成二十道,重复回荡着方才的话语。

不祥绕心,草魔左右看之,身边的笼子早已不见踪影,却平白多了二十个自己。

每个草魔,看着旁边的自己,面上皆是愕然。

“我将你的魂魄撕成二十道,又保留你的全数记忆于每一分身。你的魔气如今一分二十,弱是弱了点。不过,我许你由这千幅画中,自主选择去处。”邪尊说罢,自衣袖中旋绕千幅画风迥异的画卷,呈到草魔面前。

“邪尊大人,我知晓你画作高明。仅是小魔才疏学浅,这画我就不进去了。万沟之岭,我到外界修炼同时一样。”二十个草魔服软的异口同声道。

“你可随意择画,仅是每个分身,只可进入一处画卷内。”邪尊并不理会草魔的求饶,冷声补充道。

毫无协商余地的狠绝,让草魔悔意连连,恨不得重收回方才所有的话,把自己变成空气人去。

第一百二十章 钻山神剑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二十章钻山神剑千卷画内,不乏娟秀唯美之景。

草魔见躲不开画境修炼,也不听邪尊之言,仍是多个分身窜往同一青山秀水的画卷。

冲入之时,画卷若有隔挡,竟每幅仅收了一个分身进去。

其余分身,纵然想入,也撞画无门。

吃瘪的诸分身,这才得以老实,挨个选了好山好水的悠哉美画,进入其中。

与邪尊硬碰硬,无疑以卵击蛋。草魔有自知之明,打不过,他还是能暂且躲到画中去的。

况且,先前“迷”字万险墨画,他们都破了。让草魔更无比坚信,那些个清风细流的美画,他想破之,唾手可及。

待草魔分身如数去了画内,邪尊才收起千张画卷,独留有草魔身处其内的二十幅画,交与身旁男子道:“我需时时顾着地狱魔画内的境况,这二十幅画,且交与你看管。”

文煌接过画,以魔力为钉,将画依序平铺在一侧墙上。边凝视着画内各处的草魔,边眸色凝重的问:“尊主,这么做值得吗?”

邪尊睨眸画中末甲,伸手触在其上道:“我为避世人追杀,到最后落得妻死儿弱。不能护得自己所爱,徒留孤身又有何意义。”

“你为复制草魔记忆于他的每一个分身,耗费魂力不提,单是让人知晓你将撕魂术研造得出神入化,就足以引来天下无尽无休的追杀。”文煌有所顾忌的分析道。

邪尊注视着画中末甲,淡泊道:“追杀又如何?本尊受的追杀堵截,算起来,多过河泽之鱼。本尊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

自血脉中默引术全为自己所用之时起,邪尊初露的锋芒,便引起五族恐慌。

同族因默引术的缘故,皆同废人。族人视魔道卓越的邪尊为族中骄傲,浴血奋战,如蝼蚁抗打诸狼,被前来捉拿邪尊的强者倾族全灭。

为复族仇,邪尊六岁斩百仙,十岁屠千城,杀尽所有灭他族人的卑劣之徒,

仇怨累加,那种以命还命的复仇手段,其弹指灭万人的鬼怖力量,也随之引起了几族惊惧。

五族平衡,强者实力悬差不多,谁也不想突然出现个有望立足武道顶峰之人,来打破这种平衡,让魔族一家独大。

故而仙、妖、人三族权贵,皆集强者灭杀邪尊。

三国六海,天地虽广,奈何邪尊所到之处,无不打死肆起。强者云集,纵知打不过,也要拼死相杀,取他性命的行为,让邪尊一度怀疑自己生之意义。

魔族内,为独霸三国六海,倒也出现过不少保邪尊,壮魔族身影。

可随其余三族的相杀相逼,那些曾希冀借邪尊而独霸天下的魔族强者,不是悄然被抹杀了去,便是畏惧他族势力收了手。

很快,邪尊在众友或叛或死中,又重回了孤苦无援之境。

在那场血灾里,邪尊可谓无时无刻都不得不面对死亡刀剑。他预测不到下一秒有何人杀他,猜想不出自己何时毙命。

周围所有人,纵前日还为他对抗强敌者,隔一日也可能因种种而背弃于他。

各种各样杀他的理由,他听得多了。普天下,独有上一代魔兽,告诉了他生的理由。

最后,邪尊听入魔兽所劝,归入魔地,才止了几族争戈,日子重归平静。

魔地难进难攻,即使再有人想杀邪尊,也走不进魔地半步。几族虽仍担忧邪尊躲藏魔地内苦心修炼,日后有所成。

只是随时间流逝,邪尊消停,也不再续修炼,反倒因感念魔兽开导之恩,代魔兽掌管魔地,将魔地经营得风生水起。

众人得了消息,对邪尊的仇恨尤未消解,可也随时间推移,渐渐忘了邪尊。

魔地乃魔族圣地,邪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统管好魔地却不容易。

魔人性本向恶,魔地历来不太平。想维持魔地的相对安宁,必离不开血腥镇压。

邪尊杀虐无数,可多源于被迫。在血海杀意里呆久了,邪尊更向往于常人的平凡日子。

他运筹帷幄,以撕魂术扯下自己的一丝魂魄,形成与自己模样无二的分身留驻魔地。再趁魔兽不在,逃离魔地,寻了处三国难管的交界建立艾国。

仅是分身力量不过邪尊的丁微,哪镇压得住魔地恶魔。在一次打斗中,邪尊分身就此被一魔头杀去。

邪尊一死,消息广扬六海。虽有不少人,对邪尊之死存有疑心。只是撕魂术形成的分身,原就是邪尊的一部分。其体形细节,与邪尊毫无异同。

魔兽更是鲜有的大方,邀了各方强者前来魔地,共见分身丧礼。

无人看破邪尊偷天换日的背后,是魔兽的将计就计,故让天下人以为邪尊已亡。

仅是魔兽做事,素来目的明了。它为邪尊遮掩了世人追杀的眸光,又哪能便宜邪尊独自在逍遥。

它开导邪尊,不过为用邪尊。开设丧礼,亦仅为安排邪尊做它事而设的局。

邪尊逃到天涯海角,终逃不出黑蝠军的万千耳目。

不得已下,仅能抛妻弃儿,在此长守画境神魔域。

涛涛岁月,邪尊知晓屹立巅峰的危然,更见过手无寸铁者的彷徨等死。两两相较,邪尊才会铤而走险,也要激起末甲的潜能。

画卷内,沈陌黎以灵力灌注入璞辰剑中。碧色璞辰剑旋绕成风,搅断刀片最前处的三四十刀剑,钻入刀山中。

剑风旋绕间,直钻出一个两米见高的大洞。

“好剑!地狱岩土竟都能被它钻穿。”小魔人看着旋入刀山,逐渐失了踪影的璞辰剑称赞道。

“此地非久留之地,我们走。”沈陌黎以灵力与剑灵沟通,得知洞内并无危险,才对二人说道。

画外,文煌看着璞辰剑钻透的方向,挑挑眉,惋惜道:“这姑娘伶俐不假,但还是缺了点火候。璞辰剑直线钻山而过,必经过山心点灵处。”

“正合我意。今日点灵多出去寻猎,余下不多。吾儿若激发出潜力,想灭那些点灵,不算难事。”邪尊道。

他紧盯着谨慎走入洞内的三人,眸中多了些期待之色。

漆黑的洞里,火烤般热风习习猛刮,吹得小魔人身上的草叶都处在燃烧边缘。

第一百二十一章 点灵万伏击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二十一章点灵万伏击火烧草燎的风,让小魔人更起了外逃的心

“这风简直可把我煮熟,想来里头应藏了许多致命危机。不如我们还是快且离开的好?”小魔人挣扎着便要由末甲的后背上跳下。

一抹碧色剑光忽由黑漆的前方疾速飞来,见沈陌黎等人,璞辰剑惊讶一滞,随即再起剑风,将沈陌黎前处的路震得坍塌。

“出事了?”几人看着璞辰剑的怪举,不明所以,小魔人率先问道。

问话间,地道上方传来阵阵脚步奔驰声,快疾得好似在追着某物。

沈陌黎望着被堵死的前路,同是一头雾水。

按理璞辰剑与她以灵力相连,若遇了事,她不应当不知晓。可事实是璞辰剑全无告知她出了险况,且连现在,她都无法再联系上璞辰剑。

“前路恐怕藏有未知的风险,不如我们且退到山外。”沈陌黎对二人道。

进来的路仅有一条,他们不宜在此地停留过久。否则,若有他们难以对抗的魔物由洞口进入,到时他们前进无路,后退受堵,定是必死的局面。

只是,几人未想到,他们进入的片刻,邪尊早已唯恐天下不乱的画了几只高阶虎豹,紧随他们入了山洞。

沈陌黎三人转身还未抬步迈出,虎豹震吼,由看不清的黑暗里响彻山洞。

“有魔物跟随我们进洞。”末甲望着看不清的黑暗,脑中浮现出一缕猜测。

“为今之计,我们兴许只能破开璞辰剑封闭的路,再续往前。”沈陌黎眉蹙心结。

寻常虎豹,吼声中绝不会带有那震赫四野的威力。由声雷之中,她可明显感觉到对方的魔道实力,必在他们几人之上。

凝聚灵力于掌,沈陌黎猛然一击,瞬间将前路璞辰剑震塌的石土震出道破口。

仅是石土崩塌下,呈现几人面前的,却是十来道或大或小的洞。

“这些都是璞辰剑穿透的洞?”小魔人环视上下,错杂的十多条洞路通向四方,最大有两米直径,最小不过一尺。

“璞辰剑风锐利,钻出的洞四壁光滑,这里有几处洞,洞壁粗糙,更像是魔物群起啃咬而出。”沈陌黎看着几处偶还掉渣的洞壁说道。

她走到一处洞口,掌中燃起一团灵力幻成的火苗,蹲下细查。

“我们往璞辰剑钻出的道走,兴许比较安全。”末甲听闻身后愈发靠近的虎豹声,急忙说道。

“璞辰剑应遇了险,才会封去我们前行的路。足以说明,璞辰剑灵选的路,并不安全。我们往这条走。”沈陌黎紧接查看了多条路,最后停在一个洞前,对末甲二人道。

璞辰剑封去前路时,沈陌黎分明看到洞内仅有一条路。这再出现的十来个洞,因是璞辰剑为避开某些危险,和魔物追赶间留下。

她仔细对比了几条道上的情况,发觉了许多不明物的脚印走向。

借着走向,沈陌黎基本可断定她面前的洞,魔物只出无进,他们遇到魔物的概率相对小上许多。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末甲并未有太多的考虑,快然应了沈陌黎的话。将小魔人推到身后,他俯身拉着小魔人一起走入一米高不到的洞。

“你探前,我垫后,”末甲对沈陌黎说道。

在未知的世界里,来自洞中前后的危险实则皆存。

末甲守在最后,实则是恐虎豹赶上,伤了小魔人。死境之地,若有选择,他更想将安全,留给小魔人。

兄弟情深,沈陌黎将末甲的用意看得清。她本也未打算把危险丢给小魔人,自然同意了末甲提议。

三人同进洞内不久,成群高阶虎豹追赶而至。它们口怒狂吼,分成几路,往璞辰剑打钻出的几处洞内追去。

虎豹穷追猛赶,厮杀入洞。仅是一会儿,又屁滚尿流的向外滚跑。仓皇的步伐还未来得及跑出,便全数被某种不可抗强力,尽数震飞出洞。

震飞摔地的虎豹,高阶境界在那神秘力量前,全无任何招架之力。它们瘫倒地上,鲜血横流。

有几只虎豹不甘的想起身,却又有黑影追赶上来,风般疾速地跳到虎豹无力反抗的身躯上,若吸美食般将高猛的虎豹化成墨汁,如数吸入肚中。

黑影小巧的身子,吸入比自己身型大过百倍的虎豹,却无半点见长。

暗黑中,他们暴虐的在洞内跳跃嘶叫,顷刻灭去所有虎豹,又转而朝沈陌黎几人钻入的山洞追赶去。

对于猎物敏锐的狩猎嗅觉,让他们隔着段距离,不过片刻就发现了沈陌黎几人的行踪……

沈陌黎向前钻越不过百米,便遇到了一只小巧的黑影挡在路前。

黑影晃动在狭窄的洞中,呜呜发声。若夜光明珠般的猫黄双眸,不断警惕盯视末甲。

“你迷路了?”沈陌黎伸手,温和的靠向那团黑影。

黑影眼中危色乍然,奶声狠叫,犹在威胁。

“小心,那是点灵。”小魔人透过末甲留余的缝隙,看向前方,急声提醒沈陌黎。

仅是说完,小魔人又莫名一顿,心有玄奇于自己为何知晓黑影身份。

“点灵?”沈陌黎看着面前的黑影,略有所思。

听闻小魔人的提醒,守在最后方的末甲一惊,旋即往前看去。

他听自己父皇谈及过点灵,以点及面,所向披靡,乃是冥界无敌的存在。点灵群居生活,身型圆小,却有吞神食佛的本事。

世人只以为点灵群聚强悍,殊不知单一的点灵,实力也皆在神级之上。

人们谈及地狱而色变,自然对点灵知之不多。末甲却因邪尊的缘故,自幼便饱览各类关于地狱的书籍。

面前的点灵,与其他点灵相较,似乎胆惧许多,由声判断,应刚出生不久。

末甲唇开刚要说话,却惊讶的看到沈陌黎毫无畏惧的上前,靠近点灵。她无灵力围身,更看不到有任何攻击迹象。

沈陌黎对点灵的认知,不及末甲多广。但点灵的危险,她也自是有数。

仅是要过前路,必经过点灵。武力蛮拼,她非点灵对手。绕道而行,这地狭隘,也无处让她绕走。

熟思下,她俯身向前,眸色温和的双手轻触点灵。

万伏电击,自与点灵接触的双手传递,流窜沈陌黎全身。

第一百二十二章 点灵破海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二十二章点灵破海电流强横的在沈陌黎体内流窜,若要将她的五脏六腑撕裂般。

沈陌黎强忍浑身痛过死亡的电流,轻轻将点灵扶起,抱入怀中。

超过身体所能承受的万伏电压,在点灵感受到沈陌黎的那份轻柔动作中,渐渐缓和。

点灵抬首静静地注意沈陌黎,猫眸里的狠戾,渐渐被探究的惊讶所代替。韶光如被静止,一丝春日和暖的气息,逐灌入点灵被杀意冰封的心田。

点点电光,由点灵圆滚的灵躯中传出,霹雳四周,又全无伤及沈陌黎。

在一片岁月静好中,自洞外传来的躁动,让震惊中的几人回过神来。

守在最后端的末甲,最先看清身后追来的成片黑影。

“逃!”末甲大喊,以微薄的魔力,汇成护盾,覆盖住一米见宽的山洞。

沈陌黎见状,侧身提起小魔人,朝山洞深处推后了些,又将手心上的猫眸点灵,轻碰到肩上。

先前草魔被撕裂魂魄,此刻,无论是沈陌黎亦或末甲,都希望小魔人能坚定活下去。仅有活着,才有重聚魂魄的希望。

拉小魔人的须臾,末甲以魔力凝成的护盾,在点灵群猛烈攻击下,已呈现道道裂缝,脆弱得好像随意一点,就能破了护盾。

奈何点灵却完全没有退缩之意,又是股群聚而起的攻击,在末甲咬牙抵抗间冲杀将来。

望着一击已然尽碎的护盾,末甲唇角勾血,冷然一笑,以魔气燃起体内魂魄,外结成魔力,欲与点灵同归于尽。

“且慢!”沈陌黎止住末甲燃烧魂魄的动作,凝聚体内灵气,外化成灵力于掌,灌输入末甲的护盾内。

本四分五裂几近破碎的护盾,在得了灵力后重修于好。

在点灵撞来前,两人同撑住护盾,随时备着那远高过自身武道境界的点灵群来袭。

末甲带血的面目稍带扭曲,朝背后的小魔人大喊:“逃!走得越远越好。”

声竭力散的喊叫声,震得小魔人心生愕然。他转身往山洞深处快步逃去,未是走远,又转身而回。

在点灵群撞来的瞬间,小魔人同祭魔力,奋力灌入末甲的护盾里。

点灵群强大的冲击力,一击即碎三人费尽气力凝成的护盾。轰然一声,护盾如镜片破碎空中。

随着点灵群的撞击,强大的气旋冲破护盾,直将沈陌黎三人冲出十来米远。

小魔人因体型较小,落在了离点灵群较近的位置。成片点灵黑影倾巢覆盖,弹指间就将小魔人食得连渣不剩。

“草魔……”末甲猩红着眼,扭曲了面庞疯狂的叫吼。

他急急起身,不顾身负重伤,赶着往小魔人的方向即要奔跑去。

乌黑魔气,由小魔人身上散发向外,又极快被成群点灵吸食成空。消化去小魔人的点灵,目光灼灼,齐齐盯视向不远处的末甲。

“汪洋神力!”沈陌黎见点灵群起扑来,祭出封住伤口的神魂之力。

苻姬虚影自沈陌黎近离心房的伤口处飘移而出,袖旋万道汪洋,呈波涛之势朝点灵群袭去。

始于海帝神魂中的无边海力,在瞬间暴涨。席卷之下,竟成了坚固的海浪水墙,阻挡住不断涌来的点灵。

“走。”沈陌黎携起末甲,带上猫眸点灵,往洞内更深处半弯着身子,跌跌撞撞地前行。

涓涓鲜血,自她的伤口处泉涌出,让沈陌黎往前走的步伐,渐渐踉跄。

她的灵魄几近枯竭,在适才那紧要关头,若没有祭出神魂之力,莫说逃离,恐怕她与末甲此时已交代在点灵群的口腹之中。

只是神魂之力本凝结在她的伤口处,一旦祭出,她的伤口就再无他物可止血。

当初洛魁圣殿受的伤,失去神魂之力的止血蕴疗,不费多少时间就耗去沈陌黎身上过半鲜血。

末甲见状,慌忙将沈陌黎搀扶住,狼狈的往前奔走。

海帝的神魂虽是强大,可因沈陌黎仅是中阶六重天的缘故,而受制仅能发挥出微毫。

在同力协契的点灵面前,发挥不全尽的神魂之力,就成了强弩末弓,如何也抵抗不住点灵群多时。

群威群胆的点灵撞击,让水墙上浪汹涛急,宛同即刻就要破开成海,自水墙内波及四野。

澎湃的浪花波滚中,水墙上的无纹平静被彻底打破。

点灵群聚智涨,在水墙能力不稳的时刹,寻准击破点,往水墙中的一处稀薄处骤然撞去。

前些时候还固若金汤的水墙,在这突然的撞击下,衡力破碎,化成碧海,倾泻一地。

大势已去,苻姬急转娇躯,重回入沈陌黎的创伤处。仅是祭了魂力后的亏空,让神魂之力如何都堵不停沈陌黎伤口不断涌出的血流。

“你走罢,我留此给你争取时间。”沈陌黎推开末甲,望向渐渐追近的点灵群道。

点灵群速度比不上苻姬神魂,可用千里疾速形容,也一点不为过。

在与点灵相遇的那刻起,这就注定是场不公的猎杀。

刀俎鱼肉,沈陌黎纵是想活,在地狱霸王点灵面前,再是挣扎也显得苍白无力。

严重的失血,拖缓了她行进的步伐。她既无生,也不可能随意等死。在种种抉择下,沈陌黎终决定拼死一战,未末甲争条生路。

猫眸点灵半睨起眼,眸带贪婪的注视着沈陌黎流出伤口的鲜血。

随即,它又摇摇头,狠咬自己一口,以驱走心中贪念。它抬头看向那群没有分寸,屠杀成瘾的点灵群,忽浑身炸毛,激起千百雷电。

万伏电光在地道里开出电花,朵朵怒放,将一只只点灵分散的拉入花蕊。滋滋电流流窜花身,将蛮横的点灵逐只以雷电烤灼。

“点灵王!”末甲看着沈陌黎肩上的猫眸点灵,极其惊讶道。

无数书籍皆有关于点灵王的种种记载,其中最统一之处,莫过对点灵王统管点灵的描述。

传说点灵王以雷电作花,可束万众点灵于电光花蕊。点灵若不从之,便是死境。

只是点灵王一直只是传说,从未有书籍走过对于点灵王的真实记载。

谁也无法想象,点灵王竟会是只眸黄体小的点灵。

第一百二十三章 挟诸子为王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二十三章挟诸子为王处在电光焯烤下的点灵,群起抗之。

奈何强烈的电心火花,非一般点灵可轻易摆脱。

点灵乌黑圆滚的身影,在猛挣下逐渐败下阵来,纷纷呜声如泣,以示屈服。

猫眸点灵稍纵电光,那些刚示弱臣服的点灵,又如约好而起。几只聚团,百只聚片,挡在电网上,为其他同伴摆去电花束缚。

得了自由的半数点灵,如毒蝎群聚,再次向沈陌黎袭去。

被困电网之际,它们看得清楚,点灵王操纵万伏电光,只为护住失血过多的沈陌黎。

相比对付点灵王,旁侧体力几近耗光的沈陌黎,于点灵群而言相对更好拿下。携沈陌黎挟点灵王,对于斗不过点灵王的点灵群来说,无疑是最好逃逸的方式。

倾巢出动的点灵,轨迹明确,想以快取胜。点灵王强悍,可论速度,绝不是点灵群的对手。

众点灵正是看出这点,才在点灵王御驾电光,难以移挪的空档,企图绕过点灵王,捆绑沈陌黎。

见乌鸦点灵势在必得的朝自己袭来,沈陌黎竭尽灵力,燃起熊熊黑炎。

猛灼的黑炎同天然屏障,抵在沈陌黎跟前。在点灵群不顾一切的攻击下,心月狐虚影自烈火中跳动而出,与点灵厮打成片。

沈陌黎皓腕上的图腾,在虚影初成时,明灭闪烁。光芒携着感应气息,纤若细线,又蕴藏了无尽神力,竟直接破穿刀山,跃出画卷,直直冲向远方血莲。

“妖族感应,这股熟悉的气息,好像上古那人。”注意着草魔画卷的文煌,敏锐的嗅到心月狐感应,原是深蓝的眸底,泛起波澜杀意。

高于血海深仇的比天杀意,将文煌的魔眼烧成殷红。

他咬牙切齿,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无数火流在筋脉里快速翻转,近要爆腾。

邪尊见状,手起冰流,快速包裹住即将暴走的文煌,意味深长道:“别忘了,你答应过亓珩,不再寻仇幽穹圣殿。”

接近魔化边缘的文煌,在听及亓珩之名时,流淌筋脉里的火焰戛然熄灭。

文煌怒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才平息下心底怒火,冷声道:“当初,亓珩总归太心软了。否则,幽穹圣殿、妖族,乃至天下五族,现在早该都是亓珩的,哪有亓衍什么事?”

邪尊瞥了文煌一眼,并不语。

文煌当初追随亓珩,忠心耿耿,却不被重用,还是有一定原因的。

当年之事,邪尊作为后辈无关者,都能看透亓珩撒手缘由。浩浩万年,照理应让人想通了许多事,文煌却终陷在自己的遐想里,不愿走出看透。

文煌暂且平下怒火,对于画中的沈陌黎,则起了杀意。

当年,文煌应下亓珩遗愿,不再找亓衍寻仇。仅是亓衍在乎之人,他一个都不算放过。

文煌大掌旋起惊涛,弹指扯断心月感应的细线,先斩后奏道:“属下冒然替尊主做了主意,斩断感应细线,为防把亓衍引至此处,还请尊主降罪。”

邪尊无奈摇头,并不阻文煌的动作。他一语双关道:“文煌,你还是不明白吗?”

深奥之语,文煌并未听出其中玄妙。只以为邪尊是想撮合沈陌黎与末甲,而心生不快责怪于他。

他对邪尊有所亏欠的低下头,默默不再多语。

一夫不辅二主,他择了邪尊为新主,心下仍未放下对旧主亓珩的追随。

素日里,他对邪尊忠心无二。可若邪尊与亓珩利益起了冲突,他必毫无犹豫的抛下邪尊。

对于文煌面上的愧歉,邪尊看得清楚。仅是邪尊并不多言一句,反倒回头重看下画境之中。

断去感应的黑炎,若失了生机,心月狐影也随之消散。与狐影恶斗的点灵,见此如得制胜的曙光,纷涌向沈陌黎。

消失多时的璞辰剑,在点灵倾绞向沈陌黎前,破壁飞出,落在沈陌黎跟前,斩起千层巨沙。

沙土肆起中,点灵王得空再起万伏电光,操纵起更多电花,如数困住点灵。滋滋电声炸响,在点灵群间,轰然若将点灵如数烤熟。

点灵王愤怒的操御着星火电光,想将一干点灵抹杀。

“手下留情!”末甲在电驰雷鸣之际,匆匆自洞穴深处疾跑过来。

他手提着多条类似渔网的不明物,急急跑至点灵王跟前。

早在点灵王初次操纵电光时,末甲已兀自离开,独身探往山洞更深处,寻找点灵网。

末甲并不明确洞中深处,是否有余下点灵存在。沈陌黎身负重伤,他也不好带她前去冒险。

好在这处洞中的点灵,如数出外寻食,山洞深处,反倒安静全然。

因对洞里情况不熟,末甲耗去不少时间,才寻得几张点灵网。点灵网上,有不尽的点灵卵黏挂。

点灵乃地狱霸王,但数量却极为有限。就末甲从书中读知的情况看来,如面前这群的数量,在点灵中已属少见。

点灵群占山为王,每处山中独有一群点灵。而每每点灵产卵后,不知从何处,总会有颗点灵王的卵产在与点灵卵相同的山洞里。

末甲阅览万千与地狱有关的书籍,当中对点灵王的探究极多,可几乎没有哪本书能清晰说明点灵王的来处。

点灵王以万伏电花镇压点灵,以千百灵卵掌控点灵。若没有点灵卵威慑,众点灵诚然服软。

外界皆传点灵王统管点灵,可对点灵王的真正处境却知之甚少。

在更多时候,点灵只会趁点灵王尚在卵中,或择其不备,伺机对点灵王下狠手。谁也不愿有个突然冒出者,以武力控制自身族群。

困在电光中,还是反抗的点灵群,望见末甲手上密密麻麻的点灵卵,神色大变。

末甲将网如数放置点灵王跟前,扶起沈陌黎,往山洞内侧走去。

成王败寇,凭空出现的王,点灵群在短暂的时间中着实难以接受。

然而无人驾驭得起的点灵群,走到最后,结局都不外乎凶狠暴虐,自相残杀。

末甲所做,不过是巩固了点灵王的地位,彻底灭了点灵群追杀他们的可能。至于点灵群何去何从,末甲无所在意。

仅是二人往山洞深处走去的身影,却引起画外之人的极度不满。

邪尊拳打画上,完成画卷中的猛烈摇晃。他老陈的面容气得涨红,暴虐道:“好你个沈陌黎,我苦心为末甲布的局,你竟以点灵王将其破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万变魔物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二十四章万变魔物“尊主,不如我入画中,替你杀去那女子,也防得她拖累了末甲修炼?”文煌见来了机会,试探邪尊道。

“只要和亓衍相关者,你见机杀人的本事倒是了得。沈陌黎失血过半,你不出手,她也是将死之人。”邪尊冷哼一声,并不答应文煌的试探。

对于文煌,邪尊满意于他办事的忠耿,却也不愿见他效命亓珩,违背自己意愿。

这大抵是掌权者皆有的心里,见不得手下为他主,违背了自己心意。

沈陌黎的侠勇,助末甲几次逃离死境。她做得周到的守护同伴间,难以激起末甲潜能。由这点看,着实令邪尊恼怒。

仅是邪尊也看得出,末甲对沈陌黎的情谊。那种出生入死结下的情谊,绝非寻常共事所能比。

邪尊因己过往,对那类情感倒是在意非常,更愿意多为末甲培养出些可同死,可共抵灭杀的高强同伴。

可以说,邪尊揠苗助长的心从未变过。他既想助得末甲转化默引术为己所用,还妄图想通过自己的强势手段,提升末甲身边所有人的武道境界。

殊不知为他的妄想买单者,皆苦不堪言,生不如死。草魔,即是其中最悲惨的所在。

在变幻莫测的画卷中,草魔初阶魔道,根本不足以对抗分毫。那二十道明丽的画卷,于草魔看来,更是二十道难以跨过的阿鼻炼狱。

馥郁花草皆含毒,清泉流水藏巨怪,即使偶有稍安全的地,也过不了几刻便会迎来新的危机。

在丽朗的画卷里,草魔度日一天,均如挨了一世纪的苦,承了一亿年的揍。

莫不是心系着草族尚活在世的那些幼童,此时的草魔真可谓是想一死了之。

文煌望着画内惨不忍睹的草魔,更回想起当初亓珩的惨状。触景生情下,反倒是趁着邪尊未留意的空档,多次助了草魔。

邪尊的注意力,此时全停驻在末甲身上。他若有所思,转念提起画笔,在刀山上破开口子,画了几只魔物入内。

魔物吸了墨色,得以成真,如数顺着刀山上的破口,溜滑入末甲所在的山洞深侧。

跃跳的魔物,顺着末甲的气息疾速追逐。两两相较,扶着沈陌黎举步艰难前行的末甲,极快便被追赶而上。

万变魔物,化成几个草魔,犹似惊恐地朝末甲跑来。

与草魔全然无异的惊恐声,极快的被末甲捕捉入耳。末甲回身一看,不禁喜上眉梢:“草魔,真的是你?”

惊喜之声,引起伤重欲睡的沈陌黎注意。她忍着头痛欲裂的不适,跌撞了几步,目视快步跑来的几个草魔。

那神似的面孔,相同的声音,却总让沈陌黎觉得陌生。

“好险,我在来寻你们的路上,遭遇点灵群攻击。侥幸最后有只猫眸点灵,唤走了全数点灵。我的几个分身,才得以如数保命。”一个草魔跑到沈陌黎二人面前,惊惶道。

末甲看着眼前的草魔,激动问道:“草魔,这些可是你的全部分身?”

比起草魔对先前遭遇,末甲更在意的,是草魔是否可再重聚草躯。

看着关心则乱的末甲,魔物如钓上猎物,心底暗笑,面上却保留着惊雷不变的惶恐。

他余光瞥向沈陌黎,嘴上则答着末甲之问:“哪有那么好的事,邪尊将我魂魄撕一分二十。我这六个分身,能重聚一起,已然是万幸。”

见末甲处在自责中,六个草魔一拥而上,眼疾手快的拉开末甲与沈陌黎。

“末甲,我在被邪尊禁锢时,曾听……”草魔隔开沈陌黎,将末甲拉往一旁道。

余下四五草魔,趁着末甲转身的须臾,趁机便是想捂住沈陌黎口鼻,抬起带走。

人手虽多,仅是沈陌黎早有防范,一捂一抬,皆以失败告终。

腰身灵巧避闪,沈陌黎退至一侧,警觉的看向几名草魔,冷声道:“你们是谁?”

拒人千里的问话,将本被草魔拉扯旁侧的末甲,注意力重吸引了过来。

“契者,可是发生了何事?”末甲心带疑问,看向沈陌黎。

面前的草魔,末甲明知其举止差别悬殊。可面对挚友,末甲瞒住自己的内心,也不愿多去怀疑。

“我仅是看你单独扶契者,太累了些,想代你搀扶契者。怎知契者反应如此厉害,全不像伤势极重者。”草魔面色无害道。

他双手一摊,一副颇为无奈的模样。言语中,他的挑拨之意却尤为明显。

草魔此话一出,相识不久的沈陌黎,已然辨出草魔真假。她望向草魔,眸底不禁多了份审视。

与草魔共生死的末甲,平日早也能听出草魔的不对劲。仅是因草魔早前挨了邪尊的撕魂术,让末甲此刻,陷入愧疚的自瞒自欺。

他的所有冷静,在那份欺瞒中失了踪影。草魔所说,末甲倾数信以为真。

见末甲并未起疑,二三草魔围到末甲周旁,警惕的避开了沈陌黎,与末甲耳语几句。

听去草魔耳语的末甲,眸显震惊,看向沈陌黎的目光变得迟疑。

仅是那迟疑的目光转瞬空无,极快的化成了坚定,不留一字的随三个草魔匆匆往山洞深处赶去。

“末甲……”沈陌黎担忧其中有诈,刚要追去。

余下的几个魔物伪成的草魔,见势凝结几道墨色,合成移动牢笼。瞬间,将身负重伤的沈陌黎困锁其内。

顾不得滴流的鲜血,沈陌黎集聚灵气快速运转,再燃黑炎,大有破开牢笼的绝举。

凌厉黑炎炙烤着牢笼四壁,将笼上栏杆烤出隐隐的融化痕迹。

擅于万变的初阶魔物,怎敌源自中阶的黑炎,在强挨不住中,自沈陌黎背后的牢笼上,幻出道利掌。

利掌作手刀,往沈陌黎脖颈斩去。

受固笼地,沈陌黎却因敏锐的感知,即瞬察觉到背后手刀袭来的掌风,灵巧的躲避,让手刀扑打在牢笼上。

魔物连连打空,恼羞下生起百道利掌,呈手刀之势连连劈斩。

身陷牢笼,沈陌黎纵是灵巧,单凭被锢在笼外的头部,也再难抵住密集得无剩空隙的手刀。

一道手刀在沈陌黎左右躲闪中,正巧击中了她娇嫩的脖颈。

脑中一阵眩晕,沈陌黎在猛烈的掌击下,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混沌之境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二十五章混沌之境手刀打中脖颈后,沈陌黎在昏迷中逐渐陷入片混沌里。

混沌中的一切,暗无边际又全然无实。

沈陌黎头重脚轻的走在其间,好似寻不到任何光明的痕迹。空寂的四周,若有若无传来阵阵呼唤。仅是唤声迷糊,令人纵是极其努力的侧耳倾听,也全无收获。

一个稚幼的孩童,忽从混沌中出现。他手持兔儿爷,欢喜的朝宫殿里跑去。月正殿前,圆盘玉光点点洒落,将孩童归去的石路照得通亮。

孩童欣喜地边抬眸看着月色,边乐腾的取了块饼,淘气的叼在嘴上。

月满祥和的画面,忽转苍凉。

金戈铁马,破殿门倾入。顿时,血染锦殿,殷红成河,各处皆变成火光冲天的景象。

所有人皆在火海里奔逃,皓白的月熏着烈火,变成血色逼人。

沈陌黎听不到那些人的喊叫,仅是惨烈之景,让她看之心颤,浑然生起伸手相援的念头。

她手向前伸,想将惊慌的人群自烈火中救出。然而,想去拉住面前人的五指,却从猛火中惊惶的人身上直接穿过,落了空。

血染的惨剧仍在继续,被血光染得通红的天际,忽有旋风临卷。

在惨绝人寰的凄凉景色里,魔兽振翅飞至。它停留半空,如王者降临,威武姿态让那些烧杀抢掠的匪徒,错愕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与小魔兽极其相似的身影,沈陌黎定睛一看,却即刻辨出并非同一魔兽。

魔兽倚着乌云,全然无视去处在水深火海中,苦苦祈愿魔兽相救的众人。

它半睨着眸,冷到极致的盯视沈陌黎与旁侧拿着兔儿爷的孩童。玄黄的兽眸,与小魔兽相比,少了羁绊神情,莫名多了份玩味的探究。

停在穹苍中未过许久,魔兽便仿佛看腻了地上的凄凉。

它音波传讯,召来数千黑蝠,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独命黑蝠军衔起沈陌黎与那孩童,自凌空飞离。

被衔飞的孩童,拼命地想摆脱黑蝠钳制。他手久久伸向火海的方向,泪含悲戚,若想拉住身陷火海里的人。

孩童弱小的气力,任是再如何挣,也甩不开黑蝠。他的不甘,随着眼下景色的转变,渐渐呆滞。

火海灾难的景象,逐步被苍茫云海替代。黑蝠不停在云海里前行,在月圆星光下穿梭。

在一片漫无边际的云海中,混沌之境的画面忽如急转,即刻没了魔兽与孩童的身影。呈在沈陌黎面前的,却是更为惊悚的场景。

茫茫云海里,无数仙妖纠缠斗战在一起,互刺身躯而亡。

放眼望去,整片云海血流成河。殷红的鲜血渗过云海,化成血雨不断飘落。

几道破碎的旗,隐隐还看得清上面的大字,却已成无人挥动的孤帜。

那些曾经倾其性命,也要让旗帜屹立的战士,早已不在余下的,不过是风萧萧的凄凉。

沈陌黎寻着尸身旁的空隙,缓步往前。怀着对每个赴死无畏的战士的尊敬,沈陌黎在尸体间走得小心,脚过之处,全无踩到任何尸首。

在这不知何处的战场上,杀虐所见俱是,让人望之,无以书其罪,难以洗其恶。

年轻的仙族妖族,在血泊里穷尽一生,罄四海之竹,倾九天之水,坚守到最后。

他们紧随自己报效族人的心意,如数奉上了自己的性命。

望着不分种族的青年将士,面上的无畏,沈陌黎心底的震撼更胜一筹。

在面临死亡时,也仅有心怀族人者,能为自己心底的那份执念,抛头颅洒热血,也要在战场上坚守到最后。

沈陌黎皱眉继续往前,她已渐渐明白,混沌之境中的境景,并非真实。但这血色云海里,广阔的战场,叠加的尸体,以沈陌黎的推断,应是他人回忆中真实经历过的事。

她的步伐不受自己所控,不断往前,最终走到战场尽头的一处桃林里停了下来。

说是桃林,这里既没有桃花盛开,亦无桃香满园,不过郁郁葱葱,生机无限。

不知在寻着什么,沈陌黎跟着混沌之境的牵引,全挣不开控制迈步往前,最后停留在了一棵寻常无它的桃树前。

她的纤手,不知就里的往树干上一抹,一道古怪的符号即刻浮现。

符号玄异,古老沧桑,又像蕴藏着无尽的天地灵力。

单是站在一旁,沈陌黎便已感受到有浓郁的灵气,自符号中飘漫出,直汇入沈陌黎体内。

有别寻常的清新灵气,让沈陌黎在一瞬间,有了武道境界即将冲破中阶六重天,登入七重天的奇妙之感。

震惊之余,沈陌黎再用力抹擦树干,想探清符号奥秘。仅是细指刚抬起,腹部忽有长剑自身后穿过,直直将她钉在树干上。

穿透躯体的长剑,有血珠不断滴落,又丝毫未让沈陌黎感到痛楚。

她回过头,只见一个陌生男子,正手持着剑柄,神色复杂的注视着她。他的唇瓣上下张合,似乎在说着什么,沈陌黎却一个字都听不见。

寂静的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弥漫。血珠滚落泥土,让桃林里的翠绿,骤然转粉,开出数不胜数的满林桃花。

混沌之境即瞬再转成空,一片虚无中,画面转至魔地。

仅是画面中的魔地景象,全然不像沈陌黎初到时那般。

漫天的飘雪覆盖在岩浆流淌的地面上,无尽魔鱼在岩浆中跳跃再落,无数魔人在岩浆旁全神贯注的捕捉着魔鱼。四周景色虽是可怖,又让人觉得贴切日常。

末甲由远处跑来,手中拎着条硕大的魔鱼。成就之情在他的脸上洋溢,将他的喜悦衬托得鲜明。

混沌之境,在末甲将魔鱼递来时戛然而止。

沈陌黎蹙着眉,在一片不解的惊诧中睁开双眸。

蓝灵水晶闪着幽清的寒光,点点跳跃在眼前。

沈陌黎看着水晶,刚要起身,便听旁侧有人说道:“你伤势极重,若不想赶早去见阎王,还是乖乖躺着。”

一个兔儿爷模样的魔人,由旁侧取了疗伤的草药,走了过来。

它好奇的盯视着沈陌黎,嘴角勾起魔性微笑:“末主人找的姑娘,真是好看。等将来成了亲,我一定要跟尊主申请调换岗位,跟着姑娘。”

沈陌黎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的兔儿爷,总觉得它与混沌之境内,那孩童手上那只相同无二。

第一百二十六章 记忆秘符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二十六章记忆秘符本非活物的兔儿爷,此刻能说会道,还有强烈的魔息自其身上散发而出,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沈陌黎看着一身萌趣与威风独到并存,又不失典雅的兔儿爷,句句说道些软绵的女声,总有种难言的古怪。

兔儿爷手法求教的以草药敷在沈陌黎的伤口,又为其包扎得严实。

它一气呵成做完疗伤的动作,抬起眸,恰巧看到沈陌黎惊异非常注视着它。

兔儿爷兔耳抖抖,道:“姑娘,你莫担心。别看我身着男装,我可是如假包换的女魔。你有的,我皆有,平是平了些,可我不占你便宜。”

“她可醒了?”门外,忽传来邪尊浑厚的声音。

听了邪尊问话,兔儿爷忙将沈陌黎搀扶起来,伸手要为其整好衣裳。

“我自己来。”沈陌黎止住兔儿爷殷勤的动作,起身整了整因疗伤敞开肩膀的衣装,起身梳妆。

兔儿爷看着沈陌黎直率的一连贯动作,也不催。它站在沈陌黎旁侧静候着,待沈陌黎整好衣装,才不急不缓的开了门。

“尊主,那姑娘醒了。仅是她伤势未痊愈,你还是莫太过于逼问她罢。”兔儿爷见着邪尊,有礼劝说。

邪尊轻点着头,眸中藏由说不出的激动,他强忍下那份欣喜道:“你先退下,本尊自有分寸。”

得命的兔儿爷,略为不舍的探了探屋内的沈陌黎,才转身快步离开。

平日里,它对邪尊唯命是从,从不多说半个“不”字。

仅是早前邪尊对它言明,沈陌黎是末甲喜欢的人,才让兔儿爷多了份在意。

邪尊以讹传讹的喜欢,也就如此随着兔儿爷的离开,而传遍了尊殿。最后,反倒只剩沈陌黎与末甲两个当事人,对此毫不知情。

只不过,此时的沈陌黎,也无暇顾及其他。她细细回想着混沌之境里的种种,尝试从中获得那神秘符号的线索。

以她现今的中阶修为,要救小魔兽难过登天。可若有符号相助,她的武道境界想必能在较短的时间,得到较大提升。

沈陌黎的思绪颇多,她理着其中牵连,又在邪尊的话中,暂收了思考。

“你方才入的混沌之境,所听所见,皆是莫弥生前记忆。”邪尊并不废话,开门见山道。

沈陌黎被魔物打晕带走,邪尊原是安排她到其余画境。

未曾想,沈陌黎在经过水晶时,竟意外触动了混沌之境。

邪尊当初将莫弥的记忆,封在混沌之境时,完全没预想到,往后余生,他竟再进不得混沌之境半步。

为得到莫弥生前记忆,邪尊可谓绞尽脑汁,找来过的天下间无数高人,尝试开启混沌之境。

然而混沌之境入口深藏,纵使祭了强大武力,也难以打开混沌之境丝毫。

沈陌黎不费吹灰之力,还是在昏迷中进入混沌之境,让邪尊着实惊喜。

正因如此,邪尊才会改变念头,将沈陌黎留在尊殿,交由兔儿爷为其疗伤。

关于沈陌黎被魔物带走后的事,邪尊并未告知文煌。

他独留末甲在地狱画境内,交与文煌看护,便匆匆赶了过来。

相较末甲,邪尊在世上最在意的,终归是莫弥。

魔地大难,他本想偷离开万沟之岭,去救莫弥母子。不料他还没出行,当初送莫弥的连理发簪既已破碎。

连理发簪为当初邪尊赠与莫弥之物,只是后来因些意外,又重回到邪尊手中。

发簪内蕴养了莫弥命魂之力,发簪一碎,既表莫弥已命归九泉,魂魄皆散。

莫弥的死讯,一度让邪尊难以缓和过来。

在饱尝痛苦滋味中,邪尊以撕魂术,强行扯下自己神魂,代自己去寻莫弥遗体。神魂历经周折,最终在魔葬场内,找到了生前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莫弥。

悲痛下,他的神魂带着莫弥遗尸,曾苦寻过末甲数日。

奈何连日不眠不休的找寻,邪尊也得不到末甲的半点行踪。让失去挚爱的邪尊,再无心思继续找寻下去。

他只当末甲已死,心情沉重的带着莫弥遗身,回到万沟之岭。

带回的莫弥,三魂六魄已然消散,却留了传音石夹带身上。

许是莫弥对邪尊知之颇深,预测到自己无论身陨何处,邪尊都会天涯海角不顾的将自己找回。

莫弥以石传音,随身携带于身。石中之话不长,却句句皆为邪尊所留。

在过往难以释怀的岁月里,邪尊全靠听着留音石中,莫弥的幽幽清声,才得以逐渐走出以酒迷神的浑噩流年。

可以说,莫弥空谷幽兰的柔声,是邪尊漫长岁月里,最难忘的美妙。

莫弥留在传音石内的话,包罗了对邪尊的无尽思念。那份海枯石烂终是不渝的爱慕,纵是两人多年未见,也从不曾改变。

除去言短暂意无穷的思念之语,莫弥在留音石中,更是留下了最后遗愿:牵引有缘人,取得她记忆秘地中的星符。

邪尊收得莫弥遗愿,为留住莫弥即将随尸骨消失的记忆,终阅览群书,用了上古禁术,才将莫弥的记忆,由她那残缺不堪的躯体中取出,保存入混沌之境。

但事有意外,混沌之境中的莫弥记忆,不知何故竟自生了意识,在混沌之境后,骤然关闭了进入境域的通道。

为知莫弥遗愿,邪尊试过上百次,都未能入愿进入莫弥的记忆秘地。

在闯入无望下,邪尊开始以画捕人,强捉五族之人入画。更以自由做饵,引万千画卷中被囚禁的神魔罪人,尝试进入混沌之境。

然而,寄存水晶中的混沌之境,始终拒尝试者于千里之外,莫弥记忆秘地的有缘人也终未出现。在无数遍的尝试后,邪尊渐失去希望。

他虽仍不断抓着路过者,强逼着人尝试进入混沌之境,却不再刻意的到外界捕人。

沈陌黎误打误撞,被混沌之境主动邀入,着实让邪尊极为震惊。他看不明莫弥的记忆,为何会选了沈陌黎这样一个武道实力平平的黄毛丫头,进入混沌之境。

但沈陌黎本就是邪尊臆想中的儿媳,让邪尊也并未去深究其中缘由。

他自恋的认为,兴许是莫弥留下的最后念想,同他一般想撮合沈陌黎嫁与末甲,才开了混沌之境。

第一百二十七章 钉弥树端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二十七章钉弥树端此刻,邪尊因那份生无法陪伴,死无法同行的愧疚,更急于想知道关于莫弥生前的一切。

对于莫弥的死,邪尊始终无法原谅自己,更对凶手恨之入骨。他恼火自己的无能,在莫弥身陷危难之际,无法守护身旁,更希冀于借莫弥留下的记忆,寻到真凶,替莫弥一洗血仇。

见沈陌黎不应自己的话,邪尊也不着急。

人在尊殿画境,即使大罗神仙也难逃出境。沈陌黎一平凡人族,纵插上百翅,也难逃出。

也不顾沈陌黎与末甲的意愿,邪尊已然将沈陌黎看作了自己的儿媳。因此,邪尊对待沈陌黎的态度,在不经意中也缓和不少。

混沌之境源于上古,在莫弥记忆灌入前,已然是大凶之境。

莫弥的记忆,因机缘反夺了混沌之境的主宰位置。得了操御权的记忆,压制下混沌之境的凶险,但也给混沌之境增添了无数未知。

沈陌黎进入混沌之境,邪尊极大程度的认为其即使精神未被击溃,出来也会带有些许恍惚。大凶险恶,怎难保有安稳?

为防沈陌黎乱了心境,精神崩溃,邪尊说的谨慎。他诚然不知,此刻的沈陌黎比往常更是清醒。

由星符内溢出的灵气,此番正蕴养着沈陌黎的三魂六魄,让她的武道境界,在刚睡醒的那刻,直冲中阶七重天。

满盈的灵气流窜在她的经脉中,因灌入得汹涌,此刻并未完全吸收。接近饱和的灵气,激起了她体内各力量的争夺,让她此时清醒中又带极具的痛苦。

邪尊将沈陌黎面上刻意隐藏的痛苦,看得清楚。他踟蹰片刻,构思良久,才再开口:“莫弥乃末甲的母亲,星族中的术士。她因我而被困魔地,生不得去,死不得回。”

沈陌黎坐到椅上,神色无波无澜。意识却在听闻莫弥是星族人时,略有惊讶。星族隐世独居,莫弥却会离开星族爱护,将给魔族,所有一切,皆让他惊讶无比。

见沈陌黎不为所动,邪尊继续向沈陌黎述说着关于莫弥的事:“魔地大难,莫弥不知因何意外生亡。死后,三魂六魄俱碎,再无入轮回的可能。我尝试过无数次进入混沌之境,想寻到杀害莫弥的真凶,皆以失败告终。”

话语中,他不以“本尊”称呼自己,也不用“契者”唤沈陌黎,平淡的你我称呼,更显得平易近人。

在莫弥的事上,邪尊从不含糊。若能以低姿态,撬开沈陌黎的防备,让沈陌黎说出所见所闻,他倒是乐意放低身姿。

沈陌黎逐字细听着邪尊的话,脑中再次浮现起在混沌之境桃林里看到的陌生男子。

她清楚的记得握在男子手上,穿透自己身躯的剑,总隐隐觉得眼熟。

再是努力回想,男子面上的痛苦赫然映入沈陌黎眼帘。那显而易见的苦楚,似若撕心裂肺,怎么看都不像是男子伪装出来的。

沈陌黎有心判断男子痛苦的原因,断得莫弥被杀真相。

仅是她能走入莫弥的记忆片段,却终不是莫弥,读不出男子与莫弥间的纠葛恩仇。

邪尊见沈陌黎不答,也不急,独留下那方水晶,转身往外走去。

人心,历来强迫不得,邪尊历经沧桑,又怎会不知。只是步履间,却显得有些踉跄,恰如他现在混乱的心。

望着邪尊黯然离开的身影,沈陌黎无奈摇头。世间之事,情最难熬。

在未理清莫弥记忆前,沈陌黎并不打算胡乱下定论告知邪尊。况且,那男子以剑刺穿莫弥不假,但应不是杀莫弥的真凶。

否则,莫弥往后关于魔地的记忆,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沈陌黎举起掉落床榻上的水晶,凝思几许。

碧蓝的水晶上,随着沈陌黎的思绪,竟再次浮现出陌生男子的面容。

男子呆若木偶,盯视着被以剑钉在树上的莫弥,眸底有泪夺眶。他的唇上下开合,又听不见在与莫弥说些什么。

说话间,男子颤抖着双手,想捧住莫弥苍白的面颊。手至半空,男子又好似听闻莫弥说了不知何话,眸色一惊,伸前的双手愤然挥下。

毫无头尾的记忆,让沈陌黎看不清男子的举动。她难以断定此前看到的记忆顺序前后,自然便难以知晓男子是否为杀害莫弥的凶手。

沈陌黎逐一梳理着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分析着当中一切。

那片桃林,若是莫弥最终丧生之地。可桃林中明眼能辨,绝非魔地的景色又数难解释的通。

可若非莫弥最后停留之所,那莫弥如何殒命,便又不得而知。

沈陌黎并非好管闲事之人,只是邪尊方才言明,莫弥乃末甲的母亲,才让她对莫弥的死因上了心。末甲、草魔与她,一路走来,也算得上是同生入死的挚友。她断不会袖手旁观友人生母,不明不白的含冤而死。

思考间,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急促不似先前。

兔儿爷软绵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姑娘,可方便让我进来?”柔柔的女声,对人有不可抗拒的吸引。

收拾好情绪,沈陌黎淡声允了兔儿爷的话。

得了同意的兔儿爷,满心欢喜的蹦跳进屋,它捧着些许点心,放至桌上,才对沈陌黎道:“姑娘,你昏迷了半日,应也饿了,快来吃些东西吧。”

说完,极为熟练的将一盘艾草糕,递到沈陌黎面前。

“这魔地近来贫瘠,也没多少好东西能给姑娘。这是我自己做的糕点,还请姑娘切莫嫌弃。”兔儿爷略带腼腆的笑着说。

对于沈陌黎,兔儿爷是越看越喜欢。在它的观念里,总觉得能和末甲有缘一起的人,都不会太差。

它殷勤的递着糕点,顺带问着沈陌黎:“姑娘,不知你平日都喜欢吃些什么?”

看着面前身着戏服,圆滚白嫩的兔儿爷,沈陌黎的识海中再次浮现出莫弥记忆里,那个抱着兔儿爷的孩童。细想下,竟觉得孩童的面,与末甲极其相似。

“我吃的随意,喜欢的食物倒是不少,素菜月饼皆是不挑。”沈陌黎边说,边观察着兔儿爷的反应。

听及月饼,兔儿爷拎着艾草糕的手惊愕一抖,慌乱中让糕点落了地。

第一百二十八章 破画玄奥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二十八章破画玄奥兔儿爷左右顾探,确定了没其余人藏身附近,才小声对沈陌黎道:“姑娘,在尊殿内,你可莫再提月饼了。你是要与末主人生活在一起的人,更该知晓末主人忌讳谈及那个。”

兔儿爷的一番话,让沈陌黎眸底迷茫一片。

她本想以月饼试探兔儿爷,以确定自己的猜测。岂料,这只看似萌趣的兔子,竟将自己与不明何人的“末主人”说到一起。这莫名就被配与他人的节奏,让沈陌黎着实接受不了。

“末主人?”沈陌黎问。

一看沈陌黎面上的不解,兔儿爷随即反应过来:“姑娘,也不怪你不知道。我说的末主人,正是与你近日出生入死的末甲。尊主赐我灵魄,让我得有意识。可惜我与末主人别离后,还未以此番魔身出现在末主人面前过。来去岁月,真让我怀念与末主人在一起的时光。”

兔儿爷越说越是怀念,神情向往,若穿过时光,回到了久远之前。

“你是邪尊灵魄所化?”沈陌黎却从兔儿爷的话中,敏锐的捕捉到一丝别有用意。

面神喜然的兔儿爷,听了沈陌黎的问话,急急摆手道:“不是的。我体内有邪尊灵魄不假,可我并非邪尊灵魄。当初邪尊仅是以撕魂术,分了少量灵魄赐我。那独到的灵魄之力让我有了生命,但我的记忆与意识,却始终是我自己的。”

说到此处,兔儿爷的眸光,明显黯淡许多。它略有犹豫道:“我知尊主现将末主人丢进了地狱画境,也不知末主人出来,会不会因不喜尊主而厌恶我。”

“你既关心末甲,又知他身处险境,为何不去救他?”沈陌黎直问。

她知晓兔儿爷的实力,无力与邪尊抗衡,救末甲,不过是去送死。只是,她想让兔儿爷念及对末甲的旧情,从兔儿爷这处,知晓末甲与草魔的下落,自己寻机去救。

“尊主每时每刻都守在画卷旁,也独在知晓你进入混沌之境时,离开少倾。趁着尊主离开,我确去窥探过地狱画境。仅是文煌守在那处,我窃不得那画。”兔儿爷嘟起嘴,神情上的失落更多了些。

“那文煌的境界颇高?”沈陌黎再续问道。

“文煌修炼到何境界,尊殿内无人知晓。大伙只知文煌的年龄堪比上古许多人,比尊主还大上许多。当初追随尊主,仅是因欠了尊主一份情。”兔儿爷认真地答着沈陌黎的话。

在尊殿中,甚至有不少人怀疑,文煌的实力远在邪尊之上。只是没人见过文煌真正展现实力过,谁也不敢冒然断定其境界。

文煌,在这片画境中,可谓是比邪尊更神秘的存在。无人知其为哪族中人,无人知其年岁,更无人知悉其过往。

沈陌黎听着兔儿爷的话,指敲着桌子,心更绷紧几分。

见沈陌黎似在思索着什么,兔儿爷却是转了话题:“姑娘,你既与末主人一起,又得了莫弥的记忆,该知末主人的过往并不好过。”

它透过窗子,看向屋外,稍有遗憾道:“尊主正是遗憾长年来对末主人陪伴的缺失,才集了我等末甲曾用之物,灌以魔识,问得末主人的过往点滴。”

“你是中秋那夜,与末甲共经历了宫殿被袭的兔儿爷?”沈陌黎看向兔儿爷,与其说是问话,不如说是确定。

“姑娘真是伶俐过人,我的身世,姑娘竟能通过那些记忆片段,猜得精准。”兔儿爷神色惊喜道。

因太苦涩,兔儿爷几乎不与人提及同末甲的那段记忆。那片血腥,是它久久不能忘却的痛。

它无数次,恨过自己当时的无能。在那噩运降临时,仅能以陶瓷形态,呆在末甲手上无能为力。

在那片悔恨刺激下,兔儿爷得了魔身,也更勤加苦练。它想让自己,以强者之态,守在末甲身旁。在往后噩运降临时,它能挡在末甲跟前,替他挡去所有的灾祸。

短短十余年,兔儿爷创造了无数魔道修炼中的不可能,让许多魔人皆自叹不如。也正因兔儿爷的勤奋,才让邪尊将尊殿全权交与它管理。

“小兔儿,那你可知,历经所有,末甲最看中的,是什么?”沈陌黎看着眸有盛火不断燃烧的兔儿爷问。

兔儿爷盲目摇头,它心念末甲,可毕竟离了十多年,对末甲的变化,它也仅能从邪尊处听闻。

万沟之岭中的千沟万壑,若难以跨过的巨坎,彻底隔断了它与末甲间的所有联系。

“我与末甲相遇不久,但我深知末甲生死,最看中情分。他能为兄弟手足,抛舍自己性命。在地狱画境,若救不出草魔,他的命恐怕也会交代在那处。”沈陌黎道。

“不,地狱画境珍贵不假,但为了末主人,尊主就算撕破画卷,也不会让末主人死在里头。”在沈陌黎一系列问话中,兔儿爷终自乱阵脚,说漏了画境玄秘。

“遇了险,可是所有画卷都可撕碎?”沈陌黎趁热打铁道。

恍然发觉了自己的错漏,兔儿爷惊慌的捂住嘴。

素日,它掌管尊殿,从不曾如此对一个人说过众多,更无人胆敢逆了它,试探问话。

以它平日的脾气,在沈陌黎这样的问话中,它早已爆发,愤然泯灭了对方。

然而现在,对于沈陌黎,它却全然不恼不怒。

它抬起眸,目光遇及沈陌黎眼中的了然,索性破罐子破摔,再道:“姑娘,你如此问,想必早已猜到了其中玄机。不瞒你说,在这万千画中,除去一幅神秘画卷,其余诸画,皆是撕碎即可救出画中人。”

再是顿了顿,似在惦念是否说明,兔儿爷犹豫几时才又道:“姑娘,我知道你想救末主人和草魔。只是哪怕邪尊离开,你也难从文煌手中,夺出禁困他们的画卷。更何况,草魔还被分禁在了二十张画卷中。”

“那如果用它换呢?”沈陌黎拾起带有混沌之境的水晶,看向兔儿爷。

“姑娘,使不得,混沌之境事关重大,关系五族。你若拿它去换末主人,怕还未换到画卷,你就先被文煌抹杀了性命。”兔儿爷见沈陌黎轻灵的以指尖转动混沌之境,慌忙劝阻。

“谁道我要以混沌之境与邪尊换了?交换的方法万千,与邪尊换,是最傻的一种。”沈陌黎勾唇,清雅的面上,绽放出脱俗的轻笑。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星海银河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二十九章星海银河沈陌黎志在必得的样子,让兔儿爷叹口气道:“姑娘还是莫多想了,好歇在这养伤,若有什么打算,还是待伤好再行。”

它并不认为沈陌黎真有什么好法子,可自邪尊手中救出末甲。只是兔儿爷也不好直接否了沈陌黎的意,仅好含糊地劝说,以拖延沈陌黎践行的时间。

“如何换法,我自有主意。小兔儿,你跟随邪尊多年,可曾听邪尊提及过仙妖的战争?”沈陌黎问。

混沌之境中的桃林,分明与仙妖大战有关,跟随前世所知,沈陌黎知晓大战已然开始。

兔儿爷古怪的看着沈陌黎:“仙妖之战近来刚摩擦起火,大小战役却已不下百场,五族之内皆震惊,姑娘不知道吗?”

两族交战,波及三国六海,在兔儿爷的观念里,此等大事应是人人知晓的存在。

沈陌黎茫然摇头,她一直身处劫难,诚然不知三国六海内的变数。

前世,她被夺去容貌,东躲西藏间倒是知晓些仙妖大战之事。两族此胜彼输,争斗不休。后各族能者,在各类原因下,逐渐加入战争,分属入两大阵营。

随着能者加盟,战争逐渐走向白热化。血腥的抹杀引起了各族间的相互憎恨。战火硝烟下,两族之争逐渐演变成了四族大斗。

仙、人二族合手,对抗魔、妖两族盟军,两两强势的对碰中,谁也未讨得好处。

好战者的视线,也由难胜难解的战争困局中,逐渐看向星族。

前世的战场,可以说得星族者得天下。隐世星族,在那场纷争中,因其中立立场而给自己引来了无数灾祸。

四族中,不少阴险谋士,对待中立的星族,皆保持着非联盟既抹杀的念头。

星族源自上古习得的星术,乃其他几族向往得到的力量。各族在渴盼得到的同时,又害怕那股力量落入了他族之手。

烧杀抢掠,也就在几族自私自利的阴谋下,在星族中不断发生。

沈陌黎前世并不关心五族之事,自己尚处生死边缘,自然顾不得他人安危。

仅是今世,星族或与自己身世相关。加之沈陌黎有别他人,可随意进出星族莫弥的记忆,让沈陌黎对五族战役,对星族多了分关注。

更重要的是,她想探明莫弥记忆里,两族斗争的那片桃林,在于何方。

早前她看到的桃树符号,若是星符,则关系重大。在未来的五族争端中,星符将是星族最大的变数。

然而今世,沈陌黎对于仙妖大战知之甚少,对于兔儿爷的问话,她怅然摇头,转念问:“两族可有在桃林附近交战过?”

一听沈陌黎的问话,兔儿爷灵机一动,即刻明白了沈陌黎话中别意。

它兔耳点点,道:“姑娘,尊主想借由你找到星符下落。但你是末主人喜欢的人,就算为了末主人,我终归还是要劝你莫去管星符之事。”

兔儿爷说话时的认真,与适才的喜萌态度判若两人。

它自戏服内取出张画像,摊开在桌上,指着画中一女子对沈陌黎说道:“这就是莫弥,她离世时的容貌,与初长成时别无二样。姑娘若在混沌之境再见到她,还请离得远些。寻到星符,对姑娘百害而无一利。”

兔儿爷分析得头头是道,并不管往日邪尊对它的恩情有多重。

这也是它掌管尊殿的厉害处所在,素日里,它可与任何人结为朋友,深得人心。不少人对兔儿爷印象极好,平日里对它抛诉衷肠。

兔儿爷待人倒也不错,由众人的真心话里,探得了许多尊殿内外的秘密。

但兔儿爷又是冷血的,翻脸时,它全不念旧情,骤然杀人如麻。

对违背邪尊者,哪怕与它交情颇深,与它推心置腹。在与邪尊利益冲突时,它还是会毫不留情的下狠手。

无论何种情谊,于它来讲都没有留在尊殿潜心修炼来得重要。它非无情人,只是为了末甲,它可以叛天下负所有。

为了末甲,兔儿爷在此刻亦是毫不犹豫地叛了邪尊,直言劝阻沈陌黎。

在尊殿掌事,让兔儿爷知晓了不少秘密,也让兔儿爷对邪尊有所了解。

不待沈陌黎再问什么,兔儿爷走到窗前,面色忽变凝重。

它逐一关了窗道:“姑娘,夜已深,还请早些休息。这地邪门得很,姑娘若不介意,可随我到邻近屋子歇着。”

话是商量,却是以不可拒绝的语气说道。

沈陌黎四周看去,天清气朗,分明有骄阳透过窗子,哪像是深夜之景?

默然无语,沈陌黎再看向神经紧绷的兔儿爷,多了分不解。

也不待沈陌黎同意,兔儿爷直接拉起沈陌黎,往邻近另一间屋子走去。

进了屋,兔儿爷再次匆忙的关了所有门窗,旋转烛灯。由灯芯中,闪灼着光,竟有另一方房间出现。

“这烛灯是我瞒着尊主与文煌,费了几年才研画出来。里面的房间虽是简陋了点,但胜在安全。今夜不太平,还请姑娘进去避避。”兔儿爷再次恭敬的对沈陌黎道。

万沟之岭,从来就未有安全的时候过。不同山岭间,也时常在发生着相互的屠杀。它们所在的画岭,因邪尊的强横,才少去了许多其他山岭恶物的扰袭。

仅是,在邪尊维持的少数安全下,若有人想置沈陌黎于死地,则又该另当别论。

门外,突狂风四起,原是艳阳高照的天,忽一瞬转暗。

“来不及了。”兔儿爷不再与沈陌黎解释什么,径直将沈陌黎推入烛灯内,重转动复原了烛灯的位置,立马蹦跳到自己床上,佯装睡着。

沈陌黎站在烛灯内的房间里,透过房门,将外面看得清楚。

成片的屋檐,在兔儿爷佯似睡着的同一瞬,被巨大的手掌掀起。一只老迈的硕大眸眼,眼同屋大,靠外屋顶上方,仔细注视着屋内。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确定屋内并无其他生人后,大眼才离了屋,重将屋檐放回屋上。

随后不久,旁处的屋子,忽传来屋倒墙塌巨响。

轰然倒下的建筑,好似是被人以巨掌故意拍坏。

在响声过后,尊殿又重恢复了平静。屋外的漆黑,却并未因此消失。

漆黑的夜晚笼罩去所有的罪恶,在画境之内,沈陌黎明显听到了在那片寂静里,又阵阵响声的嗖嗖声。

第一百三十章 混沌境主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三十章混沌境主阵阵声响,似风非风,让人判不出是何物所为。

兔儿爷躺在床榻,在各俱鬼怪的响声内,非但没有起身查看,反渐有呼噜传来。每个匀称的呼吸,都在预示着它睡得香甜。

沈陌黎看着画境外诡异的一切,心底的疑问更多了几分。

以常理说,兔儿爷为避开巨眼佯睡情有可原。但不过几个呼吸间,屋外响声嘈杂,兔儿爷竟能在各类怪响毫无影响,睡得香熟,着实让人费解。

沈陌黎径直在画卷中左右探之,找着离开的法子。仅是画岭中的诸画,画外进去容易,画内出去,却是难过登天。

寻路无果下,她再次拿出那方混沌之境水晶,借着无人叨扰的夜里,思量起往后的对策。

点点混沌之光,在沈陌黎冥想之际,闪灼在沈陌黎跟前。

混沌不知其光何彩中,沈陌黎有了丝忽如其来的倦意。意识在困乏中,忽被混沌之境以光成绳,将沈陌黎再次拉入了莫弥的识海记忆中。

如穿梭了亿万年,沈陌黎眼前所有的景象光怪陆离,在无数不知前后的岁月里穿行不止,停在了一片繁星璀璨的夜空中。

沈陌黎的周围,被星辰包裹。银河飘曳如锦缎,群星闪耀若萤火。在苍茫的星海里,她的耳畔,回荡起往复的声音。

声音初始时极为模糊,尔后反反复复逐渐清晰。细致听下,重叠不同的话,竟皆源于同一女子。

“是夜无星,你可知三国六海内,那无数星辰去了何处?”

“星族,星脉所指,每颗星辰,皆与一个星族人的生命相连。”

“自上古始,星族与繁星契下禁忌之约。以自己的血脉蕴养星辰,又从星辰中,获得无限星能。”

“星族血肉之躯,何德何能可与繁星契约。契约因果,天道终会降下惩罚。”

……

冥冥女音,一道道的在沈陌黎周围萦绕,最终在刺眼的星光里,化成了个身着黑裙,头带星簪的女子。

女子淡然无恙的神情,与兔儿爷先前取出的画像中,莫弥的模样全然相同。

莫弥对着沈陌黎淡雅一笑,眉眼里顾盼成星,竟让沈陌黎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星使,术女在此等候你多时,星皇庇佑,你终是来了。”莫弥悠扬之声传来,字字生香,宛若歌声。

“你认识我?”沈陌黎百分百确认,她从未见过莫弥。

只是莫弥的言行,倒像认识了她许久,让她更想从中得到自己身世信息。

“莫弥的三魂六魄虽已散去,但以寄魂扇寄留的丁微命魂,纵是忘了天下忘了挚爱,也不会忘了星使。”莫弥终勾着抹难以试探的浅笑。

“星使?”沈陌黎对于星族之事,所知不多,却也听过星使传闻。

朗朗乾坤,星使可谓是无人不知的存在。只是,星使早命丧九天,又怎会是她。

“星使寄莫弥的星符,莫弥一直谨慎保留。如今战火已起,想必终如星使所料,会殃及星族。莫弥无能,连护个星符都让自己三魂六魄散了去,除移交星符,再不能为星使做其他。”莫弥微笑的眸光,泛起点点泪珠。

若料到沈陌黎会无动于衷,莫弥擦去泪,再是笑着对沈陌黎道:“莫弥以命魂,控制混沌之境不能久矣,既然星使来了,这星符自然也就物归原主。”

莫弥漾笑的眸光转成全无眼白的成片星光,自口中纷飞出一道符号,竟与桃林树干上的相同。

符号遥闪着璀璨的光芒,照亮混沌之境的每个角落。

混沌中,有无尽亡灵在星符照耀下归入轮回,风在嚎,雷在颤,自然之象在星符灵光下交相辉映。

“且慢,星符暂且还寄你处。”沈陌黎制止了莫弥的举动。

且不说莫弥为何人所杀暂且不知,就单是能量巨大的星符,沈陌黎都不打算随意接受。

星符能量巨大,对于沈陌黎而言的确是不小的诱惑。仅是她中阶实力,吞纳下如此巨大的能量,仅能适得其反,体爆而亡。

见沈陌黎面对如此大的吸引,竟不为所动,莫弥淡雅的面上,笑容终有了丝破碎的痕迹。

“我的命魂,已再压不下混沌境主。星符再留我这,终会被混沌之境吞去。”莫弥说话间,身躯若光束,抖动模糊,若受了什么干扰,逐渐变得不稳定。

闪动的光影中,沈陌黎无意看到了莫弥发髻中别带的星簪,忽起了疑虑。

邪尊早前因发簪得知莫弥已死,此时的莫弥,发簪却依旧戴在发髻,即使莫弥是命魂凝结的虚影所化,其周身也该是保留着莫弥临死前的最后特征。

那星簪,莫弥死去的那一刻,应在邪尊手上,眼前的莫弥,却好似对发簪的事浑然不知。

“你不是莫弥,我也不是星使。”沈陌黎试探着道。

她从不相信,自己是对方口中的星使。星使关系重大,即使归入轮回,再世为人也不可能全无了前世的三魂六魄。

见沈陌黎已然不信,莫弥轻灵的身姿,倏然成了团乌黑气团。

气团眸光狠厉,怒瞪沈陌黎直冲而来:“莫弥夺了混沌之境的掌权之位,我就让她的有缘人,替她还了这笔血债!”

冲杀来的气团,还未触及沈陌黎,又在半空,归于混沌。寂静的混沌里,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

混沌境主带着所有不甘,再归混沌,连最后宣泄的机会都没有。

趁着莫弥记忆的不稳,混沌境主本打算将混沌惧毒伪装成星符,融入沈陌黎体内。

他只以为沈陌黎未见过星符,随意敷衍,既能将惧毒打入沈陌黎体内。

沈陌黎的谨慎细查,远远超乎了混沌境主的意料。

在推搡拒绝中,莫弥记忆得以稳定,让混沌境主的计划,终无得逞。

莫弥记忆重掌的混沌之境中,早前的道道女声再次回荡。

“星族一统六海之时,必是星族灭亡之日。”

“与星契约,终归是上了天道的当。”

……

缭绕的声音,只是不断的在自我述说着些不知所云的话。

种种话语,让沈陌黎听得一头雾水。

她心知星族秘密不少,未料到竟藏了如此多的超乎寻常之事。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星原奇获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三十一章星原奇获混杂重叠的女音中,沈陌黎所见之景几番变动,最后停留在一片星原中。

与先前混沌境主幻化的星海不同,这片星原更为真实,亦更万变奇特。

株株星恒草长在星原上,草叶墨黑若夜晚星空,带着点点星光。星恒果自草杆上长出,结成的果闪烁着无尽光耀,让人看之眼迷。

星恒草与夜色相连成片,在浩茫天地间,仿若最灵动的灵魂开端。

在星原中,沈陌黎不问东南的向前。她走过之处,星恒果中飞出无数萤星虫,翻飞着透明虫翅,萦绕在沈陌黎身旁。

萤星虫的环绕下,有温润的星光,在沈陌黎体内逐渐亮闪。

星契!沈陌黎看着星光闪耀处,心里暗然心惊。

普天之下,独有星族体内,会有星契存在。

星契分做九等,每一等阶的星契,对人体的作用皆是不同。星族借星契之力,可使各门星术。

三国六海内,呼星唤云的星术,可谓是天底下最神秘之所在。有缘遇到星族者极少,然世人皆知,其余几族步入神级的强者,与星族普通圣阶之人抗衡,都难有胜算。

星族人斗转星移的法术,开武道逆阶之神力,可让星族人以低阶实力,战胜他族高强之人。

史上,曾有无数武痴,钻研过这等堪称奇迹的逆阶超绝。奈何那源于星辰的力量,绝非常人所能悟透。

穿入混沌之境,沈陌黎所见所闻,本该皆是莫弥生前记忆。仅是闪烁在她体内的星光,却让沈陌黎感觉真实无比。

星契闪动下,似有神秘血脉的力量,在沈陌黎体内觉醒,点点氤氲着她的血液灵气。在那温润星光的呵护下,沈陌黎武道境界,骤然突破了中阶七重天。

她青丝若瀑布,由头顶倾流而下,在星契的晕染中,竟有星光萦绕发梢,将本是墨黑的青丝染成荧黄。

沈陌黎看着眼前之景,一时间,忽辨不清这星契是源于莫弥记忆中曾经发生之事,还是自己切身所遇。

在点点星光里,莫弥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既为星族人,便要担起星族的责。星原荒芜,快去……”

无知缘由,无知结尾的话到一半,混沌之境戛然关闭,在一片混沌中,沈陌黎美眸缓缓睁开,再回到烛灯画境。

兔儿爷焦急的守在沈陌黎身侧,面上的恨怒显而易见。

它在沈陌黎进入混沌之境后不久,已然清醒。在明知尊殿内出了混乱局面下,兔儿爷还是选择第一时间先入烛灯画境,查看沈陌黎情况。

比起尊殿内那些与它同时生了意识,终生守着尊殿的同伴,兔儿爷更在乎末甲及末甲身旁的人。

患难见人心,在遭难时光里,最能见得世态炎凉。

兔儿爷脱去玩偶之身,心非无情,只是将那份情,给了最在意的人。

当兔儿爷再次看到那方混沌之境水晶,又悬空飞在沈陌黎上方时,它按捺不住的恼怒已然呈现。只是因沈陌黎的意识还圈固在混沌之境中,兔儿爷对混沌之境才终未有行动。

见沈陌黎转醒,兔儿爷眼明手快,接下那方即将坠下的水晶,不悦的在画境内以少许墨色,绘出魔海一隅,要将水晶丢入海中。

丢掷的动作还未完成,沈陌黎飞速握住兔儿爷手中的水晶,对兔儿爷摇了摇头。

“姑娘,那星符害人,留不得。不瞒你说,当初莫弥便是因星符引来的杀身之祸。尊主将莫弥遗体带回来时我见过,可谓是体无完肤。姑娘是末主人喜欢之人,我自然是向着姑娘好的,还请姑娘丢弃那水晶罢。”兔儿爷急得蹦跳,苦口婆心的劝着沈陌黎。

兔儿爷实在不知道星符有什么好,害得莫弥身陨异处,还让邪尊、沈陌黎都争着想得到。

在兔儿爷的观念里,不祥之物,最好的方式应是让它永远消失。眼不见为清,没了星符,那些纷争自然可解。

仅是,世间之事,并非你忘了它,它就不会找到你。

在混沌之境内的谜团未解前,沈陌黎纵然不会允谁将其丢弃。若知丢弃一物容易,想要找回,可就绝非易事。

联想到混沌之境中的景,沈陌黎再次想起星契。

她鬼使神差的抬起手心,未有丁点灵气流转体内,却意外竟有点点星光,在她的手心内闪动。随之闪动,星契转动在新觉醒的血脉里,不断畜养着她的力量。

兔儿爷见状,暗叫不妙。它急急合拢住沈陌黎手心,翘首看向画境之外,确定暂且无人,才轻轻吁了口气。

“你是星族人?”兔儿爷明眼看到那抹星光,眼底的惊讶更盛了许多。

“我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属何族人。”沈陌黎看着手心的星光,心底愈发想知悉自己的身世。只是对兔儿爷,沈陌黎并不打算多说。

星符既然危险,对于与星符相关之事,兔儿爷知得越少越是安全。沈陌黎意外被卷进混沌之境的风波中,便不打算再让他人跟着她冒这个险。

见沈陌黎并不想多说关于星族之事,兔儿爷也不急问。它降地音量,对沈陌黎道:“姑娘,我的修为不高,挡不住星族星光。在画岭,你还是莫用星光得好。”

星族的零星光芒,皆含有无尽力量,沈陌黎方才一展在手心,兔儿爷即知隐瞒不住邪尊的眼。

更何况,昼夜忽变之事,导致尊殿大乱,邪尊现在应已在赶来的路上。

说话间,画外躁动不断。

兔儿爷以兔尾画出道门,猛蹿出画境,匆忙将烛灯转了方向,往房门外走去。

仅是滚圆的身子,还未打开房门,本不结实的木门被人从外忽地震碎,邪尊心急火燎的闯了进来。

不问尊殿乱狂,不问兔儿爷失职未现,邪尊径直挥毫墨色,踏入了灯烛内的画境当中。连顺带过的墨色,让兔儿爷在邪尊进了画境后,才猛然反应过来。

早前,它偷得墨色,始终以为瞒过邪尊,瞒过尊殿内所有人。直到此番它才发现,它那放不到台面的小动作,从不曾瞒过邪尊的眼。之所以不提,不过是邪尊的刻意纵容。

沈陌黎看着急心急燎闯入画境的邪尊,已然有了猜想。她摊开手心,点点星光随着她的意念,汇成了缩小版的星原模样。

第一百三十二章 撕人若纸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三十二章撕人若纸星恒草的缩影,在沈陌黎手心中无风自摇曳,迷离神秘。

邪尊入内,既看到了那片许久不曾见过的星原,闪动在沈陌黎手间。

“邪尊今日来前,不外乎想问陌黎关于莫弥之事。只是这世上没有白来的便宜,邪尊若真有心听陌黎讲述混沌之境内的所见所闻,不如,拿出些诚意来。”沈陌黎收起掌心内的星原道。

聪明人听话,听一知二。

邪尊听了沈陌黎故弄玄虚的话,冷哼一笑:“姑娘若是觉得以混沌之境看到的情景,即可换得末甲出地狱画境,不免太看得起自己所见所闻的价值?”

“谁道我要换末甲?末甲乃邪尊亲子,纵是入了万恶险境,有邪尊在,他自然不会出事。”沈陌黎看着自恋自猜的邪尊,心里暗叫有戏。

“不换末甲,那敢问姑娘对何物有兴趣?天上地下,只要本尊做得到,姑娘尽管提。”邪尊不耐与人卖关子,直接开口。

“除了末甲与这画岭之物,可是当真邪尊有,即换与陌黎?”沈陌黎再确认道。

“换,有何不可换。姑娘想要什么,但说无妨。只是混沌之境的所见所闻,需一字不漏的说与本尊知晓。”邪尊不喜沈陌黎拐弯抹角的态度,直说道。

“我换一个完整的草魔。”沈陌黎斩钉截铁道。

听闻草魔,邪尊眉目上升起不悦。他把草魔丢入二十幅画卷,本想锻升草魔的魔道境界,岂料他前次找沈陌黎回去后,竟有十来个草魔破了身处画卷内的玄奥,闯出画外。

能破画得出,原是好事。然而,邪尊探测下,却惊讶地发现十来个得以出画的草魔,竟无一破升魔道中阶。寻常的初阶实力,不过升了有似于无的两三重天。

平白损了十几幅画,得到的却是这种结果,让邪尊窝火得不行。

他一火恼之下,直接将草魔再续关押起来,本想等末甲破了地狱画境,再给草魔安排其它锻升画境。沈陌黎这一要人,让邪尊骤然觉得先前的努力全做白费。

只是金口应下的话,邪尊亦不好收回。

他若要看穿般,目光成箭的盯着沈陌黎,犹豫片刻才道:“换自是可以,但也要看你说的见闻,是否值当这个人。”

“邪尊方才不是道,只要陌黎说出混沌之境尽数见闻即可。现在这般说,莫不是想反悔?”沈陌黎倾尽口舌,反问邪尊。

素日,沈陌黎并不喜用歪门邪道之事。

仅是几句可救一人,这种事纵使得邪门的法,沈陌黎倒也乐得去做。

“本尊所言从不反悔,你只管说,草魔晚些时候,本尊命人送来。”邪尊道。

“陌黎受困画岭,插翅也难逃出。邪尊为画岭之主,却是轻易可反悔,邪尊还是先将草魔交与陌黎,陌黎在讲道混沌之境内的景象。”沈陌黎又道,对于草魔之事,她半步不想让。

前一步大事可成,后一步则救草魔无望,沈陌黎知晓其中距离。

自名响天下来,邪尊还从未有过受人威胁过。火气一下由邪尊的肺腑间燃起,邪尊刚想发作,又思及自己有意戳和沈陌黎与末甲的心思,瞬间怒火转喜。

于长辈的角度,谁都喜儿媳是个聪慧的人。邪尊身为雄霸一方的存在,自然更希冀于末甲身旁的人,各个皆是睿智高强的存在。

他的满意之情隐藏于内,丝毫未外展半分。

邪尊由袖中挥毫墨色,形成一个信封模样的墨画,道:“通知文煌,让你将草魔全数带来。”

墨画得了命,原地消失,又在一两刻钟不到的短时之内,跳跃重现。画卷中,多了二十个草魔身影。

如数的草魔,由墨画中走出,见到沈陌黎,皆急急大呼:“契者,快走,那人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在画境中非人的磨难里,草魔已然知悉邪尊的可怖。他并不认为沈陌黎能从邪尊手中,救出自己。

只要他尚有口气在,邪尊便会毫不留情的折磨他。纵使这几日将他关在牢笼里,未再送入画境,邪尊还是时不时的以墨色,画出些古怪的魔物,折腾草魔。

草魔已不指望自己能活着离开画岭,与其连带沈陌黎一同陨灭在这,草魔更想给她争条活路。

料定自己在画岭里早晚是死,二十个草魔一拥而上,抱头抱脚,将邪尊抱得严实。

“草魔,我是来救你的……”沈陌黎看着反应极大的草魔道。

话未说完,便听草魔大吼:“契者,我拦不住他,你快走。你的心意我领了,到你真的救不了我。”

草魔将一动不动的邪尊,抱得更紧了些。在诸画境的折磨下,草魔早生不如死。

“草魔,放开……”沈陌黎想让激动中的草魔,恢复些许理智。

然而,她的话每处均被打断。草魔急红了眼,简直要暴跳起来,对着沈陌黎更是大吼大叫:“走,快走,你为何还不走!难不成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肯走?届时,你想走都没机会了”

沈陌黎看着反应过激的草魔,诚然无言,见过怕死的,可没见过有活的机会还倏然不断拒绝的。

“嘶——”一声纸破声,草魔抱扯的邪尊,忽被撕成多瓣。

看着握在手里,若碎纸的邪尊,草魔眼中先是错愕,又渐渐转成狂喜。

他着魔大笑:“我竟然杀了邪尊,当真没想到!堂堂邪尊,原是一撕即破的纸魔头。早知如此,撕他一打,都不解我恨。”

“撕我?你撕得过本尊?”邪尊坐在草魔身后的茶桌上,面无表情地品着手中的茶,问草魔道。

那宛如夺命恶魔的声音响起,让草魔急得向前跑了几步,才后退查看。

“你的修为差了点,对待同伴的那份奋不顾命,倒是可贵。”邪尊放下茶杯,转看向沈陌黎,似在等待听到关于混沌之境内的一切。

早前,他不过是静候得无趣,随手画了个与自己相同的模样的纸人。岂料草魔一来,兴奋如此。

“邪尊恐怕是忘了,陌黎要的是一个完整的草魔。如今草魔被扯成如此多的分身,可不算完整。”沈陌黎无惧的对邪尊道。

无论邪尊手中是否有合聚果,沈陌黎都有下一步安排。

“撕魂易,合在一起就更是容易。你若想以这为借口,恐怕是不能。”邪尊没了耐心,丢了一瓶丹药交与草魔。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复兴重任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三十三章复兴重任草魔错愕的看着手中的丹药瓶,不明所以。

“分与你的诸分身食用,即可合体。这丹药乃是用仙山合聚果所化,正是破撕魂术的独一秘方。”邪尊道。

他说得分清云淡,却引起沈陌黎的疑问。

前世的现在,应还未有人能破解撕魂术。邪尊却即知合聚果可化解撕魂术,又将出仙山既腐的合聚果,炼成能防腐的丹药,种种举动,着实匪夷所思。

面面相觑的数个草魔,满眸不信。

在深受邪尊带来的非人锻升后,草魔诚难相信邪尊会有那等好说话,就把解术丹药交给他。

见草魔久久不动,邪尊衣袖一挥,被草魔轻拧在手上的丹药,如数以风掷入草魔口中。

在草魔未反应过来的须臾,二十个魂魄分身如梦如幻,骤然合体。

碧草芬芳,在瞬间暴涨,草魔本是不高的魔道境界,在合体瞬间,重重连升,竟直窜入高阶一重天。充沛的魔气在草魔体内来回流转,让草魔筋骨中有种从未有过的舒畅。

草魔闭目吸着弥散周围的魔气,身体内的七经八脉在充分的魔气蕴养下,如早春芳草,猛涨着无尽的能量。

寻常的草聚身躯,在魔气蕴养下,绷紧如钢,竟有刀枪刺不入的铜钢势头。

调整好自己体内的魔气后,草魔缓缓睁开双眸,眸中有灵草转动绕转,让草魔通身看起来,多了份王者的横霸气息。它轻移眼珠,看向邪尊,冷似寒冬的憎恨念头,如入春风,在点滴融化。

草魔一直以为,邪尊想置自己于死地,不料邪尊将自己撕魂二十,竟有这般别到的用意。单一的分身魔道境界提升一二,自然能以觉察有多大变化,但一朝合体,那分散在各分身中的变化,便会如数汇聚,将整个人的魔道境界拉高众多。

“哼,便宜了你小子。”邪尊看着草魔的变化,并未有多大的惊讶。相反,他对于草魔过早合回真身,有纵多不满。末甲的挚友,区区高阶境界,在邪尊看来完全不够用。

草魔的心境,随着魔道的提升一变再变。它不知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邪尊。

踟躇良久后,草魔终是走到邪尊面前恳求道:“还请邪尊再将我魂魄撕分。”

在魔道境界底下的岁月里,草魔不知多少次,恼怒过自己的无能。仅是它自己的意志不强,单凭自身,难以有魔道上的大长进。

它浑浑噩噩度日,身却系着草族复兴大业。让它在无为中,又深陷苦恼的深渊。

邪尊非人的锻升,对草魔而言,起初着实是难以忍受的折磨。仅是此时它体内从未有过的力量,让草魔骤然燃起了对力量的更多渴望。它希冀强化自身,作为草族传人,在未来灾难降临时,能守护一方,而非同现在般沦为亡族逃难者。

“本尊的撕魂术,岂非你随手即来,抛之即去的东西?”邪尊对于草魔的求情,断然拒绝道。

他有心锻升草魔不假,但若草魔心性不稳,撕魂术对邪尊的消耗不小,邪尊自然不想不断白费自己的魔气。

听闻,草魔双膝往下,猛然跪地:“求邪尊网开一面,最后赐我次撕魂术。我乃草族传人,身负草族重任却终碌碌无为。邪尊的撕魂锻升,于我而言堪称比命还重要。”

草魔毅然决然的态度,全没了往日的软弱。沈陌黎看在眼里,并不阻止。

再次撕魂,意味着草魔的苦难日子需再续下去,今后是否能重聚魂魄,皆属未知。

邪尊早前将草魔放入画境,风险虽大,可生死皆在邪尊把控中。可若是外界,生死便由不得人择选。

只是,草魔既然意已决,恐怕不闯荡出一方天地,草魔绝不会罢手。此刻制止,沈陌黎不认为能止住对力量充满野心渴望的草魔。

“如你所愿。”邪尊道。

他手转乾坤,祭出撕魂术。顿时,天地变色,魔力刺破苍穹而运转不息,本是聚合的草魔魂魄再次被撕分。此次撕分,却不再是先前的二十个,反化成了上百个一米高矮的魔身。

每个草魔魔身容貌装扮皆是不同,记忆里莫名有着重叠与不同的部分。

祭完撕魂术的邪尊,整个人若老去多岁,他的黑发半百,皱纹布满双手,全没了前一时的雄傲飒爽。

看着为己撕魂,老去诸多的邪尊,草魔感激无所措,举手抱拳,百个同谢邪尊:“再造之恩,无以回报,请受草魔一拜。”

“起来罢,你仅要记住,日后末甲有难,必要倾命相助,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邪尊袖旋起一道墨色洞天,将草魔倾数吸入了洞天之中。

沈陌黎看着用心良苦的邪尊,再回想起末甲对邪尊的那份情,骤然读出了那份父子情深。

邪尊待草魔尽数离开后,才对沈陌黎道:“我送他出了万沟之岭,往后变数,就靠他自己应对了。”

“多谢邪尊,成全了草魔的心意。敢问邪尊,万沟之岭,可有直通诡殿的入口。”在见得邪尊为末甲不惜自我的做事后,沈陌黎改了主意。

与其救出末甲,拉末甲与自己去冒险,不如让末甲留在万沟之岭,交由邪尊去磨炼。

诡殿之路,危险尚不可知,她的生死尚不能握在自己手中,怎好拉人去垫背?

一眼看透沈陌黎的心思,邪尊狡黠摇头:“诡殿,魔地心脏所在,岂是谁都能随意进出的地。姑娘好似忘了,还欠我什么?”

即将到手的儿媳,邪尊自然不会轻易将沈陌黎放走,更何况,沈陌黎从早前到现在,可完全还未提及关于混沌之境的半点消息。

邪尊眸底的狡黠,藏得颇深,可沈陌黎又怎看不出邪尊的那有意隐瞒。

她勾唇一笑,将混沌之境内的所见,如实告知了邪尊,独隐瞒去桃林星符那段。

星符,牵连甚广,沈陌黎并不认为,邪尊依着对莫弥的那份执念,需尽到与星符同生死的地步。星符在手,邪尊非星族人,无法催动星符中的力量,仅会给自己招来无尽的杀劫。

“怪哉,莫弥两次引你进她的记忆,竟全没提到星符。反倒混沌境主,以假星符作乱。莫弥所为,究竟何意?”邪尊不断推敲着沈陌黎所言的每字每句,并未发觉出有何处异常。

第一百三十四章 命在美事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三十四章命在美事沈陌黎所言,句句属实,着实让邪尊难以从中找出破绽。

思索着其中奥妙,邪尊迈步向外走去。他的思考圈盖去他对周边其余事物的在意,让他在离开尊殿时,竟直接将尊殿内的异动抛之脑后。

念情至深,大抵也到如此。为一情字,可抛天下与脑后,邪尊此时,独想破开莫弥留下的谜团,再不问尊殿之事。

看着邪尊离开的身影,兔儿爷满眸匪夷所思,它蹦跳入画,上下焦急地寻看着沈陌黎身子问:“姑娘可还好?尊主为了末主人,出手从来都没有个轻重。姑娘在尊主面前,可要小心些。”

这是兔儿爷的切身体验,自它掌管尊殿来,邪尊为让它成为足以守护末甲的存在,时不时便设下些阴森难过的陷阱,引它入坑。

在万千磨难下,兔儿爷的魔道境界,才得以突飞猛涨,破常人所不能达到的高度。

“邪尊并没有为难我什么,小兔子,你可能教我自由出入画境的方法?”沈陌黎看着关心洋溢的兔儿爷问。

看邪尊的意图,沈陌黎自知短时内,恐怕难以离开尊殿。

无法离开,不如既来之则安之,趁着忙里偷闲的时岁,学些画岭的门数。

见沈陌黎想学墨术,兔儿爷倒也大方,它从戏服中取出一盒墨色,递到沈陌黎手中道:“姑娘,这是我从尊主手中偷得的墨色,用来建这烛灯房间后,现在已所剩不多,便送与你罢。”

“偷的?那你送与我,邪尊知了可会责罚你?”沈陌黎问。

她看得清兔儿爷对她的异样热情,可也不希望兔儿爷因她而遭了平白无故的难。

“姑娘放心,尊主其实早就知我偷了墨色,更了然我用墨色盖了这画境密室,否则尊主也不会如此之快,就寻到这方画境,与姑娘交谈。”兔儿爷急急消去沈陌黎的疑虑。

唯恐沈陌黎不信,它又再续道:“与其说偷,不如说送。既然是尊主送我的东西,我再送姑娘,也没什么说不通的理。”

由它心头,暗自升起为沈陌黎对自己的关心而产生的滋滋窃喜。

“有这墨色,可是能幻变画境?”沈陌黎接过墨色,问兔儿爷道。

“自然可幻姑娘所绘之景,只是墨色靠吸收灵力化景,因此境界越高,所化之景便越是磅礴。”兔儿爷解释得详细。

它自画境中随意扯了扇窗子信手捏碎,精致的木窗即可归回墨色,凝成滴墨滞留兔儿爷手上。兔儿爷随手将滴墨加以魔力,汇成墨色青龙,盘飞出窗,萦绕于天。

屋外的天际晴空万里,明眼可见并非魔地景象。沈陌黎看着窗外的天地,思转千百度,倏然回想起混沌之境内所见,幼时末甲抱着兔儿爷,被魔兽带离的宫阙。

那山外连山的景,正与艾国宫外相似。

人言出外思乡,那份乡愁,对于本是玩偶的兔儿爷来说,同样存在。它来魔地十余年,却从未忘记艾国故土。与其说思乡,它思的更是那里的人。

对末甲的思念,可谓日夜都萦绕在兔儿爷脑中。眼下末甲在魔地,它却仍无法与末甲相见,让那份思念,更浓烈了许多。借着对末甲的思念,兔儿爷对沈陌黎,也更热情几许。

“姑娘莫看这墨色不多,只要灌输入的力道充足,可化成世间各类高强之物。”兔儿爷演示着墨色的用法,对沈陌黎道。

沈陌黎自兔儿爷递来的半盒墨色里,取出一滴挂在指尖。均匀的墨在沈陌黎灌入灵力的刹那,腾空而起,化成小魔兽的模样,半眯着眼旋飞半空。

身虽像,神貌中却少了小魔兽的睿智冷沉。

小魔兽在屋内凌飞半圈,终归回墨色,重回了沈陌黎手中。

“姑娘作为魔兽契者,看来与魔兽间的羁绊很深。”兔儿爷看着凭空消失的小魔兽身影,感慨道。

从心底深处,兔儿爷并不喜沈陌黎是契者身份。魔兽的生死契约,将沈陌黎的性命与魔兽相连,如今魔兽境况险恶,终将波及沈陌黎。

他人兴许可置魔地大难不管不顾,唯独沈陌黎,是要拼尽力气,去救魔兽的。

此等联系,兔儿爷从心底是担忧把末甲卷入其中的。

救魔兽,比与魔祖对抗。那个曾经叱咤风云,一个振翅可震塌半片江山的魔祖,兔儿爷并不认为以几人之力,可与魔祖抗之。

邪尊虽强,可终不过五十多年的修为,加上沈陌黎与末甲,纵是还有文煌,可一干人等,在魔祖面前终是蝼蚁般的存在。

思及此,兔儿爷眸底的焦虑,更明显了些。

沈陌黎将兔儿爷焦虑看得清楚,她转眸看向窗外盘旋的青龙道:“我不会让末甲与我同去诡殿。小兔子,你若真为末甲好,就放我离开万沟之岭吧?”

见兔儿爷还在犹豫,沈陌黎浅笑着再续道:“末甲在邪尊手中,苦是苦了些,但好在绝不会出事。而我的命,与魔兽相连,即使我躲在画岭,魔兽归天,我同样会兽血约反噬。”

邪尊离开,沈陌黎已察觉到邪尊想将她继续留在此地的意图。只是她身系众多,又怎能留在这地,无所作为?

早前寻不到方法,她只得寻些事打发时间,可若兔儿爷愿相助于她,离开万沟之岭,应是有可能之事。

“可是,末主人在意的人,你纵然离开,他应也会天涯海角的去找你。”兔儿爷垂下眼,喃喃道。

邪尊离开时,它可是亲眼见到末甲连续几个昼夜,不眠不休的在艾国内外苦寻。直至最后,晕倒荒野,才被一众士兵找到带回了宫里。

在艾国未被匪人进犯的那短暂和平时光里,莫弥数番叮嘱,命护军限制住末甲外出寻邪尊的行动,也挡不住末甲潜逃出宫的步伐。

几岁年幼尚且如此,让兔儿爷深信,今朝沈陌黎离开,纵使去往诡殿险境,末甲也会毅然寻去。

沈陌黎不知的是,这也是邪尊不愿放她出万沟之岭的一大原因。邪尊宁愿把沈陌黎禁锢在此,也不愿末甲往后跟着去冒险。

相比戳和沈陌黎与末甲,邪尊更看重于末甲的命。命都不在,哪有未来的美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旋墨化危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三十五章旋墨化危沈陌黎与兔儿爷说话的空挡,画境外的天再度转黑,萧杀冷风吹得窗子来回猛震,凶猛之景如有恶虎守在其侧。

看着画外的凶况,兔儿爷软萌的面上,露出凌厉攻势。它兔嘴嘟起:“看来,画岭中有人时刻想取你的命。”

说话间,画外地动山摇,房屋倒塌。

由房屋废墟中,自烛灯旁侧,有巨脚踩踏停驻。

随巨脚的止停下蹲,看不见虚空了,有巨手落在破碎的砖瓦上,不断刨挖寻找着什么。

“姑娘,那巨娃乃是元诺境之人所绘。我虽已入神级,可魔道境界不过沧冶境一重天,破不了元诺境的墨色。”兔儿爷对沈陌黎阐明巨手巨脚的来历。

沈陌黎看着画外的巨手,在砖瓦间掀起尘土飞扬,将整个尊殿凌虐得惨不忍睹,眉头不禁蹙紧若皱纸。

在巨手扫荡间,沈陌黎念头一动,猝然明白了邪尊匆匆离开,不管不问尊殿的用意。

用情再深,也不缺一时。邪尊在世间横扫千军,称霸过五族,又岂会是轻易被情感摆布,冲昏理智?

邪尊不管不顾的离开,想来不过是想任尊殿存亡于不顾,任尊殿受巨娃摧毁!

外面的轰然声响阵阵不断,巨娃翻动的手掌,忽有片刻的停歇。

自画内,望不见巨娃顶天的脸,但沈陌黎看着巨娃身躯转动的方向,断然有了猜想。

“他已经发现了烛灯画境。”沈陌黎话刚出口,只见巨手升高,巨脚抬起,已是往烛灯踩来之势。

在生死攸关之际,兔儿爷再度画出画境出口,便要将沈陌黎推至出去。

对于末甲,兔儿爷心知自己不过是失踪多年的玩偶。而沈陌黎,却是末甲极其看重的同伴。两两相较,兔儿爷已有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只是推将的动作,被沈陌黎一把拉住。

道道白浪灵力自沈陌黎足底绽放,将沈陌黎与兔儿爷齐齐往画外快去推去。快捷的白浪推动下,在巨脚踩压的分毫间隙,终把沈陌黎等人推出了画境。

那团原堵结在沈陌黎伤口的神魂之力,在兔儿爷的精细疗伤下,已然得了自由,加之早前星符的蕴养,让其得以舒展旺盛。此刻,恰可成波澜壮阔之势,将沈陌黎一行人承载若飞。

画境外的巨娃,比天高度,面带凶煞,两个发髻束于两侧,眸光带着地狱阴森,直直的转向沈陌黎二人逃开的方向。

再是冲杀来的脚步,轰然变快,不过两三步就追赶上沈陌黎二人,将其握到巨手中。

“姑娘莫怕,我这就通知邪尊来救姑娘。”兔儿爷说罢,既想将邪尊当初留在它体内的魂魄祭出,以自己命换沈陌黎的生。

“没用的。”在兔儿爷将祭出魂魄时,沈陌黎骤然止住了它的动作。

“你认为,尊殿内其余人被巨娃毁灭,邪尊不知道?”沈陌黎道。

她的话让兔儿爷猛然一惊,回想起先前种种,断然理清了邪尊的用意。与其说不闻不问,不如说这场灾难,是邪尊刻意纵容的产物。在画岭,只要邪尊插手之事,就从来没有能在继续发生的可能。

尊殿是邪尊常驻的寝宫不假,但里面居住的,基本是莫弥、末甲先前使用物件,加以邪尊魂魄化成的魔人。它们的命,生是邪尊赐予,死于邪尊而言也自是不看重。

当初,邪尊留下那些物件,不过是想从物件中,问得莫弥、末甲的早前经历,寻得些留作念想的东西。可如今,有人刻意想毁去尊点,灭了沈陌黎,邪尊也自然睁只眼闭只眼。

末甲看重与沈陌黎的情谊,可若沈陌黎离世,便能消了末甲同沈陌黎去诡殿的心思。

沈陌黎虽能进混沌之境,但莫弥终归已经魂飞魄散,混沌之境里,也只有星符可给邪尊留作念想。可末甲却是邪尊与莫弥的亲生骨肉,在权衡下,邪尊理所当然的弃了寻找星符的念头,想给末甲创造出更好的空间。

想通一切,兔儿爷的眸光暗了暗,它知邪尊的心思,可轻易放弃尊殿中的一干魔人,还是让兔儿爷心底闪过些许没落。

它们得以生的意义,仅是被当成念想之物,告知邪尊自己与莫弥、末甲一起时见过的画面。它们死,更不会有人去挽留与缅怀。究其始终,它们不过是任人摆弄的破旧物件。

在兔儿爷沉思的间隙,沈陌黎抽出璞辰剑,祭出汪洋灵力,注入其中。

碧绿的剑身得以汪海之水灌注,绿得更加透彻。带着习习剑风,璞辰剑往巨娃手上砍去,却只划出些丝皮外伤。

巨娃吃痛大哭,抓握二人的手不经意间拧得更紧了些。

窒息感在紧握的瞬间,包围向沈陌黎二人,死亡气息刹那降临,让人在将近断气的边缘,苦苦想要争出条活路。

“姑娘,你的剑我若没看走眼,应是神级宝剑。这等剑为入神级者,难以驾驭,姑娘能运转宝剑已是不易,想让其发挥真正的用途却是不能。”兔儿爷看着璞辰剑,凝思道。

璞辰神剑,剑力无边,可也非人人可驾驭。进入神级的剑多有剑灵驻守其中,兔儿爷虽也是神级修为,可也无法驾驭剑灵已认主的神剑。在这危难间,璞辰的用途,便显得软肋。

兔儿爷挣扎着圆滚的身姿,计从心来。它伸出软萌的兔手,在巨娃手上圈动。

巨手在兔儿爷的转动下,逐渐化成片墨色旋绕。

“果然如此。”兔儿爷看着巨娃巨手上化出的少许墨色,内心一副了然。

它转而看向沈陌黎道:“姑娘,这画巨娃的人倒是省气力,在巨娃体内灌输的魔力并不多。巨娃之所以能有彪悍强力,不过是因为它体内有诸多墨色。”

说罢,兔儿爷吸将其巨娃手上的少量墨色,将自己的魔力灌入其间。被吸出的墨色泫然变成了百来只乌鼠,蹿至巨娃的脚上来回啃咬。

在乌鼠的啃咬下,哭闹的巨娃,左右蹦跳,更加蛮横。

“你对墨色,研究得倒很透彻。”沈陌黎看着兔儿爷流畅的举动,有样学样,极快掌握了控制墨色的途径。

二人旋绕着掌心中的力,将巨娃逐渐都化成了墨色。

第一百三十六章 火海相抵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三十六章火海相抵高大耸天的巨娃,过不了多时,便被化成一滩墨色,洒染在地。

见势得胜,沈陌黎以灵力极快的将那些墨色,如数收聚成圆珠状,悬浮于空。

“这些墨可是能再用?”沈陌黎问。

“姑娘好生聪敏,这墨的确可再次使用。如此多的墨色,可建宫殿百座,可化聚拢数十,当真是极为可观的数量。”兔儿爷两眼笑眯着道。

将墨一分两份,沈陌黎径直将其中一份收入戒指中,另一份则交与兔儿爷。

“这墨贵重胜黄金,姑娘还是自己留着日后使用。我贱命一条,不值当用这东西。”兔儿爷忙摆手道。

邪尊有意想灭沈陌黎,又不想自己手染了沈陌黎的血,引末甲今后怪罪。兔儿爷却全无害沈陌黎的心思,相反,因对末甲的敬仰,让兔儿爷对沈陌黎的喜欢不是零星半点。

“有何使不得,你从玩偶修炼成魔,已比常人更强大百倍。短短十余年,从初阶踏入神级,是众强者都无法想象之事,你却以自己的勤勉,铸造了不可能。正所谓强者无器,双手难敌,你既然有这方面的天赋,更该用墨去创造奇迹。”沈陌黎劝抚兔儿爷道。

谁道世间有生来注定的贵贱,玩物得生,也可创出自己的一方天地。

沈陌黎从来就不认为,以魂魄之力得有意识的玩物,便是低人几等的存在。纵是初始低人几等,可比人低的位置,也能借助台阶爬上去。若连台阶都没有,即使连跳带飞,也有追上他人的可能。

听闻沈陌黎的话,兔儿爷因卑微而封闭的心,若被春风吹佛开。它感激的看着沈陌黎,软糯的兔手,在接过那些墨色的过程中,竟有难言的激动。

只是在目及到沈陌黎身后的凉意之景时,它的目光再次暗沉下来。

尊殿被巨娃毁得彻底,那些昔日对它无话不说,推心置腹的伙伴,此刻皆已不在,这份冲击让冷情的它,也有了丝不忍与缅怀。

兔儿爷将手中的墨色,分出几滴凭空绘成数十座坟墓,全数装入了那些死去的伙伴。坟墓安然落地,伴着那些死去物件的名字,祥和的停驻在了废墟之上。

“对于它们而言,最害怕的事莫过于生无人知,死无人怀念。这墨绘成的坟虽是简陋,却是对它们最大的慰藉。”兔儿爷看着成片坟场,向在对那些失去命,重归废渣的物件道,又像是在对身为玩偶,生不能择的自己言说。

“魔兔,你袒护沈陌黎,就不怕自己死连残渣都不剩?”兔儿爷身后,忽出现道身影,飞疾之速,竟直接将步入神级的兔儿爷振飞千米。

振飞须臾,有魂魄在兔儿爷体内振出,又极快的归入其身。

忽天寒地冻,兔儿爷的身躯,散发出无尽寒意,引来了废墟上的万丈冰封。它狰狞的身姿,散尽原先的软萌,对振飞它的身影怒吼:“文煌,你莫欺人太甚!今日,我就替尊殿中死去的这些魔物,讨回公道。”

它怒卷暴风雪猛击朝前,在经过沈陌黎身畔时,小声道:“逃,走得越远越好!”

话音未落,冷寒的风将沈陌黎卷起,呼啸的往与文煌相反的方向刮去。

“雕虫小技,你以为救得了她?”文煌冷笑。

他随手掀起道猛火,扫去万里雪霜,眸子里的不屑不言而喻。

兔儿爷在猛火扫荡下,呈焦状倒下,它翻滚着想起身,再替沈陌黎拦下灾祸,却是不能。

文煌足下火光往地面一灼,整个人飞身而出,将速度提到了极致。

火与风追逐间,携着沈陌黎的暴风在几次与火的碰撞下终败下了阵来。

风吹火旺,得风鼓吹的火势不断烧热,最终将风压到消散。

文煌手持火剑,拖在地上,划过阵阵清脆声响。他长剑一比,抵在沈陌黎的脖颈上,冷然道:“亓衍是你什么人?”

听着“亓衍”二字,沈陌黎再次想起当初那个救她出魔城秘道的男子。原以为萍水相逢,他日不会再聚,不曾想,竟有人因亓衍对她动了杀意。

“不过点头交情,你若寻仇,未免找错了人。”沈陌黎说话间,将双手藏在背后,以话引得文煌注意,由戒指内取出少数迷魂散。

文煌戴着面具,族属难辨,她仅能选五族通用的药粉,以求豪赌取胜。

听了沈陌黎不痛不痒的几句话,文煌眸底喷火,愤怒灼心。火烧的长剑,在沈陌黎的脖颈上抵出道血痕,淋漓鲜血自伤口流淌到剑刃。

仇恨蒙蔽去文煌素日里的冷静,他冲沈陌黎吼道:“若无关系,你手上有怎会有心月狐图腾?说,心月狐在哪?”

玥狐?沈陌黎心弦一动,她从来不知玥狐与亓衍,竟有某种紧密的关联。

她不动声色道:“心月狐在哪我自是知晓,可心月狐是心月狐,与亓衍又有何干?”

趁着说话的空挡,她被好药粉,只待文煌开口。

半张面具,遮挡去了文煌的鼻端,想要让粉末快速进入文煌体内,她仅能瞄准洒药,将药灌入文煌口中。

“亓衍神魂,岂是……”文煌话听半段,忽感天旋地转,耳畔嘹响起无数亓珩的声音。

沈陌黎掌起汪洋,拍掷到文煌胸口,径直将文煌的燃火神剑震开半厘,扭转轻腰,由文煌身侧一闪而过,往倒地的兔儿爷处赶去。

只是步迈二三,火剑再次由身后,架到沈陌黎肩上。文煌阴沉的声音由远及近:“果然与亓衍属一丘之貉,连下滥手段,都使得一致。”

川炎剑在文煌手中已有万年,与文煌心意相通。沈陌黎以药虽让文煌一时迷了心窍,可川炎剑灵,并不受药粉影响。在文煌逼出吸入体内的药粉时,川炎剑已脱文煌手心,直追上了沈陌黎。

燃火的剑刃,将沈陌黎肩头的轻衣烧得黑焦。有波涛水流,呈在火灼的皮肤上,抵住烈火对沈陌黎造成的伤害。

文煌信步走前,顿步来到沈陌黎面前,声冷成寒冬道:“亓衍在意之人,我一个都不会轻饶。念在你与末甲有几分交情,说说你的遗言。我可办到的,兴许会在末甲面上替你做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崎岖无磨炼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三十七章不崎岖无磨炼在神级境界面前,沈陌黎所有的抵抗都不过是徒劳。那种境界上带来的差异,若隔万海,是沈陌黎无法跨过的坎。

她肩上有汪洋抵着盛火,可依旧能感受到,那团猛烈的火焰所绽放的威力。海帝神魂强大,可自己中阶七重天境界,却难激发起神魂中的力量。

然明知实力上与文煌相差甚大,沈陌黎依旧不依不饶。她若认输,恐怕就只剩等死的份。

看向让她许遗愿的文煌,沈陌黎清雅的面上,忽轻漾起多多绚烂的笑容。明明给人温暖之感,映入文煌眼里,却是道不尽的讽刺。

“愿望倒是很多,却只有活着,才能完成,你提的遗愿,还给你。”沈陌黎唇勾着抹难懂的笑,直视文煌前走几步。耐人寻味的态度,反让文煌看不透。

懒得周旋的文煌,握住川炎剑柄,往沈陌黎头砍将而去:“既然愿望多又不许,那你只能等到来世活着,再完成今生之愿。”

剑挥砍下,却是斩碎了泼瓢墨色,哪里还有沈陌黎的踪影。

文煌一愣,看着落在地上的墨色,分明是早前他绘巨娃时的半数墨色。偷天换日的招,在不知何时,竟直接骗过了文煌的眼睛。

扛着兔儿爷,沈陌黎向尊殿外的一处嶙峋怪石间跑去。

在文煌受药粉困住心智的须臾,她早绘了暗道,直通尊殿之外。

为瞒住文煌,她心知过早绘了替身,必然会暴露。细密心思下,她原打算在川炎剑抵身上时,再绘出替身,伺机逃走。

文煌沉稳,同样以话引人注意的方式,对付文煌只能适得其反。沈陌黎本是酝酿了其它方式,想绕开文煌的注意。

只是兔儿爷的画技高超,在沈陌黎寻找机会时,已然配合默契的绘好替身,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文煌还未走来,川炎剑注视着沈陌黎那股汪洋时,将替身没入了沈陌黎影子里。

人影相连,在墨色独到的偷天转日下,沈陌黎在文煌握剑挥起的半息,难察蹊跷的与沈陌黎互换了位置。

在剑挥下时,沈陌黎得以潜在影中移动,带了兔儿爷借以暗道离开。

暗道后头,逐滴墨色,在沈陌黎离开时,又全数不落的回到沈陌黎手中。

待文煌发觉其中有诈时,哪里还有沈陌黎的影子。

然而身受重伤的兔儿爷,在离了若滑梯顺畅的暗道后,单凭独自行走,速度已然不快。

它一步三惊惶的回头看向尊殿,唯恐文煌追上,最后直想推开沈陌黎道:“姑娘,带着我只会拖累你前进,你还是放下我快些离开罢。画岭险境,若尊主都不护你,姑娘未带我都难以走出。带上我,只会被坑陷在一幅接一幅的画中。”

“撇下你,我活着,可良心受的谴责与死有何不同。你保留着气力,莫再多说。”沈陌黎咬牙扛着比自己重上三倍的兔儿爷,坚韧往前走着。

兔儿爷胖软可爱不假,但扛在身上,委实让沈陌黎有些吃不消。

她的步伐,因负重而左右不稳,摇晃间险些摔倒。

“哎哟,天大地大无巧不成书,没想到,咱缘分这么深,竟在这处废土上都能相遇。”高亢的声音有一侧响起,独角兽石画不知何时,站在离沈陌黎十余米外。

它迈着光汇聚的蹄子,欢快迈前,好似来游山玩水般。

兔儿爷见到石画,警惕心却是骤然上升。它目不带眨的盯着独角兽,目光若拷问了独角兽不下百遍。

“你怎么在这?”兔儿爷严厉问。

如听到好笑的话,独角兽欣然一笑:“我来寻良缘的。喏,这不赶巧被我遇到了有缘人。”

它目光意有所指的看向沈陌黎,满含笑意的双眸波光粼粼。

“良缘,我看说是虐缘更加合适。说,是尊主还是文煌派你来的?”兔儿爷并不吃口舌软语那一套,瞪目看向独角兽。

“我说这位兔兄台,你可是有被害妄想?瞧我这良善面孔,哪点像那两个大恶人派来的。”看着兔儿爷故作戾气的表情,独角兽也不急不恼,面庞盈笑道。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是笑里藏刀,对方也只有挨刀的份。独角兽一直深信这理,也就在质疑中,把那虚伪的笑,更放大了些。

看着带有阴谋的笑,沈陌黎不想理会,她扛着兔儿爷,往它处走去。

独角兽自出现始,展露的便是种种可疑,让她在诸多蹊跷下,难以再信独角兽的纯善。与其在这扯废话,不如尽快赶路,寻到画岭出口。

见沈陌黎要走,独角兽也不拦,只是跟着往前。

它狡猾的兽眸骨碌一转,又再开口:“我看你扛得辛苦,不如把那兔兄台放我画中休憩。我画中的美妙之景,你可是有目共睹的。”

“姑娘,放我到那画里罢。”兔儿爷轻拍着沈陌黎的肩,对独角兽提的建议,倒有了兴趣。

沈陌黎感受到兔儿爷藏在她背后的手,轻比着小动作,瞬间明白了兔儿爷的用意。

“那就有劳了。”沈陌黎动作轻缓的帮兔儿爷摆好身姿,往石画中送。

趁着沈陌黎靠近,兔儿爷以眼色往前路使了使,轻声道:“姑娘定要往那路走,其余道皆是死路。”

声微如蚊,沉浸在窃喜中的独角兽全无发觉。

还想多费口舌说服二人的独角兽,见沈陌黎竟轻信了它的话,眸底的得逞之光闪烁得格外明亮。

柔光闪烁,独角兽径直将兔儿爷拉到了自己的画境中。见识过沈陌黎的可怖,它必然不会轻易拉沈陌黎入画,但有人质在手,要挟沈陌黎,简直不要太简单。

每想至此,独角兽心底便是一片乐呵。

入画的兔儿爷,圆滚的身子往草地上一躺,好似舒畅的未有再续的动作。它翘着胖脚丫,若享受着画里的风和日丽,阵阵风吹拂,很快让兔儿爷进入了梦乡。

“兔兄台看来是太累了,竟一入画就睡。想必你也累了,不如,我们寻处地儿小憩片刻?”独角兽确定了兔儿爷无所察觉,花言巧语的对沈陌黎道。

“好。”沈陌黎言罢,往前方就要走。

独角兽却是蹦踏着赶到沈陌黎的面前,堵住沈陌黎道:“这路崎岖,不如我带你走另一条平坦的路?”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吞人做肥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三十八章吞人做肥沈陌黎清雅笑道:“世上之路,不崎岖无磨炼。巧了,我恰喜欢走崎岖的路。”

见沈陌黎又要往前,独角兽急急再阻:“这话有理,可又不全对。崎岖之路磨练人,可过于坎坷,非但达不成提升的目的,还会让人深陷淤泥起不来身。好路坏路,同归终点,你又何必刻意折腾自己?”

独角兽说得头头是道,可越是这样,反越让沈陌黎确定独角兽心怀不轨。

沈陌黎停下往前的步伐问:“那你倒说说,你选的是条怎样的路?”

“自然是平坦大道,直通万沟之岭外。路平且宽,还绝不会出现半幅怪画挡路。”独角兽特意将路描绘得美好,若无世事纷扰之地。

在困境中的人,自然对宽阔无险的路有种向往,可经历过种种危难的沈陌黎,心性却非常人能比。

宽广大道,落在这画岭上,本身便是诡异之事。愈是平静之处,暗藏的危机反愈大许多。

更何况,由独角兽的话里听得,那条路上连画都不出现,想必自有诸画不敢去的缘由。

“你说的路,倒不合我口味,我还是走我的小道好些。”沈陌黎直率拒绝了独角兽的话,再次动身朝前路赶。

尊殿四方皆有路可走,但她此刻离尊殿并不算远,文煌如有心追杀,以他神级速度,应再过不就便能赶到此地。她在此地多停留,无疑是在等着送命。

见沈陌黎丝毫不领它的情,独角兽刚想发作,以兔儿爷做威胁,强逼沈陌黎同自己走。

岂料睡得香熟的兔儿爷,如在画中做了甘甜美食的梦,随手扯了几株画内的苍天碧树往嘴里塞去。

绿树在兔嘴嚼动下,逐渐凝缩成墨色,一个吞咽,进了兔儿爷肚中。

独角兽面色大惊,它从未料过,兔儿爷本体非邪尊所绘画境,竟也能吞下它的墨色。这若是梦再长些,恐要信手啃光了它的画境。

若是如此,它被送在画境的身子都没了,哪还有命在?

此时的独角兽后悔不已,它断然发现自己是自掘死路,自坑自身。而且,它为自己下的坑,还坑得极有水准,让自己连蹲坑里哭的时间都没有。

独角兽急急猛烈摇动着自己的躯体,想晃醒在睡梦中不断侵吞它墨色的兔儿爷。

难而刻意佯睡的人,又岂是随意摇晃可唤醒?几次摇动下,兔儿爷非但没转醒,反随着晃动而飞快地左右猛扯着画境内的东西,直直往嘴里送去。

那道神速,让独角兽心尖不妙。它仿佛预见了自己被啃光身子的悲戚,浑身阵阵发抖。

“快,快帮我唤醒兔兄台。”独角兽急得话都不流畅。

“路太平坦,无波无折,只会更让人想瞌睡。我即使现在叫醒了它,难保它不会过小片刻时辰又昏昏欲睡。”沈陌黎看出了兔儿爷的心思,配合着兔儿爷的动作对独角兽道。

思及恐惧下的独角兽,哪还管得上自己方动的歪念头,连连点头,信誓旦旦道:“只要能让兔兄台醒来,你去哪,我保证半字反抗都不言。”

“好。”沈陌黎应下,她靠在画前,指触在兔儿爷身上,若似挠痒,竟当真叫醒了兔儿爷。

兔儿爷惺忪着睡眼,看着画外两人,装作不知的问:“何事扰我好眠?若无它事,我可要继续睡下。这画境内草嫩风轻,实在是清爽舒畅得狠。”

“兔兄台、兔兄台,这画外景色多美,你还是先赏赏景色再睡,如何?”见兔儿爷又要睡下,独角兽急忙叫停,匆匆扯些话,希望引得独角兽的注意。

说话间,独角兽脚步急急跟向已然往前走去的沈陌黎,心底愤愤然,却又无处发泄。这哑巴亏,想来它是吃定了。

“画外多变,保不准跳出个吓我的东西,惊了我的睡意。哪有这画境好,风清气爽,景象宜人,时时都给人以安然入睡之感。”兔儿爷依旧躺在草地上,假似不经意道。

刻意说出破绽的话,让独角兽敏锐的捕捉到使兔儿爷时刻清醒的法子。它邪笑暗起,更快地跟上沈陌黎脚步,想崎岖的山间走去。

说到惊吓,哪里比得过前处山里藏得多?

独角兽边跑边对着兔儿爷大叫道:“说到风清云秀的好地方,前头便有一个。兔兄台,你可千万别谁,这一睡着,可是要错过风光万千呐。”

“如此惊喜,倒是引起了我不少兴致。马兄弟,你跑慢些,可别累着自己。”兔儿爷见独角兽中计,心生喜悦,说话中的喜色也是明耳可闻。

听得兔儿爷口中的欣喜,独角兽嘴角往一侧邪勾,惊喜不多,惊吓不少,它已整暇以待,想给兔儿爷诸多的可怖经历。为了沈陌黎,它就不信兔儿爷不会离了它的画境!

各有心思的几人,一路往前。兔儿爷极少出外,可对地形的了解,却丝毫不输独角兽。独角兽算盘里打的主意,它一眼即可看清。

只是,前路上的变数,也让它有了些许防备。它身负重伤,若真遇到险境,恐怕它出手都难保沈陌黎安全。

然而后退无路,尊殿四通八达,可条条通死路,独有这条是走出画岭的密道。纵使危机四伏,它们恐怕也只有冒险闯荡的份。

三人往前走了百米,却是费了不少气力。万沟之岭难行术法腾空凌飞,路上的曲折,自然需要单凭着脚步步去走。虽是百米,可耗去的时间足有两个时辰之久。

怪石嶙峋中,与其说走,更不如说爬。沈陌黎与独角兽,四肢齐用,才堪堪爬过那些怪石,来到片小空地上。

眼前,只见有星罗林列的藤蔓,挡住去路。诡异的藤蔓若有生命,时时挪动着藤身,如即将蹦将出来,将到来者拉入藤中,吞食做肥料去一般。

“未想到,这路变幻得如此快,前方便已是尽头。不如,我们换条路走,我知悉一条路,同是崎岖,而未有藤蔓挡路,可带我们直接出画岭之外。”独角兽见缝插针的推销着它的路。

“还是直入藤蔓往前走,那景更吸引我的眼球。若换了路,保不准我又无趣睡着。”兔儿爷倚身画内,挠着长耳,语气若有所逼的说。

第一百三十九章 布陷藤林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三十九章布陷藤林兔儿爷重提困乏,打着哈欠相逼之态,独角兽刹时明白,它从一开始就被面前两人看穿。

独角兽黯然悔不得揍自己一顿。自己刻意而为的出现,步步为谋想将沈陌黎二人拉入圈套。结果反弄巧成拙,让自己成了代人背兔子的马驹。

此刻它巴不得挖掘地洞,将自己深藏,从此不见沈陌黎二人。只是,它的悔意遐想,也仅能是遐想。

覆水难收,它从想谋划坑害沈陌黎二人时,就没了后悔重来的余地。

打破黄连吞肚底,独角兽懊恼的不再多说,唯恐自己话益多,受坑得愈深。

看破独角兽的心思,沈陌黎望着前方藤蔓勾满的地方道:“我知你想摆脱画境,仅是苍苍岁月,这画岭中,可有人受困久去,还出得来?拉与画融合者出画,恐怕连邪尊都难以办到。”

沈陌黎早前同末甲、草魔进入画境,在接连的画境中闯荡,就有所觉察。

无论“迷”字墨画,亦或是地狱画境,每个画中的人、景,都早与画连成了一体。他们破画可出,但那些原困在画中的人,却在画碎时随画一道消失。

若不是因身体早成画的一部分,那些人、物又岂会生死随画?

独角兽想摆脱画境拘束,奈何身体早与画境不分你我,又怎能挣脱得开。

当初邪尊画饼,号召画岭诸画寻沈陌黎与末甲,本就从未打算给有功之画以脱身的机会。

画海茫茫,偶有一两幅画消失,也是自然不过的事。以死赏功,邪尊早前,便酝酿好了最后的杀数。

沈陌黎不知邪尊对诸画的交代,但独角兽绞尽脑汁想拐他们往别路走,必有它图。

受困画中,独角兽按常理推断,因对邪尊恨之入骨。那在满怀恨意中,邪尊还能遣它做事的唯一缘由,也就仅有一个——得功还它自由。

独角兽听闻,一阵错愕。它所有的聪智,都用在了如何摆脱身上的石画上,倒真未想过,自己的身躯早和画融成一体。

抖颤的退了几步,沈陌黎的话若暗夜星火,瞬间点醒独角兽。

然而,多年来的努力,终究是邪尊画下的美梦假象,让独角兽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它回想起这些年里,所有得邪尊赏赐,赐予自由的画,最后都不知所踪。原本,它以为那些画得了自由,恐怕是过于兴奋,而来不及告别就离了画岭。

可如今想来,却是非一般的诡异。画岭诸画间有竞争,但天涯沦落人的同运惨遇,也让些数画间感情颇深。或挚友,或所爱,诸多情感在画与画间连结。

世间性格千百态,又怎会每个得了自由,都低调甚哉的凭空消失。来不及道珍重,来不及再见一面,在情在理都极难说得通。

那些得了赏赐的画,受困画岭时间均不算短。

在这地的悠悠岁月里,画境受困之人,早将人生中所有急事磨成了可办可不办的缓事。又有何等急事,会让其匆忙离开?

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些有功之画,并非得了自由,离开画岭,而是遭遇毒手早不在。

邪尊尚活人世,对外界而言本就是秘密。他怎可能为区区几幅画,冒自己被杀的风险,放那些画离开。

性格恶虐的邪尊,自然没有留几幅画的可能。在他特立独行的霸道观念中,终认为仅有人死,才会让这秘密守在画岭。

联想到这个可能,独角兽毛骨寒颤,它惊惶道:“不,这不可能……”

世事残忍,没有人能保万事周全。

独角兽在被受困画境后,第二次遭受到了锥心打击。仅是相比初次入画时,此时的它心理承受力早增强多倍,不再是当时那心高气傲,独知世间美好的仙马。

冷静少时,独角兽渐从震惊中回过神,它神情暗淡到极点:“既然离不开画,继续留这也没意义,我与你们一同寻画岭的出口。”

“无须寻了,穿过那藤蔓,再闯过六道难关,既能出这画岭险境。”兔儿爷不知何时起了身,仔细观察着那些生了意识的藤蔓道。

话说得轻巧,要闯过那些关卡,并非易事。

藤蔓错杂相交,枝叶锐意森森,宛如王者利刃,让人看着生畏。

“这片藤林,名唤幽谱林,名副其实靠夺人脸面而生,食人血肉存活。想依靠武力,闯过这片林基本不可能。你看藤上挂着的肤色果实,实则为人的肌肤,加以藤蔓的古怪力量凝结成。”兔儿爷看着那片若猛兽随时想将人吞食入肚的藤蔓道。

这片藤林,当初它可是看邪尊花费半年,才倾尽笔魔画成,其中的险恶,自然是其余画境所能比拟。

“什么画境,都是些唬人的东西,看我马蹄飞踢,破了这画!”独角兽充耳不闻兔儿爷的话,提起蹄子就往藤林赶。

它困在画岭太久,让它在得知真相后,更生了烦躁,巴不得有些发泄的东西,消消它心底的怒火。

光聚的马蹄,刚是抬起,离藤林还有几米之遥,便见林中有众多藤蔓,急赶冲来,将独角兽的四肢光足如数捆绑,往藤蔓中拖去。

任独角兽如何挣扎,都难挣开那些万恶的藤蔓。藤蔓上繁多的细勾倒刺,扎入光足,将独角兽死死固定。见脱不开身,独角兽急中生智,断然将早前收入画内的星光吐出。

没了星光相助,独角兽四肢光足骤然消失。用力拉扯的藤蔓手中一空,顺着猛力有了片刻回冲。

绿灵长绳骤然圈紧独角兽,在藤蔓受力作用回弹的少许时间内,将独角兽石画拉回了空地上。沈陌黎见石画安然,才收起了手中以灵力化成的长绳。

错失时机的藤蔓,也不追赶,又再次回到藤林中,左右挪其位,若在编布着陷阱,准备着下次猎物的侵袭。

被吐出的星光,在画岭中四处转动,在沈陌黎收去灵绳的须臾,竟直窜入了沈陌黎的耳中。

“我的星光……”独角兽满眸可惜道。

不明所以,沈陌黎举手,想从耳中取出那团星光,却惊讶发现,星光在她耳中,竟没了踪影。

第一百四十章 星光破林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四十章星光破林掏不出,寻不到的星光,没入沈陌黎耳中好似凭空消失,连带点光都不留。沈陌黎看着懊恼的独角兽,并不能确定那星光的作用。

得来好坏皆变数,即使再好的东西,也难保祸事相依。

皱起柳眉,沈陌黎问:“如何吐出那星光?”

她没有多他人所爱的嗜好,这星光虽是自己送上耳的,可用处不明,往后就如此滞留在她体内,着实令她不习惯。

“那星光乃星族之物,寻了你自动钻入,便是认了你做主人。你不死,它不出。”兔儿爷看着那星光,眸光清明道。

因莫弥是星族术士的缘故,兔儿爷对星族之事了解得不算少,更明了那星光的用途。

只是,此时它并不打算告诉沈陌黎,那星光牵系着星灵,她既成了星光之主,星灵隔了千山万水,也终会找到她。

“星光有何用?”沈陌黎再问。

对于不明物进入,沈陌黎多少还是存着点戒备的心态。前世,她受过太过的坑害,毒药毒水,她没少遇见,大难不死,全因那强过常人的防备。

“那星光用处可大着呢,我的四肢,便是那星光幻化。如今没去星光,我也仅能重在地上挪动。”独角兽万分惋惜道。

适才,若非情况紧急,恐怕威胁它千百遍,它也不会交出那星光。

“幻化星光,不过星光零星用途,其内大用,还多着呢。”兔儿爷接过话来。

话虽如此说,只是星光的真正用途,兔儿爷其实也不甚了解。

它仅知星族追逐星光,上古以来未曾变过。当初莫弥为保星符,也曾苦研过纵星法术。仅是星光世间难求,莫弥虽研习了些纵星法术,寻不到星光,也是空有身本事无用武之地。

兔儿爷努力回想着当时莫弥尚在艾国时,钻研的法术秘诀。彼时它还是末甲手中的玩偶,跟着末甲出入时,零星看过莫弥修炼。它所见法术,因当时的末甲出入无常而并不齐全。

将多次所见的场景在脑中加以重叠,兔儿爷整理几刻钟后,才理出片段纵星法术的秘诀。

它对沈陌黎道:“修炼者,运气于体,薄积厚发。你尝试引耳中星光,与周身灵气相融,再积气于掌,汇成灵力贯彻而出。”

兔儿爷说的不过是寻常修炼之法,运转星光催动。

独角兽听之,嗤之以鼻道:“兔兄台,我知你魔道高深,只是不懂的事,你也莫装得高深。这小儿家家都明了的入门修炼法式,你将其当做纵星法术的秘诀,未免也太忽悠人了些?”

“纵星法术,本就是在寻常修炼诀窍上,加以改进得成。”兔儿爷说得认真,毫无敷衍之意。

虽寻不到耳中星光,沈陌黎还是跟着兔儿爷的秘诀,运转灵气通向耳部,再将耳部流转出的灵气,汇聚掌心,形成灵力。全无魂魄相辅的灵力,在掌心呈现道道星光,耀眼得人都睁不开眼。

“就是现在,往前击!”兔儿爷看着快速亮闪的星光,催促沈陌黎道。

掌起星击,断然往藤林攻去。藤蔓密布的林子,在沈陌黎的掌星击打下,骤然形成了个大洞。

惊诧天人的一击,让独角兽看呆了眼。它在地上来回打转,悔不当初。

当时它得星光,纯属机缘,本以为星光仅有生脚的用途,哪里知晓其配合秘诀,杀伤力竟如此了得!

独角兽灵机微动,暗有心思道:“这星光入了你耳内,似产生异变,能量之强,恐怕对你身心会带来不利影响。不如,我教你如何吐出,你将星光暂交于我,我自有妙招可挡住星光带来的损伤。”

“你驾驭不了那星光,她也吐不出星光,你就莫再打无用的心思了。”兔儿爷眼都不瞧独角兽一眼道。

两人一言一语中,破开的藤蔓再次闭合。挪动的藤蔓在闭合的洞口出张牙舞爪,宛如恶魔枯手,时时想沾染些鲜血夺些人命。

沈陌黎视线穿过仍在拌嘴中的两人,看向藤林道:“这片藤林的自我修复力倒是很强,恐怕以星光结合灵气击穿藤林,要在限制的时间内走光。”

她再聚了几次灵力,结合以纵星秘诀击穿藤林。数次下来,倒算好了藤林聚合的时间。

“以藤蔓愈合速度,没了光足,我是过不去了。”独角兽同算得其中时辰长短,心重如悬了座山脉。

“你可能离开地面?”沈陌黎看着始终粘合在地上移动的独角兽问。

从沈陌黎话中,独角兽若听到一缕曙光,忙扯开与地面的联系道:“我既能离开地面,还能降下自己体重。你莫看这兔兄台体积甚大,进了我画中,可是一两都不到。”

独角兽本以为沈陌黎看穿了自己的算计,应不会冒险带自己离开。充其量,也仅会带着兔儿爷走。兔儿爷身受重伤,可好歹双脚尚在。在沈陌黎的帮衬下前走,问题并不算大。

而它失了光足,纵使偷偷跟在两人身后,其缓慢速度,也难穿过那吃人的藤林。

如今见沈陌黎松口,它自然寻了机会爬上杆,将带自己的优势说得更明显些。

皓腕取画,沈陌黎径直扯下衣袖,将独角兽石画以衣袖绑到背后。

“看好小兔子。”沈陌黎对独角兽说道。

见势,得了便宜的独角兽,露在画外的脖子一缩,骤然躲入画内道:“这兔子在我画中过得好着呢,你且放一百个心。”

话还未落,但见沈陌黎俯身前冲,祭星光灵力于掌,击破藤林,直冲入内。掌击阵阵相连,将前路逐步愈合的藤林,逐次破穿。

倒挂背后的石画内,独角兽看着后路步步紧逼的藤蔓,不禁冷汗浃背。若不是忌惮兔儿爷的修为,怕是它现在早已吊挂到兔儿爷身上,以求保护。

锋利的藤尖,在追赶间若火神咆哮,密集的抖动着怒火藤蔓,扑扇着要抓拉几人。距离之近,离有一尺之遥,还是在独角兽石画上,倏忽触出道道浅痕破口。

与紧张得不敢言语的独角兽不同,兔儿爷倒是淡然许多。它的伤势在休憩段时间后,已有所好转。

它将兔掌伸出石画,汇聚魔力,凝成道乌黑护盾,挡在石画上。藤蔓隔着些间距,以利风触碰护盾的声响,宛若骤雨不歇,在护盾上不断响起。

第一百四十一章 藤果骤下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四十一章藤果骤下固若金汤的护盾,本该刀枪不入,火烤不化,可在藤风逐碰下,竟出现累累裂痕。裂口呈蛛丝状密布,让护盾看似摇摇欲坠,随时将破。

独角兽见势不妙,惊问:“这藤林莫不是也入了神级,怎将你的护盾都轻易击破?不应当……”

“区区中阶境界,怎会是神级?”兔儿爷咬牙切齿道。

苦苦撑着逐渐破碎的盾,兔儿爷愤然道:“这林中有压低人修为的古怪香气,若淡然尽无,可始终存在。我虽入神级,可本负伤较重,加之这股香气扰乱,才连中阶的水准都使得费力。不过,幸而这香气对沈姑娘无用。否则,我们此刻早被林子吞食了去。”

经兔儿爷一提点,独角兽才猛然发觉,兔儿爷苦撑的护盾,着实不像神级强者化所。盾面魔力分布不匀,薄软易碎,从哪点看都与神级化成的护盾截然迥异。

想来因是兔儿爷体内的魔气,原就重伤亏损,加之香气导致魔气絮乱,才会使护盾成了这般模样。

理清其中缘由,独角兽汇聚体内魔气,想帮衬着点兔儿爷。运聚间,却骤然发觉魔气尽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抽空。

独角兽愕然,它以为身用固石画,已是最倒霉的事。未想到屋漏天蓬连夜雨,这人一被霉运缠上,倒霉事便是一桩接一桩。它没了自由行动的马身,现在连修为都没有。

这架势,分明便是让它日后被人当画挂在墙上,不得半份自由。

“那香既然能夺取入神级者的修为,其独到的香气蛮力,更非寻常修炼者能匹敌。你想汇魔力,只怕这藤林不会给你机会。”兔儿爷蹙眉道。

它看得清,可感官却总比思想先行一步。沈陌黎刚闯入藤林,它就感到些许不对劲。

可待它想明白林中玄机时,口鼻早将那香气吸入,分销到了筋脉中的每处血肉去。

兔儿爷那方抵挡得艰辛,沈陌黎前处行进得也并不顺利。

她不知何种缘故,体内灵气并未受到林中香气的影响而压缩。但按着原先的计划,她仅要相接不断祭出星光灵力,击穿藤林,几人即可闯出林外。

可藤林好似不甘就此放人,凭空抖动出无数果子,落在了前方被击穿的空地上。

由果子里,伸出许多密密麻麻的触角,或扎根地上,将果子与地紧紧相连,或张狂挥动,如要将沈陌黎严实抓住。

寻着其间的空隙,沈陌黎虽巧避开那些触角。可飘逸的裙摆,难免会由触手上荡过。这一粘一拉中,无疑减缓了沈陌黎行进的速度。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扯断被触角稳稳固牢的裙摆,才能再续往前。飘逸的仙气长裙,在拉扯间逐渐变短,成了草裙般参差不齐的模样。

趁着沈陌黎停顿的时刹,藤林自前后左右各向快速汇合,大有将几人吞并其中的势头。其愈合速度之快,使速度减缓许多的沈陌黎,可行动的空间越来越窄。

望着周身渐渐消失的路,沈陌黎下定决心问:“尔等可愿与我再冒次大险?”

不等独角兽张嘴,兔儿爷便淡定接下话:“姑娘想什么,只管做便是,我信姑娘。”

“好”沈陌黎唇角勾起,转将带有星光的灵气聚集足下,让双脚腾离了地面。

独角兽望着逐渐离远的地面,一阵惊慌:“兔兄台,你这未免太过于草率?她若是想玩命,你岂非还拿命送上前陪玩?”

还补待兔儿爷再说道什么,沈陌黎忽凌空一翻,双腿超前,骤然疾飞。

沈陌黎足尖星光外展,其态鸿若鲲鹏,譬与九霄对决,不闯出结果,誓不摆休。在星光锐利刀削下,不断愈合的藤林,再次被破开大洞。

以足纵星,同时加快了沈陌黎前行的速度。她的满头青丝随前倾的身子盈飞若绢,点点星光盈飞左右,直接穿过兔儿爷的护盾,飘向后方。

那些追在后头,以藤尖触起剑风侵袭的蔓条,在被柔软的发丝轻碰触时,若有电流自发梢传递,将藤蔓击得酥麻,顿时减缓了追击的速度。

“习武靠脑,这随机应变的本事,倒是学得绝。”独角兽看着以星光前方逐渐拓广,后方渐拉距离的沈陌黎,眸中难得的出现了赞赏之意。

独角兽早前在仙族,见过无数能者,若非有些绝学,诚难入得了它的眼。得它由心认可者,世间不多。

沈陌黎的武道境界,自然不足以提及,只是她的聪慧,却将本是不高的修为,提升成更高的实力。单凭这点而论,委实难能可贵。

在加急的星光开路下,转眼三人既要闯出藤林。

然而,此时林中忽将果雨。无数的藤果宛若冰雹,由顶端砸落,粒粒狠准的砸向沈陌黎。

背上面朝地面的独角兽与兔儿爷,虽听得上方有古怪声响,可行动受阻,全看不到状况。

听得危机之声,兔儿爷面带焦虑道:“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沈陌黎手旋黑炎,抵在身前挡住藤果。那皆数砸下的果子,落在黑炎上,非但没消失的痕迹,反如狗皮膏药般粘在黑炎上,伸出触手勾住黑炎,吸起了黑炎中的灵力。

神贯注一处,沈陌黎挡着藤果,并未回答兔儿爷的话。

但自沈陌黎身侧,落了一地的藤果,已然向兔儿爷与独角兽,无声言明了此时的险境。

落在地上的藤果,并不空闲,同是伸出触手,想将沈陌黎背在背上的石画拉下。

兔儿爷再起护盾,抵御起八方袭来的触手。奈何实力减弱得不是零星半点,在触手的撞击下,不消几息,护盾被震得破碎。

尖利的触手化将而来,一个撕拉,将沈陌黎绑在画上的那段衣袖,撕成对半。

瞬间,石画离背,旋即下坠。

独角兽吓得闭上眼,它本神兽,怎料最后竟葬身此地。

没了任何魔气可运转魔力的独角兽,黯然等死,可由画内外,并未有预想的疼痛感传来。

沈陌黎左手回转,在石画离背的同时,将石画紧紧抓牢。

她右手孤立苦撑着黑炎,愈来愈多粘粘黑炎上的藤果,让沈陌黎的撑火动作变得艰难。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兔入歧途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四十二章兔入歧途当石画被反翻到沈陌黎身前,那密聚在黑炎上的藤果刹时呈现眼前,密匝如蜂巢毒蜂,时时要破开黑炎。

沈陌黎将石画平稳放在身上,腾出左手,续祭黑炎。

几近被藤果吸空的黑炎,得更多灵力注入,重燃旺盛。仅是在依旧瓢泼直下的藤果吸食下,燃烧甚旺的黑炎,很快又被灭去火势。

藤果顺着黑炎,不断聚集往沈陌黎掌心放心移动。

“姑娘,我来助你。”兔儿爷再次将兔爪伸出石画,以防自己的力道,超越了石画所能承受的范围。

兔爪上,有魔力聚成火焰,融入到沈陌黎的黑炎中,抵在沈陌黎的掌心上,以隔藤果进袭。

以多取胜的藤果,仍在不停增加。果子由树端下落,瞄有方向的落在黑炎上。在数不尽的果子吸食下,兔儿爷的火焰极快被熄灭。藤果的数量却愈加的多,疯狂吸食着沈陌黎残余的灵力。

触手在离开藤林的须臾,终逆火直前,闯荡到沈陌黎的掌心处,顺势在掌心中刺破多个蚊咬伤口。伤处极微,却每每给人撕裂魂魄的剧痛。

趁着身出藤林,沈陌黎忍住钻入魂魄的难言疼痛,猛然翻身。一手接住石画,一手将余下不多的黑炎连同藤果,一齐甩回藤林中。

“姑娘,你的手。”兔儿爷急了心,慌慌张张从石画中蹦跶出。

沈陌黎摊开双掌,多彩伤创点点密布掌心,缓缓扩散,将双掌染成缤纷色调。

兔儿爷见状,忙以兔爪祭以魔力,引着淡开的斑斓鲜血,由沈陌黎掌心离开。多彩血液,因兔儿爷魔力引吸的缘故,径直汇入兔儿爷体内。

顿时,兔儿爷本是圆滚的躯体,被染成极多的色彩,细数下,竟多达三十二缤纷。

见状不对,独角兽画贴地面,悄然移远,费不了多时就隐藏入山丛林间。

众多缤纷彩调汇聚在兔儿爷体内,因其体内催动的灵气而加快散开。

随着炫彩颜色的散开,兔儿爷珠圆的黑眸逐渐变成多彩水晶的闪亮。它在眼珠里的黑,被色彩全数取代前,猛然将沈陌黎推开,喊道:“走,走得越远越好。”

绚丽的色彩在兔儿爷话音刚落时,彻底侵占了它原有的眸光。

它萌嫩的皮肤,暴涨起青筋硕骨,撑破戏服。由嗓子内传出与往日迥异的粗旷咆哮,响彻四野。

兔儿爷失去理智,暴走着朝沈陌黎冲杀来。

一个急转,沈陌黎在兔儿爷狠厉的袭击下,灵巧躲身避开。

兔儿爷扑空的手掌击在地上,引起地裂尘飞,将本是清晰的四周,蒙上层灰雾。

在雾里,兔儿爷的身影不分南北的疯狂前扑,不断往沈陌黎可能躲身的方向扑杀。

戾气爆棚的杀敌狠招,加之已恢复神级的威力,让四槽一片荒废,若九荒之难空然降临,令人躲闪不及。

沈陌黎在雾起时分,虽已尽可能避远,可还是被神级可怖气力波及,口吐血剑,耳膜震痛。

血溅唇外的小许声音,立刻引来兔儿爷的注意,它祭起万剑,穿心刺来。

沈陌黎刚备好应对,身体忽被人一拉,进了旁地的草丛。独角兽伏地上比嘘,止住沈陌黎的动作。

草丛外,一阵砍杀,兔儿爷以魔力摇纵万剑,不停歇的在周边胡乱扎刺,待没了声音,才愤然离去。

“好险,那疯兔子,眸眼一被封,真不顾昔日情谊,当真是谁人都砍伤得下手。”独角兽絮叨道。

兔儿爷吸入体的彩墨,对于画岭内众人而言,可谓人尽知晓。

彩墨解万毒,可彩墨又会控制人的身子骨,激发起人的潜力,引人劈天砍地,大有作为。

独角兽本想置身事外,仅看彩墨无懈可击的出品人可解万毒,让他置身事外的态度,即刻有了变动。

虽听似不可能,独角兽还是跃跃欲试,想得点彩墨,再加之些手段,将彩墨毒素综合没去,以解自己在藤林里吸取的香气。

没了修为,它连寻常马匹都不是,这让它更想破开体内压制它的香气。

见沈陌黎观看兔儿爷仔细,未有接话的意图,独角兽耐不住的往下道:“兔兄台中了彩墨之毒,才会迷失心智。不解此毒,恐怕它找不到你,会再往藤林走。”

“可有解法?”沈陌黎问。

兔儿爷万一真走去藤林,那卿卿性命,可就交代去。

“方法……倒是有,只是说来冒险。”独角兽见来了机会,心中暗喜。

趁着沈陌黎俯身,独角兽附耳将方法说上一遍。

听之,沈陌黎面上闪现起一副难以相信。她面色肃然的问:“你确定?此事决定了就再无后悔的余地。”

独角兽万般肯定的点头,不冒风险,它而今这半残全废的模样,再许它千百年长寿又如何?不过时时刻刻引它悲痛,恒世不变对它的永恒折磨。

两人再商榷一二,终确定下冒险之法。

二人按着约定,分散前行。

离远的兔儿爷,暴虐的朝四周砍杀。找不到人,让它被彩墨控制,逐步往前走。

藤林透过彩墨,如看到了壮硕的猎物正送上门来,张舞利藤,等在原地。

“且慢。”沈陌黎的银铃脆声由兔儿爷身后传来,阻断兔儿爷向前的脚步。

兔儿爷煞气再起,转身往沈陌黎柔音传来的方向,追砍去。

只是追声间,沈陌黎的声音一分三十多道,在兔儿爷的四周响起。

“你可曾想过……”众多声音,不断重复着回荡,让兔儿爷瞬间迷了方向,不知攻向何处。

恼火的兔儿爷忽以灵魄幻化分身,使得分身,循声望分往各处追杀去。

没了灵魄的兔儿爷,此刻从未有过的呈现出老态疲惫。它停在原地,兽眸低垂,好似在等待着结果,心又莫名的被扎痛。

它想亲自上阵去寻沈陌黎,探探那无故闪过的刺痛,可又不知如何找到。

那张误入歧途的兔脸,不经意间有伤愁划过,又极快的在炫彩中被轻易的覆灭去。

它的所有表情,在尘埃肆地的灰雾里,被遮挡得严实。

怅然失落中,一道锐利的掌风由它背后席卷来,被它一个转身,胖子滚球般灵巧避开。

第一百四十三章 融化骄阳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四十三章融化骄阳随着沈陌黎祭出的掌风,兔儿爷猛地辨出沈陌黎潜藏的方向,它收起分出的灵魄,断然朝沈陌黎的方向砍杀过去。

原有准备的沈陌黎,在兔儿爷避身时,早隐在灰雾里,躲到其它地方去。神级实力,非她现在中阶七重天所能避闪得开。

灵巧的躲身,让没了理智的兔儿爷,全搜不到其何时避闪,猛击扑空。

阵阵兔吼咆哮,雄宏胜过狮虎,震颤万里河山。

趁着兔儿爷发狂的须臾,由它脚下,有灵力化成绳索,骤然捆住兔儿爷的双脚。绿灵捆绳,比起兔儿爷的实力,简直脆弱不堪。

可就在兔儿爷挣开绳索的小半会时间,独角兽石画突腾地跃起,以它平身所有的气力,贴上兔儿爷的躯体。

还未等兔儿爷有所反应,沈陌黎祭出灵力,穿过石画扎入兔儿爷体内,猛力将它体内的彩墨吸拉出来。

循循彩墨,原是极强的蛊惑力,穿染直入独角兽的画境当中。

压城黑暗,将整个石画内的明丽横扫去。风清日朗的石画画面,被彩墨所污,骤然呈现出乌云翻滚,滔天震雷之势。碧草绿地在彩墨沾染下,全数枯黑,又在黑色中闪现出绚丽的诡异光圈。

独角兽头伸在画外,看着自己的画境不断转变,咬牙道:“同是画,我定要驾驭了彩墨。我就不信,以我画身,容不下这方墨。”

滚滚彩墨,若要夺了独角兽的所有,智慧、意识、能量种种。

在逐渐涌入的彩墨侵袭中,斑斓色彩由脖颈逐渐往上,将独角兽的角尖也全染成了炫彩斑斓。

“勿忘初衷,那彩墨岂是你的终点!”沈陌黎见独角兽在彩墨中,渐失了意识,凌然提醒。

兔儿爷非画,在被彩墨侵入后,才没了反抗余力,任凭藤林通过彩墨,操纵其行。可独角兽已同石画融为一体,同样是画,从原理上判断,那彩墨应可被它吸收。

仅是彩墨内深藏的意志强横,在吸收的过程中,也可能将独角兽的意识反噬。在对抗间,唯有意识坚定者,可吞并对方。

彩墨沿着独角兽的面庞,侵入兽眸,本快要成功的将其灵动的眸子,染成炫彩。听闻沈陌黎的话,独角兽逐渐涣散的意识,再次聚集。

它猛然扫荡去即将遮挡双眸的彩墨,如破茧蝴蝶,猛挣开不断束缚其身的夺它意识的彩墨,凭靠着体内的坚定,将彩墨全然吸收了去。

并入体内的彩墨,在画境内左右震荡,如在寻找逃路,又在逃逸无望下,骤然放弃。

被吸出彩墨的兔儿爷,青筋暴涨的身子重归圆嫩,它跌落地上,挠挠兔耳,看着渐渐融合彩墨的独角兽,多了份先前未有的感激。

在吸走沈陌黎掌心的彩墨时,兔儿爷就做好了赴死准备。

它从不指望沈陌黎亦或是独角兽会挺身救自己,聪慧若它,又怎会不知彩墨可解了它在藤林里中的毒,让自己爆发出非人的实力。

神级之下,无论何人都没有跨阶斩杀对方的实力。独角兽被压制得全无魔气,沈陌黎纵使身怀纵星法术,也不过皮毛,怎会是它的对手。

它从将彩墨转移自身那时起,最后的愿想,就仅剩让沈陌黎离得越远越好,远到让它无法伤到她。

独角兽的逆天夺墨,是在它意料之外。

融入了彩墨的独角兽,其画内景色骤然再次转变,由漆黑之调重返生机。仅是成片的翠绿,又与之前有别,绿中带着晶莹的光珠,颗颗闪动。

彩墨滋润着石画内万物,让石画变得郁郁葱葱。独角兽从中得到怪力,非但魔道境界飞涨,画框边缘还长出双羽翅,将画拉升离地。

“失了光足,得了飞翅,倒也不错。”独角兽看着石画两侧缤纷的羽翅,弯眼成笑。

见兔儿爷微抖双唇,若要开口,感激眸光跃于面上,独角兽的得意之情更盛许多。

震动着羽翅低飞,独角兽绕圈转动在兔儿爷旁边道:“兔兄弟,感激的话就甭说了,日后我要落难,出手相援几回更实在。”

话似玩笑,兔儿爷却当了真,它慎重的点头,再不多言。

患难见真情,它无数次以为,有天自己遇难时,只能终归一死,万般不曾想……

不擅言感激之语的兔儿爷,只是多看了独角兽几眼,便转看向沈陌黎道:“姑娘,这往前再过二三里地,便是油湖。我们这一路,还须谨慎些。”

“说再多也是无益,油不油的,能抵得过我这鬃毛油光?油湖种种,不过是用来炸炸草的大型油锅。跟我驹老大同行,有何可怕?”独角兽不理会兔儿爷的警告,悠然先行。

彩墨融入,让独角兽的求胜心止不住暴增。澎湃的魔气融汇石画,使其如得了傲然的资本。

自傲中,它又不忘低伏近地,唯恐稍不留神的高飞,给自己引来万雷轰顶的祸端。

万沟之岭,规矩稍一忘记,便是致命祸事。独角兽久居其中,自然知晓岭中厉害。

三人前后紧赶,再无多久便来到了油湖湖畔。

热浪隔着湖吹拂而来,袅袅将湖上的空气都蒸腾得变形。金光粼粼的湖面远远望去,如融化的骄阳撞破地面形成。人离上些距离,便可感受到那滚滚热气带给身体的极端不适。

热,超乎忍受之热。

沈陌黎在来的路上,热汗浃背,浸透衣裳。被细雨汗丝浸透的衣裳,湿了烘干,干了再湿,如此往返,极快的蒸发着人体内的水分。

由失水带来的不适,让沈陌黎唇瓣裂开,面上血色尽失。拖着略为虚脱的身子,沈陌黎走路间,步子都有了摇晃。

摇动欲倒的姿态,兔儿爷看得急了,往前扶住沈陌黎道:“姑娘,要不我背你一会?”焦急之态,呈现于表,涌动于心。

与沈陌黎不同,兔儿爷玩偶之身,体内水分本就缺少。纵然蒸发全无,也不影响它的日常状态。

旁地,独角兽激奋的羽翅,在油湖的蒸烤下,也骤然如叶枯萎。全身若沾水湿了又干的皱纸,皱巴巴一团摊在地上。

“兔兄台,你这也太厚此薄彼了些,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你这态度,简直不要太恩将仇报。”独角兽略带怨念的看着兔儿爷,说话都没了气力。

第一百四十四章 油湖炸身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四十四章油湖炸身歉意含心的兔儿爷,一个俯身将独角兽拎起。手里的力道提拉,惯力朝上,让兔儿爷眼里一阵错愕。

独角兽此刻的身体,重量宛若薄纸,几两不到。由墨汇聚的画身,随着水汽蒸发,已然枯竭,干巴巴一片,连魔气都难容纳。原充沛的魔气,正在石画周旁,不断蒸发,消失在空寂的四下。

“这油湖简直是诸画的地狱,冒然热气,可把我这身肥膘都蒸干了。”独角兽见由画里不断萦飞,完全无法留住的魔气,眸底再暗了暗。

它以为得了彩墨,必将前方万难困境踩踏脚下。哪里料得,一切不过是苦难给它开的恶作剧。在厄运面前,它连丝毫招架与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纤瘦轻薄的独角兽,握在兔儿爷手中,让兔儿爷莫名生出了几许心疼。它默然将独角兽放到肩上道:“你救我一命,这次,我定带你穿过油湖!”

素日,兔儿爷不喜欠人情命,也没什么地方可让人有救它的机会。神级境界,让它在尊殿内可谓所向披靡的存在。

仅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险境,早不是当是优哉游哉即可称霸尊殿的境遇。

面前的油湖,热油滚动,炙烫的森然景象让人畏惧得发热。

“万物相生相克,在油湖畔,有几处空气全无受热气波动,定藏了可攻克油湖之物。”沈陌黎扫视四周,很快发现了几处不同。

在那无热气波动处,银灰的石块零散的洒落地上,初一望,好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细一看,全是玄机颇深的点。

顺着沈陌黎的视线,兔儿爷随之望向那些零散的石子。它小心谨然的将沈陌黎放置旁处,随后肩扛独角兽,奔跳急速的拾起一处灰石子,跳回递给沈陌黎。

“姑娘,你看看这石子,可有什么不同?”兔儿爷捡起石子跳回时,已有细致观察过。

然而银灰的石子,怎么看都与普通石头无异。若说有,也就是颜色比其余石子看似光亮特别了些。可除此外,它再察不到有何特殊。

沈陌黎接过石子,以灵力烧灼。猛烈的黑炎逐渐烧成岩浆般滚烫,却对那银灰石头,全无半点影响。

黑炎烧灼下,石子银灰光芒愈发闪耀,如被淹没的珍宝,经过火烤锤炼,反倒更闪灼璀璨。

“这不是石子?”兔儿爷看着那银灰锋芒穿透黑炎,惊诧道。

“我的仙祖宗!没想到有生之年,我竟能碰到仙族的宝贝。如此满当的钨钼,我要带回仙族贩卖,此生躺着万事不动,也能挥金如土,活过万岁了。”独角兽枯扁的脑袋,努力地抬起。

尘土遮盖的钨钼,早前兔儿爷捧在手上时,它并未发现。

可经沈陌黎这猛烈的黑炎灼烧,尘土散去,光滑的钨钼也就露了出来。

“你的仙气被画夺走,早成了魔类。纵使回到仙族,你单纯的想贩卖钨钼,最后怕是只有乖乖洗净脖子等着被砍的份。”兔儿爷剖析道。

话刺耳难听,却说得属实。仙魔有别,早在独角兽被邪尊封入画内起,它就不再有回身仙驹的可能。

日后纵有大成,修的也仅能是魔道。昔日那些仙家本领,如是再学,都会引得它走火入魔。

仙魔由上古积累下的血仇,更是使曾纵横仙界的独角兽,尔今只能做人人喊打的叛徒形象,存在仙族。

再是与仙见面,甭管昔日感情多深,众仙一样会屠它邀功,以戒仙族后辈。

直白的话,如利刃剖开独角兽伤痕累累的心,让它血淋淋的痛。

但那份痛又让它清醒,舍弃对仙族抱着的最后一丝幻想。

独角兽装作不在意道:“仙族敌视我,那是他们的损失。所谓好马志千里,我的目标,又岂在仙族。那些个钨钼,不卖仙家我卖魔家,以我的好手艺,还怕卖不出好价钱。”

沈陌黎极快的从独角兽的话中,捕捉到最为有用的信息,急问:“你会以钨钼铸造东西?”

见沈陌黎认真问话,独角兽浑身一抖,心虚道:“会,天底下哪有我打造不了的东西。仅是这地酷热这般,这巧手做炊还需个凉快地儿,我这瘦骨嶙峋的身子,更要在阴凉地儿才用得上力。”

兔儿爷刚想拌独角兽的嘴,便被沈陌黎止去。

“小兔,你能否将附近的钨钼都集过来?”沈陌黎问。

意犹未尽想逗独角兽的兔儿爷只好作罢,它允诺道:“姑娘说的话,我自是照办。”

言完,它轻轻放下独角兽,开始蹦跳四周,捡拾石子。

“呦,古来传的十二生肖,想来是排错了顺序。这哪是只兔,分明是只属汪汪叫的。”独角兽并不理会兔儿爷的动作,反嘲讽回道。

对于兔儿爷的刻意拌嘴,独角兽自是嘴上不饶人。

它虽听得出兔儿爷狠话中的关心,可又不愿因此放低了姿态。更何况,它始终认为兔儿爷欠它一命,这让它更是嘴上带刀。

听了独角兽的话,兔儿爷在转身后,却是萌动一笑。它圆滚的眼眯成月牙状,面颊染上许红晕,带着无邪的喜悦。

兔逢喜事精神爽,兔儿爷因心底欢喜,做事的速度也倏然提升了速度。

快手快脚下,兔儿爷只用去一盏茶时间,就收集来一米来高的钨钼堆。

“小兔儿,把它挂我与独角兽身上罢。”沈陌黎处在脱水边缘,却仍咬牙领着兔儿爷,开始逐一将钨钼挂到身上。

因与钨钼离得近,沈陌黎反不觉得有多热,身上的汗,也受钨钼而少冒许多。

有钨钼阻隔,独角兽不断流失的魔气,又一点点增了回来。其画身保住湿气时,又不断吸收周边的潮湿,极快又恢复了原来的画容。

“你歪门的招术用得好,可钨钼并不是这样用。你挂满我全身,我们终究无法穿过油湖。”

“谁道我要横穿油湖?”沈陌黎错愕道。

她今世都没想过,要把自己置身油湖,像泡温泉般让自己在里面炒一炒,炸一炸。

“你的意思,我们是要背着堆钨钼,在这等死?”独角兽惊讶道。

它佩服于沈陌黎遇死险境的临危不乱,也暗暗吐嘈起沈陌黎的无作为坐等灭亡。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奇迹锻锅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四十五章奇迹锻锅沈陌黎眉蹙得连发丝都挤不进去,她看不清独角兽的脑回路,可坐地等死一说,未过脑袋思考都知是不能。

“钨钼挂在身上,仅是为减轻你铸造时,油湖热气对你的影响。”沈陌黎看着不断朝她抛视鄙夷目光的独角兽,头疼道。

闻言,独角兽再是阵错愕。旋即联想到沈陌黎要它铸造钨钼,惊慌得结巴,欲摆蹄拒绝,慌乱中才想起自己的光足早不见了去。

默然的无声,极易被人当作默允的不反对。独角兽的一惊一乍看在兔儿爷眼里,只以为是熟通锻造术,又恐被人学了锻造术。

兔儿爷蹲身,平视独角兽道:“我蠢笨得很,是学不会那锻造术的。你若还怕我偷学,我直接背朝你便是。我等困在这地,你就安了一百个心,专心致志按姑娘说的做,其余有我。”

“可是,我锻造只学了皮毛。钨钼贵重,我平日莫说拿,连看都看不见。”独角兽萎缩道。

“我与你一起锻造,你只需以仙族学的锻造方式,将起击碎即可。”沈陌黎打破僵局道。

奈何独角兽沦为魔族,哪里还肯用仙族的东西。它的思维里根深蒂固的认为,魔族不配拥有仙术,纵使自己是不得已而成魔。

“我现在仅有魔力,怎使用得了仙族的锻造术。”独角兽推脱道。

“驹老大,我知你恨自己身陨为魔。仅是逆光前行者,最后的结局并不一定很差。成为黑夜的主宰,亦或沦为黑暗的奴仆,只是一念之差。你如果深困在那仙族的念想中无法自拔,空有魔身也不会自在。”兔儿爷看出独角兽眼中的闪躲道。

从相遇到现在,兔儿爷第一次以“驹老大”相称独角兽。独角兽命众画以“驹老大”称呼自己,想必藏有雄霸一隅的意念。若长期消沉于仙魔之别,只会让自己陷在欲加的痛苦中难以自拔。

独角兽虽明了其中道理,可长期在仙界,受仙族灌输的思想,在短时内还是难以改变。它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沦为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魔人。

见独角兽神有不愿,沈陌黎也不强求,她祭以黑炎,铺烧在满地的钨钼上。

没有锻造术相助,黑炎灼烧并未给钨钼带来多大影响。

沈陌黎却也不急,她算准时间,待黑炎将钨钼烧得差不多滚热时,收起黑炎,反祭神魂汪洋,冲击钨钼。

涛浪下,坚固的钨钼表面碎下些细屑。数量不多,却足以令人欣喜。要知钨钼非一般石子,刀砸不破,剑斩不入。有稍许破碎,足以说明用此法可破开钨钼。

“姑娘想法真是精辟。水击石穿,热胀冷裂,这钨钼被火烤得膨大了些,其内结构自会变得松散。趁着炙烤过的须臾,加之水冲,破碎钨钼,也自然简单些。”兔儿爷由衷称赞。

听到兔儿爷赞扬的话,郁闷躲在旁角的独角兽余光轻瞥向沈陌黎,眼底的惊讶扩展。

它目不带眨的看着沈陌黎不断的重复着火与海交替的动作,周身渐失去的血色,预示着她逐渐耗去的血气。苍白的面颊及咬出血的唇瓣,无不展现沈陌黎此刻的虚弱与坚持。

那坚韧画面,让独角兽看呆了眼。回想起自己当年在仙界也曾苦修,只求有个得到上仙的结果,未料到上仙没做成,一下从云端跌到了地底,成了魔人。

往事历历,独角兽的识海中不断重现着当初的苦修的镜头,魂魄中骤然燃起那份奋斗的初心。

它凌然自角落站起,祭魔力凝聚成炉道:“将钨钼分批放入炉内。”

见独角兽受感也加入了锻造钨钼的行列,兔儿爷心上欢喜,积极蹦跶着将钨钼放入那魔力汇成的熔炉中。

“我可先说好,如今我以魔力锻造,可是保不准那些钨钼会成什么样。”独角兽做前,还不忘再重申遍。

兔儿爷应道:“只要你出手,不管炼成何样,总是多个人多份力。”

听得鼓励的话,独角兽操纵起魔力,旋旋辗碎钨钼。不过少倾,坚硬难破的钨钼便被压成粉末,倒出炉外。

匀称细腻的钨钼粉,让兔儿爷眼前发亮:“驹老大,没想到你这手艺,堪比上古锻造师。其粉细腻,又光泽闪亮,无论放在哪族,都是难得的佳品。”

听了兔儿爷的赞赏,独角兽心底或找到点慰藉。它以兔儿爷再递来的钨钼,再续锻造。

见独角兽已上手锻造,沈陌黎凝起黑炎熔铸钨钼,将一地散落的钨钼重铸造型。其火势把控,炉火纯青,全不像十六岁女子所能达到的技艺,反倒像是精练了百年的绝佳手艺。

兔儿爷左右望之,心里暗叹,身旁竟有如此技艺高深的两人。它与二人一起有一阵子,全没发现这两人的技艺藏得如此之深。

细如沙子的钨钼,在沈陌黎手上逐渐成形,渐有了最初的模样。

兔儿爷提独角兽搬完钨钼,无意一瞥,当真是冷汗直流而下。

沈陌黎以熟稔的技艺,凝聚成的物品,乍一看,似乎就是个巨型铁锅,还是个头顶有盖,侧面开洞的锅。

巨锅大到能承三人,锅壁却薄过纸张。

兔儿爷本以为沈陌黎要制一钨钼船,让三人共度油湖。可而今看来,却好像不是。兔儿爷简直无法想像,三人乘坐锅里,飘往油湖内是怎样的盛况。

那场景,光是想就能将人烤干。

见兔儿爷面上惊讶,独角兽锻造完最后的钨钼,转头同看向沈陌黎。这一看,让它差些冲过去,抬起脚将锅踢破。

它好不容易提起精神,专心锻造钨钼,换来的竟是口巨锅?这让独角兽无论如何都断然无法接受。

仙族锻造术,虽是传神,可古往今来从未有魔族可炼成。其并非仙族术法藏得隐秘,而是当中含了他族无法使用的禁术。

独角兽方才运用魔力,用仙族术法锻造钨钼已然是奇迹。可这奇迹用来造锅,让独角兽瞬时觉得自己的奇迹廉价无比。

“钨钼珍贵无比,这般打造,手艺精良不假,可未免也太过浪费本驹前头的锻造术?况且,这油湖虽是极适合煮物,但此地空旷,难不成你要将我们煮熟?”独角兽忍下火气,压抑道。

第一百四十六张 油湖悬命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四十六张油湖悬命独角兽不满沈陌黎暴殄天物的话,沈陌黎并未立刻回答。

她全神贯注铸造巨锅,唯恐出了丝毫意外。细致的同时,她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动作,整个铸造过程堪称一气呵成。

见沈陌黎不理会自己,独角兽几番焦急,想上前阻止。其烦躁的拍翅,几次都被兔儿爷给生生拦下。

独角兽顿时急得想把兔儿爷拍飞:“我知你唯她的命是从,可也好歹看看时候。这钨钼全被她浪费光,我们还怎么渡油湖?”

见附近再无钨钼,独角兽的火气直喷穹苍。

它身上早前挂着的少量钨钼,仅能使它在这片滚烫中,无性命之忧。然长久困在此地,最后的结局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独角兽忽悔不当初,它恼于自己怎会下定决心,选了沈陌黎这等不靠谱的女子同寻出路。

与懊悔万千的独角兽不同,兔儿爷的神色倒是坚定许多,它毅然决然道:“我相信姑娘这样做,定有其精妙打算。”

它同沈陌黎相处的时间不算久,但沈陌黎给了它太多的出乎意料,也让它更确定,末甲选的人不会错。

独角兽望着一条路上愚忠到底的兔儿爷,寻其不备,突急转身,直杀往巨锅去。

既然无道理讲,它就以行动直破了锅,再重用锻造术将其碾压成粉末。

只是独角兽飞身灵巧,还是被兔儿爷抓了个正着。身大好挡路,兔儿爷以软萌的兔爪拉住独角兽的羽翅道:“别扰姑娘,这万一走火入魔了,可就严重了。”

见刻意将事态说得严重,又一脸认真若真的兔儿爷,独角兽恨不得咬它长耳口,叫它清醒。

它不过是想砸锅,又怎会碍着沈陌黎的身体?倒是巨锅不换船,独角兽真不知几人出路在何处。

藤林闯关,实属侥幸。它们原路返回,恐也找不到多少活路。这油湖四周,全是粘稠冒着高温的油壤,它们想从中穿行,怕也不实际。

两人争论不休时,只听铛锒声响,从巨锅方向传来。

沈陌黎倚在锅中,对两人道:“锅以铸成,快且上来,我们这就出发入油湖。”

“姑娘,这锅……”兔儿爷听了话,也有了些犹豫道。

轻薄如纸的锅壁,如何看都是一撕即碎的存在。兔儿爷虽信沈陌黎,却信不了那锅的材质。

听出兔儿爷的疑问,沈陌黎面上绽放出清朗如风的浅笑道:“不如,就让独角兽踢撞几番这锅试试?”

“姑娘,那你还是先出来稳妥些。”兔儿爷道。

它深怕独角兽一个猛撞,撞塌巨锅,将沈陌黎压在锅里。

“无妨,它想撞,就让它撞罢,也恰好试试我这锅的质量。”沈陌黎转看向独角兽道。

闻言,兔儿爷踟蹰着放开独角兽,耳语道:“驹老大,你可轻点,别伤着姑娘。”

得了自由的独角兽,哪还听兔儿爷废话,它汇聚全身之力,斜勾唇笑:“放心,我定拼尽全力,捣毁那锅!”

话落时,它头顶的尖角已撞在锅壁上。力道之烈,直在锅上撞出巨大声响。

听得巨鸣,独角兽面上浮起一抹得意之色。钨钼坚实耐热,可被沈陌黎铸成这般厚度,恐怕也极易被破。

它眸带傲然的抬头,自得之情却在看到巨锅时凝固成冰。

高四五尺的巨锅,在撞击下非但无破,连稍点凹痕都没有。银灰光泽闪耀如新,闪得独角兽头都有些晕眩。

“若还不信,不妨多撞几下?”沈陌黎对独角兽道。

对于傲骨藏心的独角兽,沈陌黎已摸清其品性,自然也就知晓诸事,不与独角兽梳理清好坏,独角兽必不会听她的安排。

抚着后知后觉疼痛不已的角,独角兽摇头道:“钨钼刚醒,我这血肉驹身上长的角,那会是其对手。倒是那沸腾的油湖,怕是一下就把它湮灭融化了。”

“那就试试。”沈陌黎嫣然轻笑,在热腾的世界里,竟让独角兽感到丝春风十里的清爽。

她掌起黑炎,轻推至地。将薄纸巨锅半数推到湖中。

“姑娘危险!”兔儿爷看沈陌黎似玩命的举动,心下一急,匆匆跑去想将沈陌黎拉出锅来。

只是不知缘由的被一颗自动跑来的石子一绊,反跌入了锅中。

随着兔儿爷的跌势,圆重的兔身顺势摔撞,反而将锅整个撞入了油湖。那颗自动寻倒霉的绊脚石,亦如是被兔儿爷踢入到锅内。

见锅渐离岸,沈陌黎朝独角兽大喊:“快,进。”

看着轻摇入湖的巨锅,独角兽振翅往后,有所退缩。又再次想起兔儿爷的句句鼓舞,快速拍振起羽翅,冲向巨锅。

只是退缩的几息,早拉开了锅与湖岸的距离。

独角兽的羽翅,在湖面上那灼热的蒸汽下,被烘得麻木。翅端一僵,径直往湖中坠落。

绿叶灵力,化成长绳,快然将跌落的独角兽用力一拉,甩入锅中。

沈陌黎口吐血剑,在独角兽撞在锅内壁的须臾,直跌在地。

湖上的热,不仅灼人,更烫伤了她的灵魄。滚滚热浪由灵力汇成的长绳上,直逆冲入她的体内,让她感到一股灵魂被灼烧的痛楚。

另一侧,独角兽伤得更重。不过几息的湖面热气,已把它烤得浑身焦黑,在撞上锅壁后,独角兽便直接晕了过去。

眼看一下突然多了两名重伤者,兔儿爷直觉得整个人都要炸了。

它脚一抬,刚要蹦到独角兽那处,又转念跳向沈陌黎。边跳边问:“姑娘,可还撑得住?”

沈陌黎手掌一挥,止住蹦跳来的兔儿爷道:“先察它的伤势。”

毋庸置疑,独角兽被油湖蒸汽那么一蒸,现在已然入了生死边缘。如没有及时救治,便离轮回不远。

兔儿爷蹦跳过去,探了探独角兽的鼻息,又仔细翻看它的周身道:“姑娘,它还有气儿。”

也仅是尚留口气……后半句话,兔儿爷将其吞进了肚里。

兔儿爷不说,沈陌黎却不糊涂。她知兔儿爷不想让她心忧,也猜得到独角兽此刻的危险。

由戒指中,沈陌黎取出两颗丹药道:“这两粒是聚魄丸,有点御火疗效。你取去,喂与它罢。”

“不不不,姑娘,这药给了它,你可怎么办?不如一人一粒,也分得公正。”兔儿爷蹦跳过来,想独取一丸。

“少近于无。这本就不是御火神药,再是减少分量,哪能从阎王府将它带回?”沈陌黎直接将两颗均倒入兔儿爷手里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绊脚石偷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四十七章绊脚石偷“可是姑娘,你的伤也极重,没了药丸……”兔儿爷看着手中的丹药,有少许迟疑。

“两粒破药丸,还当宝贝似的推来推去,你们若不要都送与我好了。”一个黑影飞疾的从兔儿爷手上夺过丹药。

稍一愣神,兔儿爷看着手上凭空消失的丹药,眼中愕然。

当初由湖岸附近拾来的钨钼,数量不多。沈陌黎在铸造巨锅时,将锅壁造得极薄,才有这般大的容纳空间。锅内可用于挪动身子的位置不小,但所有空间,也仅是放眼可及的范围。

它从未想过,这已然滑入油湖的巨锅中,还藏有其他人。

黑影速度如飞,跳至旁处的锅壁旁才停了下来。

仔细一看,那抢药丸的,竟是颗不起眼的石头。石上长出细如笔杆的手脚,一口将药丸吞食入肚。

“这石头怎如此土匪!”兔儿爷说罢,踮起脚尖悄声走去,想一把将石头逮个正着。

在锅内,兔儿爷空怀神级实力,却丝毫不敢使出。他们泛锅游与油湖之上,兔儿爷恐自己一个用力过猛,将锅砸出道大窟窿,害得几人一起葬身油湖。

银灰的锅内,光泽闪耀,挡去湖面的逼人酷热。温湿的空气,给人沐浴暖春之感。

但在这样的锅内,兔儿爷也时刻不曾忘记,油湖的可怖。

兔儿爷轻手轻脚往前的步子,才走上二三步,便听石头道:“别费力气了,你魔道沧冶境的实力对于神级之下的人而言,虽是可怕。但要与本石偷比快,你还是太稚嫩了些。”

“你会说话?”兔儿爷更是一副错愕。

它自己由玩偶变成的不假,可却是依靠了邪尊的魂魄力量。在画岭中,它还没听过尊殿外,还有其它物件得了邪尊赏赐,成为活物。

但眼前这颗石头,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而且身轻如燕,话说得那叫一个流畅。除了石身,其它方面怎么看,都与真人相似无二。

“废话,我石偷手脚麻利,可也离不开张嘴。否则,我偷来的金山银山,无口福享受,岂不浪费了?”石头对兔儿爷的话,显得极为不满。

眼前石头模样,自称是偷者,却让沈陌黎联想到前世所见的一伙魔人。

那伙魔人手脚敏捷,身可缩骨,组建成魔盗团,在前世三十多年后,是令五族都极为头痛的存在。无人摸得清那伙魔人的轨迹,无人逮得到那伙魔人的身影。

在世上,只要是魔盗团想要的东西,不管是旷世奇宝或是寻常米饭,都会在半时辰不到的功夫里不见踪影。被他们盯上之物,哪怕派了大罗高手或万千大军镇守,都无一能免被窃的结局。

而魔盗团的首领,据说就是个石头模样的魔人。

但那并非石头,外界相传,石偷的缩骨攻用得了得,才将身体缩到了身体中。

沈陌黎前世逃亡时,曾意外遇到过魔盗团中的少数。仅是与传言中的万恶形象不同,那两魔盗团成员,见她奔逃狼狈,不仅没趁火打劫,还替她偷取了追击者的如数兵器。

只是今世,这颗石头实力还未雄厚到可拉拢魔人,组建起魔盗团。其身渺小,宛若沧海一粟,让人极容易忽视去其存在。

见石偷吃了药丸,说话还嚣张如此,兔儿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它恶狠道:“你为何抢我药丸?这做法与杀人有何两样?”

兔儿爷边说边往石偷处扑去,怒火燃烧下,全身兔毛竖起。人命关天,让它巴不得将眼前的石偷砸成粉末,取出被石偷吞下的药丸。

对于关心之人,兔儿爷软萌温暖,可面向敌人,它却是丝毫不留情。在尊殿中的十余年,它早明白了优胜劣亡的生存法则。

只是没祭魔力相助,兔儿爷胖圆的身子哪里快得过石偷,几次扑杀,都被石偷灵巧的躲开。

石偷一溜烟跑至独角兽晕死去的石画上,不屑道:“不就两颗破药,吃与没吃,对这画来说有何区别?再说,你踢我一脚,我吃你两粒药,这赔偿可是亏得很。”

石偷说得委屈,好似它吃的不是世间少有的丹药,而是两粒遍地皆是的糖丸。

聚魄丸对于火伤,作用微乎,可对于圣阶修炼的意义却是非凡。随意一粒聚魄丸,即能助初入圣阶者,直突破神级的那道坎,直升沧冶境。

世人皆知,圣阶再上的神级突破,非所有入圣阶者均能做到。千百入圣阶中,有时修炼一生,都出不了一个进入神级者。

石偷的话,无疑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两粒聚魄丸下肚,让它刚入高阶的境界,在躲闪兔儿爷时,悄然逼近神级。

兔儿爷听之,骤然想起自己被绊入锅,才导致锅离了岸。前因后果,在它脑中倏然串联,让兔儿爷的火气更是滔天。

“你自个找上门挨踢,怎还怨起了我来?若不是你绊倒我,驹老大也不至于如此!”兔儿爷逐字愤恨道。

听兔儿爷一说,石偷倒是淡然:“哟,这踢人倒还有理了。如今魔界,还真是黑白颠倒,好坏不分。”

石偷话是讽刺,细如蚊足的指尖却往独角兽角上一触。刹时,有水流自接触点喷溅,如雨倾洒。

“收起你作恶的手!”兔儿爷见状,便要往前阻止。

只是兔儿爷迈出几步,就被沈陌黎拉住。沈陌黎对兔儿爷稍是摇头道:“那石偷在救独角兽。”

“还是这位姑娘明理擅察,不像某些兔,只知跋扈撒泼,寻人发泄,哪管得同伴死活。”石偷轻笑,对于站在旁侧早前一直沉默不言的沈陌黎,倒是多了分和悦。

兔儿爷听去沈陌黎的话,面上一僵。它静下身来,这才发现,石偷指点处,如有细雨润入兽角,将独角兽的周身润彻。石画上被油湖烘得焦黑的部分,也在点点细雨滋润下,转回原本的色调。

“姑娘,这……”兔儿爷揉了揉双眼,唯恐自己看到的仅是幻觉。几经确认,才肯定了锅内并无任何幻象存在。

石偷的做法,却也让兔儿爷心中升起疑问。

“偷者,可劫富济贫,可夺恶助善,并非所有偷窃者,心都是恶劣极致的。”沈陌黎道。此话,由她前世所遇,而有感而发。

陌黎九天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入神考验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四十八章入神考验沈陌黎对盗者的评价,让石偷对沈陌黎的好感增上一筹。

“姑娘对偷盗者的理解倒是特别。”石偷听似有笑意的说道。

石偷一面说着,一面收起指尖的那润雨。

留在独角兽体内细雨,滋润着石画内的万象。未过多久,独角兽渐渐转醒。

如昏睡了一个世纪,独角兽转醒时,大伸懒腰,斜起的身子,直将石偷甩下地来。

“驹老大,你醒啦,真是太好了。”兔儿爷见独角兽从死亡关卡上被拉回来,惊喜得语无伦次道。

沈陌黎看着独角兽已无大碍,绷紧的神经也总算稍放松了些。

回眸,当她再看向石偷时,却发现石偷身上雨点密布石上,石身抖动,好似有些许不对劲之处。

忽然,一道水光萦绕石身,旋绕升起,将石偷承接上升,盘转在了巨郭半高的位置。

还在睡意惺忪中的独角兽,被身旁的水光惊到,慌忙退到旁侧。它的记忆只停在撞在锅壁时,对于后面发生的事,它全无记忆。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它再回仙族,可仙族却早物是人非。

昔日的仙族好友,闲乐的坐在片烧得通红的云端上。独角兽欣喜呼唤它们,却见众友人回首看它时,面呈霞虹怪态,身有不完整之处。每个仙友的心窝处,都像被人掏空了心。

它们见独角兽如遇了怪物,争先拔刀朝它砍杀。

独角兽一路狂奔,也未避开被杀的厄运。

在战战兢兢中,独角兽渐渐转醒。它头背汗流,朦胧的睡眼里全分不清梦境现实。对于兔儿爷方才的话,更是直接在模糊中忽视了去。

知道身旁的凉意侵袭,加之水光喷溅,才让独角兽从那无尽的噩梦中回过神来。它急急退到旁侧,看着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水光上,呈着颗寻常石头,一片惊愕。

石偷在水光中,魔气汇聚体内大涨,循循将其魔道境界提升到沧冶境一重天。

水光中,石偷不断压制着体内过盛的魔气,石身却还是不受控制的被水光推升。石偷在水光中苦苦压制,又好像无任何用作。它的石身逐渐被水光撑大,周身的不适感愈来愈强烈。

独角兽极其震惊的看着那变大的石头问:“这石头难不成石块神级宝贝,竟能将水光吸入,膨胀自身?”

“非也。它乃是修了缩骨术的魔人。”沈陌黎细研水光道。

“强行突破,并非人人可成。若服用丹药,即可登入神级,世人还苦修勤练做甚?”兔儿爷看着面前的石偷,有心想出手相援,却无从下手救助。

飞升神级,对于人体考验极大。

每个突破神级第一层的沧冶境之时,都要经历三魂六魄的彻底洗涤,经历脱胎换骨的过程。那超越极限,对身心的重重考验,非每个人都承受得住。

有些筋骨柔弱者,直接被忽暴涨的灵气撑破身子。有些精神不定者,在神级升阶的万化虚境里,直走火入魔。

石偷眼下的境况,正属于前者。其身体不足以承受神级的威力,正处在爆破边缘。

“水滴石穿,水可化海,亦能凝冰。”沈陌黎走近,对膨胀中的石偷说道。

痛楚得快被分身的石偷,虚汗直冒,却把沈陌黎听进了脑里。

石偷初未察觉,可随着石身外那片坚硬被逐渐撑破,石偷渐渐领悟到了其中奥妙。

他不再压制水光侵体,而是将注意转移到减缓周身血流速度上。

原先,他只在意于是否能压制身体胀大,而忽略了最核心的问题。

他的魔气膨胀,离不开体内血流的催动。他乃细雨凝成的血液,在入神级时,体内的雨水会骤然加速,而雨速增加到极致,自然会使身体暴胀。

随着血液被强制减缓下速度,濒临胀裂的身体,也渐渐停止了膨胀。

与水光朝外喷溅的暴雨渐渐停歇,石偷在最后终将血液完全凝固止停。没了血液流淌,石偷热量散去,身体趋于冻结。

在被凝冻下,石偷缓缓变小,最终回归到初见的样子。

“姑娘真是神机妙算,竟能算出石偷入神级所遇劫难的破解方法。”兔儿爷由衷赞道。

兔儿爷回想起自己当初入神级的情境,那时的它身体有邪尊强大的魂魄之力守护,可精神却经受了巨大的考验。

欲死欲狂,崩溃无数,兔儿爷入神级之路,乃是在数月的精神磨砺下,才终修大成。

若是寻常人,处在兔儿爷那般境地,单是全无吃喝,都是十死无生之境。

那样险恶的路,兔儿爷却是奇迹般的将其化成现实。

兔儿爷不禁感慨,如早些时候遇到沈陌黎,兴许它便无须经历那等苦难。

无疑,石偷是幸运的。在万死困境中快速找到了出路。

兔儿爷羡慕,而不嫉妒。

万死得生固然是好,可真正从死亡走出的人,却更知道活着的可贵。

石偷神情复杂地看着沈陌黎,连自己猜不透自己内心的波动。

他仅因体内魔气胀得难受,才想灌入独角兽体内。一则可缓和体内的魔气过多,二则顺手救人,也算是桩美事。

未想,他的救人,最后救下的还有他自己。

石偷突飞速朝沈陌黎奔去,不明目的。兔儿爷见状,自告奋勇挡到沈陌黎身前:“姑娘快避开!”

沈陌黎却是伸手,轻拍兔儿爷道:“无妨。”

她自兔儿爷一侧走到前来,直面石偷道:“可是还有事?”

仅见石偷慎重的点了点头,指尖一点,碰触沈陌黎身上。

沈陌黎的灼伤并没独角兽厉害,可那少许火星闪动在她的三魂六魄内,还是明眼可见。

石偷出于感激,想起以雨丝去化解沈陌黎的灼伤。

只是指尖轻触,点点雨丝刚要灌入沈陌黎体内,却莫名的沈陌黎体内的一股力量震开。

石偷惊讶地看到沈陌黎体内一闪即隐的黑光,唇缘蠕动,想说什么。又左右看到在场的另外两人,犹豫下还是选择缄默不言。

“姑娘的伤可疗好了?”兔儿爷的注意,全在石偷指尖,并未发现那黑光。

石偷初碰又无的动作,让兔儿爷充满疑惑。

“魂魄烧伤,我无法疗治。”石偷随意扯谎,并未说出沈陌黎体内的黑光。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浪逐喉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四十九章白浪逐喉只听沈陌黎的灼伤医不好,兔儿爷再次急得蹦起。它往上一蹦,头顶恰撞在巨锅顶端,传来敲锣声响。

石偷瞥去一眼道:“这瓷做的脑袋,里面的思想恐怕早被这一蹦一跳给摔碎了。”话中的不屑,随意可听出。

兔儿爷吃痛,揉着起包的脑袋道:“你想说我无脑,用不着这般拐着弯子。莫不是你说的话不中听,我何至于此番激动?”

止了兔儿爷的话,沈陌黎温柔的顺着兔耳抚下,安慰道:“我无碍,这点对我不算什么。”

轻柔的动作,对兔儿爷倒真管用。兔儿爷抖动双耳,渐渐减慢了自己的急火。

它澄亮的双眼看向沈陌黎道:“火伤慢灼,终会灼心。姑娘,你的伤我会再想办法的。”

兔儿爷心底的恼悔升起,尊殿内不乏神草灵药,可惜它出来得急,一点没带上。否则沈陌黎的伤,怎能难倒它。

它在尊殿十余年,哪次重伤,不是自己给自己疗的伤。

看出兔儿爷心底的排山倒海不是滋味,沈陌黎眸光更柔了些。今世,她有缘得遇诸与她交命相惜的同伴,是她所幸。

思量间,油湖中忽传来股油水沸腾之声,漂浮湖上的巨锅,随之震动而左右摇摆起来。

猛烈的震动,使深陷噩梦困扰的独角兽再次慌了神。

它惊呼道:“油沸了,看来我等今日要被干煎成熟肉了。”

旋即,它顺着侧开的锅口望去,油湖上有气泡不停沸腾。金黄的油水四处喷溅,那喷出的热油,光是看着便觉得炙烫无比。

“快避旁侧。”沈陌黎唤醒面对眼前怪景,看呆的几人,往巨锅靠门的旁侧避了避。

兔儿爷听之,得以反应过来,它急急拉起独角兽,避到门旁的另一侧。

两人匆匆躲至门旁后,才发觉石偷不知何时,早靠在了旁处,略有嫌弃道:“你等速度好生缓慢,还好此次油沸得迟缓。否则,现在你们早是油炸的熟食。”

避身时,密集的油水由锅口喷溅入内,直滴锅壁。

看着不断入锅的油水,兔儿爷的急性子再次跳起。它着急万分道:“如此下去,恐怕这锅要沉入湖底。”

“你莫是吓傻了去?”石偷赏锅观油的闲情不减,淡然道。

它指了指锅口道:“油水仅会顺着这侧开的口流出,又怎会装满锅?”

“我们站在此处,因重量缘故,已然让锅倾斜,油水自然会朝我们这侧流来。”独角兽由噩梦困扰中缓过神来,望着从锅壁上渐渐留下的热油道。

“如是这般,那些顺着倾斜方向流淌来的油,岂不是要炸熟我们?”兔儿爷从话中,再次听出危机。

“我们躲至上方。”沈陌黎望了望这方三四尺高,兔儿爷连走路都要弯着身的锅说。

“姑娘的这个主意真是好。”兔儿爷兔眼笑眯,祭出魔力,将自己承在锅内半高的位置,圆滚的身子趴卧在魔力聚成的碎瓷上,好生舒适的模样。

巨锅失了兔儿爷的重量,倾斜角度再次变动。

石偷无好感的看向蠢萌的兔儿爷道:“你想长期被油蒸煮?锅平则油难排出,这热油蒸人,虽入锅内热度减缓,也还是有些烫人。”

听了石偷的话,兔儿爷再次燥起道:“那该如何是好?”

“挂在我们身上的钨钼,可熔铸。”沈陌黎看向独角兽道。

忽地,外界传来阵阵拍击水面的声响。几人侧目一探,竟有鱼群在热油中跃跳水面,远处,隐隐若还有金龙遨游。其盛世景象,无惊险丛生的油湖,全然不搭。

“这怪地儿,竟还有魔物生存?”独角兽看着鱼跃龙翔,震惊道。

鱼群游动巨锅四周,鱼尾鱼鳍拍打得锅身猛烈摇晃。让几人费了不少气力,足扎根锅底,才未被剧烈震荡给甩出锅外。

“那油鱼金龙,恐怕是来者不善。”石偷看着不断侵袭油湖的诸龙、鱼道。

他在油湖岸上受困了好些时日,才会在沈陌黎铸锅后,极速跑前想蹭锅离开。只是跑得急,白白挨了兔儿爷一脚。

与他同来的两三伙伴,在湖岸时,皆无一幸免被这等龙、鱼跃出湖面,飞身岸上吞了去。

对于这些看似锦华的油鱼金龙,石偷可谓恨之入骨。在湖岸,他还没灭去那些离了水,行动不便的鱼、龙,可在湖上,被限制行动的,便是他们。

一条油鱼忽而跃起,由锅口扑将来。仅是鱼身过于硕大,被生生卡在了巨锅侧口水。

探入的鱼头左右前伸,张大嘴就是乱咬。躲在两侧的众人,在那通乱咬下,急急闪开。

反应虽疾,可事发突然。躲闪中,油鱼尖锐的牙,还是一把咬住了独角兽的羽翅。

由羽翅上传来的阵痛,让独角兽哀声一叫。在它还未转动脑子反应之际,鱼嘴猛拖其羽翅,便要将其拖食入肚。

石身飞速击去,石偷准确无误的撞在油鱼眼上。刹那,油鱼吃痛,猛松了嘴。

独角兽挨痛落在地上,咬着牙贴地往后挪,由它羽翅上不断有血渗出,涓涓滴落。血染的羽翼拖在地上,逐向枯萎。

身后的油鱼,在石偷的撞击下,眼白成血,全看不清视线。

它稍转头,以另一只完好的眼抛视锅内,看清独角兽的所在,再是伸长身子,不断前咬。

奈何独眼下,撕咬的方位也渐出现偏差,鱼齿的一通乱啃到最后也未咬到丝何肉屑。

“休得猖狂!”石偷狠厉道。

自打见同伴被油鱼吞食身亡,石偷对油鱼的憎恨程度可谓达到了顶点。

若不是实力不够,他的恨够他掀翻这成片油湖。

如今这油鱼跑上前来送死,又凶猛如此,不禁燃起了石偷对油鱼的无尽怒火。

他再是一击,直撞碎油鱼的另一只眼。

油鱼眼前一黑,顿时陷入到漫无边际的漆黑里。对于失眠的恐惧,让它惊惶张嘴,再是朝各处一通狂咬。

胡乱撕咬下,油鱼的利齿,直直卡在锅壁上。尖利的牙,胜过神兵,穿透钨钼。

“不好!”沈陌黎见状,心生不妙。

白浪绕身,沈陌黎身浸汪洋,直道飞入了油鱼的口中。

第一百五十章 独角胡话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五十章独角胡话事出突然,兔儿爷半息不到即反应过来。它追将上去的速度虽快,伸手拉沈陌黎的兔爪,却最终停在了半空。

毫厘之差,兔儿爷就这般眼睁睁看着沈陌黎袖角从自己趾端飘走,闯入鱼口。

石偷愕然,看着全然无惧的沈陌黎,心底惋惜一片。短时相处下来,他对沈陌黎印象不错。

他心知沈陌黎体内藏有异物,本还想改日向她寻明情况,探探是否可找缩骨祖师救沈陌黎性命。岂料沈陌黎就这般闯入鱼口,殒了命。

鱼口热度绝不亚于油湖,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石偷见过同伴被油鱼吞入口中的瞬间,油鱼的唾液若是滚油,直将整个人炸成熟肉。

那惊人场景,透过油鱼上下咀嚼的空隙,呈现石偷眼前。血腥热炸的悚人场面,令人望之生畏。

石偷并不认为,沈陌黎冲动闯入油鱼口中,还能活着出来。

在几番与油鱼甚至称不上生死搏斗的垂死挣扎下,石偷才渐渐发掘出油鱼眼珠处的软肋。

而那无疑是同伴以血凝成的尝试成果,以命护石偷得到的回报……

三人面对沈陌黎消失的身影,正惆怅不止时,沈陌黎却是被白浪包裹得严实,正往鱼心处闯去。

她入鱼口时,心底大概知晓鱼身滚烫,可并未料想到竟这般高热。

白浪在火焰的灼烧下不断蒸发,又不断再升。由鱼肚内不过行了几米,沈陌黎便觉得周身好似被蒸发去成片汪洋。

热火的烧烫让沈陌黎体力快速下降,蒸得她浑浑噩噩。她拔起璞辰剑,直接往鱼腹刺下,动作快决。

璞辰在油鱼的腹上直划了道不大的伤口,银灰锅底,瞬间透过伤口呈现在沈陌黎面前。

沈陌黎本想从伤口离开,几近耗光的灵力,让她不得不想破肚而出,再重做打算。

只是即将踏出时,她的余光却是扫见了那隐藏肠壁间的鱼心。

杀鱼杀心,若不在短暂时间内将油鱼斩杀,沈陌黎心无把握,被油鱼刺穿的锅洞处,是否会流淌入油。

鱼嘴紧致的扎在钨钼壁上,油鱼利齿与锅壁贴合,完美得找不到缝隙。可如长期任凭油鱼挣扎,那处破口恐怕就真是流油的破洞。

权衡一二,沈陌黎心定先绕过鱼肚伤口,去取油鱼之魔心。

只是她刚才的破肚,救自己却反弄巧成拙,恰得其反。

油鱼被刺破肚皮,鱼身猛烈晃动。

摇晃下,沈陌黎脚下一滑,直被甩出半身在鱼肚外。

她以双手撑在鱼肚上,滚烫的肚肉高温,烤得沈陌黎的双手通红似火。

“姑娘。”兔儿爷眼尖,一下看到了沈陌黎露在鱼肚外的双足。

它的眸色由哀然到惊喜,全展现无疑。

蹦跳着双脚,兔儿爷起身即想救出沈陌黎。可温度极高的油鱼,摇晃得太过猛烈,是它难以接近的距离。

“石偷,可能再踢它眼睛一脚?”寻不到人,病急乱投医的兔儿爷急问。

对于兔儿爷的智商,石偷总处于怀疑的边缘。它不满的努嘴道:“它两眼皆瞎,你难不成是以为,瞎了的眼再踢几次,还能重复失明?”

沈陌黎生还,简直是一个奇迹。

石偷走心想救沈陌黎出来,可也非鲁莽举动。

外面的声音沈陌黎听得清楚,然而咬着唇瓣坚持的动作,让沈陌黎一时难以开口。

她一手续而成在鱼肚上,另一手则试图去够鱼心。前探的指尖伸到最长,却还是差上几厘。

在够鱼心时,兔儿爷与石偷的对话却不曾停歇。

兔儿爷不停苦求:“盗者不都有侠义心肠,你看姑娘现在身临大难,要不你就再多砸鱼眼几次?”

求人之态,是石偷意想不到的专注。

兔儿爷此刻巴不得自己上前将油鱼揍飞,将沈陌黎拉出。只是自己不敢在锅内动用魔力,恐把锅拆穿,自然也就无法救沈陌黎。

“我并非不救她,只是救不了。你也看到了,这鱼的弱点,全被我打了遍,其余地方一碰我就成了烤石头,你说怎救?”石偷道。

“石头烤了,不也还是石头?你可否试试?”兔儿爷拉下面子,死皮赖脸地求着。

“错,石头烤了,许就成了粉末。”石偷辩解道。

他说的只是拒绝的敷衍话,自己身非石头,不过用锁骨功给自己加了个石头的壳,烤了又怎会是石头?

兔儿爷想想,忽趁石偷未留神,一把想将其抓住,奈何动作之慢,还是以失败告终。

咬牙切齿下,兔儿爷道:“你是故意不救?”

石偷摇头,看着受困的沈陌黎,全然无法。

犹豫片刻,它道:“你可听过一个传闻?”

一听石偷不救人,反要跟自己讲不着边的大道理,兔儿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救你直说,用不着如此。”兔儿爷说罢,做好姿势,就要撞向油鱼。

“愚者只会呈无为英雄,你这冲杀去,确定不是送死?”石偷问。

被石偷一问,兔儿爷再次止住动作,它眸光中满是哀求的望着石偷。再是想上顷刻,骤然跪地道:“那姑娘于我实在重要,还请大发慈悲,出手相救。”

见兔儿爷全没了昔日的嚣张,凄凄之态,反让石偷不适,他犹豫片刻终是答应道:“我只是一试,至于成不成功,不打保票。”

说要,石偷往鱼眼再次撞去。这次撞击,竟直撞入油鱼体内。

几人一言一语中,在旁地安静的独角兽,却是忽然说起了胡话。

独角兽眸光呆滞,口里呢喃,兔儿爷细听,却是不知所以的话。

独角兽望着锅顶道:“洪荒之中,百姓流离,兽禽俱亡,良田皆灭。这场肆虐十余年不止的洪灾,侵袭四野,让万千生灵涂炭,将大地化成沧海。”

它似昏睡着又道:“一道浑身带火的炽热身影,自天际御驾火蛇奔腾而来,凌空望着四野八荒水淹荒凉。他的眸中带火,发染黑炎,所过之处,连带空气都有烈焰燃烧。乘船浮在洪流间逃生的人群,感受到股股热浪,看向虚空的那道火红身影,皆大惊失色……”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凉心润画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五十一章凉心润画兔儿爷见独角兽惨状胡言,心头一惊,急急跑去,将独角兽扶起查看。

方才它太急于沈陌黎的安危,而忘却了独角兽伤重濒亡。

此时的独角兽被油鱼咬过的羽翅,已全部受油鱼唾液中的热毒腐蚀,尽数消失。

不仅如此,由羽翅中感染的热毒,在它的羽翅全数消失前,早已沿着鱼翅上相连的血液,流散到独角兽石画里,让其隐在画内的奇经八脉深种热毒。

独角兽此时深陷到昏迷中,它口中乱语着不知所谓的话,眉头紧蹙,似陷入了永恒的恶怖深渊。

那些胡话,连串相接,穿过被刺开的鱼肚,传入沈陌黎的耳中。

沈陌黎在挣扎中,无意听得独角兽的乱语,识海中骤然想起一人。

前世,她曾在躲避追杀中,因些缘故苦寻过独角兽胡语里的人,可耗去二三十年,也终究无果。

联想至此,沈陌黎虽有心想再续细听,可她现身处困境,也未有时间容她再详致听取独角兽的胡话。

沈陌黎忍着手上的剧痛,忽将手伸扎入鱼肚里的肉,掌心不顾炙烫的用力抓握,若根长入油鱼体内。

借着掌心的固定,沈陌黎身子一个翻滚,重回了油鱼肚内。

白浪在鱼身的烤灼下,渐渐少去,热浪袭心,大抵如此。

沈陌黎强忍着四下弥漫的难忍酷热,在油鱼左扭右转的身体内,勉强稳住平衡。在那恶劣的境况下,她突地发力,前窜跑至鱼心处,伸手一扯,强行将鱼心从油鱼身上扯断。

没了鱼心的油鱼,如气力瞬间被抽空,它疯狂的扭动即刻归停,生命在黑暗的恐慌中走到尽头。

失去生命支持的鱼身,金黄鱼鳞逐步变黑,通身血肉也跟着渐渐转冷,不再如早前那般炙热难熬。

油鱼睁着再看不到的眼,在死前一刻鱼鳍前摆,好似想脱离锅口的束缚,重归油湖。

人亡前思及故土,鱼死前念之湖海。

对于油鱼这一生闯荡在油湖中的魔物,填饱口腹固然重要,可最要紧的,还是身回油湖。

心知自己的鱼心被夺,可这条凶狠的油鱼,在死前还是对油湖寄托了丝希望。固执的认为,只要自己归了湖里,就能把命保住。

被扯下的鱼心,在沈陌黎手中始终跳动不止。仅是奇怪的是,跳动鱼心非但没有鱼身中其它部位那番热,反透着股清凉。

那股凉意顺着沈陌黎手掌,融入沈陌黎体内,奇迹般的驱赶去沈陌黎所受的如数灼伤。

见得鱼心的作用,沈陌黎将其收入戒指,由鱼肚上的破口顺势滑往巨锅。

她刚是滑离鱼身,由油鱼尾部,顷刻传来肆虐的撕咬声。

“快走!”石偷的身影,跟在沈陌黎身后,急急滑下。

它翻身火急火燎的往另一侧跑去,走前不忘提醒沈陌黎危险的存在。

石偷勉强答应兔儿爷尝试入油鱼体内救人,本认为油鱼双眼已报废,它找沈陌黎的路,应不会有多艰难。

可它进到鱼眼内才发现,油鱼眼外每处都是超乎常人所能受的高温。

它若从鱼眼中强行闯入,只会同早前它同伴一般,整个被烤成熟肉。而鱼眼外侧被它踢的粘稠,它进来容易,出去却非易事。

寻来复去,石偷不禁急得团团转。直到沈陌黎夺走鱼心,平息了油鱼体内的热毒,石偷才得以从降温的油鱼体内疾跑出来。

对于此时传来的鱼尾撕咬声,石偷可谓是再熟悉不过。

前些时日,石偷对于伏击它的油鱼所采用的措施,皆是踢上其眼,使其失明。再借以声音,引油鱼燃起攻击心,逐渐在黑暗里离开赖以生存的湖岸边缘。

油鱼寻仇心切,跟着石偷离岸远了。待石偷消声逼到旁侧后,油鱼在岸上也是寻不到湖的方向,最终仅能一死。

在这片湖内,所有魔物皆靠热量分辨敌我。死去的油鱼随着鱼身的降温,鱼身颜色都会骤然有极大的转变。

如此巨变加之鱼身的转冷,势必引来湖内其余鱼、龙的疯狂撕咬。

在这片常年无人前往的油湖里,以肉食为生的油鱼金肉,想要生存并非易事。

油鱼一旦丧生,其消失的炙热会使湖内其余魔物将其当做食物,而争先扑杀。

往往一条鱼死在岸上,便会引来数十条鱼、龙争先跳到岸上,争抢其肉。

石偷将鱼引离岸边,更能引来鱼、龙,为抢得鱼肉饱腹,而拼尽气力往岸上赶。最后,那场饱餐,也就成了有来无回的夺命宴。

满足了口舌快然的鱼、龙魔物,因早前上岸耗费了过多体力,而无力再回油湖。

纵使有一两条幸运者,能回到油湖,也会在回油湖前再被石偷以一些手段,击瞎双眼。

石偷对这湖里魔物的恨,可谓不是零星。

他与同伴为传说的祥龙而来,可千辛万苦来到这,祥龙的影子没见着,反一个接一个丧了命。

石偷想过离开,奈何没等到祥龙,于他而讲又太过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同伴。

撕扯的声音在鱼尾不断继续,无处看清的锅外,不知数量的鱼、龙撕咬的横蛮,引得整个锅左右摇晃。

沈陌黎紧跟石偷后面,往内侧避了避。

不过少许,就见锅的侧口处,油鱼尸身与锅口的间隙处,有无数嘴在疯狂疾咬着鱼身,其恐怖之景,令人见之瑟瑟。

“再如此下去,恐怕整个锅都会被摇翻。”兔儿爷说着,奋力将独角兽扛起,以防它被猛烈的摇晃给晃到其它地方。

沈陌黎由戒指中取出鱼心,交与兔儿爷道:“将它放在独角兽的掌心内。”

兔儿爷也不怀疑,取了鱼心,以自己的手助着仍在胡语的独角兽握住。

那颗仍在不停跳动的鱼心里,一股清凉感传递而来,渐渐汇入到独角兽的石画当中。

在鱼心清爽气息的清洗下,独角兽蹙着的眉心总算渐渐归平,停止再说道那些不知头尾的胡言。

兔儿爷松下口气,它见独角兽仍是未醒的状态,赶忙将其拉得更紧,生怕一个不小心,让独角兽落入外面那些魔物口中。

鱼、龙不顾所有的撕咬了,锅侧口旁的银灰锅壁上,不断出现油鱼咬出的新破口,凹陷痕迹清晰于目。

第一百五十二章 祥龙作恶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五十二章祥龙作恶暴虐无道的群魔物撕咬动作,不知缘故,在几近掀翻巨锅的边缘,忽然停顿。

尔后,诸油鱼金龙,宛如散家之犬,四下逃离。余下几条利齿卡锅壁上的油鱼,也不顾疼痛,硬扯断卡住的牙,慌乱离开。

原本油水滚泡,不断沸腾的热闹湖面上,转眼间没了丝毫魔物的身影。

空寂里的油沸炸响声,让人听之入坠狱度,森然之气不言而喻。

“暴风雨前的寂静。”沈陌黎望着惶恐逃离的魔物,心有所思道。

在这食不果腹的油湖里,他们于众魔物而言便是珍贵的美食。几人有别于油湖魔物的体温,极易吸引来魔物的注意。

对于美食当前又饥饿难忍的魔物,忽然选择弃美食于不顾,仓促离开。其中缘由,最可能的恐怕便是众魔物敏锐的感知到,附近有更可怖的魔物即将到来。

“姑娘,此地有古怪,我们也快些离开的好。”兔儿爷接过话道。

它转过头,正巧看见沈陌黎的眸光,正看向巨锅侧口上,那油鱼尸身上被众魔物咬出的几处大洞。顺着洞,外面的情景清晰展现。

沈陌黎手起黑炎,透过鱼身破洞往湖上一击。借着击打的势头,巨锅受波推助,若疾豹快速的飘动。

“姑娘果然聪明绝顶,连这等简易有效的法子都想得出。”兔儿爷从不吝惜对沈陌黎的夸奖。

在它看来,和末甲一起的人,都不会太差。

模仿着沈陌黎的方法,兔儿爷也祭起魔力,击打湖面。仅是,仍是担忧自己用力过猛,毁了巨锅,兔儿爷的力道减轻许多。

力道不足纵然导致推力的轻缓,因此,兔儿爷入神级的实力,在巨锅的推波助澜下,反稍逊沈陌黎一筹。

兔儿爷在波震水面时,忍不住余光偷瞥沈陌黎。望着沈陌黎对力道如火纯青的把控力,兔儿爷不禁心下生悔。

素日它在尊殿里呼风即是雨,殿内对它敬重无比。纵偶有忤逆它的人,它仅要兔爪一挥,不分轻重的将其灭去即可,从未发现对力的把控,竟有如此奇特且重要的作用。

兔儿爷注视着沈陌黎,看得迷了。沈陌黎却是在黑炎直祭的须臾,看向石偷。

石偷体型极小,放在何处都是让人轻易忽视的存在。可前世知悉魔盗团的沈陌黎,对石偷的能耐却有六七分清楚。

前世的石偷被世人尊称为盗神,其叱咤江湖,无人不知。

三国六海内,有无数帝王将相,以百城万亩田,争先想求石偷出手,只为盗一心仪物件。有不尽能人高手,献神武奇兵,只盼可换石偷允一愿。

奈何天下间,寻石偷偷盗者多如牛毛,石偷应下的活,却少过日月。石偷盗物,不以财富定,不论情谊讲,全凭的不过是自己的喜好。

今生此时的石偷,还未有组成魔盗团的实力,可前世有那能耐者,其智行必有可贵之处。

石偷现在锅内,目不转睛地盯着平静的湖面,被石头挡去的面庞,看不清表情。

露在石身外的双手,握紧又松,松了再握,将它心下的忐忑紧张,泄漏出来。

“你知道那些油鱼金龙在害怕什么?”沈陌黎直问。

在未知的油湖里,若对潜在的敌人有所了解,可极大降低他们遇险的概率。

见沈陌黎看出猫腻,石偷也不隐瞒,声音沉沉若哭道:“魔地大难,我族遭遇危机。我与几个同伴听闻油湖里藏有祥龙,祥龙有庇佑魔地的神能,便决心前来。岂料到了油湖,祥龙影半点未找到,同伴反接二连三丧了命。”

祥龙之名,沈陌黎倒是听过,做为魔族传说,在魔族之内广泛流传。

祥龙一直是传说,沈陌黎未料,这片湖中,竟真有祥龙。

思考中,湖面忽起波动,一道龙影由滚烫的油湖底潜游来。

透过金色湖水,沈陌黎等人隐约可见那龙影长二十米,通身金黄,闪耀夺目。其潜游之势,翻天倒海,宛如水中王者。

“祥龙,是祥龙!”石偷惊喜,它边说边跑至被撕咬开的油鱼伤口处,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虔诚地跪地,朝着龙影方向拜了又拜,道:“祥龙在上,还望……”

“危险!”沈陌黎将傻乎乎地跪拜求福,祈求魔地安康的石偷道。

她一个伸手,将石偷握入手心,往旁处躲去。

沈陌黎刚拉回石偷,近乎同时,潜在油水中的龙影忽然探出水面。

祥龙面带凶煞,口吐信子,视线半点不移的看向沈陌黎所在的巨锅。粼粼金光,看似威武,却又给人阴森不祥之感。

“此祥龙非彼祥龙,它看我们,只不过是看食物。”沈陌黎点醒石偷道。

她祭起灵力,飞速推动巨锅,奈何祥龙速度更胜一筹。见美味要跑,祥龙一个飞身,将整个巨锅咬在嘴里。

不停抖动,祥龙将巨锅的侧口对准了喉咙,抬首想将沈陌黎一行人抖出锅外。

堵在洞口的油鱼,在剧烈的抖动下骤然往锅外滑动,随后扑通一声掉入祥龙神不见底的喉咙里。

猛烈的晃动让几人仅能靠祭灵力魔力,让脚压根锅底,才不至于被抖动出去。

“不好,再这样下去,我们全要落入龙口。”兔儿爷肃然道。

它灵机一动,将独角兽塞到沈陌黎手上,只身跑到外侧,想借自己胖圆的身子,堵住侧口。

“姑娘,有我垫着,不怕落入那龙嘴里。即使姑娘未站好,这掉也是掉我身上。”兔儿爷安慰沈陌黎道。

“快回来。”沈陌黎伸手,想将堵在门上的兔儿爷拉回。

然而,意外总比预测来得早。

沈陌黎拉兔儿爷时,只见兔儿爷一个脚步不稳,撞在门框,直掉出洞外。

说时疾那时缓,沈陌黎伸出的手,原想拉兔儿爷过来。这下,恰好拉住兔儿爷的兔爪。

“姑娘,快放手。我体重,你拉不住我,再拉下去,恐怕你要与我一起掉入龙口了。”兔儿爷急呼。

“她拉不住,还有我。众人齐,力量大,你没听过这话?”一个貌美似妖,娇过女子的男子,伸出手拉住兔儿爷的另一只手道。

细听男子的声音,正是石偷无疑。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千肠穿魂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五十三章千肠穿魂石偷甩去缩在小石子内的筋骨,幡然伸展开,竟是堂堂八尺男儿的模样。其貌美胜过倾城女子,让人看之而目光再无移开之意。

沈陌黎与石偷合力拉拽之下,才在不断倾抖的锅口,将兔儿爷重拉回来。

“这哪是祥龙?分明是恶龙!”兔儿爷愤愤道。

适才,它完全可祭魔力凌飞,摆脱困境。

可脚下的一空的瞬间,沈陌黎伸出的援手,让它心生暖意,鬼使神差的收了足下的魔力。

“听闻祥龙乃上古恶兽,专食五族之力。好在你方才未祭魔力,否则,必激起其对我等更疯狂的追击。”沈陌黎看着猖獗的祥龙,不断震荡着巨锅道。

“不,不可能!祥龙若是上古恶兽,又岂会取此等祥瑞之名?”石偷勉强将身体固定在锅壁上,震惊道。

他与几个同伴千里迢迢来此,找不到祥龙仅是算自己运气不好。可而今却听得这番真相,让石偷一时间难以相信。他们苦寻的祥龙,到头来祥龙不仅不可能助魔地摆脱危难,反而是祸害苍生的存在。

“祥龙之所以取瑞意之名,并非是它能给人带来福泽。而是它在上古作恶多端,百姓皆希望给其取一祥和的名字,化解去其身上的些许煞气。”沈陌黎再道。

起初,她并未意识到这龙,即是前世上古神书上记载的恶兽。直到祥龙龙口大张,摇晃着巨锅而不吞,古怪之举才让她将其与书上记载的同名祥龙联系起来。

祥龙不喜的几样食物,当中既有钨钼。钨钼吞腹后难解难消,占腹不说,还会导致其余吞腹的食物都跟着难以吸收。

正因沈陌黎等人藏身的器具为祥龙钨钼铸造,祥龙才如此大费周章地想把几人倒出。否则以祥龙庞大的躯体,直接吞腹,更来得直截了当。

仅是眼下的祥龙,与古书上记载又有些许差别。左右观之,又说不出有何异样。

抬首望着眼前的祥龙,石偷仍是难以接受。他看得清真相,却又打心眼里不愿相信。

石头苦涩的说道:“那方黎民怎天真如此,给恶人以和善之名,恶人不还是一心向为恶,有何区别?”

“不过是一种寄托,正如身高体壮者被唤名狗子,你总不能因其名便认为他是狗?上古流传的民间,历来就有借名字寄情怀之说。”兔儿爷分析道。

“是祥是恶,回头再议。祥龙今日之势,想来是要将我等吞入肚腹!寻得出路,才是最重要的。”沈陌黎在猛烈的摇晃中,奋力揭着锅顶道。

被祥龙碾压扁的锅顶,原可揭开锅盖的开关,此时已被祥龙啃咬变形。

沈陌黎一手搀扶着还未转醒的独角兽,一手用力揭打锅盖。奈何单手气力极为有限,她几次撞打,锅盖也未有少许开缝。

“姑娘,这锅顶端可是能揭开?”兔儿爷见沈陌黎奋力在拍打锅顶,蓦然有了猜测。

“巨锅分四侧设有开启的机关,构造巧妙,做工精良,寻常魔物根本无法撼动打碎那些机关。”石偷边说边汇聚气力,撞向锅顶。

待一击撞打后,石偷再续道:“这祥龙沧冶境九重天的咬合力,远非其它魔物能比。眼下四个开关,也仅有这位姑娘猛击的这处尚有可能揭开。”

言罢,协同沈陌黎,石偷配合的再是用力撞击。钨钼制成的精良开关,在二人的撞击下,丝毫无撬开的痕迹。

兔儿爷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它急忙结果沈陌黎手揽腰间的独角兽,道:“姑娘,你先歇着。这等苦力活,我来即可。”

它将沈陌黎轻拉往后,随后兔爪发力,单手撞向锅顶。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已然变形的锅盖在兔儿爷的蛮力撞击下,竟有了丝裂缝。

如感到锅中几人撼动顶端,想要逃生的动作,祥龙忽而性急,不再受顾虑所累,龙口朝上,龙齿大张,便要将几人带锅一起吞了。

剧烈的抖动,将锅内几人转得步履不稳。

在晕天转地的摇晃下,独角兽抚着沉重的脑袋,疲惫转醒。它艰难的睁开沉重的眼皮,便见到天旋地转的景象。

那分不清天地的画面,让独角兽眼中茫然一片。它狠咬自己的石画边缘一口,极想证明自己仍处在噩梦当中。

可画上传来的剧痛,却让它惊讶的发现这恐怖之景,竟是真实之事。

几人随着巨锅,如球翻滚着往祥龙的肚子里去。快速翻滚下,险些将站在离侧门较近的兔儿爷,再次晃出锅外。

兔儿爷咬牙切齿,周身忽有黑气散发。它一把将沈陌黎揽在一只兔爪上,另一紧抓独角兽的手,再是搂住石偷,祭起魔力。

“不可!”沈陌黎刚要制止,却听钨钼传来巨响,断然震碎。

“这就是神级实力?”石偷感受着兔儿爷周身散发的窒息压制力,心里有了更多对力量的渴望。

兔儿爷弥漫开的黑气,已刻意避开手中护着的几人。可那针扎入骨的威逼力,还是弥散周边,强制压迫着几人。

“快收起魔力!”沈陌黎对兔儿爷再次劝阻。

“姑娘,这地没魔力护身,我们徒有被抹灭的份。姑娘且……”兔儿爷话未说完,忽被阵阵刺痛袭心。

它吃痛的浑身发抖,咬着兔嘴坚持想往上冲。奈何由祥龙肠道上延伸出无数的肠管,已如铁链穿透了兔儿爷全身。

在肠管穿插来的瞬间,它本能的选择护住两手里的几人,而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护住沈陌黎。

仅是那一刻的分神,让万千肠管毫无留情地刺穿了兔儿爷的七经八脉。

此刻的兔儿爷,浑身上下吃痛无比,它的三魂六魄,若如数被刺穿。来自魂魄深处的痛楚,让它恨不能即刻死去。

仅是凭着对末甲的那份执念,对末甲同行之人的那份守护,让兔儿爷在穿魂疼痛中,不断坚持着。

“放开。”沈陌黎见兔爪在万千疼痛中,仍紧握着自己,蹙眉道。

兔儿爷想护自己的意图,由它魂尽归西,仍拉着自己不放的举动即可看出。

只是命悬如此,沈陌黎仅是中阶七重天的修为,也不愿看着兔儿爷负痛前行,而躲在其后避闪风雨。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万死诱饵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五十四章万死诱饵“姑娘,你就是打断我的手,我也不会放。”短暂接触下,兔儿爷对沈陌黎也有了些许了解,自知此时它若放手,沈陌黎必祭灵力对抗穿刺它全身的肠道救它。

这并非它所愿,此时的兔儿爷已然后悔早先没听沈陌黎的话,任性祭魔力想对抗祥龙。

虽同是神级一阶的沧冶境,可一重天与九重天的距离,是道无法跨越过去的鸿沟。兔儿爷再如何去争,它沧冶境一重天的修为,在沧冶境九重天面前,也是如烂泥被碾压的存在。

再者,兔儿爷的三魂六魄,本就是邪尊的丁微魂魄分衍而生。那人为的三魂六魄,实比不过常人的一魄。

兔儿爷素日以神级修为包裹滋养魂魄,看似并无大碍。可一旦被重创,它三魂六魄的消逝及重伤程度,远比常人严重得多。

“你紧抓着我们也是无用,待你死后,我们受困你掌心中也同是一死。”石偷开解道。

仅是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落在兔儿爷耳中,对于此刻处在清醒与昏迷边界的兔儿爷而言却是十分中用的。

它将浑身所有魔气灌流入掌道:“不,我不会让你们死在这处。姑娘,你命定锦绣,不该留在这处。”

说话间,兔儿爷双手一挥,将几人往上抛去。

随着它魔力的祭用,由祥龙体内,伸出万道利肠,如尖锐刀刃携着链条,精准的如数贯穿入兔儿爷体内。

兔儿爷魂魄一震,瞬间瓦解冰消。在命消九霄前,它痴痴地看着沈陌黎离开的方向道:“末主人,我终还是无缘见你一面。不过,能护得你在意的人,我终是无悔。”

语默命亡,体型硕大的兔儿爷,刹那重化成个小玩偶,卡在了盘根错节的肠道上。

随着兔儿爷的猛力挥动,沈陌黎几人借势往龙口处抛飞。

沈陌黎望着兔儿爷的方向,久久不能语。

兔儿爷生是为末甲,死前救他们,亦是看在末甲的情分上。可她终归不是末甲,兔儿爷有如此多话想与末甲说,又怎能说亡便亡?

“你们先走,我去取兔儿爷。”沈陌黎言闭,拔剑抵住龙肠,以抵消往外的冲力。

旋即往下,奋然向兔儿爷死去的方向落下。

“兔儿爷已死,你再去也无法救它。”独角兽的话音从沈陌黎身后传来。

它急急想挡住沈陌黎,动作却是晚了半拍。

几人被兔儿爷抛向龙口时,独角兽分明看着兔儿爷断了气,重变玩偶之身。

心中悲痛,可独角兽也不愿见兔儿爷的努力白费。

沈陌黎这再入龙肚救人,在独角兽眼里,分明就是冲动妄为的最下策之举。

“我也去。”石偷看着沈陌黎毅然决然下落的娇小身影,手刮龙肠,改了身体不自控的行径方向,往下滑去。

“都疯了都疯了!”独角兽回眸看向近在眼前的龙喉,吞下想独自逃离的心,猛然转身,贴在龙肠上,也快速往龙肚方向赶去。

少许,几人便落在了眼前密集的肠道间。万千肠道宛如巨网,将几人承在其上。

“没有祭灵力,肠道便不会有攻击。”沈陌黎看着晚于她落在肠道上的石偷道。

她心有惊讶于石偷竟选择与她一起重回此地,但有幸有此过命交情,也让她想再多絮叨提醒石偷。

石偷笑道:“我这以偷盗为生的人,最会的就是些投机取巧,躲闪危机的事。这点危险,就不牢姑娘费心了。”

几句话间,石偷已将四下的环境观望了一遍。

偷者,最擅于察言观色。石偷做为王牌偷盗者,其对环境的观察力,也自然了得。

在密集错乱的肠道间,石偷不过几眼,就发现了被夹藏在肠道间的兔儿爷玩偶。

“它在那,没想到那么巨大的体型,打回原形竟是这般微小。”石偷指了指兔儿爷所在的方向,就要走过去。

“且慢。”沈陌黎急拉住往前的石偷道。

她在落地后的细致观察里,意外发现这些看似静止的肠道,其摆布看上去却更像是一个铺开的陷阱。

此时陷阱正安静地停留,想等待猎物的上前。

“可是有异动?”行走魔地数年,常年偷盗为生的石偷,脑光灵转的捕捉到沈陌黎话里的信息问。

“我们先前离开,我隐隐看到兔儿爷重归玩偶,不过落在肠道上侧。现如今,它却莫名夹藏在无数肠道中,你不觉得有古怪吗?”沈陌黎观察四周,谨小慎微道。

一语点醒急心人,沈陌黎的话,让石偷骤然发现了其中蹊跷。

他佩服的余光偷瞥了沈陌黎一眼,又假装若无其事道:“即使是陷阱,恐怕我们也该闯进去救出兔儿爷。”

“进是必然,只是还需用些巧劲。”沈陌黎道。

她轻扯下一缕发丝,往兔儿爷方向吹去。

飘飞的发丝,在肠道间穿行,自由左右。正当石偷要以为前去的路无事时,在接近兔儿爷还剩两三厘近的发丝忽被烈火焚烧,成了灰烬。

“看来,兔儿爷身畔的陷阱委实不少。”石偷惊诧道。

他惊讶于祥龙肠道内的智慧,这密集的肠道,好似独立于祥龙,而单独生了智慧。其运筹帷幄的本事,倒是令人佩服。

“这还不简单,一人当诱饵,其余人去夺兔儿爷即可。”独角兽气喘吁吁道。

它紧贴肠壁,费了好大的劲才跟上了沈陌黎一行人。

在听得沈陌黎二人的商榷下,独角兽顿时计上心头道。

“当诱饵乃十死无生的所在,谁会愿意无缘无故去当那诱饵?”石偷道。

独角兽的意见好是好,可缺少诱饵,便无丝毫可行的余地。

“我去引肠道注意,你二人定要救出独角兽。”沈陌黎坚定道。

“姑娘可知这诱饵的危险?这吸引肠道的过程中,一旦祭出灵力,就没有反悔的余地。我不过是玩笑话,姑娘莫当真了去。”独角兽一听沈陌黎的计划,慌忙改口。

兔儿爷救他们离开,独角兽凭良心而论,也没想自己一时的口无遮掩而让沈陌黎命丧龙肚。

“无妨,你们定要救出兔儿爷才是真。”沈陌黎道。

兔儿爷为她冒的险无数,此次,她更想将兔儿爷救回。

第一百五十五章 帝魂反噬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五十五章帝魂反噬沈陌黎苦思片刻,若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毅然往前。

想做祥龙肠肚的诱饵,说来也非易事。

未有灵力附身,定不能全数引来那龙肠的注意。祭的灵力少了,给龙肠感觉自己弱了,亦不能全数引走肠链。可若是全祭了灵力,那万道龙肠袭击,最终仅会落得兔儿爷那番万肠穿身的下场。

沈陌黎把控着前去的速度,手心摊在后头,琢磨不透在做着什么。她往兔儿爷方向走了数十步下来,皆相安无事。但那宁静下,隐隐挪动的肠道声响,还是让沈陌黎不敢掉以轻心。

就这般紧慢有度的往前,沈陌黎在离兔儿爷只有触手可及的近距时,忽感四周有肠疾速袭来。

情急下,沈陌黎祭出绿叶灵力,卷起在肠道间的兔儿爷,往自身处一拉。

兔儿爷并未落到沈陌黎手上,在灵力拉升时,几道龙肠横贯其间,切断了那抹绿叶灵力。再有百来道龙肠,近乎同时,穿刺沈陌黎而来。

沈陌黎嘴角一勾,灵越翻身,将那些龙肠甩身一侧。翻转的须臾,数千道白浪由沈陌黎掌心冲击出。白浪承天接地,冲击四腹,在龙肠追击下,分千路奔流。

趁着龙肠分散的机遇,沈陌黎灵力再是一勾,将近在眼前,重落在龙肠上的兔儿爷拉入掌心。

玩偶刚落入掌心之际,忽有百道龙肠趁机,不知从何而来,贯穿沈陌黎体内,再连向四下。

“接住!逃。”沈陌黎口吐血剑,将到手的兔儿爷费劲气力,往石偷一处丢掷去。

沈陌黎望着被掷出的兔儿爷,眸光渐渐暗淡。那源于三魂六魄穿刺透彻而传来的剧痛,此刻痛得沈陌黎无法呼吸。她想挣,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这扎穿魂魄的龙肠。

她原想谨慎些许,或可在白浪滚逐间携着兔儿爷一齐离开陷阱。奈何龙肠中蕴藏的智慧,却高过了她的预料。

由古至今,龙凰智高无双,即使其身落下的毫毛,其内智慧,都是普通人难以匹及的高度。沈陌黎本以为传说不过夸大其说,未料其竟是真实存在。

沈陌黎引浪分散龙肠之策,对于龙肠丝毫无用。那些假意跟着白浪离开的龙肠,到头不过应计顺势转移她注意的招式。

时至现在,沈陌黎已无法确定自己还是否能逃出生天。在生死之间,她仅好将兔儿爷先行托付于同行的石偷。

不用灵力,石偷单凭其身的敏捷,极快的接住兔儿爷。他脚步一停,想上前去救沈陌黎,在回转的须臾,却见沈陌黎体内有无尽黑光穿透躯体,照耀外侧。

回想沈陌黎先前说的话,石偷不再犹豫。他一手拉起紧贴祥龙肠壁的独角兽,即可奔逃向远处而去。

“放开我!没想到你竟这样不讲义气!契者如今身陷必死的局,你又怎能不管不顾,径直跑走?你想走,把我放下,你自己逃去吧……”独角兽在石偷手里不停挣扎着想回头去救沈陌黎,不停惊叫着嚷嚷道。

石偷却是充耳不闻,拉着独角兽,只管往远处跑。那道黑光,与他早前想润雨入沈陌黎体内时看到的相同无二。

以他的判断,那黑光中蕴藏的实力,早超过沧冶境九重天。其内暗藏的无尽力量,当初仅是丁微不到,抵触开他的细雨,便让他感知到一股强大的威慑力。

这要等这股力量完全在沈陌黎体内爆发开来,到时他们再选择逃离,早已来不及。

而那黑光中蕴藏的力量,绝非这祥龙所能抵抗。沈陌黎有那股黑光伴身,击败祥龙,不过分分钟的事。此刻,他们最该担心的,应是自身的安危。

黑光由沈陌黎体内透亮四下,沈陌黎灵动的眸子,渐被黑暗全数吞没。她被龙肠穿透百洞的身体,忽绷断了如数龙肠的限制。由贯穿处用处的黑气,将其负伤的部位逐一愈合。

丝滑的黑气缠绕住沈陌黎周身,变成黑凰青裳,覆在沈陌黎每寸肌肤之上。

沈陌黎清秀的面庞上,绽放出一抹不属于她的妖孽笑容。她勾着恶笑的唇角道:“灭!”

黑光忽若烈日,闪耀四下,在祥龙体内暴晒开来,将整条龙身炸成粉碎。

安逸趴伏在湖面上的祥龙,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将这般被黑光撑开龙身,不知原委的死去。

黑光在湖面上肆无忌惮地延伸,遮天蔽日,大有吞没万物之势。湖中的魔物,在千丈黑光遮盖下,全数灭去。

沈陌黎足尖点在湖面之上,黑凰青裳下的面庞染着邪虐气息,宛如上古恶神,大有覆灭苍生之意。

眸光轻瞥,沈陌黎袖角一挥,天云皆落,土地骤裂,其势若要顷刻将黑暗遮挡在三国六海之上。

在那片黑暗里,忽有道身影自漆黑里出现。他身旁浮着两球气泡,细一看,气泡中的人,正是石偷与独角兽无疑。两人身心无恙的在气泡里陷入沉眠,对于外界的震荡变化全不知情。

携着气泡隐在黑暗里的身影,望着浑身黑光乍泄的沈陌黎幽幽道:“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重生险难,你的命数不该如此便被帝魂吞噬。”

言罢,他手心旋转,祭出苍茫白雪,呈冰封之势,拼尽所有收拢黑光而去。

白雪皑皑,凄冷入地心,与黑光相抵,两股力量竟打成了势均力敌的平局,哪方都不能战胜另一方。

藏在湖底的文煌,见得飞底湖中,将湖冻彻的白雪,面上的得逞之意快意绽然。他双臂猛震,挥散去周身飞雪,破湖而出。

文煌盯着藏在黑暗里的身影,眸若淬毒道:“亓衍,你百算终有一漏。当初你害死亓珩,便该想到有今日。失去重要之人的感受,今时就让你也体验体验。”

当初,他答应亓珩绝不伤亓衍,可对亓衍的那份仇恨,他不报不休。

沈陌黎几人的一路,自打与独角兽相遇后,便均在文煌的掌控之中。

沿途任凭沈陌黎一行人或平淡无事,或历经险难,文煌俱不插手。

逃出画岭的路,十死无生,文煌对沿途的凶险自我信心。他仅想伏在暗处,以沈陌黎的命陷危机,引出亓衍救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忘忧锁人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五十六章忘忧锁人文煌低估于沈陌黎的实力,他本认为没有亓衍出手,沈陌黎必死于祥龙体内。沈陌黎体内的帝魂,在于文煌的意料之外。

世人见之帝魂,皆垂涎三尺。知晓当中真相的亓衍与文煌,对于沈陌黎体内的帝魂,却是无动于衷。

文煌冷笑:“小公子看中的人,当真是向来与众不同。这帝魂寄生者,一朝被帝魂吞噬,想必也就离死不远了。”

他看向天,若是在思念,又似于哀悼道:“只是可惜了大公子,当初那般护你,却要在你受无妄之灾。”

见亓衍只顾阻拦沈陌黎体内的帝魂而不答,文煌百年不变的面上,在面具的遮挡下出现了一丝狰狞。

他望着亓衍的眸光,也染上了恼恨杀意。

文煌本以为,自己称亓衍以“小公子”,会勾起亓衍对故国,对亓珩的一丝悔意。

他希盼亓衍为悔意缠心,而不打自败,受帝魂之力重击。

如是在帝魂的强大撞击下,亓衍命丧九泉,也可消了文煌的怒气。文煌自己不能出手,可从来不代表他不间接想让亓衍归西。

智多近妖,亓衍天下无双的才智,又岂看不出文煌的用意?

文煌上下审视全无理会自己之意的亓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万年来,他在亓衍面前,总有种自己为跳梁小丑之感。这让文煌相当不快,更巴不得将亓衍粉身碎骨。

文煌道:“沈陌黎虽离死不远,但老夫倒是乐于送她一程。让小公子也体会体会那种在意之人,死在面前的痛苦。”

祭起妖力,文煌径直手化万刀,杀向沈陌黎。只是刀身刚出手几米,便倾数被弹了回来。

文煌左右避闪,倒也未让刀伤到分毫。只是避开自己妖力化成的刀后,文煌望之毫无任何物件而把自己妖力利刃尽数弹开的虚空,神情中忽有了惊讶。

瞳孔一缩,文煌看向亓衍的目光一变再变,他惊讶的说:“不,这不可能。你堂堂上古妖王之子,仙族禁忌血脉,又怎能出入仙界自由,取了那物?”

在文煌震惊分身的一刹那,亓衍猛然将帝魂重镇压回沈陌黎体内,跃到文煌面前,冷面道:“文叔,多活了万年,你还是不懂吗?”

“懂?我当然懂,我懂亓珩到死前最后一刻,还在苦苦求我不要找你报仇,我懂你为夺圣殿,干过多少龌蹉害人的事!”文煌欲想欲恼火,咬牙切齿道。

“念在亓珩的面上,我曾想饶你逍遥,既然你这般不惜命,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亓衍道。

“你虽天赋异禀,可你入门妖术,皆由我传授,你认为你打得过我?况且你的三魂六魄早已不见踪影,你拿什么与我拼?”文煌并不把亓衍放在眼里。

在文煌意识里,亓衍与亓珩,终究是当初那两个拜师自己门下,任打任罚的小徒弟。

苍茫万年,亓衍之智举世无双。但文煌始终认为,亓衍不过凭着些小聪明应世。对于自己,文煌极自信的认为亓衍并无那与之抗衡的实力。

只是这次,文煌招招猜错。

亓衍弹指一扣,文煌四周忽有无数白雪汇成的绳索,将其牢牢捆住。雪绳中暗藏的不尽力道,是文煌无论如何都挣不开的。

“仙圣真是愈活愈糊涂了去,竟把那仙家宝贝都赐予你。败者为寇,你要杀,就快动手!”文煌愤恨道。

他没想过自己策有遗漏,让亓衍捡了便宜。

亓衍看着面前以面具遮挡,越来越陌生的文煌,他手刀一挥,只把文煌打晕过去。

随后,亓衍从身上取出忘忧阁。精致小巧的忘忧阁由亓衍掌心飞出,渐渐变大。在长成十尺高时,忽散发多多蔷薇,将文煌拉出花中,带入忘忧阁中。

关押入文煌的忘忧阁,再次缩小,最后只剩巴掌大,重回到亓衍手心。

起鸢搀扶着方才失去帝魂控制,由虚空落下的沈陌黎,快步走来。

“她还有气。”起鸢非沉渊,终年呆在殿内,思维能力也自然跟不上沉渊的冷静沉着。

亓衍一笑:“我自然知沈姑娘尚在人世,她仍有未完的使命要做,怎可轻易命丧此处?”话是清浅,却给人不可抗拒的严肃。

“那现在如何处理?”起鸢再问。

对于亓衍在外办的事情,起鸢知之不多。因此,问亓衍的话,自然也就谨慎繁多了些。

亓衍也不恼,他将忘忧阁丢与起鸢道:“无碍,你只管将这忘忧阁带回圣殿。至于沈姑娘,搁置湖岸即可,我自有安排。”

“喏。”起鸢不敢再多问,她接过忘忧阁,又将沈陌黎轻轻的放在岸上,即刻动身往圣殿去。

素日,她极少踏出圣殿的门。今日难得沉渊答应留在殿中,让她跟亓衍出门一趟。能来画岭,看看这世上的不同风光,于起鸢而言,已然满足。

当初他们兄妹迫于无奈,投靠亓衍。起鸢自此之后便只求沉渊平安,对于其它,已无过多奢求。

待起鸢走后,亓衍才再次开口:“既然来了,又躲躲藏藏,邪尊几时换了行事风格?”

听闻亓衍之言,油湖忽然成空,四野中色彩忽变,邪尊御祥龙,叱咤腾空临世。

“亓衍,你的家事我不管,但来了画岭,你做什么,我自当要来巡视一番。”邪尊说得在情在理。

他在沈陌黎受帝魂缠身时,已然潜在油湖。文煌与亓衍的对抗,他并未出手。

那源于上古的仇恨,邪尊自然觉得,该文煌自己抉择后果。

亓衍不杀文煌,在于邪尊的意料之中。二人若是能杀得下手,置对方于死地,这万年间,恐怕早已没有亓衍或文煌这一号人物。

邪尊再是想想道:“那姑娘,必须留在画岭,你无权带,也带不走。”

身为一代霸主,退路画岭后,邪尊始终未忘记早前替末甲物色一女子的想法。

沈陌黎为魔兽契者,邪尊本想让她死。可前些时候,末甲闯出地狱画境,那疯狂寻找沈陌黎与草魔的画面,又让邪尊软下心来。

草魔已然去修炼,唯今能抚平末甲激动寻人情绪的,恐怕也仅剩沈陌黎。

“还是将独角兽里的东西取走,再与我提这些。”亓衍不客气的点破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危引画岭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五十七章危引画岭邪尊一听,冷哼声:“传闻上古妖王有二子,长子神武无双,次子智多近妖。如今看来,确实不假。只不过,在我画岭,你纵智赛诸葛,也是无济。”

“那且试试?”亓衍一副若谈风雨的面神道。

悠然自在的模样,不禁让邪尊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不悦。

音线低沉而下,邪尊稍许不满道:“亓衍,我敬你是上古妖王传人,对你礼让三分,你可莫得了便宜不知好坏。”

“难不成我知了邪尊口中的好坏,邪尊既能放我离开画岭?”亓衍并不买邪尊的账。

他以忘忧阁当着邪尊的面收了文煌,他便不信,邪尊还能放任他随意离开忘忧阁。文煌在画岭这些年,功劳苦劳既有,邪尊纵对文煌有不满,也绝不可能袖手旁观文煌被困在忘忧阁内。

不阻起鸢带文煌离开画岭,亓衍看得出来,邪尊不过是想借此鞭挞文煌,让文煌莫要忘了此时,谁才是他的主。无忧阁在起鸢手中,必不平静。

亓衍看得出邪尊眼中的那份自信,信于无忧阁在百转千回后,终会回归自己手上。

“亓衍,既来了我画岭,你认为生死还由得了你自己?”邪尊神情上的危险气息即瞬开启,有墨色在他的周身弥漫开,将其四下染成了墨黑。

“生死浮沉雨打萍,沉渊起鸢,本就是魔族诸人常年寻找之人。沉渊常年在外办事,其魔道境界无人知晓,纵有人想伏击他,也绝非易事。起鸢久居圣殿,二人从未一起出过幽冥圣殿,你可知为何?”亓衍淡淡道。

只是一语激起千层石,邪尊念头中,若被电击猛然惊醒。他愕然看向亓衍,眸底出现了看不透的愤恨道:“亓衍,我与幽冥圣殿井水不犯,你将祸事引到画岭,是为何以?”

邪尊说话的同时间,埋伏在油湖畔的千万画卷纷纷惊起,慌乱的往四处逃逸。

在众画早前看见起鸢时,本有所怀疑。但听亓衍与起鸢的口气,他们渐渐放下警备,只以为沉渊留在了幽冥圣殿中。岂料二人竟是同时来了画岭,听亓衍的口气,这事还是在起鸢不知情之下。

世人说到起鸢与沉渊,常用“身世浮沉”四字形容二人的命运。其命如名,二人起伏不定的命数,早在出生时便已注定。

不仅魔族,其余几族对沉渊起鸢的追杀与渴望将这两兄妹抓捕到手的心,早非一两日的事。

素日里,有幽冥圣殿的隐蔽符相助,起鸢的行踪无人可寻。世人奈何不了沉渊,也找寻不到起鸢,自然也仅能对抓两兄妹的事就此作罢。可今日,两人同出现于画岭,画岭无任何隐蔽符相助,必引来五族的厮杀到来。

魔地险恶,万沟之岭更是深幽难进,可从不代表五族强者,没有办法探入其内。

“现天下祸事,还少吗?仙妖两族战事已起,魔族非但袖手旁观,还族内乱斗,就不怕仙族杀光妖族,将战火烧至魔族?”亓衍剖析道。

魔族如今群龙无首,魔祖与各部落征伐冲突不断,仅会削弱自身,令仙族得空。

人族向来敬仰仙族,在战火初起后不久,已立场坚定的加入仙族阵营。妖族孤军对战仙、人两族,已渐显惫态。

亓衍在进入仙界秘地前,虽已暗地里找了妖王,布局好妖族战略。但奇兵妙招,也难抵敌军无数。

万年前,上古妖王殒命后,亓衍虽放弃妖王之位,自此不问妖族之事。然每逢妖族大难,幽冥圣殿必出手相助。

妖族数量不多,在万年间若非有幽冥圣殿在背后撑腰,令其余几族有所忌惮,恐怕现在早已不复存在。

此次大难,妖王率领妖军奔赴牵线。亓衍作为幕后掌控妖族全局者,更需寻得它族的力量,壮大妖族之势,方能避免妖族覆灭的惨剧。

而观望五族,最适合与妖族联手的,便是魔族。

仙族记恨妖、魔二族,亘古不变。

如今,仙族矛头看似单一的指向妖族,但其野心,绝不局限于妖族。妖、魔二族单势观望,实力并不算强,可若联手,实力则不容小觑。

妖、魔体内那源于上古同脉的力量,一朝相交相融,其实力乃是仙圣都无法想象的可怖。

万年来,仙族惯用伎俩,挑拨妖、魔二族关系,其用意即是恐两族和睦,合力对抗仙族。

仙族先祖运筹帷幄,代代传训后代仙圣,命后辈在壮大仙族之际,世代不忘离间妖、魔。

各族的昌盛法则,皆是如此。以壮大己族为重任下,对于它族间的利益冲突,必厚己薄彼,压迫它族。

可以说,仙族万年来制定的离间战略,相当有效。仙族从不出面,而且藏在背后操纵,以各类细致琐事拉开两族的关系。

其挑拨之事微小程度,小到可瞒过所有人的眼。可众多小事冲突累积,最终便如溃堤之蚁,将妖、魔两族中的如数联系,全中断去。

在万年光阴里,种种小事堆积下的矛盾,使妖、魔两族由同脉相连,逐渐发展到陌路。

甚至于,在一些两族人心中,随时光的推移,已燃起了难以抹平的仇恨。

在堆垒如山的仇恨面前,纵使是智多近妖的亓衍,此时想联合两族对抗仙族,也绝非易事。

邪尊隐世久远,并不关注五族之事。

他恨世人当初对他的无情灭杀之举,更不愿参与到几族战事里。

扫视周旁自乱阵脚的诸画卷,邪尊冷喝一声:“古画一系,去将起鸢给我追回,掘地三尺,也莫要放过一寸!”

本是慌乱的众数画卷,听闻邪尊发号施令,瞬间如找到了主心骨。

乱无阵法的古画,沉静的由地悬起,听命之下分散行动。

在方才乱作一团的众画卷各自逃逸时,这些为数不多的古画始终无所动静的埋伏原地,待候邪尊之命。

画岭中,古画所到之处,皆无办不成的事。只是平日古画难以听从邪尊之命,而常被锁在画岭深处。

但如今,画岭为难。这些才智过人的古画,自然明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之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控雷之术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五十八章控雷之术其余画卷,在邪尊的指引下,逐归冷静。它们默回原位,翘首以待邪尊派发与各自任务。

“其余诸画,将画岭找遍,也莫要放了沉渊。”邪尊说着沉渊之名时,话咬得格外的重。

沉渊说起来,其命数与邪尊倒有些相似。年少成名,而招五族追杀。

只不过沉渊又比邪尊幸运,寻得幽冥圣殿的庇护,保得胞妹起鸢安然。起鸢久居圣殿,也了去了沉渊在外闯荡的后顾之忧。

但这次,亓衍允了起鸢来画岭,仅能说明,幽冥圣殿对画岭,乃至对魔地必有所图。

这若放在过往,邪尊倒也不在意。在世人眼里,他早已是个死人。他完全可收拾干净画岭里的画,重找一地扎营。

他的身心虽与画岭相连,以躯体控制尽数关在画里的人,但并不代表他被禁足。

莫弥死后,他便潜心于钻研出移挪画岭的法子。好在有文煌相助,如今已研学得八九不离十。

带走画岭,兴许会耗他魔力不少,对他却已无太多难度。

仅是,移挪画岭却不能肯定保末甲无恙。沉渊潜伏画岭内,于他而言就是把随时可能出来伤人的利剑。

相比面临五族追杀,邪尊更愿意捆绑交出沉渊、起鸢,来换取画岭安宁。

然而,邪尊的决定却苦了诸画。它们的魔道境界没了古画高深,精明才智,也逊色于那些被邪尊关在画里的万罪恶人。

让它们去寻沉渊、抓沉渊,对它们来说无异于以卵击石。

众画卷不像古画那般干脆,它们踟蹰着停驻原地,互相想从对方眼里看出答案。面面相觑下,彼此看到的却都是茫然不知措。

甚至有画卷在心底嘀咕邪尊的不公,将简单的活,都留给了修为更深的古画。

抱怨下,终有画卷开口:“尊主,并非我等不愿为画岭出力,寻找沉渊。仅是沉渊实力高深莫测,我等纵使寻到了人,也抓拿不了他,指不定还被他尽数抹杀。”

邪尊丹凤眼一睨道:“我可说过让你们去抓沉渊?”

话中意思明显,众画相望,骤然明白了其中含意,心头一喜,尽数分散寻去。

待邪尊分配完众画的任务,再是回眸,金光淋漓的湖面上,哪还有亓衍的影子?就连早前被起鸢轻放岸上的沈陌黎,此刻也不知去了何方。

感受到若被人耍戏,邪尊略有不甘。他浑浊的双眸中若有所思,又很快释怀。

扶着泛白的长须,邪尊神情上带着令人摸不透的高深,再次谋划起先前早放弃的宏图大业……

亓衍轻抱着沈陌黎,在邪尊初命古画时,已然离开。

活了几万年,这还是亓衍初次与女子这般接近。亓衍看着怀中沉睡的沈陌黎,深思中眸光再深几许。

他因帝魂而注视到沈陌黎的存在,却非因帝魂救她。

初遇时,他不过想借腹生子,娶沈陌黎而使帝魂转到婴儿身上,让他好夺取陨灭帝魂。

然而,当他再进一步关注沈陌黎。那不知源于本心,又或是源自三魂六魄对沈陌黎的在意,让亓衍对沈陌黎的认识,也悄然间有了些不同。

亓衍带着沈陌黎,直凌空飞至幽冥圣殿前,才落了脚。

圣殿前,起鸢双手拖着忘忧阁,正望天而看。

她身旁的沉渊,眸转电光,周身有万伏雷电萦绕,其势壮阔,如有雷神附身。

待亓衍落了地,沉渊才收去电光火花,重恢复正常。

万沟之岭,凌飞御空即会遭遇万雷轰顶,不死不休。然而这道规则对亓衍一行人却是无用,沉渊以御雷之势,控制了画岭内的雷电,让万千雷电,有了意识选择,尽数避开亓衍。

见亓衍止步,起鸢赶忙上前,想替亓衍背拉起沈陌黎。亓衍却是轻嘘手势一笔划,灿然笑道:“我来即可。”

起鸢稍点头,退到一侧,挡不住好奇道:“殿下可是要把沈姑娘一起带到圣殿?”

亓衍垂眸看了沈陌黎眼道:“沈姑娘乃魔兽契者,怎能随我等入圣殿离开?”

言罢,他将沈陌黎轻放在圣殿旁侧的空地上,几经伸手想轻抚过沈陌黎陷入睡梦的面庞,终是作罢。

“走罢。”亓衍临走前,扯下灵魄,重化成沈牧北。

沈牧北如下了极大的决心,与亓衍低声耳语,交流了片刻,才只身留下照顾沈陌黎。

奢华的幽冥圣殿,就此悬空离开。

邪尊只知亓衍将起鸢带出圣殿的举动不一般。他却未料到,亓衍是将整个幽冥圣殿都带到了画岭。

起鸢早前看似离开,却在半路被沉渊制止,道明了真相。

对于纯朴的起鸢而言,沉渊的话她从来都不曾有过丝毫怀疑。

她的喜怒哀乐显现于面,如早前让起鸢知晓了亓衍二人的计划。起鸢纵不说话,她的一举一动都极易出现破绽。

沉渊护妹心切,从不曾舍得起鸢冒险。此次若非身系两族安危,沉渊砍了自己的脑袋,也舍不得起鸢出圣殿冒丁微风险。

亓衍的计划紧密无缝,起鸢离开圣殿,与沉渊一起散步开的魔族双生气息,极快的扩散开来。

在弥弥空气当中,那气息极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天地间,想借魔物双生子提升自己的人多过河中泥沙。

魔族难出双生,即使有,也多会在尚未出生时,双胎并为一胎。强大的一胎在母体时,便会将另一胎吞并去。

如沉渊、起鸢这般完整的双胎,在魔族内实属罕见。更难见的是,沉渊魔道境界高深,可却又是个实打实的护妹狂魔。

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每个人最顾的,都是自己的安危。沉渊则是从骨子里,将起鸢看作比自己命还重要的存在。

幽冥圣殿旋旋飞起,沉渊现在圣殿门口,眸底再起电光,控制着四下雷电。

沈牧北看着由眼前逐渐飞起,即刻消逝在虚空中的幽冥圣殿,转而看向沈陌黎。

他祭出着灵力,绕转沈陌黎鼻端,不过多久,沈陌黎终是转醒。

映入沈陌黎眼中的沈牧北,温煦如风的模样让沈陌黎心头一惊。她揉揉双眼,唯恐眼前之景只是做梦。

第一百五十九章 魔地藏仙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五十九章魔地藏仙“臭丫头,你醒了。”见沈陌黎惺忪睁眼,沈牧北半蹲着身,轻轻将她扶起。

温暖人心的声音,宛如隔世,令沈陌黎听之,心底怦然升起久违的温馨。她虽已知自己非沈家人,可对沈牧北的兄妹情谊却不曾变过。无论是否有血脉相连,沈牧北终是她不可替代的兄长。

“哥,你可回来了。你体内的毒,是否全消了?”沈陌黎激动地抓住沈牧北的手臂,唯恐他再次消失般。

见沈陌黎这般在意自己,沈牧北的心底有暖流淌过,他轻拍了拍沈陌黎臂袖道:“我这不是没事回来了么?天底下,能有何事困得到我。”

沈牧北说得轻松,只是在他心底却泛过丝苦涩。

沈陌黎被帝魂控制,无法脱身时,沈牧北作为亓衍灵魄的存在,困于亓衍体内无法为沈陌黎做上任何事情。那份无从守护至亲的悲哀,让沈牧北心痛万分。

亓衍不放他救人,沈牧北自是明白何意。以沈牧北单一的灵魄之力,又怎对抗得了强悍的帝魂。他唯有将灵魄之力,全数交与亓衍,才可能与亓衍体内其余魂魄交融,汇聚成可抵抗帝魂的强大力量。

此时如此,未来亦如此,沈牧北在守护沈陌黎这件事上,从来没有其余选择。在亓衍放他出体,重出现在沈陌黎面前时,沈牧北便已下定决心,护得沈陌黎寻到魔兽后,即回归亓衍体内。

他本便是亓衍灵魄,不过万年前被本主遣出体外,得以自生出意识。

一旦他再次融入亓衍七经八脉中,归入亓衍灵魄位置,终将会全没了自己的记忆、意识,成为本主魂魄中的一部分。

沈牧北恨不能每时每刻守在沈陌黎身畔,仅是相见时难别亦难,他万分纠结的内心,在见到沈陌黎如此紧张自己之后,终下定了回归亓衍灵魄位置。

帝魂强大,帝魂所有者更是强横无比。他守在沈陌黎身畔,结局不过眼睁睁看着沈陌黎被帝魂所有者剥取帝魂,走向死亡。

与其长守无所为,沈牧北更愿意将自己的力量归入更大的力量中,以求在帝魂所有者出现时,可浴血一搏。

在沈牧北思考得入神时,沈陌黎的余光由其耳畔望向远方,猛然一惊。她急急起身,拉起沈牧北不顾一切的朝后跑去。

画岭穹苍中,不知何时多了三名仙族人氏。他们御驾祥云,凌空飞至,手中的兵器在烧得火红的天际中显得格外耀眼。

沉渊的控雷之术,压制了整片万沟之岭中的雷电。这不仅给幽冥圣殿离开提供了便利,更让他族侵入画岭,有了可能。

魔地诚难进入,外族纵然窥见沉渊、起鸢二人。但魔海阻挡下,世人即使知二人身上的那物造化奇特,也不敢冒性命之险。

但这里面,并不包括原本便潜伏在魔地中的五族之人。没了万雷压制,万沟之岭形同一块味美的饼,让众潜藏魔地的外族,无不蠢蠢欲动,想将其内隐藏的宝藏全刮分了去。

来魔地卧伏的外族,并非全数知万雷轰顶的秘密。

一些资历浅薄者,闻得沉渊二人的气息,来到万沟之岭,便全然不顾的腾空飞起,径直往画岭方向去。

那偶出的不知情者,凌空飞驰,也引来其他到此地者争先效仿。他们尽数飞起,往画岭方向去。

此刻,腾飞天际的几人,便是众来此寻沉渊二人的早一批仙族人。

他们在千百年前,被仙圣派遣到魔地,就全数在魔地中隐藏了起来。

千百年里,他们以魔人身份掩盖自身,将自己的尽数举动,全效仿了魔族。

他们从不与外界仙族有任何联系,更有甚者,在受派了追杀仙族人的任务后,也以快捷的举止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在岁月磨洗下,他们在魔兽面前,也能极好的掩饰去自己仙族的身份。

只是借着在魔地的便利,时而躲藏幕后,借由盘根复杂的关系挑拨妖、魔。但每每矛盾爆发时,他们又会适可而止,收手人矛盾无所控制的发展。

不管矛盾最后是被妖族或魔族统治者化解,亦或小规模爆发,他们从不再出手干涉。

在众多的矛盾里,他们不过是充当了引火线的角色,却对妖、魔之间的恶劣关系,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得不说,仙圣当初着实下了一手好棋,才使今朝的仙妖大战,魔族彻底置身事外。

那同脉相连的情谊,在仙圣步步为营的阴谋中,被瓦解得彻底。

今日,莫不是沉渊二人身上藏的东西太是诱人,他们也绝对不会冒险前来。

当然,这些隐藏在魔地的仙族蛀虫,也并不傻。他们如今派往画岭之人,绝非全数隐藏者。

在魔地里的无数心惊动魄的时光,早练就了他们窥探虚实的本事。

仅是当年仙圣谨慎,恐派来的仙族人被魔族同化,而分批派遣。

每批派来的仙族人,彼此不相联系,甚至于见面,都互认不出对方。

这也让此时来画岭的仙族人并不算少,几乎全涵盖了仙圣派来的所有批次。

他们有些谨慎的掩盖自身,仍以魔人示人。有些则褪去了魔人的伪装,直以仙的身份面对画岭。

那种根深蒂固的仙家思维,让那些每逢时机,便恢复仙族身份者,有种难得的弃魔回仙自傲感。

而大多敢于在魔地恢复仙族身份者,非仙道境界极为高深,便是来魔地潜伏不久者。

沈陌黎二人现在遇到的,便是后者。几名恢复仙族身份的人,在见到沈陌黎二人时,眸底闪过丝对于猎物的玩味不屑。

仍是人族气息的沈陌黎二人,在仙族人面前,并无多少威胁。

但身处魔地,几名仙族人也自然不会放过沈陌黎二人。所有在魔地出没者,无论是人,亦或是其他族群,在仙族人眼中,皆是恶贯满盈之徒。

只听虚空中,一名妖颜仙女对身旁的男子道:“这处的蝼蚁,念兄可有兴趣玩虐?”

“是人皆是生命,我惜命,亦惜他人之命。只不过他们选错了阵营,投靠魔类,也仅有一死。玩不玩虐,于他们来讲未免太过残忍?”男子话虽如此,但击向沈陌黎二人的掌,却是刻意偏向了几分。

第一百六十章 万雷再起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六十章万雷再起妖颜仙女见状,笑得更是花枝乱颤:“念兄真爱开玩笑,天下间谁人不知,兄台爱玩耍猎物。这二人,虽是人族,但皈依魔类,便已自断生路,这一掌拍死,未免太过可惜?”

仙女说着,衣带飘飘,祭出道虹桥,往沈陌黎二人处击去。虹桥的力道,狠厉却又不足以将二人径直拍死。

衣带虹桥,拍下的瞬间,却又莫名的被震碎了去。

仙女一惊,在无数细碎的衣带里,她的妖媚眸眼,透过所有见到了沈牧北的满脸凌厉。

那双若帝王临世,审视天下的眸子,让仙女全身震颤,惊讶无比。

她飘带击人,不过以为沈陌黎二人是普通人族,不堪一击。哪里料到沈牧北竟有直击碎她衣带的实力。

绣鞋一跺,仙女咬唇愤恨道:“念兄,那人真不知好歹。想让他死得轻巧,他反要寻万般玩虐。”

言罢,仙女再是以仙力祭出数条衣带,呈捆绑之势朝沈陌黎一行人击去。

区区人族,胆敢诋毁仙族,令她的怒火不点自烧。

她在仙族并未修道多久,只因其近妖美貌而被仙圣手下的谍战门选中,派遣到仙地。

比起仙族修炼许久的仙女,她没有其余人等的胸怀见识。拟之潜伏魔地的仙人,她没有他人的修为。

在魔地,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伪装着魔人。尔今难得有机会让她重以仙族身份,对抗他族,哪怕对方仅是她看不上眼的人族,也让她有无限傲世之感。

但她的那份傲然,融在衣带中,随着鞭打的动作很快被沈牧北在泯灭了去。

最初时,沈牧北本意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而随沈陌黎一起奔逃。

在男子击打来时,他刻意隐藏去自身修为,想将沈陌黎径直带离。

此刻的画岭被压制的惊雷,但那雷随时可能再次登场轰人。万道雷鸣,全凭沉渊以魔力镇压,其镇压得了一时,却绝不可能永世压制。

待幽冥圣殿离开,那惊恐天下的雷势必再次降临画岭。

相距亓衍离开画岭,已有一段时间。沈牧北并不打算冒险带沈陌黎凌空飞离。那指不定何时降临的惊雷,以沈牧北看来,无疑是亓衍留给魔族的第一道礼物。

魔族常年混乱,并非没有原因。终年盘踞在魔族内的外族间隙,在魔地大乱中无疑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在魔族乱战中,得益最多的莫过于仙族。亓衍此时做的,便是破除了仙族混乱计谋,还魔地一片休养生息的机会。

沈牧北的大局观,乃是眼下凌飞空中的几个仙族人所料想不到的。

他们处世未深,若放在早前,根本没有被派遣到魔地的资格。

只不过是仙妖大战那时一触即发,让仙圣着了急,恐漏了丁点魔地消息,才会遣些修为不深,长相近魔的仙族人,来魔地驻守。

这等下下策之举,也埋下了今日隐患。

但见腾空驾云的仙女,那数条衣带再次被沈牧北挡退。她羞恼下,再祭无数仙力于身,想汇成更多虹桥衣带。

然而,就在她专注于仙气运转于体时,同行的男子最先发现了源自苍穹中的异常。

“师妹小心!”男子话是刚起,却是已猛力推开仙女。

万道雷鸣轰然落顶,劈打在了男子身上。还未有过多反应,男子已然浑身焦黑,被烤成坚硬碳状,往地下落去。

“念兄。”还处在惊魂中的仙女,伸手想拉住男子。奈何伸出的手,刚触及男子,那焦黑状的男子直接化成了灰,消逝无影。

万雷轰顶下,不管仙妖魔亦或是其他族群,都没有再活的可能。更可以说,绝大部分人会在惊雷下,连魂魄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仙女惊慌,她转身想要离去。然而,又是一道雷响,同行的另一人也已被雷打成碎粒。

她惊恐下渐渐退步,想起万沟之岭万雷轰顶之说。最后逃生的念头让她急于落地,可步还未走上几步,再是几声雷响,她应声被雷打成粉碎,化灰不见。

随后,画岭各处,轮流响起惊雷巨响。众多绝望的声音,在雷响之处传来。

许多人还来不及查清发生何事,便被雷打成灰。而更多人,却是眼睁睁看着同伴遭万雷轰顶。在那份无能为力中,再被雷劈成灰。

万雷难以预料的在画岭四下寻着目标打击,即使那些感应到雷声,提前逃到地上的人,也未能侥幸躲过雷电击打。

原是瑰丽的画岭,瞬间成了人间地狱。而这片地狱,没有血流成灾,没有各种尸骨,有的不过是不断丧失的性命。

那片惊雷,全然不顾飞在苍穹中的是何人,只要踏足了这片禁忌天空,他便是一个死人。

绝望,刻骨铭心的绝望在画岭里蔓延。

此刻来到画岭的,无不是那些借助腾空之力者。他们自认为能力超卓,却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被自己的绝佳能力所伤。

所有的凌空中,在雷鸣下变成了亡魂。本是热闹的画岭,再次陷入了一片安宁。

邪尊望着远近闪震不止的万道惊雷,恍然醒悟。

他沉沉道:“想来,这是亓衍送我的一份大礼啊。亓衍以画岭为驱逐他族的开始,想来是早有预谋要将我与他捆绑一起。”

旁侧的画,并不明邪尊所指。他们在画岭多年,即使万雷受压制,他们也不敢忘了万沟之岭的规律。

在寻找沉渊二人时,他们保守的选择在地上行走。纵有少许画卷,生了慵懒之意,偷偷凌空飞行,但最后还是被心底那份对万沟之岭规律的畏惧收了手。

而对于万沟之岭规律的敬畏,在此时反倒救了众多画卷。

邪尊此刻,对于亓衍运筹帷幄的本事,倒是生出了些敬佩。

亓衍不仅知晓以沉渊、起鸢,诱得外族间隙来此,还能精准的预测到画岭诸画,不敢随意逾矩。

那份得天独厚的智慧,非人人可有。

邪尊摸着两侧胡须,对众画道:“命大伙都回来罢,想来此时他们早已离开了画岭。我等再找也是无用。”

第一百六十一章 暖笑祛毒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六十一章暖笑祛毒邪尊一话引起千层浪,众画彼此对视,仍是摸不清邪尊所想。

方才追击沉渊二人,扑空不假,可就此作罢,诸画仍是咽不下这口气。

要知晓,莫不是亓衍,画岭便不会有一干外族人侵入。更何况亓衍的举动,险些让他们如数丧命。

若非他们谨慎保守,此刻早和那些入侵者一般,被万雷轰顶。他们看不透邪尊猜想,自然也对亓衍的作为愤恨不平。

当中,也仅有少数几幅古画,看出了亓衍的举动。

一副画面泛黄,年迈至极的古画待到众画散去后,才是上前,对于邪尊低声道:“魔祖可会知晓今日之事?”

他平日里因受困画里,对邪尊重来没给过好脸色。

仅是时至今日,画岭被亓衍这么一搅拌,已然让他们众多画卷,与邪尊命运相连。

现如今,不摸清魔祖对今日之事的态度,于这幅古画而言,心底的不安仅会徒然增加。

邪尊浑浊的眸底,摸不清虚实道:“恐怕在亓衍出现的一刻,它早已知晓。”

古画一跌,心底的不安在问话后有增无减。它的魔道境界虽高,但哪里是魔祖的对手。光是魔祖手下的上古魔人,任何一个前来,都足虐它千百回。

亓衍早前的举动,对魔族有利无弊。但在疑心极重的魔祖看来,亓衍不选其余地方,非选画岭直奔而来,势必将其认为早与邪尊暗有勾结。

魔地动荡,魔祖眼里觉容不下有二心之人。画岭未来,恐再不会有安宁。

邪尊扶须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亓衍既然如此看重沈陌黎,自然不会任意把她丢在画岭。”

“沈陌黎?可是早前与末甲在一起的那女子?她不是早已被亓衍带走?”古画茫然,它对于沈陌黎知之不多。

邪尊斜勾嘴角道:“你认为,亓衍会愚昧到将魔兽契约者带走,任其在魔地外肆意遭反噬咒抹杀?”

对于沈陌黎,邪尊并非一无所知。即是与末甲同行者,连带着草魔,邪尊都命人去调查了一番。

古画倒也睿智,即刻理明白了邪尊的意思。它阴沉道:“尊主的意思,可是将沈陌黎寻找出来,将其困在画岭威逼亓衍?”

“有些事,心知即可,不必点破。”邪尊委婉几句,却是默认。

得允的古画,面色中的森然随意可察道:“我在画岭这些年,还是积了些人脉。困住沈陌黎,尊主大可交与我。诸画心思叵测,奉劝尊主勿再将方才的那些话,说给旁人。”

见邪尊不语,古画径直离开。

待到古画离得远了,邪尊才缓缓开口:“尔等既然都听到了,便各自行动罢。”

听闻了邪尊的话,躲在暗处的几幅古画,敏锐而动。他们知晓邪尊所想,躲藏暗处想窃取些情报。

对于那些历经岁月洗练,与其在画岭就地等死的古画而言,不如多得点消息,以求出路。

尔今邪尊都已发话,它们自然不会错过了这等机会。

寻得沈陌黎,将其困在画岭,于古画而言,保不准还有同邪尊在大难关头,换取生的机会。

古画皆散去拉帮结派,组织各自势力寻找沈陌黎去。

对于沈陌黎二人,他们并不知画岭现今的变数。两人一道往画岭唯一的出口跑去。

亓衍的幽冥圣殿,早前安排的位置不过离油湖隔了两三关口,飞过冰谷网窖,离画岭的出口已是不远。

沈牧北将藏在衣袖内,再次缩骨的石偷藏了藏。他不明亓衍带走独角兽石画的用意,又对被强制捆绑得巴掌不到的石偷颇为无语。

他不明该如何将石偷交给沈陌黎,更怕沈陌黎问及独角兽。

在分神前行间,沈牧北手腕上无意透出的一缕寒江之气,让沈陌黎神情顿暗。

沈陌黎止住前进的脚步,无比沉重道:“哥,你体内的寒毒,可是还未归散。”

发觉自身毒性泄漏的沈牧北,愕然中赶忙以体内的妖气,压制住那股寒凉。

在亓衍将灵魄化以人族模样后,沈牧北历来修的便是武道。

他在墨城中不断隐藏着自己,连最初的记忆都自我压制。

可今朝决定归融亓衍灵魄位置,亓衍体内高深莫测的妖气,也自然在归位时融入到了他的筋脉当中。

如今的灵魄归回本主,并不算完善。亓衍与他之间的联系,还仅处于各有意识,又互能感应的阶段。

而那份感应,又是单一的。沈牧北可通过感应,将所见所闻乃至所想全告知亓衍,他却无从知晓亓衍的事。

若非亓衍乐意,沈牧北连收到亓衍的感应消息,都是不能。

沈牧北在即将离开沈陌黎的悲情下,自然不愿多让沈陌黎操心自己的事。

他一脸宠溺道:“你哥我上天下地,可有何物抵御不了?当日碎冰蝶余留我体内的毒,困不住我。倒是你,可要让我多省点心。”

那份好似无事的模样,却加重了沈陌黎的疑心。

自小到大,沈牧北有事向来都是自己扛,从不给沈陌黎半点困扰。可越是这样,越加重了沈陌黎心底的担忧。

“哥,你何时才能将你的心事,向我倾述?”沈陌黎暗有伤感。

有些人的欢喜,自是建立在其他人的负重前行上。沈陌黎幼年的许多欢乐,便是由沈牧北为她遮风挡雨而来。

往事历历,未来难测,沈陌黎更想能凭一己之力,为沈牧北做些什么。

“臭丫头,你的一颦一笑,就是我最好的解药。哥只要看你笑,浑身就会温暖如夏,哪还会有寒毒存在?”沈牧北发自肺腑的真笑道。

俏皮的话,却勾不起沈陌黎的丁点好心情。

见沈陌黎蹙紧的眉心,沈牧北伸手,若儿时般在沈陌黎头上揉了揉:“哥何时出过事?你哥我乃铁打劈不坏的身子,阎王都不敢收我,我又怎会有事?”

沈牧北说得轻巧,内心却顶了千斤沉重。

他的寒毒,按理亓衍轻易可解。奈何冰碎蝶中,早被仙族下了难解的毒。

其毒混合寒冰而加深了毒性,让药术卓越的亓衍,也无法即刻解开。

亓衍替沈牧北承了多数寒毒,却未清尽。沈牧北摸不清亓衍是刻意而为,又或是无力之举。但如今,那些对沈牧北都不再重要。

第一百六十二章 坐地捕人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六十二章坐地捕人说话的空当,由前方的铁林里,忽传来阵阵铁球碰撞的叮当声。

球声悦耳,可景色却是格外渗人。

沈陌黎寻声望向远处,隐隐可见有无数铁球缠挂在移动不止的铁链上。球外尖角密布,让人见之恐惧。

看似千斤重的铁球,随风摇曳。球体在轻若无风的铁链间,剧烈的震荡不止,让人顿时分不清林中虚实。

“那吹铁烈风,看来又再刮拂。臭丫头,我们此刻穿过铁林太过凶险,还是找个安全的地儿,先休憩小会。”沈牧北看着林里的铁球,略为头疼道。

铁林看似无风,但能吹动千斤重的铁球,其风势中蕴藏的能量必不会少。

沈牧北只身闯过铁林,于妖道境界已入圣阶的他而言,并非太难。可沈陌黎在身畔,让他做事不免有所顾虑,畏手畏脚。

“以你看,那风势可有高阶之力?”沈陌黎径直问。

那强风猛势,不像是凭空生出。能以微风之势,推动铁球,必当有魔气夹藏风里。

画岭之中,一切皆是可能。

邪尊既想把画岭打造成有进无出的地,便离不开些匠心独到的设计。否则,以寻常招术即可破这类关卡,那为难也太过容易被人破解。

沈牧北听沈陌黎独到的回答,眸底的欣然之色不言而喻。

仅是他仍无打算带沈陌黎冒险,转转脑珠道:“当真什么都瞒不过臭丫头的眼睛,那风是邪尊所画,形态为风,本质上却是不折不扣魔物。”

“等阶?”沈陌黎重复问。

对于沈牧北那过头的溺宠,沈陌黎并不打算全盘接受。

画岭如今看似又恢复了平静,可画岭内每处皆可能藏的危机,让沈陌黎只想加快离开的脚步。

“臭丫头,我知你想尽早找到魔兽,但这风,是你绝对无法跨越的鸿沟。”沈牧北再次阻道。

“不试试,又怎会知晓?哥,陌黎经历劫难,早不是过去那弱不禁风的女子。”沈陌黎言罢,径直想找些法子,穿过铁林。

沈陌黎的话,让沈牧北心头涟漪阵阵。

他猛然回首,渐渐意识到帝魂寄生,怕也容不得沈陌黎不成长。

将来对抗那人,需要的不仅是诸如亓衍那样的外力,更要沈陌黎不屈的精神力。

帝魂强大,独有强者中的王者,才有御驾帝魂的潜藏能力。

二人对话中,林里铁球上忽回荡出一幅面目全非的画。

画卷耷拉着身子,全无生机的挂在铁球上。远看下若是一幅死画,可细致端磨,沈陌黎二人又极快发现那画竟还在痛苦的扭动着画身。

在画卷强烈的挣脱下,破穿百孔的画身终由铁球上脱落。可还未等画卷有喘口气的空档,那吹动铁球的微风再次吹拂,直如利刃,将画撕得残渣不余。

沈牧北本动摇想护沈陌黎共闯过铁林的心,再见到如此惊悚的画面后,极具动摇。

他把不准自己是否要答应了沈陌黎,去冒那险。

思考中,沈陌黎侧耳听得周围动静,心头一惊:“来不及了。”

刚要点醒沈牧北,一幅长达十尺的古画破地而出,直朝沈陌黎袭来。

沈牧北从犹豫中回过神来,匆忙将沈陌黎拉至身后,一拳打出,直撞在古画上。

古画蛮横的力道,直将沈牧北反弹,震倒在后。

“亓衍小辈这万年来不进反退,这灵魄修的可当真是差。”古画嫌弃道。

古画在亓衍父王尚在人世时,便已是雄霸一方的存在。

尔今在画岭受困,它的修为被画身消耗得严重。但即使这般,对抗圣阶妖修的沈牧北,还是绰绰有余。

“再退,也比你这古董老画来得好。”沈牧北并不服输,他祭以妖力,凝成比天长剑,轰然往古画砍去。

只是那剧烈的砍杀力道,在古画面前,其速慢得如蜗牛在爬,其力柔过轻挠。

古画冷声道:“我只要她。你若乖乖交出这女子,我自然会看在上古妖王的面子上,饶你一条生路。”

“她就是我的命,你想带走她,可是要先过我这关。”沈牧北仍坚持守在沈陌黎面前道。

“顽固不化,徒有一死!”古画见劝沈牧北无用,顿时来了气。他聚集魔力,呈长剑划过,直刺沈牧北去。

剑道气力十足,纵使当世强者,也少有几人能抵挡住那剑。

“逃。”沈牧北拉起沈陌黎,不管不顾往回画岭的方向走去。

奈何那剑若是有感应,无论他们如何躲避,剑终究追在他们身后。

剑势极猛,让人稍不留神,便被剑所击穿。

沈陌黎边逃边仔细观察着那长剑。长剑顶端寒光闪闪,而剑刃中端也有云丝覆盖。整把长剑看来,简直是完美的魔力结合体。

然而,在这份完美中,以魔力化成的剑柄,问题却也是明眼可见。

古画常年受画卷吞食体内魔气,体内的虚空,早已不是一两日。而那少许的欠缺,让剑柄处的灵光闪烁不定。

沈陌黎寻准机会,忽而止步,往剑端方向急冲。

“不——”沈牧北大喊,伸手想制止沈陌黎形同送死的动作。

然而,那动作终是晚了半拍。

沈陌黎直面长剑而出,身躯又在长剑离几厘就刺入她心房时,灵巧的转身。

剑走偏峰,终是扑空。

那把本是追着沈牧北不放的剑,对于沈陌黎而言威胁并不大。

沈陌黎一个回身,避开长剑。在长剑即将刺穿沈牧北时,手燃黑炎,直劈向剑柄。

忽然,前一秒仍强悍无比的长剑,后一刻就本凭空打散。

古画看着沈陌黎老练的破魔力长剑动作,惊愕万分。他在世万年,虽也遇到过这等可破他剑法的人,但年龄可比沈陌黎远大得多。

诸如沈陌黎这十五六岁的姑娘,能破剑手法练得纯青如此,让古画对付沈陌黎二人,态度上增加了许多谨慎。

古画大声一喝,骤然间无数本潜伏四下的画,听命跑去。

相比其余盲目寻找的古画,沈陌黎今日遇到的古画可谓睿智得多。

它不满山去寻人,只在最后的几个关口都布了画,让一群画坐地等着沈陌黎二人自投罗网。

只是,沈陌黎这二人于诸画而言皆是块诱人的东西,在古画想要群起合击时,其余画也得了消息,赶至此处。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举步薄冰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六十三章举步薄冰古画间本互斗互斥,这时来到此地的一众古画,敌对势头不减,可也放下了摩拳擦掌的兴致,而将目光群聚到沈陌黎二人身上。

“走。”沈陌黎见众多画卷在古画分派领导下,就要往他们二人处袭来,拉起沈牧北毫不犹豫的往铁林跑去。

“前面于你太过危险,不如我挡下那些画,你先寻其它地方避避?”沈牧北扫视四下,遽然以掌击地,在地面上震出道深不见指的幽长黑洞,顺势将沈陌黎推入洞中。

在推沈陌黎时,沈牧北顺势将石偷往沈陌黎衣袖中一藏,以妖力将其固定在了沈陌黎身上。

亓衍捆绑石偷的用意沈牧北猜不到,但画岭里稍不留神,即见不到明日的朝阳。

石偷无论好坏,好歹也是神级沧冶境一重天,将其留在沈陌黎身旁,兴许在危难时还能助得沈陌黎一臂之力。

沈牧北的动作极快,在抛掷石偷时,顺势划断了石偷身上的绳线。

缩骨昏睡中的石偷,体积极小,巴掌大小藏在沈陌黎袖中,倒也未让沈陌黎有所察觉。在惊错中,沈陌黎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了沈牧北身上。

“哥——”沈陌黎往沈牧北衣袖上拉去,却意外的只抓住半截断袖。

沈牧北毅然在沈陌黎拉住自己修摆时,果断将衣袖尽数扯断了去。对于骤然出现的一行画,沈牧北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将其摆脱。

铁林一向,那刮骨伤命的微风与摇晃不止的铁球,对于沈陌黎而言凶险奇高。沈牧北断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沈陌黎逃往林中,白白送命。

他以妖力震穿地面,只求能以地道穿过铁林,将沈陌黎送往离画岭出口更近的位置。

只是对于邪尊画岭里的玄机,沈牧北还是低估了些其厉害处。

沈陌黎在暗不见前方的地道中,以灵力祭出点点绿叶之光,隐隐照亮四壁。

不知时间,不知尽头,在地道中滑行了五六刻时间后,下行的坡道逐渐平缓,而后又呈上倾之势。

沈陌黎回眸望向后方,不知是沈牧北刻意而为,亦或是画岭另藏奥秘,她一路滑来的地道,此刻被沙土再次堵塞。她背靠黑土,正如躲藏洞中的矫兔,呈于她面前的也仅剩前方那条向地面通去的道路。

缕缕光线由洞口映射入内,给人以道路不远之感。

沈陌黎信步向前,并不急赶。画岭里的一切均不按常理出牌,沈牧北将她送入地洞,由其方向看应是通往铁林的另一端。只是出口是何处,沈陌黎并拿不准。

身后的道,在沈陌黎走过后尽数被沙土再次覆盖,直到沈陌黎走出地道,那条地道也彻底消失了痕迹。

初从黑暗中出来,耀眼的光芒刺得沈陌黎全睁不开眼。她以手挡光,缓了几息才再是睁眼,将面前景象收入眼帘。

这是片深藏铁林中的冰湖,湖畔的铁链挂着密集的带刺铁球,将湖包围得严实。

沈陌黎此刻,正巧站在湖心。白茫之景令沈陌黎震惊,更让沈陌黎深感诡异的是,她适才走过的地道,竟在湖中,而她分明见到地洞中皆是沙土,不曾见到湖水半滴。

铁林里,忽有风起,不知何时恢复了平静的铁球,在微风中再次摇曳,叮当作响清脆悦耳,却又似催命符般的存在。

微风由林中刮向湖心,只是轻轻拂过,便将沈陌黎飞扬起的发丝、衣摆全数削碎。风过之处,沈陌黎虽已祭起神魂灵魄之力进行抵挡,但每寸肌肤上,还是被刮擦出无数细密的伤痕。

滴滴鲜血由她的伤口渗出,即刻在她的衣裳上染出朵朵血花。

沈陌黎在御风之际,若被人重击几掌,血珠滚滚由她的唇角滴落,源自筋脉中的痛楚,让她深刻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险境。

她回望四周,努力辨寻着方向。若不能快些离开这片铁林,恐怕她原地不动,也会很快被那缕缕看似轻柔,实藏了千刀威力的微风给刮杀抹灭。

沈陌黎支撑着疼痛的躯体,咬唇加急了步,往画岭出口方向奔去。

虽心挂沈牧北,但沈陌黎也知晓自己现在倘若再只身闯荡而回,她伤势渐重的状态,只会拖累了沈牧北。

为今之计,只有逃,逃得越远越好,逃到邪尊及众画都找不到的角落,她才有机会保住沈牧北的命。

方才在铁林前,她从古画的言语中,并不难听出众画寻的目标是自己。沈牧北抵挡在前,只是为她承受了不属于自己的劫难。

邪尊及众画未找到自己,必不会轻易取了沈牧北的性命。有人质要挟,对画岭中这些历经沧桑的人而言,当真是不错的引人出现法子。

沈陌黎现在的实力,固然无法抵抗画岭。她只有逃,逃到画岭所有人都找不到的位置,才能让沈牧北得以活命。

令人瑟瑟发抖的冰湖上,冰层结得并不厚。沈陌黎只是轻步走在上面,都能听到冰块碎裂的声响。那举步走在薄冰上的感觉,让沈陌黎更多了些谨慎。

她加快的脚步,在阵阵冰碎声中,不禁渐渐减缓。

在沈陌黎未回眸查看的身后,已然有道破碎彻底的冰痕,极为显目的呈现在冰面上。冰痕在逐渐放大,若时刻可能使成片冰湖,重归了那片波光粼粼。

淡淡的灵力生成于沈陌黎足下,借着绿光灵力的相承,沈陌黎有意将自己的重量减轻,以减少对冰湖的影响。

身处空旷的冰湖上,沈陌黎谨终慎始,在每前进一步上都做得小心翼翼。

万沟之岭,只要脚下离地,既是凌空飞驰。生活在万沟之岭中的众人,虽有时借着密林高山挡了自己的行踪,避开雷电,偷偷低飞。但对于此时处在如此空旷湖面上的沈陌黎而言,她的举动皆难逃过雷霆监视。

沈陌黎祭了灵力,足下却是仍轻点在薄冰上。她不看身后,只探前方。

在万沟之岭里,生存本非易事,徒顾可能出现的危险,反倒可能忽视了更多的危险。

走在薄冰上,沈陌黎边是注意着脚下,边是细思着前方铁林,该如何前行。密集的铁球滚动,沈陌黎并不认为,仅靠一身武力与灵巧,即可穿身而过。

第一百六十四章 缩骨神通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六十四章缩骨神通行走间,衣袖中忽有异动,让沈陌黎心头一惊。

她并不记得自己藏了什么活物在身上,可袖中动静,分明若有生灵躲藏。拉起袖摆,沈陌黎仔细一探,便见袖中有颗石子在扭动着身,若是舒展,又如有所节制的收缩身子。

石子体型与石偷早前丢掷去的那颗相差不多,却明眼可见并非同颗石子。石子边缘,还有乌黑若绳的妖力禁锢着石子的活动。

“石偷?”沈陌黎伸手扯断禁锢石子的妖绳,将石子取在指尖问道。

她并不确定那石子的身份,可天下能缩骨藏到石子中的人屈指可数。前世今生,她也未多见几个,这让沈陌黎心中立刻有了判断。

“知晓是我,还把我捆绑在你衣袖上,你安的是何居心?”石偷不满的嚷嚷道。

以石偷的魔道境界,断定出捆绑他的妖绳并非沈陌黎所为并不难,但人绑沈陌黎身上,绑他者又是无处寻找,让石偷此刻极想随意拉个人,少许发泄番。

“你为何在这?”沈陌黎问,但心中悬着的担忧,也少去些许。

先前她受帝魂反噬,破祥龙肚腹,强大的威力毁坏生灵无数。在那场她并不情愿见到的大劫中,她无从知晓石偷与独角兽是否也被殃及,更无从断定兔儿爷死后的玩偶之身,是否在灾难中被尽数毁去。

现在见到石偷,起码让她知晓那场灾难中,同行者还有活着的可能。

“这话问得好像有问题。其一,是你将我捆在你身上,此为何地,你为何捆我,都改由我问才是。其二,这是何处,你应比我更为知晓,怎会问我这等傻里傻气的问题?”石偷道。

“你被捆我身上之事,我委实不知。但不管前事如何,你尚活着,便是最大的幸事。我且问你,独角兽与兔儿爷是否安好?”沈陌黎道。

捆绑石偷的妖绳,对沈陌黎而言再熟悉不过。当中散发的沈牧北气息,沈陌黎在看到妖绳的第一时刹已然辨出。只是对于石偷,她并不打算关于沈牧北的任何信息。

提及兔儿爷,早前遭遇的一切再次浮现石偷识海,让本还想发泄的石偷神情瞬间暗淡了些,连受捆绑找人泄愤的心思都烟消云散了去。

石偷脱离沈陌黎指尖,再次舒展开身子,恢复成八尺男儿的原本面貌。

他从衣袂中取出张与兔儿爷模样一般无二的纸,将自己的魔力灌入其中。那纸即刻圆滚了起来,最后变成兔儿爷模样。

“我在祥龙体内奔逃时,与独角兽皆莫名被一个散发着妖气的气泡所包围。也怪我不争气,在气泡中渐渐消失了意识。待到我再次醒来时,已被你捆在身上。至于独角兽,我当真不知它在何处。”石偷略是嗔怪自己道。

石偷将手中的兔儿爷人偶双手奉上,交与沈陌黎道:“它是你的同伴,现在我便物归原主了。这兔子生前诚然惹人厌烦,死后却令人怀念。”

沈陌黎接过兔儿爷,将其收入戒指道:“它的主,并不是我。我不过是蹭了它主人的福气,承蒙它一路照顾。即使它变回了玩偶,想必它最想回归的地方,还是它主人身畔。”

话是说着,沈陌黎心中也自是有将兔儿爷,重交回末甲手中的决心。

“也罢,既然是要寻主,那我等还是赶紧赶路吧。”石偷扫去阴霾的情绪,踏步往前便走。

大步往前,石偷踩在冰湖的脚步,却是对湖面未有丝毫影响。

他刚是往前走了几步,只听身后再传来冰碎声响。

石偷愕然,他低头看向脚下道:“难不成我这一睡,把体重给睡沉了?”

但见自己脚下的冰面并无丝毫裂痕,石偷才回眸瞥向沈陌黎:“你这身板看似娇小,没想到体重竟如此惊人。”

话中的鄙夷之意明显,沈陌黎纵然再傻,也听出了石偷话中含义。

可她的小身板,哪处见得重了?沈陌黎心中默然无语。

“不如,你拜我为师,我就勉为其难的教授你入门缩骨术,保你完美掩藏自己的体重,在薄冰走得飞扬,如何?”石偷戏谑的问道。

“师不拜,但你若愿意教我缩骨术的入门,我倒愿虚心听教。”沈陌黎直言。

她走在冰湖上,每走一步湖面便破碎大片。即使祭了灵力相呈,减少去自身对冰湖的压迫,但她还是难以确保自己能走出这片冰湖。

更何况,出了冰湖,湖畔那密集的铁球摇曳,亦是极难穿过的所在。球与球之间,相隔头颅大小不到,这硬是挤身过去,恐怕只会撞得头破血流。

“这得便宜的说法,说得倒不怕人嫌弃。不过小姑娘有志气,是我喜欢的脾性,念在你此般好学的份上,我就教你几招。”石偷浅笑,凑到沈陌黎面前道。

石偷的年纪与沈陌黎相差不多,但沈陌黎总是一副老陈模样,与她十五六年华该有的天真全然不同,倒让石偷多了几分逗她的兴致。

聚气凝神,石偷以魔力汇成石破千浪之景道:“小可破大,吾等体内流淌的每滴血,每丝气,对人体的影响都是显著的,一个呼气接不上,人可瞬亡。这些理虽人人皆懂,可却非人人能从中寻得更深层的奥妙。”

说罢,石偷以身示范,将自己的左手臂腕压成纸薄,多次折叠。反复的折叠下,整条臂腕最后竟成了指甲盖大小。

“此乃高深的缩骨术,我也仅是向你示范一二,对于你此刻临时抱佛脚的现学现用并不合适。但常言道,多门绝活多条活路,他日你若有兴致,倒可以多钻研些许缩骨术。”石偷豪情介绍着缩骨术。

学得这门本事,石偷从未将其传教过他人。一来他不愿自己苦心钻研出的缩骨术,落入有心人手中,坏了他的名声。二来他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传授此术。

但对于沈陌黎,不管沈陌黎是否拜师,石偷倒是都乐得多多传授缩骨奇术。仅是说起引以为傲的缩骨术,石偷不免多了些自恋,说话间也多费了不少口舌。

“可有诀窍?”沈陌黎直问重点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似水领悟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六十五章似水领悟见沈陌黎对缩骨术颇有兴趣,石偷严重的自傲更显于表。

“缩骨术可不好学,你先尝试止停脏腑运行,再自指尖逆转血流,凝缩于手腕。”石偷说罢,先是示范着做。

他十指形态,倒当真随着它的血液倒流而压扁如纸,飘飘若飞。

“试试?”石偷笑问,笑言中的狡黠明眼可察。

缩骨术入门,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但是止停脏腑,便是难于登天。

脏腑的停转若是把握得不好,轻则修为尽散,重则性命不保。而停转脏腑的度,非石偷口耳能传授。

当年学识缩骨术,石偷可非自愿。他自娘胎里来就带有怪病,时常脏腑骤停,多次险些要了他的命。

石偷双亲见得急了,多方打听,才知晓了天底下,还有这门通过脏腑起止,进而缩骨的歪门神通。

学得缩骨术,不仅可缩骨缩形,还能把控自己脏腑停跳,这于石偷而言,无疑是再合适不过的术法。

若有了此术,石偷便不必再忧恼脏腑何时停止,又如何停歇过长而让自己丧了命。

仅是这术法邪门,世间早没了会此术者。

当年石偷双亲,可谓是费尽关系,洒尽银两,走遍各域,才最终为石偷寻得了全套缩骨秘法。

只是缩骨术学习中凶险极高,石偷那时年纪又小。

石偷双亲得了此法后,并没让其即刻学习。而是隐瞒石偷,借用手中权势,调集了不少有习武天赋的少年,先行试学。

但那些少年,却无一能把控好脏腑停歇的度,在学得入门时,便非残即亡。

见缩骨术如此凶险,石偷的双亲也便消了使石偷学习该术的念头。

与天下父母相同,他们更愿石偷平凡的多活些时日,也不愿见其因习得还不知是否有效的缩骨术,而即刻丧命。

仅是石偷聪慧,其父母大费周章的种种举动,又怎会全瞒得住他。

被锁楼阁的缩骨术,终是在一日夜里,被石偷所获。

脏腑骤停的痛楚,自打石偷初生后,便时时困扰着他。这让石偷抱着非死即要学精此术的坚定,不断深研。

亦是这等决心,加之石偷对缩骨术过人的领悟力,让石偷在日日钻习下,逐渐掌握了缩骨要诀。

然石偷双亲只顾石偷,而害得那些天赋卓越的少年丧命的做法,亦最终给自己埋下了杀身隐患。

血债终需血还,石偷双亲绝未料到的是,他们找来的那群已然残废或丧命的少年里,竟有一人背后世家强大。

那少年流落在外,因各种机缘而被石偷双亲手下人掳了来,强逼学习缩骨术,而终是残废。

这让心愤难平的少年,在一朝逃脱后,便引来自己的世家,灭石偷满门。

则是巧在石偷已将缩骨术学得精妙,才在那场血灾中得以逃生。可他的双亲、他的家人,却皆未能逃过那场血灾。

石偷背负血仇,只得隐姓埋名,以自己的身手在他地立足脚跟。

本是打算待到时机成熟,再找仇家。可魔地劫难,却打破了他的所有计划。

沈陌黎血脉混乱杂多,体内气息又交融多族,还藏了帝魂于身。

石偷正是看出沈陌黎体内的这等不同,才会让沈陌黎学习缩骨术。

正道缩骨,可调节人体脏腑血脉流通,若能习会,倒是有利无弊之举。

况且,有帝魂寄生,石偷可断定,沈陌黎即使入门失败,也不至于要了命。

沈陌黎仔细看着石偷的动作,记得认真,也随之断止了自身脏腑。

一股窒息感即刻扰来,沈陌黎强忍着极度不适,倒流指上血液。

奇怪的是,血液倒流下,沈陌黎十指并无扁平,反倒飘然无骨,软若缎带。

“可是如此?”沈陌黎问,她看得出自己与石偷逆流血液后的不同,却理不清其中差异。

见得沈陌黎毫无变形,却没了骨骼支撑的指掌,石偷大惊。

缩骨入门虽是相同,但凭个人领悟,练成的缩骨却是迥然有异。

石偷自学缩骨术,能以纸叠方式,缩小自己的血肉,在他看来已是不易。

而沈陌黎直接将自己身骨化成似水软绵,这于缩骨门法中较轮,实属高深。

世人皆知水穿万物,相比于纸,水过万千缝隙,更顺滑流畅。

沈陌黎这初入门的化水绵柔,乍看之下略显拙笨,但假以修炼,必有所造化。

仅是好胜心的石偷,又怎会点破其中优劣。他摇摇头,假似深沉道:“天下无人骨骼领悟相似,故悟得的缩骨术,其形各异。你这水态缩骨,勉强算是关过。”

“尔后再是如何缩重?”沈陌黎看着脚底破碎逐渐加深的薄冰,向前再是踮着脚尖走了几步。

“缩骨非朝夕可成,切不能急。你可以同样做法,作用于足,便能减去你过半体重,助你安然过湖。”石偷掂量着沈陌黎的体重,笃定道。

“不可。”沈陌黎轻蹙着眉,望向铁林道。

石偷一愣,并未理解沈陌黎话里意思,只以为沈陌黎觉得缩骨术难以学成,而断然拒绝。

见着沈陌黎皱眉有所思的模样,石偷迈向前几步,慰藉道:“你若一时无法做到四肢协调缩骨,也是无碍。你减了双臂重量,谨慎些走,应也能度过这薄冰。”

对于石偷所言,沈陌黎依旧锁紧眉心,轻摇了摇头道:“可有能让我此时现学现会,缩了全身肉骨的法子?”

沈陌黎边问边先将双腿加之缩骨术,减轻了重量。动作之流畅,比起先前缩轻双臂,有过之无不及。

石偷见之,再是愣神。当初,他自学领悟四肢缩骨,耗费数十个时辰。他本以为能与他的神速领悟相较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岂料他这一指点,沈陌黎倏然明了其中诀窍。

这青出于蓝又胜于蓝的学师法子,让石偷内心尴尬不已。

只不过精于各种骗术,让石偷在万分尴尬里,仍是保持着雷打不惊之态。

石偷脑念转动,开启了忽悠道:“缩骨极难,你强行加急修炼,只会适得其反。缩身需缩心,缩头需缩脑,无论何部位,想要缩减,都要按步慎然而行。”

第一百六十六章 躯若锦缎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六十六章躯若锦缎沈陌黎环视铁林,危机感盘绕心间。

“按部就班固然有其好处,但这铁林时刻在索要人命,怕是容不得我慢行慢修。帮人帮到底,你可能将缩身缩脑的窍门告知于我,至于修不修得成,也仅看天命了。”沈陌黎求教石偷道。

她现在身处的境界,无学缩骨术,必是个“死”字结局。

在可预知的死境里,沈陌黎更愿意拼尽可能,换得一线生的机会。

重生一世,她不甘就这样殒命。还有众多事未了结,还有众多羁绊尚无找到,沈陌黎的求生意识,在无数牵挂中燃烧。

顺着沈陌黎话中所指,石偷回身看向不知何时停止了摇曳的铁林,眸底生出些了然。

适才他仅注意到沈陌黎脚底的险关,倒是忽略去铁林危机。

石偷此时初出茅庐,思维尚达不到前世高度。他只是单纯的由己推人,若无点破,他有时仍未能察觉个人间的差异。

在沈陌黎的求教下,石偷才猛然回神,想起沈陌黎无缩骨术,则必然闯不过那片铁林。

以石头沧冶境一重天修为,加之缩骨成石的小巧,区区密集的带刺铁球,他全看不在眼里。

沈陌黎却是不同,那球与球间紧挨的间隙,对她来说便是致命危机。

联想至此,石偷为自己的缺察少观而悔矣。

他细致一想道:“要在几个时辰内习会全套缩骨术,乃是拼奇迹都不可能完成之事。想过那片铁林,却也是可能。”

言罢,他旋转四肢,重恢复了原先的模样道:“想在短时内习得缩骨术精髓,诚是不能,但我这些年钻研缩骨术,倒发现了套独门秘法,可让身姿若蛇扭摆,来回自如。”

“妖蟒术?”沈陌黎一听,随即想起前世听闻的魔盗团秘术。

只是她未料到,那名誉天下的妖蟒术,竟在石偷这般年少时便已钻研习得。

石偷淡笑:“这名字倒是有趣,与我的术法颇为相符。我钻习的法术巧在还没名字,便得了这名罢。”

也不再拖延,石偷身形开始来回摇摆,须臾间竟产生了数道重叠的身影。

其形态迷蒙,宛如多条蟒蛇灵动扭身,虚实难以辨得。

石偷的声音,随而变得虚迷难测。他空幽的身影,自多道重叠的影子内传来:“山舞银蛇,身胜无骨。此术虽无法压缩身骨,却能以婉婉蛇形,助人避开多数困境。”

原就倾城胜于女颜的石偷,在蛇身扭曳下,翩翩给人妩媚之感。仿若无骨的妖女,在魅动着倾国夺魂的舞蹈。

那等妖艳的美与节奏极强的飘然动作,让沈陌黎这真实的女儿身,都自叹不如。

乍一看,着实让人以为是那一妖国魔地里的妖妃魔后降临。

其中魅态,仿佛能勾起观者说出其心底最深的秘密。

沈陌黎晃晃头,才是勉强挣脱了术法的诱问。前世百年练就的定力,让她再看之后,即使武道境界不高,也不至于沉迷其中。

“哟,姑娘倒是有点本事。在这魅惑年少,都能保持本心,不至于迷了方向。我用此术不多,但能挡住此术不言出心内秘密者,你还真是头一个。”石偷调侃道。

它偶然习得这术法,起初乃为方便自身行动而用招,不料每每都顺带套得了观望者心底藏的最深的秘密。

在得知众秘密后,石偷倒也得了不少方便,为他的行侠仗义亦或是偷盗满盈提供了不少帮助。

沈陌黎对此术的抵挡能力,倒也让石偷对其更另眼相看了些。

多次观望沈陌黎,倒也让石偷更深刻地觉得,沈陌黎能完成这等术法修炼。

“该术法可是需借得妖气习练?”见识了妖蟒术的诡异,沈陌黎的心却仍是提着。

前世,沈陌黎听闻妖蟒术仅有魔族妖族能习会。妖蟒术的绝妙,绝在其可致人入虚幻之境,又能以其婉转身形,化解众密布危机。

然,对于沈陌黎这看似人族,又有星族嫌疑的人而言,她无妖气妖脉,想学妖蟒术缺不容易。

“非也,魔、妖本是一家,妖蟒术说是由妖气汇成,但我乃魔族,能研得此术,全靠魔力转化成妖力。”石偷道。

他来回翻视沈陌黎道:“我能嗅闻到你体内藏了魔族气息,那气息兴许不属于你,却可为你所用。”

忽悠人的话,石偷向来不打草稿。他知晓沈陌黎体内古怪的魔气,可从不知这魔气是否能为沈陌黎所用。

然而眼下也没更好的方法,能化去沈陌黎的危机。

石偷只得死马当做活马医,忽悠忽悠沈陌黎运转体内的魔气。

“那魔气属于魔祖魂魄撕裂成的邪魔,邪魔尊主嗜血,我徒然运了那股魔气,只怕会将魔祖引来。”沈陌黎并无打算隐瞒。

“什么?那竟是魔祖魂魄飘来的气息,怪不得我总觉得有些熟悉。”石偷惊讶之余,心底却已是另有打算。

魔祖压迫小魔兽,更恨不能以其契约之人的安危要挟魔兽就范。

沈陌黎一旦运转邪魔气力,必会招来魔祖注意,追杀沈陌黎到此处。这法想来,便是不可行之举。

但相比缩骨术,妖蟒术的习法简单极多。石偷环视左右,若恐不稳,凑到沈陌黎耳畔耳语几句。

若是醒悟,沈陌黎尝试着以轸蚓之力,去引出妖蟒身姿。

近来,沈陌黎隐隐感受到轸蚓传承的灵魄之力,与自己灵魄的渐渐融合。

在灵魄之力的交汇下,沈陌黎好似许久不曾感受到轸蚓发出丁微声响。

轸蚓原身本是妖物,仅是得承莫童灵魄顿入体内,才在岁月中,消了实体,独剩灵魄意识,留在人间。

然本体中所带的妖气,在漫长韶光里,多少会与灵魄粘合。

沈陌黎现在赌的,即是轸蚓灵魄之力里,残余的妖气。

幽幽绿光,萦绕周身,绿叶片片旋转,给人以温润之感。在那抹泛着原始自然气息的灵魄光晕下,沈陌黎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体,摇曳若舞女手中那随风摇摆的锦带。

她的身形飘飘然,不似蛇扭摆剧烈,倒像仙子下凡,给人以清新脱俗之感。

第一百六十七章 破风神思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六十七章破风神思石偷停下动作,看着面前的沈陌黎,他的意念里奔过无数呐喊。

绝,无与伦比的绝妙。石偷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此等天赋的妙人,不觉看呆了眼。

“可是有异?”沈陌黎见石偷面上古怪,旋即问道。

她初运妖蟒术,火候把握还有稍许不到位。只是体形灵动扭转间,倒也让她深感自身重量的极度减轻。

尔今,她立于薄冰上,已然不会再导致冰层乍裂。

在沈陌黎的问话中,石偷尴尬缓过神来道:“并无不妥,姑娘只需多加练习,自是会把控得度。而前方的那地铁林,或许就是姑娘最佳的修炼地。”

石偷的话只说一半,后余半句,他信沈陌黎自是明白。

想把夺命地当作修炼所,需要的不仅是强大的心理准备,更要身姿间的巧妙配合以及对抗风刮的武道实力。

三者缺一,则十死无生。

沈陌黎天赋异禀,但武道境界终究不过中阶七重天。

那片铁林,摇曳不止的尖刺铁球,此刻对沈陌黎威胁倒不再那般大。反而是那凌厉的风,对沈陌黎更有生命之险。

石偷琢磨着那道凭空画出的风,默然无解。它教得了沈陌黎灵巧的避祸身法,授得了沈陌黎通控脏腑的缩骨神通,独教不了沈陌黎武道境界的提升。

“逆风而行,可磨骨磨筋。顺风而行,则能事半功倍。这风势东西南北向不断变化,若选在顺风时而行,逆风时而止,兴许能减少风势对身体的损伤。”沈陌黎拉断一簇发梢道。

她将发梢分成两簇,一簇紧握指尖,等风来袭,另一簇则轻吹往远方飘去。

不消一会,微风再次来袭。在空旷的冰面,将那簇逆向飘飞的发梢,削刮得粉碎。

而另一簇止停指尖的发梢,虽有弯折,却终毫发无损。

风里如藏刀剑,将沈陌黎的衣袖刮得更为破碎,冰肌玉肤由破碎开的衣裳内外露出来,映着冰湖,倒让人觉得风韵十足。

滴滴血丝,在本燃血花的衣裳上再次浸染,交汇朵朵小如水仙的血花,扩展做牡丹大小。

在刀刃锐利的风里,石偷倒是淡然许多。踏入神级后,这等风伤,对他倒当真成了全无威胁的微风。

他祭起魔力,原想铸成四面魔墙,为沈陌黎挡住风利袭扰。只是目及沈陌黎神情中的坚毅,又默然收手。

挡得住一时,他却挡不住成片林子里的风,对沈陌黎造成的伤害。

与其此时为沈陌黎挡去锐风,不如趁早让她在风里边是感触风威力强弱,边是思考御风对策。

仅是沈陌黎此刻风破穿肌,那等我见犹怜又唯美仙姿的模样,让石偷不免想再去多看几眼,又不敢多看。

沈陌黎那出淤泥而不染,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风姿,让石偷对沈陌黎,更多了份倾羡之情。

望着手中的发梢,沈陌黎蹙着眉心所有所思,旋即若是醒悟道:“我想出法子了。”

她的蹙眉随即松开,面上荡漾的轻松,令人望之陶醉。

在石偷仍偷偷斜看,望得出神之际,沈陌黎几道翻身,已扫湖边而去。

她轻踏着薄冰,轻灵中带着难以形容的仙情雅韵,非是仙佛,其优美之态,却远远胜于仙家女子。

“还不快来。”沈陌黎朝石偷唤道。

话语间,人已到湖畔。

见得湖畔随着风逝渐渐停止摇曳的铁球,沈陌黎祭起手中黑炎,以灵巧的身姿避开铁球,径自将数颗处在高位的铁球上,那连着的链条一一灼断。

受藤茎铁链的晃动,铁球在摇晃中直落了地。

石偷回过神来,便见湖岸多了数颗落地铁球。

铁球自高空落下,直击铁地。两道坚硬的碰撞下,铁地凹陷,铁球上朝地一面的尖刺,也直接被撞平了去。

“这倒算是奇事,我见得铁球,还真没想过将球砸地,以击碎当中全无法触及的尖刺。”石偷恍然大悟,盈笑走来。

只是看向林中密密麻麻的铁链铁球,石偷面上的不解,却又是加深:“这灼烧铁链,打下铁球是不难。可这一路上的铁球铁链无数,你若沿途颗颗击落,怕是要费上不少时间?”

沈陌黎小心翼翼的翻转铁球,由被磨平尖刺一面将当中一颗铁球捡起道:“谁言我要击下沿途众球。你看,这铁结实,用来做盔甲如何?”

一听此话,石偷更是震惊,他比了比那硕大的铁球,难以置信道:“这铁杵磨成针我听过,可这铁球磨成甲,想来可非易事。”

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石偷头疼不已道:“姑娘,你有心以铁磨制盔甲是好事,只是这一个铁球锻造下来,恐怕要耗费二三十年。我纵有耐心陪姑娘在这精细磨制,姑娘在这无得吃喝之地,怕也难熬过那些年。”

石偷说得诚恳,只想言之有理,劝退沈陌黎。

然而沈陌黎却是另有打算,她实言道:“谁说我要在这磨这铁球?我知你的担忧,只是磨着铁球,我已然想到捷径。”

言罢,沈陌黎轻松一笑,拉起其中一个铁球道:“我心里有妙法,但过会还需请你相助,才能完成。此时无风,恰可容我放手一博。”

见沈陌黎终有成竹的模样,石偷倒也乐得陪君子冒险。况且,这片林子于他而言,也未有多大风险存在。

但他能独善其身,却也难保在从这铁林闯荡出来时,能安然地将沈陌黎也带出铁林。

既然闯荡无法,他乐得以沈陌黎的方式试试。

石偷满面笑意道:“既然与姑娘同行此处,我与姑娘便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哪有帮不帮之说。配合姑娘做事,也是在帮我自己度过这片难关。在下说的,可是正理?”

石偷此刻好心情无限,只是他未料到,过不了多久那好心情便全数破碎。

若干年后,当石偷再是回忆时,他仍刻骨铭心地记得,冰湖畔,有个气质如兰,貌雅若仙的女子,在磨铁球时,所显现的暴虐。

沈陌黎径直朝铁链上攀爬,在石偷尚在担忧其牵拉铁链的动作是否安全时,忽然一声巨响,响彻林间。

第一百六十八章 铁纱轻盔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六十八章铁纱轻盔随着铁物撞击的声响,沈陌黎笑声由铁链上方传来:“能得公子相助,是我的幸事。”

她眸子里似有波光荡漾,深不见底,又让人赏之情迷。

只是石偷此刻,哪还有心思赏沈陌黎伊人面孔。那一地裂开的铁球,已然让石偷猜测到今日将发生何事。

不得不说,石偷这时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绝对想不到,那看似温婉的姑娘,竟也有如此暴力的一面。

石偷哭丧着脸道:“姑娘可是要石某配合着,将这几颗铁球尽数从高空丢落,往返震碎?”

虽有了不详预感,石偷还是抱着最后的侥幸问道。

只是他的侥幸,最后还是被沈陌黎全数言破。

沈陌黎再是轻跃下地道:“这正是陌黎所想。单纯依靠灵力灼烧铁球,恐太过于缓慢。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借由外力,将铁球震碎,再借由碎片加之锻造。”

石偷闻言,心底卷起无数咆哮。只是他答应了沈陌黎,也不好半道再是改口,只得硬着头皮,强行逼迫自己同做着此等搬拉铁球砸碎的苦力活。

只是,石偷料想不到的是,他此刻不情不愿做的事,在过后不久,竟当真救了他一命。

此刻的石偷心有不满,却仍义气而为,为了沈陌黎这不知结局好坏的法子而倾尽全力。

两人合力砸球下,倒是耗费不多时间,便将本就不多的几颗铁球,全砸了碎。

其中虽刮拂来两三刀锐微风,却也尽数被石偷都化解了去。

石偷见沈陌黎寻了法子,自然不愿见沈陌黎无缘无故,再受风刮肌肤之苦。他祭魔力,形成不大的屏障,为动作不快的沈陌黎当下微风,却是不难。

轻叹口气,石偷颇为惋惜,若不是闯荡铁林,需眼疾手快,他又哪里会护不住沈陌黎。

仅是惋惜无用,石偷只求将眼前的事,尽数做好。

见砸碎一地的铁球粉末,有了一番劳动的石偷,心底倒莫名多了份欣喜。

毕竟无论结果如何,他做了该做的事,看着那满地成果,即使未来锻造出的是一堆废铁,他也认了。

沈陌黎若是猜测出了石偷的心思,悠悠道:“陌黎自不会白费了这些劳动成果,那铁球碎开的所有渣末,都会被锻造到盔甲之中。”

如在鼓励,石偷笑言:“我自然信姑娘所说,否则也不会平白无故,陪姑娘在这做这粗重活儿。姑娘一会不管锻造得好坏如何,我都是认了。即使破铜烂铁,我也穿在身上。”

沈陌黎面带黑线,石偷那鼓励的话,细听下分明带着对她的锻造技术极端不信任。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沈陌黎也不再废话,她燃起手中黑炎,不断聚集着铁球碎末,加以锻造。

趁着沈陌黎锻造的空档,石偷径直倚靠在一旁的铁链上,巡视远方。

带着小刺的铁链,对常人而言莫说是倚靠,即使稍不慎碰到,都会被扎出血来。

对于石偷,情况却是不同。

石偷身轻如燕,在铁链上行动,潇洒自在,若是倚靠在秋千上,那份闲情雅致,倒是看得让让人倾羡。

沈陌黎忙活的动作,在石偷收回视线时,也直接落在了石偷眼中。

那娴熟的动作,把控得度的锻造着铁碎粉末,让人看之,如是一个资深的锻造家,用以百年手艺在精细做着盔甲。

轻薄得当的盔甲,再是一会时间,便已完成。

沈陌黎笑着,将其中的一件盔甲交与石偷道:“为答谢你方才的帮忙,这盔甲送你。”

对于石偷,沈陌黎自然知晓他在这片铁林中,用不上盔甲保护。

只是承人之恩,情谊无限,这铁球制成的盔甲,坚硬不摧。沈陌黎也愿这盔甲,在铁林中派不上用处,日后能为石偷挡下点伤。

石偷倒也不客气,直接收下盔甲,穿套身上道:“姑娘倒是心灵手巧,这盔甲做的尺寸,倒是与我相符合。感激之语,我就不再多说。”

说罢,石偷左右探探,调转身子背对沈陌黎道:“画岭这天,说变就变,姑娘还是早些穿上盔甲,来得稳妥。”

看着身上薄过轻纱的盔甲,石偷并不认为其有多大抵挡伤害的作用。

只是眼下,多道活命的机会,石偷不禁想催促沈陌黎尽早尝试。更何况这件手指都包裹的盔甲,做工看着也委实不错。

不说挡刀剑伤害,光是穿着,也让石偷欢喜。

看着背对自己的石偷,沈陌黎倒是生出一丝的意外。前世,传闻石偷从不以后背面向他人。纵使对方是自己的至亲挚爱,于前世掌管魔盗团的石偷而言,背向他人都是不可能之举。

沈陌黎不明是何原因,将石偷变成了前世那般多疑模样。

她快速在血色衣裳上,套以薄软盔甲。再于头顶,套入同以铁球锻造的头盔。头盔的锻造比起身上之盔甲,更是精细。

双眸处,铁片被锻造得极薄。人穿套头盔,竟能由那丝薄的铁片里看清外界。

待石偷再转身,便看见了全身盔甲覆身,遮挡得无一缝隙的沈陌黎。

沈陌黎戴着铁套盔甲的双手,捧起另一套头盔道:“这头盔与身甲为全套,尔今一起送与你。”

接过轻薄的头盔,石偷只是往身上一藏,却也不戴。这全身的遮挡,于他又是无用,石偷自然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

修炼缩骨术者,最在意的便是身上穿戴,这穿戴繁杂了,仅会影响其身法行动。

石偷敷衍一笑:“这头盔倒是有趣,拧成团也仅有巴掌大小。”

见得石偷不想再谈及盔甲之事,沈陌黎亦是适可而止,不再多语。

二人向铁林探去,但听铁林中忽传来异响,鬼怪得令人辨不出是何生灵所为。

“此地危险丛生,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的好。”对于危境,石偷的态度向来都是能避且避。

即使入了神级,他也无任何探险的兴致。所有未知的事物,在历经血难的石偷面前,都再勾不起他丝毫好奇。

寻着声,沈陌黎给与石偷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倒是试探着往声源处找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尊者为锁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六十九章尊者为锁在声传之处,沈陌黎左右视之,全无见得有半个人影。

反而是在铁链摇曳中,她疾眼瞥见雕刻在铁链覆盖的石壁上,些许在烈风磨刷下,显得有些模糊的字。

沈陌黎伸手避过铁链中的小刺,剥开石壁。旋即,石壁上古老的字体,隐约悬浮其上。其字饱经风霜,虽有些模糊,但仍是可看清字体大致内容:

洪荒之中,百姓流离,兽禽俱亡,良田皆灭。这场肆虐十余年不止的洪灾,侵袭四野,让万千生灵涂炭,将大地化成沧海。

见到这些字,沈陌黎先是一愣。当中竟与独角兽早前昏迷中胡语呢喃,只字不差。

震惊下,沈陌黎伸手抹开石壁上的灰尘,继续往下看,想从中知晓更多的玄秘。

只是还未再仔细阅读,刻有字的铁石忽然起身,将字藏到身后,站起身问到:“你是何人?竟敢偷窥我秘密。”

沈陌黎手上一空,她未料到这石壁,竟然是块魔物。

“你又是何人?”沈陌黎问。

“人?你看我这全身上下,哪处像人?天地无边,春晖暖阳,做一块享受风抚日照的石头多自在,当人有什么好。”铁石得意洋洋道。

为防危险,石偷再次隐藏起自己的气息,缩骨成石,跟在沈陌黎身后。巴掌大的石身,却未瞒过刻字的铁石。

铁石放眸一笑道:“看来,人中也有聪颖向石者。这缩骨成石,虽未有我天生石块来得惬意,不过这份后天修炼成石的努力,倒让老身欣赏。”

听闻铁石大话不惭夸着石类的话,石偷戛然不知何所应。

他缩骨入石,仅是看中石块寻常易躲。藏身在最是平常的石块上,往往最难发现其所在。

默然片刻,石偷终回过神来问:“你知缩骨术?”

缩骨术在世间遗失许久,可是被世人遗忘的古术。

当年他的双亲莫不是在魔地有些权势,识得些上古魔族世家。否则当凭他们一家,掘地三尺,刨海铲地三国六海,也绝寻不到缩骨术半点踪迹。

听得石偷的问话,铁石面上的傲然更为凸显。它看不清五官的面上发出邪肆笑声:“老身活过如此多岁月,上识天人,下懂邪禁,这天底下,有哪样老身不明之物?”

“老人家可是被困在了画中?”沈陌黎撇过铁石的自吹自擂问。

铁石的形态,看上去并不像画,却也消不了沈陌黎的疑心。

纵然铁石说的话将自己捧得多么辉煌,但在画岭里,凡是个能行动之人,都不可能在这片铁林里呆着不愿动弹。

莫说晒晒阳光享受岁月静好,单是那时不时吹拂的风,就足以伤人够呛。

对于已入神级者而言,那道道微风,短时内伤不了自身分毫。可长期吹刮,日积月累的损伤,还是会给人造成无法挽回的极大损伤。

铁石身上堆满灰尘,铁链遍盖,想来滞留此地的时间并不短。

若非有些因果,何人会愿意消耗自身修为,只为晒个太阳?

见自己身处的困境,被沈陌黎猜到二三分,铁石心底的阴森增加了数倍。

对于这片铁林,它恨之入骨,又恋之入魂。它不愿任何人踏进铁林,破坏了这片清幽地。可它又心存矛盾,不断期盼着自己能离开铁林。

在这难解困境里,铁石在画岭已呆了数不清的时光。仅是它藏得隐蔽,就连邪尊在继承了画岭后,都不曾发现它的存在。

对于沈陌黎,铁石可未存有多少好感。在沈陌黎灼断铁链,锻造铁球时,铁石便已知晓了沈陌黎与石偷的贸然闯入。

仅是见沈陌黎二人除去几颗铁球,未有再破坏铁林之举,石偷也便懒得再与沈陌黎计较。它潜在暗处,伺机想找些法子,将沈陌黎二人尽快赶出铁林。

奈何铁石在这常年饱经风霜,身上的坚硬变得易碎。

方才拂过的风,使铁链挡住铁石的视线。铁石本想挪挪石身,再去监视沈陌黎二人。

岂料石身随着轻微的挪动,竟直接碎裂下不少粉屑。粉屑碎地的怪响,这才引起了沈陌黎二人的注意。

见铁石身形不过是颗普通石子模样,沈陌黎才是开口问。

一来她想探清铁石是敌是友,二来她也想知晓,铁石是否还有被救的可能。

只是,沈陌黎的疑心铁石绝不会替其解开。沈陌黎的美意,也注定要被拂去。

铁石对人,向来无存好感。与族别无关,与血脉无联,但凡是以人形态出现在铁石面前,铁石都注定不会给半点好脸色。

直接略过沈陌黎的问,铁石再看向石偷道:“老身有话与你说,少年,可否上前一步?”

见铁石只邀自己上前,又被沈陌黎适才的问话所点醒,石偷识海中,不经意间亦多了分警惕。

他不进反退道:“你先回答了这姑娘的话,我再听你说话不迟。”

听石偷同起了疑,铁石倏然一笑:“看来二位是怕老身乃画岭画卷,与葛启为一丘之貉了?”

“什么葛不葛的,那葛启我全不认识,与我有何瓜葛?”石偷努努嘴道。

在他看来,铁石答非所问的话,分明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葛启乃邪尊原名,邪尊并非生就为尊。天下人忌讳葛启毁天灭地的邪恶力量,邪派众徒却赏心邪尊举世无双的破坏之力,这才推封葛启为邪尊。”沈陌黎道。

石偷恍然,他蹦上铁链,再是倚靠链上道:“我说老石头,我知你记恨邪尊。可你这故弄玄虚,直唤其名,我又怎能猜到你说的何人?”

“区区葛启,哪配我称之为尊?上古尊者,实力比天。葛启那黄毛小儿,给老身提鞋我都嫌稚幼。”铁石听石偷一说,眸底更多了不少不屑。

邪尊于铁石看来,简直是弱小得不值一提的晚辈。让铁石称葛启这等后辈为尊,铁石只觉得是对自己的不满与侮辱。

“老前辈,你口气倒是不小。只是你在邪尊地盘,这般轻视于他,就不怕邪尊听得,命人来找你麻烦?”石偷问。

“云云画岭,又怎会是葛启的地?葛启不过画岭新一代门锁,他的作用,便是被当作牢笼锁,困住画岭中众数神魔。”铁石对于邪尊,仍是极度不屑。

第一百七十章 薄冰秘事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七十章薄冰秘事石偷仔细回忆早前所见所闻,顿感铁石说的,确实是那个理。

仅是邪尊这道牢狱锁,又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画岭的原主犹不可知,但单凭邪尊在画岭画水即成洪的逆天行径,对于外来人的威胁已是极大。

石偷甚至不敢想象,若是创造这画岭的人莅临,会给他们几人造成怎样的杀伤。

但也好在邪尊仅是代掌画岭者,其凭着自己对画岭的认知,对画岭掌控得七七八八,却终归无法知得画岭全部事。

铁石瞅瞅石偷思考的模样,只觉得越看越是顺眼。

在铁林茫茫岁月,他并不喜遇见人。然在空空铁林里,他徒有一身破天陨地的上古绝学,却无处施展,亦让他渐渐生急。

看着眼下的石偷,铁石的记忆逐渐拉伸至自己遥远的年少时。

那时的铁石也曾如石偷那般谨小好问,做事有条。悠悠岁月,在无数磨洗下,铁石识海里的年少记忆已残缺不全。

然而石偷此时与自己过往相似的模样,又让铁石生出了另一番兴致。

铁石左右思量,终是开口道:“我看与你有缘,不如你且留在此处,拜我为师,老身便将毕生所学全授与你,如何?”

往后余生,铁石不抱希望自己还能离开此地。在铁链缠绕的铁林里,铁石已丧失了生的热忱。

只是无故在铁林里身陨魂灭,铁石又觉得辜负了自己的一身绝学。

想在铁林中,找到与自己同族魔物传授学识,可谓极难。铁石等上遥远岁月,也未等到半个石影。

可授者有意,石偷无心。

石偷的一身本事,皆自学而成。让他凭空拜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为师,打死他都不可能达成。

更何况,这个有意收他为徒的魔物,还是块不知敌我,看上去普通无二的老石子。

在听闻铁石的邀请后,石偷第一时瞬蹦跳起来道:“我魔道向来崇尚自学,您这身本事,还是留给其他有需要的魔人罢。”

一听被拒绝得干脆,铁石打紧了问:“可是怕自己筋骨脆弱,无法练就石魔的法术?”

石偷干笑,摇了摇头。他天生筋骨柔软,连缩骨术都可练就,又怎会有脆弱一说?

再者,铁石不明意图的收徒,即使铁石有普天下十八般武艺绝学,于他而言,也没有贸然答应的理。

石偷从不信世间会有无缘由的好,铁石这番示好,亦只会徒升他心底的防备。

见石偷不应,铁石也不恼,只是把头转向不知几时重回冰面的沈陌黎。

铁石顿了顿才道:“老身从不强人所难,你即不愿意,老身也不多说与你。只是可惜了那姑娘,年纪轻轻,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此言何意?”石偷问,心随之变得沉重。

他平生最恨他人威胁自己,铁石的话,分明夹藏着胁迫的味。

铁石并不理会石偷的冷语,今日他是铁定了心,就是逼绑,也要将石偷就在此地随他学武。

这片林里多少年才来一个他看得过去的人,若是放走,铁石诚是担心有生之年是否还会有如此中意者出现。

但见铁石冷哼一声道:“你的身法,虽是灵活,可比才智,还是稍逊那姑娘一筹。尔等同从冰湖中闯出,你就未觉察到冰湖又何异样?”

经铁石指点,石偷确也思及到冰湖有异。临时冰湖异在何处,石偷委实想不出。

在来到冰湖湖面前,石偷对于沈陌黎目视之事一无所知,也更无从知晓沈陌黎由何处,以何种方式来到薄冰上。

石偷单纯的只是认为,沈陌黎那三脚猫功夫,无端站在湖心,必是人为。

否则,恐怕沈陌黎还未来得及走到湖心,已把湖面薄冰尽数踩碎,整个人落入了湖心。

但看沈陌黎再重返回湖心,左右观望着湖面,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摸不清铁石的身份,又见铁林危机重重,沈陌黎才趁着铁石被石偷吸引,说话的空当重返回了湖面。

以石偷的修为法术,沈陌黎自是估量着石偷可得心应手面对铁林危机。

铁石说是古怪,反对石偷的好感极易听出。短时内,沈陌黎预计着应也不会出多大风险。

联想至早前种种,沈陌黎对于冰湖来时密道的疑思更多了几分。这才使得沈陌黎冒险瞒过铁石与石偷,重回湖面勘查。

此刻的她,并听不清铁石与石偷的对话。只是远远看着,两双眼睛正盯视着自己。

这让沈陌黎不觉加快了寻找的动作,唯恐铁石乃邪尊一系人,前来破坏了眼前的事。

在学了妖蟒术后,沈陌黎的体重明显比早前轻上不少。举步薄冰,沈陌黎步伐下亦再没有薄冰被重踩碎裂。

仅是薄冰之上,想挖掘出古时人埋下的秘密,也绝非难事。

沈陌黎原就觉得来时通道,那没有水而沙石逐渐覆盖的密道口极其古怪。她想探清其中缘故,却终是不得。

尔今难得自己有了少许猜测,沈陌黎更不想错过了这机会。

只是行走中,原极易穿行的冰面,在沈陌黎走至一处时,忽暴然破裂。破开的冰由沈陌黎足下呈现无数裂痕,往四下扩散。

刹那,薄冰在众多裂痕下破成万块,并逐渐消失在湖上。

原是白茫瑰丽的湖面,随着薄冰的碎裂沉没,顿时闪现出五彩光芒,刺耀得人眼都睁不开。

在那片强光里,沈陌黎眼前一黑,若有强光穿过眼球,步入识海中去。

“危险!”石偷提足急奔,就要往沈陌黎处跑去。

只是石偷忙中出乱,反让铁石得了空。

数十条铁链,趁着石偷慌神的须臾,由石偷身后偷袭而来,纷纷捆束向石偷。

铁链声不断拉升着石偷紧绷的神经,他敏捷避闪,在密集的铁链间不断朝湖心跑去。

石偷的身段虽是灵巧,却终是急心过重,终被铁链捆绑住脚,束缚住行动。

“这身缩骨术练得倒当真不错,仅是你的心,尚跟不上你的速度。”铁石缓缓开口道。

“你究竟是谁?怎能操纵铁林铁链?”望着将自己五花大绑的铁链,石偷再傻,也是猜到了些许。

铁石若与这片铁林毫无瓜葛,又如何能操纵得了这铁林铁链!

第一百七十一章 坑蒙强收徒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七十一章坑蒙强收徒铁石趴伏于地的躯体,在说话中悬浮而起。石身之下,万条铁链连接于身。

紧布相连的铁链随着铁石的动作,互相碰撞发出着当啷巨响。乍一听,宛如索命阎罗,牵着万条捆绑魂魄的锁链,由地底升飞而来。

石偷看得震惊,在悚然间疾步后退道:“你……你是这片林子的一部分?”错愕中,受铁链禁锢的石身,随着后退的动作而捆得更加紧致。

“老身乃铁林之主,主宰铁林万象。小辈,你若从了我为师,我便教与你控这林子的神通,如何?有了这铁林防身,别说葛启,就是整座画岭的画卷扑杀来,也碰触不到你分毫。”铁石再次邀石偷拜师道。

画岭无数年,铁石的身心血脉,早已同这片铁林融作一体。这片铁林中的一球一链,都满含它的筋肉血脉。可又是这片铁林,将它永远地禁锢在此地。

它的逆天神功、它的通天修为,无时无刻不受这铁林吸食。如今,在长久消耗下,它早没了昔日傲世境界,亦没了当年震赫天下的声望,徒留的仅有一身无处相传的绝世法术。

眺望这片看不见尽头的林子,铁石已无法再续等待下一个有缘人出现。

对于石偷,铁石打定主意,今朝必要将其留下学武。

所谓掌控铁林种种,不过是铁石留人的坑蒙拐石偷拜师的谎言。铁石真正用意,在于引石偷学自己的逆天法术。

只是强逼之下,石偷怎会领情?

石偷不断挣扎着想摆开身上束缚。奈何自己缩成团,反让铁链将自己缠绕得更加紧实。缩压下的身子,奔逃的动作虽更是巧妙。可这静止难动的被铁链缠绕,反倒成了劣势。

缩骨入石的极限,让它再不能将身体进一步挤压缩小,以避开这些难缠的铁链。

挣扎间,石偷只觉得身后骤然生暖,有火烘烤在其身附近,将身上捆绑的铁链灼烧断裂。

一道轻灵的身影,在铁链断开时,眼疾手快将石偷握到掌心,急奔往铁林中去。

处在震惊中的石偷,缓缓回神,这才看清那将自己握在掌心的,正是沈陌黎。

湖心的冰虽碎裂沉没,但好在沈陌黎学得妖蟒术,在薄冰尽数沉底前,踏着尚留湖面那稀疏的薄冰,风驰电挚上了岸。

那被薄冰覆盖的湖中,若似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陌黎这番查看,虽无所获,却也坚定了她心底的一分猜测。只是猜测中,又好似有哪个点被她忽略了去,让沈陌黎一时理不清那关键所在。

祭起黑炎,沈陌黎在铁石疏忽的须臾,直接燃断了捆束石偷的铁链。也巧在石偷缩骨入石,体型不大。黑炎灼烧下,束缚石偷的铁链极快断碎成渣。

铁石身怀绝学,可在画岭中久了,长期不见人亦不练武,让其反应速度随之岁月磨洗而稍是减缓。它见石偷欢喜时的一刻停顿,让沈陌黎在救得石偷后,得空再次脱逃。

借由妖蟒术,沈陌黎的身形如轻舞妖蛇,在铁链与铁球间轻灵躲闪,其灵动体态,让人见之心动。说是妖蟒术,倒更像是舞动在天的无骨青龙。

婀娜之态,让看着入迷。只是望着沈陌黎那番跃动,铁石的心却若跌落谷底。

铁石沉沉的索命之声由沈陌黎身后飘拂而来:“你再是颖悟绝伦,也逃不过我的锁链夹身。不如趁早放弃挣扎,兴许我还看在那小石头的面上,给你条生路。”

对于沈陌黎,铁石可谓不喜到极点。它操纵着铁链铁球,不断朝沈陌黎袭去。击打间又恐伤了石偷,而将力道掌控得急缓有度。

苍茫铁林,铁石并不急在一时,铁链铁球回荡打击沈陌黎,也看似极为随意。

在那密布而不紧罗的铁球铁链锁绕间,沈陌黎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之处。在铁林中,她只朝着一个方向而行,可这片应是不广阔的林子,却好似如何都走不到头。

辗转反侧,沈陌黎几经奔逃,却终在逃出段时间后,再次出现在铁石面前。

这片铁林,就像座永远走不出的迷宫。纵然寻准方向直线往前,却仍会在走上一段时间后,再次归于原处。

随着沈陌黎的行进轨道,石偷心底徒生茫然。

他看着那百转千回仍看不到尽头的铁林,全然不知解法道:“这林子莫非有幻术萦绕,否则怎会如何兜转,都看不见尽头?想来那块铁石应是知晓铁林奥秘,才若有若无以铁链铁球袭击于我等,想耗费尽姑娘的体力。”

石偷看得出来,铁链铁球的袭击,虽是有意却不急猛。他想让沈陌黎放自己下来,独自躲闪,以减轻沈陌黎的负担。可又恐在这如迷宫般的林中,与沈陌黎骤然分散,无法在危难时护得沈陌黎。

铁林险地,见沈陌黎独身躲闪着那些危机,石偷终是不忍。他的体重轻若石子,可长期困握在沈陌黎手中,终归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铁石想收你为徒,自然不会轻易要了我等性命。仅是这地非幻术所化,想破开铁林玄秘,也非易事。”沈陌黎分析道。

在躲闪的片刻,她的余光扫过林中,分明见到有更多画卷,被林中的铁链铁球穿刺。当中多幅,正是她与沈牧北在林外遇到的画卷。那些画卷此时已全没了生命迹象,挂在林中不断被挤压变形。

见那画卷,沈陌黎对沈牧北的担忧再次升起。她入铁林已有些时间,此间全无沈牧北消息,让沈陌黎极度想知晓沈牧北现在境遇如何。

随着躲身奔疾,沈陌黎沿途见到的画卷,越来越多。在前行间,石偷犹豫几分,还是挣脱了沈陌黎的手,独自落地。

石偷摆开收缩在石中的筋骨,再现八尺男儿模样,将沈陌黎挡在身后,躯体逐渐拉升,呈灯笼状渐将沈陌黎包笼至轴心位置。

身蜷做灯,石偷由地上盘旋起身,势若刮刀,横扫万千铁链而去。

听得石偷化作的灯外有刮斩铁链的声响,沈陌黎眉蹙成团道:“住手!这片铁林,你刮斩不尽,仅会徒耗了你的体力。”

只是她再是如何呼喊,石偷都无动于衷。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半仙半魔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七十二章半仙半魔石偷见在这片林中,再是白费气力的乱转,也终找不出闯出铁林的法子。耐性逐被消耗下,石偷愤恼生火,想将沈陌黎护在其中,砍斩铁林拼尽一试。

但他的这番努力,终归徒劳。

斩不尽的铁链铁球,使得石偷祭用魔力的身子渐生疲劳。他在疲倦中隐忍向前,倔强里又带着不屈铁林的坚定。

那番意志,与石偷舒展开的筋骨,看在不远处的铁石眼底,却成了万分惊喜。

铁石知晓缩骨术可引人折叠缩身,如石偷那般缩成掌心大小者,天下已然不多。再加之石偷的坚韧,让铁石收徒的念头如火盛烧。

而令铁石意想不到的是,石偷舒展后,竟有八尺之高。要知体型愈高者,其缩骨至小愈是困难。石偷能由如此身型,缩骨至小,可见其缩骨术练就得醇熟。

铁石虽不喜五族之人,可初见石偷,其身型便让铁石欣喜异常。

这个徒,铁石更坚定了信念,石偷拒绝他,他也必收之!

明确了目标,铁石操万千铁链,急急往石偷出捆绑而去。众铁链编织成道百米厚的巨网,由密密实实的铁链相连,再以带刺的铁球逐一挡住网中缝隙,往石偷那铺撒去。

只听网链叮啷声响,在林间不停铺合。饶是石偷有通天的灵巧,也抵不住那网链毫无停歇的捕抓。

如此耗去小半日,石偷终是不敌扑势极强的铁网,被包裹其中。铁链道道声响,因其极度的厚实,而让受困其内的石偷全无任何反抗破网的可能。

在网链伶仃声中,石偷周身渐被捆紧。在万千铁链缠绕中,再是过了半个时辰,包成球状的巨网才重再展开。

巨网中,石偷与沈陌黎已然被分捆两侧,周身上下,铁链密集。

万千铁链将二人由头到脚,紧匝密捆,使二人想使术法脱身都是不能。

见终绑住石偷,铁石暗喜,声却谨然道:“无边铁林,你二人给我招来诸多麻烦,不交代一声便想走,岂非太看得起自己的身法?”

“我二人不过想借路而过,惹了何等麻烦,怎我一点也不知?若非你处处阻挠,我等此刻恐怕早离开了此地!”石偷不服气道,话中口气,也没了早前的客气。

听石偷恼火的话,铁石冷哼一声,牵动铁链,竟由铁林各处,牵拉出百来幅已压缩变形的画卷道:“尔等引来如此多画卷入我林中,还道未给我惹麻烦,未免太说不过去?”

见不知从何处来的众画卷,石偷一愣,不知铁石所谓何意。他并没有早前诸画追捕沈牧北二人的记忆,更不明画卷从何处来。

“事因我起,与他无关。你若要问堵截这一干画卷的代价,且找我要。”沈陌黎并不遮掩道。

“我开的代价,恐怕你付不起。”铁石冷声道。

相较石偷,铁石并不喜见到沈陌黎,总觉得沈陌黎的存在,极端影响他收徒进程。自然,铁石对于沈陌黎的态度,也冷漠许多。

“再不济也是以命相抵,有何付不起?”沈陌黎勾唇一笑,话中的无畏令铁石听得更为不喜。

“这可是你说的,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为扫去沈陌黎这妨碍自己收徒的存在,铁石也不打算再将其留在面前。

只见数颗铁球,在铁石说话间,风声厉势往沈陌黎处袭来,铿锵有力的朝沈陌黎未披盔甲的面上挥去。

身为魔物,铁石不懂人间所传的怜香惜玉,只知晓哪处没有盔甲护体,他就往哪处打去。

铁石虽预测得到杀去沈陌黎,石偷会怨怼自己。但相比于有沈陌黎在此碍眼,铁石更想尽早扫清一切他收徒的障碍,再从长计议。

“住手!我拜师,我拜师——”石偷见状大喊,欲制止住铁石杀人如麻的铁球。

仅是石偷略带颤抖的喊声,并未来得及阻止铁球击人的步骤。

满是尖刺的铁球轰然撞向沈陌黎,大有将其一击索命之势。

石偷望着即将被铁球击中的沈陌黎,绝望闭眼。他恨自己此刻的无能,更不愿看见沈陌黎在自己眼前溅血。

空气仿佛戛然而止,凌风遍地扫来,在一片寂静中,石偷却未听见铁与肉惨烈的碰撞声。反而身上的铁链一松,直接让自己落了地。

惊讶下,石偷急急睁眼,只见沈陌黎安然无恙的站在林间。于她面前,是一地断碎的铁链铁球碎片。

铁石不知何时,亦已然跌地,它略为颤抖的石身,好似被戮仙根所伤。

诡异的一切,令石偷顿时有些摸不清眼前状况。

“走。”沈陌黎唤了石偷一句,祭起灵力,携石偷往冰湖上赶去。

见二人要走,铁石不甘道:“葛启早遣兵派将,静守林外,尔等这般前去,送死无疑!”

铁石有心斩杀沈陌黎,却未料到沈陌黎耳内竟藏了戮仙根。它本仙族,在画岭停留漫长岁月,可仙家余留的血脉筋骨却并未被画岭所改变。

戮仙根对仙族的损伤,对铁石亦同样有效。

这杀人不成反被伤,让铁石羞恼不已。但恼怒中,它更想使些手段,留住石偷。至始至终,它也未放弃收石偷为徒的念头。

对于铁石,沈陌黎无意危及它的性命。铁石与独角兽呢喃相同的刻字,让沈陌黎猜想其兴许与独角兽同为仙族。而铁石的修为颇高,在画岭中被同化成魔的时间亦需更久远些。

沈陌黎早前与婳娘与源海海岸拾得戮仙根,只是念及其奇效而将其藏于耳中。未想,今日还当真用上了这戮仙根。

在这片铁林中,耗费时间愈长,她与石偷生还的几率便是愈低。

难以规避的困境,让沈陌黎前思后想中决定拿命一搏,引铁石袭击自己,以引动早前藏入耳中的戮仙根。她摸不清铁石被魔化的进度,仅是想搏上一二,借的戮仙根小伤铁石的契机,与石偷逃开。

戮仙根对仙族乃致命之物,仅是铁石在万千岁月磨洗下,仙族筋骨血脉已半数成魔,戮仙根对半仙半魔的铁石而言,功效可谓大打折扣。

然而沈陌黎并未预想到,铁石被她所伤后,还会反过来好意告知他们危险所在。

辨不得铁石话中真假,石偷踟躇道:“邪尊怎会无缘无故寻到此处,还停留林外不敢入?你为留我等在林中,编的谎话当真拙劣。”

第一百七十三章 心延林距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七十三章心延林距邪尊继承画岭管辖之位,虽比不上画岭原主的神威。但其禁锢画岭神魔,对画岭多年来的掌管,可谓让邪尊对画岭了如指掌。石偷并不信画岭中,还有邪尊不敢到的地。

言罢,石偷跟着沈陌黎,便要再续逃往湖心而去,仅是其前行的动作,却被沈陌黎急然止住。

沈陌黎步止湖上,望着碎冰下的湖面,对于急心奔逃的石偷道:“那铁石所言是真,邪尊的确已守在林外。”

仅是一言,却让石偷惊讶无比。他上下扫视着沈陌黎,如恐沈陌黎是被铁石一时控了心智,才如此说道。

谨然查探下,见沈陌黎未有异常,石偷才狐疑道:“你信它?”

“我信所见。”沈陌黎往湖面一指道。

顺着沈陌黎手指方向,石偷低眸望去,湖面倒映的景象,瞬间将其惊出一身冷汗。

渐渐失了碎冰的湖面上,倒映的恰是邪尊率领众画卷,守在林外之景。

荒郊之中,诸古画摆着古怪的阵型,严阵以待。

邪尊手持笔墨,一脸凌然。无数墨色环绕其身左右,将邪尊衬得更加邪性。而墨色中,众锁禁神魔的画卷,摆着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暴画面,好似咆哮,好似狰狞,在众墨中萦绕。

隔着湖面,石偷都能感受到由那些画卷中,传递来若恶灵转世的股股森凉寒意。

那道恐极人心的画面,让石偷忍不住转开视线,看向旁处。这一眼,便见邪尊身畔,站着个英姿飒爽的男子。男子冷若冰霜,如无任何情感的刽子手。他身着血衣,手持一把带有羽翼的未知兵刃,眸不带眨的盯视着铁林。

而男子模样,也让沈陌黎心底咯噔。她隔着湖面,看着早前与自己出生入死,闯荡地狱画境的末甲,站在邪尊身侧,有种说不出的陌生。

眼下的末甲,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好似相同,又若天差地别。差距之大,让沈陌黎一时间,竟无法确定那男子与末甲是否同为一人。

在诸古画组成的阵型前,漫山遍野的画,挨挨挤挤的将铁林围得水泄不通。如恐稍有缝隙,放走了林中之人。

见得林外气势汹汹的画面,石偷再不知前因后果,也是猜得了邪尊来这的意图。仅是他不明,邪尊为何大费气力,组织了如此多画卷前来围堵沈陌黎。

铁石的声音再次响起:“小石头,现在,你还想离开这林子吗?方才老身可是听得你说愿意拜我为师,既然如此,不如你且留下罢。”

也不管石偷答不答应,铁石那突发奇想给石偷另取的外号“小石头”,唤得那叫一个欢畅。

戮仙根对于铁石的伤害并不算很大。它身有仙族血脉,但亦有被同化的魔族筋骨。戮仙根损得了仙族,却对魔、妖二族有些许滋养疗效。

沈陌黎使了戮仙根,加快了铁石魔化的进程,但归于伤害,却是不大。

有了少许恢复后,铁石再次拔地而起,带着当啷作响的铁链,往湖畔再靠了靠道:“这姑娘倒是聪颖,能在林中想到闯出铁林的玄机。然而尔等再是足智多谋,又怎敌得过林外众人?”

“我等若长时留在林中,邪尊携画早晚会烧杀入林。”沈陌黎看着湖面,沉思道。

邪尊对这片铁林虽有所忌惮,但魔祖寻来时间所剩不多,沈陌黎并不认为邪尊会在林外等上年深日久。早前林中出现的画卷,想来必是邪尊为试探铁林虚实,所派遣而入。

只不过画卷全数有进无出,这才让邪尊迟疑在铁林外,不敢冒然闯入。

铁石听闻沈陌黎所言,却是冷哼道:“这片林子虽耗去老身大半修为,但修理葛启那黄毛小子,老身之力还是绰绰有余的。葛启若真领了众画闯进林中,无疑是来送死给这林子增加肥料。”

“肥料?”石偷听得话尾一词,目光再扫视向方才那些挂在铁链间,早断气的画卷。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只见此时那些变形的画卷,正不断没入铁林地底,渐渐化成沃土,成为林子的一部分。

见石偷观察得细致,铁石亦乐得说明。

它音线略带喜意道:“小石头,你有所不知,这林子靠吸食修为为生。平日里若没老身以修为滋养着,这片林子此时怕早已枯萎。然恰如人之味蕾,同样的东西吃多了,也有乏味之时。这林子常年吸食老身修为,今日平白多了如此多画卷,修为虽说低了点,但不同味道对这林子而言,可是天下落馅饼的好事。”

“为了夺人修为,直取诸画性命,种这林子的主人,当真是狠心。”石偷感慨道。

“岂是狠心,简直是毁绝人寰!然世间事,不恰是如此。在对立阵营面前,你若没有一击毙敌,便会反被敌方抹杀。小石头,你拜我为师,这天上地下,我能教你的可不仅有通天本事,更有为世之道。”铁石趁机,再次拉拢着石偷留在此地。

“这片林子,诚是能阻多数画卷入内,但其容纳终归有限,若整片画岭的画卷尽数闯入,恐怕这以修为为食的铁林也是吃不消。”沈陌黎道。

铁石说得天花乱坠,可事实却非如它所言那般简单。

沈陌黎望着那片好似不见尽头的铁林,却是渐渐明了其中玄机。

进来前,她与沈牧北望见的铁林并不算大。只是身处其中,铁林的边界没来由的无限放大。早前,她与石偷只知一味地在林子间不断穿行,却未真正静心下来,观看林间动向。

在这片锐意森然的铁林里,与其说林子无尽头,不如说人心之胆畏无尽头。

人本凡人,对于未知事物,纵然再是刚勇亦会有所畏。翻看古来今夕,那些偶尔出现的无所畏者,或因上天下地皆不怕,误触了自己不该触及的禁忌而亡;或闯下大祸,受五族灭杀。

因有所畏,人的行动才有了克制,知自己何时该做什么,亦了然哪些事,是自己永远都不能做的禁忌。

然而,这片铁林,也正是利用了人心里的畏惧。

早前,沈陌黎身处林外,之所以觉得林子极小,仅是因其身处林外,并未感受到铁林带给自己的威胁与伤害。尔后她进得林中,诡秘的薄冰已先点燃了她心底的一丝恐慌,纵然她临危不惧,但内心对铁林的敬畏却也已是生成。

第一百七十四章 铁林神力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七十四章铁林神力人心恐惧惊慌越深,铁林就越显得广阔。

沈陌黎停在湖上,随着思绪的理清,眼前那片冰冷悚人的林子,也便随着她心底波澜消退而逐渐变小。

直至最后,当沈陌黎扫去全数恐慌时,她竟透过铁链密连、铁球星罗的林子,隐隐约约看见林外诸画与邪尊的身影。

邪尊守在林外,在沈陌黎远眺的同一时瞬,若有感触到林中恰有人正注视着自己。他掳着自己的长须,望着那似乎一眼便能看穿尽头,又全然寻不到半个人影的铁林行思坐筹。

原先,他命诸画进入铁林,本想借着画卷进林后的动作,探清铁林虚实。岂料哪些被派遣入林的画卷,一进入铁林,就像凭空消失般,再见不到半点踪影。

画岭中,令邪尊有所忌惮的地不多,而眼下的铁林当属其一。

邪尊统管画岭后,也曾尝试过入铁林摸得林内情况。奈何当时机缘巧合,他手下的一魔道惊人的画卷代他进入了铁林。画卷的身影没入林中后,自此未再出现。

由那之后多年,邪尊便不再过问铁林。他心知铁林中有古怪,但寻不到法破解,邪尊的心绪中对于铁林的探知也渐渐被其余诸事多代替。

“尊主,可要多派些人进入林中试探一二?”旁地一副伞面画问。

他们已分批派了不少画进入铁林,可等上半天,也等不到半个画影重出铁林。这等迹象再续下去,必会扰乱了众画军心,引得众画惊恐,不战自败。

伞面画话虽是请示,可言语中却更多是试探。他更想知晓邪尊接下来的打算,是继续送诸画进去送死,还是有了更好的谋策。

还不等邪尊开口,铁林中忽传来幽幽之声:“葛启,铁林想来与你无任何瓜葛,你今日调兵遣将,来此何意?”其声空灵,如源远流长了千余年的溪流,音线悠远得令人觉得不实切。

随着铁林中飘漫的幽幽之音,铁林忽狂风乍起,吹刮得那些悬在铁链上的铁球,不停来回碰撞。

“铁林中还有其他人?”伞面画低喃道。其余诸画,听得林中那虚无至极的声音,亦是心底生慌,徒然生惧。

在那片畏惧声中,面前的铁林好似被无限放大,不消多时,竟成了无边广阔之景。

邪尊脾性,并不惧林中之声。他余光瞥向身畔诸画,已然看出了诸画神色上的异样。那片望眼既穿的林子,更像是有种魔性,让诸画生了不战已输之势。

其余诸画,能有与邪尊一般冷静者却剩不多。但人性千百,亦有些愿为邪尊出头者。

只听靠在前方的一画大喊:“大胆,尊者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那画话音刚落,只见林中荡出个铁球,直砸在了那画正中。瞬间,画破血流,那前一时还为邪尊抱不平的画,这一刻已成了亡魂。

冷着面,邪尊沉沉道:“铁林处在画岭内,本便属本尊管辖之地。仅是本尊念在铁林驻扎此地长久,从不来此多扰。但今日“”铁林既然藏了我要找的人,我就不能再放任铁林胡闹。”

他方才并非懒得出手救那画,仅是在这片铁林前,好似有股神秘力量,困束住了他的行动。邪尊有心出手,那离林极近的画,也是他无法救的存在。

在无奈中,邪尊虽察觉到林后有些异样,可又理不清那异样从何而来。

林中的声音再次响起道:“哦?那我交出人,你便离开此地?”

邪尊强忍着不断烧起的怒火,不愿与林中那装作鬼怪的人多再纠缠道:“那是自然。”若是铁林肯交出沈陌黎,邪尊倒也乐意不再追究铁林。以最小的损失,换得沈陌黎以挟亓衍,在邪尊看来委实划算。

在亓衍离开后,邪尊虽运了周身之力,挪移了画岭的位置。但他的魔力有限,这等极端耗费气力的挪移动作,对邪尊而言并不能长久为之。

如今的魔地,魔祖势如中天,他若无万全之计,画岭迟早要遭灭顶之灾。而沈陌黎,于邪尊来说便是最好的计谋开端。

沈陌黎既是魔兽契约者,又是心月狐图腾感应牵系之人,这般既与魔兽生死相连,又与亓衍有万千联系者,在邪尊看来,当做筹码去应对魔祖,想来是再合适不过。

只是邪尊所有打得精细的算盘,最先要闯过的,便是眼前的铁林。

但听林中,那幽幽之声冷哼道:“就凭你,也想从林中要人,当真异想天开。”口气中的不屑与猖狂之意,听得邪尊眉宇皱紧。

适才,邪尊可是记得清楚,是林中的声音率先想息事宁人,交出沈陌黎。这眨眼功夫,邪尊便觉得林中声音的态度、性格,想全变了个人般。

“父亲,这林中人太过放肆,不如就由我代劳,灭了这铁林,找到沈陌黎。”末甲上前请示道。

却只见邪尊摆摆手,断然拒绝了末甲的请求。邪尊上下打量面前的铁林,后趴伏末甲耳侧,低语几句,才摆手示意末甲离开。

耳听其策,末甲倒也不再迟疑,步伐轻巧,往一侧急奔而去。

望着末甲疾如雷电的身影,身处林中的沈陌黎,只觉得陌生无比。沈陌黎虽能断定地狱画境对末甲身心的历练,可此时的末甲,那卓越的魔道境界与冷情面容,就好似被操纵了思维的木偶,让沈陌黎再看不到末甲昔日里的冷静与聪睿。

“你认识那小子?”铁石由沈陌黎的目光中,读出了些许信息问。

早前,铁石并不屑于用沈陌黎建议的以声与林相结合,吓赫林外诸画,令诸画不战而自乱阵脚。奈何铁石又挡不住石偷的口舌软硬相磨,才是答应了下来。

铁石将变音法器交与石偷,让石偷于林中自由发挥,吓唬诸画。为配合石偷的恐吓效果,铁石还特意扫地卷其林中狂风,以增强铁林的可怖之感。

此时,邪尊命末甲前去做何,在铁林中停驻许久的铁石,同样猜得了一二。它本想自己出手,前去抹杀了末甲。但见沈陌黎眼神中读不出的思绪,铁石的想法亦随之有所变化。

“他曾与我共经历过生死险境。”沈陌黎并不打算隐瞒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耳目入探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七十五章耳目入探听闻沈陌黎之言,石偷没来由的心尖酸涩。

他与沈陌黎相识已有段时间,但他只惜眼下,从不问及沈陌黎的过往与未来。

在相处的时日里,石偷莫名生出些许情愫,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那小近于无的情愫,是由何而生。

只是石偷又觉得自己背负血仇,与沈陌黎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人此刻有所交集,但注定日后要再归平行线。因而石偷也更愿意远远祝福着沈陌黎,将沈陌黎当成与自己共出生入死的兄弟挚友去对待。

甩开那困扰自己的思绪情愫,石偷道:“她与那男子是否认识,又有何干系?如今那男子想抓我等去赴死,纵是相识者,也是敌人。”

铁石却是摇头道:“小石头,你这话可就说错了。那男子看似听葛启的话,其实不过是体内的蛊毒在作祟。想来是有人在那男子体内瞒着葛启种了蛊毒,引蛊虫唯葛启的话是从。葛启辨不出,老身可是认得那上古蛊虫。”

石偷愕然问:“那男子全身上下气力浑厚,可完全不像中了蛊毒的模样。更何况你又怎知蛊毒不是邪尊所下?”

“葛启爱子如命,这片画岭人尽皆知。蛊毒对人体的损伤,他闯荡那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铁石边是说道,边观察着石偷的反应。

见石偷努努嘴,不知是不信,亦或是想到了些什么,铁石再续往下说去。

“葛启心狠手辣,但虎毒不食子。他若真狠得下心给那男子下蛊,此刻又怎会将末甲支开去往铁林后方?末甲独身前去,看似变数云集,却是比起诸画更安全之所。”铁石分析得条条是道。

铁石的分析,令石偷的心野再次回想起自己的父母。

对于外人的恶毒,只为救自己孩子一回,那种溺宠至极的爱,恐怕天底下除了双亲,再是极少人能做得到。

回思亦心伤,石偷揉揉眼角,不让泪流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石偷走到今日,处世刚毅,却在每每想起那晚屠杀时,总忍不住痛苦欲泪。那血腥画面,是他一辈子难以抹去的伤。

不愿再停留在那般话题上,石偷呢喃再问:“听你这么说,那毒可是会夺了他性命?”

见石偷好问敏学,铁石略为满意的点头再道:“蛊毒种类繁多,并非每种蛊毒都会索人性命。小石头,你知识浅薄,从了老身为徒,老身便教你万千蛊毒,如何?”

那时时不忘招徒入门的架势,令石偷默然不想再多说话去。

天大地大,像这般诱拐收徒的,石偷诚是第一次见。然而在这拐人入徒的道上,他还是最悲催的臆想将被收入师门者,这让石偷有澎湃无奈在心海中堆积。

见石偷不再说话,铁石也不再收徒的话题上多做停留,点到为止,说是再多,反令人反感。

铁石这多次提及,不过因其见之石偷过喜,才会对石偷多次伸出招徒的橄榄枝。但人世道理,铁石知悉的也不算少。

望着转眼便不见人的末甲,铁石再道:“蛊虫缠身,因蛊种不同,人体表现亦会有所差异。你见那男子,表现虽是无异,但仔细一看,在他的瞳孔中隐隐有白色光影在蠕动。稍不留神,与其对视者,只会将那白光当成是光照反射,却是极难想到,那白光会是躲藏在其眼中的蛊虫。”

“敢问可有解法?”沈陌黎问。

上古蛊毒,沈陌黎见得并不多,如此隐蔽的蛊毒更是世间少有。但既然适才铁石问她是否与末甲相识,亦说明铁石或许知晓毒蛊的破解之道。

“想必你已知你问话的答案,老身此时若说没有,你也定不会信。实不相瞒,那惑瞳蛊确有解法,只是解除蛊毒,需要你的一样东西,就不知你愿不愿意给。”铁石连满铁链的身子,慵懒的往铁球上靠了靠,淡然道。

可其话中之意,听着却全没给人轻松之感。石偷心神暗沉下去,总觉得铁石话中有话,给人压抑忧扰之感。

他思虑道:“你可千万别坑害人,否则,你这辈子都甭想收我为徒!”石偷虽无意拜铁石为师,但他确是发现,屡屡以拜师要挟铁石,屡屡成功,屡试不爽。

铁石倒也好似习惯了石偷的威胁,他轻笑声道:“救不救那男子,选择权在她。与我又无干系,我害她做甚?”

“需用何物,才能化解蛊毒?”沈陌黎问。

她知铁石说到这份上,必在等着她的这句问。否则,铁石也不必大费周章,与石偷解释那么多去。

“姑娘乃是星族后裔,血脉中有着其余各族所没有的星蛰。若姑娘愿意,集自己两滴心头血,分别滴入那男子双眼中,即可破了惑瞳蛊。”铁石试探道。

取集心头血,小则伤筋动骨,多则损耗性命。铁石并不确定,沈陌黎是否会为他人,真去取自己的心头血。

但铁石也不关注沈陌黎取了心头血后的命数如何,它仅要沈陌黎应下,真取血与末甲即可。

铁林后方,相连冰湖湖心。末甲看似身怀绝技,铁石并不愿末甲找到湖心密道,入了林中。

早前沈陌黎之所以能顺利至湖心位置,不过是铁石探清沈陌黎体内藏有难测巨力。为减轻自己被铁林吸食修为的速度,铁石才想诱沈陌黎入林,将她当做肥料喂了这方铁林。

沈牧北以妖力挖掘的洞,最后仅是给铁石行了方便,让它将洞延伸到湖心之上。

石偷的出现,对铁石而言是个意外。仅是也因为这次出现,让铁石会拉拢石偷而放弃了将沈陌黎丢去做肥料的打算。

苍苍岁幕,铁石只觉得自己的消亡不过早晚。而将自己的本事传承,才是不负自身的目标。

然而此时,铁石也不愿末甲得了机会进到这林子里。林携百态,它不希望有邪尊的耳目,在邪尊正面发起总攻时,将铁林里将种种虚实报以邪尊。

话语间,林外靠前的诸画已扑杀入林。

诸画自打被邪尊收入画卷后,就在没了重返为人的可能。在画岭中,邪尊的屡屡镇压,逐渐磨去了他们对邪尊的抵触与不满,让它们在漫长岁月间,渐渐听从了邪尊的指命。

第一百七十六章 话转千回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七十六章话转千回此时,诸画恰如邪尊的马甲,冲在前锋替邪尊扫平铁林中的障碍。

那些颇有实力而又有自己想法与打算的古画,便是精明的藏身后头,漫不经心的看着诸画前去送死而不作为。

那些躲在后头的古画,在迈迈峥嵘岁月中,早与邪尊一般,对于这些后来被困画卷中的五族之人,没了丝毫怜悯之心,有的不过是长期的拉拢与利用。

在万沟之岭这片弱肉强食的领域里,它们早练就了独善其身、损人利己的私念。

但凡不损害它们利益之事,它们绝不出手干涉。人性的恶与贪念,在它们饱受折磨后的自私下,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画岭中,所有画境中的人,皆是不知是否有明日,不知今夕何夕者。在被画卷不断侵蚀着自身肉体与修为的双重折磨下,它们常常见到周边由五族人化成的画卷耗尽墨色,一命呜呼。

无数生死离别下,众古画对于旁人的死已然盲目。

前冲的诸画,可就没有古画的那精明。它们多半经历不多,对于画岭中的潜藏百态,看得并不透彻。

眼下,它们仅知若自己不努力攻克铁林,抓得沈陌黎。日后魔祖一来,它们同样没有活路。

在那不拼即死的念头下,它们热血沸腾,更有一闯到底的信念。

仅是很快,它们的信念便让它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紧罗密布的铁球,带着无数锐利的小刺,如刽子手手上的尖刃,刀刀刮剐在那些前冲的画卷上。

这一次,无尽扭曲的画卷,在铁林中遭屠杀,碾做肥料滋沃土地的画面,倒是不像之前林中那全看不见的虚设景象,反而毫无遮掩的展现在了邪尊面前。

林中的虚空之音再次传来:“葛启,进我林者便是死人。你若不嫌你手下的画卷多,不妨全数送进来。”

话虽如此,邪尊却是不惧。越是如此说道,邪尊心底就越发肯定那片铁林里的人,恐惧他命全数画卷闯入林中。只是这以数取胜的法子,却又非邪尊所想。

邪尊无十足的把握,敢肯定他交出沈陌黎,魔祖还是否会为难画岭。

虽是不想承认,但邪尊心底已然有一丝猜测,以魔祖的暴虐性格,他即使向魔祖示好,画岭也逃不过劫难。

仅是抱着最后的希望,邪尊才会在此时想抓捕沈陌黎,在魔祖找到画岭前,命人带着沈陌黎去寻魔祖周旋。

可若以画岭众画的性命,去换一个沈陌黎出铁林,邪尊又直觉血亏得很。

他来画岭后捕捉的五族之人,在这已近消耗了光。若是在拼斗下去,他唯独能用的便是那些古画与囚困在他墨色中的仙魔画卷。

然而这些画,且不说是否听他命令调遣,光是在这地耗光,对他日后对抗魔祖便是极为不利。

邪尊脑念一转,口气明显缓和了许多道:“铁林之主,你我同是画岭中人,何须在此自相残杀。魔地大难,魔祖不日便会寻到画岭,到时你我皆是一死。你若真为自己着想,不如将沈陌黎交出,也好日后有与魔祖谈判的条件。”

林中的声音却是全然不屑,冷哼声道:“弱者才会以人换得自己活的机会,葛启,世人封你为尊,惧畏你天生过人的聪慧与实力。没想到,到头来你竟是如此胆小怕死之人。竟要抓得一女子,躲在其身后以换得自己的生。”

讥讽之言,字字如刀,在邪尊脑念中刮剐,让邪尊本是坚韧的心灵里多了丝无力。邪尊的手,在旁人无注意时,愤然一紧,将自己的长须都拧断了一截。

当初闯荡天下,纵然面对万千豪杰追杀他,他都无所惧。徒手一挥,便是一城血海。

在年少轻狂的日子里,他即使面对比自己高强数倍者,他都不曾胆颤过。谋略在手,只身躲闪,所有危机到最后都被他化解。

但现在,他是真有所惧。

他怕,却不因魔祖,不因自己,只因同在画岭的末甲。

若是末甲此时无在画岭,邪尊根本不惧拼上整个画岭,与魔祖一抗到底。但末甲在,邪尊便想给画岭多留一条后路。他怕自己好不容易见得的末甲,同莫弥一样在自己眼前消逝。

人一旦心生了畏惧,做事也自然畏手畏脚。

邪尊此刻的状态,便如只被加以铁镣的雄狮,有心想浴血奋战,又受亲情困扰,而做起事来畏手畏脚。

然邪尊素来聪颖,铁林中的那道空灵之声,也让邪尊读出了另一丝希望。他凝视着愈来愈宽广的铁林,转念问:“铁林之主既然不愿交出沈姑娘,可否容我与沈姑娘说几句话?”

话锋兜转得快,让藏在铁林中借由法器传话的石偷面上愕然。

石偷转头看了看正以灵气倒逼心头血流出体外的沈陌黎,又瞥了眼旁处的铁石,见两人皆无多大反应,石偷才再拿起法器道:“有何话,但说无妨,她听得见。”

听了林中之言,邪尊对自己的猜测,更多了分肯定。他拉下老脸道:“沈姑娘,这番抓你以换画岭安然,对你与周边人的冒犯之处,还请姑娘原谅。只是末甲与姑娘出生入死,还请姑娘看在末甲面上,劳请铁林之主在关键时候护吾儿一命。”

本以为邪尊的话,是想引沈陌黎出林。岂料邪尊却是如临别托孤,让石偷震惊无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答邪尊的话。

反倒是铁石,冷看了沈陌黎一眼,沉声道:“她没那么大面子,能请得动老身替你护子。葛启,你想求你儿安好,就此时撤兵。老身兴许能看在你为画岭兢兢业业的份上,留你儿在林中。”

虚空的声音,与石偷用法器所穿之声一般无二,让邪尊在林外听得,并分不清是两人所发。

得了铁石的应允,邪尊轻叹口气。他由铁林早前的种种举动,已是料定铁林必是在护沈陌黎。否则也不用大费周章,与自己周旋。

他一早安排末甲往铁林后方去,便无意让末甲去冒险。历练有助末甲魔道境界提升,可邪尊无法掌握生死的历练,邪尊全不想末甲卷入其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星蜇万象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七十七章星蜇万象末甲终归是邪尊与莫弥唯一的孩子,邪尊纵然再是心狠,也绝不会将末甲置身死地。

于邪尊眼里,末甲那张与莫弥七八分相似的面孔,便是他不忍伤触的柔软。

在千难万险前,邪尊宁可自己挡在前头与死亡对抗,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末甲死在自己面前。

相比于自己身旁一众视人性命为草木的画卷,邪尊反而更信任于与末甲出生入死过的同伴。

不管是沈陌黎,亦或是草魔,哪怕对方实力弱了些,但在真正的险境前,必然比诸画管用得多。诸画面上对自己虽是服从听命,但邪尊也深知诸画对自己的怨言。

将末甲托付与诸画,邪尊自己都猜不透这些画是否会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对末甲痛下狠手。

画岭如若神魔狱一般,诸画看似自由在画岭间行动,但终归是如囚犯般。他们生不得出画岭,死都要被吞没在画岭的墨色里。它们没有未来,只有当下。

在这般如牢狱的画岭中,它们极度恐惧邪尊撇下画岭而去,又憎恨如邪尊这等历届掌管画岭之人。

若非有这些掌管画岭者,亦不会有更多的人被收归入画,囚困此地。可又若非有这些掌管者,画岭便将停止了运转,诸画如不能逃不升天,便是被墨色极快反噬。

邪尊自答应上一代魔兽掌管画岭后,便将一切看得清楚。画岭连接在他的筋骨命脉中,他初入画岭时,曾一度想摆脱去画岭对自己筋脉魂魄的约束。但种种试验下,他也逐步发现,唯行一类险招,才能彻底脱开画岭与自己的连接。

但怀着对莫弥、对末甲的念想,邪尊终弃险招而不用。他怕,他恼,险招一用,稍不留神,便再见不到末甲,再破不去莫弥死因。

也正是困压莫弥的混沌之境尚在沈陌黎手上,也让邪尊在权衡下,终是决定将其留在画岭,不交与魔祖。

奈何邪尊与诸画的实力,也非能对抗魔祖。魔祖既然知道亓衍与画岭有联系,万沟之岭的覆灭仅是早晚。邪尊并不认为自己圈带画岭,在万沟之岭间移动位置,就能躲过魔祖的堵截。

不管诸画乐不乐意,见邪尊未再有抓捕沈陌黎的念头,即使心生不满,面上也不敢再起抗议。它们皆是看不见下个时辰的人,但这也不代表它们就不想多活些时候。

正因此,诸画没人愿去触了邪尊,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它们只是耷拉着画身,跟在邪尊身后,撤离了铁林。而铁林中被铁球扎得变形的画卷,则无助的看着邪尊一行的离去,在铁林中渐渐被碾压成肥壤,滋润铁林。

没人会在意那些画的死活,在它们冲进铁林后,它们的命便只是邪尊赠与铁林之主的见面礼。

原是热闹的铁林,在片刻间恢复了清幽。

铁石甩着铁链,不屑道:“葛启真是下的一番好计谋,知自己斗不过魔祖,居然将自己的儿子都丢在了这片林中。”

旋即,铁石回头看向沈陌黎,对站在旁处傻愣着的石偷道:“她的心头血此时想必已逼出了心处,你还不快去取器具,一会代她接住心头血?”

受铁石点醒,石偷恍然大悟,他急急要取物替沈陌黎接血。只是左顾右盼中,他才猛然想起,这林子除了铁链便是铁球,他出来时也未带何器具,哪有物件可供他接心头血?

着急间,石偷忽见自己身上的盔甲,顿时计上心头。

石偷伸展开身姿,由衣袂内取出沈陌黎赠他的头盔,急急守到沈陌黎跟前。

以铁球铸造的头盔,刚柔有度,滴水不穿,在这没有器物装血的林里,正是装心头血的不二佳选。

只见绿叶灵力萦绕沈陌黎周身,由沈陌黎的心房处,有红光透过衣裳,明灭闪烁。红光逐渐由心房处缓缓升高,借由沈陌黎的身、喉渐渐流向体外,最后又沈陌黎微张的红唇中轻盈飞出。

飞出沈陌黎口中的心头血,红光灵闪,还夹杂着点点星光,让人一见,便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石偷双手捧持头盔,原是做好了收心头血的动作。可在那片红光中,他的眸光逐渐呆滞,他的思绪竟被拉到了一片不知何处的星原之中。

星原里,星草闪烁,在风中摇曳起舞,月明星亮,若在其旁。一切梦里寻之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美好安逸,让久历血雨的石偷,不经想要停留其中,静静躺下,赏上一番近在咫尺的星月。

在星原中,石偷忘却了所有的仇恨,忘却了他在要救沈陌黎之事。那片纯粹的星月,让石偷的心仿佛回到了初生之际,那没有恼没有恨的时光中。

沉沉困乏,石偷的双眸在那片困倦中渐渐闭合……

曾几何时,他也渴望过那片岁月静好。可在血雨打杀间,他又不曾有过片刻停歇。许是累了,想给心以片刻休憩的空间,让石偷此刻骤然不想再做其余的事。

仅是恍惚中,石偷只觉得手上一空,旋即眼前之景极快的再被拉回铁林之中。

石偷一惊,忙要举手去接沈陌黎逼出体外的心头血。抬手间却是猛然发现,他的手上空空如也,哪还有头盔的踪迹。再是抬首,方才旋飞林间的两滴心头血,此时也早已没了踪迹。

“小石头,你的定力还是弱了些。这若是在星族战场,你必死无疑!”铁石深沉的话,由一旁响起。

闻声,石偷回身看去。只见铁链间多了一个泛着红光的头盔,铁石正凝视看着湖面,似在等着末甲。

理清沈陌黎逼出心头血后的前后画面,石偷渐渐回过神来,他尴尬一笑:“多谢前辈相助。”

“星族星蛰,虽可化解万千蛊毒,但其也有极强的幻术存内,稍是定力不足者,便会在心头血内含的星蛰幻化的万千幻象中沉眠而无法自拔。小石头,老身不知你先前发生何事,但你仇念太重,只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老身也不劝你立体成佛,只劝你学着掌控自己的心念。”铁石好意道。

直至此刻,铁石仍极度想收石偷为徒,等不到石偷答复,它也不急。

只要石偷尚在铁林,它便尚有机会收其为徒。苍苍岁暮,它都这般度过,时间对它而言,已不在乎长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寒川盛日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七十八章寒川盛日然在有意无意间,铁石听随自己的心意,也不忘多去刻意点醒石偷些诀窍,引石偷按着它的思路修习。

石偷不认它为师,铁石却是早早做好了给徒儿打下根基的准备。

“心念……”石偷喃喃沉思道。

“人因心念而生喜怒哀乐,或喜极而泣,或大悲反笑。可谓说,心念无时不在影响着你的动作。习武之人,重在修其筋骨,更重在掌控其心念。当你知道如何压制自己的心念,三思后行,不再受心念影响判断时,你的魔道便将有大成。”铁石引导道。

深奥之语,石偷听得大概,却又有些不明所以。

也就在石偷思索间,他身后有光乍起,将他的思绪全数打消。

石偷再是回眸,只见沈陌黎周身的叶灵绿光渐渐增多。在灵光里,还依稀有着白浪翻滚,滋养着灵光中的片片绿叶。绿叶逐浪,伴着灵光增强而逐渐沃肥。

铁石见状,顿生疑问。它知晓星族强逼心头血出体,对身体损耗极大。

受困画岭前,铁石曾见过多次,星族人因逼自己的心头血出体,而导致自身残废或毙亡。

其中危害,铁石对沈陌黎及石偷缄口不言,不过是担扰沈陌黎拒绝供出自己的心头血,去化末甲蛊毒。

末甲乃邪尊之子,不管邪尊是将末甲寄留铁林,亦或是被它强制扣留在铁林。于铁石而言,末甲被留在林中,都是一种益端。但这种裨益,需建立在末甲未受蛊毒危害的基础上。

蛊毒不除,铁石便难以断定末甲是否会在日后,将铁林内的一切托盘告知邪尊。蛊毒除之,则末甲在林中呆至天荒地老,对铁石而论也是全然无所谓。

铁石长居铁林,其掌控的铁树却是扎根铁林,根脉延伸万里。

平日,铁石便是利用这些跨出铁林,隐藏地底的铁树根,作为自己的眼线,再借由万千铁树根收集画岭中的各类信息。画岭之事,尤其是邪尊行踪做事,铁石可谓了如指掌。

由早前探得的种种消息,铁石和更是清楚地明白,末甲由地狱画境闯出后,对邪尊的满腔愤恨。

也正是因那份愤恨,让文煌下了决心痛下狠手。趁着邪尊不留神的须臾,文煌私下对末甲加以蛊毒,让末甲在蛊虫操控意识下,无法再对邪尊有丝毫不利之举。

蛊毒一朝不除,末甲便一日是邪尊的听话犬马。但倘若蛊毒解除,以末甲因失去草魔而对邪尊产生的怨怼,铁石可胸有成竹的肯定,末甲必不会将林内的所见所闻和盘向邪尊托出。

可令铁石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以沈陌黎现在的境况看来,她非但没受到逼出心头血带来的伤害,反倒有了武道境界上破升的迹象。

铁石并非见不得沈陌黎好,而是相比沈陌黎这无故冒出且与自己毫无瓜葛的女子,它更想从沈陌黎身上压榨出些价值。

仅是它的打算,石偷并不知晓。看着沈陌黎受灵光包笼,石偷急急守在其身畔,为其护法。

众人皆知,灵光萦绕体外,乃升阶踏级的一类现象。沈陌黎中阶七重天境界,按理应没有升阶可能。仅是升上八重天,也不该出现此种情况。

石偷理不清当中缘由,但铁林中危险重重,此刻有这等异象,让石偷心中警惕丛生。

铁石却是对石偷的反应略为不满,它冷冷看着绷紧神经,防护四遭的石偷道:“老身如想害她,你认为你挡得住我?”

轻笑若春风,石偷望向交错纵横的铁链道:“我自然敌不过前辈,但与友交之,重在于情义。不管我斗不斗得过前辈,挡不挡得住这片铁林,我都该为她守护一二。”

情义云天之言,石偷说之无意,铁石却听进了心坎里去。

仅听铁石森然一笑,万千铁链如听了命令,骤然旋绕朝石偷袭去。

琢磨不透铁石的心思,石偷未料到铁石会对自己与沈陌黎出手,一时间竟猜测不到动机。

但急速反应下,对于忽飞而来的铁链,石偷应对起来倒也眼疾手快。

身是练就的缩骨术,奈何石偷一旦避闪,那些铁链必会无情的落在沈陌黎身上。

思量下,石偷仅是祭起他周身魔力,带有技巧的回击抵挡着毫无规律,乱打而来的铁链。

铁链在他周身或轻或重,不停窜打。起初,石偷得巧抵挡住些铁链的击打,可更多时候却是被打得皮开肉绽。

不断累积的伤口,在石偷身上新伤覆旧伤不停累加,险险都未伤及石偷要害,却带给石偷满是煎熬的巨痛。

痛定思痛,在愤满疼痛中,石偷的意识反而变得更加清晰。

他本该怨怼铁石,对他加之的这番折磨。然而石偷识海里,却是莫名萦绕起铁石先前的话来。

心念……石偷只觉得自己此刻,恰正是被心念所控,在对铁石的不满里自乱阵脚,才会堵西漏东,不断使铁链寻了空子鞭打他。

坦若放下心念,是否又是别样风景?石偷心境在思索间渐渐明了。

他在应对铁石操纵袭来众多链条时,开始尝试静下自己浮躁的心,静心观其链,静思挡其锐。在扫去浮躁心念的影响下,石偷面对那些看似毫无章法的铁链鞭打,倒是应对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万千铁链鞭打,在石偷得巧抵挡下,全未伤到沈陌黎分毫。

沈陌黎沉浸在灵魄神魂之力萦绕间,浑身冷热交替。万丈寒凉如若冬季冰川,冻结住她的血肉筋骨。千层火灼又形同盛夏骄阳,不断烤晒着她的三魂六魄。

冷热气势交汇于体,让沈陌黎骤然感觉自己如沉浸在十八层炼狱之中,不断饱受着来自不同层次的炼狱侵扰。在那份侵扰中,沈陌黎宛如灵魂被折磨了无数次,而终不得超度。

那种难言难抵的折磨,不断侵袭着她的五脏六腑。沈陌黎有心运转灵气,抵挡那莫名袭来的痛楚,却无论如何都挡不住那股热浪冰雪的混杂侵袭。

痛,撕心裂肺的痛。若有不尽亡灵要撕开她的胸膛,夺取她的魂魄,那股难言的疼痛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并非是寻常升阶造级带给人的感触,更像是恶灵即将附体夺人性命的最后虐夺。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识海失忆(一)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七十九章识海失忆沈陌黎在体内股股强势力量的交汇中,全身酸痛欲裂。那种痛不欲生之感,让她绷紧血脉全无法抵挡。

她看不到肝胆俱裂的疼痛何时是尽头,更无法探清自己在那份痛苦折磨下,是否还有生的可能。

早前,她仅是心生奇怪,自己历经种种,武道境界不知何故全没提升迹象,久久仍是停留在中阶七重天。未料到,这再次升阶,给她的竟是生死考验。

满坑满谷的痛楚中,沈陌黎的识海中幡然闪现过排山倒海的万千人影。

那些面孔或熟识,或陌生,形同不尽看不清的身影渐渐汇聚一起,冲刷入她的识海里,强行成为她记忆的一部分。那突兀闯入她识海里的人、事,让沈陌黎的头胀痛无比。

她捂着头,紧闭双眸,如陷入到无限的噩梦里。粉嫩诱人的唇瓣,在这等折磨下,因冷热交替而不断变化着唇色。时呈雪白唇色,带着指触可冻的冰霜寒气;时呈火辣血红,如可烤熟一切接近之物。

还来不及替换的血花衣裳,因紧贴着沈陌黎冰肌玉肤,而受其体内寒凉火热影响而东侧结冰西侧焦黑,全没半点儿原先模样。

在那些纷涌挤进自己记忆的人、事之中,沈陌忽有恍惚,一时间竟辨不清那些记忆片段,何为自己,何为他人。

多道声音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层叠呼唤着她,声多杂乱,让她侧耳细听,也听不清当中的一字一句。

那种被强加记忆的混乱,让她如同云端坠入泥潭,纵然间全想不起自己是谁,在做何事。

所有属于自己,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沈陌黎脑中混杂合体。

各不相同的认知混乱入沈陌黎记忆里,相互排斥,又有所交集。错与对,在截然相反的认知里没了答案。

世本百态,对错无界,不过是人的认知觉得它对,它便是对的,确定它错,它既是错的。然而,最可怕的是在认知的碰撞中,人无法再去认清万事万物的对错。沈陌黎此刻,恰处在这样的状态里。

她的识海内若同住入了仙佛与恶灵,天上地下的悬殊观念,让她一时断去全数思绪。在陷入茫茫漆黑里,沈陌黎无助的在寥廓的识海中迈步朝前,全找不到半点出路。

在一片暗无天地里,忽有团火红的狐影骤然燃起,竖立在沈陌黎面前。借着狐影自身的光晕,沈陌黎并看不清其面孔,只觉得狐影熟悉无比,好似与自己有着千万年联系。

狐影里传来道悦耳之声:“陌黎,我还在烤灵果等着你平安归来。你可莫出事,拂了我的好意。”

“灵果……”沈陌黎顺着狐影的话,思绪在识海内捡拾着什么。只过一盏茶时间,她便在识海里寻到一个相似的狐影,她唤她玥狐,前世今生,她与玥狐结伴共临生死险境无数。仅是后来,她骤然想不起自己为何再寻不到玥狐的踪迹……

狐影在沈陌黎周身萦绕一圈,再度消逝。

重归黑暗的识海里,溢满的寂静在几刻钟后,再次有了异动。然而这次的声响场景,沈陌却是觉得陌生无比。

只见在一股好似极为强大的力量中,有团极小的魔气,在力量的彪悍挤压下,非但求得生还,还在不断努力窃取着周槽力量,将其同化。

那魔气远远观之,与那股强大力量相较宛若沧海一粟。可正是那团魔气,如装上了血盆大口,不停地将那股超强力量剥夺己用。

仅是在发觉沈陌黎后,那团魔气隐隐停顿,灿然若笑道:“帝魂强大,但我定为你,夺去它之意识。蝼蚁千日可溃一堤,魔气百日可收帝魂。陌黎,相信我。”

望着那好似熟悉,又断然不相识的魔气,沈陌黎问道:“你我可曾相识?”

却看魔气摇头道:“我们相识在未来,陌黎,好好活下去……”魔气语音仍在识海间飘荡,身影却是再次消失。

望不见周围再有人、事虚影出现,沈陌黎在空荡黑暗的识海中举步向前。若这是片永恒的黑暗,她处在黑暗中也绝不放弃寻找光明的念头。

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挤压入她的识海里,让她此刻犹想不起多数关于自身之事。但她隐隐有感,自己仍有众多事尚未完成,还有无数羁绊在等着她去找回。此刻,她若停留在这地,兴许便再没了出路。

坚韧意念支持下,沈陌黎忍着说不出的冷疼热痛,不歇朝前。

算不出时辰,沈陌黎在那片黑暗里浑浑噩噩的挣扎着许久,由黑暗中突有光刺入眼睛,将沈陌黎从那暗无边际的识海中猛拉而出。

盈盈冷汗浸透了她全身的衣物,当沈陌黎再次睁开双眸时,只见面前有一个八尺男子挡在她身前,浑身上下皮肉见不到一处完整。

男子背对着她,看不清容貌,但听他气喘吁吁,若适才刚消耗了极多魔气。

在他的脚下,是无数断碎的铁链。

再看周围,铁链与铁球密集的萦绕,放眼望去,若是片以铁铸成的小树林。仅是那些铁链铁球纹丝不动,就像是人工雕琢的一般。

听得身后有动静,石偷欣然回首,恰巧对视上沈陌黎那双清澈茫然的美眸。他的欢喜神情,在沈陌黎如见生人的双眼中,渐成愕然。

辨不清是否是错觉,石偷只觉得现在的沈陌黎,见他恰似见陌生人般。从沈陌黎的眼神中,石偷全读不到她昔日的聪睿灵动。

与石偷一般,沈陌黎在对视上那张艳美胜过女子的面庞时,同是一片错愕。她从石偷的表情中,分明读到一股对方与自己的熟识之感。可面前的这男子,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是谁,他们是否相熟。

犹豫片刻,沈陌黎试探开口道:“公子,我们可是认识?”

一语若惊雷,使石偷险些没眩晕在原地。

“她体内的灵力,在逼出心头血后骤然膨胀。在被迫升阶时,过剩的灵力压制住了她的识海记忆,故她暂且谁人都想不起来。”铁石的声音由身后传来。

石偷在对抗万千铁链时,铁石也未闲着。它一边觉得机会难得,操纵着铁链无数条去历练石偷,一边又携着沈陌黎的两滴心头血,在末甲刚潜入冰湖时疾速滴进他的双眸中。

第一百八十章 识海失忆(二)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八十章识海失忆得心头血入眼,隐藏在心头血内的星蛰,极快的在末甲体内捆束住作怪的蛊虫。循循产生幻象,将蛊虫在幻象中逐渐消磨成灰。

星蛰之力,可消普天下绝大多数蛊毒。但却并非因其是蛊毒克星或解药。而是星蛰里蕴藏的幻象,对多数蛊毒皆有作用,可致蛊毒沉浸幻象内无法生出抵抗。

这所谓以毒攻毒,以歪门之力,攻克邪怪蛊毒。

天底下无数正道医师,全解不开的蛊毒,在星蛰面前却如小儿把戏,轻松可化解去。然而星蛰又因其幻象带给人的狂癫,在三国六海内受世人鄙弃。

若非是极关心之人深受蛊毒影响,世人极少会想起星蛰的存在。更有些号称正道之人,即使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饱受蛊毒损害,丧命面前,也不会将送到手边的星蛰交与中蛊毒者使用。

也仅有同铁石这等邪魔外道之辈,会投机取巧,极快选择将星蛰滴入末甲眼中,去化解蛊毒。

星蛰余留人体,虽偶尔会使人陷入幻境。但比起蛊毒取人性命,夺人意识,星蛰幻象简直算不上多大事情。但凡意志够坚定者,最终都能通过自己努力,而全然摆脱去星蛰带给人的不适幻象。

此时的末甲双眸紧闭,如被人遮挡了耳目,全无外界隔断联系。他体内的蛊虫在星蛰幻象中渐渐被抹杀,被蛊虫控制的意识,也渐渐回归识海当中。

末甲在蛊虫被尽数抹杀后的一瞬间,猛然睁眼。只一眼,便看到停在在湖岸的沈陌黎。

沈陌黎茫然地看着四遭陌生的一切,默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对于旁侧看似极为关心自己的石偷,她更想不起自己是否与他相识。

铁石方才对石偷所言,不过是慰藉石偷的话。看着沈陌黎因升阶而骤然失忆,铁石一时也抓不准沈陌黎失忆的缘由。

神级之下,升阶多半未有大风险存在。如沈陌黎这般,在魂魄之力包笼下,疾速升阶,直接从中阶七重天连升一阶,径自踏入高阶七重天者,铁石还是初次见到。

茫茫三国六海,如此疾快升阶者,铁石活了这一把年纪,却也闻所未闻。

纵是铁石自身,升到今日境界,也只在沧冶境九重天再向上突破时,经历过同沈陌黎那等生死考验。

但古往今来,铁石却是从未听说过何人,因升阶而导致失忆。

思量下,铁石不禁对沈陌黎的失忆心生怀疑。

石偷则没有铁石的那心思,它见沈陌黎失忆,心底只剩着急一片。

运转自身魔力,石偷在掌心以灵魄之力幻化出自己与沈陌黎相识时的场景,呈于沈陌黎面前道:“姑娘,我们相识与幻象内的巨锅里。说来有趣,那锅薄如蚕丝,韧赛神兵,还是姑娘亲手铸造的。”

沈陌黎看着石偷手心里的幻象,隐有熟悉之感,让她对石偷所言未有怀疑。仅是略有不解道:“你我既早已相识,你可知我名字?”

一听这般问道,石偷略生尴尬。他与沈陌黎相识有段时日,可从相识之后便是重重艰辛历难,他还当真不知沈陌黎姓氏芳名。

“你姓沈名陌黎,乃魔兽生死契约者,邪尊未来的儿媳。”铁石倒是替石偷答了沈陌黎的话。

边是说着,铁石边从后头走来。只是走至离沈陌黎还有段距离时,面前的路便被石偷挡住。

石偷对于先前铁石忽起铁链,便往死里鞭打自己之事仍是耿耿于怀。铁石那番做法,在石偷看分明就是要夺取他与沈陌黎性命,。

因前事,石偷对铁石的防备心断然徒增。眼下沈陌黎记不清前事,石偷更不会轻易让铁石靠近沈陌黎。更何况,铁石答沈陌黎的话,乍听下便是虚实掺半。

铁石冷哼声:“小石头,还记恨我以铁链鞭打你的事呢?老身若不如此做,以你执拗的性子,又怎学得会老身的创神十八诀?”

话是对石偷说,铁石却是认真地关注着沈陌黎的神情。

铁石以半真半假的话回答沈陌黎,正是想去辨出沈陌黎是否真的失忆。

在铁石看来,沈陌黎的失忆蹊跷得狠,让它不得不怀疑,这是沈陌黎想逃出铁林所使的障眼法。

然而这次,铁石却是料定错了。它从沈陌黎眼中,读不出丝毫狡黠光芒。她的双眼清澈若遗世独处的仙子,苍茫空渺得仿佛全不识半点人间烟火。

也不等铁石再说什么,石偷忽扑将上去,将铁石拉到在地道:“我何时学过你的创神十八诀?你莫想伤人,还偏偏编个哄人的谎遮掩自己的恶性。”

“老身行不惧人知,做不恐人言,何必说些假话逗你玩儿?你若没学得老身的秘门绝学,现在又怎能扑到老身石身上撒泼?”铁石好不得意道。

石偷听其言,脑念一转,回想起自己之前确实曾有心偷袭铁石。然铁石身上散发的惊人威慑,令石偷多次想趁着铁石说话的分神,击杀前去都是不能。

再联想起自己早前在铁链攻击下练就的抵挡招式,若是将其连串成一体,当真像是种御敌招式。仅是招式诡异狠辣,与他往常所见所习有极大差距。

石偷未曾想过,自己拒绝拜师,铁石竟会改了方式,以这等手法授予自己武道。

带着满腔不情愿,石偷与铁石道:“不管你是创神亦或灭神,即使你教会我这招术,我也不会领情拜你为师。”

早料知石偷并不会如此快领了自己的情,铁石倒也不急,看着近在咫尺的石偷冷然道:“小石头,你拜与不拜,与我而言皆是一样。我见你对那姑娘有情,可那姑娘已名花有主。老身劝你,还是尽早忘却那分情,与我修成高超境界来得切实。”

“休得胡语,谁道契者与我有儿女姻缘之联系?”刚恢复神智的末甲,在湖心听得湖畔几人间对话的半数虚实,直否认去铁石的话道。

在末甲看来,他与沈陌黎连同草魔三人,在几番险境下共历生死,早已连结下生死情谊。

对沈陌黎,末甲可以说全无半点儿女情长。谈及这名与魔兽契约的女子,末甲念及更多的是两人死地求生的畅然情义。

第一百八十一章 识海失忆(三)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八十一章识海失忆满怀纯正情谊,让末甲对铁石的满腔胡语愤恨不已。

末甲容不得铁石肆意诋毁自己与沈陌黎间的无暇关系,更是觉得铁石此番恶语,当真有辱沈陌黎一姑娘家的清白。

此刻,末甲有心想踏过湖面。可面对这片连薄冰都沉入湖底的镜水冰湖,末甲又一时找不到任何向前的法子。

在地狱画境里,末甲的魔道境界有逆天提升。可也是在地狱画境内,他没有半分时间去学半点轻身攻法。末甲在万恶险境里,练就的功法更多倾向于正面抗敌的狠招。

对于踏湖前行的轻功,他没有石偷的轻灵身段,短期内全得不到踏湖而过的诀窍。

铁石也不急着辩驳,却是对沈陌黎道:“湖心那人,正是你未来的夫君,邪尊的独子——末甲。”

见沈陌黎在静思中回过神,顺着它的话看向湖面,铁石再往下说去:“他有负于你,你却不计前嫌,强逼自己心头血出体,为他驱赶蛊毒。可惜,姑娘有心,末郎无意。无论姑娘再怎样舍命为他,他都早有心上人,无意领接姑娘恩情。答应娶姑娘为妾,也不过是他为应付邪尊之举。”

不管沈陌黎是否相信它所言,铁石心底的盘算,便是离间去末甲与沈陌黎、石偷间的关系,让沈陌黎亦或是石偷,在短时内不会出手将末甲从湖心处救出,它的计划便已成功大半。

“老家伙,你再满口胡话,我便撕烂了你的嘴去。”石偷的话中带怒,全没了平常的客气,紧抓着铁石威逼道。语气里泛酸的火药味,连石偷自己都不曾有察觉。

莫不是寻不到铁石的五官藏在何处,此刻的石偷恐怕早将铁石的嘴给封堵住,不让它再多瞎言瞎语。

见石偷同末甲的反应,再看向那与寻常石子无异,又连着万千铁链,如被铁链锁捆的铁石,沈陌黎生出几分断定。

仅是因识海里想不起半丝关于眼前人的记忆,对于自身的断定,沈陌黎又需些时间去加以肯定。

摸不透过往,沈陌黎一时间确定不了与末甲的关系。但见石偷,沈陌黎从他的举动神情里,分明读出了份似友谊,又若有些混杂着其余她读不出的东西。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原先的沈陌黎只将石偷当成共入生死的同伴,从不曾多去揣测过石偷对自己态度上是否存异。

石偷关心则乱,有意无意流露出的点滴异样情愫,原先的沈陌黎也自是不察。

然而此时,因为陌生,让沈陌黎对旁人也多了丝观察。沈陌黎未感触过男女情缘,只觉得石偷对自己的态度,并不是简单的友谊二字说得清。

不明自己早前与石偷皆经历过什么,沈陌黎也自然不想与石偷离得太近。

纯正的情谊如陈年老酒,藏存越久越是浓郁。而变味的情谊则如在酿酒时丢了丝异物,时间拖得越长,只是让那份本是美好的情谊变味。

沈陌黎并不想无缘无故,因石偷怀着的变味情谊而欠了石偷的情。

与石偷打斗的铁石,张嘴闭嘴便是摸不着真伪的话,于刚失忆不久的沈陌黎而谈,更是算不上能推心置腹交流的人。

放眼整片铁林,让沈陌黎稍有心深交试以信任的,反倒是受困在湖心处的末甲。

纵然铁石将末甲说得多不堪,但从末甲的眼神里,沈陌黎看到的却是满腔于她的诚挚与羁绊。至于铁石所说的儿女私情,沈陌黎自身全无感受,更由末甲身上看不到半点儿女情长的痕迹。

思量间,沈陌黎取下头上的薄韧头盔,望向末甲。因识海受压的缘故,此刻的沈陌黎并未意识到,她周身的盔甲、头盔对她有何用处。

仅是头盔上薄过轻纸的眼罩,让沈陌黎觉得所见所闻,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实。想不起前事,她便取下头盔,想更明了的看清现实状况。

随着头盔的取下,沈陌黎望向冰湖上的末甲。两人对视下,沈陌黎虽想不起末甲是何许人,与自己又是何关系,但总觉得末甲更像自己可深信的挚友。

一抹轻灵若燕的身影,忽从石偷面前飘过。石偷逮着铁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沈陌黎以先前他教与她的妖蟒术,凌波踏湖,直跃到末甲面前。

石偷想拉住沈陌黎,可却因自己反应上的几秒停顿,空让沈陌黎的裙摆由自己手心滑走。那种得而复失的微妙感触,让石偷心底莫名怅然。

但那股怅然之情,又很快被石偷一扫而空。

他对沈陌黎虽是倾心,但也仅是倾心。即使他自己都无法纵容自己将那份倾心转成实际行动,贯穿入自己未来生活的走向。他的血仇、他的武道修研,比起儿女情长于他更为重要。

见多了腥风血雨,在石偷的脑念里,非强者即死者的观念根深蒂固,绝非其余情愫所能改变。

观测着石偷的反应,铁石也不挣开石偷。沈陌黎对石偷而言,更像是考验。铁石乐得见石偷在考验里,逐渐压抑下自己对沈陌黎的爱慕,而从那份压抑中悟出控制心念之道。

既然有心教授石偷冠世绝学,铁石自然不愿意石偷受情仇所困。石刚而冷情,铁石的一身绝学,便是从隔绝去人世情感开始。

而眼下石偷,心底藏的仇念过重,强制修习下去,只会落得走火入魔的下场。铁石要做的,便是借由事态种种,促使石偷抛下一切情感。

石偷只身一人,没有亲友伴身。若没了早前的仇恨,失了沈陌黎这份羁绊,石偷既是了无牵挂之人。铁石理想的徒弟,也恰是如此之人。

紧抓着铁石,石偷望向湖面。湖心之地既能送末甲进入铁林,自然能送末甲与沈陌黎离开铁林。

与其几人一起被铁石困在林里,石偷此时更想让沈陌黎得此契机,离开此地。铁石固然不会伤及他的性命,可在这片诡谲的林中,石偷却无法护住沈陌黎。

面对沈陌黎的失忆,石偷心里的自责与愧疚如影随形。他悔于自己未对铁石的话存有疑心,放任沈陌黎祭出自己的心头血。

懊悔下,石偷禁锢铁石的动作更用力了几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识海失忆(四)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八十二章识海失忆若非实力有限,石偷可谓是恨不能多长出几只手,替沈陌黎把湖心密道都挖找出来。

相较于石偷,铁石倒是一副闲情逸致之态。它饶有兴致地看着湖心两人,略带恶意道:“小石头,你把我逮得再紧也是无用。湖心密道已被我封死,现在的铁林乃是无进无出的地。你替那姑娘争取再多的时间,她也逃不出铁林半步。”

“封林锁路?”石偷诧异道。

他大意之下,竟未想到铁石能如此悠哉闲哉的任他捆绑,必是留了后路。

石偷愤恨的看着铁石,双眸如锐利的刀刃,分分钟有将铁石望穿之势。心绪难平下,石偷抓握铁石的双手更是不经意间加大了气力。双掌上泛白的节骨,在此时将石偷的情绪毫无遮掩的泄露出来。

当石偷咽下心头恼怒,再次转头时,只见沈陌黎祭起灵力,正将末甲由湖心处往湖岸拉扯。

结合以妖蟒术,沈陌黎所用灵魄之力,在足底祭起绿叶光芒。点点绿光灿若星辰,在湖面上轻飞如漂浮的树枝,巧妙地掠过湖面,连点波澜划痕都不留一丝。

末甲复杂地看着身畔携自己过湖的沈陌黎,薄唇微张,终未说出零星半字。

方才沈陌黎轻踏湖面,到他身侧时,末甲分明看到沈陌黎眼里对自己的那份陌生。

末甲不知沈陌黎为何救自己,也理不清沈陌黎对铁石所言相信几分,更想不透沈陌黎救他的用意。

且行且观,人心向来就不是随意问问便能知晓答案。末甲琢磨不了沈陌黎的思想,自然也不打算问无意义的揣测。

以他对沈陌黎素日的了解,沈陌黎不愿说之事,他纵使问到日月晖尽,山河转海,恐怕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沈陌黎只是轻灵的把控着足下的灵力,唯恐一个不小心,让末甲颠覆落了水。

救末甲,实际连沈陌黎都不清楚自己如此做的目的。她仅觉得,自己与末甲兴许有些渊源,但绝非儿女情长。

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但眼下遍布的铁链铁球,让沈陌黎不用多猜亦是明白当中的凶险。

相比一个人闯荡,在沈陌黎看来,不如多找个同伴,在关键时刻为自己搭把手来得实在。

借由末甲受困湖心,沈陌黎更是可推测得出末甲与铁石二人,想来即使非敌对也是全不友好的关系。

她救末甲,便要做好与铁石为敌的准备。

在沈陌黎被压制的识海里,她并未找到铁石乃无

两人不过一刻便到了湖岸,停在与石偷二人五尺距离的小块空地上。

时有微风拂过,那凌厉如刀的风刃,却未再如曾经那般,对沈陌黎未再形成轻可重伤,重及性命的极度危机。轻吹的风丝丝拂动着沈陌黎的发梢,将她本清美的面庞,更衬出丝独到绝美。

轻巧的盔甲,在风中紧贴在沈陌黎玲珑有致的身躯上。窈窕之态,在铁铸盔甲映照下,非但没有半分不相称之处,反而令人觉得有如铿锵清莲,让人望之心悦,赏之生敬。

沈陌黎无与伦比的倾世佳姿,落在末甲眼中,是更深的敬仰;落在石偷眼里,却是永世难忘的爱慕。

隔着几尺距离,石偷不经意间看呆了眼,逮抓铁石的手也随着他的愣神而放松。

铁石将石偷的反应看得真实,更对沈陌黎游刃有余祭用灵力产生了更深的怀疑。他见过失忆者千百样,独未曾见过只想不起记忆,却祭灵力用得那般得心顺手。

沈陌黎的举动,让铁石更坚信自己的推测,只认为沈陌黎是借着升阶假似失忆,以企图瞒过它寻找机会逃出铁林。

仅是铁石这回是当真猜错了沈陌黎。

熟稔的祭用着周身灵力技能,沈陌黎却仅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做事。那些灵力技能就好似她身体的一部分,让她无需经过思考,也能用得熟悉。

好似有人刻意在她识海里留了条通道般,让她忘去所有,独记了武道招式与三魂六魄贯通的神学。让沈陌黎在危布四野中,不至于出现险情,殒灭了自己的性命。

在沈陌黎落地的须臾,铁林在微风的吹拂下,原是左右轻摇的铁球忽有异动,齐齐朝沈陌黎二人猛砸而来。球上细小的尖刺宛如刀山上嗜血的兵刃,针针锋利,犹如时刻要吞覆人的魂魄。

“小心!”末甲急心道。

他覆手成山,挡在自己与沈陌黎面前,直直将四面八方朝他们砸打来的铁球挡在山外。高耸的山峦直破铁林,将沈陌黎二人包在山脉中央,合聚成峰刺入苍穹。

山峦沙石不停涌动,转眼拔地端起四周,浩荡猛势形同泥石巨灾,大有将铁林埋没之态。山破天惊,刹那及青天的山峦将铁林遍野,振动的沙石抖落,铁链俱响。

高耸的山势拔地间带起声声巨响,惊人的响声轰鸣不绝,传遍整片画岭。

连绵不绝的响声与剧烈震荡的大地,引起了同邪尊守在画岭一隅诸画的警觉。

少些个见识较浅的画卷,谨然盯视巨响传来的方向,口耳相问。它们警惕的祭起周身魔力,防备地举起兵刃,唯恐魔族委派了可怖之人,往那方向杀来。

倒也有些跟随邪尊较久的画,对见识浅薄的画卷全心防备之态嗤之以鼻。当中有画再看不下去:“那是末公子的破天神山,尔等如此紧张做甚?”

“末公子竟练就了此等了得本事!”

“尊主后人果然不凡。”

……

诸画听闻那惊天异动,在知之乃是末甲所为后,不禁大赞其口。

但当中亦有少许人,听得那剧烈巨响,心起忧虑与邪尊进言道:“尊主,铁林之主怕是未遵守约定,与末公子打斗了起来。我等是否要折返铁林,助末公子一把?”

邪尊闻言,却是不在意道:“吾儿岂是区区铁林之主所能冒犯?他既已开启这破天造山的妙招,铁林之主无论攻守,都再伤不到吾儿半厘。”

令人摸不清思路和话,使诸画一时摸不清西南。但见邪尊淡然无事,这才少去些慌乱猜测的担忧。

那巍峨高山,宛若高耸的通风报信之物,倒映入邪尊浑浊的老眼中,反倒更像是千里传信,传递末甲平安讯息。

在不胜枚举的沙石覆盖下,五尺近距的石偷与铁石最先遭难。

第一百八十三章 识海失忆(五)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八十三章识海失忆无尽沙石,倘若苍穹中倾覆下的无数利刃,毫不留情的压盖向石偷。望着众沙石倾覆,石偷不经意识的手心紧握,想拉着铁石离开。

握掌间,这才发现铁石早在他先前微松开气力时,早早躲闪得不知去向。联想起偷袭末甲的铁球,石偷瞬间有了猜测。

他匆忙中环视四下,仅是再找不到操纵铁林的铁石。铁石好似鬼魅,片刻不到的时辰,已然隐藏到林中。

面对如要将自己活埋去的万千沙石,石偷的反应倒也迅疾。他左右闪躲,在沙石间不退反前,竟一路奔驰往峰峦顶端跑去。

飞跑间,石偷的耳畔无故出现了铁石的声音:“小石头果然聪慧,竟知破这山峦秘窍,就在云深顶峰。那末甲想借山峦求援,看来是不能喽。”近若贴入耳内,让石偷瞳眸一震。

“你藏到了我的耳内?”石偷问,声音冷如万丈冰窟。

见石偷如此反感自己,铁石倒也淡然,悠悠之声再次由石偷耳中响起:“老身连着铁链无数,躲你耳中恐怕早撑破了你的耳洞。小石头,你莫是忘了早前你我可是共用了传声法宝吓那邪尊?那可是个同心传音的宝贝……”

“谁与你同心?老家伙,你竟用那破法器害我,将我与你口耳相连?”石偷咬牙切齿打断铁石的话,愤恨道。

原先,他仅以为铁石为收他入门,好意借他法器收买他心。现在看来,事实却完全不是那一回事。

铁石于他的“用心良苦”,当真是招招苦了他!

铁石行思坐想道:“你我同不同心无所谓,师徒哪有心思全同者。小石头,我能时时听得你心声,便已满足。”

无波无澜的话,可让石偷连砸打巨山的冲动都有了。石偷怒火灌顶道:“谁与你师徒?我可从未说过要拜你为师。你这番做法,与偷窥有何二样,窥我心事很好玩?”

字字咬得极重,石偷能极为确定,若铁石此刻在他面前,他必会将铁石揍到天昏地暗,踢打到让铁石连自己都认不清。

当然,那也仅是石偷的私念。魔道境界远不及铁石,石偷也仅能在心底泄愤的遐想虐铁石千百遍,而无法付之任何行动。但铁石的恶劣举动,让石偷即使对铁石逞一番口舌之快,也能少去些烦躁情绪。

听得石偷的怨怼,铁石却也不在意。全不顾石偷的愤懑抗议,铁石的声音再次从石偷的耳中传来:“邪尊潜移默化授予末甲这峰穹术,必然是早有暗动手脚。你看画岭苍穹,何时有人能以魔力刺穿过?这末甲却是能轻而易举的破天耸峦,定是邪尊在末甲的魔气中加了点料。”

“你说那么多,无非是分析破山峦的法子。不如直白了当说出法子,于我更为实用。”石偷巧避着满山滚落的巨石滑沙,对铁石闷声道。

他看得出适才铁石攻击沈陌黎二人用的铁石,仅是旁敲侧击末甲实力。否则,以铁石的实力,哪容得末甲有时机祭出这座高峰。比起铁石,石偷更不放心沈陌黎与末甲独处。

在沈陌黎出现在他的世界后,他从未听过沈陌黎提及关于末甲的一言一行。他不知末甲为人,更不放心失忆的沈陌黎。

铁石说的话石偷自然不信,魔兽契者,岂是邪尊可随意订婚的存在。即使人在画岭,石偷也断然不信沈陌黎会随意应下门亲事。

奔在巍峨的高山上,石偷心念急转,对沈陌黎的担忧愈燃愈盛。随着忧心滋心,石偷急步胜箭,少倾便已踏步近穹苍。

“沈姑娘,你定要安好……”石偷心里默念。

他的眼前,忽有蓝光隐在云里,明灭闪烁两下,又重消踪迹。短暂且淡弱的光线,仿若扑火飞蛾,弱小得全不引人注视。

画岭万象,到画岭的人早习惯了画岭里的诡谲。那短时出现的弱蓝光线,亦被石偷直忽略了去。

石偷心念急生,在将自己速度提升到极限后,再顾不上周边的点滴异样。

“小石头,立即下山!”铁石急切的声音,再次由石偷耳畔传来,急呼不似先前淡然。

此刻的铁石,正御万千铁链铁球,避于林中深处,抵御着宛如猛龙呼啸而来的众多沙石。仅是由云层之上,山峦内隐约闪烁疾过的蓝光,却让铁石敏锐的捕捉入眼。

心不知蓝光出处,可不详预兆却覆盖满铁石的心脑意识。

画岭中,能发出如此诡异的蓝光者,在铁石的记忆里仅联想到万沟之岭的那规矩。虽不能确定蓝光与那规矩的联系,可铁石却诚不愿石偷再续去冒险。

邪尊在见得末甲祭出的高山后,全没回铁林的动向,本身便是不寻常之事。以末甲现今的魔道境界,邪尊要推测出末甲非自己的对手并不难。

以邪尊爱子如命的性子,直至此时还未出现在画岭,仅能说明邪尊早就在末甲身上,留了护命的法子。

早前,铁石琢磨不透邪尊在末甲的魔气中加了些什么,但此时望见那全不起眼的蓝光,铁石心里了然有了越来越不妙的预感。

面对铁石的焦急,石偷心念受救人所束,只把铁石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茫茫云海,石偷踏步直入。

眼前的云丝飘渺,骤然间如万道轻纱,覆盖去石偷的视线。白茫覆盖下的一片,让让石偷不得已放慢脚步,只凭方向往山峦顶峰前行。

铁石仍不断在急喊紧召着石偷,只是话语在云中若受干扰,断断续续全听不清半句。

石偷冷眼巡视着周遭,步伐里的杀狠劲十足。他不是感受不到这方山脉藏有古怪,仅是他不甘就此退缩,睁眼看着危险靠近沈陌黎。

殊不知,他的这方做法,非但救不了沈陌黎,反是把自己暴露在险境当中。

云连云的峰峦里,隐隐传来山脉沙石移动的声响。石偷听得真实,只觉得周围的山石正在发生着极大规模的移动。但他走在其间,脚下的纹丝未动又让他深感不可思议,与那地动山摇的声音形成极强烈的对比。

直至石偷一脚踩空,所有的假象也随之在他的面前土崩瓦解。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识海失忆(六)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八十四章识海失忆宛若万千薄纱层层遮盖的云层,在石偷止步间渐渐散开。苍穹之间,石偷挥散开遮挡视野的重叠云层,这才看清自己的脚侧竟是万丈深渊。

先前巍峨入天的高山,此时早不见踪影。

一方高入云端的石柱,支撑着他的一脚。石偷另一脚悬空,危危乎若下一秒便会让他从云端跌到地底。

几丝冷汗浸透石偷的衣裳,他放眼往下望去,却惊讶发觉山下已然没了末甲及沈陌黎的踪影。

石柱四周不断崩塌,在他驱散云丝时,便仅剩容纳一脚的长宽。

心下一狠,石偷祭起丁微魔力,尝试借着魔力减轻自身重量。他体型本轻若薄纸,可石柱崩塌速度过快。

想在石柱未倒前,借由石柱壁沿飞速向下,他仅有让自身全无重量,才有可能结合以石柱轻微减缓倒下的速度与提高自己奔前速度,赶在脚底踩空前落地。

末甲借魔力衍化高山入云,引他潜行山顶。石偷因救人心急,而未对山间的古怪多去猜想。如今的危境让石偷诚然有些后悔于未听铁石劝阻,孤意独行赶至这山尖上来送死。

懊恼间,万千链条相互拍击的铁撞声响贯穿云霄,由石柱下方传来。石偷寻着声垂头一看,只加铁石强扯着连接石身的铁链,凭空踏步往他的方向奔来。

铁石跳跃于虚空,由四面八方观望,全看不见他脚下有丝毫物件供它踩垫。

它的石身仿佛扯了空气做阶梯,疾速中亦无任何魔力祭用的气息,由铁石身上散发。那凌空不凭一物,信步独天的绝学,让石偷飒然怔愕。

一秒天堂一秒地狱,一秒之差,可变世间万物。

石偷的怔愕,仅是短暂的一秒。却因这一秒,让石偷足下踩空,整个人悬挂在虚空上。

瞬间,云转乌色,雷电轰鸣,由远处天际划过万道闪电,渐成包裹阵势,往石偷处袭来。

“不好!”铁石急喝。

拉扯着重达千斤的铁链,铁石忽地加紧了速度,任由铁链在其身上,紧绷着将其往后拖拉。

连结着比自身重上数百倍紧绷的物件,铁石全然不顾负物的沉重,奋力迈步。沉沉铁链的另一端,仿佛牵扯着什么万磅物品,让魔道境界高不可测的铁石,行走间好似极为卖力。

“快走!”石偷抬首仰望向时刻可能降下惩罚的苍天,对铁石大喊道。

见识过铁石的神通广大,但石偷依旧不认为铁石能抵挡得住万沟之岭的规矩,替他挡下万雷轰顶的绝命灾难。与其两人一起受天雷灭顶,石偷更愿铁石能留下命好好活着。

“小石头,你入神级不过几日,哪是天雷的对手。老身在万沟之岭活了这么久,还有哪等事是老身御驾不了的。”铁石沉声说道。

随着沉重的铁链拉扯,铁链相连的另一端,成片铁林若有被原地拔起的势头。

早在那蓝光微闪之际,铁石便料想到这山峰顶端,必是引雷之所。它虽不知邪尊用了哪些门路,使耸入云端的山峦不受天雷所击。但它可明确那万道天雷,必会击打处在峰顶之人。

制止不住石偷往山顶去的步伐,铁石在见石偷闯入云端之际,已然明确以整片铁林,为石偷挡去万道天雷的念头。

“我自己引来的劫,我自己渡。你我萍水相逢,我不需要你替我抵挡祸事。”石偷言之凿凿道。

言罢,石偷以魔力幻云,离了逐渐崩塌的石柱,御云往穹苍更上方而去。

万雷惩罚锁定的是他,这道劫难注定不死不休。

石偷猜不透铁石收他为徒的目的,却看得出铁石于他的好。在生死惊雷间,他不想连累了铁石,与他一起受雷劈而亡。没了早前为避万雷察觉的小心翼翼,石偷御云的速度骤然加急。

仅是御驾之云还未往上行至多远,石偷的脚裸处忽被链条捆束,再是动弹不得。

一棵高万丈的铁树拔地而起,舒展开铁制枝脉,由石偷身侧向天际处伸展开。

铁石立在铁树枝头,跟着铁树往九霄顶端去。

由石偷面前滑升过时,它藏在石身的枯瘪的手由石偷衣裳上碰触即过,带着极多的不舍。

铁石把不清缘由,从第一次借助根脉潜在地底,在油湖湖畔见到石偷时,便对石偷喜爱非常。那种对晚辈极度喜爱之情,让铁石一度想将石偷拉拢入林。

仅是铁树根脉当得了它的耳目,却成不了它的手脚,自然无法替他把石偷带回。

辨不清缘由,面对万道天雷,铁石此时更想抛舍弃自己性命,为石偷奋力挡下。画岭岁月不尽,它却不想再续自己无意义的日子。与其荒度余生,它更愿石偷能活得安好。

天雷滚滚,自远方而来,凝聚成万伏高压雷电,骤然往石偷处劈去。

雷电劈下瞬间,铁链能甩,将石偷猛然甩至湖心处。遮天蔽日的铁树枝挡住雷电,默然承下万道天雷。

一张苍老的容颜,呈虚影浮现树冠。老者双目浑浊,紧盯着石偷,唯恐不多看几眼,便再想不起石偷的模样。

“小石头,铁可传雷,雷传地底,消化成无。这兴许是老身能口传给你的最后绝学。师道无尽,吾授不停。你记住,日后老身仅是化成坚石,以另一种方式教你魔道,老身从不曾殒命……”老者的声音,借着感应由石偷耳中响起。

不等石偷有所回应,便见惊雷化电,沿着枝干传递地底,才止住万伏巨能。

铁树焦味遍体,渐枯成灰。

石偷的身子,随着铁石横甩出的巨力直打入湖心,借由湖心密道,通向林外。

不过须臾,石偷面前的景物便全然不同。

他噗通一声由一棵树上落下,恰巧落在个山洞前。

末甲与沈陌黎二人,周身被缠了密密麻麻的丝网,全然不动的端坐山洞内。

山洞里蜂蝶飞舞,萤火虫将暖阳难入的四下照得通亮。一只体形硕大的冰蚕握在洞内,听得洞外动静,斜眸一望,顿时喜上眉梢。

冰蚕的目光直视石偷衣袖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坚石,贪婪道:“今日当真是大丰收,铁林之主竟甘心将自己的宝贝送上门来,真是给老蚕我一大惊喜!”

第一百八十五章 识海失忆(七)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八十五章识海失忆顺着冰蚕毫无遮掩的视线,石偷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袖。只见一枚乌黑奇丑的普通石子,不知何时紧扣在自己的衣物上,所在位置,恰是铁石方才触碰他衣裳之处。

回想起铁石消逝前的一席话,石偷乍然缩骨为石,以灵巧体形,隐藏去衣袖上憋不下的石子。

若说那石子是铁石的宝贝,石偷更觉得石子如铁石临死留给他的念想。

不管石子里是否藏有魔道绝学,哪怕它是颗比平常石子再普通丑陋的怪石,石偷都将视它如宝。

石子乃是铁石予他师恩的唯一遗物,石偷虽从不曾称铁石为师,但自打铁石舍命救他的那刻,他便抛下了所有对铁石的偏见,由心底认铁石为师。

只是这场晚到的认师,铁石再看不见。

当再见末甲时,石偷燃烧的怒火让他恨不能第一时间将末甲抹杀。莫不是面前的冰蚕挡道,恐怕石偷已将念想付之以行动。

但见冰蚕吐丝,凌乱冰丝散发着刺骨寒凉,由冰蚕小至几乎看不见的蚕口中荡漾盈空,宛若万千绳索,要将石偷捆束。

冰丝悬空乱舞,数量繁多。股股寒凉隔空冻结住洞外山石,将方圆十里覆上冰晶。

石偷在若干冰丝中,灵动的上下翻越,却是不费多少气力。

早前铁石以万千铁链鞭策,传授于他的绝学,让石偷此刻身法更是轻灵。

冰蚕见之,却是嫉妒满怀道:“铁林之主,好是不公!我堂堂冰域传人,在此林外整整等了三千年,也不见它传授我何等绝学,为何独教了你那旷世绝学?”

嫉火迎心,让冰蚕更渴望将石偷捆束,夺了他衣袖上的石子,再将他折磨至死。

本以为铁石拒传授任何人魔道绝学,让前来此地求学的冰蚕稍是平衡。岂料在它等候苍渺岁月后,铁石不仅未授予它任何绝学,反赐了眼前石偷那不起眼的男子得天绝学,这让冰蚕好学的心转而扭曲,开始极度不平。

“想来是我师傅早料得你心黑胜墨,才刻意不将绝学传授与你!”石偷边躲避开冰蚕吐出的万缕冰丝,边是说道。

极寒冰丝在石偷缩骨后的石身上,覆盖上轻薄冰层,渐渐冻结住石偷体内的血脉流动。彻骨寒冷逐渐减缓石偷避闪的动作,冰凉彻骨的寒意让石偷渐生困倦。

铁石虽授予石偷创神十八诀,但石偷仅是在林中随着铁链晃荡练习过一回,对于此般绝学,并未有良好的掌握。抵抗侵袭,石偷仅能本能的效仿者绝学招式进行回避,绝学要领,它并未完全参透。

面对冰蚕的袭击,石偷渐渐呈现疲于应对之态。他强逼着筋骨缩紧,在避闪间苦思着破局之策。冰蚕的功力,眼见高他许多。

境界之间哪怕相隔一重天差异,都是难以逾越的沟壑。石偷怒火中烧看向冰蚕,愤然不愿自己的道路就止步这处,更不甘铁石赠他的唯一念想,被冰蚕夺了去。

可他在七经八脉传来的剧烈寒冷中,又全无对策。那股躯体难耐的冷仿佛难以跨越的鸿沟,随时要将他吞没其中。

冰蚕阴森的声音,传到石偷耳中都变得含糊。石偷隐约间好似听得冰蚕在前处自说自话着:“我在此地空等了三千年,今日幸得铁石圣心与上古记忆,也不枉我这些年里的白等。”

石偷愤懑的咬牙坚持着,不让自己在寒冷中,大意被蚕丝缠绕,却见冰蚕森冷着双眸,往他所在处走来道:“你若乖乖交出铁石圣心,我兴许还能在虐你千百回后赏你全尸。若是再续反抗,我必让你连投入轮回的机会都不得!铁林之主,也是你配叫师傅的存在?它传承的绝学,仅能我来学取!”

见冰蚕紧盯着自己,时时想要取得自己衣袖上的石子。石偷大抵亦是猜测到冰蚕所言的铁石圣心,应便是绣上石子。仅是他又怎会轻易服软,将铁石留给他的石子白白送人?

寻思对策间,几道冰蚕丝忽由天降,宛若牢笼向他罩下,在石偷未来得及逃开的须臾,直将石偷困入了牢中。

冰蚕蠕动笼前,盯着蚕丝紧绕中仍不断撞击四下的石偷,不屑道:“我劝你还是交出铁石圣心,那等宝贝非你所能拥有。否则,你的下场仅能同洞里那两个人一般。”

顺着话,冰蚕再次望了眼洞内的沈陌黎二人。仅是这次再看,却忽觉得被冰蚕缠困住的沈陌黎与末甲二人,身影看似有些怪异。

“混犊子,竟敢耍弄于我!”冰蚕忽破口大骂道,蚕身急急要往洞里蠕动,却忽被一道破碎的镜面所割伤后震。破碎的镜面在冰蚕雪白的虫体上,划出道道细碎的伤口。

触目惊心的殷红由冰蚕糯软的白色躯体中流淌而出,使冰蚕此刻看上去极为狼狈。

镜面之后,末甲皱着眉对沈陌黎道:“契者,只消再过少倾你便能知晓自己遗忘记忆的原因,又何须为了那不相干的人,放弃这大好机会。”

对于石偷,末甲未有好感。在祭了高山挡住铁球后,沈陌黎也不知如何找到条逃出铁林的密道,携着他一起在山峦崩塌前离开了铁林。对于后续石偷与铁石发生的事,末甲诚然不知。

他仅以为铁石既以铁球袭他,石偷必与铁石同伙,对石偷也自然多了些敌意。

眼下,末甲只认为莫不是要避开铁林中的万千铁球,他也不必和沈陌黎逃到此处,受困于冰蚕。

若非沈陌黎危境之下,骤然唤醒梦魄之力,斗转冰蚕眼前的梦境与现实,他们此刻早成了冰蚕的收藏,被夺了性命绑在万缕蚕丝间。

借着冰蚕早前自言自语的话,再加以蜂蝶听命冰蚕的动作,他们本打算潜伏洞中,寻得机会知晓沈陌黎失忆的原因。哪知石偷也来到此地,不仅破坏他们计划不说,沈陌黎的这一出手,也使他们再次陷入到危险境地。

“失忆?这话说得委实好笑。那女子哪是失忆,分明是识海受多股上古力量争夺,而力量累加覆盖了她自己的记忆。”冰蚕冷冷一笑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寒丝狩猎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八十六章寒丝狩猎冰蚕未料到沈陌黎竟能悟出梦魄,反损它一招。但这也更让冰蚕确定,隐藏在沈陌黎识海中那几股上古力量的强横。它要强,便要学得更多神通,也就更需要那几股上古力量中所蕴藏的上古记忆!

“识海受压?”末甲听得云里雾里,并不明冰蚕所谓何意。

思考间,只见冰蚕昂首再续吐丝。千层蚕丝形同喷泉,由冰蚕口中吐出,再若巨浪奔流四下,大有将周边几人淹没在蚕丝里的势头。

冰蚕的身躯随着万千蚕丝的吐流,渐转乌黑。两侧蝶翼由蚕背中乍然铺展,几番蜕变,片刻间便成了只嗜血黑蝶,停在原地。

“我的,所有宝贝,皆是我的。不愿束手交出,就莫怪我赐你等绝命吞噬。”冰蚕望着周围几人,神情贪婪道。

它的声线里,由蜕变成蝶的躯体中传来,虽是多了道童稚之音,却让人听之更像来自地狱的靡靡之音。

沈陌黎的梦魄初醒,既已祭用一次,冰蚕轻易可推断沈陌黎无法在短时间内再用第二次。

趁此好时机,冰蚕更甚认为,不加速剥夺去铁石圣心与上古记忆,实在太对不起它自己。

“万盾成山。”末甲见排山倒海涌来的蚕丝,祭起魔力,再成巨峰挡在周边,试图以山峦环绕挡去冰蚕的蚕丝困束。

沈陌黎自旁侧轻拍了拍末甲的肩,却是道:“收了罢,山壤可穿,这座山峦挡不住冰蚕丝,反倒会将我们困死山心,限制住我等行动。”

“契者可是有更好的主意?”眼见冰蚕丝逼近,末甲仍想以山峦抵挡,挡去道道闪着冰刃的寒冷锋芒。

可出于对沈陌黎的信任,还是让末甲冒然收了手,祭起魔力携沈陌黎往后方退去。循循魔力,远不及冰蚕丝宛如浪涛的速度急迅,但也能保二人在短时内,不被冰蚕丝所困束。

在蚕丝奔流而至的须臾,沈陌黎燃起黑炎,反是一掷,将困锁石偷的几道蚕丝尽数烧灼。

她记不清石偷,但亦做不到袖手旁观石偷被蚕丝吞没。

对于沈陌黎的一系列动作,立在旁侧观望的冰蚕却是极度不屑。它冷哼一声道:“蝼蚁之挣。”

旋即,冰蚕握在冰爽的蚕丝之上,如赏猎物垂死挣扎,恶劣的开始观望几个渐要被蚕丝吞没的人。三国六海,能破它的冰蚕海之人不少,但它却可肯定名单中独没有眼下三人。

神级之下皆蝼蚁,冰蚕望着眼下脆弱不堪的三人,把玩戏弄的兴致日益勃发。它以蝶翼拍震,不断控制着蚕丝走向,多次似要围拢,又刻意留出条缝隙,让沈陌黎等匆忙由缝隙中逃脱。

待到三人逃出些距离,冰蚕又是牵动蚕丝,再次合拢,再度将三人捆束其中。就似兴味反复玩着某道玩具,冰蚕对于自己的收放恶趣味乐此不疲。

于铁林外等了三千年,对铁石的那份恨怨让此刻的冰蚕极度想借以沈陌黎三人,以发泄心中那份难疏情绪。它并不担心三人伺机逃脱,画岭之中,此刻早没了能救他们三人的人存在。

瞭望不边的冰蚕海,仅会一步步耗费去沈陌黎三人的体力,再将三人吞没其中。冰蚕三千年的无趣时光,让它此时极有兴趣高位就坐,赏看三人在苦苦求生中,痛苦死亡的全部过程。

铁石令它等了三千年等不到一个结果,它斗不过铁石,亦被铁石拒之门外。这个苦果,冰蚕此刻恨不得将其削切千万瓣,瓣瓣化成一样残酷的折磨,如数用在石偷等人身上。

守在林外的这些年,冰蚕恨铁石的不近人情,更想让这份恨让铁石也品味一番。哪怕它知晓铁石此刻早已殒命,却也希冀让铁石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

“契者,你的黑炎可融蚕丝,何不黑火燎原,将蚕丝全烧干净?”末甲在躲闪间,随着体力的渐渐消耗,心底的不解也逐渐加深。

沈陌黎能以黑炎烧尽束缚石偷的蚕丝笼,足以说明沈陌黎的黑炎有压制冰蚕丝之特效。可在躲闪间,他左等右等,却不见沈陌黎祭黑炎灼烧蚕丝。

“泉有泉眼,海有海心。这片冰蚕海辽阔无边,冰蚕仅留与我们巴掌大地,容我等来回避闪,不过是把我等当做把玩的玩具戏弄,想激起我等心内的焦急,令我等自乱阵脚。然而,冰蚕愈是如此,我等愈需等待。”沈陌黎分析道。

在几次躲避中,她细致的观察着冰蚕海的每处浪涛蚕丝,尝试着由蚕丝中推敲出冰蚕海心的位置。仅是多次推敲,却均得不出个结果,让沈陌黎更多了丝疑问。

不得不说,冰蚕将自己以妖力祭出的冰蚕海中,最致命的弱点隐藏得极为隐蔽。这份隐蔽让冰蚕对这场看似碾压式胜利的狩猎掉以轻心,仅是在远处懒散的操纵着蚕丝,并不曾靠近察看过三人眼下状况。

这场胜券在握的捕杀,由一开始便非公平。亦正因此,他们几人在冰蚕海中,避得了一时,却躲不过一世。冰蚕若何时生了不耐,仅是稍纵冰蚕丝,即可将几人全数灭杀。

沈陌黎要做的,便是引冰蚕多些兴致把玩蚕丝,为自己争取更多空间探得海心位置。然而他们能移动的位置,基本均是冰蚕刻意留出,想在这冰蚕缠绕的浪涛中,肆意走至其它地方并非易事。

趁着蚕丝涌动,沈陌黎眼尖的发现蚕丝形成的海浪中,隐隐有道冰光闪烁。见得时机,沈陌黎忽发力祭出道熊熊黑炎,往那冰光处掷去。

她击穿冰蚕丝的动作做得极快,在众人皆未反应过来之余,已然将黑炎推入到冰蚕海深处的冰光中。

一掷飞出的黑炎,让冰蚕顿时错愕。它把玩的蚕丝停在半空,随即发狠转动起来。

“想给尔等多留几息存活时间,既然尔等如此不惜命,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冰蚕狠厉的话刚是说道,便见千涛万浪,往沈陌黎三人所在位置击打而来。

蚕丝滚滚,浪势千丈,如大张其口的恶狼猛虎,要顷刻将猎物吞肚般可怖。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冰蚕丝尽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八十七章冰蚕丝尽怀着对铁石的憎恨,冰蚕在早先操控蚕丝时,刻意将石偷能避闪的位置一直局限在离自己不远处。

妒恨遮挡了冰蚕观视沈陌黎二人的兴趣,在最后的几息间,仅想多加折磨石偷,让铁石传人感受一番生不如死的滋味。也恰是那份妒恨,才让沈陌黎抓住一线妙机,有覆手冰蚕海的机会。

见得黑炎往海心中灼烧,冰蚕反应不及,更缺阻挡良机。见冰蚕海即将覆灭,冰蚕的不甘在集聚放大加倍。

它操纵着冰蚕海心破碎前,尚能操纵的万道蚕丝,想借最后时机,将沈陌黎三人拉入冰蚕海中,让三人为它的冰蚕海做陪葬。

独自避闪一侧,离冰蚕较近的石偷率先遭殃。冰蚕丝戛然覆盖去石偷所在的所有空间,不过眨眼间,缩骨微小的石影便在万千蚕丝裹束中,全不剩半点残影。

末甲祭起山峦,还未有时机将山峦巨化,便见无数蚕丝穿扎入山,将山峦撕得粉碎。

无尽纸白冰丝,散发着冻彻筋骨的凉意,层层将他裹绕。

在末甲即将被拖入冰蚕海的最后一息,他祭起通身魔力,企图震开沈陌黎周边的蚕丝。被蚕丝进裹的薄唇中,勉强蹦出最后一字:“逃——”

“这注定是场豪赌,赢,你我皆生;输,一败涂地,再躲亦是多不掉的。”沈陌黎顺着末甲的话再续道。

说话间,万道冰蚕丝覆压而下,将沈陌黎连同末甲一齐淹没在辽阔冰蚕海中。

眼前景象,转瞬被无尽蚕丝所遮盖。沈陌黎有的却没有惊慌,对于这片无穷尽的蚕丝海而言,她有的只有等,等待黑炎燃碎冰蚕海心的那一刻。

窒息感随着蚕丝堵住口鼻不断袭来,肺腑间的空气仿佛一点点被抽吸一空,沈陌黎运转起自身灵气,以减缓呼吸速度。高阶境界,对外界的干扰所受影响已不再像从前那般大。但缺了新鲜空气供氧运气,纵使修为再高者,也难以长久支撑。

冰蚕的尖叫声,隔着蚕丝海飘荡而来:“铁林之主,你不愿授我半分绝学,反害我被迫化蝶,丧失冰蚕海。今日,我就毁去你最在意之物!”

乌黑的蝶身拍震着冰蚕丝,冰蚕紧紧拧转蚕丝,面目狰狞的看着海中逐渐散失意识,重归本态的石偷。它的蚕丝猛地从扯裂石偷衣袖,将铁林圣心捆扎到面前,骤然拉紧蚕丝,欲将铁林圣心拧碎。

早前,它强迫自己提前蜕变成蝶,以祭冰蚕海,本身消耗的妖气便是极多。此刻,冰蚕海心即将破碎,对它身体的损害更到了它难以承受之境。

冰蚕族虽每只皆能蜕变成蝶,祭用威力无穷的冰蚕海心。

但冰蚕海心与冰蚕的三魂六魄紧致相连,海心一破,魂魄必散。这让冰蚕族内多数冰蚕,即使提升至可化蝶的境界也不愿有所突破,将自己的命与冰蚕海先连。

要知无连冰蚕海,冰蚕命陨不过一死。可连上冰蚕海,三魂六魄俱碎,可是轮回都无法进入。

可眼下这只冰蚕,妖道境界未达到化蝶不提,还强行燃烧自己的妖气,硬逼自己修化成蝶。这本就是有损自己魂魄的险术,冰蚕却受妒心围拢,全然不顾自己魂魄承受度,直在化蝶前后祭了冰蚕海。

蜕变成蝶,冰蚕是三魂六魄因迫升的亏损还未补回。广袤的冰蚕海宛如一张巨大得食的口,更加剧了冰蚕魂魄间的亏损。因魂魄之力的供不应求,让与冰蚕相连的冰蚕海,也跟着根基不牢,在操纵间变得极其不稳定。

亦恰是因冰蚕海内千万蚕丝的极度不稳定,让冰蚕海心隐藏的位置时隐时现。否则,纵是沈陌黎的寻得仔细,以冰蚕刻意腾出的空地,在无法改变的路线前沈陌黎根本无法极快的找到冰蚕海心。

亏损至极的魂魄,让冰蚕此时如被人掐握脖颈,极度的不适感让它预感到自己命数将尽。濒临死亡中,冰蚕如是癫狂,发起了最后歇斯底里的疯狂。

三千年,对于修为极高者而言,兴许不过弹指间。可于冰蚕的妖行寿命来讲,却是一世。

冰蚕族的寿命长短不过两千年,冰蚕守在铁林后,强撑至三千年,已然是它生命的极限。然而,它的一世等待,到头换来的仅是场笑话。

韶光三千,冰蚕可谓是用了自己毕生执念,想换取铁林之主的全数旷世绝学。铁林无人可入,冰蚕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铁石必在寻徒无人下,勉强收它为徒,传授它以毕生绝学。

石偷的出现,打破了冰蚕最后的希冀。

冰蚕想不透,铁石分明记恨人躯入骨,又怎会将毕生绝学传授给石偷。

在冰蚕的观念,始终认为仅有如它一般的妖物,才能入得了铁石的眼。

冰蚕到死丝方尽,冰蚕海中的全数冰蚕丝,便是冰蚕生命的全部。随着冰蚕海心的逐渐破碎,冰蚕再产不出一丝蚕线。它眸带不甘的想用最后气力,碾碎那颗坚韧的铁石圣心,却耗尽最后力气终是不能。

穿过悠久岁月,冰蚕的眸中终泛起一丝泪光,回想起自己十余岁时的场景。那时,它曾是蚕族骄傲,妖道境界的天纵奇才。

它若非在偶然中,听得那银发少年的话,得知铁林之主藏有得天绝学,又在少年的怂恿下起了贪念,平白来此求学三千年。想来以它的天赋,此时凭借自己修行三千年也早有所大成。

然而,所有的事均没有如果,它的一时贪婪,毁了它一世精彩。

在生命尽头,冰蚕升起悔意,它悔于自己抛舍下族人,在这空等那永远等不到的绝学。莫不是自己当年年轻气盛,见斗不过银发少年,初次败阵下起了称强六方的野心,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冰蚕海随着海心的烧灼成灰,化成点点雪花,飘洒落地,逐渐与沃土融成一片。

没了冰蚕海的束缚,沈陌黎三人骤然摔地。

眼前的昏黑一闪即过,沈陌黎稍缓了几口气,才调整好自己的气息。再是抬头,便见末甲在不远处狂咳不止。

肺腑间重新涌入的空气,让末甲的筋脉出现些许不适。不适中,又极端渴望以咳嗽的方式,吸入更多的空气。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仇宜解不宜结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八十八章仇宜解不宜结轻祭灵魄绿光,沈陌黎卷起冰蚕死亡后流散四下的魔气,将魔气混合入鲜活空气,缓缓往末甲口鼻中输送。

如此往返数次,末甲混乱的呼吸在魔气滋润下的充沛空气滋润下,才得以渐归匀称。

意识重归清晰后,末甲刚是抬首,便见沈陌黎拾起那粒未被冰蚕碾碎的铁石圣心,往石偷处走出。

“契者三思,它与操纵铁林者应是同伙。早前它们在铁林内可是袭击了我等,其居心难测,契者心善,可也莫害了自己。”末甲祭起魔力,残影不余,疾速挡到沈陌黎面前劝阻道。

沈陌黎给末甲一稍安勿躁的眼神,浅笑道:“我自有分寸。”

清浅笑意落在末甲眼中极富感染力,让末甲挡在前方的动作倏然一顿,默声退到了旁侧。

沈陌黎的武道境界虽仅有高阶七重天,但其所表现出的睿智,却直接跨越了阶级限制,让沈陌黎有了御驾更强境界修为者的可能。

当然,退一万而言,末甲自有把握,纵然石偷转醒后对沈陌黎有何不利,自己也能挡下石偷初入神级的威力。

但末甲未料到石偷早已转醒,而石偷想动手的目标,乃是自己。

一道风刃,在末甲转身让道的同时,由末甲耳侧飞过,便要杀向沈陌黎。其速之快,根本来不及给末甲任何反应的空间。

石偷以掌为刀,寻到末甲背对自己,挡住沈陌黎的空档,便起了将末甲一击毙命的念头。

摸不清末甲的魔道境界,石偷在早早转醒后,强忍下心头怒火,继续装晕只以静待时机。

在沈陌黎祭灵力替末甲消解不适时,末甲意识模糊不清,石偷本有了机会偷袭。奈何抹杀末甲,必要先刺穿沈陌黎祭用的灵力。

强行贯穿,石偷着实恐自己下手重了,冒然伤及沈陌黎。若非迫不得已,石偷当真那一刻便想将末甲碎尸万段。

然而,此刻的石偷原以为铁板钉钉必伤末甲的结局,却因末甲无意的一个闪身,反往沈陌黎身上打去。

瞳孔急缩,石偷急转掌心风刃,往旁处切去。痛下死手的风刃,由着惯性,险险避开沈陌黎,将沈陌黎脸畔的成簇青丝削断飘落。

随着风刃划过,一声轰鸣在沈陌黎身后响起。巨响过后,一阵地动山摇,原先平整的山面,瞬间被轰得粉碎。

而这并非是石偷这一掌的全数威力,在见得沈陌黎后,他急回转体内魔气,以收敛风刃力度。凌厉的魔气反冲下,将石偷的肺腑转瞬震伤。血剑猛然由石偷口中喷出,五脏六腑间的剧烈疼痛,痛得他弯不起身。

见石偷险些杀害了沈陌黎,末甲祭起魔力,便要起山将石偷关押其间。

“且慢。”沈陌黎拉住末甲道。

石偷适才的动作,分明是恐伤及自己而强行收了魔气。那掌击打在她身后的山面上,仅有原先风刃的六七分力道,却已祸害惊人。而剩余回流石偷体内的三四分力道,虽不及震塌山面的风刃锐利,可也将石偷伤得不轻。

沈陌黎轻瞥了旁侧的末甲一眼,石偷的动作,她眼见着更像是与末甲有何等深仇大恨,想将末甲一击毙命。其力道气势,全然非末甲所能阻挡,亦远超过了石偷沧冶境的力道。

同样观测到石偷举动的用意者,还有末甲。他虽觉得与石偷不过两面之缘,但石偷的痛下狠手,让末甲燃起了份杀意。人不犯他,他自不犯人。可人若欲杀他,末甲也自不认为有留对方活口的必要!

对于沈陌黎的阻拦,末甲强吞下心头的无尽怒火道:“契者,这人与早前的铁林里那块铁链绕身的铁石一样都有杀我之心。我虽自认为与他二人无冤无仇,然正所谓一回忍二回灭,今日我若没杀了他,难保他日他不趁机杀我。”

“好一个无冤无仇,你说得冠冕堂皇,也敌不过你杀害我师父的事实!”石偷修长指腹抹去唇角的那抹血渍,苍白着脸艰难地起身道。

说话间,石偷那张略显阴柔的嫩白面容,映衬着四周纷飞的石屑土尘,竟显出一份更倾向于女子的娇俏唯美。

望着那张玲珑精致的面庞,末甲不禁软下态度。他本便与石偷无结深仇,也非不明理之人。听闻石偷的话,让他心下生疑,不禁认为自己与石偷或许有些误解存在。

“你说的师父,可是早前我见到的那粒被铁链牵捆的石子?”末甲软下语气问。

“正是,你若未祭那高峦诱我登上峰顶送死,我师父又怎会为我挡下那万道天雷。再者,我师父乃铁林之主,那铁链乃是它控制铁林的连接,可非你口里牵捆它之物。”石偷咬牙切齿道。

眼下若非身负重伤,需拖延时间调息肺腑,石偷诚是不想与末甲多做废话。他的双眸被仇恨所遮蔽,铁石的死,让石偷再次想起自己双亲因自己被灭族的画面。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让石偷此刻仅想复仇,抹杀去所有的仇人。

见石偷双目通红,恨意丛生,时时若要涌动鲜血自眸中喷溅,沈陌黎几步上前轻声道:“你言他害你师父,但我与他自铁林中始,便出入同行,着实不知他何时杀了铁林之主。你若寻仇,也该让他知晓自己为何积了这仇。不如,你与我说说,你师父替你抵挡万雷的前后之事?”

她看得出石偷爱恨分明,并无取她性命之意。虽是识海内的记忆回想不清,但沈陌黎借着石偷的一系列动作,亦能看出他们早前应是熟识。

此时石偷恨末甲入骨,由她出面问清这场恩怨的前因后果,想来比末甲更为合适。恨宜解不宜结,沈陌黎亦是希望能听得事情发生的经过,寻探是否有解除怨恨的法子。

眼下两人,由其态度沈陌黎即可断定,应皆是自己原先的旧识。既是都与自己结交者,沈陌黎自然也不想看到二人打斗俱伤。

石偷本不愿开口重提那痛楚回忆,但对视上沈陌黎清明的眸子,便不忍道出半字拒绝的话。他撇开双眸,倒是详尽的将事情前后说得清楚,独未说明自己是急心要救沈陌黎,才不管不顾上了山峦。

第一百八十九章 心念作祟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八十九章心念作祟听罢石偷满腔愤恨的话,末甲神情上的冷清模样终有了丝裂痕。他并不清楚自己魔力祭山,还能有将人置于苍穹,引万雷灭口。

回想起在地狱画境里,自己遇到的那黑衣人,末甲心底的疑问骤然升温。他一向以为自己从黑衣人处学得的山峦术,仅是对高强敌对方起到决然的防御功效。

在地狱画境,他曾多次祭过山峦,挡避开千百强悍难敌者,才终在万恶危境中搏得了最后的出路。

可按石偷所言,他祭用的山峦乃是绝顶灭杀之术,那死在他魔力祭起的山峦顶峰者,岂非不计其数?

想至如此可能,让末甲心底油然升起极度不安,他不能确定自己祭用的山峦,到底引了多少人登峰峦顶端,更无从猜想在自己祭用的山峦顶端,有多少人遭天雷抹杀。

末甲本性不坏,从未想过自己一朝间竟杀虐了无数人。联想起地狱画境内,那些面目狰狞的男女老少,对自己虽极为恶劣,但也不至于罪达灭族。避在山心,末甲几乎每次皆能感觉到那些追杀他的人,倾数登入峰峦。

他本以为那些人如黑衣人所言,不过是被峰峦顶端的神秘力量传递到了其它地方。但如今听及石偷之言,令他联想起早前种种忽视的细节,令末甲冷汗直流。

若单纯仅是被传至他处,他不该在收起峰峦后,见到地上类似骨灰的无数黑灰?

见末甲不答,反好似心虚的直冒冷汗,石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杀师之仇,他非报不可!

强忍着浑身上下时刻传递的剧烈痛楚,石偷再次祭起风刃,往末甲处再次扑杀,速度却因其伤,不再如先前那般迅疾。

指尖微动,沈陌黎看着坚持想抹杀末甲的石偷,意有阻拦,却在见得石偷止停后,停下了手间的小动作。

但见石偷举着风刃,止在离末甲不过三四厘远,满脸戾气地看向闭上双眸的末甲,冷声问:“为何不避?”

他非万恶之人,见末甲如此从容等死,反让他想在末甲死前,听末甲一句辩。杀铁石的深仇,他不能不报,仅是仇偿清前,他亦想明白末甲的杀人动机。

由末甲的言行,看上去并不像随意夺人性命的恶徒。人不可单纯观其行,石偷虽也怀疑过末甲是否表里不一,但见得适才沈陌黎在旁为他问明原因,他也想让末甲有次解释的机会,好给沈陌黎一个交代。

“人是我杀的,以命偿命,我无话可说。”末甲再续紧闭双眸,静等着死亡的到来。

在回忆起先前自己在地狱画境内制造的杀虐后,末甲的心绪极为不稳,他难以接受自己竟是随意剥夺人命之人。魔地大难,他对令魔地生灵涂炭的魔祖一行人痛恨不已。可回看今朝,他所学招式,竟也是毁灭人命的存在。

如是求生本能,在每次缝难时,末甲便会情不自控的祭用山峦,替自己挡去所有灾祸。那种势如习惯的祭山挡灾方式,在地狱险境及铁林里,亦着实为他挡去了所有致命危险。

然山峦无情,他祭起高山,纵使山外的人无心想登峰屠他,亦会被山下的无数沙石所掩埋。末甲无法控制自己祭用山峦术,于他而言,或许便只有一死可阻止他自己再祭山峦。

回忆起自己在魔地大难时所见的种种血腥,末甲着实无力承受,再有人死在自己魔力聚成的山峦下。他不曾杀过人,那种抹灭人命后的自责感,委实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姑娘,可非我不给他留解释的机会,仅是连他自己都承认了,就别怪我不客气。”石偷对沈陌黎说罢,再举风刃直刺末甲。

仅是往前的风刃,却忽受某种强盛的力道阻拦,止在三四厘之距,无法再往前挪动半分。

沈陌黎手中轻捻的铁石圣心里,一道老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吾身非亡,仅是以另一种方式,伴你身侧授你绝学。小石头,你的心念过重,难有大成,听我一劝,放下仇恨,潜心修炼罢。”

“师父?”听得那老沉的声音,石偷惊喊。

再顾不得末甲,石偷匆忙收起风刃,飞身夺过沈陌黎手中的铁石圣心。

石偷沉默无言的握紧铁石圣心,蜷缩起身蹲伏到旁侧。他多想铁石能再出现他面前,授教于他,劝诫于他,仅是那原本他不在意的一切,如今都成了奢求。

铁石的劝,他受得,亦受不得。

仇恨太重,非他想放便可放下。可铁石的用心良苦,又让他深知若不放下那等血仇,他的路便仅能止步不前。

石偷的心,在仇恨的旋涡中苦苦挣扎,他的心念在铁石的话里不断起伏。

杀,他对不起铁石以生命而行的遵遵教导;不杀,他又觉得于铁石的血海深仇无以寻报。

罪与放的念头在他心念里盘旋往返,让石偷深陷极度的痛楚中。

曾经,他仅是朝朝暮暮想让自己变强,强到可以守护所有他在意的人,强到可以为双亲复仇。

可今夕他却发现,称强于世的路,并非平坦开阔。他只有放下复仇的心念,才可登上强者的巅峰。

但不复仇,他的求强求胜,又有何意义?

这是道石偷难以跨越的心坎,他做不到淡世者立地成佛,亦达不到毫无心肺者的见人就杀。

他重情义,亦在情义中更生出复仇的念头。在血仇执念下,他才得以支撑到现在。铁石却要他放下所有的心念,这让石偷瞬时变得痛苦迷茫。

大路千百条,他却不知走哪条。

人生最痛苦的事,也莫过于在叉路口面对不尽选择,反变得畏手畏脚,唯恐选上一条只通失败的路,而错过其它条成强成皇的道。

那道极端困难的选择,让石偷心下起了谎。他来回抚着铁石圣心,想从中知晓自己的路该是如何走。

奈何铁石圣心再没有发出任何异响,那道由铁石圣心中传出的声音,却唯有石偷听得。

痛楚里,石偷忘却了自己所处的境地危险,忘记了身侧何人。在他几近崩溃的状态中,更像是随意来人都可将他抹杀。

第一百九十章 浊雨倾盆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九十章浊雨倾盆沈陌黎望着突而癫狂取走铁石圣心的石偷,不明所以。

她早前拾起铁石圣心,便想将其归还石偷。岂料石偷先杀将过来,让她还未来得及将其还与石偷。

铁石圣心乃是铁石生前留与石偷的唯一遗物,石偷如此反应稍是夸张,沈陌黎却也能理解其内心苦涩。回想不起自己的曾经,但沈陌黎有种感同身受,仿佛她的前世今生,经历过无数与在意人的生死离别。

红唇微动,沈陌黎最终未说一话。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每个人都可能在世间经历一场与在意人的生死离别,死者已往,最痛苦的是仍活在世上之人。

活者如何将那份痛楚消化,将未来的路走得越来越辉煌,才是一个人真正要思考的问题。

石偷的痛,沈陌黎无法为其消减,那再多的话与石偷而言都是苍白。倒不如留与石偷独立的消化空间,让他在悲愤中解开痛楚,重得振奋……

约摸过了二三刻时间,一道以风汇聚的铁镣忽由石偷掌心飞出,圈绕住末甲手腕捆扎至紧,再在末甲手腕处隐去踪影。

石偷满目的通红随着慢慢解开的心念,重归了清澈。

看向略微震惊的末甲,石偷恶气十足的道:“我在你身上下了风束术,将你的性命捆入我的掌心。我师父的仇,你的一条贱命哪里抵得了?就这样让你丧命,着实便宜了你,我会把你牢牢捆在我掌心,随时听候我调遣。”

石偷愤恨道,他虽强压下心头怒恨,可不给末甲点教训,又觉得太对不起死去的铁石。

深仇宜解不宜结,可未道不能来点小折磨。石偷在报仇无果下,也同样不想便宜了末甲。

听完石偷的话,末甲轻叹口气道:“命是我欠下的,日后有机会,我定偿还你这笔命债。”

对于死在天雷劈电下的铁石,末甲心底有愧。虽是铁石先行动手袭击他们,但当初他不祭山峦,实则也能挡下铁石操纵袭来的诸铁球。

如果没有太过依赖于魔祭山峦,他在地狱画境内,也不至于残害那么多性命。

石偷不再多言,仅是静默的看着手里的铁石圣心,将其收入衣袂中。画岭危机千百,他想不负铁石厚望,闯出一番天地,必先走出面前的千难万险。

好在此时的邪尊率领诸画去防御魔祖势力来袭,画岭各地反倒没人把守,这让几人的逃脱更增加了可能。

仅是联想到末甲乃邪尊之子,石偷心底不免又起了嘀咕。这与末甲同行,不管末甲是否有意离开画岭,邪尊必然不会轻易放行,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当中惊险非比寻常。

“你若真想赎罪,还是离我与沈姑娘远点罢。”石偷苦思几许,权衡利弊后终是想赶末甲离开。

躲闪的眼神,让沈陌黎猜到了其中的缘由。她若兰一笑,却不点破,仅是东拉西扯道:“他欠你命,怎好未做一事先行离开?我倒觉得几人同行未尝不好,遇了险难还能互相帮衬。”

谁也不喜自己活在别人的阴影里,而邪尊却是末甲最大的阴影。

早前沈陌黎祭用梦魄迷惑冰蚕的须臾空闲,在向末甲了解画岭状态时,末甲谈及邪尊时的躲避其词,已然让沈陌黎猜测到末甲对邪尊复杂的情绪。

如今石偷再如此说,她若点破,无疑是在末甲伤口上撒盐,让末甲更为难堪痛楚。

“可是……”石偷仍在犹豫,说不上原因,他总觉得沈陌黎在面对他与末甲的矛盾中,总是更偏向于末甲,这让石偷心里极度难受。

然而他对沈陌黎升起那份不该有的情愫,又让他心虚地不敢言过多。

矛盾叠加,情字无解,怪只能怪自己不该动了那懵懂的情感心思。石偷无奈摇头,将未说完的话,重吞回肚中。

在沈陌黎面前,石偷总担心自己的多言多行,暴露了自己的懵懂情思。反让石偷做事作风与自己原先迥然不同,变得畏手畏脚。

“此地不宜久留,我等还是先行离开。”沈陌黎扫视四周道。

她看得出石偷看她时,眸光中的异样情愫。但那份情愫她接不得,自然仅想与石偷拉开些距离,让石偷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淡下那份情愫。

在三人正环视周围,寻看离开的路径时,画岭各处,忽而地震山摇。

画岭旁侧的河道中惊涛骇浪,隔着几里地,三人都能听得真实。

“魔祖来了,想来我们还是晚了一步。”石偷听到异动,略带忧郁道。

画岭之中,没有人是魔祖的对手。他原本打算带着沈陌黎,赶在魔祖到来前逃开,岂料邪尊移动了画岭,还是如此快被魔祖寻到。

眼下三人,也仅有石偷知晓事情原委。沈陌黎识海受压,末甲则是因蛊虫早前控体,皆没去魔祖来袭的记忆。

听闻魔祖竟要袭击画岭,原先整族被屠的记忆再次浮现在末甲脑海中。因那血腥画面,让末甲心底的不安不断加剧。

对邪尊,他心有不满,可也不愿见自己的父亲,就此与画岭一起灭亡。

踟蹰片刻,末甲终是对沈陌黎道:“我想起在画岭还有点事未做,此地太过凶险,契者还是快些先与这位兄弟一起离开。”

他想护沈陌黎,可更放心不下邪尊。若是邪尊想与画岭共存亡,末甲便也想尽自己最后的力,为邪尊做些什么。

“那是自然,寒天各扫门前雪,画岭生难,我们不过路过,自然没有义务与你共担其难。”石偷道。

说此话时,石偷好似不经意的观测了沈陌黎好几眼。画岭乃铁石最后生活之处,他若有能力,岂会袖手旁观?但石偷又深刻地明白,以自己加之画岭众人,对抗魔祖不过以卵击石。

与其在这地做徒劳的反抗,不如趁早溜之大吉。

人各有志,石偷不明画岭诸画与邪尊为何不愿舍弃画岭,各自逃离。眼前死局,纵使画岭里全数人皆死守该地,也换不来画岭的幸存。对于石偷这无意闯入画岭的外来者而论,此时逃生,方是他最明确之举。

阵阵涛浪如似倾盆大雨瓢泼直下,又不似清雨,带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气息。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天降巨灾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九十一章天降巨灾寂静冷清的画岭,在倾盆直下的浊雨中,如漂泊在沧海中的一叶枯枝,孤立且无援。

几乎在雨下的同时,沈陌黎挥袖祭起灵力,呈半圆光罩挡在三人周边。她的柳眉蹙起,望着漫天污浊道:“这雨有毒。”

她的记忆虽被压制而短时内无法想起,但她的学识却不知缘何反增加了不少。对于武道修为的发挥,甚至对危难事物的认知,皆比她先前学得的更多上许多。

连沈陌黎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因失忆得来的丰富学识。她仅能本能的想起,本能的去用。

污秽的雨水滑落光罩,响起阵阵形同腐蚀的声响,不断在三人周边的地上,打穿个个令人触目惊心的深洞。

“这哪是雨?简直比天落巨石还要恐怖!”石偷看着四遭被打穿的无数洞孔,惊愕道。

若不是沈陌黎预知到这天降灾难,早早祭了灵力抵挡,恐怕他们三人此时皆已被砸得千疮百孔。这让石偷对沈陌黎的钦佩爱慕之情,更燃升几筹。

随着浊雨暴降,由画岭前方传来阵阵凄惨叫喊。叫喊声夹杂着如水浪倾覆的巨响,让人听之危机感十足。

原本微摇的大地,在水浪滔天的巨响中剧烈的摇曳起来。

“不好!”末甲听闻那些疑似诸画传来的声响,周身单独祭起道宛若山石形状的护盾,迈步便要往声音处去。

“末甲……”沈陌黎跟着迈前道。

却见末甲停下步伐,半侧着头看向沈陌黎道:“画岭之难,与二位无关。我与契者萍水相逢,大难面前自当各自奔逃,还请契者不要再与我同行。”

沈陌黎虽失去记忆,但脾性并未有多大改变。末甲与沈陌黎早前经历死境困险,自然能猜到以沈陌黎的情义会与他一起去护画岭。但与魔祖对抗,是必死的局面,沈陌黎作为魔兽契者,关系魔族未来,末甲并不希望她的未来止步在此。

这份舍命共赴死劫的情谊,末甲受不起。即使他不为沈陌黎,也需为魔族着想。沈陌黎一朝丧命,小魔兽也必受生死血约反噬,不日暴毙。在魔族内,小魔兽是对抗魔祖的唯一可能,即使此刻性命危矣,但仅要它的命还在,就是魔族的最后希望。

末甲转而看向石偷,犹豫几息终是说道:“我若有命活着,你师父的命,他日我必还你。今日画岭劫难,还请公子待我保护好契者。”

如是生死之托,石偷闻声应下道:“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便见末甲大步离开,往一干惨声传来的地方疾奔。

见末甲的身影渐渐跑远,石偷急切道:“画岭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离开。”

“此时想走,怕是也走不了了。”沈陌黎抬首望向画岭外道。

奔腾浊流由万沟之岭各处河道悬空而起,若被人挂在半空的污衣脏布,直挂天际。污浊的流水围拢四周,放眼观之,仿佛下一时便可倾覆整片画岭。

地缘广袤的画岭,在那冲至半空的巨浪面前,渺小得更像不值一提的蜉蝣,如同随时都可能被吞没,与那池污水融成一片。

沈陌黎二人离画岭水岸还有些距离,可见那高百丈且浪势汹涌的浊流,却是看得极为清晰。

“这是要将画岭连地带人整盘淹没,对方的手法当真阴狠险诈,想出这样毒辣让人逃不出一个的方式歼灭画岭。”石偷震惊道。

面对那等堪比神佛的巨浪神力,石偷单纯是见,心底便生出无尽寒意。他想不出任何方法,能让自己避开这场灾难。

参杂了剧毒的四壁污水里,隐约有无数看不清的影子在挪动,密密麻麻,形状与人相差甚多,更像是无数蛇蟒藏在肮脏的水幕内扭动。

“没想到,魔祖竟派了如此多人来灭画岭!”石偷意外道。

以常理推断,画岭不过魔地微不足道的一部分,魔祖当初抹杀魔地遍地重要部落时,都不曾这般大费周章过。石偷想不明白,魔祖这次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望着那些藏在污水里看不清的身影,沈陌黎的想法却是不同。她深锁眉头,唇角轻撇,深思道:“我们去往邪尊那处看看。”

见沈陌黎起了这念头,石偷脸色一黑,急阻道:“邪尊可是巴不得将你生剥活剐送给魔祖,你现在去无疑羊入虎口。末甲那混世之人必没有如实告知姑娘你失忆前的全数情况。”

“我知邪尊追逼过我,只是此时还计较那些仇怨,仅会让我们与画岭同被抹灭。如此苟且偷生一时,不如尝试放手去搏个未来。”沈陌黎说着,运转起手心灵力,调转起整个护罩的方向。

地面百孔成渊,他们走不得,只得借由灵力铺地而过。这等灵力的把握,需做到绝对的炉火纯青,不能凌空速飞,易不能落到巨孔内。

末甲因早前地狱画境里,邪尊刻意为之的狠烈训练,已然把握得极好。沈陌黎十六芳龄,却也运转得老道熟稔,这让石偷对沈陌黎更多上了探究的好奇。

他余光在灵力护罩上扫了一圈,终是未语。早前的仇怨,石偷其实随着心念的驱逐,早不在乎。但放下仇怨是一码事,沈陌黎寻邪尊是否能无恙是另一码事。

石偷想阻止沈陌黎去,更重要的是他担心沈陌黎遭袭而无力回击。但他又不能道破,一旦点破那层纱,石偷能猜得到沈陌黎不会答应,更怕会与沈陌黎连寻常朋友都做不得。

二人借着沈陌黎祭的灵力,不过少倾便赶到了画岭水岸。

此时陪伴邪尊的画已余下不多,附近地上,零散有画被浊雨侵蚀后的不堪模样,足以说明适才在此地发生过的残忍屠杀。

沈陌黎与石偷离着邪尊与诸画有些距离,便听邪尊身侧一古画在道:“魔祖这次为灭我等,下的真是大血本。”

“非也,那藏在雨水里的身影,表面看着数量多,其实是同一个人。”邪尊有条不紊的分析道。

魔祖在魔地作恶有些时日,他装聋不知,可对魔祖做的事却明白得很。

第一百九十二章 众画一心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九十二章众画一心“同一个人?”古画惊讶道。

那密密挨挨遍布水帘里的蛇影,如何看都不像是一个人,更宛如魔祖号召了众魔族军团,藏在水帘内随时准备着伏击。犹恐自己耳朵出了差错,古画再问:“尊主可确定,那污水里躲的难道不是魔祖及众魔祖军队?”

邪尊冷哼声道:“魔祖怎会亲自来万沟之岭,想必现在他光是逼着魔**出黑蝠军及上古魔令,便已让它头疼不已!”

话刚说罢,由污浊的水幕里,有无数暗紫触爪破开水幕,缓缓伸出。随着触爪的伸出,在画岭各处兴风作浪的浊雨渐渐停歇。

受浊雨凌虐得深沟巨洞累累的画岭,在污黑水幕笼罩下,就像一叶信手可揉碎的破败叶子,危机感油然升到每个人心头。

“浊水乌?”几乎是异口同声,在场的许多画一眼便认出了从水帘里伸出的诸触角道。

浊水乌是魔族里众所皆知的上古魔物,上可破天诛族,下可毁海灭地,魔族内均传其力比同魔祖,是五族内无人敢轻易撼动的存在。浊水乌脾性暴虐,当年在五族中不断有讨伐浊水乌的愤慨之声响起。

然浊水乌依附于魔祖,对魔祖忠心耿耿,让五族内的强者圣人又无人敢轻举妄动,生怕诛杀浊水乌的过程中,魔祖插手而导致杀反被杀。

上古千年里,魔祖在饱受源于五族的压力下,不得已而造污池,将浊水乌受困于池内,每十年见其一次。后魔祖殒命,在约定见面的时间过后几日,污池忽崩塌破碎,池内不见丝毫浊水乌的影子。

后有人传在魔海附近见过浊水乌尸体,飘荡于海中。世人皆以为浊水乌当年殉葬魔祖,已不复存人世。今日再见,其庞大身姿,浑厚实力,可完全不像是殒命亦或有负过伤。

部分画卷收了护在周身的魔罩,见势便是想逃。

但听沈陌黎由后侧祭灵力而来,急声阻道:“切莫收起护罩,浊雨停歇,不过是为下一场更剧烈的攻击做准备!”

“魔族我比你熟悉多了,你一人族,有什么资格在这指手画脚?”一古画见是沈陌黎,不服气道。

“住口!照她说的做。”邪尊喝止了古画,余光瞥过沈陌黎,再看向水幕里的触爪。

沈陌黎的担心,恰是他心底的担心。一场浊雨,对浊水乌那等实力的魔物而言,不过是弹指玩味的事。雨后寂静,有时是更大疾风暴雨将至的节奏。

邪尊对浊水乌了解不多,但浊水乌的实力,即使是他加上画岭所有人,也绝对敌不过。想至此,邪尊的识海里,末甲的面容身影一闪即过,如下了极大的决心,邪尊握紧了藏在袖里已渗出些冷汗的掌心。

画岭如今风雨飘摇,随时可能就此消亡。逃不过必死的困境,他也要掘地三尺,给末甲找出条活路来!原先他本还担心末甲心虽冷静,但思虑不够深远,由他安排的地逃离,是否会在沿途出现何许意外。

但沈陌黎,让他看到了末甲逃出的更大希望。以末甲的魔道修为,加之沈陌黎的过人聪颖,想必在他余留的最后生路上,定能破得死路玄机。

浊水乌如八爪鱼般富有弹性的触爪,由水幕中缓缓伸出,又骤然提速,往画岭袭来。

其迅疾的速度,让时刻保持警惕的众人都是反应不及。最先反应过来的几人,急急运转其周身气力,扩大周身护罩,以抵挡触爪。

那些最先反应下来,费尽气力注入护罩者,原以为其汇聚成的护罩,会在与浊水乌抗衡中,被强力的触爪一触即碎。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些触爪更好似没有多大气力,只是停驻在护罩上来回游动挤压,并无再续剧烈动作。

而未被护罩挡下的更多触爪,却不袭任何人,而是径直伸入画岭各处的土地中。

聚在一地,反应稍是缓慢的众画卷,见邪尊、沈陌黎等人先行运了气力,形成偌大护罩,皆由震惊中反应过来,纷纷用心竭力注入到那护罩里。

护罩上源于浊水乌触爪的力道,虽是强悍,但在众人合心下,竟也未能在护罩上挤压出丝毫裂缝。

望着那些游走在护罩上的触爪,沈陌黎心里的不妙之感愈加强烈。那些触爪的举动,更像在等待,等待一个更大的阴谋。可她却一时摸不清,浊水乌的下一步动作,想不明浊水乌将欲何为。

“不对。”邪尊脚扎画岭,以魔气贯穿画岭各处,手撑护罩,望着那些游移的触爪道。

他心底的疑问不少于沈陌黎,但他贯穿画岭的魔气,游荡画岭地底四处,也未发觉到那些触爪有丝毫不当举动。那些扎入地底的触爪,在深扎画岭后,便好似陷入了沉眠,不再有下一步动作。

诡异的迹象,让画岭侥幸存活的人心有余悸。单单是场浊雨,便让他们损兵折将,那些离邪尊较远的画卷,无一能在那场浊雨里幸免于难。在浊雨初下时,也仅有几幅见识较广博的画卷,与邪尊同祭了魔罩,抵挡住浊雨的剧毒侵蚀。

他们不知浊水乌的下步动作,心底止不住惊鼓猛敲。

悬念丛生下,沈陌黎望着罩外那些静止的触爪,原理不清的疑问突然有了答案。

“收回魔气!”沈陌黎回首对邪尊道。

“为……”邪尊刚是开口,话未说整,血剑便是往他嘴中猛吐而出。

由邪尊脚底,传来阵阵麻木之感,让邪尊再想动都是奢望。

“尊主……”诸画同呼道。

他们平时憎恨邪尊,但时逢大难,邪尊发生的不测,明显加剧了他们心底的恐慌。在一干画卷里,被锁画岭前修为见识高于邪尊者比比皆是,他们素日并不服邪尊对自己的管束。在画岭这座神魔狱里,他们生见不到希望,虚度光阴里更不愿自己还要听邪尊指令。

但今日之劫,邪尊又成了他们的主心骨。诸画在画岭关押的岁月里,修为可谓被磨耗极大,早没了当初的笑傲人间之态。邪尊握着他们的命,他们更恐邪尊遇难,画岭陨灭,那般下来他们便再没了命见明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浊水谋计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九十三章浊水谋计沈陌黎见着邪尊由足底散发其的暗紫气体,急急收回灵力,头也不回的边朝邪尊处去,边对石偷道:“无论一会如何,切莫来闯入我布的灵力罩内。”

在众人还想不透发生何事时,沈陌黎已然深吸一口气,飞速祭升出灵力将自己与邪尊笼在其内。

“你不该来。”见沈陌黎冲荡直来,邪尊压制着自脚底不断渗入他体内的乌毒道。

沈陌黎才智过人,但浊水乌下的剧毒,他并不认为凭沈陌黎一涉世不深的姑娘能破的了。

这以灵力汇聚的半圆弧罩,分明是要将他体内的毒锁在其中。

但锁得了一时,困不住一世,沈陌黎在罩内一旦吸入毒气命归黄泉,她以灵力聚成的罩也自然会破开。

届时,画岭内的人,同是会殃及丧命。

横竖是死,邪尊并不愿沈陌黎白费力气做无意义的营救。他接管画岭后,就再没活着走出画岭的希望。而末甲,在邪尊看来,才是那个最该活着走出画岭的人。

见沈陌黎封闭了自己的口鼻并不答话,仅是径直祭了灵魄绿光,尝试压制住那股毒气。

邪尊忽爆发出自身潜能,甩开赌气对自己神经的麻痹,以掌直将沈陌黎推远了去。

那道境界相差悬殊的力,让沈陌黎的躯体往后震动,直击碎了自己祭的护罩。娇小的身躯失去平衡,直跌出十余米距离才勉强站稳。

众人祭的护罩,边缘巧在沈陌黎一米不到的近距。护罩外,那些移动的触爪因距离的接近,立马闻辨出沈陌黎身上的魔兽契约气息。

瞬间,本是缓慢行事的触爪,忽变暴虐,不断剧烈撞击着沈陌黎身后的护罩。

“快走!”石偷大呼。

他费尽气力撑着护罩,在触爪的剧烈撞击下,他有心想去救沈陌黎,也无力为之。

在场的诸画,与石偷一般,皆是用上了自己最大的气力注入护罩,抵抗着触爪的触碰。

“浊水乌在吸食画岭的墨色!”一副处世老道的画,注视着护罩外已许久不见动静的画,忽大惊失色道。

那画起初同众人一样,始终理不清浊水乌何为。

邪尊身上散发的毒,那画的认识比邪尊等人更深刻得多。他不仅知晓暗紫毒气有麻痹人神经的作用,更知毒气并不像坊间传闻,会扩散致周围人丧命。

这也是为何那画起码对中毒的邪尊不闻不问,在他看来,邪尊不过短期内无法动弹,可对生命并不起任何威胁。

但同时那画又是想不通,为何浊水乌要如此大费周章,让邪尊中一不可能死的毒。若是让敌人自乱阵脚,想必短时内所起作用并不明显。

可若是其他目的……那画想来想去,在早前如何也想不到答案。

直至沈陌黎气息泄露,引起触爪撞击,那画看着四周人的反应,才渐是想通。

画岭诸画靠墨色而活,一幅画可趁邪尊不留神轻易潜逃离开。但画岭的规矩又是十分苛刻的,虽每幅画都有机会离开,可画岭里却没有哪幅画情愿于走。

诸画受困画内后,面对的不仅是精神的折磨,更是躯体的考验。

画岭本便是神魔狱式设计,诸画在画内被吸收的不仅是修为,更是命。而邪尊手里的墨色,恰是他们续命之物。

谁得的墨色多,谁就在画岭里有绝对的话语权,不仅能把自己的画境世界装扮成任何形态随意出入画岭各处,更能以墨色与他人交换。

在画岭,墨色可谓是绝对性压阵诸画的存在。

仅是多数画皆以为墨色为邪尊随身带着,也只有极其少数的二三画知墨色藏在画岭各处。

邪尊到达哪处,若有需要,不过动动手指便能拉带出那些蕴藏在地底的墨色。

整片画岭的墨色与邪尊魂魄相连,也仅邪尊能调动得来那些墨色。素日里,若有画动了歪心思想取墨色,也是不能。

而眼下的浊水乌,显然也知悉画岭秘密。

浊水乌狡诈的以毒气麻痹了邪尊的感观,更明确的说明浊水乌想在邪尊未发现时,尽数夺走隐藏在画岭各地的墨色。

那举动隐蔽,但墨色将浊水乌的触爪染色,使所有静止的触爪,都逐渐成了嗜血的斑斓。

“我们抵挡不住浊水乌的撞击,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出击。”一副经验老道的画说道。话毕,他燃烧其通身的魔气,外化成力,直接闯出护罩外,朝触爪砍杀去。

滑嫩的触爪纹丝不动的矗立原地,任凭那画如何砍杀都无动于衷。好似绵纸砍在巨石上,那种力道上的差距,让护罩内的众人心底咯噔直响。

他们没有任何把握,那画内砍断哪怕一支触爪,这让他们更加不敢轻举妄动,闯出护罩。

“沈陌黎,老夫不需要你救,这乌毒还奈何不了老夫半毫。”邪尊道。

邪尊意外于沈陌黎今日会出手救他,但此时并非言感激之时。他更需要逼走沈陌黎,再操纵画岭,使沈陌黎按照自己的路线指引,找到末甲。

他以谎话骗末甲前往隐藏画岭深处的空间密道入口,那入口离此地较远,想来此时末甲应还在路上。

此时的画岭各处皆是浊水乌布下的触爪,他们集中一地,还能与那触爪勉强抵抗些时日。但末甲只身在外,以他一人之力,诚难抵得住浊水乌的一击。

原先,邪尊还能通过自己的魂魄连接画岭,控制沿途地势,为末甲敞开道路直通密道。但现在,浊水乌的毒渗透各地,邪尊已然无法感触到画岭各地的状况,让邪尊心底对末甲的担忧加倍万分。

在邪尊的认知中,末甲是他与莫弥唯一的孩子,他即使牺牲自己,也不希望末甲出事。

思考间,由护罩外传来一声巨响,一支触爪应声断碎,喷溅出无数暗紫污水。污水溅在那幅砍砸触爪的画上,瞬间本是清朗的画面,受污水所染,竟刹那失去所有墨色,化成灰烬。

一些眼尖的画,眸不带眨的盯视着方才那画的动作,在触爪断碎时,若有所悟。

第一百九十四章 暴风生识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九十四章暴风生识浊水乌触爪正面是滑嫩的暗紫皮表,背面却有着不少一米直径的孔。众人本未留意到那些孔的存在,当适才那画无意砍撞下,直接误入了一个孔内,旋即引起触爪暴碎,那些一直留意其动向的画,才如得窍门。

在那幅画的带动下,有愈来愈多的画卷冲出护盾,直撞入一支支触爪的孔洞内。

顿时,惨烈的血腥景象尽展,无数触爪在画卷冲入孔内后,暗紫浆液喷溅四下。那些钻入触爪的画卷,在被暗紫毒液喷爆而出时,有些嘴吐混语,模糊听不清其言。它们面向邪尊的,努力挣扎着想往回跑,却终没逃得过赴死的命运。

“住手!”邪尊一声大喝道。

他掌管画岭实属迫不得已,镇压群画,也仅是为稳固自己的位置。唯今见那些画奋不顾命的去消去浊水乌的触角,令他感慨不已。

听闻邪尊一喝,那些本还蠢蠢欲动,处在犹豫边缘的画,皆停下了动作。

生与死,并非每个人都能不吝啬的随意抉择。死,容易,但抛舍一切赴死,却是每个惜命者最不愿选的路。

即使知有生之年不能离开画岭,画岭内也有部分画,仍是心存着最后的侥幸,不愿去与浊水乌的触爪同归于尽。

那些触爪不停吸食着画岭的命脉——墨色,是先前众慷慨赴死的画卷与其同亡的最重要原因。在这暗无天日的画岭里虚无度日,诸画间多少有些情谊存在,让部分画在生死之间,选择了以自己的死,去换其余人的生。

但那无畏赴死,却又不能解决去画岭此时的危机。在部分画以死相拼下,画岭上的触爪少去的不过七八分之一。稍远处矗立的触爪,更像是根根屹立不倒的柱子,不断停在原地吸取着画岭的墨色。

“尊主,若不除触爪,我等必没有出路!”由邪尊周身萦绕的墨色中,盘绕出幅残破不堪的画说道。

以邪尊之力,常年以墨色将其禁锢当中的画,多是恶念深重之人。素日里邪尊忧其不注意,放纵那些画作恶,才紧紧将其捆束墨色中。

但此时,因邪尊三魂六魄皆中了乌毒,其对那些画的约束力也自然下降至零。那些画在失去束缚后,却也不急着离开,如今的画岭明显也无多少出路可走,他们曾恶名昭世,智慧超卓,自然也拿捏得轻现在的形势。

“浊水乌在……在阻止我们冲入污水……”邪尊道。

那些被毒水喷溅出的画,话句虽是模糊,但拼凑起来的完整话语,却是通过墨色,在画卷消失前传递与他。邪尊在读知污水乌的用意后,显然震惊万分,才会不顾身中剧毒,耗力一喝阻止诸画再去无意义的赴死。

然而,那声大喝,也加剧了邪尊体内乌毒的扩散,此时他想把话说完整,也再是不能。

邪尊的眸光,旋即转向沈陌黎,随之耗费自己最后的气力,勉强挥动衣袖。

自袖中盘起阵引力极大的暴风,顷刻将沈陌黎卷入其中,直避开触爪,往远处而去。

“抓住我!”石偷见势,伸出手想将沈陌黎救出,抓拉间却是意外扑空。

那阵暴风风势迅猛,在眨眼间已是奔至无影。纵然石偷想追风救人,但那急急风速,绝远非他不祭魔力凌空能追得上。

无数触爪如闻到暴风里夹藏的契者气息,骤然拔地而起,飞疾往沈陌黎处追赶去。

“你让她做诱饵,引开浊水乌?”石偷看着追赶去的触爪,不可思议的瞪了邪尊一眼,急急追着触爪赶去。

邪尊的无情,让石偷极想冲上前去将其一顿狠揍。奈何在沈陌黎面前,对石偷而言其它便都变得不再重要。

在暴风盘旋中,身处风眼的沈陌黎,却未受到暴风的丝毫影响。如是刻意为之,暴风风眼处是一片平静,连半点轻风都没有的景象。隔着暴虐的风,沈陌黎依稀可见风过处的画岭景象。

本是万象玄幻的画岭,此时早已万象枯竭,崩裂的大地上,见不到任何生命的踪迹。那些闻风而动的触爪,在放眼可及的范围内,皆拍打着想抓住暴风中的沈陌黎。

暴风却是极其快而巧妙的避开触爪,也不周旋,一路径直往前。在触爪周围,无数暗紫毒气若是刻意般的加速扩散着毒气,又因暴风的关系被吹散开。

沈陌黎尝试由暴风中寻找出口,闯出风眼,却因风势里暗藏的魔道之力而不能破。暴风避闪触爪虽是灵巧,但她着实不想将自己的命与暴风捆绑。这一击一挡皆由不得自身,让沈陌黎不免生出许忧心。

盘旋的风习习吹刮在千疮百孔的大地上,不知过去多久才终有减弱的痕迹。

沈陌黎见着风势的减缓,祭起灵力,将自己与外界隔离,以避免因风势的减弱,而让混杂进风中的毒气侵入体内。

望着四下空旷的地面,沈陌黎运转灵气,探知起自己体内的魂魄之力蕴养状况。她失忆后,对自己的修为能力尚未全面了解,若暴风在平地上停歇,无处躲藏的空地对沈陌黎无疑是一巨大挑战。

暴风的势头减缓得极快,在几近消无时,忽由旋转的风眼周边分刮四野,若是要混淆浊水乌的视线。

在暴风刮散的同一时刹,风眼如生了意识,将沈陌黎往平地下方一带坠拉去。

空旷的平地在风眼类以暗语的点动下,悄无声息地裂开一道缝隙,又在风眼入内后,快速合起。

风刮片刻,终停在一处平淡无奇的地方。随着风势的停歇,沈陌黎止步望向四下。

这是画岭的一处低谷,低谷内石壁平坦,壁上有无数墨色晶石,不断闪着淡浅的霞光。

平整光滑的晶石,石面若是抹油,让人无法借着晶石向上攀。石上无缝无痕,唯有不远处藏着暗洞。

说其暗洞,洞内又有束光若隐若现,如在指引来此地的人进到洞内。

洞外的平地上零散落着几粒魔力凝聚起的山石,魔力未是全尽,应是祭魔力者初余不久之作。

走近洞口,沈陌黎拾起颗未消逝的山石,揉捏指尖,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第一百九十五章 暗影娇弱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九十五章暗影娇弱揉捏指尖的山石,在四壁晶石映照下,忽反射出迷离光晕,让人看之心神随之晃动,有种飞升云端的逍遥自在感。

“幻术?”沈陌黎将山石掷回地上道。

她险些被那光晕扰乱心智,好在及时辨出其中幻术,以自己的灵力强行破了幻术对自己的束缚,才不至于迷失自我。

山石落地时,忽有剧烈的震动由暗洞内传来。本洒落地上的山石,在莫名的震动中极快被震得粉碎。

沈陌黎祭起灵力,足尖点地,往后退而悬飞到山谷半高的地方。这处地明显有结界存在,将其与外界分隔开。故在这山谷里如何祭灵力凌空飞行,也不会惊动了万沟之岭的天雷。

但这地的危险,并不在少数,就如那从暗洞里不断往外跑来的未知魔物,乍听之下,就能知其应是体壮力大之物。

山谷内面积不大,四面又是光滑难攀,在这般狭隘的空间里,沈陌黎也仅想到祭灵力飞旋半空,才得以避开那魔物。

紧随声响的渐渐靠近,一道山形魔物滕然出现。它的体型不大,魔身上下无一例外均被山石所覆盖。山魔的眸内带血,不断发出阵阵凄惨的嚎叫。

若是嗅得洞外沈陌黎留下的浅淡气息,山魔左顾右盼,终在抬首时见到沈陌黎。

那充满血腥的眸子,在与沈陌黎对视的瞬间,让沈陌黎莫名升起一缕熟识之感。如在何处见过多次,沈陌黎努力在识海里寻着山魔的身影,却终是不得。

她无法确定,山魔是否在自己失忆前出现在自己的世界过,亦无法判断山魔是敌是友。但那份熟悉又让她觉得仿佛不久前,刚见过山魔。

思考间,只见山魔往旁处的平滑山壁上手笨脚笨的努力上攀。它粗糙的山躯,刮碰在平整的晶石上,发出阵阵剧烈的划动声。

仅是那平滑的晶石,莫说山魔,就是身轻如燕的灵巧人都无法向上攀援,更别说像山魔那样身体粗笨着。

恼怒下,山魔挥动起拳头,不停挥打起陡峭平滑的晶石,想在晶石上撞出些更易于攀爬的裂痕。

在次次撞击下,晶石并未有丝毫破裂,反倒是自山谷上方,震落下些碎石。顺着碎石震落的方向,沈陌黎放眼望去,只见一处裂缝外密密匝匝挤着众多触爪,正费力的想挤破裂缝,钻进这山谷内。

严重的挤压下,山谷顶端的结界上的裂痕不断增大,浊水乌的触爪得了空伺机便要往里钻入。

沈陌黎看着那不久后该是决裂开的结界,再是低首丈量起山魔出来的暗道。

邪尊身中剧毒,却祭了那完美到未伤她半毫的暴风带她来此处,来想应有原因。早前听末甲的介绍,邪尊由于利益关系,曾多次险些将她逮住送与魔祖。

但倘若邪尊只是为将她当作引众触爪离开的诱饵,便不必大费周章祭那暴风。要知那道威力巨大的暴风一祭,邪尊命便少了半条。单纯要将沈陌黎当成诱饵的话,随意祭道不损命伤身的凌虐之风,对邪尊更为合适。

而此地除了那处暗道,细看下再无其它出路。

山魔在旁侧的晶石处不断撞击,与暗道距离不远。沈陌黎在心里估算起以自己灵力直飞暗道,被山魔捕抓的概率。眼下上下无路,她恐只有放手一搏,才可能找到新的生路。

打定主意后,沈陌黎足下一点,如生出疾风推力,将她直往暗道里送。绿光在她的足下若夜间萤火,荧荧闪灼着耀眼光芒。

光芒的跃动,一下引起了冲撞晶石的山魔注意。山魔伸出粗糙的大掌,想拉住从它身侧急速飞过的沈陌黎。

撕拉声响,山魔的掌上在拉扯中,多了块沈陌黎身上衣裳布料,却再见不到沈陌黎踪影。

淡浅的芬芳,由沈陌黎身上飞散,余留四下,让山魔脑海里的慌张骤然加速。

狂躁的山魔嘶吼一声,手脚并用,跟在沈陌黎后头快速往暗道里跑去。

山魔的嘶吼,如带着炫音魔力,由暗道路口回荡四壁,飘荡入沈陌黎耳中。声声撕裂吼声,细听下,竟更像是人在绝境里的嘶吼。而那人声,听着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嘶吼声后,来自暗道洞口出,传来剧烈的崩塌巨响。若是有何巨力,将洞口撞塌。原本尚有些亮光的暗道,随着洞口的崩塌,陷入到一片漆黑中。

星星绿光,在沈陌黎身畔萦绕,在绿光映照下,沈陌黎肤脂红唇染上层神秘韵味。乌亮青丝飘飞耳畔,宛如星群里零散飘逸的银河,让人望之,如遇见黑夜精灵。

款款娟步,带着谨慎迈前,沈陌黎被扯碎斜边的裙摆,随着皙白细腿的迈步,带上了丝难以言说的别致风雅。

在黑暗里,沈陌黎借着微弱的绿光,隐隐猜测着前行的方向。

她难以猜测到路通后方,但后方显然有不可知的危险,她唯有前行,才可能找到最后的活路。

迈步中,忽有声柔弱的“哎呦”声,在沈陌黎足侧响起。

暗道中还有其余生命?沈陌黎诧异想至此念头,不禁俯下身,借着零星绿光,望向声音来源。

人在黑暗里,对于未知事物,更多带些或畏惧或猎奇的心理。有的人会将黑暗里出现的唯一活物,当作抹灭自己的可怕生物,亦有人会将其当成带自己寻找光明的又一可能。

而眼下的沈陌黎,更想知道声源之物是敌是友。

在绿光映照下,一团绵软的白球映入沈陌黎的眼帘。白球上密长的绒毛覆盖下,有双汪汪大眼,犹似含着泪光豪不带眨的看着沈陌黎。那极力睁大眼,而不让泪落下的模样,让人看着楚楚生怜。

在无邪大眼下,白球几厘不到的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小嘴,如在忍耐着什么。

“你怎么了?”沈陌黎轻声问。

“你……你踢到我了。我觉得我全身的骨头,现在都散落一团。痛……”白球弱弱说道。说话间,球身瑟瑟发抖,像承受了巨大痛楚。

闻言,沈陌黎疑问叠生,她走得极为谨慎,可并未觉察到自己曾踢到过什么。但不管事实如何,在此遇到即是缘,眼下救治白球更为紧要!

第一百九十六章 暗道碰瓷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九十六章暗道碰瓷沈陌黎一手捧起白球,一手在球身上轻柔压捏,试探着查看白球身上的伤势。

在沈陌纤嫩的掌心轻捧下,白球软绵的身躯,瞬间如被抽空了所有气力,软绵绵地趴倒,任由沈陌黎压捏。它的双目半合,小手却始终捂在自己的嘴上,始终不肯放开。娇羞之态,若身居闺院的腼腆少女,因初次见人而羞涩半遮挡着面。

沈陌黎的细指在白球上来回游动,仔细检查着白球体内的经脉骨骼。令她诧异不已的是,白球全身骨骼当真如它所言尽数散架,此刻体内连根完整的骨骼都找不到。

在白球零散的骨骼间,沈陌黎的指尖触碰到的却是根根完整的诡异筋脉。全数筋脉在破碎的骨骼中游移,轻触下如上弦之弓,坚韧得不像是个弱小的魔物所有。

筋脉下方,若有何物在跳动,节奏比心脏更快上许多,又快慢不匀,全不像是普通脏腑搏动的痕迹。

惊奇中,沈陌黎刚想把指尖往内侧再探上几分,只见那团白茸的魔球好似无意的挪了挪身子,难受的左右翻滚了起来。

“你这人好狠的心,把我浑身都踢散架,竟还有闲情撸我的毛!”白球音线里染了几分痛楚道。

“你的骨骼全部散架,我在替你寻伤。”沈陌黎道。

虽然沈陌黎始终不认为自己踢到白球,纵是退一万步而讲,自己当真无意踢伤白球,以自己的力道即使白球再是柔弱,也不该将白球伤得如此严重。

“寻伤?我这浑身骨架就没一处完整,还用得着寻?说吧,你要如何赔我?”白球直嚷道。

白球看似无邪的大眼里,闪过丝狡黠。它躲在暗道内许久,好不容易遇到个可以赖上的人,怎能轻易放过?

“我替你疗伤。”沈陌黎道。

她祭起悠悠灵魄之力,来回移动在白球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下这柔弱的白球有些许异样,但又一时理不清白球的异样。但白球的骨骼寸断,眼下她不以灵魄之力替它疗伤,白球必死无疑。

寻常人骨骼断碎到这等程度,莫说几时,就算一刻都难以支撑。而这白球看上去极为痛苦,却仍坚持到此时而不丧命,想来已是奇迹。沈陌黎并非好管闲事之人,但睁眼看着白球丧命,她却是不忍。

只是带有疗伤奇效的灵魄之力,在白球魔身上疗愈几息,那些断碎的骨骼却纹丝未动,全无愈合之效。

“哎哟,疼死我了。我这娇俏的小身板,可是觉得哪里都痛得不像自己的。你这疗伤半分作用没有,更像是拉动我碎去的骨骼再造二次创伤。看你容清目秀的,怎能如此害我?今日,你要不把我带出这地,我便从此往后一直赖你身上!”白球怨怼道。

说完,白球毛绒的球身上,当真长出无数绵柔的长毛,径直捆绕在沈陌黎皓白的手掌上。

“我好心救你,你却字字反是诬陷,真认为我会带你出去?”沈陌黎冷下声问。

她算是看出那白球的目的,以一个骨骼俱断的人而言,即使命是保全,也绝不可能还有力气祭用魔力捆绑自己。白球声带痛楚,可种种表现却全不像是有些丝伤害,那唯一的解释便是白球的魔躯与其它魔物迥然相异。骨骼的断碎,对白球实未有任何危及性命的害处。

好心救人,反被一个魔物无缘无故赖上,让沈陌黎此时极想甩开白球,加速往前方去。

她的心境,在无数历练下虽是失忆,却已然平静如水,不易被小事所激发暴怒。但这并不代表她对所有事皆不在意,可任由自己遭受冤错。

见沈陌黎声带不悦,白球可是不以为意。横竖皆错,它既赖上沈陌黎,哪有随意败下阵的理。一朝赖,万世赖,它早做好了死皮赖脸,一赖到底的准备。

白球料准了沈陌黎无法奈何自己,嚣张气焰随之更烧盛了些。

它鄙夷气使道:“好你个小女子,伤我还敢狡辩。要不是你,难道还是我自己打伤了自己?”

今日,它就是歪理也要将其扯成正道,好赖着沈陌黎离开这地。

对于脸皮厚过城墙的白球,无理的赖皮话,沈陌黎头疼的摇了摇头。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里,想来白球这般死赖着自己,最可能的缘由便是白球自己所言,带它离开这地。

常在黑暗走的人,偶尔也会向往离开固守的黑暗,去往外地看看。手上那紧紧捆绕住自己的白球,想来应也是厌倦了这地。

不再多言,沈陌黎掌心一紧,抓握住白球,径直往前再续走去。

她并非没有办法甩去掌上那团缠绕自己的小东西,只是在暗道里行走,不管对方是敌是友,起码白球在暗道里停留的时间比自己久得多,兴许更知得暗道中的危险。

再者,沈陌黎心中亦生出分恻隐之心。何人没有落难时,她懂得困在危境中的艰难,更想助白球一把。暂不说其它,起码在逃出暗道这件事上,她与白球的目标亦是一致的。

而在这片黑暗里,她与白球对话的时间耗去不少。沈陌黎看不清后路,更不敢多做停留。她并未忘记在早前追赶在暗道后的山魔,更记得在山谷结界外蠢蠢欲动的浊水乌。

无论是何者追赶上她,以她此时高阶七重天的修为,都是难以抵挡。

最要紧的是,邪尊拼尽全力送她到这地,她并不认为是平白无故随意选的地。如今画岭危难叠生,她更希望邪尊给她指的路,是条能助画岭走出危机的路。

纵然画岭对她的多数是敌意,但画岭中尚有待她真诚的友人,末甲也好,石偷也罢,不管对方动机是否纯粹,但其心皆是望她好的。无论其中哪一个,都是她无法撇下不管的存在。

在幽窄的暗道里,沈陌黎不知走了多远,亦不知尽头。暗道后方,时不时传来阵阵咆哮,细听下不难辨出是源自山魔的声音。只是咆哮在空落落的暗道里飘曳,传来的回声里更像有人困在绝经里呼唤求援。

第一百九十七章 黑炎灼心,魂魄不复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九十七章黑炎灼心,魂魄不复静默的暗道中,白球见沈陌黎将自己带在路上,亦配合的不再多话,仅是在山魔咆哮时低声暗咒几句。话音轻细,小至仅有白球自己听得见。

在无边的黑暗里,沈陌黎丈量不出时间的长度与快慢。周边看不清的漆黑,如停滞不前的光阴,让人走在当中如是走在静止的时光里,须臾无法辨清今夕何夕。

沈陌黎在无尽头里无意识加快的脚步,却因暗道里所受到的未知时间干扰,而改变了步伐快慢。那不受自己控制,或急或缓的脚步,让沈陌黎更多了十二分谨慎。

趁着前行的空隙,她以余光细致的观察了多次握在掌内的白球,竟发现白球与自己所受的时间干扰频率全然不同。

白球那长绒白毛,在沈陌黎前行中前后摇曳。本应规律的摇摆,却在那股干扰中,时急迅如骤雨,时又缓慢过龟行。那种反差极大的速度,让沈陌黎不禁蹙起眉头。

她不知浊水乌是否破了那结界找到暗道,也不清山魔离她远近。这种莫名受到的时间干扰,让她的快慢无法由自己定,便是在无形中增加了她处境的危险。

黑暗里,那淡淡的灵魄绿光照耀下,前方忽出现了两路地形差异极大的小道。左侧道上荆棘遍布,隐隐有刀光锋芒借着绿光发射,一眼望去,便是条凶险难测的道。右侧道上则是平淡无奇,绿光隐隐照耀去,全看不到道路上有何物存在。

“往左走。”白球慵懒的赖在沈陌黎掌心内,毫不犹豫道。

对这分叉口,它仅进入过一次,却是永生难忘。在白球看来,既然它早前走的右路行不通,另一条则必是正确的路。那时它贪图右路表面的祥和,直闯了进去。岂料祥和背后,是凶险重重的危难境地。

遇蛇怕蛇,白球在右路上经历过那刻骨铭心的一幕幕,再没勇气一个人进入这摸不清危福的道。左侧的面上的险况,于它虽无多大凶险,但白球难以猜测在其看似艰难的表面险恶环境下,是否藏着更致命的凶险。

见白球回答得肯定,沈陌黎却没有即刻往左路走的打算。她左右两顾望,凝思片刻方才问道:“你如何判断向左路走?”

白球在此地逗留的时间比她长久得多,对地势的了解想来也比她更为熟稔。但后有追兵,他们逃出暗道的机会独有一次。若是走错了路,再返回可恰是自投敌方的网。

也正是境况危险,让沈陌黎在抉择上多了份谨慎。

“右路我去过,往前百米就是尽头,途上时间好似被某种力量所扭曲,时时要将人撕扯得粉碎。劝你还是莫念右路的主意,那路看似岁月静好,里面暗藏的困境,绝非你承受得起。”白球敷衍道。

不愿回忆早前种种,白球只是大抵将右路行不通剖析给沈陌黎知晓。

“你在右路上可见到些异样之处?”沈陌黎再问。

问话时,她的目光却是紧紧地盯着左路。那荆棘遍布的左路道上,荆棘的长向极为古怪,倒同被人为拉扯成那番形态以刻意的遮掩着什么,让处在外头的人无法知悉其中奥秘。

在生死关头,沈陌黎并没有多少好奇心,去探索荆棘后隐藏的事物。活在当下,她更想透过分析,知得那条道才是真正的出口。

“暗道内的时间受到某种神力的影响,是扭曲多变的。我关于那路的记忆,早被暗道的时间怪力扭转没了。你不信我,那便算了。我向左,你朝右,从此我们各奔东西!”白球一听沈陌黎问及它右路之事,无名火瞬间燃起。

也不待沈陌黎再说一字半句,白球当真收了捆绑在沈陌黎掌上的绒毛,径自跳下地,要往左路走去。

它恼,它火,本以为找了人可以同它往左路走,给它搭把手助它离开这破地方。岂料沈陌黎如此追问它早前事,让它霎时更想一个人独行。

喜欢回忆的理由有万千,害怕回忆的原因更有无数。白球最怕的,便是回想起关于右路的种种。它甚至以自己的魔力,在识海里设下道锁,将关于右路里的所见所闻如数上锁。

愤恨的白球一刻不停地向前蹦跶,在它白嫩的球身旁,忽飞过两团黑炎,迅猛的分别冲入到两条道中。

脑念一愣,白球望着那急急黑炎,有股熟识的气息滕然而升。心月黑炎,是它在世间唯一无法抵挡的致命招。但它却非生而惧心月狐的黑炎,而是自己在体内种下了受心月黑炎克制的血契。

黑炎灼体,修为尽失。黑炎烧心,魂魄俱灭。

它赖在沈陌黎掌心时,沈陌黎若是祭了黑炎驱它,它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黑炎乃心月狐专属神技,三国六海独一份,沈陌黎又如何会有?这问题在白球识海里萦绕而升,再难驱散。

当年它莫不是亏欠了心月狐,无以报恩,才在自己身上下了受心月狐限制的血契。本以为至此之后,它只会受约于心月狐,可眼下这人族女子祭用的黑炎,却也同样约束了它。

心月黑炎无法复制,沈陌黎的黑炎,以白球敏锐的感知,便知必来自心月狐无疑。

联想起自己的魔道,竟受沈陌黎限制,白球心底的恐慌便止不住的升起。它紧盯着飞向两侧的黑炎,在无可望及的绒毛下,浑身浸上了一层淋漓冷汗。

燃烧的黑炎,飞入右路之后,渐渐消失在黑暗里,再无炎影。借着最后的灵力感应,沈陌黎只感受到黑炎在无边的空旷里前行许久,又受某种力的干扰而断然失了与自己的感应。

左路上的黑炎则全然相反,黑炎刚入荆棘,忽有血盆大嘴由荆棘深处探出,极快的将黑炎吞去,又隐藏到荆棘后侧。其动作之快,加之暗道里的漆黑,单凭沈陌黎零星祭起的绿光灵力,全然看不清那吞去黑炎的是何物。

“你……”白球满脸复杂的转身,迟疑着终未说出口。

左路上忽而出现,又忽而消匿无踪的危险魔物,虽让白球颇为震惊。但此刻它更为震惊的,是沈陌黎体内蕴藏的黑炎。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无风不起浪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九十八章无风不起浪白球衡量了片刻利弊,终未在沈陌黎面前问及黑炎。黑炎于它,是致命的存在,它在确定沈陌黎与心月狐的关系前,并不想让沈陌黎知得黑炎对自己的危害。

打定主意后,白球复往回走,再次蹦到沈陌黎掌心中道:“没想到你的本事还不少,是我低估了你的能力。你看我这体弱力柔的,单独一人在这暗道里委实无法存活下去。小妮子一看就是心胸广阔之人,不如还是带上我,兴许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话是商量,白球的动作却是丝毫不客气,直接贴身到沈陌黎的掌心里,却不在像之前祭以长毛将自己与沈陌黎掌心加以捆绑。它澄清的大眼透着无限亮光,让人看不见当中隐藏的丝毫心计。

“带你可以,但你需告诉我右路里的异常。”沈陌黎道。

黑炎与她的感应已是断去,但借着早前黑炎传来的异动,沈陌黎隐约能感到右路里暗藏的些许诡异。摸不清情况,她与白球进入右路后的危险便会增加几重。

不情不愿,白球还是在权衡利弊下,暗下解开了禁锢识海的那道锁,忐忑的在回忆里努力寻找着异常。在那次右路的冒险中,它险些有进无出,历历在目的血腥宛如无边的汪洋,拍滚着将它卷入其中,让白球的心尖随之惊颤,浑身瑟瑟发抖了起来。

见白球紧闭双眸,好似深陷到极度的恐慌里。沈陌黎心生不忍,隐隐觉得白球在右路里定是经历了何种困境。伸出葱白细指,沈陌黎轻触着白球,尝试着将白球从那惊慌里唤醒,她的心底慢慢染上丝愧疚。

痛彻心扉的记忆,是一个人难以走出的困境。她不知白球早前经历过什么,但从白球此时的反应看,想来在右路的道上曾遇到某种难以承受的痛楚。

意识深陷血海痛楚里的白球,无助的上下翻腾,它费尽力气却始终寻不到血海彼岸。在那片困境里,血海忽左右摇曳了起来,在摇曳里血渍快速退减,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退至意识之外。

一片惊然中,白球眸色一顿,忽在血海流淌过的黑暗里见到盆荧光扑闪的彼岸花。彼岸花在血海褪去的须臾,极快的枯萎,最后化成几撮血红泥土,瘫落在地。

白球晶亮的双眸忽然亮起,它错愕的看着面前略带紧张的沈陌黎,挪动了几下唇瓣,过了良久才回过神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血泥指出路。彼岸花!右路里隐藏着朵彼岸花,找到它,我们即可离开这鬼地方!”

回想起自己早先见到彼岸花的情境时,白球又惧又喜道。它永生难忘彼岸花的强悍威力,可又在不断回思间,想起彼岸花开时的种种若有所指的迹象。

世人皆传花开彼岸,韶光归常。这暗道以怪力聚成,在暗道里时间快慢皆不随自然而定,他们仅有打破这时间的束缚,才能走出暗道。

在惊喜里,白球激动地将自己的小嘴捂得更紧。它一直不愿回想起右路里发生的事,只是在暗道里日复一日,次叠多道的重复摸索着离开这里的道,却未曾想到,它的记忆里藏着离开这里最关键的东西。

激动中,沈陌黎四周忽起山石,在沈陌黎与白球尚未反应过来的须臾,将其困在了山石中。

狂躁的吼声由沈陌黎身后传来,沈陌黎回眸望去,便是直直对视上了山魔的双眼。山魔血腥的双眼里,痛楚眸光展现无遗。

“可恶,你这讨人厌的东西,都说我没离开这地的法子,你将我与这小妮子一起关起来做甚?”白球扫了圈四周林立的山石,戾气嚷道。

它雪亮的眼睛好像藏不住任何事,却在沈陌黎不注意的须臾,心虚地偷偷瞥了沈陌黎好几眼。在沈陌黎面前,它并不想展现自己真正的实力。但它绝不允许山魔跟着它与沈陌黎,进入右路,在想到对策前,它最先想到的便是往山魔身上泼脏水,让沈陌黎一时辨不清山魔好坏。

在白球的嚷嚷声中,山魔只是愤恨的不停咆哮,咆哮出的话却是沈陌黎无法听懂的魔族偏门话语。

余光扫见沈陌黎的不解,白球隐藏双手下的嘴,勾起得逞笑意。

它要的,恰是沈陌黎与山魔间的代沟。

回敬以相同的魔族偏门话,白球佯以极为娇弱的声音对着山魔句句说道,在沈陌黎无法听懂的话语里,却字字带着不见血的冷嘲热讽。

白球的话,无疑激起了山魔的极端怨怼。它更加歇斯底里的朝白球咆哮,怒吼中却也不见山魔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你和它之间有过节?”沈陌黎问。

她听不懂两魔物的对话,但山魔那等愤恨的样子,想来应是白球对山魔说了某些令山魔难以接受的话。

“它是魔族里的败类,因闯下大祸遭到降罪,被贬到此地看押。”白球扯起不打草稿的谎道。

巨声怒吼,山魔听白球这般说道,愤恨的将脸凑在山石间的缝隙处,大张着一排石牙的嘴,恼火到只差没进山石笼里将白球撕碎。

“哎呦,好可怕。你瞧,它可是动不动就想杀人。小妮子,快,快烧黑炎杀了它!”白球说罢,即刻表现出惊恐的表情道。

“看来你和它倒是挺熟识的。”沈陌黎道。

仅是第二次见面,沈陌黎却可明确自己见过山魔。那充血的双眸下,分明隐藏着她熟悉的身影。可她又想不起,那个人影是何人。见白球一而再再而三的谩骂山魔,沈陌黎基本可确定,两个魔物早先便已认识。

两魔物间应是发生过不少不快之事,才会让白球听其声便低咒,见其人即挑衅。

“谁认识那丑不溜秋的魔物?”白球极其嫌弃道,恨不得将世间最恶毒的词都用在山魔身上。它在暗道里许多年,虽不喜当中生活,但好在孤身自在。山魔的出现无疑占用了它在暗道里本是专属的诸多资源,让它生起极度闷心不爽。

白球甚至悔于当初太过于心慈手软,在对山魔痛下杀手时分心去做了其它事,让山魔从自己的魔爪中逃过一劫。本以为山魔会就此收敛,离它远远的,可现在看来,白球只觉得山魔皮糙不怕挨打痛,没吃够它的揍。

第一百九十九章 恶事摘尽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一百九十九章恶事摘尽字字挑衅,引起山魔更大的愤慨。

山魔抬起粗糙的大爪,往白球处抡起便想拍去,又在目光触及沈陌黎后无奈的放下。白球此时紧贴在沈陌黎的掌心里,想伤白球,必会殃及沈陌黎。脾性暴虐中的山魔,好似受某种思维的影响,而不愿伤及沈陌黎半分。

“它都与你说些什么?”沈陌黎问。

白球的无害模样,看似对山魔全无危害。但白球早先愤忿下说的话,早在无形中出卖了白球的小心思。无风不起浪,沈陌黎并不信白球之前未做什么不利于山魔的事,山魔会无缘无故会暴虐到极点。

就目前的情况看去,她与白球受困山笼,无疑是被动一方。思及山谷上那不知是否闯入结界的浊水乌触爪,沈陌黎便打定主意想快速摆脱眼下的困境。

见沈陌黎对山魔起了好奇,白球暗叫不妙,它左右顾盼,忽生一计。

它娇小的身躯突跳离沈陌黎的掌心,残影不余的疾速往山笼的缝隙间钻出。边往右路疾跑边道:“我引开它,你可要快些追赶上我!”

随着白球灵巧的小身子蹦跳往前,暴跳如雷的山魔果真毫不犹豫的追赶上去,抡起山石聚成的拳头不断往白球逃走的方向击打去。

跑开段距离,又像是想起什么,山魔再度回身,望向沈陌黎。它猩红的双眼里,有丝人影飘忽即过,使山魔的暴虐有了片刻宁静。

在收取戾气的须臾,山魔未过思考的收去困束沈陌黎的山笼,再度往右路深处追白球而去。

摸不清暗道早前发生过何事,沈陌黎回思片刻山魔眸子里的身影,隐隐觉得像极了一个人。然一时间,她又无法理清山魔与那人有何联系。

足下轻点灵叶,沈陌黎紧跟着二魔物,匆匆往右路中赶去。

无地无天的右路里,一切好似虚无缥缈。沈陌黎刚踏入其中,便觉得犹进入一片虚无之境,四地安静得如坟地凄清的夜晚,让胆小者一看便生出畏惧。

在虚空的地界里,山魔狂怒的咆哮不断从前方响起,却只听其声,不见其人。

跟着山魔的声响传来的方向,沈陌黎快步追去。山魔不过刚入小道,沈陌黎估摸着此时它与白球应离自己不远。无论两魔物有何恩怨,但在这虚无空间里,显然不是报仇抱怨的时机。

她此时更想找到白球,将右路里的情况摸得更清楚些。

忽地,一道庞大的黑影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前方飞来,直往沈陌黎所在处砸下。

祭起汪洋之力,沈陌黎曳涛御浪,稳稳地将飞来的黑影接住。离得近些,沈陌黎这才借着点点绿光,看清了接住的那道黑影,正是早前困她于笼的山魔。

白浪濯濯本要将山魔轻轻承放在地,奈何沈陌黎识海骤然一阵剧痛。在痛楚中,她的双手随之一颤,汪洋忽而断去,将山魔直摔落下来。

见状,沈陌黎赶忙再祭灵力,险险在山魔摔地前将其接住。

剧烈的胀痛感在沈陌黎的识海里此起彼伏,在昏沉中,沈陌黎脑中若有若无传来苻姬的声音:“帝魂正在觉醒,它想夺走你的意识,以你之躯,为它所用……一个月……一个月内你需回到源海,否则以我之力,再压制不住它。”

声断之时,沈陌黎的识海传来更剧烈的疼痛。在难熬的痛楚里,无数身影反复萦绕在沈陌黎的脑海里,沈陌黎却无法记住当中的任何一张面孔。

快速旋绕的记忆,宛如潭池鲤鱼,在不断跳跃中又渐渐重归了平静。在平静之后,沈陌黎识海中的痛楚随之渐渐消散。

在痛楚过后,她的记忆如泄洪时挤跳出的小鱼,竟奇迹般的恢复了点滴。她依稀想起了自己来魔地后的种种,却再如何也回忆不起魔地前发生的事。

“源海?”沈陌黎呢喃道。

由她刚恢复的记忆里,她并未寻到关于源海的丝毫信息。三国六海,地广苍茫,但五族内将其地理位置进行标注的人并不在少。沈陌黎不知源海地处何处,但隐隐猜得成片大海,在地图中寻到其踪迹应是不难。

想清当中情况,沈陌黎暂且放下自己识海里的各种,回归眼前。

此时的山魔趴伏地上,过了许久皆无法起身。几尺距离,沈陌黎在黑暗里却看不清山魔的情况,只觉得山魔应是出了意外。

相比白球,沈陌黎对山魔更是辨不清是敌是友,但由之前的两次接触看来,山魔动作粗鲁不假,对她却好似没有多大恶意。只是可惜,她不懂魔族偏门语言,也就无从知晓山魔的话都在表达哪些意思。

山魔瘫在地上,痛苦的发出声歇力竭的吼声。

沈陌黎近些看才发现,此时的山魔通身上下无处完肤,以山石聚成的魔身更是不知被何人所伤,残碎得彻底。山魔蜷缩在地,不断尝试着起身,却缕缕失败。

见走近的人是沈陌黎,原就情绪激动的山魔嘴里更是不断嚷嚷起来,声像警告,传递的却是沈陌黎无从知晓意思的魔族话。它猩红的眼不断巡视着四周,惊恐由它的神情里泄露无疑。

黑暗里,一双澄澈的大眼隐藏其中,在沈陌黎绿光无法照耀的地方,暗中观察着山魔。

它愤恨的咬紧压根,掂量着小手上的魔力,在彷徨中终是不甘的收起,不情愿的转身离开。

那团蹦跳的白绒小身板,细看之下确是白球无疑。它蹦跳着疾速往黑暗深处离去,其速极快,飞驰如箭。

虚影里紧拧的小手正是它现在心情最真实的写照。只差一步,它就能置山魔死地。可惜,世间一步之遥错过的事,再没有上前一步即可挽回的余地。

顾忌于沈陌黎的黑炎,白球终将自己隐没入黑暗里。山魔无法说道人语,只要它不现身,山魔即使喊破喉咙,它同样可将伤害山魔的事推得一干二净。

以它天真无暇的外表,白球不信,沈陌黎还能识破它瞒天过海做的恶事。

第二百章 火浪击海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章火浪击海右路的虚空之境里,实有七八条分道,当中属藏着彼岸花的分道最是凶险。

单凭白球一人之力,想摘得彼岸花而不伤自己,可谓难比登天。白球在回想起彼岸花的那时起,便已开启了心中的盘算,将自己的心头诡计与沈陌黎挂上了钩,誓要将沈陌黎拉入这滩浑水。

白球的心头计,在沈陌黎进入右路时已然开始撒网。山魔无意撞上沈陌黎,实属白球未算到的意外。

算尽后路,白球却并未算得在它把自己当做诱饵,引山魔进右路时,山魔已解开困束沈陌黎的山笼。

按照白球原先的计划,在沈陌黎挣脱山笼前的小片刻时间,它足以将山魔抹杀去。亦正是算准了有那一小会时间,白球才未对山魔一击毙命,而是以更惨绝人寰的手段,将山魔在短时内折磨得体无完肤。

打飞山魔,白球仅是想让其在黑暗里感受到死亡前的无尽恐惧。哪里料得右路如此宽广,山魔还偏偏被打飞到沈陌黎跟前。

唯今的山魔虽是活着,却也仅剩一口气。白球基本可断定,山魔无论是跑到哪个角落,即使它未再出手都会在不久后死去。可山魔遇上沈陌黎,白球瞬间摸不清沈陌黎是否会救治山魔。

轸蚓灵魄,在沈陌黎以灵魄之力尝试为它疗伤断骨之伤时,它便已敏锐的嗅闻出来。它的骨骼乃族传断碎,是它族躯体最初始的模样,才无法以轸蚓之力进行复原。但山魔那些致命伤,别的医师或许救不了,却难不倒沈陌黎灵魄里蕴藏的疗伤灵力。

白球想看结果,又恐自己多做停留会给自己引来更多是非,不免带着恼火去往下个地布置陷阱。不管沈陌黎是否愿意,它都势在必得于将沈陌黎引到彼岸花前。只有诱饵足够引人,彼岸花才可能出现!

眼下的沈陌黎,并不知道白球的那些算计。她俯下身,伸手轻触山魔手腕上的脉搏。由山魔的脉搏中,传来更为熟悉的魂魄搏动气息。沈陌黎把着脉,不仅眉蹙额中。

她曾猜测过这种可能,但事实正如她猜测之况,还是令她有些难以接受。

“末甲?”沈陌黎轻唤山魔道。

见山魔听到这名字,并未有多少反应,沈陌黎祭其灵魄之力,以萤火绿光飞绕山魔周身,为山魔缓缓疗伤。

在时间被扭曲的暗道里,山魔的疗伤进展得并不顺。时快时慢的绿灵光芒,在山魔身上来回移动,那些本要被绿光愈合的山石躯体,在快慢间时而又碎开成渣。

虽愈合又裂,炸裂再合,但沈陌黎仍是坚持着以灵力慢慢将山魔庞大躯体上的伤,慢慢愈合。

疗伤之际,沈陌黎的疑问复叠丛生,她仔细地回忆由山谷到暗道的路上,自己的所见所闻。

邪尊不顾自己到这地,最大的可能便是此处有邪尊极在乎的人或事。沈陌黎料想过这地藏有助画岭脱离危境的法子,但转念又觉得可能性并不大。若当真有妙法助画岭脱险,邪尊也不必大费周章,在万沟之岭内绕旋避开魔祖。

然而邪尊也不会那番好心,无缘无故耗费自己最后的气力逃开危难处,那最大的可能便是邪尊要将她带到末甲所在处。

但沈陌黎来到此处后,前后不见末甲身影。她原以为末甲或许先一步离开,但方才把脉时,山魔体内的魂魄气息,与画岭遍地以邪尊魂魄滋养的气息极为相似,又有着全不属于同一人的少数区分,让沈陌黎确定了心底的答案。

只是她出入密道,并未遇到何处有将人化成魔物的险况,让沈陌黎一时间,想不清如何解除末甲身上的化魔物之印。

在绿光的游走间,山魔心房处忽有光反射折出。光束在反射片刻后,又是极快的消失了痕迹,沈陌黎却是在光束下眼尖的看清了晶石的模样。

那平坦光滑的晶石,恰是之前她在山谷中见到的那些。回想起自己在暗道前曾拾起过山石,折射着晶石的亮光透露出道道令人难以抵挡的幻术,沈陌黎渐渐有了破末甲险况的答案。

只是晶石依附在末甲心房处,想要取出迷惑末甲心智的晶石并不容易。在时光快缓无法确定的暗道里,取出晶石更是难上加难。然而若是再是拖下去,一旦晶石与末甲心房贴合一体,想要取出便是割心割肉。

沈陌黎记不起前事,更无法确定自己的医术如何。仅是单靠绿光灵力,要将晶石取出,沈陌黎暂无十足把握。

试探着将灵魄绿光再次移动末甲心房位置,随着绿光的照耀,晶石再次折射出光束。光束在黑暗里直照几里,在光束穿过的地方,倏得传来声声异响。

“不好。”沈陌黎收起绿光低声道。

晶石折照出的光芒,极富蛊惑人的奇幻作用。这暗道里若是还有其余魔物存在,在受绿光照耀下,其举动必会如山魔一般暴虐。

在探不清暗道境况前,沈陌黎极不愿招来更多的危险。

她静静倾听,随时准备着抵御黑暗里突袭的魔物。只是等待了二三晌后,暗道内仍是寂静无比,沈陌黎才再次祭起绿光灵力,照耀在山魔身上。

仅是这次,她未将灵魄绿光直接照射到山魔的心房处。而是缓慢地倾斜了绿光照耀的角度,尝试着由晶石下方照入末甲心房,将晶石分割开。

闪烁的绿光在移动中,缓缓笼罩住晶石下方的心房。绿光如前行的潮汐,带着柔和的锐利,在不伤心房下的境况下,轻缓的将依附在心房处的晶石撑离了山魔的躯体。

在绿光撑离半边晶石时,由黑暗里再次响起古怪的异动。沈陌黎环视四周,只见黑暗里依稀有身影在移动,动作缓慢,体型却是极大。

身影不疾不徐往沈陌黎所在的方向爬行而来,一道火色水浪忽从身影所在处飞喷而出,形成粒巨大的火球滚滚往沈陌黎处袭来。

“起。”沈陌黎道。

神魂中涌起巨浪,形成道坚韧的巨盾挡在火球跟前。海与火的碰撞在冷清的暗道里,击出阵阵巨响。

第二百零一章 蜗步含火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零一章蜗步含火火球与巨浪的碰撞,形成浓郁的水雾,在四周弥散开,将本就看不清远处的暗道,视野变得更加模糊不清。

“你走罢。”随着晶石半数离开心房,渐渐恢复了神智的山魔开口道。

它的半边脸仍是粗糙的山石模样,半边脸却已恢复了末甲原来的面庞。

伴着意识的渐渐苏醒,末甲睁眼便看见了在一片水雾中,仍努力地将晶石撬离自己心房的沈陌黎。由不远处龟速走来的巨大黑影,亦同样落入了末甲眼里。咫尺危机,他尚未全摆脱晶石干扰,更是无力护得沈陌黎。

权衡下,末甲更希望沈陌黎不再管顾自己,先行逃命。

魔兽契者,关系万千魔族,末甲见过魔地危难,在历经那些血腥后更不愿魔地永久陷入魔祖统治的黑暗里。倘若黑暗的结束需要以血换取,他便愿意抛洒自己的热血,尽微薄之力为沈陌黎的安全做最后一拼。

“切勿乱动,你若再挣,我便将撬开的半数晶石贴附到我身上。”沈陌黎道。

她现在若是收了绿光,之前救末甲的种种便是前功尽弃。可倘若继续救末甲,沈陌黎也无抵抗黑影的绝对把握。适才她祭灵力抵挡火球,神魂受到的冲击已让她负了伤,沈陌把不准那黑影之后会再有何举动。

然而让她此时放弃对末甲的治疗,独自离开,她诚无法做到。她的离开,既是注定了末甲的死亡。

“别,我听你的。你身系魔兽与魔族安危,可千万别因我将命断在这。”末甲慌忙制止道。

沈陌黎无疑掌握了他的死穴,知当下只有以自己的命做威胁,能暂时胁迫他停止以牺牲自己护得沈陌黎的举动。

末甲的眸光在无法看清的黑暗里,渐渐泛上泪光。他与自己的母妃在国破家亡时来到此地,在魔地里生活同是饱经困苦。在世上关心他死活的人不多,却多在魔地大劫中离他而去。

战火里没有人还记得哭泣,更没有人会去诚心实意的在危险降临时关心他的安危。在以往的日子里,他只能不断让自己变强,以保护自己尚是年幼的妹妹。

这种生死间的真情,让末甲心里升起丝许暖意。他知魔兽契者在魔族的尊贵,可在心底仍是无数次将沈陌黎当做自己的生死之交。

不顾自己在晶石影响下尚是虚弱的身体,末甲在沈陌黎专注为自己分离晶石时,掌心祭起巨峰,抵挡在黑影往前的道路上。

随着末甲祭魔力时的抖动,晶石叮当一声脱离了心房。但剧烈的抖动也将末甲心房带起一块肉,粘附在晶石上,跟随晶石一起消失在黑暗里。

由末甲被晶石粘附处被撕裂的心头肉,腥红的血由创伤处如泉涌出,涓涓不止。

见状,沈陌黎急运绿光,萦绕在末甲伤口处,缓缓为他疗愈。心房处的伤不比其它地方,想要将其愈合绝非易事。轸蚓灵魄有疗伤神效不假,但沈陌黎尚未能完全掌握灵魄的运转之法。在如今危难之时,她也仅好运转绿光,先行替末甲止住不断涌出的血。

末甲紧握双拳,忍着超乎死亡的痛楚,仍坚持着运转魔气,维持着那座挡在黑影前的巨峰。

他不能倒,他的魔道境界虽谈不上高,但神秘人教授他的成山成峦术法,却是门超越他境界的独到法术。对于寻常人,他知得那法术可引天雷轰顶后,便极为少用。

但眼下那黑影,显然不是寻常人。这门术法可谓是末甲最后保命的招术,纵使不为自己,他也要祭此法为沈陌黎挡下难测的艰险。

然而,漆暗中黑影的修为明显超乎了末甲的预料。

“轰——”一声巨响,高耸的山峰忽被震碎。一头老龟拖着缓慢的步伐,缓缓从塌碎的山峰后走来。

老龟双眼猩红,与末甲早前受晶石影响时呈现的模样极为相似。它怒吼一声,口中不断凝聚着火光海浪,似随时可能喷发。

“走!”末甲见无法挡下老龟,急忙对沈陌黎道。

他身负重伤,可并不想连累沈陌黎在这地与他一起等死。趁着他尚余气力,末甲更想独身抵挡那陷入幻术中的老龟,让沈陌黎逃得越远越好。

“以幻制幻,莫急。”沈陌黎道。

听沈陌黎这番说,末甲如是恍然。沈陌黎高阶境界显然无法抵挡陷入幻术癫狂的老龟,但以梦魄幻术,兴许可在老龟面前制作些许幻术假象。

“起。”沈陌黎说着,祭起汪洋将己身连同末甲一起呈携其中,腾飞至半空。

澎湃的海涛随神魂之力的操纵,翻滚摇曳,自远处看去,就像长穗宫绦悬挂半空随风摇曳,唯美之态,飘飘若仙。

只是这般精致的景观,却勾不起末甲半点好心情。他面色凝重的注视着浪涛底端,不断靠近的老龟,跪卧在浪涛之上握紧拳头,随时准备祭出更牢固的山峦以挡住老龟的再次袭击。

华浪若贡品柔缎,飘曳在暗道的半高位置,忽有虚影在不经意间极快的由海浪中分离出去,在肉眼难以发现的瞬间,又将一切恢复如初。

老龟抬首,只见沈陌黎御纵巨浪,携着末甲从它头顶飘过,往暗道远方飞去。弥散四下的沈陌黎二人气息,让狂暴中的老龟迟疑片刻,并未马上追赶上去。

老龟视力不错,但嗅觉更是绝顶。它看得清渐渐飞远的两人,可周围仍是极为浓郁的二人气息,又让老龟心有所疑。

蜗步前行的老龟,抬首盯视着由头顶御海飞向远方的两人,口中含着的火光海浪仍在不断汇聚,将它的两腮渐渐鼓成两团巨大的球状。

“末甲,你现在可还能以魔力雕刻成人的模样?”沈陌黎御纵汪洋,眸光看向身后并不急于追上前来的老龟问。

“自然是没问题。”末甲应道。

以魔力聚山堆石,不多时之后,两个栩栩如生的沈陌黎、末甲石雕便已形成。

“这两石雕还缺我与契者的气息,可否请契者断一发丝于我?”末甲问。

边是问话,末甲边断下一缕自己的发丝,放入自己的石雕之中。

第二百零二章 暗道险情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零二章暗道险情融入末甲发丝的石雕,犹如被注入了灵魂,石雕上原本粗糙的山石渐渐转作成肤白肉滑的魔人皮表。

在初得肢体挪动后,石雕开始鬼迷心窍地群涌上前袭击沈在魔力的带动下,终形成一个有血有肉的末甲模样。

相比于视觉,魔物更常用气息追捕猎物,末甲极为谨慎的顾及到这点。他轻触自己模样的石雕,赋予石雕灵活的行动,又极快的将手掌藏入袖中。

沈陌黎以灵魄绿光暂且替末甲止住血,但止血不止伤,末甲心房处的创伤却是还在。加之他方才祭了高峰阻挡巨龟,在巨龟的冲撞下,魔力反冲其身,无疑加重了他的伤势。

仅是他不愿让沈陌黎知悉自己的伤势,更不想拖了沈陌黎的后腿。

魔力造出的人形模样不难,可要将人幻成一个与自己相似的形态却是极难。末甲祭此人形,已然感觉耗尽了周身的魔气。

“好。”沈陌黎并不迟疑,扯下几丝乌发交与末甲。她的眸光微闪,略有些许不忍染上眉梢,微张的红唇终是未再说上什么。

在两个人形初成时,老龟在口中不断凝聚变大的火浪终是喷发,带着撼天动地的强大能量,将真假沈陌黎与末甲同时吞没在了火海里。

浩荡的火浪足足燃烧了半个多时辰才渐渐有暗灭的踪迹,老龟看着被火吞去的两人,在原地在停留了两三刻,略有犹豫后才终是离开。

被火浪照亮的暗道,在老龟缓慢的离开后,再次陷入一片漆黑冷寂。火浪燃烧过的地方,一股浓烈的焦味弥散四周,仿佛在诉说着此地早前发生的惨烈悲事。

在重归平静的黑暗里,末甲由幻术中猛然惊醒。他翻看自己的周身上下,哪有魔气耗光的痕迹?

一抹淡浅的光微微笼罩在沈陌黎身侧,渐渐归入沈陌黎体内。在微光收拢后,沈陌黎终是缓缓睁眼,看向末甲。

在最初老龟刚是靠近时,沈陌黎便已祭了梦魄幻术,试图瞒过老龟。

老龟魔道境界高深,她不得不尽所有梦魄气力,以达自己所能操纵的最高幻术境界。

在高强的幻术萦绕下,沈陌黎虽刻意将幻术避绕过末甲,但末甲伤及心房,体虚气弱,还是陷入到幻术中去。

沈陌黎竭尽梦魄之力祭用的幻术,瞒过了末甲,却没完全瞒过老龟。

两人的气息飘散在空气中,让老龟从始至终都心有所疑。魔物以气息捕捉猎物,沈陌黎在幻术里虽刻意不断移动自己与末甲的位置,好让气息扩散开去,防止老龟找到自己与末甲的踪迹。

然而,扩散的气息亦让幻象中呈浪远飞的两人虚影,气息变得不那么浓烈。

老龟显然是捕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但在沈陌黎的幻术下,又无法找到两人踪影,无奈之下才黯然离开。

“此地不宜久留,走。”沈陌黎见末甲并无大碍,再往四边看去,确定老龟当真离远后回身对末甲道。

她的梦魄初醒,每次祭用后均需一段漫长的时间,才能使梦魄恢复到能再用幻术的状态。

在这段时间里,倘若他们再遇上老龟或其它凶猛魔物,沈陌黎着实没了其余安身保命的招式可抵达。

“喏。”末甲无波无澜的应道。随着应话,一抹暗淡之情由他面上一闪即过,又在黑暗的遮掩下,极快的消失了痕迹。

在搭乘沈陌黎灵力前行的刹时,末甲藏在袖中的拳头拧紧又松,松了再拧,带着极度复杂的波动情绪,在前行中思虑着良多。

他恨,恨自己的无能,先是在暗道外受晶石影响迷失了心智,后又在遭遇老龟时,全无能力保护沈陌黎。他亦恼,恼于暗道不知还需多久才能走出,在漫漫迷途中,他担忧自己仍无力护得沈陌黎安好。

于一些人看来,沈陌黎些许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族,是死是活,从不关己。

但末甲却是再清楚不过,没了沈陌黎,魔兽受生死血约反噬灭亡后,魔族之内就再也没人能抵抗魔祖。

连末甲自己都不知,自己为何如此肯定,在魔族内仅有魔兽能与魔族抗衡。但他心里根深蒂固的认为,沈陌黎定不能丧命。

二人在无边的黑暗里不停前行,未再多言。漆黑中,偶有凄嚎响起,再过不久便再次归于沉寂。

不知走去多远,沈陌黎薄弱的微光照耀下,忽有七条分道呈于面前。只是每条暗道形状相同,宽不过二尺,长深不见底,让人借着微光极难分辨出几条道的区别。

忽的,由其中一条道上传来白球的尖声惨叫。叫声短而急促,只是一响,又归于寂静。

“又是它!”末甲若有所思道。

记不清受晶石干扰,成为山魔后的种种,但末甲却是记得清楚,在他刚入山谷时,也是听到这样一道声音,引他急急入暗道。

正因走得急,他才未注意到四壁上的晶石,中了幻术侵扰。

“你与它之前可发生过什么?”沈陌黎问。

山魔此前遇到白球后,凶神恶煞的态度全不像是无事。沈陌黎把不准,两人之前的针锋相对因何而起,又怎如此血大深仇。

“我不认识它。”末甲平淡无奇道。

他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反而制止了沈陌黎再往前行。思量片刻,他再是说道:“我虽不认识它,但我敢保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必定没好事发生。早前我正是听到这声音指引,才会误入幻术,成了没有魂魄的暴躁魔物。契者,我看我们还是不触这霉头,绕道行罢?”

末甲说得诚恳,他并非贪生怕死之徒,只是他还有与他全无血缘关系,关系却好过血亲的妹妹在等他回去。能留命的事,他便不想去拼命。

再者,末甲眼下体负重伤,他万般不愿沈陌黎受声音误导中了埋伏。以他现在的伤情,末甲着实担心再遇险情,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替沈陌黎分担半点险情。

与其进入未知中探险,末甲反是觉得避开未知来得更加直接妥当。

第二百零三章 被造出的魔物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零三章被造出的魔物藏在黑暗里的双眼偷窥着沈陌黎二人的动静,见末甲有意制止沈陌黎,白球忍不住愤恨跺脚。

入暗道前,白球困在黑暗里多年,难得见有修为低于自己的活人靠近,它便将末甲当做了自己的食物,想以声音将末甲进入暗道生吃了去。

只不过末甲身上带着一股难以侵犯的魔族贵族血脉气息,让白球心忧末甲遇到险情会用出各种绝术制敌。唯恐自己吃人不成反引了祸,白球这才多布了阴招,让末甲受晶石干扰疯癫了去。

可以说,白球仅是想当然的认为着了幻术的末甲,会比理智的末甲更容易在道上逮住了吃,白球才会想到在暗道口惨叫的馊主意。

它哪里料得末甲受幻术干扰,成了山魔会更加难以对付。入了暗道的山魔,皮糙肉老,看得白球已是失去了所有的胃口。

联想到自己啃着一座山的情景,白球当机立断消了将山魔吃去的念头。原想着山魔魔道境界不高,放任暗道也是自生自灭的份,白球却是完全未料到,山魔竟还在极短的时间里,极快熟悉了暗道里的情况,还数次与它抢占资源。

想到山魔原先的恶劣行径,白球眸里的狠厉之色在不断凝聚。

它绝不会给予它不利的人好下场,沈陌黎也好末甲也罢,在这无边的黑暗里,终皆只能是它的垫脚石!

打定主意,白球扯下几根长绒,往前方吹拂去。长绒为信,在飘曳间将白球原就计划好的念头传向黑暗里的另一端。

收到几簇长绒的魔物,在沈陌黎二人脚下如被唤醒。它抖动着巨大的身子,就地从地底探出。

“这不是地。”末甲惊讶道。

他们虽是祭灵力腾空而行,可未免高空绿光照路太过显眼,他们始终离地二三尺而行。

在走到这四岔路前,末甲分明见四周一片平坦,连处凸起的地都没有。足下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让末甲委实震惊。

“这里好似有人在暗中观察着我们。”沈陌黎借着微弱的光,隐约看清那尊庞然大物的局部,不经皱起眉头道。

“何以见得?”末甲左顾右盼,也不见有何人出现,不得其解的问。

在他们足下不断往上冒的魔物,单是看其体型,便是不好对付的主。这若是还有人操控着魔物,对付魔物的难度亦自然难上许多。

“若我没认错,这应是麒锁兽。麒锁兽与其它魔物不同,乃是魔族人为制造出的魔物。每只麒锁兽一生只有一主,它为主而生,为主而活。”沈陌黎道。

她识海虽想不起过往,可对事物的认知却比先前更为敏锐。借着足下魔物的纹理,她已是推断出七八分。

“麒锁兽?那岂不是传闻中被当作战争武器的魔物。”末甲惊讶道。

麒锁兽虽是魔族人所创,却非魔物人在造。在魔地,他更是从不曾见过半只麒锁兽踪影。

然而关于麒锁兽的传闻,末甲却是听过不少,他知麒锁兽群的厉害,更听说过不少麒锁兽犯下的罪事。

但与其说麒锁兽罪恶滔天,更不如说造麒锁兽者罪无可恕。

被人为造出的麒锁兽并没多少自己的思想,它只是单纯的听命,愚忠的做事,至于事的对错,麒锁兽从不知晓去分辨。

“麒锁兽极难对付,其主不亡,其兽不灭。看来我们只有得空先暂时摆脱麒锁兽,再进而找到其主。”沈陌黎谨慎道。

话是如此说,想找到操控麒锁兽的人却不容易。不尽黑暗是对方最好的掩护,在放眼不及两米的黑暗里,人只要随处一躲就再难发现。

更可怕的是,沈陌黎与末甲看不到对方,对方却未必看不见他们。魔族乃上古最擅邪门歪术的一族,其族内精通夜视者并不少见。

撑着痛楚难熬的身子,末甲忍痛起身。在险难降临之际,他只能勉强让自己不成为沈陌黎的累赘。他不怕死,只是怕死去后,他再也护不了那些他所牵挂的人。

麒锁兽硕大的躯体缓缓升起,骤然间有无数尖刺好似在瞬间自麒锁兽的表皮下迸发而出。

险!沈陌黎心有防备,却还是未料到麒锁兽的动作这般迅疾。

几乎还未有多少反应的时间,二人的身侧便已林立起望不尽的高耸尖刺。其中几道,更是极险的划破二人衣裳,在二人的皮肤上留下淡浅的血痕。

“契者,你可安好?”末甲急问。

二人方才虽离得极近,但不知是巧合亦或是刻意,麒锁兽的尖刺恰是好巧不巧的将二人强制分离开。

隔在两人面前的尖刺在黑暗里,探不清其高几丈,尖刺间的距离却是明眼可测寻常人无法钻过。

仅是这又如何能难倒沈陌黎?沈陌黎由石偷那学的缩骨法术虽是不精,但眼下这十几厘宽的距离,却是难不倒她。

沈陌黎上下巡望了一遍尖刺道:“我无碍,你在原地暂且等着,且小心那些尖刺再长出来。”

“好。”末甲从不怀疑沈陌黎的话。

他凝望四周,坚硬的尖刺就像是根根铁柱树立的铁牢,将他困锁其内。那种被禁锢的感觉,让他再次联想起地狱画境,想起早前邪尊强行掳走的草魔。

恐惧感在末甲心底油然而生,他怕,怕再失去任何他在意的人。

冷汗一刹那浸透了末甲的衣裳,停在原地静等着沈陌黎。

只见沈陌黎以古怪的招法,刚是一缩,整个人便要灵巧地由尖刺间的缝隙处闯过。然而那尖刺又像随时监督她的狱卒,在沈陌黎刚要翻身而过的时刹,将沈陌黎面前的尖刺挪移得更加贴近,最后仅剩几厘不到。

“契者小心!”末甲惊呼道。

莫不是自己无法缩骨,末甲恨不得替沈陌黎钻过尖刺牢笼。

见似有思想的尖刺,沈陌黎抬首望了望顶端道:“末甲,你再等我片刻。”

强行由尖刺间的缝隙闯过,眼下看来是行不通,但沈陌黎断然不能将末甲单独留在此处。

不说末甲伤情严重,就且那繁胜星辰的尖刺,对末甲随意来一根,都会是致命伤害。

第二百零四章 罪恶余留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零四章罪恶余留麒锁兽粗糙的兽皮,想要从其表面破开个窟窿显然是难以做到的事。沈陌黎在观察四周后,转而将目光投向那暗不见刺尖的顶上。

然而想要御灵力飞过尖刺顶端,再由末甲顶上将末甲救出却绝非易事。

麒锁兽身上的尖刺根根如熔铸加长的剑,刺上处处锐利无比。

沈陌黎此时所处位置,不过她一人宽窄。在这样狭隘的位置里,哪怕是她稍一抬手,都会被尖刺刺刃所割伤,更莫提祭灵力飞至顶端这样的大动作。只要灵力有稍许不稳,沈陌黎便极有可能被利刃所伤。

而末甲所在位置,却是比沈陌黎窄小许多。末甲站得笔直,四周也不见有多出的空隙。想从这狭隘的位置中将末甲带出,而又不让末甲碰触到四周比剑还锐利几分的尖刺,显然是极有难度。

更让沈陌黎忧心的是顶端尖刺不知多高是头,在她祭灵力凌飞往上时,末甲的境遇她全见不到。沈陌黎无法确定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末甲是否会出事。

可茫然困在其中,又全无法解决眼下危机。受困时间越长,其危险因素亦会越高,沈陌黎在权衡利弊下,仅好冒险一试。

“契者——”在见沈陌黎即将往上飞去时,末甲突开口道。

“可是有何不适?”沈陌黎停在半空,望向末甲问。

末甲的伤及心脏,在暗道内拖延的时间越久,境况越是危险。此时叫住沈陌黎,让沈陌黎的不安更上升些许。

但见末甲轻摇了摇头道:“契者一路小心,不管前路如何,末甲都已将契者当成了生死挚交……”

“无须多言,等我回来。”沈陌黎制止了末甲的话,不再停留,一路谨慎的往上方飞腾。

末甲性格内敛,此时将话说得这份上,分明便是生死离别的遗言。区区麒锁兽,沈陌黎不信会让二人的性命交代这此处。

往前的路窄而直,沈陌黎的灵力运转得灵巧,倒是耗去不久时间,便看见了尖刺顶端。放眼还未多远,即可翻过尖刺,往困束末甲的那处更为狭隘的地赶去时,一道暴虐的吼声忽由末甲所在的位置传来,乍听之下,与先前山魔的吼声一般无二。

“末甲——”沈陌黎放大声贝,对着望不见的黑暗里喊道,回应她的却是一片冷清。

尖刺顶端与底部距离其实不算很远,正常情况下,沈陌黎大喊的声音,末甲不可能听不到。末甲虽身负重伤,但大声回应一句却应也未有多大问题。

然而此时,空气里的寂静无疑在无声验证着末甲那头已然出事!

沈陌黎急转身姿,刚要翻过尖刺往末甲那处赶去,忽然在她身侧不远处传来声声较弱的喊叫声:“救我!救我!”

寻声一看,只见白球浑身是血,不知何时被悬挂在一根尖刺之上,此时正气息奄奄的望着沈陌黎,眸中满是可怜兮兮的求救之情。

见沈陌黎看向自己,白球更卖力的低喃着向沈陌黎求救:“我……我快不行了……快救我……”

字字颤抖的音线,将白球此刻的虚弱更衬显得淋漓。

沈陌黎指祭白浪,仅是一瞬,便将白球由尖刺上取了下来。她将白球捧入掌心,再次往末甲处祭灵力小心翼翼的下降而去。

被救下的白球,在沈陌黎目光不及之处,汪汪大眼里再度闪过狠厉之色。莫不是末甲忽变成山魔,在它意料之外忽生了巨力,打断尖刺闯了出去,它哪需要在这地装可怜拖延沈陌黎时间。

它的魔道境界不高,在暗道里猎杀其余魔物并不容易。可为得沈陌黎信任,它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赶着用了些手段猎杀了魔物,将其血沾染身上,以佯装自己的重伤。

仅是它这番拖延时间,麒锁兽传递与它的消息却是还未捉捕到逃开的山魔,这让白球极度的不满。

在它得知末甲出现后,它可是细思谋划了许久,才打定主意以末甲为诱饵引沈陌黎到彼岸花前。这没有了末甲当诱饵,它便只能按原来于自己较为风险的法子,引沈陌黎到彼岸花处。

此时,在沈陌黎见不到的黑暗里,山魔正以不知哪来的气力,不断撞开那些锐利的尖刺,逃往麒锁兽庞大的躯体之外。在山魔逃避的沿途,不断的有更多的尖刺拔地而起,势要将山魔困在其中。

然而此刻的山魔,早非先前的末甲,它的气力庞大无比,思维又恢复到受晶石影响时的狂暴状态。它不断地撞开尖刺,纵使将自己撞得鲜血淋漓,石身上碎石直掉也未有停下之意。

白球安静的呆在沈陌黎掌心中,心里却急得不行。以山魔的那番乱闯乱跑,费不了多时就会逃开麒锁兽的困束。它虽是这头麒锁兽的主人,可在暗道里它被禁锢到这白球身子里,根本无法祭自己的魔力操纵麒锁兽前行。

眼下它蒙蔽沈陌黎才是重中之重,它亦无法亲自出手,去捆绑山魔回来。

前思后想下,白球决定将计就计,放任山魔离开。

因底部断裂,无数尖刺在沈陌黎下行时往四向瘫倒。不断倒下的尖刺,使沈陌黎往前的危险更增减了几分。她如轻飞锦蝶,在横七竖八歪倒的尖刺间盘转旋飞,巧妙地避开那些稍触即伤的尖刺。

轻灵的动作,让白球更加确定,沈陌黎必是能引彼岸花现身之人。它始终由双手捂着的小嘴,隐在黑暗里露出一抹邪肆的笑意,几颗尖锐带血的利牙藏在小嘴内,暗暗闪着寒光。那是白球在彼岸花的惩罚下,被迫禁锢在这团绒毛球身中,唯一保留的自己的东西。

对于沈陌黎,白球不断卖娇柔装纯良,自然不愿沈陌黎看见它嘴里藏着的罪恶。

白球呈在沈陌黎掌上,不多时便跟着沈陌黎一同到了末甲早先停留的位置。

只见原本以尖刺围绕起的狭窄空间,此时已破出条路。路两侧的尖刺七倒八歪断了一片,往那明显是外力断碎而成的小路往去,漆黑看不见镜头。

借着山魔强行开辟歪歪扭扭的路,白球眸中忽闪亮光。那路所指向,恰是通往彼岸花的路途方向。

第二百零五章 伪迹成拙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零五章伪迹成拙如捡得天大便宜,白球心里欣喜异常,它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欢喜,佯似无心思的问道:“我刚好像听到有兽吼之声,可是有什么可怕的魔兽在这附近?看这被撞到的尖刺,那兽看来厉害得狠。”

“他不是什么兽类,他是我的患难至交。”沈陌黎望着尖刺倒塌的方向道。

她以为末甲体内的晶石已除,却料不到末甲竟还会变回山魔。暗道里危机四伏,以山魔那般暴虐,行走其中的危险犹不可知。早前山魔能存活,纯属短时间内的运气好。

可运气救得了人一两次,却救不了人一世。

“至交?我看这断裂痕迹粗暴得狠,恕我直言句不中听的话,那魔物看上去可不像有脑子的魔族。你可莫被蒙蔽了心智,勿把恶徒当善人了。”白球以娇柔的声音说道,语句里的讽刺却还是在无意间流露出来。

“他形是山魔,却非魔物。”沈陌黎边说边看着白球,想从白球的表情里读到些信息。

早前,白球与山魔间便好似有仇怨,加之末甲的回忆里,白球的惨叫声与他之前的惨遇有直接关联,让沈陌黎对白球多了份防备在心头。

联想至先前,白球分明在一处分岔路中发出惨叫,好似发生意外,可为何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在尖刺上挂着?沈陌黎与末甲早前可是看得清楚,这麒锁兽一直趴伏原地,不曾进入分岔路半步。种种对不上的前因后果,令沈陌黎对白球的身份起了疑。

“你说他是人?”白球始终捂着小嘴,惊讶地瞪圆了双眼,好似极为不可思议的问道。

“是。”沈陌黎答得肯定。

“那还等什么,快些救人要紧。”白球无邪的跳下沈陌黎的手掌,好似艰难的蹦跳着往前路追去。犹像身负重伤而步履不稳的脚步,走起来的速度却是极快,在沈陌黎还未来得及再多说什么时,白球已蹦跳到残影不留。

跟着尖刺倒下的路,沈陌黎祭起灵力,极快的追赶上去。白球要探明身份,末甲更要救。

沈陌黎步履匆忙的向前赶,匆匆的步伐却在忽起的震动中被强制减了速。

麒锁兽毫无预兆的在沈陌黎前行中晃动起庞大的身躯,随着其身晃动,那些坚硬笔直的尖刺,竟奇迹般的如羽翼柔软下来,随着麒锁兽的兽替左右摇曳。

摇曳中,根根尖刺成了最凌厉的长剑,根根左右不定砍向沈陌黎。事发突然,让沈陌黎在匆忙中险些被锐利的尖刺正中了后背。

锋利的尖刺左摇右晃,好似无意又像刻意的在沈陌黎的前路上制造出艰阻之象,大有将沈陌黎暂困其中的势头。摇曳的尖刺却又刻意避开沈陌黎,将沈陌黎深困其中而不伤其毫发。

见这无数摇曳的尖刺,沈陌黎把清方向,祭其灵力忽使妖蟒术,将自己的身体变得柔似无骨,在无数尖刺间贴地前行。那些被砍断的尖刺,刺根凸显在麒锁兽的皮表上,此时成了最好的路引,引导着沈陌黎往山魔离开的方向追去。

然而,那根根断去的尖刺,却未将沈陌黎引到山魔面前。

断刺的尽头,是那片分岔路口。沈陌黎一到路口,便见白球停在一堆山石前,惊恐地看向前方。

见沈陌黎闯出麒锁兽布下的尖刺丛,白球嗖的窜回沈陌黎掌心,满眸惊悚道:“我看到山魔发了疯般,往那条路上去了。它身上好像还受了极严重的伤,沿途从身上掉落了不少石子。我想过上前去阻的,可是对视上它那猩红的双眼,着实让我害怕。”

“你好像很怕进那条路,可是在那路上遇到过什么事?”沈陌黎将白球的反应看在眼里,谨然问道。

“那可怕了,我……我实在不愿意去回想。求你,求你别逼我行吗?”白球一听沈陌黎的文化,浑身阵阵颤抖起来。

白球的内心却在冷笑,以它戏精手段,沈陌黎想从它口中套得半点消息,那绝对是鸡蛋里挑石头,挑上万年都找不着。它的心里在不断的暗笑着,就等着沈陌黎上钩进入那条分岔路。

它就不信,山魔进了那条路,沈陌黎会不跟着进。

然而,白球的如意算盘,在沈陌黎面前却不容易打响。

几步上前,沈陌黎以指拾起那些掉落地上的山石,稍是细想后,又轻动着葱白的指尖,将山石轻轻揉捏。揉捏下,坚硬的山石须臾化成了细末,由沈陌黎的指间飘散向四方。

“这也许是山魔身上掉落的山石,但并不是方才所留。”沈陌黎浅析道。

在暗道口,她曾见过同样的山石,因魔力消耗尽竭而随揉即碎。同样,她以绿光灵力为末甲剥离晶石时,也碰触过山石。但由末甲身上即刻脱落下的山石却是坚硬无比。

两两相较,让沈陌黎极为确定这山石从山魔身上脱落应有段时间,这与末甲再度变成山魔闯出麒锁兽的时间并不相符。

“不可能,我分明见山魔往这路上跑进去,绝对不会看错!”白球未料到沈陌黎能从山石中看出蹊跷,顿时慌了神,连话都答得语无伦次。

白球千算万算,也未算到沈陌黎如此心细。早前它匆匆甩开沈陌黎,还操控麒锁兽晃动躯体阻扰沈陌黎前行,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让自己足以到此叉路口毁去山魔的全部痕迹。

为了增加真实性,白球抹去山魔的足迹后,还将早前打虐山魔时,由山魔身上强行拧下的几颗山石刻意丢在这条岔路口。本以为沈陌黎见了山石,会更急迫的往这路上赶去,岂料到弄巧成拙,让沈陌黎看出了猫腻。

“你究竟是何人?”沈陌黎盯视碎去山石的目光,转而看向白球。

之前的种种蹊跷,每一点都在说明白球身上有问题。沈陌黎做不到对于恶人也存着善心,卖人还替人数钱的事绝非她的风格。

“我……我就是个误入此地的可怜人。你不知道,在弱肉强食的暗道里,我活得有多不容易。”白球哽咽道。

它自认为沈陌黎只是起疑,它若不露马脚,事情尚未到无法挽回之境。在初成遇到沈陌黎时,它已然嗅到沈陌黎体内隐藏的一股强大气息,想离开暗道,它还需依仗那股力量加持。

第二百零六章 路有万千,脚只一双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零六章路有万千,脚只一双沈陌黎望着泛着泪光的白球,心里的猜疑愈聚愈浓。

她不过是想及提起,可未说过白球如何。白球却自顾自的诉起苦来,其古怪的举止,更像是刻意在避开自己的提问。

联想起自己的疑问,沈陌黎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白球的举动。不得不说,惨兮兮的白球此时含泪欲哭的模样看着委实可怜,然而她怜了白球,又有谁怜末甲?

生死犹不可知,末甲眼下的行踪兴许和白球无多大关系。但白球避闪其词,定是在隐藏着一些与末甲相关的事。

软下语气,沈陌黎轻叹道:“并非我不信你,只是一切来得都太过于蹊跷,才让我多了份疑。不过这山石并非末甲方才所遗,我再到其它分叉路口好好找找,说不准会有其它发现。”

她轻迈着步,走向其余几条分岔路口,仔细观察着地面上的余留痕迹。

末甲化成的山魔既然身负重伤,想必在路上定会有碎石或血痕洒落,而这便是沈陌黎眼下最需找到的。

唯有寻得末甲痕迹,她才能断定末甲去了哪条分岔路。

见沈陌黎行事谨慎,白球心里咯噔一声,骤然慌神。

虽说它早抹去山魔留下的痕迹,但它毁灭痕迹时做得匆忙,无法断定自己是否真消得干净。

沈陌黎在几条叉路口边是走着,边有所思道:“你对暗道比我熟悉,可知这几条路各通向哪里?”

瞧着沈陌黎好像还未有思绪,白球急急应道:“有些知得,有些不知。”

它一蹦三步路赶到沈陌黎面前道:“暗道里并非每条路都走得,我嗅觉敏锐,在道路口就能辨得分叉路里的凶险。就拿你眼前这条路来说,其内气息平平,无血腥亦无其它异样,定是条平淡无奇的路。这样的路,绝不会是出口。”

白球分析得贴切,此刻它仅想要找些事以转移沈陌黎注意力,让沈陌黎无法分清末甲往那条分岔路去。

为不再让沈陌黎起疑,它的分析自然真实贴切,不敢在渗太多水分。

“那这条呢?”沈陌黎好似并无目的,按着岔路顺序,逐条问过去。

“这条路上混杂着无数血腥味,血味却是枯干的气息,想来在较久以前,里面应死过不少人。”白球随口应道。

对于眼下这些路,它早做过分析,否则当时也不会一下子就找到出口所在的小径,遇上彼岸花。此时沈陌黎再问,白球不过将自己早前对路的认识重新说了一遍,并无费多少时间。

见白球说得详致,沈陌黎微点头问:“人入得多,是否说明这条路便是出口?”

“非也,这路上满覆锈铁破铜味,明显是路上人为布置了许多陷阱,来引人入内。”白球静静答道。

眼下的这条路,并不吸引白球,借着气息白球可极为明显的嗅得,那些陷阱皆是后期所布。在陷阱布成前,恐怕连制造这暗道的人都没兴趣进那条路看上一眼,这样的路又怎会是暗道出口。

沈陌黎若是恍然,往旁地走向下一条分岔路。她要的恰是白球的分神,仅好白球分神的空档,她才有机会问到末甲的去向。

“那这……”沈陌黎刚停在岔路口,想问的清楚些。

岂料白球慌忙跑至沈陌黎面前,阻拦住沈陌黎道:“这路是必死的道儿,我看我们还是看看下一条罢。”

“何以见得?”沈陌黎停在原地,左右横扫了一眼问。

“这条路上血腥味极浓,随便闻都知路上死过许多人,我们还是不沾这晦气了。”白球说着,强行将沈陌黎拉往下一个叉路口道。

言多必失,白球适才想让沈陌黎离那条分岔路远些,刻意将那路说得险恶难行。

可它在分析中不小心说漏了嘴,提及岔路内的血腥,这让它心里极度不安,慌忙将沈陌黎重引到最初它停留的分叉路口,想说服沈陌黎与它一同进入这路。

见沈陌黎倒是配合着离开了那条岔路,白球这才暗下吁了口气,再道:“这路可就不一般,我能清楚的嗅闻到股神秘的花香由这路上飘漫而来。若没猜错,这条岔路必是暗道的一处出口。”

说罢,白球用莹莹清澈的双眼看向沈陌黎,犹似在等待着沈陌黎的答应。

然而白球无害的表情却未瞒过沈陌黎,她重新调转方向,重走到方才路过的那条的岔路口问:“你说这条路的血腥味极重?”

一听沈陌黎如此问,白球暗叫不妙。它的猜测果真无错,山魔身负重伤必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它以血腥味推测那分岔路上的危险,无疑适得其反,让沈陌黎更肯定山魔是入了那条路。

多言多失,让此时的白球恨不得扇烂自己的嘴巴。

它急急蹦跳到沈陌黎的掌心上制止道:“这条路里弥散出的血腥应也是许久前余留,我闻着这味,起码是千把年前的事。你就别打这条路的主意了,以我敏锐的嗅觉,可清晰的捕捉到这路上布有无数结界,别说闯过,恐怕我们进入这分岔路未走一两步就会没命了去。”

白球言之凿凿,听上去极为恳切,沈陌黎心底的疑虑却未就此消除。

她轻轻地将白球放在一旁,唇角轻勾起一道清雅的笑意道:“虚空斜月影,万里一钩悬,前驱直指闹市去。”

话音刚落,在白球还未想明沈陌黎语句中的意思时,沈陌黎忽祭灵力,以迅雷不及之势闯入了眼前的岔路中。

“住手!”白球急嚷道。

它陷在沉思里不断琢磨着沈陌黎话句的意思,感官上便反而慢了半拍。等它想明白沈陌黎话里隐藏的意思,反应过后后想阻止沈陌黎早来不及。

疾速蹦跳而起,白球以风驰电挚之神速想拉住沈陌黎。怎奈韶光几刻,已隔万千,白球的小爪终是落空。

眼巴巴的看着沈陌黎进入到分叉路中,白球眸有震惊的望着沈陌黎带着一抹浅笑缓缓转身,急急再度捂住自己的嘴。它气得猛一跺脚,全无犹豫的往同一路蹦跳进去。

“你适才应也听我说了,这路有结界,怎还强行闯了进来?”白球一蹦跳到沈陌黎身侧,便极度不满的抱怨道。

沈陌黎轻笑着道:“路有万千,脚只一双。既然我选了这条路,哪有不进来看看的理?”

第二百零七章 破道先解秘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零七章破道先解秘不得不说,沈陌黎此时心内有欢喜,喜传于表,让她嘴角洋溢的笑意盈盈嫣然。

她不知白球是敌是友,但起码她从白球的话里听出了玄机。以小推大,沈陌黎渐渐对暗道布局有了大致猜测。

只是一方欢喜一方愁,白球现在却是纳闷到了极点。它千方百计想把沈陌黎拉到自己规划的路上,结果却是急乱投路,跟着沈陌黎进了这条道。

白球对沈陌黎说的话,半分是真半分是假。

真在于这条路上着实布了许多结界,每个结界内皆是它无法嗅得的气息,让白球断然不敢轻易去冒险。

假于血腥之多,可并非全是久远之前所留。白球嗅觉敏锐,然而这条路上干涸复叠新的血液,多至让它嗅不出有多少人亡命在这路上。

能进暗道的人不多,前路却有多过河泥的无数血迹,此般不正常现象委实让白球心里没底。

白球现在甚至生了悔,悔于自己太过莽撞,跟着沈陌黎进到这条岔路上来。它想吸引沈陌黎当诱饵,可也不想自己无端殒命。

努努嘴,白球不满道:“虚空斜月影,万里一钩悬,乃是危。前驱直指闹市去,是一个闯字。有危必闯,你这字谜,是想难倒我还是单纯想把我撇在外头?”

在沈陌黎说出两道字谜时,白球并未及时反应过来其话意思。当时的白球仅是一味的紧张,想从沈陌黎的话里寻找出诱哄她去彼岸花所在的那处岔路的法子。

也正是因为有那点小心思,让白球对沈陌黎的话多费了点心思。可恰是有那片刻分神,才让沈陌黎有机在白球的眼皮底下穿过结界。

否则,以白球的修为直接将沈陌黎捆绑到彼岸花前,虽要耗费不少气力,却也非不能。

白球只不过认为以自己的聪明才智,不需要以暴力手段强行掳人,这才失了先机。

只是后悔不如顾上往后,白球在暗道里能存活至今,靠的更多的是它灵巧的脑子。眼下,既然它与沈陌黎同进了这条路,与沈陌黎便如临时捆扎在一起的蚂蚱。在它想到妙法脱身前,它需先取得沈陌黎的信任。

这时白球猜中字谜,满脸愤慨的态度正是它想拉拢沈陌黎的开端。

试想,在一个漆黑又危险遍布的地方,有哪个弱小魔物被人撇下,还会有一副好心情?

白球被禁锢在这球身里,自然要好好利用这看似纯真无邪的球身,为自己的未来好好谋策图利。

见白球重提先前字谜的事,沈陌黎俯下身,再次将白球捧入手心。

白球隐藏得深,可她还是能隐隐感觉到白球高深的修为。那修为好似被一股奇怪的封印压制,但压制后的力量也非她现在高阶七重天所能抵挡。

望着在手心里始终捂着嘴的那团白色毛绒,沈陌黎略收笑意道:“你也说了,这条路血腥味极重,多有结界遍布,我若把你也带进这里,岂不是害了你?”

对白球心有防备,但沈陌黎着实没有害白球的心。她丢下字谜先行进入,一方面是怕白球阻挠她,另一方面亦确实不想带上白球进入这地冒险。

白球追她入内,虽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沈陌黎更希望白球不随她入内,从此天涯不复见。

对于疑似敌人者,她从不认为非将对方置之死地不可。永别三国六海,亦是一种选择。

白球与沈陌黎想的却是不同,既然它瞧准了沈陌黎这道猎物,它便认为没有半途放弃狩猎的理。

此时的白球极想早些在这条路上找出出口,再把沈陌黎拐到彼岸花前。

同入了一条船,可也能将对方推入水里。同进了一条路,可也能半途害了对方。在白球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同路人就不能坑的理。

听沈陌黎说道它之前的分析,白球佯装委屈道:“这路上确实死过许多人,多到不像是在暗道里发生。可我一个人留暗道,我同是害怕呀。身后一头麒锁兽蠢蠢欲动,我这一不小心,可就成了它嘴里的小菜。横竖一死,我还是跟着你,兴许还能多活些时候。”

“你倒是说对了,这处确实不在暗道内。”沈陌黎观察着四周,收起灵力踱步往前道。

这条路同是漆黑,前方却隐隐有光束闪灼,像极了黑暗里的唯一出口,让常年处在漆黑里的人,极端渴望奔跑到那处出口。

然而,当白球的眼光随着沈陌黎的视线看到那处光线时,它却一刻都高兴不起来。

白球回眸看向沈陌黎道:“我不管这是不是暗道里,但前方那处绝不会是出口。你该不会像之前那群人一样,傻到以为有光的地方即是出口?”

再顾不得客气,白球直言不讳道。它一时冲动跟着沈陌黎进了这道,可不意味着它会傻乎乎地跟着沈陌黎去冒险。

越是黑暗里的光明,靠近越需要谨慎。因为那道光明,不是通向美好,就是通向地狱的幻景。

白球见多了飞蛾扑火的人,在寻找光束后的凄惨结局,对于那些虚晃的光线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如果光是黑暗里的诱饵,那藏在光后面,必是不想让人知晓的东西。”沈陌黎继续往前道。

行走间,她将自己的脚步尽量轻柔近无声,弱下自己的呼吸。

她并非是奔着那束光而去,而是想绕过光,探明这条道的秘密。

虽无百分百肯定,但沈陌黎仍是有七八分信心,确定末甲尚在这条路上。

仅是这条被黑暗遮盖的路,范围看上去极广,短时内凭她一己之力找到末甲并不容易。

末甲变成山魔,沈陌黎完全能以山魔往常的暴虐性子推断出,山魔现在必然在路上的某个角落里横冲直撞。

在暗道里,山魔许还能碰运气存活。可在这条遍布结界的路上,山魔即使运气再好,如此蛮闯蛮撞,在沈陌黎找到其踪迹前便已丧命的概率极大。

灭国先擒王,破道先解秘,沈陌黎迫在眉睫要做的,就是破了那些遍布整条道上的结界。

第二百零八章 惑心之光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零八章惑心之光对于沈陌黎的既定目标,白球并不看好。前路上的光既然是陷阱,便没有让人轻易绕开的可能。

在暗道里的这些年,白球远远观望过,还从未见过有人找到那些疑似暗道出口的亮点,靠近后还能活着离开。那些人并非是穿过了光离开暗道,而多数还未到达光点所在位置,便已莫名发疯成魔。

往日,白球还乐得多出现些虚无缥缈的亮光,好让它躲藏暗处多捕些发疯的人做食物。可眼下,换自己前往亮光所在处,白球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些年,它也曾想过暗道寻不到出口,或许光亮所在处就是暗道出口。然而每当它靠近些,心智便开始变得混沌模糊,若不是白球的把持力极好,恐怕现在它自己也早已疯魔。

但若是不走,这条路结界遍布,它困在原地也是出不得进无门的境界。

人道好死不如赖活,然而在方寸之地苟活余生,对白球这等性子的魔物来说却是比死更痛苦的折磨。

权衡之下,白球撇撇嘴,决定随沈陌黎冒险一试。它保不准自己是否在靠近亮光后心智会再变模糊,但这无牢胜似坐穿牢狱的地,它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暗道里眼瞧着亦没有其它路可走,白球犹豫再三才对沈陌黎道:“你可知那束亮光会迷人心智?”

既然决定与沈陌黎同行,白球思量下还是决定将危险告知沈陌黎,免得真靠近了亮光,连累到它出事。

“暗道内外,每样带有光束的东西,皆有迷人心智的作用。我不知你为何对我的灵魄之光有抵御,但末甲,许便是因为接触了我的绿光而再次变做山魔。”沈陌黎低垂下眸道。

说这话时,沈陌黎内心难受加倍,怪在自己想清得太晚,才害末甲再次成了山魔模样。

她的灵魄绿光折射到晶石上,既能让修为深厚的老鬼癫狂,那在这暗道之中,若是无疑光束折射到末甲身上,同样会让末甲再度迷失心智,转成魔物。

早前,沈陌黎只以为是晶石的作用使见者心智尽散。可在末甲再度疯癫后,她细细回思,便想清了当中缘由。

晶石本身若无光线反照,对人应是没有多少影响。她先前以灵魄绿光为末甲拔除晶石,之所以分拨晶石与心房的动作缓慢不能疾,也非她的灵魄把控力不精,而是晶石反射了灵魄绿光,对她的心智造成了一定影响。

若非她对心智的把控力极强,在绿光折射下,恐怕此时早已发狂成魔。

而折射出的微量绿光,对末甲一时间并未即刻起作用。反倒是晶石的拔除,让末甲短时内重回归了魔人模样。但根源恶光未除,绿光反射的影响便仍存在于末甲体内。

随着与沈陌黎一道前行,那些反射后的绿光如点滴毒素,不断在末甲体内堆积,终在一刻爆发。

麒锁兽的尖刺道道似剑,锋芒锐利,同时折射光的良好媒介。

沈陌黎用以照路的绿光在无数尖刺的反照下,终汇聚在末甲身上,让末甲本恢复清明的心智再度丧失。

白球不知其中缘故,听完沈陌黎的话稍是一愣。早前它靠近亮光,分明会受亮光影响难控心智,又怎会是沈陌黎口中那不惧光的特例?

猜测许是沈陌黎安慰自己的话,白球抬起澄亮的双眸直视沈陌黎道:“我知你是想让我安心,但我还是明白自己的处境的。我并非这暗道里的幸运儿,无论哪个地的光,对我同会有所影响。”

“但我的灵魄绿光,对你却是无害。”沈陌黎浅答道。

不明自己祭用的绿光,为何对自己都有迷惑心智的影响,对白球却好像完全无害。但沈陌黎在眼下危险时刻,也顾不得再多做分析。她需要将自己悟明的部分真相告诉白球,以换取白球与她的配合。

前方的亮光中隐藏的秘密,单凭她一人无法破解。在这危难时刻,她更需要借力使力,以求在末甲还未被结界里的陷阱吞噬去生命前,阻停所有结界运转。

白球直视着沈陌黎,想从她眸子里读出些不一样的东西,奈何盯视许久,看到的皆是坦诚。

“你的灵魄绿光,对你亦是无害。”白球转过头,敷衍的应答着沈陌黎的话。

白球的心里不断嘟喃着,更觉得险些被沈陌黎蒙骗。

他们去往亮光所在地,沈陌黎早早就说要绕开光亮,直击其后。如今却对它直言自己的绿光即是惑人心智的罪魁祸首,由表明对它无害,这摆明了是要自己去以身犯险。

白球心底有气,想把它当诱饵,门都没有!诱人当靶子的把戏,白球自认为只有自己使得成。

“你不信?”见白球应得随意,沈陌黎问。

眸眼弯起月牙弧度,白球讪笑着道:“我怎会不信你呢?你可是我在这片黑暗里唯一的救星。只是我人小力薄,纵然受你灵魄之光的影响,也不会有多大作为。”

话说得好听,白球脑子里却不断重复着“信你才怪”的念头。

莫不是沈陌黎未来对白球还有些用场,恐怕白球连话都懒得对沈陌黎道。

“恰是你小,才有大用途。”沈陌黎收起浅笑,慢慢收起萦绕四下的绿光灵力。

随着她的动作,道路那头的亮光亦渐渐暗淡。直至沈陌黎的灵魄绿光彻底消失,道路尽头的光也随之变得极为暗淡。

见白球眼里仍是闪动着不信的精明光芒,沈陌黎再多次重复暗亮其光,以验证自己的猜疑。

“怎么回事?”白球略带惊讶道。

这头一两回,路口的亮光随沈陌黎灵魄绿光时亮时暗,白球实则并没有放在心上。

起初的白球,只认为那亮光暗亮,与沈陌黎灵魄之光近乎同时,仅是沈陌黎碰巧以巧合做成的事。

可巧不过两回,几次相同的频率暗亮,使本对这事无多大兴趣的白球眼前一亮,骤然惊讶道:“你能控制路口那光明灭?”

却见沈陌黎轻摇头道:“路口的光仅受我的绿光反射影响,忽明忽暗。我能控制得了光束强弱,却无法令它灭息。”

第二百零九章 秒灭百人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零九章秒灭百人白球原以为沈陌黎的灵魄绿光能控制不远处那束光线直接灭去,心头刚澎湃起激动之情。沈陌黎一句否定如同凉水泼顶,直接将白球刚燃起的希望直接泼灭。

“无法灭去那光,光束再弱也同是有迷惑心智的作用。”白球哭丧着张脸道。

它看得出沈陌黎这样的女子玲珑剔透,有着比他人更细致的观察与冰晶玉透的聪慧。原以为沈陌黎是想到了妙招,可助他们一起离开,岂料这话绕来绕去,到头来还是个死结。

见白球垂头丧气,沈陌黎凝思片刻,试探问道:“那光束所在位置,应附着有一块晶石。我知晓个法子可破了晶石,走出这条路,只是这个法子需要你的帮忙,不知……”

“哎呀,我一个脆弱的小魔物,就算想帮忙也没有半点办法。我知道你现在遇了难处,仅是你把希望托付错了人。你瞧我一不能武,二不能挡,这攻守皆是我的弱点。无论是何法子,我都必定是帮倒忙的份。”白球打断沈陌黎的话,断然拒绝道。

通过沈陌黎早前的话,白球已能猜测到七八分沈陌黎接下来话里要说什么。

白球暗暗想着,想把它当出通道的垫脚石,想上万年都是白日做梦,它甚至没了耐心再听沈陌黎把往下的话说完。

“好,我知道了。”沈陌黎瞥了白球一眼,并不再多言协商。

她知自己现在说得再多,怕也难撼动白球半分。

收了全身的灵魄绿光,沈陌黎手呈白球在漆黑的路上静默前行。她尽可能地惦着脚,借着路口那抹渐变昏暗的光束走得轻声。

道路上的结界遍布,每道结界里皆布了难以探知的危险。沈陌黎原有光照四周,还能早些察觉到危险的靠近,现在这灵力绿光一收,四周的可视范围便降到最低。

走在没有兽狂吼叫的暗道里,悄然无声的四下反倒令人更易心生不安。

白球立在沈陌黎掌心上,不断抖颤着鼻尖。处在看不清的幽暗里,白球比往常更绷紧神经。环视着四周,它能敏锐地感触到这道结界里有极其浓郁的血腥味,那些血腥味应还是出自许多人的体内。

借由血腥的浓度,白球几乎是一瞬间便能断定此地死过极多的人。

暗道里的魔人魔物数量相加,恐怕也没有此地死去的人那般多。股股浓烈呛鼻的血腥味,让白球一时把不准这股血腥由何而来。

身为人族,沈陌黎的嗅觉不如魔物敏锐,但过于浓重的血腥气息漫散四周,已然到了再不想闻,也随意可嗅得的地步。

她警觉的巡看不见天日的四边,却看不到半点异样痕迹。呈在手心上绷紧了身子的白球,已然让沈陌黎猜测到这血腥味意味着什么。

沈陌黎轻轻将白球捧至唇畔,悄声问:“以你的嗅觉,可否判断出这里死去的人修为如何?”

他们刚进这条路时,结界内空气清新,可没半点血味。突然弥散起的血腥,在这无声的地界里发生,本身就是极其不寻常的事。

既然白球紧张得身体都绷得如拉到底的弓弦,想必是从血腥气息中捕捉到了不少重要信息。他们现在同是患难,沈陌黎信白球应是愿意将此事嗅得的事,告知她一二。

仅是,白球脑袋空白,停顿了良久才终是开口。它仍处在一片惊愣中,诧异道:“这里方才死了近百人,每个人的境界都在圣阶近神级阶段。我嗅不出杀他们的是何人,可在眨眼不到的功夫,一击秒杀如此多人,必是不得了的人。”

世人皆知,圣阶在高阶之上,步入圣阶者,离神级便仅有一步之遥。无论在圣阶的哪一重天,只要觉悟力强,都有进阶神级的可能。

人在绝境中最可能激发潜力的可能,那些踏步圣阶者面临死亡的威胁,不说百人皆破神级,但起码百个内有一两个晋升是极有可能的。

神级以上者世间不多,想与一两个神级与一群圣阶修为的人对抗绝非易事,想将这一波人抹杀更是难上加难。

可由白球方才嗅得的血腥味,它能从中捕捉到的信息却是,那个抹杀那群人的凶手,几乎没有给那群人任何反应时间,就将其一个不留尽数杀去。如此可怖的实力,在神级境界中也是不常见。

“圣阶修为……”听白球惊诧说罢,沈陌黎若有所思道。

可在思绪还未全理清时,白球忽然尖叫出声:“逃,它来了。”

余音未落,白球早在沈陌黎手上消失了踪影。

大难临头各自飞,在白球看来,它与沈陌黎非亲非故,在这临危时刻,浪费去点滴韶华告诉她危险将至,已算仁至义尽。

那杀人之人,速度快过闪电,它那一句话的空档,兴许人头便已落地。

闻到血腥里突然靠近的危险气息,白球再顾不上其它。打不过,逃才是王道!

在白球一溜烟刚逃开后,沈陌黎掌心内,即刻出现另道黑影。

“奇怪,我分明闻到了它的气息,怎一眨眼又不见了?”黑影道。

因距离不远,沈陌黎很快地看清,停留在自己掌心上的黑影,竟是个与白球一模一样,浑身乌黑长绒的球状魔物。

它抬高鼻尖,左右嗅闻,最后将目光聚焦在沈陌黎身上。

黑球煞气极重的目光,光是盯看,就有将人拉入地狱之感。它冷着脸问:“喂,你和楚白是什么关系?”

“楚白?”沈陌黎疑惑道。

自来到这地,她可从未听说过“楚白”这一名字。

见沈陌黎略生疑惑,黑球恍然大悟道:“也对,那小子做事向来马虎,估计与你在一起的时候,连个名字都忘记向你介绍。我问的就是个与我体型一样,浑身长着白毛的家伙。”

“它?它是我在暗道里遇到的第一个人,我们同行到这里,它便又突然离开。”沈陌黎道。

莫说白球,就连沈陌黎都能从眼前这个黑球身上闻到一股极浓的血腥味。这让沈陌黎在与黑球对话时多了些谨慎。

“暗道?原来那小子跑到那里去了,怪不得我找了数百年都未找到。我叫楚乌,乃是楚白的孪生哥哥。我那弟弟生性莽撞,还得感谢你将它带出了暗道。”黑球说道。

第二百一十章 绝地余愿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一十章绝地余愿生性莽撞?沈陌黎听得云里雾里,怎么听都不觉得楚乌口中描述的那个楚白,与白球是同一个魔物。会想她之前遇到的白球,行为举止步步皆经过深思熟虑,满脑装的都是令人难以琢磨的心思,那性子与楚乌所说的人脾性相较,可谓是天差地别。

可是眼下,沈陌黎无法确定楚乌是否为秒杀那群圣阶之人的罪恶凶手。以白球之前推断的可能性,眼下这毫不起眼的楚乌,或许暗藏着惊人的凶杀力。

即刻间抹灭百人的杀伤速度,以沈陌黎现在的实力着实难以匹及。见楚乌停在她的手掌上,她也仅好敌不动她不动,静观其变。

然而楚乌的想法,却险些让沈陌黎吐血。它在沈陌黎的掌心内来回踱步,暗想片刻后说道:“既然楚白与你一起走出暗道,想必对你应有所依赖。那小子兴许怕当初兀自离开,回来挨了我的揍,临时躲起来了。我想,它应回来再找你,索性我就跟着你,等它回来好了。”

楚乌说罢,球身一躺,竟悠哉悠哉的卧在沈陌黎的掌心里,一副无事闲等人的模样。

这平白出现又危险十足的魔物,突然间赖在手心不走,让沈陌黎瞬间头疼得很。

她轻启红唇,谨慎道:“我随即便要离开此地,你跟着我怕是找不到楚白。”

犹听到天大的笑话,楚乌冷哼一声道:“此地是我地,此路是我开,你想从这里离开,未经我的允许,你认为你走得了吗?即使我不作声,堵路口的貘甲豹也不会答应你过去。”

说罢,它乌黑的小爪由背后伸出,好似平常的从长绒内挑出一颗比自己身体还大,仍然跳动着的心脏,几口并做一口往肚子里吞去。吃至一半,好像想起旁边还有人看着,楚乌余光一瞥,问沈陌黎道:“我看你这身子骨娇弱,可要也来一颗人心壮壮身?”

看着眼下血腥的画面,沈陌黎强忍着心底作呕的难受,默然摇头。她而今基本可确定那一时灭百人者,必是这团乌黑的魔物。

楚乌见沈陌黎摇头,倒是无多大反应。它小爪一丢,直接将残余的心脏一口吞入了肚中,淡然道:“你们人族好生奇怪,以肉补肉、以心补心乃是大补,好心请你们吃,却没人愿品上一口。早前见到那身负重伤的少年亦是如此,明明伤了心房,还不愿意吃心补心,非要我……罢了,懒得提。”

一听楚乌提及伤了心房的少年,沈陌黎的心滕然一紧。末甲的心房正是因晶石被剥开而受伤,她无法确定,楚乌口中的少年是否为末甲。

还未等沈陌黎开口问,楚乌再道:“看你的神情,好像很紧张那少年,他是你什么人?”

楚乌边说,边懒洋洋地将余光扫向沈陌黎,凶相毕露的目光里,带着丝好奇的询问。

“你见到的少年长什么样?能否带我去看看?”沈陌黎软下语气问。

唇角勾起抹煞意炳然的笑,楚乌玩弄着自己的小爪,轻肆笑道:“这换做平时,我是绝不会陪人族去做什么。巧在我今日心情不错,便带你去见见那少年。不过,他估计命不久矣,你要有什么想说的话,便趁着他还有口气,赶紧对他说罢。”

说完,楚乌慵懒的一个起身,忽起几丝长绒捆扎住沈陌黎,以快于雷电之速往那抹血腥味最重的地方赶去。它停在沈陌黎掌心落得片刻闲暇,可有事之时,却更愿意以自己的速度前往。

人族祭用灵力后的缓慢时速,在楚乌眼里简直如蜗牛龟爬,全入不了它的眼。

随着那抹愈来愈浓的血腥味,沈陌黎的心沉重到极点。她不知死去的那些是何人,但眨眼抹杀那群人的,必定不是什么善类。在那抹浓重到令人想停止呼吸的血腥中,沈陌黎极度想知道末甲此时如何,伤情可还有救。

末甲本伤及心房,加之在麒锁兽上那番胡乱闯荡,现在伤情必更加严重。患难至交,沈陌黎并不希望末甲出事。

好在楚乌行事极快,弹指一挥间便将沈陌黎带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面前。

连眼都懒得再看青年一瞬,楚乌在沈陌黎四周地上随意绕了圈,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对沈陌黎道:“你瞧瞧你所说的生死至交是否为这人?我且到附近去搜罗点食物,一会回来找你。我虽是这地的主人,这地却皮得很,从来都不听我的话办事。切记,你若是乱走动,必是送死的份。”

说完,楚乌也不等沈陌黎应答,须臾间再度消失在黑暗里。

在分毫不见前方的漆黑里,沈陌黎只听跟前有着极为粗重的喘息声,再无其它动静。她祭起丁微绿光灵力,俯身寻着声看向面前的少年。

楚乌带来的这个地方全无半点亮光,沈陌黎心知祭用灵力许有危险,但不祭灵力,她全看不到面前的人。末甲不知所踪,沈陌黎极想知道,这个粗气直喘的少年是否便是末甲。

“杀……杀了我……”一道虚弱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借着微弱的光,沈陌黎这才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她心里暗松口气,幸于面前人并非末甲。但随着她操纵的光亮移动下,她刚稍纵轻松的心再度绷紧。

面前的少年,浑身上下血肉模糊,一颗跳动的心脏露在体外不断跳动着。心脏上,还有着点点像是污垢的灰黑沙石。

见面前来的是个人族女子,少年眼中燃起最后的希望。他缓缓抬起手,手中紧握着什么东西,艰难地对沈陌黎道:“如果……你还能活着走出这地,劳请……姑娘……代我将这交到玄云宗。”

“我现在替你疗伤,你的东西还是留着自己交回。”沈陌黎运着灵魄绿光,移动少年身上想为少年减轻些痛楚。

幽幽绿光,如清流缓缓流淌入少年的血肉中,让少年不断痉挛的身子渐渐归于平静。

然而,在沈陌黎正准备将绿光由少年的喉咙处下移至少年心房处,继续替少年疗伤时,少年却大手一拉,即刻制止了沈陌黎的动作。

第二百一十一章 医者难医己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一十一章医者难医己少年神情感激,开合着苍白的唇道:“姑娘不必为我费事,我心房处覆盖的是剧毒蛊虫,染此虫者便无生的可能。姑娘灵力一运,蛊虫借由灵力逆向而行,即刻转移到姑娘身上。我命数将近,存着一口气全因手中之物。还请姑娘成全我的心愿,代我将这物交到玄云宗。”

在沈陌黎灵魄绿光的疗伤下,少年说话不再断断续续。犹恐下一时刹心脏便停止跳动,少年话语极快的将自己的遗愿说完。

“好。”沈陌黎悲痛莫名的接过少年手中东西道。

“多谢。”少年脸上漾起一抹祥和的笑,余愿已成,他抬起在沈陌黎灵魄绿光疗养下暂时停止痉挛的手臂,猛地往自己脑袋上狠拍,顿时断了气。

缓缓起身,沈陌黎看了眼从少年手中接过来的一块绣着水月花纹的帕子,将其收入衣袖当中。

仔细回想着来路,沈陌黎足下一点,急急收起灵魄绿光,跟着记忆往来路返回。

蛊虫寄生活人体内,那少年断去呼吸,蛊虫察觉到人走血凝后势必会成群离开少年,寻找下一个寄生体。

沈陌黎离少年最近,她若不赶紧离开,不久后她便是下一个遇害者。

轻巧贴地低飞的沈陌黎,在凌飞过楚乌方才绕圈的地方,忽感腿部撞断了根细绳。她稍是一愣,骤然加快了速度往来路回赶。

辨不清虚实,沈陌黎在腾飞间,总觉得离脚不远的地面在不断如潮水涌动。她凌飞在上,时不时地被地面上的未知事物打中足底。

多次击打下,由沈陌黎的足部传递至全身一股小而密的撕咬感。那阵撕咬的疼痛并不算极为难忍,却让人感觉好似有极多牙尖嘴利的小东西,依附在了沈陌黎身上。

诡谲感让沈陌黎倏然加速,更急于回到方才离开的地方。

“你又淘气了。”黑暗里,忽传来楚乌的阵阵回响。

随着楚乌的话,沈陌黎明显的感觉到那些附着在自己足上撕咬的东西如听见阎罗反问,瞬间全数消失。

无边的黑寂中,楚乌回荡八方的声音让沈陌黎一时间,全无法辨别出声源的方向。沉沉之声,宛如藏在黑夜里的恶鬼,让人闻此声便生胆寒。

“楚乌,是你吗?”沈陌黎见回响停止,壮着胆问。

“我应该告诉过你,不准离开我给你圈画的那块地。”楚乌回荡不止的冰冷声音,再次从黑暗里传来。

虽从其声,沈陌黎可极其肯定声源出自楚乌。但明耳人皆能听出,这道声音与楚乌原先的音线比起来,又好似少了份温度,冷冷清清就像是从坟墓中爬出的人所说的话。

听及圈画的地,沈陌黎这才想起早前楚乌确实绕着她转了个圈。仅是楚乌话未说清楚,沈陌黎也着实不知她随意一绕圈还有其它用处。

耐下性子,沈陌黎对着黑暗道:“那少年并不是我要找的人,他一见我便了断了自己的性命。你应也知他身上有蛊虫,他一死,我若不走蛊虫必会袭绕我来。”

她的解释,对熟悉这里一切的楚乌而言无疑是苍白的。楚乌处在黑暗里,冷声邪笑:“不管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但他应该早没了自尽的气力。即使是最快的咬舌,对他也是可望不可及之事。我绕那圈,便是防这地的蛊虫侵入你体内,你倒好,直接闯出圈子来此地喂蛊虫!”

话语虽同样冰冷无情,但沈陌黎心底的石头却是悄声落了地。楚乌所言,字字带着责怪,可她从话句里听出楚乌并未有杀她的意图。

楚乌冰冷无情的话,更像在警告,告诫沈陌黎不准再入危险之境。

“这次是我太过莽撞,只是我见那少年命亡,思及其体内蛊虫兴许会转移道我身上,这才慌不择路,拂了你的好意。”沈陌黎坦诚道。

听沈陌黎认了错,楚乌冷硬的态度终是有所转变。它不喜人族,甚至于将食人族血肉看做日常。但沈陌黎与楚白关系看上去非同一般,想找到楚白,沈陌黎绝不能现在丧命。

楚乌太是了解过去的楚白,楚白重情义、好善乐施。楚白倘若知沈陌黎与它在一起,必定会寻准时机前来搭救沈陌黎。到时候,把楚白揪回自己身边,对楚乌而言便是分分钟既能办成的事。

沈陌黎不听其言,不仅妄图想救少年,还闯出它画的圈险些丧命,种种举动着实惹怒了楚乌。但因楚白,楚乌还是强压下心头火,从黑暗里出现见沈陌黎。

对于人族,楚乌从来便没多少耐心。它扣指脆响,原本乌漆墨黑的四周顿时有了微弱的光芒。

借着微光,沈陌黎这才看清,她方才以为在流动的大地,分明是无数蛊虫聚集成群在不停涌动。推想可知,由她足下传来并不明显的细密疼痛,必是蛊虫撕咬其肤,闯入她体内时所留。

眼下的蛊虫多过沙漠泥沙,凶狠势态倾泻毕露。只是不知何故,这些蛊虫又极为忌惮楚乌,在四下闯荡中独独避开了楚乌与沈陌黎所在处。

瞥了沈陌黎一眼,楚乌悠悠道:“我已命那些蛊虫离开你的身体,它们方才不知你是何人,稍是淘气的钻入你体内玩了一会。可能无意损了你的筋脉,但应无大碍。”

话是说得风轻云淡,沈陌黎却没有半点好心情。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蛊虫的淘气一玩,已断了她几根筋脉。蛊虫口舌内含有致人神经麻痹的毒素,在撕咬筋脉时,受蛊虫啃咬者难以察觉到自己被咬的伤情。

可一旦蛊虫停止啃咬,麻痹人体的毒素便会尽数消散,疼痛感亦随之不断加剧。

现在沈陌黎的肺腑里,当真是无处不疼痛。她想运灵魄蕴养的灵气贯通全身,以疗养断裂筋脉。

怎奈医者最难医的,便是自己。

沈陌黎运灵气疗养自身,灵气运转得通彻,却难准确疗伤到筋脉断裂的位置。

一只乌黑的小手在沈陌黎运转通身灵气时,忽伸过来,手里还握着几根看不清的东西。

第二百一十二章 结界寻声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一十二章结界寻声沈陌黎缓了缓因运转灵气而变得模糊的双眼,稍过片刻才看清那支小手的主人。

楚乌摊开它乌黑的手掌,将那几根东西往沈陌黎跟前送,边送边道:“把它吃了,你的伤自能痊愈。”

顺着楚乌的话,沈陌黎垂眸一看,楚乌手中握着的竟是几根滴着血、略带弹性的东西。仔细看去,更像是从人体抽出的筋脉。联想至楚乌早前所言吃心补心,沈陌黎瞬间明白了楚乌的用意。

皱起眉心,沈陌黎略微摇了摇头。人心皆是肉长的,让她吃同族血肉,她再是伤重都下不了嘴。更何况,她并不认为吃了人的筋脉,自己的筋脉便会愈合。

“人族真是麻烦,筋脉乃是大补之物,你不吃我可不客气了。”楚乌不耐的将掌心内的几条筋脉一口吞肚。它没有多少好性子与人族劝说,对方既是不愿意,它不介意自己独食这道美味。

楚乌与楚白的身子与其它魔物不同,吃心补心,喝血补血这种于他人并无多大作用的事,于这两魔兽身上却是受用得很。它们的伤患处,无论是血肉模糊的外伤,亦或者触目不及的内伤,它们皆可通过食同族乃至异族的相同器官血肉以疗养自身。

所有的血肉筋骨,于它二人来讲最不受用的便是吃肉补肉。它们掌心大小的毛绒身子,无论吃上多少肉,都未曾见过有半点增肉。亦正是如此小巧的身子,让它们拥有了常人所不及的速度。

而两人中,又属楚乌的速度更快。楚乌本身的修为并不算高,但它的速度却是神级以上的高强者都难以匹及。借着这番速度,它在这地真称得上呼风便是雨,即使来了一堆修为高它颇多者,在黑暗中也很难是楚乌的对手。

恰如离弓之箭、脱缰之马,楚乌的速度妙在袭人于尚未有所反应之时。谁也难以想到,这样一个乌黑球团,内藏着杀人于神速的深厚功力。

仅是在楚乌不触血腥时,它的神情却是极为淡定慵懒。

待啃食完几根筋脉,楚乌再次以长绒卷住正在运转灵气疗养自身的沈陌黎,惺忪着半合的双眼道:“既然他不是你要找的人,不如你跟我说说你找的人长什么模样。兴许我这会空闲,还能带你找到。”

举手之劳,对楚乌而言并未有多少影响。它只不过是想借着寻人,将沈陌黎留在这地,好等楚白出现。至于人是否能找到,并不在楚乌关注的范围内。

眼见目前走是走不了,沈陌黎索性收了蕴养自身的灵气,谈及末甲:“他全身为山石覆盖,眼泛猩红,声夹暴虐……”

“且慢。”楚乌止停沈陌黎再往下说。

托起被长绒覆盖下巴,楚乌睁大淬着寒冰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沈陌黎道:“你确定你说的是人?”

原以为沈陌黎寻的是不起眼的普通人,但听沈陌黎那番描述后,倒是勾起了楚乌的兴致。它在这地驻留许久,还真没见过长得像魔物的人。

“是。他身形像山,但绝对是如假包换的魔人。”沈陌黎肯定加确定道。

只听一个响指,那些躲在四边的蛊虫忽聚起成人形模样,立在沈陌黎跟前朝楚乌一个俯身行礼。

“都听到了?可吃过这样一个人?”楚乌对着蛊虫聚起的人形随意问道。

却看蛊虫聚成的人形猛然摇晃起脑袋,随着如拨浪鼓直摇的脑袋,细小的蛊虫时而被摇至人形之外,时而又争先躲回人形之中,好似极为惧怕楚乌般。

“倘是遇到,可管好你们的嘴,把他留给我。”楚乌淡淡的交代一声,再度转向沈陌黎。

犹在辨别沈陌黎话语的真实性,楚乌再次问:“你确定那长得像山的人在我的地盘上?”

“正是。”沈陌黎答。

联想起早前自己的猜测,沈陌黎周转着头,看向四处黑暗反问道:“这里的每处结界,是否都能将声音隔除?”

末甲受晶石影响,暴野难寻踪迹,最容易追踪到的便是他的狂啸怒吼。可偏偏进入这地,道道结界成了顶尖的声音绝缘体,断然阻隔断末甲的狂吼巨嚎。

“非也,我携你到此处穿过十余道结界,你的耳畔可都一直清静?”楚乌满不在乎的应答。

借着楚乌的话,沈陌黎回想起楚乌携自己到此处,速度快近箭缶神速。时间虽十分短暂,沈陌黎的耳畔却着实除了风声,还有过其余声音。

只是因楚乌的速度极快,声即听便过,快到沈陌黎还未辨别出声源何物。

“以你对这处的了解,可有哪个地方能听到各个结界里的声音?”沈陌黎再问。

有楚乌一直跟在她身侧,想要破了路口的晶石显然是不可行。晶石有着迷惑众人心智的奇效,于外来者而言是致命危机,于楚乌而言却是对这地最好的保护之一。

想来当着楚乌的面,要摘夺晶石,怕是要先遭到楚乌的阻拦。

既然离开此地暂且无路,沈陌黎更想赶早找到末甲,设法破去末甲身上的晶石惑扰。

“有倒是有,只是去那地方危险之大也非常人能挡。我虽能帮你引路,那地的危险却无法替你挡住。坦白讲,我还当真没见过进入那地的人族,有活着出来的。”楚乌小巧的身子,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往沈陌黎手掌上一躺,打了个哈欠道。

人族脾性百样,有胆怯惧死者,亦有勇闯敢拼者。但无论那种性格,在它的地盘里都讨不得好,最后横竖皆是个死。

楚乌慵懒的躺着,余光假似不经意地往沈陌黎身上打量。

以楚乌往常对人族的了解,它并不认为,像沈陌黎这般十六芳龄的黄毛丫头能有多大作为。

在楚乌的观念里,人族十六尚且懵懂,加之沈陌黎又身姿娇小。这般娇柔的女子,于楚乌看来更需要几个人如花护着。

楚乌并不懂何为英雄出少年,处在这偏壤地方的楚乌,向来不好问世事。然它处的地历年来人却是不少,楚乌便常因闲卧黑暗里,听得不少来此地寻宝的人群,提及人间秩事。

第二百一十三章 娆荒寻魔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一十三章娆荒寻魔人族三十而立,直至五十方能知天命,这等年龄与见识的增长,不急不缓,比不上其仙、妖、魔三族的千年成年,万年衰老来得长久,却也比星族一瞬一生来得漫长。

只是以人族规律的见识与心智成长速度,令楚乌断然不信十几岁的人族有多大能耐。

楚白心善,从不以人的实力与见识交友。但凡楚白看得顺眼的,哪怕对方是个痴傻的呆瓜,楚白都乐得与其玩得不亦乐乎。

楚乌却是不同,它阅人无数,食人不尽,更能从人的外在看得人心深浅。沈陌黎的胆识与应变力,与人族十来岁的少年少女相较已是出众,可若放置大危大难之境,楚乌只觉得会与其他同龄的人族相差不远。

对于不看好的事,楚乌自然不放在心上。世态炎凉,与其关心不会发生的事,在楚乌看来,不如将那些消耗的精力用来颐养身心。

然而,出乎楚乌意料的是,沈陌黎在听到那地乃危险纵横之地后,仍是目光坚定道:“可否带我前去?”

话句中,全无半分玩笑成分,让人一听,犹如见巨鼎难移、钢剑难断的无比坚定。

楚乌神情一顿,稍是片刻又恢复了平常懒散模样。它轻瞥沈陌黎一样,悠声问:“他究竟是你什么人?”

千年很长,足以让沧海转成桑田。千年又很短,短到楚乌心底,始终只能为楚白一人冒生死险境。楚乌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沈陌黎能为血亲以外的人,冒生死大险。

“他是我的挚友,患难与共,生死不弃。”沈陌黎灼灼闪着坚韧的光芒,应下楚乌的话。

“友人,大抵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逃。你愿不计生死去救他,他可未必能同你一般。”楚乌努努嘴说道。

楚乌有心想找点事分散沈陌黎的注意力,将沈陌黎滞留这地。但沈陌黎想去的那地太过凶险,它并不乐意带沈陌黎前往。这白走一趟事小,指不好沈陌黎受不住那地煞气,呜咽断命,那它想利用沈陌黎钓出楚白的计划可全泡汤了。

看着举止完全无意前行的楚乌,沈陌黎心生一计道:“楚白在暗道里遇到不少险事,生性变得极为胆怯。独自一人时,常生怯低泣,你想找到楚白,或许到你所说的地方细致听声,或许能比跟着我更快找到。”

沈陌黎与楚白实算不上熟悉,但眼下为救末甲,她也仅能以楚乌在意的人来说事。

“楚白竟变得如此懦弱?”楚乌略带不信道。

在楚乌的记忆里,楚白心地善良,虽因心善时做傻事,却也不至于胆小惧事。况且,楚白的速度不及它,但在五族内也算是佼佼者。放眼三国六海,能追得上楚白的速度,将楚白置于死地者屈指可数。

然而世事难料,联想到暗道内的凶险,楚乌对沈陌黎的话,怀疑中有带了几分相信。

凝思片刻,楚乌终是开口:“要我带你去娆荒可以,只是途中你必须听我话行事。否则,这掉你命的买卖于我来说太不划算。”

“我这人生地不熟,自然随你前行。”沈陌黎应得爽快。

忽若疾风,楚乌未再有半刻犹疑,卷起沈陌黎便往口中的娆荒地迅疾而去。

始终有些许不信楚白的巨大变化,但对于这个孪生弟弟的事,楚乌向来谨慎得很,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白驹过隙,几乎是在转瞬之间,楚乌便已拉扯着沈陌黎来到娆荒。

娆荒名字听上去妖娆偏远,实则只是众多结界相挤压下形成的三寸空余地带。无数声响透过结界,汇聚娆荒来回飘荡,将娆荒变成一处随时可让人耳膜震破,肺腑震碎的地方。

对娆荒甚是熟悉的楚乌,在进入这块地前,早做了准备,在途中顺势往沈陌黎耳中堵上两团拔于自己身上的减音长绒。

“好自为之。”一入娆荒,楚乌便丢下如此一句话于沈陌黎,自己开始上下左右各处结界乱寻,只盼能听到楚白的声音。

当年,楚乌恨铁不成钢,当着楚白的面直接杀去误闯入内,与楚白关系甚好的三个妖族。还在楚白伤心欲绝时,强迫着楚白吞下三个妖物的筋骨血肉。

楚乌原以为这等揠苗助长式的方式,能让楚白变得同它一样冷血无情。岂料在那之后,楚白变得沉默寡言,见它便是躲闪,直到最后竟在这地消失了踪迹。

在发现楚白失踪后,楚乌曾疯狂的搜寻过,却翻遍这地的每个角落都不见楚白。楚乌也曾想过进入暗道寻找楚白,奈何暗道里的凶险,最终让它没有勇气进入。

楚乌爱自己的孪生弟弟胜过一切,甚至于见楚白被人扎刀,它能毫不犹豫的冲上前替楚白挡下所有的刀子。可是面对不确定的暗道,楚乌却是犹豫了。

它无法确定楚白是否真进入了暗道,自然觉得自己冒命的危险进入暗道并不值得。

此番好不容易有了楚白的消息,楚乌便再也不想错过。

这些年,楚乌虽仍吃人肉喝人血,却再不曾自己动手杀过人。甚至于遇到濒死之人,它偶尔还乐于伸出援手。它甚至于信佛,希望自己日行一善,能换得楚白回来。

而当所有的等待,有了个可能出现的善果,让楚乌如何不激动。

见楚乌撇下自己,往各处结界边缘寻找楚白,沈陌黎亦脚赶脚的贴近结界边缘,逐一细听结界内的声响。

楚乌的长绒对抵挡音量极为有效,将娆荒的声音一下降低百倍不止。声音的减弱,削减了萧煞巨声对沈陌黎身体的损伤,但也让沈陌黎捕捉到末甲的声音造成了些许影响。

末甲变成山魔后,其狂暴声音并不小,嘹荡在娆荒中极易令人发觉。

然而飘荡四下的声音,反让人更难以辨别出声源方向。

沈陌黎贴在结界上,才勉强分辨开余绕娆荒的那些声音源头。

不像楚乌那般慌不择界,跳跃式寻找。沈陌黎按着结界顺序,一个不漏的听着结界内动静。

“它在这。”沈陌黎忽听在一处结界前说。

在初听到楚白声音时,沈陌黎本想瞒下楚乌,又感于楚乌的兄弟情深,方才开口。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人界多没趣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一十四章人界多没趣听到是楚白的消息,楚乌一时激动得话都无法说出口。

它速度是快,但因寻找时毫无秩序规律而将寻找的结界漏的漏,重复的重复。

一听沈陌黎已寻到声,楚乌激动的窜到沈陌黎所指结界边缘,侧耳倾听。乍听之下,楚乌阴深的面庞上绽放出一抹恰是黑夜邪魔的鬼魅笑意。

激动下,楚乌延出长绒,困住沈陌黎,刚想把沈陌黎一齐拉入结界内。沈陌黎反抗的拉扯长绒,让楚乌正准备前行的动作稍是一顿。

回眸匆匆看了沈陌黎一眼,楚乌终是收回长绒道:“在娆荒等我,我不希望我的话,第二次被人当作耳边风。”

说完,楚乌一个飞身闯入结界。

乱音缭荡的娆荒在楚乌离开后,显得更加诡异。那些躲藏在娆荒中以音为食的小魔物,统统露出头来。它们是不得见光的音蚊,平素在楚乌面前隐藏得极好,从不露出半点马脚。

楚乌向来不与人族交好,让这些不懂人话的音蚊,在楚乌走后既蠢蠢欲动想对正寻找末甲的沈陌黎下手。

它们以娆荒里的声音为食物不假,但有时却也更想换换口味。素日楚乌盯得紧,娆荒中几乎没人族会踏入,好不容易出现个细皮嫩肉的人族姑娘,叫它们如何不兴奋?

几道细致的嗡嗡声藏在杂音里,落入沈陌黎耳中。

与那些杂音不同,那些细碎的嗡嗡声并无丝毫回荡声响,乍听上去即可辨别出是出自娆荒当地的声响。

寻声回转身望,这一望,沈陌黎便看见了娆荒中几只比她身形还大的音蚊。蚊身上下带着黑白斑纹,一针长嘴蚊刃,更像是淬毒的长箭,一扎能要一人性命。

音蚊体型硕大,行动却是不快。它们见沈陌黎发觉了自己的存在,顿时加快速度,几道猛扎往沈陌黎要害处袭去。奈何沈陌黎身轻敏捷,怎是几只音蚊轻易能捕到的存在。

身转左右,沈陌黎在极快的闪避间,不费吹灰之力便避开了音蚊的偷袭。

恼火下,音蚊顿时加快速度,其如啄木食虫,疯狂地用尖锐的蚊刃来回点扎,想一击毙中沈陌黎性命。它们生性嗜血,只不过楚乌比它们更嗜血残暴,让这些本以血为生的音蚊,默然改了食物。

这眼下来了猎物,音蚊却是生疏了狩猎的方法。

它们点扎乱刺得极快,却没有哪一击能直中沈陌黎要害。

流星遍至的点扎中,沈陌黎最初避开稍是吃力。过于密布的蚊刃,令她来回躲闪不止。但很快她便从音蚊的猎杀中找到了规律,发现音蚊狂乱点杀中的漏洞。

几只音蚊几近在用生命狂扎,它们行动不快,蚊刃此时的速度却是极快。只是狂扎之中,它们的蚊身行动缓慢,让蚊刃扎落的点极为固定。

细致观察下,沈陌黎加以多次尝试很快发现,只要她既能避开蚊刃,又能在蚊刃间快速移动到其它地,蚊刃并不能在一瞬间追上她。

音蚊体大,但行动也因其硕大的身体而受到一定的阻碍。蚊刃虽是凶猛,然与音蚊的蚊身却是极不搭的组合。

多番对峙下,音蚊渐渐失了最初的优势,几只齐飞在沈陌黎身后却完全追赶不上。

愤怒的音蚊在情绪波动下,暴躁的扎着身侧的结界。忽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在音蚊所扎过的结界上,原本极富弹性的结界莫名破碎,自结界内徒然涌来阵阵汹涌的狂风。

处在破碎的结界边缘,几只音蚊还未明白发生何时,便被狂风卷入结界瞬间撕成粉碎。

狂风如咆哮的野兽,不断地涌入娆荒,将娆荒中所有的一切吸入结界。那些原本煞气冲天的暴虐回音,在狂风中须臾消失。三寸娆荒,几乎是在瞬间便被吹刮得片甲不留。

在源源不断的狂风中,沈陌黎手拉另一处破碎的结界,加以汪洋灵力将身体与结界贴合,这才险险未被狂风卷入其中。

风吹人断肠,结界内的狂风好似带着无尽的力量,无论沈陌黎如何抓扯着结界坚持多久,那刮人肺腑的狂风亦好像没有丝毫消停的意思。

在狂风吹刮下,沈陌黎连衣带肉,被刮擦出道道鲜血。

她咬着唇,刚想借力往贴身的结界内闯入。忽然,一阵并不大的狂吼声由沈陌黎上方的另一道结界内传出。

娆荒之地本因声音堆积,而无限的将所有声音留余萦绕。而此时因受狂风掠夺的关系,所有从结界里传来的声音,却显得十分薄弱。

狂风的怒号一刻不息的回荡在耳畔,压过了所有声音的总和。

巧在楚乌的长绒带有奇效,能弱化那些凶煞巨响,而使塞耳者能在巨响中捕捉到更细微的声音。

“末甲。”沈陌黎几乎是在一瞬间,即辨别出源于上方结界内那声音的主人。

她借着海浪之势,艰难的将自己往上推去。

风萧萧不止,逆风而行,稍不留神便有被狂风卷走的危险。沈陌黎借着神魄汪洋,往上方前行的过程并不顺利。

每一步前行,她的脚下都如捆绑了千斤重物,将她往上的脚步向外拖拉。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在强劲的外拉之力下,沈陌黎咬着唇,用尽全身之力才勉强往上迈步。

上方的结界离沈陌黎不远,然而沈陌黎在每步前行下,却更像是在穿过生死线。

人在艰难里,最怕的不是没有人相助,而是还有人火上浇油,将自己往地狱里推一把。在沈陌黎举步维艰的前行中,狂啸的风中,忽出现一道以风聚成的女形身影,跃过狂风往沈陌黎处飘飞而来。

一盏茶时间,身影飞至沈陌黎身后,忽伸出双臂往沈陌黎两侧腋下一伸,便要将沈陌黎往狂风中带去。风聚成的女身,近似透明的脸庞靠近沈陌黎耳侧,唇畔勾起抹邪肆的笑容。

她浅笑着对沈陌黎道:“人界多没趣,不如与我到魔狱走走?”

说罢,女身面庞里的笑转恶劣的狠厉面色,加重手中的力度,猛然将沈陌黎往外硬拉。

第二百一十五章 汪洋万道绳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一十五章汪洋万道绳惊察风聚女身的用意,沈陌黎双手祭以浪涛,紧紧固定在结界壁上,一只足下猛然发力,往女身身上猛踢。

出乎意料的是,她用尽全力的一道猛踢,却像是踢在棉花上,对风聚女身全无作用不说,踢出去的脚还陷在女身体内,被风紧紧地包裹住。

似风呼啸的女声再次开口:“我知道你,莫离。想当年莫童那么个精致的人,这生出的女儿身姿也着实不差。这妙柳细腰,这娇俏脸蛋,这若变成了我的,想必离言也会多看我一样。”

女身说着,拉扯沈陌黎腋下的葱白细指,顺着沈陌黎的躯体往下轻触。对沈陌黎这即将俯身夺舍的躯体,女身好似十分满意,她来回磨触着沈陌黎的躯体,像是要在夺舍前了解沈陌黎肌肤发体的所有秘密。

她以风聚成的面孔形近透明,但隐隐还能看得出当年的楚楚动人。仅是因为愤恨,那千娇百媚的面容有被狰狞的愤恨所扭曲,而显得令人不忍直视。

当她飘散在狂风里,初次看到沈陌黎那张与莫童极其相似的面庞时,她的嫉恨便宣泄而出。遥想当年若不是莫童,她又怎会体魄尽逝,徒留下三魂相聚,汇成此风苟活于世。对莫童的滔天怨恨,让她巴不得撕烂沈陌黎那张脸,以泄她心中愤慨。

仅是在看沈陌黎于结界上奋力挣脱间,她的意念里产生了更邪恶的念头。

莫童爱女如命,那她就夺了莫童最爱的女儿性命,以莫童女儿之态,去见离言。

对于得不到的人,她便要将其毁去。以风聚成的女身,在确定了夺舍念头后,甚至已想好再见离言时,她若依旧得不到离言的心,便将离言三魂削碎、六魄尽斩。

联想到自己的计划,女身缓缓将自己融入到沈陌黎被困的足中,她要一步一步,折磨沈陌黎,再逐渐夺了沈陌黎的意识!

不认得女身所言的何人,仅是在提及“莫童”二字时,沈陌黎明显感觉到灵魄内的力量在集聚。她忽祭灵魄,借着手间浪涛与结界的贴合,旋绕其身。

片片绿叶宛如锐利尖刀萦绕在沈陌黎周身,将本要覆盖入体的狂风刮裂分隔。

吃痛松手,以风聚成的女身在灵魄绿叶的刮剐下不由缩了下身。

借着女身松开自身的空挡,沈陌黎足底的灵叶集聚,将沈陌黎快速拉入了上方的结界当中。

在沈陌黎没入结界之际,一道凄厉的女声再次传来:“莫童竟将自己的灵魄之力都传赠与你,有趣,着实有趣。莫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我的掌心!”

随着女声言罢,在沈陌黎进入的结界内,由结界壁上传来阵阵狂风撞壁的声响。

此地的结界易进难出,但亦有少许分辨能力,能将一些扰乱结界内平衡的不祥之物隔绝在结界外。显然,化作狂风形态的女身,被眼前的结界当作不祥之物,而阻挡了她的进入。

结界已然隔绝了外部景象,沈陌黎光听着狂风撞击的砰砰巨响,却见不到结界外的狂风。沈陌黎仅是轻轻一瞥,并未再多做停留,因为结界内有比狂风撞击更大的响声——山魔的狂吼。

落入沈陌黎耳中的狂吼比早前声大百倍,更夹带着凄凄惨烈。那声声暴虐至绝望的狂吼,让沈陌黎的心更是绷紧。

末甲,你定要安好!沈陌黎内心默默祈愿。随之脚下一点,祭了灵力往声源处急急赶去。

结界内的地不大,沈陌黎祭以灵力增速,稍过不久便寻到声源所在处。顺着狂吼的巨响,沈陌黎垂眸望去,只见山魔身虚体弱的倒在一片血泊里。

山魔趴伏在地,不知是昏迷还是其它缘故,全然无所动。

“末甲?”沈陌黎边往前靠边喊道。

“走——”由山魔嘴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在沈陌黎还未反应出山魔话中意思时,山魔忽腾地跃起,双眼通红的朝沈陌黎杀将去。山聚的掌心内,握着一把以山石凝聚的长剑,在离沈陌黎一尺不到时猛然挥起,往沈陌黎头上便要砍下。

“末甲。”沈陌黎侧身一闪,险险躲过山魔的剑击。

紧随躲闪的动作,山魔的软肋骤然出现在沈陌黎面前。看着那张被山石覆盖的面庞,沈陌黎全不愿出手反击。她祭以灵力远远躲身,尝试着以名唤醒末甲沉睡的意识。

末甲既然能在变成山魔后,还在狂癫前硬挤出一字叫她离开,想必其意识并未完全被压制沉睡。仅是想让山魔在如此癫狂之境沉静下来,以让末甲重恢复意识却也不是件易事。

沈陌黎的一声呼唤,对于癫狂的山魔来讲便好似异族奇语。

山魔怒瞪着斩空的长剑,嘴里发出更疯狂的吼叫。它再次提起粗犷的长剑,往沈陌黎身上再次回旋砍去。

阵阵长剑的回旋乱砍,在地上形成道道眩晕混乱而令人胆颤的深刻裂痕。

只是粗狂的长剑,斩碎万千坚土,却未伤及到沈陌黎半分。

沈陌黎足下渐渐蕴起汪洋,在山魔一次次反复砍杀间若极光萌芽爆发,散发着股股瘆人的寒气。

逼人的寒气如最令人畏惧的梦魇,使最狂暴的山魔目光一滞,连满怀疯癫都忘却发泄。它瑟瑟发抖的往后一退,刚想离开,猩红的双眸再次控制了它所有的情绪,让山魔再度癫狂。

山魔大声咆哮着,另一手再起一把山石凝结的大刀,刀剑齐辉,便要往沈陌黎身上再次砍去。

“聚。”沈陌黎一声话,流淌在她足下的海流若骤然涛涌,宛如滴水合聚的大海,往山魔处奔流而去。

山魔口中一声魔族异语,在汪洋扑杀来的瞬间,几近本能的丢弃手中刀剑,以粗糙的双臂挡在自己要害部位前,犹恐受伤的紧逼上红得渗血的双眸。

原以为沈陌黎祭用的汪洋之力,来势汹汹,必是要将自己直接灭杀。

岂料汪洋波涛流淌到山魔面前不远处时,非但未有半点灭杀之意,反是趁着山魔未反应过来的时机,凝汇成万千绳索把山魔捆了个严实。

第二百一十六章 暖笑瘆人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一十六章暖笑瘆人波涛海水透彻肺腑,将山魔强行压迫冷静下来。

狂暴如雷的山魔几声狂吼,在费尽气力的挣扎下终于渐渐静下心来。

山魔的意识里,横贯反映出末甲的身影。末甲旋绕在众山之巅,始终禁闭着双眸,深锁沉眠。

看着意识里那面容俊俏的末甲,山魔一愣。虽然它本身是末甲转变而来,它却并不认识末甲。

看着那个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少年,山魔几近爆发的狂虐,竟一丝一点的渐渐消失。

“魔物头脑简单,真是再扶也终是没用。”一道甜腻的少女声音,忽由沈陌黎身后传来。

“何人?”沈陌黎冷声问。

对方动作极轻,能在她未察觉的情况下离她这般近,这本就是不寻常举动。

她半侧过身,手中依旧把控着捆绑山魔的汪洋绳索。只差一点,她即可助山魔恢复理智。此时出现的人,对她对山魔的威胁无疑是极大的。

此地无疗伤之所,她想让末甲随着活着离开,只能以汪洋之力灌注末甲三魂六魄,助末甲压制狂躁之气得以清醒。

这种方法并非上上之策,神魂洋流冷彻骨髓,冻达心肺,长期余留人体,对人体具有难以逆转的伤害。沈陌黎有不灭黑炎存于体内,这才抵住汪洋冻伤。

以沈陌黎的计划,原是打算以神魂汪洋捆束末甲,直至他意识转醒。待日后离开这地,有了彻底破除癫狂之法,她再以黑炎替他温熨扫除汪洋的冰寒。

但无论如何,她的方法在快速解除眼下困境的同时,也带了几分凶险。沈陌黎在压制山魔的暴虐时,几乎是费了最大的气力,尽可能地将汪洋薄而匀的覆盖在山魔魂魄的每一处,犹恐遗漏,又担忧加盖过多的汪洋,伤了其三魂六魄。

在如此关键时刻,突冒出个人,即刻提升了沈陌黎的谨慎。

听对方的口气,好似还与山魔成疯成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使沈陌黎在运转汪洋继续替末甲压制狂暴之气时,不禁按下做好了御敌的准备。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即将成为我的藏品。对于即将丧失意识的人,我向来不喜说上太多。”璃歌由黑暗里露出她甜美到腻的小脸,对沈陌黎时浅笑道。

音如其人,与甜美的声音相同,璃歌的模样若沐春暖阳,有带着少许俏皮可爱,让人看着那张软糯的脸,心内便生出满满的宠溺之感。

只是璃歌又是典型的表里不一之人,她甜腻的外表极好的隐藏了她心底的恶念。十岁初头,璃歌暗藏的心思却深过一道峡谷。

“我从来不听人说愿圆愿,但听一句姓名的机会,却还是会给的。小美人,说罢,你姓甚名何,若是好听点,指不定我还会在把你制成藏品后,还续用着你的名唤你。”璃歌轻快一笑,扯动着灵俏动人的嗓门道。

“我没有让人当收藏的习惯,自然不会答你的话。”沈陌黎冷冷应道。

面前女子,看上去模样十分可人。但沈陌黎却总觉得,这女子的一举一动好似带着种难以言说的刻意。

听沈陌黎直接拒答自己的话,璃歌也不恼,反而抬起葱白细指掩嘴更欢愉的笑了起来:“又是个无趣的人,看来我一会又要听一番无滋无味的求饶话了。也罢,有点无味的求饶,总比这无边的漆寂来得热闹些。”

说罢,璃歌袖中忽伸出几根细长若蛛丝的引线,迅速往沈陌黎处袭来。引线速急,却让沈陌黎轻巧避开。

在沈陌黎一个侧身,刚避开最后根引线时,只听璃歌一笑:“美人儿,你上当了。”

说罢,只见几条引线齐齐的刺向山魔,准确无误地对准了山魔的几处关节。

“此时言胜负,不免言过太早。”沈陌黎顺势以汪洋之力将末甲往自己身侧一拉道。

汪洋束绳的急救下,璃歌的引线瞬间扑空。山魔顺着沈陌黎的猛力拉势,反而落在了沈陌黎的身后。

“你没听过,别人的藏品夺不得?”璃歌鼓着腮帮子,看了眼扑空的引线,对沈陌黎稍是不满道。

“他不是谁的藏品,他是活生生只属于自己的人。”沈陌黎看着眼前举止古怪的少女冷声道。

此时,她几乎可断定末甲的癫狂与面前的女子脱不了干系。仅是那女子与影响人心智的晶石,又有着怎样的联系,沈陌黎却是一时想不清。

沈陌黎的话,如暗夜里的星辰微光,在璃歌心里震荡开来。

“我是人,我是只属于我自己的人……”璃歌听见,有道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声音,在她的意识里萦绕。

随着那声音的响起,璃歌顿时觉得痛苦万分,她不知自己因何沉痛,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剐过千百刀般。

趁着璃歌一时的分神,沈陌黎携着山魔,极速往风撞声相背的结界外逃去。

璃歌境界不高,但也绝对在她之上。她因神魂灵魄的关系而拥有远高于自己境界的力量,但若与璃歌相持,必是场难缠的对战。

于沈陌黎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救醒末甲,对于不相干的人,她无心恋战。

璃歌的想法却是截然相反,她很快驱散了脑中的声音,朝沈陌黎逃开的方向追赶去。她的修为不高,但有致人狂躁的引线在手,加之遍布这地的晶石,她并不认为自己看上的人,能逃得出她的掌心。

有轸蚓灵魄,沈陌黎凌飞的速度不及风雷,却也是极快。

只是山魔的体形硕大,此刻又全无法自行移动。带着山魔,便在不知不觉中拖慢了沈陌黎的速度。

璃歌独身一人,费去不久便追上了前方拖扯山魔前行的沈陌黎。

“这地结界布置得奇特,寻常人走进无出,我看你还是乖乖放弃挣扎,成为我的收藏。兴许我还会看在你懂事的份上,在萧煞你意识时,下手轻点。否则,像那山魔那般不听话,可是要受不少苦头。”璃歌笑道。

分明是暖意十足的笑,给人的却是分外瘆人的阴森可怖。

沈陌黎看着面前始终带着暖笑的女子,暗中不禁捏紧了自己的双拳。

第二百一十七章 以人为藏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一十七章以人为藏记不起前事,沈陌黎对同伴的在意却从不曾减少。

璃歌闲情若提风月的说及凌虐末甲的话,不禁燃起沈陌黎的怒火。

沈陌黎轻轻扇摇衣裳,使掌上把控的汪洋汇聚成滚圆的水珠,将山魔包裹其中置在身后。旋即,她双掌燃起黑炎,绕成巨大的火盾挡在身前。

见正言肃举的沈陌黎,璃歌却是冷哼一笑道:“我遇过无数垂死挣扎的人,可从不曾见同你一样怕死,这还不曾有半点抵抗,便生了盾当起缩头乌龟来。你既此番胆怯,还不如快些成为我的藏品。我必让你快意此生,浴血至终。”

说罢,璃歌的嘴边勾起一抹恶意满棚的笑,她双手一伸,再弹出数根引线,大有贯穿黑炎,一击直毙沈陌黎之势。

然而,璃歌的阴谋却顷刻成空。几根轻纱细的引线,在初触黑炎时,出乎意外的被灼烧成灰。

指控引线的璃歌,意外于引线的焯断,她控线的双手因刹那失去平衡,将其往前一带险些跌倒。

“有意思,我最喜欢有趣的人,这招式越是奇特,日后归我收藏越是有价值。”璃歌对眼下的败势,非但没有半点担忧,反而对沈陌黎越来越感兴趣了许多。

引线乃是傀帝赠她,能断引线的人少之又少。这能烧断她引线者,自然可灼断傀帝手下其他人的引线。

此刻的璃歌可谓两眼放光,她以收藏人为嗜好,这平日里收藏的人,至多也仅能替她挡挡外敌冒冒险。而沈陌黎有灼烧引线的能力,日后若归她所用,她在一众傀军的地位自然会高上许多。

傀皇手下全以实力论输赢,她最缺的,便是一招碾压众傀军的妙法。

“我不会是谁的收藏,那些想把人当收藏者,恐怕心理也是扭曲。”沈陌黎冷声拒绝道。

早前,她以察觉璃歌听到她话后的异常反应,不禁对璃歌的身份有了丝猜测。

仅是时间留给她推测的时间极为短暂,让沈陌黎还未来得及多做联想,便更急需应对眼前变化。

只见璃歌自掌中直甩出百来根引线,往各处圈绕着往沈陌黎处袭去。引线分散的方向极广,有自前方直击,大多却分散向四周拐绕弯子,由沈陌黎的左右上后方转向击向沈陌黎。

璃歌的笑愈来愈浓,她纯澈的眸子带着抹胜券在握的得意。

黑炎护盾再是强大,她却料准了高阶之人无法极好驾驭。沈陌黎既然以黑炎挡在身前,那她的身后便是最大的软肋。

几乎可预见即将到来的胜利,璃歌脸上的笑不断绽放,将她那张软糯可人的脸,撕裂出一道狰狞之情。

然而,令璃歌未料到的是,沈陌黎并未避开那些四面八方绕开黑炎护盾袭向她的引线,而是在引线还未触及她之际,将黑炎直接引燃到正前方的十来根引线上。

仿佛魂魄被烫伤般,璃歌一声惊叫,松开手中的引线,急急退了几步。

四下直刺来的引线,顿时如无人的主,没有控制而飘落在地。

眸子浸染上寒冰之色,璃歌怨恨的瞪向沈陌黎,又左思右想,奈她无法。

她想不明白,为何黑炎能将她手中的引线,直当作导火索,引火入线断她后路。

但璃歌又极清楚地知道,今日她若无法使沈陌黎唯她所用,她日后的路,必是与先前一般不好走。

傀军复苏者不多,她算争得先机的一个。这个契机她用的好,则前途无量。可若出了岔子,非但她在傀军里仍是不起眼的一个小混混,还可能在傀帝面前暴露了泄密的事。

她自复苏后行事低调,为的便是不引起世人猜疑,让人猜到傀军动向。可若有人从她手中活着离开,还将其操控引线的事四处宣扬,三国六海聪慧过人者集锦,想必不久便会有人猜测到引线与傀帝相关。

此刻在她面前的路并不多,不成功便成仁。这让璃歌更下定决心,要将沈陌黎收归自己藏品。

仅是眼下沈陌黎的黑炎,却成了她难解的题。方才她若不是速度迅疾,快速断了燃烧黑炎的引线,现在的黑炎恐怕早顺着引线,烧到她的身上。

璃歌精明的双眸左右细致的观察起沈陌黎,想从其中寻找到些丝破绽。

只是这一看,那支别在沈陌黎发髻中并不起眼的簪子,却是引起璃歌的极高注意。

璃歌笑容满溢的面容忽变得呆滞,收起所有笑意厉声问道:“你头顶的簪子是从何处得来?”

听璃歌如此一问,沈陌黎顺着璃歌视线紧盯的地方伸手一摸,当真触到当初婳娘遗留给她的发簪。只是没了早前的记忆,璃歌一问,沈陌黎亦无法想起是谁送她的簪子。

见沈陌黎手触着发簪,并不回答她的话,璃歌的愤慨之情被燃得更甚。

她未使出自己的杀手锏,自然觉得鹿死谁手尚不可知。沈陌黎她要留作收藏,那道失踪许久的发簪,她同样要留下。

那是支称之发簪,却更像是花的头饰。在璃歌印象里,那发簪与傀后有关,却在傀后死后再做不到。

傀帝曾命各奇能异士,想借助这门的方法做到发簪下落。仅是无数人在傀后丧命到傀帝落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苦苦寻找,却终无所获。

璃歌心底暗思着自己许是祖辈积德,才让她今日连遇到两个宝。

“既然说不清,那必然是从哪处来的。交出来,我且饶你当作收藏。否则,我让你的死都留不得全尸。”璃歌放狠话叫嚷道。

璃歌的神情好像下一秒就要出手杀去沈陌黎,其实璃歌心里亮堂着。她知晓沈陌黎并不是好对付的主,更想找些法子,先骗来沈陌黎头上的发簪。

傀后的发簪,内藏傀帝无数神通,极多她虽不知如何去用,但璃歌更是猜测,沈陌黎应比她更不知发簪的用法。

对于一个只当废物用的宝贝,能用它换取自己的安宁,璃歌极其肯定沈陌黎会交出发簪。

只是事无绝对,璃歌眼巴巴想要的发簪,沈陌黎却是直接拒绝交出。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七瓣骨花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一十八章七瓣骨花沈陌黎将别在发髻里的簪子往里推了推,不答璃歌的无理要求,仅是将手心的黑炎重汇聚成包揽住自己与末甲的半圆护盾。

不言,有时是对方根本没资格知道此物来处的前因后果。沈陌黎记不起原来的事,但即便她记得,却也不会告知璃歌半分。

“敬酒不吃吃罚酒。”璃歌脸上的肃然,再次绽放出最初的甜美腻笑。

她斜倾着脑袋,双目双耳中忽涌出成百上千条引线,引线云涌缠绕,乍一看去,像极了调转方向的磅礴大雨。

璃歌的修为诚然不高,但在傀军中,她却是不多见受傀帝偏爱的幸运儿。虽然连璃歌自己都不清楚傀帝为何常偏袒于她,但从傀帝处,她却是得了不少好处,当中便包含了这万道引线。

素日里,璃歌从不曾用过傀帝赐予的万道引线。引线对使用者自身有着些许伤害,璃歌聪慧,在其余傀军中人未察觉到的情况下,已然发现引线对己身的难挽伤害。

然而引线对敌方极强的控制力,又是璃歌无法抗拒的。她需要压制众人的力量,便无法离开引线。

千年前,她手握以引线操控的万余人傀,走至何地都是呼风唤雨的存在。虽然直至后来,她敏捷的察觉到引线对自身不可逆转的伤害,她还是控制不住每日以引线度日。

璃歌迷恋于权势,更贪恋于万人捧她的傲然里。在不断受引线反夺生命力的境况下,璃歌只是节制着自己使用引线的次数与数量,每每争取耗最少的引线,达到最佳的效果。她没有傀帝的能力,自然无法致人死地而后操控,这对她而言,便是求而不得的最大折磨。

仅是随着傀帝的消失,一众傀军皆入沉睡,璃歌亦无例外。

无限期的沉眠,消去了璃歌手握引线的所有力量。

千年后,当她再次苏醒,曾经受引线控制的人,早已趁着她沉睡的时光逃无踪影。

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她想再有呼风唤雨的一席之地,唯有再用引线,操控更多的人为自己效命。

然而她沉睡于这地,想要东山再起,寻到些能人高手归她所有,为她收藏却不容易。若在往常,她根本看不上山魔那样五大三粗的人,更不会耗费半丝引线去操纵山魔。

璃歌魔道修为不高,但她与常人无二甚至更多丝甜美的外表,隐藏在人群里却极为容易。趁着夜深人静,趁着对方不察,曾经璃歌想将引线打入强者体内实则不难。

奈何在这偏荒之地,璃歌馨甜的外表与独到的隐藏法并无多少用处。

当年璃歌入此地,乃是垫了不少人命才顺利进来。这想出去,璃歌自然清楚需要网罗着人挡在她前头,充当她的垫脚石。

沈陌黎的难以触及,在璃歌的意料之外。璃歌甚至有些生悔,悔于自己初遇沈陌黎时该直接伏击。然而世间哪有后悔药可寻,此时对璃歌最为有效的方法,便是使万道引线直击沈陌黎。

凌厉的杀气随着引线的纷涌,离沈陌黎越迫越近。与先前引线流露的微薄之力不同,这番来势汹汹的引线还未到及,其霸气势头便已倾泻四方。

凶煞的势头将沈陌黎挡在身外的黑炎扑得炎火闪烁,若下一秒便可能陨灭。

强撑着黑炎凝聚成的护盾,沈陌黎明显能感受到,逐渐没入黑炎的引线再不似先前那般脆弱。引线撞击在黑炎上,非但没有被燃烧成灰烬,反倒以古怪的招式,不断在往黑炎中灌输着自己的意志。

原是盾罩的黑炎,在引线离奇的策反下,竟不战而破出个大窟窿。万道引线,顺着窟窿往里渗透,步步逼向沈陌黎。

沈陌黎再是铆足灵力往黑炎中灌注,那灼烧在她四周的黑炎,也仿佛叛变的兵,非但失了它抵挡外敌的用场,反而在引线的影响下,宛如牢笼将她困在里头。

那些萦绕在黑炎中的引线,更是顺势往沈陌黎祭燃黑炎的手掌心处靠拢,大有逆流而上窜入沈陌黎掌心内的势头。

情急之下,沈陌黎忽断灵力,莲步生风,宛如浮漂掠影挡在山魔跟前。

待璃歌再要操控望之不仅的引线紧跟沈陌黎扎去时,便见沈陌黎一手握着不知何时取下的发簪,一手灼着黑炎离发簪几厘之近。

“住手!”璃歌看清沈陌黎的动作,不禁停下操纵的万千引线,急急阻止。

那支原本别在发髻的簪子,取下后分明便是多七瓣骨花。明丽的七色花瓣在黑炎近烘下,不仅未有丝毫枯萎的痕迹,反倒愈加艳丽。

可就是那份夺目妖艳,让璃歌心下紧张。她记得自己曾偷听傀后与傀凰说过,七瓣骨花如夕开昙花,其最美的瞬间便是预示着花期的终结。

璃歌生怕黑炎的再续燃烧,直接让七瓣骨花走向枯灭,急得心上挂起巨石。

“收去引线,接触去山魔的控制,我便收了这火。”沈陌黎未停止手中的黑炎,只是在看到花瓣的诡异绚丽时,将黑炎离得与花远了些。

记不得七瓣骨花从何而来,但别在发髻里的东西,沈陌黎能猜想到因与自己有些渊源。她平日喜素,佩戴的饰品也多时极简,像七瓣骨花这等妖艳的花,戴在她身上反倒有些突兀。

只不过七瓣骨花花未开时,花朵极小,这才让沈陌黎忽略了它的存在。

而今细致赏之,沈陌黎觉得这花更适合妖媚倾城的人佩戴。

但在此时那样急要的关头,沈陌黎亦无多少赏花的雅兴。她无打算真毁了七瓣骨花,而是想趁着七瓣骨花与璃歌周旋的空挡,为自己与山魔寻得生路而争取时间。

“我收了引线,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美人儿,何必以花要挟自讨没趣呢?”璃歌见沈陌黎稍将黑炎拉离了七瓣骨花些,暗吁一口气,再是调笑道。

紧张那七瓣骨花不假,璃歌却没有听任要挟的习惯。

在她看来,沈陌黎受困在她的掌控中,即使有七瓣骨花在手,终也逃不过被自己控制的命运。

第二百一十九章 黑炎叛忠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一十九章黑炎叛忠“躲不躲得过,并不是你说的算。”沈陌黎紧握着七瓣骨花道。

迫于恐七瓣骨花被损,璃歌冷笑一声,收了手中的引线。在她看来,沈陌黎再如何反抗,最终都是逃不脱受自己控制的结局。如看蝼蚁垂死挣扎,璃歌的动作极其爽快,绝无半点拖泥带水的成分。

引线的速度远比璃歌本身快疾得多,璃歌便不信,沈陌黎还能有本事从她的引线中逃去。她刻意假肆放松警惕,既是想让沈陌黎寻机而动,再伺机夺得七瓣骨花,后至沈陌黎于死地。

敌不动己不动的本事,在璃歌这处可谓运用得游刃有余。她的年纪看上去不大,却早活了三千年。俗话道岁数大了,吃过的盐也比走过的路多。璃歌的三千年,多半是在傀军中度过。在不成强便成亡的傀军当中,璃歌尝遍无数成败,自然能把握得清何时该纵,何时该紧。

只是璃歌的算盘打得精准,却算不准人心。在璃歌得意非常的空挡,她的眼前好似有一瞬间转做成片黑暗,又极快的恢复了正常。

异常的黑暗让璃歌心下生疑,她警惕的重新看向沈陌黎,在确定一切如常后,方才放下心来。璃歌猜测许是自己过于多心,才将一瞬即逝的黑暗看成异常。自己沉睡许久,有些许晕眩之感,兴许也是正常。

在眼前的局势下,璃歌算准了沈陌黎会设法加以行动应对。倚在无边的黑暗里,璃歌如深夜狩猎的雄鹰,静待着猎物的自露马脚。

她静静地等待着,将自己的耐心延伸到极致,却未等到自己预计中沈陌黎仓皇逃跑的情境。

沈陌黎依旧燃着掌心上的星微黑炎,在璃歌散去引线后依然停留原地,只是眸不带转的盯着璃歌,像在等待着什么。

见状,璃歌轻笑一声:“你是怕了?还是在等他苏醒?不如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他不会再醒了,只要我不死不睡,中我引线者便只能是唯我是从的玩物。”

璃歌说得轻蔑,在她看来,沈陌黎身后那不懂人话的山魔,除了体形壮硕了些,着实再没有什么入得了她眼的东西。她无法理解沈陌黎为啥煞费苦心去护那魔物,也无多少兴趣去了解。

末甲最初虽是深中晶石折射的光而暴虐,而晶石出于璃歌之手。但当初璃歌仅不过看这地空旷无人,而随意抛丢晶石,因此对山魔的身份并不甚了解。

璃歌初次见到末甲时,末甲已然是癫狂化的山魔模样。狂虐之态在璃歌眼里,更像是无头无脑的存在,她只不过是看末甲已收晶石根植而狂癫化,周围又无其他人可用,才勉强收末甲为自己手中的傀兵。

与傀帝操纵人的方法不同,璃歌修为较浅,她对人的操控无法长久。丝丝引线,便是她操控对方的唯一方法。

她无法操控死人,仅是单一的以引线控制人的心神。在引线的控制下,受控制者更会因意识不清而出现狂暴迹象。

沈陌黎护末甲护得仔细,璃歌曾想过通过控制末甲而由背后袭击沈陌黎。仅是她按下引线一牵动才发觉山魔脾性过于暴躁,她根本无法精准的控制山魔在偷袭沈陌黎的时候,全无损到七瓣骨花。

操控人傀多年,同山魔这般暴虐难控的,璃歌遇到的并不多。而多数难控者,多是修为不高,生性暴躁者。这些人即使受引线控制,也不能给操控者带来多大益处。

往常,璃歌仅会将那些人当做抵挡危险的肉盾,而再无其他用处。绣花还需精巧针,这偷袭沈陌黎的话,用狂躁难控的山魔进以完成,对璃歌而言显然不可行。

靠人不如靠己,璃歌打定了山魔无用,便更想以山魔作为筹码与沈陌黎周旋。在必要时,javascript:璃歌甚至想以山魔的性命作为赌注,去夺得七瓣骨花。

见自己轻蔑的话,沈陌黎不去作答,璃歌也是不恼。她藏在背后的引线暗中全绕了几下,随着指尖引线的灵巧转动,沈陌黎身后的山魔忽发出强猛的吼叫。

在怒吼声中,粗犷的山魔猛地一撑,骤然将捆绑他全身的汪洋束绳全数隔断。

重获自由的山魔,喘着粗气,山石凝聚的躯体上暴起道道青筋,狂暴的从背后一把抓住沈陌黎的头颅,禁锢住沈陌黎的全部行动。

“逃?你逃得过我吗?”璃歌得势下,笑得更加灿烂。她摇摆着柳腰,几个跳步蹦到沈陌黎面前,一把夺过七瓣骨花,冲着沈陌黎春风得意的做了个鬼脸。

见沈陌黎依旧无风无雨的冷眼看着自己,璃歌若似极为不甘,她使了劲的捏握住沈陌黎精致的下巴往上一抬道:“我说的可是极为准确?你再怎么逃,终不过是我刀俎上的鱼肉。”

微扬着可人的脸,璃歌如得胜的公主,骄傲地盯视着面前的沈陌黎。只是指尖抬着沈陌黎的下巴,由其触及的肌肤处,传递于璃歌的却是一番古怪的炙热之感。

心下生怪,璃歌以指加重力道的拧捏了沈陌黎几下,却意外发觉自己捏的哪是少女的肌肉,分明便是一堆黑炎。

璃歌的双眼中,隐隐出现了叠影。叠影中,沈陌黎的身影变得愈来愈模糊,反倒是一团黑炎,在沈陌黎原来所在的身影处来回闪动。

黑炎在璃歌未缓过神来的间隙,极快的将璃歌包裹其中熊熊燃烧起来。

一声惨叫,璃歌瞬间清醒,她祭起自己的魔力,在黑炎里疯狂的打扑,想快些熄灭那团火焰。奈何黑炎燃烧得极为猛烈,怎样都无法让璃歌扑灭。

热,撕魂断破的炙热。那黑炎的不断灼烧下,璃歌渐渐瘫软跪地。她以为苏醒是她重造辉煌的开始,却不料一切皆为死亡做了嫁衣。

“收。”沈陌黎的声音自一侧传来。

灼烧璃歌的黑炎,瞬间离了璃歌,如数收归沈陌黎掌心。

璃歌跪坐在地,看向不远处毫发无损的沈陌黎,以及沈陌黎旁边目光已然恢复澄澈纯白的山魔,眼中心中迸发着无限的愤懑与不甘。

第二百二十章 夺舍之痛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二十章夺舍之痛璃歌眸带不可思议,嘶哑着被火灼干的嗓门道:“不,这不可能。”近似暮年老者的苍老声音,再没有先前的清甜。

她满怀信心的以为,自己是那个凌驾在他人之上,坐拥决杀他人生死的人。可是当她剖开表面,这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故弄玄虚的可怜小丑,终落得愚反被愚的下场。

骤然间,璃歌忽是放纵的笑起,她抬头看着无边的黑暗道:“傀帝啊傀帝,你在傀军面前自导自演着与我恩宠的把戏,原来不过把我当成了挡头鹿。你这是千年前就算计好让我醒,亦让我亡啊。”

旋即,璃歌高抬着骄傲的脑袋,轻瞥沈陌黎一眼道:“本姑娘生而为凰,死亦得娇,无需你这人族替我了断。”

说罢,已然待死的璃歌手中旋绕出几道引线,径自绕到自己的脖颈,便要断送自己的命。她生来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自然不愿死还要受人折磨。

仅是用力拉扯的引线,并未如璃歌料想那般割断她的喉咙。

离离火光在璃歌拉扯引线的一瞬间,骤然将如数引线焚做灰烬。沈陌黎祭着黑炎,在引线消失后再度收起。

早前,沈陌黎祭梦魄之力,使璃歌眼前出现一瞬间漆黑,借机将璃歌带入梦境当中,为的只是拖延时间,以使末甲得以摆脱癫狂之态。璃歌处处想控制她与末甲,沈陌黎却从未想过取璃歌性命。

沈陌黎望着跌坐地上,失魂落魄的璃歌,终是叹了口气道:“好死不如赖活,世间云云纵然平常,但活着便总会遇到自己牵绊,又值得自己牵绊的人与事。死去,轮回重生,也未必好过今生。”

璃歌的模样,大抵与她岁数相差无几,沈陌黎失忆后,对傀帝傀军所知甚少。她只是站在眼前的角度去看,觉得璃歌不该在青青年华便轻易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你不杀我?”璃歌惊讶反问。

三千年韶光,除去自己陷入沉睡的一千年,璃歌其余的岁月几乎都在杀与被杀中度过。她见过太多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之人,更不信世间还有待她良善的人。

沈陌黎的劝说,好似寒冬中轻拂的春风,吹入璃歌早将所有情感冻结的内心,让璃歌反倒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甚至猜疑着沈陌黎是否别有它图。

“我为何要杀你?”沈陌黎说罢,一个转身,对山魔比了个离开的手势。

山魔虽除去癫狂状态,可依旧未能转变回末甲的原形。在以梦魄与璃歌周旋时,沈陌黎也曾尝试与山魔沟通,却惊讶地发现山魔仍无法与人语同她交流。只是在沈陌黎说完话后,晦涩的说着些沈陌黎难以听懂的魔族异语。

然而沈陌黎再替山魔巡探周身时,也未曾再发现有丁微晶石贴附的痕迹。一时间,沈陌黎理不清山魔无法再转变回末甲的缘由。

只是她并未忘记被结界隔绝在外的风聚女身,此地的结界虽并不是纸糊,轻易难以破除,但狂风撞击久了,也难保不出意外。

想避开重重危机,沈陌黎想到最好的方式,就是趁早赶路。

见沈陌黎背向自己,璃歌惊诧的目光里忽闪过一抹邪肆。她挥动掌心,忽旋绕出百来根引线,往沈陌黎身上直刺而去。

在璃歌的字典里,素来没有道义二字。沈陌黎既然以背对她,便是对她露出最大的破绽。璃歌从不介意,在人背后捅上几刀,哪怕对方曾有机会抹杀自己而不杀。

无声偷袭的引线,却未如璃歌预料那般直刺中沈陌黎的后背,反而被忽起的黑炎如数烧尽。

沈陌黎携着山魔头也不回的往远处赶去,临走前背向璃歌冷声道:“这是与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再是偷袭,我不会再留情面。”

心怀善意,但她终归做不到对想将她置于死地的人还面带笑意,无数次抬高脖颈任由别人尝试抹杀。她没有杀璃歌的心思,也不代表可以让他人无数次想欺杀自己。

只是步伐还未多迈几步,黑暗里忽传来道冰冷至极的声音:“这么急着走,想去哪里?你替我找到楚白,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

音线内渗着万丈寒凉,字字若能冻彻人的冷风刮骨。

听得那道回荡在结界内的声音,璃歌面神一顿,眸子里的惊恐淋漓尽展。那道声音,叫她再过千年也同是认得。在她陷入沉睡前,她分明记得有一抹极小的黑色身影,险些将她置于十死无生之地。

当年若不是她手中的一枚人傀,在千钧一发之际代她挡下必死的危机,她现在恐怕早已没有命在。但是也因那个身影,她失去了耗费百年才得以入手的最得意人傀。

时光一转千年,那个小身影的声音,璃歌却从不曾忘记,此时回荡的凉彻之音,让璃歌瞬间想到了那个曾经令她震惊的身影。她望着无边的黑暗,瞬时如漂浮在沧海中的浮游,充满了生而无望的绝望。

只是今日,楚乌却没有心思管璃歌,它即刻跳至沈陌黎的面前,神情淬毒的直盯着沈陌黎。

跟着沈陌黎的指引,楚乌着实找到了正在一处对抗结界机关的楚白。只是楚乌又一眼便发现,被它从结界里救出的楚白,恐怕是个偷识换思的假货。它拥有楚白的躯体,却早不是楚白的思维。

三国六海,夺舍之徒并不在少。楚乌恨急了那个夺舍楚白躯体的人,可是让它下手杀了楚白,它又是再过千百年都做不到。犹豫间,楚乌仅好将楚白打晕,再另谋它计。

而连及楚白,楚乌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沈陌黎。

楚乌不知楚白在暗道里发生过什么,但夺舍乃不可逆转之局。被夺舍者,意识魂魄极难再有找回来的可能。

这种咫尺之近,却极可能再见不到楚白之事,让楚乌心底泛起难言的沉痛与酸涩。它想赶走夺舍者,却在面对楚白娇小的身躯而全然无措,这让楚乌此时极想将那份不满发泄到其余关联者身上。

楚白的痛,必不能白受!

楚乌怒瞪着沈陌黎,原就阴森可怖的双眼,此时更像极了来自第十八层地狱中最邪虐的恶鬼。

第二百二十一章 彼岸花开,弹指生死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二十一章彼岸花开,弹指生死楚乌一把将昏迷中的楚白拉至沈陌黎面前,声音冰冷的说道:“它是谁?”

望着楚乌接近要吃人的神情,再加之被打昏迷的楚白,沈陌黎虽不明其中发生了何事,但也明显能察觉到当中的不对劲。

只是天地良心,沈陌黎对楚白身上究竟发生过何事,却是从头到尾皆无所知。然而现在于楚乌再去解释,显然也不会对楚乌有任何作用。

沉思片刻,沈陌黎试探着问楚乌道:“楚白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你觉得,它是楚白吗?”楚乌声音冷到极致。

它拧着楚白小巧的身姿晃了晃,随着晃动,楚白捂着嘴的双手在无意识中软趴趴的垂落到身侧。在失去双手遮掩下,楚白纯澈的脸上,一排尖锐带血的利牙呈现在沈陌黎眼前。

“我魔球一族吃血补血,吃骨补骨,生来就可通过食他族血肉,壮自己体魄。楚白却生性良善,自明事以来再无杀食过他族人。我与楚白分离多年,但我不信它会因外力影响改变心意,更不信它会连我都不认识。”楚乌怒火颇盛,说的话却条理清晰。

对沈陌黎,楚乌有心寻她出气。它带着满腔怒火的拉扯楚白四处寻找沈陌黎,为的就是将沈陌黎这个假楚白“同党”暴揍一顿,再行割喉。

然而当楚乌真正看到沈陌黎时,却又改变了主意。它在怒火下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将话分析得有条不紊,想从沈陌黎这个与楚白一起从暗道出来的人身上,得到些丝线索。

看着至亲胞弟就这么平白无故被人拧灭意识,徒留个健全的躯体给他人做嫁衣,楚乌委实不能忍。

人言善心有善报,楚乌不信,它这等作恶多端的人都能在世上活得好好的。楚白那般心善,天公会不开眼救它。

心里掂量着沈陌黎与楚白间的关系,楚乌此时看沈陌黎的目光,更像是愿意阎府的地狱审问。

见楚乌满是防备的面目,沈陌黎暗理思路。她与楚白相处的时间不长,对于楚白由何而来自然不清楚。

可沈陌黎又无法在楚乌面前,完全与楚白撇清关系。夺舍楚白者是否能脱离楚白,眼下不只关系到楚白一人,更关系到沈陌黎几人的生死。

沈陌黎看得出,楚乌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心头火。今日她若想不出什么妙法,恐怕她与末甲更会死在楚白之前。

奈何夺舍,乃用神魂入体,以原主魂魄加以胁迫融合以达到最终控制躯体的效果。这世间屹立武道巅峰的武痴武圣皆破解不了,更别提沈陌黎眼下这两手空空的情况。

然则不给楚乌零星希望予交代,沈陌黎可以断定,楚乌今日恐怕不会让他们几人活着离开。

“可容我看看楚白?”沈陌黎问道。

既然想赶走夺舍楚白的神魂,思前想后,沈陌黎反而觉得线索应当还在楚白身上。

横竖无法,楚乌将楚白往前一递,算是默许。魔球一族单脉独传,到了这代破天荒的出现了孪生二胎。举世之间,楚白便是楚乌唯一的亲人。

楚乌将楚白递与沈陌黎,再次退后到边上。楚乌的身手迅捷,有一击致人死地的疾快。然而若是无意被人抓住,楚乌的得天疾速优势便无处可用。

不同于楚白,楚乌行事间,更多了分谨慎。

沈陌黎掌心呈起楚白,细致的察看了一遍,目光终停留在楚白尖利带血的一排利齿上。那排沾血的尖牙,无时无刻在揭示着夺舍者早前的罪行。

望着那成排利齿,沈陌黎几乎可以断定,楚白之前在她面前可怜兮兮的举止,必是为搏得她的掉以轻心而使的苦肉计。

“寻到夺舍者的命魂体魄,以命魂引神魂出体,即可救楚白。”沈陌黎忽生一念,将楚白归还与楚乌道。

“恐怕夺舍之人自己的肉体早已殒灭,才会夺走楚白躯体。”楚乌垂眸看着昏迷中的楚白,郁闷及心道。

夺舍者,多数皆是肉体被人抹杀才兵行险招,夺取他人躯体为己所用。楚乌对夺舍亦有些许了解,因而更不抱希望于夺舍之徒的躯体尚存。

“体魄连结躯体,楚白的这排利牙想必是夺舍者原来躯体内所带。既然他的这排利牙未化成灰烬,必是说明夺舍者的体魄躯体尚存。”沈陌黎细致的分析道。

字字有理的话,让楚乌听完眼前一亮。

夺舍者历来之所以顽固难躯体外,除了神魂与被夺舍者的日渐紧密的融合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夺舍者躯体已灭,被驱赶出体后神魂没有肉体支撑,很快便会殒灭与虚空里。

这让所有夺舍的神魂,皆是顽固的抵挡试图驱他出体者,更有甚者,会将自己与被夺舍者的躯体一起消灭。

联想至楚白还有挽回的可能,楚乌狰狞的面容中终有稍微舒缓。它顺着沈陌黎的推断往下梳理道:“楚白既然是在暗道里遭遇不幸,那么夺舍者的命魂体魄,想必还在暗道内。”

“彼岸花!”沈陌黎的思绪,忽然想至楚白早前一直提及,处心积虑想引她去寻的彼岸花。

楚白虽未提及寻找彼岸花用以何处,但想必与自身利益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夺舍者,若不是原来的躯体力量薄弱难以晋升,极少有人愿意再换个躯壳存活。

像极了用惯的物品,一朝替换,总要耗去一段时间方可适应。换个躯壳,更需要夺舍者耗去漫长的时间去与新躯壳磨合。

先前楚白恢复被自己封锁的记忆后,如此急着寻找彼岸花,足以说明彼岸花中有着与它相关的事物。

“暗道中当真有彼岸花?”楚乌一脸肃然的问道。

彼岸花开,弹指生死,楚乌在此地听及来人谈论的彼岸花之事并不少,更深知寻找彼岸花中暗藏的危险。

寻求长生者多半贪恋于彼岸花停格轮回的神奇功效,楚乌却从不屑多顾生死。多一日少一日,在楚乌看来,活得惬意最重要。

它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也要寻找那暗藏世世轮回玄机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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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鱼人把道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二十二章鱼人把道沈陌黎回忆着此前种种,坦言道:“暗道内,楚白多次引我去寻彼岸花,好似还在记忆中遇到过彼岸花。仅是寻找彼岸花之路的凶险估摸着是它难以应付的,因而它在之前有许多机会独自前往寻到彼岸花,却迟迟没有动身。”

在与楚乌直言楚白早前的活动动向时,沈陌黎之所以坦诚以待,更多的并非是因楚乌的威胁。

她感动于楚乌对待楚白的用心,在自己难以回想起的记忆中,沈陌黎隐约感觉到自己好似也有这样一个关心自己的兄长。

那份感同身受的亲情,让沈陌黎心生为楚乌添份力,助楚乌驱走夺舍者的念头。

“好,我这就去寻。”楚乌说罢,拉起楚白即刻打算出发。

心中仍对与假楚白同行过的沈陌黎存有怒气,但楚乌悔于自己早前逼走楚白的所做作为,也便不想再开杀戒。它急于寻到彼岸花,以换楚白一条生路,更顾不得眼下尚留结界内的这几人。

“且慢。”沈陌黎冲着楚乌离开的方向叫喊道。

“可是还想起什么?”楚乌一个呼吸间已迈出千米之遥,听到结界内回荡的沈陌黎喊声,再次折回路来问道。

对于楚白的事,楚乌稍许细节都不想放过。

“通往彼岸花的那条路前有数条岔路,我认得哪条通往彼岸花处。”沈陌黎对前而复返的楚乌说道。

“你的意思,是要给我引路?”试探着问沈陌黎,楚乌骤然间猜不透沈陌黎的心思。

它放她生路,她却反而要冒死随它去寻彼岸花,这在楚乌看来,本身便是件极藏猫腻的事。

常年驻留此地,楚乌对人族的认知只是片面的停留在贪婪自私上。它在这地见惯了人族间的相互厮杀,更对人与人间为谋裨益的勾心斗角习以为常。

习于冷意的人,自然不知温暖的滋味。楚乌生来唯一感受过的温馨,便是楚白与它的真挚以对。这令楚乌片面的以为,除了魔球一族,其它族人皆是冷情之徒。

正因此,楚乌并不信沈陌黎毫会无目的的好心肠。

读出楚乌眼中的不可置信,沈陌黎勾唇一笑:“没错,不过作为引路费,你需先代我把他带出这地。”

话锋一转,沈陌黎葱白的指尖转向末甲道。

末甲此时仍是山魔模样,此地结界诸多,想带着无法言语沟通的末甲穿越重重障碍离开此地绝非易事。

沈陌黎虽可选择与末甲同行,一道经历万难离开这地,但她终是有心想助楚乌一程,更不想再让末甲跟她在各种结界中遭遇不测。

权衡下,沈陌黎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心意,更觉得让楚乌先送末甲离开,再随楚乌前去寻找彼岸花,方是最万全之策。

“成交。”楚乌暗下松口气道。

沈陌黎无条件的随它走,反是让楚乌心下不安。这以末甲的平安为引路的前提,倒让楚乌觉得恰应了人族必有所图的观念。

一生皆在此地生活的楚乌,对于离开这地方的路倒是熟门熟道。它伸出几道长绒,一把卷起沈陌黎、末甲与璃歌,飓风神速的穿越重重结界,往最初沈陌黎看到光芒反射那处地方飞雷疾速的赶至。

危如累卵的结界,在楚乌得以诀窍的飞疾闯荡下,更像是轻拂而过的窗帘,对被楚乌一同携带的几人,丝毫未造成片刻危害。

不肖一刻,几人便来到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晶石前。楚乌见了那惑人心智的光晕,也不躲闪,只是轻瞥一眼被它以长绒捆束,面带惊色的璃歌道:“还要我动手?”

尚处在错愕边缘的璃歌,在楚乌的反问下方才缓缓回过神来。

璃歌畏惧的慌乱摆手道:“不敢不敢。”

楚乌身上的绝杀气息,令爱使些小聪明的璃歌,全失了耍花招的心思。险死一次,璃歌再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聚力牵刀引线,璃歌引导着引线猛扎入晶石。柔软的引线穿过坚硬无比的晶石,骤然牵动着晶石往后侧旋转。

在晶石旋绕之际,渐渐平静下来的璃歌,手中引线忽是一颤,晶石上闪烁的光芒顺着抖颤直落在楚乌身上。

受惑神蛊智的光芒照耀,楚乌心头的不满骤然提升,它声带冰寒道:“你如果想再重温一遍千年前的惊心,我不介意同你重演练次。”

千年前,璃歌以为侥幸躲避开的灾难,实则为楚乌刻意而为。

见识到璃歌引线的操纵力,楚乌在错杀去璃歌最后剩余的出众人傀后,这才决定半装无意,将璃歌留在这处。楚乌的心透彻得很,它决定自己不再夺人性命,却不代表着它不会纵容其它人藏在它这地,代它阻挡来此寻找那物的人,护那物平安的念头。

仅是楚乌未料到璃歌在此地未过多久,便陷入了千年沉眠。

在楚白离开后,楚乌誓不再杀刃带血,因而对于沉睡中的璃歌,也就抱着放任不管的态度。

然而楚乌对璃歌沉睡前的所作所为却是清楚得很,它深知璃歌将这地的所有晶石都做了手脚,当做自己用来捕捉傀儡的陷阱。挡在路口的这个晶石,便是璃歌的杰作之一。

因晶石的缘故,这些年能进这地者明显少去许多。但这地的入口并非一处,而以楚乌所知,晶石所在的这处入口应是最便捷通往外界的。

在楚乌的要挟下,璃歌心头惊悚,急急操纵引线将晶石后翻一圈。她本想假似无意的将晶石中的光折射至楚乌身上,使楚乌癫狂受自己控制。

岂料楚乌竟对那光毫无反应,这让璃歌万般吃惊,更在惊中增了极多恐惧。

沈陌黎古怪地看着面前的楚乌,心中同是疑云丛生。

原先她离发射光亮近些,心神同会受晶石影响而产生些许幻象。可楚乌的长绒缠绕在自己身上,反让她对晶石上的光没了半点不适。

藏着心中的种种疑思,沈陌黎静静看着渐被翻转过来的晶石,这才发现,晶石之下竟贴附着一个活生生的鱼人。

鱼人猩红着眼,缓缓背负着重于自己的晶石,为几人腾出条路来。几缕暖阳,由路口倾泻而入,给处在黑暗中的沈陌黎一种久违的温和感。

第二百二十三章 暖阳飘仙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二十三章暖阳飘仙温暖总是有引人加入其中的魔力,沈陌黎遥望着那束久违的阳光,心中虽极想走到阳光下,将光与暖披在自己身上。仅是她时刻未忘守在旁侧的楚乌,这才强制压下心头对暖阳的眷恋。

束在沈陌黎与末甲腰间的长绒骤然收回,楚乌伫立原地,全没有再往前半步的意思。

它指了指外面对沈陌黎道:“出去既是魔地偏壤地,魔祖虽作恶遍野,但此处因常年荒芜,并未受魔祖及其手下扰袭。他出到外面,即使把外面这片甲之地搅得天翻地覆,也不会引来杀身之祸。你若不信,可带它出去熟络片刻,但我只给你半柱香时间。”

出了这路口,虽不再是它能掌管的地,楚乌却全不怕沈陌黎借机逃走或越时不归。它常年在此地,有的是法子让外界的人重归此处。

见楚乌要放沈陌黎与山魔离开,璃歌斗胆上前道:“你放这美人儿出去,怕是她就趁机逃走。不如我陪山魔一道出去,我于你无用,比不上这美人儿重要。”

难得有逃走的良机,让璃歌如何不心动?她即使怕极了楚乌,可在唯一能离开这地的机会面前,她还是鼓足勇气向楚乌提议。

当初,她进入这地替傀帝寻找那物,每过一道结界便历万重险难。这好不容易直接被楚乌带到路口,璃歌怎会不想快些离开?

她寻找那物的任务未完成,但千年已过,璃歌便不信当年应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傀帝,还能出现问她的罪。

在重得复生的璃歌看来,留得青山在对她才是最为重要的。

然而,楚乌又怎会轻易放璃歌离开?璃歌当年利用晶石,遍布其地与暗道,便注定了她今日的难脱其境。

“你可以走……”楚乌刚开口道。

话未说完,便被璃歌插了嘴:“多谢成全。”

璃歌说完,大步一迈就要往外走去,却听楚乌沉沉的声音在其身后再次传来:“你可以走,只是你走出这地,便只会是一具尸体。”

楚乌的话说得平淡无味,却字字如弯刀,深深扎入璃歌心头。

璃歌往前的步伐倏然一顿,再不敢往前半步。她见过楚乌的嗜血,在这无地躲藏之界,自然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对于璃歌的畏惧,楚乌却不放在眼里。它素日最不喜他人插话,璃歌的求饶于它简直是浪费时间的所为。

转向看向沈陌黎,楚乌阴沉着脸道:“你可以继续选择停留,计时却从方才就已开始。出不出去,在于你。”

给沈陌黎半柱香的时间送山魔离开,对楚乌而言已是如今能忍的时间极限。它急心于救楚白,哪里经得起时光消耗?

得了楚乌的允,沈陌黎朝山魔比了个往出口去的手势。

看明沈陌黎的比划指向,眺望外面的春光惬意,山魔却反而畏手畏脚。它苏醒于黑暗里,对于暖阳倾洒下的一切,因陌生而反生出无尽的怯意。

见山魔胆怯的止步不走,沈陌黎示意着往前,迈着轻灵的步伐迈入到暖阳中。刹那,温彻的阳光仿若仙女嫁衣,披于沈陌黎身上。

万象芬芳的草与花里,沈陌黎踱步惊鸿,巧笑倩兮,婉如轻舞仙殿的缥缈仙娥,给人一笑倾城的动魄唯美。

望着沈陌黎沐浴在阳光里的明丽身影,山魔畏惧的神情中出现了一时的呆滞。

它顾盼外界,终鼓起极大的勇气,尝试着向阳光覆盖的温暖之境迈步而入。

温暖的阳光映照在山魔身上,莫名间,山魔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末甲悬飞于万山之巅的画面。末甲禁闭双眸,像做着万年无法苏醒的梦,口中喃喃几句,却是山魔听不懂的人语。

见山魔刚是跨步到暖阳里,又再次顿住脚步,眸光里满是呆滞状态。沈陌黎上前几步,轻轻拍了拍山魔的手臂道:“我们往前走。”

楚乌给她的时间不多,见识过楚乌的迅疾,沈陌黎心知肚明自己没有逃走的余地。在这段不算长的时间里,她急需找一块安宁之地来安置山魔。

因此,见山魔呆愣的杵在原地,沈陌黎更赶忙唤它回神。

悦耳的女音飘飘乎进入山魔的识海中,将山魔呆愣在识海里的意识再次牵引回现实。

山魔轻晃了晃头,甩开自己混沌的状态,看向正唤着它的沈陌黎。

骤然间,它大手一摊,将沈陌黎拉上自己的肩头,手脚并用地匆匆往远处跑去。

见山魔带上沈陌黎突然疾跑开,璃歌几个迈步想再往前跑,边跑边道:“我料得果然没错,那两人真就逃跑了,我来替你追回。”

“好话不说两遍,你再往前一步试试。”楚乌并不阻拦,只是停在原处悠悠对璃歌道。

它知璃歌惧它,不需有多大动作,它就能让璃歌被迫听它的话去做。

正如楚乌预料那般,它的悠然一句,当真让璃歌脚下如缠了千斤铁镣,本是生风的脚步再无法向前踏出一步。

璃歌背渗冷汗的回身看向楚乌,讪笑道:“我这也是怕那美人儿跑了,没人给你带路。你若如此放心,我不追便是。”说完,娇俏的身影一个跳跃,再次回到黑暗里。

即使心头有怒马狂奔,璃歌面上对楚乌也不敢有半点怀脸色。楚乌随意就能置人于死地的可怖本事,是她无法匹及的。

璃歌在心头虽也产生过趁楚乌不备,将引线贯穿楚乌,让楚乌成为自己指中的一枚棋子。但先前以晶石试探后,她的那贪念心思便急而收去。

顺着楚乌的视线,璃歌往山魔狂乱奔跑的方向望去,却怎也不见有半点人影。

山魔一手牢固的拉着沈陌黎,一边大踏步地朝远处快跑。听不明自己识海里的末甲呢喃说了些什么,但山魔好似从末甲那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恳求,求自己护沈陌黎平安的诚切央浼。

听不懂人语,却不代表着山魔看不清好坏。经历先前种种,山魔是懂非懂的感觉到楚乌对沈陌黎极具威胁。因此,它如今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将沈陌黎带离。

第二百二十四章 芳草凶煞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二十四章芳草凶煞如山的沉重的步伐,将大地震得略为颤动。

沈陌黎看着喘着粗气,健步如飞的山魔,眼里夹带丝许复杂。

轻叹一声,坐在山魔的肩头,沈陌黎终收是起心事,转向望向周围。

温和的暖风轻拂着树梢上的每一片翠绿,将四下的春意盎然畅显淋漓。莺鸣蝶舞,繁花似锦的环境半点不像传闻中的魔地那般阴森。乍暖还寒时候的柳暗花明,煞是惹人欢喜。

这般美景若放在三国六海的其它地方,必是赏心悦目的景。可在魔地,只能让沈陌黎绷紧了心弦。

她轻拍了拍山魔,在山魔转头看她时,指了指不远处一处石头山裂开的缝隙,意似让山魔随她一起前往那地。

领会到沈陌黎的意思,山魔掉转方向,不肖片刻便到了那处裂缝前。缝隙狭长幽深,恰比山魔的个头还高一些。山魔停驻裂缝前,却没有进入缝里的意思,它抬首张望着石头山各处,若是有着极深的戒备。

一个灵巧的跳跃,沈陌黎直接从山魔身上飞身落地。在半柱香时辰内,她需给山魔找一处不易被人发现的安身之所,眼下的这道裂缝,正合她意。

仅是山缝深长,一眼望不见山缝的尽头。有心将山魔安置此地,沈陌黎清楚自己还需探清入口近缘的状况。

否则,特地寻找的避难地,反倒成了危难所,实在是让人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的事。

沈陌黎祭以灵力,芳叶飘飞足下,将她托起迅疾的往缝隙中飞驰直入,大致在千米距离内绕上一圈,沈陌黎才重返回山魔所处的地方。

在山缝内周转一圈,沈陌黎见到的小魔物不算少,但大抵皆无多大的杀伤力。再是往下,应是时间长短的关系,沈陌黎并未详致查探。

只是群聚而居,爱热闹的魔物小邻居,吱吱呀呀好奇地观察着闯入山缝中的沈陌黎,那番无害神情反让沈陌黎觉得安心。

抬首看向面有慌张的山魔,沈陌黎伸出手,若是引导的拉着山魔往山缝内走去。山缝里光线昏暗,却反而有着外界花红柳绿所没有的安全。在自己带楚乌寻找到彼岸花离开暗道前,沈陌黎估量着将山魔放在这处,许还算是能叫人安心。

她并不打算让山魔走得多入内,只是停在山峰外近观不到的地,耐心地对山魔比划着希望山魔留在此地的动作。

无法用言语沟通,手势便是二人间唯一的交流。好在山魔的理解能力并不算差,一段时间同路而行,多次手势交流下,与沈陌黎间已然初步形成一套唯有二人能够看懂当中意思的手势。

见沈陌黎比划着要先行离开,山魔不舍地伫立原地,粗糙的大手刚是抬起想拉住沈陌黎,又犹豫着停在半空。

山魔口中呢喃着异族语,比划着离别安好的祝愿,不管沈陌黎是否听懂,但对于这个它从癫狂中醒来第一个遇见的人,山魔心怀着无比感激。

比划之后,只见沈陌黎轻轻点头,算是答应。她与山魔间,只能用最简的动作去表达复杂的情感。而情感至真,亦无需太多言语去述说。两人都是聪明人,寄情的言语比划过多,反倒显得赘余。

一个转身,沈陌黎御叶调转方向直接往来路返回。楚乌敢让她只身带山魔任意行走,想来绝不会是因对她有极度的信任。顾及到山魔在山缝间的安全,沈陌黎并不打算逾时返回。

仅是沈陌黎未料到的是,相比于山魔,危险更是面向于她。

来时,山魔快步急跑,并未用到魔气半分,沿途的翠柳莺鸣在未感到半点自己可图的魔气下,自然没有多少攻击的动作。可返回路上,沈陌黎为节省来时耗费的时间,祭了灵力疾飞。习习卷飞的灵力,恰引起了那些伏于路侧的魔物注意。

或旋藤将动,或花开垂涎,或柳枝带刃,那些看似春日美好的景象,在感受到沈陌黎身上灵魄清爽气息的瞬间,骤然变了嘴脸。无数花草借着轻风,好似无意的朝沈陌黎靠拢过来。

沙沙花草响声,落入沈陌黎耳中,她警惕回首,却见那些快速前行的花草,若是急刹的停住前行的动作。

可莫名见到那些紧紧围绕自己的花草,还是让沈陌黎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所在。

细指轻弹,沈陌黎由指间弹出点滴神魂水珠,飘飞至半空。花草喜水,她便是想探探这些好似叶下长脚的植物,是否对自己弹落的水珠有反应。

然而,随着水珠在空中一道弧度,骤然落地后,沈陌黎也不见围绕她四周的诡异花草有长脚挪动的动作。那些花草在沈陌黎触目可及的地方,就像再次恢复了植物本该有的宁静之态,只是随风轻微摇曳,寻常之象,却更让人心生不安。

水珠顺着草叶,不断滚落,最后流动到沈陌黎见不到的泥土之上。借着上方草叶的遮挡,不计其数的草木生根涌动,纷纷对那滴略带灵力的水珠开始了争夺。

争夺下的芬花青草,应根部的暗流涌动而纷纷摇曳。分明只是微风吹拂,花草之态却更像是处在暴风雨中。

急运灵力,沈陌黎忽聚力足底,袅袅娜娜往苍穹上凌飞升空。她急于赶路,并不想与眼下的花草多做纠缠。这地早出了万沟之岭,自然没有万雷轰顶的危险。空中相比地上,反而更是安全。

聚于沈陌黎足下的灵力,仿若喷香美味,让那些假似停留不动的花植再难自控。几抹缀满瑰丽的花影,在沈陌黎向上方疾飞的须臾伸长了经脉,张开藏在花蕊中的血盆大嘴往沈陌黎咬去。

盛艳的花朵上,食灵力的大嘴猛然扑扇,恰好咬住沈陌黎足下凌飞的几瓣灵魄绿叶,带着心满意足的嚼动,将那些源于灵魄的绿叶吞入肚中。

因灵魄绿叶减少的缘由,沈陌黎足下一空,险些跌落。

沈陌黎急运汪洋,浮光掠影般将自己再加力往上推承。汪洋内蕴藏的波涛灵力,使那些伫立原地,不像几朵贪婪的花朵那般急心的草木也有了行动。

弹指间,原是芳草飘香的怡然美景急转成吃人不吐骨的凶煞景象。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卉熏香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二十五章一卉熏香艳花碧草,无一例外的张扬着嘴往沈陌黎的方向扑。它们将自己的茎叶绷到极致,唯恐落于人后,错过品食灵力的良机。

看着那些扑势凶悍的花草,沈陌黎运转灵力加快步伐急升上空,在虚空中不断加速前行。

面向由四面八方扑涌直上的恶草邪花,沈陌黎拔出一直别于身上长期未用的璞辰剑,祭起灵力灌注入剑内,朝凶猛前扑的芳草芬花砍杀去。

察觉到萦绕在剑身内的灵力,万千花草贪婪的张着嘴,毫不避开璞辰剑,直至被璞辰剑砍断了嘴,依旧张合着残余的半张嘴,想一品灵力的滋味。

“你终于舍得来看我啦?”一道欢快的声音,由璞辰剑内传出。

沈陌黎一阵错愕,她只以为自己别的是把材质不错的剑,却未料到这把剑内竟还住着剑灵。

看到沈陌黎脸上神情的异样,璞辰剑灵跃出宝剑,慵懒的舒展着腰身筋骨道:“怎么,舍得拿我当劈柴刀,用我时便装傻充愣抵数?”

璞辰神剑,源于星族神域,璞辰剑灵却也是记仇的主。沈陌黎若常常以灵气蕴养它,那也就罢了。可沈陌黎却长时佩戴它而不用,让它闲来饥饿中,才处昏昏欲睡的状态,这让璞辰剑灵极度的不满。

此地于沈陌黎来讲并不是适合聊天久留的场所,可璞辰剑灵却全不在意于张牙舞爪想吃掉它的花草间闲聊泄愤。

它轻瞥了圈周围扑杀来的花草道:“收了灵力再用本剑。”

走过的路多,璞辰剑自然是认得眼下这些以灵力为食的花草。花草凶猛来势源于灵力,而抑制花草的方式更是因灵力。

“当真?”沈陌黎俯首轻瞥了一眼离得千丈远的地面,反问璞辰剑灵。

在这高度收起灵力,她与璞辰剑必会一同疾速下落。璞辰剑乃钢筋铁骨所铸,再高的地方摔落,至多仅会叮当两声,并不会有多大损伤。她却是活生生肌肤血肉长成的人,这般高度落下无异于以卵击石,撞到底下,恐怕还未落入那些花草口中也早成了肉泥。

沈陌黎此时难以确认璞辰剑灵话中真假,却若是以剑的角度去看待此时,她冒然收起灵力,在如流星碰撞的疾速下想再祭灵力凌飞入空,可就非易事。

“放心,这下面不还有花花草草给你当垫子,一路撞下去,撑死不过皮外伤。”璞辰剑灵若读懂沈陌黎的担心,补上一句道。

虽已疾飞到与山相当的高度,但那些煞气满格的草木却也追赶沈陌黎到这等高来。这些英菲花草在这地生长了不知有多少年头,其茎叶颇长,乃是其它根茎所无法匹及的逆天长度。借着强而有力的伸缩,在追赶扑杀沈陌黎上,速度竟比出众魔物还快上许多。

眼看停留在这地也是死缠烂打的份,沈陌黎心下一横,断然收起灵力。

眨眼间,沈陌黎断去灵力支撑的躯体在半空中下坠若惊雷,快得让人看不清虚实。

在极快的下落中,挥舞着璞辰神剑,沈陌黎不断挥砍着不断袭向她的诡怪花草。没有灵力蕴养下的璞辰剑,放眼看去更像是把尘封世俗中的仙剑,虽蒙了灰,气势与凌厉煞气却是其它宝剑所不能比拟。

挥剑砍杀下,那些追缠入天的花草逐一倒塌落地。沈陌黎舞剑疾落,飘坠在空中的身影风华绝代,如灭世的仙子凌空入世,更人一瞬间的震撼之感。

轰然一声,在不断瘫倒的花草下,忽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异响。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沈陌黎转眸看去,唯见翠草丛中,数千条宛如蛟龙的藤蔓盘绕上升。藤蔓之上,正托着一朵百人大小的木槿花。

开于沙漠,铿锵粉颜,临风傲立的硕大木槿花朝着沈陌黎一向,半开的花骨朵儿忽逐瓣绽放,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自木槿花中弥散而出。

“幻气!”对于那飘漫四野的香气,沈陌黎却是忧从中来。

她急急以袖子挡住自己的口鼻,以抵挡幻气对自己的惑扰。

如是平时,她自然可以运转灵气,直接封了自己的呼吸。然而这地贪恋灵力的草木实在过多,她若运转灵气,恐怕会引来初呈颓废之态的草木更猛烈的攻击。

木槿花一卉熏得遍野香,浓郁的花香在沈陌黎袖子的遮掩下,依旧寻得空隙,飘飞至入沈陌黎的肺腑中。

见着沈陌黎渐被花香扰乱的心智,璞辰剑灵全不为所动。

沈陌黎与璞辰剑虽定有剑契,然在受胁迫的下的剑契对于璞辰剑灵而言更像是一纸空气。纵然其后发生的种种,让璞辰剑灵对沈陌黎有些许认可,但璞辰剑灵终归还是极其抗拒与沈陌黎永生相随。

眼下借木槿花的缭乱花香,璞辰剑反倒觉得更适合消整沈陌黎一番。

花香里的锐气诚然不虚,只不过璞辰剑灵亦胸有成竹,自认为能从幻气中将沈陌黎的意识拉回。如此思量下,璞辰剑灵更觉得以花香给沈陌黎经历回震赫魂魄的痛楚,未尝不是件让它泄愤的乐事。

扰人的木槿香气,将沈陌黎直接代入一片云雾飘摇之境。

沈陌黎一睁眼,便看到那红霞中万道雷电劈打而至,齐齐的落向一出。电火猖狂的在汇聚处灼烧着个看不清的黑影,刺鼻的焦味随着雷电的不停劈落而弥散四周。

黑影中,有熟悉的男音阵阵传来,声音凄楚,带着魂魄难熬的痛苦。

寻着那声,沈陌黎御一朵霓霞向前,越是靠近,越觉得心慌。

认不出黑影的归属,沈陌黎却极为肯定那被雷电折磨者,应是她极为熟悉甚至尤为在意的人。

她的每一步向前,都带着一抹心被剐刃的惊心。雷电并非劈在她的身上,可却像道道凌虐在她的心头,那种灼艾魂魄的切肤之痛,让沈陌黎心不由己的想抛舍自己性命,也要救出那人。

那种生死不顾的凌然,沈陌黎并非对所有在意之人皆能如此。她珍视命,更不会随意就道生死。

可是眼前人,却极易让沈陌黎升起为对方置生死于事外的豪情。

第二百二十六章 归主忠情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二十六章归主忠情随着愈发的靠近,惊雷烧灼中那张俊俏的面孔逐渐呈现于沈陌黎面前。

沈牧北皮开肉绽,半垂着头跌坐在石柱前。

一道惊雷灼一寸,叠加的天雷几乎烧毁沈牧北所有的肌肤筋骨。他在电闪雷鸣间挣扎着起身,但浑身不停流淌的鲜血好似压倒他所有的力量,让沈牧北所有的抗争都成了徒劳。

酸涩若沉眠千年的火山,在见到沈牧北那张熟悉的容颜时一触即发。沈陌黎的识海里,忽有一道暖笑沁心的身影浮现,她叫他哥,常与他并肩走在小城里的街头。

画面突而急转,当她再见到他,他倚在金銮轿前,与众人护着轿中的女子想至她于死地。

痛,撕心裂肺的痛袭上心头。沈陌黎扶着头,眩晕着看向面前的男子,一时间全理不清自己的心绪,更想不起与沈牧北间发生的其它事。

她只觉得,面前的男子,无论是护她杀她,她从不曾有过恨。甚至于,在眼下这危机时刻,她更想冲上前去,替他抵挡万道天雷。

行随心动,一个飞身,沈陌黎掠地飞身,快急的出现在沈牧北身前。她往腰间一触,刚想抽出璞辰剑挡下天雷。指尖一滑而过的空荡,才让沈陌黎惊察璞辰剑早不知在何时,已不在自己身上。

又是万千天雷齐整劈下,沈陌黎看着愈来愈近的雷天,手祭灵力,耗尽周身气力汇聚成一个极大的护盾。

惊雷与坚盾的互撞,震颤得四周的红霞都出现了丝丝爆裂痕迹。

“幻气之象?”沈陌黎凌厉的目光,扫过红霞中的无数裂痕,心底忽生了然。

回望四周,她此刻倏地想起,她全无如何来到这地的记忆。这忽如其来的地界,更像是梦中凭空降临的海市蜃楼,如何看皆是不真实的所在。

在逆境中,人最怕的便是未知。在理清了当下所处的境界后,沈陌黎忽而聚力,祭起澎湃汪洋,绕过自己硬撑的护盾,分道万向往红霞里的裂缝处袭去。

水滴石穿,绵软的水渗入红霞中既成了滴滴神兵,在红霞里来回撞击,将红霞撞得不断塌裂。

红霞似石,不断从天际被汪洋撞落,又在虚空中消散成空。

“果然。”沈陌黎看着诡异的红霞,愈发肯定心中判断。

幻气之象常以人心中最惧怕的人或物,汇聚成虚无幻象,使中幻气之人深陷其中而难以自拔。

沈陌黎识海内的记忆虽莫名被压迫无法想起,但对自己极其在意的一两人印象,却仍是被渗透体内的幻气所捕捉到。

幻气自带杀伤力并不算强,只不过是扰人心惧,再借以人胆寒力短,而达到自己最终抹杀对方的目的。

在惊觉面前人是沈牧北时,沈陌黎心生惊惧不假。然而与半数人不同,沈陌黎在最害怕的时刻,爆发的力量反而强过平时。

那股坚定守护家人的信念,在惊雷劈来的倏然间凝聚成足以抗衡雷灼的坚盾,才让本不该有破绽的幻气之象内,在幻气难以容纳的强烈冲击下出现道道裂痕。

汪洋之力在裂缝内如横冲直撞的孩童,不分方向的撞击着愈加摇摇欲坠的红霞。

撞击下,紧随气体爆裂的空谷巨响,灌注沈陌黎体内的幻气炸然被破。

沈陌黎猛睁开眼,紧握璞辰一辉,惊鸿疾步直冲向木槿花。其入幻气之象不消一刻的破解神速,令方才在她陷入幻气缠绕中,代她斩开不断袭来的花草的璞辰剑骤然吃惊。

幻气之象则人最胆战之象扰人心智,为的就是将人深困其中。即使是踏步神级后,又修炼到一定境界的强者,在陷入那片令自己恐惧的境象里也难以用如此快的速度脱身。

沈陌黎如此迅快,全然出乎了璞辰剑灵的料想。它唇角上扬,在自己都未觉察到的须臾,神情上绽放出满意的舒然赞赏。剑随人行,直直往木槿花刺去。

倘论这处最震惊的,却不是璞辰剑灵。

木槿花摇曳着浓郁的花香幻气,本在不远处等着沈陌黎深陷自己编造的陷阱里自寻死路。

可木槿花未想到,它左等右等未等来沈陌黎寻短见而亡,反倒气力更加充沛。不仅破了它的幻气还紧咬着它不放,大有置它于死地的可能。

惊慌下,木槿花急急将绽放开的花瓣逐一合拢,快快将花蕊护在中央。

仅是幻气浓郁的花瓣,骗得过沈陌黎一次,又怎欺瞒得了多次?

幻气充盈的穿灌入沈陌黎的躯体,却相似乎先前的幻气。同等幻气,在沈陌黎肺腑间飘漫游荡,疯狂的想再次找到沈陌黎的软肋,置她于虚实幻境。

然而,诸多的幻气疯狂的搜刮着沈陌黎识海里的禁脔,却再无所获。

萦绕的幻气穿梭在沈陌黎筋脉中,处处撞击下全然吃瘪。带着难言的绝望,幻气眼睁睁地看着沈陌黎直斩碎叶叶厚软的花瓣,直朝木槿花蕊处杀去。

“住手!”一道虚影在剑离花蕊仅剩几厘时,未有痕迹的出现在沈陌黎面前劝阻道。

仔细一看,虚影正是楚乌无疑。

楚乌怒瞪了眼身后巨大的花蕊,低声呵斥:“废物!”

听到楚乌的斥责之语,硕大的木槿花连带花蕊一起下垂,其恹恹之态,比方才沈陌黎要斩杀它时更为消沉。

不知沈陌黎与楚乌的瓜葛,这一地花草,只是在楚乌种下它们后,便将楚乌当作草木之主,竭尽所能的守在这地,替楚乌阻挡去想进入楚乌地盘的人。

它们不认来人,只认楚乌。不管是沈陌黎还是其他在此地祭用灵力者,皆能引起它们的杀心。

几千年来,它们孜孜不倦于自己的执着,坚定的矗立在烈日暴风里,成为楚乌地盘外的第一道防线。花草无情,它们却以自己所有对他人的冷血,换取对楚乌的热忱。

这类以灵力为食的花草,智慧不如人族,可对栽种者的忠诚却是众多人无法匹及的。三国六海内,正因此花草的忠主,争抢花草种子者车载斗量。

仅是这类花草花常开,花种却几年也难结几颗。像这处遍地花草的壮观景象,在三国六海内实属稀少。

第二百二十七章 羡归羡,重警惕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二十七章羡归羡,重警惕作为花草的归主,楚乌待这些世间罕求的花草却极为随意。

几千年来,楚乌仅在最初将种子播撒在这片土地上时出现过,往后即便再是闲暇,它也再不曾踏出自己那片漆黑地,前来察看花草半眼。

若非这些以灵力为食的花草极为坚韧,恐怕早在无半点水分的荒漠里,饱受魔地变化万千的天气折磨下全数枯萎。

然而无论经历何种磨难,停留这地的花草,仍是忠贞的替楚乌守着一方土地,翘首以盼楚乌的再次出现。

此刻得到楚乌的怒斥,让这些先前极为嚣张的花草,皆散失去跋扈的猖獗势头。它们生非为人,却也带有情感,对楚乌的忠便是它们一生最大的坚守。

楚乌却是不理会垂头丧气的花草,直接将目光锁定在沈陌黎身上,没半点好脸色道:“半柱香,你超时了。”

“那依你的意思,是想对我施加惩罚?”沈陌黎看着不善的楚乌反问。

沈陌黎如何听不出楚乌口气中浓烈的火药味,只是若有心想助楚乌、楚白一把,结果反要被楚乌坑害,也是沈陌黎难以接受的。她非圣人,还无法做到让人捅上一刀,还赠人一片微笑的境界。

直视眸光问心无愧的沈陌黎,楚乌轻叹口气,终收起藏在背后已张开如刃的利爪。

“走。”楚乌再次蔓生出长绒,往沈陌黎身上一卷,匆匆朝自己归属的那片黑暗中风速返回。

种下眼前这片草后的半数时光,它沉醉于夺人骨血以壮养自己上,另一半时间则沉沦于失去楚白的痛楚中无法自拔。这片花草,虽是它所种下,却有着那几日它与楚白的点点回忆。

触景伤情,让楚乌在楚白失踪的日子里,再没勇气踏入这里半步。

当初它无意夺得这片花草种子,原仅是想让楚白见得高兴。后来这些花草的长势与威力,并不在楚乌的意料中。木槿花仅是这片苍茫花草中的冰山一角,隐藏在花草深处的另几朵古怪花朵,实力强大到连楚乌都难以估测。

几千年来,楚乌不来见这片花草,草木却从不曾断过对它的供应。早前那些将死之人,便是这片花草不知从何处寻空隙送进去与它的供品。楚乌不杀人,却从不阻止这片草木夺人性命。

在拉扯间,若是感触到沈陌黎的抗拒,楚乌再次停在半空,余光瞥向背后正悄声紧跟着它的众数花草道:“转告其余草木,若是敢伤那个长得像山的魔物一毫,我便将它连根拔起。”

言罢,楚乌转头看向沈陌黎,努努嘴问:“话至如此,能跟我走了?”

对于沈陌黎,楚乌未有多少好感。与人族说话,在楚乌眼里向来如同与食物对话一般。然而为能让沈陌黎安心给自己引路,楚乌又考虑得周全,想以此了去沈陌黎的所有后顾之忧。

命众花草如何行事,对楚乌而言不过几句话即可做到的事。楚乌并不介意,让自己栽种的花草得命多顾山魔些许。

花草之命,在楚乌眼中轻如泥沙。今日若非急心救楚白,担心沈陌黎在此地遭遇不测,无人给自己引路寻找变化,楚乌亦根本不会再踏步这片地半步。

仅是楚乌的随意一语,在诸花草眼中却字字贵如珍宝。它们小心翼翼的跟在楚乌身后,速度虽不及楚乌之快,还是隔着愈加遥远的距离,直至目送楚乌重回到黑暗里,才分头领命行事。

随楚乌在呼吸间重回黑暗,待沈陌黎被长绒放开落在地面,才发现此时路口上多出几个蹦跳的黑籽儿。

黑籽约莫指甲盖大小,手握着几根形如牙签的尖刺,正齐齐指向旁地的璃歌。璃歌全身遍布许多蚊叮大小的伤,跌坐在地,双目正极其紧张的看着面前的黑籽。

“我记得警告过你,莫拂了这些花种的意。”楚乌并不看鼻青脸肿的璃歌,只是轻轻将楚白重新承放到自己柔软的长绒上,语气极其冷漠的对璃歌道。

听楚乌责怪自己,璃歌急急挣扎着站起,慌忙解释道:“你可问它们,我真没想逃走。在黑暗空旷地待久了,我这不是前方芳草长势极好,想找个地小解一下。”

璃歌眨巴着晶亮的双眼,天真得如初入世的孩童,纯澈的模样让寻常人很难怀疑她话中的虚假。

只是楚乌却不吃璃歌那一套,它冷冷道:“我若没记错,傀帝手下可没活人。死人,还需那个?”

被楚乌无情地揭开璃歌的面纱,璃歌神情一顿,旋即转向他处,像在极力隐藏着自己心底极大的情绪波动。不得不说,璃歌早是没了命魂的行尸走肉,但她一直都把自己当成活生生的人在过。

千年前,她行走于三国六海,所有提及她已死亡的人皆已丧命。若非她沉睡后,引线耗去她的修为加之自己的速度远赶不上楚乌,她现在恐怕早起了抹杀楚乌的心。

然而人事冷暖,自己的苦楚也仅有自己知道。璃歌纵使心里苦涩,也皆打碎了苦涩往肚中吞。

璃歌的黯然神伤隐在黑暗里,但还是直接落入沈陌黎的眼里。

只是未再有后续,长绒一卷,楚乌便是将几人一齐连带拉扯着,往暗道方向疾速奔去。

在这地落满强凌弱哀的世道里,除去楚白,楚乌不会再多顾及其他人的感受,其中包括沈陌黎,亦包括璃歌。它将她们带在身边,不过是把两人当成自己开启通过彼岸花道路上的便捷钥匙。一旦拥有彼岸花,驱走夺舍楚白者,它便再不会顾及两人的死活。

生于黑暗,楚乌的性格里更多的是见死不救的冷血。向来缺少关怀的楚乌,更不懂得何是关怀,何是情谊。

通往暗道的路,层层结界在楚乌的疾速穿越下,犹若刮拂过耳边的风,让璃歌见得生羡。

垂下眸,璃歌甚至暗暗思忖着,自己若有楚乌一半对结界的了如指掌,先前也不会在这地吃如此大的亏,折损掉自己手上的全数人傀。

仅是羡归羡,前往暗道寻找彼岸花,途中必是艰险丛生。楚乌既强行要带着自己,璃歌便是猜到必有难解的艰难在等着自己。如此一想,让璃歌再顾不得思东想西,赶忙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的看向四周。

第二百二十八章 阴招上心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二十八章阴招上心破过最后的结界,楚乌小耗不多的时间便重新来到岔路口。

岔路边上,原先作怪的麒锁兽,此时不知是重新隐藏回地底或去了其它地方,已寻不到踪影。

这片岔路口除了遍布漆黑的静,再听不到多少响动。

偶尔由远处传来的几许似虫哀鸣,声音微弱淡浅,却是激荡得人心生惊悚。

楚乌横扫了遍四周环境,不咸不淡的对沈陌黎道:“我打晕楚白有段时间,以楚白的体质,估摸着也快醒来……”

它的话并未说完整,好像是在等待着沈陌黎接过它余下未完的话。

轻点下头,沈陌黎毫无犹豫的应了楚乌未完的话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与楚白早前虽有过同行,但夺舍楚白者与她非亲非故,沈陌黎自然觉得没必要倾向于夺舍者,帮衬恶人再行恶事。

对于沈陌黎的回答,楚乌倒还算满意。它寻看向四边漆黑问:“这岔路有几条,以你的记忆该往哪条走?”

“那……”沈陌黎刚要将楚白先前不断引她走的路指于楚乌看,忽感有凌厉的风朝她吹刮而来,将她刚要说出口的话全数打断。

风中夹有无数细小的针刺,在不经意中偷将刮吹,常是令人躲闪不及。

巧在沈陌黎的反应速度极快,在道道小针未触及到她时,她便已轻灵的转绕身躯避开了那阵有意而为的风。

然而璃歌却没沈陌黎的那番敏捷,尖锐的针直接夹带在寒风里,刺入她的骨髓当中。

痛,削刮魂魄的痛让璃歌险些跌倒。若不是楚乌的长绒还缠绕在璃歌的腰上,恐怕此时的璃歌早摔跌在看不见的黑暗里。

风过之后,沈陌黎寻着璃歌的惨叫声,疾步上前,祭出灵魄之力耗力的将璃歌体内一支尖针引离躯体,握在指端细致查看。

未看不知情,这一看令沈陌黎意外说道:“销魄针?”

沈陌黎不知自己为何在失忆中仍记得与这针相关的事,只是望着这大不过三厘,她却极为清楚该针的硬度却比过铁器钢甲,对人的损害程度更强过无数神兵利刃。

“这名字倒是不错,没想到你还有给针取名的嗜好。你若对那绣花针感兴趣,待找到彼岸花后在研究也是不迟,还是快些告诉我哪条路方是正确之道罢。”楚乌对那夹藏风中的针并无多少感觉,直接催促沈陌黎道。

风刮过身,对无伤及楚乌分毫。楚乌胜过寒风的疾速,让它即使在风中停留,有可轻松的躲避过所有的针刺。

沈陌黎却是对楚乌的话不为所动,继续运着灵魄之力,替璃歌逼出体内的针。

针入体容易,想要逐根拔除却非易事。

对璃歌,沈陌黎无多少好感,亦谈不上多少不喜,但让她眼睁睁看着璃歌因针丧命,她却是做不到。

见沈陌黎停在原地替璃歌驱除体内销魄针,楚乌却生了不满。它目放冷光道:“不过是些小针,对她一个命魂早死的人而言,完全感受不到半点痛楚。告诉我,哪条路才是通向彼岸花的方向?”

“她虽是人傀,但尚有六魄存在。销魄针的损伤并非源于骨肉的伤害,更在于魂魄。只要魂魄未亡,她就会在极尽的痛苦中慢慢消耗去自己所有的生命。”沈陌黎边运着灵力,边对楚乌简要说明着璃歌眼下的处境。

销魄针,销魄磨命,只要尚能入轮回者,皆会受销魄针影响。

“再不走,我直接一刀抹杀了她,你便无需再救治了。”楚乌说话时,声音明显冷到冰窟里般,让人听之,再是傻愣也能读出一道极其危险的感觉。

听及此话,沈陌黎终停下手中的动作,转首看了楚乌一眼道:“你可以杀她,但我也可以选择留在此地,再不告诉你彼岸花往哪处走。”

言罢,沈陌黎再次回到对璃歌的救治中。

人各有命,但随意丢弃别人的命,绝不是沈陌黎的作风。况且,就此时沈陌黎全可猜到,楚乌在确定路途前绝不会对自己下死手。

楚乌冷凝如霜的双目紧紧盯视沈陌黎,像要以眸光在沈陌黎身上盯穿出千万道孔。

然而,在久久盯视后,楚乌轻叹口气道:“方才的风有问题,并非洞内自行刮吹,更像是魔物所为。楚白尚在昏迷,久停此地太过危险,我只给你一刻时间替她疗伤。时间一过,她是死是活,你再不许插手。”

“勿扰。”沈陌黎连头都不抬的回了楚乌的话。

敢于与楚乌对抗,并非沈陌黎觉得自己掌握楚乌软肋便无所禁忌。更多的在于她的仁心,她见不得楚乌对璃歌的见死不救。

双眼秋水波光,璃歌惊讶地长大眼睛看着面前为她疗伤的沈陌黎。她身为人傀,世人只当她是不详之物。有多少人,她隐藏自己身份而活。如沈陌黎这般,明知她是人傀还用心替她疗伤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一层水雾朦胧了璃歌波光粼粼的双眼,她低下眸,以掩饰自己心田里的波动。

在静静的灵光运疗中,楚白借着黑暗的遮掩,悄然睁开眼,偷睨了遍眼前的情况,便再次闭上双眸,一动不动地倒在楚乌柔软的长绒上,好似从未曾醒来。

楚白狡黠,它在楚乌刚踏入岔路口时便已转醒。仅是早前楚乌待它不善,加之楚乌与自己夺舍的白球身子长得相似的外形,让楚白更不想让楚乌知晓自己已经转醒。

但楚白也未闲着,它操纵了麒锁兽潜伏地底,暗中使风偷袭几人。

由几人的话中,楚白敏锐地捕捉到他们想前往寻找彼岸花的消息。这原是对楚白百利无一害的事,只是它受楚乌长绒捆束,寻得彼岸花后,做事难免不方便。

这让楚白盘算起阴招,想借麒锁兽的尖针刺中几人,一来好让自己脱身,二来几人中了销魄针的毒,于它的行事更为有利。

唯独璃歌中针,这于楚白来讲并不算满意结果。

楚白被包裹在长绒里的小爪,趁着众人不注意的空挡再次动了动,随着爪上的动作,麒锁兽再次有所动静。

第二百二十九章 恶虐美梦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二十九章恶虐美梦藏在地底的麒锁兽并未即刻现身,而是再生销魄针,往地底潜送而行。待毒光碧闪的销魄针出现在几人面前时,已时咫尺近距。

“小心。”沈陌黎在发现由地底冒出的销魄针后,一把拉住璃歌的肩头,想将璃歌一起带走。

只是身负重伤的璃歌,娇弱的躯体哪还有半点力气?她看着急心想要再救自己的沈陌黎,反而猛地甩开沈陌黎,翻身挡到沈陌黎跟前。

瞬间,万千销魄针如食人不吐骨的蚁兽,尽数穿入璃歌的躯体中。

一口血剑在针如骨髓时猛然吐出,璃歌在最后时刻,眸含轻笑,渐渐往无边黑暗中坠落。

“拉住我!”沈陌黎飞疾向下,边追着璃歌坠落的身影边大喊道。

奈何在生死间,一切皆成徒劳。

璃歌被长绒松开的娇俏身躯,在暗道的无边黑暗里,很快便没了踪影。

一抹泪珠,自璃歌伤痛的眸中漾出,在漆黑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悠悠落在沈陌黎伸向黑暗的葱白指尖上。

看着渐渐迷糊的一切,璃歌缓缓闭上双眸。

在销魄针疾刺来的关头,她替沈陌黎挡针,纯属璃歌自己都料想不到的潜意识动作。

千年很长,她终是走到尽头。

在朝死亡走去的路上,璃歌被傀帝封锁的回忆,因销魄针穿透封印的关系,反倒重新涌现在眼前。

幽幽黑暗中,璃歌恍然想起,当初那个轻歌曼舞、无忧无虑的自己。原来,她也曾以活人的身份,在世间有过诸多欢快美好的日子。

只是,从何时起,那份随心所欲的美好渐渐变了味?璃歌在六魄渐渐归空的短暂间,渐渐回忆起当初遇到傀帝时的场景。

那时,她不过是十来岁的妙龄少女。为护璃家诸人的平安离开,她自愿选择与璃婼留下断后,抵挡突如其来的众数傀军。

奈何两人终是寡不敌众,璃婼在打斗间不慎跌落魔海,自此不见踪影。她则被傀军生擒,誓死不屈下被傀帝灭杀了命魂,从此成为傀帝手下的一枚傀儡。

想起一切的璃歌心有酸楚,痛在于自己原来在千年前早已死去。千年来,她不过是傀帝手中呼来唤去的玩物。

她心下又有喜,喜在千年被摆弄的命运,今日到了终点。

一朝成为人傀,她便再无自己的选择,一举一动,皆是傀帝所控。身不灭,魂尚存,傀帝对她的控制便不会有终点。

不断下落中,牵系璃歌的傀线,终在璃歌躯体飘散时断开。冥冥中,璃歌意识里忽飘来傀帝冷漠冰冷的话:“璃家人,果然不可靠。璃歌,你既选择背弃于我,我便让璃婼入我手下充数!”

“不——”在即将散成灰烬前,璃歌眸色中的喜悲终因傀帝的话,变成满腔的忧心不甘。她惊恐叫着,伸手想摆开吞噬自己躯体的销魄针,种种举动,终却成了一场空挣扎。

犹带不甘的喊叫声,透过重重黑暗,萦绕入沈陌黎耳中。

长绒紧束腰际的沈陌黎,眸底深邃入枯井,夹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复杂,紧拧着节骨分明的拳头,似在不断压制着什么。

“不管你如何想,她都早死了。不在刚才,而在千年之前。”楚乌捕捉得到沈陌黎身上此刻弥漫的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音线沉沉的说道。

无论方才在暗道里发生什么,在楚乌眼里,璃歌一直都是个死人。对于死人,再看她赴死几遍,楚乌也不觉得有多少不妥。

“她还有自己的思维,便还活着。为什么,你要放开最后救她的长绒?”沈陌黎强压着心头驱之不散的怒火问。

听沈陌黎如此评论璃歌,楚乌却是嘲讽一笑道:“思维?你认为人傀还有思维吗?傀帝一声令,即使命令她杀的人是她自己,她都会照做。这样不能称之为人的人,死与不死,又有何区别?”

始终将璃歌看成与木偶一样的存在,楚乌自然体会不到璃歌的心情。

愤火灼烧,沈陌黎盛怒下猛祭黑炎,往缠绕自己身上的长绒直斩砍断,对着楚乌全然冷脸道:“你见过没有思想,能自己行动的人吗?同样的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遍。”

对于璃歌的死,沈陌黎心带惋惜,却无能为力。

亦正是因为璃歌的死,让沈陌黎意识到束缚自己腰际的长绒对自己行动的限制有多大。在思量下,沈陌黎借着这契机断然切斩开捆束自己的长绒。

见长绒被黑炎直接斩断,楚乌眸底略显一丝惊讶,又在顷刻间将惊讶化成了寻常。

咽下对沈陌黎愤火的不满,楚乌终无再伸延长绒捆束沈陌黎。

它幽幽看向前路交错的几条岔路,极快恢复到冷静之态道:“此地不宜久留,前路往哪条走?”

“跟我来。”沈陌黎朝原先楚白不断引她步入的路直接走去,不曾再看楚乌一眼。

璃歌的死,使沈陌黎心底泛起波澜,让她再次感受到自己在险难前所做的努力是如此无力。在苍白的现实面前,沈陌黎更坚定了苦练其身,苦修其武的心。

楚乌只停顿一息,便也跟着沈陌黎往相同的方向走去。走前,它的余光轻睨了被长绒松紧有度包裹的楚白,便再不去管,将楚白放在自己身后,再往前行。

见楚乌不理会自己,假睡的楚白在楚乌将自己放置背后的一瞬间猛然睁眼。它的小爪不知在何时,已从长绒中挤出。小爪内,正握着几支方才由麒锁兽攻击中获得的销魄针。

不得不道,楚乌对楚白甚是用心。在销魄针出现的同一时刹,楚乌先以将楚白避闪后才想到自己的安危。

然而楚乌的用心,楚白却不领情。它在楚乌助它避闪销魄针之际,反倒刻意接了几根销魄针用以偷袭。

只是爪间的小道动作,销魄针便在楚白的肆恣而为下,直直扎向背朝楚白的楚乌。

带血的嘴勾起一抹邪念丛生的笑,楚白阴森的眼,恶劣的紧盯楚乌,静待着销魄针的悄声入体,侵肆到楚乌的魂魄当中。

然而,楚乌动作快到连虚影都难以捕捉的速度,向旁地一闪,直接破了楚白的恶虐美梦。

第二百三十章 似识似危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三十章似识似危柔软的长绒在楚白飞针出爪的瞬间,转成十余条麻绳粗糙的绳索,将楚白来了个五花大绑。

“奉劝你莫再挣扎,不伤你,不过是看在楚白的面上。”楚乌声似腊月冰窟道。

在楚白看不见的背后,楚乌望着如数落入黑暗的销魄针,眸底闪过一丝焦灼与不安。

对于背离不远处的楚白,楚乌不想伤己分毫。夺舍者不除,它打在楚白身上的每一道伤,都是对夺舍者毫无损伤的伤弟之举。

带着满腔怒火,楚乌紧绑着楚白再续往前走去。一滴血珠,在楚白看不见的位置,由楚乌嘴角渗出,又很快被楚乌的长绒抹去。

受楚乌的言语威胁,楚白眼里闪过一抹狠厉。仅是一时间,它又琢磨不透楚乌的修为如何。

敌不动它不动,在未摸清楚乌老底前,楚白并不打算展现自己的深厚实力,与楚乌硬拼。

毕竟,能藏在那地几千年的魔物,楚白猜得到对方必有暗藏的实力。否则,单凭快人一等的速度,光是遍布的结界便足以抹杀它。

楚乌自称那地的掌控者,在楚白看来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笑话。以楚白的认知,那地存在时间少说也有几万年之久,楚乌不过几千年魔龄,断然不可能是那地的开创者。

再者,能造出那番结界附加者,其实力少则也是在神级上禹天境。就楚乌那样的小身板,楚白绝不信其有那样的实力。

要知入了禹天境者,轻易可将人的三魂六魄生生拽出。楚乌若有那等实力,直接将它从楚白身体里拉出即可,哪还需来这冒险。

楚乌沿途虽未说明,但楚白却是把楚乌与沈陌黎来这地的动机猜得透彻。它冷冷一笑,看着走在前头的楚乌,眸里的黑暗更加重几分。

前往彼岸花的路黯黑冰冷到令人窒息,点点幽光摇曳两侧,呈半流质之态蜿蜒四地。

沈陌黎走在最前处,相较楚乌看得更清前方。寂静的黑暗尽头,隐约有微弱的光线时明时暗,好似藏着时光的宿命。

无数人影在光的照耀下倒映周围,或曼妙女身,或瘦骨嶙峋,或身背弯驼,或壮硕有力。

所有的人影穿着各态的,在倒影里的奈何桥上穿梭,凄凄惨惨戚戚的景象,犹如穿越过无数沧桑岁月,让人见之便感时光蹉跎。

“前方有异?”楚乌的冷沉的声音由背后传来。

只凭沈陌黎脚步间的一瞬停顿,楚乌敏锐地察觉到前路的异动。常年处在危机当中,让楚乌对危险的捕捉远胜于常人。

不等沈陌黎回话,楚乌似夜魔漆黑悚人的身躯已化虚影跨步前方。入目之景,让楚乌警惕地半眯双眸。

自记事以来,楚乌从未进暗道半步,可此刻此景,楚乌却莫名觉得熟悉。好似这处就是自己的归处,当中一切皆是家中场景。

熟悉中,楚乌又觉得有少许异常。可它想不起来,这份异常因何而生。

“这路不能再往前。”楚乌直盯前方良久,终是叹口气道。

“前方有路,为何不走?”沈陌黎望着古怪的楚乌,一时摸不清原因。

先前,楚乌可是比任何人都急着寻找彼岸花。若说遇着危险半途而废还情有可原,倘前路平坦而止步,这着实让沈陌黎想不通。

敲定退堂鼓的楚乌,依旧横扫着路前景象,声有不满道:“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我顿时觉得彼岸花对楚白无用,难怪不行吗?”

楚乌有意掩饰着自己的心绪,不愿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心慌。

一直以来,楚乌皆觉得自己与楚白是天子骄子,生来即拥有魔球族的神秘血脉。无需通过修炼,即可夺他人肺腑筋骨为己所用。

不与他族有过多牵连,楚乌常年驻留在自己的世界里,倒也有一套自己的活法。

那种生来高人一等的感觉,让楚乌从不信世上有哪处地方是自己不能到的。

可眼下,前方那近似熟悉,又似陌生,诡异中带着让自己惊悚气息的画面,让楚乌一时间再不敢往前。

冥冥中,楚乌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再是往前,大致会有灾难降罪,让几人生死不复。自己的命可丢,楚乌却不愿丢了楚白的。

“楚乌,救我,我需要彼岸花。”楚白见楚乌打定主意朝回路走,不禁心下生急。没有他人相助,叫它如何能得到彼岸花?

楚白睁着汪汪大眼,佯装无辜的盯着楚乌。这是它在夺舍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楚白躯体原主时,原主的神情。

躲藏楚白体内的夺舍者,透过楚乌的举动,大致也是猜得了七八分楚乌与楚白之间的关系。便因如此,它在赌,赌楚乌见到这番模样后,是否会顾及与楚白原主间的情谊,而再续往前。

楚白无助慌乱的声音,引得楚乌一个慌神,急急回头。

时隔多年,当楚乌再次看到楚白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眼神时,时光仿佛倒梭到最初时。

回想起当年与楚白在黑暗里共守着那物时,数不清多少回,楚白为闯入那地的人求情中,脸上也是这般模样,楚乌的愧疚便纷涌而出。

那副穿过无数岁月,依旧清晰的深情,让楚乌顷刻中以为楚白重新回来。

激动的伸出小爪,在楚乌即将将爪抚上楚白的小脸时,沈陌黎的话如当头冷水,一下泼醒了楚乌。

“它不是真正的楚白。”沈陌黎见楚乌受楚白戏精似言语所蒙骗,好意提醒道。

楚乌对她虽从不曾客气,但她依旧感于楚乌对楚白的至深兄弟情,愿与楚乌一起走完这一遭,自然不希望楚乌被假楚白所骗。

被一语点醒,楚乌的爪停留在半空,终是不甘的放下。

瞥过楚白一眼,楚乌回转过身,转而看向前路,声带沙哑的凌虐杀气道:“你再用它的躯体,模仿它的表情与我对话,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哪敢呢?我这不也是为楚白着想,想让它早点恢复自由嘛。”楚白并不理会楚乌的警告,依旧用着原主的声音,假似胆怯道。

话刚落音,魂魄中忽现一阵刮骨疼痛,让楚白的话再不敢往下续说。

第二百三十一章 半数图谋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三十一章半数图谋楚乌的目光,再未停留在楚白身上半寸。它怕再望楚白一眼,便会让自己心软收起操纵在爪上似风似雨的光球。

宛若地狱索魂的声音由楚乌干涩的喉间传来:“想把你从楚白身上强扯出来,我有一千种办法。劝你还是莫再做引火上身的事,否则怕是一个不留神,你的魂便灭成了末。”

“不……不敢,我再不敢了,念在楚白份上……”抱着几近裂开的头,楚白恢复到夺舍者沙哑的嗓音求饶道。

就算再猜上百亿年,恐怕楚白也猜不到楚乌会使斗魂紧禁法。阵阵深入魂魄的痛楚,使楚白此刻再顾不上其它。

楚白小巧的魔身在原地打转,又因被长绒束缚的关系而行动受阻。撕心裂肺的折磨使它再顾不上任何的谋划,它只想逃,逃开这毁心伤魄的消磨。

在楚白苦苦的求饶中,楚乌终收起光球厉声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

光球即将被收起的须臾,沈陌黎清楚地捕捉到一丝血色泛上光球,楚乌的躯体明显随着血色的加浓,出现了前倾的动作。

楚乌极力隐瞒,避过在痛苦中尚未晃过神的楚白视线,却未瞒过沈陌黎。

背向身后的两人,楚乌悄然以长绒擦拭去爪心的那抹血。

楚乌何尝不想以斗魂术,直接将楚白体内的那万恶夺舍者揪出来,可是它过于虚弱的身体根本容纳不下它使那般强大的招式。

在他人触目不到的黑暗里,楚乌咬紧牙,眸子里满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恨。

“我们继续往前。”踟蹰片刻,缓过那似不满,楚乌终是拉着尚处震惊中的楚白再度朝前走去。

自己的无能为力,加之楚白适才求救的话,都像一剂毒药灌溉入楚乌的识海中,让楚乌在犹豫中改变了本想撤离的心意。

楚白落得今日下场,错不在楚乌,楚乌却总觉得愧歉不已。无数次,楚乌曾暗自想着,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非要在楚白的苦苦相求下还杀了那些人,恐怕楚白也不会离它入暗道,被人夺舍了身。

楚乌是懊悔的,在懊悔之余,它又想加之弥补,让楚白早日重见天日。

万般权衡下,楚乌终是选择朝前走,进入那片它顾忌极深的地带。

见楚乌再续往前,浑身剧痛的楚白,眸底一闪而过得逞的光亮。

楚白藏在长绒下的嘴,趁着黑暗的掩饰,惬意绽开一抹恶意的笑容。

楚乌再强又如何?楚白暗想着,它终是握住楚乌的软肋。只要它一日停留在楚白的身体里,它就一日可用楚白来要挟楚乌。

只要有楚乌带路,楚白甚至可以料想到不久后的将来,自己坐享其成取得彼岸花时的画面。

无边的恶念在黑暗里延伸,让楚白忘记了痛楚,反倒更为欢愉得意。

慵懒的倚在楚乌变糙燥的长绒里,楚白因心中的得意,反倒觉得连那粗糙感靠着都极为舒适。

然而,这番因心而生的惬意却未持续多久。

那股由彼岸花弥漫开来的香气,顺着悠长的小路,渐渐落入楚白的鼻尖,让楚白一瞬间绷紧了神经。

近了,终再次离近了彼岸花,楚白此刻却不敢同早前那般冲动。

楚白急急叫住前进的另两人道:“止步,彼岸花就在前头。”

嗅着鼻尖上的香味,楚白可以敏锐的辨别出此刻的彼岸花尚未全开。

凭借以往经验,楚白此刻更想将自己接触彼岸花时的部分细节,佯装无意传递与沈陌黎和楚乌,再借二人的半信半疑,引二人按自己的计划靠近彼岸花。

百年一绽放,花期不长不短的彼岸花,是三国六海中最受人关注的异种花之一。然而彼岸花开时的诡异,又非所有人都能承受。

世人只知彼岸花世间难觅,一花难求。唯独接触过花者,方知这花的邪性。不巧,楚白便是屈指可数经历过彼岸花的可怖者。

楚白进暗道,本就是为彼岸花而来。

历经苍茫岁月,它早忘了自己是谁的魄。只是在夺舍楚白这道躯体前,它的命数就已将近尾声。魄体在虚无中不断扩散消失,让它心底升起极度的不安。

耗去良多的精力,它才意外知悉彼岸花的下落。

原以为寻到彼岸花,它就拥有了长生不死的秘门。岂料那幽幽绽放的彼岸花,却是它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然而彼岸花的魅惑,又是它无法抗拒的。

夺舍楚白的身,在它的意料外,却也无意中延长了它的命数。

对于一个将死的魄而言,相比找到本主,续命才是它最想要的事,而彼岸花便是它最看中的续命物。

楚白看了看停下脚步,侧耳朝它的楚乌,满脸的紧张顿时化为集聚的惊慌恐惧。

它不管不顾地挣扎着捆束周身的长绒道:“放开我,我不想死。你若不放,楚白必死!”

摸透楚乌的软肋,楚白再次拿自己夺舍的躯体说事。

楚乌眸底的杀气腾卷而起,仅是压下在心头点点灼烧旺盛的怒火,它阴沉地问:“我若放你,保不准你才会让楚白丧命。你以楚白的声音面容要挟我,这招在我这怕是行不通。”

听楚乌如此说,前一刻还在装着惊慌失措的楚白瞬间变了脸。它哑着嗓子道:“彼岸花接近全开,花非祥瑞,届时的凶险万丈高矗。你就能确定,自己在面临极端危险时,还能护得住楚白?”

见楚乌握紧了漆黑的爪,楚白更加能断定自己猜中楚乌的软肋,紧接着说:“我夺舍楚白的躯体不假,但夺人躯体,命与人连。只要我一天在它的体内,我就一天不会让它死。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放你,我又如何保证你不逃?”说到底,楚乌依旧不信楚白的话。

一个随意就夺舍了自己胞弟的人,楚乌绝不信对方只是为想保自身、保楚白的命说这话。

“我不能与你保证,但我能保楚白的命。”楚白说得风轻云淡,它对准了楚乌的致命点,自然紧咬不放。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沈陌黎却是看出了楚白的半数图谋。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作茧自缚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三十二章作茧自缚“你会保楚白的命不假,然你同会拿楚白的命同你一起冒险。”沈陌黎清晰的话语由二人背后传来。

一语直破楚白各种求情的话,也让楚乌从犹豫中蓦然回神。

在楚白的软硬兼施下,向来冷静的楚乌也有所动摇。

方才在叉路口,楚乌为让楚白避开销魄针,自己在躲闪中实已中针。仅是它信不过沈陌黎,更不愿让面前的假楚白知得自己的伤情,借机逃走,这才强忍着那根刺中躯体的销魄针给自己带来的难忍折磨,也要继续往前。

然而,楚乌体内原就受禁忌术的反噬亏损极大,加之销魄针的影响,前路若遇到把不准何时冒出的险情,它却当真是无力抵挡,更别说替楚白抵挡。

此刻楚乌强撑着身子,仅是带着最后的信念,想在自己尚能所为时,争取为楚白驱赶走夺舍它身的恶人。销魄针纵然不会一时要了它的命,但那如千万蚂蚁啃噬自己魂魄的痛楚感,还是让楚白藏在长绒下的小身板冷汗直冒。

因疼痛的缘故,楚乌平时极为敏锐的感知力,此时也变得稍是迟钝。

楚白嗅闻到彼岸花香许久,楚乌才方才捕捉到彼岸花散发的丝微芳香。缭绕的花香,夹带着丁微凌锐煞气,对平日的楚乌并不能带来半点影响,可现在却如道道利刃,刮剐得楚乌肺腑欲裂。

听得沈陌黎所言在理,楚乌却依旧拿不定主意。前路中它分明感觉到一股自己无法抵抗的危险,它拿不准自己强绑着楚白,是否能保楚白无事。

可冒然放开,亦着实是拿楚白的命在冒险。

要知夺舍者可随时抛舍了被夺舍的躯体,可被夺舍之人却不会在夺舍者离开后即刻苏醒。

倘遇到登时降临的危机,夺舍者完全能够顷刻间丢下楚白,自顾自的逃命。楚白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即刻醒来,自己避开险境。这等不公的夺舍差,让楚乌更不敢轻易放开楚白,纵容夺舍者逃脱去冒险。

带着犹豫,楚乌陷入难以选择决定的沉默中。

见楚乌不语,楚白却是眼珠骨碌碌直转,稍过几时便再次计从心来。

楚白往长绒上再是无所谓一躺趴下去,假似无所谓的说:“不放我也行,但你可知前方要面对的是什么?”

“前路有何藏匿?”楚乌的音线不带半点起伏,直接问道。

随着销魄针对自身的折磨,让楚乌再不想耗费时间做无意义之事。每一息的流逝,于它都是命的消耗。对这卖弄关子的夺舍者,楚乌显然已无多少耐心。

楚白却不理会楚乌的冷默,它自顾自的道:“彼岸花若真那么好摘取,世间又怎还会有彼岸花的存在?怕是早都被人摘光,入药的入药,生食的生吞。”

“那些人影,是彼岸花幻化出的守卫?”沈陌黎凝望着前路倒映的诸人影,若有所思道。

被人猜中彼岸花的奥秘,楚白眸中一惊,又极快的恢复到怡情淡然之态。它伸着爪,挑着牙缝里的血丝,好像全无关己道:“不错,那些人影乃彼岸花的煞气所化。但说他们是幻影,却过去小觑他们的实力。幻影常使人在环境中被自己打败,被自己所伤。你可曾见过幻影,会带剑把刀直接取你性命?”

“依你之意,只要我们靠近,那些人影既会转活?”楚乌再问。

倒映墙上的人影,一圈望去,估摸也有千百之人。人影密密麻麻的重叠移动,如当真尽数来袭,恐怕凭它与沈陌黎两人之力,诚然在短时间内压制对方。

“魔球族果然聪颖过人。不过,你却只猜对一半。那些人影非但能转活,还能自由组合成更强大的魔物身影。我记得上次来,遇到的便是上古青龙。其虽非青龙真身,实力可不弱于青龙分毫。”楚白悠悠道。

心知面前这两人不会完全信于自己,但楚白要的就是这种亦真亦假的那以辨别之感。在这种难猜真伪中,它才有机会摆脱两人,躲到幕后看两人诱出彼岸花的好戏。

然而楚白到底还是低估了眼前两人的难缠程度。

沈陌黎走到楚白跟前,祭起一团黑炎道:“你若信我,我替你管住楚白。”

望见那团靠近自己的黑炎,楚白的淡雅闲情在瞬间全抛到了九霄云外。虽然极力在掩饰自己对黑炎的惧怕,但楚白身体的瑟瑟发抖,还是透过长绒传递到楚乌处。

一直背向二人的楚乌,在探得楚白那丝古怪的变化后,这才缓缓回眸看向沈陌黎。

黑炎在沈陌黎掌心炽烈燃烧着,虽是小团,却大有不到黄泉不烧灭的气势。灼灼炎火中,透露着一股与沈陌黎十六芳华不相符的上古霸道气息。寻常未修炼过武道者若是靠近,恐怕早被黑炎灼烧得连骨都不剩。

这股凌然的黑炎,配与沈陌黎高阶七重天的境界,却是发挥得不够全然劲道。黑炎面上看着凶厉,楚乌却能从黑炎中看到薄弱之感。

借着余光,楚乌观察向楚白此时的神情。楚乌甚至可以断定,自己都能感受到黑炎中的薄弱,夺舍楚白的那等戏精分子更是能察觉得到。

仅是楚白难掩的惧怕,又是怎么回事?楚乌一时间无法想清缘由。

但是想不通却不阻碍楚乌的决定,联想到自己此时的状况,楚乌几乎未多思考便将楚白往沈陌黎面前推去。

“别,别,别。”楚白恐慌道。

楚白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作茧自缚,做出那等害己的契约,让自己如此惧怕心月狐的黑炎。

奈何后悔无用,楚白眼下也只得硬着头皮,想方设法阻止自己落入沈陌黎编织的黑炎当中。

“我怕火,因夺舍的缘由,楚白此刻亦同是怕火。你把我交到她手中,恐还没见到彼岸花,我与你胞弟都先被黑炎拖去见阎王了。”楚白慌张挣扎道。

被捆束在楚乌的长绒里,楚白还有许多机会能够脱逃。

可若是落在那黑炎中,楚白自己心知肚明,无论自己再如何想脱逃,都必是不可能之事。

第二百三十三章 幽冥之光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三十三章幽冥之光楚乌周身弥散着股令人退避三舍的寒劲,这些年里它虽不曾再夺取过他人性命,但骨子里的戾气却从不曾减弱。楚白愈是挣扎想逃脱,它愈是能猜测到楚白对黑炎的惧怕。

不管楚白是否愿意,楚乌直接长绒一甩,将惊愕的楚白直接甩入黑炎当中。

“啊——”一声惨厉的尖叫,自黑炎中传来。

沈陌黎的动作极快,在楚白甩入黑炎时迅疾的将黑炎扩散成一个球状牢笼。但再如何快,也快不过楚乌这未有前兆的直接甩入。

黑炎灼烧下,楚白原本绵软亮白的绒毛被灼焦黑。楚白在黑炎牢笼里嘶声呐喊,好似被抽干所有气力一般。

“果然如此。”望着在牢笼里痛苦万分的楚白,楚乌极为确定道。

楚白身娇弱小,却不至于脆弱到被黑炎灼烧,便身受重伤。望着楚白那身绵软的白绒被灼焦,楚乌心有酸涩,更多的却是了然的舒心。

受人夺舍,楚乌因对楚白的极端了解,行为做事上的度把握得却是必夺舍者更要好上几分。它知晓小小一团黑炎伤不到楚白,此时伤的,必是夺舍楚白,躲在楚白体内的那道魂魄。

“收。”沈陌黎看清楚乌的举动,自然对其突然间惊人的行为有了确却的猜测。轻拈指尖,沈陌黎循循收回滞留楚白体内的那丝黑炎,复看向楚乌。

知楚乌救楚白心下生急,沈陌黎却不认可楚乌方才的做法。

她冷声道:“你既知黑炎对它的伤害,为何要置它于死地?要知夺舍者若丧命体内,楚白亦再不可能有机会转醒。”

“它不会死。我只是在它苟活时,对它小施惩戒罢了。”楚乌不以为然道。

黑炎出自沈陌黎之手,楚乌自然可以猜得沈陌黎会收回灼烧楚白的黑炎。黑炎灼魂烧魄,伤的却唯独有夺舍者。只有夺舍者的魂魄未亡,伤情大小,楚乌着实不关心。

甚至于,此时的楚乌还觉得沈陌黎太过心慈,过早收回折磨夺舍者的黑炎。

那份被他人利用,给他人当做刑具用的感觉,却是沈陌黎所不喜的。好坏她自有判断,楚乌以自己的黑炎凌虐藏在楚白体内的夺舍者,这稍不留神,便是一体两命的同时消亡。

楚乌说得轻巧,却不曾想过若有意外的后果。对于楚乌的嗜血,沈陌黎诚然无法接受。

不愿再与楚乌在此时上多做争执,沈陌黎将目光重新放到那些幽光倒映的人影上道:“眼下只有穿过那些人影,才能再前往彼岸花所在之所。”

“我会以长绒给你开道。你只管带着楚白走,人影交由我处理。”楚乌幽深的眸,盯视着诸人影,几乎未多思考便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猜得自己命不久矣,楚乌更能算得与沈陌黎两人一同对付那些人影,想必无半点胜算。与其做徒劳的对抗,楚乌在踟躇下,断然决定以自己为盾,护沈陌黎携楚白安然前行。

虽对彼岸花了解不多,但楚乌的所有念想尽数被救楚白的急心所覆盖。在种种焚心焦虑下,楚乌不全信沈陌黎,却也未有更好的法子带两人离开前方那危险地境。

楚乌也曾纠结过,让沈陌黎一人当靶子,替它与楚白清空前路上的人影障碍。奈何左右盘算,楚乌终觉得以沈陌黎的实力,恐怕当靶子都不够那些人影虐。将沈陌黎推出抵挡,恐怕搭上沈陌黎的命,它与楚白也无法穿过人影布下的阵。

伴随着对楚白的懊悔,眼下楚乌下定狠心,决定将生的机会留给楚白。

只是对楚乌那等决绝的想法,沈陌黎亦是颇为不认可。

她适才的话并未说完,楚乌就急急打断道出自己的观点。话未直接表明,沈陌黎却听清楚乌想牺牲自己的决然之心。

见得楚乌的沉稳冷静,更看清楚乌在楚白这件事上的固执顽拧。

沈陌黎轻叹口气道:“你莫急着去送命,我们通往前处必与那些人影对抗不假,却也非一定要与之正面死斗。有时,侧面不损一兵一甲的周旋,效果反比这死命对抗的好。”

听闻沈陌黎的话,楚乌却无半点轻松。它环看小路左右,蜿蜒的幽光外是无边的黑暗。

常在暗处中,楚乌太过了解走入黑暗的结局。永遁黑暗,不复得生,就算砍杀了楚乌,楚乌也不愿带楚白进入黑暗中冒险。

权衡利弊下,楚乌再次摇头道:“走入两侧黑暗的代价,你我皆付不起。”

“谁道我要步入黑暗里?”沈陌黎在楚乌的绝望眼神中扶额头痛。

常在血雨中走,沈陌黎想不透估摸应历经无数险难的楚乌,为何在楚白这件事上如此悲观。

“这路狭隘,你想避过人影,不从路两侧绕,难道从天上飞?”楚乌仔细回想一番,仍是未想到出路道。这路上下左右皆是无边黑暗,怕是连它半开玩笑从天上飞过都是不能。

“那群人影既是由幽光投映而来,我们也可以借光投映出为我们所用的人影。”沈陌黎注视这前路上的光,顾盼生辉道。

“你要和彼岸花抢夺幽冥之光?”气喘吁吁的楚白,在听到沈陌黎几近荒诞的计划后吓得一下站起,惊恐地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向沈陌黎。

那片让楚白上回栽过大跟头的幽光,楚白再熟悉不过。

正是那片让楚白无能为力自己踏过幽冥之光挡在前头,才会让楚白早先想方设法引沈陌黎来此地。

楚白本计划得周全,以自己的魂魄之量旋拉出沈陌黎体内那股逼人的玄秘力量,那借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去破开前路的幽冥之光。岂料沈陌黎全不按常理出牌,竟要直接引暗藏惊人力量的幽冥之光为己所用,这让楚白吃惊得险些登上云霄。

“不成,幽冥之光绝非你的实力所能驾驭。”楚白直接抢了话警告沈陌黎道。

这回,它再做不到闲来无事模样,坐等楚乌与沈陌黎对峙。

“你有几成把握,能让我们投映的人影按照你的意志行事?”楚乌不待见楚白的焦急,反详尽问沈陌黎道。

第二百三十四章 乱影互斗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三十四章乱影互斗沈陌黎竖起葱白细指,在楚乌面前晃了晃。

“一成把握?”楚乌望着独根竖立的皓白指尖,瞬间皱起眉头。

将楚白的命看得比自己更重要,楚乌断然不能接受沈陌黎以一成把握去做此等危险的事。这若不成,多出的那些人影便是他们的敌人。

幽冥之光倒映的人影本就不少,这若再加上他们自己倒映出的一批影子,两两相加下的数量,恐能顷刻抹杀去他们。届时,怕是它有心想助沈陌黎与楚白穿过人影去寻找彼岸花,都是不能。

为虎添翼的事,沈陌黎即使有心想为,楚乌也绝不轻易答应。

见楚乌紧皱的额间,沈陌黎却是摇了摇头道:“十成。”

语音未落,便见被锁困黑炎牢笼中的楚白愤然跳起道:“你莫听她瞎扯,幽冥之光威力无穷,别说一成把握,恐怕连一丁点把握都是难求。十成,但凡能做到十成者,早就是凌驾于三国六海的神级之上者了。有此境界,她哪还需要与你我在这地徘徊?”

见识过幽冥之光的可怖力量,楚白不信沈陌黎所提的法子,更不信沈陌黎当真能百分百做到将幽冥之光拉来为己所用。受困在黑炎中,楚白只能将阻止沈陌黎的希望寄托到楚乌身上。

“当真十成?”楚乌依旧不理会楚白狼哭鬼吼的劝阻,不置可否的问向沈陌黎。

相比于直接拒绝沈陌黎,楚乌更想细听沈陌黎的计划。如是多听一时,可省下它以命搏的必死结局,楚乌倒是乐意一听。纵然,楚乌觉得此等概率极其飘渺。

意外于楚乌的举动,楚白错愕的拉长耳朵,想尽数倾听沈陌黎的做法。

出其不意,沈陌黎反将黑炎牢笼往一侧拉远了些,附着到楚乌耳畔轻语几句,话语内容全不落楚白耳中半字。

听罢沈陌黎所述,原先驻留反对边缘的楚乌沉思片刻,莫然允之道:“便按你所言行之,需我为之的部分,我必倾力去做。仅是所行所为中,我需你答应我护得楚白安好。”

一语若惊雷,震得被困黑炎里的楚白瞪圆了眼。

楚白犹若遇鬼的看向楚乌,云里雾里全然不解楚乌态度三百六十度急转背后的缘由。莫不是此时黑炎萦绕四周,楚白当真连舍弃这夺舍来的身子,兀自逃离的心都有了。

仅是它的反对,在确定下一步所为的两人面前,又是显得那般苍白。

打定主意,楚乌一个飞身,以长绒拉住沈陌黎直朝幽冥之光急奔而去。在楚白始料未及的须臾,便已被沈陌黎握在掌心,同到了离幽冥之光半步之遥的地方。

幽幽光晕打在三人身上,令人生出道逼近死亡的眩晕。光影倒映处,诸数人影闻风而动,伴着“咔咔”声响在朦胧的黑暗里挥刀弄剑,直朝几人所在的位置砍杀来。

“逃!”见如军将列阵整齐,追杀直至的人影,楚白大惊失色的慌声疾喊。

惊悚的往事幕幕呈现,楚白骤然想起,当年它来此地寻找彼岸花时,亦是见到这般情景。

那时的它魔道修为高深,自不怕那些如纸胡成的黑影。仅是几年打斗下来,它才猛然发现,那些幽冥之光倒映出的人影数如江河沙砾,灭而复生,根本是它永远都打不完的存在。

弱敌无数,常年对战,终会成败。在无止境的斩杀人影中,楚白虽也坚持过几年,但日夜不息的对斗,终耗空它的魂魄之力,让其败下阵来。

莫不是在命数将近时,楚白原主意外出现,闯入人影阵型中救它,恐怕它现在早已消失在悠悠黑暗里。

仅是恶本从恶,当年的它对楚白原主非但没有半分感激,反倒在一同对战无尽人影时趁机夺舍,借夺舍后楚白的风般疾速,寻得机会穿过人影。

人影之后,它见到了花开初绽的彼岸花,只是彼岸花夹带的煞气却是它无法抵挡的。在多番尝试下,它终未能所愿,更在彼岸花的波澜凶煞里抹消了万年修为。

如今,它魄尚活着,却离死相距分厘。

它原想趁彼岸花再度绽放之际,夺回自己的万年修为,以复自己残破的魂魄。

而它未算到沈陌黎会来想出这处在它看来荒谬至极的闹剧,直接陨灭了它所有的幻想和希望。

望着涌动如潮的人影,楚白恨不得地下挖洞,把自己深埋其内,以避开众数无法杀尽的人影。它的耳畔,却传来沈陌黎坚定的声音:“就是现在!”

听音传讯,楚乌听得沈陌黎的话后,快速将长绒延至最长,以长绒摆出各种魔物形态。借着幽光,长绒倒映出的魔物,竟真狰狞的从倒映的黑影中动弹起来。

只是一干魔物,无一例外与那些人影相同,满含杀气往沈陌黎三人处便要杀将过来。

“现在逃还来得及,楚乌,快带我逃!”楚白望着如数蠢蠢欲动的魔物,心底咯噔直跳。

这是楚乌能带它们逃走的最后机会,往深处的彼岸花处急奔显然是无法摆脱那些投影而来的追兵,但从入口逃离却尚是可行。

一旦被魔物人影缠住,届时他们纵然想逃,也无缝可逃。

楚白的话回荡在空气里,忙御敌中的两人却不理会。

只见一道如梦如幻的光晕,自沈陌黎身上映照出,洒落在楚乌长绒下众魔物倒影上。顷刻间,摩拳擦掌想将沈陌黎三人赶杀入黄泉的诸魔物在光晕下调转方向,转朝无数人影大军冲杀去。

“梦魄幻象?”楚白望着自沈陌黎身上萦绕出的光晕,眸泛惊道。

它嗅察得到沈陌黎身体里暗藏的诡异力量,却如何也未料到沈陌黎的梦魄竟已觉醒。世间能用梦魄之力者屈指可数,又多为星族之人。沈陌黎一人族能唤醒梦魄,在三国六海内实属独一无二。

梦魄衍生的幻象与其它幻象不同,因自带梦灵之力的缘由,具有更强的引惑力。在梦魄光晕的循循引导下,诸数由长绒倒映出的魔物开始以楚乌的意志与人影斗得不可开交。

仅是这等依单人之力,号万千魔物的消耗,对于楚乌此时的身体状况而言却是有些吃不消。

第二百三十五章 垂手碾轧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三十五章垂手碾轧楚乌强忍着骨碎筋痛的难熬,在沈陌黎梦魄光晕的相助下,不断操纵着魔物抵挡人影。

龇牙咧嘴的凶煞魔物在楚乌的操驭下或行或飞,若是一阵旋风飞卷,奔驰入整列的人影中。一瞬间,无数黑影化成乌有,诸多肢体在对斗中崩裂破碎。方寸间,竟是演绎出百丈沙场的恢弘凄离。

只是这种人为操纵的对敌,于沈陌黎于楚乌皆不能维持过久。

与幽冥之光争夺对黑影的操控权,本身便是与虎谋皮之事。梦魄中的幻影之力虽是天地间极其强大的存在,然沈陌黎祭梦魄之力予万千黑影行动自如时,同要以梦魄之力与幽冥之光相抗衡。

梦魄之力再如何强悍,在与幽冥之光相互碰撞间却也不占半点优势。

可人在敌方地,这种持平的境遇本身便算是场输局。人始终无法预测到,于持平下的后一分钟将会发生怎样不可预测的事。

面对这场看似实力相当,但已写上败局的场面,楚乌心下沉沉,在纵御着魔物大军间,若是在思量着什么。

楚乌无法明白,沈陌黎此时面容上的满溢自信由何而来。早前它答应沈陌黎,不过是因为此法能让楚白有一条活路。心下早料想到持平里的惨败,当真遇此景时,楚乌心底还是夹带了一抹酸涩与痛楚。

“走!”在犹疑中,楚乌终对沈陌黎低喝。

沈陌黎的身法速度远不及它,但若它借助梦魄余光勉强操纵魔物黑影抵挡,楚乌自是认为应堪堪能让沈陌黎离开人影的追杀范围。

楚乌甚至下定了决心,要以自己的命祭禁术做最后的守护,为楚白与沈陌黎的逃生抵挡出生机。

感触到楚乌赴死的决绝话,沈陌黎却未携着楚白就此离开。她祭用着梦魄之力,艰难说道:“一起走。”

听到沈陌黎这番要与楚乌同耗在此地的话,楚白却是立马不情愿。它一蹦而起,急切道:“楚乌甘愿自己挡在这处,你又何必想不开,把命留在这处?带着我先行离开,方是对楚乌尔今不离的最后回报。”

“谁道我想不开?”沈陌黎耗费着极大的精力去挡幽冥之光,话语谈吐随即变得十分费劲。

沈陌黎顺了口气,才再续说道:“楚乌,召回所有魔物。与其自己留下当肉盾,不如御驾一干黑影代你做后盾。”

一语点醒梦中人,沈陌黎之言若洪荒轻舟,让楚乌听出一线生机。

与楚乌不同,提前于自己的预料对楚乌点明计划,于沈陌黎并不轻松。她难以预料,楚乌在往后是否能凭己之力控制好诸魔物。

以梦魄抵御幽冥之光,沈陌黎并非徒是在无尽头的以光挡光,而是由光晕缠绕相斥相融中,逐渐将幽冥之光吞为己用。

然而幽冥之光又岂是平平之辈,任梦魄宰杀,想夺即夺自己的力量?

在楚乌楚白目测不到的光晕里,自幽冥之光内迸发出难以捕捉到的光刃利剑,隐藏在两道光相叠的地方,将剧烈的争斗拉锯得愈加暴虐。

面对强势难敌的幽冥之光,沈陌黎祭用的梦魄却也不甘人后。

在梦魄光晕内,个个梦灵氤氲而生,手持梦器骁勇对战,竟与幽冥光束内的刀剑打得难舍难分。以至于斗到最后,两道光已是临界于水火不容,二独存一的地步。

两光凶势逼人,沈陌黎祭用梦魄,在光晕鱼死网破的恶斗关头,自然无法再分神做其他。

初接近光,唯有沈陌黎高阶七重天为底蕴的梦魄光晕,与千万年来长生久修的彼岸花夹带的幽冥之光抗衡,委实无半点胜算。

点点幽冥之光如过江猛虎,渗透入梦魄光晕中,企图借着光晕逆袭入沈陌黎的躯体内,控制住那与它争夺黑影的梦魄,再一举杀灭这些闯入幽冥光中还试图与之对抗的外来者。

仅是幽冥之光在强势进击中又过于蛮撞,在霸道的侵入梦魄光晕时,因迅猛的侵袭反倒无意露了自己的破绽。

上古的光晕与梦魄的交织下,流淌于梦魄中的梦灵忽如被激怒,在察觉到幽冥之光的致命点后,同贪食的孩子开启了对幽冥之光疯狂的掠夺。

在受梦魄夺取力量下,原先来势汹汹的幽冥之光尤为不甘,却也不得不改变对抗的法子,以保全自身。

而幽冥之光的保全之法,又与常人不同。它以退为进,与梦灵争斗到此刻,恰是最关键之时。

在这等决定生死的时刹,沈陌黎完全无法再脱身去助楚乌半毫。

楚乌若是信她,在抵挡人影群时四面扑杀,为她争取些许时间,尔后再与战胜幽冥之光的她一齐对抗没了光源支撑的人影,便是小菜一碟。

奈何楚乌不信她,它不信沈陌黎能凭一己之力战胜面前的困境,在绝望中再次催生牺牲自己,催赶沈陌黎离开的想法。

眼下沈陌黎抽不出空告诉楚乌,她若离开,才是毁去他们求生的最后希望。

万般无奈下,沈陌黎仅能向楚乌指明方向,至于事态走向,却再不由她。

楚乌行事的能力,沈陌黎有目共睹。但楚乌于楚白这件事上的习惯性慌神,沈陌黎更是清晰知晓。

沈陌黎有心想再推延楚乌往下为之,怎奈她又清楚楚乌的性子。在那等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她若不与楚乌说明接下来的计划,恐怕楚乌会急反误事,做出些让她难以挽回的事。

与幽冥之光几近白热化的争斗间,沈陌黎太需要时间。

时间,可让她苦找压敌;时间,还能让他们几人活着离开。

楚乌若在她与幽冥之光相斗的最关键时刻,将她与楚白强行推离,幽冥之光必会借着她分心的时刹,侵入她的三魂六魄中,直将她魂魄撕碎。

魂魄一碎,沈陌黎丧命不提,梦魄的消失可让此地里的所有一切从回幽冥之光掌控。

到了那时,独留此地的楚乌和楚白,失去沈陌黎梦魄之光的力量,自然就成了垂手可碾轧的蝼蚁。

奈何沈陌黎想得清,楚乌却看不透局势内的动荡凶险。

第二百三十六章 咄咄相迫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三十六章咄咄相迫楚乌一息都不想再等,它移绕长绒,以纵如数魔物边是退避边往三人这侧靠近。

本分散在人影大军中肆意厮杀的魔物,与人影军杀得不分伯仲,热血于相搏间激扬,锐牙与利爪齐击。在楚乌原先游刃有余的操纵下,众数魔物所展示的是不屈于人的亢奋拼争。

这等剧烈的打斗,却在楚乌迫切改变下反自乱阵脚,在撤离的动荡时受到一干人影趁机扑杀,渐渐落了下风。

“走!我来挡后。”见自己抵挡人影大军逐渐力不从心,楚乌冷静的面容终崩裂开一道难堪之情,它操纵着魔物朝沈陌黎大喊道。不为己,不为沈陌黎,只为那个关在黑炎牢笼里每时每刻都对它敌意爆棚的楚白。

然而,现在楚乌即使想以命相搏,换取另两人的离开却已是不能。

楚乌的话,在空旷中飘荡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在艰难的对敌中,楚乌借由余光瞥向沈陌黎,这才发觉此时的沈陌黎双目含星,墨黑眼瞳已转星海,全然感知不到四周的视听。

沉浸在与幽冥之光的抗衡中,缭乱的光锐利如千军万马,在沈陌黎眼中奔腾。凌飞纯净的星灵,自梦魄中盘飞而出,原是隐藏在梦魄光晕内,此时却有因过于激烈的争斗而跃浮到光晕之外。

而幽冥之光,在梦灵的聚力相争下,亦是一浪接一浪的不断发起着攻势,将两道原本重叠看似祥和的光晕搅得天翻地覆,满目疮痍。

剧烈相争下的两道光晕,在互不相让中变得极为不稳定,光晕抖动得若波澜涛涌,让人见之心下震颤。

在光晕强烈摇晃下,倒映而出的人影与魔物皆跟着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混战厮杀中,人影、魔物时这缺手臂腿脚,时那却羽翼兵刃。光影斑驳间,两方的对战更像一场拼上运气的豪、赌。

仅是在这场运气的拼赌上,由楚乌操纵的魔物却又更多了些优势。它们听命于楚乌,自然断胳膊缺腿下依旧能带有受楚乌左右的思想而浴血奋战。

那群听命于彼岸花的人影却是不同,幽冥之光直接影响着人影的动停。在与梦魄梦灵的剧烈对抗中,幽冥之光对人影的操纵可谓是大打折扣,使那群原杀势汹汹的人影大军,在打斗中渐呈停顿呆滞之态。

人影时断时续的杀虐动作,无疑给处于劣势的楚乌创造了绝佳机遇。纵杀千里,楚乌借着人影呆滞的须臾,直接以思传思,操纵着众数魔物将人影大军规整的阵型斩杀得四分五裂。

残缺的魔物夺得一息良机,手残者用爪,爪断者以利牙,在刀光血剑中将趁火打劫一词表现得淋漓,以自己尚存的躯体无情的将诸人影君啃撕得肢体崩解。

战场无情,在这方寸间的无情敌对里,众数魔物更不会对呆滞中的人影有稍许留情。他们以楚乌的意指行事,更沾染了楚乌嗜血的本象。片甲之地,便足以让他们将最凶残的一幕展露无疑。

众数人影在楚乌的残缺魔物下,几乎是眨眼间全数覆灭。幽冥之光再有无尽衍生人影之力,亦难挡魔物这般暴虐的摧残。片刻间,这片原是凶险的地界已然换主。

望着乘胜碾压的众魔物,深锁牢笼内的楚白面带震惊。它难以想象,自己斗了几年也不能看出些许破绽的人影军团,在顷刻间竟被虐得片甲不余。

在万分震惊中,楚白又是极快的回过神来。它眸带着阴森的欣喜,由心打定了主意趁机离开。眼下沈陌黎与幽冥之光恶斗,可不正是最佳的逃离契机。楚白理清前后,更是觉得这等上好的逃避时光都不用上,更待何时方能甩开黑炎,径自去寻彼岸花?

想清阴谋,楚白激动地对楚乌道:“楚乌,你听我说,我知你恨我夺走楚白的躯体,但眼下人影已被碾压,幽冥之光又无暇顾及我们,此时若不逃走,待回头幽冥之光战胜沈陌黎,我等可是连走都没机会了。”

楚白煞费苦心的劝说楚乌,见楚乌对自己的劝不为所动,又再次煽动道:“我一旦找到彼岸花,即会归还你楚白。只要你破开黑炎带我离开,我便与你即刻去寻彼岸花。”

对于黑炎的惧怕,让楚白迫切的渴盼此时的离开。沈陌黎祭梦魄与幽冥之光对决,顾此失彼,此刻对黑炎的灵力把控并不稳定,以楚乌之力,趁此时机破开黑炎绝非难事。

它看过楚乌为让沈陌黎携楚白找到彼岸花,屡次动了牺牲自己的心念。借着楚乌对楚白比命还看重的关怀,它下定了将楚乌策反,破开黑炎带它走的决心。

在它的话初是说完之际,它明显的看见楚乌眼神里一闪即过的犹豫。而这,恰是它所想的。

对于始终保持着沉默的楚乌,楚白决定更多耗些口舌加以说服。思量片刻,楚白再次道:“你想知道楚乌是如何被我夺舍的吗?”

见到楚乌的神情上一瞬间迸发的愠色,楚白的得意之情更多上一筹。它勾勾唇角,继续说道:“可惜了楚白这魔球躯体,分明有与你媲美的速度潜力,却偏偏怀着颗不该属于魔球族的善心。那日,它若不是想救我摊这趟浑水,我也没有机会夺舍它。”

言罢,它发出声不属于楚白的沙哑笑声,在这方寸黑暗中,更显得森然残忍。

听得夺舍者以谈笑之态,提及楚白遭罪的过程,楚乌沉静的神情中终出现了难以掩藏的盛怒。

怒火攻心下,楚乌一刹那破开黑炎,闯入黑炎内掐住楚白的命穴道:“楚白心善救你,可不是让你拿来当笑话说的。倘你再对楚白出言不逊,我必让你生死不能。”

逼近死亡的痛楚感袭上心头,楚白的脸上却出现了夺舍者的狰狞笑意。它悠悠道:“你若不顾楚白,现在就可以将我连它一起灭杀。我活了万年,早活够了本,只可惜这小白球要同我一道下地狱喽。”

“恐怕,下地狱的仅有你一人!”楚乌说罢,浑身再起禁术恐怖的气息。

第二百三十七章 灭地黑雾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三十七章灭地黑雾对楚乌引魂魄出体的禁术,楚白有恃无恐。

于楚白而论,自己的激将法已全胜完成,自然比被愤怒遮蔽双眸的楚乌更看得清眼下情势。它往人影一侧悠悠指了指道:“你有时间与我瞎扯,不如好好管管那些被人影开虐的魔物。”

顺着楚白指去的方向望去,楚乌这才猛然回想起自己过于冲动,在破开黑炎的几息时间内,竟撇下魔物不管与楚白对峙。停歇的时间虽是短暂,却使本无再起作恶的人影大军死灰复燃,借着魔物失控的须臾直将其削杀。

俄顷,趁着楚乌的转向,楚白面露狡诈,忽自楚乌旁侧擦身而过,夺速外逃。

它料准了楚乌不敢对楚白的躯体做出过激的动作,更看破了楚乌的犹豫。在这慌乱之界,有一线机会,它自然是留给自己逃出生天。

察觉出楚白的动作,楚乌一个疾步即要往楚白逃开的方向追赶,只是足踱一步,终是停驻。

回首看向正陷在与幽冥之光苦战中的沈陌黎,楚乌神情犹豫,又在倏然犹豫中御纵长绒,再起魔物与人影抗衡。

固然,在楚白逃开的一瞬间,楚乌倘真追赶上前,必能在短距离内擒住楚白。楚白与楚乌同时魔球族,然速度上却仍是有些许差距。楚乌之速,云云六海,恐是无人能及。

仅是,楚乌若是追赶出去,被撇下的沈陌黎便会处于孤立无援之境。纵然沈陌黎能与幽冥之光抗衡持平,甚至更胜一筹,但没了魔物抵挡多如泥沙的人影,沈陌黎更会在与幽冥之光的对峙中直接被那些不断重生的人影抹杀。

楚白于楚乌而言诚然重要,但对于一次次出手相助的沈陌黎,楚乌终做不到直接将她丢在此地自生自灭。它不喜人族不假,生性冷漠中却也非不带道义。只不过身为魔球族后裔,楚乌将所有的冷血对准外人,将所有的重情深藏于心。

看不清沈陌黎与幽冥之光对峙的情形,楚乌只得集中精力操纵群魔厉斗,一次次的尝试着将势头盖过魔物的人影大军再次碾压。

销魄针每时每刻的消磨,令楚乌在操纵魔物的每一秒,都有着万千难以集中精力的痛楚。带着削骨断筋的剧痛,楚乌强迫着自己专注于对魔物的操纵,又在操纵中偶不能控。

祭用着梦魄与幽冥之光对敌的沈陌黎,对外界发生的事全然不知。即使有心想知楚乌与人影大军对峙得如何,沈陌黎也无法脱身眼下恶境去畅意而为。

令人眼花缭乱的幽冥之光好似打定了硬拼到底的决心,在与梦魄抗衡中一招猛过一招,招招皆是一击毙命的狠厉。莫不是沈陌黎觉醒的梦魄极其强大,换做其它梦魄怕都在这凶猛的对阵中被直接凌虐杀害。

由梦魄中氤氲而生的梦灵,在面临大敌前,小巧的身姿非但无半点退缩之意,反而像藏了灭天的深仇大恨,与幽冥之光恶斗不止。

两束光线相斗中,消沉在血恨下的梦魄如生了自己的意识,渐渐想摆脱去沈陌黎的控制。

然魂魄岂能脱离本主而生?

沈陌黎的梦魄虽比本主更为强悍,但终归是本主的一部分。尝试摆脱沈陌黎的梦魄,因灵力的断竭,星灵忽而消逝,由幽冥之光中暗藏的万千光晕刀剑在没了阻碍的一瞬间,即刻扑杀向沈陌黎。

光束厉击下,沈陌黎的躯体如要被撕裂,若干隐藏在识海中明争暗斗的力量,在被这一击打中的刹那尽数离体。

听闻幽冥之光撞击沈陌黎的巨响,楚乌在回头的倏然间,便是看到这般景象。数道雾团飘散出沈陌黎体外,又在眨眼之间快速归入沈陌黎体内。

其中,一股上古邪肆的气息,在归入沈陌黎躯体的霎时,极快的争夺了沈陌黎的意识,将沈陌黎清澈的双目化成墨黑,只一抬眸,便是鬼魅般厉狠。缕缕拒人千里的黑气自沈陌黎周身散发,黑气飘过之地,气流直降千度,宛如坠入寒冰极地之境。

冷,在冻彻肺腑的冷中,即便再是愚笨的人都能预感到,有极其邪恶的东西在诞生。

那股直拉人入地府的森冷,使方寸内的所有打斗戛然而止。连是凝聚万年精华的幽冥之光,都对这道森意猝人的冷心生忌惮,退到了一侧。

团团渗人的黑雾,将沈陌黎包裹其中。

在邪肆气息的控制下,沈陌黎如黑夜妖女,原是清秀的面庞中绽放出刁恶笑容。她屈指一弹,倏然祭出一道比天暴虐的气流朝幽冥之光处如硕大铡刀斩下。

气流挥砍下,由无边黑暗汇聚成的暗道,竟被斩出一阵天摇地动。团团黑雾在气流砍下的地方飘漫四下,将原就狭隘的小路覆盖。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道残暴的声音沉沉响起:“幽冥,你我争斗几万年,没想到你竟还活着!不该,不该如此!”

随着话音的落下,缭绕的黑雾里再次响起一道毁天灭地的巨响。

巨响声中,点点幽冥之光明灭扑扇,如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又在扑闪中消失成空。

两击斩光的可怖力量,使这条通向彼岸花的小路上,瞬间染上了极端的血腥味。若魔王降世,伴着幽冥光晕的消逝,四周的杀伐气息并未就此止停。

视线虽全被黑雾遮挡,但嗅着气息,楚乌能明显的感觉到,那个不能称之为沈陌黎的“沈陌黎”正在朝自己接近。

“今日当真热闹,没想到这破烂地儿竟还有双生魇魄。”夺走沈陌黎意识者那道阴冷的声音,再次在黑暗中响起。

伴着音线的落停,楚乌明显感到四周的黑雾如双双张开的手,朝自己扑抓过来。黑雾数多,楚乌的速度却更似投梭掣电,在密集的黑雾笼罩下左右寻缝而死地逃生。

常年身居偏壤地,楚乌对外界的了解却不曾断过。在躲闪的须臾,楚乌极快的察觉到自沈陌黎身上散发出的那缕气息,恰是传闻中的帝魂所独有。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双生魇魄(一)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三十八章双生魇魄帝魂气息盈盈肆虐,分明轻飘飘的黑雾,随意一丝却给人八千担沉重之感。

楚乌在黑雾间所能寻得的空隙愈来愈窄,它寻着契机而朝彼岸花的方向走去,隐隐间,只听到帝魂所发出的魍魉邪笑:“为我所用,才是魇魄的归宿。你在世间转世逃了几万年,也终逃不过自己的结局!”

听不明帝魂所言之意,然楚乌此时却极清晰地知道,自己若不逃,必是被帝魂吞并的下场。在兀自前行的同时,楚乌又不忘比自己更早前逃去寻找彼岸花的楚白。

倘若帝魂口中的双生魇魄指的是它,那另一半双生魇魄则必是楚白。危难当头,楚乌更想将楚白一并带离危险,哪怕拼尽自己的最后一点气力。

帝魂与楚乌的追逐,在小路间长距离的铺展开,却也因速度间的相差而越拉越远。

楚乌之速,快过雷鸣,帝魂纵使苏醒恢复了几成能量,亦无法在短时内追上楚乌。

这般追逐却非没有终点,破过一道突然出现的光晕,楚乌在一片四面皆围绕着幽冥之光的地界无奈停下。望着四壁中的光晕汇聚至顶端,连接到一朵光晕形成的巨大血红花中,楚乌心中莫名生出缕紧张。

以光凝聚的花一眼望去,好似披着万千淋漓鲜血,花开几瓣,每瓣花中又泛着令人触目惊心的点点冷冽。在光聚的冰蓝花蕊中,幽蓝的光晕里有道雪白的球形身影极快的闪过。身形快至残影几道飞逝,却未逃过楚乌的眼睛。

“楚白。”楚乌呢喃着,一道飞身,便往身形急速跳跃过的地方追赶去。

帝魂的速度不慢,楚乌心底清楚,它若不加快些速度找到楚白,恐怕在找到楚白后也难以将楚白带出危境。

一息飞身,楚乌在迅雷不及的急速中便在花蕊之上看到了正在忙碌着什么的楚白。

见楚乌出现,楚白无多少反应。

楚白悠悠看着幽冥之光蕴养的花蕊道:“传闻楚乌身手天下无人能及,今日一见,却还是让我失望。”

彼岸花不在此处,幽冥之光汇聚的花影不过是诱敌的虚形。面对那虚无汇聚的花影,楚白便打定主意等楚乌的出现。为得彼岸花,在楚乌露出对楚白极度的关心时,它就已决定利用自己夺舍的楚白,榨干楚乌所有可利用的价值。

沈陌黎未出现,楚白便是料准了她命丧前路。眼下开启通过彼岸花的捷径,它还差一个引,一个能使彼岸花完全绽放的血肉为引。

听得楚白竟在等它,楚乌眸底泛过一抹谨慎。它在意楚白不假,却不傻。楚白停留此地,必是有所图谋。

面对夺舍者,楚乌并无多少好感,它冷声道:“随我走。”

说罢,楚乌几道长绒拉伸,便要将楚白束绕住。不管夺舍者打的是什么主意,楚乌已来不及多想,帝魂已然逼近,留给它带楚白离开的时间并不多。

然出乎楚乌意料的是,它的长绒快疾,楚白却以更快的速度避开了楚乌长绒的追捕。

“我不是楚白,自然不会跟你走。”叶菲转过身道。

一直以来,她为混乱楚乌视听,在夺舍的楚白躯体,始终以楚白身份自称。但今夕,她已不在意撕破楚白那张皮,以真面目面对楚乌。

楚乌速疾,她夺舍楚白躯体后,却也常年以他人血肉为补药,壮实着楚白原稍是羸弱的身躯。而今,她的速度虽仍与楚乌有着少许差距,但她的厉狠却全不逊色于楚乌。

见目光带着逼人杀意的楚白,楚乌冷凝如霜。夺舍者,终是原形毕露,但唯今却不是它与对方争斗的好时机。

冷着脸,楚乌暗含警告道:“不管你是不是楚白,你既夺舍在楚白的身躯里,现在就必须与我一齐走!”

黑影快过肉眼所能捕捉的速度,楚乌话未说完,人已绕到楚白身后,两只乌黑的利爪如鹰锐利,直接刺入楚白体内,将楚白与自己固定在一块。

此时再不走便没了机会,楚乌不想伤楚白,但夺舍者如此抗拒,它亦唯有以利爪刺穿楚白,方能在短暂时间内将楚白带离。

彼岸花开,人各有命,楚乌甚至想好在往后的时光里,纵使楚白无法摆脱夺舍者自由而活,它也同要将夺舍者存身的楚白留在身边好好照顾。

然而,楚乌那番护楚白的心思,叶菲完全理解不了。她意外于楚乌竟忍心伤害她所夺舍的球躯,震惊下,她往后几步猛撞,直接将楚乌与自己同撞入花蕊中。

犹如浸透在冰泉里剔透的花蕊,如一道通往冥府的幽长管道,将两人直接拉入其中,往未知的地方滑落去。

叶菲忍着身上利爪刺穿的疼痛,恶虐笑道:“你能狠心伤楚白,我便成全了你,让你与楚白同坠万劫不复!”

说罢,楚白身上的重量忽而减轻,叶菲摆脱开夺舍的躯体,借力往楚白身上加了道猛力,助力猛将楚白及身后的楚乌推向花影更深处。

看着渐渐消失的两人,叶菲的得意之情无以复加。她畅爽的邪笑,看着吸入楚白及楚乌后花影光晕更加强盛的彼岸花,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惬意。千年,她等了太久,终能夺回自己的修为,又掠走彼岸花的精髓。

仅是她畅快的笑声刚起,便被帝魂的声音所惊得消失。

“叶菲,你竟敢坏我之事!”帝魂冷声道。

自叶菲背后传来的帝魂之音,让正处得意中的叶菲浑身萦绕起森森冷意,连回头都变得艰难。

多少年,她不曾听过这道声音。这声是她心灵深处最可怖的噩梦,亦是她一世所有的依赖。

叶菲不敢相信,在自己尚存人世时,还能再听到帝魂之声,带着难以言表的激动,叶菲朝地上一跪道:“魂主,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相比与欣喜若狂的叶菲,帝魂却是冷淡得多,甚至带了点恼。

只晚一步,他便眼睁睁看着叶菲将楚乌连带楚白推走。

双生魇魄,世间难求,叶菲虽是本主的灵魄,相较其他灵魄,叶菲有着比及诸强者人三魂的更深厚的功力,甚至能轻易做到灵魄所不能达的夺舍。可与双生魇魄相比,叶菲却根本不值一提。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双生魇魄(二)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三十九章双生魇魄几乎无半点犹豫,帝魂声带万里冰霜道:“去,把双生魇魄给我带回!”

“你说楚乌、楚白是双生魇魄?”叶菲惊讶道。

震惊之余,她又浑身一颤,骤然胆战。

帝魂决绝的一语,可不就是让她去赴死换取双生魇魄的生?同归一本主,相识几万年,叶菲此刻太过于了解帝魂所想。

只是相对那份了然,叶菲又更想此时的自己听不透帝魂话里的意思。

几万年间,多少次生死帝魂皆为她抵挡。那份由生死间形成的依赖,使叶菲现在反倒更为慌乱,全不知该如何面对面前要舍弃自己的帝魂。

面对由心惧畏的帝魂,叶菲像是被抽空了所有气力,连半点反抗都不敢。她的面色顷刻煞白,颤抖着再问沉默的帝魂:“彼岸花百年一开,每一次花开,第一个接触花者皆是花下亡魂。我上次因夺楚白的躯体,方逃过必死的一劫,这次再去,必无生的概率。”

话语中如在乞求,叶菲明知不可能,却在渴盼着帝魂最后的心软。她与帝魂相识几万年,她便不信帝魂对她没半点情分。然而,久久的等待换来的是久久的沉默。

瑟瑟间,叶菲有了帝魂的答案。

抹去不知何时流淌在脸颊上的泪珠,叶菲心底泛起丝痛楚。在相对无言中她已然明白,同为那般冷血的本主谋事,她尚且无情如此,帝魂又怎会对她有半分情面可言?

往事历历,那些帝魂为她挡去的灾祸,叶菲在一瞬间骤然看清,那不过是帝魂念在同事一主下的无意而为。所有对帝魂的依赖,在叶菲看清真相的这时刻支离破碎。

仅是,纵然叶菲想清了前因后果,在帝魂面前,她依旧无法有自己的选择。

逃,是死。追,也同是死。双眸一闭,叶菲急急往花蕊中钻入,追赶着楚乌、楚白而去。

她太过熟悉自己的本主,在这一时间,她如未做这般选择,恐怕自己的下场会比魂消魄散更为痛苦。

几万年,她的本主曾无数次追捕过双生魇魄,却无一所获。适才双生魇魄就在自己眼前,她有眼不识魇魄,直接将它推走,这若是放在本主面前,本就是难以推脱的死罪。

帝魂令她带回双生魇魄,使得戴罪立功,已是对她最大的仁慈。

叶菲的速度纵然没有双生魇魄迅疾,然在追赶中,叶菲亦是清楚楚乌不会放任无作为,让自己与楚白无端往下跌。

在狭隘的光聚花茎内,叶菲带着极度的忐忑,终在离彼岸花一尺近距间找到苦苦支撑着楚白与自己的楚乌。

彼岸花的花骨朵儿在楚乌背后闪烁着点点红光,似血鲜艳的光晕照耀在楚乌的背后,在楚乌颈背间刮剐出道道伤痕。伤口处渗出的滴滴殷红,顺着乌黑细滑的长绒滴答入花,将本就妖冶夺目的彼岸花滋养得更加的润红。

见到此景,叶菲心下一狠,将自己游离柔软的魄体收缩,自楚乌身侧滑翔而过,直往彼岸花内窜去。

她似刀锋利的眼神,一刻不眨的紧盯着楚乌,任凭妒恨紧紧缠绕着她的心房。同是魄,她到死都想不通,为何楚乌楚白就能得万人垂青,而自己再是修为高深,终也逃不出被本主当做垫脚石送死的命。

叶菲满心不甘,又在不甘中无能为力。在无比的妒恨里,她终窜入彼岸花中,一手奋力夺取花芯中本属于自己的万年修为,一手将夺得的修为换做强劲的气旋,将挣扎在花茎间的楚乌与楚白朝上推去。

在气旋上推间,彼岸花骤然绽放,狠厉的将叶菲直接撕碎,使叶菲身上所有的灵魄之力吞归己有。

血红的花蕾绽放中,朝四地倾洒出夺目的红光。须臾间,整片暗道被照得通亮,无数似是亡魂的黑影在红光中哭嚷着凄苦之音,归向西天。

血光照耀下,身陷气旋的楚乌被封锁的识海里忽如被解锁般,一幕幕现出前世之景:

茫茫黑暗里,它以自己的血灌溉着一粒几近枯萎的花种。血落之处,冰蓝的花脉呈呈转红,在火红里显得一片凄婉,又一片激昂。

火红的花种血光引来了旁侧嬉戏的楚白注意,它带着一抹天真的笑容,跳到旁侧,原想看清楚乌在做些什么有趣的事,却震惊的发现涓涓鲜血正由楚乌身上不断流淌到花种中。

惊悚的一幕使楚白再也笑不出来,它满眸泪水急急抓住楚乌道:“住手!再不止血你会死的。”

楚白的话,却换来了楚乌的淡然一笑。

楚乌伸手抚了抚楚白的长绒,眸泛泪光笑弯成月牙道:“以我之死换你之活,又有何妨?”

对于楚乌之言,年幼的楚白似懂非懂。它仅知道再不阻止楚乌,楚乌必定丧命。楚白扯断自己的长绒,想当做止血的布匹为楚乌疗伤,岂料长绒刚是扯断便被楚乌制止住。

望着善心善举的楚白,楚乌神情上的焦灼明显可见。千言万语,终化成了楚乌的一道叹息。

楚乌忧心忡忡道:“世人只知双生魇魄形如疾风,威力无穷,却不知身为双生魇魄生来的苦楚。楚白,我若死去不入轮回,必能使你摆去双生魇魄的身份好好活着,你明白吗?”

面对楚乌苦苦的劝说,楚白却是一再摇头道:“我不要明白!双生魇魄,不死不分,你若赴死,我必跟随。”

说罢,也不顾楚乌的阻拦,楚白直接往自己的命穴上一击。倏然间,汹涌若潮的鲜血自楚白命穴上滚动而出。

鲜血落入花种,将原半死半生的花种直接灌溉转活。花种内,一道光影映照花上,转而汇聚成一个妖娆魔性的女子模样。

望着以血救己的双生魇魄,女子冷情道:“三国六海,但凡愿以命浇灌彼岸花者必有所求。说罢,你们的愿是什么?”

“救……救他……”楚白在断气前,对着寡情的女子艰难开口道。

“灌溉彼岸花者,必无活者。”飘飞花上的女子绝情的拒绝了楚白的祈求,转而望向楚乌。

第二百四十章 双生魇魄(三)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四十章双生魇魄“彼岸花灵,我愿以双生魇魄之血,换取我今生记忆的封存。来生若能再遇,诚请花灵归我记忆。”楚乌扶着已然断气的楚白痛楚说道。

今生太苦,它却必要将今生的苦楚带到来世,助来世避开覆辙。

“如你所愿。”彼岸花灵幽幽一声,楚乌所有的记忆就此归空,天地之间,从此不复有双生魇魄。

前世种种,由存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彼岸花中传递入楚乌的识海,令楚乌的心坠入冰窖。今生,它终还是晚了一步,在记忆恢复时,它与楚白已再次身陷被夺入帝魂的惊险中。

拉扯着尚在昏睡中的楚白,楚乌看着盘旋在自身周围那阵阵要将自己带往帝魂面前的气旋,愤然中开始左右猛撞,想凭着自己最后的气力撞出气旋。

然而销魄针的威力,终磨消了楚乌的绝大部分魇魄神力。

在萧萧气旋中,楚乌分明看到那张叠加在沈陌黎面容上,熟悉恶虐的帝魂面庞。

带着满怀绝望,楚乌紧搂住楚白,在避无可避的气旋里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走!”沈陌黎清脆的声音,如长虹破空,在楚乌最绝望的时候出现。

听到那声熟悉悦耳的女音,楚乌错愕的睁开眼。

睁眼间,楚乌唯见咫尺之近的沈陌黎,清秀的容貌幡然压制住帝魂那张凶残的面孔,正对于它跟前。透过沈陌黎倾城倾国的面容,楚乌能清晰的看到那张因被压制而狰狞不甘的帝魂面容。

帝魂强势,三国六海能将帝魂压制者,楚乌在逃难的几万年间尤为遇见。

带着稍许的迟疑,楚乌略微停顿道:“你……”

楚乌的话刚出口,便直接被沈陌黎所打断:“要救楚白就快些离开!我压制帝魂坚持不了多久,你走,才是对我最大的襄助。”

往事缠心,楚乌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尴尬的双生魇魄身份。

望向沈陌黎,楚乌终不再犹豫道:“保重!”

一道飞身,携着楚白在消退威力的气旋中急急往他处急奔,在眨眼间消失了身影。

“不!”夹杂着极多的不甘,帝魂在挣脱着沈陌黎的压制中满腔愤怒的喊道。只是无论帝魂再如何呼喊,亦再无法绑回楚乌。

双生魇魄在几万年的逃避中宛若泥鳅,帝魂本主虽极为强大,却无法在万千缝隙间抓得双生魇魄那泥滑的宝贝。当年的顶峰对决,亦是因缺了魇魄,让帝魂本主在对决中落败,直跌万劫不复的狼狈之境。

望着楚乌携着楚白的离开,帝魂在沈陌黎体内的挣扎愈加剧烈。尔今寄生于沈陌黎身上的帝魂,力量觉醒不过两成,却也展现出了极为霸道的威力。

只是在与沈陌黎相争时,凌厉的帝魂又不知何由显得有丝力不从心。

如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帝魂在挣扎中,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内部好似存着这样的蚁穴。仅是以它方苏醒两成的气力,却是无法将那如蚁穴存在的东西驱赶至帝魂之外。

一泓汪洋,两叶灵光,在帝魂挣扎的须臾,如是恶狼群攻而去,在帝魂仍无法挣开的刹那再次将帝魂锁捆其内。仅是因锁捆的关系,沈陌黎体内方是复苏的万千灵气在即将助沈陌黎突破神级的一息之内再度受到压制,重归高阶七重天。

前一息恶斗争天的暗道,下一息在帝魂再陷寂静中,再次回到岁月静好之态。

无数原属自己的记忆,在帝魂受压制后的一瞬间,如喷涌泉流直灌而出,倏然将沈陌黎的识海填满。连日来想不起的事,在几方恶斗后的刹那重映沈陌黎脑中。

来不及深思,更来不及整理众数刚恢复的记忆,四下的诡异,便将沈陌黎的注意拉归了现实。

明艳的彼岸花光晕在暗道内盈盈照耀,终又回落至彼岸花中。一道血红人影,在光晕重归时忽得闪现,盘坐于彼岸花上。细一看,那个花上的人影,竟是个老妪模样。

“彼岸花开,生死不归。姑娘,你既是在花开时唯一能停留此地之人,我便赠你个愿。”老妪望着沈陌黎,嗓音沧桑道。

身为彼岸花灵,她自初生时便常驻于彼岸花内。生,她以彼岸花之愿,换取蕴养花的养料;死,她也不得离开彼岸花半步。世间最沉重的生死,在她眼里以不过饭余闲事,世间万事,在她心里只剩冷漠。

看着半白银发的老妪,沈陌黎却不急着许愿。停顿半刻,沈陌黎终是开口:“许下了愿,可是收费?”

彼岸花百年一开,倘若是祥瑞之花,世间许愿者恐多过繁星。可纵观三国六海,她却从不曾听过哪个受彼岸花花愿的恩惠而活得锦瑞者。

又是一个贪生贪荣者,老妪暗想,心里不免冷哼感慨。

带着极多的不耐,老妪将目光转向彼岸花,连一眼都不愿多放在沈陌黎身上道:“彼岸花以命换愿,若许愿景,需以你之鲜血灌养花蕾。”

在沈陌黎见不到的地方,老妪手上已然凝聚起一把长刃。老妪的话并未说完整,许愿是死,不许亦是死。彼岸花赐人的愿景虽是真的,可但凡彼岸花开时,停驻在彼岸花前的人便没了活路。

良久的沉默在老妪话落时延展,沈陌黎思索了许久后,沉沉再问:“花灵,我可否以我之命,割断与魔兽血契,换得魔祖退去,换取沧冥巨森的生机,以及……”

“停——”老妪乍一听下,只以为沈陌黎想好愿景,得以让自己完成她的愿,好将她割头断脉浇灌自己。

岂料沈陌黎所说的愿,这细听下便没一个她能完成。

魔兽生死契约,乃是魔族自建族以来所创的最诡异契约,韶光转动下的几万年,想解除该契约者星罗棋布,却修为再是深厚者都无法解开该契约。

魔祖身为魔族初代最强者,三国六海内的五族,能与魔祖匹敌者屈指可数。纵然魔祖死去万年,可再次转活后实力也非她一朵小小的彼岸花所能抗衡。这等愿望她若是应下,横竖是死。

解沧冥巨森的封印较前两者相对容易些,百足蛛本身不强,以百足蛛蛛丝缠绕的封印,自然也非要经历大凶大险才能解除。仅是尔今的沧冥巨森里居住的那位,却不是她这花灵能惹得起的存在。

第二百四十一章 彼岸花契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四十一章彼岸花契前后思量下,老妪原本对圆愿之事极有把握的心,瞬间变得满片荒凉。

就沈陌黎所言的那些宏博的愿景,她倘能以彼岸花之力逆天做到,如今她早已不必停留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阴冷暗道里。

世人皆传彼岸花强大,殊不知彼岸花的无边实力,实则皆出自寻花者的魂魄鲜血。

奈何她不像其他彼岸花花灵那般幸运,能开放于五族云聚地,生来就有无数五族人鲜血灌养花蕾。

她所处的这地偏壤,能到该地寻找彼岸花者本身便寥寥无几,彼岸花的实力更是因此而大打折扣。

匆匆遮掩住自己的尴尬,老妪干咳两声再道:“彼岸花不干涉世事,你的愿涉及五族变化,我有力而为,却无心相助。要知我若成全了你的愿,三国六海怕是要变天,这等逆天之事又怎能为之。不如,你且说说其他愿?”

心生果然,沈陌黎浅笑着跨前一步,反问道:“世人皆有愿,彼岸花唯帮他人圆愿,难道自己就没有愿?”

冷漠异常的老妪,在听闻沈陌黎这一问后,心下骤然生紧,原先不冷不热看向别处的目光终再次移转到沈陌黎身上。

几万年来,她每每圆他人之愿,又怎会没有自己的愿?只是彼岸花难圆己愿,纵使她仅有唯一的愿,亦无法靠自己的能力去完成。

不愿在沈陌黎面前多展露自己的无能为力,老妪颇为不耐道:“本花灵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所想之事,皆是所达之事,事皆成真,哪还有愿?”

猜不透沈陌黎卖的关子,老妪便想直接堵住沈陌黎再往下说的话。彼岸花心有所愿,但她并不信沈陌黎能圆她的愿,自然不屑于与沈陌黎多纠结此话。

对于老妪的冷言冷语,沈陌黎却是不恼。她一声轻笑若春风道:“包括自由?”

花开彼岸,根结故土。植物生来根固原地,纵使一朝成魔成仙,也很难让自己有机会拔根移地,快意纵走八荒。

沈陌黎便是在猜,驻留此地的彼岸花是否亦有向往外界的心。

当所有的回忆凌然重归,沈陌黎恍然间才想起自己来魔地的目的。时时自体内传来的隐隐痛楚,正似小魔兽一点一滴在消失的命。

她若不快些从这地脱身,怕是还未找到小魔兽,自己先受魔兽死后的生死血约反噬。于己于魔兽,沈陌黎都拖不起这时间。

老妪紧盯着猜中自己愿想的沈陌黎,眸光淬毒,好似要在沈陌黎身上以眸光刺穿出几道孔来。在老妪看来,自然是不信沈陌黎能把自己从这寸土不生的地方带走,然对离开的渴望又让她的心底蠢蠢欲动。

彷徨再三下,老妪终是问道:“你有妙法带我离开这里?”

见彼岸花灵松口,沈陌黎直言:“扎根虚无,自然能够离开。仅是彼岸花做事向来是明码标价,我带你离开,自然要向你收取辛苦费。”

“你要我的命?”老妪面露狠厉道。

彼岸花夺命圆愿,沈陌黎的话让老妪的反应自然是要夺命相换。仅是须臾紧张后,老妪重新反应过来,她邪笑勾颜道:“说罢,你开的条件是什么。”

“我带你离开此地,你带我找到魔兽如何?”沈陌黎表明目的道。

此地离小魔兽相隔千险万难,以她如今的修为,要在较短时间内赶道小魔兽所在处可称为白日做梦。彼岸花几万年扎根于空间时光扭转的黑暗里,要在短时之内移动位置并非不能。急心于救小魔兽下,沈陌黎需要彼岸花灵的相助。

“好。”几乎未有犹豫,老妪便应下了沈陌黎的话。

上下审视着沈陌黎,老妪终仍未放下心中焦虑,反问道:“带你寻找魔兽需耗我万年修为,不同金山银山轻易可拢。我助你寻找魔兽需付代价极大,又怎能确定你是否能带我离开此地?”

“我会以我血脉化作你离开的沃壤。”沈陌黎直破玄机道。

然而以血脉化作彼岸花根脚的事,彼岸花却是不信。几万年间,她吸取用以蕴养彼岸花的血脉为数不尽。然那些被她连命一起吞并的血脉,除了同血液一样的滋养功效外别无它用。

沈陌黎提及以血脉带她离开,于彼岸花灵而言如同天方夜谭。

老妪嘲讽一笑道:“与本花灵斗智,怕你还是嫩了点。世上哪有那种血脉,能带我离开,你想离开这地,以这等借口敷衍我怕是不合适。”

不与老妪争辩,沈陌黎直接将神凰血脉的力量凝聚掌心。骤然间,一抹浴火的神凰身影伴着一声凤鸣刹那呈现。凤凰涅槃之景,让本毫不在意的老妪眼里,倏然间出现一缕贪婪。

“神凰血脉带有极强的凌飞力,然离开本主,便只是一团与寻常血脉无异之物。”沈陌黎收起神凰身影,回眸对老妪说道。

彼岸花嗜血残暴,她又怎会猜不到老妪此时所想。夺她血脉为足,远比圆她愿景得以离开简单得多。她便是要在老妪摸不清弑杀她后,神凰血脉是否能用的情况下,直接断去老妪的念想。

听闻沈陌黎如此说道,老妪眸中虽仍泛着不信,但犹豫再三下还是问道:“我怎能保证你所言不是骗局?”

活在此地几万年,老妪对自由的渴望已然高出一切。她极想直接杀去沈陌黎夺走神凰血脉,奈何又恐这一抹杀,直接让神凰血脉也跟着消失。踟躇下,老妪心有动摇,更想知沈陌黎如何操作神凰血脉。

“不如,我们来下一个契约?这般与你与我,都更多份保障。”见老妪幡然心动,沈陌黎趁热打铁道。

“如何契约?”一听及契约,老妪刚是略为放松的警惕再次腾腾而起。

活世几万年,想蒙骗彼岸花灵与自己契约者多不胜数。老妪身居偏远地,遇到那等骗契约者却不在少数。想要自由,老妪自然不可能将自己卖身于何人手下。

世间契约种类极多,世人多想与彼岸花灵契约的却独一种。老妪看多了阴险之徒,想与自己立下彼岸花契,仅是无利无益,她又怎会轻易答应。

第二百四十二章 神凰分半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四十二章神凰分半直挥出藏于花中的长刃直指沈陌黎,老妪阴沉道:“世上能与我契约者,可都是死人,你可想好了?”

对着寒光闪闪的长刃,沈陌黎却是不躲。

老妪愈是冷情威胁,愈是说明心内发虚。相比于从长刃下脱逃,她更想说服老妪同她契下约。

彼岸花契于多数人而言兴许极为重要,于沈陌黎却不及毫发。

沈陌黎直视老妪道:“未看过契约,这话未免言之过早?”

言罢,她以皓指点在虚空间,几笔写下契约,承至老妪面前。

短短几字,萦绕老妪面前,却直落入老妪心窝。

毫无迟疑,老妪直接接下契约点入花汁应允道:“这契我签了,在这地呆了漫长年头,都让我忘记以倾世容颜面对世人是何感受。”

语随身行,老妪一个懒腰舒展,遍布皱纹的年迈面庞在光晕流淌中变得白皙。银发换青丝,顺滑的发梢盈飞而起,在一个轻巧动作间,已然盘成一簇松紧有度的绝美发髻。一双浑浊的老眼转而清莹,汪汪流转中,如有无尽清流流淌。

彼岸花灵祭出面镜子,望着镜中赫然倾城模样的自己,理了理衣裳道:“我竟没已忘记,自己着这身衣裳已有万年,是该换一换了。”

说罢,一道光晕包笼住彼岸花灵,将其旧衣换新裳,一个来回间,原本老态龙钟的老妪便成了妙龄似锦的十余岁女子。

莞尔一笑,花灵精怪地凑到沈陌黎耳畔,若有意的轻语道:“我知你聪慧,只不过有一天,我会让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而后悔。你我契了约,你一生都逃不出我的掌心。”

“未来如何,我们谁也说不准,还是先顾得眼前罢。”沈陌黎避开彼岸花灵道。

她如何不知,放任彼岸花灵云游天下的弊端。仅是眼下却无其他更好的办法,能助她快些离开。契约已立,纵使她或彼岸花灵哪一方想毁,皆是不能。

既然如此,沈陌黎寻思着倒不如快些按契约去做。

袖转乾坤,沈陌黎以一个挪移法阵,骤然间将神凰祭出,加以极强的干涉力,在倏然间将神凰一分为二。

带着心脉蓬勃的神凰在遭强行分做两头后,一头寻着熟稔的灵力,绕飞回沈陌黎体内,另一头稍晚一步,在光晕的强引下归落入彼岸花灵手中。

火光缭绕的神凰在彼岸花灵手中缭绕几回,终飞入彼岸花中。一股炙热感由花根内若热气腾腾,在那股滚热的氤氲气流中,彼岸花拔离黑暗,千百根须蜷曲紧捆,终飞腾至半空。

感受到花身自黑暗中的脱离,彼岸花灵猖狂一笑,百媚丛生的下巴轻轻上扬,带着股生来具有的傲气道:“三国六海,终于轮到我来祸害。”

等了几万年,她终于等到原仅以为无法触及的自由,叫她如何不激动。

望着处在欣喜中的彼岸花灵,沈陌黎微蹙着眉,紧跟问道:“现在,是否也该兑现约定,带我去寻魔兽?”

听闻沈陌黎的问话,彼岸花灵窈窕轻曳的腾飞半空,却是不急。她的唇畔勾起一抹轻笑,拉出方才契下的约道:“神凰予脱身,彼岸至魔兽。这契约短短两行,虽约定了我要在自由后带你去见魔兽,却未规定时间。本灵今日刚得脱身,哪有心情陪你去寻魔兽,还是待哪天我心情好了再与我提及此事罢。”

说罢,不听沈陌黎再续对答,彼岸花灵银铃浅笑,摇曳生姿,往黑暗中纵身一跃,幡然消失在沈陌黎面前。对于契约,彼岸花灵在签订下的同一时刹便已想好对策。

她渴盼自由,可也不想白白浪费去万年修为。两两于她皆是重要,钻得空子,她自然要好好耍耍赖皮。彼岸花从来都不是名门正道里的花品,她亦不打算将那些所谓的道义。

然而,这次彼岸花灵却将事情料想得太过美好。

在无边黑暗里,还未飞及出口,自花根传递来的疏松欲断感便引起了她的恐慌。彼岸花灵低首一探,便见原先捆扎得结实的花根此刻正在松开下落。以花根松落的速度,不消多时,怕便要全数脱离开彼岸花花茎。

走向死亡的恐慌感,让原先凤眸潋滟,煞是得意的彼岸花灵神情转黑。伴着一声咒骂,她终千不愿万不愿的回到原来自己停留几万年的地方。

沈陌黎停滞原地,在彼岸花灵离开的时间里并未有半步挪移。

长刃一划,彼岸花灵再次将锐利的刃尖对准沈陌黎。她妖媚的红唇轻启,厉狠问道:“你骗我?”

“神凰血脉已分对半与你,我何来欺骗之说?只不过我话未说完,你便急着离开。”沈陌黎对答彼岸花灵道。

眸勾妖娆,彼岸花灵的唇畔忽弯起销魂一笑。她靠近沈陌黎道:“在我的长刃下你没有选择,告诉我,如何控制神凰血脉。”

“神凰血脉本就属于我,即使转移到你体内,血脉同只听命于我。你若想自由,需每隔二十载取我灵气蕴养血脉,否则,神凰血脉于你花蕾内一无是处。”沈陌黎不惧不恼道。

彼岸花灵一双眼浑如点漆,流转中透着股说不尽的聪颖。她朱唇上带着抹邪性道:“契约对你我虽有约束,但我也可以把你制成活死人带在身上,随时取灵气一用。”

“既然你这般想,那便动手罢。”沈陌黎冷清着脸,无表情的对视彼岸花灵道。

“你——”见沈陌黎不着自己道,彼岸花灵原本笑意盈盈的面容忽转怒云。

她皓齿一咬,脑念一转,随即再次勾起道笑:“你这人族倒是有趣,在我的长刃下竟不愠不惧。你是真不惧死呢,亦或者你清楚我绝对不能杀你?”

天地间几万年的丰盈滋养,已然让彼岸花灵脱身植本之列,拥有近妖才智。沈陌黎越是淡然,她越是狐疑深思。

几番思量下,彼岸花灵便想清了其中的缘由。沈陌黎有胆色在自己的长刃下全然无惧,必是握住了能使自己遵从契约的法子。

“你可以将我做成活死人,也可以直接一刃杀我,但如此你也再无法离开此地。这样两败俱伤的结果,是你所想吗?”沈陌黎反问道。

彼岸花灵生性娇蛮,她便是在等,等彼岸花灵自己想明白事中轻重。

第二百四十三章 潦草出坑蒙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四十三章潦草出坑蒙生性多疑者,对于再是熟稔者所言皆能生疑。彼岸花灵历经人间阴冷,对沈陌黎所说的话自然并不全信。

在彼岸花灵看来,沈陌黎这句句紧接的话,就像是重重陷阱,在等待着自己一点点往下跳。她甚至有些后悔,悔于明知契约多对人不利,还要契下那好似坑自己的约。

犹豫几番,彼岸花灵将长刃更贴近了沈陌黎几分道:“御你灵气蕴养神凰,我便带你去找魔兽。”

“我又怎能确定,我灌注于你灵气后,我不会再等二十载才等到你带我去寻灵兽。”沈陌黎对于架在自己脖颈上的长刃全然不畏道。

彼岸花灵诡计多端,她若服软先灌以神凰灵气,当真难保彼岸花灵再度耍赖离开。倘真如此,她与彼岸花灵契约又有何用。二十载,恐怕她自己爬着都能到小魔兽身旁。仅是那时,恐怕小魔兽便只剩一堆白骨,而自己亦早已在半途死去。

“魔兽于你到底有何关系,要你用半数神凰血脉,加以性命相拼,也要救它?”彼岸花灵终忍不住问道。

世间没有没来由的好,常年处在黑暗里,她看多了人族的勾心斗角,这般为异族豁出命去争的人,她当真少见。

“你可听过魔兽契者?”沈陌黎冷言道。

话语一道,彼岸花灵便如听到天大笑话,放笑开来:“魔兽契者,素来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就你这样,怕是给魔兽当肉吃都未必能入魔兽的眼,你就甭用如此惊悚天人的慌来骗我了。”

在暗道几万年,彼岸花灵对魔兽契者的传言听得耳子都近要生茧,让她更不可能信,沈陌黎便是那传闻中只手破天的魔兽契者。

况且但凡星族之外,四族之人相互间的契约仅能一次。契过约者除非解去先前的契约,否则根本无法再与其它人契约。沈陌黎适才既能与自己契约,只能更说明她绝不是魔兽契者。

“信不信随你,我只问你,履不履约?若是不愿,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牵连。”沈陌黎冷言道。

彼岸花灵在暗道悠悠几万年,从来不在意天地时长,而她现在最缺的便是时间。救小魔兽快缓之间,魔兽可能便是生死之间。

“履,如何不履。只不过你瞧着我这花根松散塌落,如何带你去?”彼岸花灵说着,长刃一收,藏入彼岸花内道。

“如此好办,我先与你少许灵气,待事成之后自会付你其余灵气。再有,以刃指我者,多半不会有好下场。”沈陌黎边说边指灌灵气,贴在花根上。

悠悠灵气若九天流水,温润的流淌入花根内,将燥热的花根内部骤然降温。

彼岸花灵看着花根内瞬间熄灭的火团,眸底的焦虑愈来愈盛。

二十载一蕴养,沈陌黎此时急求于自己,自然愿灌送灵气于神凰血脉。可二十载、四十载……乃至往后的无数岁月,她于沈陌黎而言,顶多是可帮其传送位置的工具,又如何能威逼利诱沈陌黎赠灵气于自己。

一朝得自由,彼岸花灵便万世再不想重被禁锢在哪个地方,哪怕那个地方锦绣繁华,哪怕那个地方肥料沃满。

迟疑半晌,彼岸花灵终说出心底的猜疑道:“今夕你与我契约不过为救魔兽,他日我又怎能保你给我再虚灵气。何况三国六海,人海茫茫,我想从这苍茫世界里找到你可非易事。”

“神凰血脉于我至关重要,是我寻到至亲的关键,我不会让它沉寂在你身上。”沈陌黎道。

此话她并非是安慰彼岸花灵,亦不觉得能以此话说服彼岸花灵。仅不过,她借着彼岸花灵的话有感而发。

瞥过沈陌黎一眼,彼岸花灵不再多语。虽说彼岸花灵由心而发不信沈陌黎,然在自己无力改变前,彼岸花灵亦觉得自己说再多都是空话。

灵光一闪,见沈陌黎灌注完自己的灵气,彼岸花灵再次道:“你与我契下的约有缺漏,你需再与我补上其余约定,我方可带你去寻魔兽。”

“何约定?”心有焦急,沈陌黎表现的却始终是淡然之态。

对于彼岸花灵,沈陌黎心知自己再是焦急,终也无济于事。

“这样,你在契约上再续补充道你若不在往后日子里守约,便受契约反噬而亡。”彼岸花灵说罢,眼疾手快在契约上添入一行字,呈到沈陌黎面前。

“约定乃是双方的。”看着那份约,沈陌黎不为所动。

努努嘴,彼岸花灵不快的横扫沈陌黎一眼,往契约上再续添入一句,跟以念道:“彼岸花灵授与灵气,今日于携沈陌黎前往魔兽所在加以营救。”

写罢,彼岸花灵将契约往沈陌黎面前一递道:“便宜你了,本花灵今日心情不错,这将你送去,还助你救魔兽。如此划算的契约,可否契定?”

在彼岸花灵一本正经的表面下,深藏的是她的别有深意。

五族人惯用诡计坑骗于她,她亦常使阴招损以对方。沈陌黎要与她契约公正,她便偏不如沈陌黎的愿。在契约里,彼岸花灵特意将字写得极为潦草,便是想混淆感观,把“于”字写成“不”字。

两字相近,加之她重复话语念上一遍,彼岸花灵心底确信的盘算着以该法坑害沈陌黎,应是无缺可察。区区一字之差,她便可永久享沈陌黎供她灵气,而不损万年修为携沈陌黎去找魔兽,这等利己的买卖,彼岸花灵委实求之不得。

素日,以这等简易粗暴的法子,彼岸花灵坑害的人不在少数。求花者往往草草看过契约,便在契下签入自己的字。岂料彼岸花灵潦草难辨的字迹里,却是藏着不少坑。

“自然是要契,仅是契约字过缭乱,于你不利。”沈陌黎谨然阅览着契约上缭乱翻飞的字道。

“何以见得?”彼岸花灵漫不经心道。

在彼岸花灵眼里心里,这契约于她甚是有利,她可看不出有半点不利。

“我若在往后日子里守约,便受契约反噬而亡。”沈陌黎照着契约念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神凰脉,彼岸方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四十四章神凰脉,彼岸方一听沈陌黎之言,彼岸花灵猛然乍起,她急急扯过契约详细一看,当中于己最为重要的话里,果真因自己过于潦草的字迹而遗缺一字。

而恰恰是那遗漏的“不”字,扭转了整句话的意思,将本要坑沈陌黎的契约,受坑的对方反转向自己。

略带尴尬,彼岸花灵汇聚魔力道:“怪我大意,错写其句。稍等我片刻,我这便重写。”

“不必,我已代你写好。”沈陌黎将重理的契约送至彼岸花灵面前道。

契约之上,工整的字迹谨然列陈,虽不过只字之差,却完全背道其意。

看着契约上字字清晰的陈列因果,彼岸花灵双手带颤,为得自由,她需携沈陌黎前往魔兽处,还需协助沈陌黎营救魔兽,这无意是明面上与魔族敌对到底。

虽生来便处在暗道里,然魔祖的实力她却听过不少。纵然传闻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魔族能统管魔族,实力必然不可小觑。

彼岸花灵恨不得砍断自己屡屡坑人的手,这坑来坑去,坑到自己身上,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是心里万般不愿,明面上的彼岸花灵却不得不契下约来。

为了自己唯一的愿,彼岸花灵自认为即使只有再一秒的活路,她也必要一争。

打定主意下,彼岸花灵连契约都未看完,便匆匆将契约签下。

在彼岸花灵眼里,与魔祖为敌,再不济也好快在这无边黑暗里再活几万年。那种常年与寂寞为伍,与孤单相随的日子,彼岸花灵着实是过怕了。

最为重要的是,早年来暗道的人还算不少,可随着时间的沉逝,暗道如坠入海底的石子,再也无人问津。

彼岸花以血为养料,不断减少的人迹,让彼岸花灵有了枯萎的恐惧感。她怕,怕再是独自在这地活上若干年,终归将自己给耗光命数。

权衡利弊,彼岸花灵祭起幽兰光晕,点点铺展,将黑暗照亮。

自花灵曼妙的腰身上,旋旋盘绕起纷飞花瓣。芬芳馥郁的花香融汇入光晕中,将本是闪耀一处的光晕不断扩大。

一叶大若轻舟的花瓣,在光晕灼睛时团团将沈陌黎包裹入内。

彼岸花灵的声音由外传入:“人族,我以万年修为融入彼岸花瓣,化作光晕照亮暗道黑暗,以扭转暗道内的空间去向。我数到三,你务必在我恰好数到三时闯出光晕,否则,将永远迷失在黑暗里。”

“敢问花灵,从何方向闯出?”沈陌黎应道。

然而,就如失踪般,彼岸花灵再未应沈陌黎半句。

团团花瓣为沈陌黎抵挡住过于刺眼的光晕,却也遮挡住沈陌黎的视线。沈陌黎忧心忡忡地看向四周,她并不能确定,待彼岸花灵数完数后,自己能否离开。

她轻轻磨了几下藏在袖中的兔儿爷,心有所思。

在与彼岸花灵契约时,沈陌黎想过要带山魔同行。仅是救魔兽之路太过危险,末甲化成山魔后已然神智不清,沈陌黎更无把握能在救小魔兽时护得山魔安好。

而那片花草虽是凶残,但沈陌黎看得出草木对楚乌的言听计从。

楚乌虽屡屡对她展现的皆是要伤她至深的刀子嘴,但其仗义行径,让沈陌黎可断定其兄弟二人应不至于对山魔不利。

沈陌黎轻叹口气,再次将兔儿爷收起。自与末甲相遇后,一路险难,她都还未有机会将兔儿爷还与末甲。

不管兔儿爷如今是否还尚留意识,她都想圆了它生前的愿景,将它归还于自己心心念念的末主人。

仅是,如今末甲意识尚未恢复,此时归还兔儿爷显然不是时候。

沈陌黎眸光暗了暗,与其带山魔同自己冒险,不如将山魔暂且安置在山缝里来得更安全。

在这片光晕里,她唯有一搏,才可能有未来。

摸不清方向的光晕,沈陌黎静下心,比原先更细致的观察着四周,细听着这四下传来的轻微响动。

在一片寂静里,彼岸花灵的声音忽再次传来:“一、二……且慢!”

就在沈陌黎准备好纵身闯出时,彼岸花灵的数数却是戛然而止,随后一阵咒骂声由花瓣外传来:“怂货就是绝情,那年本花灵助他离开,不感激也就罢了,竟把我的出路都给挡死!”

“前方无路?”沈陌黎问道。

然而对沈陌黎的话,彼岸花灵却像全没听到般。她自顾自说:“幸好本花灵做事习惯留以后路,否则今日真要死在这地!”

言罢,也不待沈陌黎反应,彼岸花灵直呼道:“三!”

毫无前兆的数字一呼,沈陌黎随意选出一个方向纵深一跃,直跃入一片芳草地中。

左右环视,那片春意盎然的花草地,恰是沈陌黎初入魔地时所到直地。

就在沈陌黎错愕间,由身畔传来一阵粗喘,沈陌黎身侧手起,便要烧起黑炎击向对方。仅是掌心黑炎,又在看清眼前人时骤然收起。

“这么快就想忘恩负义?我这送你到这,做的可是亏本买卖,原想耗去万年修为已够亏了,岂料半路出现一档破事,平白多损了我五千年修为。我这等卖力带你到此地,日后可勿忘记按时补给我灵气。”彼岸花灵望着在眸下收起的黑炎,悠悠扬笑道。

旋即,花灵指向一处平淡无奇的地方再道:“彼岸花的追踪向来奇准,魔兽必在那处无疑。”

“你如何辨别魔兽气息?”沈陌黎顺着指向望去,顺口问道。

她知彼岸花皆有一定的扭转空间奇力,可前世今生,着实未听过彼岸花还有追踪气息的本事。而最重要的是,彼岸花灵在暗道里几万年,应从未见过小魔兽,又谈何拥有魔兽气息。

看出沈陌黎眼里的疑问,花灵莞尔带笑道:“你有你的神凰脉,我有我的彼岸方,世间之事,若不有些本事可凭,又岂能过得如意。与其踟蹰于本花灵的追踪术,不如快些去看看你的魔兽罢。”

见问不出所以,沈陌黎回首望向离离草原。碧草遍野而生,芬芳之中,哪看得到半点能困魔兽的景。

“以我的嗅觉,你应来过此地,可在附近发现过能入地下的通道。”彼岸花灵看着四下闻到。

第二百四十五章 沙氏名族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四十五章沙氏名族眺望整片草原,彼岸花灵着实焦虑。

她能感受到看似平淡的草原下,是千百纵横的深险结界。猜不出那些结界归属,是否乃当年魔祖所留,但结界深埋下,想就地刨挖出入口却不容易。

契下那坑人的约定,令彼岸花灵此时全然无法轻松,更对未知的地底略显紧张。

“跟我来。”沈陌黎道。

说罢,她跟着自己的记忆,往草地边缘方向走去。

依着原来的记忆,她依稀记得遇到沙魔时的场景,那时她对那个忽然出现的沙魔并未多想,但如今想来,若说小魔兽不是关押在众魔相传的那处地,而在这片芳草之下,那她当时遇到的沙魔,必与魔祖有所关联。

在进入魔地前,沈陌黎与魔祖诚未有过任何接触,对于万年前魔祖的风华,亦是从无数书籍与传言中知得。

对于那片人迹全无的荒漠里,魔祖酝酿的阴谋,沈陌黎一时半会间更是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魔地宽广,小魔兽根基并不稳固。芸芸众魔,却无人能站出来与魔祖抗衡救出魔兽。她若不去,魔兽必是一死。

跟着沈陌黎向前的彼岸花灵,行走间脚步迈得却是异常沉重。魔地悠悠,她这刚是出世纵横便要与魔祖对抗,想来相抗之下,她未来的路不会好过。

仅是自由当前,明知前路是个火炉,她也仅有向前的份。

两人未过多久,便穿过那片绿浮遍野的草地,走至被血色骄阳覆盖的荒漠边缘。

荒漠一望而去,除了苍茫沙砾再看不到其他一物。沈陌黎远眺着当时黑蝠消失的地方,眸光更是再次暗了暗。

魔兽初生不久便遭那番劫难,眼下除去自己,怕是仅有那群黑蝠最在意魔兽的死活。

三国六海里莫说磨族,即使外族也少有人敢过问魔祖之事。

与魔祖为敌,便是与魔族为敌,这趟浑水绝非每个人都趟得起。

彼岸花灵远望着茫茫荒漠,一个摆袖,便要舒展开彼岸花根脉深入荒漠去探个究竟。

根未入沙,沈陌黎直接阻扰道:“彼岸花根一旦扎入,再难拉出。”

听到有扎根禁锢的危险,彼岸花灵匆匆收起花根,惊讶问道:“何以见得?”

沈陌黎自戒指内选出粒指甲盖大小,却重过百斤的药丸,以袖角撕拉下的线绳捆绑,随后借势往荒漠中一抛。

在荒漠上蹦跳几下的药丸忽被平坦荒漠上莫名卷起的狂风拉入沙里。

“你试试便知。”沈陌黎将系着药丸的绳子另一端交至彼岸花灵手中道。

半信半疑,彼岸花灵祭起彼岸魔力注入绳中,细指随之猛然一扯。受拉扯的细绳非但没有半点回牵的趋势,反而又往荒漠中没入几寸。

“这片流沙,对于急速行走其上的人许是无害,可倘若止步不前,便会被这片流沙所吞噬。我在沙地里曾见过一个疑似地下通道的地方,仅是那时事发偶然,葱何处进去我还需再查找。”沈陌黎道。

初时,她被那道冲天沙掌带入沙地底端。茫茫沙海,除非沙魔长期固守此地,否则她要再遇到那道沙掌的概率并不大。

等人不如靠己,沈陌黎脚步一跨,再次走入这片平淡无奇却极易令人迷失方向的荒漠。巧步慢前,稍是迈前几步,忽有了答案。

眸泛欣喜,沈陌黎后转对仍停滞在荒漠边缘的彼岸花灵道:“入口应在那处!”

听此结论,彼岸花灵朝着沈陌黎所指方向望了望,心里却是打起了鼓来。她蛮含不信道:“你如何确定?”

“是风。风过沙砾,所至空旷处必会刮涌而入。”沈陌黎看着那处风刮直入的荒漠,忽脚下一点,直接飞入。

告知彼岸花灵其中门道,沈陌黎这处独闯入内时却完全不顾彼岸花灵是否跟上。早在契约时,她便在最后不动声色地加上一行字,使彼岸花灵于救魔兽这事上有更多一道选择。

她并非睚眦必报之徒,也没到非要拉着彼岸花灵去送死的地步。

将彼岸花灵留在这处,沈陌黎便是希望给彼岸花灵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

沈陌黎可确定在草地上的那短暂停留,以彼岸花灵的睿智应早已猜透,自己与她的灵气早足够花根二十载不松开。

二十载内,她是好是坏,是生是死,于彼岸花灵而言委实无多大关系。

粗糙沙砾,沈陌黎并不能确定其通向何处。那种源于未知凶险的猜测,使沈陌黎更不想再看到有人因自己而亡。

前世,她看过太多死在她面前的人。他们或老或少,或是挚友或仅是陌生,但他们无一例外是因自己丧命。

今生,她暗藏私念想扭转命运,再不让有更多人因她而亡。

仅是彼岸花灵这次却打定主意要跟沈陌黎闯虎穴,斗狼窟,力战到底。

在沈陌黎脚刚落地,停在沙下边界时,一个花姿娇柔的身影亦随之出现。

彼岸花灵紧跟其后,扬起傲然下巴环看着地底别有一番韵味的地下沙域,眸底泛着缕震惊。

她常年困在暗道里,就如井底之蛙般,从不曾见过世间还有如此匠心独创的沙域存在。

临时还未等彼岸花灵细致观赏,沈陌黎匆忙将她拉到旁侧道:“有人。”

几道沙沙的怪音,在沈陌黎拉着彼岸花灵藏身后赫然出现。

三四沙魔在怪声中匆匆赶来,他们驻留在沈陌黎方才停留的地方左右巡探。

见未有人影,其中一沙魔眸泛猜疑道:“此处哪里有人?必是翔麟那个老东西为讨功劳胡乱说的。”

见崇敬者备受猜疑,另一沙魔急急争辩道:“翔麟长者从不曾有错,许是我等寻得不够仔细,漏搜了哪处地方。”

“我们归顺魔祖后,莫不是翔麟老在魔祖前推三阻四,我沙族哪会混得今日这般下场?要说他若事事应允魔祖,以我沙族自先祖起便整得的八大氏族荣誉,如今在魔祖面前必是呼风唤雨之所在,哪里需要在这看守个过时的魔兽,平白受它的气?”见有人反对自己,方才那个出言讥讽的沙魔说得更加激动。

第二百四十六章 沙魔严规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四十六章沙魔严规几名沙魔争吵间,由昏暗的沙道里,传来一阵苍迈有劲的声音:“那以你的意思,是怪我带领沙族误入歧途了”

一听那话,几名沙魔连抬头看一眼话音的主人都不敢,瞬间止住激烈的争吵,纷纷退至旁侧,再无人敢多嘴说上一句。

任凭他们在背地里对翔麟长者有多少怨言,但沙魔乃是极为传统的魔族之一,那种对权贵者的敬仰在众沙魔中根深蒂固。但凡有忤逆族中掌权者,无论对错,皆再无法在族内立足。

翔麟长者颤颤巍巍的踏在沙域里,每走一步路便落几层沙,好似将整段路走完便会使自己浑身沙骨沙脉全散落光一般。

透过躲藏处的缝隙,沈陌黎往声源处望去,这一看,诸沙魔口中的翔麟长者分明便是她那日初来魔地时,将她当成小魔对待的那个沙魔。

只见翔麟长者自黑影中走出,迈着歪歪扭扭的步伐看似艰难的走到几名沙魔面前,将握在手中的拄拐用力挥震道:“有谁来与我说说,我命你们来此地做甚?可是来谈论沙族未来走向?我沙族后续如何,还轮不到尔等小辈评头论足。”

方才叫板得最为起劲的沙魔,在与同行者退到一旁后,原先因对翔麟长者的敬畏,本已不再多言。但听翔麟如此训话,许是再憋不下心底的那口闷气,直接抬起头叫嚷道:“长者,你这话不对。沙族兴亡,我族每一个沙魔皆责无旁贷。你贵为长者,若不以沙族利益为重,仅知倚老卖老,又怎能令我等小辈诚服?”

见同伴如此亢奋的反对翔麟长者的话,几个同行的沙魔纷纷拉扯着嚷叫者,暗示其对长者服软道歉。沙氏魔族,以这等对长者说话的口气,怕是要被逐出沙族。

然而,叫嚷者对好似打定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在同伴的劝止下全不为所动。他年轻气盛的魔念里,此时若已确定自己要为沙族未来当那个受万棍乱打的出头者。点点沙砾来回涌动在他的躯体内,旋绕速度之快,将他此时的亢奋淋漓尽展。

仅是那般亢奋,在他看见翔麟转过老迈的沙聚头颅,空洞的老眼望向他时骤然吃瘪。

自翔麟那双空空无物的老眸里,迸发出的是令诸沙魔恐惧的夺命威慑力。叫嚷的年轻沙魔,只是与翔麟的眸子对视一眼,便在惊错中归回沙尘。

这是沙族掌权者对待顽抗者的一种特殊手段——沙眸碎魂。亦正是此种残暴的镇压后辈手段,让沙族内所有小辈,从不抬头直视自家长者。他们自来到人世后,便油然而生对长者的敬畏。

再者,他们纵然心底对长者又何不满,也不愿因一个倔强的抬头而让自己命归黄泉。

沙族没有怜悯,更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忤逆长者之徒,轻则驱逐出族,重则命丧原地,从不曾因谁而破过例。

见同伴丧命,几个原就心中打寒的沙魔,慌忙跪地求饶道:“长者恕罪,我等非有意而为。”

谁想翔麟长者对于几个跪地乞饶的沙魔却是不管不问,反而直视沈陌黎与彼岸花灵躲藏处悠悠开口:“戏看那么久,尔等小魔不觉得是该自己出来唱唱的份了?”

“蒙上眼。”彼岸花灵由花身拉扯下一叶花瓣,递与沈陌黎道。

见识到翔麟那一眼化沙的残暴老眸厉害,彼岸花灵自然不敢有丝毫对敌的亵慢。这稍是不慎,自己刚恢复自由的命便交在此处,可委实不值。

然而沈陌黎却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递与彼岸花灵道:“不必。”

随即,在彼岸花灵未反应过来的时刹,她已然大踏步往外走去。

见得翔麟长者,沈陌黎有礼一鞠道:“老者,我们又见面了。”

对于沈陌黎的举动,翔麟却是无多少反应道:“小魔,数日不见,你身上的气息倒是变化不小。”

“看来老者是猜得我的身份了。”沈陌黎直视翔麟道。

沙魔的沙眸固然厉害,但原先沈陌黎在不知情下已然与沙魔有过对视,自然知晓沙魔碎魂的眸子并非时时刻刻都对人起作用。

“就你这小魔的几斤几两,还瞒不过老魔我的厉眼。”翔麟冷哼道。

“那翔麟长者必知我此次来这为何。”沈陌黎顺着翔麟老者的话往下说道。

看守魔兽者,必然对来救魔兽之人多泛敌意。但眼前的翔麟明显没有与沈陌黎为敌的意思,仅是这不冷不热的对话,亦让沈陌黎有些许摸不清翔麟的意思。

“小辈,带这个小魔去见魔兽。”翔麟忽而转身,也不应沈陌黎的话,直接对身后几个趴跪原地的沙魔道。

见翔麟长者未再追究自己的责任,几名瑟瑟发抖的沙魔忽心中虽对带沈陌黎前去见魔兽之事稍感疑问,却也无人敢再多问。

沈陌黎虽是人族模样,但翔麟口口声声称其为小魔,这几名沙魔也便只得将疑问往肚里吞,直当沈陌黎是披着人皮的魔。他们暗暗猜想,许沈陌黎是魔祖手下悍将,擅仿各族模样,才将人族气息都模仿得这等逼真。

任他们几人想破脑袋,也不敢将沈陌黎往魔兽契者身上想。要知见得魔兽契者,不诛反带去看望魔兽,乃是灭族的大罪,他们自然不会将事往最严重的的地步想,更不信翔麟有那等胆量做那般事。

“这边请。”其中一名沙魔,联想到沈陌黎极可能是魔祖手下,即刻间态度有礼温和,做着恭请的手势将沈陌黎往内迎。

一直躲在旁侧的彼岸花灵,见沈陌黎竟与八大魔族之一的沙族相识,心底蓦然生喜,在沈陌黎往里走去时,满心欢喜的跟上沈陌黎的脚步,便要往沙域内部走去。

“彼岸花与沙族素来井水不犯,花灵请莫插手本族与这小魔之事。若是强行干涉,往后事态如何,可就非花灵一人与沙族之事。”翔麟在彼岸花灵步刚迈出时,忽盘旋成沙将彼岸花灵旋绕其中,以独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 魔狱府生变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四十七章魔狱府生变听得翔麟极富威逼口吻的话,彼岸花灵眉心紧聚道:“你要杀她?”

沈陌黎的生死,对此时的彼岸花灵而言影响着实巨大。若生,她可借沈陌黎的灵气在世间斗转千万载,于天地间畅通无阻;若亡,至多二十载,她便要在未知的地方重新扎根,再次失去云游的自由。

仅是彼岸花一族与沙族同位八族之列,虽生性凶厉,却从不与其余七大魔族发生冲突。翔麟的话威逼成分极大,说得却也实在。

此地为沙魔的聚居地之一,在该地作乱,便是与沙族为敌。

自魔祖复降人间后,八大魔族的选择虽各有不同,但因实力相当,八大魔族间却是未有明面上的冲突。

今夕,彼岸花灵若在沙域内为救沈陌黎,而伤了与沙魔的和气,便无异于将彼岸花族拉入到与沙族敌对的阵营中。

彼岸花虽每每各居一方,但以花粉的传递而信息相连。看似一盘散沙的花与花间,向来有着紧罗密布的联系。身为花灵,此时自由与族中利益的选择,成为彼岸花灵难以抉择之事。

狂卷的沙砾在彼岸花灵四周飘散,翔麟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是生是死,花灵若如此在意的话,老身自然会为两族和气,给花灵一个满意的结果。”

言罢,沙砾旋旋回收,再度变成翔麟老迈难行的模样站在一旁。

朝着翔麟深深地对视一眼,彼岸花灵强掩下心中忐忑,垂眸望地对沈陌黎道:“我忽感不适,便在此地等你。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

在与翔麟的对话后,彼岸花灵虽知沙域内必给沈陌黎准备了无数道坑害之物,她却也不便明着指出。

八族相生相克,彼岸花一族如与沙族为敌,盘算起来占不到半点优势。两两权衡下,见翔麟已然退让,彼岸花灵不得不接受对方的提议,同是有所让步。

“嗯。”沈陌黎浅浅应道。

在与彼岸花灵擦身而过的瞬间,指尖相触,沈陌黎在其余人未看到的刹那将手心里握着的一团绢布递交与彼岸花灵,便随着几个沙魔进了沙域。

由外部望去阴暗无比的沙域,几人踏步走入,却是别有一番天地。

广阔的地下沙域如同一片市井,以沙土建造成百来间琉璃瓦墙的房舍林立其中。沙魔涌动,在沙屋间的纵横小路里来回赶集叫卖,欣欣然如人族小城内的繁华之景。

“这是沙魔最大的沙域,这位姑娘以人族身份进入其内,稍许显得过于扎眼。不如姑娘先且把人皮脱了,以魔族原形步入?”一个带路的沙魔停在路口,转头对沈陌黎口气温和的协商道。

然而,沈陌黎这真皮真肉,岂是如衣裳般说脱便脱?

对于面前这群毫无起疑的沙魔,沈陌黎又不好道明人族身份,她尴尬藏心道:“这身人皮乃我地位象征,我穿戴惯了,怎好说脱就脱?”

“把这件披风穿上便是。”翔麟的声音再度从后面传来。

因走得极慢,翔麟在同行中已然被落在后头。众人对行动缓慢的翔麟出现,倒也没多大反应,仅是沙魔闻到翔麟长者的声音,再次纷纷垂下头去。

自翔麟手中,一件以沙砾聚成的披风被抛至沈陌黎手中。带着几声咳喘,翔麟扫视一圈,对几个沙魔再次交代道:“尔等沿途切莫贪玩,定把她带到魔兽面前再做其它。我还有事,稍晚些时候会过去魔狱府。”

“喏。”几个沙魔应完自家翔麟长者的话,肃然不再有其余动作。

仅是待翔麟走后,几人中好奇心稍重者,便往沈陌黎旁侧一靠道:“姑娘与长者应是故交吧?这件披风乃是我们族长赏于长者,我等平日都不见长者穿戴,想来应是不舍得用上。如今长者却直接将披风送与姑娘,此等慷慨,素日可极少见得。”

沈陌黎望着那道蹒跚离去的翔麟身影,若有所思道:“我与老者谈不上故交,仅能算得上旧识。”

听得沈陌黎与翔麟间好似熟络的关系,又见沈陌黎的温和近人,几个原就管不住嘴,心下好奇的沙魔更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来。从这片沙域的民风趣事,再到沙族归降于魔祖后的种种变化,都成了几个年轻的沙魔畅谈的话题。

对于沈陌黎这个与翔麟好似熟悉,又与自身年纪看着相差无几的女子,他们原就颇有好感。

几番谈论间,沈陌黎竟也将这片沙域的概况聊得个详致。

穿过沙砾铺成的小街巷弄,沈陌黎与几人在七拐八绕的屋舍间向前走了约千余米,便来到了一座恢弘的沙筑楼宇前。

“此处便是魔狱府。”其中一名沙魔停在魔狱府前道。

旋即,他回望四周,心有所疑道:“素日魔狱府周槽乃是沙域最热闹的地方,府门内外皆有重兵看守,我等虽为翔麟长者效命,可全无进魔狱府的资格。今日,魔狱府附近这般冷清,门里门外连看守兵都不曾见,着实怪异。”

听闻沙魔这般说,沈陌黎本就觉得疑虑丛生的心顿生不妙。她本想顺水推舟,静观其变。为救魔兽,她是跟着走或胡天海地的闯入,皆要来到魔狱府,由几个沙魔引路,反倒是条捷径。

她料得自捷径而行,必有险况,仅是翔麟不出手,她亦不好猜到对方会出何招待她。现在看来,翔麟已经布好陷阱,正等着沈陌黎往里跳入。而她此时,恰处在陷阱的边缘。

“快走。”沈陌黎谨慎看着四周,对几个引路的沙魔道。

随即引着几人,往旁侧的一条巷弄中躲闪而入。

沈陌黎走在前头,刚是有两名沙魔跟着沈陌黎走至巷弄的拐角,便听到由四面八方传来沙族特有的喊杀声。后头跟着来不及躲闪的几名沙魔,在听到自己族人的杀将声传来,虽仍不明发生何时,却也知大事不妙。

他们面面相觑,终是选择停驻原地,佯装无意的往他处跑去。

同伴与沈陌黎进入巷弄,他们若在族人面前同进那路,便无疑是给族人引路。

翔麟命他们带沈陌黎进入沙域,原就有违沙族禁令,他们行此举原便偷偷摸摸,更不敢让族人发现沈陌黎的行踪。

第二百四十八章 沙画写实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四十八章沙画写实紧跟沈陌黎逃开的两名沙魔,借着自己对沙域的熟悉,左拐右绕间将沈陌黎带入到一处隐蔽的沙屋高处。

对于魔狱府的陌生,让他们此刻更想知晓发生何事,也好寻思往下的对策。

两名沙魔自懂事来常年于翔麟手下讨活生计,素日里他们仅是一味听从翔麟长者的指示办事,而翔麟长者的指示,亦从不曾有过半点错漏。这一回,他们诚然不知发生何时,会引得魔狱府发生异变。

仅是他们带着沈陌黎这一个类似人族的“魔族人”,着实不好停留原地。

自高处放眼望去,仅见五六十个沙魔极快的将先前与沈陌黎三人分散开跑的几个沙魔围拢起来。沙魔军中,一个身着盔甲,看似领头的沙魔将手中的长刃一挥道:“那个人族在哪?”

被围堵的几个沙魔,你看我我看你,以眼神暗下交流后,一个较为胆大者慌乱的摆手道:“伏将领,我等几个仅是从这地路口,并不知你口中的人族指的是什么。沙域内沙魔群聚,我等岂敢造次,领个人族进来?”

话刚说罢,辩解的沙魔人头亦跟着被长刃挥砍落地。

血腥的场面,令余下被堵的几人瞬间慌了神。他们平日听从翔麟长者的话,虽也有在沙魔军面前做得不到位之处,却从不曾被大惩过。此刻,他们全然想不通,为何仅是说一句辩解的话,便会引得伏将领大开杀戒。

只见伏将领将手中几张沙化的画影丢到几个沙魔面前,神情肃然道:“沙画图从不会糊弄虚假,这画面上分明便是尔等带着个人族进入沙域的情景。尔等虽是为翔麟长者办事的人,但携带异族乃是大罪,不容尔等有半点想借靠山而侥幸逃脱的念头。”

“将领误会,那个女子并非人族,而是人族模样的魔族,还是翔麟长者的至交。我们与翔麟长者在沙域边界遇到,是翔麟长者命我等带她来见魔兽的。”因对死亡的恐惧,一个沙魔慌张失措的试图向伏将领解释。随着心底的惊恐,沙魔连话都说得结巴。

“一派胡言!”伏将领听得不耐,挥起长刃便要再往几个沙魔身上砍下。

藏在暗处的沈陌黎与另两个沙魔,将魔狱府前的血腥场面看得清楚。

两个沙魔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去,借着那份年青血盛,一个起身便想冲到前方去救同伴。

仅是二人的冲动之举,终归被沈陌黎匆匆拉止。

眉头紧蹙,沈陌黎对洞口巧遇的翔麟长者心生疑问。由伏将领丢给几个沙魔的沙画图来看,那几幅画分明便是翔麟从后描绘。

翔麟既命几个沙魔携她来魔狱府,又将那几幅画交与伏将领,这本身就是要至几个沙魔与她同入死地。联想到翔麟的叵测居心,沈陌黎不禁深吸口气。

与其说翔麟面上默声原谅了几个沙魔私下议论对自己的忤逆,不如说翔麟是换了种方式来至几人于死地。

沈陌黎往左右顾盼,这一看,当真发现隐在暗处那个颤巍巍的身影。

心念盈识,沈陌黎忽往伏将领所在处祭出团黑炎。

被掷出的黑炎若离弓箭缶,在沙魔君始料未及之时,直接往伏将领身上猛砸。

仅是能为众军之首,伏将领的身手自是比其它沙魔更高上一筹。

在黑炎即将撞击到伏将领时,伏将领将本要砍向几个沙魔的长刃改了方向,反往黑炎处一挡。黑炎在与长刃的撞击下不灭不熄,久久相持,竟将长刃磨出白烟。

“他们在那!”顺着黑炎祭出的方向,众数沙魔军往源头处望去,极快便眼尖的发现藏在高处的沈陌黎。

“追。”伏将领眸淬寒冰,狠厉的望着那几个藏着的人朝众沙魔军说道。

说话间,他忽将沙聚躯体重归回沙砾状态,旋旋包裹住与长刃相持不下的黑炎。半晌不到间,黑炎便在团团沙砾中熄灭。

见自家将领安然,紧跟来的五六十沙魔纷纷朝沈陌黎几人所在处赶去,唯留七八人原地看守被堵在原地尚处惊魂中的几个沙魔。

“走。”沈陌黎望着遍地赶来的沙魔军,一把拉起震惊的两个沙魔,往他处急急逃开。

眼睁睁看着沈陌黎的逃离,藏在暗处的翔麟挥拳直击在身侧的土墙上,恶声一嚷道:“该死!”

他躲在这处,本想看一出沈陌黎与手下沙魔尽数被捕的好戏。不想,好戏未见到,沈陌黎的一道黑炎直接引起沙魔军的注意,他想暗中给沈陌黎与令两个沙魔横插一刀,至几人死地也是不能。

要知他的行踪,在沙魔军查问之下,现在可不是在这里。

他极想至沈陌黎于死地,却又恐及被魔兽发现。沙族全族皆以为自己归顺了魔祖,却仅有族内几个掌权者知晓沙族已背叛魔祖,归入魔兽。

恢弘的魔狱府内三十六道非人折磨,于常人而言早已原地丧命,可于魔兽却不过是磨炼其筋骨的道具。

众数沙魔只以为魔兽被困在府内,也仅有他们几人掌权者知晓,魔兽早就破开魔狱府内三十六道关卡,如一把随时可能落下的铡刀,死死把控着沙魔命脉。

想瞒住魔兽杀去沈陌黎,于翔麟并不容易。他想借着不知事情缘由的伏将领,使沈陌黎几人命丧府门前。按着他原先的计划,无论沈陌黎是否命归黄泉,于他皆是有利。

翔麟的算盘打得精准,魔兽若出来救沈陌黎,他便能趁机夺回沙魔命脉。魔兽若不救沈陌黎,亦是随着生死血约被反噬的份。

沈陌黎早于沙魔军到来前的离开,却让翔麟的尽数如意算盘因此而全落了空。

不甘于沈陌黎就此离开,翔麟一个咬牙,化作万千沙砾归入沙屋之内。在其余人难以察觉的空挡,与沙域内的沙石路仿若融为一体,眨眼飞速往沈陌黎三人逃开的方向追去。

面对背后追赶的众数沙魔军,此时在前奔逃的沈陌黎却是未忘记翔麟的存在。她边是奔逃,边问一同朝前逃窜的两个沙魔问道:“沙域内,可有翔麟不知的地方?”

第二百四十九章 魔池再遇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四十九章魔池再遇往前慌乱疾跑的沙魔,听闻沈陌黎这一问后,一时间苦苦冥思却想不明所以。

追他们在后头的分明是沙魔军,沈陌黎此时却想规避开翔麟长者,这让两个沙魔面面相觑,全然不知沈陌黎所指为何。他们眼下全没半点心思去想避开自家的翔麟长者,仅是想着快些撇开后头的追兵,好去见长者询问出路。

常年在翔麟手下做事,让他们对翔麟有着极强的依赖。凡事做起来,总觉得背后有翔麟撑腰好办事。

翔麟对他们虽是极为的苛刻严厉,但因是在翔麟手下办事,于他们于他们的家人而言,在同族其他人面前却是揽足了威风。

仅是,凡事有得必有失,他们到如今几近丧命也未想通,自己可能面临的死,竟与自家长者有关。

沈陌黎转首看向两个尚处在浑噩状态中的沙魔,再不隐瞒道:“方才你们同是见到那几幅沙画图,再仔细回想也该明白那几幅图出自何人之手。”

若是秋日甘露,沈陌黎一语点醒两个尚对翔麟抱着幻想的沙魔。他们错愕地相互对视,愣然中忽想明了什么。

“依姑娘的意思,翔麟长者并未饶恕我们,只不过是以另外的手段至我等于死地?”其中一沙魔最先回过神来,极其震惊道。

“在沙域外,横竖仅有我们几人。翔怀,如此回想,以长者的修为,若是有人藏在暗处窥探他不可能不知道。那此后之事,便皆是出自长者手笔。”另一个沙魔补充着对自己的同伴道。

那名被唤作翔桑的沙魔,理清其中险恶后,转念一思道:“如此说来倒是在理,翔桑,你可记得当年魔祖造翔地魔所用那处魔池?”

“记得。”翔怀应道。

旋即如猜得翔桑话中意思,翔怀慌忙摆手道:“我们不可去那处,翔章长者正在那处炼造魔人呢。”

受到翔怀的制止,翔桑却是全然不改变心意,转而看向沈陌黎道:“我自是知道一处地方长者去不得,但还请姑娘坦诚告诉我等你的身份,也免得日后我等因姑娘而亡,也死得不清不楚。”

“我为救魔兽而来。”沈陌黎直截了当道。

“这么说,翔麟长者背叛了沙族,又心下反悔,忧其背叛行径败漏,这才要杀我等灭口?”翔桑脑补起受坑害的各种情节道。

听到翔桑的推论,翔怀顿时暴跳而起,他咬牙切齿道:“我知长者心胸狭隘,没想到还阴险至此。我等自成年来便在长者手下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长者岂能因我等私下议论几句,便要置我等于死地!何况,说长者坏话的也非我们几个。”

“现在先且不争论这些,我且问你,你方才所说魔池离这还有多远?”沈陌黎劝止住两个沙魔的愤恨吐槽道。

听沈陌黎重提魔池,翔桑略有迟疑道:“魔池离这二里,原在沙域郊野,因沙族屋舍的扩建如今已然位于沙域热闹地段。仅是你若是人族,我只能与翔怀同去,必不能带你进入。”

听翔桑要把沈陌黎独自撇下,翔怀顿时心急。一路同行,翔怀对沈陌黎这看不清族氏身份的姑娘印象十分之好,更在沈陌黎拉带自己与翔桑逃离后,把沈陌黎当作自家姐姐看待。

在此危难关头,将沈陌黎独自留在这处,翔怀可预见的结局便是死。思及此,翔怀急急止步道:“哥哥,入长者门下后,我再不曾如此称呼于你。此时如此称呼,是盼你念在你我兄弟情谊上,求你带这位姑娘一起走罢?”

“翔怀你……”见翔怀如此护这相遇不过一日的陌生女子,翔桑气不打一处来。

奈何后有追兵,停在此地再续说下去必是死路一条。翔桑知得翔怀脾性执拗,一时半会必难以说服。

思及此,翔桑轻叹口气对沈陌黎道:“跟我来。”

言罢,翔桑手脚麻利的领着翔怀与翔怀,穿过熟稔的街巷小道,急急往魔池处跑去。

身后的沙魔军本离沈陌黎三人不远,因翔桑的七拐八绕而渐渐被甩远去。

三人约在巷弄中疾驰过半个时辰,便来到一座清静的院落前。

望着以沙聚成,高有十尺的老墙,翔桑终是止步道:“此地便是魔池,自上古魔祖于魔池造魔人后,魔池便成了沙族圣地。几万年来,沙族修为最高者需每过三年驻留魔池三月,至今从不曾有掌权者敢破例。”

旋即,翔桑指了指高墙道:“由正门进入沙池必会被翔章长者发现,唯今我等只能借由魔池最偏远的这处翻墙而入。翔怀,你先进。”

翔桑将身子靠在高墙旁侧,对翔怀招了招手。他与翔怀自小一起成长,虽论血缘不过是隔了好几代人的远门旁亲,但那份相伴成长的亲情,却是他难以割手的。

归入翔麟长者手下后,他们被封以魔名,再不能以血缘关系相称相待,翔桑却不曾将那份情割舍。

“姑娘,我等都是五大三粗大汉子,翻墙更快得多。这地太过危险,还是你先进吧?”翔怀磨磨蹭蹭不愿入,转而有意将机会让与沈陌黎道。

“不必。”沈陌黎道。

随即,她指尖祭起两叶三尺灵叶,将翔桑、翔怀二人分置灵叶内,呈着送至高墙之内。

两个沙魔虽已入中阶,对于御叶凌飞之事却是初次遇见。他们惊讶地看着承在脚底的碧绿,错愕之余又再次回头张望向沈陌黎,想看清沈陌黎自身又是以何种凌飞之法跨入墙中。

这一回首,两沙魔这才发现沈陌黎留在最后,竟是为抵挡住身后的翔麟。

沙砾纷飞而聚,在高墙不远处重汇成翔麟苍迈的模样。倚着根摇摇欲断的拐杖,翔麟眸泛沙石,对着沈陌黎一脸阴森道:“姑娘要找魔兽,怕是走错了方向。”

那极具迷惑人的卖老模样,让人乍是一看,还以为面对的是个全无半点反抗能力的老人。仅有见过翔麟聚成沙砾急速飞跑者,才能发现翔麟倚老卖老的背后,有着深不可测的修为潜藏。

但听翔麟之言,沈陌黎浅浅勾笑道:“老者这番好意送我去见魔兽,怕也是别有用意。”

第二百五十章 沙龙抗火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五十章沙龙抗火沈陌黎冷清的盯视着翔麟,自指尖泛起点点炽热,逐渐燃烧至通身上下。在那股热火的燃烧下,星星火焰如一缕强暴吸及灵气的机子,将空气中的尽数灵力,袅袅尽收入沈陌黎的躯体中。

一股不属于高阶该有的霸道力量,因灵气的灌入在沈陌黎体内越灼越盛。借着那股自从进沙域后,缓缓开始燃烧变盛的力量,沈陌黎的七经八脉中,须臾充沛着足以碾压三世渡过轮回劫强者的力量。

在奇生的力量汇聚下,沈陌黎方才在翔麟追来的时刻,骤然选择正面与翔麟对战。

前生,她因修为的遗缺,武道的低微,在每每遇到追兵时,仅能凭借巧法一躲再躲。

今生,难得有了那股强大的黑炎支撑自己仅踏入高阶的修为,沈陌黎更想要把握住机会,趁着奇力未消失之际,抵挡住想坑害自己之人。

前世种种,沈陌黎经历过太多类似之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今夕若不与翔麟间有个决断,再是如何躲避,往后翔麟也迟早会找到自己。届时,她若再寻不到躲避妙法,仍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既然祸事难免,早晚一战,沈陌黎更觉得该趁热打铁,借着此时灵气的旺盛与翔麟一决高下,也好趁着良机消消翔麟的锐气,令翔麟往后再不敢对自己生有歹心。

思及此,沈陌黎运转起通身的灵气,贯彻入七经八脉,以为稍晚的对决暗做着准备

而方才沈陌黎的一句“别有用心”,正中翔麟目的。由着被人看透心思的不满,翔麟眸泛极端的狠厉道:“你与魔兽联合杀我沙族翔地魔时,便该想到今日结局!当然,你若交出焚天环,我许还能留你全尸。”

兜兜转转,翔麟终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早在他知晓小魔兽杀害翔地魔,取得焚天环时,他便起了夺走焚天环的歹念。仅是魔兽被关押在魔狱府中,早前他趁着魔兽尚未闯出魔狱府的空挡,也曾寻到焚天环,却远近观之,动不能找到焚天环的痕迹。

魔兽初生,相识的人并不多,翔麟便把目光转向与魔兽亲近的沈陌黎身上。

初时,沈陌黎进入魔地,那场看似意外的相遇本就是翔麟刻意而为。他想从沈陌黎身上嗅察出焚天环的气息,却靠近探寻皆是无果,才在那次寻找后,假意好心的放沈陌黎离开。

仅是在沈陌黎离开闯入魔地其它地方后,翔麟左思右想中才发觉自己少察一处,那便是沈陌黎指尖那可容万千的戒指。物藏戒指内,气息便被伸缩其中,全然不会因如何有半点飘漫。

在几番踟躇下,翔麟终是未有胆量擅自离开沙域,为一己贪念去寻沈陌黎。

沙族虽为八大魔族,单一的沙族人实力与另几大魔族相比却略有差距。翔麟身为沙族长者,若私自离开沙域,便是与沙族为敌。日后在魔地遇到怎样的险境,沙族人亦不会出手帮衬他半分。

顾忌于沙族的苛刻规矩,翔麟这才在沙域内横竖纠结,终是在纠结中又等来了沈陌黎。

这一回,对于自投罗网的沈陌黎,翔麟自然不打算轻易放过。

在几近眨眼的瞬间,翔麟双手一合,老迈的体垩内迸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量,旋旋于虚空中蜿蜒盘踞成一条沙聚苍龙。苍龙神带戾气,却无龙啸,仅是在无声间向沈陌黎猛袭而来。似是恐自己的一声震天的龙啸,将沙域中不该知晓此事的人都引来一般。

苍龙迅猛朝前侵袭,其势将周边平坦坚固的沙地皆是震裂出道道骇人的裂痕。龙过之处,周槽的建筑更是无一处完整。

伴着剧烈的气旋,苍龙暴虐而至,大有将沈陌黎直接碾压之态。

沈陌黎足移半步,自挪移的步中绽放出朵朵漆黑如墨的焰火。黑炎朵朵融汇,在苍龙袭来的刹那绽放成一片坚韧的护盾,抵挡在苍龙跟前。

两两强力的互相对抗下,震赫出强烈的气流,竟将沙域波震得一摇三晃。

此情此景,让本便有些做贼心虚的翔麟更加迫切想快速结束这场对战,将沈陌黎指间那珍贵若宝的戒指掠夺入手。

仅是,翔麟越是心急,苍龙与黑炎的敌对便越是不顺。

早已踏步圣阶八重天,离神级不过几步之遥的翔麟,对于沈陌黎而言原是难以抗拒的悬殊力量。仅是因黑炎在沙域内莫名的燃烧盛气,在沈陌黎体内如燎原之火,顷刻带动着沈陌黎的灵气沸腾暴增。

虽对黑炎无缘由的忽然旺盛,沈陌黎心有过疑。但眼下与翔麟的对抗中,沈陌黎亦顾不得探究自身黑炎变化的原因。

涛涛黑炎在与苍龙的对抵中,借着沈陌黎体内充盈的灵气,如扶桑花般绽放。在苍龙还未反应过来的须臾,忽的反扑,将原来势汹汹的苍龙直含入黑炎内。

爆裂的声响在沙与火的对抗中,响彻沙域。

遽然之间,黑炎里忽有断裂之声,旋即颗颗沙砾自黑炎内瓢泼洒落,好似倾盆大雨飘坠一地。

口吐血剑,翔麟因以自己躯体聚成的苍龙被黑炎灼散的缘由,魂魄内如受到炼狱鬼火的焦灼,一股沙血止不住的涌出喉口。

面对祭御黑炎,在不远处信步朝自己走来的沈陌黎,翔麟眼里满是不甘与难以置信。

他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试图再次祭起沙之力,与沈陌黎相抗衡。然而,双手聚合下的零星沙砾幡然坠地,伴随着祭用沙砾袭上识海的阵阵天旋地转,让翔麟猝然明白自己的大势已去。

于眩晕中朝后跌走几步,翔麟强撑着拐,不料本就残破的拄拐在他的倾力支撑下,竟也全数化作沙砾随风飘逝。

依着拄拐的双手中浑然一空,翔麟在猝不及防中,忽的往地上一摔,原就看似虚弱的沙身,在仓惶与地的跌撞中唯剩一片狼藉。

在绝望中,翔麟闭上老眼,终是不屈道:“败者为寇,要杀要剐,给老朽来个痛快的。”

“我何曾说过要你的命?”沈陌黎望着坐地等死的凄凉身影,声线平静道。

“那你……”翔麟看着逐渐走近的沈陌黎,缓缓挣开老眼。眼中却无半点感激,反倒泛着股算计的狡黠。

第二百五十一章 软肋在魔地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五十一章软肋在魔地翔麟一闪即过的阴险,并未逃过沈陌黎的眼。仅是略有把握间,沈陌黎还是俯下身,平视着翔麟问:“告诉我,魔兽在哪?”

一番话,已然否决翔麟早前所指小魔兽正被关押在魔狱府内的说法。

借着生死血约的薄弱联系,沈陌黎能感觉到魔兽不在魔狱府中。仅可惜她与魔兽契约时间不久,纵然彼此间有些许羁绊,但契约的联系却仍不够紧密。除了近距离的感知,稍是远些,她便无法查探到小魔兽的下落。

听闻沈陌黎有求于己,翔麟微叹口气,伴着几声咳喘道:“隔墙有耳,告诉你魔兽的下落,无异于要我性命。竟是败于你这小魔手上,我也仅求一活路,你靠近些,我便告知与你。”

“好。”沈陌黎应话间,侧耳离翔麟更近了些。

一阵沙砾宛如钢柱拔地而起,在沈陌黎靠近的须臾,如柱柱牢笼呈环形之势将沈陌黎困锁其间。翔麟看着好似上了自己圈套的沈陌黎,眸底的阴森触目可察。

他阴冷一笑道:“老朽虽贪图焚天环,却也无蠢到背叛沙族的地步。想从老朽口中探得消息,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几条细小的沙龙淬血,在翔麟说话间便要从翔麟的老眼中篡夺而出。一声冷厉的喝止,却入晴天惊雷,将翔麟所有的气势镇压了去。

透过沈陌黎身侧,翔麟浑浊的老眸转而那自高墙内御沙飞出的身影,面色紧跟着沉了沉。

“翔麟,你还要一错再错下去吗?”翔章的声音,自飞沙上缭绕四下。

听上去像是责备,也仅有翔章自己与沈陌黎,听出了话中意思。

翔麟魔气几近耗尽,此时若运最后的魔气与沈陌黎相抗衡,莫说杀不了沈陌黎,还会平白无故让自己命丧此处。

在与翔麟的对战中,沈陌黎原没有取翔麟性命的念头。但倘若翔麟一意孤行,非要争到让自己命丧方休的地步,沈陌黎自然也不会有出手反救翔麟一把。

自取灭亡者固然可悲,但在生死之间,沈陌黎已给过翔麟择活路而走的机会。翔麟还要以最后一口气,拼得沈陌黎死,面对如此心心念念盼自己丧命者,沈陌黎自然没有善心做到还要刻意而为去救对方。

翔章的制止,在这番胜负已定的对决中,显然更偏向于翔麟。

御沙飞至翔麟身侧,翔章抬起掌心,朝翔麟背侧轻拍道:“收手罢。”

话语间,原还想殊死抵挡的翔麟,一阵错愕的转首看向翔章,在惊诧中还来不及有半点动作,便已然重归回一堆沙土落入翔章手中。

“沙归沙,既然意向于死,不如忘却往事当作重生。”翔章看着手里的一摊沙砾,若是对翔麟道,又像于己说。

说罢,翔章大掌一挥,将承放在掌心的沙砾往空中挥扬。

被随意扬至半空的沙砾,飘飘于风中,非但未有半点洒落,反若有选择的翻过高墙,落入藏在墙后窃听的翔桑手中。

望着一堆莫名翻飞入手的沙砾,翔桑与翔怀一阵对视,由彼此的目光内看到的皆是一片茫然。他们仅是贴墙听得外面的动静,却不曾见到外面发生的事。翔章所言,于未见到发生之景的二人更是听得云里雾里,全然不知翔章所谓何意。

此时,对于无端落入手心,与周遭其它沙砾无异的一堆沙土,二人更不知翔章长者的意图。

他们仅是心虚地站在原地,因窃听被长者察觉而面红耳赤。

适才,翔章御沙自二人头顶疾飞直过。速度之快,让躲在墙角的两人皆以为逃开了翔章的法眼,这才大着胆继续伏墙而听。岂料这刚再听得一句半字,便莫名接到一堆沙。

翔章的话,隔着厚重的沙墙苍劲传入:“三刻钟内,将这堆沙放入魔池。切记,途中不可随意丢弃半粒沙砾。”

听得翔章长者之言,二人不敢再多做半刻停留,慌忙中有带小心翼翼的捧着不知来处的沙砾,急急往魔池中赶去……

隔着墙,确定墙的另一侧再无旁人,翔章这才将视线移到沈陌黎身上。凝视良久,才终是开口:“本代魔兽契者,当真年轻,仅是不知是否有为。”

对于翔章略带质问的话,沈陌黎不答反问:“看这位老者身份,应也是沙族长者?”

沙色衣袖往旁侧一挥,翔章不解眸中疑问,应下沈陌黎的话道:“老朽为翔门沙魔,名单一字:章。契者如此心急确定老朽身份,想来是打算从老朽身上问得魔兽下落。”

于翔章守陈的观念里,他并不认可沈陌黎这看上去无多少实力修为的契者。魔族内历代契者都是破天降龙的存在,沈陌黎这身单力薄的人族女子,身担魔兽契者这一关乎魔族运势的身份,翔章着实觉得不合适。

本代魔兽的有勇有谋,在魔祖将其关押在魔狱府时,翔章已是领略。若非魔兽的本事惊人,才智更在魔祖之上,身为沙魔中权威最高的翔章,断然不会答应沙族几名掌权者在魔兽即将冲破三十六道惊人障碍时,共同商榷下的归顺提议。

魔兽破开魔狱府,沙族群聚归降,一切本朝着一个全新的方向发展。

沈陌黎的出现,却如火上铺冰,将翔章原热火朝天追随魔兽荡平魔地他族的雄心一把浇灭。

趋于传统的翔章,此刻心底打起鼓来。沙魔与魔祖对抗的阵势虽未摆到明面上,却已然在魔兽的谋划下悄然开始。此时想收手重归魔祖麾下,怕是为时已晚。可魔兽契约如此人族,即使魔兽再如何足智多谋,却犹如留了个软肋在魔地。

翔章无法相信,他日若是魔祖率群魔攻起,魔兽在护得自己的同时,还能无时无刻护得沈陌黎不命归西天。

思及此,翔章对沈陌黎的不喜暗藏入心。

他长袖一摆,在沈陌黎还未开口接下话时,再补充道:“姑娘贵为魔兽契者,我等按理应尊姑娘为上宾。仅是姑娘这般娇弱,在魔地大难之际出现恐是大为不合适。老朽劝姑娘一句,还是趁早离开魔地,寻个仙地呆去罢。”

第二百五十二章 变数万千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五十二章变数万千翔章的话虽是不好听,却是翔章自认为赠予沈陌黎最好的忠告。

魔地大难,若缝魔祖与魔兽正面交锋,有沈陌黎在场,翔章自认为会成魔兽的短板,使魔兽千万筹谋功亏一篑。

面临魔祖惊天地的几员大将,翔章甚至无法确定能以己之力,在魔兽大战魔祖时护得沈陌黎安好。

两强相争下,对待这时刻可能威胁到魔兽生死的“软肋”,翔章所想到的最好办法便是规劝沈陌黎远离魔地,逃到魔祖所不能及的仙族处去。

人、仙两族本就交好,沈陌黎纵然是魔兽契者身份,但在仙族面前刻意隐瞒,在翔章看来,混入仙家地界并非是什么难事。毕竟沈陌黎实力那等令人堪忧,莫说仙族,就是魔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极少有人会将沈陌黎与魔兽契者的身份相联系。

对于翔章直接道出的逐客令,沈陌黎却不急着走。她如何不知翔章此时所想,仅是纵使自己逃至天涯海角,魔祖一日统领魔地,她便一日有被杀去的危险,到了何处皆是一样。

“老者的好意陌黎心领了,仅是常言道,无处不缝险。老者这般急着赶陌黎离开,就不曾想过,陌黎倘若真到了仙家地界,魔祖一道消息将陌黎乃魔兽契者的身份昭告天下,又当会如何?”沈陌黎耐致与翔章分析着利弊道。

魔族险境,绝非她一手能变,但要她躲得远远的,在大难面前当个缩头乌龟独撇下魔兽在这处,她亦着实难办到。

受沈陌黎之言影响,本一意孤行想将沈陌黎赶去魔地的翔章,藏在袖中险些挥出沙暴的指尖,犹豫的停顿在半空。

翔章虽不喜沈陌黎,但无疑,沈陌黎的分析比他冲动下的分析要全面得多。在急急想将沈陌黎藏在魔祖碰触不到的角落时,翔章却是忽略了仙族魔祖碰不到,他等魔祖同是碰不到。

让沈陌黎隐藏仙家地界,魔祖不必自己动手,仅要将沈陌黎的身份散布入仙族之中,自会有仙族人替他杀了沈陌黎。届时,纵使魔兽与众等沙魔想闯入仙族救人,怕是也为时晚矣。

仅是送不得仙家,留不得魔地,眼下的沈陌黎却让翔章犯了难。

凝思片刻,翔章老眸里勾出一抹精明道:“契者既然不愿去仙家地,不如暂且入东旭王城内避避。东旭八方皆为人族,想必姑娘藏入人海,行事再是低调些,魔祖也诚难在短时间内找到姑娘。”

东旭王朝内强者云集,翔章便是看中那些护城强者的威力,才与沈陌黎提出这等建议。

魔祖纵然亦能将沈陌黎身份的消息散布到东旭国君那处,但东旭王向来不喜得罪异族,纵然知道有魔兽契者潜入自己的国都当中,怕也不会令手下众将领仔细去寻。

再者,东旭黎民万千,即使仙家与魔祖皆有心想在其中找出沈陌黎。相同的人族气息叠加,要在茫茫人海中恰巧寻到一个人,却也并非那么容易。

沈陌黎与魔兽契约不久,身上生死血契的气息并不强烈,甚至于被体内几股连翔章都猜测不透的气息所覆盖。如此一来,几族之人想借着魔兽契约的气息寻到人,更是不能。

仅是人不想走,再多选择都有拒绝的理由。对着翔章满含驱赶的“出谋划策”,沈陌黎却是稍加头疼道:“老者所言着实有理,东旭强者云云,委实是个避难的好去处……”

沈陌黎话至一半,翔章急急接过道:“既然契者认为东旭是个好去处,择日不如撞日,老朽现在便送契者前去。”

魔兽与魔祖实力相差悬殊,如今正处筹谋布置兵力东山再起之时,翔章手头上事情繁多,委实不愿再与沈陌黎多加谈论下去。此刻,他仅想送沈陌黎去到东旭边境,即刻重返沙域。

近日来,他守在魔池可非同过往那般只为缅怀先祖。常年在魔池畔的驻守,让翔章多少摸着丁微门道,研察出当年魔祖造魔的方法。仅是他所造魔人,与当年魔祖相较却是仍差距甚大,让他此时急心想重回魔池再研究个极致。

然而,他的急心被再次被沈陌黎制止住。沈陌黎望着面前这看似好意,又急为心切想赶走自己的老者道:“且慢!还望老者听陌黎把话说完。”

旋即,沈陌黎扬袖一挥,盈盈灵叶在翔章面前汇聚成一幅详致的东旭魔地两处地图。

借着地图,沈陌黎对着翔麟更为耐致道:“陌黎倘若自魔地进入东旭王都,其间路途约需一日。于常人言,一日短暂,谈笑间便已度过,于老者、于魔兽,一日却可有万千变数。魔祖之威,一日可造魔军万千,一日可屠百城千地,想必老者自己都不能确定,与陌黎去东旭一日,魔地之中发生何种变数。”

见翔章听得若有迟疑,沈陌黎再续分析道:“传闻魔祖有鸿鹏之势,一日可行万里。陌黎兴许没有让魔祖亲自前往捉拿的脸面,但魔祖想在东旭内制造些混乱,引仙族施压却是不难。”

旋即,沈陌黎轻指东旭图纸再续道:“倘如仙族施压,引得东旭王翻遍国都寻找陌黎,老者认为,魔兽是否会摔众魔前往东旭营救陌黎?而东旭与魔地相隔仅是魔海,因魔海的关系,异族人难以跨越,魔族人出入却是不难。倘若魔兽一方势力倾巢而出,魔地又是便宜了谁?”

“再者,若是魔兽群倾东旭,仙族势必插手东旭之事。届时,我等必是腹背受敌,前有人仙大军,后有魔祖强敌,我等想要再有出路,怕是难矣。”沈陌黎字字有理道。

翔章虽极想否认去沈陌黎的推测,却又不得不肯定沈陌黎所言委实在理。那些他所想、未所想的地方,全被沈陌黎一一道出。

听及沈陌黎的分析,翔章终是耐下性子,有了往下细听的兴趣。他紧握住藏在袖中,因紧张而略泛冷意的指尖道:“那依契者所见,老朽该如何安顿契者方是王道?”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安之无所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五十三章安之无所见翔章在种种不耐后,终有了听自己再往下详致述说的兴致,沈陌黎轻勾唇角,再续道:“最危险之处,方是最安全之所。若是陌黎未猜错,听闻魔地大难后,各族应皆有所动作,想趁此魔族内乱之际,凌压魔族者更不胜其数。而东旭离魔地最近,此时因已布下重兵守在沿海。”

一言激起千层浪,翔章眉紧蹙而起道:“依契者所言,仙族此刻早已同人族联手,在魔海畔静等魔祖与魔兽斗得两败俱伤时坐收渔翁之利?”

五族之事,变化万千。翔章深处沙域,却广听四方,对于仙族引发矛盾,与妖族征战之事听得不少。

仙族的野心,在三国六海内已昭然若见。作为常年与仙族不合的妖、魔二族,仙族既已对妖族对战,出征魔族,不过是早晚之事。

联想到此等可能,翔章对眼前这个自己一直小视的人族女子不经有了稍许异样观点。

求学若渴下,翔章再不顾面前这少女武道仅是高阶,更耐致的想听沈陌黎继续往下分析。

“正是,且不仅是人、仙二族,长期与魔族井水不犯河水的妖族应也有所动。只是妖族在这场魔族内乱中,终会选择与魔兽联手,亦或是魔祖联军,依眼下情形却尚是不明朗。”沈陌黎摊开面前局势直言道。

虽不知亓衍身份,但早前在魔地内遇得亓衍,在沈陌黎看来绝非巧合。

既然亓衍在魔地出现,在魔地内看似小打小闹的不起眼举动,必然与妖族有关。

依着面前形势,沈陌黎更觉得妖族势必在魔族内斗时会横插一脚。至于妖族参与是利是弊,尚需看后续谈论。

二人谈论间,一道久未听及的声音自沙域上方响起:“分析得着实在理,本魔选中的人,果然才智不凡。”

一声赞许,却若隔世,引得沈陌黎蓦然抬首,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处寻去。

借着生死血契,在未抬首的瞬间,沈陌黎已清晰地知道上方之人并非魔兽。

但那道过于熟悉的声音还是如沾了魔力,让沈陌黎忍不住想看一看声音的出处。

暗黄的沙域上方,数十只黑幅聚成的魔兽黑影,在沈陌黎抬眸的须臾盘旋直下,落在高墙之上。

望着沈陌黎,黑影良久才后再次开口:“人族少女,好久不见。”

“魔兽大人。”在沈陌黎尚未回话时,翔章先是尊称致礼道。

眼前的黑蝠非魔兽本尊,却有魔兽的意念灌注其内。

见蝠如见魔兽,让翔章说话间更是慎然几分。

沙魔重入魔兽麾下,但与那些为数不多本就归于魔兽者相较,其叛军投诚的黑历史终是沙魔掌权者心底难以跨过的结。虽贵为八大族之一,翔章却着实无把握,倘如一朝魔兽重掌魔地,是否会反过头来追究沙族曾背叛自己的罪。

魔地各处,尔今弃魔兽归降于魔祖者多不可数,然沙族却是八族中第一个归降于魔祖者。

这并非是沙族意向所为,而是沙域所处位置过于特殊,因造魔的魔池所在,历来便是夺权者最先争夺之地。

自魔族有史记载以来,魔族的兴衰从来便与魔池离不开干系。魔族内众多强者,更是由历代魔兽在魔池中所造。与他族繁衍不同,魔池可谓是魔族的衍生之所,若没有魔池,魔族便是断脉结局。

亦正是处于魔池周边,沙族在魔祖重掀魔地风云时,首当其冲遭遇魔祖下属悍将侵袭。为保族内老少平安,沙族几位掌权者才万般无奈下,才对魔祖表明归降的意图。

在魔地大难期间,魔祖出乎终沙族意料,从不曾至魔池畔造过半个魔人,然沙族中的每一个沙魔却终日心惊胆颤,因自家所处的特殊位置而不曾好眠。更有甚者,直接连夜居家迁往沙族其它地方。

若非见人口流失得过快,无以护沙域安好,几名掌权者联合下达了禁迁令,恐怕如今的沙域早已没有寻常沙魔居住。

亦是在不久前,魔祖更是做出令翔章等人极为匪夷所思之事,命手下两名魔将不知从何处将小魔兽送到魔狱府。

魔狱府乃上古魔祖所创,三十六道非人折磨虽是魔地内连历代魔兽皆难以扛得住的重关险地。然因魔狱府与魔池相近,但凡有些多疑善谋者,皆不会将魔兽置入魔狱府内。

就连带翔章这等非一心向着魔祖者皆能看出,魔兽入魔狱府非死即是翻天。极端的二选一地步下,翔章与其他沙族在踟躇中,终是等得魔兽破开折磨,涅槃重生。

魔祖的那等做法,潜在中如似将沙魔一族推送到魔兽一方,更将魔池袖手送与魔兽。

时至今日,对于魔祖的做法,翔章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望着面前以黑蝠凝聚成的魔兽聪睿黑影,再对比先前魔祖那般不明智之举,令翔章更由心而生为魔兽效命的坚定。同是魔族,同是活命,世间又有几人不想择明君做事?

重重汇聚的黑蝠影,冲着翔章一点头道:“翔族长不必再于这事上多做纠结,本魔已为契者安排好去处,翔族长尽管去忙自己的罢。”

心虽仍带些许忧虑,但早前魔兽布谋策划中所展示的雄才大略,还是让翔章允下,领命重踏过高墙回到魔池。

与黑蝠聚成的黑影擦肩而过时,翔章极具意味深长的朝魔兽扫去一眼,心下暗叹口气。魔兽一切皆是那等英明,沈陌黎的才智虽也颇高,但高阶境界那般软肋,始终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因沈陌黎契约之事,使本对魔兽行事极为佩服的翔章,心里更是极为不解,聪明一世的魔兽,怎会选择沈陌黎那样低修为的人族契约。

高阶实力,已然突破了翔章所能想象契者的想象。

然而,翔章不知的是,魔兽契约时,沈陌黎的境界却更是连高阶都够不上。否则,那等低至在翔章眼里根本算不上有中阶,怕是要跌破翔章眼界。

思及自己想上半天也未想好安顿沈陌黎的好去处,翔章心下有愧,再未多问上半句,急急朝墨池敢去。

管不得,那便不去管。魔兽行事不曾按常理出牌,翔章猜不得,便也不再去猜。眼下,他仍有于己而言更重要的事去做。

第二百五十四章 沙域蝠影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五十四章沙域蝠影黑蝠汇成的魔兽身影,并未即刻飞下高墙,仅是离沈陌黎不远不近的立着,待翔章离得远些,这才直飞落地。

蝠聚的黑影,见不清魔兽双眸的真实。

一人一魔对视半晌,恍若隔世后,黑影才再次开口:“人族少女,我若赶你离开,你会走吗?”

心知道答案,小魔兽还是想听到沈陌黎亲自说出口。在与魔祖的对抗中,它处于积薄积弱的一方,想要对抗魔祖逆转乾坤,它的七成把握里独有加上沈陌黎的坚定,方能凑成百分百的成功。

否则,单凭它一人挥龙御虎终难以周全。

“我若要走,还来魔地做甚。”沈陌黎答着,眸光却是往高墙处瞥去一眼。

与其说这些答案已然确却的话,沈陌黎更想知道魔兽此时的情况如何。自她身体内传来的契约痛楚,并不曾有过消失的迹象。借着那份痛,让沈陌黎更清楚地知道魔兽现今怕是伤势无半点好转。

仅是隔墙有耳,沈陌黎心急不假,却也不好在此情此景下公开去问魔兽情况。她心知晓,怕是此时多问,魔兽亦不会如实答与自己。

上下寻看着黑影,在无言中,沈陌黎更想从黑影内读知魔兽此时的情况如何。

然而,几个翻看间,沈陌黎也未在那原就模糊的黑影中,看出任何魔兽伤势的端倪。

唯听魔兽在相顾无言中再次开口:“沙域不会参加我与魔祖的对抗,亦不会有任何魔祖手下潜的进这处。魔地浩渺,魔祖强压八族皈依,我亦能使八族重归掌下。我在百烈族还要长住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可在沙域魔沙树上小居。”

话是对沈陌黎言,却更是对藏身墙后的翔章道述。

翔章去而复返,虽做得无声无息,却瞒不过魔兽与沈陌黎。

先前,自沈陌黎未与翔麟出手相搏前,翔章便已藏身墙外,将二人的对决看得清楚。若非翔麟不敌沈陌黎,更险些丧命,翔章恐会一直藏身墙角,而非重挪入墙,再假似跨墙而出。

沙魔擅以沙掩盖行踪,翔章那等化沙融于地的本事,与翔麟如出一辙,仅是比翔麟做得更为无痕无迹。纵然早前自翔怀足底移过,翔章化成沙的悄无声息也完全瞒过了翔怀。

尔今,魔兽在场,翔章自然不会放肆到挪移高墙外。隔着墙,翔章却也将墙外的动静听得详细。

若提往日,翔章作为沙族最高的掌权者,并无窃听的嗜好。仅是事关魔兽,便是事关沙族生亡,这等大事,让翔章不得不运用些谈不上正道的手段去搜罗情报。

魔兽自破开魔狱府后,翔章便按魔兽的交代,瞒下所有沙魔,送魔兽离开沙域。

包括沙族掌权者,众人只以为魔兽尚在魔狱府内。亦独有翔章知得,此时的魔兽早已金蝉脱壳,去往八族之首的百烈族。

对抗魔祖绝非一人可成,魔祖势力交纵错杂,遍布魔地四下,魔兽在正面迎战前,更要拉拢魔族人心。

如今魔兽直接告知沈陌黎,沙域不入战争,这也使翔章暗松一口气。

人不为族,不能成能者。翔章归降魔兽,心内更牵挂的便是沙魔未来。倘若魔兽令沙魔冲在最前,那么对抗诸魔祖手下时,沙魔必折损得连渣都不剩。

听得这于族可谓大利之事后,翔章亦是理智,再不往下听出,趁着无人见得自己的空挡重往魔池内无声移走。

身为一族之长,翔章做事向来把握分寸。魔兽话是对沈陌黎提及,翔章却也能听出魔兽话中之意。既已许以自己沙族利益,这再往下窃听,怕是要弄巧成拙。

在感知到翔章离开后,原本紧紧凝聚的黑蝠忽变涣散。魔兽的声音在黑蝠见模糊传来道:“人族少女,想必你从契约已感应到我如今的情况。我知让你避开战乱,想必呼上九牛拖你都拖将不动。你有心帮我,便代我在魔沙树上寻到魔沙果。”

随着模糊的声响,魔兽极力抑制的轻咳声随之传来。

在阵阵被压抑到极致的咳嗽声后,魔兽微弱的声音再次传来:“魔狱府内三十六道灭魔锐气,虽未致我于死地,但也伤及我根本。剧毒之处必有解毒之物,魔狱府的锐气,便需要魔沙果方能解除。”

“寻到果,我如何给你?”沈陌黎问。

小魔兽那极致压抑的伤情,让沈陌黎骤然生急。她不知魔兽具体情况如何,却明白她若不加点紧助魔兽摆脱困境,怕是魔兽的命终是会消磨光。

但听魔兽的声音愈加不清道:“我在百烈族需再过五日方能返回,魔沙果难寻,你寻好在魔沙树上等我即可。”

“好。”沈陌黎应道。

紧随应话,黑蝠全数散开,胡乱庞飞自沙域各处。

乌压压的身影,瞬间引起沙域内的极度恐慌。那些尚不清沙族已然归降的寻常沙魔,在触目可及的黑蝠中心惊无比。

纵眼整片沙域,能御黑蝠者独有魔兽无疑。这遍地的黑蝠,在沙魔看来就如一个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危险物,让以为自己仍属魔祖手下的沙魔个个携兵带甲,想与黑蝠一较高下。

仅是一干人还未有何种行动,便听沙训台上沙虎兽震天一吼。

吼声传及沙域,如引着沙魔前往沙训台聆听长者训话的通知,令本舞刀挥剑想驱赶黑蝠的众沙魔再顾不得黑蝠,急急往沙训台方位赶去。

沙域之中诸数街巷,顿时皆没了魔影。

沈陌黎面前,却独留有一只身形比其它黑蝠更小上许多的黑蝠,翻飞在沈陌黎眼前,似想引沈陌黎前往何处。

望着忽清空无魔的街道,沈陌黎清澈的眸底带上一丝湿润。

她难以想象,魔兽是以何等意志才在翔章面前表现出那等刚毅,更是在如何艰难的情形下,仍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连去魔沙树的路都替自己清空所有沙魔。

皓腕一抬,沈陌黎看着盘飞在半空的黑蝠道:“你可是要带我前往魔沙树?”

仅见黑蝠墨黑的小脑袋几番轻点,便转身在前往左侧一处巷弄飞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 喜怒花果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五十五章喜怒花果踱步快跑于漫天飞沙的小巷中,沈陌黎望着面前那与魔兽相连的乌黑蝠影,眼底更多了几分坚定。

与魔兽的相识、契约,虽处处皆是一个“坑”字夹内,但先前一起经历种种,亦早让沈陌黎将魔兽当成自己难以割舍的羁绊与挚友。

前方的路纵然坎坷,然不去闯,固步原地便只会等来亡命结局。

一人一蝠在飞沙里迅疾穿梭,约过去小半个时辰,才终来到沙域偏远的魔沙树前。

盘根错枝树立于荒漠中的魔沙树,与其说是树,更准确提及却是魔人。

吸收几万年的沙域精华,皮糙枝繁的魔沙树常年驻守在沙域一方,静看着世事变迁,将自己从树练成了魔物,又从魔物修成魔人。其中的辛酸,魔沙树从不曾与人说道。

在岁月淘沙中,魔沙树不问世事,不与相邻的沙族亲近,只是在天地间唯自己喜好矗立原地做事。

自沈陌黎跟着黑蝠由远跑来时,迎面朝沙的魔沙树便已自黑蝠身上,猜出了沈陌黎的身份。

仅是对于从不问世事的魔沙树而言,世间过于嘈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独善其身,方是它存活的根本。因着自己的观念,魔沙树在沈陌黎还未靠近时,匆匆拔起自己舒展在沙地里蕴养的长根,惊慌失措的往远处跑去。

见树逃跑,沈陌黎愕然一愣,她转向黑蝠道:“那就是魔沙树?”

听得问询,原疾飞的黑蝠忽是停顿,点头若捣蒜。在一阵猛烈的点头后,又急急朝着沙域上方直飞而去。

默然无语,沈陌黎抬首看着那不知缘由忽而避闪开去的黑蝠,再纵眼看向越跑越远的魔沙树,这才明白小魔兽早前所言魔沙果难以采摘的缘由。

那个跑得比马还快的身影,在一时间全然颠覆了沈陌黎对树的理解。

祭起神魂之力,沈陌黎一个纵步,迅疾的踏浪而奔,朝着魔沙树离开的方向急速追赶。

追及间,沈陌黎原以为需耗上些时候,方能追上那跑得如踏两道风火的魔沙树,却又忽然中来了个急刹,在沈陌黎即将追至的须臾快急的调转了方向,与沈陌黎直撞个满怀。

“哎哟,我的树骨全散了。你这小娃娃,走路怎这般横冲直撞?”魔沙树暴躁的开口,冲着被撞后退几步的沈陌黎甚为不满道。

发泄之余,魔沙树眸光一闪,在沈陌黎始料不及间晃动起若干树须。挥舞自半空的树须,根根如漫天八爪,将地上的沙尘全数卷起。

天地在如粉尘般飘曳的沙尘中,倏然昏暗无光。乌瘴如倒扣的巨碗,将方圆几里能见之景全笼上沙色。肆虐的沙子盘飞空中,如粗糙的遮眼布,将沈陌黎与魔沙树的视线一概遮挡。

铺天卷地的沙砾摇曳中,自沈陌黎所在处传来轻微声响。

声之弱,与狂暴的沙砾碰撞相比,简直是可以直接被忽视去的所在。魔沙树听得沈陌黎所传声音,却听不清声音所及是何话语。

只当是面对沙暴的无助求饶,趁着沙尘事物的遮挡,魔沙树猛力一收,将盘在半空的树须骤然往沈陌黎所在位置紧紧圈锁。

盘绕错杂的树须在圈锁的一瞬间,因动作的疾快而根根碰撞。撞动中,树须若是在沙尘中找到稳固处,紧跟着碰撞而根根紧绕。

结实的捆绑感,让魔沙树在全看不清实情下,自以为捆锁住沈陌黎。

咧出干干一笑,魔沙树的声音在卷天沙尘中响起:“无知小娃娃,就那点还不到吃奶的年龄,便想来骗我杀入世俗,简直是白日做梦!这等淘气,老树我便让你尝尝,被树须捆绑千年的滋味!千年一动,瞧你这小娃娃还乖不乖!”

久乏狡胜,使常年独处荒漠中的魔沙树,在说话中语气更多了几分得意。它边说边加紧往树须上赠送黏液,将树须与捆绑之“人”紧紧的黏牢。

仅是魔沙树那份得逞的洋洋自喜,未持续多久,便被沈陌黎自半空传来的声音所尽数覆灭。

“陌黎不及树老长寿,怕是在这耗不起千年。”沈陌黎话音一落,也不忧险,直接御汪洋落在魔沙树的树梢之上。

感受到有人竟踱步坐在自己树梢,魔沙树阴沉得能挤出几滴墨汁的神情中,略为划过一缕震惊。它没带好气道:“小娃娃,几万年来,你是第一个赶坐到我树梢上的人。这一坐,代价可是极大的。”

“哦,那树老想惩陌黎何等罚?”看着喜怒无常的魔沙树,沈陌黎直言问道。

急于想寻到魔沙果,仅是沈陌黎放眼望去,魔沙树枝干上光秃秃不见一物,莫说是果,连叶子都半卷凋零所剩无几,这让沈陌黎再是心急也无法强行而动。

况且,魔沙树驻守一方,能修炼成人,想必亦有瞩世独活的看家本事。

相较于掠夺,沈陌黎更想能让魔沙树自己赠与魔沙果。仅是这一来二回的谈话间,魔沙树所表现出的举动,看上去却不大友好。

这使沈陌黎不得已下,亦只能已非常之道面对眼前这不知好坏,又显得略为小任性的顽童老者。

听闻沈陌黎竟自己讨问惩罚,魔沙树原气冲冲的怒气,几近一时转做欢喜。

它抬着眼,努力看向分明见不到人影的沈陌黎道:“你这小娃娃倒还算懂事,还知来找本树,便要受罚一番。如此,老树念你人族寿命短暂,便罚你在这地扫五百年沙子。”

舒缓下怒气,魔沙树的树梢上竟随着魔沙树转喜的心情,毫无征兆的而绽放出朵朵炫灿的明黄花。精致小巧的花自树梢飘香四野,恍若奇迹的将原本弥漫空中遮挡视线的沙尘全数网落于地。

突如其来的变化宛如电击,使沈陌黎放眼千里,心底翻腾起惊涛拍浪。在树与花的诡异变化中,沈陌黎望向魔沙树的目光更多了丝凝重。

一时枯叶一时开花,寻常树映着四季的变化之景,魔沙树却全凭着心意决定。魔沙果乃树之精华,若是魔沙树纯因喜怒决定自身是否结果,结一果损修为百年,那么她在此怕是等到天荒地老,也难等到魔沙树结果。

第二百五十六章 花开无果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五十六章花开无果在沈陌黎苦思取得魔沙果之际,静寂在原处的魔沙树却是忽而惊叫道:“好你个古灵精,竟以汪洋乱真,拿海聚成自己的模样糊弄于我!”

沙落后的荒漠,空气中弥散着过于浓郁的芬芳。

芳香中,魔沙树挪动着被自己树胶紧黏在水聚人形上的树须。奈何树胶过紧,而汪洋汇聚的人形又是颇为劲润,无论树须如何拉扯,皆无法挣开与水聚人形的紧紧黏捆。

见魔沙树挣扎得艰难,沈陌黎翻然一跃,宛如惊鸿凌飞而降,巧迈莲步走至人形前,抬起皓白手指贴在人形上道:“回来吧。”

闻声,前一时仍难以扯分的水聚人形,若倾洪泻下的瀑布,瞬间化回无骨的流水模样,流淌入沈陌黎的掌心中。

握住清澈的汪洋,沈陌黎回眸对着魔沙树一笑道:“树老此言差矣,陌黎不过想以水防止树须缠绕于我,我与树老均挣扎其中难以扯开。”

“小娃娃,你有这般好心?”魔沙树俯蹲下身,注视着沈陌黎道。

终年驻扎于此地,使魔沙树对新出现的沈陌黎百感新奇。在新奇中,更是撩动起魔沙树挑逗沈陌黎的兴趣。

轻挑柳眉,沈陌黎勾起樱唇,正对着半弯着树腰的魔沙树道:“那树老觉得,沈陌黎是别有用心?”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对话已不像先前那般沉重。

半是顽童模样的魔沙树,半是不正经的模样,更令沈陌黎想起前世的恩师穆琴。

仅是当初相逢短暂,前世她与穆琴相遇的短暂时欢乐颇多,却来不及多享那份难得的师徒之乐,便被诸数追杀者直接以血腥泯灭了去。

带血的往事,让沈陌黎对面前这若是撒气的魔沙树,多了几分畅聊的兴致。

魔沙树与穆琴初遇时相近,皆是以冷漠惩戒的面目,想引起来人对己的关注,更想有人能在孤寂中陪己行走一程。

前世,沈陌黎陪穆琴走过一段令穆琴难忘的欢快时光,却也因在穆琴处的多做停留,给穆琴引来杀身之祸。

那时,穆琴忽然出现,为沈陌黎挡住刺来的万千利刃的情景,纵使隔世也让沈陌黎难以忘记。

亦因前世种种,使沈陌黎今生更珍视同行之人。

眼下,对于正俯身假意寻思着如何惩罚自己的魔沙树,沈陌黎甚至于陌生中感受到一份相似的熟悉。

只是在熟悉里,沈陌黎又清晰地知道两者并非同人,而自己眼下要做的,便是诚请魔沙树赠与魔沙果。

相视着高扬下巴与自己对望的沈陌黎,魔沙树的心思却是简单得多。

魔沙树外怒内喜,直看着面前这个分明别有用心,还反质问自己是否那般怀疑她的小丫头,心底竟生出些戏逗沈陌黎的欢喜。

如沙漠中长出绿苗,沈陌黎的出现使魔沙树百无聊赖的生活里,骤然多出了点不同。

看着沈陌黎,魔沙树晃了晃枝叶道:“小娃娃,是否别有居心你心底清楚得很,但你以那等咸涩腥味的海水与我树须碰触,却是不能。不管你如何抵赖,今日之事,皆是你赖不掉的。”

“这点树老倒可以放心,陌黎绝无半点抵赖之意,仅是觉得树老既要罚陌黎,而陌黎所为在自己眼中却不够恶,不如容陌黎再做些小恶之事,树老再一起惩罚?”沈陌黎说罢,一道飞身再次停于树梢道。

因前世的经历,使沈陌黎太过知悉,已寻常的恳求怕是难以让魔沙树同意将魔沙果送与自己。

眼下若非形势紧急,没有魔沙果相救魔兽必会无命再续,沈陌黎亦不会如此心念,想求得魔沙树以修为结成的果实。仅是这个与穆琴脾性极为相似的魔沙树,修得如今的魔人模样并不容易,这使沈陌黎在对谈间又稍许有些于心不忍,而迟迟未提及魔沙果之事。

虽说魔沙果内聚集的修为于几万年修为的魔沙树而言并不算多,但于人族,一果结成的几百年修为时间,便是漫长的几世。世事沧桑,使沈陌黎此时的内心在纠结着、犹豫着。

只是,魔沙树却比沈陌黎先道出了其心念之事。

抬了抬树皮覆盖的老眼,朝坐在树梢上那个轻灵的身影望去,魔沙树晃了晃身子拔起而起,朝着沙域更深处走去。

边往前走,魔沙树边是笑着道:“沙域广阔,可还没人敢与我这般说话。我知你这小娃娃指的坏事是为魔沙果,仅是我这几万年的老树干,在起初的几千年还曾结过几粒果儿,再是往后,便是苍老得结不出半个果来,这偶尔开些许花就已是极限喽。”

说罢,魔沙树半枯的树干稍是轻抖,一地树皮自魔沙树上沙沙落地。

“花开不一定有果,有时并非是树体不支,怕是树老藏着心结。”沈陌黎望着眸光渐渐无神的魔沙树,轻声道。

魔沙树浓郁的花香覆盖四野,足以说明树体未老。仅是为何能开花不结果,恐怕魔沙树比更多人都知道其中缘故。

沈陌黎轻柔的声音宛如清泉流淌,上下喷涌的灵动声音与字字精准的分析,让魔沙树心里一愣,更是想起那些结果时不愿勾起的往事。

幕幕令人伤痛的回忆涌上心弦,魔沙果结成,可不就是别离之时?魔沙树原有的喜悦,在想起每一次魔沙果结成时,那一道道离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便像被扎入万道尖针般。

沙域漫漫,他与沙魔素来不合,偶在沙域出现的人族找到这处寻他,大抵目的皆是相同。

魔沙树喜爱与人族畅聊天地的欢乐,但也对那些人族出现的缘由心知肚明。每每他交出魔沙果之际,便是那些时刻逗他欢愉的人族离开之时。

几万年内,他见多了世事冷暖,更对最后一次结果时那个立即翻脸的人族记忆犹新。

至今,魔沙树仍清楚地记得,那个曾经于他言笑晏晏的少年,在取得魔沙果后朝他树干刺下的那一剑。若非离要害有稍许偏离,怕是今日在沙域中早已没有魔沙树。

那一剑,更是魔沙树在漫长韶华中难以抹去的阴影。

第二百五十七章 虚空沙字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五十七章虚空沙字魔沙树无法忘记,那个少年离去时丢下的最后一句话:“魔沙果克制魔狱府三十六道锐气,没了魔沙树,从此魔狱府锐气者再无解药……”

时过几万年,魔沙树对于少年丢下的冷情话仍是耿耿于怀。他不甘,自己在众多来寻他之人眼里,仅是个解药的存在。

亦正因此,几万年来,他对那些来寻他的人,关系再是要好不曾结过半个魔沙果。

初时万年,他是不愿结。往后几万年,他便是结不出。

少年的话如一道锁,在魔沙树心坎里锁出一席阴影。在漫漫的岁月里,魔沙树也曾遇过关系甚好者拖着受魔狱府折磨濒临死亡者到他面前,又哭又求急等魔沙果,仅是那时他再是想结果,却已全然结不出。

往事历历如刀,让魔沙树对于面前看着十分顺眼的沈陌黎,亦不想再多做隐瞒。心虽渴盼能有人常年陪伴自己,然魔沙树亦知来此地求他者,多数是有几近死亡的伤重者在他处等着求他之人回去。

几万年间,魔沙树对来此求他者,皆是坦言告之。至于来者去留,魔沙树从不多加干预。

避世,魔沙树却从不曾避开过寂寞的扰袭。

甩开萦绕心底的忧伤,魔沙树再次看向正直视自己的沈陌黎道:“小娃娃,我在这几万年,也不曾看过几个人影,哪会有心结可扰?你若想与我在这扯闲话,我自是欢迎。可若是想求我结果,我这老树干着实结不出。”

魔沙树说得坦诚,看着那与穆琴性情相似的魔沙树,沈陌黎软下声来:“树老既是结不出果,陌黎自不强求。眼下陌黎也无其它好去处,树老若是不嫌,陌黎便留下与树老扯些有趣无趣事。”

心下虽挂念着以魔沙果驱走小魔兽身上致命的锐气,但沈陌黎亦是心知强求下求不来魔沙果。

魔兽五日后才会再回沙域,其间沙域内并无其它要紧事需要沈陌黎去做。与其直接走人,沈陌黎更愿意以这段时间,同这个孤寂的老树多过一会。纵使几日同行,魔沙树不会结果,沈陌黎亦是无憾。

与魔沙树畅聊的时光,更如另一种方式,无形中略为填补了沈陌黎前世对穆琴的愧疚与遗憾。

瞥了瞥坐在树梢轻晃着腿,双眸清澈的沈陌黎,魔沙树原打算送客的心倏然生喜。心生欣喜下,魔沙树朝前的步子跟着加快不少。

以枝干指了指沙域前头,魔沙树冲着沈陌黎咧嘴一笑道:“你这小娃娃倒是比一些人更有人情味,既然想留,那便留下吧。沙域辽阔,巧在我今日亦无其它事需做,便带你四处逛逛见见沙域奇幻。”

言罢,魔沙树朝着沙域远处滕然出现的一处海市蜃楼迅疾跑去,树根生风的神速,更比三国六海内一些强者迅捷不少。

坐于树梢,望着四周掠影拂过,沈陌黎因眼前之景而略显惊讶。若非当初见过楚乌那快得不像样的速度,沈陌黎着实会被此时魔沙树的迅疾所震撼。

她知得魔沙树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屹立魔地,几万年的修为必是深厚难测。仅是植本修成魔人,行动上亦会比寻常魔人缓慢许多,想修成如魔沙树这般迅疾,怕是要比寻常魔人更耗十余倍不止的精力修炼。

思及此,沈陌黎望着前景道:“树老脚底生风,倒是比众魔人还迅疾得多,想来在沙域这些年,树老并不得闲。”

提及有人夸赞,魔沙树的喜悦更是流露于表,他欣欣然道:“茫茫岁月岂能虚度?我这几万年,可是过出了常人十几万年才有的岁月。人修炼,我修炼;人入眠,我亦修炼。植本修炼速度上,虽比本便是魔人者底子差上不少,但好不在不像几族之人那般麻烦,每日耗去诸多时间沉眠。”

旋即,若是想到什么,魔沙树指着几息间便已到达的海市蜃楼道:“沙域内最不缺的就是沙,小娃娃,你可知这荒沙里独有的景有何异妙?”

望着眼前虚空出现的逼真景象,沈陌黎云里雾里,并不知魔沙树所指。

对于荒漠里独有的海市蜃楼,沈陌黎前世却见过不少。

只是恢弘的海市蜃楼虚景内,一切除去壮阔美观,于闲情之人,许赏景会有些许心情上的改变外,沈陌黎并无发现有其它用场。在荒漠中,那等虚幻之景,对于饥渴交织者而言,更是种既得希望,又全数覆灭的精神折磨。

于那等虚幻景象,沈陌黎着实勾不起半点好兴致去赏。

仅是对待海市蜃楼,魔沙树却是显得异常兴奋。他自树梢上折下一小段树枝,递与沈陌黎道:“小娃娃,我结不出魔沙果,你既然愿意再留下与我把话荒沙,我便赠你段妙趣横生的树枝,让你瞧瞧待眼前虚景的正确之法。”

接过魔沙树兴致勃勃递来的小树枝,沈陌黎满目茫然。

在沈陌黎的认知里,这小小一段树枝,除去稍带少许魔沙树的魔气外,应无其余多大用场。

因不好拂了魔沙树的好意,沈陌黎翻看着轻巧的树枝时,顺口与魔沙树问道:“树老,敢问这树枝如何之用?”

听得沈陌黎对树枝有所兴趣,魔沙树得意之情油然,他兴高采烈道:“小娃娃,你以树枝在虚空中写一‘沙’字试试。”

虽不知魔沙树葫芦里卖的是何秘密,沈陌黎还是依着魔沙树的话往虚空中细致的书写起字来。

仅是笔画写完,沈陌黎愣是静待了几刻钟时间,也不见写过字的虚空中有出现任何变化,反倒是声声轻缓的呼噜袅袅传入耳际。

跟着规律响动的呼噜声时高时低,沈陌黎垂眸一望,竟见魔沙树不知何时已然入睡。

翻身跃下树梢,沈陌黎轻摇了摇酣睡中的魔沙树。伴着摇晃,魔沙树缓缓睁开眼望向沈陌黎,直伸了个懒腰道:“小娃娃,你这一字写得着实久。这字写完了,可惊喜面前之景?”

沈陌黎往海市蜃楼处摇身一转,轻笑指了指,并不作声。

第二百五十八章 虚景成实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五十八章虚景成实顺着沈陌黎轻指的方向,睡得模模糊糊的魔沙树扭头一看,顿时生惊。

望着全然无变化的海市蜃楼,魔沙树惺忪的双眸骤然清醒,他急急赶至海市蜃楼中,左拍右打道:“这不可能!我的树枝一向不曾出错,怎这次还是虚影?”

“树老,可是发生了奇怪之事?”沈陌黎问道。

“小娃娃,你再重新写遍字与我看看。”魔沙树收起嘻哈模样,由海市蜃楼处走出,对着半思不得解的沈陌黎道。

听得还需重写,沈陌黎心犹不解,还是照着魔沙树的话在虚空中重写了遍“沙”字。仅是枝落字成,沈陌黎却是未从中看得有半点变化。

“小娃娃,你这高阶境界虽着实不怎么样,却也不至于如此。莫不成,你的修为是纸糊的?”魔沙树移步靠近,对着沈陌黎周身左右上下寻看道。

素日,他树枝轻晃,纵使字写得再是潦草,面前的海市蜃楼亦能化虚归实。

折枝赠人,虽是他初次为之,但魔沙树心里始终想不清,为何树枝离了他便全无反应。

魔沙树的话,字字落入沈陌黎耳中,在沈陌黎识海里受反复推敲后,沈陌黎忽想起当中最紧要的问题道:“树老是说,这树枝的使用与我的修为有关?”

“正是。”魔沙树点头凝思道。

旋即,他取过沈陌黎手中那根折断的树枝,在虚空中飞快的再写一遍“沙”字。仅是任凭再如何书写,那根树枝亦好像平平无奇,不曾发生半点未知奇幻。

“莫不成我的树枝改性了?”魔沙树在见书写无果后,不禁犯狠的摇晃起手头的树枝道。

“树老可否能让我再试试?”沈陌黎看着那支平平无奇的树枝,联想起魔沙树先前的话,顿时心中有了少许了然。

“不成不成,我都无法使这破树枝运转,你又如何能催动它!”魔沙树将树枝甩得起劲,心犹带气道。

他好不容易遇到个看着欢喜的人族,更好不容易生出赠人礼物的念头,岂料这物刚送出手便已损坏。这令魔沙树愧恼交织,恨不得将握着的那根看似报废的树枝折成几段。

见魔沙树全听不进自己的话,沈陌黎亦不急恼,她浅笑着一个纵身飞起,从魔沙树手中直接夺过枝干。

手中一空的魔沙树,这才从怒急中回过神来。他扭头看向沈陌黎,略为尴尬道:“那破树枝许是坏了,眼下不过是个无用物,你抢它做甚?”

“既是树老赠陌黎的礼,是好是坏陌黎皆当珍藏。况且,这树枝形似锦鲤,有它在许还能佑我获得好运。”沈陌黎勾唇笑道。

顺耳的话若金湖清泉,须臾浇灭了魔沙树的冲冠怒火。

魔沙树冷哼一声道:“你这小娃娃倒是会说话,不过是根无用的树枝,让你这巧嘴说得倒像是宝贝似的。那树枝出自我身,是好是坏我自是知晓。”

“非也。”沈陌黎看着若顽童般故作愤怒的魔沙树道。

她握着树枝,缓缓将灵力借由相触面灌入树枝中,对魔沙树再续说道:“树老,这树枝既断离了你,便是生出有别异样。就让陌黎代树老查查,这树枝的异样在于何处。”

言罢,沈陌黎将充盈着灵力的树枝往虚空中一挥,重在虚空中书写“沙”字。

仅是初的点下一笔,金光璀璨的落笔便是悬浮于空,点点生光。

枝头尖与笔画相连处,荧绿的光芒闪烁,随着沈陌黎手间的划动,点点盈盈转金,若是炫灿的牡丹在虚空中逐渐借灵力绽放。

“对,就是这般,莫停!”魔沙树惊讶地看着原本全无动静的树枝,在沈陌黎指间重恢复了动静,忙对着沈陌黎喊道。

理不清那树枝为何忽而觉醒,魔沙树亦无多大兴致研究树枝废弃的缘由。

素日自身常用,让魔沙树几乎勾不起半点透彻研究树枝的打算。他只觉得,送人之礼能用才是大事。

同时,魔沙树清楚地知晓,树枝开启书写后,若中途停顿时间过久,便会使悬浮于虚空的半成金字重归虚无。

既是树枝作为礼赠予沈陌黎,眼见着几近全废的礼复而能用,魔沙树自然希望沈陌黎这初次的尝试能一举成功。

顺着魔沙树的话音,沈陌黎再续将字往下写去,点点金光在笔画完善间愈加闪耀。

约是几息,枝头的划动终是“沙”字成形。

完笔的金字在炫光灼灼间,仿若心脏搏击怦然跳动在半空,如要将整片天皆盘活起来。

“后退,那金字威力过强,怕是会伤及你。”魔沙树见金字已成,不禁跟着以往所见好意提醒沈陌黎道。

闻言,沈陌黎听劝的朝后退去几步,周身却在退步前,丝毫无感受到自金字中传来的丝毫异样。

出于对魔沙树好意的尊重,沈陌黎在退去几步后,并未直接向魔沙树问明其他,仅是注视着金字后续的变化。

然而,魔沙树却无沈陌黎那般轻松。他急急挡到沈陌黎身前,像是想替沈陌黎挡去所有伤害般。

早前,他亲眼见过大意致人死的意外,自然不想把一份好意赠礼,演变成血腥祸端。

仅是庞大的树干一挡,反全数遮挡了沈陌黎的视线。

在那抹庞大枝干下,沈陌黎浅笑着轻摇了摇头,那金字以她的灵力灌输而成,她又怎会不知威力如何。

看着魔沙树那般紧张的模样,沈陌黎反倒觉得有股暖意入心。

相似的脾性,相似临危极恐她受伤的模样,使沈陌黎一次次再想起穆琴。

祭出灵叶承于足上,沈陌黎趁着魔沙树紧张往前的空档,悄声移至魔沙树所不能遮挡的旁侧,这才将面前惊人的画面看得清透。

唯见“沙”字在缕缕金黄下逐渐散开,光芒恍若群落流星,不断滑落至海市蜃楼中。

恢弘磅礴又虚无的建筑在海市蜃楼内受金光影响,逐渐转为实景,瓷瓦金砖在轰然间直落于地。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景象,使沈陌黎一时不知建筑虚实。她挪移视线,看向矗立前头的魔沙树道:“树老,敢问这是……”

第二百五十九章 弃坑研其它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五十九章弃坑研其它初听沈陌黎声线并非来源于后侧,魔沙树稍是放松的心再次紧提。

他一蹦而起,树根尽数拔地腾跃至虚空,宛如长在苍穹的仙树被拔落人间,腾腾乎再次落地。

一惊一乍中的着地,因魔沙树的沉重而震颤得四周皆是剧晃不止。

在落地的须臾,魔沙树急急转身,望着不知何时凑到他身侧的沈陌黎问道:“你这小娃娃怎这般胡乱来?可有被金字伤及?”

魔沙树心急如焚巡探沈陌黎伤情的模样,落入沈陌黎眼里,更是暖流入心。

坦白说,魔沙树与她相遇半日不到,在明知沈陌黎来此地带着目的,即使此时的沈陌黎并未再提及魔沙果,萍水相逢者节能让魔沙树如此紧张,让两世久处受人坑害的沈陌黎骤然间感受到些许来源世界的暖意。

她轻摇了摇头道:“那光乃我注灵力于树枝后方才形成,于我并不会有半点伤害,树老放心。”

心头惊然,魔沙树看了沈陌黎一眼,联想至早前几次二人挥写树枝无果,心头瞬间有了答案。

魔沙树枝固然没有半点问题,仅是魔沙树常年魔气贯通于一枝一叶,书写间自然不需要再另外注入魔力当作启动金字的媒介。

沈陌黎却是不同,折断的树枝落在她手中,如同断去魔气来源的物件。

树枝内仍夹藏着魔沙树原来的魔气不假,但倘若无再增以灵力,以原有的微薄魔气固然难以支撑金字所需的庞大消耗。

理清其中缘由,魔沙树的担忧方才落地,他轻瞥了沈陌黎一眼,略带孤傲道:“谁道我担心你了?我不过看你这小娃娃,十来岁年龄放在魔沙树族中连吃奶的年纪都不到,这等年幼没命了略为可惜。我若在意你死活,自然不会携你来做被金字误杀的危险事!”

魔沙树言之如急于撇开自己对沈陌黎的情绪波动,仅是故作无所谓的一切,又岂能瞒过沈陌黎。

望着面前的魔沙树,沈陌黎自然不愿点破其刻意流露的不在意,反是往海市蜃楼处看去。

出于不愿背了魔沙树的意使魔沙树难堪的想法,沈陌黎有意的想转移所聊话题。她寻着恰对那处虚景转实的建筑略微好奇,想借着视线的挪移顺带问魔沙树几句。

仅是这一望,却委实令沈陌黎吃惊。

随着魔沙树方才落地的一阵颤动,自那座恢弘的建筑内,不知何时冲出了二三十人。他们身着仙族装扮,正握兵持刃往魔沙树的方向冲去。

看出沈陌黎眼里的不解,魔沙树却是更为得意道:“小娃娃,这些人以后可便是听你指命的手下。他们对我这等不敬,直接兵刃相向于我,你做为他们的主子,不出来训斥他们几句?”

“树老当真爱开玩笑,仙、人两族虽是交好,关系却历来不平等。二族间仙尊人微的规矩,在三国六海内可素来不是秘密。仅是这无端祸事的起源与陌黎难逃干系,陌黎自会现在树老一方,与树老共同抗仙!”沈陌黎说罢,祭起黑炎慎然的看向前方。

冲杀来的仙族,由数量上看,于常人而言为数不少。但在前世身经百战的沈陌黎,人数实不算多。

仅是棘手于那些仙族里,仙道境界有半数与沈陌黎几近持平,这无疑是要沈陌黎在修为相同的情况下,以一敌多。

魔沙树修为几万年,魔道更是根深难测。仅是前世所学不少,让沈陌黎更知魔沙树虽内蕴深厚,但植本入魔者自身根基远比其他魔人薄弱许多。

将行移速度修得那等出神入化,魔沙树必是在提升移速上耗费去不少时间。

树之长寿,时间与其他人而论却皆是平等,自然无法在潜修移速下,还兼带门门修得极致。

而树重于防,就二十多仙族一起冲杀来的形势,倘若一启仙阵,魔沙树再是能防也无济于事。

仅是在沈陌黎意料之外的是,看着沈陌黎舞火欲杀,魔沙树却是满眸含笑道:“不妄我损枝赠你,你这小娃娃着实不让我失望。只不过对那些人,你却不必如此,仅需冲他们喊声停即可。”

那犹如玩笑的话,使沈陌黎心底再起波澜。

她诚然不信自己一声停有那么大魅力,能唤得动那群已然杀意满怀的仙族乖乖停止。

三国六海五族分争,倘若一人的一声喝有如此大作用,怕是三国六海内便不会再有丝毫硝烟。

想至魔沙树那般说,兴许只是安慰自己的话,沈陌黎轻叹一声道:“树老,陌黎怕是没那么大面子能让仙族人停下。但我俩联手,却未必会输给仙族。”

听到沈陌黎那番斗志昂扬的话,魔沙树顿觉得有几分语塞。

几万年来,他研究这番怪术可是耗费去许久时间。倘若他使这门怪术,仅是为引些敌人由海市蜃楼内化成实体来坑害自己,那他早就弃坑研探其他。

只是出于自己术法的古怪,魔沙树一时间忽而语塞,顿时觉得不知如何作答于沈陌黎。

迟疑下,魔沙树晃起周身树枝道:“小娃需听老树劝,我虽树龄算不得老,但我这接过的雨滴也必然比你吃过的盐多上千百倍。小娃娃,快冲那些人喊停。”

听得魔沙树如此坚持于此,再是联想到早前的“沙”字,沈陌黎终是跟着魔沙树的劝,朝着仙族人大喝:“尔等停手!”

随着喊声在空荡的沙域内回荡,令沈陌黎震惊之事骤然发生。

足下若生了钉子,那些不断冲前的仙族,倏然如被钉在原处。他们神情呆滞,分明睁着眼,却像是陷入到漫长的沉眠里而不知己为。

望着面前诸仙族,魔沙树得意一笑道:“如何?我这不起眼的树枝,作用可是出其不意?”

“他们是真的仙族?”沈陌黎看着众数呆滞若睡者,微蹙眉道。

“如假包换的仙族!若非如此,我要他们有何用?还不如自己捏几个沙人过过瘾。”魔沙树毫无隐瞒道。

在最初看到沈陌黎时,沈陌黎跟前绕飞的黑蝠已然让魔沙树猜测到沈陌黎的身份。历代魔兽契者寻他的不多,而寻他的魔兽契者,让他联想到的仅能是魔兽出事。

第二百六十章 齐借剑灵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六十章齐借剑灵历来魔沙树身处魔地,对于魔兽却从不关心。

尔今,以树枝化实,替沈陌黎寻出一群仙族人,魔沙树亦绝非看在魔兽份上。

魔沙树与其它魔人不同,几万年间,他的行事向来以自己的喜恶定论,从不曾多去顾及其它。他自认为沈陌黎讨喜,便会尽力而去帮沈陌黎,他认为魔兽契者太过危险,便在沈陌黎未想到的情况下,替沈陌黎招揽来些兵马。

一切,魔沙树随心所欲,从不屈服于谁的指令。

看着沈陌黎略带惊愕的面庞,魔沙树更是说不上的得意。

他自言当中奥秘道:“你看那些仙族素日蛮横,这听起话来也不是盖的。你命他们往西,他们便绝不敢往东。当然,海市蜃楼化实带来的这些仙族,他们因树枝怪术的缘故也非完善。若计较起来,他们仅是本主身上的神魂,与本主还是有稍许差距。”

“你是说海市蜃楼将这些仙族的神魂强行由他们本主身上撕扯下来?”沈陌黎听着魔沙树得意非常的话,总算摸清了点门道。

“非也,你看我如此温润,怎会做强行撕扯之事?”魔沙树嘿嘿一笑道。

仅是半带童心的老者模样,让沈陌黎再如何看都不觉得魔沙树做不出那等事来。

见沈陌黎略带不信,魔沙树再次辩道:“我周身能制作出此等杰作的树枝有三,每支树枝皆不过是能从本主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借走神魂。海市蜃楼出现时,他们的神魂便会随之借至海市蜃楼中。海市蜃楼消失后,他们的神魂自然再度皈依本主。”

魔沙树说得冠冕堂皇,沈陌黎却听得其中诡异。这一借一还间,还做到令本主全然不察,可绝非轻易能达之事。

三魂六魄与本主皆是相连,素日,她的魂魄做何,她一清二楚。这些被偷去神魂的仙族,神魂尚且有那等仙道,那本主的实力之深厚更是不容小视。

然而那等实力的众数仙族本主,魔沙树都能在其面前偷天换日,直窃走神魂还使神魂听树枝使用者差遣,这等怪术更是令人震惊。

望着那些听命不动的仙族,沈陌黎回过头,骤然将树枝递还魔沙树道:“树老,这礼太贵重,陌黎不能收。”

于沈陌黎而言,有这树枝在手,她着实可令众仙族做许多自己一人不便做得的事。然而无功不受禄,她与魔沙树不过初识,彼此间印象皆还不错,让她平白取走魔沙树修炼几万年方才修成的三支树枝,沈陌黎着实拿不得。

原以为会听得夸赞,不料沈陌黎竟直接还回树枝,令魔沙树得意的神情中出现一丝裂痕。他极为不解的看着沈陌黎,良久才问:“你可是嫌这术歪门,不愿使用?”

“非也,树老几万年修得三支如此奇幻的树枝,委实让陌黎惊叹。然陌黎无做其它,收下这树枝却实在不适。”沈陌黎对望心下生急的魔沙树道。

“你这小娃娃,年纪轻轻怎这般生分?常人不常道人族孩童最不惧生,走到哪那皆是自来熟。这树枝已送予你,便只听你的话行事。尔今你再归还于我,于我也无半点用处。你若不愿要,我这扔了便是。”魔沙树说罢,当真将树枝往虚空一抛,至抛到那些静置的仙族人中。

旋即,连看都不愿多看树枝一眼,转身边往他处走边道:“你们的主子想抛舍去树枝,你们若不想魂被抛下在荒沙中,便乖乖去求求你们的主。”

说罢,再不多做停留,往荒沙中一钻,庞大的树影便是全然无踪。

见魔沙树赌气的要走,沈陌黎刚想上前劝慰几句,怎知这还未前行,那群本是呆滞的仙族当真不知何时捡了树枝,群跪至沈陌黎面前。

望着一干忽出现在面前的仙族,沈陌黎心中清楚魔沙树的用意。虽受之有愧,然见着那些仙族长跪于地却也不是办法。对于魔沙树那般逼着自己接受树枝的任性方法,沈陌黎流淌心间的暖意更浓几分。

她轻摇了摇头,无奈间重取过树枝道:“起来罢。”

众仙族人听沈陌黎一令后,方才如蒙大赦,尽数起身恭听差遣。

成排战列的仙族,着装皆是雅白,飘飘然的衣带间赫然皆绣着个“霄”字。他们神情肃然,一副谨听沈陌黎下令的模样,更像是平日训练有素下的成果。

在沈陌黎细致观察间,仙族人腰间佩戴的几方剑,自剑刃上隐隐泛着的薄光更映入她的眼帘。与璞辰剑剑灵所泛光晕相似,而无璞辰剑强烈的光芒,让沈陌黎更是肯定于这几把看似剑的兵器,实为剑灵所化。

也便是说,那小小树枝,不仅由那些仙族本主中偷得了神魂,更窃取了那些本主所配兵器中的剑灵。

这等发现令沈陌黎略为震惊,她望了望手中那支平淡无奇的枝丫,皱了皱眉道:“尔等先且回去罢。”

被人偷去神魂剑灵,无疑是将对方的七寸握在自己手中。没了神魂剑灵的本主,若遇上强敌,周身可运转的实力可就仅剩半成。

这无异于搏命,稍是意外,这些神魂所属的本主便可能没命于争斗中。

一来暂且无事,二来不愿见这些神魂的本主无缘无故冒着可能丧命的危险,沈陌黎便是生出命这些神魂先且回去的念头。

得令下,诸数仙族皆听命的再往海市蜃楼所形成的实景建筑中归回。炫彩光芒在众神魂祭着神魂之力御物凌飞间,降那座自虚转实际的磅礴建筑更映衬得恢弘壮阔。

在诸仙族重归于内后,瓷瓦点缀的建筑旋绕飞入虚空,在旋绕中渐渐缩小,最后变成巴掌般大落入沈陌黎手中。

“那些人执掌仙族一方,哪怕是唯今仙妖乱战,他们也无需出手加入到战乱中。他们素日呆在殿内闲散得很,你完全不必如此急心让他们离开。”魔沙树不知何时再度出现,声音自沈陌黎身后传来。

先前,魔沙树消失在荒沙中,实则不过借着荒漠虚实难辨之景挪移了自己的位置,藏入暗处观察沈陌黎。

第二百六十一章 沙穹变天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六十一章沙穹变天心内没来由的喜欢沈陌黎这般的人族不假,魔沙树却也在沈陌黎与先前那相同的举动前多长了个心眼。

海市蜃楼乃是其它地方真实之景倒映入沙域所成,因沙域位置的固定,几万年间倒映入沙域的海市蜃楼约估着也就十余个。

魔沙树枝特殊,魔沙树有能力将所有海市蜃楼化虚为实,却无逐一那般去做。

他将三支能化虚为实的树枝,一支赠与当年险些害他丧命的少年,一支送给沈陌黎,独给自己留下一支。

对于沈陌黎,魔沙树起初不过是因自己的喜好而待其好。可是沈陌黎与少年相似拒绝他的话,让他原是纯粹想结友畅聊的心再次绷紧。

一朝蛇咬,十年怕绳。魔沙树在回忆阴影的影响下,方才急急找了理由躲至旁侧。

因那份险些丧命的记忆,令魔沙树记得太过铭心。

时至万年韶光已过,魔沙树仍清楚地记得,当年那个嘴甜如抹蜜的少年,种种欲拒还迎间在他身上套得的消息与好处时那蜜脸毒心的面目。

那些赠与少年之物,在岁月缓缓流过至今,魔沙树已然无追回的兴致。

然少年扎入他身,更扎痛他心灵的那一刀,却让他久久难以释怀。

自修炼成魔后,魔沙树因自身是魔的缘故,对魔族反无半点好感。倒是人族心善雅然,在偶然的相遇后,魔沙树便对人族生出有别其余几族的特殊好感。

在漫漫时光中,虽亦碰到过阴险狡诈的人族,处处想坑害于他。但那种初见时蕴意而生的独到好感,却如在魔沙树心头生根发芽,几万年不曾变过。

然而好感依存,那份对阴险者防备异常的种子却也萌芽。

沈陌黎倘若方才在魔沙树藏起之后,非命众仙族离开,而是大摇大摆的领着诸仙族往其余地方闯祸的话,怕是现在已遭魔沙树灭口。

对于那些利益熏心者,魔沙树即使再有好感,下手也从不曾留情。

沈陌黎遣散诸仙族,魔沙树自然能猜得其中缘由,这才自躲藏的荒沙中再次出现,与沈陌黎道个明白。

听闻自背后传来的魔沙树声音,沈陌黎却是不急转身,反倒垂眸望向遍地沙土道:“每个性命都不该冒无畏之险。树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声声善意的话,悠悠传入魔沙树耳中。他凝思望向荒沙间沈陌黎那道娇小的身影,神情中全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沈陌黎那娇小却满怀善意的身影,使魔沙树的记忆再次被拉至数不清的岁月前,他记得,亦是一个娇小的身影,为半枯中的他灌注以一泉温水,令他在这片荒沙中重复生机。

亦是从那之后,魔沙树对人族便生了难以割舍的油然好感。

在沙域中,每每见得人族,即使知道对方可能对己不利,魔沙树却仍是屡屡对其递送福利。

当然,因前车之鉴,魔沙树的心善下,却也藏着不为人知的残忍。在少年酿造的阴影下,魔沙树从不对恶念者仁慈。

眼下沈陌黎的善心,使魔沙树那几近要勾起的残忍再度消散。

看着沈陌黎,魔沙树两眼勾做月牙状,笑意盈盈的沉思半晌后接过沈陌黎的话道:“你就不怕,那些仙族神魂归入本主便再借不来?”

“借来,是陌黎的运气。借不来,是世事原本往下走的模样。我为何要怕?”沈陌黎接过魔沙树的话道。

“你这小娃娃当真看得开,倘若那树枝真是一次便不能再用的物件,我这几千年可算是白过了。”魔沙树轻叹口气,面上却是欢喜道。

旋即,魔沙树凑近了些再对沈陌黎道:“小娃娃,你可把这小建筑收好喽,回头再用,仅需加点灵力以树枝在其上头写个‘回’字,那些神魂自然会再被你借来。这一来二往的借,说不准那些神魂往后便易了主。”

“谢过树老吉言,倘若日后这些神魂真易主归了我,我定让他们每月来伺候您老。”借着魔沙树的话,沈陌黎顺势往下应道。

神魂再是如何皆不会叛于本主,沈陌黎自然知道魔沙树的话不过逗她开心,亦将好听的话往下说道。

人活在世,若几句顺耳话能管得顺心一笑,沈陌黎着实不介意多与魔沙树多言几句。

况且,以魔沙树早前之意,树枝与建筑既然归了自己,她即使还回于魔沙树也是无用。

话已说得这番明白,她再是拒绝反显得矫情。

如此多言客套话,沈陌黎倒乐得直接应下魔沙树的美意。至于树枝与建筑,她日后不想害那些仙族,不再用便是。

果然,听得沈陌黎那般说,魔沙树笑得沟壑纵横,极为畅快地应道:“你这小娃娃倒是会说话,沙域孤寂,倒是许久没人这般逗我开心了。”

快意笑后,魔沙树树枝一颤道:“小娃娃,这话可是你说的,日后那些神魂若归了你,可别忘记我喽。”

“陌黎自然不会忘记树老。”沈陌黎应着。

旋即,沈陌黎抬眸望向沙域上方,由无数沙尘勾勒而出几近黄昏的虚空道:“树老,天色看来已晚,不如我们一块找个地歇着?”

在沙域这虚构的苍穹下,一日之长好似与先前全然迥异。沈陌黎入了沙域,度过一日远比在外三天漫长得多。

眼下黄昏,虽无多少睡意,但漫天飞沙里藏于黑暗的危险,想来此是不少。再者,她方才祭灵力写“沙”字时,分明见得在树枝靠掌心的位置有朵小花绽放。

花仅米粒大小,却给沈陌黎带来一线希望。

沈陌黎自然想早些尝试,那支开花的树枝,是否能在她灵力的蕴养下结出魔沙果来。

同是察觉到忽地转晚的天色,魔沙树晃了晃头道:“也不知沙族又发生了何等事,连着天都变了。小娃娃,沙域内除了沙族所居的城池,其余地方沙狼可是多着呢。不过巧在我知个好地方,莫说是狼,连半只虫都进不去。”

“看来树老知得的好去处倒是不少,在这茫茫沙域里,能遇得树老真是陌黎的运气。”沈陌黎也不客气,一个飞身再次跃到魔沙树枝头上。

在说话的须臾,沈陌黎五指假似无意的碰触在树梢。魔沙不结果,沈陌黎借着那树枝的纹理,更感受到魔沙树体内好似还藏着某种古怪的蛊。

第二百六十二章 琼浆毒液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六十二章琼浆毒液皓白的指尖自魔沙树粗糙且处于半脱落状态的树皮上摩擦而过,沈陌黎明显的感觉到那股极强烈的蛊在跃动。

世间之蛊种类繁多,然蛊毒能遍布肺腑经脉,侵蚀魔沙树到这等地步者却不多。

她手里断开的那截树枝,想将蛊毒由其内驱逐而出需些技巧不假,却是不难办成。树枝末端那个极大的缺面,恰是最易驱赶出蛊毒的地方。

然而魔沙树树体庞大,根脉纵横,想从树体中驱走遍布每一枝每一叶的蛊毒却是极其有难度之事。

驱蛊若驱不全净,便与无驱无二。蛊在树体内借魔沙树底蕴浓郁的魔气衍生,很快便能死灰复燃。

想彻底除蛊,唯有将魔沙树魔气所过的每处地方在蛊毒还未来得及转移的极短时间内,如数详致的驱除一遍。然而魔沙树的经络叶脉过于繁多,又不可能如断去的那小截树枝那般自树干上切开个极大的横切面,想驱蛊毒,又谈何容易?

联想种种,沈陌黎的指尖停留在树梢上,望向魔沙树的眸光暗了暗。

初来是,她是为魔兽。但魔沙树与她不过相识半日不到,便是掏心掏肺的待她好,让她怎好知其蛊而不解?于良心上,沈陌黎过不去那道坎。

仅是魔沙树的蛊,想要解除又绝非易事。前世沈陌黎在躲避追杀时,被人下过的蛊不在少数。为避蛊毒折磨,沈陌黎曾苦心研习过数门歪门的驱蛊术。

那些驱蛊术于寻常的蛊毒而言,随意可解其蛊,于些较难的蛊而论,亦能在短时内将其蛊毒解开。然而,魔沙树体内的蛊,面上看独有一种,却比千种融合的蛊更为难解。

这令沈陌黎一时间因思虑其事,而忽略去眼前。

魔沙树见沈陌黎重飞坐于树梢,亦不再多言。它拔地而起,加急了速度往荒沙更尽头的地方离去。

在沙域多年,魔沙树并不惧荒沙里时常出没的沙狼。更准确而言,魔沙树并不认为沙狼对己会感兴趣,更自信于己身能挡在万千沙狼。

然现在树梢上的沈陌黎,身上带着的人族气息,魔沙树可极为肯定能在短时内引来沙狼的注意。

矗立荒沙,面对四面八方袭来的沙浪群,于魔沙树本就是不利之事。它若孤身一树,尚可随意挥动树梢根脉,打沙狼个措手不及。可沈陌黎坐于树梢,魔沙树便忧于自己的胡乱挪动,稍不留神害得沈陌黎坠落在地。

思前想后将,魔沙树决定往沙域最里头去,寻个隐蔽的地儿以守为攻。

几时愣神想事的功夫,待沈陌黎重回过神后,便见魔沙树已然将自己带到一处沙坡后。

无数的魔沙树根扎入沙地延伸四野,再由荒沙中根根矗立。自远处看去,根根紧罗密布的树根宛如无叶的林子,遍布在荒沙一隅,仿佛要将一切可能的危险隔绝在外般。

沈陌黎再是抬头,只见魔沙树顶上的树冠遮天蔽日,比早前她见到的茂盛许多。茂密的枝丫绿叶,将此时已接近全黑的沙穹遮盖,留在沈陌黎面前的,便仅剩一团密密匝匝的翠绿。

“小娃娃,天色已晚,你早些睡下罢。今晚怕是不太平,养足精神也好晚上那些狼崽子有动静时,有精力去对付。”魔沙树望着渐入漆黑的沙域远处道。

沙浪群向来不惧于它,然两方在沙域内各过各的,亦从来不曾起过正面冲突。然今夜,魔沙树知得,这个井水不犯河水的规矩怕是要破了。

沙域极少天黑,一日如抵外界三日,在一日之末多是以黄昏缓缓过度至下一日。如今日这般急速落入黑夜的情况,在沙域内并不多见。

在沙域内生存的魔物魔人极多,但因沙穹乃是沙砾所聚,并非真正的穹苍,沙域内的白昼黑夜亦是人为所成。而掌管沙域昼夜的,便是处于城池中的诸沙魔。

素日,沙魔为城池安全,仅以白日与黄昏区别天数,断然不敢冒然降沙穹转做漆黑。

沙域内的危险,除去沙狼,更有许多为沙魔未知。将黑夜降幕沙域,无疑是调动起沙域内尽数危险的复苏,这于沙魔及众多魔物魔人而言,皆是致命的存在。

眼看着天色暗黑,魔沙树似是仍不放心,以树干间凹出一个口对沈陌黎道:“小娃娃,沙域夜间风大,不如你先且到树洞中避避风,若是有异动出现,我再告知于你?”

望着魔沙树拉展开的口,几道轻挪的乌黑身影映入眼帘,沈陌黎心里诧异,更在诧异中极快的猜想出一道可能。

未免引起魔沙树的担忧,沈陌黎略微点头道:“那便有劳树老。”

言罢,沈陌黎轻灵一钻,便是入得魔沙树洞。

与外界的漆黑不同,树洞内的魔气吸收日夜精华,反将暖调光芒折射于树洞中。树洞大小连一个人直躺而下都是不能,三寸之地,却又显得精致无比。

在树洞的木壁上,几道由魔沙树身上折断的树枝制成格子内,大大小小承放着不少物品。所有物品尺寸明眼可见是为人族打造。

沈陌黎走至木格前,最先见得的是承在格子正中央位置的木杯。自木壁间流淌的树汁琼浆恰是刚好的滴入木杯,带着袅袅萦绕独特的芳草清香,在木杯中汇聚成清爽饮液。

在这荒沙中,于备受干渴煎熬的人族而言,这一杯看上去便极富清凉感的绿意树汁,便是世间难求的玉露。

然而,知得魔沙树身上带有极强的蛊毒,沈陌黎对面前那杯味香气爽的树汁,却是提不起丝毫饮用的兴致。她知得魔沙树备下这些是一番好意,仅是因蛊毒的缘故,这别具新裁的好意反倒酿造了一杯琼浆毒液。

联想至此,沈陌黎愈发期盼自己能寻到一线妙法,代魔沙树驱尽蛊毒。

在漫漫岁月里,她必定不会是第一个,亦不会是最后一个来到这个匠心打造的树洞者。既是如此,那么承在此处不断酿造的琼浆,先来者必有人饮下,后来者亦可能有人饮下。

若一日不解魔沙树的蛊毒,便一日有让魔沙树用心酿造的树汁,在无人知晓下反成坑害更多人的剧毒。

第二百六十三章 遗世祸害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六十三章遗世祸害思及此,沈陌黎将目光移向木格中的其它位置。

在进入树洞前,她曾在见过其内有几个黑影挪动。若是无猜错,沈陌黎基本可确定那些黑影必是蛊毒衍生的蛊虫无疑。奈何步入洞内,那些原挪移得欢的蛊虫却如凭空消失一般,再看不到半点踪迹。

蛊虫寻不到,于沈陌黎绝非好事。一来她无法借蛊虫进一步查看魔沙树所中蛊毒的情况,二来在四处挪移的蛊虫随时可能趁着她不注意的空挡,直从耳鼻钻入她体内,将蛊毒染于她身。

冒险进入树干,沈陌黎打定了心思要在其中找到蛊虫。而树洞内四壁光滑,唯独这处木格陈列的物品极多,蛊虫更容易躲藏。

联想至此,沈陌黎对于木格间的寻找,更多了几分用心。

若说魔沙树特意陈列的木格,当中物品五花八门,却陈放得极其整齐。沈陌黎一眼扫去,基本便能看出其物品承放的规律。

木格非三列几格,靠上一列为穿戴用品,中间一列为吃喝,最下方一列的物品则最为陈杂,包罗人族众多用具。

自各格间粗略扫去,沈陌黎大致可辨蛊虫不可能藏于中间一列。

在荒沙中,想寻得人族饮食吃用并不容易。中间一列的木格因是承放食物,除去那杯承着树汁的木杯是满溢的状态,最丰富的便属魔沙树花。

仅是此时的魔沙树花与树梢上全然不同,有些花瓣微拢,当中承放着浓稠的花蜜。有些则不知被何人制成了花糕,摆成在几片绿叶上。不知过了多少年头,花糕却无丝毫发霉腐烂的痕迹。

除此之外,这一列与视线平行的木格中再看不到它物。

而往上望去,最上方的木格放置的物件已不算多。横竖不过一顶以木枝编织成的斗笠,一件折叠整齐、以魔沙树叶连结成的披风,再见不到其它。

唯独最下方一格,好似被人刻意翻动过一般,整齐摆列间又带稍许物件倒塌的凌乱。

俯下身,若是想至什么,沈陌黎将手心那方海市蜃楼缩小而成的建筑收入戒指,独留那支树枝,细致的在各个物件间认真地翻动着。

蛊虫可咬伤人的肌肤窜入指尖,沈陌黎在寻找蛊虫时,知蛊虫性子,更是多了分谨慎。她断然不想在寻找中,先被蛊虫得了机会自指尖窜入。

小巧的树枝在物件间划动着,各类小巧的木枝兵器、木制饰品、木盒宝藏逐一落入沈陌黎眼里。在应有尽有,尽数以木制成的物品间,沈陌黎更体会到魔沙树的那份用心。

魔沙树枝绝非取之无尽,那根根用来制作物品的树枝,正如魔沙树的肌肤发表,断去枝叶,魔沙树自身亦会出现痛楚损伤。然而,在那般情况下,魔沙树却仍愿意折断自身的树枝,去制成各种人族所需的用品,更是因魔沙树对人族的诚挚。

望着那精心打造的匠心用品,沈陌黎心如悬石沉重无比。

她甚至难以想象,往常那些满怀感激的人族,在使用木格内的用品被蛊虫借机潜入体的场景。

蛊虫入体,并不会立时发作。而是在人体内再度繁衍,形成更多蛊虫吐露蛊毒。诸多的蛊虫极快的消耗着中蛊者的气力,终会使中蛊者力竭而亡。

魔沙树若非潜修几万年,蛊虫繁衍至今亦啃食不到其百分之一的修为,怕是如今魔沙树早已灰飞烟灭。

与其它中蛊者不同,魔沙树体内的蛊虫存活的区域极为广阔。众数蛊虫在挪移间,并不一定单独停留一方。它们可以借着挪移,更多地掠夺魔沙树的魔气。

而沈陌黎手上划动着的树枝,想来应是蛊虫挪移开时扯断。在灵力灌输树枝间时,沈陌黎并未从树枝内感受到蛊虫的所在。

她轻移着枝端,看着自树枝上洒下的零星树屑,心头一念间好似有些许抓不住的想法一闪而过。

想不清是何时,沈陌黎仅好再续认真地翻动着眼前的物件。

然而,几次翻动间,无论沈陌黎找得再如何仔细,那些错落有致的物品里也看不到半个蛊虫的影子。

恰在这时,沈陌黎的识海里再度想起早前一扫而过的披风,缕缕不详之感顿时涌上心头。

她猛地抬首,正见自披风中跳落的二三蛊虫正朝自己扑将来。

一个急退步,在蛊虫即将落于自己发顶时,沈陌黎险险避开蛊虫无声无息的伏击。

后退疾步中,几滴海水自沈陌黎指尖祭出,在半空间划出道道优美的弧度,宛如生了意识的箭缶,朝着下坠向地的蛊虫急急围去。

刹那,滴海成狱,将几只顺势下坠的蛊虫如数困在其中。

腥咸的海水隔绝去蛊虫周围所有的空气,使蛊虫困在其中几近窒息。

蛊虫在错愕中挣扎着在海滴里来回撞击,却如何皆难以破开海滴分毫。

操纵着汪洋滴海,沈陌黎借着灵力使海水渐渐融入到蛊虫体内,以海水流淌的走向查探着蛊虫的构造。

与万兽万人不同,蛊虫乃是以毒幻化而成,形近虫身,却绝非实体。

以灵力探测蛊虫的模样,更容易对蛊的种类有更深探究。天下蛊毒极多,但若以前世她所学的异术划分,却也大致将诸蛊分成了八类。

沈陌黎最先要做的,便是将蛊虫分入其中,再以大类入细,进一步研究驱蛊之法。

此时,留以沈陌黎的时间并不多。她以海滴困住几只蛊虫,但蛊虫移动无踪可觅,更是随意自如。在树洞中,沈陌黎着实难确定在控制几只蛊虫的须臾,是否有更多的蛊虫出现。

辽荡的海水如一条灵巧的蛟龙,在蛊虫的体内横冲直撞,不过几刻时长,便已将蛊虫的大致情况看了个透。

望着那些在海底内的蛊虫,因缺乏空气的关系而转变成毒蛊液态的蛊毒,沈陌黎心底骤然有了些许猜测。

杀灭以蛊幻化的蛊虫,沈陌黎断然不像对抗五族中人那般手下留情。

蛊虫向来便是无生命体,它由蛊毒所化,更是蛊毒为虎作伥的重要法子。

恶人留世,尚且可能顺手促成少许好事。蛊虫留世,却除去祸害世人,再无任何用处。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夺命浓雾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六十四章夺命浓雾望着海滴里,已然转变为原形,成为一滩乌黑蛊毒的蛊虫,沈陌黎并未急着处理,而是先取出魔沙树赠与自己的那根树枝,将其盘旋在半空。

切口倒挂的树枝,点点蛊毒洒落而出,但绝大多数却仍留于树枝内,无法驱除。

沈陌黎于指尖轻提至胸口位置,闭目旋旋有律的念动起法诀,在字字玄机的法诀念动下,一缕幽蓝的光芒在她的指尖愈聚愈多,朦胧若清晨的云雾,让人感知心生好奇,不知光芒内孕生的是何种力量。

唯见在光芒的聚集下,沈陌黎化指为兰,朝着树枝所在的方向稍是轻轻一点。瞬间,魔沙树枝内的蛊毒如万千被碾碎的碳末,自树枝中倾洒而出。

然望着那堆自魔沙树枝内洒落的蛊毒,沈陌黎却全然无喜。

那看似微薄的指尖气力,实则已耗费了她近半的灵力。如此薄弱的灵气便耗去她如此多气力,令沈陌黎甚至不敢想象,自己若为魔沙树驱除蛊毒,要耗去多少灵力才能完成尽数蛊毒的驱除。

见蛊毒由树枝上被驱除,与沈陌黎反应截然不同的是藏在树洞各处,暗中窥探的数蛊虫。它们无自己的意识,仅是受蛊毒的思维而为。

眼下见得有人竟会使异术将蛊毒驱除,令它们急急想避离沈陌黎。

瞬间,自树洞四周传来阵阵沙沙作响。沈陌黎一道环视,便见众黑影在原平坦的树壁间横竖直钻,不过一个呼吸间便已不见半点踪影。

惊然于此,在沈陌黎还未有再续的动作时,自树洞外忽传来阵阵诡异的魔物嚎叫声。听似狼嚎,又似虎啸。

魔沙树的声音随之自外传入:“小娃娃,看来那些魔物要出动喽。一会,无论发生何时,你定要藏在洞内,切莫出来!”

言罢,自洞口位置,沈陌黎明眼可见树皮快速合拢,要将洞口封住。

一个急身飞跃,沈陌黎在树皮合拢下,飞快的跃出魔沙树洞,凌飞至树梢道:“树老早前可是说让陌黎养足精锐好抗敌,这大敌来临,陌黎自然不好缩在洞内无所为。”

见停落在树梢上那抹俏丽的身影,魔沙树轻叹口气道:“小娃娃,你应知道,那些魔物是冲你来的。”

说话间,仅听树冠上方传来一阵沙沙声响,随即,凄惨的魔物声嚎一声长啸自树叶间传出,几个魔物乌黑的身影,在哀嚎后砰然落地。

再一看,那些血肉模糊的魔物,早已没了呼吸。

“脆弱小魔,还想借沙坡高位偷袭,当真不自量力!”魔沙树望着掉落地上的几只魔物,眼里寒光闪烁,与先前遇见沈陌黎时的老顽童模样全然不同。

“林中有异动。”沈陌黎望着枝枝以树根汇聚成的林子,竖耳细听,瞬间听出了其中的异常。

那些由魔沙树根聚成的魔沙树林,枝枝根上带着无数尖锐的利刺。挨挨挤挤间,寻常魔物应在跻身间隙闯入时便已丧命。

然而,此时自林中传来的异动,分明是有魔物窈窕的在窄小的空隙间穿梭,因速度之快而震颤起的风声。

“是沙蛇。”魔沙树望着黑暗里,几条犹如黑色长线般来回游荡的黑影,眼底的狠厉更盛。

他怒目一瞪,喝道:“聚。”

仅见众树枝在魔沙树的一声怒吼下,瞬间挨得几近无缝。

在锐利的尖刺穿扎下,方才极为敏锐的声音,刹那没了任何动静。

然而危险在黑夜中被扩大千万倍,魔物的攻势,并未因这一两次的失败而停歇。自树冠上方、树根林里,无数诡异的声音不断响起,又在与魔沙树的拼斗中渐渐消退。

忽然,自远处的荒沙里,传来声声震动,缕缕浓香得令人作呕的雾气,随着震动弥散入林,缓缓朝魔沙树的方向弥散开来。

“小娃娃,你还是先且躲进树干里去罢。”望着逐渐逼近的浓雾,魔沙树再次劝沈陌黎道。

那团魔雾的主人,魔沙树再熟悉不过。仅是在沙域内,魔沙树亦从未见过有人族能在那团浓雾的侵袭下尚能存活。

它是魔祖上古时留在沙域的唯一一名大将,万年来,魔沙树与其从不过手,仅是曾远远的见过其出手抹杀五族之人。

缭绕的浓雾,无半点毒性于内,却胜过千毒。

浓雾能在人无法发现的空隙,将人的所有修为皆夺为己用。

万年间,浓雾便是借助那等本事,常年藏匿于沙域内无所为,却魔道境界日益提升。

对于浓雾内躲藏的那员大将,魔沙树虽有几万年修为,但与其交手却是无多少把握。魔沙树素日看似没心没肺,心里却是把事情看得透彻。

他清楚地知得,借助夺取他人修为者,其实力与他这般日夜潜修之人全然不同。若是受掠夺者的修为高深,则浓雾的主人实力便会借助猛升。

万年间,魔沙树对浓雾无兴致了解,更不知浓雾尔今的修为。

缕缕浓雾自树根间袅袅穿梭,将本是苍天耸立的树根撞得摇摇晃晃。晃动间的空隙,引得林外诸魔物蠢蠢欲动,又好似惊惧浓雾主人的实力,而在徘徊间终选择了离开。

平日在沙域内,常年生活其中的魔物对那团浓雾亦有所了解。他们多数在极远处见过浓雾吞噬其它魔物修为时的可怖,更是在常年沙域行走中对浓雾避而远之。

若非今日被魔沙树设置的种种难关所吸引,浓雾的移走又是悄无声息,这些魔物在察觉到浓雾动静后早已离开。

仅是今日的浓雾,对于众数魔物却也好似无多大兴趣。它们守在林外,浓雾直接由其上方缥缈入林,全不将这些素日的猎物放在眼里。

见被浓雾所忽视,那些本还被林内难得出现的人族吸引的魔物,亦再顾不得嘴下垂涎,急急四处奔逃,更想先将命保住。

望着那令魔物生惊的浓雾,沈陌黎虽是不认得,却也猜得一二其内藏的厉害。

在魔沙树急急拉开树洞,想让沈陌黎藏入其中时,沈陌黎更是与魔沙树极快的私语几句,大致了解浓雾的虚实招式后,方才再次若似听话的跃身入树洞中。

一计念头,在沈陌黎钻身入树时黯然成形。

第二百六十五章 恶事做尽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六十五章恶事做尽隔着树根林,那抹浓雾察觉到沈陌黎钻入树洞的动作后骤然生急。在急性之下,浓雾全不像方才那般慢条斯理谨慎前行,而是在林立的树根间形成浓烈的气旋,宛如剧烈的风暴,似要撞开四周挡路的树根。

在剧烈的撞击下,魔沙树枝左摇右晃,像随时可能被刮扯断般,却在暴虐的浓雾撞击下,无半根被折断。反倒有微微碧绿如玉的光芒在树根间闪烁,在浓雾的狠戾肆虐下,如柔软的护盾坚韧的笼罩保护住枝枝树根。

凭着光芒的护挡,方才摇晃剧烈的树根,若被插入定海神针,瞬间得复平稳。

挨挨挤挤的树根间虽有空隙,任风任雾可随意穿行。然而,那团弥漫在树根林中的浓雾,却非正在的雾气。它形似虚无,肉身却仍藏匿于浓雾当中。

过于紧密的树根虽伤不得慢行浓雾分毫,但想在树根间加急行走,浓雾却是寸步不可。

万年间,浓雾夺得诸多人的修为,修得魔道高深,更借着自身旷世奇有的领悟,脱离骨肉束缚,造就似雾身躯。

然而,凭借高深模仿造得的浓雾躯体,终归与真正的雾气有别。在魔沙树根枝枝锐利而散发着魔性的尖刺下,树根与树根间存在的缝隙,实则被众数魔力全数覆盖。

而这,便是尽数魔沙树根聚拢下,诸多对沈陌黎虎视眈眈的魔物无法进来的原因。

初时,魔沙树仅是扩散开树根,以获得更大范围的掌握前来偷袭的魔物情况。错落开的树根间,魔力并无完全覆盖,这才使些身躯较小而灵活的魔物得了契机。

尔今,魔沙树根已然紧紧聚拢,对于老练的魔物如同仙山难跨,对于浓雾虽没有同其它魔物那般狠厉的杀伤,却也非轻易可破解的存在。

浓雾行得慢时,自然抵御那些尖锐的利刺无多大问题。

可浓雾若想行快,那枝枝尖刺便如根根利刀,支支带着魔沙树的魔力,狠狠刮剐着浓雾的筋骨。

短利的刺虽伤不及浓雾要害,但万年从不曾有过受伤,这等疼痛在浓雾急刮开树根时,将浓雾刮擦得遍体皆是,还是令久未尝痛意的浓雾气得咬牙切齿。

愤恼交织下,浓雾万年不曾开口过的沙哑喉间,终一字一顿地迸出一句话来:“魔沙老魔,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尔今你为一小小人族与我作对,值得吗?”

浓雾简短几言,却是勾起魔沙树心底千层巨浪。

他与浓雾间,又岂是短短几字“无怨无仇”可概述?

沙域几万年,自打浓雾里的那个人来到此处,他便不得不学会隐忍。

几次,魔沙树远远看着与自己告别不久的人族被浓雾吞噬。他心里气恨不已,却均顾忌到浓雾不知深浅的功力而止步不前。

多少年来,魔沙树也曾恨过自己偏居一隅的避世软弱。可更多时间里,每每联想到那些熟悉而被浓雾吞噬的面孔,魔沙树却是以死者往矣,再是寻仇也无从拉回死去者来安慰自己。

因过往累积下的血仇,在浓雾不咸不淡说完那句话后,魔沙树的情绪顿时被激得爆燃。他冷嘲一声道:“好一个无怨无仇,你杀我好友数人,我这还未去寻仇,你先送上门来,岂非是来送死?”

见得一向避世的魔沙树此时忽变强硬,原是烟白的浓雾顿时心下一沉。

数次,浓雾伏击远处,待等与魔沙树联谊的人族离得远后,方将其吞噬归己。数次,他远远的杀虐行为从不曾引来过魔沙树的半点反击。

在多次试探后,浓雾自然将传闻修为深厚的魔沙树,当作随手可捏的软柿子。

对魔沙树,浓雾虽稍许有些顾忌,却从不间断在离魔沙树有段距离的位置猎杀五族人。

浓雾原以为,魔沙树在沙域中会一直隐忍自己,任自己胡乱杀戮。可是今日魔沙树的态度,却好似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心下急生,可浓雾的顾虑却是纵横遍布。素来,浓雾心瞧不起仅会避让的魔沙树,却也从不曾近身侵袭。

今日,若非趁着黑夜笼罩,外出寻找猎物间,沈陌黎身上散发的那缕熟悉的魔兽契者气息飘入它的鼻尖,它也不会贸然由正常出现与魔沙树对抗。

相比于其他魔族,做为魔祖手下几员大将之一的浓雾,有着比其他人更敏锐捕捉魔兽契者气息的诀窍。

魔祖创生死血约往后,浓雾一直跟随在魔祖身侧,潜心钻研着魔祖授予的各式奇法。

浓雾倚靠外界之力比其余几员大将更盛,对于魔祖独门研究出的借力使力更比其他人关注得多。

亦因此,万年间他虽不曾修研出生死血契的诀窍,却对魔兽与人族契约的气息把握得透彻。

眼下,沈陌黎近在咫尺,让浓雾更想借势逮住沈陌黎,也好呈交魔祖示好。

万年前,浓雾紧跟魔祖出入,历来都是诸魔眼里魔祖身侧的红人。

万年后,当他受召于沉寂中醒来,魔祖却不再是把他看作亲近人看待,反倒如似调度的将他下贬到沙域中。

万年前后过于强烈的反差,这让浓雾心里极为不喜。

仅是再度恢复到平静状态的魔沙树根,加之碧光感应,让浓雾在断然前行中更为谨慎。

然而天下之事向来迎而不来退,退让与回。浓雾在树根间闯动,原以为魔沙树不答应,是早是晚穿过树根林并无多少区别。

仅是浓雾未料到的是,那层覆盖树根表面的淡若光芒,在守护树根的同时,更好似带有幻术夹藏。

任凭浓雾如何窜,在窄小的林缝空隙内,原不过几分钟可闯荡出的路,愣是兜转了半晌也寻不到树根的尽头方向。

几圈兜转中,浓雾心生了然。他怒瞪着魔沙树,语气更为不佳道:“你知晓我的性子,如此耗下去,就不怕吃不到好果子?”

冷哼一声,魔沙树却是不急道:“我便是太知悉你的阴险,今日才断然不会放你离开半步。否则,放由你恶事做尽,当真对不起我那群死去的好友。”

第二百六十六章 恨心沸腾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六十六章恨心沸腾听闻魔沙树所言,浓雾里藏着的那双阴森眼睛,却好似听得天大笑话而勾成弯弧。它冷声笑道:“魔族与人族间,向来仅有猎食与被猎食的关系。你竟把自己的猎物当做朋友,果真可笑!”

万年前,魔族侵略人族,便是将倾数人族当做食物去看待。苍苍万年,人、魔关系早已大变,然久居沙域常年不与他人交流的浓雾,思维仍是保留着万年前那般观念。

然而魔沙树在几万年间,不管是当年的魔族猎食人族,亦或是在那更久之前,他从不在意魔族与人族的关系。甚至于在魔族疯狂捕猎人族的那些年里,还隐藏过为数不多逃到沙域来的人族,免他们落入魔族之口。

对于浓雾的话,魔沙树便是极为不屑。

身为魔族,他想不明白魔族的血腥源于何故。几万年间,凭借自己的苦心修炼,使魔沙树坚信于魔族不掠夺他族,亦可修得高深。

万年间,魔兽更是以身示表,代代与人族契约,引领着魔族与人族间关系的改善。万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所遗留下的深仇,在代代人、魔两族渐渐减少的关联间缓缓化解。

尔今,却有人再次站在自己面前,高谈猎食人族之论,让魔沙树对于浓雾里藏着的人敌意更盛。

魔沙树冷沉道:“猎食人族,怕仅是你固执的错念。魔族万年风云万变,你自己做虐,便不要将整个魔族皆说扯其中。”

说罢,魔沙树骤然运转魔气,借以树根传入耸立的每根利刺里。方圆百米在被逐渐增强的光芒笼罩下,瞬间凄凉杀气大气,大有将浓雾困杀其中的势头。

然而,对于这好似能夺下诸多亡灵的杀气,浓雾却全然不惧。它持续着自己缓缓迈前的速度,冷森一笑道:“你以为这等弱不禁风的杀气,便能阻挡我前行?当真可笑!”

笑声在虚无中回荡,却像阵阵魔音,震得人头皮发麻。在缭荡的笑声中,魔沙树高耸的树根上,渐渐有极多的树皮往下掉落。

一口墨绿鲜血自魔沙树树干中流淌出,带着极难忍的痛楚,魔沙树震惊于自自己四肢八脉往外钻出的密集蛊虫。它们听着笑声的指令,比以往更加强千倍不止,疯狂地掠夺着魔沙树。

在钻心入骨的痛苦中,魔沙树心里全然不解。他在万年间,分明从不曾靠近浓雾,又是在何时,浓雾竟在他全然无察觉下,将蛊毒种到了他的身体内。

望着密集直钻的蛊虫,魔沙树在天旋地转中,体内魔气跟着混淆不堪。魔气的时多时少,令前方原极为牢固的树根林,顿时如缺了续命的主心骨,变得极其不稳。

见时机已到,本慢慢弥漫前行的浓雾忽而一道用力,将左摇右晃的树根全数崩开。

刹那间,受浓雾摧残的众多树根间传来阵阵刺耳的折断声,紧跟着便见摇摇晃晃的树根尽数坍塌倒地。

眼前障碍已除,令浓雾更是得意。

万年来,它屡屡已逐杀五族人试探魔沙树,更是在极为不放心下,巧设阴招在魔沙树体内种下蛊毒。它万年居心叵测,为的便是一朝与那棵实力相当的魔沙树抗衡时,能一击将其毙命。

望着汹涌自魔沙树体内啃食而出的蛊虫,浓雾摇身一变,变幻化成一个少年模样,大步迈着朝魔沙树走去道:“老树,可还记得我?”

听得那道熟悉的声音,受蛊虫啃食得神志不清的魔沙树,若是回光返照般骤然清醒。多少年,他既恨之入骨,又深是怀念那道声音。

与少年在一起的时光,是魔沙树几万年间最难忘的光阴。然而,在少年的声音再次想起时,他却顿时生慌。

魔沙树难以忘记,少年当年几近夺他性命的那一剑,更无法原谅少年先前的所有皆是谎言。

寻着声,魔沙树双目血丝遍布,怒瞪而去道:“踏破铁鞋无觅处,苍迩,没想到你便是那团浓雾!”

听着魔沙树愤怒至极的话,由浓雾化成的苍迩却是不急道:“老树,你这话说得对,亦是不对。我的肉身在万年前的大战中早已被陨灭,这少年的身子受我夺舍,三魂六魄早被我直接抹杀。当年与你初是相识的,着实是原来的他。仅不过……”

苍迩悠哉悠哉的话说一半,清冽的目光忽变得阴森,杀意腾腾的看向魔沙树再续说道:“你我实力不分伯仲,却同处沙域,便注定二者之中仅能活着一人!而那个人,必然是我。”

在说话间,苍迩右手抬起,自掌心中旋绕出道气流极强的黑洞,好似要将天地皆吞入体内一般。

唇勾出抹与少年温润模样迥然不相符的恶劣笑意,苍迩再道:“老树,念在你我交情一场,交出魔兽契者,我会让你在我雾躯内,同我见证魔祖一统五族的辉煌!”

“休想!”魔沙树怒喝一声道。

苍迩的话,魔沙树实际并未听进去多少。当他听得苍迩竟是在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光里遭遇夺舍,还连三魂六魄都彻底被抹杀,其余的话,魔沙树便再也听不进去。

他的心在滴血、在沸腾,人族芸芸,他独对那名女子与苍迩二人印象最深。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一次次的恨过苍迩,却从不曾料到,真正的苍迩早在与他一起的岁月里悄然死去。

魔沙树心中有悔有愧,悔于对浓雾的避让,更愧于未保护好苍迩。

怒火夹心下,魔沙树愤然不顾遍身的蛊毒,运转魔气祭起一支纵长五里的箭缶,瞄得奇准的朝苍迩刺去。

仅是在箭缶即将刺中苍迩的一瞬间,苍迩面上的狠厉倏然消失,换做一副无助的模样喊道:“老树,救我——”

那与原先苍迩全然无二的神情,让魔沙树骤然恍惚,他急急收回箭缶,瞒着心下已然知晓的现实,仍旧渴盼着是苍迩的回来。

然而,魔沙树的所有等待,却未等来原来的那个少年。苍迩在箭缶消失的刹那,面目再变得狰狞道:“没想到你这老树倒是还挺恋旧的,我在夺舍下这身躯时,顺带将他最后的表情存下,看来还真是没错。”

第二百六十七章 魔物虐猎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六十七章魔物虐猎一语如最后的铡刀,斩去魔沙树所有的期盼。

魔沙树垂下老眸,沉声近哽咽道:“苍迩,老树对不住你……”

见魔沙树沉浸在万分悲痛中,苍迩再加强他手心如无尽黑暗的吸力道:“既是觉得对不起,那不如与他一道下黄泉作伴去罢!”

言罢,随着极强的气旋拉引,魔沙树与周围一切一起朝着苍迩的掌心飞去。

错杂盘绕深扎沙地的树根拔地而起,牵扯起漫天飞沙,将原本漆黑的夜晚,更遮掩得不见身影。

沙砾旋绕着挡住苍迩的视线,使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仅是凭着感觉,苍迩明显的感觉到有庞大的物体在朝着自己掌心靠近。那种几近成功的喜悦,使苍迩情不自禁间漾起一抹阴森灿烂的笑。

很快,魔沙树与沈陌黎便将尽数归自己所有。苍迩甚至盘算得极好,已然想好要如何安置即将到手的猎物。

于魔沙树,苍迩自然打算着将其化为自己力量的一部分。魔沙树虽中蛊毒,但那等蛊毒于魔沙树侵蚀得厉害,对他却无丝毫损害。

于沈陌黎,苍迩更是打定了主意想吞噬去其修为,再将其送至魔祖身前邀功。

以捉得魔兽契者的功绩,苍迩便是不信,自己这个魔祖曾经的亲信,会再找不到机会重归魔祖身侧。

然而,就在苍迩已然计划其得胜后的种种时,自看得朦胧的飞沙里,忽然氤氲而生漫天绿光。

温润的绿光如是灵叶,又好似装上了盔甲那般坚硬,在飞沙中不断拉扯着某样巨大的东西,若是恐那庞大的东西落入苍迩掌心。

感触到那抹灵叶的意图,苍迩更是肆无忌惮地放声笑道:“魔兽大势已去,你再是垂死挣扎也无济于事。不如乖乖投降于我,说不准我还能在魔祖面前替你好言几句。”

苍迩说罢,再续盯着那抹看不清虚实的灵叶,眼底的阴险流露透彻。他在等着猎物上钩,在他看来,沈陌黎藏在飞沙里默不作声的祭灵叶与自己抵抗,不过是拖延丁微时间的小伎俩。

与苍迩看来,微不足道的伎俩绝逃不出他的掌心。他便站在原处,静静等待着被飞沙遮掩,却快速受自己掌心气旋拉引而飞旋来的绿光灵叶。

对于逃不走的猎物,苍迩素来乐得见其做无畏的挣扎。它将这等挣扎视为临死前的表演,更觉得对方凄惨挣脱得越盛,越显得自己的胜利来得浓烈。

仅是苍迩的等待,却未等来沈陌黎与魔沙树,反倒是成群覆盖在绿光灵叶上正啃得起劲的蛊虫,因灵叶铺展的关系而密密麻麻显得极大,顺着苍迩掌心的气旋直扑而来。

在穿过漫天飞沙,蛊虫极其靠近时,苍迩才将面前带着绿光的蛊虫群看得清晰。

虽蛊虫对苍迩毫无危害,然应本能反应,见得如此庞大的蛊虫群时,苍迩还是本能地将掌心一收,侧身避闪,企图躲开诸多乌压压的黑影。

但那片受蛊虫啃食的灵叶,却似长脚般,在离苍迩近在咫尺,眼看便要扑空之际瞬间转向,宛如巨网朝苍迩身上包去……

与其同时,在飞沙的另一头,沈陌黎扶着刚驱走蛊毒的魔沙树道:“走!”

二人便趁着飞沙的遮挡,朝着沙魔所在的城池急急赶去。

沈陌黎借助绿光灵叶吸引蛊虫,心知肚明不能以蛊虫困束住苍迩。她仅是在苍迩被灵叶蛊虫缠绕遍身时,为自己与魔沙树的逃离多争取些时间。

早在魔沙树让沈陌黎进树洞之际,沈陌黎的妙思巧计便已划定在心。

魔沙树在外与苍迩互斗时,沈陌黎在洞内亦开始赶工着自己谋略出的计划。

蛊虫难以由魔沙树体内驱除,沈陌黎凭借自身的功力,自然难以驱除蛊虫。仅是魔沙树所述的浓雾,既能吞噬万物修为,那必然在后头的打斗中会产生吞噬魔沙树修为的念头。

沈陌黎便是借着苍迩的强劲气旋,配合着自己的灵力为诱饵,将魔沙树周身的蛊虫尽数引出,汇聚成庞当的身影,藏在飞沙中混淆苍迩视听。

亦是那股强劲的气旋,使原本难以脱离的魔沙树的蛊虫在猛烈的挣扎中,直接被吸出魔沙树树体之外。

而在蛊虫离开,处于飞沙中尚未被苍迩发觉之际,沈陌黎亦是争分夺秒的忙乎着。她以神魂之力快速祭出巨浪,结合以驱蛊禁术,由着幽幽蓝光在指尖流淌入魔沙树体内,将魔沙树树干内余下的蛊毒也随之清除。

沈陌黎几下动作连贯而成,却也费去不少时间。待蛊毒驱尽时,苍迩亦恰巧察觉了蛊虫所在。

好在漫天的飞沙结合着夜色,让沈陌黎与魔沙树的行踪暂且难寻。在苍迩猛然弹开诸数紧贴于身的蛊虫时,沈陌黎亦几近同时祭了灵力将魔沙树搀扶带走。

受蛊虫侵扰的魔沙树,加之先前根脉皆被苍迩吹断,此时显得疲弱无比。他强撑着身体,艰难的对沈陌黎道:“小娃娃,沙族去不得。”

“树老放心,陌黎自有分寸。”一二言语,并不能解释清楚沙族内如今复杂的关系,沈陌黎便是先行安慰魔沙树几句。

她要在沙域等待小魔兽,加之魔沙树此时身负重伤,着实不宜远途跋涉逃出沙域。

眼下,相比沉浸在黑夜里极其危险的荒沙,沈陌黎能想到最为邻近而较为安全的地方便是沙魔城池。

望着沈陌黎那般坚定,魔沙树挪动着干涩的双唇似想再说上些什么。仅是在犹豫间,还是缄口不再多语,而是暗中灌输魔力结成朵朵精致的树花,以浓郁的花香弥散四周,以覆盖沈陌黎身上过于明显的人族气息。

在广阔的沙域中,众数靠捕猎为生的魔物嗅觉皆是十分敏锐。

想在短时间内令魔物无法捕捉到气息,魔沙树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自身的树花。

仅是朵朵浓郁的树花却让沈陌黎眉心轻锁,她一个转身急急的调了方向,以灵力承着自己与魔沙树前行数里后骤然止步道:“树老,你若有心帮我,便在此让这些花都散去罢。”

第二百六十八章 根脉化魔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六十八章根脉化魔听闻沈陌黎如此说道,魔沙树一阵错愕:“小娃娃,你可知沙域内暗藏多少凶险魔物?我这魔沙花倘若散去,你身上的气息就快便会被众魔物发现。”

心知魔沙树于己是关心之举,沈陌黎耐下性子道:“树老,你的好意陌黎知晓,仅是魔沙花香气过于浓郁,能混淆魔物的同时,还会引来那团浓度的追击。魔物与他,想必树老比我更知晓孰强孰弱。”

沈陌黎的分析,让魔沙树错愕间骤然理清其中厉害。他一个摇曳,绽放在枝头的尽数花瓣,便被晃下枝头朝四周飘散开去。

内带欣赏,魔沙树笑道:“这我倒是疏忽了,还是你这小娃娃想得周到。我现将花散开,那厮混账浓雾追到此处,便也难寻我等踪迹。”

魔沙树说得咬牙切齿,若字可杀人,魔沙树此时想来必

“有劳树老,此地不宜久留,我等还是先且离开罢。”沈陌黎道,一个转身祭了灵力往其它方向赶去。

他们逃开时,那些蛊虫明显无法牵制苍迩多长时间。而苍迩掠夺他人修为万年,追击速度想必不会太慢,这令沈陌黎在行进点,不经意中更加紧了脚步。

她难以确定,魔沙花这般馨郁的花香,何时会将苍迩引来。纵然在苍迩赶来前,她与魔沙树已离开少倾,但以苍迩那般敏锐地嗅觉,极难保障不在花香里捕捉到她微弱的气息。

种种忧虑下,使沈陌黎的行进速度更加快几番。

望着紧赶慢赶的沈陌黎,魔沙树略微皱眉道:“小娃娃,这次我算是害了你喽。”

言罢,魔沙树轻叹口气,心里自责不已。

在这等危及关头,他何曾不想助沈陌黎一力。奈何弄巧成拙,反倒让危险离他们更近许多。

魔沙树清楚的知道,沈陌黎速度再是如何迅疾,余留在空气中的气息却不会因行进速度的电疾而消失。

他的魔沙花怕在初是绽放时,便已暗中成了苍迩引路的香气指引。联想至此,魔沙树再望向咬牙奋力往前的沈陌黎,心头的愧疚之情更盛一筹。

波涛的汪洋在黑夜里前行,借着漆黑的掩护,远远一听荒漠中极为古怪的大海,让些许魔物虽在其中嗅闻到一股人族气息,却又犹恐那抹听似广阔的汪洋将己淹没,而踟躇不敢前。

却有一些自出生便存活在荒沙里,从不曾见过半滴水的魔物,对海水惊涛拍岸的声响全然不解,反倒无所顾虑的往声音处紧赶慢追的撒欢跑去。

他们不知水之力的可怖,自然只对人族弥散的肉香感兴趣。

侧耳细听,那些魔物狂奔的声音便是落入到魔沙树耳中。听着那些声音的靠近,魔沙树的心更是提到嗓门上。

他转眸再看向沈陌黎,那些极大的异动声魔沙树相信沈陌黎同是能听得到。仅是此刻的沈陌黎,却似心无杂念,全然不理会那些声音的干扰,只顾尽最大的气力向前。

魔沙树望着沈陌黎费劲周身气力的模样,垂下老眸道:“小娃娃,你放我下来自己回沙族城池罢。我常年在沙域,那些魔物不敢将我如何。”

在见自己对沈陌黎只剩拖累的情况下,魔沙树已然料定两人一起逃亡只有一个死字结局。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己留下,沈陌黎减少些负重,兴许还能冲出重围搏得生路。

素日,魔沙树在沙域兴风作浪,魔物在未嗅得人族气息时多数不敢靠近招惹他,在嗅得人族气息时想从他手中抢人,多数也是落得挨揍的份。

尔今,在与苍迩的搏斗中虽是重伤,魔沙树却也能肯定,以自己几万年的修为抵挡众魔物一阵无多大问题。

然而,这番弃己赴死的话,沈陌黎又怎会同意。在百忙祭以灵力时,沈陌黎眸光柔和看向魔沙树道:“树老,你知道的心思,只是你与苍迩既然已撕破脸,在沙域又怎还会有活路。先前陌黎承蒙树老照顾,大恩不言弃,陌黎又怎会在此时弃树老于不顾?”

苍迩与魔沙树间虽必有一战,但如果不是自己出现的缘故,这一战许还会推迟诸多年。若非先前魔沙树拼尽己力挡下苍迩的袭击,尔今,沈陌黎能极为肯定自己许是凶多吉少。

魔沙树垂下眸,几近哽咽道:“小娃娃,我活几万年早已够本。你这小小年纪,又何必拖着我减降自己存活的概率呢?”

言罢,在沈陌黎未发现的须臾,魔沙树断然自折根脉,藏在庞大的树干下,趁着沈陌黎再抬首忙着其余事的空隙,将断去的根脉祭以魔力化作百人小魔。

得了意识的小魔,在二人离开后,尽数挥舞着木制兵刃,张牙舞爪的散布抵挡在二人离开的后方,而后悄声潜入到茫茫沙尘中。

他们如二人身后的护盾,藏匿暗处等待着那些被人族气息吸引来的魔物自投罗网。

断去根脉的魔沙树,原本碧绿满冠的树枝间,骤然枯叶飘飞,在二人前行中飞落一地。在沈陌黎未察觉到的须臾,庞大的魔沙树倏然化作一个嘤嘤呢喃的树苗模样,张着澄亮的眼睛不断向后头张望着。

魔沙根脉乃魔沙树存活之本,断去多于半数的根脉,无异于断去魔沙树过半修为。那些得了意识的小魔,自断离魔沙树体后,如植入荒沙的种子,再次萌芽便是个个单独的个体。

纵然以后没了险况发生,魔沙树也再不能将众数折断的根脉融入己身。

望着潜入沙地底端的众数小魔,魔沙树心底暗涌着担忧。那些初是有生命的根脉小魔,怕是如刚睁眼看到世间便要走向死亡的孩童,要为自己护沈陌黎的私念而丧命。

仅是在担忧间,魔沙树却并不后悔。他安安静的盯视着后头,再次思及往后。

而树躯重量的急速减轻,让忙乱中的沈陌黎即刻发生异样,她猛然回头,便见方才仍极其高大的魔沙树,此刻竟只与她差不多高低。

半斜于黑暗里,魔沙树原先枯裂粗壮的树干,眼下变得极为光滑平坦,宛如初破土不久的模样,树枝间却是秃秃如也,如沐浴在寒冬里尚未苏醒一般。

第二百六十九章 沙海巨浪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六十九章沙海巨浪沈陌黎一愣,方才忙着祭灵力调节速度与方向,她并不知在魔沙树身上究竟发生了何时。

愕然间,反倒是魔沙树先凑近沈陌黎,畅快一笑道:“小娃娃,我换了个模样,可是更加年轻不少?”

旋即,魔沙树双眼骨碌碌一转,再续道:“此刻叫你小娃娃好似也变得不准确了些,我既返老还童,这年纪按人族的算法,大致也与你相差无几。”

“树老,你可是背着我又做了何事?”沈陌黎眸带嗔怪道。

虽颜露不悦,沈陌黎心底却是忧心四起。

她清晰的猜得,魔沙树必是遇到某些意外情况,眼下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魔沙树在与苍迩的对决中本就已身负重伤,如今再是如此折腾,沈陌黎着实担忧魔沙树吃不消。

见得沈陌黎略带不悦的神情,魔沙树却是全然无所谓道:“我说我都到这般老沉的年龄,做事自然比你沉稳得很,你有何惧怕我背着你做事的?无论我如何背着行事,自然不会亏了你……”

“树老。”沈陌黎止住魔沙树仍在絮絮叨叨往下说的话。

她垂下眸,宛若秋水的明眸里带着缕缕伤痛道:“答应我,别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成吗?”

前世今生,沈陌黎着实见到太多人为她连命都抛舍去。幕幕血腥的悲痛过去,让沈陌黎再见得同行人为她割头洒血时,心中便如针扎。

多少次,她渴盼自己拥有护着所有人的能力。在未修得惊天地的实力前,她更怕有更多的人为她死去。

前世,一颗帝魂寄生,已然给她招来诸多杀身之祸,令无数人为她丧命。今生,帝魂因些许未知的原因,比前世沉睡的时间更长许多。

然魔兽契者的身份,却同给她招来无数灾祸。

在抵御灾祸时,沈陌黎更不愿有任何人挡在自己身前,替自己走入轮回。她不甘于死,也不愿他人代她去死。

茫茫世间,沈陌黎自是认为所有的命皆诚贵,冒然替她抵挡生死,那份情谊过于沉重与伤痛。

听得沈陌黎的话,魔沙树稍是一愣,旋即回过神道:“小娃娃,你放心,这等伤不及我命。”

不伤命,不过是耗去几万年修为。魔沙树并未把话说完,它平视着面前年龄不大的沈陌黎,心中更因那份源于沈陌黎的关怀而欣喜。

初识人族时,他所遇到的人与沈陌黎一般,同是那般重情,让魔沙树几万年间对于人族皆俱善意。

魔族冷情,魔沙树却常渴盼着自己能与他人结下羁绊之谊,在荒沙中也有些能回忆的东西。

见惯世间冷漠,对于年迈的魔沙树而言,相比于生死,相比于能延长无尽漫长枯燥的岁月,他更想纵笑于天涯。结几名至交,给往后余生中多些可回忆的炫灿。

仅是魔沙树留以回味的时光未过多久,便被四周的一阵嚎叫所打断。

在阵阵诡异的群嚎声中,魔沙树冷哼一声道:“这群狼崽子,早不来晚不来,当真会挑时间!”

听得那全不像狼声的怪嚎,沈陌黎往空旷的四周一望,心底默然计算着距离。

方才,她急着祭灵力御沧浪逃离不假,但更多时候却把精力用于汇聚更大的防御上。

偌大的沙域,四周空空无半点可遮蔽之物,上天沙穹变化可怖,下地飞沙掩埋万物,在这等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地境,沈陌黎从来就没指望过光靠逃能逃得出去。

她不断的忙着自己的计划,这才在疏忽间,来不及阻止魔沙树折断根脉。

恰如魔沙树料想,沈陌黎若是只身一人逃开,必能搏得一线生机。然而沈陌黎自最初便无这等计划,她为能带魔沙树离开荒沙,在初是避开苍迩时便已思及好风险极大,却是有七成把握的策略。

魔沙花的绽放,于她的计划虽有影响,却是不多。

尔今,眼看着计划便要大成,沙狼群却是在这时出现,于沈陌黎绝非好事。

在沈陌黎触目可及的范围,一双双宛如幽灵恐怖的双眼倏然睁开,恶狠狠地盯着沈陌黎祭灵力前行的方向,却是结群停在暗处,未有再续的动作。

这群被称之为沙狼的魔物,实则非狼,他们因擅长团体杀戮而得名。素日捕捉猎物时,沙狼比其余魔物更沉得住气,他们常以嚎叫声唬人,却又躲在暗处观察清楚一切后,才会群起狠击。

比起其余直接攻杀的魔物,沙狼的敏锐观察堪称一绝。

眼下,他们的眸光里带着十足的贪念,心底虽及其渴望一口吞了沈陌黎,却又耐得下性子,细致观察着沈陌黎足下不断起伏的巨浪。

这群在沙地里成长的狼群,对于道道白浪心底极带诧异,却又在诧异中更想观察得细致。

出于本能,他们能感受到沈陌黎四周弥散的汪洋之力威力无穷。但贪婪却覆盖去这群狼群的嘴脸,使得沙狼虽明知有危险,却仍一个劲的按耐不住,计划着偷袭往前。

然而,未等诸数沙狼侵袭上前,自沈陌黎的白浪里却是忽然祭起道道波澜,如柔软的石子震入沙地,在数不尽的沙砾里击起千层涟漪。

圈圈涟漪在黄沙里便像不断拓宽的锁链,在黄沙中阵阵涌动,将立于沙砾上正卧伏想袭的沙狼尽数拖入沙海里。

骤然间,众数沙狼的鬼哭狼嚎声响遍四野。它们还未来得及发现究竟发生何事,便被黄沙所吞没。

众沙狼便是做梦也料想不到,自己常年奔驰于上的沙地,竟还会变成令自己窒息的沙海,将自己吞没其内。

望着突然出现的沙海,同沙狼一样震惊的还有旁侧的魔沙树。他在稍是震惊后反倒乐呵一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娃娃还有这一手,这回那些狼崽子怕是要没命喽。”

“它们会被荒沙卷去其余地方,却不会丧命。”沈陌黎道。

祭起巨浪波澜,沈陌黎却从来便无夺取沙地里任何魔物的打算。沙域万物,食荤食素,一切自有定数,她若是一片沙澜全数毁去,怕是于当中少许温和的魔物而言太过不公。

第二百七十章 沙族结界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七十章沙族结界沈陌黎的话,让魔沙树稍许尴尬一笑。

在沙域几万年,对待侵犯者魔沙树向来不手软,这也让他在面对众数沙狼时,第一时间便起杀心。

他欣赏人族的善意与智谋,恰如沈陌黎此时所做一般,暗藏了沙海这么一手,却又顾及沙域内诸多想将她一口入腹的魔物性命。

望着逐渐涌向远方的涟漪,沈陌黎却是一刻不轻松,她转眸望向魔沙树道:“树老,前方离沙族还有几里地,看来我们还需再赶紧些走。”

“小娃娃,不急……”魔沙树的话至一半,整个身子被一阵快若狂风的绿灵光晕一带,连话都忘却说完整。

惊讶地望着一下加急了速度的沈陌黎,魔沙树眼里再起惊讶。他全然看不透,不过高阶境界的沈陌黎,又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转换魂魄之力为速度,以跨越高阶境界的武道前行。

在充满疑问的眸光里,魔沙树的视线游移,忽定在沈陌黎灵魄所在处骤然一惊。

只见此时沈陌黎灵魄所在处,点点绿光越烧越旺,仿佛下一秒便可能爆裂出强大的力量覆盖天际一般。

那股力量,恰是武道境界飞升的表现!

仅是通常武道境界飞升时,人体受不稳的灵气影响,常会难以行动,更有甚者还会陷入昏迷状态。

纵然如魔沙树这般修为,在沙域几万年里,每一次魔道境界的跨升时,皆会以重重树根挡在身侧,还会为保险起见而寻个安全地藏起。

同沈陌黎这般边是飞升境界,边继续祭灵力飞速前行者,魔沙树着实第一次见。三国六海内,能做到如此者怕也是极为难寻。

魔沙树心底涌出一缕心疼,适才他的话并未说完。他本想告诉沈陌黎,自己以树根转化成魔人设下埋伏,苍迩应会被自己拖住少许时间,沈陌黎并不需如此急赶前行。

魔沙树说到一半的话,却在见得沈陌黎如此力拼的画面中,转而改变道:“小娃娃,你正处飞升中,再如此流星飞电赶下去怕是要走火入魔。不如你先且休息,剩余的少许路程,我背着你走。”

听得魔沙树的劝,沈陌黎却是一言不发再续赶路。

沙族几里地,看似极短,却是最危险之时。沈陌黎强忍着境界飞升时的不适,在艰难控制着灵气的过程中,更难抽出空将其中的凶险向魔沙树解释。

她强祭灵魄之力,分明感受到灵气在体内忽冷忽热,因提升境界时的不稳定而聚集卡顿在灵魄位置。

随着愈来愈多的灵气堵塞于灵魄,她此时的灵魄处膨胀得难受,仿佛下一秒便要被撑破般。

点点绿光,宛如众多星辰,在灵魄内愈聚愈多,最后化成一道极为刺眼的光划破黑夜。在光芒中,魔沙树明眼可见沈陌黎由高阶七重天破升入八重天境界,而绿光仍全无退散的迹象。

于常人,飞升境界固然是好事。然而沈陌黎处于这等状态下的飞升,却让魔沙树半点高兴不起来。他心里担心似海波澜,汇聚成满片焦急。

在耀眼的光芒里,魔沙树不断暗念着沈陌黎千万别出事,树枝更是汇成手刀,在焦急中向往沈陌黎脖颈上一挥,将沈陌黎强行打晕。又在手刀挥至半空时犹豫停顿,因自己无法把握将沈陌黎打晕后其体内灵气的流向而停止。

魔沙树实难确定,自己将沈陌黎打晕,属好属坏。这等不知所措的煎熬,使魔沙树冷汗淋漓,更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责。

绿光的不断前行中,前方沙魔的城池渐渐映入眼帘。

众数沙魔不知何时,已然被黑夜中出现的光芒所吸引,尽数在城池周边设下结界,严守以待着绿光的靠近。

只在绿光靠近,在绿光中沈陌黎那张因强忍灵气的膨胀而憔悴苍白的面容映入翔章眼帘时,矗立城池上随时准备一战的翔章方才大惊道:“快,收起结界!”

听闻要收结界,其余几名沙族掌权者却是大惊道:“不可,此时沙域正处黑夜,结界一收,魔物趁机潜入城池,对沙族而言可是大患呀!”

“绿光中那女子乃是魔兽契者,我等既已归降于魔兽,若让契者在沙族城下出事,我等要如何对魔**代?”情急下,翔章只得将沈陌黎的身份公之于众。

结界在黑夜里对沙族的重要,翔章作为几大长者之首又怎能不知?

但掌控沙穹昼夜的明杖已然失踪,沙穹的黑夜不知何时是头,在这等危险里,沈陌黎朝着沙族城池而来,必是遇到极端险境。

沙族若是在沈陌黎此时遇难中旁观不救,眼见着沈陌黎命丧城下,受生死血契的缘故魔兽必然也会丧命。

翔章自知,沙族背叛魔祖之事纸里包不住火,哪怕魔兽受契约死去。可但凡不是死于魔狱府内,魔祖便不会放过沙族,届时,沙族将面临灭顶之灾。

联想种种,让翔章更肯定此时哪怕要冒族人被魔物虐杀的风险,也要除去结界让沈陌黎进入城池。

然全数解除结界,对于偌大的城池而言又过于凶险。翔章思索一二后道:“命守卫自城池正门解开结界,半刻时间内再度封锁结界。在半刻时辰内,我会亲自前去接契者回来。”

沙族的结界经历代沙族长者的改良,至今已然稳固如山,想要解除结界与编布结界皆非易事。因结界的复杂,半刻钟的时间内,解除的结界不过城门大小,对于疆域极大的城池诸地并不会有多大影响。

但结界的解开或结布却不能停止,沙族人在控制结界时,仅能将其不断解除或结布。

顾及到结界解除时可能遇到的险境,沙族先人在改良结界时,曾在结界上布下半刻缓和期。缓和期内,结界散开的速度极慢,仍可在散开过程中重新结布。

然半刻钟一过,结界便会加急解开速度,在转眼间快速拉拢,重结成无缝隙的严实护罩。拉拢后的结界,因先前的消耗,需再过半日时间才可再度打开。

而翔章,正是想借这短短半刻钟时间,既护得沙族安好,又将沈陌黎带入其内。

仅是他的想法,一下便遭到了其余几名长者的反对。

第二百七十一章 静等快击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七十一章静等快击几名长者见翔章想冒此等风险,纷纷劝阻道:“章长者,此事万万不可。倘若在半刻钟内,你救契者遇到何时耽误了时间,便要被受困在结界外。你乃我沙族的主心骨,你若不在,沙族内因黑夜的缘故必然会有骚乱发生!”

劝阻中,唯独翔固一人站出为翔章说话道:“章长者乃我沙族魔道第一,区区几里地,又会遇到什么危险。尔等切莫在这乌鸦嘴,耽误章长者救契者。”

听翔固那般说道,方才劝阻的几位长者更是面露不悦道:“固长者此话差矣,沙域内的危机你我皆知,莫说几里地,便是几米地皆有可能遇到难以想象的危险。你这般说,未免太过乐观?”

“一派胡言!魔物惧我沙族,素日皆藏匿无影,尔等怎能长魔物志气灭我族气势?”翔固再道。

借着黑夜的掩护,他的眸底却是划过一抹狡黠。

在沙族内,他往日魔道境界与翔章相差无几,近日更是借助魔祖之力功力大涨,如今的修为早在翔章之上。

他们虽同称长者,但沙族内外却均默认翔章为族长,这令翔固在嫉妒心作祟下极其不满。无时无刻,他皆盼着翔章再回不来沙族,奈何翔章在沙族内声威极高,他明面上将其取缔怕难以服众。

眼下,他分明看到了诸长者未注意到,藏在黑暗里朝沈陌黎快速移近的黑影,这才这般假似为翔章着想道。

以翔固敏锐的感观,他能感觉到追在沈陌黎身后那团极快移动的黑影,必然是不善来者。此时翔章若是出去,于沈陌黎相遇的空挡必会遇到那个黑影。

翔固由黑影的速度,更能猜测到黑影的实力非同寻常。

他在盼,盼黑影一举将翔章连同沈陌黎一齐灭去。如此,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继承下沙族族长之位,带领沙族重归魔祖,由魔祖处得到更多的好处。

联想至此,翔固老脸上勾勒出一抹在黑夜里难以察觉的阴森笑意。

直视几位急着反对的长者,翔固再道:“章长者历来行事游刃有余,尔等这番推三阻四,莫不是不信任章长者做事的能力?”

翔固说得慷慨激昂,大有将其余几名长者压得无话可说的势头。

见翔固说得这份上,几名不断制止的长者,虽觉得自己再言有些理亏。然事关沙族命运,让他们又不愿就此放弃。

其中一人厚着脸面,再上前对翔章道:“我等绝无半点怀疑章长者能力的念头,仅是章长者的运势关系到的不仅是自己,更是沙族未来,让我等不得不多出些许顾虑来。”

见诸长者皆是反对,翔章思量片刻终是再开口道:“诸位的用心良苦,老朽自然清楚。这样,半刻时辰,若是时间将至我仍无法救得契者,无论发生何事,我定会撇下契者先行回到城池,如何?”

心底并无打算这般去做,但为使其余几位长者安心,翔章仍是闭着眼睛说瞎话道。

听得翔章承诺归城,原先忧心忡忡的诸位长者当真暗下松下口气,连连应允道:“章长者既然都如此说了,我等便是放下心来。来去凶险,还请长者尽快回城。”

“自然。”翔章应道,旋即一个飞身,直接从城池上凌飞至结界边缘。

他眉上微蹙,望着逐渐靠近的沈陌黎,掌心内悄然运气漫天飞沙,打算在结界一开之际,便将沙洒沙域。

适才在城池上,诸长老仅看到沈陌黎御光前行,翔章却也发现了追在沈陌黎身后的那个黑影。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选择冒险出结界迎接,仅要在沈陌黎靠近后将结界打开一个口子,让沈陌黎由口子进入城池即可。

眼下,他站在结界壁前,心中对于那个黑影却是没底。以他的判断,固然知悉那黑影实力不低。然广阔的沙域内,翔章却着实想不起除了魔沙树,还有何人能达到那等魔道境界。

可那黑影体态与人族相差无几,与魔沙树庞大的体型又着实不符,这令翔章心里更是打起鼓来。他在结界边缘静站片刻,细致的算着黑影靠近沈陌黎的时间,却不急于开结界。

于翔章而言,出去得早,便是浪费了半刻钟时间。出去得晚,便会让沈陌黎面临危险。这个度,他需把握得精准,才能在最好的时间做到最好的效果。

仅是翔章的等待,却是急坏了等在城池上的翔固。

翔固不知翔章的计划,只见翔章站在结界处,心里急做热锅上的蚂蚁,犹恐翔章反悔不出结界。

要知此刻翔章的一句“不去”,不仅不会动摇到翔章在族内的威望,还会令原本就持反对意见的其余几位长者欣喜不已。

如此想来,翔固因急大喊道:“章长者,你只管放心去罢。我等定会留足半刻钟再命人关合结界!”

听到翔固的喊声,原本守在城池各处,还不知翔章行踪的诸数沙魔将士,纷纷将目光移向翔固所视方向,便见翔章停在结界处,迟迟未有行动。

不知前后,又未有其余几位长者的深明大局观的诸将士,不知事之原委,仅觉得翔章出手必是大事,纷纷握拳道:“我等为章长者送行!”

闻声,翔固更是趁热打铁的冲几名掌管结界的守兵道:“尔等磨蹭什么?还不快为章长者拉开结界,这要是耽误了章长者救人,这等责任你们谁负得起?”

他便是要逼着翔章快些出结界,好再回不来。

几名守结界的士兵,在翔固的这一声喝中,骤然生惊,急急运了魔力便要将结界打开。却听翔章制止道:“慢!听我命令行事。”

听得翔章之言后,诸送行的将士虽心生奇怪,却又不知翔章所言为何,不禁面面相觑。

翔章的制止,却是令城池上眼看即将成功的翔固更焦急不已。他全然料想不到,在诸将士的送行中,翔章竟还能如此沉得住气,直接制止住士兵拉开结界的动作。

就在翔固心急的计划着往下如何刺激翔章出结界时,便听翔章对守兵道:“开。”

在守兵听命拉开结界的一瞬间,翔章便宛如飓风疾速,虚影不留的奔出结界外。

第二百七十二章 荒沙追逐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七十二章荒沙追逐不为外界各类因素所干扰,哪怕是沙族人尽数看着,翔章也只跟着自己的计划做事。

亦是这份沉稳,使翔章在诸事面前,更成了沙族人能依靠的支柱力量。

此时,在半刻之内,翔章已然在出发时做好最好与最坏的打算,疾速朝沈陌黎所在处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沈陌黎御着灵叶,同是感受到背后那股愈加靠近的威胁。她红唇轻启道:“树老,陌黎若是有事需你答应,你可会无论何事皆允了陌黎的请求?”

“但凡我力所能及,自然会允。”魔沙树因断去根脉,丧失过半修为加之重伤的关系,此时反倒不能感受那缕来自身后的危机。

他听出沈陌黎话中有话,并不急于鲁莽应下,只待沈陌黎将话说完整去。

“好。”沈陌黎却并不将话说清,反倒是趁着魔沙树不注意的空隙,以灵叶汇聚成绳索,须臾将魔沙树困锁。

紧接着,在魔沙树仍未明白忽被困锁的用意前,沈陌黎以掌心一道猛力,朝着魔沙树拍震而去。使魔沙树再度负伤的须臾,更借着那道强劲的力朝沙族城池的方向疾速飞去。

看着魔沙树那道越飞越远,沈陌黎在心头暗念着:树老,得罪了,愿你进入城池再不为陌黎出来半步。

在沈陌黎一系列动作井然快速的做完之后,一道冷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没想到,你对那老树倒是有情有义。只不过,你的情义在深,也换不回你的命!”

苍迩挥着三层楼高的巨刀,自沈陌黎身后追击来,边是说着边往沈陌黎身上挥刀砍下。

魔沙树树根化成的小魔,在苍迩必过之路上虽设下埋伏,但见苍迩实力那般了得,在与苍迩对决不过一招半式时便均四散而退。

他们由魔沙树根脉衍生,但因自生意识的缘故,心与魔沙树同一阵营不假,却也带着丝许自己的私念。

魔沙树赠他们意识,想让他们埋伏于荒沙中拖延苍迩前行的时间,他们却不想在强敌面前做无谓的抵抗,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他们更为己着想,而私下尽数逃离。

看着那些慌乱逃跑的小魔,苍迩却也不追,才在沈陌黎进入城池前,得以追赶到将其拦住。

他宛如盯视猎物般,眸不带转的紧盯着沈陌黎,略带贪婪的面容稍是往旁侧一歪道:“这代的魔兽契者,长得如此细皮嫩肉,当真是令人望之便想尝其味,吸其血……”

“休得放肆!想食人,还要看你有没有这等本事!”翔章的声音,在苍迩正说得起劲时忽而想起,在漫漫荒沙中,却又丝毫望不见翔章的影子。

嗅闻着因荒沙覆盖的缘由,辨不清远近的翔章气息,苍迩更是勾起一缕玩味的笑意道:“不曾想,竟还有魔效忠于魔兽,这眼力果真笨拙!”

魔族掌控魔地,在苍迩看来大统五族不过是迟早的事。在魔兽已濒临死亡之境,苍迩更是认为所有归顺魔兽者,不过是嫌着自个儿的命长自寻死路。

见惯了杀戮,苍迩并不在意来者何人,在他眼里,将死之人不管是何身份,于他而言都无任何意义。

“魔兽归顺者成千上万,尔等扰乱魔地秩序,更该早点从魔地消失!”翔章正义秉然道。

旋即,一道漫天沙浪自沈陌黎面前汹涌而起。沙浪中伸出百余只手形沙砾,将沈陌黎借手与手的传递快速上拉至沙浪顶端。

浪尖上,翔章神情肃然,望着站在原处勾着邪笑的苍迩,努力压制着自己心底的震惊。

这名少年,翔章与其虽是不熟,但在沙族史书上,他却见过与其一模一样的面孔。

而史书记载少年出现的时间,离眼下已近万年之遥。

翔章知得人族寿命虽且仅有百年,然通过武道修炼,可在一定程度上延缓衰老,延长其命。仅是三国六海内众多人族强者,借由潜修延长的性命亦不外乎几千年。这近万年寿命,在人族中翔章当真第一回听闻。

仅是虽心中诧异,翔章却未多做停留,他一道衣袖挥摆,漫天飞沙自袖中飘曳而下,宛如漫天冰雹砸向人间。

望着众数猛然下落的沙砾,苍迩狰狞的眸中更多出一抹探究道:“看来你还是沙族的掌权者,仅是我若没记错的话,沙族早归魔族麾下,你这般做,莫不是想与整族为敌?”

“我沙族之事,无须与你这外人说道。”翔章应道。

在翔章说话的须臾,自沙浪背面凸起两团不大的沙丘,借着沙浪的遮挡,趁着苍迩大意未察之际,匆匆往城池的方向疾速赶去。

苍迩却是对翔章那显得不咸不淡的应话略显不耐道:“外人?那我便让你见见我这外人,如何替魔祖管教尔等小辈!”

言罢,苍迩巨刀一挥,直将那数丈高的沙浪劈做万千沙尘飘飘飞落。

纯净的沙尘若万米巨纱,弥漫在空气中令人深觉得呛鼻不已,苍迩却是从中极快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苍迩白净的面容中燃烧起似火烧的愤怒,他身形一变,再复浓雾模样戾气爆棚道:“万年来,还未有人能借着小手段,便逃过我的掌心。”

愤怒中,似有火燃烧的浓雾,在火烧中更似得到极其的速度,化作肉眼所见不到的虚影速度,往城池方向追赶去。

在苍迩巨刀挥砍时,已然刻意将刀刃避开沈陌黎。仅是苍迩却是又极为清楚,他的刀刃不及沈陌黎,刀风挥砍下却会对沈陌黎及翔章造成重伤。

然而,适才刀落之后,弥漫的飞沙虽挡住视线,苍迩却能极为肯定当中无丝毫血腥味。

万年里,苍迩夺人修为以强化自身魔道,对于血的味道再是熟悉不过。他便不信,自己一刀挥下,对方才站在沙浪尖上的二人连半点皮外伤都未曾伤及。

不过片刻思忖,苍迩便是想明了当中的缘故。

此地离沙族城池极近,苍迩对如今城池结界的情况知之不多,却明了得很,一旦沈陌黎与翔章进入城池,仅要结界不破,他便很难从中将沈陌黎再抓出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浓雾再击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七十三章浓雾再击望着荒沙中两道凸起的沙丘中,燃着火不断逼近的浓雾,守在城池内的的诸长者却是慌了神。

他们并不知浓雾内藏着何人,仅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慌,让他们此时心头若悬着道时刻可能看下的闸刀,令他们心神不稳。

见诸长者皆在犹豫中,翔固最先反应过来,他故作惊慌道:“章长者这回怕是惹了不该惹的人,看那燃火的浓雾,在下倒觉得与我族史书上记载的,魔祖身旁常年听命的那位极像。”

与其他长者不同,翔固实则并不在意那团浓雾内藏的是何人,他早在暗中投诚于魔祖,眼下不管来者是魔祖亦或魔兽麾下之人,于他皆无多大害处。

而且在翔固看来,能追杀沈陌黎与翔章者,想来也必非魔兽追随者。

眼下,翔固更担心的是在半刻钟时间内,翔章能携沈陌黎重归城池。那般,他想掌管沙族的春秋大梦,怕是再过数年皆难寻到机会完成。

联想到在史书上见过的一团魔道高深的浓雾,翔固便信口开河,随意将追杀翔章的火烧浓雾,将史书上见得的那抹联系在一起,以引起其余几人长者的恐慌。

听得翔固如此一提,几名长者才在惊慌中依稀想起魔祖身旁曾经常侍的那人。须臾间,几名纵是有些见识与能力的长者,面色皆是惊然。

他们与翔章不同,不过是因势不得不为沙族而重归魔兽麾下,对于魔兽,他们并无多少感情。在魔地的这场难以避免的纷争中,他们并不指望魔兽能战败魔祖,夺回魔地掌管,还魔地一份安宁。

归降魔祖,几位长者仅想审时度势,见好时为沙族谋些利,遇形势转恶时,便率诸族人转移他处。

此刻,追在翔章身后的那团浓雾,显然是对沙族极其不利的存在。这让几名长者,在此刻皆是慌而无措。

他们深知结界的牢固,想在浓雾进入前将结界拉拢。但翔章于沙族的重要,又让他们几番迟疑,贸然不愿将翔章的生路断去。

见诸长者那般犹豫,翔固便是不再说服,而直接趴至城墙上,朝着几名负责结界的守兵大喊道:“章长者身后那团是上古魔祖麾下的银隆,为了沙族乡亲,尔等快将结界拉拢!”

闻言,几名守兵面面相觑,他们心中有惧,却又在看向疾速奔驰与浓雾前的两团沙丘时有所犹豫。

与沙族内,何人不知翔章于族的重要。几名守兵更是想在危难前,寻得两全之法,既能保翔章回到城池,又能以结界将那团浓雾抵在城外。

见诸人的迟疑,翔固愤然一拍,自城池上翻然跃下。他急急夺过守兵掌管结界所用兵刃,朝着结界祭魔力一挥,骤然间将正在缓慢拉开的结界合拢。

“且慢……”诸长者处于惊慌中,待看清翔固的动作想要制止时已是来不及。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结界宛如帷幔,被翔固倏然掀拢。

而令众长者更意想不到的是,在数丈高的结界间,一道身影在翔固合拢的结界破口处,赫然强撑出个缝隙来。

望着那身影,几名长者眸光更是惊然。在原就漆黑的夜里,他们几番拉长脖子仔细看,方才看清那身影的模样竟是棵与人高低相差无几的大树。

魔沙树在被沈陌黎强行打至结界边缘时,被几名沙族守兵冒险拉入城池内。

见魔沙树周身受捆,在分不清敌我的情况下,沙族人自然未将其解捆开来。仅是因翔章还在外头生死未卜,令几个守兵也无多用心去询问魔沙树。

仅是将魔沙树随意丢于旁地,便又急急前往原位察看形势的发展。

被弃之旁侧的魔沙树,在看清眼前情形下,这才看清沈陌黎的用心。

他努力挣脱去沈陌黎的困束,终在结界关合前摆去周身困束,在翔固关合结界的同时出现在结界处。

沙族历代魔道虽谈不上多高超深奥,但历经数代沙族掌权者不断完善过的结界却是极为罕见的结实。

魔沙树以自己的树躯挡在结界即将关合的开口处,由左右传递来的更是重过群山的力。

不过支撑几息,魔沙树便已在那般难以想象的沉重负担中,因体力不支而枝叶狂抖,冷汗聚下。

瞪大一双因失去修为而由浑浊变清亮的双眸,魔沙树急急等着藏于沙丘正在迅疾赶来的沈陌黎,心底犹似在盘算着后头浓雾追赶上的时间。

他极想开口大喊,道与沈陌黎再快些赶,奈何强撑结界的消耗,让他此时已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原以为得逞的翔固,平白不知外面发生何事。他春风得意的等着其余几名长者在寻思不到出路的情况下,前来寻他。

岂料左等右等,四周在他关合结界后仍是空荡荡一片。

独自在原地矗立半晌后,翔固这才在等待无果下倏然抬头。

这一放眼看去,翔固这才顺着另几名长者的视线望见魔沙树。

只见在离魔沙树咫尺近距处,沙丘一前一后极速赶来,速度快若雷电,令人光是看着便觉得难以追赶上。

望着即将快速归回的翔章,沙族众人却是勾不起半点好心情。

他们清晰的看到,在翔章后头,那不断灼烧的浓雾有着更快的速度。

便是少倾不到,那抹浓雾离沈陌黎二人即只剩一个长臂即可拉扯的近距。

过于拉近的距离,令众沙族人皆是拧出一把汗来。若非自身魔道境界有限,他们恨不得飞身过去,以己之力助推两个沙丘一把。

然而,世上之事又怎会有如果之说?

就在沙丘即将借魔沙树拉开的小许入口进到城池时,靠后头的沙丘却是忽然就地止步,在前头沙丘恰好踏入结界的瞬间破开自身沙丘,反朝着快速跟到面前的浓雾回击而去。

登时,自燃烧的浓雾里,露出苍迩半张狰狞的面目。

他带着极其讽刺的笑,对着回击自己的沈陌黎全然不屑道:“魔族多赞这代契者聪慧,我却只见得如匹夫般莽撞。想来,今日必是你与这等无知沙族的死期!”

第二百七十四章 逆转长夜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七十四章逆转长夜回到结界内,翔章猛然转头,这才察觉沈陌黎竟未跟着他,反倒破开沙丘,直接又与苍迩对上。

望着沈陌黎处于结界外,全然不惧的看着苍迩,翔章轻叹口气,刚想重出结界。往前刚想迈步,便觉得自己的腰身衣袖间忽被人拉扯。

随着被拉止的重力,翔章往腰间一探,便见几名守兵此时正跪于地,紧紧地拉着翔章的衣袖腰间,神情紧张道:“长者,沙族不能没有你!我等知契者的重要,然相比于契者,你在我们沙族中更重要啊。”

在沈陌黎离开的这段时间,翔章已然与其余几名长者协商妥当,将沈陌黎的画像以魔气为笔,绘制千张于城池内分发,并以少许计策与劝,令众沙魔听命归顺魔兽之事。

对于翔章坚持出结界,一干将士原本并不解是为何事。仅是现在沈陌黎的出现,便将翔章出行的目的不言而喻昭之于众。

归于魔兽,众数将士本便面上应下,心里略犯嘀咕。

眼下沈陌黎与苍迩离结界近了些,他们方才发现沈陌黎招惹来的是多强大的对手。

单凭着苍迩周身弥漫的气势,诸将士便能暗自断定对方是集诸沙魔之力皆难以抵抗的存在。

他们不愿自己尊敬的长者出去冒险,又知翔章绝不会听自己的话做事,仅好不约而同尽数跪地阻止翔章。

在他们看来,有老祖宗留下的这牢固结界在,他们仅要守在结界内不管顾其余的事,魔兽也好魔祖也罢,皆奈他们不何。

然而,翔章的想法却与他们不同。

他清楚地知得,沈陌黎若死,魔兽就此也仅得走向终点。

倘若魔兽大势全逝,纵然沙族结界固若金汤,也绝阻挡不了魔祖踏平这地的野心。

翔章对于一切了然于心,更知此刻不救沈陌黎,往后沙族怕也要面临大难。

跪于地上不断求情的几名将士,却是不知翔章的苦心。他们仅想快些关合结界,求翔章停留于城池内。

受几名守兵限制住行动的翔章,有心想甩开将士,却又恐力度过大,而将几人伤及。思量下,翔章不得不耐下性子,想与短短几句将其中利弊告知将士。

仅是话还未出口,便听结界外传来一声砰然巨响。

随着声响的传来,翔章猛然抬首,唯见本在漫飞沙沉浸下仍可依稀看到人影的结界外,此时却是被浓雾尽数笼罩,全然望不见半点踪影。

浓雾中隐隐有着缕缕烧焦的气息,透过被魔沙树撑开的许口子飘入城池。

再看浓雾,皓白的雾气内时刻有着火焰在燃烧。仅是火焰的烧灼,却有红有乌,与先前所见并不相同。

望着如此诡谲的情景,几名跪在地上的守兵,连拉扯翔章都已忘记。他们错愕地看着结界外遍布开去,全然不知何物的浓雾,心下更是慌神。

而站于城池上的几名长者,在沙地内常年未沐战争,却也在来去沙族其它地的路上参与过不少战斗。

他们对不少凶险境况甚为熟悉,更知以何法应对。但见到如此景象浓雾灼火的情景,却也是稍是愣神,全然不知是何。

在望不见的境界外,独有守在结界口的魔沙树,骤然欢喜叫道:“娃娃,快,快些进来!”

众人顺着魔沙树的声音再次望去,方才见那团乌黑的火焰,在浓雾中恰是由结界破口处散发向四周。而黑炎燃烧最盛处,便是离魔沙树极近的位置。

“难不成,那黑炎是魔兽契者所祭?”当中一名长者略带不可思议道。

早前,几名长者商讨下便已知得魔兽契者武道修为不过高阶。亦是沈陌黎毫不起眼的武道境界,令除翔章以外的几名长者心底皆是打起退堂鼓来。

此刻,沈陌黎所展示的完全超越高阶所能有的实力,令几名长者皆是震惊不已。

而与长者同为震惊的,便是诸守在结界内侧边缘,正紧张观望着一切的沙族将士。他们从不知沈陌黎实力如何,仅是在见到浓雾时,先被浓雾所展现的可怖模样所吓住。

犹恐沙族人心涣散,在早前与沙族众饶谈话中,各长者皆是刻意未提及沈陌黎的武道修为。

因长者们的未提起,沙族内诸人面上亦是不好跟着去问及沈陌黎修为实力之事。仅是在各位长者看不见的角落,沙魔间对沈陌黎武道修为的猜测却从未停止过。

魔兽强大,令诸人皆猜得这代的魔兽契者,修为亦是可怖惊。

他们从不曾见过沈陌黎施展实力,便是将沈陌黎的修为猜得出神入化。

在初见到沈陌黎时,沈陌黎藏于沙丘内,丝毫看不见其模样修为,诸将士亦完全不知其修为究竟到何等地界。

而在沈陌黎破出沙丘后,因沈陌黎并未祭用多少灵力,有看似身娇力,令众沙魔的注意,也跟着放在了实力看上去更为可怖的苍迩身上。

因自身魔道的薄弱,使诸数沙魔极其担忧浓雾进入结界,会将沙族杀个片甲不留。

面对沈陌黎在扩散的浓雾里所爆发的黑炎,令所有沙魔皆是惊讶无比。他们径自在震惊中觉得,是自身修为的低弱限制住他们的所有想象,让他们在以貌取人中低估去沈陌黎的实力。

同时,他们又在心里暗自窃喜,庆幸于自己归降的魔兽契者有这等能与浓雾抗衡的实力。

在看不清的浓雾里,诸数沙魔分明见得黑炎在浓雾里愈烧愈旺,竟有将浓雾中始终燃烧着的那团橘红火焰快速覆盖之势。

于两种火焰的较量中,沙魔看得热闹,魔沙树却是焦急地一遍遍不断唤着沈陌黎避入结界。借着对沙域的了解,他极为清楚地知道,沈陌黎此时爆发出的逆实力并非长久。

在逆阶爆发的黑炎耗尽前,沈陌黎虽借着黑炎里蕴藏的漆黑力量勉强支撑,然黑夜终有尽头。沙穹为沙族所控,沙族又是归于魔兽不假,然魔沙树分明感知到,沙族内此时正有人刻意不分时间的在将黑夜重新倒转向白。

第二百七十五章 熏烟乱域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七十五章熏烟乱域魔沙树一刻不停的叫喊,令那些仿佛看到压制浓雾希望的沙魔,尤为不解。

由沈陌黎所爆发出的种种举动,他们分明能看到沈陌黎胜利在即。既能得胜,他们心下更是不解为何魔沙树还要将沈陌黎唤回。

于常年不见战火的沙魔眼里,因对战争事态的生疏,令他们皆数认为,对待敌人一举得胜势必好过忽而退却,在往后的日子里伺机再战。

他们的希望随着沈陌黎祭用的那团黑炎而越烧越盛,在燃烧的希望中,他们旋即更为激动地呐喊出沙族战时口号,兴奋地要为沈陌黎助威。

在声声助威下,诸沙族将士的目光丝毫不带半点闭眨,情绪更是沸腾到极点。

望着两团火焰的较量狠斗,魔沙树却是半点沙族那兴奋的劲儿。它的目光透过难以看清的浓雾,借着魔力相辅,朦胧中已然可间远处的黑夜缓缓有了黎明前的点点光晕。

微微照耀在沙域的地平线出跳跃,在悄无声息中将全然看不清的黑暗渐渐带至白昼。

处于浓雾里的沈陌黎,对于魔沙树的呼唤却是半点皆听不到。她眸转漆黑,在武道境界飞升入圣阶之后,便悄然运转黑炎借势暗夜之力,将自己的力量提升到极尽。

在进入结界前,正如翔章所料想,沈陌黎藏在沙丘内着实有机会在苍迩追击到之前进入结界。

仅是苍迩过于逼近藏于沙丘中的两人,让沈陌黎极其肯定,若是她在那时进入结界,必会使苍迩在结界关闭前,也借机进入城池。

届时,苍迩的杀戒便不在局限于她与翔章,更会瞄向城池内的无数沙族人。

沙魔面上虽仍皈依于魔祖,然沈陌黎以苍迩那嗜血的性子更是能猜得,无论沙族是否心向魔祖,苍迩皆会毫不留情面的将诸数沙族尽数抹杀。

单凭沙族容忍沈陌黎进入结界试图保护这一条,苍迩便能将其定为死罪,在尽数吞食去沙族人修为后在魔祖面前交差。

在沙域数年,苍迩将己藏得极深,却不代表着他从不曾觊觎过沙族。

不过是沙族皈依历代魔兽,由因其地处魔狱府要地,常年受历代魔兽多加关注,加之沙族人往常不曾出过城池踏入沙域其它地界半步,这才让苍迩有心吞噬沙族修为,却无法光明正大那般去做。

而魔沙树为沈陌黎撑开的那微缺口,在这等特定时间内,无疑给苍迩提供了最合适开启杀戮的理由。

权衡下,沈陌黎感受到体内的灵气已然助自己冲入圣阶,这才破沙丘而出,以正面想与苍迩尽全力相拼。

前世,沈陌黎记得玥狐曾教过自己一道秘法,秘法以黑炎为引,借助黑夜得有万千神力。

前世,玥狐虽未将黑炎分半赠与沈陌黎,却也曾借一团黑炎,让沈陌黎领略借暗夜之力的奇妙。

至今,沈陌黎依旧记得,在宽阔的静湖前,她仅以一团同饭团同大的黑炎,便烘烤得静湖瞬间半滴水不剩。

玥狐曾将黑炎以那惊人威力拿来逗沈陌黎开心,却未想过,隔着一世,那曾经仅是为搏得沈陌黎一笑而教授沈陌黎的妙法,竟能在关键时刻救得沈陌黎与沙族一命。

嗅闻着黑炎中散发的熟悉气息,苍迩则是眸间一沉。

万年前,他随魔祖预谋荡平其余四族,对于黑炎里的那股心月狐气息再熟稔不过。

那股气息极快的勾起苍迩心底的那丝隐藏极久的仇恨,让苍迩在满腔愤恨中将火焰燃得更为旺盛。

尽管当年之事已过万年,苍迩却是难以忘却当年心月狐所做一牵他将魔祖万年前的死,均归结于心月狐极其本主身上,更清晰的记得当年心月狐将他拦在营救魔祖路上所使的歪法。

识海里勾起当年的幕幕往事,令苍迩将愤怒燃烧到极点。

万年来,他无数次想灭杀心月狐。奈何当年他亲眼见得,心月狐被推入火海,自此世间皆传其已死去。

苍迩虽无从确认心月狐的生死,但因先前的亲眼目睹,亦只当心月狐已死。

如今,沈陌黎祭用的黑炎,分明是心月狐最拿手亦最宝贝的利器,这让苍迩心里骤然升起焦灼的疑问。

时过万年,苍迩断然不信心月狐当年摔入那能吞噬魂魄的万丈奇火中还能存活。仅是沈陌黎所用黑炎,上地下独心月狐一份。

那份曾经烧毁他神魂的黑炎,苍迩纵使再过数亿年皆难以忘怀。

他阴森的声音,自浓雾中传来:“心月狐,未想到隔了万年你尸骨已散,却还将黑炎赠与他人同我作对!”

旺盛的怒火冲燃烧,令苍迩那抹被要被沈陌黎黑炎覆盖去的火焰瞬间再度点燃。

伴着火焰的猖獗燃烧,苍迩震耳欲聋的声音随之辽荡在虚空,由结界被强撑开的口子飘入沙族城池,震得城池一抖三摇晃。

“既然那抹黑炎不能为我所用,再是千年万年我也势必毁了它!”苍迩愤激之音摇曳。

因心头无处宣泄的怒火,在不甘于被黑炎压迫中,苍迩在无人察觉之际,竟将自己的六魄藏于雾中尽数撕扯,丢入燃烧的火焰中当作自己提升火焰的燃料。

藏着无数夺取来修为的六魄,遇火之下快速燃烧,不多时便与火焰燃成一体。吸入六魄的火焰,乍一看就如着火的大海,火焰之势快速流淌向四周,又在流淌间将整片浓雾尽数点燃。

烈火的烧灼,弥漫出强烈的焦味,伴着阵阵黑炎见面千里,覆盖于整片沙域之郑

过于浓重的烧灼气息,令在沙域四野的魔物皆是心惊乍起,开始胡乱奔逃于沙域四地。如恐再不逃去,下一秒便会死于原地。

几近窒息的浓烟滚滚入结界,须臾呛得众数沙魔难以呼吸。

除去仍守原地的一干将士,其余在城池内的沙魔皆生惊慌。他们并不知沙域中发生何事,仅是单凭这股使人疯狂呛咳的浓烟,便已令他们深察大事不妙。

在惊慌无措下,他们朝着沙域与魔地唯一的出入口跑去。因奔跑中的急促,即刻间便是挤成人踩人,魔伤魔的画面。

第二百七十六章 黑炎骤熄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七十六章黑炎骤熄在惊天的巨吼声中,沈陌黎分明感觉到一股比岩浆更为高温的灼热,由那团烛天火光的燃烧下弥散开来,习习热浪好似有选择的不断烘烤着自己。

令人难以忍耐的热火中,点点暗含惊天气力的黑炎被逐渐镇压,直至最后将近熄灭。

望着黑炎将落败势,适才还兴奋助威的沙族人顿时惊慌。

几位长者在看向城池内因熏烟乱成一片的沙魔时,神情中更显得茫然失措。他们按捺不下心头的不安,急急自城池中一跃而下至翔章身侧。

沙族长久不曾沐浴过战火,长者们虽在外头经历过些单打独斗,却不曾见过这等以熏烟为刃的战斗。他们急急想听翔章安排,好知晓在城池打乱下,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见诸长者全数围拢过来,翔章也不迟疑,井井有序的安排下往后事宜道:“翔还,你至与外界的相连口把着,命众数人不得踏出城池半步,违者立斩!翔安,你负责安顿守城将士,鼓舞众将志气。契者尚未全败,我等又怎能自甘于输?翔顿,你去将沙族城中那抹水池打开,先祖曾言水池不到大难时不得开启,如今浓雾侵袭结界,魔祖大军又势必守在沙域外,沙族已至最危机时刻!”

“且慢!”位于一旁的翔固,却是急急制止住听命翔章,即将各自行事的诸长者。

对于翔章为何未安排己身做事,翔固虽心中有疑,然眼下他全然顾不得那些,仅是想阻止翔章的安排道:“城池内已布满熏烟,此时若不让沙族人撤离,必然会出乱子!况且我等归降于魔祖,暗中叛道诚服魔兽,魔祖应尚不知情,又怎会在此时在沙域外埋下重兵?”

原先听命要去做事,心头本就带有疑问而冒然不敢问的几名长者,在听得翔固言之凿凿的分析后,更是觉得翔章先前的安排若是有问题。

他们将眸光转向翔章,似乎在等待着翔章再进一步做详致解释。

见今日若不将话说得细致,众长者便不会服气做事,翔章轻叹口气道:“尔等当真认为,魔兽闯入魔狱府魔祖会毫无察觉?魔狱府创造之初,便设置有一扇常人看不见的大门。那道门能阻止所有被关府内者无法闯出魔狱府。”

“那依章长者的意思,可是私下替魔兽开了那扇门?”翔固矛头直指翔章道。

若是翔章当真如此所为,翔固便能公然策反诸长者治罪翔章。要知当初沙族皈依魔兽,可非心带身行,而是在魔兽冲破魔狱府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勉强而为。

沙族上下,至今仍对归降势力薄弱的魔兽心有嘀咕,在这等情况下,翔章若承认是自己刻意放了魔兽,无疑是将沙族利益撇于一旁不顾的自私之举。

倘如是寻常人那般做,沙族长者将其诛连全家、抽筋剥命不在话下。而翔章作为掌权者那般做,则罪行便比一般人更大,可定为叛族之罪。

翔固的如意算盘打得精准,却很快便被翔章所否定去。

不知何时,自翔章掌心中幻化出沙族碧印。

翔章神情肃然道:“见印掌权,当年上代族长离开前,实则并非无所交代。如此多年,我不亮出沙印,乃是想等待上代族长的归来,将印归还族长。多年来,我代掌族长之位,实则早有沙印于手。”

见到翔章手心中旋转的碧色印章,几个略有猜忌的长者眸色带惊,在听得翔章所述后尽数跪地,拜谒碧印。

望着那盘旋在翔章掌心的沙印,翔固心虽不甘,但在沙印面前亦不得不与众人一齐跪下。除去上代族长,这一世翔固从不曾跪过任何人。他原以为自己私下归于魔祖,终能名正言顺掌管沙族。

岂料,翔章竟早拥有了那方沙族至尊沙印。

沙印若非经族长同意而传位,再如何抢夺,夺来的沙印也无从开启。而翔章的年龄与翔固相仿,令翔固顿然觉得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内,怕是永无法得族长之位。

沙族历代以沙印相传族长之位,沙印内不仅藏着诸多沙族秘密,更带有集历代族长临终前注入其内的魔气。

执掌沙印,便能得到沙印内那股魔气,拥有至高实力。

翔固原以为自己的实力早超越翔章,却不料翔章已掌握沙印。如此,翔固能联想到的便是翔章在素常对敌时,从未运用过沙印中蕴藏的深厚魔气,更不曾展现过自己真正的实力。

在联想到沙印里深藏的魔气时,翔固甚至不用多想都能猜得,翔章一朝若祭了沙印中的魔气为己所用,怕是自己再也不是翔章的对手。

这些年里,沙族人皆以为沙印随着前代族长的消失而没落,众人皆未想到,沙印竟已传承到翔章手中。

翔章借着沙印,旋绕出幕幕历代魔兽的画面道:“魔狱府那道隐形门的钥匙并非在我手中,而是历代魔兽相传掌管。魔兽能破开魔狱府,便是因那把钥匙的缘故。然那把钥匙除去历代魔兽,魔祖应仍有一把。钥匙连心,魔狱府那道门的打开,又岂能瞒得住魔祖?”

“以章长者……不,以族长的意思,在我等归降魔兽的第一时刹,魔祖早已知晓?”翔顿想明其中原因,震惊问道。

话虽是问,答案已是不言而喻。

翔章收起沙印再道:“正是,尔等不必拘于族长之礼待我,先且按我方才交代去做事吧。”

允下翔章之言,几名长者纷纷各自前去做事。唯有翔固仍跪于原地,处于震惊中不知何语。

反倒是翔章先行走近,语重心长对翔固道:“沙族内你我修为最高,固长者便请与我在此守住结界破口,以防浓雾入袭。”

听得翔章如此说道,翔固尴尬一笑,自地上站起讪讪道:“族长得沙印真传,修为盖天,这般说真是折煞我喽。”

在二人对话之余,点点黎明的光晕泼洒入黑夜,在沙穹上染上一抹鱼肚白。

天际的转昼,令借暗夜之力燃烧的黑炎本就被火焰压制得只剩零星的炎火减灭至无。

第二百七十七章 局铺过半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七十七章局铺过半浓雾中骤然熄灭的黑炎,令刚见沙印得以镇定的诸沙族将士,心底再度升起少许不安。

在将心不稳中,一声“快来”的欣喜声传遍城池,令所有人的眼光皆随着声音传来之处看向魔沙树。

他们惊讶地发现,在一片浓雾中沈陌黎娇小的身影将魔沙树快速一拉,直至结界内。

“封。”沈陌黎在进入结界后,眼疾手快的将灵力汇做汪洋,在结界开口闭合前自内侧将口子封了个严实。

仅是圣阶境界下的神魂汪洋,势虽波涛,却难以抵住苍迩燃烧六魄后汇成的猛火强烈冲撞。

在燎原烈火的烧灼下,封堵在结界破口处的汪洋以看得到的速度不断蒸发。半晌不到的时间,极其波澜厚沉的汪洋便已被蒸得仅剩窗纸薄厚。

缕缕雾气,在几近被蒸干的汪洋中借势穿过,涌入结界内宛如片片飞刀,飞窜于四下快速掠夺着沙族将士的性命。

刹那,个个人头与血齐离众将士身躯,恐慌气息在城池上下散布。

望着不断涌入的雾气虐杀之景,沈陌黎眉心紧蹙,断然下定决心要将体内帝魂所激醒。

前生今世,帝魂两世寄生,对于帝魂内蕴藏的实力与对己意识的掠夺,沈陌黎可谓再熟悉不过。释放帝魂,沈陌黎更知其中暗藏的被夺舍风险。

然而,面对那不断取人性命的浓雾,沈陌黎更想以命一搏。

她诚难眼睁睁看着浓雾杀戮而无所为,然在自己初升入圣阶境界下,想对抗浓雾却非易事。两两权衡中,沈陌黎便是将目光放在了那颗帝魂身上。

悄然运转着灵气,沈陌黎尝试着与捆束帝魂的多股复杂力量交流。几股或熟悉或陌生的力量在与沈陌黎的交流中,却是极其抗拒着将帝魂释放。

在不断沟通中,一道巨力轰鸣声,将沈陌黎仍在尝试说服诸聚集体内力量释放帝魂的目光拉至眼前。

逐渐削薄的海浪后头,翔章借沙印中的魔气化为自身魔力,融入于结界,使结界边缘变得极其锐利。

锐利的结界不断刺扎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将火焰中潜藏的苍迩肌肤骨肉穿扎出数十道伤口。

因燃烧六魄的缘由,对于结界上的尖利苍迩虽因不甘就此放弃而极为忍耐,并借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强行烘烤着汪洋,想在结界闭合前闯入其内。

奈何意志再是坚韧,身躯上的痛楚却不会减少。

不断自结界边缘传来的疼痛感,使苍迩的机体因本能反应后缩。即使苍迩极为克制着自己后缩的动作,然那本不属于他的躯体却并不全听苍迩的指令行事。

愤恼下,苍迩大怒道:“无用的废物!”

说罢,浓雾一甩,竟将夺舍来的苍迩躯体直甩到旁侧。

失去魂魄支撑的躯体,受力甩丢下如同一摊软泥,毫无气力的趴伏旁侧,却未像其他人失去魂魄支撑的躯体那般直接化成灰烬。

见到被浓雾甩开的躯体,魔沙树一个箭步想冲过汪洋将其拉回。急急向前的脚步,却被沈陌黎直拉往回。

沈陌黎精致的面庞直视魔沙树,微微摇头道:“树老,我知苍迩对你的重要。然而此时夺回他留在人间的躯体并不合时宜,相信我,陌黎定会代你夺回苍迩的躯体。”

听得沈陌黎的话后,魔沙树强忍住心底对苍迩的牵挂,轻叹一声,因自身心头的郁结而全无心思去应沈陌黎。

为泄心底愤怒,在救苍迩遗躯无果下,魔沙树断然将目光转移到闯进城池的少数雾气上。此时部分雾气正与翔固及诸将士打斗得激烈,还有些雾气则如入无人之境,闯入城中对手无寸铁的沙族平民大开杀戒。

魔沙树怒吼一声,骤然将目光瞄准到那些在城内横行霸道的雾气上,挥动起树枝朝诸数雾气砍杀而去。

无处宣泄愤恨,他便将那些浓雾当做最接近的仇敌,严阵以待准备相搏到底。

激烈的砍杀声蔓延于城池内外,血染的雾气在与诸人的相搏中,宛如无形的飞刀,绵柔中又夹带着一抹难敌的锐利。

城池边缘,翔章与沈陌黎配合阻挡着更为汹涌的雾气。燃火的浓雾在与结界的摩擦中,一次连一次的朝愈发薄弱的汪洋撞击而去。

在水与火的冲撞间,沈陌黎强忍着自神魂汪洋传递来的火焰炽热,强行支撑着自己以最后的灵力去抵挡浓雾。

仅是在抵挡中,她更知如此消耗下去绝非佳法。平白耗去的灵力抵挡得了浓雾一时,却抵不了永远。

在强制抵挡中,沈陌黎精致的面庞独剩苍白,全身上下的冷汗骤如雨下,将她的衣裳打得湿透。她分明能感受到火焰中的热气如万根灼热的刺刀扎刺在自己身上,快速的带走她的气力。

巨大的灵气消耗使沈陌黎意识逐渐变得恍惚,于模糊的意识中,原便被火焰烘烤得如蝶翼轻薄的汪洋,亦随之变得极其不稳。

咬破樱唇,沈陌黎在浑浑噩噩里,骤然选择以疼痛强迫自己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她深知结界对于沙族的重要,亦知结界破散后自己将面临的危险。

漫天的火焰灼烧着结界四周,团团不灭,好似在以极高的温度向世界展示着自己可怖的实力。

望着丝毫未有减灭之势的烈火,一抹血珠自沈陌黎唇角滑落,在沈陌黎的瞬间宛如雨滴滴落入戒指中。

殷红的血,犹如一道密匙将戒指中的机关打开。

在众人看不见的须臾,戒指跳跃出一抹光线,宛如黑夜里的星光,蓦然穿过结界,透过沙域,直传达到在魔地另一侧的亓衍手中。

棋落一半,亓衍举着棋受那丝感应的影响,倏然出现刹那分神,在凝思心头事间将棋子偏歪一下都是不察。

沈陌黎的音容,虽相遇不过数面,却不知何故深深的印入亓衍的记忆里。

起初,他想娶沈陌黎着实别有用意。仅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是受心月狐影响的缘故,亦或者是本心那般思量的关系,令亓衍再难将沈陌黎忘记。

适才自戒指上传来的感应,分明便是沈陌黎遇到难以避免的大险信号。面对这耗去不尽岁月已铺开过半的棋,亓衍心间不禁有所犹豫。

第二百七十八章 良方御火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七十八章良方御火“看来这一代的魔兽契者,不仅成了魔兽的软肋,亦成令下的软肋。”与亓衍对棋者,身披一身乌袍,在亓衍稍不留神的瞬间将棋往棋盘内一置,意味深长道。

旋即,他敲敲棋盘,再对亓衍道:“殿下原差一步即可全盘获胜,如今却因沈陌黎的一丝分神而骤然输掉全棋。殿下认为,这样值得吗?”

思绪被藏在乌袍里那饶话拉至面前,亓衍眉宇间透露着将人拒之千里冷似寒冰的精芒,薄唇上却是勾起一抹笑道:“魔兽契者出事,想必魔祖比本尊更为紧张。本尊不过借势与魔族交好,又谈何会让一个人族女子限制住本尊的行动?”

亓衍面上得风轻云淡,心底却略带着少许不安。对于沈陌黎的行踪,亓衍实已算准。他知得沈陌黎前去寻找魔沙树,势必引来潜伏沙域万年的雾魔扰袭。

仅是当初在沧冥巨森内,亓衍也同时知悉沈陌黎拾获过那件克制雾魔的宝贝。

唯今,他在与魔祖交锋的最关键时刻,自然是难以脱身,更在心底祈愿着沈陌黎能尽快察觉到那物的用场。

戒指上的信号不断响彻,令亓衍身在此处,心却早已飘到沙域去。

在心忧之际,亓衍掌心一祭,过沙砾的血莲自其掌心飞出,在无人察觉到的瞬间即刻往沙域赶去。

待做完不为人知的一切,亓衍再是起身对黑袍道:“棋已下完,魔祖也该是回来了,还请暗魔使者为本尊带带路。”

“看来殿下是不打算管魔兽契者死活喽?妖族冷情,几万年来果真未变!殿下这边请。”身着乌袍的暗魔,好似对亓衍的抉择极其满意道。

魔、妖二族万年不曾有过多的联系,尔今仙、魔对战,亓衍有意连结妖族共战仙族。在魔族一些事上,亓衍委实出力不少,然魔兽契者身份过于特殊,无论是暗魔亦或是魔祖,皆不会希望妖族之人干涉过多。

亓衍若是在意,又能弃之不管的不冷不热态度,恰中暗魔下怀,令他再不做任何迟疑,带着亓衍便往魔祖处去。

再放眼整片沙域,此时在苍迩冲火势所产生的熏烟笼罩下,早已是一片狼藉。

沙穹转白的荒沙间,再见不到往日的不尽广阔。漫的熏烟漆乌覆盖万物,虽不含剧毒于内,却更胜剧毒的剥夺去沙域内的尽数空气,令常年以沙域为家的魔物,在熏烟中直断了呼吸。

在难以辨别远近的熏烟里,辽阔的荒沙上道道漆黑仿佛带着烧灼气息的哭泣,将本是金黄的沙砾染成焦黑。

熏烟在沈陌黎的汪洋阻挡下,未有过多渗入结界,结界上覆盖的团团似雾似火的诡异,却令被制止停留在城池内的众数沙魔恐慌无比。

烈火与结界壁的强烈摩擦间,徒然响起阵阵崩裂破碎声。自结界各处,受烈火的不断烧灼,逐渐有无数的裂痕在蔓延,好似随时皆可能将结界尽数碾碎般。

“不好,结界因破口过久未得缝合而出现不稳。”翔章望着裂痕遍布的结界,心底极忧道。

处于破碎边缘的结界,却让与缕缕浓雾对斗中的翔固,再次看到取缔翔章的机会。

他朝着翔章大声道:“族长,听闻沙印内除历代族长藏在其中的魔气,更有我族的开族法宝蕴藏其内,族长何必试以运转法宝保住结界?”

“我族多次面临大难,皆未有族长祭出法宝,想必那法宝中暗藏着某种凶险。”翔章却是直接否认去翔固的建议。

被直接拒绝后,翔固却是半点不放弃,再续劝道:“此话差矣,我沙族历代虽也遇到过险境,却从不曾如这次凶险。回望沙族历史,我等还未见过何时有结界被破除开的情况。”

翔固煞费心思,依旧打着法宝的主意。

对于那神秘的沙族法宝,沙印内实际并无多少与之相关的记载,而前任族长的悄然失踪,亦是未有对翔章交代半点与法宝有关之事。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翔固对法宝起的歹念,自从暗中皈依魔祖后,魔祖便在翔固面前多次提及过那惊诧饶法宝。

在魔祖的述下,翔固已然比翔章知得更多与法宝相关之事,更想在翔章祭出法宝后,借机夺过法宝。

听翔固所言若似有几分道理,翔章眸光依旧紧盯着结界,态度谦恭地对旁侧的沈陌黎道:“契者如何看?”

沙族内,翔章虽是最高掌权者不假,他却更尊魔兽为王。因魔兽的缘故,在决定大事前,翔章亦可想听听沈陌黎的意见。

仅是这番询问无人应答下,翔章骤然回头中才察觉,熊熊烈火与汪洋的冲撞中对沈陌黎造成的伤势有多重。

望着火势惊饶沈陌黎,在恍惚间识海已被拉回到许久前的沧冥巨森。

前世,沈陌黎清楚地记得,幽冥巨森中的生灵为护她安好,也曾惨遭洛魁圣殿暗下毒手。那在夜里骤然间连绵数里的大火足足燃烧了一晚,夺去诸多生灵的性命。

在那场滔火势中,最后还是鸾莺出现,以羽翼化成无数清水方将盛火浇灭。

鸾莺……

沈陌黎随着识海里关于前世的回思,骤然间有了良方生于心头。

在翔章询问无果,正准备为沙族安危几近祭出法宝时,沈陌黎的声音赫然响起:“章长者且慢!”

回过神的沈陌黎,明眼看见翔章于掌心中即将爆发的利光,断然阻止道。

虽不知翔章即将祭出的是何物,但借着那束利光沈陌黎便可猜得一二那物对翔章的损害。面对那滔的火势,她不想再有人因其而受伤。

既是想到良法对抗浓雾,沈陌黎自然不希望翔章再祭何伤身损命。

见阴谋将成,却受沈陌黎半途阻止,本正准备出手抢夺的翔固气得险些没冲杀过来。他愤恨的目光与翔章一齐看向沈陌黎,却不似翔章那么客气道:“契者问而不答,却在族长要救沙族于危难时再出来阻止,敢问是何用意?”

“我有更好的方法可抵火海。”沈陌黎应道。

第二百七十九章 刀碎飘然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七十九章刀碎飘然自戒指中,沈陌黎极快的寻找到在幽冥巨森处拾捡到的鸾莺尾羽。

见沈陌黎取出的不过是一根形态略为与寻常有些不同的尾羽,翔固更为不屑道:“契者真爱开玩笑,这一根羽毛酷热天里拿来扇风兴许有点用场,可要用其来灭这弥漫沙域的魔火,怕是不能。”

翔固刻薄的话,令旁侧的翔章眉心紧蹙,他冷沉道:“固长者不得无理!”

翔章与翔固认识许多年,在这些年里,翔固虽有些小贪小婪,翔章却不曾见翔固这等尖酸与人对话过。

有异常态的言行,令翔章借着余光假似不经意的朝翔固扫去,又极快的收回。

受翔章训斥后,翔固原还想再去辩驳,仅是联想到翔章尔今的地位,硬是将心底所想吞回肚中。

在二人的对话间,沈陌黎以灵力灌输入尾羽中。

刹那,那根看似不起眼的雪白尾羽,在灵力的浇灌下泫然散发出徐徐清风。风中夹带着沁人心脾的湿润,只是一瞬间,便将城池内外的炽热减灭一半。

“这……”感受到非同寻常的湿润清风,满心愤慨的翔固倏然语结。

他从不曾料到,看似武道平平无奇的沈陌黎身上,竟还藏着如此稀奇物。

在惊讶中,翔固又将贪婪的目光紧紧盯向沈陌黎,心底的恶念油然而生。他认真地记着沈陌黎使用尾翼的方式,在谨慎中又带着时刻想前行抢夺的贪婪心思。

“封。”沈陌黎将尾羽对准几近被火浪冲破的结界口道。

听得简短声命,自尾翼中流淌出一条碧溪,腾空沿着结界壁舒展开。

粼粼水波映着沙穹上初升的暖阳,折射出闪闪发亮的微薄星光附着结界壁以疾飞之速将整片城池覆盖其中。

清冽的水流若有若无,远远眺望,恰如一条苍龙身上银亮光滑的鳞甲,令人赏之生悦,听之心愉。

仅是涓涓流水,并未阻止结界崩裂的减慢,反倒是清凉之感覆压于结界壁上,与另一面烈火的炽热相对峙,使夹与水冷火热中的结界壁上裂纹更加剧许多。

望着更加疾速炸裂的结界,原就不信沈陌黎的翔固再次暴跳如雷道:“那人族果真不可靠,让我取缔她的性命,也好防止她再为害我族结界!”

说罢,翔固挥刀便要朝沈陌黎砍杀而去。

他对沈陌黎手上的尾羽原就虎视眈眈,眼下出现一个如此绝妙的契机,令翔固极其迫不及待要将沈陌黎一击毙命。

在翔固看来,杀去沈陌黎独有百利而无一弊。一则他可借势夺走沈陌黎手中那支奇绝的尾羽,二来沈陌黎一死,魔兽必随之毙命如此一来便是在魔祖面前立下大功。

翔固的狡诈谋略算得乐乎,在挥刀斩向沈陌黎的瞬间,他甚至能够极为肯定在聚力修补结界的翔章,必然不会撇下结界不管而赶来救沈陌黎。

“住手!”恰如翔固所料,翔章的反应极快,双手却全然不敢停下修补结界的动作。

沈陌黎于翔章而言固然重要,然比之沙族上下在翔章心底的分量,便还是相差一截。翔章极为清楚自己倘若此时放弃结界的修补,不管是否救得沈陌黎,浓雾必会由他松开的边缘缝隙趁机而入。

届时,哪怕是他得了历代先祖的真传,看家本领颇为了得。然而浓雾一旦在城池上下扩散,怕是沙族内再无人能在浓雾中得以生还。

翔章喝止得惊然,却哪里口头阻止得了翔固斩杀而下的野心。

望着劈头斩来的刀,沈陌黎一个侧身巧然避开。她眸放利光,紧盯着翔固往下的动作。

与翔章带有相同的顾及,在翔固挥刀杀来的须臾,沈陌黎完全可置结界于不管抽身他处。然而她极为清楚此时收回灵力的后果。

纵使翔固接连再挥刀砍来,沈陌黎却因祭灵力的限制,而仅能停留原地避闪,继续以鸾莺尾羽控制着结界。

依借己身灵巧的躲避,并未使疯狂砍斩下的翔固有丝毫气馁的表现。见几次砍杀不成,翔固在几近疯狂中忽将魔气注入刀內,将原锋芒闪烁的刀刃化作数十个,旋绕成圈围集至沈陌黎周身。

“魔兽契者身轻如燕,那便来试试我这刀阵厉害。”翔固愤愤道。

他不愿再续等待,眼下这等抹杀沈陌黎的良机,叫他如何愿意就此放弃?既然蛮力无法将沈陌黎抹杀,翔固并不介意加点魔气助兴。

看着杀红眼的翔固,翔章急中直呼其名道:“翔固,我以族长之令命你住手!”

翔章因急生气的话,却丝毫未能阻止住翔固的杀戮之气。

翔固冷然一笑,转首看向翔章道:“族长?翔章,我的魔道丝毫不差于你,族长之位本就该属于我!你又有何资格命令我做事?”

在翔固目中无人的质问间,全无往日对待翔章的恭敬听命。他沉思片刻,再补充道:“不过,你坐上族长之位,却绝不代表你便能长久居于该位。待我杀了那女子,便让你与她一起去见沙族先祖!”

言罢,翔固再无丝毫迟疑,直将数到锐刀朝沈陌黎砍去。

“咣当——”只听一声刀刃被尽数斩断的声响,在锐刀尚未触及沈陌黎时响起。紧接其后,汇聚翔固魔力的大刀骤然碎成粉末,飘散于空。

在刀碎断的空气里,隐隐还有零星焦灼味弥漫,那股与结界外烈火灼烧相似的气息,令在场的翔固与翔章皆心头一紧。

“我看谁敢动她!”一道听上去略为稚嫩,却又带着极其锐利的的声音在焦灼气息中传来。

寻着声,几人仔细查探了片刻,这才发现一朵与眼瞳大小相似的血莲凌飞于半空。

血莲通身有黑炎横流,张牙舞爪的黑炎火势虽小,猖狂之势却若要吞去半边天际那般。点点乌黑的火焰,让人远远观望,便觉得血莲必然滚烫无比。

莲心处的炎火明灭扑闪,放眼看去,隐隐能见得一个狐形模样的孩童正位于黑炎当中,怒气冲冲的瞪着翔固。

“又来一个送死的。”被瞪得心里发毛,翔固在错愕中很快回过神来,旋即以魔力汇聚成若干大刀,朝着血莲直砍而去。

第二百八十章 潋滟渐逝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八十章潋滟渐逝翔固心底虽震惊于丁微大小的血莲,竟能以黑炎毁去带有自己魔力的数把大刀。那看似与烛光相近的黑炎,让人远眺之下仅以为吹吸即灭。翔固便是不信,那点黑炎中暗藏的力量,竟能抵得过自己由魔祖那得来的力量。

他再起数刀,直朝血莲斩去。

以沙为形,聚魔力于内的数把大刀看似平淡,内却藏着令人震惊的阴森剧毒。但凡稍有不慎与刀相触者,便会沾染毒性,瞬间暴毙。

沙族并不擅用毒,翔固魔气内的毒乃是魔祖赠与。为瞒自己归降魔祖的真相,翔固在平日里并不融毒于魔力,仅是此刻的他因过于想速战速决,以灭血莲,再而一举杀去沈陌黎与翔章,统领沙族至魔祖前邀功。

急心汇合下,令翔固再顾不得此举是否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断然祭刀怒砍向血莲。为使剧毒得以达到最佳效果,在祭刀之际,翔固更是刻意将刀由血莲上方群挥斩下。

四向之中,翔固自认为,由血莲上方侵袭最为稳妥。纵然血莲再次以黑炎将刀尽数化为灰烬,然灰烬内依旧藏着剧毒。

缕缕灰烬顺势飘下,必然会使血莲处于剧毒之中。

更为绝妙的是,血莲下方离翔章与沈陌黎的位置相差不远。此时的城池因结界的关系,全无半点风飘荡之中。故灰烬必然会顺势而落,飘洒入两人的口鼻内。

一箭双雕的恶毒计谋,翔固便是认为自己使得天衣无缝。

而恰如翔固所预料那般,数把疾飞于空中的刀,果然再次在还未触及到血莲时便已尽数被黑炎毁灭。

袅袅灰烬在空中洒落,点着些许烧灼过的焦味。仅是灰烬并未如翔固预想那般飘落直下,而是在接近血莲之时,不知缘故的调转了方向,反吹刮往翔固所在位置去。

望着飘洒来的灰烬,翔固虽是一愣,却也不避。

魔祖赐他剧毒,自然也给了他抵御剧毒的良方。那方剧毒于他人而言许是难以解除的致命药,于他却不过是无伤身体的丝微粉尘。

“洛裳毒?你是魔祖的人。”血莲里的孩童,却是在嗅闻到灰烬内那并不明显的气息后,更带敌意的盯视翔固。

“休得胡言,打乱我沙族内部团结!”见自己的暗中叛族被那不知从何处来的孩童察觉,翔固慌忙辩解道。

此时边上不远处有不少将士在与浓雾的对抗中,察觉到此处的稍许不对劲,正不断朝这处围拢来。

翔固有心借剧毒暗中毒害翔章,却仍不想明面上承认自己归降魔祖之事。

洛裳毒无色无味,翔固震惊于血莲敏锐的感知力,却更认为此毒飘散于灰烬中,因不为翔章所察。

在几人的僵持中,沈陌黎在谨然注视着结界各处。

鸾莺尾羽内流淌出的溪流,此时已将结界壁上的火势减灭大半。在逐渐被压制下的火势中,苍迩撞击挤压结界的势头却未就此减少。

望着几近破碎的结界壁,沈陌黎更心知自己需闯出结界,方能彻底灭去那团以苍迩六魄燃烧起的滔天火焰。

那抹微弱的血莲到来,无疑使沈陌黎安心不少。

在玥狐消失的无数日夜里,她曾无数次牵挂着、担忧着。如今玥狐再度出现,模样虽不过烛火大小,却也让她知得它尚安好。

于沙族的险难中,玥狐此时的模样气力虽不足以与那团浓雾对抗,然在城池内代她钳制住翔固,对沈陌黎而言便已是足够。

闯出结界,借着先前的形势去看,她最担心的便是翔固借乱杀害无法分心抵抗的翔章。但有玥狐在场,她的这份担心便可得以安放。

前世今生,玥狐之力如何,沈陌黎再是知悉不过。

联想种种,沈陌黎勾唇对着血莲一笑道:“玥狐,此处交与你,我出结界一趟。”

来不及道再遇的欣喜,沈陌黎短短几句便是重托。

以神魂之力祭起一道圆滚水珠将自己包笼其中,风驰电挚便往结界的破口处凌飞而出。娇小的身影不过刚出结界,便被吞没在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

“陌黎——”血莲中的孩童,在沈陌黎消失于火海后,低低呢喃一声。

亓衍放它来此解沈陌黎的围,它虽极想借此机会留于沈陌黎身旁,然早前它险些丧命,眼下恢复的实力连一成都不到。让它在权衡利弊下,还是打算在沈陌黎未回来前,消去眼前麻烦便再度离开。

心底有万般不舍,它却无法做到长守。

前世,它清楚地记得沈陌黎死于面前的情景。血腥的画面让它再不愿今生魔道低微,在生死之境不得护沈陌黎半毫。

逆转时空之法,它以心月之力仅能运转一次。

仅一次,便让它化莲几近枯萎,至今实力皆无法恢复多少。

亦是仅一次,让它更看清自己虚度时光下,不得护住沈陌黎的悲哀。

今生,哪怕它再修得巅峰时的魔道境界,也难再祭出时空之法。在这份难以逆转时光中,它更想以强者的姿态,守护在沈陌黎身旁。

对于玥狐这份打定主意的离开修行,此时的沈陌黎却并不知道。

她祭灵力腾飞于空,因玥狐的再度出现而急心想结束与浓雾的对战,再与玥狐一述过往未来。

沧冥巨森乃玥狐全心守护之地,她却未能护得其安好。

如今玥狐既然重是归来,她自然需告知玥狐沧冥巨森的遭遇,与玥狐共商解决巨森危机的良策。

凝思种种,让沈陌黎在盛火中更集中精力,聚力于尾羽上。

猛烈的火焰在沈陌黎聚力间,不断烧灼着包裹沈陌黎的水珠,似在做着最后疯狂的反扑。

雾魔虽在适才与结界壁上的溪流相持中,已了解到沈陌黎手中那支尾羽的厉害。然对以自己六魄燃烧起的火焰,雾魔仍是带着极度的信心。

他驱着火焰,不断地炙烤着那以神魂汇聚成的水珠。在汪洋封锁破口时,火焰既能将其烘烤至接近干涸的状态,在此时,雾魔亦自信于自己能破开那不起眼的水珠。

在熊熊烈火的撞击下,潋滟水光的水珠已明眼可见的速度疾速消失。一点一滴,沈陌黎受水珠护住的身躯逐渐随着水珠的减少,而直接暴露在盛火之中。

第二百八十一章 清流藏魂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八十一章清流藏魂望着几近成功的画面,雾魔犹似对自己的火焰极为满意。

在雾魔看来,沈陌黎守在结界内以鸾莺的尾羽与他相抗,兴许还能在相持中与他斗个不分伯仲。

然沈陌黎却是选择直接闯入火焰,这等自入敌营的行径,在雾魔眼里便如同于自投罗网。

火舌燃烧于四周,火苗包围于水珠周边舞蹈,雾魔便是不信在这等情况下,沈陌黎那小小的一粒水珠还能做出逆天之势,扑灭他这不尽盛火。

借着六魄灼烧的火焰,此时燃烧的范围早已不单仅是于结界外侧,更蔓延至整片沙域。

在火势的燃烧中,雾魔能将沙域内的尽数或死或活的魔物修为,尽数夺为己用。

损了六魄,雾魔的命数虽折损过半,但有沙域内所有魔物的修为做补充,雾魔此时的火焰却仍处于最为旺盛的姿态。

盛火猛烈烧灼着所有可剥夺的生灵,更是在茁壮着自身的力量。在收拢所有魔物的修为后,雾魔更是将目光对准了支离破碎内的沙族城池。

他借着火势,一边剧烈烤灼着沈陌黎,一边更是将火势猛然往结界上撞击去。

受烈火的烧灼,沈陌黎清秀的面庞上被染上层层焦黑。原是温润的唇瓣,因那高温的缘故而卷起数层干瘪的脱皮。

酷热宛如难以甩脱的牢笼,在沈陌黎聚力尾羽间,将护着沈陌黎的水珠不断剥去,以各种由火焰汇聚成的酷刑,不断折磨着处在其中的沈陌黎。

“魔兽契者,你在我的烈火中坚持不了片刻便会魂消魄散,不如配合些交出那叶尾羽,我便绕你不死。”雾魔的声音在若要吞人的火焰中响起道。

在火势灭去水珠后,雾魔断然发觉自己虽能靠近沈陌黎,却是无法以火毁去沈陌黎手中的那叶尾羽。

尾羽内好似藏着一股难以辨别的神力,在雾魔屡次尝试以火焰灼毁或将其由沈陌黎手中夺走时,便生成道道肉眼难以看见的水汽,将火焰快速扑灭。

这抹能压制六魄之火的水汽,令雾魔心下生慌。在惊慌中更想利用胁迫之语,胁迫沈陌黎放弃抵抗。

与翔固不同,过往常年从事于魔祖身侧的雾魔,做起事来更聪睿一分。他深知替魔祖决定杀去沈陌黎,必引来魔祖震怒降罪。因而在沈陌黎出现后,雾魔虽缕缕想夺沈陌黎修为,虐沈陌黎千万遍,却从未动过杀沈陌黎的念头。

眼见无法毁去尾羽,雾魔便以火焰折磨已失去水珠保护的沈陌黎。

在各种以火舌虐磨沈陌黎意志中,雾魔虽有心想要将沈陌黎修为趁此机会掠夺,然而火势虽将沈陌黎周身烤得肌肤干裂,却全夺取不得沈陌黎分毫。

心生诧异下,雾魔终是怒气腾腾,又是威逼又是增强火势的扰袭。

对于雾魔盛火相待的攻势,沈陌黎躯体发肤间虽饱受着炙烫若针的非人折磨,心上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按着自己的计划去做。

鸾莺羽毛中蕴含着极其丰富的源流力量,然沈陌黎并非鸾莺,想借其尾羽发力,更需要多些时间将灵力灌注其内,与尾羽内的源流形成融洽的共鸣,方能将源流之力发挥到极致。

雾魔的火光胜天,在与不断燃烧的火焰正面直对中,沈陌黎更是清楚自己唯有将尾羽的源流发挥到最高境界,方才一举熄灭雾魔的火焰。

否则,星火燎原,再是微弱的火点未被源流灭去,终会给沙域埋下不可估量的隐患。

带着极其的坚定,沈陌黎并不应雾魔的话,仅是在烈火中隐忍着剧痛,不断与尾羽内的源流汇结融合。

出乎沈陌黎所料,清澈的源流在与己身灵力的融汇间,并非仅是停留于尾羽借灵力而泉泉增加。

诸多源流得灵力的缘故而骤然暴涨,宛如万马奔腾,在极快的时间内自鸾莺尾羽中涓涓逆流,直入沈陌黎的躯体内。

凉彻肺腑的清水贯彻七经八脉,若似冰山仙雪,不过须臾便消退去沈陌黎躯体内的所有火毒。

在清泉的流灌下,沈陌黎本被烈火炙烤得过于干燥而裂开累累伤痕的肌肤,若是浸泡入凉流之中,受滴滴清爽的水源所疗养而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润滑。

一个雪白的身影,在清流汇入的瞬间紧随出现在沈陌黎的识海内。

“鸾莺?”见得那抹熟悉的身影,沈陌黎情不自禁唤出名来。

虽是出现在识海中,沈陌黎却是极为清楚的知晓,那道骨仙风的鸾莺身影乃是尾羽内鸾莺残余意识的清流所化。

听得沈陌黎唤己,鸾莺抬起双眸,若有疑问道:“你认识在下的本主?”

前世沈陌黎与鸾莺关系极好,鸾莺却也不曾告诉过沈陌黎,其尾羽暗藏神力,更存着自己的天魂。

在鸾莺遇险前,天魂与鸾莺合而为一,天魂的意识便是鸾莺的意识。在鸾莺遇险后,贸然断开的尾羽内并未有多余的妖力供天魂使用,失了妖力支撑的天魂随即陷入沉眠。

沈陌黎的灵力汇入尾羽,不仅将尾羽内的溪流唤活,更是将沉眠的天魂唤醒。

天魂与鸾莺本主常年一起,对于鸾莺遇险前受控制后的一切,虽全无记忆。然在鸾莺受控前的种种,天魂却记得一清二楚。

鸾莺常年居住在沧冥巨森内,虽是护森神兽,名声却仅在巨森中为人所知。出了沧冥巨森,能一下唤出鸾莺名字者屈指可数。

在仔细观看沈陌黎后,天魂并未想起,鸾莺认识面前这样的女子。但因鸾莺受控前短时的混乱,与如今不知何人何地发生何事的莫名境遇下,让天魂在见到沈陌黎时,更多了份谨慎。

沈陌黎以自身的灵力将其唤醒,天魂在未分清敌友前却绝不会对沈陌黎有任何客气。

沧冥巨森内,借着本主的记忆,天魂太过知晓人族的歹毒贪念。在此时,它更信沈陌黎将它唤醒绝非偶然,而是必有目的夹杂于内。

听得鸾莺这番问道,沈陌黎垂眸凝思片刻。她猛然想起自己言出过急,此时怕是引起了鸾莺的稍许误会。

第二百八十二章 灵力逆居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八十二章灵力逆居望着面前眸带陌生的鸾莺,沈陌黎低垂下卷长的睫毛,看向他处略有所思。

前世鸾莺可以与她纵横飞跃于巨森之顶,同她上天下地纵谈趣事。然而时光倒转下,今生的鸾莺却是不曾与她相识。

冒然相认,沈陌黎知与鸾莺而言,非但不能拉近两人的距离,反倒会使其疑心更重几分。自前世起,沈陌黎便知沧冥巨森外,世人只知巨森内凶险无比,去者十死无生,却几近无人认识林内的护林神兽。

放眼前世,沧冥巨森后来若非因她的缘故而被强行攻破,怕是再过无数年,也鲜有人会接近那片充满阴森诡谲的地方。

仔细回想种种,沈陌黎自掌心升起一抹黑炎道:“我与你本主并不相识,仅是听玥狐提起过一二。玥狐口中的鸾莺仙态善心,睿智擅辨,面上看着冷漠,接触起来却颇为热忱。我虽不知你的脾性如何,然你的模样与玥狐提及的鸾莺极为相近。”

短短几言评论,说是玥狐看法,实则更是沈陌黎前世对鸾莺的印象。

听得与本主脾性极为相近的评论,天魂再看向那团源自玥狐的黑炎,在此刻口说无凭之境,有黑炎与评论便成了最好的证明。

玥狐乃沧冥巨森神兽之首,无论是鸾莺亦或独生了意识的鸾莺天魂,皆自然相信于玥狐所为。借着对玥狐的信任,鸾莺天魂待沈陌黎的态度在无形中亦缓和了几分。

它紧盯着沈陌黎道:“我乃鸾莺神魂,你暂且唤我鸾耳即可。”

心下对沈陌黎多出几分信任,鸾耳却并不急与沈陌黎谈论外界依旧烧得旺盛的火焰。

“好,看你的神情,可是有话想问我?”沈陌黎望着依旧极其谨慎对待自己,又欲言又止的鸾耳道。

外界火势熏天,鸾耳若不愿出手相助,沈陌黎自然不能强行逼迫鸾耳做事。仅是面对那随时可能被火焰吞噬去的沙魔,沈陌黎还是想尽最大可能说服鸾耳。

听沈陌黎这一问,鸾耳看向沈陌黎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探究。

以天魂之力,鸾耳自有信心可灭去外界的熊熊火焰。仅是在此之前,鸾耳更想看清沈陌黎待鸾莺的态度。

在沧冥巨森内,鸾耳随本主见多了五族的贪婪,自然不愿轻信于他人。况且鸾莺的天魂与他人有异,可随意自鸾莺尾羽中借灵力穿行入他人体内天魂之位。

这等奇效下,鸾耳可借他人天魂之位助力他人,却也有可能因他人将灵力与尾羽隔断,而被人困在自身天魂内。

因自身的奇特,鸾耳并不会轻易将此等秘密告知于人。

三国六海,与鸾莺同属妖莺族的生灵并不在少。它们修为与仙道相似,却因自身的凶残而被归纳于妖。

每一个妖莺族的天魂皆可借助他人灵力自由穿行在他人天魂之位,有些妖莺族更是以此作为杀戮武器,骗取他人夺自己天魂,再令天魂自对方体内将其杀害。

鸾耳心性与鸾莺相近,较其它妖莺族而言少了份血腥,而多了几许聪睿在里头。它自然不会无缘故在沈陌黎体内,寻准时机夺了沈陌黎的命。

但鸾耳也绝不愿意平白无故,被拘禁入一个人的天魂之内。

它谨慎的审读着沈陌黎,似想从沈陌黎的神情中读出些信息。

片刻过后,鸾耳才再度开口道:“你我皆是明白人,你既以灵力唤醒我,必然是有需我相助的地方。外界那抹火焰在下确实能助你熄灭,仅是在此之前,你需与我契下个约。”

口说无凭,沈陌黎的话虽使鸾耳增加了些许信任,然鸾耳想重归本主体内,沈陌黎若是以几句承诺许与它,鸾耳自然不会过多相信。

“何约?”沈陌黎问。

“在下记不清如何离开本主,心却挂念本主万分。你若能契约允诺带我寻得本主,将我连带尾羽归还,我自然替你解开这围。”鸾耳道。

听明白鸾耳的要求,沈陌黎几近未去多想便答:“这诺我必然允你,但带你寻本主,可能需些时日。”

即使不用鸾耳那般说,沈陌黎也会去救鸾莺、救沧冥巨森。仅是在此之前,她却需将眼前魔地之事先做出个结果来。

未料到沈陌黎应得那般爽快,鸾耳先是一惊,再而说道:“一年,你若能与在下契约,应我一年能达成此事,我此刻当即代你解了这火焰之灾。”

可以说,鸾耳并非是强人所难之徒。记不清前事,它却能料准自己脱离鸾莺,必是鸾莺遇到何等凶险的劫难。

既是大难,沈陌黎此时虽急需借自己的天魂之力去化解面前的危机,鸾耳却也不打算趁人之危,逼迫沈陌黎一时一刻要去救鸾莺。

再者,由沈陌黎的口气,鸾耳分明听出亓衍对鸾莺受人控制后的种种有所了解,更知悉短时内鸾莺并不会有性命之危。

否则,轻易与鸾耳契下约定,契约后的时间里鸾莺若是死去,沈陌黎必然因契约反噬而遭罪。

“好,我现在便契约于你。”因是应下心内原就打定主意要去做的事,沈陌黎应鸾耳的话便也十分爽快。

巨森两世对她有恩,前世巨森里的生灵皆为她而死,今生她哪怕拼尽所有,也绝不可能置巨森于不顾。

见沈陌黎应下后便要契约,鸾耳在略为诧异之余,心底终生出一丝柔软道:“契约未达,惩戒不必谈及生死雷轰种种。”

于鸾耳看来,沈陌黎不过是陌生人,它略为小人的在火焰攻袭中令沈陌黎契约,已然是它为回到本主体内所能做成事情的底线。

沈陌黎答应帮它,于鸾耳来说无论事是否能达成最终的效果,皆已是尽力。鸾耳做不到,让沈陌黎在营救鸾莺未果后,还要承受契约的折磨。

联想及此,鸾耳在沈陌黎尚未真正契约时,便决定将契约规则说得轻些。

鸾耳的话,使沈陌黎心下生暖。相同的容貌,相近的脾性,源于鸾莺一部分的鸾耳,在不得已需己之力时,却仍以自己的角度着想,更让沈陌黎想起了前世幕幕。

她唇勾带笑,在契约上断然写下狠厉之辞。

第二百八十三章 火蛇妖娆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八十三章火蛇妖娆待写下契约,沈陌黎将其往鸾耳面前一递道:“沧冥巨森我必会去救,眼下沙域劫难降世,还需你兑现承诺,助我一臂之力。”

在契约中,沈陌黎仅是单向的定下自己该做之事,却未将鸾耳方才提的承诺同写其中。

因对鸾莺的了解,使沈陌黎极其肯定自己未多做对鸾耳的规定,鸾耳亦不会在火海之中袖手旁观,坐看诸沙魔走向死亡。

沧冥巨森内的生灵,向来仅是以可怖的表现,去掩盖他们内心的诚挚。前世在巨森中住过一段时间的沈陌黎,自然对巨森内几只守护圣兽的秉性了解得透彻。

沾染血珠的契约在识海中飘飘落入鸾耳手中,契约里白纸黑字赫然写着:一年内若无救得鸾莺归还鸾耳,必受万电聚击。

“你……”看着契约上写得极重的惩处,鸾耳眸带复杂的看向沈陌黎,欲言又止。

在鸾耳的心底,终是轻叹口气。不知沈陌黎与鸾莺前世之事,对于那份待自己狠厉的契约,鸾耳仅是认为是沈陌黎年轻不知轻重的赌咒。

它并不知道,那份契约于沈陌黎意味着什么,更无从猜得沈陌黎是在怎样的情感中写下那份契约。

仅是看沈陌黎已应下自己的要求,鸾耳也不再磨蹭。

早在沧冥巨森中,鸾莺便是守护巨森中千万生灵的所在。继得鸾莺记忆与品质,鸾耳亦是得承了鸾莺那份守护之心。

受沈陌黎灵力唤醒后,鸾耳早将外面的一切看了个大概。

面对沙域内的纷飞烈火,它之所以到此时仍未有所动,仅是因藏了一己之心,想借机得到救鸾莺的机会。更在适才流逝的时光中,极有把握自己的清流可封盖住整片结界。

望着盛火燃烧,鸾耳终是将话题一转道:“我的天魂之力单凭自己并不能发挥半点用场,还需你将自身的天魂位置借我,再运灵力与我激发源流的最大力量。”

“好。”沈陌黎应道。

旋即,二人自识海内一齐转至面前。

借着灵力,涓涓冰凉在沈陌黎体内来回流淌,不消多时便已汇聚入沈陌黎的天魂之位中。

犹感受到那股源于天魂的清流力量,沈陌黎骤然张开因入识海而闭合的双眸。碧蓝的清流涌于她清澈的双瞳内,将她原是乌黑素美的眼瞳染上极其的妖冶。

水涌入唇,点点冰凉湛蓝若是天空,覆盖去唇上的所有血色,好似将整片静水湖面皆收落唇面。

混混沄沄的水流自天魂之位溢出,其内若蕴藏了广天之下所有的湖河,汹涌之势旋绕沈陌黎周身,看似全然无法抵挡的千军万马那般。

在水流中,沈陌黎凌然一声道:“起。”

随着沈陌黎的一声令,诸多流水若似生有意识的兵团,以水为刃,愤然朝着灼烧四野的火焰猛扑去。倏然间,水与火的厮杀在荒沙之上剧烈开展。

此处火燃,彼处火灭;此处水减,彼处水涨。乱斗沙域各处的水与火,在相撞悲鸣的格斗中,分毫不让半寸土地,若是猛虎雄狮扑杀一起,必要斗得你死我活般。

无边的源流取之不尽,在初时与火的猛斗中虽未落得半点优势,然而随着水火撞击下两方的不断亏损,原是沸腾近天的盛火渐渐被覆盖熄灭。

见得超乎所有想象的汹涌水流,雾魔面色渐渐转白,在左右寻得无路的境况下,他猛然将目光再次聚集到先前被抛弃的苍迩躯体上。

夺舍苍迩,雾魔并非仅是因一时喜恶或单纯的想对魔沙树下毒手,他更多的是看中苍迩体内所蕴藏的坤火珠。

坤火珠乃上古神兵,自万年前的旷世之战后,在世间早已销声匿迹。世人皆以为坤火珠已随战争损毁,雾魔却是意外发现坤火珠唯今不知何故,竟是若种子般长在了苍迩体内。

雾魔虽是雾身,却擅长于用火。

坤火珠的属性与雾魔的六魄之火若能相融,便是极为完美的天作之合。

在夺舍苍迩的不尽韶光里,雾魔曾无数次的尝试灌输魔气将坤火珠唤醒。仅是无论再如何尝试,灌入魔气的坤火珠却是全无反应。

愤怒下,雾魔便也不再去探究坤火珠,只是在偶尔间将其当做战利品偶然把玩一二。

尔今,面对用之不竭的源流,雾魔心知自己大势已去,怕是不再做些挽救,自己所有的火焰皆会被沈陌黎手中那叶来历不明的尾羽所扇灭。

走投无路下,雾魔心生一计,决定以自己所有的命数去铤而走险。在溪流逐渐袭扰下,雾魔骤然抽取自己的三魂与所有气力,连同雾聚身躯尽数燃烧入火焰当中。

得以极多魂魄、魔气当做燃料的火焰,在须臾间遽然转旺。熊熊烧起的火焰自生出一道火墙,将自己与源流隔挡开去。

趁着源流撞击而未破开火墙的瞬间,雾魔风驰疾速,不过眨眼即闯入苍迩体内的坤火珠中。

暗沉橘黄的坤火珠结在苍迩的心房处,若是蒙灰的宝藏,在近万年的岁月里遭人遗忘。

雾魔引千里盛火融汇入珠,旺盛广袤的火焰非但未将坤火珠焚毁,反倒是在坤火珠浓缩一团,令暗沉的珠子刹那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不好!”沈陌黎见雾魔再度夺走苍迩残余的躯体,有心想冲过火墙前往阻止,却是在以天魂源流破开火墙时,眼睁睁看着尽数火焰再度闯入苍迩体内。

没了火焰燃烧的沙域,原来一片金黄的沙砾在连绵的烧灼中徒剩遍地焦黑。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硝烟味,像是在无声述说着此地曾经发生过的血腥,又像在向后人揭发着作恶者的罪行。

在雾霾汇聚的浑浊空气里,猛烈的火蛇忽窜出来,于浑噩不清的沙域里明灭闪动着极为耀眼的光芒。

火蛇盘旋在苍迩躯体上,在游走中将火势越灼越旺。

自远处望去,团团烈火便如舞动的娇艳妖女,步履轻盈飘逸若是勾人。

在数条火蛇汇聚的妖娆里,苍迩温雅的容貌受大火影响烤得猛烈,却又不知何故未被猛火灼毁半分。

第二百八十四章 水盾百抵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八十四章水盾百抵蜿蜒燃烧的火蛇盘绕下,苍迩沐火骤然睁眼,他的全数乌发全数燃火,就连身上的丝质的长袍也在火焰中燃烧成一件金黄铠甲。

“他好似得了什么神兵,得升魔火。”居于天魂之位的鸾耳见得盛火燃烧,心弦紧提。

此时雾魔的火焰已尽数浓缩入苍迩体内,火势相较适才成片燃烧已然不知小上多少。然而,这抹仅是围绕苍迩周身燃烧的火焰,却让鸾耳感到股巨大威胁。

雾魔的火势虽大,却多是寻常水滴可扑灭的盛火。面前这抹不知融合了何物的火苗,鸾耳分明感受到其在燃烧中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说其似火,却更像是以水无法浇灭的恶灵幽光。

借着坤火珠中油然升起的诡异火苗,雾魔将眸光再次移到沈陌黎身上。

适才,他在绝境中选择铤而走险,钻入坤火珠中,便对逼得他走投无路的沈陌黎滋生出无尽恨意。

对于这颗上古神兵的唤醒方法,雾魔并不了解,早前在夺舍苍迩躯体后,他曾多次尝试以火灌入坤火珠内,却不曾有过一次成功。

在无遇险境下,雾魔自然不愿以魂魄为引入火燃烧。

万年时光中,他因机缘巧遇而修得将三魂六魄当做燃料引火盛灼的方法。仅是虽是习得了这等妙法,万年间他却不曾用过。

初得这式妙法时,雾魔也曾欣喜的撕下自己少许魂魄以做尝试。

岂料这一尝试下,却惊讶的发觉到自己融进火中的魂魄虽能使火焰的攻势猛烈百倍,但在一段时间的燃烧后,诸数火焰便也随之化成灰烬。

素日,为保留自身三魂六魄的实力,亦加之沙域内并未有何高强对手,雾魔却是不再燃烧过自己的魂魄。

唯今,他已将自己六魄当作燃料尽数丢入火焰中燃烧,自然不愿损了六魄命数,还未得半点结果,便眼睁睁看着火焰就此熄灭。

于万分不甘中,雾魔再顾不得生死,索性以自己为引,闯入到坤火珠内。他不愿死,但既然会死,雾魔更生出拉上诸人随他一齐下黄泉的恶念。

而以己为引的火焰,内含的魔气自然是平日星微火苗中的魔气所不能比拟。雾魔这一试,原未有多少把握,却也让他如愿以偿。

感受到坤火珠内源源不绝的异火,雾魔怒气腾腾地扯着嘶哑的嗓子道:“魔兽契者,你既不给我活路,我便拉你与魔兽一起受死。”

言罢,雾魔将燃火的怒拳用力轰出。带火的拳影腾空化作一条巨蟒,张大着自己的血盆大口,极快的朝沈陌黎扑来。

滚滚拳火还未靠近,习习热浪便以铺天袭卷而来。

望着那不尽的盛火,沈陌黎挥水成剑,在避开火拳的瞬间以剑斩向火拳。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原可扑灭火焰的水剑,在遇到那抹火拳时竟被直接蒸干做虚无。

气势积蓄至顶峰的火拳在水剑的砍斩下,非但没有半点减少的势头,反而在不断燃烧中再度调转方向,再次朝沈陌黎追杀来。

那抹温度高过岩浆的火焰,映入沈陌黎眼里明灭闪烁。看着那团水灭不得的异火,居身天魂之位内的鸾耳顿时错愕道:“世上竟有这等无法浇灭的火!”

沈陌黎捉摸着那抹灵活火拳的招式,击击皆是直冲自己而来。在尽力的躲避中,她虽想摸清拳法的规律,然似是胡乱挥动却招招狠厉的火拳,却是不给她查找到破绽的机会。

火拳非是行险使诈,招招径自对着沈陌黎便是一通若似有些凌乱的挥打。

在急急躲避开骤如雨下的拳拳击打中,雾魔的声音却是忽由沈陌黎身后响起:“我欣赏你在死前挣扎的模样,然这等蝼蚁反抗看得久些,却也让我生腻。”

话未说完,雾魔掌上一抹炙烫的火焰便是扑打而来。

感受到源自背后的热浪滚卷扑来,沈陌黎虽有心想避开偷袭来的猛火,但在避闪中已是迟了一线。

火焰直击中沈陌黎纤细的腰部,使沈陌黎在猛烈的撞击中骤然吐出一抹血剑。

受火焰撞击过的腰身,成片雪白的肌肤被灼处累累伤痕。火星渗入骨肉而不灭,犹万千毒虫叮咬肌肉,将剧烈的疼痛传递到沈陌黎的七经八脉中。

隐忍着要将自己肺腑撕裂的痛楚,沈陌黎一个飞身调转,祭起天魂神魂内所有的水流力量汇聚于手臂,使两臂交叉于面前汇成一道强而有力的水盾。

在火焰再次攻来时,算是勉力挡格住那不息异。

与撞击在水盾上全然未有移开之意的异火团团相抵摩擦下,平静的水盾在滚滚热浪中倏然沸腾。在那不断的沸腾中,极高的温度借着水流传递入沈陌黎体内。

一道许久未曾出现过的声音,自沈陌黎神魂之位匆忙传来:“放弃天魂神魂,否则你会受热浪烘灼而亡。”

寻着声,沈陌黎能极快的辩出那声音的主人,便是之前一直帮自己压制帝魂的苻姬。

“我不会放弃天魂神魂,你与鸾耳虽皆不是我自身的魂魄,然此时却是替我在与敌对抗。这等危难关头,我岂能独善其身?”沈陌黎忍痛道。

异火的炽热,将她本是白皙的肌肤烤得通红。清秀脸庞上的红晕,透露着沈陌黎此时身体若发烧,又痛过发烧千百倍的不适。

在那抹要置她死地的热浪烘烤下,沈陌黎的意识却是因痛楚而更加清晰。

苻姬令她放弃天魂神魂,潜在之意可不就是牺牲天魂神魂,保她无事?与由自己身上撕裂的魂魄不同,苻姬与鸾耳皆非沈陌黎本身衍化,强行将此二魂撕扯出体外,仅会消去沈陌黎原有的魂魄之力,却不会伤及沈陌黎命数半分。

眼下情况危及,苻姬便是想自己化成水盾,代沈陌黎暂且挡住那团诡异无比的火焰。

仅是苻姬的提议,却很快被沈陌黎所否定。为安抚苻姬,沈陌黎缓下口气道:“你认为我弃你等逃命,自己能活着离开?”

此话一出,令本想强行脱离沈陌黎神魂之位的苻姬骤然清醒。望着远处再次袭击来的火拳,苻姬忽地想明白雾魔的用意。

第二百八十五章 长刀破躯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八十五章长刀破躯苻姬怒然一声道:“这厮当真狡诈,这火熄灭不得也就罢了,竟还用上声东击西。”

滚烈的火拳袭卷而来,盛势燃烧的火焰灼灼逼人,却又给人以森然冷意。沈陌黎祭了神魂天魂同与面前的异火对峙,自然也便无法分神去抵挡那团火拳。

火拳看似胡乱滚动,却也因那份凌乱的行径而多了许多灵活。

尔今听沈陌黎一言,苻姬终是看清了那火拳假似乱窜的真正用意。那凌乱若醉的窜跑蛮击,可不就是为迷惑沈陌黎的视线,在沈陌黎用尽全力对抗其余时,再猛然打出最致命一拳。

“非但如此,你看雾魔躯体四周还有不尽的火焰在燃烧。那些诡异的火蛇汇聚其身,更会在测不准的时间内再次飞出。”沈陌黎看着灼火的苍迩,细细分析道。

虽极其不想承认,然如潜藏群狼,随时可能跳跃而出,断去自己性命的火焰,还是令沈陌黎预见死亡的威胁。

雾魔得异火相助,时不时便挥动一把的火焰,未在一时夺走沈陌黎的性命,绝非是因仁慈亦或大意。

这等凌虐人的把戏,沈陌黎在前世历经得多,雾魔并不是第一个用,亦绝非最后一个。

那团团若似远观不动,又戏谑的在偶尔飞出袭击一二的火焰,更像是弑神于人临时前玩虐的利刀。它不给人分毫致命上,却用着极其残忍的手段在不断摧折着人的意志,令人在崩溃的精神下,人未死而胆先破。

沈陌黎想清其中玄秘,却无法阻止那旺盛燃烧的火拳击向自己。

恰如预料那般,火拳毫不客气的在沈陌黎双臂融聚水盾抵挡面前火焰时,直击在沈陌黎的背上,在原就有火灼烧的伤口处再度洒上更多的火星。

数不尽的火星尚未熄灭,便在火拳的撞击下叠加复多。猛烈的火焰沿着每寸肌肤血脉,燃烧到沈陌黎肺腑中的每一个角落。

在烈火的燃烧下,不断有血珠自肌肤之下渗透而出,将沈陌黎的衣裳染做殷红。

“你护她走罢,此处的火焰交与我来对付。”面对不断撞击的异火,沉默良久的鸾耳终是开口道。

与鸾莺心性相似,鸾耳在见出入无门下,断然决定牺牲自己,让神魂得以抽身助沈陌黎离开。若是一起仅有等死的份,鸾耳便也做好以己之死,给沈陌黎争条活路。

同是死局,多一个人活,鸾耳并不愿意众人一起在此等死。

对于鸾耳的建议,苻姬虽颇为意外,却极快的应下道:“生之大恩,死而难报,在此先谢过这位莺仙的恩德,我们走。”

既然鸾耳让出生的机会,苻姬自然想带着沈陌黎一起离开。三魂六魄离开本主,唯有修为足够方能在天地间存活许久。

鸾耳的水性极强,却仍需借助本主的尾羽方能存活于天地间。

而海帝已逝,苻姬早前存活在源海中尚能借助海帝余留的气息续命。此时若离开源海,苻姬想要再续存活却是不易。

她唯有寻到其余人代替本主,容她居于神魂之位,方能在这世上再续存活。

鸾耳的好意,于沈陌黎却太过沉重。当初她拾捡鸾莺的尾羽,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解开沧冥巨森的危机,亲自将尾羽归还鸾莺。

前世鸾莺救她的恩她尚未能报答,今生又要鸾耳为她垫后送死,沈陌黎着实做不到。

仅是若不得良机妙法,她徒留在此处,却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心聚深忧,使沈陌黎制止住即将改变动作的苻姬道:“且慢,我已想到佳法解决眼下危机,但需你与我配合。”

稍有迟疑,苻姬终还是点头应下沈陌黎停留的话。虽是认为眼下十死无生的险境,极难能有妙法闯出其中,然抱着对沈陌黎的信任,苻姬在犹豫中终选择听信于沈陌黎。

撇开其余不讲,海帝往后已然无法再回来,对苻姬最好的选择便是择沈陌黎为本主,扎根沈陌黎神魂之位。

“好。”沈陌黎见苻姬允下自己的话,便是将自己与苻姬、鸾耳拉入识海中简要商榷了片刻。

在三人商论之际,雾魔的动作却是全然不止。

他借着坤火珠的奇力,藏在火焰里细致地观看着沈陌黎的动作。见沈陌黎在火拳撞击后兀自呆滞,恶意满棚的雾魔骤然认为沈陌黎被自己的火焰所惊。

冷然一笑,雾魔在确定沈陌黎已然呆愣后,骤然祭起燃火的长刀,欲一刀取了沈陌黎的性命。

若说早前他还顾虑着魔祖怪罪,不敢直接夺取沈陌黎的性命,如今这等顾虑却是因自己即将燃尽的命而消失殆尽。

命不久矣,雾魔更要有人为自己的命绝而买单。他乐于欣赏沈陌黎死前的各种挣扎与面临死亡的不甘,但他却无耐性见被吓呆的沈陌黎。

失去所有戏虐的兴致,雾魔便是不再磨蹭,想借着长刀直取沈陌黎性命,再接着命数尚未绝尽时,御火到城中滥杀一番。

在这场沙域风云里,雾魔从未想过自己的问题,仅是单一的将问题归结于沈陌黎身上。

长刀带着剧烈的火焰破空驰飞,在沈陌黎尚无任何反应前直击去,由正面融入方才的异火中,借着火与水斗得起劲的须臾,以极快的速度直穿透水盾。

带着火势光耀的刀尖,在水盾破碎得彻底的瞬间,于沈陌黎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猛地刺穿沈陌黎的胸腔。

刹那,若石投湖里激荡起千层涟漪。在刀尖穿透沈陌黎躯体时,无数水花自刀扎处四溅开来,随之传来水流哗哗的清脆声响。

沈陌黎清晰娟秀的容颜,在水花流淌中,骤然变得模糊。

水花摇曳里,一个身姿婀娜,带着霸气与妖娆气质的女子骤然代替了沈陌黎,出现在被长刀禁锢的躯体里。

苻姬唇勾邪气,皓白的手指抚过刺扎于体内的长刀,水凝的躯体骤然在长刀边缘拉伸出个大洞。

燃犀长刀在拉扯开的大洞中顿时松动,不过须臾便失去了支撑。

长刀落地,苻姬却未就此作罢,她怒视雾魔道:“善恶有报,雾魔,你既想胡乱杀生,就该料到自己离死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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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好言劝叛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八十六章好言劝叛见到刺穿的人非沈陌黎,雾魔暴虐的心上顿生怒气。

他诚爱于戏谑猎物的傲然快感,却绝不能容忍被猎物所戏耍。沈陌黎凭空消失在他眼前,令他此时气得五脏六腑都近要炸裂,在极端的烦恼中,他因愤火而恨不得将沈陌黎撕成碎片。

愤慨中,他将目光再次聚集到苻姬身上,略打量一二后识海再度生出环环相扣的恶念。

骤然再抛出一团火焰,雾魔跟着心底的计划化成一人见宽的火笼将苻姬骤然困锁其中。

带着极端的不屑,雾魔冷笑道:“魔兽契者为自己得以活命,将你独自留在最后当作断后的器具。在我手上,你纵有汪洋之力也徒有被蒸干的份,你又有何可乐之处?”

雾魔嚣张跋扈之态,见过大风大浪的苻姬却是全然不在意。要知当年海帝创六海赠与五族,何等腥风血雨是她所没见过,雾魔此时纵使能借神兵祭些诡谲的异火,但其实力要与当年的海帝相比拟,却是差之十万八千里。

如今苻姬的实力,因海帝陨落已久而跌滑极多。可这并不代表着苻姬的心也随着修为而减弱,心容百态的傲然之态,使苻姬在面对愤怒下极可能做出非人举动的雾魔极其不在意。

她看也不看在身旁燃烧的火笼,直视雾魔道:“你的愤怒不过在掩饰你心底的惊慌,你我皆知燃烧魂魄的下场。我欣赏你燃烧自己三魂六魄也要达成目的的态度,却不赞成你这临死前还想制造的杀戮。”

苻姬说得云清风淡,短短几言却是一下激起了雾魔的盛火。他朝着苻姬不管不顾的大喊道:“不!你这将死神魂休得胡说,我得坤火珠神力,只会走向巅峰境界,怎会在此陨落?”

句句声嘶力竭的吼声,雾魔似对苻姬说,却更像是在对自己所言。在将魂魄当做燃料融入火焰后,雾魔何尝不知这等做法的下场,仅是听他人开口说出,与单纯心里有所预测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

于这等焦虑下,雾魔掌心猛抬,一把火焰便要脱掌而出。

仅是在即将挥出时,联想至往后的计划,雾魔却是再度收起掌心上宛如毒蛛调动的异火,眸淬寒毒到:“传闻海帝神魂力量了得,你的实力我未见得多好,这毒害人的舌头说出的话倒是厉害。然而你想激人,却是选错了对象。”

“哦,如此说来你认得我?”听到有人认得自己,苻姬终是生出了些许兴致来。

居于沈陌黎神魂之位有段时间,苻姬身上余留的海帝气息早已淡化近无。在与雾魔的对峙中,苻姬极为确定自己并未透露过与海帝相关之事,单凭着那薄弱的气息,即可辨别出自己原先本主之人,世上委实不多。

“魔祖与海帝契下生死血约,开创魔族与异族契约之始。我曾经跟随魔族闯荡外界,又怎会不认得你?初始海帝时,怕是你都还未有自己的意识。不过,当初海帝可是与魔祖站在同一战线,而今你背弃本主之意,与魔祖背道相驰,难道就不就得有半点愧于本主?”雾魔接过话,刻意误导道。

沈陌黎能在他眼皮底下凭空消失,纵然沙域内包括沙族城池于眼前情势而论,对他早已畅通无阻。然,想在其中找到能瞒得住他的眼失去踪迹的沈陌黎,却要耗去他不少时间与精力。

既是留下断后,雾魔可料定沈陌黎在临走前,必与苻姬道过往后的行踪。

听得雾魔再提海帝,苻姬傲然的神情中,当真浮现出一抹伤痛。仅是那丝悲伤转眼即过,再度看去,苻姬面神上早又是傲世六海之态。

她悠悠勾唇道:“海帝曾与魔祖契约,誓死与魔祖同仇敌忾不假。然我却不是海帝,当年海帝在陨灭前自行切断与神魂的联系,我事便由我做主。”

“海帝于你有恩,若不是海帝,你现在哪还有命活着?”见苻姬未着自己的道,雾魔阴沉下嗓子道。

与此同时,为防在二人对话间,沈陌黎得空逃出沙域,雾魔不得已挥出几团异火,往沙域出口处追赶去。

沙域的出口独沙族城池内一处,却与他隔着一层难以破开的结界。

早前,结界尚因魔沙树的阻挡而有一处破口。因破口的缘故而使结界内的状况极其不稳,给他破开结界无形中提供了极其的便利。

然而早前将近破碎的结界,在他融汇入坤火珠的一时疏忽中,早被翔章利用沙印之力连同破口修得完整。

想要御火闯入结界,雾魔更需耗去不少自己的魂魄气力。

虽想省去那番撞击结界的消耗,但联想到在抹杀去沈陌黎后,自己同要一城沙族人为自己陪葬,雾魔便也不再犹豫。

只是那几团异火的离开,却是让苻姬唇角在暗处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沈陌黎留她在此,可非是来断后,更多的是为拖住雾魔,以各式理由分散去雾魔过于集中的魂魄火焰。

先前,苻姬对沈陌黎的计划实不认可。她对雾魔并不熟悉,自然无法把握雾魔能跟着她的思维走,分散开燃烧着三魂六魄的异火。

雾魔却是出乎了苻姬的预料,非但自己谈及海帝拖延了时间,还因猜疑直接分散去含有自己三魂六魄的异火。这番举动下,使苻姬对于沈陌黎的推测力更多了丝认可。

眸珠一转,苻姬在摸清雾魔的举动后顿时大笑,清脆的笑声回荡沙域若是海浪翻滚,隔着数里皆能听到这等微妙的笑声。

听得苻姬悦耳的笑声,雾魔的脸上更是阴沉得能挤出几滴墨来。重将目光聚集到苻姬身上,雾魔猛地大喊道:“魔兽契者,我知你在附近,你若再不出现,我便先从你留下的神魂开始下手!”

气急败坏的雾魔将嗓门拉到最大的吼道,唯恐沈陌黎听不到一般。

面夹讽刺,苻姬却是将话接过去道:“她不会出现的,你再是吼破嗓门也是无用。你我皆知她的修为如何,你认为在这等一出现便是死路的情况下,她还敢出现?”

苻姬的话,再度提升了雾魔心底的怒火。几近咬牙切齿,雾魔恶狠狠道:“看来你是打定要替她死的心思,也罢,你既不为魔祖所用,我现在就送你上路去见你那同是背弃魔祖的本主!”

第二百八十七章 剐人利刃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八十七章剐人利刃说者无意,苻姬却从雾魔的话里,听出当年海帝之死的少许不对劲之处。

她的眸里略带不解下急问道:“你说海帝是因背叛魔祖而死?”

联想至当年之事,雾魔眼里的怒气简直要将整片沙域的金沙全烧成灰烬。

他气愤难平道:“五族人为夺源海暗害海帝,若非魔祖援手相助,莫说海帝借契约得以存活,怕早在五族闯入源海时便已被瓜分了肺腑魂魄。魔祖护她至此,她却还要联合几族谋害魔祖,此等大罪,受契约反噬而亡当真是便宜了她!”

往事历历,使雾魔此时的愤怒叠加难平。各位其主,雾魔对其余人虽是凶残无比,对魔祖却是忠心有佳,哪怕是在将死之时,所做之事却仍处处为魔祖想着。

不除沈陌黎,魔兽难以捕捉,不灭沙族,往后会有更多魔族有样学样的背叛魔祖。雾魔在行种种事之时,虽也含有些许私心,然在私心里却再不畏惹怒魔祖。

这种不畏并非是因他临死的无所谓,而是哪怕魔祖怪罪也要替它扫平些许障碍的决心。

听及雾魔那番说,苻姬滑嫩的十指紧拧一块。

纵使海帝离世多年,对于海帝的那份情感苻姬却从不曾断过。当年海帝断开苻姬与自己的联系,苻姬得以意识不受本主影响。

无数韶光流逝后,苻姬早已不受当年海帝思维左右行动。然在谈及先前海帝的所思所想时,苻姬的心却仍会因其而有所动摇。

在雾魔谈及海帝与魔祖契约同为一阵营时,苻姬面上无多少变化,心底却是生出过些许犹豫。

她能为沈陌黎冒生死之险,含带些许钦佩沈陌黎的关系,然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

身居沈陌黎神魂之位,一旦沈陌黎发生意外受夺舍亦或殒命,被神凰血脉强行收为己用的苻姬亦会紧跟着在不久之后命丧黄泉。对于那份危机的忧虑,才会使苻姬先前尽所有力气去替沈陌黎封住帝魂,才会令苻姬适才在不信沈陌黎的情况下,仍是冒险留下。

一切种种,看似全为沈陌黎,实则不过是苻姬为自己能活下做的努力。在利益一致下,苻姬更乐得将利己的所有行径,做得更像是为沈陌黎的无私之举。

但对于海帝,那份根深蒂固的感情却是苻姬哪怕割舍去性命,也难以舍弃的。

如今雾魔说出当年之事,虽暂且得不出其话真假,却也让苻姬摇摆不定的内心稍许有了些坚定。

眼前情势千变万化,也唯有稍许的坚定,才令苻姬决定再续按沈陌黎的计划行事。

装作一惊,苻姬在错愕中不顾火笼围起的空间狭隘,断然跌坐于地。

任凭火苗如何烧灼她的发丝周身,她也在一片痛楚中佯作被震惊得不顾疼痛。

见状,雾魔眸底再生腻烦,他挥动起一团火焰,便要朝苻姬身上击打去。对于意识被击溃者,他素来没多少兴致再与之周旋。

无数次凌虐到手的猎物,使雾魔自将那些意识崩溃者直当成与死人相同的存在。

苻姬呆滞跌倒,与他看来便是失去了任何再续交谈的意义。

有心从苻姬口中套出沈陌黎的行踪,但与自己自认为同死一般的人交谈,却不是雾魔的行事作风。

他盯视着苻姬,如看待死人般连半字都懒得多说。

因苻姬为海帝身上分出的魂魄,雾魔自然的将其本主的秉性联系到苻姬身上。他本以为自己再如何说,以海帝那般坚毅的性子,从其身上分裂出的苻姬也不可能轻易被击溃意志。

苻姬那般比常人更为脆弱的意志力,倒是在雾魔的意料之外。

团团升起的火焰,在雾魔掌心里燃烧,却也并未有一下灭杀苻姬的意思。

死人不会开口,苻姬在雾魔眼里虽成了死人一般的存在,但雾魔也同是知道有人不会将其视为死去者看待。

他在等,想在等待中碰碰自己的运势,希冀着沈陌黎会在这番威胁中现身。

仅是他的等待,并未等来沈陌黎,反倒是苻姬好似从错愕中回过神来。

她骤然起身,双手不顾炙烫的握住火笼上滚滚如岩浆的火柱道:“我知晓魔兽契者在何处,我本主已死,我却想活……”

晶莹如晶石的泪珠,在苻姬说话间悬挂上她清澈的双眸,更将苻姬此时的无助显得淋漓。

在雾魔面前,她的那抹泪是真,却非因面上的无助彷徨,而是为海底不值。

分割出魂魄时,海帝有意抹去神魂天魂里关于前事的部分记忆。但同本同脉下的记忆又怎是刻意即可抹灭?

随着雾魔的点提,苻姬在辩不得真假的沉思中,识海中渐渐浮现出部分被海帝刻意隐藏去的记忆。

此时,苻姬为海帝心伤。

五族人皆要弑杀她,但最后,海帝却仍为五族人,宁愿背弃魔祖,与魔祖同归于尽也不愿五族恶徒受魔祖所害。

那究竟是要有多广阔的胸怀,方能在生死之间抉择这番?

苻姬的一切源于海帝,但她终归不是海帝。她理解不了海帝以德报敌的心善,更不愿接受海帝之死的事实真相。

因心底的伤,使苻姬眸子里的泪光更显真实。

丝丝泪光犹如明珠,勾起原是不耐的雾魔再次戏谑的恶趣味。

对于苻姬前后极其明显的反应变化,雾魔自然不会信其话的真实。因猜得到苻姬话中的水分,使雾魔又生出虐整苻姬的坏心思。

他御火驰飞,在虚影未见中奔及到苻姬面前,一个抬手握住苻姬小巧精致的下巴,将苻姬的面庞抬到于己对视的位置。

凑近苻姬的耳根,雾魔刻意压低声线道:“信你?若是我的智商再是后跌几千年,倒也可能如此愚笨。仅是现在,我更想在你身上捅几个刀子,将魔兽契者引出来。”

数团火刃,在苻姬未反应过来之际,已由雾魔掌心飞跃直出,团团若似剐人利刀,刺扎得苻姬倒吸一口冷气。

受伤后的苻姬,因躯体原因再次跌倒于地。她目瞪口呆于雾魔的心狠手辣,更惊讶那团团自己无法驱赶出躯的异火。

第二百八十八章 千军对敌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八十八章千军对敌炽热的火晕在苻姬体内旺盛燃烧,将苻姬原是妩媚的躯体烧得扭曲变形。

雾魔再祭起一团火焰,对着空荡的沙域再次喊道:“魔兽契者,我数三声,你若还不出来,她便无命再见下一秒的光明!”

火焰翩跹起舞,好似随时皆有可能无意窜出,烧毁眼前的一切。在颤动的烈火中,雾魔狠厉之情燃烧于表,夺去苍迩原是温润的面庞,在此刻更像是个由地狱攀爬而出的恶灵,随时要在人间制造一场杀戮。

犹如向生命不断示威的火蛇,更是在苻姬躯体里扭动,将苻姬的腰身破开一道穿透前后的窟窿。

忍着剧痛,苻姬眼前变得恍惚,若有人影幢幢在她的面前晃动。看不清人影,在感受到死亡降临的那一刻,苻姬缓缓闭上宛如汪洋清澈的双眸。

无从选择下她被强行归入于沈陌黎的神魂,到底还是个错误。她想拖延时间缓下自己死亡的脚步,却最终等不来沈陌黎。

带着绝望,苻姬再次想起海帝,那个叱咤六海的惊世女子,是她一辈子都无法解开的羁绊。

缓缓失去意识间,苻姬断然听到有声音在唤她,声音若远若近,让她在渐渐模糊的思绪中暗暗呢喃起那个熟悉的名字:“婉儿……”

那是海帝不为人所知前的名字,更是原先熟悉之人对海帝的称呼。仅是那个名,不知从何时起,便被人所遗忘。多少年中,人们提起当年的六海之主,只以海帝称呼,却再没人记得她最真实的名字。

望着意识不清的苻姬,匆匆赶来的沈陌黎骤然生怒,她祭起源流,朝着雾魔猛然扑击。

适才,在苻姬与雾魔周旋之际,沈陌黎并未闲着。她趁着雾魔分身的空挡,直扑灭了雾魔分散出去的几团异火。

迅猛燃烧的异火,沈陌黎若是一齐对付,自然没有将其熄灭的把握。但异火分散,由各处想击破沙族结界,这倒给了沈陌黎极好的机会。

她与鸾耳间相互配合,终是费了不少气力,才将那团团原无法熄灭的异火,逐团以强势的水花覆盖歼灭。

原想着赶回此处,应能赶上在雾魔对苻姬下手前,与雾魔抗衡。然事有意外,苻姬过于夸张的投诚表现,反倒引起了雾魔的怀疑,直接将苻姬打做重伤。

震耳欲聋的清流崩渤大作,化成一道巨大的罩子将雾魔锁困其中。玉花飞浪,几乎是在瞬间化成了道道锐利的箭缶,由水罩中衍生而出,直接道道刺向居于正中的雾魔。

见到如此景象,雾魔挥动掌心,似是想收回方才祭出的几团异火。

唯恐破不去结界,雾魔适才挥出的异火委实是下了血本,将自己的一魂六魄全融入在其中。眼下,他躯体内的火焰虽仍在旺盛燃烧,却独有他自己知道其中早已剩半数力量。

仅是在挥动召唤中,几团应极快回归掌心的异火,此时却毫无动静。

在召唤无果下,雾魔虽生出少许诧异,但也顾不得再去多想。他挥动起剩余的火焰,直接灼断铺天盖地朝自己袭来的诸多水光箭缶。

缺了半数异火,雾魔却仍有极端的把握,去抵抗沈陌黎借力使出的源流之力。

早前,沈陌黎有天魂神魂中两道汹涌的水势与他对抗,尚且输他千里。唯今,他虽少了半数异火,沈陌黎却也折损了苻姬,而少了近半的水流力量。

同有亏损下,雾魔着实不惧沈陌黎独剩的那抹天魂源流。有坤火珠相助,雾魔更确信于凭半数异火,同能将沈陌黎杀个片甲不留。

在与源流相敌中,雾魔在心底默然暗赞于自己先重击苻姬的举动。若非如此,此时自己异火亏损,而沈陌黎仍可汇聚两道水流之力,在相抗衡中必然会使自己稍显吃力。

望见被一下破开的水罩,沈陌黎眉心紧蹙。与雾魔这番对抗,她在初始便处于劣势之中。仅是适才她若再不赶到现身,怕是苻姬此时已被异火烧得半滴水光不剩。

再祭源流,沈陌黎半悬于空,轻灵转身中自衣袂舞出一条水龙,带着清脆的水浪撞击声响盘旋飞腾,朝着雾魔再击而去。

咆哮出喉,水龙如马脱缰、猛虎出山,在须臾不到的短暂内,直达雾魔身前,几个灵巧的动作中便将雾魔紧紧捆绑,大有一下将其勒紧窒息的气势。

对于水龙的种种动作,雾魔却是不屑。他将体内的异火燃得炽热,极快的将水龙庞大的身躯蒸发成空。

“原来如此。”在感受到凭空消失的半数异火,已然灭绝于世后,雾魔若是明白了沈陌黎适才消失的真正意图。

因是理清前后事由,雾魔的怒火再次给激起。

这场在他眼里如同戏谑猎物的游戏中,一种反被戏谑的怒恼情绪在雾魔心底油然而生。带着极为窝火的愤怒,雾魔连声音都变得嘶哑可怖道:“你灭我异火半数,我便以你的命来抵。你的源流已然尝试多招,尔今,也该是你尝试我的火焰之时。”

说罢,雾魔再无任何耐心与沈陌黎周旋,直祭出万道火焰化成不尽魔人,加以无数真刀实剑握在其中,朝沈陌黎扑杀而去。

那等千军万马持刀舞剑之势,便是坤火珠蕴藏的独到魔性之一,以火化实,将原触之无形的火焰化成实打实的人与物,更使火焰拥有难敌的力量。

见得军团人涌朝自己砍杀来,沈陌黎再祭梦魄,力与异火抗争到底。

早前,在与异火的相持中,沈陌黎便是运用梦魄之力,在雾魔眼前制造出片刻假象,才得以在假象中瞒过雾魔,避闪到他处。

如今祭梦魄相隔时间远短过梦魄所能承受的极限,再祭梦魄,对于沈陌黎自身更带着极大的风险。

借助梦魄之力,沈陌黎虽能再次脱身,然苻姬受困火笼中生命危在旦夕,沈陌黎着实做不到抛下苻姬自顾自逃亡的举动。

祭以梦魄,沈陌黎将天魂源流与梦魄相融,刹那将无数水滴化成千百鱼人,手持兵刃借着水浪朝涌来的异火军团拼杀而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有人形无人性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八十九章有人形无人性在两道幻化出的军团较量下,数量明显处于劣势的鱼人在滚滚源流相持下却更显得骁勇善战。

借着源流中暗藏的水中雾魔,鱼人们手握刀戟,在惨烈的拼杀中以一敌多,誓要以鲜血拼杀出一条活路来。

瞭望诸军交战,气急败坏的雾魔神情上勾勒出一道残忍。他凌飞上空,怒极反笑,几道拍掌道:“魔兽契者,当真比一般猎物能给我惊喜。那般剧烈的拼杀,倒是道趣味横生的风景。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在这以少敌多的拼杀中反败为胜。”

居高而望,雾魔何尝看不出鱼人作战的英勇。仅是两军数量相差过多,鱼人再是善战,也难敌挡诸多的火焰厉军。

看清其中优劣,雾魔自然对源流所化的军团不挂在心上。

于他看来,军团汇聚交战,更像是在他面前上演一场血腥游戏,让他一饱战况的眼福。

雾魔的残暴,加剧着沈陌黎心底的忧虑,在鱼人逐渐难以抵挡中,沈陌黎疾步挥剑,尽得己力冲杀入军团中。

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敌对战争中,沈陌黎一人面临万人火军,力量虽是显得薄弱。然多一人之力,于整场战争而言便是多一丝希望。

异火化成的千军万马,带着极高的炽热,在冲杀中不断以那份火热烤灼着周边鱼人夹带的水流。他们招式不及鱼人狠厉,却在雾魔居高俯视的观察中,逐渐摸清鱼人的软肋。

得雾魔指令,他们不再将注意力单纯集中在与鱼人的身上,反倒是燃烧起火焰,几人合围于一鱼人周边,将鱼人身下得以延续行动的源流逐渐蒸干。

原是骁勇的鱼人,但凡水流蒸干者,便如脱水的鱼,在干涸的沙域上趴伏于地,徒剩任人宰割的份。

在沈陌黎冲杀入对战的沙场时,便是见到这番景象:无数鱼人艰难地趴伏在地想要逃离,却是被诸多燃火的兵将以乱刀刺穿身躯而归回水滴。

面对诸数失去生机的水滴,诸兵将却也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他们以异火,不到片刻便将众数鱼人死后归回的水滴蒸干,令整片沙域变得更加燥热难耐。

见势如意,雾魔看向沈陌黎的目光,更带上一丝玩味。

这等不用自己出手,凌空看着猎物被乱刀逐步斩杀的画面,雾魔乐得欣赏。

生于上古,长在荒沙,使雾魔缺失与人族相似的良善。在他的眼里,除去魔祖外的所有人,均不过是他登峰变强的诸数道具。

看着此时正以璞辰剑挥斩敌军的沈陌黎,雾魔未有半点动作,仅是处于上空,默然观赏。

无数异火化成的军队,不过眨眼功夫便围到眼前。在杀去无数匍匐在地、已然无半点反抗余力的鱼人后,他们将目光皆聚集到沈陌黎身上。

广袤的沙域早已了无生机,在成片的杀戮中,早已杀红了眼的万人兵将却是停不下来。他们摩拳擦掌,在雾魔嗜血的意识指引下,沈陌黎便成了他们最后追逐屠杀的对象。

无数刀光剑影,在沈陌黎挥剑祭起千层浪,击倒诸数兵将后再次袭来;无数兵马将士,在被璞辰剑缕缕剑气铺天卷地的灭杀下,化成火焰后又再度恢复成人。

没有尽头的斩杀,没有止戈的人影,让沈陌黎在不断抵挡中,全身上下不断承受着各式各样由火焰汇成的刀剑创伤。

刀剑无眼的在沈陌黎身上剐蹭出各式触目惊心的伤痕,不消多时便将沈陌黎细嫩的肌肤刮剐得皮开肉绽。

在无数新伤复旧伤的叠加中,沈陌黎虽是不断再行抵抗,气力却在祭灵力于璞辰剑中逐渐被消耗殆尽。

灭不尽的火焰若人群涌动,给人带来生命将灭的窒息感。敌对着万千军马,沈陌黎却是不甘就此言弃,让自己命断此处。

她还有许多事未做,还有许多羁绊要去找寻,在成强路上,她有着太多未完的事。

就此走至尽头,沈陌黎着实不甘心!

行随心动,在心念的支撑下,沈陌黎骤然聚集起自己几近透支的躯体中最后的力量,将其与天魂融合,汇聚成广袤湖泊般的波涛巨力,灌入璞辰剑中。

不得活路,她在绝境之中亦想再续一搏。哪怕结局同是一死,但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沈陌黎既为自己,也想为那满城无辜的沙族人争得少许时间。

在分数次灭去雾魔的半数异火时,沈陌黎已隔着结界,以灵力为笔写下告诫翔章带领族人离开的话语。

知沙域外必有魔祖的埋伏,沈陌黎在出现在雾魔前早为沙族人想好了主意,让翔章趁着雾魔未发现的须臾,尽快在对沙族熟稔万分的魔沙树相助下,往沙域深处挪移。

沙族城池地处沙域出口处,眼下虽有结界守护,但若魔祖与雾魔里应外合对其进行攻击,沙族人引以为傲的结界必然是被破得彻底。

皈依魔兽,不管未来如何,沈陌黎自然不愿见诸沙族人在雾魔的追击下,承受无妄之灾。

退一万步来讲,纵然这些常年生活在沙域的沙族人与魔兽毫无瓜葛,前世见多血腥灾祸的沈陌黎,也同是会在力所能及中出手相援。

未遇血灾,自然无法感受到那至亲挚友死于面前的切肤之痛。沈陌黎前世遭遇的种种,令她今生再不愿看到身旁的人也与前世的她一样,遭遇到血灾不幸。

在不断与火焰重聚的军团敌对时,沈陌黎挥出的那抹带着最后气力的水光剑气,虽在须臾中灭去半数火焰,却也让沈陌黎再无灵力供她再续往后的争斗。

无数凶神恶煞的面孔,在沈陌黎剑拔插地,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时,挥刀弄剑,吆喝着一片砍杀声,朝自己冲将而来。

他们没有灵魂,徒有人形而无人性。披着人族的皮囊,他们终却仍是雾魔手中的杀虐道具。再见得沈陌黎受伤难行时,他们更是觉得机会难寻,纷纷恶狠的争相砍杀来。

漫天的喊杀声,覆盖了沙域所有的岁月静好,将此地化作残忍屠宰场。

在看到支支带血的兵刃随着诸兵将的脚步,不断朝自己靠近时,沈陌黎强迫着自己想再拔剑挥砍。

剑未挥动,于无边的筋疲力竭中,沈陌黎却是先感受有粒粒血珠自她的唇角指尖不断滴落。

第二百九十章 以人融剑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九十章以人融剑鲜血蜿蜒而落,在剑刃上滑过道道血痕。

在若雨丝洒落的鲜血中,璞辰剑隐隐泛起一道明眼可见的刺眼光芒。

璞辰剑灵在滴滴鲜血里自剑中脱身而出,由原先的掌心大小骤然延伸到八尺见高。他守到沈陌黎面前,望着已至眼前的千军万马道:“你我相识一场,能与你共决此战,倒也算是人生一大奇遇。”

说罢,剑灵满含戾气,首当其冲,祭起万道飞剑萦绕身躯,便往杀来的人群中冲去。

刹那之中,人群中喊杀不断,一剑斩百人,剑灵在殊死搏斗中却不似平日里的懒散的模样,更显得锐气凌人。

仅是璞辰剑灵的出现,却是激起了苍迩体内那颗坤火珠的仇视。

二者皆为上古神兵,却是因原先侍奉之主仇深似海的缘故,而结下难以放下的血仇。

璞辰剑灵尚未出现时,沈陌黎以天魂加以自身的灵力灌输至璞辰剑中,无形中倒是让璞辰剑自身的气息被直接覆盖了去。

然而此时剑灵得沈陌黎的鲜血,本性中的嗜血剑气骤然暴涨。在剑气满鹏中,剑灵的气息更是弥散四野,很快便被那颗不怎么愿意配合雾魔的坤火珠所发现。

几乎是一瞬间,坤火珠内原是略为黯淡的光,变得刺眼光耀。

带着无尽灼烧眼球的烈光,雾魔诧异的感受到那尊被他夺舍的躯体内,有一股连他这般火性魔人皆无法承受的炙烫。

那缕温度由坤火珠中传出,在极短的时间内不断升高。缕缕热气弥散沙域,若是要将整片大陆都烤做焦炭。

“坤火珠?”冲杀在人群中的璞辰剑灵,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察觉到那缕炽热里隐藏的熟悉气息。

他略带震惊,又在震惊中生出极端的忧虑。

穿过无数岁月,回到最初与坤火珠结仇的时光中,璞辰剑灵乃是星族内无人可代的圣剑。持璞辰剑者,更是星族内星道境界极高者。他们拥有高深莫测的星灵之力,使璞辰剑在星灵蕴养下,更能将实力发挥得极致。

如今,璞辰剑认沈陌黎为主。沈陌黎行事作风,虽是铿锵坚韧,然终归不是星族,更不可能给与他丝毫星灵之力相助。

如此境况下再遇坤火珠,于璞辰剑灵而言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仅是此时他再想躲开,也再无济于事。

联想到之前与坤火珠斗得较劲的幕幕,璞辰剑灵匆忙回到沈陌黎身旁问:“你可还能祭梦魄之力?”

常言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璞辰剑灵在预想到坤火珠与自己此时实力的悬殊中,可有了暂避锋芒,躲避旁处的打算。

单凭他一剑灵,固然无法在坤火珠面前凭空消失。因此,他联想到沈陌黎早前祭用的梦魄。

然而,接连两次祭梦魄,在天地间唯有少数意志极坚韧者可做得到。一日之内祭三次梦魄,却独有上古极其少数的几人可做到。

沈陌黎蹙着眉,轻摇了摇头。

雾魔躯体中极快爆发出的炽热意味着什么,她与璞辰剑灵一样清楚。

仅是清楚是一回事,能否抵抗又是另一回事。

唯今她周身所有气力都几近耗光,又怎能再祭出梦魄之力?

垂眸沉思,沈陌黎在低下头思量片刻后再次抬头,神情中带着极其肯定的对璞辰剑灵道:“拉我入剑。”

一听沈陌黎的话,着急的璞辰剑灵若闻天方夜谭,在慌张中略为不耐道:“玩笑有轻重,此时大难临头,你怎还有开玩笑的闲情?”

古往今夕,居住在剑内的独有剑灵。璞辰剑灵当真未听过,还有人能居住到神剑当中。

面对眼前这难解的危机,璞辰剑灵素日里虽见得略为不靠谱的吊儿郎当,此时却着实没有耐性与沈陌黎去开玩笑。

然而璞辰剑灵未想到的是,沈陌黎所言却是带着无比的肯定。以人入剑,是前世她在近百年后方才听说的一道绝学秘法,今生因还未有人钻研出这等逆天绝学。

人以特定方式融入神剑当中,会达到人剑合一的特效,将剑的锐利与人的速度灵活相汇合。

看着璞辰剑灵的不信,沈陌黎却是有耐性的再续说道:“你的剑柄处应有一处若人心跳动的地方,你将剑魂融入那处试试。”

本是急得无心听沈陌黎说那等近似玩笑话的璞辰剑灵,在听得沈陌黎如此说后,这才缓缓静下心来。

于璞辰剑的剑柄处,委实存在着一处与人心相似,日夜不断跳动的地方。璞辰剑灵素日里虽知道那处的存在,却极少去在意那看似对剑无任何用场的地方。

因神兵多需以血蕴养,于神兵中孕育而生的剑灵更多是追强求胜。

得剑灵生成的神剑,素日无战斗的闲暇时,剑灵会将神剑的中所有可能激发的潜力尽数调动起来。璞辰剑作为上古神兵,其内的剑灵孕生已久,更是对璞辰剑内的一切清楚了然。

在无数岁月中,璞辰剑灵居于剑内,亦通过剑灵力量不过在修缮着剑中不足,增加剑内优势,这才有了今日这把璞辰神剑。

对于剑柄那处只会跳动,却寻不到其它作用的物品,璞辰剑灵也曾苦思过其用途,仅是无数次尝试未果后,璞辰剑灵便直接将其当做无用物而弃之不管。

走过无尽岁月,璞辰剑灵对那物并不曾对任何人提及,唯今沈陌黎却能清楚的说出,不经意中令他略有少许惊讶。

不解沈陌黎的用意,璞辰剑灵努嘴道:“我的剑魂可是宝贝得很,怎能随意灌入个无用的东西中。”

惊讶之余,璞辰剑灵却无打算跟着沈陌黎的话去做。那物虽也是璞辰剑的一部分,然用途不明就将剑魂灌输其中,这委实令璞辰剑灵有些难以接受。

见璞辰剑灵的反应,沈陌黎倒也在意料之内。剑的主人可以换,剑魂却独有一份。

剑魂可谓是一把剑的灵魂所在,失去剑魂,璞辰剑便会成为一把废铁。如此重要的东西,又岂是随意就能交出。

只是眼前坤火珠几近爆发边缘,那等难耐的炽热,令以三魂六魄为引融入珠中燃烧的雾魔都近乎被那道滚烫所殒灭,坤火珠燃至巅峰,来抹灭他二人便不过是早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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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时机晚半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九十一章时机晚半极其危机的形势下,沈陌黎急催促璞辰剑灵道:“我知你担心璞辰剑就此废弃,但与你同入剑心的还有我。你若废弃,我同会死于剑中,你认为我会拿你我的生命去开玩笑?”

“你要与我进入其中?且慢,你说我剑跳动之处乃是剑心?”被沈陌黎接二连三抛出的消息所震惊,璞辰剑灵在问话中都略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正是。”沈陌黎应道。

她的目光却是聚集在苍迩那不断膨胀,好似随时皆可能爆炸的身体上。

在滚滚炙烫中,雾魔奄奄的耷拉珠内,早没了往日的凶残。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赖以生存的雾气,此时早已不归自己指挥。

雾气若是受到某种诡谲力量的吸引,一丝丝快速的由雾魔体内抽离,使雾魔渐渐归于虚无。有心反抗,雾魔却全然无法甩开那不断掠夺自己力量的怪物。

于全然不甘中,雾魔渐渐失去所有气力,若是无力的棉花瘫软下来,在坤火珠中逐渐被融为一体。

上古神兵,并非所有皆认主维生。更有同坤火珠这般,先认其主,后又弑其主者。

它们被视为兵器中的异类,更被五族视为禁忌之物。

尽管它们的恶号名传千古,却仍有着许多人贪慕雄霸天下的实力不惜铤而走险,想借力于这等神兵。仅是借力不成,到最后反倒尽数白白耗空了自己的性命。

眼下,坤火珠便是这样的实例。为避开世人封印的举动,坤火珠可谓耗费了无尽心思,将自己隐藏。

得雾魔将三魂六魄尽数灌输入珠内,坤火珠对雾魔的修为虽仍有稍许不满。

但许久不曾掠夺过他人神魂以强化自身的情况下,坤火珠仍是勉为其难的动了动,借自己的异火与雾魔,让他春风一时。

以坤火珠的原意,借力给雾魔,它本想借雾魔收获整片沙域的力量后再将雾魔一举虐杀。仅是璞辰剑的出现,让坤火珠在怒火中无形加快了抹灭雾魔的速度。

在与敌对抗中,坤火珠容不得有他人的意识左右它行动,也便再容不下雾魔的存在。

同是感受到那股熊熊燃烧的火焰带来的威胁,璞辰剑虽是不愿,然在危机所迫下终还是松口问道:“那便试试。”

说罢,八尺高的剑灵一个飞身,再入璞辰剑中。缕缕寒气闪烁的锋芒自璞辰剑的剑刃处一路往下,直达剑柄处。

止步剑柄,望着扑腾跳动的剑心,璞辰剑灵的声音再次传来:“不带你这般戏耍人的,我这都已到了剑柄,你怎还在剑外头?”

适才若非沈陌黎允诺要与璞辰剑灵一同进入剑心,璞辰剑灵也不会答应得那般爽快。可答应是一回事,未见到沈陌黎却是另一回事。

“你乃剑灵,掌这剑身之主,你若未以剑魂融入剑心答应,我便无法进入到剑中。若是每个人皆能出入璞辰剑,那剑便也不是如今的模样。”沈陌黎解释道。

“听你的鬼话才……才没有鬼。”璞辰剑灵原想一口拒绝。

仅是话至一半,看到火光已冲沙穹的坤火珠,璞辰剑灵到嘴的拒绝话终是成了答应。

于万般不愿中,璞辰剑灵几番挣扎,终是把自己化做剑魂,灌注到剑心当中。

刹那,蓬勃的心跳声自剑中传来,洪亮若鼓震地响彻四方。

在强而有力的心跳带动下,屡屡星光闪烁,自璞辰剑中逐渐放亮,不过须臾便把方圆百里照得通亮。

亮光中,星辰乘着星河飘然若绢,自璞辰剑的剑柄处疾飞出,直接将沈陌黎包裹入内。

璞辰剑的声音分不清方向,好似回荡四周的自星光里飘渺而来道:“为造出迎你入剑的神效,我可是花了大血本,愿你不会让我后悔。”

这番话并非虚假,入得剑心前,沈陌黎并未告知剑灵如何于剑心中邀外人入内。

仅是靠着自己的感悟,在与剑心的融合中璞辰剑灵直接释放了自己所有的星灵之力,才得以与剑心全然合而为一。

然而这番融汇,却并非百利无害。

过于分散的星灵之力,倘若不能在坤火珠消灭雾魔重归自己前收回,便极有可能被坤火珠当成袭击自己的软肋。

若是时间把握不得当,收拢星灵无方,璞辰剑灵极为肯定坤火珠必会先于自己,将星灵彻底燃毁。

身为星族之剑,星灵便是璞辰剑赖以生存的全部。星灵一毁,惊天动地的璞辰剑便会等同于一把废铁。

莫说剑灵,璞辰剑内所有的星力亦会随之消失。没有星灵蕴蓄,璞辰剑原形单纯由芳草制成的剑身,便是连普通玄铁都比不上,成为不能称之为兵器的草制物件。

为能将沈陌黎容纳入剑,璞辰剑灵此时可谓是拼尽了全部身家。

点点星光化作路引,将沈陌黎包裹着往剑柄处带去。透着星灵,沈陌黎不知为何,只觉得眼前这陌生的情景甚是眼熟,好似自己本就与这星灵有着不解之缘般。

带着心底的疑问,沈陌黎乘着星光,目光却再度望向燃烧至巅峰状态的坤火珠。

迟了吗?沈陌黎暗想着。

由时间推算,沈陌黎几乎不用过脑皆可猜得,此时雾魔估摸着已被坤火珠连骨带魂吞下。吞去雾魔,再没有被人束缚思维行动的坤火珠,在灌输通自己周身的筋骨后,很快便会将目标瞄准她与璞辰剑。

杀人灭剑,以坤火珠的凶残,沈陌黎几乎可断定坤火珠不会放过自己与璞辰剑,更不会放过一城与她为友的沙族人。

为节省时间,沈陌黎先前虽是竭尽所能催促璞辰剑。但事关己命,在沈陌黎的催促中,璞辰剑的短暂犹豫,终是拖慢了他入剑后作出的种种举动的时间。

当初,赌上全力一搏的信念,沈陌黎便是把握好时间,方才催促着璞辰剑灵拉己入剑。

世事难料,沈陌黎算准时机,容不得半刻迟疑的时间,在璞辰剑的踟蹰问话里,终是晚了一步。

此刻,在沈陌黎的凝思中,漫天的火星若陨石灼火般,粒粒由沙穹上迅疾的滚落直下,直接将诸数星灵砸得四分五裂。

第二百九十二章 卜灵悲事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九十二章卜灵悲事一抹恶混的声音,自坤火珠内传来:“璞辰老友,这么多年不见,看来你是想好要归我所用。”

听到时隔多年未曾听过的恶棍声,璞辰剑一把怒火烧上心头,他愤愤道:“谁与你是老友?你杀我剑主的仇,我都还未找你报,你倒自己找上门来。就不怕我的剑刃一不留神,直接将你的破珠子斩得粉碎?”

输人不输阵,璞辰剑虽知如今的自己缺少星灵底蕴,很难是坤火珠的对手。

然而两者相拼,他也不愿初始便输了阵势,枉费了星族第一剑的称誉。

璞辰剑临危不惧之态,听得坤火珠更是磨拳擦掌,抹杀璞辰剑的兴致更胜一筹。

它不缓不急道:“哦?找我报仇,我倒觉得你是来这与你原先的剑主团圆的。融入我身,我便允你到黄泉路上见你剑主去。”

上天入海,璞辰剑作为坤火珠最难敌的对手,坤火珠曾无数次试想过再遇璞辰剑时该用的招式,并在研习着诸数招式中强韧其身。

坤火珠没料到的是,再遇璞辰剑时,璞辰剑的剑是原样,剑中暗含的星道修为却已退化十万八千里,全然不再是最初那把煞气黯然的凶剑。

虽对璞辰剑如今的模样稍带几许失望,然在璞辰剑那番不甘示弱下,坤火珠再次燃起虐杀剑主,刺激璞辰剑的心思。

璞辰剑几经易主,均非璞辰剑之意。而是在与坤火珠的敌对中,剑主每每在争锋中最关键的时刻,被坤火珠若灭。

而每任璞辰剑主,在与剑契约后,与坤火珠的互抗互斗中,从未有人得以善终。

这也成了一个忌讳,使璞辰剑虽贵为星族第一剑,但每每谈及收剑,星族人却多无人问津。

得一好剑是好事,但为得一剑而使自己死无全尸,那便得不偿失。

无尽岁月里,璞辰剑曾沉浸在孤单里,植萧的出现就如一缕阳光,照亮璞辰剑本是黑暗的世界。

仅是好景不长,血腥便再次光顾璞辰剑原是欢愉的时光。

璞辰剑永生难忘那一日,漫天火石将植萧吞并的画面。

人在面前,却无力去救,那抹伤痛几乎压得璞辰剑断去所有存活的希望。

与坤火珠的每次交战,双方虽皆以两败俱伤收场,谁也落不着好。但若是算上被坤火珠杀去的那些剑主,璞辰剑实则每次都是输局告终。

然而杀去数任璞辰剑主,却始终解不了坤火珠的仇恨与怒气。杀戮还在继续,在血与殇的交融下,璞辰剑万念俱灰,更曾试图断去自己的剑刃。

若非植萧留下的余孤尚存人世,令璞辰剑在满心愧疚中终是不忍直接断命抛弃,让植星在世上孤立无援,唯今世上恐再也无璞辰剑。

极恐历史重演,璞辰剑带着无比纠结的心,到最后,更是下定决心骗着植星前往妖宫。

星族与妖族不合,去往妖宫,对于年少的植星而言便是无比冒险的举动。然不如此做,璞辰剑更觉得自己必会给植星引来灾祸,令植星再受坤火珠内漫天飘飞的火焰撞击而亡。

与世人所猜测不同,璞辰剑自植星幼时便与植星结伴,实则却未与植星契下剑主约定。

带着源自心底最深层的恐慌,璞辰剑极度害怕植星因与自己契约的缘故,而被坤火珠所害。

甚至于,它更是想象了无数回,再遇坤火珠时,如何借助未与植星契约的便利,助植星逃过坤火珠的火石。

在极度的不安中,璞辰剑陪着植星到成年,便是急着带植星匆匆离开。

坤火珠与它相似,在斗得两败俱伤后,必然需要至少几十年的时间疗养伤势。

在这段以疗伤为主的时间内,璞辰剑知得坤火珠绝不会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同为神兵,璞辰剑虽被星族人视为禁忌,却不会遭星族及外族的赶杀。

坤火珠则不同,它嗜血如命,以自身的独门绝技诱得无数人争相与其契约,再借其主之手,夺天下人性命。而更令人发指的是,在契约的珠主变得强大后,坤火珠更为掠夺其主之命,使其主在血腥中得来的力量尽数归于自己。

这等血腥残暴,早引发了天下无数人在愤慨中起了灭杀坤火珠的决心。更有许多号称守护天下正气的宗族宗派,将坤火珠列入了自家必诛名单之列。

故坤火珠重创后,纵使不过脑子去想,璞辰剑都能极其肯定,坤火珠必会寻得一处荒无人烟亦或难以寻觅其踪处,将自己藏起疗伤。

但于璞辰剑而言,知道是一回事,对于心底因恐坤火珠再次出现,对植星造成众创而产生的不安又是另一回事。

植星年幼之际,璞辰剑自然无法带着植星穿山越岭各处移动。

身为卜灵师唯一的后人,植星受星族人爱戴,却也受星族人记恨。

与历代卜灵师相同,植星可卜诸星族人日后星道境界的走向,更能卜得星族人自己都不为所知的另一面。这等本事,令无数想知得自己能力如何的星族人,皆是渴盼得卜灵师为自己稍卜一回。

可世上哪得人人皆有至高天赋?

当那些被众人当做潜力无限,而拥有众星捧月待遇者被卜出将来修为平平,刹那受众人冷漠与白眼时,他们何尝不会将心底的怨气转移到卜灵师身上。

当那些看似平平无奇者,被卜灵师冠上星道奇才时,他们的一生亦会随之改变。或权高倾城,或一生凄惨。富贵者自然会感激卜灵师,潦倒者却也会自此恨上卜灵师。

无数卜灵师,便是在受卜者仇恨的刀刃中就此殒命。

随着杀戮不断,卜灵师在星族几乎匿迹。

植萧仅是个因各种机缘巧遇偶得活路之人,他与璞辰剑契约后,更是在星族内隐姓埋名,过着鲜为人知的寻常星族人生活。

然而卜灵师的气息,却是难长久掩盖。作为植萧唯一的孩子,植星的降世虽不为星族其他人所知,但植星血脉中所带的卜灵师气息,却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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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火石群击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九十三章火石群击为避过诸数星族人贪婪求卜的目光,亦为躲开坤火珠的追击,璞辰剑几乎在植星初入成年的第一时间,便骤然决定带着植星远离星族所居聚落,前往自己思量已久的妖宫。

与星族对卜灵师的需求不同,卜灵师在妖族眼中,绝对是堪称一品又千载难逢的杀戮神器。

每每妖族捕获卜灵师,便会将其以特殊方式,做成妖族对抗外界的神兵利器,为妖族挡去一方祸事。

璞辰剑虽知妖族对卜灵师的虎视眈眈,但三国六海内能逃过坤火珠法眼的地方不多。

在将目光放在妖宫内的烟海云宗时,璞辰剑心底虽有过几番挣扎,但在苦苦纠结的挣扎中,璞辰剑每每联想到火石灭杀植萧的画面,便是心如刀绞。

于万般犹豫与难以甩离的不安中,璞辰剑心虽仍不忍植星冒半点危险,却终是下定决心,以寻找植萧为由将植星带入妖宫。

当年植萧之死,发生于荒野之中。除了他与坤火珠,世上并无第三人知晓。

陪伴植星成长的无数岁月里,植星多次向璞辰剑灵问过植萧的行踪。然面对年少的植星,璞辰剑却始终没有勇气提起植萧已死的噩耗。

为避现实的残忍,璞辰剑每每在植星问起时,均是以植萧不知去向,临走之前将植星托付于他种种,来遮盖自己难以说出口的事实。

而多年重复植萧消失的理由,在璞辰剑苦思无植星提及进妖宫的理由时,便也顺其自然的成了最好借口。

仅是事有意外,在进入妖宫后,璞辰剑陪着植星经历万般危险,却终是未能到达烟海云宗。

见得植星冻结于烟海云宗外,璞辰剑曾尝试过各种方法,想替植星破开冻,解开他周身遍布的万丈寒冰。

然而满湖的寒冰看似易碎,击打起来却比千年玄铁还结实几分。缺少星灵支撑的璞辰剑,星道境界早以跌出神兵修为外,便也全寻不到法子破解其冰。

无奈中,带着对植萧无比的愧疚,璞辰剑终是决定与植星同沉入湖。

护不了植星,璞辰剑便是抱定与植星一同赴死的念头。

广袤的湖水在遥遥岁月中,禁锢住植星与璞辰剑所有的自由,却也以只长不消的寒冰,覆盖去璞辰剑的所有行踪。

入得冰湖内,璞辰剑虽又多次尝试去破开无边寒凉的厚冰,然屡屡尝试,却终不得其解。

假有剑主,在与植星相伴的十余年中,璞辰剑原便受了重伤,又因无星族剑主为自己供应星灵,使得璞辰剑在浩浩十余年中,不过徒有威吓一方的剑名,而无真正碾压敌人的实力。

当初于湖心上,尤痕当着沈陌黎的面逼着璞辰剑契约不假。

但在沈陌黎不知的更早之前,尤痕却是曾私下与璞辰剑契下护得植星安好的约定,这才使璞辰剑在初次遇到沈陌黎时,虽是万般不愿,却还是答应了尤痕的要求认沈陌黎为剑主。

植星受冻于湖内,在烟海云宗的地界内,尤痕不动,其余人自然皆不敢动手。可以说契下那份保植星无碍的约定,于尤痕而论当真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仅不过受困湖内,纵然能延续不尽岁月,对璞辰剑而言却绝非一件好事。

救出植星,在璞辰剑初离开时便已确定后的目标。

时光斗转,任是植萧的死离如今已隔了无数岁月,但历任剑主的死亡在璞辰剑心底造成的阴影,却半点没有因时间的挪移而消失。

当坤火珠再度出现时,璞辰剑面上虽无多大反应,心底的不安却已然被放大到如星辰浩海一般深广。

在与沈陌黎同经历的岁月中,璞辰剑已然由心认可沈陌黎作为自己的剑主。相聚虽短,但沈陌黎的那份超越年龄的睿智与果敢却是深深令璞辰剑折服。

如今,面上虽不曾说过半字,璞辰剑心里却是极为恐忧,沈陌黎会同历任剑主般殒命在自己的面前。

与多年前无数次对敌坤火珠时的情境不同,唯今的璞辰剑因旧伤不曾复原,加之常年缺少星灵的缘故,与普通神兵比起虽仍是强悍,与坤火珠相比实力却以弱下一截。

坤火珠此时的意图,全然展露于表。

望着漫天密布洒落的火石,璞辰剑几乎用尽全力,在将沈陌黎拉入剑身。

奈何火石的繁多,已然打乱了璞辰剑御星灵的步骤。他每每努力将击散的星灵聚集,却又会有更多的星灵被火石打散。

点点受打散而消失的星灵,宛如盏盏被迫熄灭的明灯,尽数落在了沈陌黎眼中。

沈陌黎唇勾向下,在火石猛烈的砸落中,忽地挣开了包笼自己的星灵,借着妖蟒术极其灵巧的在火石中摇曳避闪。

略为惋惜于未能进入剑中,与璞玉剑灵共御剑对敌。但在此番危险的境遇中,沈陌黎却也极为肯定自己必须断开与星灵的联系。

漫天飞落的火石,多如星辰繁交的刀刃,时刻要将铺扇的星灵全数覆灭。颗颗火石砸在星灵上,灼烧星灵、减灭星灵,更是在剥夺璞辰剑的性命余数。

不愿璞辰剑一下失去诸数赖以生存的星灵,沈陌黎也仅好先行断开与星灵的联系,再续而做他算。

令沈陌黎没想到的是,燃烧至巅峰的坤火珠,在见到沈陌黎那番快于眼速的避闪后,心底的暴虐便更多上许多。

在坤火珠的记忆里,还从不曾有人能以那般快的速度,逃避开他的漫天飞火滚石。

熊熊燃烧的火焰包裹着石头,恰如超额的流星,只是砸落就有置无数人于死地的秘法。

仅是火石虽强,在沈陌黎快速移动下,却又粒粒宛如摆设陈列。

火石上弥散着能夺人命的酷热,可无一能近身沈陌黎,便是再酷热也是白搭。

望着沈陌黎灵巧的身影来回穿梭,坤火珠心底更大的恶念孕育而生。

它阴狠一笑,对着璞辰剑道:“你寻的剑主纵然再是能避,却又如何能避过无缝的火焰?璞辰老友,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如此依赖剑主存活。今日,我便来做做好事,再度替你断开那仅会拖你后腿的依赖!”

第二百九十四章 沙穹崩裂

坤火珠饱含恶意的话,令璞玉剑心底的不安再度被放大。

带着无比的恐慌,璞辰剑在一阵毫无规律可寻的火石中,急急将逐渐折损的星灵匆忙收回。

对于每一任剑主,璞辰剑虽觉得自己的努力极为苍白,却从不曾放弃过剑主的营救。此刻因无限的恐慌,使璞辰剑在收拢星灵时略显蛮撞,而平白浪费去许多本可收回的星灵。

见到璞辰剑那般模样,坤火珠心底的自得更盛一分。它与璞辰剑结怨,自坤火珠的第一任珠主被璞辰剑主血刃后开始。

坤火珠虽是恶名昭彰的弑主杀手,然因珠体乃是初任珠主撕扯魂魄所化,虽断去与本主间的联系,但因本主的羁绊深藏其中,固坤火珠对他人再是恶劣,对初任珠主却终是忠耿。

也因这层关系,令坤火珠因初任珠主的死亡,对璞辰剑始终怀恨在心。不管璞辰剑后续落入何人之手,坤火珠皆要杀其剑主,再与璞辰剑一决高下。

于坤火珠的观念里,它便是觉得自己不得与本主从始至终,它便也要让璞辰剑一遍复一遍的品尝这份离散的苦涩。

带着对本主之死的难以释怀,坤火珠早已容纳不下世间再有任何欢笑在它耳畔响起。不管是后续诸数珠主春风得意的笑,亦或是路过无辜者欢畅的笑,在坤火珠耳中都变成了最刺耳的声音。

所杀之人数之不尽,令坤火珠在潜意识中,也自然将作恶当做习以为常之事。

他的眼里容不下任何与璞辰剑相关的人,更不会因对方难以对付,便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璞辰剑主。

那份根深蒂固的仇恨累积,使坤火珠在做起事时,更显得狠厉无情。

猜不透坤火珠往下的动作,璞辰剑仅是在收回星灵后,不断挥斩着火石,并借着火石中极窄的空隙,朝沈陌黎所在处靠近。

粒粒火石,或是完整或是碎做粉屑,带着能融汇铜铁的炙热,落在璞辰剑身上,将原是光亮锐利的剑刃,染上层层焦黑。

体内星灵之力不断流失,加之繁多火石的撞击,使璞辰剑在前行中显得格外吃力。

屡屡痛楚融汇于剑,将看似铜墙铁壁不从打折的璞辰剑,在虚空凌飞中愈加吃力。

余光瞥见璞辰剑此时的狼狈,沈陌黎慌忙喊道:“别过来。”

说话中,沈陌黎快速祭起一抹水流,宛若游蛇的穿梭在火石中,不过须臾便将璞辰剑包裹其内。

随着水流之声,沈陌黎天魂之处忽传来鸾耳的声音道:“你明知那抹水流是自己保命的最后筹码,却不顾己身安危将其赠予一把剑,值得吗?”

“我的命值得珍惜,剑的命亦值得被保护。”沈陌黎近乎未过思考的回答了鸾耳的话。

与快速穿行于火石之间的自己相比,璞辰剑眼下着实比沈陌黎更危险得多。无数火石倾砸于璞辰剑上,每一粒都可能将剑倾数毁坏。

在那等危机倾临时,璞辰剑唯有及时逃避,才兴许有一线生机。但此时璞辰剑的反应,却是半点躲避的样子都没有。

他在焦急中横冲直撞,不禁让沈陌黎忧虑上心。

因心中对璞辰剑的担忧,使沈陌黎一个急转身,在躲避火石间匆忙往璞辰剑的方向赶去。

只是化作虚影的身影速度虽快,去往璞辰剑的方向却早已落在坤火石的把握中。邪虐勾唇,坤火石不知何时如鬼魅般忽出现到沈陌黎面前,一个劲拳就往沈陌黎身上送去。

边是挥拳,坤火石恶狠狠的声音边是传来:“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救剑主吗?既是来得巧,璞辰老友,不如我再赠你一次相别铭心如何?”

说话中,坤火石以苍迩之身挥出的那拳,已然离沈陌黎咫尺之近。

“不——”眼见燃烧着异火的拳头就要接近沈陌黎,璞辰剑不顾一切的朝沈陌黎疾飞去。

只是那道分明就要打中沈陌黎的拳头,却忽然调转方向,朝着璞辰剑挥打而去。

带着不熄异火的拳头,与全然来不及调转方位的璞辰剑几乎是一瞬间便撞到了一起。

熊熊的烈火与剑刃撞击,传来阵阵响彻天际的巨大摩擦声,震得整片沙域天摇地动,好似随时皆有可能塌陷一般。

剧烈的震动带来沙穹的崩裂,无数沙砾若暴雨瓢泼,大有将沙域全数覆盖之势。

沙砾扑天卷飞,将几人的视线尽数遮挡。在漫天飞舞的沙砾中,璞辰剑从撞击中回过神来。

他惊讶的看着自己虽有损伤,却无任何严重重创的剑刃,心底满是疑惑。

面对剧烈的撞击,璞辰剑原以为在毫无遮挡的撞击中,自己会因星道的退化而被火拳撞得断碎。然而在震得四下天摇地晃中,璞辰剑却是震惊于自己的毫无损坏。

带着极其的震惊,璞辰剑再次想起沈陌黎。

那道火拳虽是冲着他来的不假,但在沙穹落沙前,坤火珠与沈陌黎的距离却是离得极近。璞辰剑的视线如今被飞沙遮挡,着实无法辨清沈陌黎是否安好。

心底虽急,但在急中璞辰剑的理智却是略为回归,再不似先前那般莽撞。

他谨慎的凌飞向前,却是收起了自己的气息,小心翼翼唯恐被坤火珠发现踪迹。

在沙葛沉沉中,一只皓白的手忽由璞辰剑身后伸出,一把握住璞辰剑柄。清脆悦耳的声音刻意压低声线,凑到璞辰剑身侧道:“走。”

声音虽小,璞辰剑却是极快地听出声归沈陌黎所有。在熟悉的声音里,璞辰剑悬挂的心终是放下。

未有犹豫,璞辰剑随着沈陌黎,在一阵天摇地动中便是往沙域出口处赶去。

仅是行走不过须臾,璞辰剑却是又察觉到眼前这个沈陌黎好似略有古怪。

大难临头,寻常人各自逃离并没错。但沈陌黎之前为沙族人,可以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眼下沙域虽然危险,却还不至于即刻坍塌。沈陌黎又怎会在此时这般危机的关头,遗忘那些迁徙到沙域深处的沙族人,只顾着自己逃生?

退一万步而言,沙域之外魔祖重兵压阵,沈陌黎早就预料到沙域外的危险,又怎会去自投罗网?

第二百九十五章 触目不及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九十五章触目不及在璞辰剑察觉到事有不对之时,另一头,沈陌黎正在漫天覆盖沙尘的极端恶劣环境中,与偶然遇到的魔沙树一起苦苦寻找着璞辰剑。

魔沙树原作为引路人,带着一帮沙族人已避藏到沙域最深处,但因放不下沈陌黎,在安顿好对沙域深处全然不解的诸数沙族人后,他便匆匆再度赶到先前沈陌黎打斗的地方。

漫天飞沙,在魔沙树初是赶到时忽然降临。但常年生活在沙砾横飞的荒沙里,这遮挡住所有视线的沙尘,却全遮挡不住魔沙树寻找沈陌黎的目光。

借着在荒沙中练就的本事,魔沙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荒沙间,很快便找到了沈陌黎。

在二人匆忙的汇合后,魔沙树借由沈陌黎简略介绍的前因后果,原想助沈陌黎再寻到璞辰剑,却是以穿透沙砾的双眸再如何寻探,都找不到璞辰剑的踪迹。

苦寻无果间,沈陌黎凝眉深思道:“想来璞辰剑必是遇到不可估量的恶事。”

不忍沈陌黎焦急,魔沙树在听到这话后,慌忙安慰道:“小娃娃莫慌,兴许你说的那璞辰剑,不过是见沙域内的沙尘太过狂暴,而寻了个难以觅得得地方藏了起来。”

安慰之言出自好心,但凭着魔沙树在沙域几万年的经验,却深知事情绝不是躲藏那么简单。

与魔沙树担忧相同,沈陌黎自衣裳上撕下一抹丝布蒙住双眼,侧耳细听起周围的一切。

眼观万物,但眼所见不到的秘密,有时声却能告诉答案。

沈陌黎对于以耳听事的诀窍,掌握得游鱼得水。因前世曾收人追杀而双目失明过,沈陌黎在躲避世人追杀中逐渐钻研出一套自己躲避伤害的独门诀窍。

而比躲避更重要的是,在看不见的世界里,沈陌黎更听出了许多原来用眼睛发现不了的事物。

如今,漫天飞沙,双目虽能环看四周,却无法在沙砾中寻到真相,沈陌黎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听觉上。

初是蒙眼,呼啸的风卷群沙声便如奔腾的马群,奔腾巨响的传入沈陌黎耳中。在不尽巨大的声响中,沈陌黎再是细听,便是听到在离结界极近的地方,好似有剑与未知东西搏斗撞击的声响。

“跟我来。”沈陌黎闻声而走,不忘对着身畔的魔沙树说道。

在荒沙中,一个人独处的危险极大,更别说这片放眼不及几厘的荒沙里还有坤火珠那样的强敌存在。

带上魔沙树,于魔沙树亦或沈陌黎而言,二人同行的安全,必然比单独一人高上许多。

看着沈陌黎极有信心的朝一处走去,魔沙树静静地跟在身侧。它惊讶于沈陌黎是以何断定方向,寻找璞辰剑。

在飞沙弥漫中,魔沙树自认为自己可观百米的眼力,必然是比其余人好上许多。但以它那般的眼力都看不见沈陌黎所去的前方有何物存在,它并不信沈陌黎蒙着双眼还能看清前物。

心虽不信,但带着前方亦无危险的无所谓心理,魔沙树还是决定不做多问的跟着沈陌黎一路向前。

于风萧瑟沙咆哮的恶劣环境中,二人一路未路任何阻碍的匆匆往前。在不长的前路中,虽是沙砾刮面,风虐刮骨,但魔沙树却也因之前的种种险遇而感受到少微的岁月静好之感。

他悠哉悠哉的大踏步向前,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仔细倾听着四周的沈陌黎身上。

向前约摸再行千米,在一片相安无事的过于安静中,魔沙树带着丝许疑惑,在无意中将眸光由沈陌黎身上移向前方,本是无所谓的双眸却是因突然见到的场景而惊得滚圆。

他惊讶地发现被沙砾遮挡的结界边缘,隐隐有剑影在闪动。与剑敌对的,魔沙树虽看不清是何人,却隐隐看到有一抹熟悉的火焰在燃烧。

“苍迩?”望着火焰,魔沙树匪夷所思道。

穿入识海,魔沙树依稀记得雾魔曾说过,苍迩的三魂六魄皆被自己所毁。没了雾魔夺舍的苍迩,因不过是具没有灵魂的骨肉之躯。

缺了魂魄的肉体,想来因无法祭用以魂魄之力为引的异火。但那抹在沙砾中若隐若现的火焰,与其它火焰却有着迥然不同的差异。仅是一看,魔沙树便能极其肯定那是苍迩的火焰。

“树老,那便是我方才与你说的坤火珠。”沈陌黎神情沉重的与魔沙树说道。

听到沈陌黎的话,魔沙树更为震惊道:“你的意思,是坤火珠夺舍了苍迩的躯体?”

问话中,股股悲凉笼罩魔沙树心头,让魔沙树更觉得对不起苍迩。

那时的温润少年,仅因它的一时疏忽,命运全然改写。纵然魂魄早已归天,残留世间的躯体仍要饱受一会受雾魔夺舍,一会受坤火珠夺舍之苦,让魔沙树如何不愧疚?

仅是对魔沙树的问话,沈陌黎却答不出来。

若说雾魔夺舍苍迩,那是已摆在眼前的事实。可若说坤火珠夺舍苍迩,苍迩被夺舍后那行云流水祭起异火的能力,可全然不像是初夺舍下的寄主能达到的。

思及魔沙树对苍迩的感情,沈陌黎并未直接将话说绝了去。她仅是蹙蹙眉心道:“兴许我等靠近查探,自能知道答案。”

话落魔沙树耳中,便似安慰之语。

心明苍迩早已不在人世,魔沙树带着悲戚的感受,在沈陌黎的好言劝慰下也无心思想着如何应话。

几步并做一大步,沈陌黎携着魔沙树,在听得成片剑声交织中更加急了往前的速度。

行进间,每每靠近,沈陌黎便感受到缕缕热浪,自剑声所传处扩散向四周,若是要将周遭连同空气在内的所有物品皆烧个干净。

在热浪不停的烤灼中,沈陌黎摘下眼罩,想去探得荒沙中发生之事。但在已然不远的距离内,沈陌黎再是张望,却也仍是看不清剑光火影中发生何事。

带着对未知危险的不安,二人再是匆匆靠近,面前残忍的一幕这才直接映入二人的眼帘。

这是一场不能称之为搏斗的单方面凌虐。璞辰剑闪灼的剑光,远远看着犹似在与敌对战,走近一看,沈陌黎这才发现璞辰剑正有气无力的倒挂在一片火海里。而团团异火,却在璞辰剑拼命挣扎中乐此不疲的撞击着璞辰剑刃。

第二百九十六章 苦修为人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九十六章苦修为人看着被异火一次接一次不断烤打的璞辰剑,沈陌黎的双手藏在袖内拧得骨节展露,蕴含着她此刻情绪里的无尽愤怒。

在愤怒中,沈陌黎强忍住上前的冲动,终是决定借着沙砾的遮掩,暂且停留原地暗自观察前方的变动。

坤火珠如今的实力非她与璞辰剑正面能敌,她有心想救璞辰剑,但若此时这般冒然冲出,非但救不了璞辰剑,还会白白搭上自己与魔沙树的性命。

权衡下,她决定先隐在暗处,察清眼前的情势再做打算。

与沈陌黎的态度全然不同,在见到腾空而立,不断击打着结界壁的苍迩时,魔沙树几番如沐梦中,心底带着无比的惊与喜。

那个温润如玉的表情,加之临敌时狠厉的招式,可不就是当年初遇时,苍迩所特有的模样。仅是当年的苍迩,修为远没有此时这般高,这又使魔沙树一时间无法确定,眼前人魂魄里居住的,是否还是当年那个少年。

在一片浑浑噩噩中,魔沙树如丢了魂般,脚步不受自己控制的向前迈去。

庞大的树影自沈陌黎身侧移过,沈陌黎有心去拉住魔沙树,却是失之交臂,眼看着魔沙树须臾中已奔至坤火珠的面前。

“苍迩。”带着心底的悲戚,魔沙树唤着面前的少年。

那时隔多年不曾听到的声音,传到坤火珠耳中,令本是忙碌击打着结界的坤火珠不禁一愣。

仅是在错愕的停顿中,坤火珠很快回过神来。当他回眸看向魔沙树时,目光里便是恢复了全然陌生的模样。

“哦?又来一个送死的。”坤火珠说得风轻云淡,好似魔沙树在它的眼里仅是个屠杀的对象。

听到那与初遇时苍迩口气极其接近的口气,反倒让魔沙树原来的不确定,在一瞬间皆化作无比肯定。

魔沙树略带愧欠的低下头道:“苍迩,是我没护好你,害你饱受被夺舍之苦。你若因此怪我而不认老树我,我也认了……”

在魔沙树低头未看见的瞬间,面前少年残虐的眸光里,难以觉察的闪过一丝动摇,又很快恢复了原先的狠厉。

那许目光的变化,却未瞒过藏在暗处的沈陌黎。由坤火珠在目光闪动中无意透露的情感,沈陌黎分明读出一抹在乎的意味。

仅是那缕在乎中又夹带着过多的复杂,让沈陌黎极其不能肯定,坤火珠是否会因心底的那份复杂,而直接取了魔沙树的性命。

魔沙树的出现,让沈陌黎不得不加紧寻找破坤火珠的法子。她环看四周,终是在看到结界顶端时,一道妙计瞬间氤氲而生。

借着漫天沙砾的飞舞,沈陌黎祭灵力而起,冒着被沙尘卷向未知的风险,朝着结界顶端飞去。

近乎同时,在与坤火珠的道歉中,一抹泪珠自魔沙树眼角滑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荒沙里。

几万年中,魔沙树从不曾落泪。他喜欢人族,但对绝大多数人族的喜欢,也仅停留在喜欢的层面上。他会为这些人族遮挡风沙,却不会为他们不顾生死。

苍迩却是例外,他与魔沙树结交于患难之际,更在数年的共临风雨中,结下了他人难以替代的真挚情感。

在这份情感的驱动下,魔沙树缓缓抬头,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坤火珠靠近。

看着那个比初是认识时年轻许多的树影,一步步朝自己靠近,坤火珠的心底却是再起波澜。

避开魔沙树满含情谊深意的眼光,坤火珠忽燃起异火,朝着魔沙树猛地砸去。

猛烈燃烧的异火落在魔沙树树梢上,短暂之间便扩散到整株魔沙树,将魔沙树如数包裹在火焰中燃烧。

见势,坤火珠一愣,他低沉着声问:“你不怕死?”

魔沙树如今的模样,一眼就能看出修为的倒退绝非零星半点。但坤火珠极其确定,魔沙树再是如何修为倒退,也绝不可能一下就被他抛出的丁微火苗所燃起。

对旺盛烧灼着魔沙树的火焰,坤火珠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便是魔沙树乃是刻意不祭自己的魔气抵挡,任由异火烧灼自己的树干。

联想到这等可能,令坤火珠心底的复杂更胜一分。

坤火珠想去解开魔沙树身上的火焰,却又全不愿与魔沙树相认。在那份纠结中,坤火珠明显的听到魔沙树树干因火焰灼烧而碎裂的声音。

于不熄的异火中,魔沙树略显憔悴道:“怕,你我相认那么多年,你又怎会不知道老树我怕死?仅是我的死若能让你放下心底的怨,我死又如何?”

魔沙树所言一字一句,不断在刺激着坤火珠的神经。他强忍着自己想收回异火的冲动,狠狠道:“你这棵老树倒有意思,大难临头了还要装与我相识!”

听到坤火珠无意说漏嘴的话,魔沙树在异火燃烧的难言痛楚中,却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带着更加的肯定,魔沙树目光坚定道:“我如今的模样这般年轻,你却还是按着当年的习惯唤我一声老树,苍迩,你我相熟如此,你觉得老树我会认错人吗?”

见身份被魔沙树识破,坤火珠转过身去,再不看魔沙树一眼。他继续撞击着结界,似想要那撞击来转移开自己对魔沙树所带有的犹豫。

在上一次与璞辰剑再战得两败俱伤后,坤火珠并未在第一时间寻到个清幽处养伤。多次养伤时受人打扰,遭人追杀的经历,使坤火珠在又一次重伤后多了个心眼。

他在第一时间去往先前寻到的那处地方,苦心修炼化人之术,终在无数日夜的用心修炼下将自己的珠体外围强加上一身人族少年的外表。

有人族将自己的气息包裹,坤火珠行走在天地间着实方便许多。他可以轻易出入人、仙地界,而再不受世人驱逐。

仅是在那份修得为人的自得中,意外却再次降临坤火珠身上。

他因在外修习的不慎,而落入到魔族手中。伤势未愈,使坤火珠不得已下仅能跟着魔族来到魔地,成为魔族奴隶的对象。

身为神兵的坤火珠,又怎能忍受魔族对自己的凌虐?

第二百九十七章 咫尺对视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九十七章咫尺对视不似其它神兵那般蛮撞,坤火珠在受奴役的岁月里,白日假似温和听命于魔族,夜里却是加急了苦修,为自己不断制造着逃离的机会。

因苍迩的容貌温和,坤火珠也便借着自己修炼成的那幅好容貌,骗过了所有欺凌他的魔族人。

终在一日,坤火珠内几近熄灭的异火在日以续夜的修炼中终得复燃。借着夜色,得以恢复些许修为的坤火珠,便再次铺展开自己的血腥一幕,在无数的纷飞火光中,将早前凌虐自己的诸数魔族人屠杀殆尽。

仇恨的累加,便是在那血河的流淌之日开始。

魔地戒备森严,坤火珠在其内制造出烧毁一方的罪恶,又怎能不引来魔地掌权者的追杀。在那代魔兽所下的逐杀令后,不得寻到闯出魔地捷径的坤火珠在魔地内四处乱窜,终是在沙域内遇到避世于一方的魔沙树。

无数腥风血雨的日夜,让那时重伤未愈的坤火珠,在魔沙树遮挡强敌下暂得一时的安稳。于那份安稳中,坤火珠也曾想过留在沙域,与魔沙树便是那般度过。

然而世事难料,坤火珠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与魔沙树初是接触时,便已被雾魔所盯上。

受雾魔夺舍,不过是坤火珠将计就计的一场略谋。在雾魔夺舍后,坤火珠自行将自己的意识闭锁,以确保雾魔在夺舍期间,无从寻到自己化作人形的猫腻。

在先前的不尽岁月里,与其说苍迩的躯体被雾魔所掠夺,倒不如说是坤火珠主动献上这一人形外表,供雾魔使用。

借着雾魔使用的须臾,坤火珠躲避其内却也非无事去做。

在雾魔的掠夺中,坤火珠无形的将雾魔的多半修为化为己用,并在雾魔难以察觉中,将雾魔自上古修得的能力,亦尽数与己身融合为一。

雾魔看似在漫长的岁月里,借苍迩躯体而加快了修行。实则不过是为坤火珠做了嫁衣,修为尽数在无形中融于到苍迩体内。

说是灭去苍迩的三魂六魄,雾魔不知的是苍迩原便没有魂魄。作为上古神兵化成的人形,苍迩的外表虽与人族酷似,但使苍迩周身运转的始终是坤火珠蕴藏的修为。

如今,雾魔已被坤火珠所灭,璞辰剑又被异火所困几近毁灭,修为在雾魔多年掠夺下更上一层楼的坤火珠,自然再不甘留在这片荒芜的沙域。

作为上古神兵,坤火珠更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屹立五族之巅,成为凌驾五族的存在。

然而,身后受异火灼烧,浑身散发着焦灼气息的魔沙树,却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坤火珠的羁绊。

背对着魔沙树,坤火珠面上虽好像全然不顾撞击着结界,心底却是一次又一次挣扎着想将灼烧魔沙树的异火收回。

在极端纠结中,坤火珠不断强迫着自己忍耐。

他知晓自己一旦收回异火,便是与魔沙树相认,自此想撇开魔沙树在三国六海内再造更多的血腥,于他恐是再也不能。

然而眼见着异火将魔沙树焚灭,又令坤火珠于心不忍。复杂的思绪凌乱的缠绕在坤火珠心头,使坤火珠在撞击结界中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忽地,一股清凉自上方倾盆直落。

水漾的清脆声,令坤火珠掌心燃起火焰,想祭出一抹护盾尽数挡去源自上方的源流。

但在异火还会挥出时,联想到身后不断受异火灼烧的魔沙树,坤火珠终是收回了掌心的火焰,继续佯装不知的撞击着结界。

顷刻,若是天河飘落,尽数水流宛若倾盆大雨一般倾泻而下,浇灭去魔沙树身上燃烧尽数异火,亦熄灭了束缚击打璞辰剑的团团火焰。

水落中,沈陌黎由空中疾飞直下,将璞辰剑一把揽走,再往魔沙树所在位置急奔而去。

借着水流短暂消减坤火珠登峰修为的空挡,沈陌黎计划寻机救走璞辰剑与魔沙树,魔沙树的行动却是再次打乱了沈陌黎的计划。

看清水势浇灭自身异火后,魔沙树惊慌的往坤火珠所在方向跑去。

虽知这番源流清水对坤火珠造成不了多大损伤,但因早前受雾魔夺舍而油然生于心底的亏欠,让魔沙树此时极想知道坤火珠是否被源流所伤。

眼见着通身焦黑的魔沙树由自己不远处跑过,全然不顾自己伤势的朝坤火珠跑去,沈陌黎柳眉一皱,断然一道劲力将璞辰剑挥往沙域深处的方向,才追赶着魔沙树去。

坤火珠恨璞辰剑,在力求救得魔沙树的同时,沈陌黎自然不愿带着伤痕累累的璞辰剑再去冒险。

漫漫飞沙倾盆骤下,沙穹却不至于即刻坍塌。

在难以预料的危险关头中,沈陌黎便是决定将璞辰剑先行送至他处,待救得魔沙树后再前去寻找。

余光瞥向逐渐消失在沙砾横飞中的璞辰剑,来不及交代只字半句,沈陌黎就急急往魔沙树疾驰的方位跑去。

坤火珠对魔沙树存有情谊不假,但在异火的灼烧中迟迟不收回燃烧的火焰却也是真。在那定坤火珠往下的动作时,沈陌黎并不想魔沙树因心底的那份愧欠,再度冒险靠近坤火珠。

仅是因挥剑的那短暂停留,让沈陌黎追赶魔沙树的动作终是迟缓一步。

受鸾耳天魂源流浇湿的坤火珠,在须臾力量受到压制后,便再度燃起不灭异火。异火忽的燃起,将滚滚热浪若狂风般刮向四周。

在如刀胜刃的热浪刮吹下,魔沙树易燃的树干上再次有猛烈的火焰燃烧而起。火焰烧灼,将魔沙树本还快速朝前的步伐倏然拖慢。

于滔天火焰中,坤火珠带火的眸子怒气腾腾的看向魔沙树道:“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你为何还是不走?”

心头那团难掩的愤火,让坤火珠倏地抓住魔沙树,近仅几厘的怒视着二次受异火烤灼的魔沙树。

坤火珠心底有恨,恨冷情的自己竟也会对面前这棵堪堪能称之为魔人的树产生难以抹灭的羁绊。在这抹难以挥去的恨意中,坤火珠更将怒火转移到魔沙树身上。

二人咫尺对视之余,一道水光骤响,使坤火珠在刹那中极快的放开魔沙树,径自避闪到旁侧。

第二百九十八章 异火灼城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九十八章异火灼城魔沙树缠人的羁绊惹得坤火珠既恼又怒,但这那份恼火中,坤火珠仍续不愿魔沙树受异火折磨。

忍下将沈陌黎杀之而后快的念头,再一次,在沈陌黎祭来源流的须臾,坤火珠将魔沙树独留在清凉的源流里。

借着波涛粼粼的源流遮挡住魔沙树视线,坤火珠几乎未再多想,便将自己隐藏入飞沙里,片刻间失去踪迹。

涌动的流水很快将魔沙树身上的火势尽数扑灭。在异火被清空的须臾,魔沙树隔着渐渐滴落的源流看向周槽。

他的目光在飞沙中转动,急急寻找着坤火珠那熟悉的身影。仅是几番环视,皆未寻到坤火珠离开的半点痕迹,令魔沙树在失魂落魄中不禁大声喊道:“苍迩,不管何时何地,你再遇何事也别自己扛着。老树我永远在这个地方等你!”

缭荡四周的喊声并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但魔沙树看着不断下落的沙砾,却是知晓隐到他处的坤火珠听得见。

早先他们在辽阔的沙域中,试过太多次这种隔空喊话,借着喊话的声音找到对方。那时的欣喜、那时的洒脱,在此刻皆成了魔沙树回忆中的疼痛。

不知坤火珠前事,不明坤火珠往后的意图,魔沙树在与坤火珠相遇的日子里,便始终未曾问过坤火珠的过往未来。

魔沙树单纯地将坤火珠当做最值得深交的挚友之一,在过往无数魔人追踪坤火珠到沙域时,毫不顾及自己性命的对坤火珠给予援手。

尔今,若非坤火珠缕缕躲避,魔沙树甚至可以毫不犹豫的与坤火珠共去浪尽天涯,为坤火珠不吝挡去万剑。

但世间事哪得如果?

看着眼前伤心欲绝的魔沙树,沈陌黎静默地走上前去,抬首望着沙族人离去前补得结实的结界,识海里若有所思。

魔沙树对坤火珠那份根深蒂固的的羁绊,沈陌黎何尝不能理解。

前世今生,与玥狐在无数记忆铭心的岁月里走过,沈陌黎从未放下过与玥狐那份印象深刻的羁绊。

在那份羁绊里,更是含着生死不顾的情谊。

联想到前世种种,沈陌黎更拉紧了魔沙树的树干。

坤火珠得雾魔万年修为,如今报复世间的念头正盛,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能与魔沙树谈天说地,避隐于世的少年。

前一时,由坤火珠的举措,沈陌黎虽能看出坤火珠对魔沙树情谊犹疑的边缘,但坤火珠内心已然升起的血腥,让人摸不准在魔沙树又一次跑去后,他会做何决定。

思及险况,沈陌黎更不愿眼前遍体鳞伤的魔沙树,还要去冒诸数生死之险。

她猛挥手刀,在魔沙树不顾一切想再乱冲撞去寻坤火珠之际,直将魔沙树打晕过去。

旋旋灵魄绿叶顿然生起,自沈陌黎掌心凌飞而去,将晕睡的魔沙树承接于上。

沈陌黎垂下眸,心略沉重道:“树老,你暂且静下心睡一会罢。我知你对苍迩带有愧疚与羁绊,但苍迩却已不再是你心中牵挂的那个人了。”

在沙砾直落中,沈陌黎虽知将魔沙树打晕并非最明智之举。但相比魔沙树不顾一切的莽撞乱奔,沈陌黎却是觉得将其打晕,起码能保得他一时命在。

忽地,自结界另一侧忽传来阵几近震破耳膜的巨响。巨响声中,离沈陌黎不愿的沙族结界忽若玻璃一般,倾数碎落满地。

荒沙吹刮着所有,很快将结界的碎片吹拂得无影无踪。在漫天沙尘中,结界守护的沙族城池赫然展现在眼前。

黄沙铸成的城池空无半人,此时沉静在沙尘暴中显得更为败落。

自城池中,不断有火烧的浓烟四处燃起,好似在诉说着城池将亡的辛酸。

在结界破碎,沙穹摇摇欲坠间,自沙域深处忽有诸多人影急急赶来。

人影重重,使沈陌黎极易辨认出人影的归主。

想至城池内发生的火烧之况,沈陌黎急急向人影所在处疾飞而去。几息不到的功夫,疾速向前的沈陌黎便与匆匆赶回的沙族人正面相遇。

翔章走在沙族队伍的最前侧,他神情的焦急将此刻对沙族人未来的担忧淋漓展现。作为一族之长,他未能守住城池与结界,已然是愧对先祖之举。

如今连同沙域都几近毁灭,让原本运筹帷幄的翔章,对于沙族未来生出从未有过的焦虑与忧心。

率领着诸数沙族人躲至沙域深处,翔章本以为可暂且命族人驻扎原地休养生息。但在沙穹破裂之时,混乱再次在沙族中发生。

摸不清沙域内究竟发生了何事,翔章只得凭着记忆,照着魔沙树引路所走路线折返而回。

沙族虽代代生活在沙域内,可对城池外这片触目不及尽头的荒沙却知之不多。他们因历代皆有族人进荒沙中而消失的经历,后世沙族人再无人敢进入沙域深处半步。

这是如今这代沙族人第一次走近荒沙中,对于难以辨别方向的沙域,翔章在进去时也便多留了个心眼,将路记得滚瓜烂熟。

再回城池边界,翔章与诸数沙族人的心却一刻也好不起来。

他们隔着些距离,已然听到结界破碎的声响。

那片结界含着历代沙族掌权者的心血,更是沙族太平的象征。结界一破,沙族人就犹如被人夺去护盾暴露在剑刃前的游民,再无任何安全可言。

对于未来的恐慌,使诸数沙族人在匆匆赶回走心底更显沉重万分。

他们将沙族的灾难归结到魔兽与沈陌黎身上,在再次见到沈陌黎时,眼底不禁带着些许的怨恨。

仅是碍于归降魔兽,又有翔章在前坐镇,诸数沙族人心有怨言,却也不敢吭声抱怨。

见得沈陌黎,翔章几步迈前,匆匆而问:“契者,城池内可是发生了何事?”

远远望去,翔章已然看见城池内四处升起的浓浓黑烟。诸多火焰灼物而起的烟雾,无疑揭示着沙族城池内此时正在发生的大灾。

“有异火正在毁坏城池。章长者,敢问结界破碎,可还能否修缮?”沈陌黎简略说道。

与翔章关注点不同,城池内异火已起,沈陌黎更想知道未来还有方法可补救。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未战先畏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二百九十九章未战先畏望着尽数崩碎的结界,翔章轻叹口气道:“结界的碎片不知所踪,没有碎片凝合,老身纵有沙印在手,也无从下手汇聚碎片。”

翔章的话,令旁侧一名沙族孩童极为不解。他不知结界消失的事态严重,也无成年沙族面对族长、长者的顾虑。

张着清澈的大眼,孩童直接开口问:“族长,我阿娘曾说,沙族人对结界有着敏锐的嗅觉。即使结界飘到天涯海角,沙族人都能凭借敏锐的感官将其找回。如今,我们沙族人汇聚于此,结界虽破,我们何尝不能分散将其找回?”

“伏添,快别说了。”孩童的话音刚落,他的母亲慌忙挡住孩童的嘴道。

结界碎片诸多,沙族人纵是全数出发,也委实难在短时间内,由广阔的沙域各处寻到所有碎片。

更令翔章觉得不可行的是,沙域中广袤无垠,又无任何事物可用来辨别方向。若是在荒沙中迷失方向,迷路的族人兴许直到生命尽头皆无法再行走出。

带着对族人的负责,翔章断然肯定此计的行不通。他略为摇头,刚想开口拒绝,岂料旁侧一直未开口的翔还却忽说道:“族长,倘若以沙穹中那抹骄阳为族人指引,我等可还有希望寻到结界碎片?”

翔还一语在沙族内激荡起千层浪。沙族人面面相觑,谁皆不知翔还为何在此时这般问道。

要知沙族虽掌管沙穹气象,但执掌沙穹之物早在多日前遗失。也正因那物的遗失,沙穹才会由傍晚直入黑夜,使诸数沙族人不得已祭用起老祖宗遗留下的结界。

若非沙穹出现意外,结界也不会在此时用上。

提及沙穹,沙族人面上皆是展露出一抹失落。生活于沙域,沙穹对他们的重要非同寻常,他们却是在太平环境中遗失了掌管沙穹之物。

这本就是无颜面向人提及之事,如今翔还刻意提起,众人不禁心生感慨,连看向沈陌黎的目光中都略带尴尬。

接连多日,沙族发生过多令沙族人难以承受之事。诸数噩耗接踵而来,甚至多过沙族多年所经历的噩耗总数。

在叠加的噩耗里,久沐太平的沙族人对未来本就心带迷茫,更不愿去回想悲伤往事。

与沙族众人听及沙穹后的反应不同,翔章凭着素日对翔还的了解,还是从中听出话中蹊跷。

置诸沙族人态度于不顾,翔章缓缓问:“还长者可是有那物的下落?”

听翔章这般问,沙族众人顿时私语窃窃。他们自诸长者宣告控穹扇失踪后,便终日活在惊惧当中,尔今听到有人知晓控穹扇的下落,众数猜忌、欣喜、恐惧纷涌入众人心头。

听到四周议论纷纷,翔还刚欲说出口的话再次吞进肚中。

他低垂着头,在犹豫中全然不敢看翔章一眼。

控穹扇事关沙族安危,当初翔还虽亲眼看到控穹扇失窃是何人所为,但因对方的地位特殊,令翔还至今都不敢确定自己所见真假。

联想种种,翔还改口道:“我并不知那物的下落,仅是看着眼下无解,徒然猜测骄阳是否可用罢了。”

翔还话中的水分,却未瞒过翔章。

看着犹豫万分的翔还,翔章并无再多问半字,仅是望向未再有更多熏烟冒起的城池道:“想来契者所说的坤火珠已不在城池内,沙族城池乃我族立足根基,我等还是先城中查看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言罢,翔章将目光看向沈陌黎,似在询问一般。

作为魔兽契者,魔兽不在,翔章自然愿谅决定权交到沈陌黎手中。

几人的对话沈陌黎听得清楚,自然也听出了翔还的话中有话。

仅是眼下显然没有时间容她再去多问,望着四处有火燃烧的城池,沈陌黎更是理清了事情急缓。

沈陌黎细细将当中境况分析透彻道:“翔长者,坤火珠眼下必是闯出了沙域。沙域外魔祖重兵压阵,若见坤火珠闯出,必知沙族结界已破。眼下我等怕是要在救城池异火的同时,还要集兵布好抵御魔祖兵将的阵势。”

听及沈陌黎那般分析,众沙族人却是神情大变。

魔祖手下勇将多过泥沙,光是出动一二人,怕是就足以将整片沙域屠得一干二净。这一群兵将围堵沙域外,怕是跺跺脚就能将沙域覆灭。

见还未对阵,族人已生惊慌,翔章自听完沈陌黎分析后便眉蹙一起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历往,他与诸长者掌管沙族内外之事,习惯将危险挡在前头,给诸族人一份最祥和的生活。

翔章本以为,在那份几位长者沐浴血雨换回的祥和,是对族人最后的交代。

但如今大难当头,见到诸族人的反应,翔章却是后悔于当初几人包办全族大小事宜的举动。

作为魔地八大族之一,沙族前几代族人的实力如雷贯耳,无需见面,单是听得沙族名号便足以让其他族闻风丧胆。

但沙族人所居位置特殊,常年受历代魔兽守护,使往后数代的沙族人,渐渐忘记了族上在血雨腥风里为族人在魔地争得一席之地的艰辛,更忘记了沙族尚于武勤于武的传统。

在无数的岁月里,诸沙族人偏安一隅,魔道境界除了为首几位长者暂可与其他族强者比拼外,再也找不出几个能抵挡外敌入犯者。

即使沙族城池守兵诸多,但众守兵平日练得勤的不过也只是铸结界的防御之书。战场对敌,哪怕在魔地如今这动荡的年间,对于众将士都是陌生。

他们手握兵刃,目光却与其他族人一般,皆饱含希冀的看着翔章,期盼这次翔章与其余长者还能向往日一样,代他们解决所有可怖的灾难。

然而,这次魔祖命兵压境,人数之多却再也不是翔章几人拼拼性命即可解决。

在族人的殷殷期待中,翔章神情严肃道:“诸族人可还记得我沙族遗训?”

“自然。以沙为刃,寸地不让。以血为盾,护族永世。”几位长者最先应道。

他们将沙族重责视为己任,更时时铭记着自族上传下,早快被其余族人所遗忘的族训。

见翔章意有所指的问话,沈陌黎心生了然。她一个转身面向诸沙族人,欲将翔章未补完整的话说透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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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强将斩弱草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章强将斩弱草沈陌黎眸光坚定地看向众毫无头绪的城民道:“沙族祖训告诫的乃是全族,并非单独几个沙族掌权者。回看沙族历代,无一不是沐血度过,上有翔本单骑扫仙界,后有百沙群战恶灵。尔等先祖,每一人皆是沐浴在荣耀中而终。如今尔等身上流淌着他们传承下的血脉,面对强敌可是怕了?”

做为一族之长,翔章于众人面前,并不好提及沈陌黎上述所说那些话。

他习惯将沙族所有重担皆一个人扛下,长此以往,早已不知如何向沙族人开口要求其他。

听闻沈陌黎将沙族历史中一二极具影响力的大事罗列出来,翔章对沈陌黎这模样看上去仅有十余岁的人族,眸底生出一抹惊诧。

沙族虽是魔地八大族之一,但因近些年偏安一隅的默默无闻,其影响力早已不足以为外族所知。

人族与仙族交好,向来不屑于了解魔族之事,更几近于人会问津沙族这一魔族中的分支。

沈陌黎提及之事,虽是沙族人最引以为傲的几件历史大事之一。然而因时间的久远,在魔族中除了沙族人告诫晚辈还会提起,其他族人早已想不起沙族曾经的那些光辉纪事。

同被沈陌黎之言震惊的,还有众数于焦急中等待翔章发话的沙族人。

他们本以为翔章还会同过往那般,护得他们安好,却直到这时才慢慢意识到沈陌黎及翔章几人所言的意识。

虽知沙族前辈代代铸造下的战绩不凡,但对于从来不曾见过战场与鲜血的他们而言,拾起兵刃战争的勇气,却缺得不是零星半点。

见此状,常年习惯大揽大包的翔章不禁面露少许尴尬。他杵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再与族人说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平日里对战争的训练少得可怜,如今更显得难以鼓舞士气。

同将沙族人的迟疑与胆怯收入眼帘,沈陌黎拧皱柳眉,忧从心来。不战自退,无异于将败局写定,沙族的这般反应,更像是在宣告着这场战事的惨败。

在忧心中,沈陌黎再是由其它方向思考几许,须臾间计从心来。

她侧转身子,有礼的对翔章轻声道:“章长者可能借一步说话?”

想激起沙族人的作战能力,虽非一日可达登封境地。但想在短暂时间内调动起沙族将士对战的血性与士气,却也非不可能。但与所有的谋略相同,沈陌黎并不能将计划还未实施,便公之于众。

权衡下,她决定邀翔章先至旁侧商量一二。

因族人所表现出的怯战,使翔章略为尴尬的点头,倒也未再行多问,仅是匆匆交代了其它几名长者几句,便是随沈陌黎往旁地一侧走去。

二人约摸往荒沙一侧前行一里左右,在族人听不见的距离下才终是止步。

翔章见沈陌黎不再往前,便是有礼问道:“契者,可是有话与我说?”

虽说沙族面对战事表现出的懦弱令翔章略觉得难堪,但既然与沈陌黎一起走到这处,翔章还是决定将话清楚。毕竟,沙域之外,魔祖究竟委派何人来,来了多少人,沈陌黎在沙族人面前说得人数众多,翔章却仍是觉得沈陌黎所言全凭着一己猜想。

在为沙族人的表现感到尴尬时,翔章又私下抱着一缕侥幸,希望一切仅是沈陌黎的推断有误。

翔章眼神中的怀疑,并未瞒过沈陌黎敏锐的眼睛。

沈陌黎直视翔章,唇半勾笑道:“章长者好像并不全信陌黎所言?”

虽然翔章执掌沙印,顺理成章的成为沙族族长,但沈陌黎还是习惯的称其为“章长者”。在这个称呼里,全无对翔章半点不敬,而是因早前的经历,使沈陌黎猜测得到翔章在不得已下亮出沙印,以命族人,但心底并不愿接下族长的名誉。

与其同其他人那般叫得尊敬、陌生,不如照往前的习惯,让二人都听着顺耳。

见瞒不过沈陌黎的眼睛,翔章便也毫不客气,将自己心中的猜疑说出:“契者之前多次提及沙域外布有魔祖重兵,但以我对魔祖的了解,魔祖常派一将便毁一城,我族地理位置虽是特殊,但想必魔祖也知晓我族并无多少强者存在。老身着实不认为,魔祖会派遣众多兵将守在沙域外。”

“章长者又怎会如此肯定,魔祖必会委派上古强将来灭沙族?”沈陌黎依旧含着笑,有礼的回问翔章。

沙族虽是八大族之一,但以沈陌黎近日所见,沙族怕是徒有其名而无其实。如今沙域中这般沙族人的实力,怕是连一般未入八大族的其它魔族人都不如。

沈陌黎看得见这里的情况,魔祖又怎会看不见沙族的羸弱?

正所谓强兵不斩弱草,如今魔地大难,战火燃烧魔地各处。魔祖手下的上古强将本就不多。这若派一员强将来此,怕是要耽误魔祖的许多事。

再者,沈陌黎也不认为魔祖手下的上古强将,拥有着非凡武力,还会有那等耐性守在沙域外如此长时间。怕是强将出手,沙族在此时早已毁灭。

而说魔祖晚派了人来此地,沈陌黎却也不信。毕竟以魔地上早前所见风卷云吞覆灭各族的速度,沈陌黎不认为魔祖会推迟对沙族的剿杀。

各类推测在沈陌黎识海内相联系,便将可能性归于一种。

沈陌黎将其中的事实看得清晰,翔章却是还处在试图自欺欺人中。

他惊讶地问道:“依契者所言,魔祖派来的并非上古强将?”

“正是。”沈陌黎接过翔章的话道。

她望着近在眼前的城池,紧跟着道:“若是陌黎没猜错,那些人现在怕已快近城池。章长者若想确定敌方来者,陌黎愿与长者进城走一趟。”

听闻沈陌黎的话,翔章虽仍带着少许不信,心里却是因对沙族的担忧而略显惊慌。

他将心底的惊诧藏起,故作冷静道:“敌情自然是要探清,但在此之前,还请契者稍等老身片刻,让我先回族内安排好一切再与契者同去。”

第三百零一章 强敌入域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零一章强敌入域在翔章的观念里,沙族人此时离城池的距离着实过近。

城池连着沙域的入口,若是敌军见到坤火珠,借着被打开的入口趁机进入城池,那么沙族人在城池外不远处守着,便无异于自投罗网。

身为一族之首,这等危险的事,翔章纵使丢舍自己的性命,也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族人那般去做。

翔章的提议,沈陌黎并未多做阻拦。她眺望向城池内道:“我在魔池等你。”

说罢,沈陌黎不做任何迟疑,便飞身往沙族城池内疾飞而去。

翔章顾得族人,眼下敌人的步伐却绝不会因沙族人的迟疑而迟缓。在翔章回族布局时,沈陌黎更觉得应先赶入城池,探清敌方眼下进度。

荒无人烟的城池,在此时全失去了往日的热闹,更像是座被废弃的遗迹。沙铸的房舍,沙铺的长街,沙拓的别院,所有金黄沙砾制成的一切,在此时显得格外寂寥。

沈陌黎一入城门,便是望见那般空寂之景。

凭着往日在城中行走的记忆,沈陌黎穿行于小巷中,并未在第一时间便往魔池去。

翔章位居沙族掌权之位多年,眼下面对这凌乱的局面,必然需费些时间与其他长者交代清楚,才会安心入城池寻找沈陌黎。在那个空置的时间,沈陌黎更想前往入口附近,去一探敌情。

空辽的城池内,四周缭绕的熏烟甚是呛鼻,却在此时极好的隐藏去沈陌黎身上人族的气息。

在路过一处由坤火珠焚毁的建筑前,沈陌黎稍是停顿,拾起遍地火烧过的灰烬,在自己周身尽涂一遍。

远距离的寻探,沈陌黎自是深信敌方难以捕捉到自己的行踪。但前往入口处查探,沈陌黎却着实难以确定自己与敌方的距离如何。

这飞洒一地的灰烬,与满城熏烟气息相近,涂抹在身,恰是能很好的将沈陌黎身上的气息尽数覆盖。

借着被覆盖去气息的便捷,沈陌黎轻车熟路的摸到沙域入口处。仅是远远的,她便见到有无数人影在狭窄的入口处涌入。

再是靠近,那些重重叠叠的人影长相也随之映入沈陌黎眼中。

那是一群拥有魔族血脉,却有着仙族体态的谲魔。他们个个身着青裳锦服,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兵刃上长年累月覆盖的层层血渍,却无形中暴露了他们的凶残。

特殊的容貌,使沈陌黎一下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借着灰烬涂抹的关系,沈陌黎逐渐向人影处靠近,这才看清听明闯入沙域的谲族人之间的对话。

为首的谲魔将领祥风站在最前方,环视着四处熏烟、狼藉一片的沙族城池,心底略显诧异。

他们在沙域外遇到坤火珠,本是因坤火珠与这次剿杀沙族的行动无关又实力强悍,祥风并不打算命诸躲藏暗处的将士上前围杀。

岂料坤火珠却先是发现他们,骤然抛掷异火袭击谲族人。

还未进沙域,这般善战善于伪装谲族将士便在坤火珠莫名发动的袭击中折损半数。

最后,祥风不得已而率领众余下的将士提前在不知情下进入沙域。

在坤火珠意外发动的袭击中,他们本就来得匆匆,进入沙域后,沙族的一片荒凉之景,更使他们震惊无比。

“祥将领,这沙族城池怎像遭遇过什么杀烧掠夺般,竟空空无人。难不成之前我们遇到的那坤火珠,在我们进来前已替我们了结去所有沙族的性命?”旁侧,一名容貌绝美,却勾着抹邪肆笑意的女子走上前来,对祥风说道。

“萦儿,听你话下之意,难不成你还不喜有人代劳杀了沙族人?”还不等祥风回答,女子旁侧站着的祥凭走上前来道。

同为魔地八大族之一谲族,在受魔祖之命前来围剿沙族时便已对沙族内的修为实力一清二楚。

因原先皆是归于魔祖的缘故,魔祖对于皈依于己的诸族皆了如指掌。于背叛魔祖的那一瞬间,魔祖便即刻令人将沙族所有的信息化成诛杀令,交递到谲族手中。

与沙族的安逸多时不同,谲族因与仙族极其相似的长相,常年受历代魔地掌权者与权贵器重,而多被委派去执行各类巧借容颜暗杀敌方的任务。

终年见惯血腥,让谲族人更加的嗜血善战。

放眼这些年,谲族人的权贵与金钱,可谓代代皆是在血与命中换得。

对于祥凭的质问,被唤做萦儿的女子极为不屑的冷笑一声道:“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这接了诛杀令却无人可杀,这等扫兴事又怎会是我所喜?”

二人无轻无重的对话,令祥风略为不满。他凌然训话道:“没有观察的本事,尔等就莫在这说风凉话。你看城池内四处熏烟遍布,却全无人迹,又怎会是被坤火珠屠杀殆尽?”

沙族人死后虽会重归为沙砾之态,但眼下无被异火焚烧的地方,却是一片井然整齐之象,可全不像有打杀过的痕迹。凭着之前与坤火珠交战时所见场景,祥风并不信坤火珠诛杀诸沙族人时会对周遭的物品那般小心翼翼。

听闻祥风那般细致的分析,沈陌黎眸底略带暗沉。

沙族死后不留痕迹,这四处起火的城池对沙族人实则是极好的保护。但祥风却是一下便看出其中不对劲之处,这无疑使沙族离危险更近了一步。

听到祥风的分析,跟着旁处的萦儿却是欣喜万分。

她满带期待的看着四周道:“猫捉老鼠游戏,这我擅长。祥将领,不如现在就让我来会会这沙族老鼠?”

说话间,萦儿的双眸星光熠熠,好似在说着什么令人欣喜的事。若非话中的血腥,单是萦儿那副清纯美好的仙家女子模样,着实令人难以将她与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联系在一起。

萦儿的话,却是一下便得到了祥风的应允。

祥风瞭望四处道:“沙族到这代已无几人出色,我等不如分散开查探城池,守在城池内静待那群念家的沙族人自投罗网。”

坤火珠未再追入沙族,却使祥风难以断定除这片城池外的沙域中,是否还存有未知的强悍之物存在。与其耗费精力各处寻找,祥风更认为不如守在原处静待敌方。

第三百零二章 仙容魔心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零二章仙容魔心确定了谲族人往前的计划,见诸数谲族人言罢便要分散行动,沈陌黎谨慎的几个迈步,便要往后侧退去。

仅是刚退后几步,沈陌黎明显的感觉到好似有人在拉扯着她的裙摆处。

带着稍许的不解,沈陌黎稍是回转头,便见一个只有只有她半高的少年,咧着嘴笑言:“姐姐,你是在玩捉迷藏吗?”

还未等沈陌黎应话,便听祥风的话自远处传来:“串儿,你在和谁说话?”

少年听到祥风的问话,却也不急,一个飞身跃上遮挡沈陌黎的屋檐上,直接背对着沈陌黎笑着应道:“父亲,我哼歌呢。这城池空荡若鬼城,哪有能与我说话之人?”

见少年晃荡着双腿,悠哉的闲坐屋檐上,祥风倒也未再多问,仅是单独与各属下布置任务去。

少年在祥风再续忙事后,却也不急着下屋檐,他一会仰首望日,一会环看城池,好似赏看风景不愿离开般。

与悠哉闲哉的少年截然不同,沈陌黎见少年背对自己,便是再续后退,尝试着在少年未发现的须臾撤离他处。

仅是退步转身间,她前方的虚空中却忽有几个字凭空悬挂:不想死就留下。

看着那几字,沈陌黎虽想再续前行,但想到早前若非少年代自己瞒下踪迹,她即使有三头六臂,都难挡谲族众多将士的逐杀。

倘若少年此时将她的行踪告知其他人,还是会使沈陌黎受到谲族人群起追杀。

心不愿停留,但考虑清其中的利弊后,沈陌黎还是决定暂且留下,待是看清少年往后的动作,再做其他安排。

在此后的半个时辰里,少年出乎意料的停留在原地未做其它。他闲坐屋檐,时不时哼几声歌,瞭望这并不美好的城池潦倒景象。

倒好像是谲族人在做的所有事,都与他无关。

望着少年好似无事想做,又无任何意向离开的模样,沈陌黎因挂念着已全数分散到城池各地的谲族人找到翔章,不禁再起次悄声离开的打算。

她抬眸看了看坐在屋檐始终背对自己的少年,祭起灵气融汇于足,将自己行走的脚步声减至最小。在消了步伐声后,沈陌黎再是小心翼翼的朝少年处瞥去一眼,这才轻声调转身子准备离开。

令沈陌黎措手不及的是,在她一个转身间,少年却是以她全无法捕及身影的速度,悄声由屋檐上跃身挡在她的去路上。

看着早前靠近自己时全然无法捕捉到其行踪的少年,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沈陌黎不禁眉心微皱道:“谢过这位小兄弟方才未泄露陌黎行踪的恩情,仅是我此时还有事,怕是要先行一步。”

谲族人蛮横侵入城池,本是令人愤怒之事。但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却好似无多少敌意,虽说是少年发觉自己所在,这才引起祥风对这处的留意,仅是联想到少年先前的举动,沈陌黎还是发自内心的对其道谢。

前世种种,使沈陌黎从不因一族而定性一人。谲族人凶煞,面前的少年却未并与族人一般坏透心肠。

听闻沈陌黎感激的话,少年却是不在意的笑道:“我名枫雙,陌姐姐若是不介意,叫我串儿即可。”

旋即,一道虚影前飘,使枫雙离沈陌黎更近了几分道:“这城池眼下可是遍布了谲族人,陌姐姐要走,我自然不会阻拦。仅是陌姐姐就不怕这一走,便会引来我族人的追杀?”

沈陌黎此时以灰烬涂抹全身,看上去全身乌黑肮脏,令人远远看着便想离得更远些。可枫雙的眼见力却非常人能比,沈陌黎虽涂得一副脏兮兮的模样,他却能透过那些灰烬看到沈陌黎原来的容貌。

生于谲族长于谲族,枫雙不爱谲族人那般打打杀杀,却独爱与世间清雅面容的女子。

谲族人中,娟秀若仙的女子比比皆是。但枫雙在见到那些女子杀人如麻的邪虐模样后,再提不起靠近那些女子的兴致。

眼前的沈陌黎,身上并未沾染如谲族女子那般浓雾的血腥味,反倒淡淡散发着一缕甚是好闻的花香,使枫雙更愿意与她畅谈一二。

对世间女子的赏赞,枫雙一直停留在只远观的状态中。

虽为祥风之子,又有谲族中最强修为,枫雙坐拥的条件可谓在谲族人中独一无二。但枫雙却从不喜听族长安排,做杀人放火之事。

就连眼下来沙族行灭城之事,若非祥风几名属下一直暗中劝说枫雙,吹嘘沙族有如何强,枫雙若不来,怕是祥风在此会遇到意外。带着将信将疑之态,枫雙这才在众人的劝说下勉强同意随行。

虽是应下了这桩事,但谲族将士却深知枫雙在入城池后,绝对不会干涉半分谲族人屠城之事。他们愿便未指望枫雙在这场屠杀中做何事,眼下也便由着枫雙在旁处晃荡。

枫雙的这份不同,若是放在普通谲族人身上,势必成为同族人的笑柄。但因枫雙自身实力的高超,此刻在谲族人眼中反倒成了镇族之宝。

每一次杀戮兴起,只要枫雙同行,诸同族人便如虎添翼,行事更加血腥勇猛。

他们深知枫雙虽不干预谲族与对方的对阵之势。但倘若敌方过强,在几近将谲族人赶尽杀绝之时,枫雙必会出手相救族人。

这等对枫雙的了解,使谲族人在每次大规模出兵之际,总会想方设法拉上枫雙同行。

在沙域外,当坤火珠灭杀谲族人时,因枫雙不知何时已不在族内,方使谲族损失惨重。

眼下枫雙的归来,面上看着对谲族好似无多大作用。但谲族人心里却皆是知晓,祥风必是察觉到枫雙的归来,才会命谲族将士分散城池各处守株待兔。

否则,偌大的沙族城池,单凭到来的半数谲族人,祥风必不敢那般冒险闯进。

然而,关于枫雙的种种,沈陌黎却是不知。

她看着面前这个雅逸的少年,如何都无法将他与杀人快如风的恶魔联系在一起。但因谲族人的面善心恶,也使沈陌黎在与少年交谈中多了份谨慎。

第三百零三章 纱幔得识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零三章纱幔得识沈陌黎朝四下张望道:“我知晓你族人此时遍布四周,仅是我有要事在身,不得不走。”

对于面前这个和风日旭般让人看着顺眼的枫雙,沈陌黎不反感,却也不打算将自己的行踪说得清楚。

仅是令沈陌黎未料到的是,枫雙将身子往沈陌黎手臂上一靠,面带暖笑道:“姐姐,不如我陪你前行,说不定一路遇到我族人,还能护你一二?”

看着枫雙靠过来的身体,沈陌黎仅是略为往旁边走了几步,并未多说什么。枫雙虽是男子,但以枫雙的个头判断,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这若连靠近都与其计较,怕是太过小肚鸡肠。

待离枫雙远了点,沈陌黎才漾着抹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仅是城池内的小巷千回百转,来回需消耗不少时辰。你若与我一同赶路,怕是要耽误你回到族人身旁,令族人生急。”

枫雙看上去十分稚嫩的孩童模样,沈陌黎并不打算带着枫雙同行。

一来,沈陌黎仅是把当枫雙保护自己的话,做童言无忌的英勇。她此刻急着去寻翔章,枫雙的速度虽快不假,但带着一个谲族人去见沙族族长,指不定要出何乱子。

二来,枫雙这般大的孩子,即使生长在血腥无比的族谲,也必有父母跟着。沈陌黎并不想凭着喜好带走枫雙,惹得枫雙的家人徒是焦急。

再者听方才枫雙与祥风的对话,两人应是父子关系。这倘若枫雙在沙族城池中消失,怕是要拉起谲族对沙族更大的仇视。在仇恨下,本就残暴的谲族,沈陌黎诚难想象其会再续做何等事。

因此,沈陌黎此时打定了主意,断然拒绝枫雙同行的要求。纵然枫雙再是无害,纵使沈陌黎对其并不反感,但这却改变不了枫雙是谲族,是统领之子的事实。

见沈陌黎拒绝得果断,枫雙却也未表现出多大的情绪。

他出乎沈陌黎预料的侧身让出条道来,比划了个请的姿势道:“好,那我听姐姐的。”

说罢,枫雙还不忘咧出一抹微笑,露出排皓白如雪的牙齿。

“今日承蒙关照。”沈陌黎回以枫雙一抹笑意,便不再多做停留,一个飞身避闪入沙族城池中的一处巷子中。

早前,沈陌黎在城池内逗留的时间并不算长,借着沙族人的指引,她也仅是认得了其中走过的路。

仅是唯今大道已然走不通,沙族城池内错落复杂的小巷,又是有的七拐八绕,有的死路一条,沈陌黎为避开不知分散在何处的谲族人,仅得探索着在巷弄中穿行。

平坦整洁的沙路上,零星还能嗅闻到淡淡的血腥味。那股怪诞的血腥味,却非源自沙族,而是谲族人不知积累了多久的杀人兵器上余留下的气息。

五族之人所用兵器,纵使杀人屠兽都习惯将兵刃清洗,再将兵器磨得更为锐利些。谲族人却是不同,他们铸造出一类比寻常兵器更为嗜血的利刃,以血养刃,得以使利刃在再次杀人时,带着比主人更多的兴奋。

因常年灌溉鲜血入刃,使谲族人手中的兵器血腥味极重,仅是远远隔着,便能闻到那股自兵器中散发出的血腥。

谲族人崇尚嗜血兵器,在选择兵器时更为讲究。他们酷爱嗜血如狂的兵器,却不会选择只嗜血而不会隐藏气息的兵刃。

素日,谲族人喜爱沐浴在兵刃所散发的血腥中。在接到诸多任务时,他们却又将兵器上的血腥隐藏得极好。更因此,自魔祖始历代魔地的掌权者,皆热捧于聘谲族人替自己虐杀仙、人二族中人。

而每每接得任务,谲族人也多以自己仙风飘逸的外貌而完成得极佳。更因如此,而使谲族在代代接掌任务的财富权利积攒中,入了如今八大族的行列。

沈陌黎走在巷中,仅是凭着四周弥漫开的血腥味,便可极快断定谲族人的意图。

他们能将兵器上的血腥味隐藏得极好,却也能让那缕血腥扩散百里。现他们埋伏城池各处,更像在空气里散步开一抹血腥,使往后归来的沙族人,但是闻到这股气息,便先心生胆怯。

仅是他们未想到的是,凭着空气中还未完全扩散匀称的血腥味,沈陌黎反倒更快的避开了谲族人。

因对路况的不熟,在巷子中沈陌黎横七竖八拐绕了有三四刻时长,这才来到最初与翔章相遇的魔池高墙外。

与上一次相同,面对魔池未知的危险,沈陌黎并未打算由正门进入。她几步踏过高墙,暗自潜入魔池外围的偏僻处,轻声踱步往魔池靠去。

魔池周围有无数纱幔悬挂遮掩,不知是当时铸池者的喜好,亦或是想借纱幔遮盖住什么。沈陌黎离魔池极近,也仍无法透过数不清多少层重叠覆盖的纱幔,看清魔池内的状况。

绚丽的纱幔在风中摇曳,拍动出一抹诡异的声响,若是掌声连连,又像是爆竹声声。

在纱幔的遮掩中,沈陌黎的脚步声被全数覆盖。

她谨慎的穿行入纱幔,柔滑的纱幔抚在她身上,像极了婴孩滑嫩的肌肤。

飘逸的纱幔若被赋予了生命,在初是触到沈陌黎之时,如有人卷拉起一般退至两侧,将前路拉开一条道。顺着纱幔层层拉至两侧的道路,沈陌黎加快步伐,想尽早步入魔池寻到翔章。

步步急赶中,自纱幔的另一端,却忽然传来几声惨叫。

听不清声音的归主,仅是在短暂的叫声之后,纱幔再次恢复到原先拍撞异响的状态。仅不过随着凄凉叫声的结束,纱幔中弥漫起一缕血腥气息。这缕血腥与谲族人用以滋养兵刃的血腥截然不同,更像是几人刚被利刃抹杀所余留下的新鲜血液气息。

闻到那缕不知何人所留的鲜血味,再加之眼前古怪的一切,使沈陌黎更想知道翔章是否避开谲族人的视线到了魔池。

带着心中的疑虑,沈陌黎隐隐再是听不到纱幔外隔着些距离的地方,有谲族人在交谈着什么。在听不清的谈论之后,缕缕更浓重的新鲜血味自谲族人谈话的地方弥散开来,好似随意说几句话便能要了人性命一般。

望着面前这好似有生命意识般的纱幔,沈陌黎再是往前,约是行进了五六百步,才终走过纱幔,见到纱幔隐藏的那方金光淋漓的魔池。

第三百零五章 长者再现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零五章长者再现沈陌黎清晰的记得,当初她两次遇到翔麟,翔麟的任务皆是守护沙域入口。

按常理而言,守入口的长者,翔章不可能再委派翔麟做看守魔池之事。可听翔麟此时的口气,却好像在魔池内守护了许多年,几乎不曾走出过魔池。

藏下心头的不解,沈陌黎再问:“听麟长者之言,想必在魔池内生活了许久。”

“你看我这把年纪便知,我这魔池畔守了多少岁月。不瞒你说,我自有意识起,便常年守在了魔池。魔池内的风云血腥,我倒还真是见过不少。”翔麟悠悠道,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话中有哪里不对。

就在翔麟说话间,一个身影自魔池顶端疾飞落下,停留在沈陌黎身侧。细一看那身影,正是早前失去行踪的翔章。

此时的翔章脸色略显憔悴,在与沈陌黎谈话前,犹似担忧翔麟听到些不该听的话,先是隔湖对翔麟道:“麟长者,我方才查探过,纱幔外的谲族人已尽数撤离。不如你也先屋歇着,待谲族又有动静我再告知于你。”

听到翔章这般说,翔麟若是放下心底的沉重道:“好,那我便先去歇着,章长者若是发现意外,再行告诉我。”

说罢,迈着极其缓慢的脚步,翔麟极为费力的向魔池边挪移了数十步,于看似平平无奇的地上拉出一道圆形沙门,一个跳跃便急急入内。

待翔麟离开再过稍许时间,翔章方才转过身,莫名其妙跪到地上对沈陌黎请罪道:“契者恕罪,魔兽赏我的塑魔石我终未拿来研究造魔人之术,而是将它用在了翔麟身上。”

见翔章跪地,沈陌黎急急将翔章搀扶起身道:“长者快起来说话,我与魔兽契约,但我仍是我,并不代表魔兽,自然不会怪罪长者半分。”

说罢,联想到翔麟早前与重塑魔人不同的举动,沈陌黎再问:“依你的意思,麟长者此时已不是原来的自己?”

听到沈陌黎如此问,翔章一下即知沈陌黎起了疑。

叹口气,翔章无奈摇头道:“当初麟长者蓄谋坑害契者,我在无奈下才将他化归于沙。仅是麟长者与我昔日情同手足,让我真将他抹杀,我当真做不到。况且,以我之力,也还未到能重塑魔人的境界。”

知晓自己的行径瞒不了沈陌黎,翔章便也不再多做隐瞒。

翔章垂下眸遮掩伤痛的再次开口道:“我与麟长者岁数相近,早前的魔道修为亦是相差无己。当初族长看中麟长者的天赋,故而命麟长者负责守护魔池,岂料在魔池内,麟长者却是爱上了一代魔兽塑造出的女魔。”

“魔人陪伴相守,可是受了魔兽的阻拦?”沈陌黎听及翔章的话,续而问道。

历代魔兽塑造的魔人,虽骨血皆是由普通魔人身上抽调来。但魔兽因塑造魔人的目的便是为己所用,在其筋骨内耗费心血的进行过重塑,也使魔兽眼里绝容不下自己塑成的魔人与其他魔人有何瓜葛。

与其说那些被重塑过的魔人是活生生的人,倒不如说他们是魔兽眼里的工具,用来掌管魔地,荡平四海。

仅是听到沈陌黎的问话后,翔章却是微微摇头道:“那个女魔虽出自魔兽之手,却是个不完整的魔人。至于如何不完整,魔兽不说,我等也无从知道。”

翔麟的过往,令沈陌黎略感惊诧。

随即,沈陌黎将目光看向悬挂在墨池上方的阶梯道:“想来,那梯也与那魔女有关?”

顺着沈陌黎的目光,翔章同是将注意力聚集到阶梯上道:“我仅知道,当初翔麟为她,更是闹到与族长翻脸的地步。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女魔被捆锁于纱幔之内,翔麟在救女魔时,亲眼见到女魔自那阶梯上掉落池中,从此再未出现。”

翔麟当初在魔池发生的事,对于整个沙族而言皆是忌讳。上一任族长更是遮掩家丑,将有过女魔的一切尽数对族人隐瞒。

若非翔章那时与翔麟走得近,也不从知晓那些事。

仅是单靠听说,翔章却着实不能确定其他。

翔章依稀记得自女魔消失在魔池后,翔麟性情大变,一日之内由俊朗少年模样变作驼背弯腰的老者样貌。

因与沙族其他人并无往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世人只知魔池内有一长者看守,却不知翔麟在内如何。

失去女魔后,翔麟徒挂着长者虚名,却极少干涉魔池事务。他终日守在湖畔无所作为,像在等待着女魔的再次归来。

再是往后,女魔虽当真再现时间,却早已被上一代魔兽重塑成不同的人。因魔池清洗的缘故,女魔再不是当初那个见到翔麟便会笑得妩媚,跟着翔麟便仿佛得到全世界的女子。

在又一次被重塑后,女魔看向翔麟的眼里只剩陌生,甚至于还能听魔兽之命杀了翔麟。

面对同一身皮囊,被塑造成不同灵魂的女魔,翔麟伤心欲绝。他试过各式各样的方法,试图将女魔变回原来的模样,仅是所有的一切终是徒劳。

在那难以接受的现实面前,翔麟几番举止怪诞,更是至最后性情大变。他变得冷漠而嗜血,更自动请缨在纱缦处清洗那些被纱缦夺走性命之人的鲜血。

翔章便是把翔麟的记忆,停留在那个不算好,却也不算太差的时光里。

他虽得了魔兽赠与的宝贝,可尝试塑造魔人,却无从知晓如何掌控翔麟的记忆。否则,翔章怕是会选择将翔麟所有的记忆都消除了去。

无缘相濡以沫,在翔章看来便不如相望于天涯。

对于翔麟半是重塑后亓衍所表现出依旧诡谲的状态,翔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沈陌黎往下说去介绍翔麟的情况。

身为长者,翔麟其言行皆是代表着沙族,如今翔麟贪恋儿女情长所做一切,翔章再是回头看,明显觉得是上不了台面的私心。

带着对翔麟旧事的不愿提及,在与沈陌黎简要说明翔麟的情况后,翔章话锋一转道:“契者是从哪里来的,怎到这时方至魔池?”

这般问,并非是因翔章无缘无故的多心猜忌,而是沈陌黎离开得早,归来得迟,其中那段空白的时间沈陌黎又去向何处,着实让翔章想要问询。

第三百零六章 妙策夺城

翔章素日并非是多疑之人,仅是战时稍有不慎,皆可能引来无端祸事,这让翔章不得不多生几分谨慎。更何况,沈陌黎来魔池时可非单独一人。

不知翔章话里意思,沈陌黎倒也未多隐瞒道:“我去了沙域入口,寻探来侵者状况。因发生了点意外,而耽搁了些时间。这一次魔祖委派谲族人来行剿灭之命,对我等而言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听到沈陌黎好似想到化解这场危机的办法,翔章也便将那少年之事暂且放到一边,急急问道:“契者可是想到了何妙发保我族安好?”

“正是。”沈陌黎说话间,以灵力在面前勾勒出一张沙域地图道。

旋即,沈陌黎指着城池再言:“沙族倘若为避谲族,长期避闪在沙域深处,到头来势必死路一条。唯有夺回城池,抵御谲族,方能搏得活命的可能。”

沈陌黎所言,极快便得到了翔章的认可,仅是说之容易,做却不易。

翔章略为愁眉不展道:“城池对沙族的重要性我自是知晓,仅是谲族如今已遍布城池各处,沙族虽与谲族并列八大族美名,实力却与谲族相差甚远。况且这城池易守难攻,谲族在内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我等就算是率领沙族上下强攻,也难攻破城门,夺回城池。”

“非也,长者可听过人族四面楚歌的故事?谲族遍布城池各处不假,但他们却把前路后路都遗忘了去。我等若是在城池内加点混乱,且于沙域外制造出强敌来救沙族的阵势,又在沙域内借漫天飞沙造得沙族攻城之态,谲族会如何选择,便也不好说了。”沈陌黎边指着地图,边与翔章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要虚张声势,引谲族入荒沙深处?”翔章略为震惊道。

沈陌黎的计划若是实施,城池内满含危机,沙域外又有强敌入侵,谲族人在难以辨别敌情真假下,势必会选择实力较弱的沙族人下手,进而弃城攻向沙域深处。

计划是好,但翔章却不敢如此冒险。他恐谲族人攻入荒沙之中,以沙族羸弱之势,怕是还未来得及有回归城池,便尽数先被谲族人所灭杀。

思及此,翔章略摇头道:“契者行的这法虽是绝妙,但不瞒契者,我沙族常年处在和平之态,因过于偏安求稳的缘故,平日里对魔道修炼也无多大建树。这谲族人若是杀出城池与我族交锋,则我族必败啊。”

翔章说得无奈,但对于大敌当前,却又丝毫不敢有半点马虎而刻意隐瞒沙族此时的薄弱。

然而沈陌黎却是再指了指地图他处道:“陌黎从来没说过,要让沙族人正面与谲族交战。两族对战,并非哪族英勇即可取胜。谲族擅于伪装,必然想不到沙族也会与自己行同等手段。我们可借沙穹如今的不稳,以沙塑人,遮掩去沙族人真正的行踪。”

有条不紊的分析,使翔章不禁多看了沈陌黎几眼,心底不禁暗叹眼前这十余岁的少女究竟经历过何等事,才会造就今日看待战局时的有勇有谋。

对沈陌黎虽心生敬佩,但翔章在略为沉思后,仍是心带凝重道:“契者想的法妙是妙,但这座城池没有结界守护,凭沙族之力纵然将城池夺回,也难以守住城池。我族除了几名长者,皆是常年不出沙域之辈,着实难以在短时间内说服族人一起外出。”

提及此,翔章心底悬挂的巨石,好似无形中更沉重了几分。

沙族到了这辈,因魔道修为平平,念守城池者比往前几代更多上不知多少。他们因对自身实力薄弱的自知,而更像不愿出门闯荡的井底之蛙,仅是徒将自己缩在洞内,而不敢冒然有所行。

于他们而言,城池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纵使有强敌侵入,诸多自出生便安稳生活在沙域内的沙魔,也不敢踏入魔地其它地方分毫。

他们听多了先祖在魔地各处闯荡的故事,与几名长者出去闯荡后回来提及的所见所闻,更觉得魔地如今凶险无比。

带着那份恐惧,翔章并不认为短时间内,能说服族人离开沙域。

出人意表的是,沈陌黎续翔章之言道:“章长者可还记得当初翔还提及沙穹时的欲言又止?”

城池若是单独靠沙魔以武力支撑,固然是难守多时。但若是有结界守护,纵使结界受早前诸事影响而大损实力,却也能抵挡住谲族一段时间的攻击。

谲族人的魔道修为虽能使其在荒沙中维持一段时间的不吃不喝,但长期以往耗在荒沙里,再是如何对食物需求少的人皆会撑不住。

以荒沙对抗谲族,方是沙族最好的武器。

听到沈陌黎再次提及沙穹,联想到早前来不及细问的翔还,翔章略为点头道:“契者擅察,翔还之前说到沙穹的反应着实可疑。仅是他若不说,碍于他与我同为沙族长者的身份,我却也不便强行逼问于他。”

沙族长幼有序,阶层分明,这在一定程度上维持了沙族如今的安稳,却也使翔章在行事上多了许多繁杂的不便。

而这也是翔章在先前太平的岁月里,不愿与沙族人提及自己接任族长之位的原因。

与其他人并列长者之位,虽众人已在潜移默化中将翔章视为一族之首。但终归不是族长,翔章在出入沙域,处理一些事情上也更加随心所欲。

如今,沙印亮出,碍于族长在族人前的高威身份,翔章反倒许多事做起来身不由己,更因瞻前顾后而稍显迟疑。

对于翔章的疑虑,沈陌黎又如何不知。她沉思一二道:“陌黎倒是有一计,兴许可以让还长者说出实情,仅是不知章长者愿不愿意如此去做。”

“何计?”听到有计能问出沙穹的下落,翔章眼前一亮,兴奋问道。

沙穹对沙族的重要不言而喻,翔章碍于身份无从逼问翔还,但若有更妙的计策可以知晓控穹扇的下落,哪怕计策再是冒险,翔章也愿舍命一试。

第三百零七章 谲族骄子

看着翔章暗藏激动的模样,沈陌黎仅是再次指了指魔狱府道:“控穹扇之事陌黎会代章长者去问还长者,然如今有一事,却着实需要章长者帮我去做。”

“何事?”翔章听及控穹扇可能归来,刻意压制着心中的大喜问。

打从成为族长后,翔章便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纵使有再高兴的事儿,翔章也会刻意压制着自己不过多表现。

沈陌黎并未对翔章的表现多议什么,仅是再指了指地图道:“魔狱府外在看着寻常,其内却是机关重重。谲族人尔今虽分散在城池各侧,见到魔狱府牌匾的却估摸着不多。”

“契者的意思,是要我换下魔狱府的牌匾,将其伪造成寻常大宅,引一些谲族人入内,由机关将其困住,以造成谲族恐慌?”翔章极快理清沈陌黎的意图,将话往下说道。

“正是,城池内四处皆是以沙筑成的屋舍,外形相差不多。长者在进入魔狱府前,还需找个与魔狱府邻近,而周围环境相别不多处,以魔力再幻化出一座魔狱府。真假魔狱府,应是能使谲族人在恐慌中维持如今局面一些时候。”沈陌黎应道,并补全了剩余的想法。

听到沈陌黎如此心思缜密的分析,翔章应下道:“喏,我这就去。”

应下沈陌黎的想法,翔章带着想至解决方法的欣喜,一个转身便要离开魔池。

仅是步履还未跨出一步,想到守在魔池外的少年,翔章却再度迟疑着转回身道:“契者来魔池前,可曾遇到过一个近你半高的少年?”

联想到早前遇到的枫雙,与翔章口中所述的身高相近,而谲族内来围剿之人,好似再无同少年般大的孩童,沈陌黎未是多想便点头应道:“早前我在沙域入口时遇见过,那少年虽发现了我,却未将我的行踪告知与族人。”

谲族与沙族如今虽是对立,但枫雙不过是个半大的孩童,秉性看似也坏不到哪种程度,因此,在翔章问话时,沈陌黎还是特意以实情替枫雙说一二好话。

哪知听沈陌黎这般说,翔章如雷轰顶,骤然生怒道:“这就对了,我道那少年怎会如此快就摸到魔池后方,原来是利用了契者为其引路!”

翔章的话,亦使沈陌黎略感震惊。她的笑意由嘴角收起,肃然问道:“长者的意思,枫雙此时也在魔池?”

沈陌黎知晓枫雙行无声,跟无影,能在自己毫无察觉下跟随自己来到魔池并不奇怪。但翔章的怒气,却明显不是单纯因枫雙暗跟自己到此地才燃起的。

以早前遇到枫雙的短暂了解,沈陌黎着实想不到枫雙会做出何事,惹得常日将情绪隐藏得极好的翔章,会生出那般愤怒。

沈陌黎云里雾里的态度,使翔章跟坚定了自己对枫雙心怀不轨的猜想。他强压下心头难解的怒火道:“契者不知,那少年跟踪你前来此地,暗下观察你进纱幔的动作后,便匆匆赶至魔池另一侧,阻下族人闯入纱幔。”

旋即,翔章的目光望向早前不断有惨叫声传来的地方道:“我将沙印之力融入纱幔,便是想借此难得的机会,抹灭部分谲族人。原以为见同伴在看似无害的纱幔中消失,又有连连惨叫灌输于耳,会引来更多谲族人闯入纱幔,岂料那少年一出现,便急急阻止了自己所有族人前进的步伐。”

带着略为可惜的态度,翔章暗叹一口气道。

两族对峙,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拼死相搏。如今魔祖遗留下守护魔池的纱幔,对于沙族而言可是难得一遇抹杀谲族的好时机。

少年半路出现,直接拦下所有谲族人进魔池的尝试,也就使这层层叠叠而不会移动的纱幔,再无任何用武之地。

仅是翔章的话,却让沈陌黎察觉出少许端倪。

前世,沈陌黎也曾遇到过不少收人钱财,来杀她夺帝魂的谲族人。以沈陌黎对那些谲族人的了解,莫说同族,即使是族长挡道,阻拦他们做必做之事,若不说出个他们听得见的理,就算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都是不能。

魔池乃魔祖重塑魔人之地,其内的玄秘臻藏无数,历来便受诸多魔人望之渴盼。若非因历代的魔兽威震,怕是魔池早已被众多觊觎者所踏平。

如今得魔祖应许,谲族人得以将战火蔓延入沙族城池内。掠夺魔池诸宝,再嫁祸与沙族,这等偷梁换柱之事谲族人做得不在少数。

以谲族人的脾性,沈陌黎不认为枫雙能以将门之子的身份,即能阻止所有谲族人停下探入魔池的步伐。

带着心中的疑惑,沈陌黎再开口道:“章长者可是亲眼看到了枫雙阻止族人前进?”

“契者不信老夫?”听沈陌黎这般问,翔章火气更胜的开口问道。

“非也。”沈陌黎摇摇头道。

她抬起清澈的双眸直视翔章,无惧无畏亦无疑道:“我只是好奇枫雙以何方法阻止了谲族人的脚步,以我对谲族人的了解,诸谲族人不该如此轻易被一个同族少年说到。”

听明白沈陌黎的解释,翔章这才缓下心头的那口怒气道:“看来契者有所不知,谲族人中有一趣谈,只有串儿出战,哪怕是战场上安稳入睡,都能使谲族人的士气提至最高。我虽不曾见过谲族人口中的串儿,但我见那少年的模样,与谲族人口中那人极为相似。”

翔章的话,却在沈陌黎心中激起了阵阵波澜。一直以来,沈陌黎只把枫雙当做寻常孩童去看待,却从未想过他对谲族人的影响如此巨大。

沈陌黎低垂下眸,沉思一二后道:“不如这样,我先到纱幔外查探清如今的状况,若是枫雙与其他谲族人尚未离开,我会以莺鸣为信号。”

“不可!”翔章急急拦到沈陌黎跟前道,旋即将面前重重纱缦极有技巧的拉开一缕不易察觉的细缝,多个人影骤然远远的由细缝出展现至眼前。

定睛一看,沈陌黎极快便发现其中一人正是枫雙,那个被谲族人称为“串儿”,受谲族人尊捧的谲族骄子。

第三百零九章 君王往事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零九章君王往事带着心中难解的困惑,沈陌黎更为细致的翻看魔沙树枝,约摸过了几刻时间,终在魔沙树枝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一粒沙砾大小不属于魔沙树的东西。

指触而去,那粒不知何物的东西在感受到有人触碰到自己时,情不受控的缩了缩身子,好似对来人的举动极其抗拒般。

感受到那粒微小东西的动静,沈陌黎将指收回,再是将魔沙树枝往自己眼前凑近了些,想看清那东西是何物。

仅是左看右看间,却仅看到黑乎乎的一团东西缩在树枝上,还好似刻意给自己挖了个树洞般。

在勘探无解下,那粒不知何物的东西忽开口道:“莫看我,再看……再看我便把你吃掉!”

骤然发出的声响,令沈陌黎眸带震惊道:“你是什么东西?”

沈陌黎的这般问话,却像引起了那团微乎其微的东西极度的不满。它挪挪身蹦跳出小近于无的树洞,再次开口:“本王可不是东西,我乃这片沙域的主人!”

说话者体型虽小到近乎看不见的地步,话音却极其洪亮,好似一个粗壮汉子喊出的话般。

看到那在树枝上似带了火气不断跳动的黑点,沈陌黎心底的诧异腾起,瞬间更不知黑点是何。仅是听着黑点的话,又惊诧于黑点自吹的本事。

她强压下心头的不解道:“依我的了解,这片沙域乃是无主之地……”

话说半数,只见那团黑点忽若灌入气体般猛然膨胀,在眨眼间长至瓜大。一双骨碌碌的眼珠在黑压压的软糯躯体上,因变大而格外显眼。

它依旧带着极多的愤愤难平,瞪目看向沈陌黎道:“谁道这是无主之地?这里大到城池,小到一沙一风,可皆是出自我身。”

为增加自己话中的可信度,黑点蹦跳着走至已化作沙砾的魔沙树花前,不知从何处生出自己那乌黑的手,口中念着不知是何的词句。

刹那,地上尽数的沙砾,不知何故的重回到树枝上,竟再次恢复到先前那般绽放之态。

黑点也不磨蹭,一个转身便要将魔沙树花自枝干上摘下。

在黑手即将碰到魔沙树花的须臾,沈陌黎急忙伸手,制止了黑点接下去的动作道:“且慢!陌黎斗胆请沙域之主能将这花赠与我。”

看着朵朵尽展的魔沙树花,沈陌黎的惊讶可谓入惊涛骇浪,在心头翻滚不止。在惊讶之余,沈陌黎又希望能阻止黑点往下的行动,留下这几朵或许可结果的魔沙树花。

沈陌黎的动作,令黑点反倒觉得好笑,莫名的倒在地上翻滚肆笑。

在一阵狂笑后,黑点才再次起身道:“芬花赠美人,你这人族当真有趣,我本就是要将这花摘下赠与你,你阻我做甚?”

说罢,黑点再次伸手,想将几朵魔沙树花摘下。

只是伸手的动作,再次被沈陌黎所阻止。

她笑着将魔沙树枝收到一旁道:“花自枝头香,这花开在枝头上方能显示其美。我看便不必采摘了去。”

说罢,沈陌黎一声浅笑,将花防至鼻端前轻轻嗅闻。

花香虽十分浓郁,沈陌黎此时却因得到解决之法而欣喜。

见到沈陌黎那般欢喜的模样,那个来路不明的黑点神情上却有了稍许恍惚。在它的记忆里,也曾有过一女子,在收到花后与沈陌黎的神情那般相似。

仅是记忆的甜,却终被痛楚所磨灭。

还记得当初沙域外,金戈万马气吞如虎,为首的掠夺将领在夺取时仰首长笑。

沙域末路,磨灭沙域众生不过早晚。

那个不知名的将领,面对沙域内的一切面带不屑,指刀对城道:“命沙域之主出来投降,我饶你等蝼蚁一条生路。”

话语刚落,那时的黑点一身着帝服,君临天下般的矗立在最前端,俯视向下方的一群侵略者。

他清风云淡的笑看万军攻城,睨眸道:“你怎知今亡的乃沙域,而非你等?”

盛凌帝势让来侵犯主将恨得牙根紧咬,他怒吼:“莫煜,你敢咒我军灭去,我今就让你尝尝城灭人亡的滋味!”

言罢,命军士号角一吹,战鼓一擂,煞气暴涨的军队猛冲攻向沙域。

起初的沙域,并非如今这般模样,高耸巍峨的城墙屹立,好似在揭示着沙域往日的辉煌。

城墙上,无数沙族人连同沙域内的众多魔物共守,将沙域的气势展现淋漓。

古老的城门在次次彪悍的撞击下,眼看就要震碎。

在见得胜无望后,沙族将士群聚下跪:“君王,众将求您归降。您不为己考虑,也该为沙域内的众人着想一二啊。他们不该为此,无端丧命。”

沙域中的百姓,不乏众将家人,将士们均难忍视至亲被烧杀于面前。

“众将可知,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被称为莫煜扶栏长叹。

昨日夜里,他已在梦里见过了他惨戚一生。

醒来后,帝梦初醒,巧在发现自己竟可吟词成军,也为他的帝王大业创造了可能。他轻吟在人族书籍中所看,一代君王亡国所写的《浪淘沙》,字字珠玑间,排排南宋雄军由词变人,守至城外。

忽然,黑点计从新来。人族之法,可不就也能在自己身上使用。

于沙域内,它的魔道实力最为好强,区区一众魔军,又怎能轻易将他覆灭?

“上。”莫煜于城顶徒然一喝,词化铁骑汹涌朝宋君袭去,不到一晌便把来侵犯的敌军打得落花流水。

“从此,尔军不存。”莫煜声音微冷道。

铁骑奔杀而出席卷四方,那见状突然不知所措的众数敌军,在难以抵挡的凶悍大军中归于八方大地。

时光扭转,因那场战争,黑点自此成为沙域内无人可取代的一代君王。

在夕梦亡国后,朝朝暮暮勤以理政,偶以词化军,为黎民赈灾避祸。

然而,在那场乱战中,黑点却也失去自己最在意的女子。

翻看昭昭岁月,在后世的意外中,沙域逐渐败落,而在沙域中的黑点,也因意外而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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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面净心黑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一十章面净心黑往事幕幕,痛如刀割,不断割绞着黑点的心房。

因如今的这般模样,使黑点再不愿让自己以“莫煜”的真名面对世人。

带着对故人的思念,在黑点看到沈陌黎那赏花自醉的宜人模样后,不由暂且放下心中由来已久的不安。

当年,它实属无奈下才会寄生于魔沙树枝上。

魔沙树在人世活了几万年,它亦在魔沙树上栖息近万年。

初时的黑点,只因魔气的亏损而神不知鬼不觉地附着至修为至高的坤火珠上。

那时的坤火珠虽已化作人族模样,且因带着巨大的损伤而修为气息十分薄弱。但这却未瞒过黑点敏锐的感官,它在察觉到坤火珠身上独有的奇特威力时,它毫无犹豫的便寄生至坤火珠上,

坤火珠中转动的异火与蛊毒,在黑点重伤近亡的那段时间里,无疑成了最好的修复助力,使黑点在极快的时间里脱离了濒死之态。

借着坤火珠的奇力,黑点虽是摆脱去近死之态,然而其伤的严重,却是让它久久停留于如今的状态。

坤火珠上的异火能量虽强,却又因过于猛烈而使黑点难以疗伤。

后因雾魔与其它机缘,黑点身不由己被转移到魔沙树上,这一住便是万年。

如此长时间的停留,魔沙树却又因蛊毒的影响,而无法提供与黑点充足恢复往日实力的魔气。带着恢复无望的失落,在广阔的荒沙中,黑点逐渐自暴自弃,再无任何想恢复自身原貌的兴致。

如今,当看到沈陌黎闻花香的画面,黑点的双眸里不禁生起一丝水雾。它垂下头,为避免沈陌黎看到自己伤情的模样,它急急驱走吸入体内的气体,转眼又恢复到沙砾大小。

昔日故人的模样历历,令本已颓废的黑点心里,滕然再升起一抹原已被压在心底最深处的仇恨。

虽看不清黑点刻意遮掩去的神情,但黑点的种种动作,却让沈陌黎察觉出一丝异样。

她刚想开口,仅听处于消极中的黑点却道:“这玉屋藏着魔祖的法力,你此时的一举一动,皆在魔祖眼中,劝你还是尽早离开罢。”

这并非是黑点的感知,而是当初这屋子的建成,还带有它的功劳。

回看当初,魔祖建魔池于沙域,彼时的沙域还是魔地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

魔池的建立,几乎可以说为曾经沙域的繁荣带来更多的机遇。无数魔族慕名而至,远观魔池盛况,亲眼目睹魔祖造魔人的奇妙之景。

那时的魔祖与今夕的魔祖脾性并不相同,于造魔人时并不遮掩其它魔族人的视线。

因魔池的奇特,使当年的沙域人声鼎沸,是比魔地中心更为热闹的地方。

为表对魔祖的感激,黑点亲自为魔祖打造了眼前的这方玉屋,更在建玉屋时动了点心思,在屋舍中建造中加入了奇物以将屋内情景随时随地呈现至魔祖面前。

因这屋的落成,魔祖还曾龙颜大悦,御赐黑点为沙域之主,赠黑点指物化沙的妙法。

然而,事有起落。沙域因魔祖而兴,亦因魔祖而落。

魔祖的陨落,使沙域极快成为无数贪婪者掠夺的目标。在无数强兵临境下,黑点虽摔沙域诸人抵抗过一时,却抵不住一世。

往昔的血腥不堪入目,使黑点在此时见到玉屋后,更想早些离开。

听及黑点这般说,沈陌黎环看四周,倒也未多做犹豫的应下道:“好。”

说罢,一个急转身,便匆匆往屋外走去。

一双锐利的眼睛,在沈陌黎合上门的瞬间于玉墙上睁开。它久久盯视着那道合起的门,于若有所思后再次合上。来去无形,就好像屋内从未有人暗窥过一般。

不知黑点所言真假,但沈陌黎在玉屋内停留的时间,也早已到了日暮之时。

她有心想再祭灵力促使魔沙树花结做果实,但想至之后需做的事,便也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事有急缓,魔兽所受的伤虽也急需疗愈,但毕竟魔兽还未回到此处,眼下先救沙族人才是最为当务之急。

仅是沈陌黎一出玉屋,这才发现魔池内已空荡无人。早前还停留在魔池畔等待天色变暗的翔章,尔今早已不知行踪。

就在沈陌黎回望四周中,翔麟忽由沙地底窜出,拖着满身不知由何处刮擦的伤痕,神情惊慌的拖着艰难的步伐,赶至沈陌黎面前道:“章长者……章长者被谲族人带走了……”

“你可看清他被谲族何人带走?”沈陌黎急问。

翔麟的话犹如当头一棒,使沈陌黎心弦旋紧。

先前的计划还未付诸半点行动,翔章便意外落入谲族人手中,这对沙族而言无疑雪上加霜,更使沈陌黎不得不改变原先的计划做事。

翔麟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一脸慌乱道:“谲族人个个模样皆为相似,白净的脸,黑臭的心。我仅记得其中有一少年,估摸着因只有七八岁。正是在他的带头下,诸谲族人才将翔章所擒。若非我无能,章长者也不必……”

话未说完,翔麟喉间已生哽咽。

经过魔池的重塑,翔麟的记忆被删减至较早之前。

那时的魔女死后不久,翔麟因一些事的影响而处在驻守魔池的坚定中。在翔麟记忆里诸后事未发生前,翔麟与翔章的关系仍是不错。

忘去了那些与翔章结下仇怨的记忆,翔麟更是在见到翔章被枫雙带走时匆忙想出手制止。但因自身与谲族力量的悬殊,几番打斗下,翔麟终是在枫雙全未出手时便落得下风。

若非翔麟祭魔力化作沙时的速度极快,怕是在被谲族人的轮番刀剑砍杀下,早已一命呜呼。

借着纱幔的缘故,翔麟这才在见救翔章无望的情况下,匆匆躲入魔池。

对于沈陌黎这无端出现的人族,翔麟本并不看好。早前不过是因翔章在魔池内放置了一缕沈陌黎的气息,使沈陌黎出入魔池无阻,顾及沈陌黎是翔章邀请入内之人,翔麟才会对沈陌黎多了些许客气。

然而此刻,沙族不知所踪,翔章又被谲族所俘,眼下寻救无门,翔麟也就仅好将渺茫的希望寄托在沈陌黎身上。

第三百一十一章 诡异丛生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一十一章诡异丛生听及是枫雙将翔章带走,沈陌黎眼中虽浮现出一抹惊讶,但联想到两族交战本就是残酷纷集,枫雙与翔章处于敌对阵营,相遇对峙也便不足为奇。

想至之前的纷争,沈陌黎深思后道:“你安心养伤,章长者我会想法去救。”话一说完,便是匆匆往外赶去。

见势,翔麟不禁在身后喊道:“姑娘,你不问他们的去向又要如何去寻?”

话声虽大,但沈陌黎的身影却早在翔麟喊话前便已消失在纱幔中。

这并非是沈陌黎匆忙中的大意,而是枫雙来去无踪。纵使带着翔章步履会被拖慢,但以沈陌黎早前见到的枫雙身手,他若想避开一人,对方即使掘地三尺怕也难将枫雙找到。

沈陌黎与枫雙不过一面之缘,对于枫雙的了解也不深。仅是凭着并不明确的猜测,沈陌黎在知道情况大概后,而往两人初次见面的地方赶去。

带着许多不确定,在巷弄穿行中,沈陌黎的思绪因四周极多渐渐靠近的血腥而骤然拉到眼前。

那股并不新鲜的血腥,使沈陌黎极快分辨出是有多个谲族人在向自己靠近。而借着浓郁血味弥散的方向,沈陌黎又从中轻易就辨别出其味的主人,应是由巷弄几个出入口分别涌入。

在感受到危险的接近时,沈陌黎本能地环看四周,打定主意在周边寻得一处隐蔽的地方。

巷弄四通八达,左右两侧林立着众多已无人居住沙制屋舍,想从中挑选个地方藏起并不难。但难的便在于躲起之后,还要将自己身上有别于谲族的气息藏起。

早前,沈陌黎虽将沙域内的灰烬尽数涂抹在自己身上,但在穿梭纱幔入魔池时,诸多炫彩的纱缦层层掀起让路,但初是步入时拂过身的几匹纱幔,却在不知不觉中将她周身的所有灰烬一清而净。

纱幔对自身灰烬的清除,沈陌黎早先并未察觉。直到此时那过于腥浓的血味自四面八方涌来,沈陌黎在意外下才察觉到自己身上已消失的灰烬。

虽极想做些其它以补救灰烬消失后,由自己身上淡淡弥散到空气里的人族气息。奈何谲族已靠近至此,沈陌黎再是涂抹灰烬,也难以在近距离的情况下隐藏住自己的气息。

忧心中,沈陌黎心中忽生一计。

在谲族尚未赶到的短暂时间里,沈陌黎稍做了些许布置,这才选了一处隐蔽处藏起。

带着以血为食的兵器,自巷弄各处,不过几刻时间便赶来了七八个谲族人。他们神情温和,踱步间身姿飘逸,更像是个个人畜无害的仙人。

仅是再是细看,几个谲族人的三千墨发中,无一不沾染着血渍。滴滴沾在发梢上已是凝结的血珠,暗沉得近与墨发同色,似在呐喊着谲族人昔日的残忍。

与仙族相似外貌的谲族人,对于那一身多得难以清洗干净的血渍,却也好似早已见怪不怪。

他们在血腥中度日,唯有要行一些伪装的任务时,才会以魔力清洗去周身那浓郁到用清水难以洗涤干净的血迹。

几个谲族人同至此处,嗅闻着空气中近在咫尺的人族气息,神情中的疑问不言而彰。

他们寻着气息来到此处,本便觉得沙域内有人族存在是一大怪事。如今人族的气息就在此处,他们却在这几步即能撞墙的小地儿见不着半点人影,这使他们心底的诧异不免更深了一分。

带着极其不解,当中一人看向其余同族人问:“你们可是追踪人族的味到这处的?”

谲族人多数常年接揽任务活动在外,即使是同族素日里也极少有过多的联络。尔今相聚此处,他们彼此间仅是因同族的气息而确认对方,相互间却是陌生得很。

“正是。”旁侧一身着素白衣裳,头别七彩花枝的女子应下话,踏步环看四周后再道:“我等这么多人闻到人族气息,不该有误,可是这四下徒壁,却又真好像已许不曾有人的模样。除非……”

女子话未说完,忽祭起一道力往旁侧的沙墙处撞去。

骤然间,沙墙在猛力的击打下崩塌,直被撞出个巨大的窟窿来。

撞击后,无数的沙尘飞扬,将墙后的场景蒙上一层朦胧。

“你干什么?”对于女子莫名的举动,旁站的另一谲族人明显带有不满。

说话中,那一谲族人以手代扇,不断扇动着自己周边不尽的沙尘,好似这些沙砾是极其令人作呕的东西般。

“不击碎墙,又怎能发现他?”说罢,头别花枝的女子,往墙后那被沙尘覆盖得朦胧的地方指去。

顺着女子所指方向,众人再是回眸,果然看到有一个胖硕的黑影隔着些距离,由沙尘里一闪而过。

“哪里跑!”

“人族的胖子何时疾走起来也这般神速?”

“追!”

……

在见到黑影后,七八谲族人的反应皆是不同,他们或是说上一二感慨话,或是直奔上前挥掷兵器而去,力将那道黑影缉拿。

于几个谲族人匆匆追去的刹那,适才撞碎墙的女子却忽在众人未发现的须臾,信步往背道相驰的另一处巷弄走去。

女子神情淡定,步履轻盈疾快,看不出有丝毫因坑骗谲族人而慌乱的地方。

前行中,一个黑点蹦跳至女子指尖,以极小的声音道:“我说你这美人长得水灵,没想到这脑子倒也好使。你瞧我这靶子,做得可还算好?”

再看黑点所对话的那别着花枝的女子,正是沈陌黎无疑。

沈陌黎此时正急于离开巷弄,好甩开那些尚看不清真相的谲族人。

早前她自断发丝分散四下,以降自己的气息扩散至周边,使谲族人一时间无法察觉到自己所处位置。

其后,算至谲族人大致快追赶至的时刻,沈陌黎沉稳不惧的祭梦魄幻化出虚象,以混淆谲族人敏锐的感官。

在种种皆安排妥当后,黑点则是听取沈陌黎的话,在沈陌黎向谲族人意有所指时再次变大,于看不清真假的沙尘中佯装人族,自远处奔跑而过。

第三百一十二章 话意深藏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一十二章话意深藏黑点借着沙尘遮掩的身影,看上去极为模糊,这才在一时间瞒过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追着黑点胖硕身影去的谲族人,兴许在一时内难以觉察到缩小至沙砾大的黑点,但不消多时,借着空气中疾速消失的人族气息,他们便会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思及到对谲族人的隐瞒撑不了多时,沈陌黎不禁加快了脚步,往沙域入口所在方向赶去。

翔章如今生死未卜,而后续的计划又迫在眉睫。

穿行在城池巷弄中,那些时不时由远处弥散来的血腥味,无时不在提醒着沈陌黎这场根本不能称之为对峙的残酷。

在巷弄穿行的须臾,沈陌黎更是在思考着遇到枫雙后所的打算。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枫雙在先前表现出的模样,好似对沈陌黎并无恶意。但想自枫雙手中救出翔章,沈陌黎并不肯定枫雙是否仍是那般好说话。

联想中,在早前与枫雙初遇的位置,沈陌黎果真看到一个略带稚嫩的孩童,斜倚在屋檐晒着暖日。

城池里正在开展的一切,好似都与枫雙无关。卧看沙尘,就像是枫雙日常的全部。

嗅察到沈陌黎的气息,枫雙一个勾唇,慵懒的在屋檐上打着哈欠道:“你果真来了。”

“你在等我?”沈陌黎看着面前睡眼惺忪的枫雙,心头的沉重却是难以言说。

仅是枫雙的神情却与沈陌黎不同,他挂着抹笑容,一个蹦跳落地,在全然捕捉不到身影的眨眼间飞至沈陌黎面前道:“有事找我?”

小二郎当的调儿,完全不像要与沈陌黎谈论正事般。

见到枫雙笑得这般轻松,沈陌黎的心却半点好不起来。

翔章作为沙族之长,其对沙族亦或谲族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谲族得了翔章,想将沙族瓦解不过是早晚之事。而沙族若能再有翔章助阵,方有可能扭转时局,反败为胜。

在如此重要的关头,沈陌黎并不认为枫雙会轻易将好不容易逮到手的翔章归还。

然而,未加尝试,又怎知枫雙态度?

带着心底的迟疑,沈陌黎终是开口道:“我想跟你要个人。”

岂知枫雙仿佛等的便是沈陌黎的这句话,他一个欣喜拍掌道:“姐姐有话但说无妨,不就是个人嘛,既然姐姐开口,我自然是要给。”

说罢,枫雙的身子仿若无骨的倚至沈陌黎身上,若是没点东西支撑,他便随时可能倒下般。

听到枫雙这般说,沈陌黎的心底却是没有半点轻松。

枫雙虽是个半大的孩童,但倚在她身上却好似并不是那么回事,沈陌黎稍是拉开与枫雙的距离后才再道:“如果我要的人是你之前在魔池外抓到的那人,你可会答应。”

沈陌黎并不清楚枫雙是否已知道翔章的身份,故在问话中,并为称呼翔章的姓氏身份。若是枫雙不知的情况下,沈陌黎反倒更好把握能将翔章说成寻常沙族人,以营救翔章。

仅是枫雙却好似早已料到沈陌黎此行的目的,更已看破翔章的身份。

他再次慵懒的倚靠到屋檐处道:“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未想到枫雙应得那般干脆,沈陌黎在惊讶中回问:“何条件?”

对于枫雙不知是何的条件,沈陌黎并不打算一口应下。两族交战,枫雙虽仅是个孩童,但身为谲族人的希望,沈陌黎难以把握枫雙会开出怎样的交换条件。

见沈陌黎答得谨慎,枫雙倒也不急,他唇角上弯的弧度被拉得更弯了写,一个飞身凑到沈陌黎耳畔道:“我要你嫁给我!”

说话的声线与早前稚嫩之音截然不同,更像是一个成年男子所述。

听到枫雙所言,沈陌黎惊诧的朝后退了几步,待再次看到枫雙那未脱稚气的模样,这才在诧异中重得安心。

将枫雙的话当做童言无忌,沈陌黎略微俯下身,在同枫雙持平的高度与枫雙对视道:“男女之事,怕是与你想象的有略为不同。不如待你成年,再来提这事?”

好似听到些许希望,枫雙将沈陌黎的话往下接道:“我若成年,你可会应下这亲事?”

枫雙的话令沈陌黎一愣,联想到适才枫雙侧于耳畔细声述说,音线与成人男子无异的话,沈陌黎眸光瞥向旁侧道:“待你长大,自会遇到你所喜欢的女子。届时再提这事,也是不急。”

“那我喜欢的女子若是姐姐,姐姐可能给我一个机会?”枫雙步步紧逼道。

仅是说话中,因枫雙童音的稚嫩,又给问话平白增添了抹儿戏的味道。

因枫雙童稚的模样,使沈陌黎在这出乎意料的情况下,也便含糊应道:“待你长大了,去寻你喜欢的女子,必然能争得一线机会。”

“这可是姐姐说的。”枫雙在得到沈陌黎含糊不清的回答下,眸弯如月,含带秋水。

他一道拍掌,翔章被五花大绑着,不知从何处忽落至沈陌黎身畔。

若是饮了壶清醇的酒,枫雙的喜悦难掩于表,他凑到沈陌黎跟前细声道:“陌儿可别忘了今日的话。”

说完也不待沈陌黎有半点反应的时间,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瞬间便再不见人影。

对于枫雙忽变称呼说的那句半是不明的话,沈陌黎虽听得云里雾里,眼下却无时间多做思虑。

她急急解开捆绑翔章的绳索,对翔章道:“章长者,我们还按早前的计划行事。”

对于翔章如何落入谲族之手,沈陌黎虽心有疑问,但眼下并非详致询问的时候,沈陌黎便也直接略过。

“喏。”翔章在应下话后,变匆忙转身准备往魔狱府赶去。

身为一族之长,未能让族人安稳度日已是让翔章心不得安,如今还被沈陌黎这人族姑娘所救,委实让翔章不知以何颜面对待这事。

然而在背向沈陌黎的须臾,似是有何想法,在犹豫中翔章再次回头:“契者,你方才不该为救老朽而那般应他……”

说罢,也未道清话中深意,翔章便匆忙化作沙砾状,往魔狱府赶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 暗影虚实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一十三章暗影虚实未听明白翔章话中别意,沈陌黎待翔章离得远了些,方才问向躲在魔沙树枝里的黑点道:“你可有感觉到枫雙有何怪异处?”

翔章与枫雙话里话外皆似深含别意,仅是对话中意思,沈陌黎却极难理会得清。

“你莫不是看不出,那谲族人岁数不小?”黑点在沈陌黎问话后,极其惊诧地道。

听到黑点所言,黑点却是比沈陌黎更为诧异。枫雙早前凑在她耳畔所说的话再次回荡在沈陌黎的识海中,使沈陌黎心底略感到稍许不妙。

带着些许难以置信,沈陌黎再次确认道:“你的意思,枫雙并非是孩童?”

沈陌黎的话,令黑点带上些许嫌弃道:“我这落败帝王在沙域中与世隔绝了近万年,都知谲族修炼至高者可随意改变自己年岁大小。怎你这人族闯荡在魔地中,连这点常识都不懂?你看那枫雙,模样虽是彻头彻尾的孩童模样,但他浑身上下隐隐弥散的霸气魔力,纵是天才孩童再修炼个千万年,可都无法达到。”

黑点的话,激起沈陌黎更多的波澜。她骤然庆幸于自己并未因对方看似童言无忌的话,而随意应了他的婚事。

谲族为接各种潜伏任务,几万年来对于自己容貌外在的修炼,可谓步步深修。

枫雙以孩童模样示人,怕也非单单是因自己的喜好,更多的是为掩人耳目,以方便自己真实模样现身时不为人所认出。

翔章早前并不知枫雙所藏的岁数秘密,仅不过落入到谲族之手后,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枫雙倒是刻意将自己的年龄秘密告知了翔章。

对于枫雙刻意隐藏魔力而故作孩童模样的伪装,在魔地乃至五族内,能识破起虚颜塑造者并不多。黑点也不知是有何方法,倒是极快的察觉到枫雙的这一秘密。

见沈陌黎好似在凝思什么,黑点再续道:“我在落魄之时,倒是听闻过谲族祥风将领曾有有二子,一人在万年前早已损命,一人在万年前初是降世。如今看来,那个称为祥风的将领,应始终仅有一儿。万年前,枫雙不过是修得了改变年岁之法,才对外如此说道。”

听到黑点所说,沈陌黎倒也犹似想起,前世在逃难过程中着实听过这一说法。

仅是世人这般相传,谲族人却断然不可能辨别不出枫雙变回孩童的模样。这种举族对世人隐瞒一事的聚力默契,倒也令沈陌黎震惊。

谲族素日宛若一旁散沙各自而活,沈陌黎着实想不出,谲族掌权者是以何种方式,在散沙各自为事中,骤然将其聚起。

但想至如今的状况,沈陌黎却不得不收回思绪道:“谲族着实有其可怖之处,唯今既然到了沙域出入口,我倒觉得应做点什么再走。”

说话间,沈陌黎将目光瞄准了那由两个谲族人把守的入口,似在思量着什么。

不多时后,自与出入口邻近的几处屋舍内,同时传来私语窃窃,好似有不少沙族人潜藏于内般。

不大的声响,过不了多久便传入两名把守入出口的谲族人耳中。

听到那莫名传起的人声,两名守卫倒显得格外冷静。当中一人一个冷笑道:“看来那些沙族蝼蚁终肯出来受死了,你去禀告祥将领,我且在这看他们要耍何花招!”

“那你可莫大意情敌了。”另一人应下话,也不多做纠结,便匆匆离开。

对于沙族人,前来灭杀的诸谲族将士并不放在眼里。他们仅觉得魔祖是给他们委以一个屠杀的任务,而非实力相持的对峙。

面前由那些窃窃的声响中,谲族人虽能断定出有不少沙族人藏在其中,仅是因对沙族人的轻视,使看守的谲族人并不认为能有多大危机降临。

谲族守卫把在入口,悠悠道:“沙族蝼蚁,想要逃出沙域,不如尽早现身,爷爷我在这等着你们来袭。”

轻浮的挑衅声在空气中回荡,带着对沙族人极其的不屑。

在如此轻浮的笑声中,若是真正的沙族人躲藏其中,但凡有点血性者,怕是都会闯出屋舍,对这谲族人冲杀来。

仅是在屋舍内,却并未藏着任何沙族人。

沈陌黎祭起灵力,将沙砾极有节奏的敲撞出类人的声响。

在暮色暗沉的掩护里,那些本与沙族私语略有不同的声响,因沙域内呼呼刮拂的大风,而在传递中变得模糊,反倒与人族的声音更像了些。

借着模糊不清的沙砾撞击,沈陌黎以灵力继续维持着声音的持续,尔后借着黄昏,朝着守在入口处那自傲的谲族人渐渐靠近。

在风中,沈陌黎的气息很快飞散到守卫的鼻尖里。

嗅察到与沙域不同的气息,守卫神情一愣,他寻着气息飘散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暗沉的环境里,隐隐有一胖一瘦两人影疾跑而过,又很快消失在沙域里。

望着摸不清虚实的身影,谲族守卫却并未第一时间冲出追捕。他的任务是守在入口,虽不在意多出现几个沙族人以供他手刃,但在分不清敌情真伪的情况下,他亦不会贸然离开自己的位置。

借由往常接行任务的经验,谲族人比其他族更清楚规矩的重要。

无规矩不成方圆,他们素日在接下任务后,但凡有稍是不慎者,皆已在行动中殒命。

无数同族人以血积累下的经验,也造就了今日谲族人的狡黠。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各种算计,更不会轻易受那莫名出现的人族身影而影响。

只不过对于谲族守卫,不管对方是否追赶上来,沈陌黎的目的皆已达到。在沙族行踪被发现前,沈陌黎唯有与翔章一起配合运些手段,方有可能为沙族争得生机。

打从进入魔地后,沈陌黎与魔兽的命运便已捆绑,如今魔兽积薄积弱,沈陌黎更需要费些心思,助阵归降魔兽的魔族得一线修养的时间,以强兵修武,为往后极可能出现的对战做准备。

在守卫未察觉的须臾,沈陌黎一个飞身借着日暮藏到旁处,收回那些引沙砾撞击的灵力。

她方才行的声东击西,如今时间算着相差不多,也该潜藏暗处看看自己如此做的效果。

第三百一十四章 软肋尽逝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一十四章软肋尽逝祥风在接到守卫的报信下,约是耗费去一盏茶时间便赶至此处。

驻守在入口,全然无任何异常的守卫,在第一时间映入祥风眼帘。

见得入口并未受沙族人影响,这才使祥风蹙成山壑的眉心有了稍许舒平。

沙族不足为患,祥风做为谲族首将,却从不曾轻敌。

在大小无数战争里,祥风凭借着自己敏锐地洞察与对时局极为清晰地把控力,方才百战百胜。

做为谲族首将,祥风带领过的征战,从来就不局限于谲族。但凡支付与祥风足够好处者,仅要为事无损谲族利益,皆能使祥风充当己方将帅,御军抗敌。

在无数的征战中,祥风更是吸取了诸多的战斗经验,更懂得在何时谨慎,在何时放手一搏。

眼下,祥风仅是细致地询问了守兵所发现的异常,在到几间曾发出过声响的屋舍里查探一番,交代谲族人在傍晚时分需更提高谨慎些,便未有再续的安排。

见祥风那般安排,前往报信的守兵颇为不解道:“翔将领,我们可需追寻那些沙族蝼蚁?他们既是敢来,我等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说话间,守兵的血腥冷酷展颜于表。他们在无数任务中杀人如麻,更习惯了到一地便制造出诸多血腥来。

仅是守兵的话,却未得到祥风的赞同。

略皱眉摇头,祥风望着面前一望无边的城池道:“对方既是想造成声东击西的效果,又怎会在我等此时找得到的地方?这座城池由来已久,其中不知藏有多少隐秘处,沙族魔道薄弱,想借着对自己地熟悉的缘故,制造出些混乱却是不难。”

祥风分析之际,由远处忽有一同族人仓惶祭着魔力匆匆而至。细看下,那人浑身狼狈,由魔力乘着的身子不断有血涌出,左部还缺了一条腿。

他满脸惧怕的对祥风道:“将领,城池中发现一处大凶大险的屋舍,我等几人进内,仅有我还未半步未跨入门槛才得以逃生,其余几人,皆已命丧其中。”

“你的腿怎么回事?”祥风听完来者的话,本是舒缓的眉心再次皱起,目光随之注视到来者血流不止的腿部,带着疑心问道。

话面上听起来问得淡定,在祥风的心底却已生出了杀意。在战场上,断手缺腿的兵将于他来说与死人无异。活着,也不过是拖累他人的累赘。

祥风对于手下兵将,无论是本族亦或是收人钱财代管的他族之人,他皆不会在明面上杀去重伤无救者。仅是暗下,他却命手下心腹做过不少杀害下属重伤者的事。

不过是事做得谨慎,众多被杀去的重伤者,死状落在其他人眼里,便是不治而亡。

唯今,眼前那缺腿的将士,对于祥风唯一的价值,也便仅剩将早前遇到的事,诉与祥风知悉。

听到祥风问及自己的腿上,失血几近昏厥的男子眸里倒是带上了丝许湿润。

他的家人皆在执行任务时意外丧命,徒剩他一人留世。在孤独的数年里,从不曾再有人关心过他伤到哪,境况如何,仅是不断的给他委派以任务,递他以金钱法宝,让他冒性命之危去完成。

祥风作为这次的将领,在听他谈及同行者意外殒命后,不仅未怪罪他半分见死不救,也未在第一时间问及那屋子的详况,反倒先行注意到他的腿伤。祥风的话问着别有用意,落在男子心底,却反成了关心之语,令男子久无人问的心田里,刹那有股暖流灌入。

带着不知情的感动,男子勉强撑起已到晕厥边缘的身体道:“我的腿乃是跨入门槛,见到前面几个同族人被绞成肉末时想脱身逃离,被门上无形的结界所绞断的。伤虽及体,但无大碍,将领无需为我的伤情牵挂。”

踏入即会被绞做肉末,这番形容使祥风脑海中一下联想到的便是臭名昭彰的魔狱府。谲族内其他人常年在外执行任务,对于魔狱府的状况兴许不熟,但祥风却是在来沙域前,将沙域内几处极具威胁的地方给研究得透彻。

知己知彼,方能战而不败。祥风在战场上的经验老到,更是从不打没准备的战。

魔祖委任谲族来剿灭沙族的命令虽极为突然,但在仓促集结谲族人组成兵团的同时,祥风还刻意由多处收集了许多沙域的资料,在早前驻扎在沙域外的几日内研习透彻。

如今,听伤者这般说,祥风立即对那处生出了然。他上前拍拍伤者的肩道:“你先且好好歇着,我带人过去探探。暗卫,带他去休息。”

祥风说着,在众人未察觉的须臾,对跟在身后的心腹示以眼神,便匆匆要往重伤男子来的方向去。说是探探,祥风心底却已知晓对魔狱府要如何处理。

仅是刚要迈步,重伤的男子却慌忙甩开上前搀扶他的暗卫,挡道祥风面前道:“将领,我在那个地方还看到了魔狱府,魔狱府的建筑模样,与设埋伏伤我等的那屋舍几近完全一样,将领过去时,还请务必小心!”

“好,谲族不会忘记你。”祥风看着面前憔悴至极的男子,话里有话道。

言罢,他一个旋风凌飞,绕开男子,便匆匆往魔狱府的方向赶去。

纵然重伤男子所言的信息对祥风有极大的作用,祥风却也不会改变要将男子杀去的念头。在战场见惯伤亡,于祥风心底对于面前人的死早已见惯不惯。

无数岁月里,他在战场上经过血雨冲刷,早已忘却痛失至亲至爱的那种悲戚。

谲族没有无用之人,那些魔道较差,亦或伤病衰老者,皆已在一个接一个的任务中意外丧命。

于祥风而言,他所有的软肋,皆已命丧战场。如今,在血雨腥风的洗刷下,他更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战争利器,在一场接一场的战场里,书写着连绵不断、连他自己都不明意义的胜利。

望着祥风匆匆而去的身影,在天色近黑的遮掩中,枫雙斜靠在一处不起眼的墙头,啃咬着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果子,眸子幽深若海,藏着无尽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直到祥风的背景,在夕阳中飞疾到无影,枫雙才将目光收回,转看向隔着巷弄,躲藏在另一处的沈陌黎身上。

第三百一十五章 街巷铭心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一十五章街巷铭心沈陌黎看着祥风匆匆离去的身影,神情上一片深思。她知谲族兵强将睿,却未料到祥风将所有事都看得那般透彻。

这招声东击西,若是放在他人身上,怕早已扰乱了军心,使众兵将在不知沙族潜伏在何处的慌张,轻易不敢再有行动。祥风却不同,他面上对手下人仅是解释道再找也找不到沙族人,但从祥风现在的这些举动看,怕是祥风心底早已知晓,那些似是沙族人的声响不断是真是假,但潜入城池者的实力,皆无法使谲族兵将元气大损。

正是因那份看透,祥风在往魔狱府赶去时,才会显得那般从容不迫。

联想到此时正在魔狱府中的翔章,沈陌黎心底警铃不禁大做,她借着暮色暗沉慌忙起身,转头便要抄小道往魔狱府赶去。

转身间,一个果子措手不及的落在沈陌黎的唇上,使沈陌黎在意外下本能拔剑,在未看清的情况下便要超前挥斩。

仅是在剑半出鞘时,一个与枫雙面容极其相近的成年男子,神含笑意的与沈陌黎对视,使沈陌黎在拔剑时倏然停止了往下的动作。

识海内浮现出早前黑点所言,沈陌黎后退几步,对面前的男子更多出了些谨慎。

见沈陌黎要躲,那个一手咬着果子,一手拿着另一个果子呈在半空的男子,忽便无影,若是鬼魅般在人无法察觉的刹那,已移至沈陌黎的背后道:“陌儿,这才几时不见,你便认不出我了?”

男子的话音刚起,沈陌黎便是迅疾避闪,再将自己与男子拉开段距离。她听不习惯有人那般唤她,更明确了面前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男子,正是枫雙无疑。

只不过心有事念,让沈陌黎此时并不想与面前已转化成人模样的男子多言。她一个转身,便要往自己适才想要的路线快步赶去。

岂料枫雙却好似早已猜测到沈陌黎的计划,在沈陌黎身后不轻不重道:“这魔沙果可是我费劲心思才得到,陌儿这不尝一口便走,着实令我伤心。也罢,这拂过陌儿唇瓣的果子,我自己吃了因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说完,枫雙当真张口,作势要将方才递到沈陌黎面前的那果子咬下吞肚。

“魔沙果”三字,却是只字未落的听进沈陌黎耳中。虽心急要走,又不愿与枫雙多做纠缠,但想至魔兽的重创,使沈陌黎在犹豫中不得不回头,看向枫雙道:“且慢!这位公子可否把那果子赠与陌黎?”

沈陌黎并不曾见过魔沙果,仅是魔沙树话的香气独特,与其他花相比更是极好辨别。

因适才急着避开枫雙的关系,沈陌黎并未详细去看枫雙手中的果子。只是听枫雙那么一提,再联系到刚刚近在唇畔,那缕飘入鼻端极为熟悉的香气,让沈陌黎不得不相信,枫雙手中那沙土光泽的果子,正是自己连日来苦苦寻找的魔沙果。

见沈陌黎目光直直盯视着自己手上的魔沙果,枫雙唇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将凑近薄唇的魔沙果向旁侧挪移,似是无意道:“陌儿这般虎视眈眈的盯着我的唇,不知是何用意?”

听及枫雙不分轻重的话,沈陌黎的眉心微蹙,转身便是要走。

她虽想要魔沙果,却听不得枫雙那番调戏的话。况且,如今找到黑点,沈陌黎更有信心自己假以时日再费些精力去查探魔沙树枝,必能使之结出果来。

这番一想,沈陌黎便更不想与枫雙多费时间纠缠。

看到沈陌黎不为所动,转身再次要走,枫雙又一次飞身,宛若疾风在令人无法捉摸行踪的瞬间,再一次挡到沈陌黎面前,也不说话,仅是依靠在一侧的沙墙上,略带着股说不出的邪性,自顾自的啃咬着那颗适才未吃完的果子。

见状,沈陌黎终是再开口道:“枫雙,你我应皆是清楚,早前我并未应下你的婚事。我知你速度极快,仅是我此时有急事要做,还请你能让出条路来。”

枫雙无论速度亦或魔道境界,皆比沈陌黎高出极多,沈陌黎自然清楚自己无法强行闯过被枫雙拦住的巷弄。

沈陌黎的话带着陌生,意在拉开两人的距离。枫雙听及沈陌黎的话,却也不急不恼。

他将身子侧到一旁,做了个“请”的姿势,却又在沈陌黎即将走过的须臾道:“祥风由大路至魔狱府,照往常的速度应要四刻钟,而这条巷弄到魔狱府最快也要三刻钟,你我适才在此已耗去一刻钟时长,纵使巷弄近道,怕你赶去也仅是与祥风打个正面的份。”

听到枫雙那般说,沈陌黎的怒火瞬间烧起,她看向旁侧好似全然无害的枫雙道:“你是故意的?”

恼怒集于容,沈陌黎生气的模样却是引来枫雙的一声笑。他眸弯带笑,俯下八尺高的壮硕身子,与沈陌黎平视道:“没错,我确实是故意的。不过你想救魔狱府内那人,我倒是知晓另一条近道,应在一刻钟内即可赶至。”

直视着枫雙那双清澈得好似容不下任何杂质的眼睛,沈陌黎虽不想欠下枫雙的人情,但人命关乎翔章,使沈陌黎一时间不得不服软道:“枫公子能否带路?”

“枫雙、串儿随意你叫,唯独这公子的称呼,我不喜你这般唤。”枫雙笑意里那抹意味不明的深意,在说话中更被放大数倍。

对于这等略耍无赖之徒,沈陌黎前世却是见得多了。她自枫雙让出的道径自往前走去,再不想与枫雙多言半字。

按照原来的路走,与祥风碰个正面乃是必然。但世间事无绝对,沈陌黎并不认为,祥风先行一步下事情便无转机。倒是枫雙初入城池不久,便说得对城池的街道极为熟悉,当中暗藏的别有深意,更让沈陌黎深有防备。

沈陌黎不知的是,在坤火珠尚在沙域作乱时,枫雙便已瞒过同族人,不知用了何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到城池内。借着先机,如今的枫雙对于沙族城池内所有街巷的熟悉度,可谓比些许常年生活在城池内的沙族人更加了如指掌。

第三百一十六章 紧迫交织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一十六章紧迫交织见沈陌黎不理会自己,仅是径直往前走,也不给沈陌黎半点反应时间,枫雙弹指一道气罩,直将沈陌黎困入气罩中,隔着气罩勾笑道:“陌儿,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言罢,再祭道道暗紫魔气,宛如转换空间般将自己与沈陌黎在转息将直带到魔狱府外。

巍峨的魔狱府,在坤火珠焚烧城池后依旧屹立于城池中央。经历无数岁月,它更像是一位命数无尽头的老者,带着独属自己的威严,耸立在成片的沙砾中静看世事变迁,不变的却只有自身。

望着那座将魔兽折损得生命殆尽的魔狱府,沈陌黎眉心蹙起,她忧心于翔章,更忧心于小魔兽此时的境况。

宛如无骨的枫雙,往旁侧一个建筑上倚靠,抬眸看着沙穹悠悠道:“我在这等你,陌儿,我仅能给你一刻钟时辰,一刻钟内,你若找不到翔章也务必出来。”

翔章虽将魔狱府的牌匾抹去,但却瞒不过枫雙的眼。真假魔狱府,枫雙凭着令人无法琢磨的魔道修为,几乎一刹那便已辨别出。

有心想与沈陌黎同进同出,仅是枫雙又是深刻的知悉,魔狱府并非人人可入。沈陌黎作为魔兽契者,想进入魔狱府恰如走进自己家门,全不会有半点阻碍遮挡。而若他想进去,便是如其他魔人一样,必会受到魔狱府重重煞气满鹏的机关阻碍。

魔狱府出入仅有一处,枫雙便也放弃进府的念头。

见枫雙难得不再纠缠,沈陌黎几道快步,匆匆往魔狱府内跑去。疾速飞奔中,一个黑点在沈陌黎跨入魔狱府的瞬间,好似极有自知之明的跳离沈陌黎身上的树枝,匆匆躲至旁处。

黑点虽小,却未躲过枫雙的眼睛。

在沈陌黎步入魔狱府的瞬间,一个气罩飞疾,在黑点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将其困入罩中。

带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枫雙在转息中将关锁黑点的气罩拉至眼前道:“你该知道,除了我以外,我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

面对盛气凌人的枫雙,适才还匆匆忙忙的黑点,却也不慌。它停滞在气罩中央并未有半点多余的动作,仅是口气带着极端的戾气道:“你应知晓我是谁。”

“知道,仅是知道又如何?你虽是沙域的帝王,但如今你的实力已然落败,又怎能发挥荒沙之力?”枫雙依旧语无波澜的说着。

在魔地的万年,枫雙可以隐瞒着自己的实力,隐藏在谲族中,却从来没听下对魔族乃至其它各族的了解。沙域种种,他可谓比祥风更了然于心。

仅不过这份了然,枫雙却从不打算将其用于谲族身上。他有着自己的打算,而此刻他最打算做的,便是将眼前这个黑点带离沈陌黎。

听到枫雙口气中的不屑,加以气罩内那高深莫测的魔气流动,黑点隐隐感觉到眼前人的异样。他声变沉道:“你想杀我?”

黑点的话,却是引来枫雙的一阵冷笑道:“堂堂沙域之主,难不成落魄到怕死的地步?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若能统帅沙域为我所用,我不但能让你不死,还能使你在短时内修炼到比巅峰时期更为惊人的魔道修为。当然,你无需在此刻给我答复,我给你一日时间。”

枫雙自信满满的话,却使黑点愈发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他谨慎问道:“你究竟是谁?”

只是黑点的这问话,注定得不到枫雙确却的回答。他目光注视着魔狱府入口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让你再次屹立于魔族之巅。”

说罢,好似失去再与黑点对话的耐心,枫雙掌旋凌风,在空气中凭空祭出道黑洞,直接将黑点推入其中。

也不待黑点再有何反应,便将黑洞由空气中关合,好似之前的一切从来都没发生过。

在祥风与黑点对话中,沈陌黎只身潜入魔狱府,却并未因时间的匆忙而在偌大的魔狱府内四处走动。

她虽是魔兽契者,但魔狱府内的重重机关却不会因她的身份而留有情面。因对魔狱府的不熟悉,使沈陌黎清晰地知晓自己若是不慎踏入机关,怕是这趟寻翔章的路便是有来无回。

几息沉思下,沈陌黎祭起天魂源流,往四处流淌去。

早前与雾魔对峙中,沈陌黎同是祭过天魂之力,这是翔章所熟悉的气息,若是源流触及翔章,沈陌黎极为肯定翔章因会随着源流的指引而赶至自己的面前。

在与坤火珠的争斗中,苻姬身受重伤,在坤火珠离去的须臾沈陌黎虽将苻姬重带入神魂之位,但眼下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苻姬并未在重伤中醒来。

在如今这紧迫关头,没了苻姬相助,沈陌黎也仅好再次借力与天魂鸾耳。

出乎沈陌黎料想的是,鸾耳虽仅答应在与坤火珠的对决中助她一回,但此时她借力天魂,鸾耳却再而极好说话的配合了沈陌黎的动作。

清澈的源流朝四下蜿蜒流淌,在几息之间便已流至极远的地方。

在源流的流淌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自魔狱府内的一条分叉路上出现,带着抹不明所以的目光,匆匆赶至沈陌黎面前道:“契者,你怎也入魔狱府来了?”

联想到等在府门外的枫雙,沈陌黎未将之前的情况与翔章细说,仅是问道:“魔狱府除了大门,可有其它路能走?”

枫雙虽将沈陌黎带至魔狱府,还给沈陌黎留了充足的时间带出翔章。但摸不透枫雙的想法,沈陌黎并不想让翔章在此时与枫雙照面。再者,枫雙脾性全摸不透,沈陌黎亦不想与枫雙有过多的交集。

然而,沈陌黎这般问,翔章却只是无奈的摇头道:“魔狱府历来仅有一处出入,我族先祖虽也想在府内多添一处暗道,但历代研究下却皆以无果告终。这魔狱府四周结界紧罗密布,怕是连只蜂都飞不进来。”

“也罢,章长者,此地不宜久留,快随我走。”沈陌黎暗叹口气道。

她虽不想见到枫雙,但枫雙把在唯一的出口,这其它地方避闪无门,沈陌黎也仅得硬着头皮带翔章由府门逃出。

第三百一十七章 取舍保族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一十七章取舍保族沈陌黎携翔章匆匆赶至魔狱府外,孩童模样的枫雙倚在旁侧的沙墙上,一下便落入翔章眼里。

祭起利刃,翔章在看到枫雙后敌意暴涨,他语带谨慎道:“契者,你先走,由我来拖住他!”

“我是来接我家陌儿的,你拖住我做甚?”枫雙看着翔章即将拉出的剑鞘,略带着邪性道。

旋即,他将目光汇聚到沈陌黎身上,再次轻笑问道:“陌儿,我说得对吗?”

见翔章即将杀将过去的势头,沈陌黎再次想至祥风带着数人即将到达,不禁止下翔章动作道:“章长者,他是与我一起来的。其中缘由我一时半会说不清,眼下此地不宜久留,你若信我,便与我一起走。”

“这……”翔章看着枫雙那个沙族头号敌人既在眼前,却不得不与枫雙同行离开此地,让他的心底骤然腾升出一抹不情愿。

仅是在那不情愿中,带着对沈陌黎先前做事的认可,翔章还是收起了利刃道:“契者的话老朽自然相信。”

言罢,翔章再不带半点迟疑,跟着沈陌黎便匆匆行至枫雙面前。

沈陌黎的配合,使枫雙童稚的面庞上再次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慵懒的立起身,凑近了沈陌黎些才再续说道:“陌儿接下来想往哪去?”

问话间,自魔狱府远处传来数道谲族人靠近的气息。

“魔池。”沈陌黎几乎未有犹豫便脱口而出。

在祥风即将到达的须臾,沈陌黎并未有太多的时间再去思考其它。

魔池作为城池内最为险要的地方之一,是沈陌黎停留在城池内所能想到的最好去处。并且,看着又是一番童稚模样的枫雙,沈陌黎心底还打着自己的小主意。

历来魔池皆由沙族人执掌,其他魔人未受过邀请,必然无法进入魔池。眼下枫雙与自己同行,沈陌黎便是打定枫雙在未受邀请下无法进入魔池,才在这紧急关头想到这么个去处。

“好,那便如陌儿所愿。”枫雙听及沈陌黎说的地方后,应得倒是爽快。

趁着祥风未出现前,枫雙祭起两道气罩,分别将沈陌黎与翔章笼入其内,旋风疾电般往魔池赶去,几乎未给翔章半点反应与反抗的时间。

罩内那股源于上古的气息,在将翔章拉拢入内时,很快的飘入翔章鼻端。

常年驻守在沙域,对于沙域内多股源于上古气息的熟悉,使翔章在捕捉到罩内的异常时,看向前方带头飞奔的枫雙,眸里更多了丝不解。

谲族与沙族创立时间相差无几,但枫雙作为祥风之子,纵使在世间已活万年,却绝不该带有那股上古气息。

枫雙身上的种种异常,使翔章不禁更为沙族的未来担忧。

如今三国六海内,能与上古诸强之力匹及者几乎没有。枫雙身上的这股上古之力,莫说沙族无法抵挡,就算魔兽出现,在无任何伤痛困扰下与其对峙,怕都显得困难重重。

这番思虑,令翔章的心再次拧紧,识海不禁联想到魔池,想借着同是源于上古的魔池,将枫雙困束其中。

两族交战,本就是尔虞我诈之事。

翔章感于枫雙在危机时将自己与沈陌黎救离魔狱府,并未打算将枫雙置于死地。但对于眼前这个实力难测者,翔章也不打算给枫雙任何伤及沙族人的机会。

如此细思下,让翔章在枫雙将两人送至魔池外,撤走气罩后有礼道:“这位童子,你我虽是敌对两族,但今日救我等恩情却是不假。尔今奔波,不如随我等一道进入魔池歇歇?”

“好。”在翔章的邀请下,枫雙丝毫未有半点犹豫便应下了话。

也不待翔章将纱幔拉出一道口,枫雙径自往纱幔中走去。在翔章意外的目光中,那些杀人不吐骨的纱幔竟迎贵宾般,在枫雙离得还有几米之遥的距离下便全数拉至两侧,将整片魔池尽展面前。

那般盛景,纵是常年穿行与纱幔间的翔章都不曾见过。

往常纱幔辨别出受邀之人入内,不过是拉出道与门大小的入口。这由炫彩变作火红,自动拉至数百米外,对枫雙表现出非同寻常热情的纱幔,委实令翔章大跌眼界。

朝纱幔中走入进步,察觉到沈陌黎与翔章的停滞不前,枫雙唇角再次勾起一抹笑道:“为何不走?陌儿,你若走累了,我来背你也无妨。”

随着话句,枫雙的目光看向沈陌黎,神情上更是带着分与童稚面庞不相符的别有深意。

“枫公子的美意我心领了,我这难得有机会都走几步路,就不劳公子费心了。”不愿与枫雙目光对视,沈陌黎敷衍一笑,匆匆往魔池内走去。

她原想使枫雙单独留在魔池外,皆诸纱幔甩开枫雙。翔章的邀请本就在她的意料外,枫雙步入纱幔时,帘卷纱幔的场景更是令沈陌黎始料不及。

往魔池内行走中,沈陌黎心底更加潮起涌动。她看向前方金光粼粼的魔池,一时间更理不清这片沙域内,究竟还有多少她不知的秘密。

在与枫雙擦身而过的须臾,沈陌黎分明听到,枫雙以隔着几米,翔章无法听清的细声道:“你应知道,我不喜你那般叫我。”

那般沉郁的声音,使沈陌黎更加紧了脚步,步履蹁跹中连思绪都给打乱。

看着沈陌黎惊鸿若舞,匆匆入内的身影,枫雙的笑意更浓几分。他未祭半点魔力,仅是悄然跟在沈陌黎身后,不急不缓的朝魔池内走去。

直至枫雙穿过纱幔,那些卷至百米外的幔帘方才再次拉拢闭合。那番怪景,落在依旧滞留在魔池外的翔章眼里,使他心底的不妙滕然加倍。

他以沙印结合祭起魔力,趁着纱幔闭合的须臾,想将纱幔感应关去,使进入魔池者一时间出入无门。

沈陌黎与翔麟此刻虽与枫雙一起同在魔池畔,这番封锁,对于两人而言或许会有性命之危。

但翔章每每联想到枫雙那等可怖的实力,便是打定主意要将魔池暂时封印,好在接下来的两族对决中,枫雙无法出手助谲族半分。

在翔章眼里,虽觉得身为魔兽契者的沈陌黎十分重要,但相比全族利益,他终是选择暂且委屈沈陌黎。

他看得出枫雙对沈陌黎的不同,更在心底祈盼着魔池封闭的几日里,枫雙察觉到那道封印,不会迁怒于沈陌黎与翔麟。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忘瞳眸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一十八章不忘瞳眸飘飞的沙砾犹如漫天的符篆,由沙印中横贯冲出,在纱幔间越聚越多,像雾又像光在飞漫间熠熠闪烁。

带着柔和光芒的沙砾,点点宛如星辰渐渐融入于纱幔中,大有以荒沙巨力将尽数纱幔控制的势头。淡淡的沙砾光芒渐渐融入纱幔晕开,一时间若是道道密密匝匝的针线,将纱幔与纱幔间的空隙缝合得严实。

见事几近成功,翔章心底暗喜,骤然更加了把气力灌入沙印当中。

由沙印内历代族长余留下的记忆,翔章依稀猜测到沙印对纱幔的作用。眼下凭着猜测,道道本是摇曳轻盈的纱幔,在诸多沙砾的粘合下更像是个水泄不通的巨大圆桶,这使翔章本是紧悬的神经,在须臾中有了稍许放松。

他轻吁口气,心底那份对沈陌黎与翔鳞的愧疚,此时也因沙印的显著效果而有所淡化。丝丝因猜测成功的欣喜,在翔章心里深处虽是极具压抑,却仍是不能自控的流露到他的唇角。

翔章在长年的修炼中,从不看中权位高低,但他却极为的在意自己的修为深浅。魔道境界与各式秘法的修炼研习,几乎是翔章一生仅次于寻得沙族人安好的第二等心愿。

在祭用沙印前,翔章虽已有过沙印与纱幔间关联的猜想,仅是那份猜想因自己刻意隐瞒自身传得族长之位的缘故,而从不曾向外界道知。

如今难得有一次尝试的机会,那几近到来的成功,蒙蔽了翔章素日里沉稳的理智,使翔章在此时更像是个初步入世故而急攻进切的少年,因可盼着成功而忽视去许多险极致危的细节。

点点沙砾光芒由在与层层纱幔的渗透中,落入到魔池内的几人眼中。见到那等怪诞景象,枫雙却全然不急。

他悠悠的坐在玉屋前,饮着一杯莫名由屋内凌飞而出的琼浆道:“散。”

短短一字,那些几近被沙砾缝合的纱幔,若是凭空得到不尽力量,倏然将要与自己融为一体的沙砾所绷紧。

由纱幔间刹那被炸开,朝四下若雨洒落的沙砾,因反作用力而使沙印骤然裂开数条缝隙。

看着应坚若磐石的沙印,在历代族长的传承下落入自己手中,如今却被损毁成这般模样,翔章的神情里诧异一片。

他忧心忡忡的看着掌心那方因破裂而渐渐失去光泽,变得去寻常沙堆无异的沙印,喃喃道:“不该,不该……”

沙印对沙族意义深远,在长久的传承间,它不仅是族长的权利象征,更是沙族人无数岁月里学识与修习的积淀。

那方不知原因直接被废弃的沙印,使翔章眼里在震惊中,更染上极端的自责。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做法不只是卑劣,更给全族带来巨大的损失。

在震惊与愧疚交织下,翔章若木偶般呆滞在原地。他心心念念皆是沙族人利益,却从不曾想过,一朝他为沙族着想的心反会害了沙族。

于翔章呆愣的瞬间,纱幔再起卷至两侧,闲散坐在魔池畔的枫雙,毫无波澜的童稚面庞再次映入翔章眼帘。

枫雙双眸直视翔章,面庞上的童趣模样,与眼里那股腾腾的阴森煞气形成强烈的对比。仅是一眼对望,将让翔章行不由己的冒出一声冷汗,神情中更是惊慌一片。

那道眼神,让翔章在须臾中想起上古那位可怖之人。虽从不曾照面,仅是翔章单是从书中见到关于那人的描述,以及少许那人的画像,便深刻感受到那人当初叱咤风云,屹立五族之巅时的恐怖实力。

而那些随着岁月流逝,早已模糊不清的画像里,翔章虽未看清那人的容貌,仅是那双凌厉的眼睛,却透过画像深深地印入翔章的识海里。

还不待翔章说问什么,枫雙便冷眼道:“这玩笑也开过了,章族长若是还不进来,这被我族再次捉拿去可就直接送至祥风面前。届时,会有何下场章族长该比我更清楚。”

若非沈陌黎在场,枫雙并不会与翔章说这般多。翔章祭沙印封锁纱幔,必然是由气罩中发现了异常,而这一切皆是枫雙所不能容忍的。

不过是顾忌到沈陌黎,枫雙才暂且决定绕过翔章一命,并在翔章开口言其它前,直接将话堵死。

他的秘密关乎上古,如今并不打算为人知晓,尤其是站在旁侧,由翔章举动中已察觉到异样的沈陌黎。

翔章并非无脑冲动之人,若是单纯因为枫雙是谲族中最强者,沈陌黎能够极其肯定翔章并不会试图将纱幔关起。

裂出极多缝隙的沙印承在翔章手上,极快的落入到沈陌黎眼里,使沈陌黎心底更多了丝诧异与不解。

她对沙印的了解并没有翔章那么深,却也知晓传承了数代沙族族长的沙印,绝不可能是随意受力反击便会破碎的存在。在那方沙印炸裂下,沈陌黎更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的枫雙体内,应藏着一股逆天力量。

在枫雙的威逼下,翔章虽是极不情愿进入魔池,但顾及枫雙在恼怒下可能做出的极端之举,翔章还是迈着极其沉重的步子,走入魔池地界。

见翔章入内,沈陌黎心底对于适才的事虽有疑问,但碍于枫雙在旁,却也未多问。

犹如回到自己家中一般,枫雙一个勾指,直接将玉屋内的桌椅勾拉出来承放在魔池畔,再将凭空出现的琼浆倒入几个杯中放置桌上,一个转眼便已坐在桌旁,唇角勾带着淡淡的笑意道:“陌儿,如今城内谲族人密布,不如先歇着与我共饮一杯?”

枫雙稚气与朝气融汇一体的样貌,加以水漾清澈的双眸,若是含情的看着沈陌黎,全没了直视翔章时那毁天灭地的悚人光芒。

看着枫雙白皙无瑕的面容,翔章却是丝毫无半点欢喜。他心底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慎发觉到枫雙身上暗藏的上古修为,枫雙便绝无可能再放过自己。

在敌对枫雙的情况下,翔章极想将由枫雙身上察觉的秘密,在自己被枫雙灭杀前告知沈陌黎,使沈陌黎在往后与谲族抗衡中,能更好的护住沙族。仅是枫雙的视线从不曾离开沈陌黎过,反让翔章没有了任何可道与沈陌黎的机会。

第三百一十九章 半字不能言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一十九章半字不能言翔章猜得自己并未有再多少时日可活,更想将希望放在沈陌黎身上。仅是联想到自己适才在魔池外所作所为,翔章一时间又觉得自己实在愧对沈陌黎。

于沈陌黎这一异族人而言,能为沙族考虑周祥至此,实际已超过自己义务范围诸多。翔章实在没有脸面于自己那般做法后,又一次请求沈陌黎为沙族再做其它。

然而沙族此时令人堪忧的境况,又让翔章在在踟躇中急着想将自己所知的种种告诉沈陌黎。在万般郁结与无奈下,翔章终是转过身,看向粼粼荡漾的魔池。

在枫雙未离开前,翔章知晓自己绝无机会与沈陌黎说上关于枫雙的一言半字。

早前他在沈陌黎入玉屋休憩后,匆匆赶出魔池,便是感知到魔池外一缕不该透过纱幔飘飞入内的异样。

怎知枫雙与几个谲族人已把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将他逮个正着。

按理翔章的魔道境界不低,加之有沙印相辅,并不会那般快便被谲族人所俘虏。

然在初出魔池间,翔章却在毫无感知下便莫名昏厥,再次醒来已被枫雙以魔力汇聚的绳子五花大绑,再是如何都已挣不开。

先前,翔章还对经历的那事百思不解。但枫雙若是拥有上古那人的修为,一切之事便皆有了答案。

翔章思忖得入神,更在沉思中情不自禁握紧了拳头。在沙族中,他是魔道最高深者,于无数岁月中曾借着自己自以为高深的修为守护族人免于灾难。

但此刻,他却恨极了自己实力的低弱,在枫雙那等惊天实力的毁灭者面前,连半点挣扎的余力都没有。

甚至于,翔章心中极为明了,他若在这时与沈陌黎说上半字不该说的话,怕是命都会在枫雙好似不经意的瞬间被夺走。

枫雙之前无论是操纵纱幔,亦会是控制玉屋内的桌椅琼浆,看似都像不费吹灰之力般。

翔章却是极其了然,那由万魔魂魄编制成的纱幔,纵然是魔道高深者费劲自己周身魔气,怕都不能控制其中一片,枫雙那般说道一二字便能让纱幔尽数为己所用的动作,本身便是中不寻常之举。

加之玉屋内的家具用品,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却是被那位早已失踪的沙域之主下过劫咒。

随意挪移屋内之物者,势必会在第一时间遭受到玉屋的攻击,而枫雙冠冕堂皇的将桌椅琼浆搬出玉屋,玉屋却无丝毫反应,这更是令翔章极为不解。

翔章的异样,不落分毫的映入沈陌黎眼里。

与翔章不同的是,对于先前翔章想将自己困束纱幔之事,沈陌黎并未有半点怪罪之意。

素日里翔章待她如上宾,事事皆先过问于沈陌黎的意见,使沈陌黎更加深信翔章种种异动必然事出有因。

在翔章陷入沉思之际,沈陌黎轻步走到翔章身侧道:“章长者,眼下着实也无更好的方法能解沙族困境,不如我们先一道坐下歇会儿,再商量其他?”

翔章仿佛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对于沈陌黎的话,却是全无注意听到。

看着翔章那番模样,倒是被沈陌黎直接晾在一旁置之不理的枫雙先生出了不满。他努努嘴,冲着翔章大呼道:“我家陌儿在问你话呢,不管是或否,章族长出于礼貌也该应上一声。”

枫雙极大的嗓门,倒真令翔章从思忖中反应过来。他回眸即看到不知何时已走到自己旁侧的沈陌黎道:“契者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见到翔章那番茶饭不思的模样,沈陌黎余光瞥了枫雙一眼,适才道:“倒也无大事,仅是陌黎斗胆想借沙印揣摩一二。”

沈陌黎在翔章问话中,本是不想应枫雙之言的邀饮,在一瞬间倒是生出了另外的想法。既然沙印如今已废,于翔章暂时也无法再用,沈陌黎更希望能从残缺的沙印里,查探到些许线索来。

“好。”翔章略皱着眉应道。

他取出那放炸裂开的沙印,小心翼翼的递至沈陌黎眼前。枫雙在侧,他无法对沈陌黎多言半语,可是沙印中余留着上古毁天灭地的巨力留下的痕迹,使翔章能极快断定出沈陌黎能借着沙印察觉出事情异况来。

仅是沙印刚是取出,一抹比风还快的身影却在沈陌黎之前,疾速的将沙印夺抢至手中。

枫雙拿着不断有沙砾自下滑落的沙印,唇勾着抹不屑道:“不就是块破印章,有什么好研究的。陌儿,你还是莫拿着脏了你的手。”

说罢,枫雙掌心一合,骤然将那裂缝纵横的沙印碾碎,使其化作无尽沙砾,随风飘散无踪。

“你……”看着枫雙刻意而为的动作,翔章气得脸色煞白。

再不顾枫雙的实力如何,在大怒下,翔章祭起一弯利刃,朝着枫雙便是砍去。

挥砍间,只听枫雙以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自翔章耳畔拂过:“若不是陌儿,你早就是死人了。劝你莫不知好歹,再做损己伤族之举!”

说罢,枫雙侧身疾飞,再次闲散地坐在了玉凳上,饮着那壶好似永远饮不完的琼浆。

枫雙的话里与沙族相关的威胁,也让翔章止住了手上的动作。

在稍许压制怒火,理性逐渐恢复,翔章在细细猜想间,更清楚的明辨出枫雙话中用意。

几次砍杀,枫雙仅是丝毫不动手的回避。看似好像是发挥了半数功力,翔章却极透彻的知道,枫雙若是耗尽全力,哪怕仅是手脚无动的避闪,都能以体内涌出的那股上古巨力,将翔章震成肉末。

枫雙方才刻意侧身避闪,分明便是在沈陌黎面前刻意隐藏着自己的修为身手。

想到此,翔章杵在原地,眸光更暗沉了几分。

见到枫雙将沙印毁灭,沈陌黎同是蹙紧眉心道:“枫雙,你欺人太甚!”

沈陌黎并没有翔章方才的冲动,但是以这段时间与沙族人的接触,沈陌黎亦知道那方沙印对沙族人意味着什么。纵然沙印中的魔气已被毁坏,但仅要沙印还在,沙族便仍有着最后可寄托的东西。

枫雙那番刻意毁坏,毁去的不仅是沙印,更是沙族人在这危难关头,借着先祖留下的守护物件得来的少许安心。思及此,沈陌黎在愤恼中更觉得应寻机将枫雙带离。

第三百二十章 渊学近神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二十章渊学近神见沈陌黎气上心头,枫雙面庞上浮起一抹妖孽笑意道:“看来陌儿对沙族之事倒是用心,不若这般,我将沙印修复,陌儿将放在沙族人上的心思,放一半在我身上如何?”

人常道毁物容易修物难,枫雙却有那等魄力与实力,能在将沙印毁得连渣都不剩后,再次将其修复。他便是胸有成竹于自己的实力,才会在毁坏沙印间显得那般随意。

听闻已随风飘散的沙印,还有重修于好的可能,翔章本是沉重的双眸中好似看到了最后的希望。

他双手合一行礼道:“契者,我知不该以沙族利益恳请契者做事,仅是我身为一族之长,着实不忍看全族上下受半点伤害。”

在沙域重重危机接踵而至下,翔章一次次的突破自己的底线,想为沙族带来更大的利益。

常年执掌沙族诸事,翔章又如何理不清人情道德?他心知不该在枫雙半是胁迫下还助纣为孽,以沙族人的性命而道德绑架沈陌黎,逼迫沈陌黎应下枫雙的话。仅是此时并无其他方法可解眼下危机,使翔章不得不厚着脸面,再求沈陌黎。

“章长者无需多礼,纵使长者未开口,我也会应力争将沙印复原。”沈陌黎应道。

翔章所提的请求并不合乎常理,仅是前世痛失墨城族人的经历,使沈陌黎极其能理解翔章此时的感受。

失去沙印,沙族虽不会因此而亡族,却无人能保证本就无应战心思的沙族人,是否会因沙印的损毁而更加畏战,甚至于生出逃跑的念头。

大敌当前,沙族人应对对方的恐惧,本就像一盘畏缩等死的散沙。一旦有少许风吹草动,这盘本就惧死的散沙,怕是会在第一时间被吹散,逃难的想尽千方万法企图逃出沙域,避闪的零散流浪沙域深处各地。真到那时,沈陌黎只怕自己再是如何绞尽脑汁,也无法再说服诸沙族人同心聚力。

听到沈陌黎应下翔章的话,枫雙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宛如藏在黑夜里令人摸不透行踪的夜煞,枫雙眸底带着抹让人看之惊颤的光芒道:“那依陌儿的意思,是答应了我的话了?”

枫雙此言一出,使本就心带愧疚的翔章,在话语中更觉得无颜面对沈陌黎与魔兽。他略低下头,应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心尖抖颤,恨不得将自己毕生吃下的盐都化作修为,在须臾中将自己推到巅峰境界。

然而事无如果,翔章想得失落,沈陌黎却是坦然应道:“枫雙,你若真能将沙印修好,我答应你在往后这几日皆与你同行。”

因想将枫雙困在无法扰害沙族的地方,沈陌黎说这话时倒也十分爽快。

“哦?这么说陌儿往后几日,是打算与我在这魔池话长短喽?”枫雙依旧说得笑面迎风,一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的却是不属于孩童的幽深。

也不待沈陌黎应话,在说话间,枫雙掌心不知何时捏来了一把沙,在须臾间将那方本已碎裂的沙印重聚,完好无损的掷飞到翔章手上。

那般不在意的抛掷,让翔章在接沙印时,不经意地冒出丝丝冷汗。这没有前兆的丢掷沙印,他若是反应慢下半拍,怕是那方重新聚起的沙印要摔在地上,重新归为沙砾。

沙印乃数代沙族族长的心血,翔章并不认为枫雙能在沙印化沙后,重新将沙印修复得与原来一般。那经过时间淘洗,在无数心血凝聚下才终有早前那般模样的沙印,在翔章看来,甚至于要将沙印修复到五分相近都是极难。

他希冀枫雙能重塑沙印不假,却从来不抱希望于枫雙能将沙印的内在塑得多加逼真。毕竟沙族历代人凝聚魔气汇聚其中的沙印,在枫雙面前虽是不堪一击,但当中深藏的无数沙族秘密与上古渊学,却是不知其中复杂关系者所能塑造。

沙族人仅以为沙印是沙族修为最高的象征,其内暗藏的皆是魔道绝学。却只有那些接掌了沙印的族长知晓,沙印内的魔气虽强,但对沙族最有价值的却是代代积累下对于本族、对于魔地,甚至对于三国六海内诸事的认知与记载。

唯今沙印破碎,重聚起的沙印,翔章并不认为当中除了魔气外,还能有种种过于过往的记载于渊学。

他接过印,对枫雙虽仍是极带敌意,但还是勉强出口道了声谢,方才开始祭自己的魔力融入到沙印中。

自枫雙手中借来那道重聚的沙印,翔章可以很明显的察觉到沙印中原先残余的上古之力已被枫雙抹灭干净。沙印表面弥散的气息与能量波动,无一不与他初接管沙印时相同。

那份分毫不差的沙印模样,令翔章更想知晓其内如今是何模样。

这一祭力其中,翔章本是不抱多少希望的神情里,却是骤然掠过一抹极其的惊讶。

横行于沙印中的魔气,不仅比原先历代族长集自身精华融汇于内的魔气更盛几分,留存于沙印内关于三国六海乃至沙族的记载,更是分毫不差的汇聚于沙印内。

更让翔章惊讶的是,沙印内那份残破不能解的渊学,枫雙也不知从何处学得,竟将其补充到七成完整存入沙印中。

在接管沙印的岁月里,翔章可是深刻地记得自己无数次钻研过哪些仅有三分完整的渊学,想借沙印内破碎的渊学内容,以自己的感悟与猜想补充上剩余的那些不完整。

枫雙的这般做法,委实在翔章的预料外。

要知在上古形成的渊学,仅要习得五成其中招式者,即可在三国六海内所向披靡。若是习得八成,那便是横跨世界之巅,诸如神祗般的存在。

唯今枫雙竟把七成渊学灌注于沙印内,这若能将七成渊学的内容尽数习会,那掌握其学者便也是近神的存在。

带着震惊,翔章在看向枫雙时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沙族与谲族至今仍处于敌对关系,枫雙毁去沙印的做法,翔章可理解为是其为谲族而做的阴招。可这归还沙印,还平白无故赠他七成渊学,这强沙族之势而削谲族之力的做法,令翔章在一时中竟觉得自己从来就没猜对过枫雙。

第三百二十一章 邪性四溢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二十一章邪性四溢对待翔章投射过来那抹探究至极的眸光,枫雙却是满不在意。

在丢掷出沙印后,枫雙便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沈陌黎身上,好似那番专注的盯视一个人,便能使时间停止,万物消失般。

他绝美的唇形勾出一抹邪肆,那双眼若是忽略了其他五官透露出的稚嫩,更像是个睿智的老者,在晶莹的眸光里更沾染着无限深邃难解。

一抹磁性低沉的声音,自枫雙口中传出:“陌儿,这可是你答应我的。如今沙印我已归还,你可莫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丝丝低沉的男音里缭绕下,也不知是否藏了过强的能量,竟使沉眠于沈陌黎体内有些时日的帝魂,在男音的敲震中隐隐有了感应。

在沈陌黎难以察觉的须臾,帝魂微微缩了缩躯体,悄然松动了周边尽数困束自己的绳索,又在所有力量未发现前,再次佯装依旧陷于昏迷中。

沈陌黎瞥开眼,并未应枫雙的话,仅是先到翔章身侧,以灵力书写成密函翻飞入翔章耳中。

口耳相传,自然是最快传递的捷径。仅是隔墙有耳,墨池畔除了玉屋,再无其他墙。但紧粘旁侧的枫雙,于沈陌黎而言却无疑是个最巨大的窃听器。

得沈陌黎以密函指导,原是全无从下手的翔章,眸底顿时生出一抹了然。带着极有可能得胜的心情,翔章只是匆忙谢恩了几下,便匆匆往魔池外赶去。

眼下谲族人大兵压境,想要在城池被占领下,在沙域内掀起轩然动静并非易事。沈陌黎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想到化解沙族危机的又一妙招,这无疑使翔章在心底千恩万谢的同时,更生出比之前更盛几分,对于沈陌黎能力的肯定。

魔兽契约无弱者,翔章对沈陌黎的态度,也在一次次的经历下有所改变。

他不知魔兽是如何选的沈陌黎,单凭沈陌黎的武道修为而言,着实是排上几辈子,翔章皆不认为魔兽会选沈陌黎。

眼下沈陌黎所表现出的独到局势观与智慧,当真是让翔章对于沈陌黎的想法,在须臾中有了更大的改变。

仅是翔章未想到的是,强中更有强中手。沈陌黎与他传递讯息时虽极为谨慎,却也未瞒过枫雙敏锐的双眸。在将沙印归还翔章时,枫雙更是在沙印内私下动了点手脚。

一旦翔章祭魔力与沙印建立联系,翔章的一切所思所想,便再也瞒不住枫雙。

那方沙印就同一个令人无法摸清何时会爆的定时火药,潜在翔章身侧,将翔章的所见所闻所思,一点不漏的传至枫雙眼里。就同现在这般,枫雙虽可以当做不知沈陌黎与翔章说了何话,更是为避嫌疑而站开数里。

可沈陌黎所写的密函,却是一字不落的飘飞至枫雙的识海里。

不宜点破,又不愿看沈陌黎这般试图隐瞒自己的做事,枫雙在确定翔章离开后,再次一溜烟疾飞到沈陌黎身侧,极为慵懒的便要倚到沈陌黎身上道:“我归还了沙印,陌儿可是能几天悠哉,不对沙族下手?”

枫雙倚靠去的身子,在即将碰触到沈陌黎的瞬间却是即刻铺了个空。

沈陌黎避闪到旁侧,看着不分场合皆想靠近在自己枫雙道:“我应下你的话自然会去做,但男儿怎能无骨立天地,枫雙,你在世间经历种种的时光不必我少,当中道理你应是知晓。”

“得,陌儿如何说,我如何做便是。仅是我并不习惯,在与你对话时,暗中还藏有诸双眼睛,在将我等所言的内容一字一句记下。”枫雙依旧是懒洋洋的口气说着。

只不过在枫雙的话语中,藏在暗处的翔麟却是惊得往沙砾深处更避了避。

在进入魔池时,由纱幔间传来的诡异动静,让本是休憩一侧的翔麟极为敏锐的察觉到不同。借着自己所处的荒沙优势,翔麟本以为能将魔池畔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记录,再待往后寻到沙族,将记录展现到族人面前。

岂料翔麟这潜在暗处的举动,于无意中更是引起了枫雙的不满。

枫雙一掌挥过,将魔池畔深深浅浅的沙砾打成漫天星河,凌飞到半空。沙砾下,翔麟以及沙族人多代重复修缮,造就成的几座屋舍尽数展示。

在看到遮挡自身的沙砾莫名被枫雙全部悬挂到天际时,翔麟眸底染上与翔章更早前一样的震惊。在震惊,翔麟身化沙状,借着魔池畔密布的荒沙,企图瞒过枫雙的眼睛。

枫雙那等轻易便将沙印毁去,又随意能将沙印聚合的可怖实力,落在翔麟眼里便是天人不及的近神之力。在沙域内,翔章的实力他与众人皆是共睹,便已然觉得是少人所能匹敌。

哪料得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沙域外,还有枫雙这等实力惊悚之人存在。

常年驻守沙域城池,翔麟不知有多少年不曾与外界有过联系。他不像翔章或其他长者那般,为沙域沙族与其他地方沙族的往来,还会时不时出入沙域到魔地其它地方闯荡,在沙域的多年间,被收缩一地的视野使翔麟此时看着更像是井底之蛙。

带着那抹对未知实力的震惊,翔麟在极为肯定自己无法敌过枫雙下,在地底来回逃窜。可不知何缘故,魔池畔原是畅通无阻的荒沙地底,翔麟在此时的奔逃中却处处撞壁。

每每撞壁下,翔麟便将惊慌的余光瞥下枫雙。枫雙的等闲模样,又使翔麟心底报以侥幸,期盼着自己以沙的形态逃亡,在荒沙乱飞中躲过了枫雙敏锐的双眼。

仅是翔麟绝对想不到的是,自己的尽数举动,枫雙未仔细探查下却早已了如指掌。

如喜好恶作剧的孩童,枫雙在翔麟横冲直撞的各个路径前设置了重重障碍,却又偏偏装得一副看不见翔麟的样子。他坐在玉做的凳子上,径自饮着那杯不知如何蜕变成碧绿的琼浆,余光却在翔麟因慌乱而难以察觉的须臾中,不断注视欣赏翔麟一路受阻的精彩。

沙族人,枫雙并不想如其他谲族人那般直接将其尽数抹杀。可若是有人扫了他的雅兴,枫雙却也不介意恶趣味的看着对方受点虐。

但枫雙那份恶意观赏的邪性并未持续多久,翔麟胡闯乱撞的动作便被沈陌黎眼疾手快的阻拦住。

第三百二十二章 瓢水群龙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二十二章瓢水群龙沈陌黎看着那肆意闯撞的翔麟道:“麟长者且慢!”说罢,一道飞身挡在了翔麟必经的道路前。

化沙后的翔麟体态,与被枫雙吹刮得胡乱滚涌的沙砾宛若融在一体。以沈陌黎现在的实力,实则并不容易在沙砾中发现翔麟的踪迹。

然而,枫雙刻意而为的四处阻挡,却使沈陌黎借着阻挡的位置,极快的找到了正如无头鹰般横竖冲撞的翔麟。

见闻沈陌黎阻挡在自己跟前,翔麟骤然明白了自己这般蛮撞的毫无意义。重聚回魔人模样,翔麟重看向枫雙,眸底里染上一抹意味不明的深思。

旋即,翔麟掌藏衣袖,背对着枫雙拉浮起一池金水,却又为拖延时间而愤愤对枫雙道:“既是溃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驻守魔池,翔麟常年秉承祖代遗留下的祖训,轻易不用魔池水御敌。

但也因祖训的刻意交代,素常翔麟驻守在魔池畔,亦对那池金光粼粼的魔池水更多了些许关注。

他震惊的发现,魔池水内蕴含的无尽力量,稍是借点滴魔池水为己所用,便能发挥出比自己本身魔道修为更高深百倍的实力。

这等发现曾令翔麟震惊不已,仅是因对祖训的顾忌,使翔麟在发觉到这等秘密后,素日也不曾再取魔池水用过。

尔今,面前的枫雙可谓是整个沙族的大敌。翔麟亦是打定了主意,纵使是同归于尽,也要将枫雙彻底抹杀。

翔章顾及族人做不得的事,那便由他来做!虽同是沙族长者,翔麟却全没有翔章那份因全族安危而思前想后的顾虑。他更多时候,仅凭自己喜恶做事,更会在自己无力抗衡下,想出写邪门歪道的心思。

看着翔麟那般无惧死亡的模样,枫雙却是冷然一笑。他见过无数人死前的异同,或畏惧求饶,或勇然无惧,或阴谋再抵……

但无论对方用的是何种伎俩,落在他手上,仅要他想,便必是死路一条!

只不过沈陌黎在场,枫雙并无打算在此灭去翔麟。他仅是把玩着自己手中承装琼浆的那口杯子道:“你想死,自己投入魔池内便是,与我说有何用?”

凭借着对魔池的熟悉,枫雙在初看到翔麟时,便已断定翔麟是借以魔池水重塑过的魔人。

与其它初入魔地的谲族人不同,枫雙在万年前修得掌控岁数容颜之术前,便已来过魔池无数次。

万年内,沙族城池模样虽大有不同,这方魔池却无多大变化。

独饮池畔,枫雙的心底却不似面上这般对万事万物全不在意。他有着自己行事的把握,更知什么时候行什么事,能将自己的目的达到最大化。

枫雙的话,却是惹恼了翔麟。他眸底一沉,手起挥动间,有一瓢魔池水随着他掌心凝聚的魔气凝聚成形,刹那化成鲲鹏,龇牙咧嘴的朝枫雙铺去。

仅是那金光闪烁,有魔池水化成的鲲鹏还未靠近枫雙半分,在莫名中却是再次归为魔池水,洒落一地。

“平生我最不喜的便是水,这取金水为我清洗的心意我领了,但水,还是归还于你罢。”枫雙说着,眸底的狠厉一闪而过。

那滩本是洒落在地的魔池水,在枫雙的说话间骤然飞起,刹那间化成千百条魔龙,盘旋呼啸着往翔麟那处凶神恶煞的疾飞去。

原先,顾及到沈陌黎的感受,枫雙并未打算取翔麟性命。仅是眼下翔麟既斗胆取魔池水想害自己,枫雙也不再觉得自己对翔麟还需手下留情。

金光龙鳞的光芒折射四野,将整片魔池照耀得宛若龙潭之地。那般雄宏可怖之景,刹那间引起翔麟心底的无限恐慌。

那番波涛汹涌的恐慌,却并非是对死亡的恐惧。对于翔麟这等心已随魔女离开而死去的人而言,死亡并非是最令他胆寒之势,反倒是群龙身上汹涌的那等好似能在瞬间毁天灭地的力量,才是使翔麟无比害怕之势。

那等力量,若是全数用下,翔麟能预感到天地间所有事物皆会随之被毁灭殆尽。翔麟所在意的魔女、所关注的沙族,在那群龙横扫下必定会倾数荡然无存。

对于未知力量有将自己所有在意的人、事毁灭的恐惧,使得翔麟在望见那群龙横扫时,忽若发疯般,将自己的躯体化成个巨大的盾,想以己身之力抵挡住那些咆哮的群龙。

悲壮模样,落在枫雙眼里,却似早已见怪不怪。他悠哉的将琼浆再次饮入舌尖,在品着那份玉液蜿蜒至入下,余光再次望向沈陌黎。

仅是这一望,枫雙却是略带上些许诧异,急急将几近撞到翔麟上群龙重归回一瓢金水。

沈陌黎的气息极好捕捉,但在群龙击杀之际,枫雙鼻尖关于沈陌黎的气息却出现了极大的偏差。

此时的沈陌黎,正挡在巨盾最前方,祭着黑炎做好抵抗巨龙的架势。那般决然,令枫雙在第一眼看去之际,更生出无比诧异。

在谲族众兵将还未围堵到沙域前时,枫雙早已不知不觉的潜入其中,他在沙族内凭借自己逆天的速度横行,更因沈陌黎体内帝魂的关系,而早早将目光集结在沈陌黎身上。

可以说,沈陌黎在沙域内的所遇所见,枫雙一清二楚。

仅不过是先前苦于莫名露面,会引起沈陌黎的反感猜测,枫雙才在沙域潜伏的那段时间里,仅是隔着段距离远远观察着沈陌黎。

翔麟在沈陌黎初入沙域内的所作所为,枫雙更是了然于心。他并未想到,沈陌黎此时对于曾要将她置于死地的翔麟,还能那般冒性命危险要替他抵挡。

虽说经过魔池水重塑,翔麟对于早前坑害沈陌黎的记忆仅剩一片空白。但沈陌黎关于翔麟所做种种的记忆,却不会因翔麟短暂的失忆而忘却。

枫雙的声音低沉得若带上利刃道:“你应记得他先前的恶行,为何还要替他挡下这本就不可能抵挡的群龙?”

沈陌黎两眼坚定的对视枫雙道:“但凡我在一天,我便要护沙族人一天安好。”

第三百二十三章 淡然在握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二十三章淡然在握那般铿锵有力的话,再次让枫雙心底略生惊诧。仅不过那惊诧一闪即过,便又一次归于虚空。

枫雙眼里若藏了万年冰川,仅是不经意的对视间,便要将人冻成千丈冰块般。在那番凌厉的对视间,枫雙眸底的冷漠仅维持了一息,便又弯出抹近似暖阳的温馨。

他笑着扣到指尖,打出一个响指道:“成,陌儿喜欢,别说护着沙族,就是想护天下所有人我都代你去做。”

随着响指声的游荡,飘曳的纱幔骤然间再次拉开一道门来。

连一眼都不愿再看翔麟,枫雙仅是放下那个被把玩得碧光闪亮的玉杯道:“既然陌儿开口,我也不在留你,快些去找你的族人去罢。”

听到枫雙那般说,翔麟虽仍不愿离开魔池,仅是思及谲族入侵,翔麟亦知眼下绝非意气用事之时。带着对枫雙适才对沈陌黎问话间的不解,翔麟只在多看了沈陌黎几眼后,便迈着蹒跚的步子,想要匆匆又看似极慢的往魔池外赶去。

沙族人只以为他一夜苍老的身子,是因思念魔女的关系。却仅有翔麟自己知道,是这池金水的反噬,才使他落得今日这般模样。

未听祖训告诫,翔麟在魔女坠池后的日子里一蹶不振,更是取水若干融入己身,想借魔池水知悉魔女下落。

哪知这魔池看似无害,融汇入体后却像极了毒药,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翔麟的三魂六魄,更使翔麟本是英姿飒爽的容颜在一夜间变得苍老。

在魔池畔驻守的这些年里,翔麟曾无数次尝试过将融入自己体内的池水逼迫出体。可是几番尝试,却皆以失败告终。

唯今,翔麟虽不知为何自己再皆魔池水化鲲鹏袭击枫雙,那能噬人骨魂的魔池水未再如先前那般,直夺走翔麟的朝气、命数。

但因以往的经验,翔麟在离开前意味深长的看了枫雙一眼,若是想从枫雙身上看到魔池水的可怖反噬。

仅是余光喜斜瞥下,枫雙依旧是孩童那般稚嫩模样,在借魔池水化成群龙击抗下,却好似无受半点魔池水的影响。

带着极其的不解,翔麟眸底的失落不言自彰。他拖着老迈到几近无法走动的脚步,朝着魔池外赶去。

在与枫雙的对峙后,翔麟更有极多话想问翔章。

他不明自己身体内为何再感知不到魔池水作祟的痛楚,更想不通自己再借金水时,为何再不受魔池水反噬。种种疑问,翔麟不得其解,仅是在疑问中联想到翔章素日里多番对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他的心疑瞬间升级。

翔麟不知的是,自己的躯体早已同自己深爱的魔女那般,经过魔池重塑,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

不过是翔章对重塑之术掌握得并不精湛,才使翔麟在魔池金水的重塑下依旧保留着许多自己原先或多或少不该保留的记忆。

尔今,与其说魔池水再不会对翔麟造成反噬,倒不如说是翔麟自身已化成了魔池的一部分。正因与魔池化归一体,翔麟亦再不会收到魔池水的半点伤害。

但那份由魔池金水中的借力,却非百利无害的。在翔麟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须臾间,丝丝金水因先前翔麟祭鲲鹏为己所用的关系,已然在自己的识海内生根发芽,在翔麟脑海莫名一阵空白之际,暗自掠夺了翔麟的部分意识。

当初魔祖铸造魔池,便是存着一己私心,想将自己重塑的所有魔人皆归己用。因此,那些以真人真血肉重新打碎进行重塑的魔人,本身在被重塑而成时,心底便被植入对魔祖难以变更的忠心。

纵然在万千岁月里,那些被魔祖重塑出的魔人应各种外界关系,那抹对魔祖的忠心也有在岁月的磨洗下淡化。但那些本就与寻常魔族有别的魔人,每每在经过魔池金水的再次漂洗下,那抹随时间可被稀化的忠心便会再一次被加剧。

屡屡得水增强,对魔祖愈发忠诚的信念,对于诸多重塑后的魔人举止间并不会有多大影响。但倘若在利益涉及到魔祖时,那抹藏于识海内的魔池金水便会发挥令人意想不到的能量,直引领重塑后的魔人意识,朝着利于魔祖所想的方向去做事。

在翔麟迈步走至看不见的地方后,枫雙才放下玉杯,不咸不淡道:“方才离开那人,体内吸入的魔池水过多,怕往后自己的举止已不能由他所控。陌儿,防人防心,你若想护沙族我自不阻止,但你见他时,可要务必小心。”

沈陌黎身为魔兽契者,即使什么都未做,便已是魔祖死敌。

翔麟既已吸收过多的魔池水,而再短短千年内行动再无法随心去做,枫雙更认为应趁早将话说明。

枫雙虽是谲族人,但他并不认为听魔祖之命,毁去沙族便万事大吉。在进入这片茫茫沙域时,枫雙心底便已生出其他打算。

与其灭族,枫雙更觉得侵蚀了沙族意识,将沙族归为己用,于往后而言更有利己。

只不过眼下,枫雙并不急于铺展自己的打算。

借着时间推算,魔兽离沙域已有些时日。魔兽一旦归来,谲族便临大敌,但枫雙却有足够的信心,在魔兽出现后将一切化险为夷。

浪费时间做无意义之事,使谲族开展一场屠杀,在枫雙看来,倒不如闲坐这魔池畔,来一段风花雪月静待魔兽出现来得直达目的。

看到枫雙那般胸有成竹的模样,沈陌黎的神情中隐隐掠过一丝猜疑。她谨慎地看着枫雙道:“看来,你对沙域内的一切都很熟悉?”

枫雙此前表现出的种种,沈陌黎看得仔细,更知那绝非单纯依靠睿智便能完成的事。枫雙能这般恬淡的饮浆对敌,怕是对魔池乃至沙域内的一切都了然于心。

说枫雙对诸事皆不在意,倒不如说是枫雙对事事皆过于熟稔而不屑再去多探。

听到沈陌黎已生怀疑的话,枫雙仅是一笑,重将自己的样貌转变回成年模样后,并无隐瞒道:“陌儿当真聪颖善察,我确实对这地熟悉,却不是因这段时间来的探测。”

第三百二十四章 魔池化雀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二十四章魔池化雀想走入沈陌黎心里,枫雙知晓自己倘若事事隐瞒,必得其反。

既然沈陌黎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这秘密,枫雙也就不打算有所保留。

他以魔力带起那方有碧光闪烁的玉杯承至沈陌黎面前道:“这魔池里的所有事物,皆蕴藏着丝丝难解的魂魄气息。这魂魄虽由魔祖身上撕裂下来,却在这无尽韶光的演化下有了自己的思维。巧在这藏在魔池内生了意识的魂魄,愿与我结交,我便在过往的岁月里经常到此与它聚聚。”

叙述中,枫雙的目光移视向那片光斑耀眼的魔池道:“眼下已无外人,还不愿出来会我?”

听到枫雙那般问,本是清澈若镜的魔池忽起波澜,须臾间自湖心出涌出一道金光身影。

身影在淋漓的金光中愈聚愈多,最后汇成一只朱雀模样。它的眸光毫不带眨地望着枫雙,若有无尽的话想与枫雙说道。

见朱雀那幅模样,枫雙仅是看了沈陌黎一眼,丝毫不加考虑道:“有话直说无妨。”

以魔池金水汇聚成的朱雀,说是枫雙的旧友,实则更像是枫雙的忠仆。在魔祖被传陨落的万年时间,枫雙也不知用何手段,竟使魔池朱雀全然诚服在了自己手下。

看着沈陌黎那面生的容颜,朱雀忍了几刻钟后才终是开口道:“以我在近日里的探查,如今那个魔祖应是个冒牌货!”

朱雀的话,使沈陌黎略带震惊。倘若魔祖已非当年的魔祖,又是何人能瞒得了那些对魔祖极为熟悉的上古魔将?又是何人能有那等实力,能以假乱真?

诸数疑问,在沈陌黎心底油然而生。她不知朱雀所言真假,更不知魔兽是否已辨别出魔祖的真假。

听闻朱雀那般说,枫雙却好似一下便相信了这话。他以指尖来回触着下颚略有所思道:“你从何断定?”

“以我的池水。”朱雀说着,金翅一翻,刹那有无数惊涛翻飞,在虚空中汇聚成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子中,骤然浮现一张与沈陌黎早前在墨城禁地看到的石像全然相似的面庞,那威武的神情,只看一眼沈陌黎就能认出是魔祖无疑。

三国六海间,与魔祖有着相同威武长相者并不多见,那种仅看一眼,便让人印象深刻的威严,在后代的魔兽中亦几乎无从找到。

镜子的魔祖好像在说着什么,透过镜子却无从听到其声。

朱雀眸光凌厉道:“我的襄阳镜能与魔祖共通,不仅能照到魔祖的人,更能听到魔祖的声。但自从魔祖重现人世后,我几番运襄阳镜查看魔祖,却发现镜中再听不见声。起初,我只以为是自己生了意识,与魔祖的联系日渐浅薄所导致,但尔后再察,却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停顿了下,朱雀的眸光再次看向沈陌黎。

对于沈陌黎,朱雀始终心有芥蒂。它能感受到沈陌黎身上的契者气息,更因那份气息而对沈陌黎的种种举动心生出无限的不确定。

那份略带敌意的面庞,又怎能逃得过沈陌黎的眼睛。她虽想知关于魔祖种种,但强扭的瓜不甜,朱雀既然不愿告诉自己,在此怕朱雀也会在难以释怀下隐瞒几许。

想至此,沈陌黎转身便要走道:“我到魔池外探探动静,稍后便回。”

沈陌黎的话,却让枫雙眉心蹙起座座山峦。他几步上前拉住沈陌黎道:“你无需回避。”

说罢,枫雙再次回头看向朱雀,眸光里不知何时已然淬上一层拒人千里的寒毒,使朱雀一惊,慌忙跪地道:“主……串儿,我知错了。”

慌乱间,朱雀更是口不择言,举乱而行,险些将枫雙与自己的主仆关系暴露。

“快快起来,你我既是好友,你跪我做甚?快快起来,将事情说清便是。陌儿是我心坎上的人,你对她无需隐瞒。”枫雙的话,却与眸光中的情绪不同,更显得温厚近人。

仅是看到枫雙那般说,朱雀的心里却是叫苦连连。

别人兴许不知枫雙的表里不一,可它与枫雙相识多年,对于枫雙的狠厉作风可是太过了解。这不喊“主上”,以“串儿”唤枫雙,已让朱雀心底惊鼓直击。

以平等地位与枫雙交谈,朱雀也仅在自己初识枫雙,还未发现枫雙的可怖时敢那般做。在尔后意外见得枫雙真正的实力后,朱雀再是借上一百个胆,也不敢再那般去做。

单凭枫雙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魔池,在之前的无数岁月里瞒过沙族所有人,来此与它闲话长短,便非寻常人可做之事。

朱雀看着枫雙眸里的寒冰之光,心里惊颤得几近冻结。

仅是在枫雙近似胁迫的目光中,朱雀的惊未持续多久,又转而被一抹狡黠所替代。

看着枫雙在沈陌黎面前故作从容温厚的模样,朱雀忽生出戏谑枫雙的念头。身为魔祖撕扯魂魄下衍生的魔物,朱雀平日也非无谋无才之辈。

归顺枫雙,朱雀不单是因枫雙无意泄露出的那份霸气,一眼望去令人心生胆怯,更多的还是因良禽择树而居,因枫雙实力深厚而对枫雙生出的那份欣赏。

因此,在与枫雙对视下,朱雀虽一时间先生惊惧,尔后便又起了皮一下的心思。

既然枫雙自求着自己与之在沈陌黎面前如好友般平起平坐,朱雀便打算戏精上身,在沈陌黎面前将这戏演足,更趁机将素日不敢对枫雙做的事全数做遍。

思及此,朱雀故意尝试着要站起,又在站起间跌倒在魔池水面上道:“我这不是在魔池里独居得久,腿脚都有些不利索了。串儿,我看这位姑娘身手矫健,可否让她来扶我这老骨头一把?”

听到朱雀故意使坏,枫雙的眸里那抹意味不明的光更盛几分。他带着浅笑道:“哪有让一个姑娘家来扶你的,你这腿脚不好,也该到湖畔歇歇,我来扶你上岸。”

说罢,枫雙松开沈陌黎的手,当真要往湖心踏水而去。

听闻枫雙要将自己拉上岸,朱雀惊得慌忙起身。它乃魔池水所化,这把拖上岸,与夺走它的性命有何不同?

第三百二十五章 无用之魄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二十五章无用之魄朱雀讪讪道:“我这腿脚时好时坏,这不,又不疼了。”

说罢,朱雀心虚的看了枫雙一眼再道:“串儿,我这身子骨自己知道,就不劳你来搀扶我了。我等还是说正事要紧。”

“好。”枫雙仅是淡淡的应道。

朱雀适才想做什么,他何尝不知。在这些岁月里,朱雀对他的不单单是忠心的服从,更在他屡次来魔池探它时,刻意表现出一些举动,更像是想勾起他的注意。

对于朱雀那份极端希望得到枫雙在意的心,枫雙在多次来到魔池见朱雀后早已了然。

初遇朱雀时,枫雙曾因朱雀体内所带的那股强盛的魔祖魂魄之力,想将朱雀带离魔池,以做自己的魔宠。

朱雀只知自己离开魔池就会枯竭而亡,却从来不知枫雙有的是将它带离魔池,又助它提升境界,不亡反盛的妙诀。

枫雙初时虽有心那般做,仅是在往后与朱雀的接触中,朱雀那般粘人与刻意制造的种种关注点,使枫雙渐渐打消了收朱雀为魔宠的心思。

要知往后他的路极长,想要屹立于五族之巅,他的魔宠应是毫无软肋的存在。若是一心只想搏得自己的关注,枫雙更觉得难以把控其在无数的磨炼中,是否会做出其它出格的事来。

因而,对于朱雀,枫雙在万年间更是改变了主意。仅是不定时来此地看看朱雀,却从不再动带朱雀离开魔池的心思。

见枫雙那般冷漠的应话,朱雀心底闪过一丝失落。

它何尝不想像沈陌黎那般被枫雙在意,可在相识的无数岁月里,枫雙每每皆是在难以估测的随意时间来看它几眼,淡淡闲谈几句,便再次消失在它的视线里。

身为魔池的魂,朱雀在沙域里的岁月极长,却终归仅能用“孤寂”二字总结。在沙域里,魔池作为沙族人守护的一方圣地,素日里并不会有太多人光临。

沙族人仅因魔祖的关系而将魔池视为神圣之所,却除枫雙外,从未有人将魔池视作与魔祖有别的单独个体去看待魔池。

朱雀不喜世人对自己的膜拜,故在沙族人面前重不现身。它知世人对它的膜拜,并非源于它自身的实力,更多的不过是由魔祖折射来的崇拜罢了。

那份并非源于自己的膜拜再是排山倒海,终归不是因自己的缘故,于朱雀而言它不愿受,更不愿见得。

仅有在枫雙面前,朱雀才短暂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有别于魔祖存在的魔物。

虽认枫雙为主,枫雙在偶然间亦表现得极为狠辣。但朱雀却唯独能让自己在枫雙面前哭笑,在枫雙面前胡闹。

在枫雙面前,朱雀更觉得自己变得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想法,而非那躲藏在魔池内,好似永远高高在上,仅能用来与人膜拜的孤独魔物。

听到枫雙愿听自己的分析,朱雀也不再犹豫,将金翅放在襄阳镜上一点,镜中的魔祖在翅尖轻点下骤然变得模糊。

看到魔祖变模糊去的身影,朱雀的目光里再没有看枫雙时的柔和,更是带上往日的那抹凌厉道:“它不过是魔祖残余人间的命魂,却妄图瞒过世人,做大称主。因本就是魔祖的一部分,那缕残缺的命魂气息与魔祖相同无二,关于魔祖的记忆更是记得周全。”

“你如何知晓它是命魂?”枫雙再问。

魔祖殒灭,世间曾有无数人传言过魔祖的三魂六魄并未就此殒灭,而是分散藏于三国六海内一些未知的角落,等待着有朝一日的魔祖重生。

传言真实与否枫雙不知道,但魔祖的魂魄未亡却是真的。朱雀是其一,世间更可能存着更多与朱雀一样,由魔祖魂魄上撕裂成活的其它三魂六魄。

而在所有的魔祖魂魄里,命魂便是这些魂魄得以续命的关键。命魂一散,所有由魔祖身上被撕裂,分散到各地的魔祖魂魄皆会随之灰飞烟灭。

作为魔祖残余世间的魂魄之一,朱雀对于这等关系何尝不知。仅是在知悉一切的情况下,朱雀却依旧选择毫无保留的将一切告知枫雙。

万年太长,若是没有可羁绊的人,于朱雀而言再续活上万年也同是一样索然无味。

对于枫雙的底细,朱雀知之不多,更不知自己言明魔祖命魂所在后,枫雙是否会将其杀之而后快。仅是因对于枫雙的那缕在意,朱雀更觉得若能助枫雙,纵使自己日后要与命魂同归烟灭也在所不惜。

枫雙那般问,朱雀便也如实答道:“当年魔祖殒灭,我与其它魂魄虽就此分散各地,但命魂乃维系三魂六魄的关键,我与命魂间纵使时间过去再是久远,也同样存着那抹感应。”

说罢,朱雀的目光看向襄阳镜中变得模糊的身影,心里的思绪更浓烈了几分。

它与命魂原归同一本主,但万年时间,却足以改变它们的心意。

朱雀摸不准命魂如今伪装成本主模样,是否还是按着本主的心意做事。但万年时光里,朱雀却知自己再也不是魔祖身上那道不起眼的魇魄。

世间魇魄难求,可当初自魔祖修得魇魄后,它在三魂六魄中却几乎处于最卑微的位置。

魔祖称霸世间,三魂之力极强,纵使朱雀是世间难求的魇魄,但面对魔祖体内那三道难以匹及的魂力,它却更像是跳梁小丑,徒有其名而无用武之地。

若非作用极小,当初魔祖也不会在尚活于世时,便将魇魄完整的撕裂出体,化作一池重塑魔人的锻造池。

带着对魔祖的怨,朱雀在生得意识后,便再不愿一心归顺于本主。

本主对于自身的联系,在朱雀离开魔祖的千余年内,虽时时影响着朱雀的举止。但因魔祖的殒灭,那份影响也终如锁链,在万年后的今日被炙烤破碎。

朱雀的坦诚以待,却让枫雙眸底闪过丝猜不透的情绪。压低声,枫雙在沉思几许后终是问道:“若阳,你不怕死吗?”

若阳是朱雀自生意识后,为自己取的命。在与枫雙初始后,朱雀多番想让枫雙以若阳唤自己,枫雙却每每不曾那般称呼过。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一抵两清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二十六章一抵两清听到枫雙那般问自己,朱雀先是一愣,旋即将头瞥向一侧道:“怕,怎能不怕。可是能圆你愿,我死又何妨?”

等过无数韶光,等来枫雙那般唤自己,朱雀便已是满足。它的眸光里含着泪光,却不愿让枫雙看见。

曾几何时,它也曾盼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修炼成人,守在枫雙身畔。纵使枫雙不曾多看自己一眼,它也自认为那般暗自陪着枫雙已是满足。

仅是今日,看到枫雙那般在意沈陌黎的模样,朱雀更知自己的这番小愿望,怕是在有生之年都难以完成。

与其给自己找不痛快,眼见着枫雙将所有的注意放在别人身上,朱雀反倒觉得自己随着命魂而死,更是一了百了。

枫雙虽从不曾告诉过朱雀来魔池的目的,但历来入魔池者必有所求,枫雙未言,朱雀却是从往日的短暂言语中,隐隐猜得枫雙的目的。

在猜得枫雙所想后,朱雀虽曾多番犹豫过,担忧自己与枫雙走得过近,有朝一日会使自己将命魂所在出卖与枫雙,害得自己从此不复存在。仅是在迟疑中,朱雀终归抵不住自己对枫雙诚挚之心。

于枫雙与朱雀的对话中,沈陌黎亦听出了当中的稍许不对劲之处。

枫雙所在的谲族皈依魔祖,按理枫雙的利益因与魔祖是一致的存在。可是适才朱雀所言,沈陌黎却分明听出枫雙想灭杀魔祖命魂之意。

命魂一散,魔祖的三魂六魄从此将再不存人世。蛇斩七寸,枫雙直击魔祖命魂,其意图更是明显的直至将魔祖彻底抹杀。

由那般猜测,沈陌黎更觉得面前这个看似对所有事皆不在意的少年,骨子里藏着太多令人琢磨不透的秘密。

察觉到沈陌黎紧盯自己的目光,枫雙却仅是一笑道:“想必陌儿已猜到我的意图,既是与魔兽一样想杀魔祖,我两此时应算一个阵地的人。陌儿往后有什么要做的,也无需对我客气。”

说罢,在朱雀未反应过来的须臾,枫雙手起一道风刃,断然斩开墨池金水与朱雀间的相连处。

在眨眼完成这一动作后,枫雙看向朱雀的眼里,再没原先的复杂。

他仅是不愠不火的对着震惊中的朱雀道:“我已替你斩断了与魔祖所有的联系,从今往后,你是你,再与魔祖无关。去罢,离开魔地,过你期待万年之久的生活。”

对于朱雀,枫雙虽是无情。但在诛杀魔祖命魂前,因朱雀万年间对自己表现的炽热与忠诚,枫雙终归不忍连朱雀一起抹杀。

他生来注定为恶,但对归己者却从来不曾展露出十恶不赦面目。

“可是……”朱雀愣神之余,眸底闪过丝丝暗沉。

断去与魔祖最后的联系,使朱雀在回过神的须臾,更想随枫雙浪尽天涯。仅是看到枫雙身侧站着的沈陌黎,朱雀便知自己未说出口的请求,必得不到枫雙的认可。

眸光渐暗,朱雀将说至一半的话强行吞入肚中道:“串儿,我不会让你后悔今日放我自由之举。”

朱雀说完,头也不回的往魔池外疾飞而去。

它不敢回头,只怕自己多看枫雙一眼,便再次生出停留枫雙身侧的冲动。

带着对枫雙极度的不舍,朱雀匆匆离开,带着心底依旧放不下的执念。这番离开,并不是永恒的道别,朱雀更想借离开的这段时间加速自己的修炼,使自己有朝一日,能修得站在枫雙身侧的资格。

在朱雀离去后,那潭本是金光淋漓的池水顿时失去所有的光泽,浑然转变成墨黑,好似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生命的活力。

“走罢,这地怕不消多时便要崩塌。”枫雙看着那片静默下的魔池,心里反倒掠过一抹轻松道。

他的重任伊始,便极少有过节外生枝的举动。

放朱雀离去,是因枫雙心底那份浅到尽无的私念在隐隐作祟。

朱雀对他的在意,枫雙如何不知。

奈何他的生世使命注定他永远都无法如常人那般,凭着自己的喜恶做事。对于朱雀的情分,枫雙更觉得无法回予它半点。

那是无关喜憎的悲哀,在与自己目标无关的所有事面前,枫雙有着极强的把控力,以至于到最后,他几近不以自己的情绪去做事。

予朱雀自由,在枫雙刻意克制的行为之外,也算得上是枫雙万年中唯一逼迫自己破的一次例。

以枫雙看来,这份破例是为偿清自己先前欠朱雀的情谊,在主仆缘尽时为划清二人界限的举动。虽是破格,却除了还情外再无其他。

魔祖,他必灭之。不管是何人何事,都阻止不了枫雙灭魔祖的心思。

朱雀既然已与魔祖无关,加之万年为自己也着实做了不少事,使枫雙在想彻底灭去魔祖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决定放过朱雀。

朱雀这番离开,于枫雙而言只是失去一个对自己前路微不足道者,于他丝毫谈不上半点痛痒之感。

往后,朱雀成为披荆斩刺、雄霸一方的王者也好,成为遗世独立、默默无闻的隐者也罢,在将朱雀斩开与魔池的联系后,在枫雙眼里,朱雀便再无他无关。

在魔池转乌之际,枫雙望着成片尚未再有何异动池水,心底却有着比他人更了然的猜测。

也不与沈陌黎再是多说,枫雙祭起气罩,再次想将沈陌黎承放入气罩内。

无论是在谲族,亦或是在更早前,枫雙已经习惯了对所关注之人的出手相助。

曾屹立于世界之巅,脚踏五族焦土的枫雙,在世间几近与天地同寿,也看惯了再是强盛者,在自己面前都是无助的神情。

他非善人,在这般漫长的岁月里从不做救世济人的好事。仅不过在蹉跎岁月里,他更善于将自己伪装,为自己邪肆的内心披上一层良善的外衣。

看清枫雙的动作,沈陌黎却是以枫雙未料到的极快速度,避闪开气罩道:“我自己走即可。”

不管枫雙所言的魔池状况是真是假,沈陌黎皆不喜欠人一份恩情。前世,有太多的人为沈陌黎而丧命,使今生的沈陌黎更知恩情难还。

第三百二十七章 赴死挽命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二十七章赴死挽命与其再欠下一份人情,沈陌黎更喜欢自己做事以达心安理得。

看着沈陌黎袅袅迈步急迅往魔池外赶去的身影,枫雙的眸底划过一抹探究。

沈陌黎,倒比他想象中更有趣些。

同沈陌黎的相遇,与其说是偶然,倒不如说是枫雙盘算下的必然。仅要帝魂一日在沈陌黎身上,枫雙便一日不会放弃对沈陌黎的纠缠。

随着沈陌黎娇小的身影,枫雙不急不缓的跟在后头。沙域此事分明是热浪习习的夏日,枫雙所过之处,却不知是何缘故卷起阵阵寒冰,将整片城池都冻结成了冬日寒凉。

那股极寒气息,很快使分散各地的谲族人有所察觉,他们若得了讯号,在一时之间群聚往沙域深处撤离。为首的祥风,更是在那触目可察的冷寒里,迅疾的赶至城池外的荒沙中探勘敌情。

不消几刻,整片沙族城池便恢复到早前空空无人的景象中。

空荡荡的荒沙随风飘曳,四下的建筑却已被寒冰覆盖,笼上层层冰霜。

在沈陌黎与枫雙离得有些距离后,仅听声后传来声天摇地动的巨响,大地之下若有万马奔腾,地面开始怒吼,炸裂出无数触目可及的缝隙。无数细沙自缝隙中滚涌而出,如要在一时间吞覆所有的风暴。

见势,沈陌黎凌飞离地,回首看向身后。

仅是这一望,不禁让沈陌黎愁上心头。她大声唤道:“枫雙?”

清灵的声音在风沙中被倾数覆盖,余留在肆虐沙尘中如今也仅剩狂啸的风尘。

对于枫雙,沈陌黎并没有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感觉,仅不过灾难降临,既是同行者,沈陌黎自然不希望枫雙遇到何变故。

天降沙砾,地涌狂沙,上下交织的无数沙砾在一瞬间将所有事物遮掩在茫茫沙尘中。

呛人的沙砾滚滚翻动,仿佛要将整片沙域所填埋。沙砾入鼻,呛得沈陌黎一阵轻咳。

前世,沈陌黎虽历经诸多比这漫天飞沙更凶险之境,但这几乎覆盖去人周身口鼻的飞沙,沈陌黎虽祭了灵力护住五官,却还是无法将多过星辰的沙砾全挡在其外。

不尽的飞沙里,忽有一个气罩若伞绽放,将沈陌黎笼入其内,紧致保护得周密。

枫雙的声音,自沈陌黎身后传来道:“你找我?”

密若细蚁的飞沙,虽能挡住人视线,枫雙却有着比常人更为灵敏百倍的嗅觉。素日,在滚滚黄沙中,枫雙虽因憎恶那股沙尘味而封闭了嗅觉,但此时眺望无门,枫雙也不得不强迫着自己在沙尘浓重的气息里,找到沈陌黎的足迹。

同等沙尘的气息,对于寻常人不过是难闻的存在,但对于嗅觉过于敏锐的枫雙而言,每一次呼吸,便如致命的嗅觉斗战。那比寻常人嗅得更浓郁千万倍的风沙气息涌入枫雙的鼻翼内,令魔道纵是高强的枫雙都有缕缕眩晕涌上心头。

强行抵挡住昏厥去的眩晕感,枫雙在跟着气息找到沈陌黎后,并未有马上出现。他依稀听到沈陌黎在唤他,这份大难临头的寻找,使枫雙的唇角不经意的勾出一抹笑。

祭起气罩,宛若旋风的将周边的沙尘吹开,枫雙在沈陌黎寻找无果下骤然出现,更是想给沈陌黎一个惊喜。

看着唇角含笑的枫雙,沈陌黎垂下眸,顿时感觉到自己关心得多余。以枫雙的修为,又岂会受这等沙尘影响?

她转过身大致辨别了方向道:“魔池毁去造成的这沙尘暴实在过于惊人,我等还是快些离开这处罢。”

不知这场沙尘暴的覆盖范围,仅是沙穹在此前裂开的缝隙已使无数沙砾下落,在这等情境下,沈陌黎甚至可猜测得到这片建立在真正沙漠下方的沙域,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便当真要被黄沙所覆盖。

这片广袤的沙域,不管它曾经受到魔族人多少热捧,不管它累积的历史多璀璨,但终归抵不住沙砾漫天的掩埋。

如诸多曾誉满六海的辉煌相同,在这飞扬的沙砾里,这片沙域如神龙末世,终要闭合上自己的所有余辉。

而在数不尽的沙尘飞扬中,沈陌黎更是忧心那些躲藏到沙域尽头的沙族人。他们归降魔兽,却从未受过魔兽的庇护,反倒因这份归降而给自己引来大灾。

诸沙族人归顺魔兽虽是被迫无奈之举,但在沙域的动荡中,沈陌黎还是想将尽自己全力,将所有归降魔兽者尽数带离。

身为魔兽契者,在与小魔兽签下契约后,沈陌黎与魔兽的命数便永世相连。

这些沙族人既已归降魔兽,不管是否诚心,沈陌黎更觉得在大难降临之际有责任将他们带离。

带着心底的坚定,沈陌黎在临离开前,略是思忖,便是决定将自己的梦魄祭出,为尔后她及诸沙族人支撑出一条通往沙域入口的路来。

梦魄分离本主后的这一去,便是十死九生,纵然梦魄于世人眼里,比寻常灵、体、躯、心四魄而言更为珍贵。但沈陌黎眼下除了梦魄,其余魂魄皆是由他主的三魂六魄归依而来。

在这等危难关头,沈陌黎着实不忍让那些助自己的他族魂魄去冒那大险。

淡淡梦魄之光汇聚成一粒明珠,带着并不明艳的光芒由沈陌黎的梦魄位置分离,落在气罩内,须臾间睁开那双清澈的眼睛。

“去罢。”沈陌黎淡淡道。

梦魄觉醒时间不长,与沈陌黎的灵气结合得并不完全。

这一去,沈陌黎虽是担忧梦魄会出意外,但沙族人命诸多,若是舍一梦魄能救千百人,沈陌黎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做眼下的决定。

看着梦魄凝结成的小圆珠,若是抱定必死的决心,钻出气罩便要急速走入漫天风沙里,枫雙再祭一个气罩,将梦魄宝珠关入于内,以封印封闭了宝珠四周的气罩,余光扫向沈陌黎道:“你想让自己的梦魄去送死?”

听闻枫雙那般说,沈陌黎却避而不答道:“我自己的梦魄,难不成自己还做不了主?”

第三百二十九章 险遇怯者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二十九章险遇怯者然而,以孩童那般微薄的气力,又怎能推得到沈陌黎。

在察觉到躲藏在沙尘中的那身影疯狂的朝自己这处追来时,沈陌黎携起孩童,加紧了速度朝沙域深处踱步而去。

仅听在身后未知的沙尘中,有惊悚的吼声阵阵响起。随之,受魔池毁坏影响而崩裂的地面,骤然间有剧烈的振动,宛若沧海涟漪那般朝四下扩散。

听到那悚人的声音,孩童带着最后吊着的一口气道:“契者,把我放下罢。灭宇兽本就是把我当做引诱其它猎物上钩的诱饵,才让我始终留着最后的气息。在你出现前,我的喉间便已被控制,在不由自主下发出声声呼救。”

说罢,孩童忍着剧痛,勉强抬起头。脖颈上有一尖锐的獠牙直插入喉间,鲜血自獠牙周围的破开处淋漓流淌,就像是在宣告着孩童将近走向尽头的命数。

孩童垂下眸,神情里的不甘闪烁,在最后要断气前伤神道:“仅是可惜……我在临死前不能揭露长者的恶劣。也罢,族人既如此相信长者,便让我带着这秘密离去罢。”

带着最后的不甘,孩童在不甘中虽仍有话想说,但终究忍不下身心剧痛带给自己的折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感觉到自己搀扶着的孩童已然没了气息,沈陌黎眸底暗沉下去。

她不知孩童是从何处来的,此地离沙族避难处尚有段较远的距离,以孩童的年纪与修为,断然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独自来到这等地方。

从孩童未完的话里,沈陌黎依稀能猜测到孩童的生前应是看到或听到了哪位长者不可告人的一幕,这才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仅是沙族中,竟有人对一个孩童都能下这等狠手,令沈陌黎更加为沙族未来走向担忧。

由孩童的本性看,应属纯善之辈,临时还在为自己是否能逃开灭宇兽的追击而担忧,还在为自己的族人是否看清真相而忧愁。沈陌黎着实不忍,看着这样一个心存善意的孩童就此殒命。

但荒沙中,前有滚滚沙尘如刀似刃,后有恶兽狂啸追击,沈陌黎纵然为孩童的离世而伤,却也不得不将孩童暂且安置在沙域一隅,匆忙躲避灭宇兽的追杀。

好在灭宇兽与沙域内原先存在的其它魔物不同,因常年生活在荒沙地底的缘故,灭宇兽的行动不若其它魔物那般迅疾。

灭宇兽以控制孩童的嗓门,诱来其他营救孩童的人,便是想藏在暗处,就营救者一击毙命。

仅不过事有意外,孩童在见到沈陌黎后,也不知以怎样的意志,竟出其不意的夺回了对自己嗓门的控制,与沈陌黎说了那般话,更在沈陌黎未察觉的须臾,告诉了沈陌黎自己的行踪。

这才使常年潜在沙底,作为伏击强手的灭宇兽在第一时刹内,未能将沈陌黎击杀。

错过最佳时机,想再追上沈陌黎便非易事。

借着漫天飞沙,沈陌黎虽耗了些气力,却是费去不多时便避开了灭宇兽的追踪。

于沙尘间行走,一道与沙族城池相同的结界骤然出现在沈陌黎面前。

仅不过那道晶莹的结界,却比沈陌黎早前看到的城池结界要小上许多。

结界若是移动的屋舍,顶着无数沙尘缓缓往城池方向移动,徐徐几刻前移不过百米,那等缓慢令沈陌黎的心再次提起。

能聚出这等结界的,在魔地内唯有沙族可做得出来。

沙族人能重聚结界抵抗这呛人的风沙固然是好,仅是那般缓慢的前进速度,怕是在枫雙留给的一个时辰内,都走不到沙族城池,更别提穿过城池走出沙域。

联想及此,沈陌黎的眉头骤然蹙得更紧。

她迅疾的飞至结界前,聚力对着结界壁敲击几下。

几下节奏分明的敲击声响,顿时引起躲藏在结界内的沙族人警觉。他们自从离开城池后,无时无刻不在过着心惊胆战的生活。

先前在几位长者的组织下,好不容易找到半数结界碎片,本因寻到的数量较多,而对结界的尽数找回极具信心。可还未待沙族人有欣喜的时间,沙域内便再起异动,诸数沙砾若要将一切掩埋般,腾涌着朝沙域深处袭卷而来。

起初,众沙族人以魔力相连的方法,在汹涌的风沙中艰难地前行了一段距离。风沙不断敲击着他们的连接处,却因族人的聚集而无法将连接撼动。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族内老弱参差不齐,使本凝聚一起的沙族人渐渐分散。

颠扑不碎的沙尘好似猛虎,在一次次的袭卷慢慢分散沙族人中,也一步步将沙族人以魔力建起的联系慢慢撞开。

抵挡不住沙尘的凶残,沙族人在漫天飞沙中被撞击成若干部分,在沙尘凌虐下死伤过半。

于众数沙族人而言,他们都不知最后是何人将自己拾捡的碎片拼接成结界,这才使他们在沙砾的摧残中得以苟延残喘。

在这一次逆天的沙尘暴中,他们可感觉到自己的脆弱,而对城池的那份眷恋亦更加深固。

若藏在井底的怯蛙,他们没有丝毫闯荡的勇气。在大难降临时,他们仅想躲藏到祖上给自己留下的一席之地,借着祖上留给自己的物品避灾。

结界是其一,城池是其二。这两样于沙族人而言,既是安神保命的利器。一旦缺了其一,再遇大难降临,沙族人便会如失去主心骨的弱者,茫然不知所措的驻留原地等待死亡降临。

虽猜得到谲族人眼下兴许已侵入城池,可沙域中的危险还是令此时的沙族人归心似箭。他们急切的想通过结界的保护回到城池,在祖上建造的屋舍内躲避一二,以求度过这不知延续到何时的灾难。

唯今听到有人敲击结界,他们更希望来人是来救自己的,更将目光齐刷刷的看向结界。

在看清敲击结界壁的是沈陌黎后,诸沙族人本是毫无希望的双眸里顿时大放异彩。他们见过结界壁破开时,沈陌黎奋勇击退雾魔的威力。虽说那时的沙族人暗自怨埋过沈陌黎给自己招来的灾祸,但此时情况危急,他们更希望沈陌黎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第三百三十章 语无轻重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三十章语无轻重由众人分让出的一条道,沈陌黎匆匆踱步迈入其中,才察觉到沙族人比先前少去不少。

剩下的沙族人,有的身负重伤,周身上下伤痕累累,有的手脚残缺,若是先前遭遇过难以想象的大难一般。

纵是在沙族人中魔道修为算是上等的几名长者,也不知缘何的挂了彩。

在沙域的几番流离避难下,诸数沙族人早没了往日在城池时的那般英姿飒爽。他们奄奄一息,在沙域间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如今,沙族内尚能支撑这已小上半数的结界往前的,也仅剩一些伤势较轻的沙族将士。

他们在沙域中迈步,加之不断耗费魔气灌输入结界的缘由,虽在之前的沙域中所受伤情较轻,但也个个神情苍白,若是下一秒即可能昏厥去一般。

看着诸多的将士这般狼藉的模样,沈陌黎心若刀绞。

此情此景,何曾不像她前世在沧冥巨森中所见那般。

万兽遭人屠杀殆尽,成千巨森被毁,无情的灾害在巨森的每一个角落蔓延,将所有的生灵推向绝路。

那等惨绝人寰,比如今沙族人所经历的一切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沈陌黎进入结界,翔还快步上前道:“契者,族长呢?”

当初翔章与沈陌黎一起回来,唯今归来找沙族人的却仅剩沈陌黎一人,让众苦苦期盼翔章归来的沙族人,在翔还的话中更想起了前后之事。

关于往事的回想,使沙族人本是一片空白的头脑顿时有了疑问填入,看向沈陌黎目光,也在翔还的这一问话中有了些许变化。

他们希望沈陌黎能救他们于危难,更需要翔章聚所有人之力为事。

然而翔章此时不知所踪,令诸沙族人更不知未来该何去何从。

联想至此,他们虽未再多言,却是竖起了耳,想听到自家族长的下落。

仅是翔章早前比沈陌黎早一步离开,沈陌黎又怎能知道翔章今夕在何处。她压低声问:“麟长者可有回来?”

在沙族面临危险之际,沈陌黎断然明了直接说出翔章失踪之事,会给诸沙族人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

翔章与翔麟离开的时间相差无几,沈陌黎更想从翔麟口中简要问询一二。

当初翔章离开时,城池内虽仍有不少谲族出没。但枫雙始终与自己在一起,使沈陌黎猜得翔章被谲族人捉拿的概率并不大。

要来前来沙域的谲族人中,除了枫雙能将翔章信手捉拿,其它能与翔章匹敌的谲族人便仅有祥风。

由之前的暗中查探来看,翔章与祥风的实力应是相差无几,若是加上那方被枫雙重新修复的沙印,在今日来的这帮谲族人中,除去枫雙应无人是翔章的对手。

翔章心心念念皆是自己的族人,沈陌黎着实想不明白,在离开魔池后,会是何事能拖住翔章归族的脚步。

思索间,却间翔还蹙眉摇头道:“麟长者原先看守入口,但早在前些日子便已不知所踪。契者这般问,莫不是见到了麟长者?”

翔还的问话并没有问题,当初翔章将翔麟化沙,归入魔池当中重塑为人,这是其他沙族人不知的秘事。

但现在沙族人未见到翔章与翔麟,足以说明他们在离开魔池后还发生了其它事,导致他们未能及时赶回沙族人当中。

沈陌黎虽不知他们所遇何事,但借着之前与翔章接触,沈陌黎更觉得若非遇到劫难,翔章纵使被琐事缠身也不可能在这大危之境撇下自己的族人不管。

听得翔还那般问,沈陌黎只是略微点头道:“我着实遇到过他们,仅是后来因些意外,又分散开来。”

对于枫雙之事,简单的一两句话难以解释。沈陌黎更不想在这即将被掩埋的沙域中与沙族人解释那般,她知晓沙族人躲避在沙域深处,对于谲族人的仇恨,更不愿在这等关键时刻节外生枝。

见到沈陌黎这般回答,翔还好似并不满意,再续问道:“契者修为盖世,是遇到何等事让契者如此被动?”

翔还咄咄逼人的问话,令一旁始终不说话的翔安终有些听不下去。他皱着眉,慌忙制止翔还道:“契者之事,岂是我等能过问的。”

听翔安这般职责,翔还瞬间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眸光避闪着向沈陌黎道歉道:“契者,恕我方才失礼。”

翔还平日并非如此,仅是近来发生太多的事,使翔还在揪心中言之不分轻重。

因心底隐藏的那震天秘密,翔还此时比起其余沙族人而言,更想知道翔章的下落。

早前,他因顾虑未向翔章坦白控穹扇的下落。但尔今形势严峻,纵然他不想将窃扇者的真面目揭露,但没有控穹扇的沙族危在旦夕。

听到翔安的职责,其余沙族人皆是感如身受,愧疚的低下头去。

虽早前有过叛降于魔祖的行为,但沙族人中对魔兽及魔兽契者的敬畏却始终有之。即使在魔兽当初沦为阶下囚,被魔祖关押在魔狱府的那段时间,诸沙族人哪怕是言语间,都不敢出现对魔兽的半点不敬。

此时,沙族已然归依于魔兽,在众人眼里,虽是想知晓沈陌黎及翔章在城池里发生了何事,但翔还那般话问得却明显有越矩之嫌。

在沈陌黎还未说回答前,翔安不得不赶紧制止了翔还往下问道。

眼下的结界虽是不大,但几位长者在结界内的重任却未因结界的缩小而减轻。翔章不在,他们便要担起一己之责,让沙族人得以度过险难。

沈陌黎进入结界内虽有一会时间,但见到沈陌黎的却终仅有翔还与翔安两位长者,其他长者此刻在分散在结界他处,积极地阻止众将士守住结界。

见到翔安忽开口解围,沈陌黎淡淡一笑回以翔安,随后目光清冽的看向结界道:“无妨。仅是二位长者,顶着这结界往城池方向挪移,我等怕是还未到城池,诸将士已因耗尽魔气而累垮。”

此乃沈陌黎的肺腑之言,眼下结界虽能助沙族人抵住一时沙尘侵袭,但终归非长久之计。

第三百三十一章 恶兽再临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三十一章恶兽再临沙族人将结界当成祥瑞所在,此时更因心头的胆惧而缩在气罩内不愿出来。

可结界唯有在吸取众将士魔气后,方能维续聚合状态。

这漫漫长路持续走下去,能将沙族将士的魔气耗光不提,更为严重的是气罩在挡住沙尘的同时,也极大幅度拖慢了沙族行进的速度。

眼下沙族人虽是躲避在结界内暂无性命之忧,但长期以往,待到所有沙族将士耗光最后一丝魔气,结界还是会随之破碎无影。

沈陌黎甚至可以看得出来,面前那些以自己魔气强行撑着结界的将士,表面虽是无多少伤痕,但因体内魔气的短缺,他们此时已比那些受重伤者更为虚弱。

这般查探后,沈陌黎眉头紧蹙,更是忧心于往后。

沙族人在大危大难前,虽因平日魔道修炼上的漠不用心而积贫积弱。但那些守卫沙族的将士,为族人耗尽自己最后一丝命数的决心,却也是其他一些族的将士所没有的。

仅是听沈陌黎提及那些将士,翔还却是直言道:“身为守兵,本就是以护族护家做为己任。纵然耗尽生命,能护得我族安好,死亡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我等几个长者选取的都是身无重伤者,又怎会那么轻易便殒命?”

翔还言之凿凿,说前半句话时,还有些许士兵的家属站在旁侧,听之而生忧那些将士如今的情况。但翔还的后半句话却如果定海神针,将诸将士家属心底的不安定住。

在沙域间前行的这段时间里,一些眼尖的沙族人已发觉到这些强撑结界将士神情上的不对劲。

只不过几位长者皆是十分忙碌,那些察觉到异常的沙族人,至多也便是几人私下商榷一番,便不再有其它动作。

如今翔还这般说,诸沙族人联想到早前在城池内,那偌大的结界也同是由眼前的这些将士撑起。他们当时即使将结界撑上几天几夜,也绝无任何性命之忧。

眼下这结界比早前要小上许多,他们更加觉得那些将士不会出任何差池。

仅是众沙族人想不到的是,素日将士撑起结界前,早已有人在诸将士祭出魔气前将一股强大力量灌注到结界内。

当初翔章虽不想让族人知晓自己是族长而煞费苦心地刻意隐瞒。但每每沙族需要结界时,翔章皆会暗中祭出沙印,以沙印内雄厚力道助沙族人一臂之力。

那片由祖上遗留下的结界,对于魔道越低者消耗越是严峻。

而以沙印之力去撑起结界,却不会耗去多少魔气。

那等实力悬殊的差距下,才使以往的沙族将士在一次次支撑结界时显得格外轻松。

翔章的本意是好,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的族人会因自己为事的过于私密,而生出对结界可怖的错误认知。

也因对结界那份并不充分的认知,使尔今支撑结界的将士虽苦不堪言,却依旧相信着结界不会害自己。

他们能感觉到自己体内一点一滴流失的魔气,正在带离自己的命。

然而,早前诸将士的初学聚合结界术时也曾感受过的同等不适,让他们结合经验,只以为是结界一时的作用。待日后稍是调理,今日这时时若要被夺走的性命便会渐渐归回。

他们从来没想过当初与今日的不同,更觉得为了族人,纵然自己此时受得一些苦也是值当。

看着面前一个个沉沦于自己幻想后将士,沈陌黎略为摇了摇。

别人若说看不出结界今昔的差异,沈陌黎却将眼前形势的严峻看得格外明白。

只不过此时翔章不知去向,沈陌黎也不方便在众人面前,揭开翔章刻意隐瞒的事来。

思量中,一声刺破沙尘的兽吼传来,使诸沙族本就带有惊惧在刹那骤然增加。

他们不知那声兽吼的归主,但对于手无寸铁的他们而言,那盛气凌人的吼声所带着的危险,更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带着对未知的害怕,他们齐齐看向沈陌黎,眸光里更多了些许不安。

沈陌黎红唇轻启道:“长者,灭宇兽即将袭来,眼下沙族想要活命,唯有解开结界,方能搏得一线生机。”

一听要解开结界,诸沙族人顿时慌了神。他们历往遇到危机,可是皆在第一时间以结界作为对自己的保护。

见证过这沙尘的厉害,沙族人甚至无法想象,结界解散,对于自己会有多大影响。

在这场沙尘暴虐的侵袭下,他们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走到城池。

他们不知的是,结界里过于浓郁的魔气,此时更像是吸引灭宇兽前来攻击的气息。

倘若此时不解开结界,待到灭宇兽光临这处,这方结界内便不再是安稳之所,而将成为灭宇兽随意食人的屠宰场。

沙族祖上研制的这结界虽是牢固,但紧贴地面的那一层却是薄弱易碎。

素日沙族人在城池内祭结界抵抗魔物,因城池内的建造特点与结界贴合紧密,而使本薄弱易碎的结界底端变得牢固。

但眼下沙族人以结界为车,在粗糙的沙地上挪移前行,本身便无法使结界壁与地面极好的贴合

而灭宇兽最擅长的是地底伏击,这多次撞击,结界必然会就此破裂。

届时,四面结界壁紧扣,在无形中限制于沙族人的行动,地面破开炸裂,迎着灭宇兽闯入结界肆恣杀人,便再也无人能逃过灭宇兽的追击屠杀。

听着吼声愈加靠近,沈陌黎环视四周道:“我在城池里曾意外自创出一套气罩护身术,可助在场各位于结界消失后抵抗沙尘。在场诸位不如先与我学得气罩之术,再以自己所学去护住其他族人。”

“契者,结界万不可解散。一旦结界解散,纵使族人习得气罩之术,但在气罩生出前,还是有极大可能被这沙尘吞没。”翔还再次阻拦道。

灭宇兽乃那人的魔宠,先前便已在沙域内制造出无尽杀尽,这若让沈陌黎这番抵抗,灭宇兽势必无人可食。

那番惹恼那人的后果,翔还并不想尝试。

第三百三十二章 利剑初斩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三十二章利剑初斩翔还的话,使本就忧心忡忡的沙族人在分不清是非之际,断然不敢再动半分撤走结界的念头。

他们见多了沙域的可怖,更不知在这片沙域内还藏着多少令人难以发觉的事物。

见众沙族人在翔还的唆使下起了怯意,沈陌黎轻叹口气道:“不散开结界也罢,但沙域凶险,尔等还需学会如何结下气罩,好防万一。”

听得沈陌黎那般说,周遭的沙族人皆是谨然应允。

在见识到沙域内的种种可怖后,他们中多数皆为自己素日的荒废魔道而悔。

而今仅要不驱散结界,多学一门安身立命的妙法,众沙族人倒也乐得接受。

看到周围人皆一番认真的模样盯着自己手上的动作,沈陌黎抬掌祭起一方小小的气罩。

气罩唯有巴掌大小,由天魂之水所包围,看着极为清澈透亮。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颗呈在手心上的宝珠一般。

这是枫雙多次运用气罩护沈陌黎,沈陌黎处在气罩内凭自己的领悟初次模仿的产物。微小的气罩虽尚不能呈人入内,却使沈陌黎心头暗松一口气。

如今灭宇兽已然靠近,她着实没有时间先去试探气罩是否结成。这第一次便在沙族众人面前演示,不能成失了面子事小,让沙族人少了一条能保命的妙法却是牵涉极大的事。

沈陌黎并不能保证唯今观看她祭出气罩的所有沙族人皆能学会这等妙法,仅是丝毫不保留道:“这是以天魂祭的气罩,聚气于掌,再将掌心之力灌注入心房血脉,便可成这番气罩……”

不等沈陌黎把话说完,翔还却是硬生生的将话打断道:“契者说的这方法好像有误。其一,莫说天魂,我族人三魂六魄皆为觉醒者比比皆是,而觉醒天魂者更是少之又少。契者这法只对自己有用,对我族人可未有半点作用;其二,契者乃人族,脏腑血脉许是与魔族不同。魔族若是将魔气灌注于心,那便是一个死,契者这法教授,可是想让我族人还未被灭宇兽吞食便自己先暴毙而亡?”

翔还并不知沈陌黎所说的气罩方法是否可行,但眼下他仅想拖延时间,让灭宇兽借那空挡钻入结界内,对自己的族人大开杀戒,以确保那人不会因此而动怒。

生在沙族,长在沙族,翔还对自己的族人并非没有半点感情与怜悯,仅是那番感情,终抵不过翔还对那人的追随。

暗中为那人做事的这些年,翔还太过了解那人的脾性,以至于眼下在灭宇兽袭来之际,更能选择置全族人的性命于不顾。

听到翔还刻意打断的话,沈陌黎眉头微蹙。她教授沙族人的时间有限,本想快些将话说完,翔还的打断更是拖慢了她告知沙族人的速度。

她唇角一勾道:“还长者不听我说完,又怎知我这法是救沙族还是害沙族?”

说罢,也不再与翔还争执,转头看向众沙族人道:“天魂之力所祭气罩这般,而若纯粹不以魂魄之力祭起的气罩,便会是这般模样。”

说话中,沈陌黎掌心上那本是源流覆盖的气罩瞬间消失不见。

看着沈陌黎空荡荡的掌心,翔还冷哼一声道:“契者,没有那本事不借魂魄之力祭气罩,便莫逞那个能。你看你手心上,可还有半点东西存在?”

对于沈陌黎一而再,再而三干涉沙族之事,翔还明显有着极大的不满。

自从臣服于那人后,翔还暗中便妄自称大。他对翔章心底存惧,却也从来不认为翔章是一族之长。

在那人不尽岁月的思想灌输下,他已然觉得自己将是未来的沙族之主,更是窥觊于沙族的族长之位许久。

他想不明白,沈陌黎一个外人,为何会这般关心于沙族之事。沈陌黎那份令全族听之敬之的言行,更让翔还为自己想要篡夺的族长之位担心。

为了族长之位,翔还甚至可以说牺牲去全族也在所不惜。在他看来,即使是一人之王,也好过于千人之长者。

常年受那人的影响,翔还早已不再满足于这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长者之位。如今更是把将沙族人利益放在前头的沈陌黎满怀戒备,唯恐族人仅听沈陌黎的话行事,而坏了自己的好事。

怎知沈陌黎并不应翔还的话,仅是默不作声的走到沙族人面前,抬起手心示意沙族人触碰攻击。

起初,因沈陌黎是契者身份,沙族人并不敢真舒展开手脚肆意攻击,仅是轻拍轻打,略是试探。

然而几番动作下,沙族人却惊讶的发现他们所有的动作皆无法靠近沈陌黎的手心。在那看不见的手心上,好似有着某种物品,极好的隔绝开诸人的攻击。

这等发现,令沙族人震惊。在族内更是有些孩童见之,开始蠢蠢欲动,挥着自己的拳头猛砸向沈陌黎的手心。仅是无论再如何用心砸打,沈陌黎的掌心上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护盾,任孩童如何猛力都无法接近她的掌心半分。

“还不够。”沈陌黎淡淡说道。

说罢,她拔起自己腰身的璞辰剑,朝着自己的手心猛斩而下。

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围在周边的沙族人暗暗心惊。

由璞辰剑上那抹凌锐的寒光,他们这等常年未与外界有太多接触的人都能猜得,那必是一把神兵利刃。

璞辰剑在挥斩下,点点绿光飘摇,散发着退人万里的锐利之气。那等令人胆颤的威力,使看者自危。

纵然沈陌黎在挥剑斩下前,心恐沙族孩童冲上前来伤及对方,已在拔剑之时退后了十余步,但璞辰剑便是有那种凌锐,让人隔着些距离看着,由那锋利的剑刃上透露的寒光便使人感觉到已剑剑斩在自己身上。

沙族众人甚至不敢想象,这一剑斩下,若是沈陌黎手心上的那看不见的东西抵挡不住,后果会是哪般。璞辰剑一剑斩下的威力,可不像是单单斩断一个手掌。

甚至于,有些想象力较为丰富的沙族人,已然想到璞辰剑斩下的那一瞬间,沈陌黎躯体四分五裂的可怕场景。

第三百三十三章 星使下凡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三十三章星使下凡那般一想,加之那令众人心尖抖颤的剑风利刃,便已让众沙族人畏惧不敢前。

他们当中虽有些人想上前劝阻沈陌黎,但奈何剑风凌锐,已是隔了几十步之遥,还是带着令人瑟瑟发抖的冷意。

与以往璞辰剑出手时不同,眼下的璞辰剑的绿光极其古怪,让人见之若被千刀万剐。但所有围在周边的沙族人身上,却无人真有被剑伤着的痕迹。

这是源于璞辰真正的威力,锐利的剑刃锋芒,不仅是围在周侧的沙族人,就连身为剑主的沈陌黎,在握剑朝自己手心斩下时,都被惊得冷汗淋淋。

神兵真正的威力,并非人人成为剑主皆可驾驭。沈陌黎以圣阶实力,激发起璞辰剑真正的锋芒,本就是几近不可能的事。

仅是沙族人那番将信将疑的态度,加之灭宇兽的接近,沈陌黎只得兵行险招,以达到令众沙族人皆能在短时之内燃起学习妙法的热忱。

更为重要的是,璞辰剑的锐利剑气透过结界,更能短暂的镇吓住由地底逐渐逼近的灭宇兽。

与沈陌黎预想一样,凌锐的剑气蔓延数里,滚滚若万刀,在穿过灭宇兽的刹那,着实令灭宇兽神情震惊,往前疯狂逐沙的动作也因之出现停顿。

仅是灭宇兽在地底的停留,却又在比沈陌黎预想更短暂得多的须臾,因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袍人出现而终结。

因黑袍人的出现,灭宇兽如被灌注激荡猛药,骤然双眸布上层层血丝,怒嚎着加快速度,疯狂的朝沙族人所在处攻去。

灭宇兽的疯狂举止,使本就濒临崩塌边缘的地面炸裂出道道深若无底深沟的凹谷,蔓延之处瞬间将万物吞没。

对于结界外这等可怖的景象,极快引起处在结界壁附近沙族人的恐慌。他们亲眼目睹沙域坍塌之景,更觉得已耗费所有将士凝结成的这结界看似庞大,但于那凹谷相比却若沧海方舟,小到几乎可以忽视。

他们在结界中因恐惧而往四处乱奔,若是离得远些,便能避开那些裂缝。

独有围观沈陌黎拔剑斩手的少部分沙族人,对于灭宇兽引起的大地摇晃浑然不察。

因地摇异动与沈陌黎挥砍手心几乎是同时发生,他们在感受到那逼人的剑气后,也便只以为这地面的摇晃仅是璞辰剑所造成。在对璞辰剑那凌锐剑光的崇拜下,诸沙族人更伸长了脖子,想看清剑斩下后沈陌黎的情况。

方才沈陌黎挥剑时,也不知璞辰剑是用了何等高超法术,竟让结界外的沙砾渗透入结界,肆虐狂飞又不似结界外那般伤人,将沙族人的视野尽数遮挡。

在漫天飞沙中,更有胆量较小者甚至将双眼都遮挡起来,唯恐见到自己族人再次被屠,那过于血腥的一幕。

直至沙卷几息过后,那些在惊惧中的沙族人才惊讶地发现,由结界外渗透入内的沙砾虽多,却无一伤及自己。在一而再的确定眼前的情况不能伤己后,诸数沙族人这才暗自松下一口气来。

然而沙族人的放松并未持续多久,便再度因联想到适才沈陌黎危险的举动后再次将心提起。

那等令人惊惧的剑风威力,纵使隔了些距离,也对沙族人造成这般大影响。

众沙族人心中若明镜了然,自是知晓沈陌黎挥剑实验,是为了能更好地说服自己练就安身立命的本事。在沈陌黎尚未将剑斩下时,借由璞辰剑散发的那缕伤人无形的剑气,众沙族人便已体会到沈陌黎的良苦用心。

而今,不管那剑斩下造成何等结果,他们都已由心底默认了沈陌黎作为魔兽契者,对己族的守护。

他们的目光透过沙尘,急急地再次投向沈陌黎,便见慢慢重落于地的沙砾后头,那依旧闪着寒光的璞辰剑听在沈陌黎手心上方几厘之遥的地方,手中挥斩的动作已然停止,剑刃却未伤及沈陌黎半分。

在沈陌黎的周槽,缕缕剑气在缓缓退下,若风吹拂起沈陌黎的发丝。点点星光飘曳在沈陌黎的周围,若是星辰绕月,将沈陌黎点缀中央。

那等绝美的景象,让在场的人看之目瞪口呆,在一瞬间忘记自己所处的险境。

常年居住在沙域,众沙族人并未真正遇见过星族人,但眼前之景,让他们觉得若是看到星使下凡,那般美轮美奂比天仙还胜几番。

而与沙族人同是震惊的,还有及时止停的璞辰剑。

因契约的关系,沈陌黎在拔剑时已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于璞辰剑。故在沈陌黎祭灵力挥斩时,表面看上去虽像耗尽了全力,璞辰剑却是把沈陌黎的尽数灵力化作了剑气扩散四周,留在剑中挥斩下的气力实则比素日还少。

璞辰剑本以为事情到此便再不关己,本想趁此机会再回剑柄歇着。岂料剑刃与那看不见的气罩撞击下,竟有点点星灵化作星光,由气罩上夺飞而出。

起初见到星灵,璞辰剑心中慌得一批。它几乎在第一时间便慌张的检查起自己的剑身,唯恐是自己积累的星灵在撞击中泄露。

只是几番检查下,剑内的星灵完好无损,这才使璞辰剑稍稍有些许放下心头的紧张。

在那番紧张后,璞辰剑趁着众人不备,更是偷偷拾捡起气罩内洒落出的星灵做食,以填充自己多年未得星灵蕴养的利刃。这一涵养,璞辰剑心头的惊讶便也油然而生。

缕缕星光中蕴藏星灵纯粹若星源,仅品一口,便让璞辰剑如沐星海当中,这股星族中最至高且未有少数星族人才拥有的星灵气息,璞辰剑实乃相信是处于沈陌黎之手。

品尝着那契约过几代星族强者也不曾遇过的星灵美味,璞辰剑灵藏于剑中努努嘴若有所诉,却又在几番犹豫下终未开口,仅是在一干沙族人呆愣的须臾,将星灵尽数搬回了璞辰剑内。

这般纯粹的星灵,有别于寻常星灵,只需一点便能使璞辰剑的重伤修复大半。氤氲绿光的剑刃,也在这纯粹的星灵蕴养下得以重新闪亮。

而沈陌黎与所有的关注点皆是不同,她的余光轻瞥了一眼沙域外的可怖景象,眸光中更带着些许焦虑。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灭宇兽在疯狂地掘地袭前中,已赶至结界正下方位置,眼下留给她授予沙族人气罩的时间早就少之又少。

第三百三十四章 剑风服人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三十四章剑风服人看着围在周边唏嘘不已的沙族人,沈陌黎将掌心的气罩收起道:“如今沙域大难,是生是死命数全掌握在尔等自己手中。若是想给自己多条活路者,现在便按我适才说的去做。气罩凝聚,与三魂六魄无关,魔气聚集的多少,方是气罩大小的关键。”

听得沈陌黎那般说,在场的沙族人中虽仍部分对祭气罩的动作心存疑惑,但见其他人跟着沈陌黎的指示祭了气罩,倒也渐渐放下心头疑虑,祭出气罩来。

大大小小看不见的气罩,在沙族人的手心呈现。虽是完全看不到气罩,但凭着自己手心运转魔气而成对气罩的感知,众人还是清晰的猜得掌心上气罩的大小。

随着气罩的渐渐变大,沙族人心底的踟躇忧虑,也渐渐为喜悦所代替。

身处结界内,他们面临大难,仅像是只只待宰的牛羊,丝毫没有任何反抗灾难的余力。每多一门护身的本事,对眼下几近走投无路的沙族人而言皆是弥足珍重。

翔还的危言耸听,虽让极多沙族人起初对习得气罩之术心生忌惮,但因对未来路的无比担忧,还是使沙族人有样学样的尝试一番。

在这尝试下,有些领悟力较强的沙族人,耗去不多时间便将气罩凝聚到与人同大,将自己笼罩于内。他们欣喜若狂的观赏着那层虽看不到,却能极好庇护自己的气罩,心底的激动不言而喻。

于欣喜之余,诸多沙族人口耳相传,更是将自己的领悟经验告知于其他未形成气罩者。

短短几时,整片结界内,不管是否有遇到观望过沈陌黎挥剑斩气罩的沙族人,在同族人的劝说与引导下皆知晓了这等妙法。他们潜心钻研,在愈来愈短的时间内知悉了凝结气罩的诀窍。

外界的天摇地动虽是极为惊悚,但相继有愈来愈多的沙族人因以自己之力,凝聚起那看似没有,却能极大程度保护自己的气罩而窃喜。也因气罩的出现,而使自身在这大难中更有了抵御灾祸的底气。

然而与所有族人不同,此时的翔还却被气得脸色青白。他极难以想象,恼怒了那人后,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将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因心头的恐惧,翔还趁着众人尚处在热忱于研习气罩的空挡,急急的走到结界旁,想破开结界径自逃离。岂料左顾右盼窃窃而行,却不曾躲过沈陌黎的眼睛。

气罩的凝结并非难事,仅是因其灵气运转的位置诡谲,而很少有人能悟得此术。在沙族人学会凝结气罩之术后,沈陌黎早已将目光瞄准了翔还。

她在与翔章潜回城池前,便已察觉到了翔还的异常。仅是当初时间过于匆匆,沈陌黎根本无空多问翔还几句。

而今,当她再遇翔还时,翔还更加古怪的动作,使沈陌黎更加肯定了自己心底的猜测。

因那份猜测,沈陌黎早早的便堵在翔还可能逃离的方向,恰巧与翔还碰了个正着。

“契者。”看到守在结界壁旁侧的沈陌黎,翔还目光游移,慌张将脸撇向一侧。

他心中虚慌无比,更无法知晓沈陌黎猜到了什么。

打从投靠那人后,翔还的所有举止便已生不由己。素日,他亲手将沙族人的倾数情报出卖与那人,更时不时诱骗一些沙族人出城池,以供灭宇兽享用。

在那人窃取控穹扇后,翔还虽也曾想将自己知得的事坦白告知于翔章,仅是因那份惧怕受族人惩罚与鄙夷的私心,还是让翔还最终决定将所有的事皆烂在肚子里。

此刻,因自己的所作所为罪孽深重,连翔还自己都觉得可怕,更自然不愿面对沈陌黎。

看着翔还避闪的模样,沈陌黎仅是淡淡问道:“还长者这是要去何处?”

几近未过思索,翔还便匆匆忙忙应下沈陌黎的话道:“我看族人已凝聚气罩,再留着这拖慢大家行走的结界也是多余,便想将它收了。”

“若我估算得不错,灭宇兽此时因在结界正下方,酝酿着发起第一波攻势,还长者这般做,不怕让众族人落入灭宇兽口中?”沈陌黎再续问道。

由翔还匆匆忙忙的动作,沈陌黎隐约觉得翔还因对沙穹及灭宇兽有所了解。

沙族常年居住于城池内,素常并不会与灭宇兽有交集。纵然知晓灭宇兽的存在,与灭宇兽相关的些许信息,应也仅是由祖上传承下的一些书籍里看到。

再者,从沙族其他长者的反应来看,沈陌黎并不认为沙族之内有极多关于灭宇兽的记载,否则在习得气罩后,众沙族人也不至于还能这般淡定庆喜。

恰是那份对危险的不知,才使沙族人眼下这般淡定,更觉得有了气罩,来一二魔物也同是无法奈何自己。

正因那份对危险错误的认知,使得沙族人在天摇地坠的环境中,仍是因自己的一点成就而欣喜。他们全然未想到,在那份小成就的后头,藏着如何险峻的灾难。

在沙族人中,恐怕对那灾难最为熟悉的,如今也仅剩别有用心的翔还。

听到沈陌黎那般问话后,翔还心底虽带着些许慌张,神情上却未有丝毫变化。他有礼的略弯下身道:“契者训得有礼,我倒是忽略了这等危险。我这就去组织族人,以加固我族结界。”

言罢,翔还转身便想离开。结界四下皆能逃走,翔还并未打算在此与沈陌黎空耗。在灭宇兽如此靠近的须臾,他更想从离沈陌黎更远些的地方,快些以自己的魔力将结界拉出道口子,好快速退避开这大危之地。

仅是转身间,沈陌黎却是以比翔还更快的速度,再次挡在翔还面前。

带着碧绿锋芒的璞辰剑,在沈陌黎追逐的须臾早已出鞘,此时已然架在了翔还的脖颈旁侧。

“说,控穹扇在何处?”沈陌黎一脸凌然肃穆的问道。

借由翔还的动作,沈陌黎已是百分百确定控穹扇的遗失必与翔还有关。而眼下随时可能发动进攻的灭宇兽,怕也与翔还所知的内情有着直接关系。

第三百三十五章 恶行骨肉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三十五章恶行骨肉架在脖颈侧的璞辰剑闪着道道寒光,令翔还的背后蒙上一层冷汗。

但联想到那人,翔还本被璞辰剑逼得心虚不已的内心,再次有了敌对沈陌黎的勇气。

他冷笑一声道:“人称魔兽契者勇猛无比,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找不到物品将往他人身上泼脏水的货色。你说的控穹扇早已丢失,我又岂会知道在何处?”

翔还说得嚣张,控穹扇丢失已有一段时日,那时的沈陌黎尚未来到沙域,纵然无从知晓控穹扇的丢失的前因后果。

曾经存放控穹扇的沙聚建筑,更是在控穹扇丢失一段时日后,被他刻意损毁。为毁灭掉自己协助窃取控穹扇的秘密,翔还当初可谓煞费苦心,更是为掩人耳目而将几个忠心于自己多年的手下尽数屠之。

现如今,他料准沈陌黎没有自己助那人窃取控穹扇的证据,说起话来愈加的有恃无恐。

岂料沈陌黎将翔还腰带间的一锦囊扯下,信手打开取出一把沙砾道:“这便是证据,还长者可还想抵赖?”

沈陌黎忽如其来的动作,本令翔还惊诧。但在看到沈陌黎取出那把沙砾后,翔还本略带胆颤的目光随之变得更加淡然。

“区区一把沙砾,又怎能断定我有罪?”翔还不屑道。

沙域中最不缺的就是沙,四处飘沙,翔还着实不觉得沈陌黎找到一把沙,就能断定控穹扇是翔还所夺。

二人的争执,渐渐引来周边诸多沙族人的注意。

围在周边的沙族人越聚越多,对于二人话中的真假,更是一时间无法判断。

而在人群中,更有从结界其他地方闻讯赶来的另几位长者。他们见族中内习得妙法,本想结伴来向沈陌黎道谢,哪知一到这处,便看到二人僵持不下的情景。

翔还与几位长者素日关系不错,在这般僵持下,他们自然也更倾向于翔还。

仅不过碍于沈陌黎乃魔兽契者,因此在这般谈话中,几位长者虽想为翔还说话,劝沈陌黎放下手中利刃,但在摸不清事情虚实前,却也暗暗不敢多言。

在见到沈陌黎以一把沙便要定翔还重罪时,诸位长者终是按捺不住心底的焦急。

焦急中,也不知谁在翔还狡辩后增道一句:“契者位高权重,可这以沙砾便定人罪,岂非太过草率了些?”

对于沙族人的质疑,沈陌黎仅是将手中的沙砾分成几撮,递给旁边的诸长者道:“沙域内的沙砾虽是极多,可却非所有的所有的沙砾皆有控穹扇的气息。几位长者想必先前皆有与控穹扇接触,对于控穹扇的气息因比我还了解。”

沈陌黎的话,激起翔还心底的极度慌张。在几位长者嗅闻手中沙砾,神情上出现异常之际,翔还敏锐的捕捉到地底的异象。

他匆匆喊道:“危险,灭宇兽来了!”

翔还话音未落,一阵冲撞瞬间激起结界内上下剧烈的颤动。在摇晃下,众多沙族人因力道之重而狠狠地摔跌于地。

若非先前已祭了气罩包围自己,怕在结界内随着晃动而跌倒叠积的沙族人,此时已再次重伤一片。

剧烈的撞击下,沈陌黎迅疾的将翔还与自己用灵力汇聚的绳索捆绑一起,再祭起加快自身行动的妖蟒术,在沙族人跌撞的须臾尽自己最大幅度将人拉稳,以防手无寸铁的沙族人,在灭宇兽再一次的撞击中受伤。

见沈陌黎这般不放过自己,被捆绑住手腕的翔还顿起杀意。

在诚服于那人之后,翔还就一步步的将自己推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的心渐渐远离沙族人的利益做事,甚至在自己亲生儿子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后,都趁所有沙族人不备,将尚是年幼的儿子丢至荒沙之中,眼睁睁的躲在远处,看着灭宇兽一点点撕咬下自己儿子的下半身。

那种因自己的恶劣行径,而痛失爱子的沉重,非但没有令翔还就此收手。反倒让翔还心生更重的怨恨,将自己儿子的死全部归结到自己族人身上。

在他扭曲的思想里,只认为自己爱子的死是沙族人素日对其影响所造成。

翔还的爱妻离世得早,其子尚是年幼。在过往极长的一段时间内,同族人皆认为翔还身为长者公事繁忙,皆是力尽所能替翔还照顾孩童

在屡次行动间,若是其他族人未能抽空替其带子,翔还便会边做恶事便将自己的儿子带在身侧。

翔还孩子年幼时,对于翔还的所作所为虽是略知一二,但由于年龄尚小,无法对善恶有明确的分辨,也就自然在翔还的哄骗下,替翔还隐瞒下所有其目睹的恶行。

仅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几近可以说吃百家饭长大的孩童,亦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

对于翔还从不对自己言之一二,还不断要求自己代之隐瞒的恶事,孩童虽因年龄不大而略为懵懂,但终究还是猜得自己父亲的行迹恶劣。

在几番犹豫下,孩童虽因担忧自己父亲的罪恶得到族人的惩戒,而从不敢在其他族人面前提起半句,却也因自己良心上的不安,而再不想替翔还隐瞒。

思前想后间,孩童终是在沙域的极端环境中,见到族人因沙穹的崩塌及其它恶劣影响而殒命,更深刻领悟到自己父亲所作所为的恶劣。

他寻找机会下,本是想说服翔还弃暗投明,自此停下罪恶,为族长齐心争得一线生机。哪知孩童刚是开口,翔还便知自己的事再隐瞒不住自己的孩子。

翔还未自己素日做恶时的不慎懊悔,更恐孩童随意将自己的事告诉他人,而编造了一二理由,将孩童拐骗到沙域他处,趁机撇下孩童,吸引灭宇兽出来将自己的儿子永远困在沙域内。

那番血腥,虽是翔还自己都觉得对不起孩童,但为了一己私利,翔还便也仅能铤而走险。

在沙域的漫漫时光内,孩童被灭宇兽撕咬的画面常常浮现在翔还的识海,成为翔还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现如今,他更想拉上一族的人,为自己儿子陪葬。

第三百三十六章 灭宇群伏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三十六章灭宇群伏翔还将目标瞄准了全族,而首当其冲想抹杀的便是面前这个在他眼里多管闲事的沈陌黎。

沈陌黎插手沙族之事,乃是为沙族人谋得一条出路,仅是在翔还看来,却成了阻碍他统霸沙族最大的绊脚石。

趁着沈陌黎急急救沙族人之际,翔还暗中拉出一道长刃,朝沈陌黎的命脉就要砍杀下去。

仅是那道长刃斩下,却未像翔还预料那般斩在沈陌黎的命脉上。碧光闪烁的璞辰剑自行脱鞘而出,挡住翔还那猛力砍下的长刃。

得了星灵,璞辰剑的实力恢复不少,与沈陌黎的契合也因此更贴近一步。

在将翔还与自己手腕以灵力捆绑在一块时,沈陌黎便已料定翔还会有所动作。

翔还身上带有控穹扇的气息,势必与控穹扇的失窃有关。为掩盖自己做下的恶事,沈陌黎虽不知翔还会以何种手段尝试逃离,但势必会对自己痛下狠手。

璞辰剑若非在她之前先行出手,沈陌黎也绝不会给翔还一个伤及自己的机会。

如今灭宇兽作乱,沈陌黎只能先顾眼前沙族百姓,后续再思及如何知晓控穹扇的下落。沙域的多灾多难,虽并非全部是控穹扇丢失的缘故,但未有先止住天塌,方可能止住地裂。

而翔还的举动,更是令几名被沈陌黎搀扶起的沙族人震惊。他们面带难以置信的看着翔还,虽想开口职责,但顾及到沙域眼下的凶险,也便收起了这番心思。

他们为翔还丢尽沙族脸面而不愿直视沈陌黎,仅是在匆匆道谢后便是离开。

族人投来的鄙夷目光,却深深刺激了翔还因散子后变得极为敏感的神经。在那番刺激下,翔还骤然想起早先那人赠予自己的那包药物。

素日,翔还虽想将那药下在翔章身上,使翔章出现狂癫状态而误杀族人,奈何他与翔章虽同是长者,翔章却极少与他有食饮共聚的机会。他多次相邀过翔章到家中做客,却皆因翔章公事过于繁忙而未能如愿。

当初的翔还尚有统领沙族,壮大沙族的野心,便也不好在几位长者的相聚中,将药投放到所有人同吃饮的酒水食物中,唯恐几名长者一道失控,会在城池内打开杀戒。

届时混乱的局面,也便非他一人之力所能阻止。

在灭宇兽尚未发动攻击前,翔还的思维因爱子的殒命而发生极大的变化,却也仍是想称主沙族。哪怕沙族在灭宇兽的撕咬下仅剩几人,但翔还也想统领那些人,尝一回充当族人的滋味。

仅是现在,在族人那等陌生又从未见过的鄙夷中,翔还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想要所有的人死,更觉得自己在灭宇面前没有丝毫活路。

因心头的杀意,翔还在与璞辰剑的对峙中忽瞳孔睁大,佯装出一副极为恐惧的神情盯视向璞辰剑后头,大呼道:“灭宇兽!”

那番惊讶恐惧的神情,因表现得过于逼真,而使璞辰剑信以为真,出现了刹那的分神。

借着璞辰剑的分神,翔还一把将药吞入口中,神情待璞辰剑再次回头时已有了明显的不同。

在璞辰剑限制翔还行动的同时,沈陌黎也未闲着。她蹙眉看向周围,朝着凝聚结界的将士大喊道:“撤下结界,全族凝聚凌飞逃向城池!”

结界虽能护得沙族人一时安好,但结界尚过于浓郁的魔气,却更像是块诱人的美食,时时在勾着灭宇兽展开更激烈的冲撞,以猎食躲藏在结界内的沙族人。

沙族人仅顾着避闪开灭宇兽的撞击,沈陌黎却极为清楚的捕捉到在结界四周,还有更多的灭宇兽在向结界冲来。

往常,沙域内魔物众多,灭宇兽便是以捕食其他魔物而活。

现如今,沙域内的魔物多被坤火珠的一把异火焚烧成灰,饥饿的灭宇兽游荡在沙域各处。

沙族人的魔道修为不高,纵使群聚一起魔气气息也是平平淡淡。若是按素往的情况,灭宇兽应是极难能注意到沙族人的存在。

只不过结界的凝聚,使众将士皆竭尽所能的将体内的魔气向外释放,这也使灭宇兽由结界上弥散的那股浓郁的气息,渐渐的捕捉到沙族人的踪迹。

数日的连绵挨饿,让灭宇兽群连平日的伏击观察都是不耐。它们也将捕食的目光聚集在结界,更瞄准了结界内的众沙族人。

沈陌黎来寻时,遇到那头撕咬并将孩童丢在荒沙间当作诱饵的灭宇兽,仅是因得肉食拖慢了速度,才会在那地遇到沈陌黎。

其余的灭宇兽,则是在更早之前便已跟上了挪移极慢的沙族人。

在沈陌黎到来时,埋伏四下的灭宇兽虽已蠢蠢欲动,奈何枫雙祭出笼罩沈陌黎的那缕气罩里,却又着一抹令灭宇兽胆颤的气息。

那是抹与实力无关的王者凌威,寻常人虽是极难察觉得到,这些见过上古恶战的灭宇兽,却是仅一闻便生出无限畏惧。

受那抹气罩的影响,诸数灭宇兽虽也曾踟蹰犹豫过。但沈陌黎步入结界后,身上的气罩气息也便被结界所遮挡。

没了那威临天下的气息镇压,那些虎视耽耽有些许时候的灭宇兽,也便再按耐不住心底那份猎食的冲动。

撞击结界的那头灭宇兽,仅不过是灭宇兽群中最弱小的一只。这才在初次撞击中,非但运力那般久,还未对结界完成半分破损。

灭宇兽素常在沙族内虽是独自潜伏觅食,兽群里却也有着不成文的规矩。在多只相遇的情形下,必由最弱小易压迫的灭宇兽去攻克难关,其余灭宇兽再各凭本事去夺食。

尔今,灭宇兽群在见到冲在最前的那头灭宇兽冲撞无果后,再不似往常食物充足时那般懒散等待。

它们因腹中饥饿,此刻恨不得将结界一瞬间撕得粉碎,以将结界内的沙族人当作美食,以填自己饥饿万分的空腹。

因对食物的渴望,使这些灭宇兽潜伏的动作,比素常比起来更加的匆忙鲁莽。它们藏在沙中,使得沙地突起一个个高笼的沙包。

第三百三十七章 凶相逼人

若是放在平常,灭宇兽那般巨大的动静,早就引来了沙族人的注意。

然而此时,因沙域的天摇地晃,灭宇兽群那番动静反倒变得微不可察。

沙族人在惊慌中于结界内来回逃窜,唯有半数几近耗光自身魔气的将士,仍分散在各处坚守着结界。

他们打心眼里认为自己是沙族人最后的希望,更觉得该将守护结界当作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事物。

灭宇兽初次对结界的冲撞,对结界内的众沙族人皆有影响,但属对这些将自己魔气与结界相连的将士影响最大。

他们极力克制着自己,唯恐自己因体内危及性命的重伤,而使自己在族人面前表现出更让人心慌的憔悴。

甚至于有些将士,为不引起族人的注意,直将由喉头涌出的鲜血,再度强行吞咽入喉。

隐藏守护族人的最后执念,他们在坚持着自己认为赴死也该再续做的事。甚至于因对族人受撞击而造成的影响,他们都将其归罪于自己身上。

更为自己身为将士,不能守护族人安好而自责。在那份自责里,更是齐心将结界加快了稍许速度,往城池方向推出。

沈陌黎的话,却若是给了他们当头一棒,让他们先前觉得抛弃性命都能做的事,如今显得格外多余。

于将士中,有些不甘者愤愤开口:“灭宇兽就在结界外,此时撤下结界,与我等直接赴死让灭宇兽食之有何差异?”

在为族人撑下结界后,他们便不再惧死。仅是他们也不甘于死得毫无价值,沈陌黎的话,恰似一把利刃,直接将他们奋斗至危及生命的结界,归为眼下无用之物,令他们一时间全难以接受。

听到那般说,沈陌黎却也未有多大变化。

她指向在结界内四处乱逃的沙族人道:“我知尔等几近耗光性命维持结界,就这番撤去,令尔等皆是不甘。但尔等可曾想过,这结界一刻不撤,沙族父老便要多一时危险!”

说罢,沈陌黎向诸将士指了指沙域外。

在沈陌黎的暗示下,原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族人身上的众将士,这才察觉到炸裂的荒沙地底,好似有着众多未知的魔物,在向结界的方向逼近。

沈陌黎再续说道:“沙族人的命掌握在你们的决定中,如何抉择,我自不插手。”

纵使自己不是魔兽契者,沈陌黎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一群人死在她面前。

但若是她力争让沙族活,还有如此多的沙族人不领情还见怪于她,沈陌黎自然也不打算做想救人却惹人厌的那个人。

这番思索下,沈陌黎暗自摇头,静待沙族将士的选择。

顺着沈陌黎所指的方向,诸将士目光刹那转变。荒沙内分明藏了判断不出的东西,但单纯那番可怖之景,便让所有的将士皆是惊讶。

于震惊中,倒是有人先行反应过来,急急问沈陌黎道:“驱散结界,我等岂非直接成了那些未知事物口中的美味?”

这些将士虽不曾历经沙场,但对于沙族人的守护之心却不比那些为自家族人沐血抗战的其他族将士少。

见到将士的问话,沈陌黎因时间的缘故并未直接回答。仅是简略答道:“我知各位关心族人,但眼下时间已剩不多,还请各位先做决定。”

对灭宇兽了解不多,但沈陌黎深知,结界固然能挡住单独一只灭宇兽的几次冲撞,但四地如此之多的灭宇兽群聚袭来,沙族人一味躲在结界内,也躲不开被杀的结局,倒不如趁早放手一搏。

听闻沈陌黎这般道,多数将士依旧迟疑未行解结界之事,但当中还是有极少数人,断然相信了沈陌黎的肺腑之言,将自己所在位的结界收起。

有一人行必有万人随之,将士中诸多人见结界壁已破,想要再行聚合绝非易事。在无从选择下便联合加速,欲将这老祖宗留下的结界重化成碎片收回。

见到对结界如此依赖的将士,对沈陌黎的话竟如此相信,翔还的眸里瞬间迸发出更灼烈燃烧的火焰。

在吞下那包药后,翔还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躯体内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滚涌而出。于力量的涌动下,翔还与璞辰剑的对峙变得极为凌厉,意识却慢慢变得模糊。

若非事关结界,在翔还识海内留下过于深刻的印象,以翔还此时的模糊意识,早已察觉不到周围事物的变动。

他以蛮力骤然甩开与自己对敌的璞辰剑,挥动着利刃便要往众将士所在处砍去。挥斩间,口里仍念念有词道:“结界不能破!谁敢破结界,我定不饶他!”

因翔还几近消失意识的狂语,不少处在惊慌中的族人外翔还声若雷响中将目光齐齐注视到翔还身上。

这一看,本被惊慌恐吓得对周边发生一切皆有所忽略的沙族人,神情上明显出现难堪的裂痕。

只见翔还此时双眸全白,饱历风霜而显得褶皱的皮肤,此时因药物的关系而膨胀,竟显得格外的平坦无痕。

仅是在那过于悚人的撑胀,让翔还身手虽是极为的出众,行动却略显得迟缓。

挥着利刃,翔还眼见就要伤及一群将士,岂料锋芒离众将士还有几厘之近时,翔还却未能有半点再往前的动作。

他一手挥着剑刃,在凌乱的乱舞间猛力要再往前挣,另一手却是因沈陌黎灵力化成的绳索困束,紧紧与沈陌黎的手腕相连一起。

因意识的丧失,翔还此时已然没了多少思考的能力,更不知自己为何疯狂不能前。

在前进无果下,他疯狂的发出已不能称之为人的声音,更不知自己当初冲向将士的缘由。

那番药剂形同洪水猛兽,彻底击塌了翔还。在药力作用下,翔还此时更像是一头想疯狂杀戮的猛兽,全无人可知其下一步的行动。

与翔改的疯狂不同,此刻的沈陌黎却显得格外的冷静。在翔还猛冲向前时,她敏锐的察觉到翔还的异常,更因此而将璞辰剑猛扎入地,依靠着自己娇小的身躯,不断拉止着翔还冲向前的动作。

二人的对峙中,忽有更剧烈的摇动传来,惊得众人不知所措。

第三百三十八章 全涌救族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三十八章全涌救族须臾间,不尽的沙尘滚滚涌起,几近要将整片沙域覆盖。在茫茫的戈壁与数之不尽的黄沙中,有数不尽的通红身影自一望无际的满目苍凉中探头闯出。

诸数身影乍一眼望去,像极了断壁残垣,光是外形就让人有悲凉之感油然生起。

滚烫的岩浆在诸多灭宇兽躯体表面沸腾,散发着逼人的热气,使得这片区域的温度随着灭宇兽的群聚而骤然提升。

逼人发虚的热浪席卷,丝毫没有半点退散去的意思。逼得无数沙族人体内的水分几近在一刹那被蒸干,虚脱至跌倒在地。

沙族人茫然的盯视着眼前这些他们平生遇到过最可怕恶兽,因连奔逃的气力都被抽干。

因常年安居一隅,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灭宇兽垂涎着令人发呕的黏液,目带贪婪的朝这群无力反抗的沙族人靠近,神情更写满要在一瞬间将所有人尽数吞肚的邪肆。

“魔物来了,快逃!”也不知谁在这等凶险的情况中最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众沙族人闻声,拖着极其虚脱的身子,纵使是连站着的气力都没有,亦挣扎着想往四下逃窜。

生在沙域长在沙域,这却是沙族人初次见到如此可怖的景象。素日,城池为他们挡去了所有的灾祸,他们始终过着祥和的日子,也未经历过多少波折。

现如今,那习习的热浪团聚而起,才让他们想起素日偶尔翻滚至城池附近的炎热。

因常年生长在沙域这等干燥酷热的环境里,使沙族人极为喜爱往日游荡在城池附近的那股未知的炽热。在那般无灾无难的日子里,他们甚至于期待有更多的热浪席卷城池。

然而现在,他们却怕极了那不尽的热浪。

在将近要夺走所有人性命的热浪里,部分较为睿智的沙族人分明察觉到,原来涌动在城池边缘那与此时灭宇兽相似的热浪,必是属于灭宇兽的气息。

那番一想,使得那些猜得所以然的沙族人极端恶心。

他们在曾经的那番祥和日,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些存在于沙域内的热浪,竟是游荡在城池附近,想将他们当做食物的恶兽。

往昔,城池内有沙族先祖留下驱赶魔物符篆,使得沙域内遍布各处、极为凶悍的魔物,纵然居于城池内的沙族人虎视眈眈,却也仅能偶尔游荡在城池附近,寻着是否有无误跑出城池的沙族人,又在寻觅无果下远远眺望着那些在它们眼中那可望不可即的猎物,终是无果而返。

近些年,若非符篆的气息减弱,沙族人也不至于要时常用上结界防御魔物。

在过往的许多日夜,翔章虽与其他长者一齐查探过符篆出现的异况,却无论如何都难以找到半丝异象。

异象中,沙族人中骤然出现了关于沙族前代流传下的预言。

回顾沙族的历史中,代代给后辈的虽都是瞩世辉煌。

但在诸数辉煌中,却也仍有着少许令族人传承无数代,皆难以抹去的阴影。

环看往昔,沙族先祖因得到过高人关于沙族一朝必临灭族大祸的预言,而终日忧愁废食。

由那份那以驱走的担忧中,他们甚至于将自己的晚年倾数用在为后辈研究保命妙法上。他们日夜不休,直至在为晚辈备下数道足以提防魔物扰袭的妙术,诸先祖这才带着忧心归西。

他们的防御术独是对着沙域内,却未有再多的时间去布置抵抗沙域外的妙法。

在命数走尽时,众沙族先祖的内心虽是极为担忧,但他们又在忧心忡忡中带着一份侥幸。他们认为沙族人所处的位置特殊,外有历代魔兽的镇压,必然无多少能群聚攻打沙域,给沙族人带来灭顶之灾。

在预言的扰乱心絮下,沙族先祖虽是寝食不安,终日不得安宁,但有在耗尽自己最后命数后,无法再为族人奉献更多。

诸沙族先祖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们都在祈祷着沙族人能因城池对历代魔兽的重要,而避开那令他们终难安心的预言。

若是让众沙族先祖知得,自己苦心经营的城池,在如今未能护得族人半分,怕是那些早已步入棺材中的沙族先祖都要因那份焦急而破棺闯出。

然而,事情没有如果。

在沙族人为面前的情况而无比焦虑时,沈陌黎却是想好了对策,以抗面前这些凶相毕露的灭宇兽。

早前她授沙族人气罩妙法,便是想使沙族人在群魔物来袭时,出去结界还有其他科护得自己安好之法。

而今灭宇兽群散发的极端高温,虽在沈陌黎的预料之外,但枫雙为她祭的气罩,却使她在滚滚热浪中,身体丝毫未受半点影响。

虽不知枫雙的气罩中有何与其他人不同的物质存在,此刻却也给沈陌黎最后一次领众沙族人逃离的机会。

她祭起翻涌的源流,澎湃包裹住已无任何反抗余力的沙族人。

清澈的流水涓涓,带着点碎冰包裹的清凉,使凌虐沙族人的热浪顿时被压制下些许。在凉凉清流里,那些被热浪压制得几近断去呼吸的沙族人,得以有了一口喘气时间。

在源流若水温润的包裹下,众沙族人却是完全顾不得休憩,便急急要再续往各处逃散。大难当头,他们实力平平,却也想争得最后一线生还的可能。

对于往日城池中的美好记忆,让他们在如今这等可怖的大灾面前,有着最后一丝希望,渴盼着自己能从灭宇兽口中逃生,获得最后一次回到城池故乡的机会。

哪怕是吊着最后的一口气,对于那份赠予过他们安宁的城池,沙族人直至临死前都还有着无比的牵挂。

他们想念走在每条街巷中,那些平淡无奇,却又充满欢声笑语的日子。在对往日无尽美好的怀念,使得沙族人在而今的逃离中,更是对凶神恶煞的灭宇兽有着源自灵魂深处最胆寒的惧畏。

在那份惊惧中,这群对险境毫无经验的沙族人,甚至连如何反抗都已忘记。

第三百三十九章 柔指坚心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三十九章柔指坚心沙族人眸光暗淡,于欲哭无泪的绝望爬滚前行中,甚至已料到了自己的死亡。

然而在这份绝望之外,由干涸的沙地底端忽有一股水势惊人的泉流袭涌上来,将所有的沙族人呈在上方,往城池方向迅疾而去。

在喷泉之下,诸多的灭宇兽亲眼见得到嘴的猎物疾飞逃离,在不甘中朝着泉涌处猛扑而去。

奈何常年潜伏在地底,灭宇兽庞大的身躯在虚空之中的速度却是不快。几番扑杀,也仅是在泉流的底端,被呛了几口清流。

它们身上流淌的岩浆,须臾将泉流底端的源流蒸发成干,喉间发着沙哑的声音,在再续朝前的追杀中,却是愈加与沈陌黎等人拉远了距离。

于大难中得以生还,诸沙族人的眼中带着震惊。他们看着包裹在身侧由气罩隔着的源流,须臾间想撤下气罩,于干热的烘烤下感受一二源流的清爽。

岂知他们心底的想法还未来得及做,便听到沈陌黎清脆的声音响起:“气罩乃我等如今保命的最后一道利器,尔等切莫撤下!”

在受到灭宇兽的炽热烘烤下,沈陌黎何尝不知沙族人那份想沐浴在清流中,感受一番冰爽洗刷的想法。

仅是如今沙域太过凶险,纵使避过了灭宇兽的伏击,于他们而言却还是有着极多未知的凶险,前方的沙族城池,便是其一。

枫雙让与沈陌黎一个时辰的时间,如今因在沙域中的那番折耗,一个时辰几近耗尽。

沈陌黎心底着实担忧,以现在他们这般御源流朝前的速度,是否会在城池内与谲族遇个正着。

只是若没有这番赶路,沈陌黎又是极其担心,沙族人会在谲族人之后到达城池,于谲族毁去路口后才能到达沙域路口。

在那份心急中,沈陌黎垂眸,借由感应对着处在天魂之位的鸾耳道示一份感激。

作为鸾莺魂魄的天魂,鸾耳与沈陌黎之前的约定不过是驱赶走坤火珠罢了。尔后诸多事,纵然鸾耳不加干涉,也丝毫不欠沈陌黎任何理由。

沙族人的险境,使鸾耳生出一番恻隐之心。方才在早前屡次借以感应,允下沈陌黎借力自己。

于沈陌黎对鸾耳略表感激之际,沈陌黎的体内忽有另一道声音响起:“有了新欢,可是把我给忘了?”

字字娇媚的话音,让沈陌黎浑然一愣,旋即喜上心来。

那一字字给人无限惊喜,带着汪洋独有的广博温煦声,只一听,沈陌黎便能分辨出是苻姬所独有。

早先,苻姬听从沈陌黎的计划,于意料之外受坤火珠迫害而昏迷,沈陌黎曾在心底生出无数愧疚与着急。

她以自己的灵气不断蕴养着处在神魂之位的苻姬,祈愿苻姬能快些转醒。

苻姬却因受异火烧灼而伤势过重,情况时好时坏。

尔今,听到苻姬转醒的声音,使沈陌黎稍是放下那份为苻姬悬提在半空的心。

“苻姬,你醒了。”在心底的喜悦中,沈陌黎寥寥数语,却带着自己的极多欢喜。

因三魂六魄与本主的相连,使苻姬极快的感知到沈陌黎此刻的想法。于沈陌黎灵气的蕴养下,苻姬实已醒来一段时间,只不过见沈陌黎那番忙碌,这才为以神魂传讯告知沈陌黎。

再者,在沈陌黎初醒之后,她分明感受到其它魂魄所不能察觉到异常,更将目光集中到那始终寄生在沈陌黎躯体里的帝魂身上。

几番查探下,苻姬虽说不出如今在沉睡中的帝魂有何不同,但因心底的焦虑,还是分出自己的真元强行化作绳索,再行将帝魂捆束一番。

若非沈陌黎如今因源流呈众人而无法达到理想速度而焦心,苻姬绝不会在此时让沈陌黎知晓自己已然转醒。

比起外界混乱的局势,苻姬更担忧于那时时可能夺走沈陌黎意识的帝魂。帝魂寄生在沈陌黎躯体内,就像是个随时可能苏醒掠夺的恶狼,苻姬着实难以肯定帝魂在她的一番捆束下,是否能保持上一段时间的沉睡。

源自海帝神魂的苻姬,虽有着其余神魂所不能比拟的汪洋之力。但在数次与帝魂的接触中,苻姬敏捷的察觉到帝魂本主因是比海帝修为更强盛许多的存在。

因帝魂隐藏的惊天实力,使苻姬在捆束好似陷入无限沉眠的帝魂时,尝试几番皆觉得极为费劲。

在那番没来由的费力中,苻姬虽曾怀疑过帝魂早已苏醒,仅是多次寻看皆察不出猫腻,使苻姬也仅能分出神魂中的部分真元,以限制帝魂有所行动。

分出真元后的苻姬,神魂之力大大折损。

因实力的折损,此时的苻姬并不想见沈陌黎。她不愿沈陌黎知得自己的情况,更不想沈陌黎为自己的境况担忧。

只不过沈陌黎此时的忧心,令苻姬在几番迟疑下终是决定现身,想以自己剩余的汪洋之力助沈陌黎一臂之力。

看着面前为自己眉心紧蹙的沈陌黎,苻姬并未接过话。

曾经作为海帝神魂,独自活在源海中无限时光,苻姬已在那份孤独中忘却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

苻姬高傲地伸起指尖,自沈陌黎面庞上滑过得却极为轻柔。这是她对沈陌黎关心最柔致的表达,亦是她对往后行走方向下定的最后决心。

坤火珠的异火,着实对苻姬造成极大的伤害,却也不至于令苻姬就此沉沦不起。稍是经过一些时辰的调息,苻姬便能将坤火珠带来的伤害降至近无。

于苻姬眼中,真正危及她的是那方隐藏极深的帝魂。

苻姬屡次限制帝魂,更能猜得在往后的日子里,帝魂一旦觉醒,势必会视己为最大的绊脚石。

对于帝魂那等残暴又能量彪悍的魂魄而言,苻姬以此时这等实力与之对抗,几乎是全无任何胜算。

海帝死后,苻姬的心早已死过一次。曾入死地者不惧死亡,苻姬更无畏于帝魂是否会陷她入死地。

只是她怕,怕自己如此殒命后,沈陌黎体内再无人可限制帝魂的行动。在那份担忧里,苻姬伤神于自己今昔退化的实力,更相寻到更好保护沈陌黎的妙法。

第三百四十章 封口恶事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四十章封口恶事初次遇到沈陌黎时,苻姬委实对沈陌黎无半点好感。甚至在神凰血脉强制将自己归入沈陌黎三魂六魄后,起了想灭杀沈陌黎的想法。

然而,在往后的这些共同的经历里,苻姬本已随海帝而逝的心一点一点被注入新的生机。

外形看上去虽是娇柔的沈陌黎,行事作风却是极为坚韧有力。由沈陌黎的侠义之心,由沈陌黎的临危不惧,由沈陌黎的聪慧敏捷,一点一滴都让苻姬想起当年的海帝。

区区一人族,能展现出这番王者风范,着实在苻姬的意料之外。

更使苻姬意外的,是沈陌黎身上那缕让她觉得极为亲切熟悉的气息。

常年居于源海,能让苻姬有此感受者,孕育她而生的海帝是其二,沈陌黎便是再无后者的第二。

因那份熟悉,使苻姬更慢慢接受了沈陌黎作为自己本主的事实,更因那份心距离的拉近,而希望能为沈陌黎尽自己所能压制帝魂。

这般做实则并不单纯为沈陌黎,更是为苻姬自己。

苻姬虽想不起帝魂的本主归谁,但她依稀觉得自己在海帝神魂之位时,曾见过帝魂的本主。而自己原先本主海帝的死亡,更似与这个始终在沉睡的帝魂有关。

自海帝躯体中被抽离后,苻姬虽因海帝刻意而为的关系,忘却过不少事。

可海帝死前对刺杀者的记忆深刻,使其纵使刻意抹消去苻姬的记忆,苻姬却依旧能从帝魂极端克制的气息里略为猜得一二。

在指尖自沈陌黎白皙的面庞上滑落之后,苻姬长袖一挥,骤然有汹涌汪洋带着震天的涛音,汇聚到渐渐减慢的源流里。

得到幽蓝的海水注入的力量,由源流与海水合聚的一方水域,须臾间闪动死点点星光。

两股实力非同一般的水流汇聚,极快的推动着众沙族人快速朝城池的方向前行。

像极了离弦之箭,看着承抬自己的水流这般迅疾,诸沙族人的神情里闪过一抹震惊。

在沙族人中,纵使是他们认为魔道修为非同一般的翔章,皆不曾将全族人以自己的神魂之力,由一地带到另外一地。

沈陌黎的武道修为,以沙族人低弱的实力虽辨不清到何境界,但他们能肯定的是,沈陌黎的修为绝无登上神级。

沙族人甚至无法想通,未登上神级的沈陌黎,是以怎样的气力,才得以托起一族之人。

因素日对修炼的疏忽,使沙族人难以猜得,世间还有能将气力提升万分的体魄存在。

沈陌黎体魄的苏醒,由与坤火珠的对峙间便有了隐隐的迹象。

仅不过是因近来事多,才令沈陌黎对那时即将觉醒的体魄有所疏忽。

枫雙所祭的气罩,也不知当中藏了何物,竟在沈陌黎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其余几道魂魄皆有了觉醒的迹象。

在灭宇兽即将袭击沙域时,沈陌黎便是灵活的借助了气罩,加快速度激醒了自己的体魄。

体魄若以神力,附着在流淌的源流上,这才使沈陌黎极为稳当的将所有沙族人带离了灭宇兽群聚的地方。

于沙族人的震惊里,在那方流动的汪洋与源流汇聚中,有揉碎了的身影骤然漂浮在水面,眸中带着一抹极为隐忍的愤怒,狠瞪众沙族人一眼,又再次消失于踪。

一片金黄的沙域前方,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在那破碎的身影消失后,渐渐化作一片湛蓝,若要引着沙族人往湖海没最神秘深邃的梦境赶去。

诡异的变化,使诸本就心魂不定的沙族人更为恐慌。

于那份恐惧中,也不知何人先是开口道:“契者,我族惧水,你带我等进入湖海深处,是何居心?”

那声质疑,使得惊慌中的沙族人皆是点头附和。

常年听从于族长及众长者安排,这些沙族人更缺乏一分明辨是非的睿智。

他们从来便是听人说风便是云,却从来不求寻得其解。

在有人开头指责后,也不分清事红枣白,众沙族人便如没有主见的墙头草,也不思及先前沈陌黎营救自己的恩情,便于那份对水流无限的恐惧中,愤愤开始自己对沈陌黎的窃窃指责。

他们畏惧于沈陌黎不知深浅的修为,而背地议论,却除先前那不知何人出口的责问中,再无其余人敢直问沈陌黎。

仅是另众沙族人没想到的是,他们的议论使在旁侧的翔安甚是恼怒。

在听得沙族人无端对沈陌黎的谩骂与指责中,他终是再忍不住,大喝一声:“够了。”

在翔安一言震天的话声中,沙族人因不知所以然,而纷纷停止了讨论。

他们眸带不满的看向翔安,在如今这般形势下,更觉得翔安是想讨好于沈陌黎,这才如此凶厉的喝止住他们的暗自不满。

自家族人愚昧无知的模样,落在翔安眼里,却成了最大的讽刺。

过往他兢兢业业配合着翔章,协助打理着沙域内的一切。尔今回头再看,这才发觉自己与其他长者自认为的付出,给沙族人带来的不过是思想上的愚钝。

在沙族人愤怒难平的目光中,翔安骤然升起一缕愧对先祖的伤神,更为族人的不理智举动而深有对不住沈陌黎的感触。

仅是在翔安愤恨难平中,却是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着翔安何话该说,何话不得言。

随着衣角被人这番拉动,翔安本想再续开口说道的话骤然噎住。

愣于原地,翔安在旁人的提醒下,一番联想起自己与其他人共做的恶事,便瞬间觉得,以自己的罪人身份,纵使族人再有何不对,也轮不到自己横加干涉。

因那份回想,使翔安此时心底极度不安。本是正义威严的目光,在被人再次提示着那事后,而不再那般清高。

他捏紧了拳头,在沙族人带着质疑的目光下,更觉得心中有愧疚而不知后续该如何说道。

挥动袖摆,翔安因自己先前的恶举,而心生出一番难以平静道:“魔兽契者,岂容尔等说道?”

说罢,翔安一个转身,匆匆往他处赶去。在压迫下,翔安全然不敢言自己真正的想法,为避开所有人的猜疑,也便仅能佯装气愤离开。

第三百四十一章 欢景忧心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四十一章欢景忧心翔安因烦恼匆匆离去的身影,落在其余族人眼中,却更像偏袒沈陌黎而愧对族人的狼狈逃窜。

不明真相的沙族人,在险境再次降临之际,完全无法理解翔安所遇何事,更在那份不解中对沈陌黎将他们带入这未知的世界极度不满。

虽经历数劫凶险,然因每次险况都有人在最后关头替沙族人抵挡,使这些并未真正以自己之力抵挡过险情的沙族人,完全无法理解那些抵挡者的艰辛。

他们以自己狭隘的目光看外界,更因翔章及其他长者长期的大包大揽,而觉得强者为他们抵挡灾难,乃是理所当然。

而若沈陌黎这般,在替他们抵挡险难时意外出现的这等险境,委实令众沙族人难以接受。

于灭宇兽的岩浆烘烤下,沙族人虽也曾有过那一瞬间对水的渴盼。

但沙族的躯体本源乃是以沙汇聚,沙水相融下,沙族人的躯体筋脉必然会如沙砾板结,骤然失去所有行动能力。恰是因对自己躯体的认知,使沙族人眼下惊恐无比,更想尽早避开眼前的恶况。

面前无尽的水流宛如一条柔滑的翡翠缎带,飘曳着将沙族人包笼其中,却未有滴水触及沙族人分毫。涓涓若铃声清脆的水声,若是上古神祗遗落人间的一曲奇乐,与人一种洗涤心灵的放松之感。

然而这等唯美之象,却丝毫没给沙族人半点放松的感觉。行走在流动的清水间,他们完全料想不到这方水帘会在何时崩塌,将他们永远留在水流内。

这般一想,使沙族人的心沉重无比,更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恐慌。

于那般畏惧中,众沙族人看向沈陌黎的眼光也由先前的敬佩感激,带上了一抹淬毒的怨恨。

昔日的城池于沙族人而言,非但是庇护之所,更使沙族人成了若常年处在无风雪的花草般不能经历任何挫折的懦弱存在。

纵使眼下沙族人对凶险极为担忧,然除了抱怨带他们来此地的人,众人已然慌了手脚,想不出任何抵挡危险的对策来。他们如受惊之鱼居于岸上,在怨天尤人中又毫无作为的等待死亡的降临。

在沙族人嗔怪的目光中,沈陌黎的躯体里骤然生出一道愤愤不平之声:“那般不知好歹的东西,本主你这般待他们,他们竟不知感激,还以怨报德,不若我们就此就众沙族人撇在这处好了!”

声音乍听之下浑厚雄壮,若是粗壮男子所发出。唯有在细细回味下,方能感觉到在那粗犷种还夹带着少数女性的特征。

那时初觉醒的体魄之音,体魄虽觉醒不久,然因是沈陌黎自身分出的魂魄,故在觉醒时便已带有沈陌黎先前的记忆。

于那些记忆中,体魄不平于沙族人此时的表现,更恨不得立即解散去融汇在源流、汪洋内的体魄之力,使众沙族人全掉进周槽那未知的水流中去。

仅是对于体魄所言,沈陌黎却是极为风轻云淡的嫣然一笑道:“他们在惊惧下有负面情绪,倒也不足于怪。沙族人虽不善分辨是非,本性却也未到恶劣得要处决他们的程度。我既决定代小魔兽保护归降之人,更不会就此撇下众沙族人于不顾。”

听得沈陌黎那般说,体魄努嘴仍是不满道:“我看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得,你若愿意,我便陪你继续帮衬着拉那群不知感恩的人,全当我拉了一堆恶臭无比的屎粪罢了!只不过我以体魄之力呈着他们,这是否会稍不小心让他们足下成空,可就说不准了。”

体魄说得粗俗而愤愤不平,甚至还带着点对沙族不利的味道,然她对沙族人呈带的动作,却丝毫不像话里所言那般有怠慢。

这怨归怨,体魄在恨本主不争之际,亦仅是动了动嘴皮子,并未当真有违背沈陌黎想法做事的意念。她本就归属于沈陌黎的三魂六魄,这初生的意识还是因沈陌黎的应允方才得有。

体魄的性子几句话往下听后,虽觉得与沈陌黎本主迥然不同,但因魂魄同源,体魄对本主的忠诚却半点不应性格的不同而减少半分。

对于自己体魄的信任,让沈陌黎对体魄那般使性子的话仅是淡淡应答道:“我知你不会。”

话音一落,沈陌黎的目光便由躯体内转移水帘前方。在那好似无尽头的水流中,沈陌黎未曾到过此处,却对水帘中的一切好似极为熟稔。

可那份熟稔又好似不属于沈陌黎自己,这使沈陌黎在前行间心底多了份疑问。

以余光瞥向身后,他们来时的路已被流水所封堵。泉泉流水流动在他们四周,更像是在逼着沈陌黎御水,不断往水帘划定的前方而去。

在沈陌黎疑问重重间,苻姬的虚影却是忽跳跃至沈陌黎的体外,神情带着极度不安的看向水帘的前方。

约是过了几息时间,在焦虑中的苻姬这才缓缓开口道:“这水帘尽头没人可活着离开,纵使是当年雄霸六海的海帝都不能。我等需即刻调转方向,穿过水帘回到沙域!”

由苻姬那不尽担忧的面庞上,沈陌黎恍然明白自己觉得熟稔的原因。

苻姬虽与沈陌黎的三魂六魄非属本源,然在长期的交汇中,苻姬与沈陌黎的一切早已交错相融。于沈陌黎识海里浮现的那丝熟稔,乃是源自苻姬记忆的零碎片段。

于诸多关于水帘的零碎片段里,苻姬虽未想起当年自己与海帝发生了何事。然而在初踏入水帘时,苻姬的内心便没来由的被一股森然恐怖的感觉所覆盖。

身为海帝神魂,苻姬几乎不曾因面前的可怖之景,产生过这种惧怕之情。她有着与海帝相似的王者气魄,更在诸多险难降临时有着极为淡然的内心。

然而苻姬所有的淡然心境,在遇到眼下这平平无奇的水帘后便再不复存在。涓涓流水欢快的激流唱响着,却激发起苻姬心底最深层的恐慌。在这缕恐慌下,苻姬的面色显得极为难堪,本就湛蓝的唇瓣因心底的畏惧而变得惨白无比。

第三百四十二章 白活取命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四十二章白活取命“这地可是让你想起了何事?”沈陌黎察觉出苻姬的异样,扶着惊魂未定的苻姬坐至汪洋上,略思片刻后问道。

在苻姬这般不安中,沈陌黎虽知不该过于急切向苻姬询问关于这地的悚人回忆。然而,在知晓苻姬提议的穿过水帘往回行走的计划不可行后,沈陌黎也仅能边安抚着苻姬,边更细致的向苻姬询问关于此地的讯息。

六海之水皆源于海帝,按理推断,苻姬畏惧其它也不该惧怕于由海帝修为演化成的水。苻姬既是这般惧怕这等景象,必然说明海帝曾在水帘的尽头发生过一些凶险无比的事。

如此一想,使沈陌黎的忧心更重一分。

听及沈陌黎的问话,苻姬并未即刻回答,她好似沉陷在属于自己的噩梦里,目光呆滞良久皆无法回过神来。

倒是鸾耳在苻姬愣神间,化作虚影飞荡至沈陌黎体外,怒目瞪向苻姬道:“杀了她!是她将我等带入恶水深渊,她若不死,我等必亡!”

鸾耳的气息,使沙族人极快的想起沈陌黎于城池内抵抗那团异火时,骤然变强祭出的源流气息。在那抹熟悉的气息中,沙族人若见救兵,更加倾向于相信鸾耳所言。

早前他们仅觉得沈陌黎实力了得,祭源流以挡雾魔的袭击。

但在见到鸾耳后,众沙族人明显的感觉到鸾耳绝非沈陌黎的魂魄。在鸾耳身上,分明有着一缕更像得了智慧的魔物气息。

猜清自认为的事情大致后,沙族人对于沈陌黎的不满更增一分。他们只觉得沈陌黎故作玄虚,暗中却不过是借用了他人之力去为事。

这番联想下,苻姬早前与沈陌黎提及海帝的话再次浮现至沙族中一些人的识海内。

借由话中模糊的信息,众不明真相的族人将自己诸多的恶意猜想合而为一。

在对沈陌黎的厌恶中,极具情绪化的以讹传讹,终是群聚认为是沈陌黎为显自己实力雄厚,胡乱借力,这才导致了如今这番无法掌控的时局。

于不断发酵着对沈陌黎的憎恶后,沙族人将希望的目光转而聚集到鸾耳身上道:“敢问可是杀了那女子,我等即可获救?”

鸾耳与本主极端相似的模样,虽是沙族人所不喜的仙家风范,然在大险面前,诸沙族人已然顾不得对方是仙是妖,仅希望对方能带自己逃脱这方困境。

仅是世上,哪有这般平白能捡便宜的好事?

沙族人苛薄的话及先前作为,引起鸾耳的不满。

它有心杀苻姬,动机却与面前这般无知的沙族人截然不同。

在与沈陌黎谈事之际,它更不喜有人横插几句话,扰乱它的思绪。

于那份不满中,鸾耳音线冷漠异常道:“尔等那番想杀人,不如先来场自相残杀?我倒是乐得见那等画面!”

如当头冷水,鸾耳的话让沙族人刚燃起的希望再次被泼灭。

他们讪讪躲至旁侧,再不好多说一言半句。

害怕于鸾耳目光里闪过的那丝凌锐,沙族人心底虽仍想求鸾耳救自己,然那份畏惧又使他们退居至旁侧,不敢再多言半分。

在鸾耳警告诸沙族人间,苻姬却是更快一步。

她祭起利刃,朝着鸾耳的头顶猛力一挥便要斩下。

仅是源自鸾耳身上一股惊人的气旋,却直直将苻姬的利刃弹至其它地方。

“想杀我,你得找我的破绽才行!”鸾耳的声音,在受气旋扰乱而看不清中响起。

鸾耳那番低沉的声音,宛如恶灵索命,全不像眼前那般淡然。

在气旋凝聚又再度扩散中,有一卷衣物,代替了鸾耳的仙风傲骨,出现在那片模糊的气旋里。

“不好,它再化成了千斤裘衣。”苻姬神色极为不好道。

苻姬的话,使沈陌黎心底再生警觉。

前世,她在受追杀中曾博览神兵之书,对于千斤裘衣略有所知。

以冰狐毛皮裁剪成的千斤裘衣,寒气可远传百里,使人自脚端向上凝固成冰。见者隔万里望之,极地寒凉的阴森尚能使人瑟瑟发抖,骨冻碎断。

寻常仙者触之,扎骨寒刺自接触点传及周身,片刻便使仙者冻块冰裂,魂魄无存。

纵有五族内擅于控火的强者,想浴火穿裘,烈日熔浆的火躯也会随裘中炼狱玄寒而烟消命散。

天地间,强者无不慕名想得此裘,又畏其比天神力而不敢动之。

裘衣择人为主,寻得适者穿之,衣轻如纸,重不过一片枫叶。穿者力胜天道,可诛魔神于弹指,冰彻心凉的神力无人可敌。

于诸多关于神兵的书籍中,皆曾出现千斤裘衣的相关记载。

仅是传闻裘衣丢失许久,沈陌黎绝想不到,那等稀世之物,竟一直都存在于自己身侧,还是由鸾莺天魂所化成。

若是放在前世,沈陌黎能找到这般稀奇的裘衣,必是欣喜无比。

然而事放当下,沈陌黎却是因千斤裘衣对苻姬的敌对之态,而提不起丝毫的喜悦。

在二人的对峙下,沈陌黎当真可说是夹在中间最难处事者。

苻姬与她共历风险数次,照常理来说沈陌黎绝没有不站在苻姬一线同抗鸾耳的道理。

然而,念及鸾莺前世对自己的恩情,今生的沈陌黎又下定不了决心,要与鸾耳做对。

况且眼下二人的争锋相对,明显是因早前仇恨堆积的结果。在分析出事情对错前,沈陌黎亦是觉得难以偏向于哪一方。

与沈陌黎的迟疑不同,见到在苻姬砍杀下非但无事,反而变成了这道抗击神兵,沙族人的喜悦颜展于表。

他们若见得流星,巴不得鸾耳此刻便挖出条逃生的路,好让他们快些离开这一刻都不想再呆的水帘之地。

仅是沙族人的期盼,在这番有进无出的水帘间注定要落空。

涓涓流水缓缓渗透如源流,不断挤压着沙族人最后的生还空间,令沙族人在慌张中自乱中先慌了阵脚而四处奔逃。

趁着混乱,鸾耳化成的千斤裘衣不过淡淡的看着怒极生悲的苻姬,略带讽刺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未有半点长进。若知让你多活数年也相当于白活,我当初就该直接要了你的命!”

第三百四十三章 鸾耳之羡

陌黎九天夺颜劫第三百四十三章鸾耳之羡以鸾耳化成的千斤裘衣,两袖翻飞若是猛鹰,居高怒视着下方的苻姬。

在进入到这方水帘中,鸾耳被尘封的记忆骤然转醒。

一直以来,鸾耳只觉得自己是鸾莺天魂,皈依鸾莺的存在。但这方水帘中的激流,点点渗入到鸾耳的源流中,却慢慢唤起了鸾耳意识深处,不知被何人尘封已久的记忆。

事到如今,鸾耳方才想起,当年也不知是何人将它由本主身上强制抽离,再封印住其识海记忆,于沧冥巨森路过中将其打入到鸾莺体内。

初遇鸾莺时,鸾莺的实力虽强,却仍不足以成为沧冥巨森的护森神兽。正是因为鸾耳被打入至天魂之位,鸾莺才得以有那般惊人的修为。

于缺失记忆的韶光中,鸾耳的脾性渐渐沾染上鸾莺的特征,更连体形外貌都渐渐变作鸾莺的模样。

直到这时,在水帘之流的融汇下,鸾耳这才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以清流冲刷自己的识海,鸾耳在那番对自己的洗涤中,才想起了自己最初的模样,当初所经历的一切。

而在那些被尘封的记忆里,有一个傲然于世的女子模样,于鸾耳初是恢复记忆时,骤然提升了鸾耳的愤怒。

那女子与如今的苻姬极为相似,虽在记忆恢复后,鸾耳始终想不起那女子是何人,但它依稀记得,那女子在水帘尽头,曾抹灭过所有与之同行的强者,其中便包括了鸾耳最初的本主——玄青。

虽是玄青的天魂,然鸾耳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在玄青死后,自己并未跟着命归于无。

它清楚地记得自己曾在玄青命丧黄泉的一瞬间,趁机奔逃向这方水帘。奈何水帘中却好似有古怪的东西存在,使它如何想闯入水帘中,皆会被重重的弹回尽头。

于那番绝望中,鸾耳清晰的记得有一女子,巨剑便要将自己斩碎。

只是后来之事,它为何尚活人间,却是鸾耳一想回忆便会头疼不已的存在。

往事历历,不断增加着鸾耳心底的沉重。

面前的苻姬,更是让鸾耳回想起当时杀害自己本主,还妄图想至自己于死命的那女子。世间魂魄与本主相似者居多,鸾耳虽想不起那女子的身份,然看着苻姬凌厉的模样,更能猜得当年那女子必是海帝无疑。

因心头的愤怒,在苻姬对自己砍下那一刀后,鸾耳所化成裘衣上有粼粼金光乍现,若是磐石不断加固着裘衣的硬度。缕缕寒气自裘衣上散发而出,宛如千丈寒冰将周槽的一切都给冻结。

“护好他。”看着那一息便达四野的寒冰,沈陌黎急急将早前无气罩防身,受灭宇兽热浪影响而昏迷过去的翔还仍至身旁离自己较近的沙族人道。

翔还有罪,但与其治罪于翔还,使翔还再全然不知情下就此死去,沈陌黎更觉得该等翔还醒来,向翔还问清事情原委再做定夺。

看着被沈陌黎硬塞到自己气罩内的翔还,接住翔还的同族人心头虽极不愿接受,然翔还毕竟仍是沙族长者,再有多大的不是,也容不得沙族人怠慢。

这般一想,在百不情愿中,不单是接住翔还的沙族人,连带着周边几人也同是聚拢过来,将几人的气罩合多为一,以方便轮番照顾翔还。

沙族历代传下的家规,使诸沙族人在危难关头,纵使因久安弃武的缘由而起了诸多不该有的想法,对于尊长者,护老幼的观念却依旧根深蒂固,全无动摇。

将翔还重交还与沙族人后,沈陌黎再望向对峙中的两人。

这一望之下才惊讶发觉,尔今她将翔还归还沙族人的须臾间,鸾耳也不知用了何妙法,竟将苻姬直接打向水帘。

几近毫无疑问,在苻姬即将摔跌入水帘的惊险中,沈陌黎伸手一拉,急急将苻姬重拉回源流上。

不管苻姬先前归于海帝神魂时,做过何事,之前与沈陌黎一起经历的种种却是真实存在。

于沈陌黎眼中,不管三国六海其他人如何看待沈陌黎,在此时,苻姬即是她难以替代的同伴。

苻姬早前与命相交都要护得沈陌黎安好,尔今在苻姬危难之际,沈陌黎若是听及他人之言便弃苻姬生死于不顾,她又怎对得起苻姬以命筑建的这份情谊?

眼见即将被苻姬推至水流中,却意外被沈陌黎救起,鸾耳愤然生起一丝恼怒。

缕缕妒忌由鸾耳心底生出,使鸾耳此时尤为不甘。同是借居于沈陌黎的魂魄位置,苻姬斩杀它时,也不见得沈陌黎有半点前来救它的举动。苻姬一出事,沈陌黎却是冒着自己也可能卷入水帘的危险,也要将苻姬救回。

这般有区别的对待,使鸾耳于羡慕中生出一抹嫉妒。

回望鸾耳的往昔,纵使它曾经是鸾莺天魂,然在居于鸾莺天魂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鸾耳都不曾见鸾莺待自己那般奋不顾身。

往事不堪回首,每每鸾耳想起自己被强行打入鸾莺体内后,于浑浑噩噩中仅被鸾莺当作守护苍冥巨森的工具,终日被鸾莺借力使用,却从不曾问过它的所思所想,鸾耳的火气便更盛一筹。

上天入地,鸾耳仅在自己已死去的真正本主身上,体味过短暂的丁微关怀。那关怀微薄到能令人忽略不计,又使鸾耳对本主施舍的少数关怀,感动至难以割舍。

出生于冷血异族,鸾耳曾经的本主对于所有人皆无任何情感。于外人唯有残忍,对于自己也从不留任何情面。

常年与本主沐浴在血雨腥风里,鸾耳亦在无形中沾染了本主的血腥。仅是与本主不同的是,鸾耳的那份血腥里,又总带着缕缕渴盼得到别人关怀的成分。

本主于它无意的点滴在意,皆能让鸾耳激动许久。连鸾耳自己都想不通,身为冷血异族人的天魂,自己为何会有那般情愫产生,更在与鸾莺借出的无数时光里,更加认可于鸾莺的种种看法。

那份情感上的认可,使曾经的鸾耳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与鸾莺非但没有半点关系,还是被人强行为之才入了鸾莺体内。

于自己记忆恢复前,鸾耳甚至还曾羡慕过那些受鸾莺保护的生灵。

第三百四十四章 心带恶谋

鸾耳羡慕着鸾莺对苍冥巨森内众生灵的守护,更生了怨恨于眼下,沈陌黎对同是借力的苻姬那般偏袒。

于那份妒火中,鸾耳踟蹰许久终是问道“我与她皆是借力与你,为何你待她如此不一般。”

在沈陌黎救得苻姬后,鸾耳想听到沈陌黎的解释,更想听到沈陌黎提及稍许点儿在意它的话。哪怕那话是谎言,但仅要话里有着少许对自己在意的味道,于鸾耳而言便已是足够。

听及鸾耳的话,沈陌黎由袖中取出那方鸾莺尾羽道“鸾耳,你借力于我所做种种,我时刻感激于心。仅是苻姬与我出生入死,我委实做不到抛下她于不顾。”

沈陌黎说得属实,若非是与苻姬有关,而能还了自己欠鸾耳的情分,沈陌黎全然愿意为鸾耳去做其余事。

仅是沈陌黎的话,鸾耳此时却再也听不下去。它愤愤然道“所以你便要牺牲我,好去救她?”

那份不平在鸾耳心底不断升温,使鸾耳此时连说话的语气都显得无比沉重。

听力鸾耳这般问,沈陌黎却是微摇了摇头。

鸾耳与苻姬虽非自己体内原生的魂魄,然于沈陌黎皆有恩,沈陌黎又何尝不想以恩报恩,以还欠与鸾耳的情分。

若非苻姬早前砍杀鸾耳的动作忽然,全在于沈陌黎的意料之外。以沈陌黎那般重情义,同是会为鸾耳挡下那兴许会致命的利刃。

然而天下之事哪有如果可言?

苻姬先前挥斩下,那弯沈陌黎来不及挡下的利刃,注定成为鸾耳心底的一道坎。

跨不过那道坎,鸾耳便也再不愿相信沈陌黎对自己的心意。

它咬牙切齿道“既然你与我选择敌对两侧,便别怪我做起事来全不顾半点情分。”

说罢,鸾耳丝毫不留任何余地,由裘衣袖中挥出万道利刃,朝着沈陌黎的方向便要斩杀而去。

散发着阵阵寒凉的利刃,须臾间如密集的毒蜂,飞速极快的朝沈陌黎刺扎而去。

利刃所过之处,由于四下自带的寒凉气息极强,将空气都清空被冻出朵朵冰花。

冰花所过处,万物凝结,就连躲避于气罩内得沙族人,皆未避免于难。

惨烈的冰铺万里之景,使沈陌黎的眉心皱得若张被揉成一团的纸张一般。

利刃分散疾飞,仅是在划过沈陌黎身侧时,若长了眼睛般尽数避开沈陌黎,朝着后方再续疾飞。

利刃疾飞过之地,缕缕寒凉气息如针针封喉的叛逆短刀,在那般不断要将人魂魄冻彻中,又透着少得可怜的温暖,独使沈陌黎在那片漫漫冰寒中不似其他人那般被冻结。

放荡不羁的寒意滚滚袭涌,骤然将整片由源流与汪洋汇聚成的水流骤然停止。

带着一抹传承于本主的恶劣,鸾耳在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方才悠悠问道“你觉得你未成冰,是我仁慈还是你走运?”

沈陌黎之前的话,使鸾耳心底升起不尽的妒恨,在妒火作祟下,鸾耳更酝酿出一场恶孽的计划来。

见到面前这般陌生的鸾耳,沈陌黎却是垂下眸道“鸾耳,我知这并非你本心想说的话。”

沈陌黎话说得诚切,早前鸾耳能未在提任何条件下用心助她,使沙族人一次又一次地避开了所有的险境,便能说明鸾耳的仁善。

虽想不通鸾耳此时为何变化这般大,三以沈陌黎对鸾耳早前的认识,却也绝不相信鸾耳的脾性极为恶劣。于那番难以置信中,沈陌黎更想推心置腹与鸾耳交流一番。

听力沈陌黎轻柔的话,鸾耳却是急急撇开自己的目光。

沈陌黎那般真挚的模样太过于打动人心,鸾耳并不想因沈陌黎的眼神,便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事有意外,鸾耳愈是不看沈陌黎,沈陌黎那般凝思的神情便愈加清晰的刻在鸾耳的识海深处。

于那番念念不忘中,鸾耳游离四下不断躲避的目光,终是再次回到沈陌黎身上。

带着一番纠结,鸾耳警惕的试探道“你是想为苻姬求情”

在若冰雪横扫下,本就因分割去些许元神而修为下降的苻姬,很快便被冻成了雪块。

于这般层层叠加的结冰下,鸾耳想将苻姬一瞬间砸成碎片,也绝非是件难事。

仅是鸾耳却不想那般做,它清楚的知晓,若是自己在此时砸碎苻姬,则自己与沈陌黎间便再不可能系起那道情义。

对于鸾耳的问话,沈陌黎却仅是摇摇头道“善恶自有公论,我不会以我的恩怨,去求你放了苻姬,却也仅求你还原事情原委,再定苻姬的罪。”

“哦?这话有意思,那你是说我的所做所言皆是在撒谎喽?”鸾耳再续问道。

与沈陌黎的焦急不同,鸾耳并不在意于此地多耗些时间。

以它随着记忆恢复的修为,鸾耳早已不单单满足于眼前,它想变强,更渴盼找到一个羁绊自身者,成为自己的本主。

沈陌黎的武道修为虽是不强,却重在于情义。对于修为已步入一定境界的鸾耳而言,它再择本主,早已不在乎于对方的修为,而更在意于对方的心意。

而在此之前,鸾耳更觉得,在沈陌黎身边有一个巨大的绊脚石,那便是苻姬。

苻姬本主与它有着血海深仇,退一万步而言,鸾耳皆是认为自己绝不可能与带着血仇的苻姬共为一主。

为了面前这脾性难得的本主,鸾耳甚至已然想好,要暂且放下往昔的恩怨,只为将沈陌黎拉拢做自己的本主。

这方水帘走进无出,步入水帘者更是十死无生。

鸾耳在过往于水帘中经历的一切,更知无人引路下,走出这地会有多糟心。

而更为重要的是,鸾耳于早前在水帘内的所见所闻,能推断得出寻一个靠谱的本主,对自己走出水帘尽头有如此大的作用。

早前提及苻姬在水帘尽头的所作所为,于鸾耳而言,不断是为迷惑沈陌黎而真假参半的话语。

鸾耳在不尽岁月的冷漠忽视下,唯今的目标早已不单纯满足于寻到本主,更是在确定新本主后,将其进行慢慢的夺舍。

能与鸾耳羁绊越深的本主,于鸾耳看来,势必会是越容易夺舍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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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水帘众况

鸾耳在知自己本主命早殒灭后,心底对单独为主的渴盼日益加深。

既然得不到世人对自己的在意,鸾耳也不在意夺舍对方为己所用。

沈陌黎的重情重义,在最初的刹那曾使鸾耳心有所动,渴盼成为那个沈陌黎羁绊的人。仅是几番对话间,鸾耳已然觉得自己无法以真正的面目走入沈陌黎在意的范围,倒不如夺舍了沈陌黎的躯体来用。

得不到的人、事,鸾耳在妒恨中更有了将其毁去的念头。

在万态变化下,鸾耳的内心是极为纠结的。它痛苦挣扎于自己的孤独中,又在那份孤独里想将其他人拖入水中。

由那份痛楚里,鸾耳看向沈陌黎的目光一变再变,最终将目光停留至旁侧的苻姬身上。

苻姬那张与海帝极其相似,带着瞩世高傲的面容,看在鸾耳眼里,便是极为刺眼的存在。

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在鸾耳初次遇到时,便将鸾耳视之为如蝼蚁般随意可揉捏成碎末的存在。

见得神魂苻姬,若见得海帝本人。鸾耳望着苻姬虽因伤势显得略微憔悴的模样,心底依旧带着些许因先前遭遇而产生的惧怕。

海帝当年于水帘之后,控制着万水灼烧的场景,多少年来皆是鸾耳挥之不去的记忆。

初时,包含鸾耳本主在内的所有人,若是预测到海帝进入水帘深处,会变成那般令人胆颤的模样,怕是无论如何皆不可能允了当年的邀,进入这地水帘。

进入水帘前,海帝于同行的诸人眼里,乃是至交之人。所有人皆料想不到,自己那般深信的海帝,到最后会变成那等恶相。

鸾耳的怒与惧,在见得苻姬的刹那产生。以自己的玄冰之力,趁着苻姬分神的刹那,试图将苻姬推打至水帘之外,已是鸾耳压制自己恐惧所能做到的极限。

在苻姬随意瞥来的目光中,鸾耳皆是感到脊背发凉。

那是源自强者凌压世人的难敌之力,只一眼,便能让人心生惧怕。多望几眼,更有让人再起不了半丝杀意之感。

沈陌黎与苻姬相识的时间不长不短,但因相识时苻姬已逝去当初归依海帝时的那番惊天实力,故而相识一段时间内,沈陌黎从不曾有过与鸾耳相似的恐惧。

于那股望之生惧里,鸾耳终是挪移开自己的目光道“你若将她单独丢在这处,我便放过她。”

杀本主之仇深若巨海,鸾耳极难说放即放。将苻姬遗留在这地,已是鸾耳所能接受的极限。

水帘之内皆死气,苻姬留在此处吸万千死气于身,必然一死。虽不能手刃苻姬,然能致苻姬丧命,已是沈陌黎能做到的极限。

以苻姬此时的憔悴,鸾耳心底虽有惊鼓阵阵,却也极为肯定于苻姬绝非自己的对手。

既是自己有心无力下手,鸾耳便将目光聚集到水帘上。

它要夺舍沈陌黎,更想在此前先灭去苻姬。

那方水帘清澈若镜,使人初是看去,只觉得自己踏入水帘,即可若沐浴雪山之巅,在一番清澈间洗涤去自己的尘土。

可谁又能想到,这无害的水帘里,藏的会是最凶险的存在。

鸾耳若非早前亲眼见过同行者被水帘夺去性命的场景,怕是尔今看到这烟波浩渺的水帘,也无法知晓当中的险况。

鸾耳早前不知险情,更是料准了苻姬无从知道当中凶险,这才想坑害于苻姬,引苻姬以为这水清透无害,才这般说。

人道小人活长久,鸾耳在经历过无数往事后,更坚定了自己的念头,想将自己的不幸扩大,使更多人皆感受并陷入与它相同的不幸中。

未有后续的动作,鸾耳在等,等自己抛出的这鱼饵上钩。

借居于沈陌黎天魂的这段时间,鸾耳早已捞出苻姬为沈陌黎的生死不顾。由苻姬早前为沈陌黎所做种种,要猜得苻姬会因生出照顾沈陌黎的想法而径自留下,并非难事

以千斤裘衣内的寒凉,鸾耳短暂的封住了周边不断围拢过来的水帘。

然水帘缥缈,鸾耳着实无把握能让水帘维持结冰状态多长时间。源流无洋流的交汇,当使鸾耳短暂拥有了这惊人的冰结实力。

苻姬的身子骨眼见愈来愈虚弱,鸾耳亦能感觉到自己手上所能利用的汪洋之力越来越少。

早前若非苻姬相邀,沈陌黎亦不会将允下将神魂与天魂之力混杂为一。

没有两股水流的交融,也便不存在于如今鸾耳能借力于苻姬的状况。

借力仇敌,这般不齿之事,在见惯各种卑劣手段的鸾耳眼里,却成了常事。

由心底生起的那缕恶念操纵,鸾耳此刻极想撇开苻姬,好再续自己的后续行动。

鸾耳的记忆在几番风雨吹打下虽是极为清晰的,然它的意识此刻却更像是一团被搅乱的浆糊。

它独自处在被搅得凌乱不堪的识海中心,想法与决定也在随着眼下自己极不确定的心绪,而左右摇摆。

“好。”恰如鸾耳所料,苻姬仅是淡淡的应下鸾耳那听似极为不合理的要求。

纵使自己此时的身体状况极为脆弱,苻姬皆不曾畏过鸾耳半分。

答应鸾耳的无理要求,不过是苻姬顾及到沈陌黎而行的缓兵之计。

水帘是何地,苻姬何尝不知。

关于海帝在水帘尽头做过何事,苻姬虽如何努力回思,皆想不起分毫。然海帝掌管六海之水,想要借水之力了解水,却并非不可能。

苻姬在打定决心后,以神魂之实跳脱出魂魄位置,目光淡定的迈着莲步,向水帘方向走去。

仅是刚迈出几步,苻姬前行的动作便被沈陌黎所制止。

鸾耳心中打得响亮的盘算,沈陌黎虽不知内容,然鸾耳与苻姬二人在深海血仇,还能做到如此从容,眼见着却绝不像那么回事。

沈陌黎神情有忧,她谨然拒绝去鸾耳的威逼道“若要她走至水帘内,除非从我身体上踏过!”

女子原极为娇柔的话,落在沈陌黎嘴里却变成了极为铿锵有力,字字显得格外苍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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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清水夺识

见到沈陌黎想为自己拦下风险,苻姬却是极快的以眼神示意沈陌黎,莫要为她再续与鸾耳对峙。

鸾耳的心思,苻姬如何不知。当年海帝失去心智,于水帘尽头犯下恶事。鸾耳恨透了海帝,又怎会轻易放她离开?

海帝当初因短暂的意识,而对在水帘尽头作恶的经过毫无记忆。但苻姬却清楚的记得,在海帝意外得知一切真相,欲打算通过水帘重返外界时,可是因这方看似极为吸引人的水帘,而吃过不少苦。

尔今苻姬的修为,不过是当初海帝本主的零星半点,进入水帘后,必是十死无生的下场。

仅不过当初海帝折损大半数修为,在水帘中意外发现的那等境况,也让苻姬从中见出一缕生机。

生死由己不由天,苻姬在忽而加速推开沈陌黎后,疾步奔入水帘。

清澈的水帘看似遮挡不住任何杂质,却在苻姬初入其中后,转眼便吞噬了苻姬的身影。

一汪碧水清清流淌,好似先前从不曾发生过何事一般。

唯有沈陌黎与在场的人,察觉到那抹先前好似被鸾耳冻结住的水帘中暗藏的古怪。

幽幽水帘摇曳,若是轻纱吹拂着所有烦恼。可是仅有在场的人知道,在苻姬进入前后,那一刹那冰,一刹那水的诡谲。

那等怪象,绝非是因鸾耳骤然收回凝聚水帘的寒冰。

因前方瞬间离得极近的尽头,使在场再傻的人也看出了一丝端倪。

鸾耳早前以自身化成的玄冰冻结四方,怕只是鸾耳幻化的虚境。

幽幽水帘就好似一张大展的鱼网,随时想网罗住在水中前行的诸人。

在那流荡的清流里,有一沙族少年最先提出质疑道“你究竟是何人?早前你言我等莫入水帘尽头,可你的一行一举,分明便是想瞒着我等,将我们引入水帘尽头!”

事实摆于眼前,若是当头冷水,泼得沙族人一阵胆颤。

他们原以为遇到鸾耳,是遇到又一个能助他们脱离险境的强者。可事到如今才发现,鸾耳在一步步别有用心的将他们往死地里拉。

骤然间,绝望遍野,无数沙族人在见到这等绝望之景后,心生胆惧,更恨不得能找个缝将自己藏起,以避开这等悚人灾难。

离开得决然,苻姬绝想不到,自己的离开,会意外打破鸾耳设下的虚境,让沙族人看清面前这般惨绝人寰的险象。

眼前隔得极远,众人只以为行至水帘需一段极远的路。事到如今才发现,行至睡觉尽头,竟不过十指流沙的几息时长。

乘在鸾耳的源流上,所有的人无从在虚幻镜中察觉到时光急缓,只觉得在行云流水中停止了前移。

哪知在那看似停止的时光里,他们更像是井底之蛙,要被鸾耳拉至未知的险地,还自认为聪颖的拍手为鸾耳叫好。

这般一想,诸沙族人便恨不得扇自己一大巴掌,为自己的辨人不谨,更为自己早前愚笑四方企图借力于鸾耳逃开这地的想法。

坑害众人的连环套,引得沙族内人心惶惶之际,沈陌黎却是从中有了另一番猜想。

苻姬在推开沈陌黎之时,趁着鸾耳不察,倒是以感应告知了沈陌黎一些与其内情况相关之事。

神魂天魂同借居于沈陌黎体内,虽说因借居本主的关系,而导致苻姬虽是不愿,却也被鸾耳强行与自己联结,进而互得对方感应。

恰是以这等比寻常人更为精妙的方法,鸾耳在记忆意外复得时,便已蠢蠢欲动,想借着同借居于沈陌黎体内的便利,千方百计将苻姬之力尽数夺为己用。

无疑,鸾耳的前半数计划是极为成功的。

苻姬的汪洋之力,受鸾耳先前神不知鬼不觉的种种手段影响下,于初次与天魂源流汇聚时,极快的被夺为鸾耳所用。

没了汪洋之力可御的苻姬,在鸾耳面前便如同暴露在苍茫野外的蝼蚁,如何都难以逃脱被鸾耳推入水帘那万丈深渊的厄运。

鸾耳的计划步步相扣,它对重归水帘尽头虽有畏有恨,但终究抵不过万瑞石对自己的诱惑。

当初连同鸾耳本主在内的几人,若非跟着万瑞石踪迹,也绝不会邀得上海帝来到这席水帘之后。

幽幽水帘,也不知是上古何人所造,其内威胁,早已高深过几人的预料。

尔今,本主已逝,鸾耳却依旧想承本主遗愿,争得万瑞石那方宝贝。

仅是鸾耳的计划,却委实愁煞了成群的沙族人。

他们再是愚钝,在苻姬覆没在水帘之后,也早已猜得水帘后暗藏的杀机。

徒是一帘水汇成的通道,便有如此神力,沙族人更难想象,在水帘尽头,有何物在等着他们。

清澈的水流在水帘中撞击,轻灵的水声煞是好听。奈何却听不进沙族人的耳中,他们的愁堪比汪洋,在水帘转瞬即过间翻倍增长。

得了汪洋之力相助的一方碧水,行速极快,不过须臾,便已到达水帘尽头。

与水帘中的清幽之景不同,几道巨雷自地底劈闪而出,险些击中沙族人所在的那方碧水,使在场的沙族人见之心更生惊惧。

那份惊悚却是鸾耳所期待的,它唇勾邪笑道“尔等若不想丧命这地,便听我话行事。”

如是被逼赶上架的奴隶,众沙族人大半生活于祥和之境,哪里见过这番可怖阴森之景。

诸人心不甘愿,却也对于眼下境况无可奈何。

那情那景,使鸾耳再次浮现起当初的画面。

曾几何时,海帝待连鸾耳本主在内的众人,亦是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们本以为诚服于海帝,就能走出这方被水帘锁住的危险之地。

岂料海帝给他们的不是生,还是更接近炼狱的诸数折磨。

如今位置颠倒,鸾耳处在了当年御驾众人的位置上,亦生出与海帝当年一般,想操控着众人为己寻到万瑞石,而不留以在场任何一人活路的想法。

若是无害的水帘,正渐渐融汇入鸾耳的身躯里,渐渐控制住鸾耳的想法。

这是御水者的死地,不论是创造出六海的海帝,亦或是面前的鸾耳,在愈加靠近水帘尽头时,思维亦会随之愈发被水帘所控制。

现如今,鸾耳已然分不清,哪些思绪归自己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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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微花抑雷

宛如被人扼住咽喉,吃痛却不得不服软的沙族人,在面对恨之入骨的鸾耳时,心中虽是怨恨交织,却也未在多做反抗。

他们有气无力地半垂着头,似在思考着鸾耳话中几分是真,更在思索着自己未来有多少把握能离开这片望之即生惊悚的雷闪危地。

在所有人思忖之际,倒是沈陌黎最先站出来问道“你要我等如何配合你行动?”

鸾耳的恶劣,沈陌黎何尝看不出来。

她不信鸾耳会安得好心,要带沙族人离开这片雷遍满地的险地。

若是鸾耳愿带沙族人离开,也便无需等到现在才这般表态,更不会变着法儿隐瞒诸沙族人,将他们骗至这地。

然沈陌黎亦看得出来,众习惯了有强者护己的沙族人,在看到诸多雷电自地底横生左右时,早已再次没了主见,想再次寻得一人来护己护族。

可以说,众沙族人恨鸾耳,却又在渴盼着鸾耳能为他们做事,保他们安好。

这是一丝对恶人存有的侥幸寄托,却注定难以成真。

对于早前意识尚是清晰的鸾耳而言,沙族人诚心实意的相求,兴许能换来它良心上的过意不去,放过素不相识的沙族人。

但此时鸾耳的意识却已然入住了恶鬼,在鸾耳自己都未发觉的须臾,不断的操纵着鸾耳行各种恶。

连鸾耳自己都未曾察觉到,那个当年操控海帝犯下滔天罪行的意识,如今潜藏到自己体内,为操纵着自己做何事。

听闻沈陌黎那般问,鸾耳言不由心道“这遍地由地底炸裂出的惊雷,实则是星族所有的一种植株,早在上古开天地时便已存在。当年上古乱战,星族借它抵御外族,曾剥夺过无数人性命,可谓是那时最血腥凶残的植株之一。”

“这位高人,敢问这等植株可有畏惧之物?”在场的沙族人中,终有人忍住对鸾耳的愤怒,斗胆站出提问。

在生与死之间,提问者虽初是满布胆惧之心。但在细听鸾耳对面前植株的介绍后,他们早已忘记自己,更想让族人在这看似必死的困境中,争得一条活路。

“自然是有。”鸾耳极快的应下提问者的话。

随即,若是察觉到自己的应答与身份并不相符,鸾耳将目光投向远方,心中若有所思。

鸾耳的异常虽是明显,沙族人却早被鸾耳的话所吸引。他们急于想在这放绝境中找到一丝活路,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鸾耳的异常。

沙族人再有一人壮起胆来,再续问道“这雷过于悚人,高人可否指点一二,让我等有些许妙法可御惊雷?”

“廖葛花。”在沙族人满含期盼的目光中,鸾耳并未有丝毫作答。反倒是沈陌黎,淡淡的吐露了这三字,令在场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见沙族人满心好奇,沈陌黎再续朝雷电交织的一处远方,抬指比划道“若我猜得无错,这植株应是簖雷藤。簖雷藤所长之处,草木不生。唯有与它相生相克的廖葛花,能在簖雷藤中寻得一席自己的生路。”

顺着沈陌黎所指之处,众人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唯有几个眼尖者,隔着道道雷电,察觉到在被雷电劈得四分五裂的旱地上,有几朵极其不起眼,缥缈如云丝的小花在摇曳。

说是花,那些摇曳生姿的白花又看似无任何花径支撑其下,若是凭空生出,随时可能再度消失的幻花假象。没有人知道这些花何时生出,又会在何时消失。

所有的廖葛花,在雷电间更像是自异域飘来的云丝,随时可能化雨消失……

顺着沈陌黎所指的方向,看不到者仍在张首远眺,看得到者却已生出疑云连绵。他们不知廖葛花是何物,更不知其何时会消失。

在这惊疑重重之际,却有阵阵掌声响起。

察觉到众沙族人未发现自己问题的鸾耳,勾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边以衣袖拍动着边道“魔兽契者当真好眼力,在这惊雷遍布之地,竟能如此迅疾找到这花。”

鸾耳话语中的惊佩,源自内心。在惊佩之余,那缕源于水帘中未知者的杀机,却也随之更深一步。

常年以水帘之形存于人世,渐渐夺走鸾耳意识的那方似恶鬼的凶残之徒,对于廖葛花虽了解颇多,在簖雷藤中要将廖葛花找出,却也需耗去不少时间。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出廖葛花,水帘恶鬼当真在几万年韶光里都不曾有过。

它心带咬牙切齿,借着鸾耳的神情,却给人如沐春光的感觉。在为沈陌黎起掌时,它心底酝酿的恶念已更深一步构成。

那副笑脸阴森心的面目,落在沈陌黎眼里,便变得格外扎眼。

鸾耳曾是鸾莺天魂,以前世沈陌黎与鸾莺的相处,沈陌黎从不曾料想过鸾莺的天魂之位,会借居着这样一个恶徒。

早前鸾耳化成神兵奇衣,倒也与鸾莺稍是区别开去。唯今,在沈陌黎将视线移到廖葛花的须臾,鸾耳再度转变成与鸾莺全然无异的模样,委实让沈陌黎觉得鸾耳的一身容貌,玷污了鸾莺的英名。

唇吐危险气息,沈陌黎冷冷对答鸾耳道“我不管你是谁,既非鸾莺天魂,便不该临摹着鸾莺的皮相行恶!”

对于沈陌黎冷若寒霜的威胁话,鸾耳却直接当作耳旁风道“怎么,我若还是顶着鸾莺的皮貌行事,你是要吃了我?还是炖了我?我这身皮囊看着与仙鹤相近,尝着可未必合你的口味。”

“休得放肆!”沈陌黎听得鸾耳继续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怒从中来,断然拔剑朝鸾耳挥斩去。

仅是一剑斩下,近在眼前的鸾耳却直接化做水,被斩成对半后直接消失殆尽。

在看不见的虚空中,鸾耳之音嘹荡四周道“想不到魔兽契者,竟是这般鲁莽之人!沙族蝼蚁,我本要留尔等一条活路,引尔等取得廖葛花,可是魔兽契者,要断去尔等活路……”

话音初落之后,左右眺望而去,这四周哪还有半点鸾耳的身影。

望着剑刃上余留的水珠,沈陌黎在沙族人未察觉之际,快速将水珠融入苻姬余留的那一小物件内,心里的猜测,顷刻间变做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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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廖葛凝雷

对于沈陌黎的种种举动,众沙族人却仅剩无数不解。

他们中虽有极少数眺望到那几朵微乎其微的廖葛花。

但看到是一回事,通过所见的廖葛花,真正去理解沈陌黎所做之事,却是另一回事。

在见到沈陌黎将鸾耳以剑劈无之际,众沙族人近乎跳起。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已然再不愿经历任何意外与不幸出现。而沈陌黎每每出人意料的举动,却每每使沙族人不解与愤怒。

误入水帘后,众沙族人对沈陌黎已不抱任何希望。他们中甚至于有不少人,对于这个看似年龄不大的魔兽契者,怀有敌意。

翔章当初与沈陌黎一同离开,为何凭空不见踪影,沈陌黎从始至终皆未有过多的解释,本就是一大疑团。

现如今,莫名进入这方水帘尽头,他们更觉得是沈陌黎行事能力不足惹的祸。

众沙族人哪里会猜得到,这方水帘的选择性。但凡以水为灵力者,皆在水帘能察觉的范围中。

当初沈陌黎为救沙族人,将天魂神魂之水共汇一起,着实是提升了水帘的注意。

然沙族人不知的是,因自身以沙汇聚的特殊体质,早已引起了水帘的关注。

水注于沙,即可化无形为有形。众沙族人恰是水帘化虚成实中,却不可缺的那一环。

当初窃取控穹扇,水帘的意图早已显露。沈陌黎御水带沙族人逃离,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下,给了水帘一个将所有沙族人引入自己肺腑之地的时机。

倒溯时光,在最初潜入沙域时,水帘便已将自己虚化成沙族上一任失踪的族长模样,暗中收买包括翔安在内的多名沙族人,为自己做事。

它的计谋,在一早前就已然极为明确。

只不过是沙族人习惯了依赖强者,更不会在当初的和平时期想到如此之深的阴谋,才让水帘的计划每每顺利往下进展。

沙域的意外,不过让水帘加快了自己的计划,先行一步窃得部分沙穹为己所用。

亦是沙穹被水帘部分抽空,才导致余下的沙穹更为脆弱,稍是几番震动,便出现了天塌陷的迹象。

仅不过水帘所做的诸多恶事,沙族人却至今不曾察觉。

他们对沈陌黎敌意满满,当中一二不客气者,更是直言道“契者是何居心,竟将唯一一个可能带我等离开这地的人给逼走,这往后的路,可令我等如何前行?”

“我可带尔等离开这地。”对于沙族人不解的愤恨话,沈陌黎仅是淡淡应道。

她答应过魔兽,自然不会在这时撇下诸沙族人不管不问。

逼离鸾耳,是她为自己、为沙族人能平安离开这地所做的努力。

簖雷藤包罗万道惊雷,威力虽不及真正的天雷,但对于眼下实力仅到圣阶的沈陌黎与沙族人而言,皆是致命的。

苻姬在离开前,已然借由感应,向沈陌黎交代清自己所知的鸾耳底细。

由苻姬临离开前余留下的种种,沈陌黎更加明确于想夺得廖葛花,必先驱鸾耳离开。

否则,若是在取得廖葛花的须臾,鸾耳出现乱事,她的种种努力便要付之东流。

听闻沈陌黎能取得廖葛花,众沙族人心底虽仍有怨气,却也不得不耐下性子,以听沈陌黎的计划。

在沙族危机前,他们虽显得胆小懦弱,却也不是为己任性,而置族人生死于不顾的自私之辈。

族中上有老下有下,行动本就十分不便。众沙族人对沈陌黎虽不抱有信心,但在危机关头,却也还是愿听沈陌黎分析一二。

见愤恨难平的沙族人,在几名长者的慰藉下渐渐静下心来,沈陌黎这才开口道“廖葛花无根无径,依雷而生,依风而亡。此地眼下无风,我等却也需尽快行事,赶在起风前摘得廖葛花。”

对于事之前后种种,沈陌黎并未与沙族人多做解释。

前世百年,她在野外习得了一套独特的生存方法。眼下水帘尽头的气象虽与寻常地方不同,沈陌黎却也能告知得出,此地在几刻之后即可能起风。

关于廖葛花的传奇故事,在唯今的三国六海虽不时兴,在百年后的世间,却是街头巷尾众人极为喜欢谈论之事。

花开险地,廖葛花因常年吸收簖雷藤中的雷电能量,具有极高的提升修为作用。

在百年之后的三国六海,甚至每一个踏入圣阶后的修行者,皆会采用廖葛花磨成的花粉,以促进自身离神级境界更近一些。

这等方法虽不一定能推动修行者踏步神级,却对纯净自身内部修为有极为显著的作用。

尔今的三国六海内,众人对这寻常地方难以见到的廖葛花极为陌生,也自然不知如何摘得这随时可能消失的廖葛花。

甚至于水帘中那如恶鬼般的邪恶意识,常年观察着廖葛花,也未曾有过半点摘得廖葛花的妙法,这才想引沙族人群聚探路,为自己摘得廖葛花去送命。

相比,有着百年后所见所闻的沈陌黎,对如何摘得廖葛花则更加了然于心。

她回眸看向几位沙族长者道“几位长者,误将沙族人带入这方险地,陌黎自是难推责任。诸位若还信得过我,便按我接下来所说去做,我必摘得廖葛花。”

见沈陌黎那般谦虚商议,纵然对沈陌黎心里有些许不满,几位长者还是依魔地待契者之礼,纷纷应道“契者说的是哪里话,我等自然会鞠躬尽瘁,为契者之令尽我等之力,亦为我族博得活路。”

“喏,那就劳烦各位长者在一刻钟内,按我给几位长者的阵法安布诸族人。切记,多一时,则我等不复存世。”沈陌黎慎重将几幅以灵力凝聚成的阵法图纸依次交给几位长者,极为谨慎道。

不管沙族人如何看自己,沈陌黎却是相信,沙族人不会拿自己及族人的生死开玩笑。

仅要沙族人有这等信念,无论对沈陌黎看法如何,沈陌黎便愿意赌这一局。

对于熟知摘得廖葛花的沈陌黎,现如今所存最大的问题,便是被她驱离开,随时可能由暗地突袭的鸾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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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雷为土电做肥

以沈陌黎一人的精力,自然无法在聚精会神摘得廖葛花的同时,顾及到随时可能自暗处袭来的鸾耳。

在这等危难关头,沈陌黎也便想到了自己前世意外习得的一套阵法。

那套阵法简单易学,在短时间内对敌又有极为强大的威慑力,更为重要的是那阵法在今生的现在,应还未被人研制出来。

以那短时间内能抵敌无数的阵法,对于今生的沈陌黎而言,着实是一时迷惑鸾耳,使鸾耳不敢靠前的一大妙法。

仅是沈陌黎给的一纸阵法,却是让几位沙族长者泛起了嘀咕。

图纸上的阵法与寻常阵法完全不同,不仅将老弱妇孺安排在了阵法最前的位置,还特别要求诸沙族将士需按阵法上的排列,不得祭半点魔气,以古怪的姿势守在后侧。

几位长者身兼重任,素日里往返沙域与其它沙族部落乃是常事。

在凶险无比的沙域内行走,几位长者习得的阵法自然不算少数。奈何他们行走魔地多年,也从不曾见过这等诡谲的阵法。

众老弱妇孺伫在阵法最前,若有强敌来犯,无疑是最先被屠杀的对象。

一个阵法最为关键的是前阵,如整个前阵都被灭去,那阵法便与破灭无异。后阵再如何强悍,也难以再用残缺的阵法,对敌产生任何致命攻击。

若非沈陌黎交代完几位长者后,自己以走至最前端,肃某正颜的开始聚力吸引廖葛花,几位沙族长者当真会把沈陌黎的图纸当作是玩笑。

心底带着极多的不解,几位长者在私下简短的协商后,还是决定按沈陌黎的计划行事。

他们不知组成这等怪异的阵法有何作用,但至少组成阵法,无多大作用也对他们无害处。

好在除几位长者外的其余沙族人,对于阵法并未有深入的了解。

他们习惯了听长者安排行事,既是长者安排他们那般列阵,不知阵法用途的诸沙族人,也便按着长者的安排行事。

比起沈陌黎,他们更愿相信于自家的长者。

沈陌黎提议是一回事,自家长者依计行事却是另一回事。

既然几位长者认为沈陌黎所提计划可行,众族人便也依照着行事,步步紧跟着长者安排摆阵。

他们绝想不到,几位正安排着族人摆阵的长者,面上肃然无比,心底却也始终打着鼓。

与沙族长者的迟疑不同,沈陌黎以余光瞥见沙族人已有所行动,更是专注地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以自己的灵力为诱饵,引得廖葛花出现并非易事,即使是百年后对廖葛花十分了解的五族人,要采摘到廖葛花也需聚集自己所有的精力。

于几十载后的三国六海内,面对需求量极大的廖葛花,五族中甚至衍生出极多的廖葛采摘师。

他们在五族中尚未有人研习出如何圈养廖葛花前,以自己常年采摘的经验,常年冒命之危险行走在雷电间,摘得卖价极好的廖葛花,用以让自己过上比寻常人优渥一等的生活。

廖葛花初被发掘功效的头十余年里,这些采摘师可谓受捧一时的顶级药师,在三国六海内广受青睐。

仅不过世有风云变迁,随着对廖葛花的深入探查,在前世的七十年后,世人更是在无数以性命换来的探索中,成功研习到一套以花养花的方法。

那套绝妙的花生花妙术,一度使采摘师影响甚大,却也为世人得到廖葛花提供了无数便利。

现如今,沈陌黎自然无法同前世未来人那般以花养花。

她步步探索,跟着前世习得的经验,尝试着将自己灵力化成的星点避开簖雷藤升至高空。

廖葛花喜电,她便以至高处引来诸数簖雷藤上雷电的注意,使得众雷电在一时之间能汇聚到她化成的星光里。

那是极其危险的举动,稍是不慎,汇聚来的众多雷电即可能一招致命,带着人体难以承受的千万雷电灌入沈陌黎体内。

这亦是前世的几十载后,廖葛花采摘师所摘所售廖葛花价格那般高昂的缘由之一。

采摘廖葛奇花,哪怕采摘师再如何谨慎,有时却也同是要付出命的代价。

他们以自己的命数相搏,让自己过上比常人奢华数倍的日子。在那逍遥背后,却是可能朝不保夕的代价。

这是刀口舔血者多见的日常写照,愈是对未来命数不知,愈是挥霍当下。

沈陌黎却是与那类能活一日一时过的采摘师不同,她还有许多事未完,在采摘廖葛花时虽缺少同那些采摘师那般丰富的经验,却更显得谨慎。

随着星光的升高,愈来愈多的惊雷自簖雷藤上生出,直接朝着星光所在处劈去。

道道惊雷若是淬毒的利刃,在人稍是无意中,便可能夺走沈陌黎的命。

在宛如万马汇聚,形如大潮猛击的雷电中,沈陌黎御星光避闪亦变得越来越加艰难。

若是流星无数,在星光四遭划过的惊雷,每一次对星光表面的电触,皆是道对沈陌黎身体的伤害。

诸雷汇聚下,沈陌黎以自己最后的坚持,努力着让星光升至力所能及的最高处。

廖葛花喜雷,却非每道雷皆能吸引到廖葛花凌飞而至。

花瓣雪白若丝,花蕾圣洁如皓月白光的廖葛花,虽说无自己的意识,却有着一套独特的生存之道。在这片簖雷藤遍布的险地,廖葛花并不缺雷电,自然亦不会被寻常惊雷吸引,而挪动自己的位置。

而沈陌黎祭灵力化星引来廖葛花的机会却独有一次。

即将来临的风,是廖葛花难以敌对的危险。

稍是微风轻拂,那原就飘飘欲坠的廖葛花便会随风化成无数细过尘埃的碎末,随风飘至远处再行播种。

雷化土壤,电成沃肥,每朵廖葛花的形成绽放,皆离不开诸多雷电相伴。这也使廖葛花随风播洒的花种虽多,能发芽成长至绽放者却是极少。

而眼下的廖葛花若是随风消逝,沈陌黎与众沙族人想离开这地,便会变得愈加遥遥无期。

与廖葛花间隔着众多簖雷藤,沈陌黎纵使身轻如燕,得妖蟒术灵巧,却也不敢贸然前行。既是去不得,沈陌黎便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压在能将廖葛花吸引至面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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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灭族电光

豆大冷汗自沈陌黎额头滴落,浸透了沈陌黎的衣裳。

随着星光紧跟去的阵阵惊雷,在沈陌黎面前猛可闪过,于沈陌黎御星光避闪至自己所能忍受的最佳高度之际,与星光触碰相撞,在周遭灰暗环境中绽放出耀眼的电光。

刺眼的电光万道汇集一处,闪耀得众人双眼全然睁不开来。

宛如将四周灰暗撕裂开的金龙,在雷电劈闪击中星光的前一息,沈陌黎极快的将星光往自己的方向一拉,骤然断开与星光的联系。

簖雷藤中蕴含的雷电,能量虽不及真正的雷电来得迅猛,汇集一起的巨大威力,却也是众多即使踏入神级之人,也无法承受得起。

前世,无数廖葛花采摘师,便是在捎带不慎间,迟了与星光间的联系,而将自己置身万雷电击的必死之地。

今生,五族之人看到那电光四伏的簖雷藤,避之犹恐不及,又怎会有心思探掘以藤吸引廖葛花的方法?

受到力之拉扯后,边聚入众多雷电的星光,边往沈陌黎所在处极速飞移。

在星光疾飞的同时,本是浮在低空簖雷藤中的廖葛花,几近是在同时发现到那汇集了万千雷电的星光。

绵软若云丝的花瓣上,也不知是在何时,骤然生出两叶若是羽翼之物,以眼无法捕捉到的迅疾速度,朝着星光所在处追去。

计划将成,看着那诡谲的花瓣竟朝着星光所在处追逐,离众人所在处愈飞愈近,摆阵的沙族人面上一片欣喜。

他们并未抱多大希望于沈陌黎身上,更不会想到沈陌黎的妙法,竟是借力于簖雷藤。

将得廖葛花的惊喜,使众沙族人欣喜得几近欢呼大喝。仅是碍于沈陌黎契者身份的尊贵,才使他们强压下心头的欢喜,默然注视着眼前的变化。

与沙族人不同,沈陌黎倒吸一口气,在星光越靠越近的几息之间,丝毫不敢有半点含糊。

星光的靠近,虽能引来廖葛花,但极富电能的星光,若是无妥善处理,撞击至沈陌黎自身亦或沙族人,皆是致命伤。

这是采摘廖葛花中最关键的一步,既要让星光尽可能靠近些,以采摘到廖葛花,又要让星光在靠近后的瞬间改变去疾飞的方向。

前世,采摘师至簖雷藤群聚之地,多数皆是一人行事,拍打开带雷电的星光,自然须臾顾虑星光受力改变的方向。

然沈陌黎如今身后,跟着的是一群手无寸铁的沙族人,这若是星光改变的方向稍有不慎,击打到的便会是沙族人。

带着稍许顾虑,沈陌黎聚精会神眺望着那抹不断有雷电交响,发出悚人震响的星光,极为专注的计量着心底计划的时间。

与沈陌黎同是全神贯注看着星光与廖葛花的,还有重新藏入水帘中的鸾耳。

经过不长的几时,鸾耳的意识已然全数被水帘所夺。

借着鸾耳的眼,水帘恶鬼将沈陌黎等人在它离开后的种种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它意外于沈陌黎借雷电之力吸引廖葛花的妙法,更想寻得机会,夺走廖葛花。

以水帘形态,在这不属于三国六海的怪地里不知活过多少岁月,它也从不曾想到,廖葛花会对万道雷电感兴趣。

不仅沈陌黎所见的那簇廖葛花,它分明看到在方圆数十里内,还有其余廖葛花在朝星光所在处疾飞而来。

它虽不曾知晓廖葛花有提升修为的用途,但在水帘里的这些岁月,它分明察觉到解开万瑞石的那扇古老石门,需以廖葛花去打开。

在绵长的岁月里,它也曾尝试过无数次方法,想采摘到廖葛花。奈何水电不容,每每水帘中的清流化成一双手,刚要接近廖葛花时,便会有众多雷电追击而至。

数千万次尝试,也不曾让它如愿得到廖葛花。

岁月积淀下来的不尽失败,让鸾耳此时更想夺走所有的廖葛花。

它藏在暗地,私下思忖着自己夺花的时机。

过早,则廖葛花离自己过远,稍是不慎莫说夺得廖葛花,怕是自己在靠近廖葛花的过程中都可能被雷电所击中。

过晚,廖葛花落入沈陌黎手中。鸾耳虽有把握能从修为远不如自己的沈陌黎手里夺走廖葛花,然沙族人组成的古怪阵法,亦使鸾耳心底带有些许顾忌。

藏于水帘中,它见过的阵法并不算少,然像沙族人组成的那般豪不用半点魔气,又组合古怪的阵法,它委实是第一次见到。

一时间,鸾耳着实不知,沙族人组成的这阵法是故弄玄虚,亦或者当真有惊人实力。

这般一想,不免让鸾耳在夺取前,心底多生了不少顾虑。

仅是留与鸾耳纠结的时间并不多,廖葛花疾飞之速极快,弹指间眼见便要落入沈陌黎手中。

唯见声响震天的雷电交织于星光里,在离沈陌黎还剩几厘之近时,骤然间大放光芒,刺得众人无法睁眼。

在那抹极其强烈的光芒刺照下,星光骤然改变了方向,轰隆一声撞击在不远处的一处簖雷藤上。

剧烈的撞击中电火交织,有无数电光喷溅四方。

诸多闪烁的电光,若是带着利刃的大雨,眼见由撞击处喷溅出,便要溅到沈陌黎与一群沙族人身上。也不知何人大喊道“动者亡,众沙族人切莫变了阵法位置!”

那声清脆响亮的喊声,使得面对无数喷溅而起又迅疾滑落电光的沙族人,强忍住心底的惊慌,杵在原地骤然不敢胡乱移动。

他们怕死,却也不想因自己的举动而连累族人,使得族人同自己一同面临阎王的邀请。

在喊声初落之际,沙族长者尚未来得及有其他反应,便见无数喷溅至高处又迅疾落下的电光,已落至尽数沙族人的头顶。

“沙族亡矣!”在电光落下的瞬间,长者中有人闭目暗叹道。

身为一族长者,他们常年身兼重任,无时不为自己族人着想。可一生的殚精竭虑,最终换来的却还是沙族的灭亡,这比面对自己死亡更让几位长者无法接受。

仅是那份预料的死亡,并未在几位长者的担忧中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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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薄力厚发

一道萦绕着绿叶的阵法护罩,若是极富弹力的橡皮,须臾间弹开数不尽的电光落下。

若是冰雹撞击在屋瓦上,撞出声声巨响,在沙族人群聚绝望中,为所有人抵挡住那星火致命的电光。

巨大的声响,引得沙族人纷纷睁大本因绝望而紧闭的双眸,看向顶方。

这一望,这才发觉到不知何时,他们的顶上多了半弧状绿叶,为他们挡住了所有危机。

在这般令人惊魂难定的危机中,守在最后方的诸沙族将士,更是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气,不知何时竟已沸腾出体,源源不断汇聚至绿叶中,又在危机之后渐渐归回自己体内。

幽幽绿叶,在沙族人渐渐平静下后,于原地渐渐消失。

看着骤然出现,又于电光落下后再度消失的护罩,沙族人心底群起疑问。而最先在这场危机后反应过来的,便是位于靠后处的几位沙族长者。

摆此阵法,本就是沈陌黎所想,唯今这凭空出现的绿叶护罩,几位长者无需多加思索,都能猜到必是沈陌黎所凝。

长者们暗下以眼神相互交流,便要动身穿过人群,去与沈陌黎道谢。

沈陌黎递交与他们这等怪异阵法,几位长者从始至终都不敢向同族人透露半字阵法的离奇之处。

如今,沈陌黎护得沙族人安好,几位长者却也不敢多议半分与护罩相关之事。

他们担忧于族人知得内情后,再起对沈陌黎的敌意。

于魔地见惯风雨的几位长者,自然更比同族其他人更知得人间冷暖。他们至死护族,却也知世间多数人绝不会如他们那般诚意待沙族。

沙族人先祖为后辈打拼下八大族的威名,几位长者在往日往返各沙族部落的路途中,却不能单依威名行事,而阻隔开所有险难。

魔族人贪战,在素日相见中便能打得不可开交,在上一代魔兽殒灭,而小魔兽尚未孵化的这些年,更是斗得魔地大乱。

行走在兵慌马乱中的魔地,几名长者可谓历经了风霜,才与翔章一同护得了沙族往日的安好。

在路途中,因意外殒命的长者,这些幸活下的长者回归族内都不曾告知族人半字。

每每族人问起,他们只以其他部落有要事缠身,使其回不来为由,糖塞去那些长者死于半途的事实。

沙族人无其他魔族那般嗜血恋战,众长者也便不愿将外界的凶险告知族人,平添族人的不安。

直至现今这般险境中,几位长者亦瞒下许多事,不愿告知族人。

就在几位长者刚要挪步之际,仅听在阵法最前端,有清脆的声音传来“诸位长者请留步,阵法不可破。”

那道声音,细听之下与电光群落时大喊声相同,却又不像沈陌黎的声音。

寻着声,众沙族人望去之时,却唯见沈陌黎单薄微弱的身影。

“契者?”众人几近异口同声道。

在近日的真真实实间,沙族人已然分不清险况下的种种,何时是真,何时是虚。

沈陌黎声音的变化,让沙族人本就绷紧的神经,眼下崩得更紧了些,若是稍不留神,便可能因些意外而崩断。

见到对自己心起疑心的沙族人,沈陌黎仅是微微点头。

她乐于见到如此处危生疑的沙族人,沙族人这般警惕之象,再是不济也好于原先安不知世事的模样。

转向星光,耗费去沈陌黎过多的灵气,使得沈陌黎此时的身体尚处极虚之态。

因灵气的缺失,沈陌黎的声音亦紧跟着有了些许变化。这般变化令人生疑,却也能在短暂时间后恢复。

仅是在恢复前,沈陌黎亦知自己再是如何多辩也是多余。

信者自信,不信者她言再多也仅是浪费口舌。

自衣袖内取出几朵廖葛花,强忍着由喉间传来的不适,沈陌黎再续道“廖葛花已摘,往后的路走向何方,还需靠各位齐心而为。”

强忍着疼痛,沈陌黎铿锵有力地说道。

过度消耗的灵气,使沈陌黎此时急需多加休息,以恢复早已虚脱的身子。仅是眼下险境,却容不得她停顿半刻时间多加休憩。

眼下近要起风,她若不快速稳定阵法,在起风前将廖葛花制成廖葛花炬,怕是风一来,她之前所做种种便要付之东流。

沈陌黎一手摊开展示着几朵云般细小的廖葛花,在沙族人看不见的地方,沈陌黎将另一手藏在身后,不断有血自沈陌黎的指尖滑落。

为保星光转变的方向不击中任何一沙族人,沈陌黎适才只等到星光极为靠近,才将其强行以灵力换了方向。

星光与灵力的摩擦下,强烈的电闪雷鸣闪耀着不尽亮光,使得方才所有人的眼睛皆无法睁开。

在亮光里,沈陌黎的手虽未碰触到星光,却也不可避免地被过于接近的雷电击伤。

滚滚鲜血,自沈陌黎皓腕上不断渗出,再经由指尖一路滴洒下滑。

若非沈陌黎强行以灵魄之力止住伤口上的大半数血液,怕是此时沈陌黎的周边,已然滴流成咫尺血湖。

可就在这般负伤下,沈陌黎依旧无法让自己得以休憩。想要活着离开这地,除了契机,她更需要无数的争分夺秒。

望见沈陌黎手中的那几朵廖葛花,沙族人面神上先是一喜,后却再度犯了难。

早前听鸾耳所言,他们自然知晓了廖葛花在这地有着非同寻常的作用,可至于何等作用,又如何使用廖葛花,在众沙族人心中却始终皆是个解不开的谜。

他们因心中自己无法解开的疑惑,更是推己及人,自认为沈陌黎侥幸想到妙法得了廖葛花,却势必无法知道廖葛花的用法。

与沙族人担忧不同,眼下的沈陌黎更为担忧的,却是沙族人汇聚成的阵法。

与寻常阵法不同,这道阵法以惊惧为食。组阵者的惊惧愈多,阵法的威力便越强。

在危难降临之际,沙族中的老弱妇孺因自身的薄弱,自然心底的恐惧会比沙族将士要多上一番。将众多老弱妇孺安排在前阵,恰是为使阵法发挥极致作用。

而论后阵的众多沙族将士,其作用更是整个阵法中的点睛构成。



第三百五十二章 冻雷寒风

众沙族将士守在阵法尾端,若是点睛之作。

在恶敌入侵之际,前端老幼妇孺的惊惧可化成奇特的力量启动阵法。而后端众将士体内的魔气,会自动为阵法吸收,化作比魔气本身更强悍千百倍的力量。

这等力量可极快的挡退前以进攻的恶敌,却也会随前阵中恐惧消失而极快消逝。

于万千若金龙咆哮而至的电光降临前,前阵中沙族老幼妇孺所释放的群涌惊惧,着实使阵法催生出奇效,将后方将士的魔气放大至他们自己都未想到过的高度。

那等强悍的力量,不仅挡住了雷电无数,还使得躲在暗处本想借机偷袭的鸾耳骤然迟疑。

它想不到,那看似古怪又毫无作用的阵法,竟会有那等强悍的威力。

沙族人习武不精,只以为那力量源自沈陌黎之手,鸾耳却看得极为清楚,那道惊人的力量分明便是来源于沙族人自身。

若说沈陌黎在阵法中的作用,充其量不过是在阵法催动时,祭了一丝灵魄绿叶融入阵法中,遮挡在沙族人面前,为沙族人抵挡住电光撞击阵法所产生的无数强光。

看清所有的鸾耳,虽对沈陌黎摘得的廖葛花心生窥见,却也不敢随意行动。

在万雷集聚星光时,它本有打算去摘取较远处同被星光吸引来的其余廖葛花。岂料沈陌黎跳转方向的星光,一瞬间释放的强光,非但闪耀得他眼睛无法睁开,还使他错过了采摘廖葛花的最佳时机。

待鸾耳再度睁眼时,本极为接近的廖葛花早已消失了踪迹。

鸾耳只当那簇廖葛花是在它双眸受强光影响无法睁开之际,被震到了他处,却不知在它闭眼的瞬间,自一处忽然冒出的古怪光晕里,有人比它更先一步摘得了廖葛花,又再度消失在光晕中。

得不到廖葛花,锁住万瑞石的巨门自然也就无法打开,这使鸾耳心下生急,更想知得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在万般急切中,鸾耳于焦虑中再生一计,它铺张起羽翼,便要往沙族人所在处飞去。

岂料人还未真出现在沙族人面前,一道绵若云丝的雪白火焰,却再度止下了鸾耳的步伐。

他人或许不知那火焰源于何处,又寓意着何事,但常年身守这地,耳观八方的鸾耳对那火焰却熟悉得很。

那是以廖葛花做成的火焰,看似绵柔无力的火光,雪白中饱含不尽光芒。

鸾耳唯一一次见到这般火焰,是在初遇海帝时。

那时的海帝修为登峰造极,与数人同入水帘尽头,是唯一一个能以自身实力,采摘到廖葛花者。

亦是海帝,在二三次采摘得廖葛花,又意外被风吹散后,探掘出这套将花化成雪白火炬的奇法。

正是海帝的出众才华,使水帘恶鬼动了歪心思,这才有了操纵海帝意识那出戏。

往后漫长的韶光里,进入水帘直达尽头者虽也不占少数,借居鸾耳之躯的恶鬼,却再没见过如海帝那般强大,独以自己修为摘得廖葛花者。

照常理而言,当初除海帝外的所有人都以被水帘借海帝之手抹杀,海帝侥幸逃出,却也折损半数修为,更在尔后不久死于人世。

水帘并不信当初海帝逃出后,在万恶情形下,还有闲暇教授他人将花化成火炬之怪法。况且沈陌黎的年纪看似仅有十来岁,也不该是能与海帝碰面的年纪。

在控制鸾耳意识后,水帘亦是得了鸾耳的记忆。

由鸾耳的记忆里,水帘丝毫未找到半点苻姬将此技法告知沈陌黎的内容。

这让水帘忧心忡忡,隐藏在鸾耳的意识里,看向沈陌黎的目光更加狰狞。

在分不清沈陌黎是刻意隐藏实力,亦或是侥幸想至此法前,它想争夺廖葛花,却也仅是有贼心而无贼胆,不得不强逼着自己隐忍行事。

在这等危机四伏之地,水帘虽与簖雷藤所在地离得不远,但诸多的雷电交织,便是鸾耳与沈陌黎一行人间最大的障碍。

沈陌黎与沙族人自水帘中落下之地,乃是水帘观察数千年,适才找到的一席尚且安稳地。

这地位于簖雷藤中,却极少有雷电自地底绽放。比起其它地儿,此地着实是大险凶境里极为难得的避难处。

若非水帘另有所图,也不会将沈陌黎一行人置放在这短暂时间内姑且安稳的地方。

它本以为除了它之外,在场所有人皆在想不到任何逃开此地的办法。

尔今沈陌黎的举动,震得它措手不及,更在意外下断然改变了自己的计划。

看着那与火焰扑杀一致,却闪着雪白火光,绵柔得半点没有火焰凶猛的火炬握在沈陌黎手上,同是震惊的还有在场的沙族人。

他们从不曾想到,软若云丝的廖葛花,竟还能被做成绵柔的火焰。

黑炎盘旋成的火把,拖着那团绵柔到给人随时可能熄灭的火焰,黑白交错下,使人更加感觉到那团火焰的古怪。

阵阵渗人的寒风,在火焰初成之际呼啸靠近,须臾间将四地惊雷都冻结成冰,冻结在半空。

那等诡异场面,使沙族人再起惊惧,惊恐间脚底更似抹油,时刻想要逃离。

面对那可能将所有人冻结,使众人永远停留在这地的寒风,沈陌黎却显得格外冷静。

她朝众人大喊道“一人移步,全族亡矣!”

一声警告,声音悦耳可人,却给人以震撼,使得众多本想逃离的沙族人,脚下所钉钉子,心想移动,脚下却再没移步的勇气。

大难将临,他们每一个人虽都想在第一时间离危险远些,再远些。然他们亦担心自己的行动,当真让自己成为灭族的罪人。

于这些大难大险之后,他们心底对虽仍稍有排斥,却又不得不承认沈陌黎每次对凶险的认知与做法,都远优于他们。

琢磨不清沈陌黎命众人原地待命的用意,但眼下的凶险不得解,他们想逃,可也知自己双脚难逃过风之迅疾。

咆哮的风如自最阴暗阴森地刮来的催命符,在沈陌黎话音未落时,便已刮拂到面前,森森冷气吹得人魂魄生惧,恨不得再回沉睡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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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极寒交热

寒震八野的风,如猛虎扑沙,若猛龙狂卷,不费多时便已吹卷至沙族人面前。

仅看沈陌黎娇小的身躯挡在最前排的沙族老幼妇孺面前,双掌合击,在狂风面前化成道厚过钻石的气盾。

一层厚冰,在风与盾的相阻相撞间,以肉眼可见的极速凝固在气盾上,将本是透明而能清晰看到人的气盾冻结成模糊一片。

前方受挡,见不到寒风的可怖,反倒让沙族人本惊恐到极致的心,有了少许冷静。

他们静静看着以未知气力,替他们挡住寒风的沈陌黎,心底渐渐从震惊到惊佩。

身为魔兽契者,在早前的无数岁月里,沙族人面上对沈陌黎虽多是尊敬,背地里却不曾服过沈陌黎。

在沙域大难中,他们更多时候怀念于诚服魔祖手下时的祥和安宁,心中更对归顺小魔兽后遭遇的种种坎坷,生出极度不满。

他们不关心谁主宰魔地,亦不在意何人是他们的主,他们只在意自己及族人的日子是否安逸,生活是否无性命之忧。

无疑,归顺魔兽后的种种,都令沙族人心生极端不满,更在不满中对当初翔章的决定心生质疑。

这等疑问在沙族人中并不常见,他们在无数日月里,早已习惯了有人代他们打理好所有的一切,替他们负重前行。

对归顺魔兽的质疑,可谓是众沙族人第一次对族长及长者的决定心生质疑。

在无数险难里,他们面上虽不曾说过什么,暗地中却早已认为是魔兽行事能力不足,才给沙族引来这等无妄之灾。

于沙域遇难的这些日子里,他们仅看到沈陌黎这年龄不过十余岁,修为不及神级的少女,时常出现替他们挡挡灾难,却不曾见过魔兽出现过一次。

沙族人中虽人人知晓魔兽契下的生死血约,乃是契者一亡,魔兽必死的大契。回望往昔,没有哪一魔兽会拿契约玩笑,随意丢掷契者性命于不顾。

然沙域内的重重险境,在沙族人看来,明显便不是沈陌黎一人能够解决。这让众沙族人在背地里,不止一次的怀疑沈陌黎与魔兽间,兴许根本不曾契下过血约,这才使得魔兽在契者随时可能亡命下,仍毫无踪迹可寻。

沙族人不知的是,此时的魔兽,边受着早前魔狱府机关造成的重重夺命伤痛折磨,一边仍续在万道险隘中朝着沙域赶来。

沈陌黎的险境,早前身在百烈族的小魔兽如何不知。仅是恶境当前,它若不跟着自己的计划行事,纵使能救得沈陌黎一时,却保不住沈陌黎与自己的性命长久。

权衡下,小魔兽这才不得不铤而走险,将沈陌黎单独留在沙域,替自己做余留之事。

在沈陌黎到达沙域前,小魔兽得以契机闯出魔狱府。它本便有心凭一己之力一气呵成造就诸事,奈何身受重伤下,它行事也变得力不从心。

恰是因此,魔兽适才在轻重掂量中离开沙域,将沙族人独自留于险境。

它在赌,赌沈陌黎会在适当的时间里赶至沙域,助沙族、助沙域离开险境。

尔今,小魔兽的豪赌可谓半数成真。沈陌黎委实如它所想,到得准时。仅是因种种意外,而至今不得魔沙树果。

魔沙树混迹沙族中,在沈陌黎再度找到沙族前便已醒来。仅是因先前发生种种,使得其一时半会间,反倒不知如何面对沈陌黎。

沙域发生种种,无疑都是坤火珠惹祸在先。

生于沙域,长于沙域,魔沙树虽孤居一方,极少与沙域中人有所往来,在多数时候更对沙域中的魔物丝毫不客气。

但纵使如此,魔沙树对沙域内万象生灵也并非全无感情。它愧疚于自己认人不清,使坤火珠潜伏于沙域中这般长久,又割舍不下对坤火珠难解的情感,潜意识中不断期盼着坤火珠能再次出现。

这等矛盾,使魔沙树一时半会间,反倒不知如何面对沈陌黎,更不愿出现在沈陌黎的面前。

巧在它混迹沙族人中的这些短暂时光,以它的小恩小惠将沙族人打动,这才在沈陌黎出现后,借着沙族人的遮挡躲过沈陌黎的视线。

借着人群中透漏出的缝隙魔沙树将沈陌黎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更对沈陌黎尔今的行径惊讶万分。

与众围观的沙族人不同,魔沙树看清沈陌黎的所做种种,心底的担忧更胜惊讶。自沈陌黎体内散布出那股令人惊讶的可怖力量,分明便与万年前那位相同。

当初毁天灭地的场景浮现魔沙树识海,令魔沙树在惊慌中骤然推开挡在面前的众沙族人大喊道“住手!”

其喊声虽大,却如何都进不了此时意识已渐渐模糊的沈陌黎耳中。

早前境况紧急,使沈陌黎不得已放出帝魂,以借帝魂之力抵挡眼前这纵使有奇妙阵法都难以尽数抵挡的特殊寒风。

险境降临,沈陌黎的三魂六魄却是缺东乏西,不仅梦魄离开,天魂、神魂再复沉眠之态,且灵魄的状态也是无缘故的大不如前。

困境近身,使沈陌黎不得已下,仅能重新释放开那被她强行束缚住的帝魂。

以沈陌黎的原意,仅是想释放开少许帝魂之力。

岂料帝魂早前便已受枫雙暗中松动捆束,这在沈陌黎再将其松动下,不禁顺着竿子往上爬,妄图冲破束缚,夺了沈陌黎的意识。

股股炙烫的浓烟自沈陌黎体内滚滚散发,若有赤火烘烤于沈陌黎体内,将沈陌黎本是瓷白若脂的肌肤烤得通红一片。

一种早已超越人体所能承受的炽热,将沈陌黎烘烤得头晕脑胀。

在那难忍的痛楚中,沈陌黎隐隐听到她的识海里嘹荡起缕缕邪肆至极的声音。

那片悚人的笑声,震得人肝胆近碎,如沐炼狱最底端一般。使沈陌黎炙热的躯体,本能地产生阵阵寒意,如处极寒极热交织之地。

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这股寒凉滚热早就刺激得人昏厥过去。沈陌黎却在这股怪诞的冷热里,强迫着自己保留着意识,抵挡下前方刮拂来的怪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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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魔沙层削

道道狂风被气盾所抵挡,化成更在莽撞的气流,自气盾周边朝后方刮拂。

幸得有阵法相助,方使避于沈陌黎身后的沙族人无碍。

魔沙树穿过人群,多番想制止沈陌黎,仅是每每靠近,尚未触碰到沈陌黎分毫,便被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流所震弹开去。

见到魔沙树几次尝试向前,众族人不禁心中吃疑。

当中便有这几日与魔沙族较为交好的族人问道“她抵挡寒风,你为何阻止?”

唯见魔沙树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她以牺牲意识抵挡寒风,奈何她体内的帝国乃是比这极寒之风更为可怖的存在!她这一举,待对付完寒风,怕是往下便要对付我等!”

听魔沙树这般回答,沙族人本是优哉游哉的面庞上,顿时展现出无比惊慌。

他们不知帝魂是何物,但听魔沙树这般说,想来必是极为可怖之物。

对于未知的可怖,使众人急急想助魔沙树一起阻止沈陌黎往下行动。

背对着沙族人,魔沙树却似早已料到沙族人听它一席话后可能行的举动。它肃穆大吼道“莫动!尔等要是散了阵法,我等便要命丧当前。”

此话一出,众人略是停顿,再不敢有往下的动作。

那能将雷电冻结在原地的寒风,光是看着便极为吓人,他们隔着阵法虽接触不到寒风的威力,心里却也知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抵挡不了寒风一二。

这般一想,众人不禁心底生惧,对于未知之事的惊恐更随之显露于表。

呼啸的寒风凉薄的撞击在阵法护罩上,撞出阵阵可怖之音,光是听得便像道道索命之物。

沙族人诚难想象,若是无阵法保护,他们能在风中撑得多久。

一二沙族人在魔沙树的警告中,却也思及另一问题。

其中便有人冲着魔沙树焦急大问道“你适才说契者以牺牲意识换得抵挡寒风的气力,可若是她醒了,这气力岂非消失殆尽?”

人在危难之际,往往更容易看清品质。自私者最先思及的是自己,莽撞者最先思及的是眼下,却极少有大局者能顾及得面面俱到。

对于沙族人的疑问,魔沙树却依旧边朝沈陌黎所在方向再次靠近,边耐下性子回答道“我唤醒她意识非一时半刻所能完成,如今风力减弱,待到我唤醒她之际,减弱至微薄的寒风以阵法之力足以抵挡。”

魔沙树仅是将乐观的一面,抛开与沙族人看。他未曾提及以自己之力,怕是极难能靠近沈陌黎分毫。

若是帝魂完全侵吞了沈陌黎意识,怕是在场所有人要最先遭殃,成为帝魂屠杀对象。

上古之时,魔沙树虽身居沙域深处,不曾见过帝魂本主一面,帝魂本主亦不曾踏入过魔地一次。

然那股凶煞的杀气远隔万里传递而至,已然抹杀去无数性命。

当初的魔沙树,若非因沙域魔池重要,受魔族强者守护抵挡而侥幸避过此难,怕如今世上早已没有魔沙树这号人。

那股惊天骇地的气息,却是魔沙树永世不能忘的噩梦。

它再也不希望天地间再有这般噩梦出现,更对帝魂气息充斥下的一切满是抗拒。

奈何自它损了修为,功力早就大不如前。

这若是放在往常,魔沙树未损修为的境遇下,兴许还能触碰到沈陌黎。可眼下它不断变换方式,却丝毫触碰不到沈陌黎半分。

幽幽帝魂气息刮擦在魔沙树上,磨去它层层树皮。

虽是与上古同样的气息,尔今帝魂所展示的凶煞却不及上古丁微。可这薄弱的气息,却也使人震撼,更觉得三魂六魄有千万刀刃在刮剐。

起初沈陌黎意识尚是清晰,还能压制着帝魂之力不外泄。

可在识海内与帝魂的争斗下,缕缕凶煞之气还是泄漏而出,折磨起在场的所有人来。

与沈陌黎尚有些距离的沙族人,多半耳鸣不止,若有巨钟敲击耳底,震得人头皮发麻。稍是严重者双目血泪滚滚,不消顷刻便已失血严重近亡。

几位修为较高的长者,在这股莽撞的气息席卷下,耳斥的痛楚比起其余人虽有丝微减缓,然他们此时四肢浑然无力,如若案板上待宰之物,虽有心想护族人安好,凭着内力却早已自顾不暇。

这便是帝魂的威力,修为越高者,气力减弱的速度便会越快。

在上古年间,能抵御帝魂气息的强者可谓几近无人。于强大气息的感染下,修为越强,在帝魂面前便越发无力。

若非有人在帝魂本主强势压制下,意外想到一套不用修为以战强敌的妙法,当今世界怕早已是帝魂本主的天下。

仅是历史的船,在时光之海中前行,总记不住过往。纵然在那时的大难中,乃是以无数人的血与泪共聚,才换得了今日的安稳。然随着世事变迁,世间还记得当初之事者却早已寥寥无几。

尔今五族争斗,面上看着虽互相制约,背地里却暗流涌动,哪一族都有着雄霸天下的野心。

在这强烈的争斗里,却反给上古恶人的残魂缺魄有了一息喘气地。

帝魂,便是在世人皆忘记自己存在之时,巧借机缘,才得以寄生于沈陌黎身上。

于长久的沉睡后苏醒,更在苏醒中渐渐生了野心,想将沈陌黎夺舍为己所用。

打定主意的帝魂,在面对实力皆不及自己的沈陌黎与周围众人面前更加有恃无恐。

帝魂心知自己尚存人间之事,暂且不能为天下人所知,但它深信于周边人必无活口存于自己的魔掌下,更在这份自信中放大了自己的野心。

痛,撕心裂肺的痛折磨着所有的人,让人在痛楚中难以自拔。

“封闭听觉!封闭听觉!”在气息刮起自己片片树皮时,魔沙树不管不顾地边往前冲,边朝身后的沙族人喊道。

树非无情,它素日冷然于表,甚至对接近者每每总下驱逐之命,然在如今的危难时刻,它想保全自己,却也为面临连绵苦难的沙族人,而不惜命的试图阻止帝魂气息的再续泄漏。



第三百五十五章 白发汇海

于万难之境中,魔沙树不断的朝前艰难迈步,纵使自己的身躯被帝魂散发出的萧煞之气层层削去,它也毫无丝毫退意。

为了身后那一群自它有意识来,便与它共存于沙域的沙族人,它此时的树干上传来阵阵撕心裂肺、非常人能想象的痛楚,意志却也一步不让的鼓舞着它步步向前。

在这称得上绝对碾压的困局中,魔沙树对于自己是否够得着沈陌黎,又是否能唤醒沈陌黎的意识并不带绝对信心。仅是它不尝试,以它与沙族人离沈陌黎这般近的距离,它可以极其肯定帝魂一旦彻底觉醒,它们必难逃十死无生的险境。

纵然它现在趁着帝魂正在掠夺沈陌黎意识的空挡,带着沙族人逃开。以帝魂的妖孽实力,魔沙树也知那等逃逸不过徒劳。

唯今要破这险局的唯一途径,魔沙树更知仅有唤醒沈陌黎。

沈陌黎虽背对着众人,但由其乌黑如魔的丝发渐渐转白,魔沙树都能感受到帝魂在与沈陌黎的意识争夺中渐渐得了上峰。

虽过了万年之久,魔沙树还是能清晰地记得,它自画卷中见到的那人模样,而令它印象最深的便是那人那头仅是一望,便似能隔着画卷将人缠困到窒息的白发。

甚至于有坊间传闻,那人的白发可能自画卷中穿出,索要走所有观画者之命。

传言虚实魔沙树不知,但那头幽幽泛着魔性的白发,却是使魔沙树印象深刻。涓流之下的发丝,宛若群河汇海,在有限的画卷里蜿蜒至无限空间,仿佛要将天地都吞去一般。

当年见过那人画卷者不多,见过那人真容者更是寥寥无几。而所见画卷之人,也当真多数莫名毙命。

魔沙树是观画后为数不多的幸存者,然那延绵无尽的白发,却在万年里成为它心坎里难以挥去的梦魇,使它在万年间常常饱受煎熬,夜不能寐。

在更多的时间里,长发仿佛穿过了画卷,透过了时光,在它的梦境中捆束住它的命脉,使它处于死地而无后生之可能。

无数韶光中,魔沙树借由自梦中醒来后累累伤痕绽放的疼痛,更一度怀疑那令它胆战心惊的白发乃是真实存在,兴许在某一时便索了它的命。

而相传那人本属魔族,乃是通过几番邪恶至极的诡谲修炼,方才得到与天同高的境界。

同是魔族,对于自己性命的忧心,也使魔沙树日益抗拒与魔族人有所交往,生怕哪个与它接近之人,便是那人所化前来抹杀它的恶徒。

于那份走不出的折磨中,魔沙树对异族反倒分外亲切。而在与他族的交往中,魔沙树虽得以减缓常年处在白发折磨中的恐惧,但它也从不曾将画卷之事告诉他人,唯恐其中哪人,稍是不慎便成了白发纠缠的另一对象。

如今,看着近在面前的白发,魔沙树只觉得宛若隔世,双眼渐渐分不清虚实。

丝丝于气旋挤压下翻飞的白发,在魔沙树眼里不断蔓延开,宛若溪河汇海,阵势愈发磅礴,若似要蜿蜒到三国六海的每个角落,淹没去全天下所有的海洋陆地。

不尽长的白发飘飘,使魔沙树在前进中如陷入了一个挣脱不开的死结。它在死结中苦苦迈步向前,却好似快不过白发,走不出白发的包围。

与其同时,水帘中忽传来阵炸裂之声,无数清水化成雨滴飘落直下,在寒风的摩擦下反倒生热,形成团团挥之不散的浓雾,将阵法外笼罩得一片烟雨朦胧。

在看不清的世界里,沙族人的惊惧更进一步。

他们本便实力平平,早前看到魔沙树玩命的超前冲,还以为魔沙树能替他们规避去所有的灾难。奈何魔沙树在前冲了段时间后,竟在原地踏步,面神上还皆是惊恐之情。

见不到魔沙树所看到的白发,这凭空闪现的恐惧神情,使沙族人心底愈发的不安。

而莫名落下的水帘,更是让他们心颤,不明是何等神力,竟能将他们穿梭入此地前便感到无比强悍,几近无人能敌的水帘须臾震碎。

这等恐慌,使无数沙族人脚底打颤,在万险之中恨不得抱团齐逃,离开这诡异的地方。

仅不过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他们紧咬牙根,强迫着自己坚守在阵法原定的位置里。不知沈陌黎而今情况如何,他们却是知晓,让自己与同族人陷入在外界看不清的水雾里,怕是比阵法中的危机更大极多。

帝魂气息的强悍,对强者影响更大。

沙族人荒废习武,安于一隅,在这等气息影响下虽双耳欲裂,却反倒还能苟活一阵。

他们面面相觑,在焦急与恐惧中,好似急着想从对方的神情中寻找到解决险境的方法。奈何一圈看过,他们这才发现,包括自家几位长者在内的所有人,在这等凶险中就好似泛舟于汪洋中的蝼蚁,随时可能被凶险吞没了性命。

就在沙族人急急寻找突破困境之道时,隐藏在水帘中的鸾耳,因水帘的惊人威力,反倒成了第一个遇害之人。

水帘本不会受寒风影响,然此时风与帝魂气流的交织,强行改变了风向,使寒风阵阵如刃,击打在水帘上。看似坚不可摧的水帘,在这一阵阵击打中,渐渐招架不住,出现越来越多的碎片,最后连着鸾耳的身躯一起崩裂,直化成无尽水滴弥散四方。

无数岁月里,以某种关系联系的寒风与水帘,在与帝魂的对抗下瞬间成了敌对。被破开的水帘挣扎着,在捅刺自己的寒风中屡次挣扎,想将寒风中的凶煞之气泯灭。

寒风却是在水帘的杀气中,愈发的借着帝魂抵挡下更加强劲的风势,使水帘渐渐没有了抵抗的气力,化作虚无。

而鸾耳本就是天魂,在这无数凶煞之气的折磨下,亦随之化作灰烬,消失得连骨都不剩。

风雾交织的险境里,沈陌黎奔跑在自己的识海内,只觉得周围有层层铁笼,将她与外界彻底的隔绝开,若有无数的手在朝着她伸来,将她团团捆住。



第三百五十六章 遗世心法

细看下,那些汇集来的手,却是由无数白发凝聚而成,任沈陌黎如何挣,都挣不开那些手掌的束缚。

一阵阴森之音,在沈陌黎挣扎之际忽而响起“小辈,你既想借我之力对抗外界,就应任命承受借力的代价!”

虽是初次听到那若地狱中传来的古怪声音,沈陌黎却在第一时间便猜到声音主人的身份。

前世,帝魂虽也在她体内觉醒,可也从不曾对她说过半句话,仅是时而让她意识混沌,时而又强迫着她行自己不愿之事。

沈陌黎想尽千方万法,也不曾摆脱去帝魂。帝魂时有越矩,更多时候却也十分谨慎安静,与未苏醒时不曾二样。像如今这样要将自己意识彻底夺走,沈陌黎前世今生还是头一回遇到。

然帝魂的夺舍居心,并非临时生出的意图。夺舍阴谋,沈陌黎早在前世便早已料到。

帝魂前世寄生沈陌黎体内时,虽处处皆显得格外谨慎,时而控制沈陌黎行事,却每每皆在短暂控制后便又退至沈陌黎识海之外,好似仅是一时冲动所行之举,毫无半点越主取代之心。

但既是寄居体内,沈陌黎自然能想到有朝一日,帝魂必对她行夺舍之术。

也正是因如此,前世的沈陌黎表面的种种举动,看似对帝魂无加任何夺舍防范,背着帝魂却也没少找防夺舍的书籍资料。

她怕自己寻找防夺舍之举被帝魂看见,使坑绊行阻扰她,却也不甘混迹人世,在默默无为中成为帝魂的傀儡。

亦因沈陌黎的谨慎,使前世的帝魂虽有心夺舍她躯,却也甘在实力暂未恢复如前时,潜藏沈陌黎体内,还时不时在众人面前佯装出一副再次陷入沉眠之态,引得天下众生对帝魂寄居沈陌黎体内半信半疑。

那些追求帝魂者,在得知帝魂暂陷沉眠的讯息后,对沈陌黎的追杀更是日与夜续,丝毫无半点忌惮。

仅是他们不知的是,帝魂的佯装沉眠,不过是为掩人耳目。真正见过帝魂苏醒者,其命早已不复存于人世。

而真有与帝魂匹敌者,更是在帝魂刻意制造的干扰中,只以为这世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帝魂消息,不过是引人眼球编制的谎言。

那些位于五族顶端的强者,对于帝魂的强横气息过于熟稔。沈陌黎体内的帝魂,却借着些伎俩改变去帝魂气息,使得五族内纵有强者前来查看,也均未察觉到帝魂的气息。

在尚未恢复当初实力前,帝魂对五族前来寻探的强者,隐忍可谓达到了极限。纵使强者如何虐沈陌黎,强要置之于死地,帝魂皆不曾发动,以自己的实力与敌方对峙过。

曾处于与天同高位置的帝魂,对那些称己负有护天下为己任的强者过于熟悉。

每每强者出手时,它皆是忍辱负重,不让对方察觉到半点自己的气息。这等行径并非帝魂不怕沈陌黎死去,自己无处寄生,而是因它心底太过知晓,它一朝出错被五族之巅者察觉到它的真实身份,往后便会有更多的强者前来追杀沈陌黎。

前世的帝魂,凭借吸引众多修为略高,却非拔尖者前来追杀沈陌黎,而巧借时机偶尔出手,吸走对方修为以强壮自己之力。在沈陌黎体内,帝魂将这度把握得极好,更在因自己引来的许多祸事前,眼睁睁的看沈陌黎受难,却悠然自得的躲于沈陌黎的躯体之内。

今生,沈陌黎并不知晓帝魂为何忽改了脾性,这般着急想夺舍了她的意识,但在与帝魂艰难的对抗中,沈陌黎却是暗中催动了前世习得的心法,以助自己对抗帝魂的夺舍。

万千白发汇聚成的手,如锁若绳,在识海内紧紧的捆束住沈陌黎,在沈陌黎四肢勒出累累血痕。一缕白发似鬼魅魍魉的索命绳,在沈陌黎催动心法的须臾套上沈陌黎的脖颈,欲在一瞬间内结束去沈陌黎的意识,使沈陌黎的躯体尽数为己所用。

一双阴森的眸,躲藏在千缠万绕的白发后面,志在必得的紧盯着沈陌黎。

这是帝魂之眼,它在沈陌黎尚在娘胎之时,便强行寄生入沈陌黎体内,陷入漫长的沉眠中。早前多番苏醒,却因沈陌黎体内多番力量的阻扰而屡屡受挫。

唯今的水帘尽头,这方与外界气息完全隔离的如意地,使帝魂看到了提前夺舍的希望,更在打定主意后,争分夺秒的想抹灭沈陌黎的意识。

夺舍前,帝魂若是运转己身的修为,其浓郁的本主气息极难得以掩盖,很快便会引来五族之巅的强者注意。夺舍后,帝魂气息融入沈陌黎奇经八脉中,便能极好的掩盖住自己本主气息,瞒过世人的注意。

在之前的数次觉醒中,帝魂虽渴盼早日行夺舍之术,奈何三国六海无处寻觅,它一行夺舍,本主的气息便会倾泻而出,诚难瞒得住世人的目光。

岂料沈陌黎自己进这现在所处的密闭地,让帝魂看到了夺舍的良机。

以帝魂的本意,它本想着夺舍之举可慢慢行进,也使自己享受一番折磨沈陌黎的过程。奈何水帘在过于剧烈的震动中破裂,面临本主气息可能扩散的危险,帝魂不得已加快了夺舍的进程,欲在本主气息扩散到三国六海前回收入沈陌黎体内。

厚重的白发缕缕缠住沈陌黎的脖颈,在沈陌黎雪白的肌肤上越缠越紧。

窒息的痛楚感由脖颈传递至沈陌黎每一处神经,让她清晰的感觉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死亡。

沈陌黎紧蹙着眉,神情因窒息而显得忧虑,双手紧紧地拉着圈绕在自己脖颈上的白发,嘴里却依旧不止的念动着心法。那心法是她前世百年在众多抗夺舍之术中仔细琢磨,觉得最适用于帝魂的法术,也是她此时摆脱开帝魂夺舍的唯一希望。

仅是看着念念有词的沈陌黎,帝魂却是极为不屑道“小辈,你竟懂得洛童心决,还真在我意料之外。仅是你的心法催动速度,又怎赶得上我夺舍神速?”



第三百五十七章 沉眠边缘

洛童心决在五族内虽是个禁忌,极少有人知晓该心法的存在,帝魂对其却不陌生。

岁月轮转,该心法失传已久,早被五族人遗忘,可在万年前,人们尚未发掘到该心法的可怖后遗症前,对于该心法的练习却是极为普遍的。

在万年前那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弱者纵使枯干最后一滴泪,都不会引来半点关怀亦或同情。人们崇武讽弱,世事险恶非常,绝不同今朝这般安宁。

若非是有凌驾诸人的齐天之人出现,将那世搅得天昏地暗,让灾难牵连至每一个人,那世的人也不会幡然醒悟,领悟到人性的可贵。

也便在那时,无数本是独家的绝学广泛流传开来,以强世人之修,共计万众成城讨伐齐天恶人之势。

那等浩浩荡荡的共享天下绝学中,也不知是谁创造了洛童心决,将它授予大众。

作为能强势抵挡开夺舍者的绝学,在那世,洛童绝学乃是广受世人热捧之学,更有人以“天上录汀,地下洛童”之说,以赞洛童心决。

在那等烽火岁月里,人们躲避时时可能降临的死亡威胁,纵使过着饥不可耐的痛苦日子,却十个中便有七八人会在艰难环境中潜心修行洛童心决。

这种热忱度,倒非洛童心决有何独到之处,而是其心法比起其它法术更容易上手,纵使修为平平难升者,也能在极快的时间里习得洛童心决。

恰因如此,让那世夺舍之举本不多见的三国六海内,广泛兴起对该心法的研习。世人明知该心法除了防夺舍有奇效,在御敌方面并无丝毫用处,却也乐此不疲的学之。

洛童心决好似自身带了某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让人自知其法之时起,便再难忘却心法的存在。

起初,洛童心决的习练有利无害,世间虽有对该心法的质疑声,但因心法的绝良展示,使世人对心法丝毫无防备心。

直到有朝一日,洛童心决忽而转性,宛如炼狱瘟疫般在学习心法者中蔓延开来,使尽数研习者一朝皆成意识全无的屠夫。

他们毫无思想的呈狂野之态,不仅抹杀去所有见得到的人,更在相遇之际互相砍杀,大有将世界抹杀尽的趋势。

帝魂本主虽是那世臭名昭著的齐天恶人,在三国六海内制造的杀戮,却也不及洛童心决一半。

那世的血腥,纵使过去万年,在帝魂脑中却始终记忆犹新。

它惊讶于沈陌黎竟能在瞒着它的境况下,研得洛童心决,更因沈陌黎这出人意外的举动而心颤。

在帝魂自身都不曾发现的空隙里,它勒紧沈陌黎的白发因帝魂内一缕并不知何物的乌黑气团而有了一丝松动,这才使沈陌黎得以在稍是缓口气下,将心法念完。

抗势惊人的心法,使帝魂周身的每一缕气血皆似被人捆束,而不断的紧绷压缩,一股道不明的力量在不断吞噬着帝魂,使帝魂愈来愈无法自由动弹。

不听指令的白发,宛若一片能置帝魂于死地的鸿沟,不断加深着帝魂的不安。

在那份不安中,其本主的容颜如虚如实,与沈陌黎的面容重叠在一起,模糊了帝魂的视线。

于朦胧中,帝魂骤然想起,那世它的本主无心解救世人于水火,却也煞费苦心的研究过洛童心决的破解方法。仅是耗去不少精力,帝魂本主却也对洛童心决百思而不得其解,终究破不来心法。

往后,也不知是谁,竟在一夜之间抹杀去所有研习心法的发狂者,这才以命的代价结束了这场震天浩劫。

帝魂本以为洛童心决随着那场浩劫的结束,而在世间消失匿迹,却不料沈陌黎不仅习得了心法,还拿心法敌对自己。

随着洛童心决的念动,识海内须臾生出缕缕帝魂都难以抵抗的力,不仅拉开了紧捆在沈陌黎脖颈上的白发,更有将帝魂推出识海之外的势头。

阵阵昏昏欲睡之感席卷帝魂,使帝魂在困倦中通身酸痛,有种浑身皆是劲,又无处可使的痛楚感。

几万年轮回,几世寄生,纵使身为齐天强者体内最强大的魂魄,帝魂也不曾见过这等诡谲人寰之物。

在几近陷入沉睡困境中,帝魂骤然间愤怒不已,它声嘶力竭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沈陌黎虽仅是它寄生的一个容器,然帝魂却也不希望沈陌黎躯体在它得以强壮前出何差错。

在这份即将陷入的再度沉眠中,帝魂已无心追踪于沈陌黎如何习得该心法。它只想摆脱去那该死的洛童心决对自己的影响,让自己避开那难以估量后果的再度沉眠。

世事多艰,见过诸多大风大险的帝魂,纵是再多猜想数回,也绝想不到自己会在此情此景遇到上古便已被世人打入地府,发誓永生不再人间再遇的心法。

若是万年前,帝魂对心法之事并不关心,甚至于其本主研究破心法之术时,它都觉得多余。

万年前修习心法者,还未有能与帝魂本主匹敌者。对于那些修炼心法而将死之人,它从不在意,更不会去在意那玄妙至绝的心法,有何过人之处。

在它眼里,死人强弱皆是同般模样。而心法既是为弱者而造,自然也就入不了它的眼。

直至如今,它才恍然觉察到自己的想法多么幼稚,与自己本主的高深远见绝不在同一层次。

剧烈的昏睡折磨着帝魂,使其本捆束沈陌黎极为紧致的白发骤然松开,不过须臾便已在识海内回缩成手掌大小的一团,连着帝魂不断被见不到的力,朝着沈陌黎识海外的方向推离。

在浑浑噩噩中,帝魂面前若是本主的模样,终是回归成沈陌黎精致小巧的面庞。

那一刻,不知为何,透过沈陌黎那张本是陌生的面庞,它骤然想至一人。两张面庞的重叠,如此相似自己本主求之不得,放之不下的那女子。

如此一想,使帝魂即将睡着的意识骤然有了一瞬间的清醒。它想再续往下思考,心法却再次占了上风,强行将它压制到再度沉眠的边缘。



第三百五十八章 人弱力巨

带着恶笑,帝魂在最后即将被推出识海前,冷然扫视沈陌黎一眼,骤然放声笑道“小辈,你巧用得了心法压我,却无法彻底将我铲除。待我重归苏醒之日,便是你大难之时!”

帝魂恶向百态的话,并未让沈陌黎从中生出多少吃惊与畏惧。

早在前世,她千辛万苦寻找破解帝魂寄生之法时,便已通过高人指点知道帝魂与她心血相连,在寄生她身的十余年间,已然根深蒂固的连接了她躯体的所有要脉。

纵使帝魂再度陷入沉眠,她强行拔除帝魂,非但不能将帝魂清除出自己的躯体之外,反倒会因强行而动的举措伤了筋骨。

在前世的百年奔波里,沈陌黎从无数人处寻求彻底清除帝魂之法,却是一次次的换来一句“不可”。

虽不知帝魂是何时以何种方法植入自己的躯体,但在未寻到适当的时机前,沈陌黎并不打算铤而走险,将帝魂强行拔除。

陷入沉眠的帝魂,如此说道,无疑是以为沈陌黎必将趁着自己沉眠之际,行清除自己之举。然它绝想不到的是,沈陌黎早已不是前世那个在十余岁时始便任它摆弄,而全然无法对抗自己的女子。

前世百年的种种坎坷,宛如万千膈人的石子,虽不及伤了沈陌黎的性命,却也粒粒堆积成堤坝,让沈陌黎本是单纯的心,有了可以抵御任何灾难洪荒降临的冷静。

帝魂沉眠前的心思,不落丝毫的映入沈陌黎眼中。帝魂邪肆,乐于沈陌黎奈何不了自己;帝魂忧心,困扰于洛童心决对沈陌黎造成性命之险。所有的一切,沈陌黎又何尝不知?

当初修炼洛童心决时,教她练习者便对她交代得清楚,洛童心决中的可怖之处。万年前因洛童心法造成的天下浩劫,虽已过去万年,然在见过者的心底,那抹阴影却是再过多少岁月都无法清除的存在。

所历之人,亡者反倒是种解脱,而幸存者在那场称得上灭族的危险中存活下来,却成了灾难最大的不幸者。他们纵使可以用种种举止分散自己对心法浩劫的回忆,却覆盖不了自己最心底对灾难的恐惧。

她的心法师傅青莲,在五族中算不上顶尖,却是修炼洛童心决后,唯一一个幸存且未曾出现过发狂之态者。连青莲自己都不知晓自己为何不受洛童心决中的灭顶缺陷影响,但在后世的万余年时间里,当年心法造成的浩劫却成了她夜夜难以挥散的噩梦。

那是种躯体未有半分伤痛,却也让人感受到比四肢撕裂、头骨落地更深刻的痛。

当年青莲亲眼见到自己所有在意之人,尽数命断自己跟前。她心有挽救之思,行却无挽回之力。在剧痛的心灵折磨下,她最终决定离开正在发狂厮杀的族人,躲避进深山中。

而那一走,便是万余年,枯海化田,危崖成川,也磨不平她因当年之事而留于心底的自责与痛楚。

有无数次,青莲曾想回到族人当年所在的地方,再去寻探一番。她也曾抱着侥幸,希望自己走后族人能忽而清醒,再不互相残杀。

仅是那份残存的侥幸,却是又一次次被青莲自己的理性所浇灭。

在万难的抉择中,在心法浩劫后的千把年里,青莲也着实是鼓足勇气,回到过自己的故里去看过。然而那一见,故里热闹非凡,街头巷坊叫卖不断,人潮胜过当初她在时的模样,却独缺了她所熟悉的所有人。

千年,对已修行入神级的她而言虽短,对她的故里却早已经历了数轮变迁。千年,一方水土虽依旧不变,对于凡人而言已是几番命的轮回。

时隔千年的所见,让青莲彻底的心灰意冷,重归了山林过自己避世而痛苦的日子。

在那万余年的独居生活中,青莲虽也遇到过些误入山林者,却从不曾向谁提起过洛童心法。她常年隐居,不知洛童心决已在世间绝迹,却也知心法对世人的极恶影响。

当初遇到沈陌黎时,青莲本也是闭口不提心法之事。仅是沈陌黎意外受帝魂控制的短暂嗜血时刻,意外被藏在暗处的青莲撞见,在极端震惊下,青莲这才决定冒险将心法授予沈陌黎。

也不知为何,青莲所传授的心法虽是凶险,沈陌黎在瞒着帝魂习下全套心法后,却也未有丝毫发狂反应。那般平静下,才使青莲悬着的心稍有了一口缓解。

对前生之事,沈陌黎历历牢记于心。今生,她虽尚未有缘与青莲相遇,更不曾成为青莲之徒,但前世所学的洛童心决却始终铭记于她的心底。

前世苦修数十载,沈陌黎为的便是今朝能以心法压制帝魂。

随着帝魂的沉眠,无数极强的气流亦渐渐减弱,不再如先前那般煞气凌人。巧于在气流削弱之际,寒风也早已不似先前猛烈,徐徐吹拂,连带着温度也在与水帘崩裂下的水珠相撞中渐有回升。

沙族人在此前的凶险之境中,虽人人皆生逃避的心思,仅是奈何因对自己弱小的自知,而在大难面前强压着心头的恐惧无所动,反倒让阵法延续得极好,更在帝魂气流削减至无后,仍有余力抵抗寒风的残虐。

沈陌黎一清醒回眸,便看到了罗列整齐的沙族人,神情惊恐无比,甚至于有些已忧惧得双腿发颤不稳,意识几近崩溃,却依旧强迫着自己守在阵法的位置。

眼前之景,着实出乎了沈陌黎的预料。

当初在布阵时,沈陌黎也曾考虑过沙族人会在大难关头,因心惧而乱了阵法。故在布置阵法中,对每一个阵眼处的布置,都是多添了几人放置在本仅需一人足矣之处。

然人在大难前,除了对生死的畏惧,仍有着一丝对同族中人的在意之情。沙族人虽软弱胆怯,在这场大难中却也因情谊至深的同族观,使他们强烈克制着心底的那份至深恐惧,不断强迫着自己为族人而坚定阵法。那份坚持,早已超越了死亡,超过了自己力量所能及的范围。

在沈陌黎震惊之余,眸光却随之移动到了面前的地上。



第三百五十九章 逆耳忠言

在沈陌黎转身之前,她分明感觉到有声不大的倒地声至她身后不远处传来。

沈陌黎的回眸,本是为查探声源传来的原因。只不过沙族人惊恐至极的态度,加以坚定不移的脚步,使沈陌黎有一时的分神,而未在第一时间查看声源之处。

回过神后的低首察看,却让沈陌黎的目光由震惊转向了焦急。

“树老!”沈陌黎惊呼一声,在看清眼前之景时,急急朝着魔沙树跑去。

此时的魔沙树通身上下的树皮早被削得干净,正如被人扒去所有肌肤的人一般,浑身流淌着树浆,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意识涣散临近昏迷的边缘。

听到沈陌黎的一声呼唤,魔沙树这才在渐入昏迷中强迫自己缓过神来,抬首望向已跑到自己跟前,正要以灵力为自己疗伤的沈陌黎道“莫动,我的伤我自己晓得。魔沙树生来便与其它族不同,你纵使耗光所有灵气,也不能疗治得了我半分。”

说罢,魔沙树稍是有片刻的停顿,猛地吸了口气已让自己继续保持清醒,方才以余光瞥向沙族人的方向,确定无人靠前。

帝魂的气息在沈陌黎的躯体内暴发,气势虽磅礴浩荡,然与当初帝魂本者驾驭时所散发的帝魂可怖气息,还是相差十万八千里。若非是经历过上古那场浩劫者,并不会将那虽是强悍,但不至于到灭天强度的帝魂气息与上古那人相联系。

正因此,魔沙树极为肯定在场的沙族人,对于帝魂因尚处于极为陌生的状态。

事实虽是如此,帝魂一日存于沈陌黎体内,便是一日隐患。

上古的噩梦虽被镇压,在时光的长流里渐被人忘却,但魔沙树想象不到,若是上古那人得帝魂的缘故而再度复活,对三国六海中的五族人而言会是怎样的伤害!

伤不及每个人肌体发肤,人不知其痛。魔沙树当年虽是沙域内默默无闻的魔物,与远处在魔地外的帝魂本主毫无交集,却也深受帝魂本主散发的毁天灭地气息的伤害。

在那股伤痛下,魔沙树纵知自己如今的力量在帝魂面前微不足道,却仍想着尽己微薄之力,让帝魂能离世间远些。

它喘着粗气,努力抬起头凑到沈陌黎的耳畔道“小娃娃,你可知你适才散发的那股气流源自何人?”

一听魔沙树这般说,沈陌黎骤然心明。今生因帝魂苏醒得晚,三国六海内尚未有多少人知晓这一秘密。然在前世,帝魂刻意散发的强横气息,已然将她身携上古邪神的消息传遍三国六海。五族之内,她因是帝魂的宿主,也成了世人憎恶与追杀的对象。

担忧前世厄运重演,沈陌黎在重生后,素日里并不会借助帝魂的力量。

她本以为在此地有水帘相隔,又处三国六海外的神秘地界,加之沙域内的人常年不闻天下事,因不知帝魂的来源,这才冒险巧借帝魂气息,以当下那能直将人冰冻到死亡地界的料峭寒风。

岂料魔沙树这终年隐居在沙域深处的老者,对帝魂却也有所了解。魔沙树的问话虽未点破,但能这般问之人,必是知悉了帝魂的渊源。

沈陌黎思绪万千,神情上却无多少变化,仅是对魔沙树稍是点头道“略知一二,它并不属于我。”

这是对魔沙树所知情况的试探,在早前的相处中。沈陌黎对魔沙树的品性虽是知晓,也知魔沙树行事仗义,绝不会行出卖朋友之举。

但帝魂关系天下苍生,沈陌黎对帝魂的本主近乎不识不知,但从帝魂的彪悍力量,却也能推断出其本主的一二修为实力。

更为重要的是,由帝魂的品性举止,沈陌黎并不认为其本主会是心怀天下者。

五族常言,人之三魂六魄纵使生了自己的意识,其秉性却不会离本主太远。

恰如道家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世间所有魂魄的本主修炼到一定程度后,尽数可撕裂开自己的魂魄,衍生出千千万万个为己行事之人。那些看似“人”的三魂六魄,外表看虽是离开了本主,思维、命数却依旧归属于本主,纵使离开本主千万年,其脾性也与本主相差无几。

帝魂的恶劣,沈陌黎前世亲身经历。纵然她与帝魂的本主从未有过交集,但在与帝魂的接触中,也能猜得一二。

世间有大能者,多半分为两类,要么福递人间,要么祸害苍生。以帝魂的脾性,沈陌黎毫无抱有侥幸于帝魂本主会是善人。

既是如此,魔沙树若是识得帝魂气息,又知帝魂本主之事,纵使其本性豪迈仗义,却也难保其不为天下苍生而大义灭去沈陌黎。

退一万步而讲,即使魔沙树念在沈陌黎与自己的故交情谊,以及自身如今已难敌沈陌黎的现状,暂且不会危及沈陌黎性命,以将尚未恢复原先实力的帝魂抹杀在摇篮中,沈陌黎也想知晓帝魂本主之事。

而在那之前,面对周身无一完肤的魔沙树,沈陌黎边是应答着,边加大了自己灵魄之力的疗伤之能,为魔沙树止住周身不断流淌的树浆。

天下魂魄纵使灵性带有疗愈特效,对于躯体构造与寻常不同的五族差异极大的魔沙树类魔物而言,也无多少用处。

然而轸蚓化成的灵魄却是个例外,在能疗治五族寻常人的同时,还能对躯体结构异常迥异的魔物起到一定的疗治作用。这种疗治,虽不能彻底将重伤的魔物彻底医治好,却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显著的疗效。

听到沈陌黎的应答,魔沙树的眸底反倒有了一瞬间的放松。

在向沈陌黎提起帝魂之事时,魔沙树本还担心沈陌黎贪念帝魂之力,看不清帝魂的危害。

但沈陌黎回答时面上虽毫无波澜,眼底虽刻意隐忍,却也无法完全遮挡住的过于浓重的担忧,也让魔沙树猜得了沈陌黎知悉帝魂的危险。

魔沙树轻叹口气道“小娃娃,你我相识不久,但我还是要赠你一句逆耳忠言帝魂邪肆,一朝留在你的躯体里,便会给你引来万千难以估量的劫难。但你却仍需让它继续留在你的体内,慢慢将它夺为你自己的魂魄!”



第三百六十章 灭世绝学

魔沙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让沈陌黎本看似风轻云淡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

她为魔沙树疗伤的手,在听得这席话时稍是蜷曲,须臾停顿下灵力的输送。直到稍是缓过神来,沈陌黎这才将眸光移到旁侧道“树老,你伤势极重,还是先且疗伤罢。”

对于魔沙树的提议,她从不曾想过那般去做。前世坎坷百年,她耗尽了自己的气力也难以压制帝魂,更别提将帝魂吞并成自己真正的魂魄。

世间的三魂六魄各归本主,想要将他人的魂魄夺为己用本就是用上极为诡谲彪悍的邪门歪道都难以做成之事,更何况她躯体内的帝魂,是比天般怪物的存在。

见到沈陌黎刻意转移开的话题,魔沙树却是不以为意,再续说着它方才的提议道“你这小娃娃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这次遇到了邪神的魂,就让你生了怯意?”

帝魂的宿主虽是沈陌黎,但帝魂的可怖魔沙树却比沈陌黎更加知晓。当初的邪神在世时呼雷唤雨,纵万灵作恶,搅得天下不得安生,它作为那代最受苦难中的一人,对灾难中的一切莫忘于怀,又怎会不知帝魂有多少令人憎恶却又拿捏其不得的比天实力。

仅是普天下,能镇压帝魂者已不得而寻。

万年前,为结束邪神造就的那场劫难,尚有二位不知从何处忽然降临世间的强者,联合将邪神灭去。

而今的世道人们虽仍崇尚修炼武道,然修为与万年前的人相比却已大大不如。武道一代不如一代的渐渐没落,倒也非世人修炼不专,而是在邪神毁灭后,不知为何世间被下了大咒,空气里余留能提升世人武道的灵气已大不如从前。

灵气的缺失,对后代降世之人的影响极大。但对于上古存活至今的人而言,修为上却无多大影响。

空气中稀薄的灵气,不过使上古之人的修为缓慢不前,但上古早已修得的高深修为,却是当今之人用几世轮回都无法匹及。

这由时间流转而造成的不等修为差,也使得当今分别主宰五族的最强者,在常人的几番病老轮回下,依旧是上古存活下的十余人。

他们在上古并非最强者,其中几人在上古更仅是修为居中的略强之人。但因当世的灵气缺失,他们在上古不出色的修为,却成了当今世上最强大的主宰。

世人畏惧于他们,更不敢丝毫有半点对他们的质疑。

上古之事在这十余个幸存者的口中,极为默契的成了闭口不谈的秘密。他们的立场不同,却又同样镇压着五族人不得去了解上古之事。

对于私下生了好奇,去探寻上古之事者,在这上古十余人魔爪的残虐下,都已然没了再见明日的机会。

这等默契,他们口头上虽说是因上古有不能为世人所知的秘密,秘密一旦公开,必会给当今世界带来灭顶巨灾。实际,这些不过是这些幸存者为遮掩自己在上古时修为不出众而编织的谎言。

他们绝不允许世人知得他们在上古的地位,更在这份隐瞒中不断根深蒂固着自己当今的地位。

在五族中,这幸存的十余人或凌驾于统治者之上,掌握重权,拿捏着一族所有大小适宜的走向;或归隐一处,只在同族危难时出手相助,素日看似闲适而无所求;或直接坐于皇权之位,享受万世为君的自在乐活。

于世人眼中,他们脾性不同,追求不一,好似完全无交集,来自不一样神界的高人般存在。

对这十余名屹立在五族修道巅峰的强者,世人只以膜拜的眼光观之,却从不曾有人当面对他们提出过质疑。

他们就好似一股奇特的力量,分散在五族之中,又潜在保持着五族的平衡。万千年中,纵使五族间争端不休,战火不断,也从不曾见过他们出手。

纵然在无数残酷的岁月里,五族人斗得血流万里,族中当权之人至多也是去寻这些强者代族人出谋划策,而从不曾请这些强者出手。

在五族中,所有人好似达成了默契,皆恐这十余名在族中被同神祗般供着的强者一旦出手干涉战事,又不幸殒命其中,同族的后代万世便会因这种平衡关系被打破,而永远被囚禁在徒有被他族奴役的悲惨境界里。

而那些上古幸存下来的所谓强者,对于五族这种极为默契的决定,倒也乐得接受。

他们本就非真正屹立世界之巅者,如今侥幸因上古的真正强者皆恶斗而亡,方才有幸体验一把主宰世界的快感。

在掌握同族的绝对权势,坐享同族给予的极大供奉与礼敬时,他们心底却也极为清楚上古真正强者的实力有那么毁天灭地。

对这些幸存者而言,与其斗得你死我活,不如安居一隅,坐看青山依旧笑春风,闲聊东家长西家短,也好过前去征战中遇到敌手。

万年之久,他们立场不同,脾性迥异,虽是同一批上古的幸存者,却极少跨族联络。

他们安居在各自的族中,更不知万年内,其他族的同一时代强者是否已修得更高深难破的修为。

亦正是由于那种担忧,使他们在贪婪的嘴脸加持下,日复一日地进行着自己修为的加固,更抑制着后代所有天赋异禀的强者修炼称强之道。

纵使如今三国六海内仙、妖两族斗得死去活来,其余几族未加入争斗的战列,却也始终蠢蠢欲动,然一切的事,却又好似与这些屹立世界顶端,自称护族的所谓上古高人们毫不相干。

对于同族祈求庇佑,愿族安康的愿景,他们仅是口头上随意编些谎话加以糊弄,却从不曾想过如何真救族人于水深火热之境。

这等举动本是怪异,然同族之人在偶见得过他们高人一等的修为杀人后,却也对这些异样的举止不加怀疑。

在如今的五族人眼里,他们只当这些若神祗般存在的上古高人,身怀旷世绝学而不出手,仅是担忧彼此间的功力过于强盛,直接在不小心中将世界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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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滴水大恩

诸称霸五族的强者,只以为事过万载,世间记载又在暗中被他们利用权势洗刷数万遍,早已没了人知晓万年前之事。

仅是千算万算,他们却独遗漏了在世间躲于某些并不起眼的角落里,与这些上古高人来自同一万年前那时代的隐者。

这些隐者世间并不算少数,也不是那些自称高人一等、屹立五族之巅的幸存者所惹得起的角色。

他们隐藏在世间或是常人难以闯入的角落,或行踪无人可居,纵使那些屹立五族之巅,素日习惯俯瞰众人的强者,也不敢轻易去惹那些隐者半分。

为了掩盖自己万年前的狼狈,众强者着实恨不得那些隐者全数死去。

奈何他们亦恐于自己的弄巧成拙,非但不能杀去全数上古隐者,反倒牵一发而动全身,杀一隐者而引来全天下隐者的群起追杀,让他们在上古年间的真正面目被揭露人前,更断了自己得来不易的享乐命数。

而魔沙树深居沙地,虽与这世间万年前存活至今的其他人毫无交集,却也因对万年前之事闭口不谈,又不与同族亲近,而使那些对它满心杀意的上古强者,不得不强装不知其存在。

对于那些屹立五族之巅的强者,无时不刻对自己起的杀心,魔沙树又岂能不知。

它避世万载,由另一方面讲,也是为避开杀机。

仅是如今,帝魂过于凶险,也让魔沙树不得不决定冒受顶峰之人剿杀的凶险,在自己命数尚未走尽时,将万年前的事简要说与沈陌黎听。

因树浆流逝过多,使魔沙树此时想将话说得详尽,却也受昏昏沉沉的意识影响,而无法将话说得全。它强行运转魔气,想让自己因树浆流失过快而极为虚脱的树身恢复些许气力,哪怕是以消耗命为代价。

然见到魔沙树不顾命的行事,沈陌黎却加快了灵力运输而劝阻道“树老,我知我体内那物至关重要。然你此时若强行运转魔气,我这灵力可都白费了。”

“我运或不运,你这灵力不都是白费?”魔沙树却不理会沈陌黎的劝说,继续运转着魔气道。

若不将魔气运转消耗到极致,魔沙树虽能与沈陌黎简短对话,却绝撑不到将话全数说完的地步。

“话莫说早,你动一动你的指头试试?”沈陌黎咬着牙,忍耐着对魔沙树道。

魔沙树的想法,在加急了魔气时沈陌黎便已感知到。

她虽想知与帝魂诸多相关的事,然她更不想魔沙树因意外死于此时。在竭尽所能运转灵魄之力时,沈陌黎本不想开口,破了灵气之口,使身体本就消耗得极快的灵气消耗得更快。

仅是她不劝阻魔沙树,魔沙树那般决绝的态度,怕撑不到她为魔沙树止住所有的树浆,便已一命呜呼命丧九泉。

听到沈陌黎这般说,本是豁出性命而不顾的魔沙树仍是毫无收回之意的不断加急着自己魔气的转出。

因过多的消耗,使魔沙树树足根处,本是带着极多与沙域干涸的沙砾不同,拥有诸多湿润土壤包裹的树干变得极为干涸,好似一瞬间便可能枯竭成灰烬般。

干涸之感自魔沙树足底极快的蔓延向上,若是随时要夺走魔沙树的性命,使远处守着阵法抵抗残余寒风的沙族人,不禁都生了急。

魔沙树于他们又恩,他们在大难之际虽为族为己而显得自私,却也不愿见魔沙树就此莫名殒命。

隔着些距离,碍于阵法的限制,沙族人在远远见到魔沙树以极快的速度枯竭时,不禁声带焦急,齐声大喊道“契者心胸广阔,还望不计前嫌救得魔沙树!”

说罢,尽数沙族人人不离阵,竟齐数跪在了地上。

对于为他们极力靠近沈陌黎的魔沙树,他们虽不知魔沙树这般做的目的,但魔沙树早前在沙域中为他们做的一切,他们却是历历铭记于心。

于魔沙树看来,在沙域中为沙族人指路,授沙族人巧避风沙之法,助身陷流沙的沙族人逃离险情等众多事,不过是些力所能及再微小不过的事。

但在沙族人眼里,魔沙树所做的每一件“小事”,却是救他们于水火、挽他们性命于死亡边缘的大事。

同是常年居住在沙域里,他们与魔沙树相处的时间却不算长。他们犹记得当初由沈陌黎交与他们照顾,初是昏迷的魔沙树,在醒来之后那般落寞的神情。更记得在他们皆以为魔沙树是不喜与人交流,喜欢独居而默默寡言的隐者时,魔沙树却凭着对沙域敏锐的感知,救他们于沙暴的场景。

时光流转,直至如今他们都来不及对魔沙树言句感谢之话,魔沙树便要殒命此地,这让一群沙族人的心底极不好受。

自远处齐声传来的话落入魔沙树耳畔,使它本是聚精会神运转魔气的目光,骤然瞥向沙族人。这一望,才发现那群在它眼里弱小得仅剩贪生怕死,全然看不到多少优点的沙族人,竟为了它而群跪于地求助沈陌黎。

这使魔沙树识海中惊讶的波涛汹涌不息,更在震惊中骤然大喝道“起来,我不需要尔等行这般没骨气之事!”

早前在灾难降临之际,魔沙树信手便救得诸多沙族人的举动,并非是出自真心想为沙族人好。更多时候,魔沙树的无心之举,不过是念在同行而做的信手之事。

它绝对想不到的是,它随意而行的滴水之劳,落在沙族人眼里,却早已成了没齿难忘的救命大恩。

见到魔沙树嘶吼一声的训斥,跪在地上的众沙族人非但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反倒更真切的对沈陌黎祈求道“契者,我们知我等先前对你不敬,更让你心寒。然魔沙树乃我族恩人,也是您的挚友,值此危难关头,还望您不计前嫌救救魔沙树!”

“让他们都起来!”魔沙树以自己的树梢化成刀刃横在自己的脖颈间,见到众沙族人全听不进自己的话,恨铁不成钢对为首的几名沙族长者怒声叫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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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死无可避

混迹沙域,魔沙树从不需要任何人以这等卑微的方式为自己求情。它的傲世中等,不只是对自己的要求,更是对同行人的期盼。

在沙域,它虽不与外界有过多接触,也不曾顶着任何的权利名声去做事。

然它常年处于凶煞的魔兽出没之界,任魔祸天灾再是如何悚人,它也应对自如,更是沙域无人能匹敌的隐形霸者。

于它的世界里,人之至死也仅有傲骨长存,哪有如沙族那般卑躬屈膝的份。

虽与沙族交情不深,然既是曾经的同行者,魔沙树却也见不得沙族人为自己这般委屈,纵使是对自己与沈陌黎都不行!

见到魔沙树的愤怒与沙族人的坚持,沈陌黎先对沙族人大呼回应道“尔等先行起身,这般跪下反倒会影响了我的救治。世人言男儿足下有黄金,我却觉得世上无论男女皆有膝下尊严。世间之事并非跪下即可解决,起不起,尔等自己估量。”

沈陌黎不得已下一口气说这般多的话,实则耗去比修炼半载更多的灵气。在为魔沙树疗伤的最关键时刻,她本不打算再是多言,仅是沙族人好心反倒办成的坏事,让沈陌黎不得已而开口,力劝沙族人起身。

同时,见魔沙树依旧抖动着尽要无力的树梢,以利刃对着自己的脖颈,沈陌黎无奈下再续压低声音道“树老,你有何话还是待伤好之后再告诉我。否则,怕你的话还未说完,这些人的举动先让你心律交瘁了去。”

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语,使魔沙树握着利刃的树梢稍是一顿,这才看向自己的躯体。

此时魔沙树渐渐失去光泽的树干,虽因魔气一点一滴被压缩而变得极为干涸憔悴。然原是不断喷涌而出的树浆,却已在不知不觉中凝固,止住了躯体中残留不多的血液再续往外流淌。

在树浆的停止流淌的同时,魔沙树无一完整的树干上如被人撕去所有肌肤,本稍是碰触到外界便极为痛楚,瘫倒在地更因大面积接触粗糙的地面而痛苦不堪的树皮,也随着灵力中类似麻药之物的止痛,而暂且摆脱痛过魂魄撕裂的难忍之苦。

“你……”出乎意料的一切,让魔沙树稍是震惊,连话问得都显得踟蹰。

仅是在短暂的停顿后,魔沙树骤然回神,赶忙收了比划在自己脖颈上的利刃,又朝着在沈陌黎劝止下已然起身的沙族人大喊道“我已无碍,尔等可放心矣!”

说罢,魔沙树再而转向看至沈陌黎,目光中多了丝捉摸道“没想到你这小娃娃年龄看着小,本事却不小,体内还藏着如此多的好东西!”

没了撕心裂肺的疼痛纠缠,魔沙树说起话来,也恢复了素日里灵气十足的调侃味儿。

对于沈陌黎的疗伤,魔沙树自是知晓不过是缓解了它的伤,至于疗愈,它并不报任何希望。

世人常羡慕世间树类年轮圈圈长久,能过至沧海桑田,与天地同岁。在他们的倾羡中,却独忽略了树类的长久是以固居原地换得。

魔沙树本体乃是树类,虽在几万年的磨洗中脱去魔物之列,并入到魔族之中,然其摆去固守一地的稳扎,也使它的机体发肤变得比寻常树类更为脆弱。

放在平时,魔沙树因几万年积攒下的功力了得,沙域内无人能伤及魔沙树半分,魔沙树也便无需顾忌伤痛疗愈。

可如今的这般重创,却是它自己的修为功法,以及世间万千医者都解不开的重创。

看着魔沙树面上被痛苦折磨得狰狞的痕迹消逝无踪,沈陌黎这才暂且松下一口气,以仅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树老,我的灵力对你疗伤至何程度,想必你心中了然,当下我们还是先行加快离开此地,再做其他打算。”

轸蚓灵魄所带的灵力虽妙,却也挡不住魔沙树命数的流失。

极其古怪的躯体结构,与大多魔族不同的魔气构造,以及那放在常人体内,足以使本主死去万回的凶煞魂魄,所有世间罕见的一切,皆在魔沙树体内完美的结合,也使它的身体成为一受伤就无人能解的难题。

放在素日,魔沙树不伤性命的伤,凭着魔沙树躯体里极强的自愈能力,自然可解。奈何如今这身削去它筋骨皮肤的伤,早已超过了它生命所能负载的范围。魔沙树能坚持到现在,其实早已是奇迹。

沈陌黎纵然极想知与帝魂有关之事,但如今这种境况,她却更想加快速度带魔沙树离开此地,带它找到自己前世的师傅青莲。

隐居山林万载,青莲的医术近乎可称天下第一。

世人对那片传闻鬼怪横行的山林了解不多,更鲜有人进入那片山林,自然世间无人知晓青莲这一号人。

前世若非仇敌追杀得紧,沈陌黎也不会冒性命之险,闯入那片机关重重,阴森至极的山林,更不会因用自己从百足蛛那学来的医术为林中魔物疗伤,而认识青莲。

青莲虽重于教授沈陌黎洛童心决,而少有授予沈陌黎医术,但在治疗山林魔物时所表现的惊人实力,委实让沈陌黎叹服。

如今魔沙树伤重,沈陌黎所能想到唯一有可能治好魔沙树这一身伤的,也就仅有青莲。

对沈陌黎想法并不知晓的魔沙树,却仅是将沈陌黎之言当作劝抚自己的话。它轻轻一笑道“你有这心意便好,只是我身体的伤我自己知得,怕是不能活着离开这地喽。”

随即,魔沙树再而观察了几眼阵法外的寒风,再续道“我看这风势虽减弱许多,却也绝非短暂时间内便可全数消失。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我将自己所知的帝魂一切告知于你?”

躯体中的疼痛虽暂且消失,但动弹不得的魔沙树,却也早已料定了自己必死的结局。

既然死亡对它不过早晚,在这段走向死亡的时间里它再做任何事,都无法规避开死亡的结局,它倒想得通透,想借机让沈陌黎知晓更多与帝魂相关之事,好为未来抵御帝魂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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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凶境寻径

魔沙树一脸赴死的决然,让沈陌黎心中一痛,毅然决然祭出一道细针,在魔沙树全然未料到的须臾,快速扎入伤重难以自行走动的魔沙树树干之中,使魔沙树骤然间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未有青莲那般精湛的医术,沈陌黎却也知对失血过多,重伤难治的魔沙树而言,当下最为重要的是修养身体,以延长魔沙树余剩不多的生命,使自己在魔沙树所有命数皆耗尽前,有机会将魔沙树带到青莲那处去。

见到沈陌黎出乎意料的举动,见到魔沙树已是枯干的树躯稍微恢复了原态,形态上也稍微了原先的样子,心底略是安下心的沙族人再起焦急道“契者,魔沙树神它……”

与沈陌黎的称呼不同,从沙族人对魔沙树的称呼里,更可看出同生活于沙域内的沙族人对魔沙树的恭敬与膜拜。

生活于沙域,沙族人对外界之事许是了解不多,但对深居沙域深处的魔沙树的听闻,却是比外界之人多得多。

自祖辈起,沙域组长便不允许沙族人跨出自己的城池,迈入沙域深处半步。

在沙族人当中,关于沙域深处的凶险及各种魔物的传说比比皆是,当中有真有假,在数代人的口耳相传中早已难辨真假。

沙族人更是将祖辈流传下来的一切皆当了真,更对祖辈夸张以提的魔沙树事迹崇拜有佳。

虽在早前灾难濒临前,魔沙树几番在沙族人殷切期盼见到自己深不可测的功底时,皆以修为暂且消失为借口唐塞,却也阻挡不了沙族人自懂事以来便有的树神膜拜之情。

魔沙树绝想不到,与自己比邻而居的沙族人,对自己的崇拜之情已然近乎对神祗的膜拜,更在城池内建了多数树神庙,以便沙族人日常朝拜自己。

对于沙族人热情似火的膜拜,魔沙树在起初知晓时极为震惊,更明白了在初与沙族人相处的时日里,沙族人对自己几番试探,又在试探中保持着对自己绝对尊敬的原因。

那时略为狼狈的魔沙树,无论形象还是修为,着实与沙族人代代相传,几近于神的魔沙树有所差异。

更准确的讲,魔沙树那与树神雕像不同,因耗去树根年轮倒退而极显得年轻的面庞,令沙族人在得知魔沙树身份时起便疑问重重。

仅是过后,魔沙树在多次危难降临中所表现的游刃有余,及对沙域优于常人的熟悉,终让沙族人相信了魔沙树的身份。

对于神祗的那份敬重,使沙族人素日看魔沙树略为嘻嘻哈哈的模样时,仍是极为肃然的诚待魔沙树,不敢有丝毫马虎大意。

他们与沈陌黎的距离隔得有些远,自然看不见沈陌黎由手掌中祭出,扎入魔沙树体内的那支细小长针,而只看到魔沙树忽然昏去,再也无任何反应。

作为一直膜拜的神祗,沙族人见不得魔沙树死去。

魔沙树若是殒命,对沙族人而言不但是失去重要的挚友,更是让他们失去一大精神寄托。

即使他们知晓魔沙树如今纵然活着,能为他们做的也微乎极微。

但信仰之力,有时胜过于直接给予沙族人切切实实的力量相助。魔沙树作为沙族人膜拜的祥瑞神树,即使浑身修为散尽,残废至连走路都无法的地步,对沙族人来说却也同是幸运的象征。

在这未知的地方,沙族人太过需要一股力量寄托,让他们在胆怯中有走出此地的勇气。

“它无碍,只是太过于乏困,想小睡一会儿。”沈陌黎应道。

他们莫名被带入这方险地,是否走出、何时走出尽不得而知。

在险地里莫说带着一个碰触不得,又无法行走的人,有时即使是孤身前行,耗尽一身本事,都不见得能走出此地。

如今魔沙树一心求死,想要带其离开此地,沈陌黎倒是觉得强行拖拉,看其一路挣扎,倒不如这扎晕了带走来得简单明了。

起码,魔沙树在昏睡中毫无痛感,也能省下不少体力消耗。这对身处不幸之地的沈陌黎而言,便是最大的幸运。

前世,有过多的至亲至爱为沈陌黎慷慨赴死,使沈陌黎今生再不愿见任何一人为她而亡。

那种亲眼见到在意之人命丧跟前又无能为力的痛楚,宛如把把利刃,有着令人窒息的痛,今生的沈陌黎再也不想品那追悼之殇。

“树老,恕陌黎无理了。”在应完沙族的疑问后,沈陌黎垂下双睫,眉底略带复杂地对魔沙树道。

萍水相逢,魔沙树一次次对自己舍命不顾的相助,宛如春风吹暖着沈陌黎千疮百孔的心。

在连日的相处中,魔沙树更像是她的忘年至交,有值得生死交命的情谊。

她手掌祭起残余不多的灵力,在魔沙树躯体下轻柔的化成一张绿叶铺成的床,尽可能平缓的将魔沙树托起,带着魔沙树朝沙族人走去。

借着灵魄与魔沙树树干的接触,沈陌黎能明显感受到魔沙树命数的流失,比她预估快得多。

在这未知的地方里,想要尽快离开并不是易事,她唯有说服沙族人共御阵法,启动阵心,才有一线闯出此地的希望。

望着沈陌黎步伐坚定朝沙族人走去的步伐,沙族人神情一片肃然。

早前他们虽怪过沈陌黎行法不当,使他们误入这片诡谲之地。

但随着之前料峭寒风的险局,以及之后沈陌黎对魔沙树的疗愈,都让沙族人放在了对沈陌黎心底的抱怨与芥蒂。

他们从不曾想过沈陌黎是因救他们,才在凝聚魂魄之力被水帘利用,亦不曾考虑过自己在这险境中如何自救。

对于沙族人的种种情绪,沈陌黎看在眼里。

她静心以待每一个沙族人,不管沙族人对自己的态度如何,始终坚守着自己当初对小魔兽的承诺。

现如今,为了与小魔兽的约定,更为了将魔沙树带离这地,沈陌黎更是煞费苦心地边朝沙族人走去,边估算着这凶险之地隐藏的大凶之物,并尝试着透过所能目测耳及到的种种,在这无尽的簖雷藤中找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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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雪火复燃

听闻沈陌黎那般说,众沙族人这才再次反应过来自己所处的险境。

早前的惊雷虽是悚人,但随着水雾的遮挡,在朦胧中反倒令人容易忽略。四周弥漫起的水气轻柔至极,连带着那萧煞的寒风减弱近无,使得沙族人在这看不清的大凶之境中,受环境影响而起了大意。

他们仅想到面前那本是惊悚至极的寒风,却在被遮蔽的险境里,独忘了最凶险的簖雷藤。

如今,受沈陌黎的提醒,诸数沙族人幡然想起早前那道道若从地府窜出的雷电,心里本是略为放松的弦也随之再次绷紧。

“契者,早前你取花化成火焰,可是想到了度过这片险地的方法?”与其余长者齐心守在阵法中一隅的翔安最先反应过来后,匆忙问道。

众沙族人听到自家长者的话,虽人在原地恐乱了阵法而禁锢不动,耳朵却是在一瞬间拉得极长,唯恐遗漏听到沈陌黎所言重点。

急心离开此地的沙族人,种种举动尽数不差的落在沈陌黎眼里,使沈陌黎心底默然有了数。

唯今簖雷藤所释放的电伏,浸泡在弥漫不散的水雾中,可是比先前强盛上许多。水能导电,阵法外看似缥缈不得伤人半分的水电,对于此时准备前行的他们而言,着实是最大的威胁。

无数自地底蜿蜒出的惊雷,在与水雾的相融间,已然将电带入水雾,使那片看似与寻常无二样的水雾,人体稍是一触,便可顷刻触电而亡。

对于胆怯近鼠的沙族人,沈陌黎自然不愿在此时将这等危机告知于他们。

如今的阵法以沙族人的惊惧为食,惊惧为多,阵法所拥有的力量便越强。仅是人之惊惧,又怎会时时随自己的心意而用之无尽?若是如此,天下所有人怕是用之将惊惧用之过竭,而全数吓破胆而亡。

沈陌黎知晓将阵法外险境告与沙族人,会在沙族人中引起的惊惧。更知沙族人知晓此讯息后,那份由心升起的比天惊惧维续不了多久,便会随着无丝毫异动的环境而松懈。

若是往下的时刹里,再有沙族人察觉不到的凶险变数发生,沈陌黎便再无法激起沙族人心底的那份比天惊惧,以催动阵法抵抗外界,为众人争得离开此地的契机。

故此,沈陌黎在听到沙族长者问话后,仅是淡淡点头应道“这花着实有奇效,它燃成的火焰,看若如雪白云丝般绵柔无力,却藏着能禁锢雷电的力量。我们想要离开此地,还需用此花燃起的火焰,汇入到诸位共守的阵法中。”

“契者之意,是要我们保持阵法前行?”翔安听到沈陌黎的答话,心底却无半点放松。

天下阵法自创造以来,皆是用来固地静守。越是强悍的阵法,越适合被加固在某个特定的地点,以抵御强敌的入攻。

亦正因此,无数强者为后辈的安逸,皆在后辈所居之地铸下千载强阵。这些阵法中有许多高过其后辈所有修为叠加总和的数千百倍,为其后辈能长守某地立下万世不变的坚固根基。

翔安不似其他沙族人,对沙域外的一切孤陋寡闻。他早年常虽翔章或其他长者穿梭魔地各处,对于阵法之道亦有所涉猎,更明白阵法的精妙之处。

可像沈陌黎所提,带着阵法前行,翔安这一把岁数里,着实是第一次听闻。他略带不可思议之际,心中又不免生了疑问,在思索是沈陌黎说了大话,亦或外族在他未出门的这几年间对阵法有如此高深建树的两大猜测想法间踟蹰。

“正是。”沈陌黎双眸坚定,毫无迟疑的应下了翔安的话。

这般坚定回答,却使除翔安外的其他几个长者生了急。

与翔安不同,这些长者在近几年仍常出外界,甚至在沙族归降魔祖的那段时间内,都不曾断过外出远门。对于外族人事,他们虽不曾亲身接触,却也明白世间无这等异术,能让阵法移动。

天底下诸多闻名五族的强悍阵法,光是修建便耗去千百年,凝聚几代人的心血。那些阵法之所以强大,皆是在固守原地,一代又一代人的稳扎稳打建筑下形成。这带着阵法前行,在他们看来着实是一大只可听之,不可行之的笑话。

“我知契者能耐,然这移动阵法之念,还是容往后再商榷罢。”也不知是谁,在沈陌黎应答后,在沙族人中开口反对道。

其话面上听着是恭敬,但在场再愚笨者,皆能从这话中听出一抹嘲讽与不屑之意。

这等凉薄的话,虽使翔安面上稍显难堪,但因其话说得在理,翔安便也未对此话多加议论,而是静默的将目光看向沈陌黎,想听沈陌黎往后是何作答。

移动阵法,姑且不说是否可行,单是在这地前行,稍有不慎便可能造成沙族全族覆灭。这等罪,翔安担不起,也不愿沙族人历经沧桑,最后落得这悲惨下场。

其余沙族人,虽不明长者为何反对沈陌黎挪移阵法的计划,但既是长者反对之事,同族的人便深信有其道理。他们对阵法之术了解不多,却深知自家长者的所行所思,必是站在为族人考虑的角度。

在初是听到沈陌黎挪移阵法时,他们本以为有了条活路而欣喜若狂。但在听到自家长者的质疑后,众沙族人本是蠢蠢欲动,想尽快行之的心也随之冷静下来,想观清事之发展,再决定自己是否听沈陌黎的建议,移动阵法前行。

看到沙族人的质疑,沈陌黎却也不恼,仅是举起那团在帝魂气流的振动下,已然减弱到近灭的绵白火炬,用以黑炎对之烘烤,使原本看似被气流削减去所有燃烧气力的雪白小火,在黑炎温度极低的烘烤中骤然转旺,瞬间若重生凤凰,在火把上撩动着最夺魂的光芒。

仅是那团似于凤凰的火焰,其形雪白若云,火焰燃烧中有带给周围人一种极寒至绝的感受,与凤凰涅槃时的火热全然相反。让人在看到雪白火苗燃烧的瞬间,语言若是丧尽,已想不到任何描绘这团古怪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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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云花以判

惊人的火势跳动,惊得在场的沙族人张大了嘴、瞪圆了眼,在诡谲的一切中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他们身在沙域,本以为沙域中的所见所闻,已是外界极其稀罕的事物。然这团色泽古怪,连雄盛燃烧的起火方式都十分怪异的火焰,将他们对未知的认知,瞬间刷新至意想不到的高度。

“这……”翔安在看到那团近要被熄灭的火焰再度燃起后,本想再说些什么。奈何眼前之景已无法用眼见为真解释,那如梦如幻的白火燃烧,更像燃烧尽了翔安所有对奇象的表达能力,让本是能辩善言的他一时口拙。

他分明感受到,沈陌黎手中那以黑炎做成的火把,有着缕缕似天底最神秘的炙热在燃烧。可其释放的温度,却衬托了其上的雪白火花,使那团本就像极了冰雪之颜的火焰,更显得冰寒而拒人于千里。

白火盛烧,若最纯洁的光芒,烧进了所有人心中。

望着沙族人痴迷看着廖葛花燃烧成的白火后,沈陌黎的眸光却是再不触及火焰半分,而是在众人未察觉到的须臾,将余下未用于燃烧的一朵廖葛花悄然藏到了戒指当中。

若云丝唯美的廖葛花,看似对人无害,却有着一定的致幻作用。

这等致幻作用并不强,人若不去长时间的赏看廖葛花,自然不会受廖葛花致幻之效而有半分影响。

而以廖葛花燃烧起的火焰,其致幻效果更是微薄尽无。沙族人此时因好奇而驻足长观廖葛花火焰,虽会使其有短时间的恍惚,却也不会对躯体产生任何影响。仅要思维稍是活络,火焰产生的致幻效果便会被清空。

因此,在看到沙族人盯视白火看得久时,沈陌黎也未多加阻拦。

趁着沙族人分神空挡,于沈陌黎而言更是启动阵心的良机。

沙族人本性虽不坏,却也不知何故对她怀疑颇多。在簖雷藤遍布,不知何时便要击打中他们的危境里,沈陌黎已无充足的时间,向沙族人一一解释自己的所思所想,唯有把握最佳时机,方可在这方危境中博得活路。

早前,她摘取廖葛花时,便已按照花朵数量,对接下去的事做好了安排。

除去用廖葛花燃成火焰,抵抗这时不时从地底蹦出的雷电外,沈陌黎还有自己的小心思,打算以廖葛花制成粉末,加之辅料来增强廖葛花粉的致幻作用,趁着帝魂沉眠之际强行注入帝魂中。

廖葛花的致幻效果不强,但在前世的多年之后,却被药师发现加几味常见的药粉,便可制成致幻至极的迷药。

帝魂前世所行,使沈陌黎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其再度苏醒后可能产生的威胁,更打定主意要趁着帝魂沉眠之际,打乱帝魂的思维,以延缓它再度苏醒后的疯狂报复。

世间能使魂魄致幻的迷药极少,廖葛花粉当属其一。

沈陌黎本就那簇廖葛花算得准确,计划好每几朵廖葛花用以做何事。

奈何在采摘过程中,也不知是何原因,成簇的廖葛花忽变松动,花瓣也随之脱落不少。

当初花瓣翻飞的异象,因周围人将注意力都集中在沈陌黎采摘花的奇术上,而无所发觉。

沈陌黎却在摘取花后,稍是思忖便察觉到了当中的异常。

廖葛花堪称奇花,却遇风即散,不能长存于世。沈陌黎在摘取廖葛花时,四下的寒风尚未刮起,即使廖葛花受她吸引而挪了位置,花瓣却也不因掉落得这般迅速。

在花落之后,沈陌黎本以为是水帘所为,而朝帘中暗自观测过。

但自水帘中隐约探到的鸾耳位置,却与廖葛花有一定的距离。照常理推论,鸾耳不当有那气力,能刮得下廖葛花那极难以掰断的花瓣。

这并非是鸾耳修为不够,而是因廖葛花极其特殊的特性,使沈陌黎不需费多少脑力即可下那般定论。

前世的近百年后,世人在对廖葛花有了深度研究后,曾以“黏花之王”盛赞廖葛花。这番盛赞,并非廖葛花有极强的黏力,而是廖葛花的每一叶花瓣与花心间的黏合度都极为牢固,世人采用利刀锐剑加以不断切割,都难以切断廖葛花瓣与花心的联系。

因知廖葛花的特性,沈陌黎更知晓廖葛花不可能在行速不快的移动中,轻易出现花瓣飘落的情况。

倘若是鸾耳想趁乱断开廖葛花瓣,空手凭借水帘,怕是对廖葛花以洪流之力冲击千百次,都难撼动其花瓣半叶。

而在这雷电不断的地中,能如此轻易让廖葛花洒落如此多花瓣,仅能说明在他们一行人察觉不到的暗地,还还藏着比水帘更可怕的人,并不断在暗中盯视着他们,才可将时机把握得如此准确!

经历了那场连雷电都能被冻结的大风,沈陌黎并不知隐藏在暗地里的人是否被大风所冻结。

但此地诡异,那藏在暗地里的人,必然在这遍布危机的簖雷藤中已停留上一段时间,这才会瞒过所有人的视线,做到无声无息。

而在雷电中穿行,又能做到悄无声息者,便必然有极强的修为以支撑自己避过外来的危机。

对大凶险境的把握,使沈陌黎现在更需加快自身速度行事,以达携沙族人离开这地的计划。

于沙族人因质疑而看向火焰,又在对雪白火焰产生惊讶而长时停留,产生短暂致幻感的时间里,沈陌黎轻缓的将呈着魔沙树的绿叶之床放置旁出,以唯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树老,你先且歇着罢,余下的事陌黎来做即可。”

魔沙树虽陷入昏睡之态,但沈陌黎知魔沙树听得到她的话。

树本无眠,不过是修炼中习了人的品性,才有了假眠之态。因此天下间所有以树为本形成的魔人、魔物,即使陷入到睡眠状态,都能明显的感知外界所发生之事。

受沈陌黎的细针影响,不得已陷入到昏睡中的魔沙树,此刻亦与其它树族相同,不过是四肢形体受昏睡影响而不得自主动弹,思维意识在假眠中却从来不曾有过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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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潜藏暗窥

在一片混沌中听到沙族人对沈陌黎的质疑,魔沙树本就忧心忡忡。

奈何沙族人在受火焰吸引,短暂识海空白,暂且失去思索能力而使外界变得静寂一片后,那过于清幽的环境更加深了魔沙树的忧虑。

它唯恐沙族人不知事情原委,对沈陌黎群聚下手。

沈陌黎的修为与诸沙族人相比,虽是高出一等,但形单一人,与众沙族人若是敌对打斗,难免显得势单力薄。

而沙族人虽人多势众,当中擅长打斗的却没有几个。沈陌黎若真无奈与成群的沙族人动起手来,谁输谁赢,于魔沙树而言委实难以推断。但它能知的是纵使沙族人多势众,却也绝对被沈陌黎打得鼻青脸肿的可能。

在浑浑噩噩中,魔沙树被自己推断出的一切折磨得心力交瘁。沈陌黎若是有看穿人体想象之力,透过魔沙树的种种猜想,必然会头疼不已。

只不过此时的魔沙树却不这么想,它沉溺于自己的想象里,更难以判断若两方因话不投机而打斗起来,会是怎样的惨戚之景。

这番担忧使魔沙树睡不得安,更想早点摆脱开受细针影响,被迫沉入的昏睡状态。

魔沙树与沙族人相识不久,但受沙族人尊崇,它亦不想当个甩手掌柜般的神祗存在,在沙族有难时袖手旁观。若沈陌黎与沙族对峙,无论哪方落败,手心手背都是自己在意之人,魔沙树着实不愿见双方发生半点冲突。

人在闲置而又无能为力的境况下最易胡思乱想,魔沙树在沉睡而半是混沌半是清醒的思维下,更加理不清外界此时的境况。于不甘静待下,魔沙树不断挣扎着,想强行摆脱魔人之列,让自己再度醒来。

沈陌黎凑在耳畔说的话,在魔沙树挣扎的须臾则如一颗安心丹药,使本是焦急万分想冲破自己修为,重复魔树之本的魔沙树暂且压下了心底的冲动。

随着识海思绪的影响,魔沙树干瘪的唇,若是无意的动了动,犹在交代着沈陌黎万事小心,向沈陌黎诉说着自己的担忧与放心般。

微小的动作,落在沈陌黎眼底,使沈陌黎坚定的眸子里有丝温暖一闪即过。

前世今生,她最在意的便是身边人。不管是至亲挚友,还是同行之人,都是她难以割舍的羁绊。

犹记得前世的仇家云集胜海,是她身旁无数在意之人,以血与魂为她筑下生路,让她得以活至百年。重生一世,她早已打定主意,要守身边人安好。

同魔沙树结识时间不长,沈陌黎却早将能对自己舍命相对的魔沙树,当成自己的交命好友之一,更会在唯今这种险况里,纵使拿命去搏都不离不弃。

二人如今隔着醒与眠的状态,魔沙树细微动作所表达的一切,却早已清晰地传入沈陌黎的脑海中。

世间诚挚至极的情谊,大抵便是如此。纵然隔了难以言语的距离,都能猜得对方的想法。

待到魔沙树微挪的唇瓣停止了动作后,沈陌黎才再续说道“树老,你的心思陌黎明了。我既来找沙族人,无论他们如何疑我、怨我,我都会将他们活着带出这地。他们既投靠了魔兽,我自然没有让他们死于此地的理。”

言罢,沈陌黎眸光转向不远处,由几名沙族人群聚守着的阵眼,步伐坚定走去。

树本有别魔人、魔物的特性,是沈陌黎前世意外知得。

此特性在百年后虽不是什么密事,但因天下修炼成魔人、魔物的树不多,能被人压入昏睡之境的魔树更是少而又少。故而世间有树眠知万事之说,但对于该说法的真假却鲜有人能辨。

魔沙树虽修炼并入魔人之列,当终归是树本之躯,沈陌黎这才尝试着与魔沙树耳语,希望魔沙树在昏睡中得到安心。

满腔踟蹰中,魔沙树微小的回应,使沈陌黎更坚定了信心,要趁早设法离开这地,带魔沙树去寻青莲以求医治。

她唇畔勾笑,眸中如含一汪清泉,透漏着心中的明了。莲步屡屡迈前,更展示了她此时心中的坚定。

大险大难,沈陌黎经历得不算少。那些凶险,虽给沈陌黎带来难言的伤害,却也在不断磨砺着她的心志,使得如今的她虽仍是十六岁的容貌,心却已历经了沧桑,有着面对凶险时沉稳的心性与冷静的计划。

沈陌黎步履极快,不消一息便已来到阵眼处。

此阵法与天下其它阵法差异极大,阵心藏于阵眼当中,若不开阵眼,便无法启动阵心。在阵心未启的状态下,这阵法便仅能单纯的依靠恐惧之力,化成铿锵结界,以抵外来强力。

但倘若阵心开启,阵法便能融入外界之力,使阵法发挥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强势效果。

思定计划,沈陌黎直接走到了阵眼所在,将燃着雪白火焰的火把悄声放至一沙族人手里,强行将其掌心握紧,再轻灵的绕过几名围绕在阵法周围的沙族人,步入阵眼当中。

那团雪白胜雪的火花,能短暂吸引走沙族人的注意力,使沙族人暂且停下思维运转,而察觉不到沈陌黎在阵眼处做何事。

沈陌黎这般做,并非是因对沙族人心有芥蒂。而是此时情况颇为复杂,她想在短时间内向沙族人解释清所有,让沙族人不阻挠自己往下的行事,委实是难上加难之事。

但这段柔白胜雪的火焰又是启动阵心的关键,沈陌黎在吸引沙族人注意时,亦不能让火焰离自己太远,使火焰在关键时刻失去该有的作用。

在沈陌黎未察觉到的远处,一抹看不清是人是鬼的身影,也不知用了何等方法,近乎在沈陌黎步入阵眼的同时,竟将阵法结界极其轻易的拉开了条缝隙,悄无声息的潜入到沙族人中。

潜入者趁着沙族人皆被雪白火焰吸引之际,伸出软糯的手指点在后排的一名沙族人额上,不消多时便读取了其识海中的记忆,其不规则的乌黑身躯,也随之化成了那名沙族人记忆中的一个孩童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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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潜者能智

此地所聚的沙族人常年共居城池中,彼此皆是极为熟悉。但此处所聚的沙族人,却并非全数。

早在沙域大难中,便有不少族人因各种缘故,离的离、死的死,唯今这片阵法中所剩的沙族人,比起当初从城池涌出的人数而言,已少之过半。

这也给了那团半人半鬼状的潜入者一个可乘之机,他借着沙族人对走散族人的记忆,轻而易举便选中了一个被沙族人唤做“翔偌”的孩童。

透过同族的记忆,他极快的知晓了这孩童的身世。自小虽是长者之子,却吃百家饭长大。在沙域失踪后,虽有同族人发现,投之与担忧想将其找回。但在短暂的搜寻无果后,因大难的忽然降临,也便无任何人再续提起翔偌之事。

虽说是翔还唯一的儿子,但翔偌素日与这名称作“翔还”的长者并不亲近。更为重要的是,借着面前这沙族人的记忆,入侵之人已然知晓翔还作为族中叛逆,如今已然失势,正被放置阵法一隅昏迷不醒。

无疑,借着翔偌这看似柔弱,又无父无母可认的孩童模样,他能刚好的潜伏在沙族人中,而不会被沙族人所怀疑。

打定主意化成孩童模样后,他悄声一笑,浓郁的邪肆气息满腹而出。他的面庞虽还带着孩童所特有的婴儿肥,眸中却有不属于孩童的狡黠一闪即过,似鼠似狐,让人看之毛骨悚然。

趁着沙族人仍沉浸在廖葛花火焰的短暂时间内,带着藏不住的得意,他以唯独自己听得到的声音,握紧拳头若有所思道“翔偌,从今以后,我便是你。我定会替你好好活着,好好报答这些完全忘记你存在的同族人!”

言罢,翔偌小巧的身影左右快速移动,竟在密集的沙族人中不触及一丝衣角,不惊动一人,即已到达沈陌黎所在的阵眼前。

他不足一米的矮小躯体,借着阵眼外多个成排站立的沙族人阻挡,极好的躲避开沈陌黎的视线。他那骨碌碌闪着极多古怪主意的眼睛,却透过人与人间余留下的缝隙,极为清晰地盯视着沈陌黎步入阵眼后的一举一动,闪烁着极度贪婪的光芒。

在簖雷藤里生活了许久,如今有人步入此处,对于他而言最渴盼的事,便是借此良机离开这终年见不到人的破地儿。

早前,他对眼前有老有少,修为平平的一群人并不看好。直到沈陌黎在抵挡寒风时表现出惊人的实力,才让本想取了廖葛花花瓣便离开的他,忽起了其它心思,寻机混进沙族中来。

受沙族人的遮挡,翔偌的身影虽被很好的隐藏在沈陌黎的视线外。但隐隐总觉得有人在窥探着自己,在无形中也使沈陌黎生出了一抹不安。

这种感知并非无故而生,沈陌黎前世常年在躲避追杀中度过,对于危险的察觉力也自然高过常人。虽看不见危险的来源,但步入阵眼,正寻找着阵心的沈陌黎,极明显的察觉到有沙族人之外的目光,正一瞬不眨的窥探着自己。

加之早前摘取廖葛花时的异常,使沈陌黎更加确定在簖雷藤中,还潜藏着目前她所不知的危险。

她的目光环视阵眼四壁,却唯独不看入口半眼。廖葛花燃烧成的火炬被她安放在离阵眼最近的沙族人手中,若说此时她不担心外界不明来历者趁她不备,偷走火炬,那是绝对不可能之事。

仅是徒有担忧,却解决不了任何事。

沈陌黎假似寻找着阵心,心中却不断筹谋着,为自己能在敌方不备时取回廖葛花火炬,更为撤开白焰让沙族人恢复神智。

沈陌黎虽心急着想将那团绵白的火焰放入阵心,但她也不想因此举而置沙族人于危险当中。随着思绪,沈陌黎箭步迈前,假意寻找着朝入口处靠了靠,忽的一个飞身,快速夺取了白焰,再入阵眼当中。

那一瞬完成的动作,让翔偌心中一震。避于人群中,翔偌自认为己身的伪装术天下无二。但沈陌黎那出乎意料的举动,分明便是察觉到外界有异样而为。

来不及有再多思考,只听站在面前的一个中年女子忽惊喜叫道“翔偌,你怎在这里?你失踪的这段时间,可让我们担心啊。”

翔还虽背叛了沙族,但翔偌吃百家米长大,素日与众多沙族人皆有所接触。看着翔偌长大的沙族人,因昔日对翔偌的宠爱,也自然没有将对翔还的不满移至翔偌身上。

反倒是因素日对翔偌有所照顾,而在此时重见翔偌时,神情上展露出满心的惊喜。

“秦婶,让你担忧了。”翔偌目光避闪的答道。

没有廖葛花火炬吸引沙族人注意,沙族人本陷致幻不得思考的识海一下活跃了起来,在秦婶的欢呼惊叫中,皆把目光集中到了翔偌身上。

他们眸中所带神情复杂,或欢喜、或疑问,却无一是因翔还的背叛而有嫌弃之情。

见到翔偌的答话,面前被唤秦婶的中年女子更是满心欢喜,她俯下身,温柔的抚触着翔偌的头道“翔偌,你没事便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早前之事,是秦婶无能……”

秦婶说着,竟哽咽起来。

在翔偌失踪后,她与其他的邻里并非不愿再去多寻翔偌。仅是凶险一件接连一件发生,使他们自顾不暇,更没有勇气独自穿行沙域,去寻不知走失到何处的翔偌。

女子意外的难过模样,让翔偌心中大惊。他选择这个孩童当做自己潜入的身份,本是以为这孩童不受同族人待见,更不会吸引同族人注意。如今看来,他的猜测与实际却有较大的偏颇。

好在他借着之前那沙族人的识海,大致对孩童周围常接触的人有所了解,这才不至于在被沙族人发现后,乱了分寸而暴露疑点。

但翔偌不知的是,重归阵眼中的沈陌黎,借着秦婶俯下身的空挡,在见到翔偌那张面庞时,心底早就疑点重重。

那张稚嫩的面庞,于沈陌黎而言并不陌生,但那张脸的主人却早已命丧沙域,又岂会在此时出现?



第三百六十八章 心疑万千

当初沙域中,被灭宇兽用以蛊惑猎物进入捕捉圈,被灭宇兽残忍撕裂了半个身子的孩童,可不就是面前的翔偌。

那时的翔偌虽遍体鳞伤,面庞上也因疼痛而稍有变形,但孩童推她离开时,那毫无畏惧的五官却早已深深地刻入到沈陌黎的识海,令沈陌黎难忘。

死者复生必有妖,翔偌当初虽一心为沈陌黎着想,催促着沈陌黎离开灭宇兽的捕食范围,让沈陌黎至今心存感激。但沈陌黎心底的那份感激,却仅是对死去的那个翔偌。如今这个外表完全一样的翔偌,在沈陌黎看来更像是个谜。

与沈陌黎有同样疑问的,还有自察觉到翔偌后,便紧盯着他一举一动的翔安及其他几位长者。

早前在沙域中,翔偌意外失踪,翔还与其他沙族人虽有外出去寻,却寻不到半晌便匆匆回来。尔后翔偌的行踪便成了沙族人中的一个心结,面上众沙族人虽无人愿意提及,心底却有颇多族人,对翔偌的失踪耿耿于怀。

翔偌虽说是翔还唯一的骨肉,但对沙族人而言,却更像是百家共养出的亲子。他们素日虽是因顾及翔还长者身份,而皆热忱以待翔偌。但这份面上的情谊,随着长久的相处,在诸多沙族人心底早就成了真正的亲人情谊。

翔安平日忙于公事,与翔偌接触不多,却也知族人对翔偌的感情。

但常年在外,经历过诸多尔虞我诈后,翔安更觉得翔偌此时出现的蹊跷。

好在沈陌黎早前在安排阵法时,几名长者的阵法中的位置虽说重要,却也不需几名长者全数尽上。几名长者商榷后,决定轮流守在阵法所需位置,余下一人来回于阵法各处,督促族人莫大意离了阵法位置。

而此时,翔安便是那一人巡视者。他走到翔偌的面前,和煦的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仅是心平气静的俯下身问“翔偌,近来让你受苦了,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温润的口气,丝毫不引同族人起半点疑心,只以为翔安出于长者身份,对于重现众人面前的翔偌表现表现关心。熟不知,翔安的这份心平气静下,藏的却是对翔偌忽然出现的怀疑与试探。

这份质疑,又如何能不引起翔偌的觉察。仅是周围沙族人对己的关心,使翔偌极好的找到了敷衍的借口。他眸泛泪光,看着面前的翔安,忽若情绪失控般猛扑上去,抱住翔安的臂弯大哭起来道“长者,我怕,我再也不敢不听劝四处乱跑了……”

那份凄惨的哭泣,使秦婶心生怜爱。她轻柔的将嚎啕大哭的翔偌抱入自己怀里安抚道“翔偌,你莫哭了。日后有秦婶帮扶着你,再也不会让你走丢了。”

随着秦婶的话,周槽与翔偌走得近的族人,亦尽数红了眼圈。

他们憎恨自己素日里的无能,更毁于当初仅顾自己,而未照顾好翔偌。

凄凄惨惨戚戚的场景,使翔安心虽仍有疑问,却也不好再续往下询问。作为一族长者,他有守护族人的义务,更需时时在意族人的情感。

无奈轻叹一口气,翔安带着一丝未能问出所以然的遗憾,在族人陷入悲凉氛围中,仅好转身离开,续而在阵法中巡视,以防当中有族人因情绪的波动,一时忘记了自己在阵法中因守住的位置。

看着翔安离开的身影,躲在秦婶怀中哭得那叫一个凄惨的翔偌,眸光中泛起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杀意。他要潜藏于沙族人中,自然不会让企图破开他身份的人余留世间。

但在抹杀翔安前,翔安却未忘记为难一番,避入阵眼当中的沈陌黎。

泛着晶莹的泪光,翔安以肉乎乎的小手抹着眼泪,假似无疑抬头望见四壁盘旋着绿叶的阵法,惊叫道“秦婶,你身后……你身后有怪物!”

翔偌此话一出,众沙族人的目光也随之看向了秦婶身后,由团团绿叶所包裹,似一柱擎天送入阵法顶端的阵眼。阵眼的绿叶,极好的从多个角度遮挡住沈陌黎,唯有从秦婶所在的角度望去,能隐约看见绿叶中藏着个人影。

仅是人影受绿叶遮挡而显得模糊不清,让人一下极难与沈陌黎相联系。

未见过多少险境的秦婶,在翔偌刻意而为的指引下看向那团身影,骤然头皮发麻,惊惧得瘫倒在地,连逃跑的力气都缺乏。

“秦婶,你这是怎么了?”由其它角度,见不到绿叶汇成的柱子有何异常的沙族人,见得秦婶那般异常的反应后,纷纷焦急问道。

奈何因过于害怕,秦婶仅是颤抖着将翔偌挡到自己的身后,却惊惧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婶所不知的是,以绿叶汇聚在外的阵眼,不过是对于修为薄弱者方会起到作用的障眼法。

因沙族中普遍修为薄弱,而多半受到了这作用并不大的绿叶障眼法影响,见不到阵眼当中所发生之事。更易因绿叶的关系,而将在阵眼中走动的沈陌黎,当做一个披着绿叶的怪物处理。

但对于修为早已踏入神级的翔偌而言,那绿叶早成透明,丝毫阻挡不了他的视线。他不过是借着沙族人低弱的修为,想趁机引出躲藏其中的沈陌黎。

岂料计划尚未达到预期目的,便听处在阵法其他位置的翔安再次快步走来,怒声呵斥道“翔偌,休得胡言扰乱众人!”

沙族中能当上长者之位的人,魔道与其他强族相比虽不值一提,但与沙族常人相比,却也高强不少。在翔偌提及阵眼时,无论是翔安还是其余几名长者,皆可忽略去绿叶的存在,看清处在阵眼中的沈陌黎。

对于沈陌黎为何在阵眼中,又在阵眼中所行何事,几位沙族长者虽皆尽存疑心,但也不至于因疑问便着了翔偌的道。

沙族人此刻所用的阵法,本身便是沈陌黎提议组成。

几位长者遵循沈陌黎的建议,而未向同族人透露半分。但他们心中明了,既是沈陌黎教授他们的阵法,沈陌黎会寻到阵眼的位置并走入其中不足为奇。

反倒是翔偌,莫名出现在此处先且不提,光是指着一团绿叶惊慌无比的动作便足以让人起疑。



第三百六十九章 长者往事

翔偌提及异常后,沙族人中并非人人惊惧。

他们胆小怯弱不假,却也个个都在这场浩劫中经历了大风大难。连日来的凶险虽不能提升他们的修为,短期内造就他们魔道有所建树,但他们在面临灾难时的判断,却在这场磨砺中有了极大长进。

仅看到秦婶所在处有绿叶不断翻飞,却不见有其余异象,旁处的沙族人虽担忧秦婶,却也不至于因秦婶二人的惊惧,被吓得落荒而逃,丢下阵法于不顾。

在一件件接踵而至的凶险中,沙族人所练就的心性,着实令翔偌略感惊讶。

素日,翔偌居于这片雷电交错之地,可没少动愚弄人的心思。照他往常的经验而论,同沙族这般修为平平者,在一惊一乍的恐吓中最容易被吓得不知所措。

沙族人的淡然,与初入该地时的惊慌判若两人,使翔偌不禁生出些许惊讶。

然而,对于自己计划胸有成竹的翔偌,在少许惊诧后便极快恢复了淡然。以他往日的作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沙族人的态度虽在他的意料外,却阻止不了他扰乱阵法的私念。

常年生活于这片雷电交织的险地,翔偌心底极为明了,若是要带着这老少残弱一起闯出这个被上古称作“掌心世界”的地方,怕是有九仙共聚都难以达成。

扰乱人心,可使沙族人内部先行自乱阵脚,离开自己所守的阵法位置,使这片保沙族人安身立命的阵法不攻自破。

翔偌太过清楚,仅有面前的这阵法一破,沙族人中的多数老弱病残必先受雷电所击,丧命于此。

如此一来,他想借着沈陌黎及此阵法离开这“掌心世界”,概率也便多上几许。

凭借一己之力,翔偌虽可混入阵法当中,却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破开阵法。初入阵法时,他便已极快的察觉到这片看似平平无奇的阵法,却在潜移默化中护着每一个位列阵法位置的沙族人。

他虽可自由穿行于沙族人间,可读取沙族人记忆,可凭借自己的小伎俩对沙族人使点坏。但倘若他伤及沙族任意一人的三魂六魄,必将引来阵法对自己的追杀。

自有意读取那沙族人的记忆时,由阵法渗入沙族人体内的杀气,就使翔偌极其明了了阵法中的险恶。

明了当中缘故后,翔偌更加打定主意,要在沙族人中引起内乱,以破开这看似无坚不摧的阵法。

当初沈陌黎挑选阵法时,看中此阵法便是因阵法汇聚人心。而今,翔偌想到的破阵法之术,亦是通过人心。他看得清组造这阵法并不需眼前这么多人,人数一多,反倒拖慢了阵法前行的速度,给阵法更大的不稳定性。

与其同困此处,翔偌更乐得丢下些无关人等,以他人之命换取自己的自由。

趁着众人目光全汇聚到绿叶巨柱上,翔偌口吐一缕青烟,袅袅间化作道道刺耳的怪叫,初若无声,在宁静的四周间缓缓放大。

绿叶呈柱状盘旋飞舞,并非此时才有的异象,这点翔偌自然心中明了。但纵使这阵法此时在沙族人眼里看上去更像守护自己的能量,阵法中所存的种种异象终归是沙族人所不知的,翔偌亦知晓自己仅需稍加一点手段,便能乱了沙族人本是淡然的心态。

那缕缕怪叫声放大得极慢,过去一刻钟头也不过蚊声一般,更像是一颗慢性毒药,在所有人察觉不到的时间里中入心房,只等着其毒发作,再一招致人死亡。

微弱的声音,从无到细微,并未引起沙族人的注意。他们或是看着秦婶与翔偌,或是紧盯着全无异常的绿叶,一时间不明秦婶二人的恐惧从何而来。

同为不解的翔安在看到秦婶的反应后,快步流星的走到秦婶跟前。翔安素日与秦婶接触不多,但他明了秦婶再是宠溺翔偌,也不该随着翔偌胡闹。更何况由秦婶的神情看去,翔安如何看也不觉得秦婶是在欺骗自己。

带着种种疑问,翔安极快的走到秦婶跟前,转身望向结界。只是这一看,却使翔安原是极为淡定的面庞上出现了一丝崩裂,本想开口的解释也随即吞入肚中,化成了一片沉默。

“安长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其余几位长者守在阵法的其它位置,唯独看清沈陌黎在阵法中寻找着什么,却不知翔安走近看见了其它什么,仅能担忧的大声问道。

“这……这怎么可能?”翔安看着绿叶中移动的影子,须臾间出现了前代族长的模样,不禁惊讶得语无伦次。

沙族中人尽皆知,沙族前代族长已失踪多年,更有不少人传言前代族长早不存于人世。

对于沙族人的传言,翔安虽不曾相信,始终带着等待前代族长回来的执念。然而,此处莫名出现前代族长的身影,非但没给翔安带来半分喜悦,反倒令翔安又惊又悚。

在绿叶覆盖下时隐时现的前代族长,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同鬼魂般的存在。他面上污垢层层覆盖,周身骨骼凸出,若是被吸干了骨肉的骷髅一般。本是深邃睿智的老眸早已失去所有的光芒,此时黯淡无神,好似有无数条乌黑恶心的臭虫在其眸里穿梭,令人望之作恶。

若不是前代族长额心那极为特殊的图腾,翔安着实无法将那人影与前代族长所联系。

翔安自幼年受前代族长意外救下性命后,便刻苦修炼,在沙族人安逸的日子中不断强修自身,于无人教授魔道精学的情况下,也以家中之财尽数去买得修武书籍,凭借自身刻苦成为沙族人不可多得的少年才俊。

沙族人只以为翔安在习武上有独到天赋,却想不到翔安是靠日夜不停的苦练,才修炼到当初沙族三才俊的位置。而在翔安刻苦修炼的背后,是他期盼拥有足够高的魔道修为,让自己足够守护在前代族长身旁。

可事有意外,在翔安还未成为长者前,前代族长便已失踪在沙族人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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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气障暗阻

胜任长者后,翔安也曾散尽家财,运用各种关系寻找过前代长者。

奈何无论如何寻找,连带前代族长失踪前的种种线索,翔安都无法找到半点。所有与前代族长有关的事,皆停留在了前代族长失踪的三天前。往后三日族长去了何处,见了何人,至今在沙族中都是一团无解的谜。

在无数夜里,翔安梦回过往,将前代族长救自己时,那带着特殊图腾的面容想起。那时前代族长英风潇洒的模样,过去这么多年,翔安从不曾忘过。

翔安不曾想过,再见到前代族长,族长会成这番落魄的模样。在惊讶之余,翔安握紧了拳头,似有所思。

而看到那人影后,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的秦婶,哪里有翔安临危不惧的观察力。她仅看到古怪吓人的身影,就直接将对方当成了鬼怪看待,已然不顾所有。

仅是与秦婶、翔安反应不同的是,与秦婶相邻而站的几位沙族人。他们看到秦婶的反应后,几近在同时转身看向秦婶目光所集之处。

奈何在他们仔细的查探下,秦婶所害怕的地方他们除去看到一些翻飞的绿叶,再看不到其它。

因目光所及别无他物,站在秦婶旁侧的几人本是不急。更在秦婶跌倒了,正欲协商由何人离开阵法所在,去搀扶秦婶至一旁歇息。眼不见不为真,虽翔偌与秦婶都若撞鬼般瑟瑟发抖,但他们仅把那反应当做连日遭遇险境过于疲劳而产生的错觉。

可如今翔安走至此处,面上同呈现出那惊讶的表情,使秦婶旁边本是极为淡然的几名沙族人,心底油然生出了一抹不安。

翔偌畏惧的表情里,骤然出现一抹隐藏的得意。早前他扑到翔安臂弯里,可不单纯是想吸引沙族人的注意,绕开话题。

借着与翔安的接触,他将一抹瘧气灌入翔安口鼻,这才使现在的翔安出现了几近现实的幻觉。

“安长者,你可是看到了什么?”秦婶旁侧的几个族人,放在素日并不敢多问翔安一句,唯恐耽误了翔安做事。仅是现在看到翔安那震惊的表情,几人中终有人忍耐不住,谨慎问道。

他们本以为是秦婶与翔偌大惊小怪,误把绿叶当成其它。但翔安作为一族长者,见识远广博于他们。连翔安都是这般震惊,足以说明绿叶中当真可能存在着什么可怖的东西。

想到有这可能,他们虽还矗立原地,浑身却早已蒙上了一层冷汗。

进入这凶险之地,若非有阵法护佑,他们这等实力怕早已被雷电击打到魂飞魄散。他们本以为躲在阵法内,又有长者与沈陌黎为他们操持着离开事宜,他们便可高枕无忧离开这地。

可若真如翔安看到的那般,阵法内也藏着些可怖的东西,他们在这片万雷汇聚之地,当真没了任何活路。

如此一想,几个站在秦婶旁边的人,不禁将目光再次挪移到身后的那柱绿叶上,心中若有万马奔腾,震得他们心绪晃荡不安。

“鬼……是鬼……”不等翔安应答,跌坐在地的秦婶忽似发疯般大吼起来。

随着吼声,在众人毫无防备的瞬间,秦婶猛然抱起翔偌,朝着结界外快步跑去。一路跑一路神情惊恐地看着回路,若是有鬼怪正步步紧跟她一般。

“秦婶,危险!”翔安从见到前代族长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反身去拉即将跑出结界的秦婶。

就在翔安疾飞而去,刚要拉住秦婶的须臾,秦婶却仿佛受到空气的重击,骤然松开怀中的翔偌,直接被撞出结界,受万千雷电穿身而亡。

结界外的水雾,虽将撞出结界的秦婶身影极快的隐藏住。但阵阵雷电交合的耀眼电光,将之被雷电劈中后的肉躯焦味,无一不在告诉结界中的人一件惨痛之事——秦婶已受万电齐击而亡!

联想到这一可能,如数沙族人心底拔凉,眸光中的无助再度溢出眼帘。带着绝地求生的渴盼,他们将目光汇聚到翔安与被摔跌在地的翔偌身上,似想从他们身上看到这出意外的答案。

被秦婶好似“意外”摔到地上的翔偌,此时低垂着头,好似奄奄一息。谁也猜不透在翔偌凌乱垂下的长发后面,翔偌正唇勾邪笑,得意的等待着他一手策划的好戏再续演下去。

阵眼内,沈陌黎紧盯着那个被长发遮挡住所有容貌的翔偌,眉心蹙起沟壑。

翔偌那张白稚的脸庞上,隐藏着太多令人琢磨不透。沈陌黎不知翔偌是何人所变,却极为确定他必非原来沙族中的那个“翔偌”。

她清晰记得,原来的翔偌已在她面前惨遭灭宇兽撕咬而亡,纵然有九条命附身,也绝不可能在此时出现。

再者秦婶被击打出结界的“意外”,沙族人看不出其中猫腻,她却看得一清二楚。秦婶的意外撞飞,根本就是翔偌借透明气旋打出的一重击,使秦婶在毫无时间反应的情况下直接失了重心,跌到结界之外。

那坚固无比的结界,亦是因翔偌刻意而为的举动,在秦婶飞近的瞬间掀开一帘开口,才使得秦婶不是撞击倒在结界内,而刹那飞到了结界外去。

沙族人对自己组造的阵法结界了解不深,自然不会将秦婶的意外飞去与人为刻意相联系。

世间阵法结界万千,多数可供阵法内的组造结界者自由穿行。沈陌黎所设阵法却是个例外,在阵法续存的韶光中,无论是何人都难以在结界中自由穿行。

有心出阵眼阻止翔偌,但沈陌黎在往入口的方向返回时,这才发现入口看似畅通,却不知何时被人以魔气凝结的气障阻挡得严严实实。

仅是撞击了一二次,沈陌黎便停下了动作。并非她不想闯出阵法,而是徒劳的撞击非但不能撞开那道看不见的气障,还会给外界造成恐慌。

沙族人中多数修为平平,看不见阵法内的她。但几名长者的修为较高,可穿透绿叶看到她此时的一举一动。倘若她表现出半点发狂举动,则会给外界不明所以的长者制造出一丝恐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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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泣童戏精

以余光窥探到沈陌黎受困阵法,翔偌唇角的玩味更深一分。

长居此地,翔偌习惯了所有人被玩弄在自己鼓掌中的快然之感。他从不允有人坏了自己的计划,更不会轻易让被自己看上而起歹心的人,轻易中离开自己的视野。

沈陌黎不是第一个,亦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份居于王者之位,想处何人生死决定的畅意,一度使翔偌忘却自己不过是这片簖雷藤间的寄居客。借着对他人命运的安排,缕缕心惊渐渐扫出翔偌的内心,使翔偌在这片凶险的地,竟也能自得其乐起来。

当然,在这份以心计假居王者之位的背后,是翔偌暗藏的无限野心。

早前,若非听闻此地有神物,可助人修为大增,翔偌也不会抛下一国宰相之位而来到这处。他想称霸一国,便唯有再强大自身。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早已满足不了翔偌不断寻求王者之路的野心。奈何上古十余个强者位居高位,在他所在的国土便由上古强者中的一人直掌国君之位。

而国君武道高深,对外宣称早已跨越生死。

这等无死的局面,虽是无数君王所求的千秋万载,却是无数渴盼得到君王之位,而委身君主之下的强者所害怕与忌惮的。让当初身在宰相之位的翔偌,心中便是明了在自己的国土内,若非有何重大变故,怕是强压在他头上的君王再过万载也还是同一人。

此等认知令翔偌愤恨,更在愤恨中生出极度的不甘。

故而在听闻此地藏有提升武道的神物后,翔偌顾不上所有,抛妻弃子佯装要往魔地为君主抓得新生的小魔兽,领了浩浩荡荡几万兵马,便赶往魔地。

起初,翔偌对获得神物满怀自信。

奈何魔地又岂是谁人都能轻易闯入之地,翔偌所带兵马,非但对他找寻神物有任何用处,还因声势浩大极快被魔族人所发现。这还未进魔地半步,其所带兵马便已全军覆灭。

作为一个光杆司令,翔偌亦是耗费了六七十年的波折,才险险混入到魔地当中。而找到这入口虽在魔地,里头的一山一水却丝毫不处在魔地的古怪区域,则又耗去了翔偌百余年时间。

若非翔偌意志坚定,怕在这又要躲避魔族人,又找找寻入口的百余年时间里,早已不复存在。

仅是世间之事却少有一帆风顺,翔偌原以为找到入口,便是自己经历苦难的尽头。岂料这方看似只进无出的地方,却是他另一波更惨痛苦难的开始。

回想往事,翔偌更打定主意,此次必要借力闯出这方破地方,再带着神物回自己的国土,凭借高超实力篡夺君主之位!

在进入结界时,翔偌便已计划好沈陌黎在自己开下的这盘棋中所处的位置。在未抹杀去大部分于他眼中无用的沙族人前,他自然不会将沈陌黎放出碍事。

翔偌的不怀好意,一丝不落的映入沈陌黎眼帘。

可以说,翔偌的种种举动想暂且瞒过沙族人,却毫无半点隐瞒沈陌黎的意思。进入结界,他本就没打算让沈陌黎在自己破开结界前,放沈陌黎出来,更加不会在意沈陌黎是否发现自己的异常。

沈陌黎举止稳重,全然不似十几岁少女的淡然,虽少许勾起翔偌的意外。但在苦难里磨出的修为,也使翔偌自信于无论沈陌黎无论做何种举动,都无法摆开自己对她设下的拘禁气障。

在这份自信下,翔偌将目光重放至眼前,看着面前对自己已然起疑的翔安,故作痛苦道“是……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引秦婶看向那处的……”

言罢,几抹泪珠又翔安的眼角溢出,将他的痛苦洋溢于表。

翔偌伤痛的神情映在翔安眼里,却显得无比的虚伪。

怒火与先前见到前代族长的焦虑齐发攻心,令翔安的话都说得不完整道“你……”

其余沙族人看不清当中举动,仅以为秦婶自己没站稳而意外跌出结界。翔安却是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一股看不见的力,在自己靠近秦婶时,骤然将秦婶推至结界外。

适才离秦婶最近的除了自己便是翔偌,那股看不见的力,翔安不用猜都能知晓是翔偌所为。仅是虽猜得到翔偌来者不善,但无真凭实据下,翔安亦知自己空口指认翔偌,非但不能使族人认定翔偌有罪,还会使一些往日与翔偌熟悉的人对自己起疑。

反倒是翔偌,仗着自己化身孩童模样,信口开河纵使不会使众人相信,却也不会让众人群聚指责。

他愤然起身,颤抖着躯体,好似用尽了自己最后的气力与勇气道“长者,我知道我父亲做的不多您看我不畅快,然秦婶无罪,你为何害她?”

“翔偌,你胡说什么?”不待翔安开口,旁地便有其它族人开口制止翔偌再往下说道。

沙族长者在族内地位尊贵,绝非谁人都可胡乱污蔑。翔偌虽仅是半大的孩子,但这般指责翔安,在族人眼里终归是不对的。

然亦如翔偌所料,族人虽是指责,对于却也未有再多的行动责罚翔偌。

翔偌虽是众族人憎恨的叛逆者之子,但父之罪不及儿,加上翔偌原先便是吃百家饭长大,与诸多同族人关系尚可,大家对这个自小不受父亲待见,翔还出事后未来日子更加无人照顾的孩童,更多了几分怜惜之情。

受指责后,翔偌也不认错。他忽转身朝着众沙族人跪下,泪眼摩挲道“我自小娘亲殒命,父亲对我亦无多少关怀,若非各位族人施舍我一口饭,我便无法活到今日。翔偌知晓长者有罪也不该有我指认,然秦婶对我往日有恩,不似亲娘更胜亲娘,翔偌实在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说罢,翔偌在众人始料未及的须臾骤然以额头撞地,在地上撞出一抹刺眼的殷红,给人无尽凄凉之感。纵是再冷血的人,见到这般小的孩童如此跪地哭泣,那般不顾自身的求情,心底都要生出几分怜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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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白焰化雪

凄凄切切的哭泣声,引来沙族人的不忍。

仅是碍于翔安的长者身份,若非叛族等大罪,纵然是素日在族中胡乱杀一二族人都是正常之事。在如此关头,谁又敢上前多问翔偌半句。

受翔偌的指罪后,翔安却是后背发凉,有寒凉自足底上升,使他浑身如沐冰霜当中。

素日在城池中,翔安与翔偌无仇无恨,更鲜有机会碰面。翔安委实想不通,翔偌为何再次遇到便要坑害自己,更想不通翔偌的魔道修为从何而来。

那道将秦婶震出结界的力道,给人感觉虽是不强,然想要将力隐藏得如此之妙,在沙族人中几近无人能做到,更别说仅是个半大的孩童。

再者,翔偌坑害自己的心思,更不像是这般大的孩童所能有的。如此种种,使翔安心底的凉意与不安加深到极点。

看着额头磕到流血的翔偌,那般折损自己身体也要坑害翔安的举动,使翔安不禁蹙起眉头,走近问道“你究竟是谁?”

那声低问,因与其他人的距离有些许遥远,使其余沙族人无从听到。

警觉的问话,迎来的却是翔偌抬首的一记冷笑。

他看着翔偌,以其他族人看不清的微小动作,在翔安面前勾起一抹得意。尔后在翔安全然未反应过来的须臾,竟以一股奇怪且无形的力将翔安的手推起,掐在了自己的脖颈。

“安长者……”见到翔安掐住翔偌的动作后,众人近乎在同一时刹间,异口同声的惊声制止道。

沙族中长者虽可随意杀其余族人,但在受他人指控下还如此公然企图杀害他人的长者,在沙族人中着实少见。

历来沙族长者之所以拥有随意杀人的权利,又深受众族人尊敬,靠的从来不是长者高于诸人的修为,而是长者遇事的正义秉然。

然翔安此行,却更像是要隐瞒自己罪行的暴举,而受此祸害者则是一个毫无招架之力的可怜孩童。这般实力相差下,使众族人唏嘘不已,心中更是为翔偌捏了一把汗。

与翔偌熟稔的一些族人,此时虽恨不得自己变成一把利剑,斩下翔安的手夺回翔偌。奈何对长者的畏惧与敬意,使这些人心中虽有这类想法蠢蠢欲动,却无人敢真从翔安手中抢人。

同族人质疑的目光却像支支利剑,刺入到翔安的眸中。

在恼怒中,翔安掐着翔偌的脖颈骤然捏紧,眸光里的危险淋漓尽展。因烦恼之至而变得沙哑的喉咙,在与翔偌得逞的目光对视瞬间咬牙切齿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害我?”

这是句注定得不到回答的问话,在翔安中计的掐紧脖颈间,翔偌因缺少空气而满脸通红,一双还带着些婴儿肥的手似用尽了所有力气,挣扎着想将翔安的手拉开,却又好似缺少与翔安对抗的气力。

挣扎间,翔偌躺着鲜血的面庞上充满惊惧,若似要被抽空所有的求饶道“长者……我……我已知错,求……求长者绕我……”

悲戚的童声与翔偌此时的狼狈模样,更能勾起旁地不知情者对翔偌的同情,对翔安胡作非为的烦恼。

而沙族也从来不是一人说话算数的地,其余族人畏惧翔安,同为长者身份的翔顿,却再看不下去翔安那般蛮横做法。

板着一张脸,翔顿肃然制止道“安长者,身为长者虽能杀同族人,然沙族还是有法的,你如此胡乱行事,怕是不妥吧?”

若非此时守在阵法中无人可替的重要位置,翔顿早非仅是口头劝阻翔安。他与翔安共事多年,原是对其他长者信任有佳,但翔还叛族之事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使翔顿再也不信周围的任何人,而这当中便包括了此时行为举动极其怪异的翔安。

听到翔顿的质问,翔安眸中有异样闪动,这才察觉到自己受怒火影响而上了翔偌的当,使自己在族人面前,俨然成了暴行的施加者。

暗叹口气,翔安带着烦恼骤然放开翔偌,瞥过其他人,并不多语,而是快步的再走到阵眼跟前。

对于翔偌虽是恼怒,但翔安也并未真想置翔偌于死地。否则,以翔偌那细小的脖颈,早就不是被掐得缺氧的份。

几位长者中,翔安为人的耿直众所周知。他虽恼翔偌,却也绝不会无缘无故就杀害同族之人。仅要一天证实不了翔偌是否还是沙族中的那个翔偌,翔安便一天不会对翔偌下手。

对于翔偌的疑点重重,翔安却至此都仅抱着监视翔偌一举一动的念头,而从未生过真要治罪翔偌的想法。

仅是对于族人的不满与质疑,翔安一时间又无法解释得清楚。

遇到这等愈加描绘,便可能使事情愈发无法收拾的状况,翔安按着往常的方式,避开了翔偌去往他处。

对翔安而言,他需要些时间冷静,更想知晓适才看到的前代族人现在境况如何。

奈何这一看,翔安却再也找不到前代族长的身影。透过片片翻飞的绿叶,仅看到沈陌黎不知何时将黑炎不断灌输入白焰中,再使白焰旺盛的燃烧着阵眼中一处绿叶极为繁盛的地方。

看不清沈陌黎此举何意的翔安,为避开族人的质疑,却也未再挪行。仅是边以余光监视着翔偌的举动,边看着沈陌黎再续往下的动作。

漆黑的黑炎透过掌心,将本是极为冰凉的白焰渐渐升温。沈陌黎借着灵力谨然把控着黑炎的温度,丝毫不敢有任何松懈。

廖葛花喜寒喜热,习性变化不定。纵使沈陌黎前世的百年后,世人已能以妙法采摘到廖葛花,却也时常把握不准廖葛花的喜好。

但沈陌黎此时想借助廖葛花启动阵心,却需要廖葛花达到一定的高温。而廖葛花乃花中极品,花朵极其任性,绝非世人想如何它便会如何的存在。

想将廖葛花加至高温之态,沈陌黎更需在这等险境中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则,升温过程稍是把控不稳,便可能将那团燃烧在火把上的白焰融化成雪,使她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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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阵法不塌,我等不亡

雪白火焰若翻飞的白鹤,在黑炎汇聚的火把上摇曳,给人一种末世独行的孤寂感。旺盛的黑炎燃烧其下,则似最神秘国度中窜出的一缕幽灵,让人望之,不禁深感黑炎中不尽的谜。

两缕若隔两界的火焰交织处,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异动,仿佛天与地的交接处,随时可能撞击出新的火光一般。

而在白焰尖端,缕缕火苗若得思想般,带有目标的灼烧着被绿叶覆盖的阵心,一点点将本如碧玉般晶莹剔透的阵心缓缓灼烧成炽热的橙红。

缕缕热气自阵心蔓延,将整片阵眼内烘得无比高温。但因白焰灼物虽热,自身火焰却随时寒若冰霜的缘故,于阵眼被阵心的高温笼罩之际,却以自身的白焰之力在沈陌黎周身笼罩起一层薄薄的寒霜。

透过绿叶巨柱,阵眼外的众人却是极难看清阵眼内的境况。唯有几名修为较高的长者,隐隐见得阵眼内因温度过高的缘故,而造成周遭的空气都有雾化动向。

见到此景,比起几名长者稍是淡然的琢磨不透,翔偌的脸上则早已覆上了一层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

外人看不透沈陌黎何以用白焰灼烧阵眼,翔偌以自己几百年对各族异术的深透研习,却是极为清楚沈陌黎在此时这般举动意义何为。

以沈陌黎而今的修为,想要自内破开自己设下的气障,翔偌自知是毫无可能之事。然若阵眼中的温度高达上百度,气障因热而内部不稳,自行破裂开的可能性却是极大的。

寻常人在上百度的高温中无法存活,更不会想出这般自寻死路的招术去破开气障。但沈陌黎却是不同,她不知用了何妙法,将白焰灼烧到足以燃起阵心的高温时,也不知用了何种妙法,使得火苗顶端乃是高达万度高温的白焰,其余位置的火苗却是冷达零下的低温。

缕缕散发寒凉的低温,虽说不足以降低阵眼内足以毁灭众人万千次的高温,但却能使沈陌黎周围的温度降至可存活的范围。

而之所以说白焰下的冰霜仅是能使沈陌黎处于可存活范围,乃是冰霜虽包裹着沈陌黎,但在冰霜下的沈陌黎毫无感觉到半分凉意,反倒有缕缕火烧火燎的刺穿感透过冰霜,不断折磨着沈陌黎全身。

在寻破气障无果下,沈陌黎思绪一动续而寻找阵心,结合白焰所制的这般妙计,虽能破开气障,却也使沈陌黎这过程中承受着极大的痛楚。

有无这气障遮挡,沈陌黎进入阵眼所行催动阵心的招式皆是如此,但所受的躯体折磨却有极大的差别。

沈陌黎引沙族人凝结的阵法,说起来极为怪异。阵心需以高温才可催动,而催动阵心更会产生上百度高温扩散四周。

若是在无气障遮挡的情况下,这些高温会极快的扩散到阵眼外,瞬间由外层结界吸收,使阵法内的温度在有所提高的刹那又极快的降低。位于结界内的众人,虽会感受到阵法中忽然散发出的炙热,却也不至于因那热度有半点生命危险。

然而有了这层气障,所有热量汇聚阵眼内,莫说是气障,就连稳固阵眼的绿叶巨柱在这极度的高温下,都变得极其不稳。

盘旋向上的绿叶沙沙作响,碧绿如玉的叶面因极快上升的温度变得枯黄,无数汇聚绿叶的藤蔓呈肉眼可及的速度快速碎裂崩落,给人以触目惊心的坍塌感。

“长者,这阵法可是快守不住了?”众族人见到自阵眼处传来的异动,皆生心急的问道。

他们早前能在这危险的境地里,有这般淡然的心态,全因有阵法护着他们。如今阵法内呈现异态,他们再也藏不住自己心底的不安,纷纷将求救的目光看向几位长者。

沙族人的问话,却是使翔偌的歹念更胜万分。

他看着被冰霜包裹的沈陌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识海内暗中想到沈陌黎,你催动阵心想保住沙族人,我便偏不如你的意,让这阵法在阵心被催动前被彻底的毁灭!

这般一想,翔偌骤然大惊道“阵法毁了!逃!快逃!”

声声惊叫,引得族中人心慌乱。少数胆怯者,在未辨别清那惊叫信息的真假时,已任由自己的本能反应而快速逃开自己所守的阵法位置。而多数人虽也心生逃意,但心中对族人的羁绊,使他们心底抹了油想开溜,脚底却像长了根挪不动一步。

在阵眼看似危机万分下,他们无法确定自己守着阵法的位置,是否为最明智之举。仅是心底抱着的侥幸,使他们在固守原地时,心底极为期盼那些绿叶仅是临时性枯萎。待过小许时间,绿柱或许便会重新长出,维持阵法护他们安稳。

见诸多族人心性不定,在翔偌的怂恿下一直徘徊于逃与不逃的边缘,翔安眉头蹙成无数沟壑,凌然喝道“休得胡言!阵法结界安稳无恙,你是想乱我族人,害我族人命丧万雷之地不成?”

这一声喝,虽不能压下沙族人心头的惊惧,却也使沙族人本想逃开的脚步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在翔安的喝阻下,其余几位长者方才跟着翔安话中所指,将眸光望向周槽的结界。

阵眼处的绿叶藤柱虽有剧烈变动,给人以阵法随时可能消逝的危机感。但四周的结界却极为稳固,没有半点破损之象。

但凡习过些布阵之术者,皆知一个阵法中阵眼虽极为在重要,但只要结界不塌,阵法便能维续。阵眼的消失在不同的阵法中影响不同,重则将整个阵法由内暴裂,使阵法内的所有人尽数被阵法吞噬,轻则在许久后才会造成阵法慢慢崩裂。

几名长者作为维持一族的掌权者,自然学过些布阵的招式,虽习得不算精,却尚能分清眼前的局势。

他们在翔安的提醒下,骤然明了这阵眼对阵法的影响估摸属于轻者,方才纷纷安抚众人道“各位族人,快快回到自己的位置去,阵法不会塌,我等不会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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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杀伐特权

所有长者安抚人心的喊声及配合默契的协调能力,在这等看似危机四伏的关头,极快的平定了沙族人中因惊叫产生的慌乱。

那些本已逃开自己位置,于结界内四处乱窜的族人,听得长者们的劝阻,终是在仓皇中停下步伐,顺着长者们的提示看向四周的结界。

此时的结界虽受阵法内少数人离位的影响,出现些许影响整体结界壁安稳的水痕状状波纹,但波纹极浅,仅是在结界壁中无方向的荡漾,却丝毫没影响到结界为沙族人抵挡外界大风大难的坚固。

因外界水雾的渐渐退散,结界外的一切更加清晰的映入沙族人眼帘。万千雷电不知何时,正不断的敲击在看似轻薄易碎的结界上,发出阵阵不大的声响。

这片结界不但为沙族人挡去灾祸,更以声音为沙族人将可怕的氛围降至最低。

以当初研制出此阵之人将此阵设置为以惊惧为食,有这等将四周可怖声音化至最小的设想本属不妥。然此阵本就是为弱者而设,制阵者心怀善意,适才布下这广受修为不高者欢迎的阵法。

亦是因那份善意,使制阵者在设置时,着实不忍将四周可怖的声音保持原状传递到结界内,使本就在险境内提心丧胆的布阵人再受惊吓所绕。种种考虑下,这才将结界外因各种危机撞击产生的巨响在结界内化解近无。

这种声音的化解,并非在结界一成便可达到。结界若人一般,在布阵者同心结下该阵法时,还需与结界度过些磨合期。人与结界磨合得愈好,结界所发挥的威力才可愈大。

沙族人的齐心与在畏惧中不忘同族人的初心,在先前的凶险中情传结界,使结界因那份羁绊而变得铿锵牢固,这才使结界此时有这等降低音效的奇能。

声音的减弱,也使沙族人在见不到外界的情况下掉以轻心,只以为自己所处的位置始终不受雷电进击。

仅有那水雾消散,才将他们所处位置的凶险一览无遗的呈现在他们面前。

阵阵雷电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强横,不断撞击着结界,好似不破结界便永无停止。四周的簖雷藤没了寒风的摇曳,更肆无忌惮地生长,不过是在沈陌黎阻挡寒风到现在这半时辰不到的时间,已生长得比他们初到时更旺盛了一倍。

这般发现令沙族人震惊,他们不知的是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簖雷藤的生长速度极快,雷电闪动间却会产生阵阵可冻结雷电的寒风,将生长得过于繁密的部分簖雷藤冻结碎裂。

沈陌黎早前抵挡了寒风,却使簖雷藤在那阵寒风中无任何碎裂。本应随寒风消失的藤蔓,在风过之后便续而旺盛生长,成了沙族人此时所见之景。

无数纵横交织的簖雷藤映入翔偌眼帘,使不知何时潜藏至结界习惯边缘的翔偌不禁嘟囔一声“废物。”

这一声骂,唯有翔偌自己知晓骂的谁。他的眸中闪过极少见到的一丝愤怒,续而再跟着计划往下行自己的事。

沙族人彼此间的羁绊,使翔偌的怂恿每每失败,也使翔偌改变了自己早前的方向,转而决定行单人策反之计,由边缘处的沙族人开始下手,不断推进。

在沈陌黎彻底催动阵心前,翔偌觉得自己再错多次亦仍有机会,煽动面前这些看似蝼蚁般脆弱的沙族人自乱阵脚,而使结界消散。

外面此时电闪雷鸣,无数的簖雷藤横七竖八交叉陈列,让人乍一看便毛骨悚然。翔偌纵使在簖雷藤所在地生活了许久,但如此密集的簖雷藤,他却是第一次见。

也是这一见,使翔偌更打定主意控制沈陌黎,以借面前阵法离开这地。

解开阵法,翔偌亦知沈陌黎与沙族几位长者必会在最短时间内,组织受簖雷藤洗礼后的剩余存活者快速重聚阵法。

那时的阵法组阵人数必比此时少去极多,却也能使阵法更好运行,更轻易离开此地。

被困此地许久的翔偌,委实迫不及待等着自己计划的结局。他急切的想得到神物,离开此地,再续自己多少年来忍辱负重想行的成王美梦。

曾经徒有野心却不得变现的宰相日子,使翔偌极为清楚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在结界中对翔安虽极度不满,但在计划面前,却也能放下这些小纠葛,而毫无干扰的做这等事。

如此心机之人,埋藏在曾经安居一隅,处世不深的沙族人中,可谓混得如鱼得水,完全不受周围沙族人的半点制约。

另一边,此时正忙着安抚与重新组织逃开族人重归位置的翔安,对翔偌虽有怀疑,却早已无心顾及。

作为一族长者,翔安终日有过多事要做,纵使他为族人日夜不眠做到身心力竭,却也仍有无数待处的事在等着他做。这种日以续夜的繁忙,翔安在族人于城池内享受安逸的日子里早已习惯,眼下更在处理诸事显得严谨有序。

随着翔安的安排,尽数逃开位置的族人极为配合回归自己的位置,亦使结界上的波动极快的消失,重归平稳对抗外界震荡的牢固状态。

待处理完族内诸事后,翔安也不闲着。他疾步走至极为坚守阵法位置的长者面前,轻声与几位长者共商着什么,声音之小,唯恐族人听闻。

在处理一些事上,沙族中的长者虽常有分歧。但这些分歧却从不影响长者间的情感与交流,他们共为族人做事,更知分歧是为沙族走向更好。

因而,翔安早前对翔偌看似暴虐的举动,虽引起其余长者的不满。但见翔安遇族中有难,还能如此妥当处置,几位长者在与翔安重商族内事宜时,便也不再有丝毫避讳与隐瞒,更没了对翔安的不满。

沙族中长者为尊,他们同为长者,虽见不过其余长者暴虐残杀同族人,却也不会因此而对其余长者产生不满。沙族既授予长者随意抹杀同族人的权力,身为长者的几位,自然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因有长者杀害族中一二人而公然坚持反对,坏了族中为几人特定的权利。



第三百七十五章 繁星箜篌

恰如翔顿早前的劝阻与对翔安起的打压之心,已是同为长者在见到其余长者杀害同族人时,愤怒中所能行的举止极限。于更多时候,所有长者极有默契的互不干涉杀人之事,更不会在族中扩散其余长者杀人的不妥处。

沙族中定下族长与长者可随意杀人的规矩,长期以往仅是族人间靠口耳相传所默认的规则,却从不曾明文规定纳入族中法规。长者地位虽仅次于族长,他们却也害怕自己过于肆虐妄为,引来族中众人不满,改了这随意可杀人的规矩。

与沙族内其他人不同,这些位居权利之位的长者自幼饱读群书,纵使不是时代长者门户培养出来,也是心怀广阔自小刻苦钻研学术者。他们不若族人这般安逸寡闻,更对世间权利平衡有着独到见解。

外族史书中诸多暴君恶将滥杀无辜,激起众人不满的例子不在少数。而在诸多例子中,虽起因不同,杀人者做法不同,却皆有一个显著的特点,便是诸杀人者的所行当场受人指控,有一人站出鸣不平,激起无数人的忿忿不平。

居于高位,不管是出于自身的考虑,亦或是站在为族人着想的高度,众长者都不愿沙族起内乱,限制或推翻了他们的权利,使沙族陷入新一轮的混乱中。

翔还有罪,但罪责大小纵使族长不在,也该待到族长回到族内再定翔还的罪。翔偌乃翔还独子,长者之罪不牵连家眷。翔安企图杀害长者之子的行为,自然会引起其余长者的不满。

仅是那份不满又与寻常族人的不平不同,众长者在族内决断中皆可能有错,他们亦担心这种罪及家眷的做法成为习惯,待他们有罪之时连累家人。

翔偌的出现虽是可疑,但放在其他人身上绝对不会使翔安那般下狠手,想置翔偌于死地。沙族人仅以为翔安受翔偌言语鼓动,对其起了杀意,唯有与翔安共事的几位长者猜得翔安掐住翔偌脖颈的行径,绝对不是单纯因一时冲动。

他们想不到翔安那般举止,会是受翔偌操纵,但此时同为长者,他们聚在一起却也放下前事,齐心为沙族往后的发展出谋划策。

仅是长者商榷的话语不及二三,由阵眼中忽暴出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再次打断了他们的计划。

随着那惊天动地的声响,只见无数枯萎的绿叶飞落满地,有似玻璃的长柱自顶端破碎,顷刻落满一地。

“不好!”翔安瞳孔一缩,拔腿就往坍塌处疾奔而去。

阵法将沙族人分布在不同的位置,而离阵眼所在处,布阵的族人数量便越多。

此番巨柱忽然坍塌,对于那些守在自己位置,处于阵眼附近的沙族人而言简直是天降巨灾!翔安难以想象,他此时赶去会看到怎样惨烈之景,族人又会被这些塌碎下的物品伤到何种程度。

沙族中懂得医术者不多,放在素日城池中,族人因安逸生活,鲜有伤病,纵使医者技艺不精、人数不多,对众族人而言却已足够。

但如今这险恶环境,族中若发生较大伤亡,以沙族医者那三脚猫功夫的医术,怕是救活不了几个族人。

带着如此多的担忧,翔安步伐飞快,唯恐自己晚到一步,便会有更多的伤亡。

好在方才几人商榷处,离阵眼处极近,翔安几息不到便已赶至坍塌所在处。

出乎翔安意料的是,阵眼附近地面虽有着光怪淋漓的碎片布满,却没有丝毫鲜血掺杂其中。

阵眼内,一个墨发灼火的女子,以绵柔的白焰将阵眼附近的所有沙族人护在其中,正一手高举,支撑着阵心内大片的白焰,一手握拳,紧抓着一团看不出是何物的乌黑,正眸不带眨的看着翔安。

那双全无眼白的眼睛,若星辰降落俗世,非但在对视时不会令人觉得怪异,反倒使人觉得看见了一整片黑夜星空的感觉。

多年未曾见过繁星,这一对视,使本是担忧的翔安眸光呈现一抹震惊,在女子乌黑一片的星光里,若是见到浩瀚星河,一时因惊讶而变得脑子空白,全然忘却自己所处位置,忘却自己来此目的。

“安长者?”沈陌黎看着与自己对视的翔安开口道。

早前在燃烧阵心时,自阵眼中不断传递来的热气滚滚,将沈陌黎烤至虚脱,使沈陌黎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能安然度过这劫难关,带着自己的羁绊再续走往下的人生。

缕缕早已超过人体承受极限的高温,宛如看不见的刀剑,毫不放过沈陌黎每寸肌肤,将她的全身上下烤得通红。在通红的肤表下,有鲜血不断自血脉中暴裂渗出,又极快被高温烘烤至干涸凝固态。

撕心裂肺的痛楚,折磨得沈陌黎头痛欲涨,若时时可能浑身碎裂而亡。

仅是重生一世,她尚有诸多事未完成,那份难以放下的不甘,使沈陌黎在极近死亡边缘时骤然咬牙一搏,却无意催动了随身携带的那方混沌之境。

混沌之境中,莫弥的身影若真若虚翻飞至沈陌黎眼前,微微张合着唇,似要对沈陌黎说道什么,却是开口说不出一语,便再度消失。

随即,在莫弥失踪的地方,有无数繁星闪烁,若是黑暗中最后的希望,化作萤火虫般领着沈陌黎不断前飞,不过须臾便飞到一片广阔的云海当中。

云海内虽是白昼,却有无数繁星自云海中生长而出,结在一枝枝湛蓝的树枝上。

一身着白衣的女子,身着袅袅飘动的长裙矗立远方背对沈陌黎而站,有一听不出何族语言的乐曲,随着女子手中的箜篌幽幽奏起,曲中若带着无数思念,又似有不尽无奈,哀婉得令人心生凄凉。

虽不曾听过那乐曲,沈陌黎却觉得极为耳熟,好似她在未降临人世前,便与这乐曲有着不尽的渊源。

望着独站繁星间弹奏的女子,沈陌黎悄然迈步靠前,想看清女子的模样,却听乐声戛然停止,而女子宛若空谷幽兰的声音骤然传出“莫离,莫靠前来。”



第三百七十六章 星灵入躯

虽唤的不是自己的名,但因“莫离”与“陌黎”同音,使沈陌黎一时间倒也辨不清女子唤的人是否为自己。

“敢问姑娘是……”望着这片诡谲的云海,沈陌黎终开口问道。

“我是何人,往后你自然知晓。你只需记得,星辰万变,只待你回归……”那名女子说着沈陌黎暂且猜不透其中含义的话后,抬手摘下一缕繁星。

闪着璀璨光芒的繁星在枝上摇曳,仿佛点缀了闪亮希望的蒲公英,虽是可能摇曳向四方传递希望。

“去罢,让星灵回归到它本该存在的地方。”女子清幽说道,随即放开了手中的那叶繁星。

繁星乘风飘曳,在空中又分裂成数十颗更小的璀璨星星,若是翻飞的舞者,缓缓地飘至沈陌黎周边。

温柔的风轻拂过沈陌黎,不知在何时再次消失,使轻缓飞在沈陌黎周围的繁星骤然下落,铺洒于沈陌黎身上。若得了意识般,十余颗繁星落在沈陌黎的发丝衣袂上并未再次滑落,而是古怪的穿过沈陌黎的肌体发肤,渐渐渗透到沈陌黎的躯体中去。

点点星光透过肌肤,使沈陌黎周身闪着璀璨的光芒,令人看着着迷。

面前这一切,饶是前世百年到过极多地方,遇过许多今生未见之事的沈陌黎,也全然无法解释这等瑰丽神秘的景象。

她惊讶地长大双眸,望着那些在自己躯体里游移的繁星,不知那女子此番做法的用意。

繁星渗入她的体内后,极为准确的寻找到她的三魂六魄所在位置,又以极为迅疾的速度于毫无丝毫排斥的情况下融入其中,仿佛这些繁星原本就属于沈陌黎身体内的那般。

“莫离,此乃九天星辰,内含不尽星灵。你虽是星族后裔,但自幼未修星族之术,我也仅能先赠予你这些星灵,待你日后灵道强大到能容纳更多星灵的时候,我再指引你取寻星灵海。”女子一系列动作的完成间,并不回头看沈陌黎半眼,仅是在放开那缕渗入沈陌黎体内的繁星后,再次弹奏起箜篌道。

女子的话音初落,还不待沈陌黎有再多时间进行思考,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陌生的力窜涌而出。

那股力量极为彪悍,宛如山洪爆发、熔浆沸腾,带动着沈陌黎躯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变得无比亢奋。滚滚血液在那力量的刺激下加快速度,若万马奔腾,以常人无法承受的迅疾激发着沈陌黎武道修为的上涨。

圣阶一重天、两重天、三重天……不断上涨的修为,就像是平白自天上掉下的珍宝,令沈陌黎顿时感到惊讶无比。

何以至此?沈陌黎的识海在武道迅猛提升的瞬间,有了无数猜想,但她又知自己的尽数猜想兴许并不准确,而匆忙运气疏导体内那些过快流动的灵气。

运气闭眸间,女子适才说的话一遍遍在沈陌黎识海内重复飘荡着,“星灵”二字更让沈陌黎印象深刻。

虽知运气突破境界时的分心,可能导致自身走火入魔而修为全废,在如此迅疾的升阶中,更不该有半点分心之举。但沈陌黎却止不住自己的思维,去不断重复着适才见到的那女子身影、那女子所言。

此次与那弹奏箜篌的女子实属初遇,但沈陌黎总隐隐觉得那女子熟悉无比,好似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然她又摸不准自己何来那熟悉感,又如何会不断回想那女子所言。

倘若放在素日,她行事向来专注,固然不会在武道提升的关键时期有这般分心之举。然而此时,她的识海却似不受自己控制,往返重复着那女子的画面,更想透过回忆,看一眼那女子背对自己所遮挡住的容貌。

曾进入过混沌之镜,沈陌黎极为清楚方才所遇的那女子并非莫弥。

在三国六海内,莫弥的姿容称得上倾国倾城,但与适才所见的那女子相比却又稍逊一筹。

虽未见到那女子的真容,但单凭背影,婀娜的身姿透着一股仙风道骨的清幽气节,柳枝细腰与箜篌互添卓雅,让人只一望便生出只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仰慕心。女子长发飘飘,宛若瀑布飞流直下,与缥缈的衣袂衬托,不需要多余装饰都能衬显出女子的脱俗。

那番柔美的身姿,沈陌黎所见时间极短,却极为深刻地印入沈陌黎识海内,再过百世都难以忘却。

在忍不住的回想中,一双清澈若空谷清泉的眸子忽自沈陌黎识海内一闪而过。那双眸子与沈陌黎有几分相似,带着一抹睿智与猜测不透的光。

不知眸子的主人,仅是一扫而过间,沈陌黎情不自禁的将那双眸子与面前刚见过的那女子相联系。

思忖间,一张极为精致唯美的容貌,隐隐约约自沈陌黎识海中闪过。沈陌黎想抓住那闪过的容貌,看清其五官,奈何再如何想,都再想不起来。反倒是在努力回想间,识海一震刺痛,让沈陌黎对那容貌的回想之举只好暂且作罢。

与寻常的升阶境况不同,沈陌黎此番得星灵之力而突飞猛涨的修为,并不因沈陌黎的几番思绪不稳而受到丝毫影响。星灵化作涓涓流水,随着血液流淌至沈陌黎全身的每一处,将沈陌黎本被高温耗得虚弱不堪的躯体,瞬间提了气力上来。

在星灵的灌输下,沈陌黎的境界不断提升,竟在几刻不到间升至离神级仅有一步之遥的圣阶九重天。

而随身佩戴的璞辰剑,在星灵初灌入沈陌黎体内时,亦强烈的感受到那股源自星族的奇力。璞辰剑灵一跃而出,在沈陌黎借星灵提升武道的同一时刹,不断吸取着过于浓郁而溢出沈陌黎体外的星灵,丝毫不剩的汇入自己剑中。

有多少年,璞辰剑灵都不曾吸取过如此多星灵。

作为五族中最神秘的星族,族内星灵虽远远多过于其它族。但近些年因种种变故,族内星灵也骤然减少到仅可供族人提升星道境界,而再没了如曾经那般可用在族人方方面面的充裕。



第三百七十七章 剑灵识人

在星植离开星族前,璞辰剑虽还能获得些星灵,却也不足以完全支撑其作为上古神剑的高消耗。奈何星植在星族中地位不高,自然无法为璞辰剑争取到更多的星灵。

现如今,沈陌黎溢出的星灵与沈陌黎体内蕴藏的星灵数量相比虽是不多,却能使璞辰剑极好的恢复自己的剑气,以增自己的锐利。

不消多时,一人一剑便毫不浪费的吸收了所有的星灵。

得星灵升阶后,混沌之镜骤然恢复到原来的状态,重归沈陌黎的衣襟内。

无数的星灵充斥着沈陌黎的每一个细胞,使沈陌黎双眸转成漆黑一片,宛如无星暗夜,虽是古怪却给人一抹似仙女唯美的感觉。

及腰墨发受热气烘得摇曳不止,当中还夹带着零星的璀璨光亮,乍一看,让人只觉得像一条漆黑的星河。

奇幻之景看得沙族人眼前一片震惊,更在震惊中忘却了所有语言。这等景象,若非是机缘巧遇相识沈陌黎,他们怕是耗尽一生都见不到。

因族内的鬼神观念极重,使众沙族人初见到这等景象后,纷纷下跪道“魔仙下凡,尔等愚笨不识,还请魔仙恕罪。”

对先祖的信仰,使沙族人极相信祖上留下的每一个传说。

诸多或魔或仙的传说中,便又一个魔仙的传奇故事。

传闻魔仙一头乌发宛若银河含星,一双眉眼好似魔界天仙,让人只一眼被会被勾走魂魄。沈陌黎此时的容貌,与沙族人传闻中的魔仙描述极为相似,也让他们相信定有魔仙在此时依附在了沈陌黎身上。

听到沙族人虔诚的膜拜,方才吸取星灵吃了个饱的璞辰剑灵却是稍显不屑。它倚靠在剑刃上,望着一干跪地的沙族人道“世间愚昧者果真不在少数,这些沙族人早先还不断指责着你的错,而今仅因你外表的改变,仅胡乱将你当神仙看待。不如,就让我待你愚弄愚弄这些分不清事实的愚民!”

说罢,璞辰剑灵一个翻身,若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地由剑刃上跃起,想冲向众沙族人跟前。

“且慢!”沈陌黎匆忙喝阻道。

相传星灵仅有星族人可使用,她非星族人,却能借着星灵极快提升武道修为,这本就算是近乎奇迹的事。而今得星灵提升修为而改变的模样,使沙族人产生误会,沈陌黎亦不想将误会扩大化。

望着尽数趴伏在地的沙族人,沈陌黎轻叹口气道“尔等先行起来罢,我并非魔仙。”

“不,这不可能,你的模样与我族中魔仙样子如出一辙,又岂会不是魔仙?”适才被沈陌黎救起的一沙族人,神情带着惊讶问道。

虽离沈陌黎极近,但带着对魔仙的崇敬,那族人仅是看过沈陌黎一眼,便再不敢抬首多加观望。

他们敬重魔仙,更不会容忍自己有丝毫怠慢魔仙之举。

见沙族人依旧跪地不起,沈陌黎眸光环视四周,若是在寻找什么,尔后淡然道“好,既然尔等认定我是魔仙,往后之事可否按我说的做?”

簖雷藤中雷电不读,更产生了极为不稳的气流。沈陌黎着实难以确定,他们在这地方呆久了是否还会有那能冻结雷电的寒风出现。

沙族人那般坚定的认定自己是魔仙,一时半会沈陌黎亦是觉得自己无法说服所有沙族人自己不是魔仙。

既然如此,沈陌黎倒也生出个新主意,打算借着这魔仙的名号,先带众沙族人离开此地再去细谈魔仙之事。

“自然,魔仙降世,必给我族带来祥瑞,我族人又岂会忤逆魔仙?”翔顿立即答道。

在沙族传闻中,沙族有难必有魔仙降世。无数岁月间,众沙族人不断期待着世间真有魔仙,能出现护着沙族安好。

而今,魔仙真降世族中,沙族人自然深信不疑。唯有混在沙族人中的翔偌,对沙族人这出乎意料的举止满腹牢骚。

沈陌黎看得出自己并非真正的沙族人,这点翔偌早前并不在意。他将沈陌黎困于阵眼内,本就是为趁那时机驱散了阵法。奈何阵法未散,沈陌黎却先得了人心,笼络所有沙族人听自己命令行事,这使翔偌极度不满。

于不满中,翔偌忽生一计。趁着周边所有人跪地低头未加注意的空挡,他灵身一闪,躲避到沈陌黎难以目及的位置,摇身一变,竟化成了翔章的模样。

待确定所有沙族人都未注意到自己的举止后,翔偌忽站出来大声一吼“魔兽契者,你早前妄图害我性命,如今又企图欺我族人,该当何罪?”

这一怒吼,将本是目及平地的沙族人,皆齐刷刷的将目光集中到由假翔偌化成的翔章身上。

“族长!”近在一时间,众族人齐声唤道。

翔章与沈陌黎同时离开族人,却未与沈陌黎一齐回来,多时不曾出现在族内,这本就是沙族人心中的一道疑惑。仅是因种种危险境况,使沙族人暂且压下心底的疑惑不与沈陌黎问道。

而今翔章重归族内,公然指责沈陌黎,这使对族长一向信任有佳的沙族人,一时间便将疑问的目光聚集到沈陌黎身上。

“哪来的狂妄之徒,沙族族长也是你能随便仿冒的?”不待沈陌黎答话,璞辰剑灵先是怒声指责,若离弦之箭快速御璞辰剑朝翔章飞去。

易容翔章者所复制的容貌虽与真正的翔章极像,但璞辰剑灵以气味识人,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到眼前人的身份有假。

带着极端的怒气,璞辰剑在朝翔章疾速斩杀,它为沈陌黎的付出不值,更不愿看到此时还有人出现坑害沈陌黎。

然仿冒者处于簖雷藤中时日已久,自然见过诸多神兵。对付举止冲动的璞辰剑,他着实不放在心上。

暗中运气化成一道沙族人看不见的透明盾牌,翔章在璞辰剑近乎要斩杀到自己时,骤然以盾让璞辰剑改变了方向,直刺向旁地的一个寻常沙族人。

过于激烈的冲撞,使璞辰剑灵虽是反应过来中计,虽也止不住自己往沙族人斩去的势头,仅见自己的剑刃离沙族人愈来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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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控穹扇灵

“卑鄙!”璞辰剑灵气得直嘟囔道。

沙族人虽是愚笨,但作为嗜血如命的璞辰剑灵,却也从未生出过要杀害哪个沙族人的想法。

它与沈陌黎契下剑约虽属无奈,但既然成为沈陌黎的剑,璞辰剑灵自然行事作为上也不会胡乱做些对沈陌黎有害的举动。

这个假冒伪劣的翔章以这种卑劣手段逼它杀人,它若如了他的意,可真要坏事害了沈陌黎。

沈陌黎虽是不说,但璞辰剑灵看得出沈陌黎重情,而今不顾生命危险所做的一切,多半是为了小魔兽。魔兽初生,想要一统魔族绝非易事,每一次的拉拢人心,必要付出比魔祖多过百倍的努力。

沙族人魔道虽弱,但群蚁胜象,魔兽若能汇聚众多魔道修为不高的魔族人共聚一心,对抗起魔祖手下的诸多强者,也在渺茫中多燃起一丝希望。

在魔族内分支出的各大魔族,魔道修为虽相差极大,但各族间能保持适当的平衡,而不至于全族被灭,除去有历代魔兽在当中维续平衡,还因各族中的一些秘术。

恰如面前的沙族,虽族内多是修为低弱近无的平庸之辈,但能屹立在几大族之位长期不倒,靠的绝不仅是历代族长与长者运筹帷幄,也绝非仅是守在沙域这独特的地理位置。

世人仅知沙族人承了祖上的运气,才守得乱世中的安宁。同是魔族的其它族分支,却是极为清楚沙族能得有延续到今日的安稳,靠的乃是更为特殊的东西——控穹扇。

若非早先沙族内控穹扇丢失的消失传至外族耳中,纵使是再如何强悍的外族,也不敢贸然进入沙域,若枫雙的族人般那样肆意地侵略沙族。

传闻控穹扇可控制沙域内的苍穹变幻万千,有缘者更能催动起控穹扇中的奇力,使控穹扇控制三国六海的穹苍。

因控穹扇的威力,历来对沙族生出歹意者虽也不在少。

然沙域有控穹扇坐镇,纵使沙族人的魔道修为一代不如一代,却也不至于沦为任人宰杀的份。

控穹扇借以对沙域苍穹的万千变化,使外来者在初入沙族城池时纵然避开沙族长者的视线,却也无法在城池中轻易踏出半步。

常年被供奉在高阁上的控穹扇,看似与世隔绝,威力却非同一般,可随意调控穹苍中的一沙一风,随意化成万千形态,在外来窃取者还未意识到发生何事时,先行将其以自然之力抹杀。

无数岁月里,闯入沙域者万千,却无沙族人发现亦是因为如此。

由风沙化成的人或物,在沙族人皆未察觉之余,早已将外来者碾压得连骨灰都不剩。

诸多年来,唯有那些受族长或长者邀请者,方能不受控穹扇追杀,自由出入于沙域。

在控穹扇遗失的头些日子中,外族中虽也有邪念横生者,只以为自己遇到了良机可掠夺沙族。然而几番进入沙域,他们却皆惊讶的发现控穹扇的遗失,丝毫不减沙穹对外来闯入者的追杀。

每每有外人闯入,沙穹中便会云卷化作守护将士,挥刀舞剑腾空降临,将所有的外来人挫骨扬灰。

当初沈陌黎进入此地,也亏得有翔麟邀请,才不至于遭受沙穹追杀。翔麟初时对沈陌黎心存恶念,处心积虑想将沈陌黎抹杀。他却未想到自己思量良久的计谋,最终抵不过一句不邀入内的话。更不会想到沙穹内,自祖辈以来便隐藏了能抹杀去所有入侵者的人。

往后枫雙携族人至此,却是不知用了那般怪术,才使长年累月守在沙域内碾压众外族人的沙穹,第一次破天荒的未出奇招,抹杀外来者。

这些连沙族人自己都不知道的密事,对于璞辰剑灵而言却极为熟稔。

璞辰剑灵虽长期居于星族,往后又被困至烟海云宗,但星植终归是卜灵师,借着卜灵之力也见过世界万千常人见不到的画面,更意外借卜灵术见到了沙穹变幻成的异香。

如此种种,使璞辰剑心知肚明魔兽为何要收拢沙族,更对魔兽被魔祖抓至魔狱府产生了怀疑与猜想。

按常理推断,魔兽虽是初生,但在进入魔地前也该有所准备,更能操纵黑蝠军掌握些魔地中的状况,绝不至于那般快便被魔祖抓获。

而魔祖明知魔狱府所在位置特殊,附近的魔池更关系到自己未来对魔族的掌控情况,却还是在明知境况下毫无顾虑的将魔兽打入魔狱府,这般举动,着实不像上古时那个叱咤风云,狡诈无比的魔祖所为。

然魔祖却是那般做了,还使魔兽在魔狱府中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收拢沙族人心直接将沙族归纳到自己的阵营。

略知上古诸事的璞辰剑灵,在早前知道此事时便心中疑问重生。它虽至今都解不开自己心头的问号,但对魔兽笼络沙族的目的却十分清楚。

控穹扇而今虽已丢失,但能操纵控穹扇纵横三国六海穹苍之人,却必出自沙族。

上古时沙族先祖铸造控穹扇时,便已想到往后控穹扇可能流落外族的境况。为保控穹扇永生永世为沙族人所用,在铸造控穹扇时,沙族先祖以自己的血肉铸入扇中,使最终造好的控穹扇,仅认沙族血脉为自己真正的归主。

恰因如此,经历上万年的世事变迁,在岁月中渐渐修得意识的控穹扇,才会在往日被供奉在高阁上,仍有意识操控沙穹,守护沙族人安好。

这不仅是沙族先祖对控穹扇下的命令,更是沙族先祖血肉在扇中衍化,使控穹扇在生了意识后,便自行将脆弱不堪的沙族当成自己的家人看待。

诸多岁月间,控穹扇灵虽不曾出现在沙族人面前,但那份对沙族的守候却从不曾缺少。

纵使在控穹扇被沙族人盗窃,流落族外后,控穹扇灵依旧放不下对沙族人的牵挂,运转着自己的气力,力所能及的守护着沙族。这才有了控穹扇遗失后,沙穹依旧碾压外族人的境况。

仅是事有意外,控穹扇遗落族外,又怎能每时每刻都预测得到沙族人的危机?



第三百七十九章 无双剑气

当初沙族人未保管好控穹扇,必然要尝遗失控穹扇的恶果。

现如今,这些险恶境况便是控穹扇遗失所造成。所原因并不完全因控穹扇,但若是控穹扇尚在,沙穹便不会崩裂,沙族人行走在沙域深处,亦不至于遇到那般多灾难。

沙族如今看上去虽羸弱不堪,对于魔族内的争斗而言不过是谁拉拢谁倒霉的累赘。但传承祖辈记忆,对控穹扇用途明了的魔兽,却必然知晓沙族与控穹扇间的联系。

控穹扇丢失不假,但若非被人刻意毁坏,便尚有寻回的机会。

小魔兽降临人世不久,算盘却打得精准。它看似涉世未深,却因有着历代魔兽的记忆,更像是经历了无数沧桑的老者,心里对无数事有着比常人更准确的判断。

它心知沙族人若是尽数被抹杀或受魔祖掌控,届时魔兽纵使寻到了控穹扇,也全然发挥不了控穹扇该有的实力。

而在魔族内不断展开的这场对峙中,纵使它收拢了众多魔族,也未必能敌得过魔族及手下几员上古大将。

一把控穹扇,倘若能借沙族中有缘者之手发挥极限,便是可敌千军万马的存在。对于如今尚处劣势,往后扳回胜局道阻且长的魔兽而言,有这般省力省心的神兵,它又岂会错过?

不知上古之事,不明控穹扇威力,沈陌黎自然无法同璞辰剑灵这般直截了当的揣摩出魔兽的用意。时至今日,沈陌黎守护沙族的一举一动,皆是因与魔兽间的那份羁绊而起。

万千险难中,她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沙族人,更是源于自己那份不愿再见有任何人死于自己面前的心。

因剑契与沈陌黎心灵联系紧密的璞辰剑灵,这段时间虽长居于剑内,却对沈陌黎的心思极为明了。

在眼下这个拉拢或远离沙族人的关键分岔路口,璞辰剑灵想明当中缘由后,愈加觉得自己绝不能在此时出了差错,让沙族就此误会沈陌黎。

联想下,璞辰剑灵在极强的气流中,不顾强行改变对剑体的损伤,直想剑刃朝下调整了方向。

剑刃与气流的摩擦撞击间,有无数火焰蹦跃而出,带着刺耳的声响,使众沙族人见之冷汗淋漓。他们不知道被璞辰剑刺中者,还是否有名存活,更为剑锋直指的族人担忧。

而在璞辰剑被调转方向的同时,翔安则毫不犹豫的朝剑锋所指的族人冲了过去。

他看得出璞辰剑冲杀的劲头极为猛烈,恐怕以自己的气力纵然抓住剑柄,也极难将璞辰剑的剑速减缓,给族人逃避开剑锋刺伤的时间。

身为沙族长者,翔安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冲向了族人身前,想以自己的躯体替族人挡下这一剑。

沙族长者杀伐任意,但身为长者的翔安,素日若非是遇到必得斩杀族人的情况,纵然族人有错,也多是以管教为主。他为族人挡剑的动作,完全是他未经思考,仅因潜意识决定的举动。

虽是长者,翔安却是将所有族人,尽数看成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存在。他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族人,更不愿看到任何一个族人平白枉死。

然而璞辰剑的迅疾,又岂是翔安的修为所能追赶上。在翔安离族人尚有一尺之遥时,璞辰剑剑锋早已接近族人,眼见便要直刺入族人体内。

璞辰剑灵在斩杀去的路程中,虽是强行调转了自己的剑锋方向,但强大的气流阻碍下,却也仅能让它将剑刃向下略为调低,而不能将剑刃全然调头。

如此一来,剑锋虽避开了那沙族人的要害,但一剑刺下却仍会震碎那人的肺腑。

在即将刺入沙族人腹腔之际,璞辰剑灵带着极度不甘的眼神再次愤愤的瞥向后边的翔章,却见翔章唇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好似早就料到璞辰剑会有袭击自己的举动。

“冒牌货,有本事来与小爷我大战百回!”璞辰剑灵带着怒火,隔空大声喊道。

在喊声过后,于确定自己无法再改变刺向沙族人的剑锋之际,璞辰剑灵终是失落地闭上双眸,等待着违背自己意愿的死亡裁决。

然而,那预想中的血腥味涌入璞辰剑灵鼻端,却不似想象那般浓烈。

“莫非我长期缺乏星灵补给,这一下食得过多,虚不受补,把嗅觉都给毁坏了?”璞辰剑灵暗中想到。

刀剑无情,纵然它不想伤及那沙族人。但既然控制不了自己的举动,以璞辰剑那般锐利,是决然不可能捅了对方而不伤及对方性命的。

虽不愿看到这般结局,璞辰剑灵却对自己的剑锋极富信心,更知被自己的长剑刺穿会是怎样的下场。

带着诸多疑惑,璞辰剑灵终是缓缓地挣开满腹疑问的双眼,却仅见自己的剑锋停留在与那沙族人腹部小过一厘之近的地方。因剑锋上携带的锐利,已然将面前的沙族人衣服上刮开一道口子。浅浅的血液自破开的衣服中留出,却好在仅是伤及体表。

“腹中可有异样刺痛?”沈陌黎握住璞辰剑,问向那个险些被璞辰剑刺穿的沙族人道。

她虽及时止住璞辰剑刺穿沙族人,但璞辰剑斩杀的速度极快,当中产生的剑气威力便也极为霸道。沈陌黎着实无法确定,在她及时制止璞辰剑后,剑气是否伤及到那个沙族人。

被眼前之景惊吓得呆滞的沙族人,于沈陌黎的问话中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缓缓垂下眸子看向自己被剑气微微割开的伤口,颤抖着唇刚要开口,旁边的璞辰剑灵却是抢先开口,风轻云淡的说道“他怎会有事?不过就表皮被划出个小口子罢了。”

璞辰剑剑气无双,却能受璞辰剑灵极好的掌控。在刺向沙族人时,璞辰剑灵便先一步收回了自己所有的剑气,这在诸多神兵中并不常见。

兵器自铸造之始,便是用于杀戮。众多神兵为增强威力,更是将剑气不断强化。璞辰剑在常年的修行中,却是以退为进,在练就收回剑气时,反倒造就了自己举世无双的剑气。

听到璞辰剑灵的话,沙族人却是激荡起诸多的不满。

第三百八十章 蒲草御雷

不明所以的沙族人,见到璞辰剑灵非但没半点悔意,反倒那般蛮横的说话,不禁心头燃起一团火。

“你……”刚有几名沙族人愤愤不平,刚想为同族人说上几句话,却被翔安匆忙制止。

翔安对着族人摇了摇头,以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方才将目光看向沈陌黎。

适才沈陌黎分明在比他更远的地方,却能在如此短暂赶至此处握住璞辰剑,绝非初入圣阶之人所能做到。

沙族修为普遍不高,翔安的魔道修为在沙族中纵使算得上卓越,却也仅停留在圣阶五重天,离神级还有着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族中唯一踏入神级的,也仅有翔章一人。

以自身修为进而推断,翔安固然百思不得其解沈陌黎如何能以那般疾速赶至璞辰剑跟前,更对沈陌黎身上众多令人琢磨不透,看似极为强悍的事加了分防范之心。

带着那丝戒备,翔安极想知道沈陌黎如何做到这般神速。仅是话未开口,翔安的目光在触及众族人后,硬是将本要开口说出的话再次吞入肚中。

人多口杂,翔安并不想因自己的疑问,使族中有更多不满与不安的情绪发酵。

比起询问沈陌黎身上发生何事,面前那个被璞辰剑划出皮外伤的沙族人,明显更急需翔安处置。

翔安略为拱手道“多谢契者相救。”

简单言谢行礼后,翔安便唤了族中医师,朝着受伤的族人走去。

于沙族内,窃窃私语却始终不绝于耳。或是议论翔安为何对沈陌黎仍是那般有礼,自是认为沈陌黎不怀好意;或是觉得沈陌黎与璞辰剑伙同祸害族人,其罪当诛;或是认为璞辰剑噬血成魔,必然会再寻机痛开杀戒。

所有的议论,皆是对沈陌黎不利之言,听得璞辰剑灵眉头紧皱。

这些议论,虽是它失手之行所造成,但它却也容不下旁人那般诋毁自己的剑主。

生性傲然,举止肆意而为的璞辰剑灵,与起此彼伏的谩骂声中,心头窝的火气越发越旺盛,不消一时便到了喷发的边缘。

然而,就在璞辰剑灵刚想发作,却听沈陌黎低声劝阻道“切莫轻举妄动,否则便再中了他的计!”

沈陌黎的一声提醒,宛若一盆冷水当头泼灭了璞辰剑灵即将喷发的怒火。璞辰剑灵自剑刃上化出巴掌不到的小巧身躯,倚在剑上,含着嘴角那不知从何处取来的蒲草,转了转眼珠,这才道“我为你急火攻心,你倒是全然不在意。也罢,我便再也不管,也省得去操那般心。”

说罢,一个赌气转身,璞辰剑灵便要往剑刃中钻去。

正欲钻入剑中时,却听沈陌黎急声问道“你那蒲草从何而来?”

“蒲草?你说的是这根破草吗?”见沈陌黎那般急切,璞辰剑灵却是毫无在意的取下自己本叼在嘴里的蒲草,在沈陌黎面前晃动起来。

素日见到的沈陌黎总是一脸神情严肃的模样,难得有这般表情上的变化,让璞辰剑灵顿时生出了兴致,想逗逗沈陌黎一番。

奈何见到那叶蒲草,沈陌黎却毫无与璞辰剑灵闲话的心思。

簖雷藤所在地,除去廖葛花因寸草不生,万物在雷电的击打下,根本不会有存活的机会,更别说一叶看似羸弱不堪的小草。怕是寻常草叶,在众多的雷电的击打下,即使带着粗壮枝叶都会被击打焦灼得灰都不剩。

如今,这一叶蒲草,让沈陌黎识海中忽是想到什么,却又需更多的线索以证自己的想法。

“你求我一声,我便告诉你,如何?”璞辰剑灵眸中却闪着晶莹的光,带着恶笑紧盯沈陌黎。

在如影随形跟着沈陌黎的这段时间,璞辰剑灵虽渐渐受沈陌黎的言行举动所感,对沈陌黎的态度也亲近许多。但纵是如此,当初被迫契约跟随沈陌黎的那口气,璞辰剑灵却仍始终想寻找机会以发泄一番。

璞辰剑灵眸光中的邪肆,毫无遮掩的映入沈陌黎眼里,却也落入了翔章的眼里。

早在调转璞辰剑刺向他人时,翔章便眸不带眨的盯着璞辰剑往后所发生一切。

操纵无形气流,翔章虽顺利地使冲动的璞辰剑调转方向,却也在无意间将自己的那叶蒲草落入气流,随气流刮至璞辰剑剑身上。

这般失误,翔章本打算待璞辰剑刺入沙族人,使沙族与沈陌黎起冲突后,再借人多眼杂的契机暗中取回蒲草。

那叶蒲草虽极为微小,却是他这些年来在簖雷藤间安家立命必不可缺的利器。

当初进入这片簖雷藤所在地时,他九死一生,若非偶然遇到这叶在雷电闪烁间傲然屹立的蒲草,以自己的灵气吸取草内精华,使自身也有了些抗击雷电的奇力,纵然他有三头六臂,也绝不可能在这片簖雷藤间存活这般久。

现如今,蒲草丢失,他想出入阵法结界都会受限。外界无处不在的雷电,全然不是他的肉身都能抵挡与承受的存在。

他虽想离开这片地,但若是连命都没了,又谈何以离开此地。

想至此,翔章看向蒲草的目光,显得愈加的急切。

若是当下仅有沈陌黎一人,翔章必然已冲上前去,哪怕是直接抹杀沈陌黎也要夺回那叶蒲草。

然而眼前还有众多沙族人在此,翔章若是直接冲去抢夺,以自己的武道修为,必然会在沙族人面前露出马脚,使自己假冒族长身份曝光于阳光下,受到众人追击。

以沙族人的实力,他虽明了以一人之力可敌众,但离开簖雷藤之地,他暂且还离不开沙族人组阵,自然也不愿意让自己的身份这么早就被识破。

而此时若开口要回蒲草,莫说璞辰剑灵不会给,怕是沈陌黎都会起了疑。

种种联想后,翔章心里虽若有热锅蚂蚁急得团团直转,神情上却仍假似极为严肃,若那叶蒲草压根与自己无关。

旁地里,一双众人未有所注意的目光,却毫无遗落的将翔章的表情收入眼中。

第三百八十一章 剑灵之智

早前翔章将所有矛头皆指向沈陌黎,为的便是铲除异己,使自己在沙族中有足够发号施命的分量。

他看得出沙族人对沈陌黎虽不信任,却在众多危机发生时,总将自己寄托希望的目光看向沈陌黎,这对翔章而言必然是坏事。

在这片由沙族人布下的阵法中,他需要足够的权威,以使众沙族人能听自己命行事,才可有机会支开些族人,以达到减少阵法中人数的目的。

然他过于急切想让族人恨上沈陌黎,却让自己的脾性有了与真正的翔章迥然不同之处。

那双盯视翔章的目光,隐藏在沙族人中,虽对这个突然冒出的族长充满了质疑,却也一直隐藏着自己默不出声,等待着时机成熟时再揭穿翔章的身份。

翔章在族中位高权重,若非有确凿证据证明面前的翔章有异,纵使指证者在族内地位极高,也难以说服族人相信自己。

而证据不充分的指证,莫说扳倒面前这个行事古怪的翔章,怕是指证者自身便要先被翔章坑害死去。

要知在沙族中,族长治罪抹杀任何一族人,并不需要任何理由,更不会有族人站出反对。质疑族长乃是大罪,若是有少许大意,怕受牵连的最先便会是质疑者。

因对蒲草的在意,使此时的翔章根本没有丝毫心思,去留意周围其它的一切。

仅见对于璞辰剑灵的挑衅,沈陌黎不慌不忙道“我若是求了你,怕你会更加得意忘形,直接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罢。”

见沈陌黎不落入自己的圈套,璞辰剑灵顿时气得直跺脚道“你不求,又怎会知道我不大发慈悲赠你这草?”

璞辰剑灵眸中狡黠的光,在说话间闪闪跃动。

虽说在璞辰剑灵眼中,这一叶蒲草当真是比废物更无用的东西。但既然有这样一个沈陌黎在意的东西落在它手中,它更不想失去这个可以挑衅沈陌黎的机会。

再者,眼下沙族气氛紧张,受它刺伤的沙族人虽有医者带去疗伤,但沙族人的恶言恶语却持续不断。璞辰剑灵听不下那些话,更想以一些轻松的话语,转移开沈陌黎注意。

对于沙族人压低声音,却毫无遮掩飘入沈陌黎耳中的嘲讽,沈陌黎面上不在意,璞辰剑灵却怕那些数不尽的话伤了沈陌黎的心。

眼下它要沈陌黎求自己,看似蛮不讲理,但它也知自己的要求沈陌黎不会答应,更恰好借此话题来拉开沈陌黎的注意。

但沈陌黎却不知璞辰剑灵的想法,眼下她更需要加紧速度取得蒲草,带着沙族人离开这片危机四伏的地方。

沙族人纵然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些事,沈陌黎却也不会在此时弃众人于不顾。

归降魔兽者,纵然心带不诚,沈陌黎亦希望通过自己努力种种,改变众人心意,使众人真心归降,而非草草夺人性命,灭去那些许对自己暂且带有恶意的归降者。

这般胸怀,此时的璞辰剑灵却体会不到。

它看不惯沙族人的愚昧,纵使猜得到魔兽收归沙族人的计划,却也不愿在此时让沈陌黎受委屈,还替这帮不辨是非的沙族人影响。

将那叶蒲草随意当成扇子摇曳,璞辰剑灵见沈陌黎不答,再续撇着嘴道“你不答,可是有些难为情,放不下面子求我?若是如此,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可替你挡住你的耳。常言道耳不听如未语,你听不到自己所言,自然不会想着自己说的话是在求情。”

璞辰剑灵说罢,当真从手中化出两团棉花来,摆着要将沈陌黎耳朵堵塞的姿势。

那通“常言”的歪理,落在沈陌黎耳中却剩默然无语。

她看着面前忽然各种挑衅的璞辰剑灵,微蹙着眉,不消一时又似恍然明了,眉心那团微蹙的皱痕,也随之化开。

附下身,望着面前的璞辰剑灵,沈陌黎唇角忽勾起一抹笑,笑意嫣然温暖,却笑得璞辰剑灵毛骨悚然。

猜得沈陌黎有其他心思,璞辰剑灵急急将蒲草藏至身后道“你……你想做甚?告诉你,落入本剑灵手中的东西,明抢没有,暗偷更无法!”

“我不偷不抢,因为我信你会主动将蒲草交给我。”沈陌黎若抱定了极大信心的说道。

听闻沈陌黎的话,翔章终是再也忍耐不住。

他冷笑一声,假似全然不在意的快步走近道“不过是一叶草,有何好争夺?”

话虽如此,翔章暗中却再起无形气流,在众人眼皮底下试图玩起神不知鬼不觉的掠夺,将蒲草抢夺入手。

因离得近了些,气流极为准确的朝蒲草扑去,若是猛虎狩猎,大有一招致敌的意图。

旋风般迅疾的气流,虽能瞒过所有人的目光,但却无法瞒过沈陌黎与璞辰剑灵对四下空气流动的感官。

璞辰剑灵在气流初起时,迅疾的融入剑内,一个回旋驱剑,竟在一瞬间将翔章的气流挥斩得干干净净。

早前,若非自己心急不备,纵然不会抵不住翔章的气流影响。如今同样的路子再使一遍,璞辰剑灵又岂会毫无防范,再次被翔章得逞。

对于忽然飞旋起的璞辰剑,众不明所以的沙族人却是慌了神。他们自以为璞辰剑适才未行刺翔章成功,如今看到翔章靠近便再生了歹意。

慌乱间,只听四下有不少族人大声喝着“保护族长!”

随着喊声,众族人几近同时想往各处冲杀来。

那等心急如焚的场面,使翔章颇感意外。

不知族长在沙族人中的位置,翔章自然无法想到伪装成族长模样遇险,才是最让沙族人惊慌失措,想离开自己所守阵法之事。

在惊讶中,翔章不禁又多了一抹得意。他欣喜于沙族人终要离开阵法位置,又乐在璞辰剑灵窜入剑身的一瞬间,将蒲草遗落剑外,被他所拾得。

眼下仅需坐等阵法散去,使万雷击灭些许沙族人,对翔章而言,便可朝自己的预想更近一步。

岂料此时,璞辰剑灵却再次钻出剑外,嘴里不知从何又拾了叶蒲草叼着道“尔等当真经不起逗!”

第三百八十二章 何以言情深

见到璞辰剑灵衔着的那叶蒲草,翔章神情大变,大手一挥骤然喝止众族人道“众族人住手!”

不明所以的沙族人,见到翔章这般劝止,刚要挪开的脚步不仅再次停止。

他们目光相对,皆不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对眼前之景的猜测。仅是对视少倾,他们又骤然反应过来自己眼下所处的境况,险象环生的景象,使他们为自己不明智之举暗捏了一把汗,更为自己族长的遇险不慌钦赞。

众族人不知道的是,翔章这般匆忙劝阻他们,不过是为一己私利。

在未理清璞辰剑灵手中那叶蒲草源于何处前,翔章纵然想害沙族人,却也不敢将自己置身危险当中。他怀疑于自己匆忙中抢夺的那叶蒲草有异,自然不会冲动行事。

事实真如翔章预见那般,当他再次抬手看向蒲草,原先已然抢至手里的那叶碧绿草叶哪里还有踪影,在他手里剩余的分明仅有一缕不知是何动物留下的毛发。

看到翔章那般错愕的目光,璞辰剑灵更加得意道“族长当真贴心,本剑灵稍是动动筋骨,你便那般急切要替我拾捡腋下掉下的汗毛。我这汗毛千年未洗,族长嗅着可还香?”

“尔等不过一小剑灵,胆敢对我组长不敬,该当何罪?”不待翔章答话,沙族中便已有人替翔章鸣不平道。

璞辰剑灵的话,亦燃起翔章心头的恶心。他嫌弃的将手中那撮毛丢掷他处,而将目光看向璞辰剑灵嘴角的那叶蒲草,暗自骂着自己太过心急,竟将那般熟悉的蒲草都认错了去。

他锐利的眼光聚集在璞辰剑灵嘴上叼着的那叶蒲草上,明显感觉到此时的蒲草状态有异。

若是在素日,蒲草葱葱郁郁,宛然如一把坚韧的扇子,任凭电商雷鸣穿插其间,都无法将其打碎。但今日的蒲草,无精打采的蔫做一团,看上去还在坚持着生命的最后一丝生机,却仍阻挡不了自己走向死亡的脚步。

看到蒲草的异态,翔章神情中的焦急更多了一分。他黑着张脸道“如今形势险峻,剑灵莫开玩笑。那叶蒲草由剑灵保管,怕是有失稳妥,还是交给老朽保管得好。”

听闻翔章的话,璞辰剑灵却好似听到极大的笑话,它冷哼一声道“谁道我不会保管这蒲草?它不枯不丢,我不过含着它在嘴旁,可也未有半点吃了它的心思,族长这话怕是说得不对!”

外界虽是电闪雷鸣,璞辰剑灵仍是有极大的兴致与翔章耗在此处。

但这却让翔章的忍耐几近被耗尽,他咬牙切齿道“蒲草已蔫,莫不是剑灵在这世间仅闻得到血腥,而见不到玩物求生的希望?”

翔章一语双关的话,使周围众沙族人几近同时在听闻此话后,纵然联想到自己身上。

在这飘摇的乱世,他们委身在这随时可能散去的阵法结界内,可不就像那叶垂死求生的蒲草,虽有无限求生的渴盼,但是否能有未来却始终是个未知数。

这般想来,众人不禁更加认可于翔章的话,群聚讨伐璞辰剑灵。

有人道“你不喜蒲草,也不该拿它当玩耍之物!快快将那物交给族长!”

亦有人道“世间剑灵当真都是冷血的代表,说什么与主同心,怕是主人心不正,剑都跟着只会使坏!”

还有人道“剑为人用,这剑灵既然不听人话,便该直接折断处置。”

种种恶言汇聚成海围绕着璞辰剑灵,若要以唾沫将璞辰剑灵淹没在其中一般。

“够了!”在众人的攻击中,璞辰剑灵怒喝一声,满脸涨红,虎目圆睁,一脸怒气的扫视着周围分不清好坏的沙族人,心底早已将众沙族人看成群蚁,以心底的暗骂将其碾压数百回。

若不是沈陌黎牵挂沙族人,此时的璞辰剑灵在熊熊燃起的怒火下,当真恨不得将这些沙族人全抹杀干净,他也不至于这般麻烦处事。

仅是世间之事没有如果,璞辰剑灵气得满眼通红,在几息的调整后最终缓下神来,扫视周边怒声说道“尔等有何资格议论我,再者这蒲草乃是我所摘,纵然我想撕毁它,尔等又有何资格制止?”

放在平日,若有人这般议论自己,璞辰剑灵怕早已咽不下那口气,冲出去与对方比试高低,见血为快。

但自从与沈陌黎契下剑约后,人与剑的磨合间,也将璞辰剑灵急躁的脾性稍是减弱。

在翔章适才冲来抢夺蒲草的瞬间,它与沈陌黎以感应协商好计划,这才在此吸引众人注意,拖延翔章离开的时间。

趁着众人未注意时,沈陌黎早已退回阵眼处,再续启动阵心。

早前在璞辰剑灵因怒气冲出阵眼,企图刺杀翔章时,沈陌黎因过于急切,仅能将自己手心中抓得的那抹乌漆嘛黑的东西塞进戒指,再将另一手的白焰草草以黑炎顶住,便匆匆离开阵眼。

此时再回阵眼,只见四处坍塌的阵眼处那片似玻璃碎落之物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阵眼处凹凸不平的地板,宛若镀了银般晶莹剔透。

阵法上端有若月光神秘的光束,宛如一匹银色的柔纱垂落下来,轻拂在那片银光闪烁的平地上,莫名让人生出一缕凄凉感。

绵柔的白焰在那缕光束照耀下,不知何时竟已近熄灭,带着零星火苗悬在半空,好似随时都可能消失一般。支撑在白焰下的黑炎,此时却如波涛扩散到阵眼下方,与地面隔着段极小的距离,不断旺盛燃烧着,若时时可能涌出阵眼之外,吞没阵法中的一切。

沈陌黎初踏入阵眼一步,便听四下有道空灵的声音响起“向来凉薄,何以言情深?这抹月光,便是我恨你的最后……”

不完整的话不知为何不断重复在阵眼当中,更有刺骨的寒意,伴着重复的话语愈加提升,使沈陌黎刚进入阵眼后,躯体不禁打了个啰嗦。

她抬起眸望向那抹鬼魅的月光,识海中若有种种思绪游荡升起。

第三百八十三章 笑颜崩裂

月光笼罩下,无数彩蝶自虚空中化出,骤然在天际中翩翩起舞,宛如舞尽一世苍凉,让人望之悲戚。

在寂寂的寒冷中,黑炎自地上刮拂升起,随风飞进沈陌黎的衣袖,若要替人了尽一生红尘。

一张忧愁的面庞,在月光下隐隐闪现,她的眸光中若夹藏着无尽凄凉,看着沈陌黎泣声道“等过这么多年,我终等来接我仇恨之人。你可愿接下这彩蝶,替我了却一生恩怨?”

光中面庞幽幽吐出的话,令人半生不解其意,更对于那彩蝶多了丝疑惑。

望着那张面庞,沈陌黎沉思片刻终是开口道“今生凉薄,或是便是往世情深的开始,放下吧……”

沈陌黎虽不曾见过那似有似无的面庞,但前世在学得这阵法时,沈陌黎却也听说过与这阵法相关的传说。

当初创制这阵法者,本是一对有情人,奈何二人在阵法研制一半时,却因外人不知的缘故分道扬镳。尔后女子独自完成这阵法,传与弱者后,便再不知所踪。

前世世间对女子失踪的缘由有过诸多推测,有人说女子因情伤身,早已香消身殒。还有传闻道女子将对一人的爱恋,转化成对世间无数人的关怀,将自己所有魂魄融入到阵法内,以助阵法达到最强悍之态。

如今,看着在阵眼中出现的那张面庞,沈陌黎相信于后一种说法。

今生,按世间推断,研创这阵法的女子应尚处于与恋人比翼双飞之态,而未创出这阵法。前世阵法中女子的哀怨魂魄,却随着沈陌黎催动阵法,不知缘由的被带到今生。

女子望着沈陌黎虽未言明,但借着前世所听种种,沈陌黎还是猜得催动阵心者,必得承下女子对恋人的恨,代女子杀去负她之人。

前世使用该阵法的弱者虽多,却无人真正催动过阵心。众多修为薄弱者,在面临危险降临时,不过是借着阵法抵御外敌,纵使有对阵法领悟较高者,也仅达到催动阵眼的地步,而无法启动那隐藏在阵眼中的阵心。

为躲避仇敌,前世沈陌黎却是对这阵法耗过不少精力去研究,这才让她发现阵心藏于阵眼何处,有了今生启动阵心的把握。

但沈陌黎却不曾料到,制成这阵法的女子看似心怀天下,为弱者安身立命造下的这阵法,当中却也隐藏着女子的罪恶私心。

纵然看不到后世何人启动了阵心,女子在研制这阵法时却极为睿智的预见到,能启动这阵心者势必不是平凡之辈。即使在接下自己的仇恨的那一时,未有能有与负她心者匹敌的修为,但凭借启动阵心所展露的聪慧与对武道修为的独特领悟,今后必然会有大作为。

在世人皆赞女子博爱天下时,女子却是拿自己的命、自己不得复生的三魂六魄去赌,赌有人愿替她了去心愿,杀去所爱。

这是在情深后的凉薄,更是女子在自己无法痛下杀手里,对所爱最极端的报复!

不得不说,女子极为聪颖,自知自己的阵法若是为强者所用,在启动阵心时寄恨于人的施咒未必能得意成功。她无法料得启动阵心的强者,是否会摆脱自己的咒,适才将阵法设计成为弱者所用的方式。

如此叵测居心,加之女子对世间阵法的熟悉,于心心念念中得以完成。成此阵法,女子不仅获得了天下人的称赞美誉,更将自己的阴谋深藏其中。

仅是女子处心积虑谋划那般久,却绝对想不到开启她下咒者,竟将她的恨念带至她仍处于甜蜜中岁月里。

前生今世,沈陌黎虽知时间的倒退,那个在阵眼上方隐隐浮动的女子却是不知。她不屑道“世间万千,哪得无爱;世间炎凉,何以解恨?你究竟接不接下我这恨意?”

“你恨他什么?”沈陌黎垂下眸,不再看那张因恨而狰狞得变形的面容。

虽说不知女子缘何有这能不顾自己轮回的仇恨,但想化解此恨,沈陌黎自是知晓单靠自己无法完成。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中了这段因的是那段难解的恨,解开这心恨,更需要从事之源头去寻。

好在重生一回,在爱未转恨时,沈陌黎更觉得自己能带着女子残余在世间的魂魄,去再看一眼她与恋人彼时正相爱的画面。

兴许,在事情无法挽回前,这段滔天的恨会有其他方向的改变。

听到沈陌黎的问话,女子却是一愣。

在将自己融入阵法前的无数岁月里,她曾不断加深着自己对对方的恨。可当翻过记忆的面纱,蓦然回首,她却骤然发现自己已然想不起自己为何恨对方。

或是因对方背弃誓言另觅新欢,或是因对方窃取走她所有的阵法制作心血,或是对方离开前刺在她胸口上的那一剑。

所有种种,瞬间涌入女子心底,痛得女子无法呼吸,但在那难言的痛楚里,她又只是痛心而寻不到由爱转恨的痕迹,使她一瞬间眸底有了慌乱。

“你问这话,莫非你知道?”痛苦的回想间,女子再次将目光聚集到沈陌黎身上。

看着女子痛苦的模样,沈陌黎生出一丝不忍道“你还想见他吗?”

一言激起无数涟漪,女子那双在虚空中模糊不清的眸子,在闪烁过一瞬间的亮光后又骤然摇头道“不,我永生都不想再见到他那张嘴脸,更不愿再想他。”

“若连想都没有,更何谈有恨?我不懂你的恨,自然不会平白让你放弃仇恨。仅是想邀你再回到曾经,替你挽回那不堪的局面。”沈陌黎说话间,双眼迸发出一缕坚定的光,直视那女子道。

然而那女子却是在刹那的呆滞后,骤然大笑不止道“世间不卖后悔药,又岂会给你半点倒转时光的机会?你莫要忽悠我,免去对你的下咒!”

“今夕何夕?”沈陌黎却不理会女子嘲讽的笑声,直接问道。

“耍我?你还嫩了些。”女子的笑颜几近在一瞬间崩裂,带着仇恨之刃一个猛扑,就要朝沈陌黎扎去。

第三百八十四章 前仇今放

听闻沈陌黎问及时间,那张模糊不堪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不屑道“今夕不管何时,于我而言时间都是一样的,只要他不死,我度日一天,与过去千百年又有何区别?”

在将自己的三魂六魄全融入阵法后,女子便再不在意时间流失。她在时光流淌下,长年累月与仇恨相伴,早已没有了对韶光流逝的在意。

醉生梦死,大抵如此,女子早已分不清生与死的区别,只觉得自己终处在一片浑浑噩噩的梦里,只待有人了去她的心结,使她有结束无限苦恨,离开这世间的最后理由。

“在与庚子年相距百年之遥的往昔,有一年魔祖重现掌控魔地,因对魔地的胡乱安排,使魔地天降险况、气候异常。亦在那一年,魔地内的空气中生出一种名为“俞萦”的药材。俞萦无形香淡薄,喜依附于衣裳之上,在多数时间不为人所察。”沈陌黎淡淡的说着。

面前的女子虽非药师,但她既然喜修造阵法之术,必然对世间药材有诸多了解。

俞萦乃魔地异常产生的物质,素日依附于人体虽是无害,但在一年后却有药师发现,将俞萦炼制成丸,乃是天下间难解的剧毒。

俞萦的发现,使天下崇尚以毒制约万人的歪门邪道,争先起了潜入魔地的念头。他们渴盼以俞萦结合其它,炼制成无人难解的毒。

就在众人皆摩拳擦掌想潜入魔地时,魔地公然邀上了众邪门名家进入魔地采摘俞萦,更借机将魔地俞萦消失近无的景象展示于众人面前。

前世的沈陌黎虽不曾进入过魔地,但她依稀记得当初魔地的决定,曾引起天下轰动。

彼时魔地的掌权者,既非魔祖,亦非小魔兽,而是与魔兽同归一祖,血脉却不似魔兽那般吹净的偏夜魔。偏夜魔魔道境界虽不如血脉纯净的魔兽,却极为善用手段。

魔地大开,邀众人进入其中采摘俞萦,便是当初偏夜魔所想的一妙计。

此计一石二鸟,不仅能打消世人为俞萦对魔地的别有用心,还可与天下邪魔鬼怪交好,为魔地带来新的可能。

当初轰动一时之事,沈陌黎知晓,悬浮于阵眼上方的女子同是知悉。

在沈陌黎的提醒下,女子瞳孔纵然一缩,将目光扫视向阵法外,带着不可思议道“不,这不可能,此处怎会有如此多俞萦?”

俞萦自在天地间产生,前后不过一年便再次消失在人世间。它就像一场噩梦的产物,轻悄悄来到人世,又极快的消失在人世中。纵使有人想将它抓住,却也不能。

“我若说此时时光倒逆,你已回到百年前,你可信?”沈陌黎望着那双因震惊而显得有些呆滞的双眸问道。

与女子商榷如此之久,沈陌黎始终看到的都是一张模糊不清的容貌。按照常理而推魂魄入阵,不该仅剩这般模糊的身形体貌,这也使沈陌黎心底有了其它的猜想。

仅是猜想正确与否,沈陌黎此时并不打算去寻答案。眼前事情轻重,让她只想尽快带沙族人离开此地。

听到时光逆转,女子的眼睛带着极度的不可思议,骤然望向沈陌黎,若有所思中并未接下沈陌黎的话应答。她像在审读,沈陌黎话中有几分为真。

毕竟倒转时光,不过是众人渴盼而不可及的愿景,世间还从未有人真正将时间倒转过。

“你的恨,我可以暂且接下,但报不报仇,我希望你先将咒藏在魂魄中寄我身上,待日后再定。”沈陌黎眸光中丝毫不惧的回答着女子的话。

对于此类以咒寄身,强迫他人跟着自己意愿行事者,沈陌黎前世见得并不算少。

前世沈牧北受洛魁圣主蒙骗,误将洛魁圣主当成自己,可是没少为洛魁圣主做对自己不利的事,当中便包括集天下最恶毒的咒,用以追踪捕杀自己。

不得不说,前世沈牧北为了冒牌的“沈陌黎”,对她当真用尽了无数卑劣手段。

在那些险恶纵横的伤害里,沈陌黎也曾怨过沈牧北不分真假,毫无底线助纣为孽的做法。

然而重得一生,当沈陌黎在重生后再遇到沈牧北时,前世遭受沈牧北坑害积累下的重重怨气,竟一瞬间化解。

回望前生,沈牧北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她至亲挚友的鲜血。那些人多数为护沈陌黎安好,义无反顾的在大难降临时,为沈陌黎挡下致命伤害。

那以血汇聚的仇,是沈陌黎前世再遇沈牧北,都无法面对的伤。

沈牧北与她无血脉联系,却仍是至亲之人。纵然前世沈牧北让她遍体鳞伤,她却终无法恨沈牧北,更在几次有机会抹杀沈牧北时,最终黯然放弃良机放沈牧北离去。

难以割舍的亲情,过于心慈手软下的沈陌黎前世不仅害自己受尽折磨,更害得周边无数羁绊之人因她而亡。在活过百年后,沈陌黎虽也曾后悔过自己当初错过抹杀沈牧北的良机,害得众多人因她而死。

但重生一世,在所有因误会结下的仇恨尚未发生前,沈陌黎还是原谅了沈牧北。

沈陌黎并非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之人,但她亦明白前世的沈牧北那般对自己,皆是受洛魁圣主夺取她容颜伪装的骗局。

莫不是对自己的关爱太深,以沈牧北的品性,又怎会放纵前世那个假冒自己的洛魁圣主,听任洛魁圣主肆无忌惮地对自己发号施命,违背自己意愿去行诸多恶事?

世人只觉得沈牧北贪慕权势,这才甘愿为洛魁圣主做任何事。除了沈陌黎,却无人知晓沈牧北纵然不得半分利益,也会为沈陌黎赴汤蹈火做任何事。

前世的洛魁圣主便是利用了沈牧北对沈陌黎宠溺至极的兄妹情谊,这才对沈牧北变本加厉的压榨。在沈牧北偶有起疑时,也会以撒娇回忆兄妹情谊的方式,让沈牧北乖乖就范听从自己安排。

沈陌黎理解沈牧北前世的无奈与抉择,更珍惜于今世这未被挑拨开的兄妹缘。

第三百八十五章 寒凉之火

不得不提,前世的沈牧北在沈陌黎身上所用举动,着实有诸多恶劣。

单以沈牧北刻意收集的众多毒咒而言,将其趁沈陌黎不备,强行命人加至沈陌黎体内,曾一度让沈陌黎接近死亡边缘。

当初,莫不是神凰血脉忽而爆发,意外将沈陌黎的筋骨寸断后,借着毒咒之力强行再造重合,沈陌黎怕早等不到玥狐逆转时光,助她重生,便已一人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命丧黄泉。

那场莫名发生于躯体内的变化,使前世的沈陌黎再不惧毒咒缠身,反倒能将毒咒里的悲愤之力化为自己所用。

也因那变故,使沈陌黎清醒过来,再不会在遇到沈牧北时,有着各种迟疑与不舍。

死过一回的人,更知道自己在何种境况下,要以何种心态面对一人。

前生沈陌黎纵然割舍不下对沈牧北的至亲之情,却也知道那份羁绊会害了自己与周边人性命。

在中毒咒过后,沈陌黎再不去尝试向沈牧北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沈陌黎。付出过一次命的代价,沈陌黎更加明了若没有确凿的证据,纵使她耗尽全力都难以让沈牧北相信。

她的每一次靠近,非但不能让沈牧北察觉到洛魁圣主的谎言,还会让洛魁圣主对沈牧北的洗脑更深一步。

无数的努力后,沈陌黎终归懂得了以退为进,静待良机。

为了寻到证明自身的证据,前世的沈陌黎苦心隐藏自己,本是搜集到足够使沈牧北信服的证据,却又因一着不慎尽数被洛魁圣主毁去,引来沈牧北率众人追击,这才有了前世命数走向尽头前那悲戚一幕。

过多凄凉的书写,使沈陌黎今生再不愿迟疑做事,让自己徘徊死亡边界。

阵眼上方的女子,此时恨至深,意难忘,却又难以亲手取了对方性命的模样,那种因恨将自己推进不入轮回的深渊的举止,让沈陌黎联想出前世与沈牧北间过多的恩怨。

在对前世的联想间,沈陌黎这才起了帮助女子的心思。

今世,她虽未遇见何种需要自己重塑筋脉的险况,但前世如何催动筋脉重塑的经验她却丝毫未忘。

倘若眼前女子强行将咒加以自己身上,沈陌黎亦有妙法可将毒咒改成自己躯体中的灵气,化解毒咒逼迫自己行事。

但此时,她并不想那般做。

因自己前生与沈牧北的种种,虽情谊不关男女,但这种在血仇中凝结下的恨与面前女子对情郎的恨相比,却有多无少。

那种刻骨铭心终难忘的恨,使沈陌黎此时极为明了女子的心境。既然她的重生,意外将前世百年前女子残余的魂魄带到今生,她便想带女子化解两世仇恨,全当使用女子独创阵法的回报。

听得沈陌黎商榷的话,女子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沈陌黎,若想看穿沈陌黎心底所有的想法。在犹疑下,女子再度放笑道“你想用这借口推迟我下咒,怕是仅是想救下此阵法中这些无助之人。但此阵为我造,我又何必为这些毫无干系者,与你谈这对我不利之事?”

“利与不利,你我心中皆有数。”沈陌黎回答着女子的话,骤然从衣袂间刮起一层俞萦收入戒指中。

若非此时情况危急,沈陌黎倒也忘却魔地中俞萦的存在。

俞萦虽有淡淡的香气,但人长期处于这种香气中,便极容易将香气忽视。

沈陌黎在魔地中已有一段时间,当初进入魔地时俞萦尚未生成,往后因境况环环险峻,也让她自然遗忘了渐渐产生变多的俞萦。

目光若淬了寒冰般冷情,女子在短时的犹豫后终是说道“我暂且信你这回。”

说罢,悬浮在阵眼上那张模糊到近无的面庞化作一粒明珠,疾速落入沈陌黎手中。

“我会给你个结果。”沈陌黎垂眸看着那明珠低声说罢,便将明珠收入到了自己的戒指内。

恨之连绵,女子最终却没有直接将恨种入沈陌黎体内。

望着世间难以仿制的俞萦,女子虽未全信沈陌黎,却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渴盼自己真的回到过去,让自己有一改命运的机会。

纵然此时的自己与男子处于相守中,但往后诸事未发生前,女子终归觉得自己有将所有事挽回的余地。薄情深恨既因爱而起,那她乐得将所有的恨泯灭在摇篮中,让过去的自己往后不为爱恨困扰。

听到沈陌黎的承诺,女子的声音自戒指中传来“你最好记住你的话,否则我有的是办法对你下咒。”

那方威胁,听似无情,但沈陌黎却是以笑回应。

世间看似冷情者,无非是将那方情深藏至最心底。女子恨意尤甚,对启动阵心之人虽心怀不轨,于她却算手下留情,纵使嘴上说着威逼的话,行动上却也未做将恨转移至她体内,于她不利的事。

她看了自己掌中的戒指一眼,骤然将目光重归阵心。

此时阵心上的那团白焰已剩指甲般大小,在阵心上方摇曳的最后的火光,像极了末世即将殒命的小花,在风中摇曳着全无的希望。

沈陌黎一个飞身,骤然将黑炎聚起,轰然朝着那方飘飘落下的白焰击去。

如今阵心已至启动的最关键时刻,对于白焰的需求空前绝后,若是没有白焰支持,她早前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不但如此,因阵心的意外毁去,阵法的结界也将不复存在。

届时万雷滚滚,不消几刻便会将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击打得连骨灰都不剩。

熊熊燃起的黑炎,在与白焰相接时忽迸发出剧烈的火光。那团绵柔近无的白焰,在极近寒冰的黑炎燃烧下,朝四周扩散出一缕极寒之气,宛若一时迸发冰雹的冰山,以冷彻心扉的寒凉为自己迎来复燃的开端。

不过转眼时间,本几近熄灭去的雪白火焰,在黑炎的助燃下便重新烧至同屋舍般大小。

旺盛的白焰之火将方圆十里照得通亮无比,却也将寒凉之气扩散到目之能及的所有范围,使本在旁侧对峙争吵的沙族人于震惊中骤然安静。

第三百八十六章 暗涌强流

璞辰剑灵则是双手抱胸,若是等待了这一刻许久般,唇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终是大成了,可当真是慢!”

它的话语中带着对沈陌黎满满的嫌弃,行动却并非如此。

弥天大火铺天卷地的自阵心处席卷开来,遍布结界壁上的每一个角落。无比的寒凉流窜四下,在给人胆颤的冷意时,竟在众人衣裳上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莫非阵法要塌了?”看到眼下情景,翔章假似震惊的说道,目光却始终盯在璞辰剑灵手中的那叶蒲草上。

这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个破坏阵法,使众人陷入危机的大好时机。然而他虽有心想让众人在慌乱中离开所守位置,但在自己能夺得蒲草前,他还是极为保守的选择静待良机先行抢到蒲草。

若预见了翔章的恶念,璞辰剑灵风轻云淡的摇曳了几下手中的蒲草,竟当众将其撕裂。

沙沙的撕裂声与此时自阵心里漫出的滔天白焰相较并不明显,却像将翔章的心肝都给撕碎了。他极为头痛的以掌心升起诸多气流,朝璞辰剑灵轰打去。

仅是几下扑打,却全然未碰到璞辰剑灵半分。

看着翔章那般紧张的模样,璞辰剑灵冷哼一声,极为不屑道“当初乃我大意才受你气流影响,而今你再想袭扰我,怕是仅剩痴心妄想!”

剑避气流间,无数被撕得粉碎的蒲草,随着璞辰剑灵躲闪的动作飘曳翻飞,朝着不动的方向往远方飘散。若是离了主心的植物,一旦失去枝干的水分供养,再没了生的机会,唯有凋零而去,沦落成泥。

无数撕得粉碎的叶片,让本想再续追击璞辰剑灵的翔章心底生急,他骤然放弃往下与璞辰剑灵对打的动作,凝结着自己的气流朝四处涌去,带着最后的希望,企图将飞往各向的蒲草碎片拉拢回来。

见势,璞辰剑灵的神情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冒牌的翔章擅于伪装,它偏要戳破翔章的伪装,让翔章的真面目公之于众人面前。

涌向四方的气流,力道虽不足以置众人性命,但极强的刮剐杀伤力,却足以让众人意识到翔章藏着什么。

果不其然,阵阵呈弧状涌动的气流,虽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但沙族几位长者却极快的捕捉到当中的异常。

其余族人,虽不明这强悍得将自己肌肤刮出道道细小伤口的气流从何而来,却也猜得必有人暗中使了些伎俩,这才有了此时气流的生成。

他们跟着气流的源头,看向翔章一处。

仅见被气流包裹其间的蒲草碎片,跟着气流先向四周扩散,又极快的收缩回去,一股脑儿的涌至翔章手心。

得到尽数的蒲草碎片,翔章眸中露出一抹得意,压低声道“小剑灵,你脑子虽是好使,却敌不过我的手法老到。这蒲草……”

翔章说着,将本紧盯着众蒲草碎片的的眸子抬起,想将自己的春风得意展示于璞辰剑灵面前。仅是抬首的瞬间,在对视上众人的目光中,他硬生生地将未话的话强行止住。

此时的沙族人目光中充满质疑,四地虽是寒霜遍地,却给足了翔章一种灼热审度之感。

“尔等如此看我,可是想说什么?”不等众沙族人问出口,翔章便抢先开口问道。

他读得出自己适才得意忘形展露的气流,使众人心底起了怀疑。但眼下绝非与众族人翻脸的时机,得了蒲草,他更需要借族长身份挑唆众人离开所守的位置。

既然众人已然起疑,翔章便决定先行一步,借助族长的威名化解了众人的怀疑。

说话间,翔章又不禁以余光瞥视璞辰剑灵一眼。被璞辰剑灵如此摆了一道,翔章此时虽不能当众找璞辰剑灵算账,但这纠纷翔章却是记下了。

感受到那淬毒的目光正紧盯着自己,璞辰剑灵却是淡定。它双足御驾剑上,悬浮于低空幽幽飘荡道“冒牌货,我不管你是谁,但出来混总归要还的,你利用我心急摆我一道,我自然要以礼相待,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璞辰剑灵那副痞气十足的模样,着实看得翔章勃然大怒。仅是碍于四周有过多目光注视着自己,翔章不得不将那几近喷发的怒气强行吞入肚中。

而听得翔章的问话,一缕不言自威的震慑使本直勾勾盯着翔章的众沙族人,默然低下了双眸。他们心底对适才产生的那缕气流虽充满疑问,但族长之威岂容质疑?

在翔章的问话下,他们更觉得适才对自家族长的怀疑尤为可笑,而只当那缕不知来路的无形气流,是翔章新修炼的法术。

见得众人默不作声,翔章这才满意地勾出一抹笑意,转而将目光投到沈陌黎身上,神情肃然道“我等早前对契者多有不敬,想来契者此时是要降怒于我等身上,让我等葬身此地。”

此言一出,极好的转移了众人的注意。

即使适才还有人怀疑翔章古怪的气流,但在涉及到自己性命相关的危险面前,便也再无暇顾及其他。

只是璞辰剑灵又哪能容忍他人这般污蔑沈陌黎,它在翔章恶意歪曲事实后,暴跳如雷道“她若想杀尔等,何必等到现在,仅要将尔等随意在这地一丢,尔等便会连尸骨都找寻不到!”

听到璞辰剑灵如此说,翔章却好似早有准备,他肃然逼问道“我沙族有这阵法护着,纵然契者弃我等不管,我沙族亦能在这方天地守得安好!”

关于面前这阵法的认知,翔章了解不多,仅是在混入结界时偷读取了其中一沙族人的记忆,而知得该阵法是沙族几位长者教授族人习会。

既然是长者们所授阵法,翔章便自然的认为阵法形成与沈陌黎毫无干系。

对于沙族人了解不深,翔章却也知晓魔地各族卧虎藏龙,一些分族魔道修为虽不出众,却有着众多安身保命的秘法。

沙族修为不强,而此阵法又恰是为弱者所用,让翔章极自然的误认为阵法乃是沙族先祖所留。

第三百八十七章 至寒白焰

对沙族之事熟悉无比的几位长者,却是极快的从翔章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异样。

这阵法乃是沈陌黎暗中告知几位长者授予沙族人,当初几位长者虽是担心族人不安,而未将事实详情告知族人,使族人误以为这阵法乃是祖上创造。

但身为族长的翔章,对于族内各阵法极为熟悉,又怎会以为此阵法是沙族祖上留下?

种种猜疑着长者的内心,使他们在不动声色间,看向翔章的目光隐隐也有了些许变化。

“族长……”翔顿在几分犹豫下,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极快的让旁人拉了拉袖摆,以示劝止。

此时的族人不如长者那般明晰事情真相,更容易被翔章忽悠。

但若此时有长者站出力挺沈陌黎,指出翔章举止的种种可疑,却也未必能让众族人信服。

沙族尊崇族长,历代族长纵使做过些不得人心的事,却从没有族人会因此站出反对族长。

此时,他们公然质疑翔章,又无证据指明阵法乃是沈陌黎授予他们,怕是非但不能揪出翔章异样的缘由,反倒会在此时乱上添乱,引得沙族内部人心惶惶。

再者,翔章纵使此次归来后举止古怪,但沙域发生如此大的变化,翔章因事情影响而故弄玄虚颠倒黑白,想至沈陌黎于死地。

他们因阵法护庇族人,心底虽对沈陌黎怀有几分感激之情。但感激终抵不过他们往日与翔章长期共事的情谊,抱着胳膊不往外拐的心思,几位长者在几番迟疑下,终在眼神交流下尽数沉默,只待看事往何处发展。

见到沙族人这般忘恩负义,明知事实而不答,璞辰剑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它刚想再次发作,却听沈陌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璞辰剑,回来罢。”

将阵心与自己相联系后,沈陌黎便匆匆往这处赶。

在御白焰启动阵心时,沈陌黎便已听出翔章想摆自己一道,借此坑害沙族人。

面上,翔章的矛盾看似针对璞辰剑灵,为族人险些被杀鸣不平,但话里潜在意思中,沈陌黎却极为清晰的听出了一丝敌意,猜得了翔章这般胡作非为的目的。

见沈陌黎已走至跟前,璞辰剑灵虽还不想放过翔章,再与之争个黑白是非,但到嘴边的话终归因沈陌黎的到来而硬吞入肚。

放在往日,璞辰剑灵认植星为主时,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恶气,让他强行话吞肚中,更像是要让他吞毒药般难受。

然而此时璞辰剑灵的脾性却受沈陌黎所感,而发生了稍许不同。

它恶狠狠的咬得牙根发声道“本剑灵也懒得管这些事了,此处便交由你去善后,我先行回剑中歇着去。”

翻身入剑时,璞辰剑灵那双恶狠狠的小眼还不忘怒瞪翔章一眼,恨不得将翔章剥皮断骨。

那番怒气冲冲又不得解的模样,却使翔章倏然畅快。

他的武道修为在经历过这些年的提升后,却也不算太强。能在这片雷电纵横之地称王,他靠得多的乃是自己的谋略。

当初因机缘巧遇,他偶然因救得一星族,与对方交好,从对方那学来了这逆天易容术。

每次幻变成他人容貌,他可支撑着那张幻变的面庞支撑十日,在十日内顶着他人身份为所欲为。

这是当初那星族人赠他的救命礼,也是往后他得以伪装自己混入魔地的缘由。

这么多年,他靠着这张幻化出的容貌,不知以多少人的身份存活过。

在真真假假中,他也有过几时恍惚,分不清究竟何人才是自己。

那是星族人在赠他该术法时,曾对他下过的警告。

易容乃是天下奇术,说其奇妙,绝非单纯的是因该术法可幻变成任何人的容貌,更因为使用该术者,在真真假假的变幻中,极易迷失自己,让自己原本的容貌消失,让自己的意识沉沦在分不清何人是自己的矛盾里。

若非他的意志极其坚定,在经历过诸多变化后,怕是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沦陷在人格混乱当中。

在这些年里,因此易容的便利,让他越来越依恋此术。

为了能将自己更好带入到幻化者的身份,他还广罗其它天下奇术,习得了读心术。

读人读心,借着读取他人的记忆,在这片雷电烧灼可怕的地方,他过得愈加的风生水起。

借着一张张从别人记忆里明了提出的模样,他幻化出的模样无一不深入人心,这也使他再不用强横气力去对待闯入这地的众人。

而今,幻化成沙族族长的模样,他更自信于沈陌黎面对自己时,都无法揭穿他的真面目。

沈陌黎招回璞辰剑灵,这反倒让他好奇,沈陌黎要何以解开这局面,又何以待他。

“契者前来,可是要给我等一个说法?”毫不在意的声音亮起,翔章若是挑衅的问向沈陌黎。

阵法结界上的白焰,绝非沙族人能够支撑。

沈陌黎既以白焰融汇结界,想来必是有克制白焰的妙招。

他倒是乐得见沈陌黎展示白焰的用处,在而后沙族人未留意的境况下,趁着沈陌黎御纵白焰,以偷袭的方式一招毙命,背后捅沈陌黎一刀。

琢磨不清间,仅见沈陌黎走得近了,这才恭敬地对翔章行礼道“族长不必多虑,这阵法虽是我加以改变形成,却不单单仅有我一人能推动。”

“何以证实?”翔章依旧不依不饶。

在翔章威严的问话里,沙族人中的爱绞动舌根者,也开始了私下新一轮对沈陌黎的诋毁。

他们不明白沈陌黎此时的举动,仅感觉沈陌黎必然借此大做文章。

一些理不清眼下真实的沙族人,更是在纠结中开始了制止道“契者,眼下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想来契者是有了什么妙法,以保得这阵法安全。”

这些日子,频频受到众人的怀疑与冷漠,沈陌黎已然习惯了如此作风的沙族人。

只不过眼下境况紧急,危险纵横交错,也不容沈陌黎去纠结那些疯言疯语,而骤然不管沙族人死活。

第三百八十八章 冰火入心

翔章的质问,却是正中了沈陌黎下怀。

请鳖入瓮,关键并不在于关鳖的瓮有多精致诱人,而是捕鳖者所用手法,是否恰能让瞥有进入瓮中意愿。

沈陌黎忽离开阵眼来到此处,为的就是让翔章代替自己,掌控这蔓延阵法四周的白焰。

无疑,这个冒牌的翔章居心叵测,在沈陌黎猜测中必是与早前忽然出现的翔偌同一伙人。虽暂且不知他们潜入阵法的目的,沈陌黎却也不打算放纵这些人胡作非为。

她悠悠一笑,直盯着翔章,那不明用意的笑眸把翔章盯得浑身悚然。

猜不到沈陌黎的打算,翔章便强压下心头莫名的心慌。他在世间混迹这般悠久的岁月,所造意念超凡,在素日绝不会让自己心底的波动为外人所知。

早在先前登任相位辅佐君王时,他便极少有如此时这般不妙的心慌感。虽不知沈陌黎若水涟涟的笑眼中藏了什么秘密,让他能有那一瞬间的惊慌,但翔章极快的反应过来,强压下了自己一瞬间的慌神变化。

在翔章眼底,沈陌黎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纵然有些本事,但行事经验与手段却绝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想明白了诸多关系,翔章划过惊慌的神情更显得老神在在。他朝着沈陌黎凝重说道“眼下结界随时可能崩塌,使我等陷入万劫不复中,契者有话直说,切莫故弄玄乎误了大事。”

翔章之言说得精妙,面上乍听之下好似是在劝止沈陌黎不算明智的举动,暗中却是使众沙族人更加深了对沈陌黎行事作风的怀疑。

而他需要的正是沙族人的怀疑,借着族人的怀疑,在沈陌黎往后掌控白焰的过程中,他亦可以寻借口表态对沈陌黎举止的怀疑,出手破坏了阵法。

在沙族人面前,翔章的武道修为算不上弱,但倘若沙族人不顾阵法一拥而上将他禁锢住,使他在阵法消失时无法脱身自由行动,翔章着实难以确定自己不会在雷电穿击躯体后,还能活在人世。

于尚坐相位时,翔章便见到过那般场景。

彼时战场上,他极为中意的一员大将,本是杀敌万千、无人能敌的存在。他站城楼上,便可观其将以一敌万,叱咤战场的恢弘之景。

他原以为得此悍将,便可踏平周边所有的小国,拓宽国土,为自己日后逆夺君王增加更多的诚服者。

仅是他错了,一人难敌万民一心。

他的大将身手纵然凶悍,醉卧沙场可灭万千。但众人合力,却也没有跨不过去的坎。他极为深刻的记得当初自己的爱将在小国将士群聚捆束手脚的压迫下,终是耗光体力,被敌国弱将万刀斩死。

那件事让翔章彼此生出极大的震惊,也是从那时起,他不再小看弱者,更懂得了再诸多弱小人群中以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唯今,看着面前这帮看似傻愣愣的沙族人,翔章并不曾掉以轻心过。他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以达到自己潜入结界的计划。

而听到翔章的催促指责,沈陌黎面上的笑意却更盛一分。她抬起手,忽将手中不知何时凝聚的一小团白焰递给翔章道“此白焰如今已是阵心之主,拥有白焰者号命结界。族长既然觉得陌黎做得不好,不若自己控制阵法?”

那团绵柔的火焰,在沈陌黎摊开手心时,好似生了些怯意,竟往沈陌黎的衣袖处缩了缩,犹惧沈陌黎将它弃之不管一般,看得在场人一片惊然。

旁地观测许久的翔安,却是因沈陌黎的话而骤然紧张。他与其他几位长者一般,对如今翔章的身份仍带有疑问,自然不想沈陌黎如此草率的将掌控此阵法的要素交给翔章。

带着心底的焦急,翔安慌忙站出道“契者,此事怕是不妥。我沙族对阵心的了解不若契者深刻,族长能力虽强,可万一因不熟稔而破坏了阵法,岂不是……”

“放肆!”听到翔安的质疑,翔章愤然大怒道。

逼得翔安在停下未完之语后,慌忙跪下默然。

虽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错,但翔安亦知自己此时公然怀疑翔章修为能力的做法,足以被治以下犯上的死罪,让翔章就地将他抹杀。

而恰如翔安所料,假冒身份的翔章全然没有往日共事的同族情谊,在听到翔安的话后极快的从旁地沙族人腰上拔出一把长刀,朝着翔安便要砍去。

翔章的武道修为不弱,但却独擅于无形气流之术。这杀人见血的事素日他以气流做得不少,但在众沙族人面前,他却不打算再次使气流之术,再增沙族人的怀疑。

拔刀抹脖的杀同族之法,素日真正的翔章虽从不曾这般做,但眼下这假翔章却唯有如此,才不会再将自己的气流展示在众人面前。

哪料得长刀出鞘,翔章还未朝翔安挥砍去,沈陌黎手心的那团绵柔白焰却是争了个先。

它以迅疾地冲出沈陌黎手心,忽将白焰覆盖至长刀的每个角落,转眼将刀化成灰烬,飘落一地。

“妖物!”看着那将自己长刀毁去的白焰,翔章杀气更重一分。

伸出大掌,翔章近乎在一瞬间朝白焰抓去。

“不!”见白焰即将被翔章捕获,翔安却是比杀去自己更为急切。

他匆忙起身,那里还记得适才猛然跪地时,强烈撞击带给膝盖的疼痛,惊慌失措地朝白焰所在处冲去。

但那夺抢的动作,终归是慢了半拍。翔安急急想抢夺白焰,终是未成。

白焰极准备的被翔章抓入掌中,竟在须臾间带着燃烧的白光,钻入了翔章体内。

时明时暗的火焰由翔章的手臂上极快的穿行,不消一刻便已窜走到翔章的心房处,自心房凝结出冰霜,由内渗出翔章体外。

缕缕寒冰冻结了翔章的血液流动,使翔章的面色在一瞬间转白,憔悴之象好似随时可能断了性命。

“族长!”见到翔章的异状,在场众沙族人惊慌喊道。

翔章此次回来后虽举止怪异,但他们从来未想过要因此夺了翔章的命,更准确地说,他们难以想象没了翔章掌权的沙族会是怎样悲惨之景。

第三百八十九章 仿冒心惊

冻止血液流淌的白焰,却在此时忽然自翔章体内开口,警告众人道“尔等若不想让死人当族长,便乖乖按我说的做。”

与人别无差异的话语,让围在四周蠢蠢欲动的沙族人须臾间全止停了动作。

紧张的氛围中,空气仿佛凝结,无数冰霜将翔章冻得瑟瑟发抖,也将众人的心刮得凉飕飕。他们不知道那团以廖葛花为原料燃烧的白焰,是何方神圣,更觉得白焰的举动古怪得很。

于错愕中,倒是翔安最先反应过来。

不管白焰为何物,此时它明显的是要挟天子以令天下。钻入翔章体内,不管出于何种目的,白焰都能很好的扼住沙族人的命穴,让沙族人乖乖就范。

沙族不可一日无主,以沙族人的忠心,更不会在此时更换了主,而置翔章死活于不管。

白焰趁着翔章不备,轻而易举窜入翔章体内,其用意何其明显,翔安作为沙族长者,见过无数别有用心,又岂会不知白焰此举何意。

只不过想通了白焰的别有用心,却不代表有办法解决眼前问题。翔安审视的瞥了沈陌黎一眼,转而问翔章体内的那团白焰道“你想如何?”

见到一片静默中终有人答了自己的话,白焰这才乐呵道“我当沙族人都死了,终于还有活人肯与我对话。这便好,我自然有事才会钻入他体内,想救他,你先且上前来。”

说罢,翔章的胸前竟有一团白焰灼烧产生的白焰,化成五指形态朝翔安勾了勾指。

“安长者,其中恐怕有诈,待我等探清虚实再行上前。”翔顿看到那古怪场景,慌忙制止翔安。

翔安智勇双全,魔道修为却不算特别出众。

与寻常沙族人相比,翔安的修为在沙族民间着实算得上出众。

而由于他与其余长者皆是前代族中长者精心自幼培养,其修炼资源更是寻常族人所无法比拟。翔安出自沙族底层,自修成才,与其他长者不同的成长经历,也使他成了众沙族人眼中的天赋异禀者。

但唯有长期与翔安同事的其他几名长者知晓,翔安根本没有比其他人更高的魔道天赋,不过是长年累月比他人更加的勤学苦练,才使他有了今日的成就。

在几位长者中,翔安魔道境界不弱,可要与魔地其他族强者相比,却有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眼下流动于翔章体内的那团白焰,体形虽小,修为却必定不弱。否则以翔章的秉性,若是白焰修为弱于自己,纵使白焰趁自己不备进入了自己的体内,恐怕此时也早已不留余力的将白焰逼迫出体。

沙族中,翔章的魔道境界最高。倘若翔章都无法镇压下那团白焰,以翔安的修为,更难以与白焰匹敌。

几位长者以翔章的性格去判断白焰,却是忽略了翔章归来后的异样,更想不到眼前人并非自己尊敬的族长。

此时真正的翔章正被枫雙困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瓦罐内,随枫雙等在沙域入口,盼着沈陌黎等人的出现。

当初枫雙给沈陌黎半个时辰带沙族人撤离,因担忧沈陌黎携带一群手无寸铁的沙族人,行进速度有所拖慢,便带着自己的族人在沙域内故作判断不准,于飞沙里多耗了些时间。

哪料得一个时辰过去,他都带领自己族人撤离沙域进了桃林,还不进半个沙族人的影子出现在沙域入口。

当初他撕扯下自己魂魄,陪着沈陌黎梦魄守到沙域入口,便非单纯想助沈陌黎梦魄支撑起众人逃离此处唯一的希望。他更想借着自己的魂魄,知晓沈陌黎何时离开沙域,又将去往何处。

故在率族人前往桃林时,枫雙始终让自己撕扯下的魂魄陪着沈陌黎的梦魄,守着沙域出口。

岂料这等待了良久,却终不见沈陌黎身影,使枫雙此时神情凝重,周身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阴森。

见惯了平时嬉皮笑脸的枫雙,在察觉到枫雙全身散发的那缕可怖气息后,众族人便也猜得枫雙心里有事,而离得枫雙远远的。枫雙在他们族内不仅是魔道最顶尖的代表,更是杀伐果断的代名词。

众族人出征时若有枫雙在,每每更能士气大增,却也知在枫雙有此神情时,会变得格外冷情。但凡有上前询问或试图安慰者,都会被枫雙一一灭杀。

知得枫雙的嗜血,众族人便也不敢自讨没趣,断送去自己的卿卿性命。

这刻意而为的拉开距离,也让枫雙有了更多时间去探清沙域入口此时正发生的一切。他运魔气在掌心凝聚出一片传景镜,将自己魂魄所见的沙域入口所有景象呈现到自己面前。

被枫雙关至瓦罐里的翔章,借着枫雙掌心的方寸画面,心底更为自己的族人担忧。

身为一族之长,不能在族中大难时为族分忧,便是他的失责;身为一族之长,在外族入侵时不敌被俘,便是他的无能。在急与忧间,翔章将目光聚集到关他瓦罐的一处裂缝上,心中顿生主意。

他渴盼回到族人中去,为了族人可不惜一切,但他不知的是,此时在另一地,那个相貌与他一般无二,仿冒成他模样招摇撞骗的假翔章,却无法为沙族人做到义无反顾。

幽幽白焰在假翔章体内灼烧,不但未灼烧出任何难忍炙热,反倒让一缕如地狱弥散出的寒凉,遍及到他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在那抹极度寒凉里,他仿若要被制成永世不死,却又永世不得自由的活死人,在极度的低温里渐渐模糊了意识。

白焰乃廖葛花燃烧而起,他在簖雷藤地里活过如此长的时光,也不曾见过有任何廖葛花有生出意识的迹象。

眼下这白焰,生得极其古怪,非但有了意识,意识还全不像是初有意识的魔物那般单纯。仅是携自己以命沙族人之举,便让人觉得像是一个饱经磨难者,处心积虑酝酿下的阴谋。

这使他极为不安,更担忧此时扼制自己的白焰,由自己的筋骨血脉里嗅察到自己并非沙族人,而令沙族人弃自己于不顾。

第三百九十章 避世大族

仅是白焰窜入翔章体内,可没半点要揭发其仿冒之举。

借着帝魂沉睡,自帝魂中脱身,它可没耗费力气。而今趁着白焰壮大,一团意外将白焰与自己融为一体后,它更觉得要好好利用一番这团带着波涛之力的廖葛花盛火,将自己变得更为强大。

最初时,它不过是小魔兽打入沈陌黎体内的一团魔气,能生得意识本就极为不易。

尔后的那段岁月,因各种机缘它被打入到帝魂当中,本以为会因此丧失所有存活的几率。岂料帝魂时醒时睡,反倒给了它可趁之机,让它躲藏在帝魂未发觉的角落,夺取了不少帝魂之力。

那些帝魂之力,于帝魂而言不过万分之一不到,可若是放在三国六海,却足以碾压过众多踏步神级的强者。这使它在暗中夺取之余,又多了些许惊讶。

不得不说,帝魂在沈陌黎体内潜藏度日,除去时而沉睡时而苏醒的缘由,更为重要的因还是要向天下人隐藏自己的行踪。

藏在帝魂体内的这段时间,它虽未理清帝魂有这般呼天命地的本事,却为何还要隐藏自己的踪迹,但借着帝魂中些许意外呈现至它眼前的记忆,也让它隐隐觉得此事源于上古,预谋于当今,更牵涉到五族众人的生死。

在帝魂面前,它虽是魔兽这般魔祖圣物体内分出的魔气,却也微弱到丝毫入不了帝魂的眼。

因它的渺小,这才在混杂入帝魂的一段时间里,皆不曾被帝魂所发现。

然生而为魔兽分出的魔气,它微弱无比却又秉承了魔兽心怀天下的胸怀。既然知得帝魂于天下不利,它便下定决心强化自身。

当然,此做法并非完全为天下,也藏着它的一点私心。

自打魔兽将它打入沈陌黎体内后,它的命运便在与沈陌黎无法分开。纵然进入帝魂当中,探清想压制帝魂,最为快捷有效的办法便是杀了沈陌黎,它却丝毫生不出抹杀沈陌黎的心思,更想让自己强大,强大到足以压制帝魂,将沈陌黎从帝魂魔爪下救出的地步。

一旦打定主意,它便知自己不该长期混迹于帝魂当中。

帝魂内宛若一个包揽万千的世界,仿佛收纳了诸多矛盾的邪气融作一体。这些邪气在帝魂体内表面看着虽皆为帝魂所用,暗地里却互斗不止。

亦因这些上古邪气的争斗,才使它如此长的时间内潜藏在帝魂体内,都不曾被帝魂察觉剿杀,更在帝魂企图危害沈陌黎之余,暗中对帝魂造成了一瞬间的恍惚,进而助沈陌黎脱离险境。

仅不过帝魂的气力根基源于邪气,它短时内夺得帝魂的邪气,纵然可以极快的提升自己的修为。但长期以往,它却也担心自己的意识会被邪气篡夺,令自己成为助长帝魂势力的傀儡。

这份担忧不无道理,要知帝魂体内的那些上古邪气散发的气息各不相同,它极为明显地感受到这些邪气最初并不属于同一个主人。

可既然都能在互相争斗中,竭尽全力为帝魂所用,势必帝魂以精神控制了这些邪气,才使其内长存于自己体内。

众多邪气就像是万山千水被压缩在一个手掌大小的容器里,帝魂掌控着它们,更有在一瞬间将它们散布四方,以灭天下。

为不让自己得来不易的意识受帝魂夺取,更为能在帝魂之外找到对抗邪气的强大力量,在沈陌黎施洛童心法将帝魂重捆束沉眠前,它便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帝魂,潜藏至沈陌黎筋骨血脉的其它位置。

若放在平时,它脱离的动作极容易被帝魂所察觉,进而将它直接抹杀。

但它逃离时恰逢洛童心法起作用之时,因心法的压制,帝魂在彼时已然顾不得其它,自然也就未察觉到它这个偷窃修为者的存在。

只是它也未料到沈陌黎的观察力那般了得,在压制帝魂后又将它捕获。

早前沈陌黎在催动阵法时,一手燃着白焰,一手抓着的乌漆墨黑的东西便恰是它。

若非它以魔兽气息阐明自己的身份,怕是现在还被沈陌黎紧抓手里。

与小魔兽拥有生死血契后,沈陌黎辨别魔兽气息从未有错,因此仅是稍许一嗅闻,她便信了自己手里的那团东西源自魔兽,这才放了它,让它继续钻入自己体内自行活动。

生死血契将沈陌黎与小魔兽的性命相绑,让沈陌黎从不曾怀疑魔兽打入自己体内的东西,会对自己有半点危害。与其紧抓在手不得分神去做其他的事,沈陌黎在情急下更觉得可稍是不管这团魔气,去处理其它的事。

但连沈陌黎都未曾料到,这团魔气既然有此逆天本事,在她燃烧黑炎促使白焰旺盛时,这团魔气竟会借由沈陌黎的灵气一把融入白焰中,使白焰化成自己的躯体,更让白焰看上去若自有意识一般。

因离开得隐秘,如今深处翔章心房中的这团魔兽魔气,也极好的瞒过了沈陌黎,让沈陌黎与众人一样将它误解成白焰自生成的意识。

在与沙族人周旋时,沈陌黎虽也对这团常年深处簖雷藤之地,未与外界有过多交流的白焰能有此胁迫沙族人的睿智感到惊讶,但惊讶生疑中,她更急切于找到应对眼前的办法。

白焰虽然暂且不知是敌是友,但此时白焰携翔章以命众沙族人,行为看似卑劣不入正道,可于她而言却并不一定是坏事。

沙族人皈依魔兽本就是无奈下的选择,对魔兽也无半点好感,更准确的说还带着一丝轻蔑。虽不曾开口说出,但她看得出沙族人自心底便从来不信魔兽是魔祖的对手,更觉得自家族长、长者们瞒着他们归降的举动,实则是将整个沙族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沙族族长、长者为尊,故这些沙族人面上不说,背地里却早已暗骂过自家掌权者无数回。

他们不过是魔族中毫不起眼的一脉分支,徒有大族之名,却无与其他大族匹敌的实力。在这场纷争中,他们更想独善其身,静观他族斗争。

第三百九十一章 暗潮涌动

于这些沙族人眼中,不管是何人统管魔族,与他们都无多干系。

在天下人都在为自己心目中的掌权者而献力献计时,沙族人却仅想着自己的生活。在他们看来,只要能让他们继续过着早前那般祥和的日子,任何人掌管魔族都无多少区别。

魔族明争暗斗千余载,众多魔族分支更是在这等险要环境中练得了狡诈的处世之道,崇尚强者为王,乐得剑锋直指其他族。

但沙族却是魔族中的另类,他们脾性更接近于人族,喜爱在和平中度日,过着茶后话桑麻的悠哉日子。

然天下纷争,危及匹夫。

在整片魔地战火四起中,沙族人纵然想独善其身,其他人却也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魔祖不会,魔兽不会,整片魔地中的其他魔族人更不会。纵然沙族不将剑锋指向他们,他们所在的这片沃土之地,却早就是无数外族窥觊许久的东西。

荒沙之中虽无法种植出百亩稻田,无法农耕木作,但荒沙里埋藏的上古宝藏,与魔祖留与他们的魔池等诸多宝物,却成了沙族人纵然不需付出多少劳作,也能颐养天年的根基。

放在魔地未有大难的往日,魔族各分支虽冲突不断,但沙族却从不缺自己所需的一切。他们大门不出沙域,二门不踏沙域深处,却仅凭着族人不断从城池各处荒沙中挖掘出的宝物,便可去与异族交换,获得自己所需要的一切。

这些埋在荒沙中的宝物,传言乃是魔祖所造魔人,为感激沙域的再造之恩,埋藏在沙域里。这等传言虽不知真假,但城池内取之不尽的宝物却是真实存在。

枫雙携族人进入此地,虽是魔祖下令,但族内却着实有不少人,在踏入沙域后便生出了抢夺宝物的想法。

众所周知,埋藏在沙域内的宝物并非金银,亦非矿产,而是一种铸造入兵器内,能使兵器快速圣阶的法宝。

沙族人不善战,往往挖掘出多少宝物,不管好坏都会去与外族换取东西。在他们看来,这些既不能用也不能吃的东西,存于自己手中形同废土,倒不如将其换成真金白银购置布匹食物来得实在。

可其他外族却并不是这般想,他们常年争夺土地资源,这些可熔铸兵器内的宝物,对他们便是比得上命的存在。

就这些宝物作用去看,品阶较低者可使寻常兵器升阶得入魔气,品阶较高者更能使普通兵器直接生出自己的意识,成为拥有刀灵剑灵的神兵。

当然,在沙域中,沙族人挖掘出的宝物不算少,但能直接助兵器升阶入神兵的却不算多。

故而一旦有族人挖掘出高阶宝物,势必会引来魔地内的一场小轰动。

那些仅能通过真金白银换取宝物的外族人,面上说与沙族交好,背地里却早已嫉妒红了眼。

他们愤愤不平于沙族人毫无本事,却有着那方宝地,非但每一代魔兽都会因魔池关系而严加护得沙域安好,还有挖之不尽的宝物,让沙族人过得那般安逸。

在魔祖命其它族剿灭沙族时,便已然有多族蠢蠢欲动,想趁机打劫沙域内的宝物。仅不过碍于魔祖权威,以及同魔兽对抗的风口浪尖,而顾虑中无所行动。

但在这乱世里,沙域的险难纵然没有魔兽出现,也是必然发生的结局。

外族看得清,生活在沙域内习惯了安逸的沙族人却反倒一叶障目,全然看不清自己必然遇险的原因。他们仅是将自己的劫难简单归结于投诚错了人,而更对掌权者决定颇有不满。

奈何不满归不满,事已至此,他们生死全仰仗于掌权者,面上也便全然不敢有任何忤逆之举。

对待同族掌权者如此,他们对待魔兽契者的沈陌黎,态度上却有了极大的差异。

之前沈陌黎为沙族人付出种种,多次险些付出命的代价,沙族人并非看不见。仅是他们将魔兽的怨气撒在沈陌黎身上,也便仅有在生死劫难发生在自己跟前时,才惺惺作态的央求沈陌黎助他们脱离险难。

待到脱了险,沙族人便不再对沈陌黎言半句感激之辞。在他们看来,他们的灾祸因魔兽而起,沈陌黎救他们实属应当。

他们从未想过自己的归降,至今都不曾为魔兽带来过什么,而是给魔兽增添了诸多的麻烦。若非沙族魔祖给沙族人留下的法宝,怕是连魔兽都已懒得搭理这些冥顽不化的沙族人。

万千大险压境下,反倒是沈陌黎始终不离不弃,护着沙族人安好。

沈陌黎对沙族人这份用心虽因魔兽而起,但在灾难重重下,却早已不单纯因魔兽。

前世,沈陌黎见过沧冥巨森所有生灵为自己走向死亡。

沧冥巨森中的生灵虽与她毫无血缘关系,不过因玥狐的关系而与她变得熟络。但沧冥巨森中经历的那种亡族之痛,使沈陌黎轮回几世都难以忘怀,更使沈陌黎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坚定了保住沙族人的信念。

只不过沈陌黎用意虽好,沙族人缺不领情。

带着对沈陌黎的猜疑,在诸多事上,沙族人面上看着对沈陌黎虽还算恭敬,私下却也没少做给沈陌黎添堵的事。

就当当以眼下这阵法而谈,若非沙族长者出面,并刻意隐瞒这阵法与沈陌黎有关的消息,唯今沙族人怕也难以聚结出眼前的阵法,共敌外界雷电。

沙族人不信沈陌黎,纵然沈陌黎给他们是安身立命的法宝,他们也未必识宝珍惜。

在众沙族人眼里,沈陌黎不过是与魔兽一丘之貉,带着特定的目的才会在此时出手,护沙族安好。这面上看着虽事事为沙族着想,他们却也担忧沈陌黎哪日便暗地使坏,陷沙族入新的危险当中。

带着质疑,他们自然无法极好的配合于沈陌黎的种种计划。

如今白焰欲如何行事沈陌黎虽猜不到,但她极为确定的是这团白焰的性命与这阵法相连,必然不会眼睁睁看沙族人散去阵法。

与其站出制止,沈陌黎倒觉得不如行为虎谋皮的险事,暗中观察白焰往后的打算,再接招拆招以让自己同沙族人离开这片险要之地。

第三百九十二章 他族异思

坐立不安下,沙族人未曾有丝毫商榷,却皆表现出退让听从那团白焰号命众人的态度。

沙族人并不信那团白焰,但相比族长的性命,他们还是选择了以自己性命做赌,暂且听从于白焰的安排。

当然,这番默认实则也不全是因为翔章。

如今这片阵法的结界尽数为白焰所控制,一旦反抗,沙族人着实难以确定,白焰是否会在暴怒下挥散阵法,让众人直接暴露在万千雷电击打的世界里。

众多雷电交织,对本就生活于簖雷藤地,能轻易避开雷击的廖葛花而言自然不算什么。这团以廖葛花做燃料,燃烧起的白焰,因其本质乃是廖葛花的缘故,自然也便不受此地雷电干扰,更不会在雷电叠加中受伤。

撤下这阵法结界,对白焰而言无疑是毫无损伤之举。

可白焰毫不在意之事,放在沙族人身上便是以命相换的劫难。

沙族人唯今为翔章、为自己所能做的事其实当真算不上多,自打进入这片风险叠加的地方,他们的生死便不在由他们自己。

面对白焰的威逼,他们默认下的让步,更多的是为自己求得一条生路,暗自祈祷着白焰不会在过激下毁去这片寄托了他们全部希望的结界。

见到沙族人神情上稍许的退让,掌控住翔章心房命数的白焰,才在暗中显出一抹满意之情。

翔章乃是他人冒用身份的假族长,白焰一早便知。仅是在还有利用价值下,它并不打算这般快就揭发了翔章的真实身份,动摇沙族人此时被迫无奈下的选择。

它凌然看着面前的沙族人,声音极为阴沉的说道“尔等表现,看来是要听我话行事了?”

此话听似疑问,却是毫无回转否定机会的肯定句。

沙族中,包括几位长者在内的所用人,在听得这话时,皆是默不吭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静待有人站出来回答了白焰的话。

白焰不知是敌是友,此时沙族众人虽想妥协,可谁站出来应下白焰的话,无疑谁便是沙族的罪人。

沙族不善战,却也最痛恨背叛族人,归降敌人的逆反者。

白焰携翔章以令沙族,沙族人中有人带头应下,自此听从白焰的话,面上看来虽是无奈中无可非议的举动。但沙族中却无人不知,族人固守陈规,纵然是站在为族人着想的角度应下敌人的话,过后应话者也会遭同族尊者秋后算账,受以最严酷的惩罚。

以退为进的策略,在其它族看上去乃是战时明智之选,在沙族人眼中却是变了味。几千年来,他们守着老祖宗留下的种种法规,竟鲜少改去其中哪一条。

纵然一些法规随着时光的流逝,在当今已显出极多的弊端,但沙族中,向来极少人敢提出对那些旧法规的更改。

莫非遇到难以权衡,影响至众族人的重大意外,那些擅自提出修改族中法规者,皆落得极端悲惨的下场。

而今,翔章一族族长受白焰控制,皆未表示出有任何归降的话。众族人自然不敢擅作主张,抢在翔章之前应话。

沙族人做此类事谨慎,假冒身份的翔章却不知晓。他仅是在几近昏厥的边缘苦苦支撑,在运转灵气抵抗体内强悍难敌的凉寒时,暗中祈祷着沙族人快快听从白焰的话,让自己少受些比万年玄冰更严寒的白焰之苦。

虽曾为一族宰相,但他所在的国土中百家争鸣,可不曾有过这般固守陈规之景。纵然国君万年不变,却也胸怀广阔,听得下百家进言,大兴新政。

亦是因国君的开明,执掌国土万年间,国内少有叛乱,国外亦极少有其他势力敢扰乱国境。

若非假冒翔章者在相位居久,尚无法达到圣人之境,在权利的熏染下产生了强烈的私心,也不至于在那国泰民安的环境里生出叛反之心。

离开自己的国土许久,他早已迫不及待想将自己变强大到能匹敌过国君的人,好早些回归国土,雄霸四方。

仅是在绵长的岁月里,他终是有野心而无实力做到那般。

流浪在这千险万难聚集的地方,他也曾有过悔意,思念当初为夺君主之位放弃的妻儿。仅是事已至此,他再无退路,纵然如今一无所有回归国土,他也做不到像无事人那般倘然的去面对国君,更做不到退隐田园,过安逸日子。

看到沙族人的沉默,翔章在昏昏沉沉中,终是忍不住提醒道“众族人有话但说无妨。”

在任相位期间,他见得的国君广纳万家谏言,从不曾在未听取任何人意见下私自定下某决策。曾任宰相的他,在任期间但凡遇到国之重事,亦是多听多思,方才定下结论。

此时面对白焰,他虽极想替沙族人应下白焰的威逼,却又担忧自己过于果断替沙族人决定,会引来族人不满,让族人因自己的私心对自己起了疑。

他不知的是沙族管治与他族全然不同,在他这般提醒下,众族人更加不敢上前应答。

族长的权威,在沙族中无人敢犯。

在众族人耳中,翔章这般问话,更像是已经决定了何事。他们纵然想说什么,也恐自己话说不对,遭到翔章与其他长者的怪罪。

无数岁月间,他们早已习惯了翔章与几位长者替他们决定族中大小事宜。

便是在这时,一道清灵若黄莺的声音响起“你不提需要我等做的事,空让我等听你命令行事,纵然你想做的事与我们所思恰好相同,我等又如何会知道。”

这一声问,虽未直接应下白焰的威逼,却也给沙族人留与协商之地。

倘若白焰先说出需做的事,沙族人再去决定是否听命行事,这对沙族人而言可是益处颇多的事。

众沙族人虽皆有心想知晓白焰的打算,但授人以柄,他们又着实难以开口这般霸气询问。

顺着声源方向,他们这才想起了旁地的沈陌黎。

他们全然想不到,沈陌黎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替他们对答白焰。

第三百九十三章 周旋妙语

因白焰本就是沈陌黎借廖葛花燃起之物,使众沙族人心底更多了丝疑问。

对沈陌黎本就不怀好感的沙族人,对沈陌黎询问白焰以替众族人解围的话,非但未有半分感激,反倒觉得沈陌黎与白焰兴许是一伙人。

仅是面前自己的命还掌握在他人手上,使他们虽心有疑问,却也不敢有过多的询问。

没有族长,他们或许一样能活着离开此地。但没有结界,他们却全无其他办法离开此地。

眼前的局势,不用多少时间权衡,他们便也知道该如何做,如何隐忍。

长期处在安稳中的沙族人,往日里的生活虽十分安宁,却也时时受到族内长者的管束与压制,有时纵然无错,却也会受到长者的横加指责。隐忍,对寻常沙族人来说,简直是不能再小的事。

他们无多少长处,却也极熟稔如何隐忍,而不将自己的情绪暴露人前。这是世间无数人的生存之道,无论强弱,在极多时候仅有隐忍到极度,才有翻身的机会。

沙族人曾经安居一隅,时而受到长者的指责不加,但对自身及家人无多大伤害,自然也便隐忍过去,而没有丝毫翻身之意。

在他们眼中长者如父,对他们虽有诸多管束与要求,却也使他们能够在乱世中长守安宁。

现如今,对于翔章的遭遇,他们才会显得这般焦急。

若论平日,翔章对族人的要求与其他长者相比最为严格苛刻。无数族人在见到翔章时,皆是低着头绕着路的走,唯恐自己做错什么被翔章抓个正着。

可却也因翔章的不言自威,才使自身在族内矗立起难以撼动的高位。

就连先前未亮出沙印,接管族长之位时,与其平起平坐的其他长者,皆或多或少的让步于翔章,唯恐翔章这个铁面阎王一朝抓住了自己把柄,置自己于万劫不复中。

他们对翔章早在地位平等时便又敬又畏,这才在翔章亮出沙印后,毫无疑虑的接受了这一事实。

适才翔章受白焰所控,非但没有直接与白焰周旋,反倒来询问他们的意见,这在几位长者看来着实是不可思议的事。他们全然摸不清翔章的看法,更对翔章的执掌能力第一次起了疑。

在沈陌黎与白焰的对话中,因那份对沈陌黎与对翔章的疑问,使几位长者骤然选择沉默,更加不愿出头当那个受族人唾弃之人。

听到沈陌黎的问话,白焰却是暗中一笑魔兽契者,当初小魔兽所选之人果真有点意思。

清清嗓门,白焰邪肆说道“我若先说了我的看法,那些愚民拒绝了该如何?你既如此聪慧,不若你猜猜我想做什么?”

这声问话,乃是绝对的考验。

沈陌黎若是直接答了自己心中对白焰计划的猜测,先不论对错,首先便难免让本就心生疑问的沙族人横生误解,将自己成为白焰的同伙。

可若不答,又显得自己行事能力不足,更不足以站出来替众人鸣不平,与白焰周旋。白焰更不会有兴致与沈陌黎有往下的对话,让沈陌黎有机会为沙族人争取更多的利益。

看着那团在翔章心房里隐隐泛着亮光,显得无比得意的白焰,沈陌黎略是思考一二便再答道“廖葛花虽有排斥万雷的神效,但化成白焰后,体形庞大,反倒更容易引起雷电的注意。因此,我虽猜不到你的计划,却知你与我等所想所思,最终目的应是一致的。”

一语击起千层浪,沈陌黎的这一段分析,看似打了个太极而未说出任何猜测,实则却将白焰与沙族人的利益紧紧的捆到一起,也点醒了本以为毫无筹码在手的沙族人。

听得沈陌黎的话,白焰不怒反喜。

自从魔兽将自己打入沈陌黎体内后,它便听魔兽之令,对沈陌黎抱以生死不弃的信念。眼下携翔章胁迫沙族人,它看上去是为自己,实则更是为沈陌黎离开此地铲平道路。

沈陌黎既然愿意与自己周旋,好争得同谋离开此地的机会,它便愿意陪沈陌黎演好这出双簧。

思及此,白焰不禁畅然大笑道“我身居少出此地,对于外界万事知之不多,着实没想到外面的世界变化这般大,连个黄毛丫头都如此的伶牙利嘴,巧思善解。你既猜得我等利益一致,不如再说说往下如何做更好?”

这说法,白焰无疑将往后的决定权暗自推到了沈陌黎的手中。它明着帮沈陌黎,兴许只能帮倒忙,可暗着让沙族人对沈陌黎有所求,自然能助沈陌黎挺过当下难关。

不知白焰身份的沈陌黎,对白焰这忽如其来的问话显得尤为诧异。

按常理说,白焰既然劫了翔章,自然对往后的事有所安排。可听白焰的语气,却好似没有往下走的方向,反倒想让自己决定如何安排。

仅是再续回想,廖葛花常年处于此地,化成白焰后意外被翔章抢夺,兴许当真是一时心急而做了胁迫翔章的事,对于往后如何,并不曾有过思虑。

如此推断后,沈陌黎思忖片刻,续而答道“沙族不可一日无主,但我也知让你此时放了沙族族长,怕是你如何都不会答应。不如这样,我们各且退让一步,你留他一条生路,我替你与沙族谋划一条离开此地的办法,如何?”

这话说得有趣,面上听着是为沙族着想,暗中却又像是在暗示白焰留翔章当做人质。在听得沈陌黎提及“沙族不可一日无主”时,翔章本还眼前一亮,以为沈陌黎会求白焰放了自己,哪知沈陌黎话锋一转,竟是要白焰继续禁锢自己,不经周身渗出缕缕冷汗。

沙族人却是皆松了口气,沈陌黎的这一番推论周旋,不但让他们知得自己对白焰尚有用处,也让他们知晓自身布下的这阵法对白焰的用场。既然相互所需,他们的命便不再仅是掌握旁人手中。

而留得翔章一命,更是对他们最好的帮助。作为白焰手中的一枚筹码,沙族人再是愚笨也知晓自身难以说服白焰,在此时放了翔章。

但只要白焰保翔章不死,纵使一时还被拿捏在白焰手中,却也无大碍。要知他们离开此地需要的并不是翔章,而是白焰。

倘若他们与白焰配合得默契,再加之沈陌黎的周旋,翔章日后被白焰放了也并非不可能。

处于太平中久了,沙族人在危险当中,便难免将危及情况看得简单。

第三百九十四章 借机翻盘

白焰生得意识至今时间虽不长,但因得魔兽将部分记忆增加一份,放入魔气中的关系,使它如今更有诸多谋篇布局的心智。

见到沙族人这般妥协,白焰带着尖利虎牙的唇角纵然一勾:“既然契者都这般让步了,我怎好拒绝了契者的好意。若是我直言否定,反倒显得我肚量极小?”

它本就想寻机将决策权交由沈陌黎,仅是不便提醒,便仅能走一步算一步。唯今沈陌黎怎般提议,恰中它下怀,它怎会犹豫拒绝。

听到白焰答应,沈陌黎反转过身,看向仍处在惊讶中的沙族人问道:“眼下情况紧急,陌黎未经沙族答应,便替尔等与白焰协商下如此协议,尔等可有意见?”

说话间,沈陌黎的目光触及四野,似在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变化。

沙族人多口杂,她并不在意,但她需要在这些族人中寻找到一些可靠者,为她之后移阵稳住阵法四处。

虽说沙族人看上去因自身的修为羸弱,无多少反抗他人的气力,极容易做出妥协。但前世经历种种,让沈陌黎也多了个心眼,在与沙族人同事时更多了分谨慎,唯恐之后他们在这万雷遍布的险地前进时,有不满自己者中暗中使绊子,让所有人都陷入十死无生的危机中。

从神情上看,沙族人虽都垂着眸一副不愿站出当出头鸟,与沈陌黎商榷,心底暗自默允的状态。但从那刻意低垂不让人所见的眼睛里,沈陌黎还是能看出众人思想的不同。

在一片沉默中,倒是翔安先行开口道:“我等既然归降魔兽,决策上自然听从魔兽安排。唯今魔兽不在,契者之言便等同魔兽之命,我等又哪有忤逆之理?”

翔安这话,算是替沙族人应下了沈陌黎的问话。

同是长者,翔安身后却没有任何沙族大家撑腰,不过靠自己的勤奋才有了今日的成绩。与其他长者畏手畏脚,唯恐自己失言牵累了自己家族之人相比,翔安父母早逝,也没有兄弟姐妹陪衬他左右,这说错了话秋后被问责,他顶多赔上自己的一条命,也不至于连累身边人。

眼下沙族大难,若是因无人愿承担这近似叛族的大罪,而始终停留此地不得进展,最后拖垮的必将是整个沙族。

翔安便愿冒着受族人责罚、谩骂的罪名,也要将眼前事先应下。

待处了此地,族人要怎样责罚自己,那都是往后的事。如今他若不当这个“出头鸟”,怕是所有人都要死在这地。

听到翔安站出应话,沈陌黎可以明显的观察到其他几位长者都暗下松了口气。他们何尝不想答应沈陌黎与白焰协商好的事,尽快离开此处。

但想归想,他们却不敢首当其冲去应下这话。要知沈陌黎与白焰的商榷涉及族长,这要是应下了话,无疑是对族长大不敬,默许了自家族长被困敌人手中的做法。

翔章自己都未作答是否愿意被留置白焰手中,他们这些做长者的,自然不愿冲在族长前头,替族长贸然应话。

翔安的公然应允,倒是出乎沈陌黎意料,让沈陌黎对于这个在沙族人并不算十分出众的长者,多了份赏识。

她与沙族人打交道也算有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翔安在众多险难中虽表现出英勇无畏的将者风范,和其他长者相比却也平平无奇。

若论职责重要,他比不上戍守沙域入口、守卫魔池安好的翔麟;若论计谋,他比不上心思极重的翔还。在沙族劫难里,他始终都是那个冲在危险最前端,却从不与族人多做交流的存在。

谁也想不到,翔安会在这时候代表沙族人,应下沈陌黎这等看似商榷,实则早已决定的问话。

对于适才的问话,沈陌黎其实并没有想到会有沙族人愿意上前应话。她不过是想借问话,看清众人对待此事的反应,以方便往后布阵安排。

唯今有长者愿意代表沙族应允此话,对沈陌黎而言倒是省下了不少嘴皮子功夫,让她可以直入主题,开始重整阵法中的众沙族人。

丢下族长不救乃是大罪,但唯今的沙族人更想要自己能够活命离开此地,自己在意的亲友能安好朝未来走下去。这般想着,他们便也默认了暂且不救翔章的做法,私心中想着自家族长向来以族人为重,在此危机关头所想因与他们一致。

哪知听得翔安的应答,翔章的脸却黑得能挤出几滴墨来。

他本就不是真正的翔章,自然不会有翔章胸怀沙族,为沙族甘愿赴死的气度。作为奸逆之臣,他更希望自己承受这般久的苦楚,能换回自己想得的一切。

愤怒下,他刚想大喝开口,在话至喉咙处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白焰堵了嗓音,眼下空是嘴皮上下翻飞,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翔章的反应,在白焰的意料之内。

天下皮囊纵使可仿造,每个人的心灵却是独一无二的。眼下这个不明身份者虽仿冒了翔章的身份,但既然不是翔章本人,在听到族人置自己不顾时,定然会开口阻止。

沈陌黎好不容易与沙族人谈妥后续的事,白焰又岂会让这个仿冒者有机会再扰乱沙族人的决定?

早在与沈陌黎商榷时,它便已用白焰的冰寒,暗自冻结了翔章的嗓音。因寒冰冷彻,使翔章在周身被冰住的同时,极难以察觉到自己喉头的异样,唯今待到发现时,已然过晚。

暗叹口气,翔章看着那团在自己心口处闪烁寒光的白焰,眸底的阴鸷昭然若见。

既然白焰答应了沙族人不伤他性命,他便让这团白焰再得意一时。

以往日的经验,他极为肯定白焰此时燃烧在他全身的寒凉,不消多时便能索要了他的命。若要维续他存活的状态,在众人定了往后之事时,白焰势必要减弱燃烧他三魂六魄的火焰。

否则,一旦他性命难保,白焰与沙族人间堪堪定下的计谋,也会随之全盘覆灭,这绝非是白焰挟持他所想见到的。

而待寒凉之气减弱之际,便是他借机翻盘之时。

第三百九十五章 冰火冻颜

只要白焰的寒凉之气稍是减弱,翔章便有足够的信心能运转自己的灵气,在一瞬间将白焰驱赶出体外。

这团铺天盖地控制了阵法结界的白焰,看似凶煞无比,可在他心房停留的这短暂时间里,他却察觉到了白焰空有其表,而薄弱其内。

同是踏步神级,使翔章极为肯定自己的灵气必然强悍过此时得了空子钻入他心房的白焰。

翔章想不到的是,白焰根本没有半点从他三魂六魄、七经八脉中撤回半点寒凉白火的意思。

适才沈陌黎与沙族人的商榷中提到,仅要让翔章不死,万事便还有商榷的余地。而这个不死的幅度可大可小,不伤及发表是不死,功力全废亦是不死,白焰可不打算浪费了这空挡。

正如翔章察觉到的那样,白焰空有其表,底子却稍是薄弱。

它本就是团借力其它才能存活的魔气,因机缘巧遇得以与白焰融合,虽是融合得贴切,但却还未能完全掌控白焰的所有本事。

从帝魂处得来的修为虽是深厚,可在这几息与白焰的融合间,却反倒莫名被压制,无法释放出全部的力量。这使此时的它更显得空有强壮的白火外表,而内在修为极为薄弱。

纵然以廖葛花燃烧的这团白焰以魔物的修为断定,早已踏入神级,但因它自身未能完全掌控白焰的一行一举,反倒让这团白焰的实力不及神级以下之人。

但也正是因自己修为在白焰中受到限制,使得它眼下能将翔章三魂六魄尽数冻结,却不能在短暂是时间内借此夺走翔章的性命。仅是夺不走命,这冷过极地的严寒之火,要冻废翔章的功力,让翔章的三魂六魄就此不复苏醒,却是能做到的。

打定主意后,白焰再次开口道:“尔等既然已做决定,那便快些行动罢。我的火焰不过燃烧微毫,暂且不会伤到你们族长性命,想如何做,尔等便按着你们契者的意见去做即可,我先且使尔等族长与我到梦中交谈片刻。”

说罢,也不管翔章愿不愿意,瞬间运冰冷的火焰强行将翔章的眼皮重重合下,更使极度严寒,让翔章的躯体消失了所有抵抗的气力。

好在翔安眼疾手快,才在翔章手脚发软险些撞地的瞬间,极稳妥的接住翔章,交与旁地的族人照看。

在离开前,望着好似沉眠的翔章,翔安的眸子暗了暗,沉声道:“族长,近来族内之事诸多,你也难得有休憩的机会,就权当这次遇难是给自己的短暂休憩罢。族内之事,我与其他几位长者定会妥善处置。”

对翔章明志后,翔安起身往沈陌黎处走出,眸光坚定,再无回头看翔章半眼。

这可使不曾陷入沉睡的翔章叫苦连天,白焰封闭他的双瞳,软化他的四肢,可却依旧让他的思绪保持着极端的清醒。外界发生何事,他尽数皆知。

然仅能听得外界的一切,对他而言却毫无用处。说不得,动不得,还要时时刻刻承受着四肢肺腑传来的寒凉火焰灼烧,让他此时恨不得咬舌自尽,以结束这酷似地狱折磨的痛楚。

奈何没了气力,纵然他想寻短,却也是极难做到的事情。

翔安适才的明誓,本是想让沉睡中的翔章安心,可翔安不知的是眼前人并非真正的族长,他的那一番说辞,仅会凭空增加翔章心底的恐惧。

在惊惧中,他心底不禁冷笑:翔章,你一届族长,在族人眼里也不过如此!

只是他的这声冷笑,却极快得到了白焰的回应。

“沙族族长,本就是为族人先行赴死的存在。你想仿冒他的身份,没有死的觉悟怎能行?”白焰悠哉说道。

不管这个仿冒的翔章乐不乐意听,白焰都要将此中的厉害关系告知翔章。

只是它的话,让翔章眸底更生出无限淬毒光芒。他在心底狂吼道:“你既然知晓我不是真正的族长,又挟持我威胁沙族,不觉得自己行为过于卑劣?你若不放了我,我现在就转变回自己原来的相貌。一旦沙族人察觉到我的身份,你的计划比较落空!”

狗急跳墙,人急乱语,白焰将翔章逼向死路,也难怪翔章有此愤怒表现。

白焰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翔章也自然不打算再做隐瞒。他要以他的身份,与白焰谈判,若是白焰还不放过自己,他便决定撤走自己伪装的容貌,与白焰闹个鱼死网破的结局!

他现在两手空空,唯独这身皮囊,才是他眼下得以保命的利器。也是这身皮囊,能让白焰从中获利,胁迫沙族,他便不信白焰会对他的胁迫不为所动。

仅是这次他的胁迫注定要再次落空,白焰既然能让他陷入假眠状态,又如何不能以火焰冻结了他的面目,让他想转变,肌肉都无法配合他有所行动。

易容术本就是以肌肤各处的松弛绷紧,以达到仿冒一个人的目的。眼下肌肤全被冻结不得动弹,白焰倒是要看看这个仿冒者还如何再威胁它!

想至此,白焰轻笑道:“我自然不介意你变回原来的相貌,反之,我还当真想看看是何人这般卑劣,以这种仿冒人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目的。”

听到白焰的威逼之言,翔章心底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被白焰拿捏在手上,横竖皆是一死,翔章骤然决定放手一搏,以真正的面容出现在沙族人面前。

白焰不放过自己,他便唯有让沙族人自乱阵脚,坏了阵法,才有一线摆脱白焰的机会。

想到便做,翔章毫不犹豫的想要扭转自己的肌肉,已转变自己的面容。岂料几番扭转,他面上的肌肉都像是冻结在冰块里数千年的石头,纹丝未有变点变化。

“冒牌者,你这都发动了那么久,我也没看见你有丝毫变化。莫非你天生便在这样,兴许还是人家沙族族长的孪生兄弟?”白焰看着翔章狼狈的模样,更生出调侃翔章的意图。

“你……我乃祁尤国宰相,你这般戏弄我,终归不会有好下场!”翔章牙咬切齿的在心底呐喊,仅是他的喊声终归仅有白焰可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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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祁尤变故

可以说,作为曾经的一国宰相,假翔章素日最憎恨的就是他人的要挟。

当初他坐于相位,本是万人尊崇的至高存在。奈何他却时不时要承受从君王那里降下的胁迫,使他在一些事上不得不做出违背自己心意的举动。

君王之命不可违的压迫感,使当初本可坐在相位广受天下人爱戴的翔章,心底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了诸多的不满。也因那份不满,翔章对权力的渴望越来越盛,这才有了今日的这般田地。

长年在外飘荡,也使翔章那本是稍许扭曲的内心有了极大的变化。他渴盼着自己有着至高修为,以光明正大的回到故土,碾压君王,成为自己国家的新一任君主。

在这般贪婪心思的助长下,他已然没有了当时担任相位时的广博胸襟,反倒是被一己私欲折磨得心胸狭隘,再容不下他人如何与他道不好听的话。

若干年前,他虽不满君主对自己的胁迫,但在怒火下他却仍有着广纳天下英才,广听天下之言的胸襟。在那些年里,他游刃有余的处理着君臣的关系,更广纳万家谏言,将国内外诸多事宜处理得极为妥当。

因他的治国有方,使当初的祁尤国内外对他大加赞赏,更有无数外族人慕名投靠了祁尤国。

在那份盛名下,他的野心与欲望也逐渐膨胀,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在那份疯狂想篡夺皇位的念想下,他的这些铤而走险,外人看上去荒谬无比,他却至今都未曾生出半点悔意。

他不知的是,在他的冥顽不明下,祁尤国君主已然知道了他的叛变之心,更在他离国不久后,将相府上下几百口人性命统统抹杀。

初时因他的名望,归顺于他的外族强将亦或文人墨客,在君主的那场大换血中都未曾幸免于难,祁尤国更是在那场变故下,折损了诸多能力极强的强将大臣。

因他在相位时掌握的权利极高,使得君王的那场换血屠杀,从一开始便不是一帆风顺。

对于相府与众臣、将领根深蒂固的联系,作为祁尤国国君的文封也曾担忧过,更在他离开后的一段时间里,对大开杀戒的行动犹豫过。

仅是犹豫归犹豫,既然知道了宰相的叛逆之心,纵然文封在三国六海内称得上是良善的君王,却也容不得篡夺权位者及其私党的存在。在诸多犹豫后,文封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斩草除根,除去所有与宰相关系密切者。

在那场变动中,有无数曾是宰相心腹、挚友者受到牵连,遭受诛杀九族的劫难。更有些与宰相关系不算太亲密者,虽对文封表了忠心,期盼躲过那劫,却终归因文封的冷情,而尽数走向了死亡。

那是一段极为黑暗的时光,祁尤国因文封公然的屠杀,而政权不稳。有无数忠臣凭借过往经验大胆谏言,希望文封改去那决绝的屠杀令。奈何文封素日虽广听众人之言,以史为镜净化自身,但在那场变故下却骤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再听不下任何人的谏言,更对一些坚持谏言的老臣痛下杀手。

此后的无数年,祁尤国国力大降,再没了昌盛时的繁华,有的仅是国内数不尽的血流成灾。

对于那些事,此时的假翔章并不知道,沈陌黎却因前世在祁尤国的经历而一清二楚。

如今,也不知白焰用了什么方法,竟将翔章的那句呐喊,传递到沈陌黎耳畔,使沈陌黎眉心一蹙,旋即谨慎的环视四周。

她担忧沙族人听到翔章的那句呐喊,再不配合自己行事。

哪知沙族人却是神情如故,原地等待着沈陌黎对他们交代往后事项、

莫非是幻听?沈陌黎心底猜测着,在狐疑中将余光瞥向翔章,却独见翔章在一个沙族人的照料下睡得安稳,连翻动都不曾有过。

可翔章适才喊自己是祁尤国宰相的话,又是那般真实,沈陌黎着实想不通那样真实的话,怎可能是自己幻听所得。

再者她前世虽到祁尤国混迹过一段时间,对于祁尤国上层的统治者一个都不熟悉,又怎会无故生出这样怪异的幻听?

百般不得其解下,沈陌黎还是将目光放到了眼前,看着不知何时已走到身侧的翔安道:“当初我授予尔等阵法时,虽是交代了众人的布阵,但唯今因要移动阵法,在布阵上还需少许改变。”

“如何改变?”翔安未有任何怀疑,直接询问方法道。

在沈陌黎教授阵法用途后,翔安便由衷对沈陌黎的能力表示赞许。如今虽是不得已下才答应沈陌黎与白焰的商榷结果,率族人听命沈陌黎安排行事,但在翔安心底,这般计划却也不算坏事。

听到翔安这般坦率的问话,沈陌黎心底更有了些数。她扫视四周沙族人,思量小许后再次开口道:“没有字笔,我若告诉你调整变动,你可能记住?”

这并非是沈陌黎信不过翔章,而是这调动阵法的事情琐碎,调动的人对沙族整体而言虽说不多,但也有二三十个。而且调动还需依照一定的顺序,稍有差池便可能满盘皆错。

“自然。”翔安勾唇一笑,应下这话,笑中春风十里,让人看着极为顺眼顺心。

在这些长者中,翔安的年龄算得上是最年轻的。单凭靠着自己实力登上长者之位,翔安的修为自然不低。

三国六海内,但凡人修得一定修为,皆能拥有保持青春容颜的能力。翔安在修得圣阶后,也就让自己的容貌衰老变慢。唯今看上去,还是二十出头的男子模样,与其他那些老态龙钟的长者相比,当真是不一样的存在。

而与其余几位长者相比,翔安的记忆更是出众。虽说还达不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在半日之内,对于他人说过的每句话,他皆会一字不漏的记下。仅是在半日后,才会一点点随时间流逝而渐渐忘却。

因对自己记忆的自信,翔安此时应沈陌黎的话更显得把握十足。

第三百九十七章 闲言碎语

调动众族人,虽然要耗些时间,翔安却也知晓无需耗去半日。沈陌黎随意说,他记住了,自然能将族人重新调整好。

见到翔安那般自信,沈陌黎这才低声耳语,将她深思熟虑后的变动告知翔安。

在沙族中,能和她彼此信任的人不多,翔安便算是其一。

这阵法虽是她提出的不假,但此时她与沙族人更像是系在天平两端的人,一边失衡,另一边必然也会受到重创,沈陌黎从心里不希望沙族出事。

仅是她虽尚不能发现沙族中有何异样,却隐隐总觉得沙族中藏着某种她不知的势力,时不时的窜出带动族人一起反对她,更为伤她而不惜损害同族人的利益。

这种折损不单是精神上,更是躯体上,一旦她未能察觉到那股势力的扰乱,那未知的势力便可能拉着沙族人共同赴死。

因这种极不好的预知,使沈陌黎在处理沙族之事上,更多了分谨慎。在移动阵法中,她不容有半点差错,让那股势力得了空子,以至于自己与沙族在这片惊雷遍布的地方仅剩一个“死”字结局。

见到沈陌黎那般细致的靠在翔安耳畔低语,沙族中当真又有人生了闲话,议论渐渐传递到每个人的耳中,让沙族人看沈陌黎与翔安的眸光变了又变。

闲杂之音在须臾中传入白焰的耳畔,猜测沈陌黎与翔安间有不可告人秘密的,推断沈陌黎与翔安暗生情愫的,谈论沈陌黎伙同翔安对沙族不利的……

诸多谣言,无疑都将矛头指向了沈陌黎与翔安,这使白焰在诧异中不禁心悬半空。

在挪移阵法的行动中,不但是它,所有人的命实则都是绑在一起的。沈陌黎在那边详密的交代着调动阵法的事,转眼便被沙族人说得这般不堪,让白焰不禁更为沈陌黎感到不值,更想将这些沙族人都丢入火中,烧了他们好坏不分的双眼。

仅是有这心,白焰却不能这般做。

愤怒下,它将结界上遍布的白火烧得更旺。凌然锐利的寒气在火焰的灼烧下宣泄四方,让本在私下乱叫舌根的沙族人,尽数浑身一颤,冻得说话都不清晰。

白焰咬牙切齿的反应,借着火势变大的声音,落入翔章耳中,反叫翔章好不解恨。他冷笑一声,索性放弃所有努力恢复躯体的动作道“怎么,才刚开始你就生这么大的火?这往后的路还长着,怕走到簖雷藤地的出口,你这满腔怒火早将这里所有人都冻成了冰块。”

这般说后,若是还不解气,他再续补充一句道“传闻魔兽狡诈,看来魔兽契者也同是如此啊……”

若说早前他不知白焰与沈陌黎的关系,现在借着众人的闲言碎语以及白焰的反应,他反倒能猜出个一二来。这一猜,他便乐得看沈陌黎出事,好急着白焰。

恰在此时,找不到人出气的白焰,听到翔章那幸灾乐祸的口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它嘟着嘴囔囔道“是啊,全天下就我等最为奸诈。可我再如何诈,起码我能随意行动,不像某些人,除了嘴皮上动动,在没有其它利器喽。”

在封闭了翔章所有能与外界有接触的四肢感官后,白焰自是没打算要刻意隐瞒翔章自己与沈陌黎的关系。对于这种活死人,它不屑于隐瞒。

而在白焰挑衅之语传递至翔章耳中后,翔章却是恨得咬牙。仅是他现在周身受困,纵然吵赢了嘴,却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困局。

眼下与其做困兽之斗,再给自己添堵,翔章反倒决定暂时隐忍,待到往后再寻着白焰算账。

翔章的沉默,却未引起白焰的任何一丝关注。

自打自己的火焰打入翔章心房之时起,翔章在白焰眼中便是个死人。这无趣了,找死人泄泄愤,纵然可以缓解一丝自己的怒火。可死人终归是死人,纵使动几下,始终是无法再成任何事的存在,白焰便不屑于再生任何注意于它身上。

二人拌嘴间,沈陌黎则将要交代的事,半字不漏的告知翔安。

在确定了沈陌黎所有安排皆未对沙族不利后,翔安这才一声道谢,匆匆赶往阵法各处调动沙族众人。

仅是有了早前那些闲言碎语,翔安此番调动着实不顺利,耗去半天,调动的人数也不到半数。族人不是故作不懂站错位置,便是佯装不知刻意不动。

翔安的一番用心,在族人的戏耍下终是付之东流,让他急得一身大汗,也无法换来族人的信任与配合。

“安长者,可是出了什么事?”翔顿看到情况不对,正色问道。

在沙族利益上,沙族所有长者的立场是一致的。翔安既是为族人做事,除了差错,翔顿自然想理清当中关系。

适才沙族人内部虽有极多的闲言碎语,但族人却极好的避开了几位长者的耳朵。他们深知,族中掌权者最恨族人商榷族长或长者的闲话,他们这般私底下议论,无疑是冒犯长者的重罪。

这若是被其他长者听到,免不了要遭受一顿皮肉惩戒。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不知避开长者的耳目。

故而翔安在那头忙得慌,其余几位长者亦在所守位置上空着急。早先他们不当那个出头鸟应沈陌黎的话,不过是因一己私心。

沈陌黎与众族人的那番看似逼迫的商榷,他们却知极有道理。

此阵法他们生疏无比,仅能按着沈陌黎授予他们的方式去控制阵法,若是将阵法移动或改变,没有沈陌黎他们着实无法办到。

仅是他们又何尝不知自己族人对沈陌黎的那丝不信任?在眼下这种情况中,他们纵使想解释清楚所看见的一切,却也无任何方法让族人相信自己的话。

危难当头,他们只能等,等到危机过后,再慢慢向族人解释如今发生的这一切。

而在误解中前行的路,便注定不会使一帆风顺。

看到沙族人对翔安的排斥,沈陌黎隐约可猜得到什么。她蹙着眉心,思量几许后走至旁地,悄无声息的隐没到黑暗里。

第三百九十八章 暗影追查

没入黑暗,沈陌黎并非是想逃避眼前这看似棘手的情况。相反,她想借着沙族人将自己忽视之余,探清沙族人这般不配合翔安的原因。

早前她在与翔安交代分配之事时,翔安听得认真未观察周旁,她却以余光将周围的一切看在眼里。

因与其他沙族人离得有些远,沈陌黎并不能将翔安的话听得清楚。但隐隐之间,她总觉得此前发生的所有事,并不是简单的因沙族人对她有些许不信任而产生情绪波动便能引起。

她总觉得,在这些闲言碎语的背后,有一股潜藏已久的势力在暗中操纵着沙族人,使沙族人经过这么多事后,对她的态度愈加恶劣。

若说刚至沙族时,在众沙族人知得她是魔兽契者后,虽看不清沙族内心想法,但她所见众沙族人的态度却也还算得上恭敬。

而今共经诸多劫难,沙族人眼中对她的恭敬渐渐被她所不明的鄙夷所替代。

凭良心说,沈陌黎自认为并未做过半点坑害沙族人之事。相反,在诸多劫难里,她有时甚至不顾自己,也要拼死保护沙族人。

她着实不明白,为何沙族人却做得这般决绝,若要将她逼向死地才肯罢休。

带着心底的疑问,沈陌黎借着阵法中的一些黑影遮挡去自己,渐渐地靠近附近的一簇沙族人。

想要知得沙族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光明磊落的出现在沙族人身边,怕是问不到半点有用的信息来,沈陌黎便想到了她前世为躲避追杀而学的这招“隐身术”。

说是隐身,这技法却不能真正把人的身形完全隐藏,它仅是借着一些投影下的黑暗,使用技者将躯体影藏在黑影里,而不被他人所察觉。

前世,沈陌黎曾用这技法躲避过洛魁圣殿的追杀一段时间。在那些日子里,她与万物的影子为伴,过着终日见不到阳光的日子。

那日子过得不好不坏,却起码为她遮挡去所有追杀者的目光。

犹记得在那段时间里,她亲眼看着沈牧北满世界的找她。仅是那时被洛魁圣主蒙蔽双眼的沈牧北,那般急心想找到她,却是为了将她体内的帝魂取出,献给洛魁圣主。

无数次,她为那份日益走远的亲情而伤。仅是悲戚过后,想到那些曾为自己死在沈牧北刀下的亲朋,她便无法原谅沈牧北。

彼时的洛魁圣殿强大无比,得了因缘踏步神级,有着至高修为的洛魁圣主手掌大权,将诸多天下强手收归旗下。

那时壮大至顶峰之态的洛魁圣殿,在三国六海内屹立于所有政权外,无人敢撼动的第一大圣殿。单是洛魁圣主的一声令,倾手可覆一国。纵使是令天下闻风丧胆的十来名上古强者,也不敢侵犯洛魁圣殿半步。

也因洛魁圣殿的强大,前世的沈陌黎无论逃至何处,洛魁圣殿手下的杀手便追赶至何地。让沈陌黎在追杀中,再不敢踏入哪国城池半步。

这份不入城池的忧心,并非是她恐自身混入城中被人发现,而再度引来追杀。而是她但凡涉足过的城池,皆也会她而遭受屠杀,血流成灾。

血的教训压得沈陌黎喘不过气来,更使她再不愿进入哪片国土,让哪个地方的百姓再受无妄的血光之灾。

为了不殃及众人,前世的沈陌黎多出没在荒无人迹的野外,带着玥狐,过四处游荡的日子。

虽有心想改变那随时可能丧命的命运,奈何前世洛魁圣殿在夺取了她容颜后,不知何缘故疾速壮大。待到她想反抗时,便已为时晚矣。

强大的洛魁圣殿,无论是洛魁圣主还是沈牧北,都不再是她能撼动得了的存在。

在那无数的奔波岁月里,皆此不知名的技法藏身黑暗,着实给沈陌黎带来一段平静的岁月。于那段生活在暗无阳光的岁月里,沈陌黎第一次在逃亡后感受到岁月静好,更深刻体会到要撑得起一份岁月静好,需要付出多少努力。

仅是那段在她看来还算得上美好的时光,却未维续多长时间。

一次意外,为救险些被异族人抹杀的沈牧北,沈陌黎倾尽所能以最快速度,从黑暗里踱步而出。

无数的血债积累下,她本想坐视不管,让沈牧北得到应有的惩罚,受异族人抹灭。可是当异族人刀起于半空之时,沈陌黎却再做不到隐藏黑暗,任由沈牧北死去。

纵然知道救下沈牧北,自己的“隐身术”就会暴露人前,再度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纵使知道自己哪怕救下沈牧北多少回,沈牧北都不会放下杀她的意图。

洛魁圣主夺她容颜,更以她的身份深驻在前世的沈牧北心底,让沈牧北不分洛魁圣主行事的对错,一应照办。

可以说,只要洛魁圣主欢喜,就算是摘星夺月的事,沈牧北都能为她去做。

那份因年少记忆延伸至往后每时每秒的亲情,无论在沈牧北心里,还是在沈陌黎识海内,都难以被抹灭。纵使在沈陌黎背夺颜后,那份亲情在沈牧北那一端便逐渐变质,沈陌黎却终是割舍不下。

也恰是那份情谊,使沈牧北做得如何决绝,沈陌黎都难以眼睁睁看着沈牧北断命。

那是不是骨肉血亲,却胜似亲兄妹的深刻情谊。

任由岁月如何冲洗,都无法冲开沈陌黎心底的那份羁绊。

也正因此,重生一世后,沈陌黎极快的原谅了沈牧北前世所为。冤有头债有主,前世所有的因果,皆因洛魁圣主而起,沈陌黎并非那等因恨而被蒙蔽双眼之人。

今生,同是借着这并不算完美的“隐身术”,沈陌黎却有了其它用途。

她在黑影当中前行,不过须臾便来到了一簇沙族人较为聚集的地方。

还不待看清自己躲藏的黑影属于何人,沈陌黎的脚步刚是停下,便听到不知何人冲着旁侧的人嘟囔道“就那废物,还想呼唤我等,莫不是当我等眼睛都瞎了,耳朵都聋了?”

言语中的不屑与讽刺,全然让人琢磨不透是何人让这些看似良善的沙族人,能说出这般憎恶的话。

第三百九十九章 口出狂语

听到同伴的抱怨,另一名沙族人却是极谨小慎微的左右环看一圈,这才应话道“伏乜,你莫再说安长者的不是了,这要是不慎落入些不该听到此话的人耳中,保不准你我都要命陨此地。”

伏乜丝毫不领同伴的情,对此等劝说毫不在意道“听到更好,现在族中何人不知翔安与沈陌黎勾搭,想要坑害我族人。对于那等白眼狼,族人不反,将他就此斩杀,已是他的福分。他有何资格在那呼风唤雨,命族人如何做事?”

听到沙族人的那番议论,沈陌黎眸光凌然变冷,周身散发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寒。纵使藏身黑暗里,这股冰寒之气还是令几个谈论的沙族人浑身打了个寒战。

翔安全心为族人做事,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着实令沈陌黎怒火中生。

而令沈陌黎担忧的事,也在这话中初步得到了验证。沙族安于一偶,常年安居乐业,绝非是爱造谣生事的乌合之众。否则,怕是沙域再如何与外界隔绝,沙族都要因那些无中生有的谣言,而内战不止,又怎可能至劫难发生前都一副岁月安好的模样。

在沙族中,能以此话题生事者,其阴险可见一般。

这话题非但玷污了沈陌黎与翔安间的清白,还在极快的时间内,让原受万人敬重的翔安,一下变成万人唾弃的谋私利之徒。这般变化,怕是此时正为沙族人急得焦头烂额的翔安,无论如何都难以想到的。

寒战下,其中一名沙族人忍不住再环顾四周道“伏乜,你可莫在说安长者的坏话了,这周边温度本来就低,经你这般说,更是寒意渗人。”

在沙族中,本就不能直呼长者名讳。适才伏乜直呼翔安名讳,本就是触动沙族大忌的举动。不过因周围几个沙族人对翔安也颇为不满,才在第一时间对伏乜直呼长者名讳的行为不加制止。

可如今,这莫名的冷意,让几个本是肆无忌惮的沙族人,心底骤然间燃烧起一丝不安。

他们听人挑唆,才有了对翔安的诸多不满,但本性却不坏,更未想过要做逾越规矩的事情来。

尔今仅是掀起丝丝凉意,便让这些沙族人闻风丧胆,心底生出惧怕之意。

哪里料得对此等现象,伏乜却毫不在意。

在几个同族人未察觉到的瞬间,他嘴角勾起的得意一闪即过。既然得了高人庇佑,他对周围包括沈陌黎与翔章在内的所有人,更加的有惧无恐。

要知早前翔还做了判族的事,本是万劫不复的大罪,却也未见几名长者对翔还有任何的惩治手段,反倒是将负伤的翔还交给族人悉心照料。

他人眼里,只以为众人是几位想等待族长归来,再决定如何惩罚翔还,他却清楚以那人的能耐,怕在翔还出事前,便能让翔还逃出生天。

既是为那样的高人做事,伏乜又有何所惧。

想至此,他冷哼一声道“尔等莫自己吓唬自己了,你看那翔安此时忙得焦头烂额,哪有空闲管顾我等在说什么。说来也是令人鄙夷,明明是与沈陌黎苟且,做着拿不上台面的勾当,翔安那恶人却还要装作清高,刻意做着这些让人误以为他一切尽为沙族的举动。”

说吧,伏乜鄙夷的口吐唾液,若是见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

而见到伏乜那般毫无畏惧栽赃翔安的话,沈陌黎的眸底却是暗沉下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没想到自己随意挑选一簇沙族人多的地方,竟能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而比这消息更劲爆的,是面前这个名为“伏乜”的少年。

沙族人修为不高,说起话来自然也因底气不足,而显得人微言轻。伏乜与其他族人不同,不仅敢公然辱骂长者,还毫无惧怕收到惩罚,其中必有蹊跷。

就在沈陌黎思忖间,仅听另一沙族人看向远处道“伏乜,安长者来了。”

说罢,除伏乜外的几名讨论者皆若似恭敬的低下头,唯恐被翔安察觉到他们方才讨论的那些话。

“尔等就不能长得志气?尽是这般任人割宰的模样!一会看我的。”伏乜略为无奈的看向周边几人,口气中的无奈可听一般。

说话间,翔安已然踏步至眼前。对于伏乜的话,翔安听得不全,却也隐隐察觉到伏乜似乎想要找自己麻烦。

若非要下组阵时急,他识海里关于沈陌黎交代的事宜又在一点一滴消失,翔安委实想当场治罪伏乜。

仅是眼下事有先急后缓,才让翔安暂且将伏乜放到一边,而对另外几人道“尔等几人随我来,我有要事交代。”

“喏。”几个被翔安点名的人,倒也配合,二话不说就要随翔安离开。

刚要迈步间,伏乜却是大手一挥,直接拦下了几个正准备离开者,趾高气扬道“安长者可是忘了,这片阵法中族人不得随意挪动位置。否则阵法不保,我等性命也难以保全啊。安长者想死,我等自然不阻拦,但可别害了我等无缘无故给安长者陪葬啊。”

话说得刺耳,让翔安祭起一把利刃,恨不得将伏乜一刀抹杀。

哪知伏乜却好似早已料到了翔安的举动,更加不屑道“安长者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被我说中了,要杀我灭口?”

话音之大,一下引起旁地所有人的注意。

又遇到同等境况,翔安的双瞳里渐渐起了杀意。仅是顾及到旁地还有围观的族人,让翔安纵使心底有气,却还是选择强行压下,为族人而决定先行阵法问题。

他以手握拳当在唇畔,尴尬的轻咳几声,以舒缓自己的情绪。

哪知自己的动作,落在同族眼里,却成了心虚的表现。

“你说的有错,却也不至于死。不如我便罚你来引导族人分离?”翔安口吻温和下来道。

哪知伏乜却变得越来越嚣张拔,他公然挑衅道“安长者如此说,怕是要把所有事都丢弃不管?”

得了高人之命,如今的伏乜早以不家里任何人当作一回事。

第四百章 伏氏野心

听到自己强行忍下怒火才想到的折中办法,到伏乜口中竟变得如此不值一提,翔安不禁怒从心来,当场指责道“伏乜,你说的是何话?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长者的存在!”

再此人心不稳的关头,若非有办法,翔安绝不想动怒责罚任何人。可伏乜句句忤逆,已然触了他的底线,让他怒从中来,不禁说话口气都变得极为不善。

听到翔安的指责,伏乜则是毫无在意,伸手挠了挠耳朵道“长者为尊,我自然不敢忘记。安长者这身本事,可是连族长都该自叹不如,我又怎敢不将安长者放在眼里?”

伏乜对翔安的怒火怎会不知,仅是他更乐意看翔安这份怒火中烧,又奈何不了他的模样。

他以听似褒奖的话,说的却是贬低翔安之词,这种功高盖主的行径在他的话中毫无遮掩的被其他族人所听出来。

虽说魔道修为比不过翔安,但伏乜要的就是这个。若是翔安在怒火攻心下贸然袭击他,便坐实了自己的恶劣行径。可若是翔安对自己的话无所举动,又分明让族人看着心虚。

这其实是道两难的题目,无论翔安怎样做,都会落得被族人鄙夷的下场。而这一切,正是伏乜所愿意看到的。

沙族分为翔氏与伏氏两家,在最初的上古时期,伏氏本是掌握沙族的大家,氏族中更有令人闻风丧胆的伏地魔为家族撑腰,而达到呼一百应的非凡场面。

奈何随着伏地魔随着其它魔人离开,伏氏渐渐衰退,而成了翔氏当家做为统领沙族的尊者。一些本是伏氏家族的成员,为了能仕途顺利,更是不惜更改姓氏,让自己投入翔氏怀抱。

当年的翔麟本叫伏鳞,乃是伏氏中当家家主的唯一儿子。伏鳞自小天资聪慧,有着极高的魔道领悟。也因此,伏氏家人对伏鳞有着极高的希望,期待着伏鳞有朝一日成为家主,能带着伏氏重登掌权之位。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伏鳞成人那天,在众人汇聚的宴席上,他公然宣称自己从此之后改姓为“翔”,荣登沙族长者之位。

这本就是一则伏氏族人无法接受的消息,在初听之时,在场所有伏氏人皆险些被吓昏了头。岂料伏鳞宣告全族的消息还不止于此,他再尔宣称自己的父亲病重,已无力掌管伏氏家事,从今晚后,他便代替父亲掌管伏氏内务。

一个改了姓氏的“外姓人”,却要掌管伏氏家事,这让在场所有的伏氏族人都难以接受,险些当场造反。

可那时的伏鳞,却好似还觉得不够乱,竟在伏氏族人尚未反应过来的须臾,邀请了众多翔氏族人参加自己的成人宴席,还公然宣称自己将统领众伏氏族人一齐改姓,以求与翔氏同为一家。

那般说法,在当时两个姓氏争斗严重的情况下,无疑是火上浇油,使众多伏氏族人当场便决定反对到底,将翔麟推下伏氏家主之位。

岂料这世界从来就不是一个只讲公平的地方,翔麟对伏氏族人的那激进反应,似乎早已料到。他杀鸡儆猴,以风行雷厉的手段极快的镇压下所有的伏氏族人,让所有族人从此之后再不敢反抗自己半分。

在那强硬手段下,无数伏氏改性,渐与翔氏融为一体。沙族也在这场改姓风波后,渐入昌盛之局。

这于沙族本是一件好事,奈何在改姓过程中却也出现了些宁顽不顾的伏姓族人,他们根深蒂固的认为祖宗之姓不可废,伏氏家族不可没。在这等思想的左右下,他们不断与同族的翔姓人斗争,更想在鱼死网破中重归上古时的巅峰之态。

虽过去了诸多年,他们在沙族掌权者的强势打压下仅能活于暗处。但他们从不曾忘记过伏氏,更在暗中各种蠢蠢欲动。

于他们眼里,翔麟便是那个背叛姓氏无可饶恕的逆子,而他们这些一直生活在黑暗里守着“伏”姓的人,才是沙族掌权之位的正统存在。

若非遇到这次劫难,包括伏乜在内的诸多伏氏族人,必然不敢这般公开的出现在长者面前。他们的举动,已然危及沙族的根基,引来掌权者的不满。放在平时,他们纵然不说半句话出现在掌权者面前,那都是死路一条。

仅是今时不同往日,险难降临,为了保整个沙族不受影响,翔安与几位长者这才在最初见到那些伏姓族人时,放下往日恩怨未曾追究。哪料到他们对伏氏族人的退让,非但没换来伏氏族人的理解,还让他们得了一息休整契机,再起波澜。

而沙族内的寻常族人,在诸多年的风风雨雨后,对于这些虽姓氏不同,日常却看似无其他怪异举动的伏氏族人,却多不抗拒。

沙族掌权者对伏氏族人虽不断打压,却也因顾及翔麟感受而未真正对其赶尽杀绝。

在沙族城池居住的寻常日子里,这些伏氏后裔但凡没有什么大动作,沙族长者皆会睁一眼闭一眼,让他们有一息安栖之地。又命着手下其他人,在无数岁月里日以继夜的监视着这些异姓族人,防止他们做出些叛逆之事。

伏乜与其他不曾改变姓氏的伏氏后裔,在城池内看似最平平无奇的最底层百姓,在这些年诸长者的打压下,早已没了往日的实力。他们一代代受到源于沙族掌权者的干扰,而荒废了曾经着重修炼的魔道修为,愈发在沙族中兴不起任何风浪来。

同为街坊邻居,在熟悉的沙族人眼里,伏乜与其他伏氏后裔不过是他们最普通的友邻,寻常过日子的普通人。他们绝想不到,伏氏后裔这般忍辱负重的生活背后,始终保存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心,时刻等待着有强者处于伏氏,带领众伏氏人重屹立在沙族巅峰。

为了那一天,伏乜与其他伏氏族人,几乎是在遇到那高人后,毫不犹豫的应下了高人的话,改投高人麾下做事。为了伏氏的辉煌,他们等得太久了。

第四百零一章 行踪飘摇

看不清伏氏族人的企图,其他沙族人在与之接触中,便也毫无保留的信了伏氏族人的话,这才有了那番对翔安的不满。

眼下看伏乜对翔安那般说,作为伏乜往日邻居的一族人甚至还站出来当和事佬道“伏乜,你不该这般说安长者。他再不济,也是我沙族长者,我等不可忤逆的存在。”

说罢,那族人还转向翔安一侧,替伏乜道歉道“伏乜年轻气盛不明是非,说的话不着边际却也没有恶意,还请长者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伏乜。”

放在往日,着实少人敢在沙族长者面前这般说话。处在长者气头上,谁能保证站出来劝说者,不会被长者以同党罪名惩治。

仅是沙族人多是良善,看到伏乜这般直冲撞翔安,终是不忍伏乜良成大错被杀,这才冒着同被抹杀的风险,冒着全身冷汗畏惧的站出来与翔安这般劝和。

谁知素日与邻友好,看似闲云野鹤无大野心的伏乜,在此时听到友邻的话后,却是毫不领情的囔囔道“谁道我不分是非,安长者能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般逆天的事,怎就怕人说道了?”

说话间,伏乜心里那叫一个恨。他本想借早前那翔安无法回答的话,摆翔安一道。岂料中间杀出个好心办坏事是往日邻居,硬将他的问话转移到其他话题上。这下,翔安纵使不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其他族人也不会再留意到。

若能时光倒退,伏乜当真恨不得将那个想在中间做和事佬的族人嘴封个严实!

翔安却也不傻,本是怒气冲天,在听到伏乜的话中有话后,瞬间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再加之早前调动阵法时族人表现出的异常,翔安心底瞬间有了些许猜测。

在那缕怀疑中,翔安扫视周围人,仔细观察着众人在听到伏乜话后脸上的反应。这一看,更将众族人的反应尽收眼里,心里的怒气也随即被理性所压下。

看到翔安那般快速捕捉到异常,沈陌黎藏身暗处,这才暗自松下一口气。

从伏乜的话中,字字可听出对翔安的刁难与不怀好意。翔安若是被激怒而做出些出格的举动,便着了伏乜的道,更激怒了本因误解对翔安极为不满的其他族人。

届时,纵使翔安是清白的,却也再无法让众沙族人相信。

沈陌黎听得早前沙族人的议论,虽已然知晓其中利害关系,可若在此时站出为翔安说话,非但不能帮翔安解围,还会坐实了那番谣言,让其他族人更深信她与翔安之间有何见不得人的关系。

在伏乜那般盛气凌人下,沈陌黎本想暗中轻伤旁侧其他伏氏族人,转移众人目光,再私下将沙族谣言的事告知翔安。但此时翔安能如此快捕捉到异常,她便也无须出手,分散沙族人注意。

翔安的冷静在她的意料之外,却也让她有了更深刻挖掘沙族谣言之事的坚定。

人不害她,她自然不会随意去找他人麻烦。可若是人要害她,她定会加倍奉还。

沙族人因种种不信任而对她表现出疏远态度,沈陌黎虽看在眼里,却从未计较在心。她知当初沙族长者归降魔兽,乃是隐瞒族人私下做的决定后,更能体谅沙族人的满腹质疑。

纵然沙族长者为尊,可谁会愿意别人替自己做主,让自己因此被卷入冒天下大险的漩涡中。

可若是有人刻意谣传,想要借机坑害于她,那两者的概念便也完全不同。

沈陌黎能容忍他人因不信任而对自己的疏远,却绝不能放纵坑害她之人逍遥法外,继续行着害人的勾当。

如此一想,沈陌黎的眸底骤然更暗沉了些。

就在她藏身黑暗,想继续听事往何处发展的须臾,一个他人未留意到的黑影忽从她身侧不远处飘过,急急往阵心处移去。

那身影的修为应是极高,挪移间速度极快,而不留半丝声响。

可前世常年逃避追杀的沈陌黎,对丝微声响捕捉的速度却是极为迅捷。她极快的察觉到那个黑影的飘过,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决定放下眼前翔安与伏乜的纠纷之事,追那黑影而去。

黑影穿梭在或明或暗之间,沈陌黎这一追踪,自身“隐身术”的不足便也显现出来。

她在黑暗里虽能极好的隐藏自身,可却无法在无黑影的地方继续行此术法。

而前往阵心的路途明暗相间,想要不引起沙族人的怀疑,她唯有同那黑影那般迅疾,宛如疾风过境,在人所未能察觉的时刻已变换了自己的位置。

仅是黑影之迅疾,分明是踏步神级后的人才能达到。沈陌黎因早前进入混沌之域得了机缘,虽已至圣阶九重天,离神级仅有一步之遥。

可天下水人不知,神级上下的修为实力相差万里,名字上虽仅是相差一重天。可这一重天的区别,却是极多潜心修炼者耗尽一生无法跨过的。

神级之下皆弱者,在踏步神级人的眼中,那些苦心修炼者,纵使离神级极其近了,在自己眼里却终归仅是一只随意便可碾压死的蝼蚁。

单凭速度而论,神级之上可风行疾速,神级之下者纵使拼尽所有前行,在神级之上者眼里却仅会像蜗牛奔跑一般缓慢。

为追上距离逐渐拉开的黑影,沈陌黎稍是迟疑,便决定离开黑暗,使妖蟒术快速出击,瞒过众人眼睛去探寻那黑影去向何方。

妖蟒术行得极致时,行进速度虽不差神级之人,但未入神级者使用,却也极容易折损了修为,大量消耗去灵气。好在早前亓衍赠沈陌黎的戒指中,所剩不多的药丸中恰有一味可缓解灵气大量流失。

沈陌黎快速含下那粒药丸,便极快的选用妖蟒术,朝着那黑影用尽最快速度,追击黑影而去。

因距离拉得有些远,起初沈陌黎的追击并不顺利。黑影在行进中,不仅动作极快,还有意避开他人跟踪般,将自己的行进轨迹变得左右摇晃不定,令人琢磨不透。

第四百零二章 柔物复醒

黑影的踪迹虽是飘忽不定,但踏进的前方唯有阵心一处。

放在平日,沈陌黎追踪着终点确定者,不管其行踪如何诡异,仅要到终点附近等着即可。然而看着那刻意左拐右绕的黑影,沈陌黎却始终觉得眼下之事兴许并没有那般简单。

追着那速度极快的黑影,沈陌黎不消几刻便觉得阵阵酸痛自脚踝处传至全身。她虽服用了减弱灵气消耗的丹药,但因将妖蟒术使用到极限本就是极耗费体力的事,使得丹药效果虽是绝妙,却还是无法完全抑制住沈陌黎周身上下高消耗的体力。

咬破唇瓣,让腥浓的血液流淌至自己口中,沈陌黎以疼痛让自己在巨大的体力下保持着清醒,坚韧的朝黑影去追赶而去。

她的身影与前方的黑影一般,飕飕的化成一道风,穿行在众沙族人之间。

站在阵法各处的沙族人,仅觉得周身有风袭袭猛烈吹拂而过,却是怎样巡看都看不到半点人影。他们的速度之快,可说已然超越了寻常人眼力所能捕捉的极限。

而在这番用心良苦的追踪下,沈陌黎这才发现那团黑影这番绕路,实则在众人难以察觉的须臾,将一些看不清的物件沿途递交给了一些伏氏族人手中。

那番迅捷,无疑瞒过了所有人的视野,让那些族人手上凭空多了样东西,都无其他沙族人能察觉得到。而得了物件的伏氏族人,好似早就料到会有黑影过来传递物件,极其自然谨慎的将手上多出的东西,趁着周边人为察觉的瞬间收入衣袖,好似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带着心中的疑问,沈陌黎随着黑影快速前进的过程中,趁着其中以伏氏族人未来得及将刚入手的物件收起,以一个快过云雷的夺抢动作,瞬间将伏氏族人手中的那物件给夺到手。

掌心忽而落了实物,又瞬间变得空虚,让受夺抢的伏氏族人眸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他左右环看,却哪里还见得到有人。在那番诧异中,虽心急于想知道自己掌心上丢失那物的踪迹,可又担忧旁侧的其他族人发现到他的异常,他纵然心中的急以波澜似海,却也仅能暗地里忍声吞气,再不敢多言半句。

为防止有意外出现,思索片刻后,他虽不能多言,却以一手指尖有节奏的跳动在另一手手背上,向其他沙族人传递着什么。

在得到其他族人的回答后,他神情上虽看不出有半点变化,眸光中更显而易见的焦急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境。

而夺取伏氏族人手里那物后,沈陌黎并未在第一时间查看。

前方黑影的速度极快,她追踪黑影本就要消耗极大的气力,这若稍是停下来查看手中物件,必然会拖慢了自己的速度。左思右想下,沈陌黎便立下决定于暂不做这些事。

仅是掌心上的那团物件,却不因沈陌黎的忽视而安分。黏糊糊的一团物件在沈陌黎手中,若是得了生命般不断挪动,嫌弃掌心位置过于狭小不能舒展筋骨般。

挪移了半息时间,那团物件的不满仿佛再度升级,猛然在沈陌黎手中狠咬一口,瞬间有血珠滚滚自沈陌黎掌心流淌而出。

同是伤口,那不明物咬下的创伤却比其它物品划伤更疼痛百倍,疼得沈陌黎蹙紧了眉头,本能地想甩开手心上那团物件。

奈何那物不知何时,竟紧贴的黏合在沈陌黎的手上,还一点点的逆行到沈陌黎的伤口的血液中,不断钻入沈陌黎血管之内。沈陌黎几番甩动,都不能将她掌心的那团东西甩掉。

几番猛甩下,那团逐渐没入她血液里的物件,竟莫名开口道“娘亲不要!”

听到那奇怪的话,沈陌黎的目光一滞,险些将那团东西给碾碎了去。她芳龄十六,前世今生都不曾婚嫁,又怎会有孩儿?而这喊她娘亲的,还是一团不能称之为人的古怪东西。

若感觉到沈陌黎手心的捏紧,那团东西竟呜咽起来道“疼,娘亲都要把我捏到无法呼吸了。”

嘤嘤的抽泣声,竟真与婴儿相近。

怎么回事?

沈陌黎虽急心想紧追前方那团黑影,奈何她掌心的这团像物件又不是物件的东西着实太过于诡异,使得她三步并作两步,不再紧随黑影,而是寻着捷径直道往阵心处快速奔去。

在黑影左拐右绕耗费时间之际,先行到达阵心所在,她这才隐藏在黑暗里,摊开掌心看向那团东西。

此时她的掌心里,那粘乎乎的东西因有血滋润的关系,竟变得光滑剔透,好似一团柔软的水晶,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在那时而成圆时而为方的形状变化中,一双圆过满月的大眼闪烁着不谙人事的光芒,宛如新生婴儿般看着沈陌黎,带着些许大量的疑惑,又饱含着如看到至亲的欣喜。

“你是何物?”看着那团还在不断吸食着自己血液的东西,沈陌黎却着实没有半点好心情。

任凭谁无故喜当娘,还是被一团怪物认作娘亲,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沈陌黎并非圣人,她虽对孩童并无恶意,也完全无法接受自己平白无故多出一个这样的“孩子”。

听到沈陌黎的问话,那团似柔软水晶的东西,竟若听到天下间最大的笑话般咯咯的大笑起来道“娘亲真爱开玩笑,你以血液唤我苏醒,我便是你的孩儿。你怎会连自己的孩儿都不认得?”

在那团软糯的东西笑答间,沈陌黎总算理清了些许前后关系。

适才,着实是那团东西吸食了自己的血液,这才渐渐将黏黏的外表逐渐变得光滑。也是在吸食了她的血液后,那团本不安分的东西,这才开口说气话来。

早前,她迅疾的穿过每个伏氏族人身畔,见到他们手中相似的物件皆是毫无动作的静止状态。任由他们如何挤压藏入袖中,都无半点多余的反应。一时间,沈陌黎着实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手中的这团软柔的东西,会与其他人手中的那般不同。

第四百零三章 灵剑妙式

可是还不等沈陌黎想清楚当中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让她手里的东西竟和他人不同,无端生出了意识,便听到那团小东西忽然警觉起来,连带着目光都带着锐利钢刀,若要将人以目光刀刀刮碎般。

“娘亲,快藏我背后来!我感受到有危险靠近!”说罢,小东西一个转身,竟化成一头玉状的雄狮模样站在沈陌黎手上。

它的体形虽小,却让人感受到一股难以抵挡的戾气。

看着手心上那不知是何物的东西,沈陌黎眸光中复杂无比。她无意要当这团小东西的娘亲,可这抹东西却分明有着强烈守她安好的心。

虽说它那般小,纵使自己缩成一团,怕都难以躲到它背后,但它那副想护她安好的模样,让她不经意间心生温暖。

走在黑暗里的人,最渴望的不是闪耀光芒的照亮。过于刺眼的光芒不但不能照亮前方,还会让无法适应光明的双眼全然睁不开。而一束微弱的光,纵然不能立刻助人脱离险境,却是最适合人前行的存在。

面前这团东西,便似那团微弱的光,光芒虽是不强,却让处在被众沙族人排挤中的沈陌黎心底有了一丝温暖。

一直以来,她凭一己之力苦苦支撑,要护自己与全沙族人安好。

无数人的质疑,无数人的为生而投来的求助目光,这些她都知道。为了魔兽,她更只能以强者之太矗立人前。

可她在心底,却也当真希望有人能够在意她。

而今所在意她的,虽是她意料外一团不知名的东西,可却让她心底升起一抹温暖。

她唇角带起少许笑意,骤然将自己与那团小东西一起隐藏进黑暗的更深处。

待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之余,只听有风自阵心外吹刮而入。伴着呼啸的风,是一个人忽然减慢的步伐。

“娘亲,那可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我长这么大了,还没见过比他更加可怕的人!”那团小东西双眼怒瞪外头,半俯着身做伏击状道。

那模样,当真同初生雄狮,分明力量尚不够强大,却时时看着若要把人撕碎一般。

沈陌黎看着它,心里徒然无语。它不过刚生意识没多久,可却把自己说得像历经过十余载的大孩子一般。

而最让她感到惊讶的是,那团小东西分明是黑影分发给各伏氏族人的,可在察觉到黑影靠近时,小东西表现出的却是非一般的敌意。

这与沈陌黎预想的结果着实差距甚大,她原以为那团浸泡她鲜血而生意识的小东西,应是拥护黑影的存在。

否则,黑影分发如此多数量的这等物件到每个人手上,若是那团东西都生了意识与他对抗,那黑影的主人岂不是自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举动?

可作为幕后策划众伏氏族人的高人,沈陌黎并不认为那黑影会做出这般不经大脑的举动。

但若面前这团看似微小绵柔的东西刻意佯装出对那黑影的敌意,以博得自己的信任,沈陌黎从那团东西的模样上观察,却又委实觉得不像。

从它那清澈的眼帘里,完全看不到半点敌意和隐瞒,在不断观望着外界时,更让人觉得同一汪清泉般,让人只一眼就能看透它的内心。

在思忖间,沈陌黎的指尖轻触上了那团绵柔,只觉得有顺滑的触感自指尖传递而来,让她若抚摸在比丝绸更柔滑的东西上。

在那轻柔的抚触下,她分明感受到指尖下那团东西有了一瞬间的颤动,随之本是紧绷的躯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莫急。”沈陌黎应道。

她并不善于安抚面前的小东西,又怕小东西过于蛮横而冲杀出去,只能按着安抚寻常兽类的办法,以触摸的方式力求能让小东西平静下来。

这团小东西如此大的反应变化,着实在她的意料之外。

仅是眼下给她去沉思的时间不多,随着越来越靠近的脚步,沈陌黎分明感受到有一抹盛气凌人的力量在靠近,一个全身罩着黑袍的人影,在脚步声里闪入阵心。

藏身黑暗里,沈陌黎并不能很好的看清那黑影的面目,只见那黑影掌间挥起一支钢针,就要往阵心的白焰里扎去。

挥掌间,沈陌黎快如闪电的拔起腰间的璞辰剑,极其精准的朝钢针刺去,力图改变去钢针刺扎的方向。

与神级之上的强者对峙,沈陌黎着实显得气力微薄。若是祭灵气汇成利刃去对峙那锐利的钢针,怕是寒芒闪烁的利刃到了对方那里,便如一道挠痒的微风。

神级上下的强烈差距,在此时成了沈陌黎无法跨过的鸿沟。

而璞辰剑为上古神兵,在她手中使用威力虽会大减,却也能有效地干扰对方扎刺钢针的动作。

不求于稳,但求能阻止下那钢针。沈陌黎再掷出璞辰剑时,神情中的担忧不明而遇。

璞辰剑虽是藏有剑灵的神剑,在对峙中若出了何差池,剑本身也会灵活应对。可对方不仅踏入神级,还是非同一般的存在。

但看他那藏在黑袍下,由无数黑气组成的手,便能让人察觉到他并非是普通魔人。

在五族中,魔、妖两族中人虽长相较为不同,但终究是血肉之躯,魔气汇聚终究靠着血肉运转。

可面前人,却以黑气作为躯体,可想而知他的修为有那般厉害。

感受到璞辰剑心里的沉重,面前将钢针收起的黑影朝着沈陌黎所在方向怒声一吼道“谁”

他的目光浑浊无比,却闪烁着一丝精锐的光芒。

虽然知晓黑暗里藏着人,他却一时看不清是何人躲身黑暗里,但能在黑暗里给他使绊子的便绝非一般人。

在只有沙族人的阵法里,黑影并不信沙族有人有这般强大,能在他眼皮底下使坏。思忖之后,他的识海骤然出现沈陌黎的身影,心里也渐渐有了猜测。

只是为了证明猜测的无疑,他更多的将璞辰剑抵挡在半空之中。

因对沈陌黎的不熟悉,他更加不会认得璞辰剑。在无数胡乱的猜测中,仅听璞辰剑的剑刃在他强悍的抵抗下,被划出刺耳的响声。

第四百零四章 上等神兵

四下环视无果中,黑袍中散发的狠厉气息愈加明显。

神级之下皆弱者,从与他对抗的璞辰剑来看,剑锋闪烁的那股神剑光芒虽是锐利,可因剑主修为稍为薄弱的关系,使璞辰剑在斩杀时也显得较缺乏气力。

剑虽好,可剑主乃是剑的命根所在。没有剑主强大修为的加佐,纵是一把好剑也无法发挥到极致。

那个藏身黑袍下之人,对于天下名剑的了解颇深,自然在第一时刹便已看得出璞辰剑的不凡。可是这般神剑,固然已生剑灵,却还要折损自己的身价去跟随一个境界不到神级之人,这使黑袍下的身影骤然有了诸多疑惑。

天下神兵,按常理而论,哪个不是择强者为主。璞辰剑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戾气,这在神兵中乃是上等神兵才能有的锐利。这等神剑或许应缘分欠佳,而无法与站在境界巅峰的几位高超之人结下剑契。可再不济,却也不该落到与神级之下的人契约。

要知天下神级以上修为者虽是不多,却个个渴盼能与璞辰剑这般的神兵契约。就算在无主加持与自己剑之根本的供给下,璞辰剑灵随意往地上一横刺,那道道霸气的剑气便足以将四地震得颤动,引来诸多神级以上修为者争先来求与剑灵契约。

看着这与自己争锋相对的璞辰剑,黑袍之人想至此处,不禁觉得一阵惋惜。

那无时不锐利的璞辰剑因剑主修为的缺乏,在与黑袍之人几番对斗下,便渐渐落得了下风。

还是不行吗?看着那张藏在黑袍下看不清的脸,璞辰剑灵不禁在心底生急。

沈陌黎虽拥有这等神兵,素日用它的次数却不算多。若非大凶大险,沈陌黎以自身之力尚无法抵御,是绝对不会拔出璞辰剑的。

被赋予重托,璞辰剑便不想这般轻易就自乱阵脚,败于人下。可是无论它怎样抵抗,对方的气力都好像连绵大山压迫而下,压得它连一息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见到被自己这般强行控制住的璞辰剑,黑袍之人则在略带惋惜中,以淡淡的口气说道“神兵剑灵,你若现在断了与剑主的契约,投归于我,我便绕你剑身不断。”

劝降的话,却是燃起了璞辰剑灵的极度不满。一个连它名字都不知道的敌手,竟如此公然想策反它。天下兵器万千,纵使仅是未入神兵的高等刀剑,多数也与剑主不死不断关系。它乃星族神兵,又岂会在生死之间做叛主之事?

对方的那般劝说,不仅是侮辱了它的剑主,更是对它剑灵人格的轻视。

愤火燎原,让璞辰剑灵剑刃上的戾气更盛一分。带着满腔的愤怒,璞辰剑灵拼尽所有,甚至燃烧起维续剑之性命的星灵,以抵抗面前这个自以为是,披着黑袍不敢见人的卑鄙之徒。

抵抗间,它的神情化成虚影,呈现于璞辰剑上。

怒火天盈的模样,着实让人看之生惧,浑身寒凉自足底生起。

“说这般混账话,你就不怕被本剑灵碎尸万段?”璞辰剑灵义愤填膺道。

剑灵出鞘自如,让本是神情冷漠的黑袍之人面上一愣,想要夺得这把神兵的私心更多一分。

他阅兵器无数,看到的神兵也不在少数。可多数神兵剑灵却仅能在剑主的手中才能将自己模样显现于剑刃之外。唯有几把奇特的神兵,拥有进出自如,由自己把控剑灵行踪的能力。

而空气中隐隐散发着星灵被燃烧的气味,让他几近在一瞬间确定,眼前这把神兵便是星族第一大神兵的璞辰剑!

于震惊之余,他的眸中又多了份了然。

璞辰剑的美名远扬四方,能御驾璞辰剑的人却不多。这并非是因璞辰剑灵脾性古怪难以驾驭,而是世人皆传璞辰剑为不祥之剑,得了此剑的剑主每每过不长时间便会殒命。

故而,璞辰剑虽是天下难得的神兵,想与璞辰剑契约者却少之又少。世人惜命,纵使想借着神兵武装自身,让自己变得更为强大。可以命做代价的强大,纵然背负血海深仇之人,也畏惧于使用此剑。

谁能保证,用了此剑,自己又是否能在报下大仇前丧命?又有谁能知道,契约此剑,自己是否能在称霸天下前,有命活到下一秒?

诸多的恐惧因素,让天下人听到璞辰剑之名后,皆生出一抹渴盼得到力量又抗拒死亡降临的目光。

想至此,黑袍之人的神情若似沉了几分“璞辰剑天下无双,如今看来当真不假。只可惜,这等宝剑今日便要断送在我的手里!”

说罢,他看似虚无的大掌一挥,骤然加重了手中与璞辰剑对抗的气力。早前,因看到璞辰剑乃神兵中的上等佳品,黑袍之人心生贪念,而未对璞辰剑痛下死手。

他步步劝说,仅为求从他人手中夺得这剑,让自己已踏入神级的境界借由这剑而变得更加强大。

可如今,在知得面前这剑乃是璞辰剑后,他的心底却是生出了几分不屑。

璞辰剑虽好,可要以姓名做赌注,他着实做不到。况且,纵然与璞辰剑相关的传闻仅是子虚乌有,璞辰剑以星灵为生存之本却是真实存在的。

若非星族之人,契约下这食星灵而强的神兵,实则也无多少用处。

没有星灵,璞辰剑在神级之上的强者手中,便也形同废铁,不但不能发挥出剑本身该有的锐利,甚至连普通的上等兵器都不如。

剑虽好,但不能为己所用,黑袍之人便生出了将其彻底毁灭的心思。

感受到缕缕不断增强的气流,璞辰剑灵毫不惜星灵的对敌道“本剑灵在世间活了上万年,还从未见过能将我毁灭者。就凭你,当真是痴心妄想!”

黑袍之人抛掷来的强大气流虽不是自己能抵抗的,但璞辰剑灵却也不愿在嘴上输了阵势。天下神兵虽多,可并不是每一个都能登上神兵上等的地位。它璞辰剑既然有那份本事长守神兵上等之座,便无理由会轻易认输。

看到璞辰剑那般较真的模样,黑袍之人却是毫不在意。

第四百零五章 逆敌暗术

带着要将对方抹杀的锐气,黑袍之人饶有兴致地看着璞辰剑,如看着信手可碾死的蝇虫道“若是往昔,我兴许不是你的对手。奈何你如今沦落到寻一神级之下的弱者为主,便无异于自掘死路。徒有一个自己躲起来的无能剑主,我看你拿什么赢?”

一道化成利刀的魔力,在与璞辰剑灵对话间,由黑袍之人手上幻化而出,猛然朝着璞辰剑灵斩杀而下。

恰如黑袍之人所言,那锐利的气流,放在往日着实不会伤到璞辰剑半分。除了上任剑主植星与此任剑主沈陌黎,璞辰剑的每一任剑主都是呼云唤雨的存在,又岂会畏惧于面前人这以魔力幻化的利刀。

可是随着璞辰剑灵所契剑主修为减弱,他能抵御的强敌等阶也渐渐下降,最后才变得连这神级之上的普通人都敌不过。

就在璞辰剑灵以为那利刀斩下,便是自己的穷途末路时。眼见到身畔的利刀却忽然消失了踪影,空气中,唯有道道利刀散去的气旋飘浮,而黑袍之人更是不知在何时失去了踪影。

“你可有哪里伤着?”还不待璞辰剑灵想明白当中发生了何事,便听到耳边传来沈陌黎焦急的询问声。

那熟悉清脆的声音,在璞辰剑灵几近死亡之际,若是菩提降世,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与沈陌黎相识有一段时间,璞辰剑灵却从不曾觉得沈陌黎的声音有如今天这般悦耳过。

同是自己的剑主,璞辰剑灵对沈陌黎谈不上有多少不满,在好感日增的同时,却从不曾觉得沈陌黎有多强大过。

但就是面前这个看似身娇体弱的女子,凭着不到神级的修为,竟奇迹般的将自己从神级之上的利刀下救起,委实让璞辰剑唏嘘不已。

虽是为主卖力,可璞辰剑灵之前不惜耗费命数也要与对方抵抗到底,有沈陌黎的缘故在,却不完全为了沈陌黎。作为上古神剑,璞辰剑灵丢不起那脸,让自己败在一个神级之上的寻常人手中。

自上古以来,莫说刚踏入神级不久的寻常修炼者,就是屹立在五族巅峰的几人,都有被斩自己剑下者。它乃是无与伦比的星族神兵,又岂会甘败于面前这样修为的神级之人。

若在更早之前,这等人根本不需它剑刃以对,单是凭着剑气,它就能将对方千刀万剐。仅是如今武道衰落,境界出众者本就少之又少,加之它机缘巧合契约于沈陌黎,这才让自己的实力跟着大倒退千万步。

仅是它却无悔,放眼往昔,它契约下境界高超者不计其数,却从不曾有人会为它铤而走险,去敌对比自己更强大许多的存在。

璞辰剑的能耐虽能大幅度提升一个人的实力,却无法让一个人仅凭璞辰剑便成为世界的王。得璞辰剑者,天下敌人会因之减少许多,却也非无敌的存在。

作为上古神兵,对璞辰剑而言最大的悲哀就是被剑主当做冲锋的兵器,而丝毫不顾及剑的性命。

多少回,璞辰剑在对斗的过程中因敌方过强而险被毁去。莫非璞辰剑灵自生聪慧,剑走偏锋,恐怕当今世上早已没有璞辰剑。

与敌对峙,剑行天下,这本是神兵为剑主所需做的本质事情。可璞辰剑灵在嗜血的背后,却对这等担惊受怕,唯恐自己活不到明日的日子产生了厌倦。

在烦腻中,它发誓要独善其身,让自己成为世间无神兵能敌的奇剑,日日夜夜不停强化剑身,提高剑灵的灵活度,这才使自己出没剑身,毫不受剑主所约束。

可在修炼中,璞辰剑灵却又有着一份世人所察觉不到的归隐之心。

它渴望自己能隐藏行踪,再不为世间繁琐而忧心。更希望自己能被世人忘记,寻一剑主,终老不沐血河。

这是兵器的大忌,可在自己内心的渴望中,璞辰剑灵还是成功的忽悠了植星,陪自己过了些年躲避坤火珠,无处不逍遥的悠哉日子。

但在植星出事后,璞辰剑灵却也为自己这份归隐不问世事,不再强化自身的私心所后悔。

它是世间难敌的神兵,却不是所有人都无法抵抗的兵器。

植星被冻入湖中之初,璞辰剑灵虽有过一线机会独自逃走。可因心底的那份歉疚,这才让它选择了同植星一起沉入湖中。这一沉,兴许就再无重现世间之时,可它却不后悔。它宁愿以自己的自由被禁锢,来换得与植星的陪伴和守护。

遇到沈陌黎诚是意外,璞辰剑灵在对待沈陌黎时,感情便自然与对植星不同。

如今沈陌黎的这冒险举动,却渐渐撼动了璞辰剑灵内心根深蒂固的焦虑,使璞辰剑灵冷漠的心渐渐被融化开来。

同沐血场,在万年的时间里,璞辰剑灵着实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不单是被人看作一件物品,而是一个伙伴,一个同生共死的伙伴。

选植星为主,璞辰剑灵做得最多的是守护,护年少的植星安好,为植星扫平一切路障。而与沈陌黎契约的这时间中,它第一次感受到了一股并肩作战的强横力量。

剑非无情,仅是人不对,便只能冷眼看遍世间事。一旦生出情谊,剑灵对剑主的那份情感,便是无人能够替代。

在感动中,璞辰剑灵强行压下自己心中的阵阵翻涌,慌忙躲藏到剑身当中道“本剑灵对敌从未输过,哪有你出手相救。”

未看见沈陌黎做了何等动作让黑袍之人忽然离开,但璞辰剑灵聪颖非凡,自然知道当中必是沈陌黎用了些计谋的结果。

抚着剑刃上被虐出的淡淡划痕,沈陌黎却是黯然神伤道“是我时间把握得不够准确,让你受到这等伤害。”

经历过前世种种,沈陌黎最看重的便是与她出生入死的同伴。不管对方是人、是物,亦或是剑,她都在意对方是否安好。

早前她安排璞辰剑对敌,不单是因自己手上无其他物品能在短时内与黑袍之人抗衡,更因自己在璞辰剑剑身暗下施了逆敌术,以对敌强者。岂料璞辰剑为了敌过对方,竟不惜使用维续性命的星灵,而让她施下的逆敌术减弱。

于这等意外下,沈陌黎直到检查清楚璞辰剑并无大损,这才稍是安心。

便在此刻,由不远处却忽传来一道声音道“娘亲真是好不公平,单单关心那把破剑,却不问我一句如何?”

第四百零六章 笑入噩梦

伴随略带撒娇与憎怪的语气,一团柔糯光滑的身影噌的一下再次缩到了沈陌黎手中,毫不客气的来回磨蹭起来。

望着那团绵柔的东西蹭在沈陌黎掌心,不等沈陌黎开口,倒是璞辰剑灵先质问道“我说你这般急切钻回她的掌心,莫不是还想吸她血食?”

身为剑灵,它见惯了冷情人,对于这边绵柔爱撒娇的东西,反倒多出了些许兴致。仅是在暗生兴趣的同时,它又担忧那暂且不知是敌是友的绵柔东西到底是敌是友。

要知若在此时让沈陌黎掌心刚是凝固的血液再续流淌,浓稠的血液气息足以将适才刚离开的黑袍之人吸引,让他复得返回。

见多了腥风血雨的璞辰剑灵,曾借着血腥味栽倒过无数人,更注重于这等细节。

却看那团东西瞪了璞辰剑灵一眼,再续自己蹭着沈陌黎的动作道“我这般爱娘亲,又怎会无故伤我娘亲?早前是我尚未意识苏醒,才会误打误撞伤了娘亲。娘亲,我都来这世间这般久了,你都还没给孩儿取名呢。”

说罢,那团小东西眨巴着双眼,反倒是极为认真的看向沈陌黎,清澈的双瞳中好似写满了无限的期待。

尚不认可为那东西的娘亲,可在遇到小东西那无暇的双眼时,沈陌黎却又不忍于直接拒绝了它的请求。她轻触了下小东西弹性极强的软糯皮肤,略带沉思后答道“肤若水晶亮闪,又若元宵般软糯可人,若是唤你名为汤圆,你觉得如何?”

听到这个名字,璞辰剑灵着实差点喷出一口血来。面前的这东西闪烁着似水晶般的光芒,看浑身上下除了触感,可没有其余半点像汤圆的地方。单是看着,就让人没有半点入口的兴致。

璞辰剑灵想不到,沈陌黎竟会将这团东西取名汤圆。此地虽是缺少食物,众人上顿不接下顿,可再是饥饿,也不该乱食东西,把面前这怪异东西给吞食入肚。

可是沈陌黎手中的那团小东西,却好似对沈陌黎所取名字极为感兴趣道“好,那孩儿以后便唤做汤圆。汤圆定会生生世世守护着娘亲,护得娘亲安好。”

因心头的欣喜,在对答此话间,汤圆明亮的双眼弯成半月,闪亮着令人迷醉的光芒。

那双能将人心智带得迷离的眼睛,璞辰剑灵竟也看得呆滞。从那清澈的眸中,它仿佛想起了自己诸往任剑主被坤火珠抹杀的一幕幕,顿时悲从中来,连剑身都变得昏暗无光。

而在汤圆微笑的眸光中,沈陌黎好似瞬间回到了前世,有无数的至亲挚友死在她的面前。那等血淋淋的画面,让她惶恐不已。

每每当她伸手,想救下那些即将被追杀者屠之的身影,却每每皆是失败。

“沈陌黎,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好好活着。”无数人临终的话,汇聚成一道锁链,在沈陌黎几近奔溃时,将她团团围住。

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那些羁绊之人惨死的景象都是沈陌黎心底最不愿触及的伤。而今那些画面却一拥蜂的窜入沈陌黎识海中,占据了她所有思考的空间,让她顿时陷入无边的担忧里。

因心底的那份畏惧,沈陌黎的眸光几经辗转变化,心底的不安更是步步上升。

便在这时,由道道锁链捆锁她的前方,忽然出现了玥狐的身影。

燃着火的狐身,诡异妖娆的九尾,无一不在衬托着玥狐的孤傲。它仰着头,若陷入到极深的思考中,额头的心月狐图腾随着它思索的动作时明时暗,若是由地狱中攀爬而出的妖姬,让人只一眼看去,便觉得无比鬼魅。

“玥狐。”久未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沈陌黎欣喜叫道。

这么多日夜,她心中藏得最深,亦是最焦急的事便是不知玥狐生死。唯今既能看到玥狐,让她怎不满腔喜悦。

仅是这份欣喜未维续多久,她嘴角的笑容便随着玥狐回眸的动作而凝固。

玥狐那张原是极为熟悉的面庞上,此时展现的却是沈陌黎从未见过的狰狞。它金黄的双瞳中闪烁过一抹嗜血的贪婪,九尾胡乱摆动,若在诉说这尾翼主人此时心中的混乱。

这份陌生的神情,让沈陌黎心底顿生警惕。前世玥狐与她一同流浪于天涯海角,躲避强敌追击几十载,可从未曾见过玥狐这般模样。

此时的玥狐双眸明亮若星辰,却让人觉得冷若冰霜,全然无半点情感。

前世,她所认识的玥狐杀敌时虽极为狠厉,却也不曾有过这般冷血决绝的神情。

于她思忖间,玥狐四肢一踏,竟乘着一叶黑炎朝着她猛扑而来。它的血盆大嘴忽而开启,若要将沈陌黎生吞活剥般。

怎会如此?沈陌黎惊讶地看着面前便要伤及自己的玥狐,眸光中的不可思议轻易可见。

可便在这时,她的识海中却忽生出一丝质疑。

面前的玥狐从外貌上看,着实与她两世相识的玥狐毫无差别。可这玥狐无疑透露出的情感,却绝非是她所认识的玥狐所有。

想至此,沈陌黎猛地挣开锁链,一个灵巧避身,竟在离玥狐那张沾血的利齿落下前一秒,极快的避闪到旁侧去。

面对这那如饿狼猛扑的火红身影,沈陌黎本还想再有所动作,以证面前玥狐的真假。岂料就在她刚要祭起黑炎往那火红身影上扑去时,她的面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让她再看不见任何事物。

待她再次睁眼时,她的面前却再也没有玥狐的身影,唯有汤圆焦急的站在她的鼻梁上,正巡看着她是否迷失在那噩梦里。

见沈陌黎醒来,汤圆极为收敛自己喜悦之情的说道“娘亲,你终于醒了,适才你可吓到汤圆了。”

因起名的信息,让汤圆在欣喜中一时忘却了自己的特殊能力,而让沈陌黎与璞辰剑灵同迷失在噩梦的困扰中,这使汤圆此时心底无比的忐忑,连目光都不敢与沈陌黎对视。

它的这番特殊能力,虽为它避开过无数灾难,却也让它被无数人当做怪物对待。

第四百零七章 乱起族内

而今,汤圆好不容易遇到入血之人做了娘亲,它却又误打误撞让沈陌黎陷入连连噩梦里,使它此时极为担忧被沈陌黎疏远,再过上如从前般受万人唾弃驱赶的日子。

沈陌黎的意志极强,这才在它的噩梦中自行寻到了出口。否则,就算这诡异的术法是它所下,它都无法在短时间内破了这术法。

自打有意识之日开始,汤圆便恨透了造它之人。分明给它这般小巧玲珑的躯体,却又给了它那般可怖的术法,让它的喜怒哀乐都不能够畅快展露于表。

它的喜,是别人噩梦的开端;它的悲,则会生出万千刀刃刮拂四方。它所有的情绪变化,对自己些许仅是一时情绪的表现,对周边人而言,却是无法抵御的灾难。

无数岁月里,它几近在自暴自弃中度日。它将自己藏身在无人的荒野,更不敢有轻易想融入五族生活的指望。

若论血统,它的血统与五族皆不相同,更非五族之人。而论术法,它的术法飘忽不定,更是自己无法控制得了的可怖之物。

也就是在那番绝望中,它才让自己遁入永恒的沉眠里,再不愿见世间任何人。

仅不过,它又带着一丝希冀。

虽过去许多年,它却从不曾忘记自己遁入沉眠之前,有一人对它说过,会有人以鲜血将它唤醒,而那个人便是它的娘亲。

不知话中真假,它却期待无比。要知它并非谁人的鲜血都能吸食,天下之大,它能吸食鲜血认作娘亲的唯有它的同血脉之人。血无垢,方能入它体内。

而能被它吸食血液者,因与它是同族的缘故,并不会对它的情绪变动有丝毫反应。能让它幸得一个完全不惧于它情感变化的人,可是汤圆无数日月中的殷切期待。

唯今,在食了沈陌黎淋漓的鲜血后,它本以为沈陌黎必是自己的同族,那个与它同屹立在五族之外的人。

但沈陌黎适才的那番表现,却无一不在暗示着汤圆,沈陌黎的血脉并不是孤立于五族之外。

可五族之人,分明无法让它吸食半点鲜血,它却能将沈陌黎的血液畅快饮入腹中,这又使它生出了诸多的疑问。仅是无论如何不解,它却认定了沈陌黎做自己的娘亲,任凭五雷轰顶、万海淹没都无法改变它的心意。

看到汤圆清澈目光中隐藏不住的复杂,沈陌黎联想至适才的事,心中若是了然。

早前,汤圆赶走黑袍之人,用的可不就是这招。

那时她在祭出璞辰剑后,本燃起黑炎想冲出黑暗,与黑袍之人血拼。岂料汤圆却忽然跳了出来,急急劝止下她迈前的步伐,而自己一个飞身跳到了黑袍之人面前。

也正是汤圆的那个动作,让黑袍之人本要斩向璞辰剑的利刃顿时停在了空中,所有的注意也皆被汤圆所吸引。

沈陌黎清楚地记得,当时黑袍之人在见到汤圆后欣喜地要表达什么。可刚说出口的话,却终是未说完,黑袍之人便好似受到某种惊吓,几近在一瞬间快速避闪开去。

“暗禾,你终于……”

仔细回思着黑袍之人所说的这句话,可是沈陌黎却一时理不清话中寓意。

但她清楚地记得,当初恰是汤圆在黑袍之人面前,忽然绽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这才引得黑袍之人心生怯意,还未来得及毁去璞辰剑便已快速离开。

面前这团看似微小的东西,既有如此杀人不吐骨头的奇术在身,沈陌黎着实感到些许诧异。

仅是在惊讶中,她的目光却转而看向璞辰剑所在。

璞辰剑随她出生入死,若是受到汤圆那古怪术法影响而折损了性命,于她而言绝对是一个无法接受的沉重事实。

汤圆却也不傻,在看到沈陌黎目光聚集后,慌忙转身跳至剑背上,猛地开口就是一粒桃。它优哉游哉的啃食着自己手心的桃,一手轻拍了拍被自己当成椅子坐的神剑,极为得意求夸奖道“这把破剑没事,娘亲你便放心吧。

“疼,你这小娃娃,年龄虽小,整人的招式却这般一个皆一个,莫非你不懂何叫尊老爱幼?”被拍得极为不满,璞辰剑灵忽而开口道。

适才,它虽什么都还未开始做,他却猜得到自己情绪的波动,必与面前这非人非物的小东西有关。

可以说,汤圆的诡异术法并非万能的。它的术法虽能让人陷入永久的噩梦当中,可其中仅要有一个迷失者站出,破了自己的噩梦,其他人便能极快的从噩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沈陌黎在噩梦中极快的脱了身,这才使璞辰剑灵蹭了一波沈陌黎的运气,很快在那无尽的噩梦中重新苏醒过来。

梦太久了,便走不出来;恶事做得多了,便没有作恶的感觉。

在汤圆手中死去的人不计其数,对那些陷入黑暗无法自拔而自寻死路的人,汤圆可谓从不曾在意过。可现如今,陷入噩梦的事自己的娘亲,便让它后悔不已。

它刚想再继而试探沈陌黎对自己的态度时,阵心外却忽然起了骚动声。

借着声音,沈陌黎若感觉到有无数沙族人在阵心外走动,而凌乱的步伐给不是她早前交代给翔安的那般。

为探清虚实,沈陌黎一个急转身,再顾不上询问她手中的东西是何物,而匆匆往外赶去。

面前的这阵法乃是沙族人共同布阵才可完全,可若是有沙族人体会不到组这阵法的不易,怂恿族人内乱,让阵法在族人的擅自离位间凌乱,那么纵使她有十八般武艺,也难以救下诸多失去阵法保护,直接暴露在雷电下的沙族人。

如此一想,让沈陌黎三步并作两步,匆匆来至阵心外。

还未看清眼前发生何等意外,一股浓稠的血腥味先扑面而来。在那血腥气息后头,是无数不知被何物所伤的沙族人,或瘫在地上苦苦哀嚎,或晕厥原地毫无动静。悲戚至极之景,让人着实不忍直视。

“吱吱吱……”诸多古怪的声响,在阵法四面八方回荡,使人顿生陷入诡谲之地的惊慌中。

第四百零八章 能言之物

面对阵法内血腥的狼藉,怎知在沈陌黎还未有所行动前,汤圆却是嘟起了嘴,开始愤怒发作道“是何人这般恣意妄为!竟拿我的肺腑四肢做文章,待我找到作乱者,定要将他碎尸!”

它小巧的模样,此刻与语气中的阴森判若两人。那句愤火中烧的话,让人乍是一听,只以为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字字诛人于无形。

汤圆的一声怒吼,声音虽极为阴恻恻,却未引起多少陷入恐慌中的沙族人注意。他们眼下在那些古怪物件的侵扰中,周身上下被刮剐出无数伤痕,仅想着保住性命,又哪里管得了其它?

可是那些袭击沙族人的不明物件,却在汤圆这不大的一声怒吼中,浑身一颤,顿时没有了半点再攻击沙族人的狠戾,而是一个个若受批评的孩子,垂着头低浮于半空。

借着那些物件的静止,沈陌黎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适才眼花缭乱让人看不清踪迹,扰乱沙族人的可不就是早前黑袍之人交递到每个伏氏族人手中那团粘稠的物件。

若是联想到些事,沈陌黎紧蹙着眉,看向汤圆问道“汤圆,这是怎一回事?”

汤圆既能轻易喝停那些与它最初模样相似的物件,必然比自己清楚当中发生了何事。沈陌黎最初夺来汤圆,本便是想借这团物件探清黑袍之人的意图。汤圆食她鲜血意外苏醒,虽在她的意外之外,却也给了她另外的询问对象。

听到沈陌黎的问话,汤圆恶狠狠的指着那些如在认错的物件道“我在多年前陷入昏睡之际,本打算让人难以寻觅到我的踪迹,故将自己的四肢形骸分作多半,遗留在三国六海的不同角落。纵使是我自己,都难以在一时间将自己躯体的其它部分找齐。可如今却有人寻到了我所有的躯体部分,拿它们来做恶事,怎不叫我烦恼!”

世事酸涩艰辛,汤圆当初因自己古怪的术法,使得世人疏远鄙夷自己,在不断遭遇害怕与唾弃的目光后,汤圆渐渐没有了求生的念头。

仅是造它之人又是那般可恶,给了它生命,却不给它结束生命的可能。纵使汤圆效仿五族,以最残酷的方式对待自己,以求让自己消失在人世间。可无论它如何努力,都不曾有过一次成功将自己性命打入地府的机会。这让丝毫感受不到世间美好,几经生出厌世观念的汤圆心底更是失落无比。

不过凭着机缘,它得以有那陷入沉眠的机会。虽有人告知它会遇有缘人将它唤醒,可它在期待着有缘人时,又害怕有缘人投递给自己的同时害怕鄙夷的目光,骤然在沉眠前狠心将自己的躯体分成了若干半,以减少世人找到自己的可能。

按照它原先的计划,原想遇到有缘人后,再慢慢找回那些被自己遗落在三国六海世界各地的躯体,可如今看来有人倒是先了一步替它行动。

“这些是你的四肢形骸?”沈陌黎听到汤圆的话,却是诧异无比。

“自然,娘亲,你想不想看孩儿长大的模样?”听到沈陌黎的问话,汤圆却觉得无比自豪道。

这一问,却是把沈陌黎心里扰乱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一来,她并非是沈陌黎的亲娘,这被一个陌生的东西叫“娘亲”,着实让她不习惯。二来,汤圆只不过掌心大小,心智尚不成熟,再如何长大,心智不变,于她而言同时孩子,又何来长大一说?

看出了沈陌黎的质疑,汤圆往旁地大胆一站道“娘亲,你看好了,我可是要开始长大了。”

说罢,尚未等沈陌黎反应过来是怎样一回事,仅见汤圆猛地跳出了沈陌黎的掌心,嘴中若是念念有词。不消一会,便将那些分散悬浮在阵法内各处的物件全聚拢了起来。

诸多的粘稠物件汇合,体形未有半点变大,反倒更显得小巧,而模样竟在汇合的刹那也全然变动,再看去时已与汤圆同般水晶软糯。

而四下杀意腾腾的粘稠物件忽然停止了动作,突然间汇聚一处,使得本就胆怯的沙族人,心中的胆更近乎被吓破了去。

当看到那物件连体貌色泽都变化那般巨大时,一些胆子较小的沙族人,甚至跌坐在地上,有滚滚热液从他们的裤裆当中流出。

没有被万千雷电击中而亡,如今却要被这不明的物件抹杀于死地,叫这些魔道境界低下的沙族人,心底好生绝望。

可他们意想不到的是,那团闪烁着水晶光芒的物件并没有再行伤他们的举动,而是忽飞向阵心方向,一下子窜入了沈陌黎的掌心。

如此意外之景,让他们面面相觑,若看到鬼怪般难以相信。

沈陌黎的实力虽高于沙族人,可共经历过一番险难后,沙族人却也知晓沈陌黎的武道境界在世间算不上多高。他们对神级之人的实力无多少概念,仅是单纯的凭着感觉认为沈陌黎绝不是那些古怪物件的对手!

可如今,便是这在他们眼里不算有多强的沈陌黎,不知以什么方法,竟收走了那些物件,让他们心中疑问更肆意丛生。

倒是几位长者最先反应过来,慌忙问沈陌黎道“契者可还好?”

那些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东西在阵法内横冲直撞,着实令沙族人头疼不已。几位沙族长者,魔道修为在沙族中虽已算得上出众,可与那些不知名的物件相比,却又根本不值一谈。

他们看着那些物件胡乱肆飞,伤得沙族人无数。虽暂且未见到有沙族人因此丧命,可重伤者却是不少,这让几位长者在与这些物件对敌时愁眉不展。

众多物件凌飞时所展现的强大,已然不是他们这些沙族长者所能抵抗。他们凭着自己的力量,聚合一处,也不过堪堪抵挡从由四面八方向他们袭击来的诸多物件。

可以说,那些物件在他们的拼死抵抗下,虽未让他们有半点致命伤,可也让他们每个人都挂了彩。

若是无人阻止,在这样与那些物件纠缠下去,他们着实难以想象会是怎样的场面。

兴许,沙族便会灭亡!

第四百零九章 悔归悔

在这等逆境中,让几位沙族长者在看清面前人是沈陌黎之时,眸中的质疑几近烟消云散,有的更多是感激与对沈陌黎的关切。

那些物件那般可怖,沈陌黎却尽数将它们收回掌心,这把控不好,说不定便会让那些物件伤害。这伤到沈陌黎于诸长者看来事虽显小,可若没关住那些物件,让诸多的物件再次跑出来伤人,可当真是对沙族极为不利的事。

想至此,诸沙族长者看向沈陌黎的掌心时,便更多了份探究的意味。

岂料沈陌黎合拢住的掌心里,在众人目光聚集时却忽然开口数道“尔等当真愚钝,埋了那么多祸害在身旁,还想保全自己无恙,当真是痴心妄想!”

不明那句话的意思,沙族人面庞上却早已因畏惧而变得苍白。

那未知的物件竟还会说话,这完全超乎了连沙族长者在内所有沙族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察觉到沙族中那抹惊惧的低压,沈陌黎余光轻瞥了一眼躲藏在自己掌心中的汤圆,这才对沙族众人安抚道“尔等莫要惊慌,那团东西如今已不会伤着大家。”

沈陌黎说这话时,于己虽是确信之言,但她却也知道,沙族人必然不会信于她所说。

为减少沙族的怀疑,她紧紧的将手心收紧,以不让汤圆展示在众人面前。

汤圆虽是小巧,让人看着毫无危害。可经历过适才的事,她却极明白沙族人畏惧汤圆,哪怕它再如何小,神情看着再如何无害,却也不会让沙族人心里有半点放松。

这可苦了那被沈陌黎掌心捏得紧致的汤圆,它在沈陌黎的掌心里扭捏着想伸展开自己刚完整、而充满膨胀感的躯体。

可因自己碎开的那些躯体早前受人控制,伤了沙族人,使它极为清楚自己若此时出现在人前,会引来怎样的骚动。

它不想给自己的娘亲添乱,便也仅能缩着躯体,佯装沈陌黎掌中无物一般。

于心惊胆战中,倒是翔顿在几番犹豫挣扎下终先开口道“契者,那物……?”

他与其他沙族人一样,都极想知道那物件是否还会威胁到他们的往后。仅是其他族人因各种顾虑,未能开口说出当中疑问,他便决定出头替大家问个明白。

仅是沈陌黎掌控着他们命运,翔顿此时的问话便也显得格外小心。

听闻翔顿这般说,再看向周边人的目光,沈陌黎心中了然。仅是她掌心的那团东西,无论她如何说怕是都无法让沙族人信服。

翔顿此时的问话,分明便是想请沈陌黎替沙族杀了那团东西。

可是,不管她是否想当汤圆的娘亲,她却绝不会对汤圆下死手。

她向来恩怨分明,汤圆自有意识以来,处处皆在维护她。虽说汤圆所能做之事不多,可与她善意,她便绝不会做绝情之事。

璞辰剑灵在看到沙族人那般渴盼将汤圆杀之而后快的表情后,更是躲在剑里冷笑不止。

沙族从不信沈陌黎,眼下却是这般顺从尊敬的模样,分明便是见利忘义的表现。它见过不要脸的,却当真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存在。

思量几息,沈陌黎这才开口道“顿长者放心,我自会处置这团物件,让它再不伤族人分毫。”

听到沈陌黎的话,翔顿刚怀疑自己话意不清,在犹豫着是否将话说得更加直白之际时,族内却有了其它声音“契者怕是与那物本就是一伙,根本不打算处置那物罢。”

此话一出,顿时在沙族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沙族本就不信沈陌黎,尔今听族人这一说,顿时觉得极有道理。

他们将疑问的目光看向沈陌黎,暗地里的窃窃私语却早已此起彼伏。

听到伏氏族人的污蔑之词,汤圆却是再也忍不住。它猛然一个用力挣脱出沈陌黎的掌心,跳到众沙族人面前不满嚷囔道“尔等这般污蔑我娘亲,可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娘亲?众沙族人在听到那团物件的质问后,骤然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在看到那物在地上蹦跳,离他们步步靠近时,又慌忙朝后退了退。

如今的汤圆蹦跳在地上,连一个人的拳头大小都不到,看着并没有多少杀伤力。仅是早前见识了汤圆的厉害,沙族人到现在心底都还藏着无比的担忧。

可是汤圆的一番说辞,虽是好心想为沈陌黎辩解,却是好心做了坏事,让众人骤然以为族人的猜测是正确的,沈陌黎与那伤他们的物件当真是在自导自演,合伙坑害他们,眸子里对沈陌黎的怨恨不禁染上眉梢,明眼人一眼既能从中读到深深的敌意。

那如刀刀飞剑般盯向沈陌黎的目光,却是深深刺痛了汤圆的眼。

在愤怒中,它遽然膨胀自己的躯体,化作九尺虎头狮尾的模样,朝着眼下的沙族人大声吼道“尔等当真是无心之人!我娘亲那般拥护尔等,尔等竟然好坏不分,任由自己族内的万恶之徒控制我的四肢肺腑作乱!”

随即,想到了那些尤氏族人那般操纵自己,它眸里的怒火更盛几分道“想来那些想利用我之人,如今当真是不见棺材不闲事大,还有心思在这耍嘴皮挑拨离间。沙族人既然自己管不好自己族内事物,我今日便替尔等掌权人好好管管这些族中蛀虫!”

汤圆的一番话,终是使伏氏族人心底惶恐至极。他们受高人指点,暗中将自己的血与魔气混合,打入到这些物件内。本是想借这些物件扰乱沙族,让翔氏族人自行在大乱中丧命。

岂料计谋不成,他们反倒抬来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让他们心底骤然有了畏惧。

要知早前那些物件乱飞,虽让沙族损伤极重,可却不曾重伤了哪个伏氏族人。

他们本是幸灾乐祸的看着翔氏族人受虐,却不料被虐的惨剧这么快就落在自己身上。

那高人仅说这物件能助他们杀了翔氏族人,可从未说过这物会跟着自己意识做事,这使他们的肠子都毁青了。

仅是悔归悔,他们此时却还是强撑不明何时,在族人面前佯装成无事未参与过任何与沙族不利的坏事上。

“”

第四百一十章 跪地血花

但在眼下这等情况下,伏氏族人倒也不傻。他们以沉默应对汤圆的指责,自知在汤圆的不满声中,自然有长者先行站出替他们鸣不平。

与众人所料相同,翔安环视一圈族人后这才开口道“我沙族常年共居一城,邻里亲近、路人遇事相携,岂会有你说的那等用歪门怪术之徒存在?”

翔安对汤圆的话虽是半信半疑,但在沙族人面前,他还是需在最大程度上维护沙族人的利益。

听到翔安的那声质问,汤圆确是毫不在意。它眸光不明意味的扫视了几位尤氏族人道“沙族人如何想,我并不在意。自然有蛀虫腐蚀,众灭的是沙族又不是我,我何须要与尔等证明什么。倒是那些妄自想利用我滋事的沙族人,被我躯体附着了那些黏糊之物,真不知能再活多久。”

汤圆这话说得不咸不淡,却让本就处于惊慌中的伏氏族人心中的不安更被放大了数百万倍。

他们紧张的以另一张手暗中触摸着那张原先触摸过组成汤圆躯体的那些物件,当真摸到了无数黏糊的液体。那些液体与掌间的皮肤贴的紧致,任他们如何用力搓揉都无法将其去除。

在慌乱中,却也有较理智些的伏氏族人,目光所及见到其他翔氏族人衣裳发丝间的那份同样的黏糊物,这才略是安下心来朝汤圆喊道“你这妖物莫在这里挑唆人心生乱,拜你所赐,我沙族众人浑身上下都是这黏糊物。按你的意思,岂非我沙族个个都是对自己族人心怀不轨之人?”

这是伏氏族人的试探,他们对于汤圆的话带有疑问,犹惧这是汤圆引蛇出洞所编的谎言。故此,他们要更加的明确汤圆话中虚实,才能进一步知晓往后该如何做。

听到他们这般质问,汤圆却冷笑一声道“非也,仅是其中真假,我无需多做解释。我那黏液说来倒也有些皮,初来粘在抓它者手上时,仅会让对方有些许瘙痒感,再过段时间后,才会渐渐腐去去人体肌肤,蚀其骨肉,让人在无尽的折磨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汤圆的一番话,说得若是谈论着不关乎什么的小事一般,可却让伏氏族人心底燃起了浓烈的不安。

早前,他们便已感觉到手中有瘙痒感传来。仅是那感觉并不明显,他们才能隐忍至今。

他们原以为是早前抓握到手的黏糊物件不干净,使掌心有了这般变化。岂料在汤圆说完这话后,众伏氏族人只觉得自己的掌心更加的瘙痒无比,好似又万千毒虫在啃咬一般。

虽不想被这粘稠液体腐蚀至半死不活的痛苦之态,可他们现在却又不能承认。否则,站出向汤圆索要解药,非但不一定能要到解药,还极有可能行事败露,让众沙族人治他们一个叛族的死罪。

这般一想,他们的神情皆青雉如铁,没有了半点血丝。

就在此时,一道阴沉的声音却从阵心中传来“玄朱!”

听到那声呼唤,周围人皆不知其所知,倒是汤圆淡定的神情中稍是闪现出一丝惊讶,旋即又恢复了一片淡然。

这人世界能唤出它原名的人不多,而但凡能唤出它名者,必对它有所图。而在这片阵法当中,能喊出它名之人,必然便是这些尤氏族人的背后主使。

它尚未去找那些趁着它未苏醒之际,强行借它力量行恶事之人,未想到那人反倒送上门来,让它觉得人聚齐了更好算账,眸底里的阴森之意更是不言而喻。

看着汤圆眸里的阴森,与之前的不谙世事模样判若两人,沈陌黎的眸底不禁闪过一抹震惊。仅是在震惊之余,她却更担忧于不知何时再度回到阵心处的那人,

在这片阵法里,能做到这般踪迹难寻者唯有披着黑袍的那一人。

汤圆对意识苏醒前的那些事虽不了解,沈陌黎却是一清二楚。

早前因汤圆的万变表情,对黑袍之人虽造成了一瞬间的恍惚,逼得黑袍之人放弃斩断璞辰剑的动作,须臾间逃之夭夭。

但同样的计谋,汤圆再对黑袍之人用上一次,怕是非但不能使黑袍之人再复噩梦之境,还会让黑袍之人在警惕中先拿汤圆开刀。

这片阵法当中,若说能正面与黑袍之人对敌者,那当真是找不出半个来。

神级之上,哪怕修为与同阶之人相比再是如何低弱,也能轻易碾压了神级之下的人。黑袍之人的修为在神级中虽算不上出众,可要在几息之间抹杀众人,却是极有可能之事。

虽不知黑袍之人有了那等神力,为何还要潜藏在暗地里,煞费苦心的遣伏氏族人做这般恶事。但既是不怀好意对待沙族,便必然有其图谋的地方。

随着那道声音的响起,在场的众伏氏族人却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他们纷纷跪地有礼道“我等恭迎族长归来。”

听到伏氏族人这般喊黑袍之人,再望向黑袍之人那徐徐走来的身影,翔安瞳孔一缩,若有所思。而同是长者的翔安则是赫然怒吼道“尔等乱认族长,该当何罪?”

听到翔顿愤怒之语,黑袍之人挥袖而起,卷起一阵狂风,瞬间将翔顿刮剐得连骨都不剩。那般狠厉,让在场的所有人震惊。

他们不知翔顿的话为何错了,更不明那黑袍之人为何对翔顿出手这般凌厉,竟在一瞬间就将仅说错一句话的翔顿抹灭得连骨灰都不剩。

在众人的吃惊里,却看翔安在震惊之余,轰然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与地的摩擦间,竟因用力过猛而渗出了诸多的鲜血。

“安长者,你这……”见到适才翔顿的惨死,其它几位长者虽对黑袍之人敌意满盈,却也不敢再大声呵斥那些行为古怪之人,仅好小声的询问着翔安这番意外举动因何而做。

翔安并非轻易可屈服之人,放在平时,纵使有在险恶强大的敌人,翔安都会选择与沙族人共存亡,与众长者共抵御敌人。像此时翔顿被杀后的举动,其他人还是第一次见翔安这般做。

第四百一十一章 本心已逝

从黑袍之人随意挥出的那阵风刃,众人虽能察觉到对方的强大难敌。可对方再是强大,这未有任何周旋便先跪地服软,又岂是一个长者的所为?

就在众人因翔安的所作所为而显得格外震惊之际,却听翔安重复着适才伏氏族人的话道“翔安拜见族长。”

听到翔安那满腔激动的话,黑袍之人藏在袍下的面容中,绽放出一丝无人能察的冷笑。这么多年了,他从未料过翔安竟还这等愚忠于他,着实令他意外。

可是他并不打算将这意外诉以人知,要知在沙族化成他需要的东西前,翔安这枚棋子既是对他这般忠诚,便还有唯他利用的价值。

如此一想,黑袍之人低压着嗓门道“翔安,如此多年过去,你竟还记得我这老族长,还当真难得。不像一些人,这有了新族长,便将我这没用的老人忘却喽。”

此话一出,如惊雷炸地,震惊得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本是充满惊慌的无声环境里,倒是有些先行反应过来的族人,慌忙跟着往地上一跪,纷纷拜见黑袍之人。

前代族长消失多年,他们本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如今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于这些沙族人眼中便仿佛见到了救星。

在这些沙族人眼中,虽不能极为确定面前人身份。但翔安既然那般肯定了对方便是前任族长,他们便也信了。甚至于,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实则早已认为不管对方是否是自己的族长,仅要能救他们,他们便愿意将对方当成族长。

黑袍之人的一个挥袖,已然让沙族人看到了黑袍之人的实力非凡。

当初前任族长离开时,并未踏步神级,自然没有这等实力。可如今有这等实力者要来当他们的族长,为他们挡风遮雨,他们当真觉得划算不已。甚至于在窃喜中,连要将翔章的族长之位迁下的心都有了。

这打了汤圆一个始料未及,它没想到自己还未对黑袍之人发难,面前的这般沙族人却已倒戈,纷纷向黑袍之人表现出诚服之意。

而几位长者,虽未像其他族人那般即刻跪地。可在看到族人一个个跪下去的身影,眸底原还带着的质疑,也逐渐被震惊与兴奋所替代。

在他们的眼里,沙族利益重于一切。而眼前那个由黑袍遮挡住全身之人,虽猜不到对方的身份,他们在内心里却也渴望对方当真是自己的前任族长。

沙域遇险,他们凭着自己不高超的实力,着实为族人撑得太久了,以至于撑到他们都几近崩溃的边缘。

翔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何尝不想有人替他们顶住沙族的天。可那天太沉重了,除了他们几位长者,族中再没人愿意挺胸为同族所有人撑住那片天。

他们撑得了一时,却无法撑一世。面前这难以抵抗的险境,他们已近无力为沙族人再撑下去。若面前这人能接过重任,为沙族再续撑起这片天,纵使对方并非前任族长,他们也愿认其做族长。

生死之间,对于沙族人而言能做的选择并不多,他们苦苦挣扎,却始终游移在死亡边缘。他们看不到自己的未来,更猜不到自己未来究竟何去何从。

城池不复,沙域被毁,魔地大难,他们赖以生存的环境已然不在。纵然他们走过了这劫难,却也未必能在魔地万恶的环境中离开强者而独存。

可如有一强者能长期驻守族中,保一族安好,纵然任其做族长,牺牲几个族人的性命,于他们来说却也算得上是莫大的幸运。

仅是天下哪有这般送上门的好事,他们认黑袍之人为族长,却不曾考虑过黑袍之人还是否将他们当成值得用命守护的族人。

在黑袍下藏着的虽还是沙族前任族人的模样,可那颗守护沙族人的心,作为前任族长的翔栗却早在当初离开沙族时,便已抛至九霄云外。

作为曾经的族长,他守护了沙族三百余年。可这么多年的守护,沙族人除了将他当成为自己抵挡灾祸的工具,平日里半点好处不会归他。

站在沙族最高的位置,翔栗早就厌烦了这样的生活。

一方面,在时而出现的外敌面前,他未踏入神级的境界着实显得低微脆弱。可另一方面,沙族人处处仰仗他出手相助,纵使知道前方是火坑,他飞不过去,都要选择躺在火坑上,让诸族人踏着他的身体走过火坑。

那番痛楚的过往,让他看到沙族人同眼下这般为一己私利,而尽数佯装诚服的模样,愈加的痛恨不已。

他更明白,他若是应下了沙族人的请求,又要为沙族付出怎样的代价。

那代价他早前付出过太多回,尔今早在被伤得遍体鳞伤中没了沙族族长的心。

仅是在联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彻底摆脱去沙族人常年留给自己的心底阴影后,翔栗很快便又予以释怀。

将死之族,任是在他面前表现得多丑陋的嘴脸,都终将被毁灭,他又有何可介意的地方。

在理清情绪下,翔栗这才略微点头道“尔等先起来罢。”

当初作为沙族族长之时习惯的跪拜之礼,翔栗现如今再看到时只觉得扎眼无比。

同族人的每一次膝盖着地,都仿佛在暗示着他的使命便是为沙族而亡。

可是他不甘,更不愿耗尽余生只为沙族。三百年,他荒废了修炼,日日夜半而息,天未明而起,那般勤勤恳恳处置沙族事物,终却只落得看着亲儿殒命而无力制止的下场。

在这番天地变动中,他太渴盼变强,强到能抹杀去杀子仇人,强到再无人能干预自己。

可是,却也是为沙族勤理事物的那三百年,让他错过了最佳魔道修炼的契机,使得他离开沙族后再如何努力,都破不了神级的门槛。

若非是那黑袍老者出现,赠他以相同的黑袍,现如今,他怕是还滞留神级之下不得行。

仅是那黑袍长年累月带在身上,却也给人肌体发肤造成难以逆转的毁灭。

他也曾想摆脱去黑袍,让自己重归本心。

第四百一十二章 伏氏愚忠

仅是天下之事,多数开弓没有回头箭,既是选择了与那黑袍老者同伍,披上同样的黑袍,哪怕受到再如何磨心的凌虐,翔栗也没有多少可以回头的余地。

那些因黑袍被磨碎消失的肌肤骨髓所留下的伤,虽时时以难忍的剧痛提醒着翔栗这黑袍潜在的危害,可为了能让自己变强,翔栗还是强行忍下了痛楚,想借着黑袍让自己的魔道境界快速提升。

可在黑袍磨心痛楚的折磨下,翔栗的思绪也渐渐发生了扭曲。

在沙族的三百年,他从风华少年步入苍迈老年。这些本属于他最能走向辉煌的岁月,他却如数耗在了沙族,耗在了这些不断示弱,不断压榨他出谋出力的族人身上。这让他扭曲的心理,对沙族的憎恨也攀爬到了一个至高点。

他恨,恨于自己无私为沙族做了那么多年的事,却不曾早些看穿沙族的面目。他更悔,悔在自己错过了魔道飞升的最佳时光,而今已是蜡尽烧完的残烛之年,纵然他想要再费心努力想提升自我,没有外力的帮助,便再无法实现。

黑袍加身,并非翔栗所愿。为了留住这黑袍,他甚至不惜以沙族作为代价,才让当初借他用上一回便想收回的黑袍老者松了口,暂且将黑袍留以他。

但他若不能在转瞬即过的半载时间里将沙族人转化成那物,赠以黑袍老者,他便再无拥有黑袍的可能。

半载说短不短,对翔栗更是度日如年。

他恨沙族不假,可那毕竟是他自生之开始,便一直生活的地方。要他亲手将自己原先用命守护的族人推向死亡,他着实难以下手。

然对修为实力的渴盼,让他又一度想要对沙族起了杀意。

在沙域外徘徊的这近半载时光里,近乎磨去了他一世的纠结,让他几度抓狂,几度本想挥刀斩向沙域,却又在咫尺近距下停下了动作。

倘若黑袍老者那里给他的有其他选择,翔栗再恨沙族,也绝不会拿沙族人下手。可是世间没有如果,这条路既是这般抉择了,他再想回头便已是不能。

但半载时光,说短却也不短。翔栗在万般纠结中不愿寻沙族人大开杀戒,沙族中却也有人自己送上门来,愿为翔栗做事。

曾经身为族长,翔栗在沙族的三百年时间里,收揽了众多的追随者。这些追随者在三百年韶光里,将翔栗的模样印入自己的骨髓,纵使翔栗外貌上有了极大的变化,他们都能在极短时间里将其认出。

而这些人中,便包括了一些与翔姓不合的伏氏族人。

翔栗虽是翔氏,他的血脉里却留着半数伏氏的血。这也是他统管沙族三百年的时光里,沙族内两大氏族都能归顺于他,听他话做事的重要原因。

顺从翔栗,两大氏族皆有着自己的私心。他们在表面的听从下不断角力较劲,试图将有一般血脉归于同姓氏的翔栗拉拢到自己的阵营。

仅是这番争斗,在漫长的三百年时光里,都极好的被翔栗所化解。

翔栗本心所向乃是所有族人,在原先那份本心的驱动下,他与两姓族人交好,却又不与任何一个姓氏的族人太过亲近。

在翔栗初降世不久,他的双亲便因两姓联姻,史无前例,而被两姓族人认为是不洁的象征,而将他双亲予以火刑双双抹杀。彼时的翔栗还是因他前一代族长的仁慈,这才侥幸得活。

于翔栗年少的时光里,他是受万人唾弃的对象,是沙族所抗拒的存在。

谩骂与鄙夷的语气与目光,曾让年少时的翔栗避之不及。他把自己潜心沉浸在修炼中,这才修得沙族常人无法匹及的魔道高度。

那份魔道境界,若在魔地其他处而论算不上卓越,可在修为尽数不高的沙族,却已引来足够的轰动。在见到翔栗有如此出众的修为后,沙族人对翔栗的态度也渐渐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先是介绍了翔栗接管沙印,成为族长的事实,尔后更将翔栗带有两氏族血脉的事当成自己氏族的一个发展契机,争先与翔栗交好,妄图一姓称大。

对于那些图谋不轨的同族人心底的阴暗,翔栗已然见得太多。若非后来翔麟改了姓氏,使伏氏族人的地位一落千丈,那场两姓氏的斗争怕是到现在都还在继续。

但翔栗对于氏族的斗争却不多在意,他在位的三百年,沙族繁荣昌盛,更达到了其它族所没有的祥和安逸之巅峰状态。

翔栗离开后,沙族渐渐败落,这使当初追随翔栗的那些人,皆有心想将翔栗寻回。

翔章掌管的沙族,族人生活虽还算得上安稳。但翔章的仁心却也是沙族渐渐在几大魔族中渐渐成了垫底,甚至于声望连普通魔族都比不上。

他们怀念于翔栗的管辖,更在年复一年里期待着翔栗的归来。

翔栗出现于沙域外,是其中一个伏氏族人的意外发现。他快速认了翔栗为自己唯一的族长,并听从翔栗之令,带动众多伏氏族人暗中行事。

在翔栗的一步步筹划下,他们甚至做出了众多早前以整个氏族力量都无法完成的事。他们相信翔栗,甚至还配合翔栗,不知头尾的助翔还偷得了控穹扇,让控穹扇遗失在荒沙之中。

无数岁月里,不管翔栗的决策是对是错,这些伏氏族人始终记得翔栗当初的那句承诺助伏氏成为沙族第一大姓氏。

也仅因翔栗的那句承诺,诸多伏氏族人争先行动,不分是非的为翔栗做着各种事情。

他们从不曾想过,翔栗在离开沙族后,是否还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族长。他们仅记得翔栗曾经逆天的实力,而单纯的认为是自己目光短浅,而看不透翔栗往后为伏氏安排的康庄大道。

这些梦想着独霸沙族的伏氏族人,怕做梦也没有想到,翔栗从最初遇到他们时,便不曾想过一丝伏氏的利益。

面对沙族人无法正面痛下杀手,这些愚忠于自己的伏氏族人,却委实给了翔栗另一个选择。

第四百一十三章 玄朱往事

翔栗原以为自己借着伏氏族人之手,便足以藏在暗处做成所有的事。可是伏氏族人办事上的极端不足,却在翔栗的意料之外。

而他的眸光在触及汤圆时,对沙族人那般办事不利的愤怒更是感慨到了极点。

传闻伏氏族人与翔氏虽同处于沙域,同称为沙族,但伏氏的先祖却并非魔族人。

这是一段早被世间所遗忘的密事,三国六海内原是六族同生,六族血脉相互排斥,六族之人又相互制衡,而使世间维持着一个**之象。

仅是谁人都没有想到,这**之象终有被打破的一天。在仙、人、妖、魔、星五族之外,另一族常年出没神秘的异族血脉之人,在一夕之间骤然由与世无争而变得残暴不已。

当初因拥有这血脉者所到之处血流成灾,不管是五族中的哪一族强者,纵使与他族联合,都不是这缕神秘血脉之人的对手。

在那段昏暗的日子里,无数人丧命在这血脉之人的无情抹杀下,尽数命归黄泉。拥有此血脉之人就好似着魔发狂一般,任凭对方是何人,都不曾放过目光所及的任何人。

而这无区别杀戮,使五族之人对这血脉有着极其的仇恨,恨不得将拥有这血脉之人赶尽杀绝。

奈何拥有此血脉者的高超修为,却是屹立于五族之外的强大存在。上古之时更有人将这股不知名的神秘血脉拥有者,归于不同源的存在。

若论五族之始,皆是由一名神女子的筋骨血脉所化成。可那神秘血脉,世人只将其看成是那神女子的死对头,在死前以怨念化成。

因独化一族,由因怨念颇深,使那神秘血脉的后人也极为残忍嗜血。

在那份残虐的屠杀中,五族人起初仅是各族分散抵抗那嗜血之人。然各族修为虽是不弱,在长年抵抗下,却也渐渐发现自己全然不是对方的敌手。

五族人所谓的抵抗,到头来便成了蝼蚁敌象的笑话。他们再做多少番努力,结局都一样是尽数被屠。

而那无差别的血腥,也在五族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为能让己族血脉流淌后世,保住族内后裔,五族之人虽素日里有着解不开的仇怨,却也终在强敌面前共商榷结盟之策。

他们本以为五族合一,必能剿灭了所有的神秘血脉拥有者。可令五族人做梦都未想到的是,他们的结盟事宜还未商榷妥当,神秘血脉一族却从此销声匿迹,在三国六海内全没了半点踪影,就像他们从不曾来过人世间一般。那段五族即将联盟的历史,也随着那神秘血脉一族的失踪,而再未被人所提及。

可没人能想到的是,那段被尘封的历史,于其它地方早被世人所遗忘,在沙族内部却悄然无声的成了独属于历代族长的秘密,被延续至今。

连伏氏族人自己都想不到,他们的先祖身上流淌的是五族之外的神秘血脉。

这股血脉传言有着毁天灭地的能量,可因血脉在毁坏外界的同时,也会伤及拥有血脉者的性命,这才使拥有此血脉之人渐渐减少。

伏氏族人之所以魔道修为低下,而又不受那神秘血脉伤及命数,是因为当初魔祖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将其体内血脉世代封印,以让伏氏族人在不受血脉的影响下得以壮大。

而作为回报,每隔五十载便要有一个伏氏族人以自己的血生祭魔池,以保持当初由伏氏族人血脉为引的魔池,能终年保持着塑造魔人的奇特能力。

五十载消失一人,对于人数诸多的沙族而言,并不会引来众人的多少留意。仅是被掳走生祭那人的家人,会在一些年里牵肠挂肚,默默伤神,又在伤神中将失踪者压在心底,渐渐忘却。

这也便使每一任的沙族族人,按着先祖的遗训,从不间断每隔五十载,便独自行动虏获一伏氏后裔去往魔池生祭。

不得不说,当初魔祖的眼光极为好远。他能冒其余四族所不愿冒的风险,将残存人间不多的异族血脉之人藏入自己的魔族中,并将他们的血脉能力为己所用,为自己所能用的魔人提供了充分的后备人员。

魔池再造,魔人便能死而复生,跳出轮回只为魔族掌权者所用。

而在获得这般奇效的魔池中,魔族未损魔族一人一血,反倒让五族皆闻风丧胆的异族人,尽数为己所用。

这是伏氏族人的噩梦,更是伏氏族人无力改变的结局。

他们当初抹杀五族,仅不过是知得自己命数将近,想拉些人为自己陪葬。

纵然没有五族联盟,他们走向灭族的结局也不会改变。

魔祖的实力虽强,可以一人之力面对成群的异族嗜血之徒,却也没有丝毫胜算。

可为了瞒天过海,魔祖还是决定独自一人铤而走险,深入虎潭与众异族人谈判。

而那场谈判,说是双方均有选择的余地,但留给伏氏先祖选择的空间却不多。

无论杀或不杀魔祖,他们终要灭族。可魔祖却给了他们一个重新为人的机会,这个机会虽会让他们再无半点高深实力蔑视外族,却可以让他们举世无忧安居一隅。

他们虽也曾质疑过魔祖,可魔祖当众封印住一伏氏族人的血脉,使其顷刻不再饱受那时时煎熬自身的血脉影响,这也使得众沙族人心动不已。

在万千权衡下,他们终是与魔祖签下那一纸血契。以自己后裔世世代代循环生祭魔池,以换得全族的保全。

他们在被封印血脉后,纵然知道了自己或许便是下一个生祭者,可为了后裔不受五族追杀,他们还是将一切与自己族有关的事情皆烂在肚子里,使后代在全然不知的情况下,一代代以魔族人身份生活在沙族中。

在众多伏氏先祖中,那个第一个生祭魔池者,更被魔祖再造成伏地魔,以佑当初失去修为的众异族先祖安好。

如今,所有的一切虽已物是人非,可翔栗在得到玄朱后,却最先想到了伏氏后裔。

血与垢,伏氏便不会灭。

翔栗的血脉算不上有纯净,自然无法让玄朱生得意识。

可伏氏却不同,他们是真正的异族血脉后裔,自然拥有完美将玄朱唤醒的可能。

第四百一十四章 若宝藏掌

翔栗本以为将玄朱分发给所有伏氏后裔,再告诉他们这物能助他们推翻翔氏族人的统治,在众伏氏族人的配合下,他必然可以将玄朱激活。

岂料所有异族血脉后裔的伏氏族人,并没有哪一个能将玄朱激活,反倒是看似仅拥有人族血脉的沈陌黎,竟让玄朱的意识重新苏醒。

玄朱乃上古时期的万海之源,当初海帝也是在玄朱的帮助下,才得以祭出当今的六海。传闻得到玄朱之力者,便有掌管天下的能力。

海能助长万物复生,亦能大风大浪覆灭万物。

天底下,每一个妄图称霸三国六海之人,心底都有想得到玄朱的私念。

仅是既是上古之宝,玄朱纵使已进入沉眠状态,行踪也绝非寻常人可寻到。

翔栗没有这个能力得到,他手中的如数玄朱,皆是那黑袍长者所给予。

当初黑袍长者给他以玄朱散落的地图,是要翔栗凭借自己的实力寻到玄朱,借玄朱之力为自己做事,却不是将玄朱赠与翔栗。

靠自己实力获得玄朱不假,但一朝在黑袍长者的控制下,翔栗便一朝有被黑袍长者要回的概率。

可翔栗暗中有了私心,自认为有了玄朱,哪怕是黑袍长者都不再是自己的对手。

在这份私心的操纵下,翔栗虽继续中暗中灭了沙族,以将沙族血肉炼化成那物的计划。可他又暗中不断搜集着关于玄朱的种种讯息,想逆转自己仅能听黑袍长者之命行事的命运。

翔栗的用心搜集情报,自然也让他获得了诸多与玄朱有关之事。这些事在他族虽因异族血脉消失而变得十分棘手,可因翔栗知得伏氏族人的底细,反倒有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便捷。

于拥有玄朱的这短暂时间里,翔栗曾一次次幻想着自己能将玄朱意识唤醒,让玄朱为己所用。

如此一来,不管他是否要覆手灭去沙族,他都无需再听黑袍长者的话行事。

天下间,从来就没有一出生便能称霸五族之事。黑袍长者虽强,却也非无坚不摧的存在。翔栗便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能与黑袍长者抗衡的地步。

可是翔栗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算计别人时,早已被人算计在阴谋中。

而这份算计里,便包括了让玄朱复醒之人。

沈陌黎能以自己的血复醒玄朱,并非是意外。在沈陌黎自己难以想象的地方,于她步入魔地后便始终有一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她。

眼下看到玄朱复醒,却是认了沈陌黎为娘亲,这让翔栗心底又怒有愤。他不甘明明是他找到的宝,最后却要拱手让给沈陌黎。

面前那个看他时目光冷森森的汤圆,更让翔栗心中的火烧得更加旺盛。他透着一股阴森寒意,对汤圆沉声问道“你可知你的娘亲不该是她,是我将你碎落各地的残躯找回,是我让你有了重现人间的机会。我历经千辛万苦,才有了如今的你,你又怎能因她的几滴血,便认贼做母?”

翔栗说得愤愤不平,连藏在黑袍下浑浊的老眼看向沈陌黎时,都显得无比愤慨。

汤圆却不以为意,它一个蹦跳回到沈陌黎的掌心上,才悠悠回道“你这不人不鬼的东西这话说得当真好笑,我有本事将自己的躯体放置三国六海各地,便自然有能力将它如数找回,又岂需要你来协助?”

对于虎视眈眈,对自己有所图谋者,汤圆历来不会客气。

面前那个用黑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之人,虽看不出他的神情面貌,汤圆却可极确定对方必有所图。而它平素最为憎恨的,便是妄图借它之力者。

不管对方用它的力量所做事情是好是坏,汤圆都对那类人深恶痛绝。

当初海帝乃异族之血,虽拥有呼风唤雨的强大力量,却也不足以造出六海。可因种种事宜,海帝终究是与它结盟,借着它的力量早就了六海盛世。

这于世界固然是千万年不变的好事,可于它却一个噩梦的开始。

最初世人将六海初成的功劳都归结在海帝身上,这汤圆倒是毫不在意。可在那之后,因有人私下发现海帝借力于它,而引起了世人对它贪婪的抓捕行径,让它发誓再不借力于人,助人成事。

在世间这些年,它历经了太多残酷。它饱受强者追捕,屡次在几近死亡的边缘险险避过危机;它又备受寻常人的冷眼看待,它的神情变化对世人而言便是利器,能将众人在转瞬间推入死亡深渊,这使寻常人恨极了它,又怕极了它。

若非是还有着一丝与有缘分因血结缘的希望,汤圆早就厌倦了这世间,想将自己永远分体遍布各处,又怎会渴盼有人将自己如数找回,当做利益工具使用?

听到汤圆那般不在意自己的话,翔栗却是更加怒火中烧。他由虚无黑气汇成的掌心中,更是生成缕缕似毒又似刃的气体,缭绕着想一击将汤圆毁灭。

可就在那缕黑气燃起时,翔栗却又生出一丝迟疑。

汤圆虽是认了其他人为主,他却仍有着最后一丝幻象,渴盼汤圆能回到自己手中,为自己所用。在那份最后的期盼中,翔栗骤然改变了黑气袭击的方向,绕过汤圆直击向沈陌黎。

黑气的强悍难敌,带着万马奔腾的巨响,夹杂着让人相隔数里闻着都觉得窒息的沉重,转瞬便到了沈陌黎的面前,轰隆隆似雷鸣降下,要将沈陌黎顷刻吞灭。

望着那神级之上的可怖力量,沈陌黎足下轻巧一踮,却是以妖蟒术极快避开了那一击可夺她命的黑气。

“怎会如此?”翔栗并不曾见过神级之下的人有这般疾速,神情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讶,可在短暂诧异后,便加快了手中祭出黑气的速度,一缕紧接一缕的朝沈陌黎轰去。

而乖巧呆在沈陌黎掌心中的汤圆,却是为自己的娘亲这般有本事而心底暗自拍掌。

作为曾经轰动一世的玄朱,汤圆纵使这些年未曾再修炼过,毁天灭地的实力却也不曾倒退。可它更喜有人护它,将它当宝捧在手心。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一世庇护

一世皆为人做事,让汤圆在沈陌黎的呵护下,顿时觉得自己的一生全不如这一时。有娘亲的庇护,让它本是灰暗的日子,顿时若有无数阳光照耀。

可是那道道黑气,却是让众数沙族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沈陌黎是否被黑气所伤及,众沙族人实则并不关心,他们在意的是他们自己,是自己的至亲挚友,是他们的族人。

万一稍有不慎被那些黑气击中,以沙族人的实力,纵然不可能再有半丝生还的机会。他们在心里一遍遍的祈祷,只愿翔栗拥有族长胸怀,能在愤怒中也避开对同族的伤害。

此时看着那一缕缕不知下一刻击往何方的黑气,让所有的沙族人心底惊鼓阵阵,恨不得逃得远远的。

但对于同族人的羁绊,让他们心中纵然已逃至千万里之外,脚下却如有深根稳扎。这是沙族人的执念,他们对外族之人虽显得极为自私与不在意,可对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却从不曾因险难有过半分退缩。

若说沙族人自私,他们对待外人上当真是自私无比,为了自己能活,可以全然不顾其他人是否能活。可若是沙族人无私,他们对待自己的家人又着实无私,他们可以为心中所牵绊的人抛头颅洒热血,纵然知道前方是死路也毫不退怯。

这些正处在极度紧张边缘的沙族人不知的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前代族长翔栗在击杀沈陌黎时,并不曾顾及过他们半分,反倒是沈陌黎,为免有沙族人受到翔栗黑气的损伤,而不断尽力避开沙族人所在的位置进行躲闪。

沙族的自私,沈陌黎何尝不知。不单是对她这一魔兽契者,沙族人的自私更对准了自家掌权人。

但凡谁担任了沙族的族长、长者,谁便要担起沙族的大责,为沙族挡去所有的祸事。而这并非是一份对等的付出,哪怕这些站在沙族权力最顶端的族长、长者,为族人付出一切,却也常常换不来族人推心置腹的关心。

从表面看,沙族人着实对自家族长、长者尊敬有佳,甚至看到同族人被自家掌权者定罪抹杀时,都是一副极为遵从的模样。

可所有这些,不过是他们为保全自己的小家而做出的最大让步。

沙族中,虽族长、长者可随意抹杀族人,却也鲜有任意杀戮。既然是因法而将同族人叛入地狱,他们也不敢多有异议。

然大难面前,他们为同族所表现的无惧,却又是魔族其他族所不能达到的。

如今,沈陌黎的刻意躲闪这些沙族人看不出来,他们跪趴在地上,心底不安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可又恐自己的胡乱起身惹得翔栗一个不高兴,降怒将一撮人都给灭了。

看着沈陌黎有意避开沙族人,汤圆心底的疑问却是横竖交织。

它意识苏醒不久,却看得出面前这些沙族人眼里没有沈陌黎,更不将沈陌黎的生死当一回事。对待这样一群人,汤圆着实不觉得沈陌黎该那般耗体力为沙族人绕远路避开黑气。

沉思片刻,汤圆才在犹疑中问道“娘亲,那些人并不管你生死,你为何要那般护他们?”

、在汤圆眼里,护它者它必百倍报之,可与它无关者,它纵然不会理会对方分毫。哪怕对方在自己面前血溅三尺,它都不会有半点情绪波动。

世间生死它见得多了,若是将那份同情施舍到全天下人身上,汤圆便觉得它如何也救不了那般多人。可沈陌黎却甘愿为一群看似与自己无多少关系的人冒那般风险,让汤圆极为不解。

“受人之托,必不能半途而废。”沈陌黎带着略为虚脱的躯体道。

事之前后关系复杂,沈陌黎已然不想在此时与汤圆过多解释。妖蟒术虽能助她快速避闪,可超过她武道境界的疾速却会让她体力快速透支,极快让她因体力耗光而无法再行这等快速。

几番避闪下,她已然发现在黑气的不断袭击下,单独避闪绝非良策。她与翔栗境界相差神级上下,怕是她耗光体力,翔栗还能以风轻云淡的姿态抛掷黑气,要置她于死地。

可若想摆脱黑气袭击,反被动为主动却又不是那般快能做到。在万难情景下,沈陌黎的目光在触及白焰后识海中忽有一计生出。

在这阵法中,在场所有人皆不会是翔栗的对手,可却不包括那团覆盖了结界每个角落的白焰。

沈陌黎看得出来,早前翔栗在阵心里的举动,分明是想将白焰消散。在她离开阵心后,翔栗去而复返,在她之后从阵心出来,分明就是已经在阵心内停留了些许时间。

白焰未散,许并不是翔栗还未来得及出手毁去白焰,而是这片铺天盖地的白焰,根本不是翔栗所能灭去。

早前白焰控制翔章时,沈陌黎虽能从白焰明灭扑闪中看出白焰中另有他物在操纵着白焰,对于操纵者是敌是友,沈陌黎尚不可知。

然眼下给她选择的余地并不多,沈陌黎便也决定铤而走险,借白焰逼退翔栗。

一个飞跃翻身,沈陌黎在有一道黑气击来时忽灵巧翻身,在所有人都未想到的须臾朝着结界一出的白焰疾奔而去。

“危险!”沙族中,也不知是哪些人骤然大喊提示道。

这是在看到沈陌黎动作后,这些族人的本能反应。

沙族对外人虽是无情,但沈陌黎为沙族所做之事不少。本就生性良善的沙族人,多数虽表现出满腔质疑的态度,却也有些族人被沈陌黎的举动所打动。

他们不愿在族人面前表现得有半点与沈陌黎亲近的举动,但暗地里却渐渐的认可了沈陌黎,将沈陌黎当成沙族可交付生命的挚友。

同沙族人的那等惊慌不同,看着沈陌黎冲向白焰之势,汤圆仅是若赏云月的倚靠在沈陌黎的掌心中,不动声色的祭起一滴水在指尖以防万一。

护它一息者,它必还对方一世庇护。沈陌黎既是它认定的娘亲,它又怎会让她出事。

第四百一十六章 黑袍夺识

众人的目光群聚在沈陌黎即将被白焰侵吞的身影里,翔栗的目光却是贪婪的盯视着汤圆指尖的那滴水珠,久久不能挪移。

晶莹若玉的水珠虽是极小,夹藏在汤圆软糯的躯体一侧,让人极容易忽视了水滴的存在。可水滴隐隐散发的那股力量,却是翔栗渴盼已久的。

他费尽千辛万苦聚齐玄朱,为的正是要唤起玄朱当年助海帝汇聚六海的力量。

那是一股能与天比拟,能毁地顷刻的强悍力量。汤圆虽在世间刻意将躯体分散四地,可从那微小的一滴水珠便可察觉到,汤圆这长年沉眠里,未曾荒废半点修为。

微小如粟的水珠,在汤圆指尖闪闪发光,若是暗夜里唯一的星,虽是渺小,却给人无限的憧憬。

而这滴水珠中蕴藏的力量,又是修为越强者越能察觉到的存在。沙族这般魔道修为平平者,反倒极难察觉到那滴水珠中的大能。

在即将与白焰融汇时,小巧的水珠悄然无息的在沈陌黎周身汇聚成一层水汽,若是要护她在其中以避开白焰的袭击。

这缕强大的气息让沈陌黎眸光中闪过一丝异样,又极快的恢复到眼前。

不知那缕水汽与亓衍有何关联,但在闻到水汽中泛着淡淡而熟悉的气息后,沈陌黎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将汤圆与亓衍联系在一起。

氤氲的水汽缭绕中,沈陌黎的眼中忽有刹那恍惚,仿佛看到万千雷电里,亓衍慵懒的倚靠虚空,在眸含笑意的看着她。

诧异中,沈陌黎匆匆摇头,慌忙甩开眼前那好似虚幻出的景象。

如今这般危险丛生之境,沈陌黎着实不明自己怎还会去想到亓衍,那个与她仅有几面之缘,却皆是在最危急时救她的男子。

虽有心想理清自己心头的那抹古怪思绪,可眼前的黑气逼近,稍不小心便可能要了她的命,使她不得不先撇开心头的那抹诧异,急急先应付于眼前的危险。

她一个灵巧转身,在众人皆为反应过来下,与白焰几近擦身而过,调转了个方向重回阵心附近。那些追杀她的黑气,却在她的转身间,倾数没入了熊熊燃烧的白焰里。

因黑气的击入,白焰本就散发的寒凉顿时更冷彻了几分。

这并非是黑气有多大能耐,将白焰影响。而是白焰本身被翔栗所激怒,原是担忧自己贸然站出助沈陌黎,会给沈陌黎往后造成麻烦,可既然黑气击中了它,它便能借此发挥,将翔栗灭个彻底。

白焰中的那团魔气吸得的帝魂之力虽是不多,与白焰的融合也尚未完全贴合,却足以将翔栗灭得粉碎。

翔栗虽步入神级,白焰却看得出他空有其表而内乏其身。

那袭披在翔栗身上的黑袍,借着小魔兽留在魔气内的记忆,白焰可极为确定当中隐藏着强烈的魔祖气息。而借着那缕魔祖气息,白焰更得极快的断定其袍的主人。

魔祖手下上古兵将不少,可论最令人闻风丧胆者,却非常年披着一件古怪黑袍,全身以黑气化成的古枫莫属。

古枫行踪难觅,擅长以黑袍诱天下之人将修为为己所用。

在上古年间,古枫曾将黑袍广泛赠与众渴盼称强世间之人手中,不管对方是强是弱,仅要对方想得黑袍,古枫一概慷慨赠袍。

初时,无数人慕名黑袍的惊人提升力,而苦苦寻找古枫以求一袍,当中不乏一国强将、五族之巅的真正强者。纵然古枫行踪诡异,他们皆不惜耗费诸多人力、财力,只求见古枫一面,求一袍加身于己。

如众寻觅者所愿,但凡寻到古枫之人,古枫也着实一一赠袍,还因此成了一时佳话。

谁人都没想到的是事情的反转,却震惊得诸多得黑袍之人措手不及。

在诸多人身披黑袍,饱尝血肉骨髓被侵蚀之痛而走上世间修为之巅时,他们本以为有一袍在身,自此天下便再没有任何敌手。

岂料每时每刻不断侵蚀着他们血肉之躯,让他们变得面目全非,甚至血肉无存的黑袍,不但是夺取了他们的方刚之身,更在他们所不能察觉中,暗中将他们所有的修为与黑袍融汇。

直至最后,黑袍成了所披之人,所披之人成了黑袍,二者合一,却再无法按所披之人的意志行事。

世人得黑袍,皆以为自此便是黑袍的主人。岂料在披上黑袍之日起,黑袍就是他们的主宰。

黑袍之下无活人,那些身披黑袍之人,最终会被磨消所有的骨肉筋脉,化成黑袍的一部分,成为黑气缭绕黑袍。而被赠出的黑袍,在吸收了所披之人所有修为后,又会极快的回到古枫手中,将曾经披它者的修为尽数奉上与古枫。

因得诸多人努力修习的修为,古枫的实力在上古年间的飞涨速度,可称无人能及。

而黑袍可怖的传说,也在一些亲眼目睹身披黑袍者被黑袍吞食的过程后被上古时的五族众人所知晓。

仅不过世事变迁,而今沧海桑田,那段与黑袍相关的传说早已渐渐被人所遗忘,这才会又有面前这身披黑袍者的出现。

从翔栗的状态而看,他的双手已不复存在。

黑袍将他拉至神级之上,却未耗费黑袍中的一丝力量。黑袍披覆于人体身上,不过是凝结了人自身的修为,是人分散在四肢所有的力量汇聚一处,以冲破人境界的瓶颈。

可是那份汇聚周身之力的突破,对人体对有极大的损害,可使人少活数十载时光。

为不让所披者对此有所察觉,古枫当初才在黑袍上才下了更狠的功夫,令所有披他黑袍之人,无时无刻将饱受躯体的摧残。

这无疑是个极损的招,可古枫却偏偏美其名曰是黑袍对主人的考验。仅有通过黑袍考验者,才能再不受黑袍排斥之苦,让黑袍之力尽数为己所用。

古枫这番冠冕堂皇的理由,当初也着实吸引了不少渴盼力量者的目光。

黑袍不取,他们身上的痛楚便不会停止,可他们却对此甘之如饴。

第四百一十七章 耳目天下

在那份撕心裂肺的疼痛中,纵然古枫抛出的最终利益是得到此等神奇的黑袍,经历过一切痛楚后也会最终为黑袍认可,而摆脱去诸多痛楚。

由痛楚与黑袍控制心智的结合下,那些终日被黑袍折磨之人,更有甚者竟将那非人般的疼痛当做磨砺,强逼着自己在那份痛楚中激发出对仇恨更深的感触、对权力更多的渴盼。

翔栗便是那黑袍折磨下一个被折磨的人,他对沙族的不满在黑袍无声的洗脑下逐渐变成了难以释怀的仇恨,对修炼至世界尖端的渴盼提升到最高。

由那份私念的可望而不可即,翔栗又愈发的勤练苦修,更是不眠不夜的提升着自身。他渴望着自己亲儿被杀的血腥不再出现于自己面前,渴盼拥有再没人敢威胁他的强大。

于这份渴盼中,翔栗渐渐迷失了本心,更没有了当时身为沙族族长的胸怀。

而这便是古枫所想要的,他需要身披黑袍者迷失本心,在那份无边的私念中愈发不知自己做为何事,而一味的提升自己的修为。

不眠不夜的修炼,骤然会让修炼者本身的实力在短时内极快提升。那份连境界极高者都难以做到的终年不眠,古枫却是用了邪门方式,让身披黑袍的所有人都能做到。

痛楚无止境,他们便不会有丝毫困意。疼痛夺去了他们生而为人的其他感觉,让他们除了痛,再无其它感受。

在那看不到尽头的痛苦折磨下,着实有人就此放弃将黑袍取下。

取下之人被黑袍融成黑气的肢体固然不复存在,可却也能保全剩余性命。然在已残缺的生命里,他们却再不可能像从前那般洒脱。

常年累积的劳累,让那些丢弃黑袍之人,纵然没有古枫秋后算账,却也尽数命不久矣。没了黑袍作祟,他们或生悔恨,或再难摆脱夜夜困扰的噩梦,可他们除了悔,却在也无力回天。

与之命运异途同归的事那些或为复仇、或为权力而忍受痛楚,不愿将黑袍取下者。在那份撕心裂肺中,他们苦苦忍耐,非但达不成自己最初所想的目的,反倒将自己的命都给搭上。

恰如此时的翔栗,黑袍带给他的分明是比撕裂魂魄更痛苦百倍的伤,可他还是强忍着痛楚,渴盼能熬出头。

他想不到的是,古枫便是为不让所披者察觉到黑袍对躯体一点一滴的侵蚀,这才造出如此难熬的痛楚,已分散所披者的注意力。

痛达到至极时,黑袍对所披者暗中侵蚀的疼痛,便会被所披之人所忽略,只当借黑袍之力修炼,必然要承受黑袍排斥之苦。

在古枫编织的谎言里,他们没日没夜的渴盼着自己提升了魔道修为,便能被自己的黑袍所认可,这份难言的针刺般疼痛便会自此消散不见。

可他们不知的是,世间没有凭白得利之事,早在他们选择了将黑袍披在身上时,他们便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上古时期的众人是如此,而今的翔栗也是如此。

黑袍侵蚀的不仅是所披者的躯体,更是所披者的意识。常年累年披着那袭黑袍,所披之人的意识会在潜移默化中,被植入黑袍的思维。

这亦是古枫的厉害之处,他让世间之人在看到身披黑袍上制作杀戮时,只将仇恨对准了黑袍下那人,尽数以为是披黑袍者在行恶事,而从没有人将怀疑带到古枫的身上。

作为上古魔将,古枫行杀戮之事也因此而从不由自己出手。

借刀杀人,于古枫而言用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他能将黑袍这把刀,用得被杀之人毫不知被谁杀害。他更能将黑袍当成傀儡之绳,拉动着黑袍下的那些人,由古枫衍化出的思维而做接下去的动作。

有时,古枫仅要借黑袍在身披黑袍之人的识海内种下一个因,他甚至无需动任何脑筋,便会有那个被种下因的人,去运筹帷幄,替他制造出一个他需要的果。

因果因果,在世间本是无人能改变的开头和结局,在古枫手中却成了一个用以杀人把玩的道具。

子虚乌有之事,在黑袍植入披黑袍者的识海内,便成了无法改变的现实;漏洞百出之事,在黑袍的蒙混下,所披之人便也再察觉不出任何异常。

不管是对魔兽还是沈陌黎,无疑,古枫一个鬼点子极多,极难对付的敌手。

若是魔兽实力强大了,与古枫正面敌对许还是古枫的对手。可唯今魔兽初生,不但实力欠佳,连出现在沈陌黎身畔护得沈陌黎安好都是不能。

这让白焰急心无比,更于心急中恨不得将古枫毁灭。

然而白焰却也诚知自己斗不过古枫,古枫在魔将中修为不算最高,手段却是最狠绝的。

魔兽继承魔祖与历代魔兽的记忆,自然对这等魔族秘密熟悉无比。借着魔兽的记忆,白焰对古枫自然熟悉无比,对面前的翔栗更是生出了浓烈的杀意。

翔栗本人纵然踏入神级,但仅要他是人,对沈陌黎的威胁都不会太大。

由沈陌黎身上早前表现出的种种异象,白焰已然察觉到沈陌黎体内流淌着星族的血,更拥有着一股星族至高力量。那股力量现在虽不曾显现,它却必然能在死亡降临时催动出那未知的王者力量,护得沈陌黎安好。

可面前的翔栗却不是一个人,他虽还是翔栗的躯体,意识却早已穿过九霄,与古枫连接,受古枫左右。而翔栗身上的黑袍,本就是古枫神魂的一部分,更能万里传递来古枫的所有神魂力量。

上古时期,古枫便已利用分发给诸人的黑袍,让自己的神魂成为广布天下的移动眼线。

借着魔祖留与魔兽的记忆回想那时,白焰不难发现古枫的监视窃听实力,乃是连魔祖都自叹不如的存在。

在那些身披黑袍者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瞬间,他们双眼所见一切,双耳所听一切,皆尽数不落的传递到了古枫那头。他们以为自己得到了天下最有效提升自己修为的黑袍宝物,却从未猜到过自己不过是走在一条遗失自我的道路上,让自己成为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第四百一十八章 醉卧血河

古枫恰是利用他的黑袍,在上古为魔祖的雄霸天下奠定了坚实基础。

当年若非魔祖意外殒命,以古枫如米洒向四方的迅疾扩散能力,唯今的黑袍掠夺来的众人修为,怕早已让古枫踏入神级之巅,成为那超过神级之人的存在。而普天之下,但凡是有五族聚集的地方,怕是都要遍布满古枫的眼线。

然,天上的星辰都有陨灭之时,古枫再如何擅于借力得意春风,却也终有自己的软肋。

对于世人眼中难觅行踪,狠毒冷情的古枫而言,魔祖便是他最大的软肋。

当年魔祖的陨落,让本处最佳势头下的古枫,骤然收回了自己的黑袍,全然不顾的寻遍天涯海角,只为能再见得魔祖一面。

除去古枫,还有众多追随魔祖的上古魔将,皆是同古枫那般,在听得魔祖陨落的噩耗后,抛下自己手头之事,忘却所有、如入疯魔的要去世界所有角落,将魔祖找回。

这些上古魔将对他人的行迹虽显得卑劣至极,可对魔祖却又是忠贞无二。魔祖于他们曾有大恩,他们便无论局势怎般变转,都誓死追随魔祖。

魔祖有难,他们再贪念人间,也绝不苟活。

幸而当初世间无人见到魔祖陨落时的场景,众人仅是凭着当年魔祖与敌对斗时的震震轰鸣,以及随后见到由魔祖身上散落各方的羽毛,而断定了魔祖不复人间。

因无亲眼见证魔祖的陨落,才使这些上古魔将在万千焦急中为将自己的命都夺走了去给魔祖殉葬。

在得知魔祖兴许不在的头些年,这些曾经冷情无比,只知掠夺与屠杀的上古魔将,一应不顾所有的六海寻觅,只求能再见魔祖。

奈何常年搜寻无果下,众誓死追随魔祖的魔将也终渐渐心寒。他们将自己的躯体冻结于魔地之下,唯有魔祖的沧浩令能将他们唤醒。

唯今,魔祖作乱魔地,纵然没有当年的谋略过人,这些魔将却依旧忠心。他们在沧浩令的召唤中苏醒后,或是怕魔祖再度消失,便再不曾离开过魔祖。

也唯有古枫这等神魂飘散者,会将自己的黑袍再续分发到五族中,以袍作恶,再度危害世间。

沈陌黎尚且不知,白焰却因魔兽记忆关于魔族一切的完整,而知晓古枫才是他们此时最大的威胁。

人之三魂六魄相辅相成,古枫却一魂独大,其余魂魄皆为神魂左右。

与寻常人的命魂为根不同,在古枫的躯体内,神魂才是所有魂魄之本主,是他体内所有魂魄存在的源泉。一旦神魂破碎,纵使命魂不受影响,古枫都难以避开死去的命运。

反之,对于寻常人最为重要的命魂,在古枫躯体内若是破碎,却不会对古枫造成半点影响。

上古年间,古枫得罪的人不算少,其中便不乏一些能人强将。这些人实力超卓,在上古年间连古枫都未必是这些人中一部分的对手。

可在多次寻古枫寻仇时,这些实力远在古枫之上者却落不到半点好处。他们将复仇的目光皆集中在古枫的命魂上,却全然不知古枫的命魂被人伤及多少次,他都不会死。

因寻仇者的目标偏差,反倒让善用诡计的古枫,一次次避开了那些强到让五族震惊的强者的痛下杀手。

对于知得他的命脉在神魂者,古枫更是从不留情。他乐得将那些想杀他之人用黑袍洗脑,再为自己所用。

这是比死更加痛苦的折磨,在黑袍不断的影响心智下,那些与古枫有着深仇大恨者,也不得不听古枫的命令行事,为古枫马首是瞻。

在比寻常黑袍更强的控制下,那些身披极强控制力的黑袍之人,纵然于痛苦万分中想了结自己的性命,四肢都无法受自己控制。

他们仅能在日复一日为翔栗做事中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更要在日以续夜中不断修炼自己,让自己与黑袍融合得更加贴切。他们的反抗,在强大的黑袍下只如蝼蚁挣扎,全然起不了半点作用。

而在这些人死后,还会不复轮回,所有修为都归为古枫所用。

对于这份惨绝人寰的掌控戏剧,古枫在数万年间却从来都是一副乐此不疲的态度。借着黑袍,他的实力突飞猛涨得超乎他想象之外,更在那份逆天的提升中让他有了醉卧血河笑看人间的底气。

白焰虽不知古枫在万年后,魔道境界是否有更大提升,但万年前,古枫的魔道境界便已然在神级顶端位置。他的神魂天下无人可及,更将本主的其它魂魄都压迫至连神级之下的中阶境界都踏不上。

这等一魂独大者,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极难有大成。

在修炼进阶中,人体魂魄均衡,方能助进阶平稳突破。而神魂独大者,在进阶中可算最险。

实力碾压其它魂魄的一魂,可让人在升阶之中灵气流转不稳,而伤及根本。

于进阶中,这等难以逆转的损伤,有时会让人非但升阶失败,更在损伤中肺腑尽裂,血流倒转,直接将自己的心室冲破,自行爆体而亡。

可古枫的一魂独大,却不曾对他造成任何的损伤。这并不是他在升阶中有何独门诀窍,而是他的修为皆是依靠黑袍从他人处猎取,这些自他人处夺取来的修为为他所用,使他的实力一度提升到天下人皆是难敌的地步。

但论古枫真正的境界,实则无人可以真正揣测得到。

这并非古枫将自己的境界藏得极深,而是那夺来的修为虽能够极快的助长古枫的实力,却无法让他有所进阶。故在这茫茫千万年的岁月里,古枫一直都是活在没有境界的强者行列中。

白焰不过是尚未修得强大的魔兽体内,一团微不足道的魔气。纵使与廖葛花为引燃起的雪白火焰融汇一体,它也绝不会是此时正是绝顶五族修为的古枫对手。

趁着翔栗尚未被白焰彻底控制,得白焰传递来的所有神魂之力时,白焰有了借口已然迫不及待要对翔栗痛下杀手。

第四百一十九章 阴谋定局

团团苍白若雪的火焰在愈烧愈旺中,朝着翔栗极快的击去。

火焰如暴雨猛落,惊得适才还在同翔栗示好,离翔栗极近的伏氏族人,此时一拥蜂的起身往翔栗身后躲去。

他们修为不高,在这等疯狂的白焰落下间,根本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应着本能,他们只觉得面前这个与他们还算有半数血脉关系的翔栗,能护得他们安好。

仅是伏氏族人的这如意算盘却是算错了,翔栗虽借黑袍升至神级,可实力在神级中却是极为平庸。

拥有一缕帝魂之力的白焰,纵然因与廖葛花的引子融合得尚不完整,纵然修为还有极多有待提升的地方,可面对翔栗这等刚入神级之人,它却还是有足够的实力将对方瞬间抹杀。

望着眨眼间便已近至眼前的苍白火焰,翔栗的神情几近一瞬间到了崩溃的冰点。他面色惨白,在极短的时间内想要迈步逃开,却也知以自己初入神级的力量,即使用最快的速度都无法躲避开白焰的袭击。

丝丝惊恐让翔栗的额头渗出无数汗珠,凉彻心扉的冷意不断袭向翔栗的内心,让翔栗无时无刻不恐慌至极。

怎会如此?翔栗极为不甘心,他日夜忍受黑袍带来的非人折磨,这才有了现在这般神级成就。可还不等他在这等成就中,再续提升境界称霸一方,便要被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白焰所吞噬,叫他怎能甘心!

那团极其强烈的不甘里,翔栗面前的白焰忽有一瞬间仿佛随时间一起停滞。虚空中一道缥缈的声音若隐若现的传来道“不甘吧?”

对那看不到人影的声音,翔栗愤愤答道“我不甘,也与你无关!”

这是黑袍老者古枫的声音,当初便是这道声音将刚经历丧子之痛的翔栗引向离开沙族的这条不归路。在这些年里,翔栗借着古枫给他的黑袍,不断修炼其身,也着实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杀了自己的仇人,成功踏入自己曾经日思夜想,却终是难入的神级之境。

可他还不曾有半点高兴,古枫的要挟便也随之而来。

借着翔栗对黑袍的依赖,古枫一次次命翔栗为自己做事,虽是极为不甘,奈何自己无力抵抗古枫,更怕失去这唯一能助他极快提升修为的黑袍,在古枫几次下令中,翔栗皆忍着一股火而表应从。

但翔栗并不想欠古枫任何情分,更在每次完成古枫的命令后都将自己为古枫做事的数量,报与古枫知晓。

在无数斑驳韶光里,翔栗已然发誓在未古枫做完九十九件事后,便算还清了古枫借他以黑袍的情分。

做完这九十九件事前,翔栗以自己的方式,一面看似遵从古枫的话,一面则不断寻找着让黑袍脱离原主,自此仅认他做主人的方法。

唯今翔栗对黑袍的研究虽还不算透彻,却隐隐的觉得面前的汤圆兴许能克制黑袍认主的能力。仅是他尚未有所动作,汤圆便意外认了他人做娘亲,也便让翔栗的计划就此被搁置下来。

此时的白焰燃烧,单是看着就有将翔栗三魂六魄尽数燃毁的实力。可翔栗在这般危机时,却还是不想欠古枫任何一点情分。

若是古枫此时救下了他的命,怕是他之前那些违背心意的计数报恩,便将全部不算。

不仅如此,命之大恩,除非他以死相拒,否则他又能有何种办法,能抵消去古枫的那救命大恩。

然而无人相救,又是一个必死的劫。翔栗在感觉到白焰停留在半空时,本还带着最后的希望,想挪移脱身。

可在几番挣扎后,翔栗却忽然发现在这看似时间的停止中,除了自己的嘴尚能说话,他早已无法控制自己其他部位自由摆动。

“你……”带着困惑与愤怒,翔栗正要在开口说道时,却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他的喉间虽尚是能动,却连说话都已不能。

虚空中的那看不见的人,却好似已失去和翔栗对话的兴致。

冷情的声音自虚空传来,带着分不屑道“嘴太臭的人,我不屑于听他说话。”

虽未指名道姓,但翔栗却知得黑袍老者所指之人必是自己。

对黑袍老者虽有极多不满,翔栗却从不曾明显的表达出来。适才他因太过兴奋,才对黑袍老者古枫说话那般不客气。

将沙族尽数化成那物,是古枫对翔栗强制命令去做的第九十九件事。

因涉及沙族人,翔栗本是不愿,还是古枫自己开口承诺此事一成,黑袍归翔栗所有,二人从此两清。

面对那等诱惑,翔栗这才松口,决定牺牲沙族以得这披在身上,却不属于自己的黑袍。为防古枫反悔,翔栗也着实做足了功课,更想利用玄朱之力,以求双保险。

可如今,事还未成,翔栗的话已然触怒了古枫,让翔栗心底隐隐升起一抹不安,总觉得往后或将有对自己更不利的事发生。

而如翔栗所料,古枫神魂此时出现,无论翔栗如何说,都不曾想过有留翔栗活口于世。

在翔栗还未想明那个始终身披黑袍的老者往下会做何事时,只感觉到自己的心房内若被人插入一只手,极快的将他的心房捏得粉碎,令他疼得识海嗡嗡作响。

但这并非是结束,古枫拒人千里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想在这世间成为不人能及的强者,不若并入我身,我必带你踏步巅峰之境!”

此话用意何其明显,纵然长期沉溺在自己梦境中难以自拔者,在听到这一袭话后,都不可能再做到继续沉迷美梦的状态。

在古枫的一番话点破下,翔栗眸光闪过一抹震惊,心中若有汪洋澎湃,让他的悔一瞬间涌上心头。

这些年来,黑袍不断在向他传递屹立五族巅峰的思想,也着实让翔栗做过成为无人能匹及的强者美梦。

直到此时,翔栗才幡然明白了黑袍那番话的意思。

日夜借助黑袍修炼,委实能让他成为屹立五族巅峰的强者,仅是却再不是以他的意识去林立于世界巅峰。

从黑袍披覆他身的那一刻,这场阴谋便已将结局定下。

第四百二十章 相疏魔气

想请一切的翔栗,猛然想睁开已和自己的肌肤融为一体的黑袍。奈何他的躯体四肢,在这一刻皆已不属于他,他徒有渐变模糊的思维,却再不能左右自己的每一寸发肤、每一缕魔气。

结束了吗?翔栗带着最后的焦虑,渐渐陷入到永无清醒可能的噩梦里。

藏在黑袍下的那个躯体,却在翔栗意识消失后,骤然抬首看向团团倾覆而下的白焰上。

仰首之间,本与翔栗头部已然贴合为一体的黑袍,也不知是怎回事,竟如丝绸般滑落。一张狰狞的面孔自黑袍下乍现,原形是翔栗的五官,但散发的凌虐气息却更似古枫。

那张若淬毒的面庞,带着万刀围身的凌锐之气望着虚空道“想不到我捆锁自己这么些年,世间竟发生这般大变化,连魔兽身上一团小小的魔气,都能生出意识。”

借着翔栗之躯,古枫黑袍袖角轻轻一挥,竟将那些暴雨密集的雪白火焰刹那化作虚无。

浑厚的魔气在衣袖轻微的晃动间,震得四周大地一片颤动,宛如神祗降临,不言自威感压得人几近喘不过气来。

白焰心头一惊,它早前那般急心想要抹杀翔栗,便是怕引来了古枫。可它千防万防,还是抵不住古枫到来的步伐。

如今,纵使拼死一搏,在古枫面前白焰莫说有半点获胜的希望,根本就是连被凌虐的资格都没有。

想至此,白焰的火光暗了暗,借着自己释放极寒之气的火势,白焰将目光再而看向了沈陌黎。它意外进入沈陌黎体内,许到现在沈陌黎都不曾发现它的存在,它却已深深地将沈陌黎刻在心里。

眼下逃不掉,或许它能以命相抵,助沈陌黎离开。打定主意后,白焰的火势瞬间猛涨,似要将天地都烧毁般,将火燃烧至极致。

可白焰的举动,落在古枫的眼里却如跳梁小丑般。古枫冷哼一声“你以为你以命相抵,就能带她走吗?”

说话间,古枫甚至再懒得将目光放在白焰身上,而是看向了不远处躲避开黑气后,正疏导着沙族人不破阵法,向离翔栗较远处离开的沈陌黎。

翔栗身上的异样,在黑袍落下的瞬间,沈陌黎何尝不能察觉得到。

她一面将借阵法暂避翔栗的方法与翔安及其他长者交代清楚,一面做着催动帝魂的最后打算。

那缕上古邪肆的气息,自翔栗身上幽幽散发,沈陌黎前世今生虽都不曾接触过屹立境界之巅者,却也能感受到那股极危险的存在。

在那股随时可要所有人性命的威胁下,沙族人纵然能借阵法躲藏至较远的地方,却绝躲不过被杀的命运。

沈陌黎知道,纵然是此时阵法中修为最强的白焰,想跟眼前的“翔栗”对抗,都绝不会是对手。

不过转息之间,翔栗身上的气息已然完全不同。早前那些黑气看似已是翔栗能发挥的极致,却不过仅是平平的神级入门。眼下那番凌厉之气,与早前的翔栗就仿佛不是一个人般,让沈陌黎在心生疑问间,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听得翔栗的话,沈陌黎余光看向白焰,若有所思,却终是无言。

对于白焰,她并不是从来不生疑问。廖葛花纵然是天地间少有的灵物,但单纯将廖葛花生成火焰,又能会生出意识?

沈陌黎较早前便又了些关于白焰的推断,但白焰自己不说,她便也暂不打算追问。

而今翔栗的话说得明显,沈陌黎更加深了自己推断的肯定。

只不过现在绝不是与白焰话旧识的时候,她几番思绪辗转,终是唇瓣轻启道“我与你毫不熟悉,不需你救我性命,你走。”

这是对白焰所说,沈陌黎纵然心底对这团魔气早已知晓,可她并不希望这团魔气为她而死。

与面前的翔栗相斗,结局无疑是一个死字。纵使白焰拼尽全力,也势必不能从翔栗手中捞得半点好处。

天下之事,虽有些以死相拼能搏得出路。可有些确实无论是否一拼,结局都已注定。

过于悬殊的实力相差,怕是有心反抗,对方的一记瞬间举动都能使反抗者灰飞烟灭,那等反抗在对方眼里变成了蝼蚁的一出表演。高兴时观看一二,不喜时直接夺了命,沈陌黎又怎会让白焰为自己去做那等傻事。

想至此,带着愠怒的目光,沈陌黎回首快速扫视一圈正在朝后撤离的沙族人后,又看向白焰道“还有他们,除了碍我行动再不能在做其它,与你品性倒是相同。正所谓臭气相同,恰能结谊,不若你将那些沙族人也一并带走,也省得我看着碍眼。”

与其同死在这,沈陌黎更想逼白焰带着沙族人离开。仅是白焰与沙族人并不交好,加之之前诸事,对沙族人的好感白焰可谓荡然无存。

生死相隔一页纸,想让白焰抛下自己,还带走沙族人并非易事。

魔兽仗义,魔气更不可能做出与本主性格相差众多之事。

在翔栗的点破下,沈陌黎已然能够确定白焰的意识是魔兽躯体内的魔气所化。那团魔气曾在她体内隐藏许久,沈陌黎虽对魔气的行踪不得而知,但她却看得出来那魔气想护她安好。

天下五族体内之气,皆随本主。魔气出自魔兽体内,自然也与本主脾性相随。

对魔气不了解,但翔栗所言,魔气想耗尽自己以救沈陌黎,她却能确定绝不会是假言诱骗。

仅是对于翔栗,沈陌黎不便明了说话,便仅能正话反说,以免魔气在生死之间有了犹豫,而不舍弃她不顾。

固守既然是深渊,她并不想让更多的人同她一起坠入。推开,在而今翔栗展示着极其凶悍的威胁时,方是最好的选择。

而沈陌黎那番听似冷情的话,让白焰着实一愣,随即也渐渐反应过来。

在古枫面前,它着实是连以命相拼都不能拼出个所以然来。它早前还妄图想在古枫面前,将沈陌黎送走,怕也仅是痴心妄想。

沈陌黎的话初听上去好似决绝,实则却藏了真心相劝。

第四百二十一章 另类鞭挞

白焰自有意识以来,早将沈陌黎看成比自己更重要之人。

这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有的想法,魔兽将它分离出自己体内时,便赋予它比它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任务——护得沈陌黎安好。无论白焰是否拥有自己的意识,在危险当前的情况下,它都绝不可能抛下沈陌黎不管,让沈陌黎置于险境。

沈陌黎猜得白焰品性与魔兽相似,却猜不到在小魔兽将自己的魔气打入沈陌黎体内的那一瞬间,便将那团魔气的命与沈陌黎相联。

被打入沈陌黎体内后,这团魔气也断开了生死血契对自己的制约。沈陌黎死,生死血约吞噬魔兽,却不会吞噬已然独立的它,这是魔气自己所知晓之事。

但连已然和白焰融为一体的这团魔气自己都不知的是,魔气散,对沈陌黎不会有丝毫影响。可若沈陌黎死,魔气必不复世间。

魔兽看似放了自己,让自己这团本无意识的气体拥有了独立的行动,独立的思想。然天下最狠魔兽一族,就算是从自己体内撕扯下的魔气,小魔兽也没丝毫便宜这团魔气的意思。

这是魔气纵使往后修炼得再彪悍,都不会逃开的命。

它以为自己有了意识,便是独立之人。可它不知在魔兽眼里,它始终都是一团用来保护沈陌黎的利刃兵器。生,它要为沈陌黎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死,它的所有修为也会重归魔气之态,重新汇入沈陌黎体内,化成沈陌黎修为的一部分。

与其说魔兽给了魔气一个生而为人的机会,倒不如说魔兽将它当成了个隐形礼物赠与沈陌黎。魔兽容不得这礼物有意识后便生出背叛之心,更看不得这礼物拥有行动后便妄自不再管顾沈陌黎。

魔气生出意识,对世人虽是出乎意料之事,却是魔兽意料中之行。

一切只因打入沈陌黎体内的这团魔气,乃魔兽体内余留的唯一一团命之魔气。

纯正血脉的魔兽均是一卵双生,可每一代的兽卵之中却独有一只魔兽降临。同卵内的另一只魔兽,在卵内成长的这一段时间,则渐渐受修为更高的魔兽侵吞,化成那只魔兽体内的一团命之魔气。

命之魔气在魔兽体内绝不会生出任何自己的意识,仅会助魔兽以两人之力共修一人修为,以快速提升初生魔兽的魔道境界。

魔兽生来敌者众多,历代又均与强者契约,故从没有魔兽会将自己体内那团命之魔气打出体外,让那魔气拥有生出自己意识的机会。

同卵相抑,有此无彼,这在历代魔兽中逐渐演化成一个祖训,更让这些魔兽由衷认为打出那团魔气,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仅不过小魔兽虽传承了所有魔兽先祖的记忆,思想却有了自己的改变。

身逢乱世,它担忧武道境界不高的沈陌黎,自然将命之魔气赠出,以求能在关键时刻以命抵命,牺牲命之魔气护得沈陌黎安好。

这是魔兽一族的千古秘密,也唯有传承了历代魔兽记忆,破壳而出的那只魔兽拥有对这等秘密的认知。

至于那团命之魔气,它从不知自己与魔兽乃是血脉相连的共卵兄弟,仅以为自己是魔兽体内的一部分。生得意识,它会为之惊喜,更会在无形中感激那个曾将它吞并成自己一部分的魔兽。

但诡谲如魔兽,对于那团与自己最初并非是一体的命之魔气,又如何能做到全然相信?

唯有不知自己生世的魔气,会以为自己与魔兽本为一体,而心甘情愿为魔兽做任何事。它将魔兽看成本主,自认为与魔兽命为同体,哪知自己原就是独立的一个魔兽。

于魔气自己慢慢生出意识,它在沈陌黎体内渐渐受沈陌黎各种行为感化,随即渐渐将魔与它保护沈陌黎的任务化作情感,当做无法割舍、冒死也要护得沈陌黎无恙的羁绊。

沈陌黎赶它走,无疑不想让它冒险,可它已然决定将自己的一切与沈陌黎相联系,又怎会抛下沈陌黎独善其身?

没了生死血约约束它与沈陌黎,可它始终不愿看沈陌黎死,更不愿看魔兽受血约反噬而亡。这一切,在白焰心中便是一个结,一个它解不开的结。

白焰的火势在结界四周明灭扑闪,若将自己的犹豫展现淋漓。

倒是古枫站在一侧,若在看戏般道“怎么,被人这般嫌弃的驱赶,你还不想走?”

他虽拜于魔祖手下,对魔兽的一卵双生却是全然不知。

魔祖救这些魔将于地狱恶境,虽将这些魔将看成自己的心腹,却也从不曾过多将魔兽的秘密分享与诸魔将。

五族变动,魔祖在,魔将在;魔祖亡,魔将亦不复世间。魔祖在万年前就已对这点深信不疑,自然也便睿智的知得若是自己不信殒命,这些魔将知得它的秘密也全然无用。

正因如此,魔祖也更不想将自己的秘密过多告知魔将,反倒以自己的神力,让自己及后代的记忆尽数封存,代代传承。魔兽族不灭,他与后代魔兽烂在心底的秘密,便不会就此消失在人世。

将面前那团魔气,仅当成魔兽身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古枫说话的口气中也自然带着轻视。

他与其他魔将追随魔祖重现世间,看似是为重掌控魔地,以魔地为根基凌驾五族,可实际魔祖从未动过虐杀小魔兽的念头,更对权力没有了丝毫**。

可魔兽生来身负使命,为了那使命,魔祖重现,自然不会想看自己的后代魔兽软弱无为。

知得魔祖的心,古枫看似步步逼人,可丝毫没有要夺沈陌黎命的意思。他要的是鞭挞,将沈陌黎逼入绝境,让沈陌黎在亲眼目睹周围人命丧九泉下,激起体内暗藏的星族绝顶实力,以助魔兽去完成使命。

眼前,看着众沙族人与白焰,古枫便好似看到了极好的借助工具。他想演一场戏,一场让沙族人与白焰逐一死去的戏,让沈陌黎在挣扎与痛苦中突破神级,渐渐走向能与魔兽并肩完成使命的高度。

第四百二十二章 乱意挑唆

看着古枫眸光里愈来愈浓烈的杀气,沈陌黎终是缓下态度与白焰淡淡开口“相信我。”

话语虽短,沈陌黎却带着极其的坚定。

那团白焰既是魔兽的魔气所化,魔兽信她,沈陌黎便赌魔气也会全信于她。

在正生死之间,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让沈陌黎觉得她唯有在短时内说服魔气与她同心同行做事,方能得来一丝希望。

白焰心中虽仍带着犹豫,可在听到沈陌黎的这番话后,它也着实如沈陌黎所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骤然将结界强行撕扯下来,断去与阵法的联系,以寒凉至极的火焰包笼向一干在沙族长者安排下朝与翔栗相背方向逃去的沙族人。

没有了结界的隔绝,一瞬间万雷轰鸣若要将人震到耳鸣。无数的雷电闪着令人畏惧的光芒,从四面八方劈闪而落。仅是在妖将这地的人尽数击中时,又仿佛忌惮于那团由廖葛花为引燃烧的白焰,而一个回避劈在了他处。

一团微弱的雪白火苗,在万千雷电交织中落在沈陌黎身上。

白焰虽是不再与沈陌黎说话,甚至连余光都不愿多看沈陌黎一眼。但这团火苗,便是它愿沈陌黎安好的最佳凭证。

它铺天卷地的朝沙族人所在处扑去,唯恐自己的一个回头,心中更生起的坚定便会在与沈陌黎的目光相对中再次动摇。

护沈陌黎安好,从来就是它不变的使命。它将沈陌黎看成自己自有意识以来,最为亲近的人,而今自然也想与沈陌黎共面生死。

可是沈陌黎那满怀信心的话,让它又不得不选择相信,而转而去保护一群沙族人离开此处。

古枫,那个在上古就实力超卓之人,白焰虽不知沈陌黎要拿什么与之相拼,可沈陌黎要它信,它便笃定沈陌黎一定会安全归来。

然而不知白焰的打算,那些沙族人却近乎吓破了胆。

初见翔栗,这些沙族人本以为看到了自己生的另一番希望。

可翔栗早前以黑气击打沈陌黎时,几次险些命中他们,加上伏氏族人于翔栗关系看上去显然不一般,这使这些沙族人心底打起了退堂鼓,犹恐翔栗已变初心,再不能护他们安好。

结界不过这般大小,他们眼下虽逃,却也知翔栗若起杀心,他们必然逃不过这一劫。

他们中的一些老弱与将士固守在阵法各个地方,在几位长者的带队中固然将生的希望,交给了那些沙族的青年。

沙族不灭,才有重新壮大的希望。

虽然知晓在实力看上去此处无人能敌的翔栗面前,想要逃出升天希望渺茫。然不做最后的尝试,沙族人并不想放弃。

在常年的安逸中,他们荒废魔道修炼,他们变得自私狭隘,只渴望有强者护他们安好,但对沙族,对自己所爱之人的关心,沙族人却一点也未变少。

人爱其家,沙族人对家的概念,甚至远超其他魔族。

在如今这等局势下,如若一定要有人死,那些年迈者与将士便决定把自己永远的留在这地,守住阵法,以换得其他人极渺小的生的可能。

而忽朝他们涌去的那团极寒白焰,却让沙族人本就渺茫的希望,瞬间坠入了冰点。

他们不知白焰的心思,自然理不明白焰是想助他们,亦或想杀他们。

于那等彷徨下,沙族人一哄而散,欲往各处溃散而逃。

“愚蠢!”白焰看着那群如见洪荒,撒腿就逃的沙族人,不禁冷然怒骂。

若非沈陌黎将沙族人托付给己,白焰绝不会有心思去管这些看似无用的沙族人。

它将结界收走,本是为护得这些沙族人安好,未想到这些沙族人在未理清事情前,竟把它当成阎王索命般纷纷逃避,这让白焰怒火丛生,恨不得丢下这些沙族人不再理会。

始终依靠在一旁的古枫,看着白焰的恼怒,目光呈递到沈陌黎那处更带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你的朋友看来并不受沙族人喜欢。”

想救人,却让人当成灾星一般躲避,古枫乐得看这般凌乱的画面。

以他的实力,不过瞬间即可让眼前的这些人尽数化为灰烬,可在看到沙族人那老鼠避猫的动作后,他却突然不想那般做了。他想看看,魔兽契约之人,在此凌乱的场面中会如何选择。

若是弃他不顾去帮沙族,无疑给他机会抹杀白焰。白焰一死,沙族没有了守护结界之人,比受万雷轰顶的厄运。

可如与他耗在这里而不管不顾白焰与沙族人,凭沙族人对白焰的畏惧,白焰绝无法在短时间内带着众沙族人离开。而不尽早离开,沈陌黎与他争斗本就毫无胜算,更会因分神而平白折损了所有人的性命。

横竖都是一个死,古枫反倒很有兴趣看看沈陌黎会作何选择。

看着古枫兴致满满的样子,沈陌黎余光瞥向身后的情景,似已猜得古枫的想法。

她手中能与古枫对抗的力量着实少,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她并不打算使用帝魂。

在心思沉沉中,沈陌黎的指尖在契约所赠的那枚戒指上转动着,忽心中生出一计。

随着策谋生出,沈陌黎一个回身往白焰所在处疾速飞驰,断然有与白焰一齐逃开之意。

“没想到,你竟做了这样的抉择,当真让人有些失望。”古枫看着沈陌黎渐行渐远的较小身影,眸中的失落乍泄。

沈陌黎武道境界平平,小魔兽却选择与她契约,古枫原以为沈陌黎身上有着逆天的品德,才会让魔兽做与历代魔兽都不同的契约选择。可如今看来,沈陌黎不过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古枫更觉得魔兽与之契约,当真浪费了那生死血约,还平白给自己后头完成使命的路添上无数风险。

想至这处,古枫眸中的阴沉如阵阵利刃,锐利得能将周边的人千刀万剐。

感受到古枫身上旋绕的杀气,原躲在古枫身后,已然被古枫当做不存在的伏氏族人里,却有人十分不识相的开口挑唆。

第四百二十三章 神物血脉

几个沙族人目光交流下,伏乜终是替众沙族人站出来道“族长,那魔兽契者与白焰想来是一伙的,想坑害我等沙域于此地。还望族长明眼,将她杀去。”

他们将古枫当成翔栗,自然想借这等挑拨让翔栗替他们下手,先铲除去沈陌黎与白焰,再威慑所有翔氏族人。

被压在底层太久,这些伏氏族人有如此强大的族长撑腰,恨不得横着身子走,将那些长期位于沙族权势顶端的势力都尽数踏在脚下。

只是这回,他们的如意算盘却是打错了地方。

古枫对沈陌黎的不满本救翔找人发泄,伏氏族人的这番挑唆,无疑让古枫怒火更甚。

明眼者就要杀去沈陌黎,那他不杀沈陌黎,岂非不明眼之意?

对于众伏氏族人,古枫并非翔栗,全然无任何感情。他本是因伏氏族人羸弱得不堪一击,而将他们当做尘埃忽视。

如今遍野雷电,古枫仅觉得纵使他不出手,四周的雷电在白焰死后,也自然会将这些伏氏族人统统劈电得连灰都不剩。

同是见不到明日,古枫早前才懒得自己出手,而“好心的”让这些伏氏族人多活几时。

可既然这些伏氏族人这般没眼见,还挑着刺往他身上扎,便也不怪他不客气。

就在伏氏族人为自己的挑唆而暗自得意,等待着翔栗再有所行动之际,仅见他们寄托了所有希望的族长衣袂一挥,竟将他们在未想明白间尽数化成了灰烬。

在这些至死都不知自己所犯何事的灰烬中,又有点点灿若星辰的微小颗粒,在虚空间飘浮汇聚,不过几息时间便已凝结成一颗珍珠,散发着诡异而令人向往的光芒。

见得那不知缘何而聚的珍珠,古枫神情一愣。

天下神物他见过许多,可同这颗珍珠般带有那般纯粹的魔气者却天下少有。单是从珍珠中隐隐散发的气息,古枫便能嗅察出珍珠中隐藏着一股能助人直达与神祗并肩的力量。

仅是那缕力量又好似被某种外来之物所束缚,而显得薄弱易脆,好似稍不小心将它展现人前,就会让它破碎消失般。

这等异状,不禁加剧了古枫心底的疑问。伏氏族人虽是异族,但其先祖受魔祖封其力量,在其体内注入魔族气息,这是他知道的秘密。

但他不知的是魔祖注入伏氏族人体内的魔族气息,竟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与伏氏族人自身被压制的奇力相融,在伏氏族人死后变成这般瑰丽魅谲的珍珠。

纯粹的看着这珍珠,古枫便已然为之心动,有着极强烈将它收入麾下的渴盼。

这在万年有余的岁月里并非是常见之事,古枫借助黑袍掠夺天下修为,纵然没有灵宝神物相助,同样能修得高超实力。能入古枫眼的神物,除了眼前这一粒珍珠,天下间便未有再多几样其它之物。

可就是这般实力超卓的珍珠,古枫心里却也十分明了自己无法收入囊中。

魔祖的目光向来长远,当初他选择将异族引入魔族之中,还为混淆天下耳目而耗费自身魔气,让所有异族拥有了魔族才有的气息,这绝不会是爱心泛滥助力异族的举动。

古枫虽不知魔祖往下的计划里,这颗珍珠还有何用处,但他却也深知这颗珍珠必然是万年前就在魔祖的预料中,更在魔祖的计划里。

追随魔祖穿过漫长韶光,古枫对魔祖的秉性已然铭记在心。

在古枫心里,魔祖那般料事如神,怕是连今日他会抹杀伏氏族人,让其体内的灰烬化成珍珠都能猜得。

仅是如今,古枫却是猜不得面前的珍珠,魔祖会将它赠与谁,行何事。

魔地大难,魔祖费尽心思让魔族生灵涂炭,为的便是让魔族置之死地而后生,在这场劫难后打破原有的各族地位与秩序,让小魔兽的统治能更深入人心。

魔祖之心,如今的小魔兽怕是还不能体会一二。可魔祖在万年后的重现,却仅为小魔兽而来。

眼下魔兽处事尚可,让众魔将还算替魔祖暗松一口气。可唯独沈陌黎这实力连神级都够不上的契者,让众魔将着实为魔祖捏了一把汗。

他们不知魔祖所想,更不敢问魔祖所思,仅是静观事变,想知得事情往后的动向。

而今,这片阵法内的能入得了魔祖眼的人寥寥无几。在古枫环视一圈后,仅觉得面前的珍珠兴许是魔祖为修为平平的沈陌黎而做。

万年之前,魔祖兴许不能猜到这代魔兽所契约者武道境界会是这般低,但以魔祖未雨绸缪的傲然胸怀,又怎会不为这代魔兽契者在万年前先埋下一个因,让这代魔兽契者在与魔兽契约后,便能收获这个摘种万年的果。

想得通透后,古枫原伸向那粒珍珠,想将珍珠揽入怀中的手终是收了回去。

既然面前的这粒神物魔祖在万年前就已为它量身而定了主人,古枫纵然再喜爱,也没有从魔祖手中夺物的道理。

天下之事有因有果,在古枫选择追随魔祖后,便已然选择了对魔祖的绝对忠诚。

对于伏氏族人的死,古枫从不关心。原先的翔栗念在同族情谊,顾及伏氏族人乃是异族后裔,体内沉睡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实力而不敢对这些伏氏族人下手,古枫全全然无这些顾虑。

而对于伏氏族人乃是异族之事,古枫更是不打算多去质问。他略带惋惜的看着面前那实力卓绝的珍珠,缓缓离他而去,飞向那群在见到伏氏族人尽数被他抹杀后,慌乱奔逃的沙族人。

这并非是璀璨的珍珠选中了沙族中的何人,而是当年异族的后裔,绝不仅有早先躲在他身后的那些伏氏族人。

自伏鳞改姓氏为翔,跟着翔麟更姓的沙族人比比皆是。在那些自称翔氏的沙族人中,便不乏有异族后裔。

光芒魅惑的珍珠,此刻就如一索命利器,其每过之处,必有异族后裔因血脉气息被珍珠发掘,而被珍珠吸空他们体内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那判若星辰的心头血,暴毙当场。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万年布局

看着诸多沙族人一个个接连倒下,沈陌黎柳眉微聚,一个飞身便往珍珠所在处急奔而去。

她在古枫面前不远处以药丸埋伏下险境,原想假意去寻白焰,而逼古枫出手,再将古枫捆锁在以药丸为引制成的陷阱里。

然而事不如人愿,古枫尚未被她吸引入那个以药丸做成的陷阱内,倒有一颗杀人不眨眼的珍珠离陷阱越来越近。

那珍珠落入陷阱会有何下场,沈陌黎并不关心。

而今乱世当道,沙族中混乱不已,那珍珠则看似择人而弑,放眼一看就绝非良善之辈。

阻止不了那珍珠的举动,以陷阱限制,于眼前情形来看也着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仅不过在混乱里,本是后退撤离的沙族人在惊惧中自然慌不择路。

他们四散而逃,心里对眼前这可怖之景的担忧自然到了极致。

在那片惊扰中,惊雷闪烁、血腥成河,一切外力因素的干扰早让沙族人在逃散中辨不得方向,更有不少直在陷阱四周流动。

险恶至极的场面,一点点萦绕起沈陌黎心中的不安。

前世,她也曾无数次见过这些场面,更知得在这些场面下人会产生哪些反应。

当种种混沌不堪之景降临,人的恐慌便会激起他们对困境的错误认知,让他们在万难中无从下手,想避开死亡,终却在死亡的漩涡里越陷越深,直至被吞没。

前世洛魁圣殿雄霸世间,无数人为救沈陌黎而亡。他们并非为沈陌黎而对死亡毫无畏惧,仅是不曾想过洛魁圣殿有那般可怖实力。

彼时,沈陌黎不愿牵连众人,而不愿所到之处者与自己牵扯上任何关系。

仅不过情谊这物世间本是难料,纵然沈陌黎不愿他人与自己有何牵连,却也无法将自己完全隔离在所有人群之外。

那些救她,为她向洛魁圣殿隐瞒行踪者,有的到死都不知自己顺手捡起的好心善事,在洛魁圣殿面前竟会给自己带来如此血光之灾。

面对洛魁圣殿的千军万马,那些本就无多少抵抗之力者,在绝望中所表现出的便是如眼前这般混乱之景,更在混乱中加快了自己死亡的步伐。

生死轮回,前世血光之景尚未褪去,今生的血腥场景便已然再现。

在这些重叠的殷红画面里,沈陌黎纵然有着自己的计划,却也逃不过心中的善念影响,而改变了自己往下的步伐。

于此等危机纵横中,沈陌黎知晓仅有压制下那举行忽而大变的翔栗,众人才有避开劫难寻得生机的可能。然险象丛生下,她又着实无法眼睁睁看沙族人逐一倒在血泊里。

前世经历过无数护她之人倒在她面前的锥心之痛,让血腥场面下的她,心中有一块隐藏在记忆最深的地方隐隐作痛。

几近毫无犹豫,沈陌黎清雅的白衣飘飘落地,几束发丝在风中摇曳着令人捉摸不透的风华,在众沙族人正在哭爹喊娘,于绝望中寻不到任何生路之际,沈陌黎自虚空菲降,神情坚定地挡在了那粒诡异的珍珠前。

她要阻止那珍珠往前的轨迹,更要在混乱中平定沙族,让这些心中凌乱不已的沙族人察觉到自己在生死间已然濒临死地。

远眺之下,古枫在看清珍珠跟前那抹淡雅的身影后,本对沈陌黎的几多不满,这才变成了一抹探究。

早前,沈陌黎退往白焰所在处,让他只以为大难当前,沈陌离仅想着自己逃亡。然而在沙族沐浴血色里,沈陌离又是那番决绝的现身在那粒杀人不嫌多的珍珠前,让古枫的眸里不禁对沈陌黎多了几丝探究之意。

异光乍现的珍珠勋勋往前,不断择人而杀。在催动了异族体内这星辰璀璨般的颗粒后,这粒酷似珍珠的杀戮工具在杀去所有同族后裔的血脉前,杀戮便不会停止。

这是魔祖当年收归异族所布下的一个局,当初魔祖耗费自己修为为异族打入的魔气,在万年间委实让异族避过了所有人的目光。

昌盛的魔气与强制让异族血脉沉睡的禁止二者结合,在万年前着实让异族以为自己从此高枕无忧,再不会因当年欠下五族的血债而被五族追杀。

仅是他们料想不到的是,他们在对魔祖服软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就已然划入终点。

万年的苟活,不过是让他们得以血脉短暂延续,却终究无法改变他们倾族灭亡的命运。

万年之久,那团被打入异族体内的魔气已然演化成无数顾盼生辉的星辰颗粒,远看犹如光芒闪烁的尘埃,近看却是带着无数锐利锋芒的利器。

这些高光汇聚的利器在异族体内游离,在异族所察的每一滴鲜血中,不断侵吞着异族血脉中强大的力量,为的便是今朝,取代异族,成为拥有尽数异族之力的可怖能量容器。

在察觉到沈陌黎之后,那抹原本闪烁着瑰丽光芒的珍珠,几近在一瞬间大放异彩。仅是那光芒胜过正午烈日的炫彩中,却时时让人感受到一股弑人的残忍。

不好!缕缕刺扎得人双眼都无法睁开的光芒,使相隔一段距离下的白焰心底大惊,匆匆便往沈陌黎所在处疾飞而下。

虽没有多少对那粒珍珠的了解,然珍珠此时那要被沈陌黎吸引,欲将沈陌离杀之而后快的模样,却是所有人都可看得出来的。

骤然间,仅看那粒明耀的珍珠放开所有本想杀去的沙族人于不顾,势如大浪猛进,如看到更为诱人的猎物般,大张其势朝着沈陌黎快速冲去。

光芒剧现间,道道形似钢刀利刃之物的气旋,宛如万千波涛猛朝沈陌黎冲杀而来,在沈陌黎措手不及间,将沈陌黎的周身刮剐出万千道血痕。

道道血痕深可见骨,无数发丝在气旋的凌虐下自沈陌黎头上断开,如被卷入到一道接连一道的旋风里,不断飘曳着往他处飞去。

那般锐利、那般无人能抵的气旋压迫中,沈陌黎虽已祭灵力生成护盾抵挡一二,却难以挡住其狠戾的势头,旋即一抹不详之感不禁油然而起。

第四百二十五章 珍珠择主

在决定为沙族人挡下这粒遥看中便能感受到其惊天实力的珍珠前,沈陌黎虽能猜得到这粒光芒中诡谲逼人的珍珠里或藏着她难以匹及之力。

但她着实想不到,这珍珠离她还稍许有些距离,其身上披靡四方的气旋,就已然能将人推至死亡的边缘。

而那些离较近、实力又稍显薄弱的沙族人,更在气旋的扫射下,如一朵朵在黑暗中炸裂的血花,无一幸免的踏入死亡之境。

强横的气息扫荡下,沈陌黎脸色煞白。她分明感觉到了一缕酷似地狱的气息在不断朝她靠近,可她的双脚却好似被气旋化成的锁链禁锢在地,丝毫无半点挣脱开的可能。

怎会如此?

望着须臾间已要将自己吞没的那道刺眼光芒,沈陌黎心有不甘,心中的执念尚未如愿,她绝不愿就此殒命此地。

那番执念传达至沈陌黎心肺血脉的每一个角落,不消顷刻竟激发起沈陌黎体内那长期没有动静的神凰血脉,大张吞噬之力,在面对眼前这般凶悍的珍珠融入时,欲将其尽数吞噬。

仅是那粒看似微小的珍珠中隐藏的逆天力量,却不是如今的神凰血脉所能吞噬的。

点点滴滴珍珠被神凰血脉的吞噬力量重新换成颗粒,宛如激流般流淌入沈陌黎的体内,不消多时,就将沈陌黎体内的血脉撑得肿胀无比。

而相比于神凰血脉的膨胀欲裂,敌对的那粒过于璀璨的珍珠却无多少消减。

无数锐利的气旋在珍珠四周,伴着令人睁开不眼的光芒化成无数更加锋芒毕露的锐器,不断朝沈陌黎身上猛扎。

万年不长,却也不断,已然能够让当年那抹需强大力量供给方能存货而吸食异族奇力的魔气生出思维,有意识的去行事。

沈陌黎的举止,那团魔气看得清晰,更在明白神凰血脉企图将自己吞噬后,有了更加疯狂反扑之举。

万千气旋的凌虐下,沈陌黎的心房渐渐变得无力,缕缕彻骨的寒冷自脚底升至她的四肢心脉,让她的世界在眩晕中几近坠落。

可放弃抵抗便是万丈深渊,望着那急心要将她置于死地的白焰,沈陌黎心有万千想抵抗的不甘,体力却在血脉的膨胀中几近见底。

恰在此时,白焰御火势万丈抵挡在沈陌黎之前,希望以自己尚不稳定的熊熊火焰,为沈陌黎当去一时攻击,留与沈陌黎一息能逃开的希望。

不入死地,哪能换得所羁绊之人的生。

这一世,沈陌黎至今虽尚且都不知它的存在,可在由沈陌黎的识海里偶尔遇到她与玥狐、魔兽一起的点滴后,它的心底便升起了无数羁绊。

它渴盼自己能成为那个被羁绊之人,又在猜得那份不可能中,心心念念着如玥狐那般护得沈陌黎一世安好。

仅是那份渴盼,在今日与那颗诡谲的明珠相抗衡间,怕是要走向尽头。

为沈陌黎而死,白焰并不求沈陌黎能知道它是谁,不过希冀着在沈陌黎心里有着它的身影,让自己成为那个偶尔还能被沈陌黎想起的人。

有这一切,对白焰而言便已足够。

戏不嫌多看,古枫倚在一旁,则是神情闲适的冷眼观看着这一切。魔兽契者不可亡,乃是魔祖对众魔将下的死令。

但除去不可亡外,魔祖并未规定众魔将如何对待沈陌黎,古枫便也乐得在旁观望,看那粒藏着异族奇力的珍珠与沈陌黎一行斗个鱼死网破。

最早之前,见到这抹光芒诡谲的珍珠前,古枫原以为这是魔祖算得今日之局,耗费如此心力必是要将那粒珍珠与沈陌黎力量融合,以增魔兽契者实力。

然而今日一见,却好似全然不是那一回事。

若是魔祖安排要与沈陌黎之物,纵使珍珠不认其主,却也不会如现在那般张牙咧嘴,要尽全力将沈陌黎抹杀。

单从那份气势汹汹的锐意杀气,古枫便能推断出这珍珠必然另有他主。

只不过那个主是谁,由眼前的阵法里所有人去看,古枫只觉得没有谁比他更加的合适。

虽觉得魔祖为他一人布局万年而炼成面前这颗珍珠的概率不大,然在极大的诱惑下,古枫还是抱着最后的那丝幻想,在幻想中又试图想去尝试将那粒吸睛的珍珠收入囊中。

仅是那粒珍珠里藏着异族所有的能量,纵然古枫生了将其夺为己有的私心,他却也极为睿智的知得凭自己的力量,在珍珠拥有这般强大气力时夺之,必也要折损去自己过半修为。

这般算来,他与珍珠的斗争下,自己修为损失过重,同时也会造成异族奇力极大的流失,两两抵消,他得到能助长的修为便也不多。

沈陌黎实力不强,在那光芒磨穿沈陌黎的血肉之时,古枫本担忧沈陌黎不堪一击,直接被那气旋与光撕得粉碎,而想出手救下沈陌黎。

于古枫眼里,沈陌黎再是不济,也同是魔兽契者。仅要魔兽与沈陌黎之间的生死血约还在,他再如何看轻沈陌黎,也绝不会让她意外丧命。

这是古枫对魔祖的忠守,魔祖的大计里既然不能没有魔兽契者,古枫便觉得哪怕魔兽契者死于意外,都是他的过失。

故而心中虽觉得极力抵抗那粒珍珠的打算极不明智,但倘若那粒珍珠真的要行不惜一切抹杀沈陌黎的举动,古枫为了魔祖,亦会拼死与拥有异族奇力的珍珠抗争到底。

仅不过由沈陌黎体内忽而迸发出的神凰血脉,竟妄图以吞噬方式,将珍珠吞并归己,一时间让爱看热闹的古枫改变了主意。

想要与异族之力抗衡,着实要耗费古枫不少修为,若非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古枫绝不想那般浪费自己的修为体力行事。

而有了神凰血脉将异族修为消磨一二,古枫届时吞并的异族奇力虽也会相对减少,却也会给古枫的吞并省去不少事,让古枫省下极多的修为消耗。

两两相较,古枫便乐得见异族奇力在神凰血脉的“不自量力”下被多消耗些去,这般下来,他往后的行事也将更加顺畅许多。

第四百二十六章 白焰尽灭

神凰血脉此刻撑得胀痛无比,然古枫混世已久,却也有着自己的邪门妙招,能化解去血脉膨胀。唯今,他缺的仅是个契机,一个能耗费最少的气力,将那粒珍珠揽入己手的契机。

但古枫如何都想不到,魔祖当初费尽苦心制成的那粒珍珠,不选沈陌黎,不选他,反倒在见到挡在面前的人是白焰后,一溜烟窜入白焰里,原是煞气极重的光芒也在瞬间变得柔和无比。

缕缕宛如揽月九天的神奇力量不断在白焰中涌动,将白焰的火变得炫彩非凡。

在珍珠的强势融合下,白焰只觉得周身炽热无比,如有滚滚岩浆在他们体内不断翻滚涌动,把它的寒气一消尽散,让它在炽热的煎熬中觉得痛苦不堪。

带着心底的诧异,白焰在滚滚热焰中以最后的理智,不断朝着背离沈陌黎的方向跑去。边是跑动间,还边朝着沈陌黎惊慌大喊道“逃!快逃!”

说话间,白焰几近是耗尽了自己全部的余力,朝着古枫的方向跑去。

体内的炽热不断在告诉着白焰自己或许将命数将近,仅是那缕缕炽热的背后,白焰又极想背水一搏,利用着那烧遍自己每一个角落的炽热,拉着古枫一起走向地府。

虽不确定自己的力量是否能将古枫拉入死亡之境,然借着那比自己修为更强盛百倍的珍珠之力,白焰还是极想拼尽所能而一试。

仅是在朝前迈步间,一双温柔的手却穿过白焰,将本是无形的白焰死死拉住,不让白焰再往前一步。

火本肆意,可达万地。然而,在那双手的制止下,竟也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看着在面前紧紧拉着自己的皓腕碧手,白焰在疯狂的痛楚肆虐下,竟也渐渐恢复了被疼痛折磨得几近退散的理智。

“冷静,那珍珠奇光绝不会伤你。”沈陌黎的手心中燃着些许淡薄的黑炎,以黑炎与雪白火光相吸,不断拉着白焰浩大的躯体道。

那珍珠汇入白焰体内,本是杀气磅礴的光几乎在一瞬间变得柔和。白焰在那珍珠的折磨下,已然缺少了辨别善恶的短暂能力。可人在局外,沈陌黎却能看得出白焰并不会被这团珍珠之势所吞灭。

更有甚矣,她从这团珍珠释放的光芒里,更感受到珍珠在不断的压制着自己原有的力量,唯恐自己的力量过强而又过急输入到白焰的躯体中,将白焰伤着。

缕缕柔和里流淌的光芒虽因本身实力极为强悍,故在刻意压制下仍是极为伤人。仅是光芒所到之处皆如利刃刮剐,让沈陌黎本已渐渐凝固的伤口,在光芒的折射下炸裂出更多的血痕。

那些殷红的血,点点滴滴在刺痛着白焰。

魔兽将它打入沈陌黎体内,它却有负魔兽,不能护得沈陌黎安好,这使白焰心底有无数焦急涌动而过。

在白焰的心境影响下,也不知是为何,那些柔光竟宛如得了意识的流水,强行避开沈陌黎的双手流淌至别处。

白焰不知,但沈陌黎看得出来,那并非是珍珠的意识里生得了良心,不愿伤害于她。而是珍珠与白焰的融合间,在珍珠的光芒里早已融入了无限白焰的意识。

这些意识的交融,让珍珠拥有了白焰的情感,而骤然不愿伤到她半分。

这番推测下,沈陌黎的眸底有光闪动,对于自己的猜测更明确了几分。她仅仅拉住白焰劝阻道“你且听我说,你体内的珍珠绝不会伤害与你,它在将力量与你相融,你仅要安静等待,便能度过难关。”

处于万般痛楚中,白焰的意识都变得有些混沌不清,却也将沈陌黎只字不落的听了进去。仅是对于沈陌黎的说辞,它仅当成劝慰之语。

痛苦中,白焰换动着炫彩的火苗道“你走,你快走,趁我还控制得住自己。”

万千光芒汇聚一身,让白焰感觉到珍珠与自己的融合不假,可在那份它强己弱的融合下,白焰更觉得自己的意识会渐渐被珍珠所猎夺,成为珍珠的一部分。

好不容易由魔气修炼出意识,白焰虽是极为不甘就这样被人夺走,可比起那份不甘,白焰此时更担心的是自己不能控制住自己,而伤到了离自己这般近的沈陌黎。

在那般害怕中,白焰急急的想挣开沈陌黎,独自一个人处在这片黑暗里。

它不能活,却希望沈陌黎能在世间活得极好,愿沈陌黎能扫去眼下的劫难阴霾,寻到那通往未来的璀璨之路。

倘若生命的停止键在它身上按下,它也绝不愿沈陌黎受到牵连,而平白丧命。

白焰的多想间,沈陌黎的手却握得更紧了些。

这团由魔兽的魔气化成的火焰,沈陌黎虽隐隐猜得到它此时的自暴自弃,却也不愿弃它于不顾。

这团光芒就似黎明前的火焰,在白焰的体内不断燃烧,将白焰的所有魔气尽数打散,再重新予以组合。在那些魔气的散去重聚中,白焰固然要感受到魂魄被人撕碎再重新组合的痛楚,可是在那痛苦里,它又无可奈何,仅能在挣扎间默然接受。

剧痛折磨着它的身心,让它全然没有了任何与之对抗的能力,可沈陌黎却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放弃。

珍珠的光芒宛若无声之语,实则已在无形中告诉着白焰要坚挺至下一时。只不过过于难熬的痛苦,让人只觉得在十八层地狱中逐层经历了一遍,恨不得死而不复往生。白焰又怎么可能在这种境况下,丝毫没有任何丧气的想法。

骤然间,沈陌黎如安抚孩童一般,将那团不断燃烧的火焰拥入怀中道“相信我,你会安好。”

千言万语,汇聚成眼前的一句话,让白焰的心里骤然生暖。

一句话,胜过无数,也使白焰被要放弃的生的信念,在沈陌黎的安抚下重得生机。

白焰想起,它是世间那个最骄傲的魔兽身上,那团无可比拟的魔气。在魔兽体内时,它便是特别的存在,在得了廖葛花的相助、帝魂的些许修为后,它更是天下无二的一团魔气。

那份特别,又岂能在此时走向终点?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不死而生

不生则亡,世间之事一向如此。

在沈陌黎的一瞬拥抱里,白焰的火势渐渐变得融合,直至最后竟压下了所有的光芒,渐渐缩成一团。

它不能就此被那粒珍珠剥夺走一切,它还有沈陌黎要去守护,还有未了之事要去做,所有的执念几近在此时的一瞬间,尽数汇入白焰的识海内,让白焰拥有了求生的气力。

“白费力气!”一声冰冷至极的男音,却在此时忽而想起。

古枫不知在何时,竟拔出了一把由万年玄冰炼成的剑,朝着白焰猛斩而去。

魔祖如何计划,古枫自然遵从于心。可面前这团白焰不过是魔兽的魔气所化,既是离开了魔兽,又有何在世间苟活的必要?

古枫不信,魔祖布局万年,到头来会仅因一团魔气!

带着心里难解的疑问,他更有了夺取珍珠,将白焰销毁的打算。

于古枫看来,魔祖布局万年才凝结成的异族奇力之珠,无论是落入沈陌黎手中又或是魔兽体内,他都绝无怨言。可唯独落入白焰手中,是他所不能忍的。

白焰虽是出自魔兽的躯体,可世间所有拥有自己意识的魔气,都不可能再一心于本主,更脱离了与本主所有的联系。

没了魔兽的支撑,在古枫眼里,白焰便是一团与寻常人身上全然无二的魔气。这般魔气,又怎能得到魔祖留下的异族奇力青睐?古枫心中的妒火,近乎在这一瞬间燃起。

魔祖交代,要不惜一切历练魔兽与沈陌黎。眼下,古枫便也决定杀去白焰,不但能得来异族奇力,更能在不断的抹杀间,磨炼沈陌黎,让沈陌黎于绝境中一次次陷入谷底,再由谷底登上更强盛的高峰。

如此一想,古枫在自己打定的如意算盘中若有了希望,只觉得有这些魔祖交代的事支撑,它必然一招致胜,得了便宜又有极好的借口去答复魔祖,简直是一举两得的良策。

然古枫所想不到的是,白焰在沈陌黎的怀里,已然与珍珠融合成了一体。

那粒璀璨的珍珠,其原形本就是魔祖体内的一缕魔气。仅是在万年岁月里吸收了异族奇力,而拥有了如今这般难敌之势。因同是魔气,在二者的融合中并未有多少排斥出现,两团魔气的意识更在交融间合二为一,成了一个崭新的个体。

察觉到古枫斩下的玄冰之剑,本是在沈陌黎的拥抱下,如婴儿般缩成一团的白焰骤然烧起一团烈火,几近在一瞬间将那万年冰川所化、利可破苍穹的剑刃融成了一滩雪水。

看着那团险些击中自己的火焰,古枫眸里有震惊划过,旋即在惊讶下,他眸底的狠戾与不甘随之更甚。

作为上古魔将,经历过无数世事变迁,古枫如何看不出那是两团魔气已然完全重合。

放在早前,无论是白焰也好,异族奇力所汇聚成的珍珠也罢,这些魔气虽是强悍,他却有着极强的把握能将其灭去。可如今两团魔气完美契合,修为自然不可一日而言,想要凭自己的修为正面敌对,抹杀去这合而为一的魔气,古枫极有自知之明的知得那必是不可能。

在避闪开那团火焰后,带着心底的诧异,古枫又隐隐觉得事态的发展,好似有些不对劲之处。

一时间,看着面前这团炫彩的火焰,古枫却又琢磨不透自己所想不对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几番思考不得其解,古枫迅疾的飞身往雷电交加之处,试图避闪开眼前这修为惊人的火焰。

正面不敌,古枫混迹世间多年,亦能想到先避锋芒,再行暗招的理。

不甘异族奇力被白焰所获是真,可如今事已成定局,古枫便也耐下性子,想躲在暗处兵行险招。这是它上古时便有的生存之道,仅有在最危险的地方,它才能拥有最安全的开始。

然而这一次,古枫却低估了白焰的实力。

若似疾风迅捷的古枫,在避开那火焰往雷电处飞离时,根本未想到自己还未逃出半米之近,便被白焰躯体中已变得炫彩无比的火焰重新拉了回来,狠狠摔掷在地。

那团早前在沈陌黎跟前还显得脆弱无比的白焰,此时周身燃着一股弹指间能将人摔入地府的阴森气息,让人相隔千里都能被这气息震慑得心里发怵。

纵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上古魔将之一,古枫在感受到白焰周身散发的阴森之气时,还是无法控制的全身一震,险些神智错乱。

一步、两步,随着白焰脚步的靠近,古枫在那团五光十色的火焰中,隐隐竟看到了一张魔祖的面孔,仅是那张魔祖的面庞更显得狰狞,而全无魔祖广怀天下的胸襟。

“你是谁?”到底是跟随魔祖无数年的魔将,古枫不过望那种面庞一眼,心底便能确定对方绝不是魔祖。

仅是辨得不是用了易容术,古枫更加诧异于世间还有同魔祖面容那般相近之人。一时间,让古枫全然摸不透对方的身份。

魔兽血脉纯正,一代只有一兽可存活天地。其余旁支的魔兽,因与异族相交,血脉有了极大变化,自然形态上也有了极大的改变。

而魔祖后代,因魔兽其母皆是将旁支魔兽推入魔池换血所得,生得的魔兽面貌上也自然与魔祖有些许不同。在这些年里,古枫虽终是沉眠之态,可在复得苏醒之后,却也将历代魔兽都看了遍。

此时,他极为肯定在那些纯正血脉的魔兽里,绝没有哪只比眼前这更像魔祖。

听到古枫的问话,在扑闪火焰中的魔兽忽踏着火,以一副凌然高傲之态呈现至古枫的面前,凑在古枫耳畔轻轻说道“没想到,魔祖酷爱算计,竟连自己的魔将都被它算计其内。”

一番话宛如晴天霹雳,震惊得古枫回不过神来。

联系到早前所见所听,古枫本觉得古怪又理不清怪在何处的思绪,一瞬间将所有的前因后果展现在他的面前,让古枫的脸色瞬间变得如纸一般惨白。

第四百二十八章 双生真相

作为魔将中最工于心计的古枫,怕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耗费无数心血去维护的魔祖,到头来连自己都算计于内。

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魔祖想将它的力量献给珍珠,虽不曾有过明显的动作,却也在暗中试探过他几回。仅是这万余年的时光里,古枫一直感激于魔祖将它挚爱救下的恩情,而忠贞为魔祖做事。

如今想来,魔祖多番让他获取更多修为已提升自身,古枫本是觉得此乃对自己的关怀之举。可是而今再是回头去看,却只觉得每一个举动都是讽刺。

他的修为吸取越多,自然能献给眼前魔气的也就越多。

魔祖从到头尾,兴许不过将他当成了一个收纳修为的容器,让他不断提升,以嫁接给他人有更大提升修为的空间!

想明一切后,不知从何时开始,泪痕已然沾湿了古枫的面庞。

为了魔祖,古枫的这一生着实牺牲去许多。纵然他将挚爱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可因魔祖的相救之恩,他在当初踟蹰中,却也默然决定只身离爱而去,跟随魔祖凌驾五族。

那是古枫心底最初的一份愿,他想通过一己之力,而助魔祖成为五族之主,更是想随着魔祖,争当那个站在世界顶端的人。当初离开心中所爱时,古枫带着极多的不舍。

多少次,他想在那份纠结中重回挚爱身旁,可又因对魔祖的不放心,而放下了那份念头。

蓦然回首,古枫才在漫长的时光里发现,魔祖在他每一次要离开的时候,不断为他灌输着要为爱而强的念头,如今看来不过是为夺得他的修为而编制的一出谎言。

普天之下,能借一魂而夺万千人修为者不多,古枫拥有如此能耐,在天下乃是极少见之事。原本古枫在魔祖的怂恿下,确实拥有了凌驾万千人的野心,而不断借自己的黑袍,从三国六海的范围内广泛收纳拥有较高潜能之人。

可如今看,魔祖怕是在知道他有此能力下,便已然将他算计在自己的计划内。心中有些不甘,在古枫心里游荡,如此多年,在一瞬间让古枫觉得他一直在错误里不断巡游。

多少年,他从不曾有过如此心痛,在即将被白焰碾压消逝的一瞬间,看着那张与魔祖酷似面庞的白焰,古枫极度哽咽,终是忍不住心中的不甘与好奇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待我?”

他怕是到死都想不明白,为何魔祖宁愿助一个毫不起眼的魔气,也要牺牲了他。

然而,对于古枫的问话,面前神情阴森的白焰却是俯身低语道“魔兽双生,这个秘密怕是魔祖都不曾与你说过。而今,你想杀去魔兽的同胞兄弟,你觉得魔祖还会让你留在世间吗?”

此话一出,更是惊得古枫说不出话来,他挣开了惊恐的双眼看向白焰,眼底满是不信。

魔兽双生……魔兽双生……古枫在心底不断默念着这些话。

在白焰将他的心室碾碎瞬间,他而是醒醐灌顶,踟蹰间骤然明白了白焰所言这话的意思。

魔兽双生,可在这些年中,他却从来不曾见过双生魔兽,怕是魔兽在还未初生前,便早已将同胞所灭。

望着面前屹立炫彩火光中,那张熟悉的面庞,古枫骤然醒悟,怕当初魔祖打入异族体内的那团魔气,便是还未初生便被他所吞噬的同胎兄弟。

现如今,得了异族奇力,那团被被魔祖吞并的同胞兄弟,在万年时光里由一团魔气之态渐渐有了新的改变,在这些年中不断演化成拥有自己意识的个体,而早已脱离了魔祖的控制。

“你……”理清头绪后,古枫本是黯淡无光的双眼里忽然迸发出一抹狠厉的光芒。

魔祖虽说将他放在计划里,对他的死生丝毫不在意。可在生死之间,他还是放不下对魔祖的那份牵挂。

一把散发着至寒气息的长刀从古枫手中出现,在古枫即将消失的一瞬间,骤然插入到白焰的胸膛里。他要亡,也要拖着这团早已不受魔祖管制的魔气而亡。

魔兽生来冷血,古枫极为清楚,这团魔气能对他说这番话,必然是知晓了自己与魔兽间从未出世便已结下的恩怨。既然如此,他若没在此时灭去白焰,怕是往后魔祖与魔兽,都要不断受到这早被自己抹杀在未出世时的同胞兄弟无间断的暗杀。

然而,古枫的长刀还未捅入白焰体内,已然被不远处的沈陌黎打向旁处。

因相隔有些距离,沈陌黎并未听清白焰的话,仅是看着古枫将把白焰推入死境的动作,不禁迅疾一动,将古枫的剑打落。

白焰与她既有那份同伴情谊,沈陌黎也自然不打算眼睁睁看它被古枫所杀。

长刀落地哐啷,一声清灵的声响让古枫的眸底光芒再度暗沉。带着恶狠狠的态度,古枫回首看向沈陌黎,神情中有些不曾察觉的狠戾道“魔兽契者,竟会帮着想杀魔兽者避难。沈陌黎,你自作聪明,终有一天要后悔!”

说罢,古枫冰冷的声音随着他的躯体,骤然消失了虚空中,留下一地尘埃,令在场的所有人唏嘘不已。

粒粒尘埃在虚空中飘曳,终慢慢飘向了远方。

有一魔翅,在相隔万里之外,将古枫消失后留下的尘埃捡起,眸中满是哀伤。

它是令三国六海闻风丧胆的魔祖,可它却从来不能凭自己的喜爱做事。当初得知古枫有那等实力后,它设下计谋,将古枫挚爱所绑,又在古枫面前上演了那一出苦肉计,终让古枫相信自己挚爱乃是魔祖所救。

然相遇既是一场局,入局之人便再没有摆脱开这场局的机会。

古枫在落入魔祖的局后,这些年里,因古枫对自己的忠耿,魔祖着实有过几次动摇,想要令设棋局让古枫摆脱去必死的结果。然开工哪有回头箭?魔祖打开了这场处心积虑许久的局,便再没有将这场局收回的可能。

第四百二十九章 迟疑百生

带着些许惋惜,魔祖将古枫的灰烬揉在指尖,轻轻放入了一个小巧的木制盒里。

“古枫,你我主仆一场,你死之后,我便将你与你所爱合葬,也算了却了你生前的心愿。”言罢,魔祖将手中的木盒朝虚空中一抛,使其瞬间消失于无形。

那是通往魔祖葬场之路,唯有魔兽可开,让所葬者的遗骸消失于半空,再借着自身的力量,将其安排至一片寂静的葬场中。

古枫所爱,也仅有古枫自己不知对方早已离世。在这些年不断夺取他人修为的过程中,那些被夺修为者的至亲挚友,有怎会不对古枫心生恨意?

仅是普天之下,能与古枫为敌者并不多见。

那些视古枫为死敌者,便也将复仇的目光看向古枫的身边人。

魔祖实力高超,对于复仇者绝对不是极好的报复之选。而古枫一生的挚爱,虽在古枫虐杀世间后便被古枫有意藏了起来。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古枫忙于杀戮时,也有人将血腥的双手伸向了他挚爱人所在的地方。

万年前,早在古枫以为自己屹立到世间魔道巅峰的位置,就能护得所爱安好时,他的所爱之人,早已在敌者的残忍虐杀下,痛苦的死去。

诸多对古枫恨之入骨者,在古枫所爱之人死去后,仍是不甘,更将她的三魂六魄尽数毁去,让她再没有通往生的可能。

这一世,魔祖坑害了古枫,更伤了其爱。

望着在虚空中消失的木盒,魔祖心生不舍翻涌,却也在不舍中停留不过瞬间,神情再次恢复了平静。

成大事者,从不在意那些垫脚石的存在。

仅是古枫的最后一句话,却使白焰心底的纠结更被放大了百倍。

在沈陌黎所不知的融合间,白焰与魔祖所释放的那团异族魔气早已意识相合。如今的白焰还是那个白焰,却拥有了魔祖魔气的意识。

它们都是在双生过程中,被同胎魔兽吞噬的淘汰者,却因种种意外,而意外重新拥有了意识。

唯今,它们生而未魔,自然恨透了当初将它们灭在未初生时的魔兽。

同是一卵而生,命运却重来都是不公。魔祖拥有全天下所有魔族的爱戴,魔兽更是魔族未来的接班者,它们这些被吞噬的同胞兄弟,却仅有被遗忘的份。

恨,那生而不公的恨让白焰此刻恨极了魔兽。

若是魔兽此时站在它的面前,凭着自己如今与异族奇力相融合,又得古枫所有修为的逆天实力,它着实会有将魔兽撕得粉碎的冲动。

然而,白焰纠结的心里,却又极为清楚自己若是真遇到了魔兽,也绝对无法对其下手。

它对魔兽固然恨比天高,可它对沈陌黎的羁绊却始终都是真的。

在沈陌黎为它挡去古枫刺向她的那刃长刀时,白焰心里所有对魔兽的恨,便也在瞬间被压缩下去。

生死血约,将沈陌黎与魔兽的生死困得紧致。哪怕现在白焰有多恨魔兽,它也不愿因自己的恨,而让沈陌黎受到半点伤害。

拥有了多股修为汇聚一身,与魔兽相比,白焰更有了能将魔兽一击毙命的底气。可纵然拥有那份实力,白焰在见到沈陌黎那张认真的面庞时,它还是终不能决定对魔兽痛下杀手。

本是同根生,它却从来没有见到生的机会。在同卵较量中,它生而薄弱了些,便要遭受被吞噬的命运,让白焰心底的那份不平愈燃愈旺。

愤恨不平里,它更觉得自己倘若能在卵中是更强的那个,或许如今便无需受这等折磨,更有甚者,它还能与沈陌黎契下生死血约,成为现在与沈陌黎生死同命的那一个人。

世间事却没有如果,白焰生而就是那个被碾压淘汰者,更没有了任何与沈陌黎契约的机会。甚至于,他的命从一开始在魔兽一族中,便被看作多余的存在。同胞兄弟用它以提升,魔兽一族视它为不存在之物。

所有的时间里,它都从不曾再魔族中有过曾经出现的痕迹。

愈想愈是恼火间,白焰的双手握成一团,心里的愤恨不言而喻。它看向沈陌黎的目光,也因心中所想而染上了一层不一样的愤怒感。

融合了两团意识,使此刻的白焰思维瞬间更接近于珍珠,它想杀了沈陌黎、杀了魔祖,杀去所有伤害过它的人。

极其浓烈的仇恨,刹那吞噬了白焰的理智,让它气势汹汹的涌向沈陌黎,欲将沈陌黎斩杀而后快。仅是在行动间,一个身影骤然跳到了面前道“你若伤我娘亲,我便与你拼命!”

白焰如今的实力,纵使是汤圆怕也是抵挡不住,当为了自己所爱的娘亲,汤圆还是决心要放手一搏。

“这是我与它的事,让我自行来解决罢。”沈陌黎看着气势毫不输人的汤圆,一个俯身间将它抱入了怀里。

一俯一昂起身间,一道火光已然锁在了沈陌黎的脖颈上,若有一瞬间把她掐碎。

看着那道火焰,沈陌黎的神情却平静得无丝毫波澜“你真不记得我吗?”

一句话,让白焰在行事间又有一瞬间的迟疑间。本要杀向沈陌黎的熊熊火焰,在这份迟疑里有了短暂停留。进而白焰仿佛一瞬间从迟疑中醒来,他一个转身想避开眼前的事实,急急就想躲至别处去。

那份在心底根深蒂固的羁绊,让它极恐自己的稍有不慎,伤了沈陌黎。可是转身后的场景,却让本想逃开的白焰,脚底如生根一般,再也挪移不动。

万千雷电在周围轰鸣,将一些因害怕而逃得远些的沙族人劈得连灰都不剩。

白焰这才恍然想起了他们所在的地方,乃是所有人都离不开它的险地。

如今结界被它的焰火所吞噬,纵然无法在短时内拥有再度生起的可能。沙族人在这万雷之地里,唯有离他不远,受他庇护,才能不受雷电击中。

不关心沙族的死活,白焰却极为在意沈陌黎的生死。它若任性一走,怕是沈陌黎都要被周围的雷电给送上西天。而这一切,绝不是白焰所乐意看到的。

第四百三十章 恨不难,弃恨难

带着心里对袭击沈陌黎的愧疚,白焰一个犹豫间转身,低着头以极低的声音道“对不起……我……”

白焰的话还未说完,便见汤圆起身朝着自己便是飞起一脚,仅不过力道与并而今实力提升无数倍的它相比还是稍逊一截,被它险险避开。

联想至沈陌黎早前所遇之景,在避身瞬间,白焰又以极迅捷的速度,一把将汤圆紧抓在手道“说,你与魔兽契者靠近是何目的?”

汤圆虽口口声声唤着沈陌黎娘亲,但从汤圆身上,白焰分明嗅察到一抹与五族皆不同的气息。这缕气息在汤圆身上,更在它自己的身上!

对于魔族为何将它打入异族体内,至今白焰都心有疑惑。

万年吸收异族体内的气流,白焰却终是不明白,魔族既然知晓这缕强大难敌的异族气息是可以在岁月流逝间归为己用,那以魔祖体内其余的魔气吸食这些气流,应是比将它打入这些异族人体内而言,对魔祖更有利的事。

可魔祖却不曾那般去做,在周身无数汇聚起身的魔气里,唯独挑选了它打入到异族体内,让它在蹉跎岁月间不断吸收着异族奇力,而拥有意识。

这对它而言固然是好事,可对魔祖却是天大的坏事。

存活在魔祖体内,那团原是魔祖双生的魔气拥有着魔祖部分记忆。

而在那些记忆中便有其乃魔祖双生同胞,一点一滴被魔祖所吞噬的一切画面。这些记忆从另一个角度说,更是一段磨人心慌的真相,存在于魔气的体内,每时每刻同定时炸弹般,随时可能在虚无中爆炸。

与魔兽体内同是双生被吞噬的魔气融合为一,白焰的记忆在两缕魔气的汇聚下变得更加完整。它便不信,魔祖有那般好心,会平白无故让它捡了这等便宜。

在无数迟疑之下,白焰更想知得关于异族的所有事情。

从生有意识的那刻起,它与魔祖便是绝对敌视之方。魔祖虽让它有了意识,却抵不消它对魔祖、对魔兽的仇恨。

魔兽双生,必有一亡!那个从魔祖而始,后世万年皆是如此的命运轮轴,

望着白焰双目探究的模样,汤圆却是咧嘴一笑“怎么,想知异族之事?我偏就不告诉于你。”

如今异族的后裔全被白焰抹杀,也仅有汤圆这不算异族的异类,对于异族之事有着极为清楚的了解。

虽不知白焰是何人,但需依靠异族之血才能苏醒的汤圆,却能察觉到白焰体内那极为浓郁的异族气息。只不过亲眼目睹它将异族奇力夺为己用,汤圆对白焰已然心生埋汰,又怎会将异族之事告诉白焰?

非异族之人,但被异族称为“玄朱”的汤圆,与异族的渊源却是非一两句话可以说清。

异族奇力乃是异族生得雄霸天下的基础,却也是将异族推入万丈深渊的开始。拥有这异族奇力,白焰用得越欢,汤圆心底便越是高兴。

盛极必亡,是运以异族奇力后不可规避之事。白焰唯今将异族奇力结合了廖葛花与古枫的力量,骤然是达到了魔道的巅峰之态。

然而,异族真正令他们自己都害怕的,却也正是这份糅杂在他们血脉里的奇力。这力能助他们在天下间纵横无阻,却也会让他们在毫无留意中瞬间跌到冰窟。

对于令世间闻风丧胆的异族,在无数岁月里想征服自己体内的这抹奇怪力量,却终都是不能。

这抹力量形如噩梦,让他们在毫无预兆间生性成魔,在全然无法控制自己中,造成无数杀戮。

此番杀戮,从来不止在五族之间存在,更在他们族内遍及。

在五族听到异族将至中,奔逃至无影的瞬间,异族间便也开始了那番血腥拼杀。他们以自己难敌的力量,在至亲之间不断地完成着杀虐的过程。

待那抹力量褪下时,所有的懊悔便也随着眼前之景涌上心头。

他们何尝没有感情,何尝不念同族情谊,可他们却终究无法控制自己,阻止不了自己将同族杀去的步伐。

那份折磨在这些异族人的识海中不断萦绕,让他们痛苦不堪。多少次,他们先分散而居,以摆脱去同族相杀的厄运。仅是那份尝试的分开,却每每总在遭遇五族追杀里落下帷幕。

血的仇恨,向来都需血来偿还。这些异族因控制不了自己的血脉力量,而滥杀五族之人,纵使是无意之举,五族之人却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身处修为之巅,他们却也非无人能敌。独居下的异族人,无疑是五族最渴盼的猎杀对象。

千人敌一、万人敌一,纵使异族人的实力逆天无比,以一人之力,却终究不是如此多人的敌手。在无数的敌对间,他们渐渐败下阵来。

无数的追杀,不尽的死亡,在异族间日日重演,也终是让异族人渐渐走向了再次团聚。

一次的分离,让异族看遍了世间炎凉。

三国六海内,没有任何五族能容忍异族的存在。无论异族在三国六海中制造的血腥是有心亦或无意,对五族之人而言,都是最大的威胁。

杀戮,在曾经极长的一段时间里,几近是异族的所有生活常态。

受五族追杀,见着同族之人被万千刀剑穿骨戳肠,他们恨,他们何尝不恨。可在这份恨意里,他们又渐渐生得了对祥和的渴盼。

冤冤相报,他们便是在无数腥风血雨中一遍遍感受着这杀与被杀的苦楚。在仇恨中走下去固然不难,可在仇恨中想挽回自己所爱之人的命,对他们而言却是极难的。

未有经历,不知人间心塞。他们在无数的经历后,才懂得了对逝去之事的珍视。

也是在那份对亲手抹杀去至亲的后悔涌心下,这些对世间凶煞无比的异族人,才会不惜抛舍去那份凌驾世间的奇力,而选择与魔祖契约,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看不见阳光的沙地下。

无论是当初与魔祖契约时,还是后代生活在沙域里,这些异族对魔祖虽从不曾信任过,然失去了奇力,他们便失去了所有与魔祖对抗的条件。

第四百三十一章 星凰后世

数年将一族人丢掷入魔池也好,感觉到自己体内有异动也罢,在魔祖制造这些诡计时,异族人并非全然无所察觉。仅是他们就算知得魔祖必在他们体内用了古怪术法,在与他们契约时有了其它打算,可他们却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力。

当初与魔祖契约,便如与魔鬼契约,这些异族人心底怕是早已猜得了魔祖另有所图。仅是他们见多了血腥与无奈,纵使知得魔祖不安好心,却也选择了默默隐忍。

他们太过渴盼于安逸生活,没有血腥,没有所爱之人尽数被自己所杀。在这份渴盼里,纵然知得天下间最擅诡计的魔祖,为他人做事必收他人无法承受的极重代价,他们也默然选择了接受。

时光太长,命数太短,这些异族聪慧无比,当中更有人猜测到魔祖或许会对他们的后代下手,可是心中对祥和平静的那份渴盼,终是战胜了他们对后代的所有担忧。

岁月流转,也终究与他们所想一样,将他们后裔的所有性命倾数掠夺。

那些亡去的人,早已通过轮回走向往生,固然见不到其后裔被抹去的惨烈。他们为了自己的安逸,而骗过自己,更坑害于自己的血脉。

亡者不复,又怎会觉得痛。

仅不过当世存活的异族人,却是为自己先祖的决定吞了苦果。

他们至死都不明白,自己分明是沙族中的平凡人,又怎会无缘无故引来血腥杀戮。

在未与白焰融合前,拥有些许同族奇力的珍珠,宛如搜寻猎物般将这些异族后裔尽数杀去。这些死前还在因自己姓氏而与翔氏敌对的伏氏族人,他们或是早已和翔氏族人融为一族,或未将自己看成翔氏的一份子,却也觉得自己是沙族的一员。

若当有一天,真相被血淋淋的掀开在他们已故的魂魄里,想来,更是他们难以接受的事实。

斗了无数年,他们争的沙族掌权之位,非但没有再有生之年争得,他们还从来都不是沙族。

现如今,异族已然无人,汤圆心中的那份揣测不安,也随之渐渐得以平静。

心中虽不愿看到异族被杀,仅是异族的血脉里埋藏着克制它之物。唯今,异族全数毙命,于它而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世间能以血唤醒它者,除了异族,便是星族星凰。流淌在星凰体内的强盛力量,乃是无数奇物所渴盼追寻的存在。汤圆想至此时,余光不禁往沈陌黎身上意味不明的一瞥,嘴角笑意淡淡勾勒。

沈陌黎身上虽没有半点星凰的气息,可能将它唤醒者,若非异族,必是星凰后裔无疑。

玄朱乃是星家宝物,在星族内因拥有极为纯净的星灵之力,而受到无数星族人的朝拜。

星族人喜占卜、乐祭物,他们更将拥有奇幻力量之物,当做了自己所崇拜的神祗般,为其添香为其注入星族灵力。在星族的滋养下,玄朱色泽胜过天下所有的宝,一度成为令人赞叹不已的一大宝贝。

只不过这对玄朱极为美好的一切,终究却因异族的闯入杀夺,而意外结束。

流失到外界。得天地精华,玄朱在无数韶光中空乏其身,后续其力。它想念星族,更在万分焦急里,不断修炼其身,而才渐渐有了唯今这番逆天力量。

也在意识能助躯体力行后,玄朱有了更想回到星族的渴盼。

然而,一笑可夺魂,一哭可杀城,玄朱的表情变化能让周围所有人或是陷入永恒的噩梦里,或是毙命于意外。带着对星族的担忧,玄朱纵然拥有了挪移之术,却再也无法回到星族中。

异族带它看遍了世间,却也给了它这般可怖的表情杀人术,让它的体内被沾染上异族奇力,更让它在往后的岁月里,不断遇到世人害怕的目光。

在无数的流浪间,莫非有人告诉它遇到有缘者,必能重归星族,怕是它的命也无法延续至今。对于让它苏醒,如若给它第二次生命之人,玄朱也自然认其做了娘亲,还把自己的名字听从沈陌黎的话直接改成了“汤圆”。

不明与沈陌黎相遇,如何去摆脱这一表情变化就能杀人的奇术,但带着心底的期待,汤圆还是一个飞身跳入了沈陌黎的怀抱里,左右磨蹭着想与沈陌黎亲近。

于它的表情杀人术中能活着走出者,除了沈陌黎,汤圆着实见不到第二人。而若是物,璞辰剑虽也算得上是凭一己之力闯出者,但剑主与剑灵间带有极浓郁的羁绊,剑灵借着剑主的灵气闯出噩梦之境,也便变得不足为奇。

而世间能有这般奇力者,汤圆只觉得除了自己的娘亲,便再无其他人可做得到。

此番联想下,汤圆的心底更是柔成了细沙,化成面上的喜悦一遍遍的在沈陌黎的手心上来回磨蹭着。

见到汤圆并不愿对自己多说半点异族之事,白焰的眸底暗了暗,却终未多说。

异族之事三国六海内并无过多记载,白焰对此虽极为渴盼知道,可沈陌黎在场,它便也不便直接问汤圆种种。

带着心里对沈陌黎极深的情感,白焰在几番火焰的忽闪忽灭间,终是渐渐沉淀下了心底对异族的无限探究。

相比于异族,在白焰眼里,眼前最重要的是此地的雷电与风险。

它急需迅捷的摆脱开这些危机,带沈陌黎从这片险地闯出。

多少次,它想护沈陌黎安好,却皆是因能力不足而无从下手。现如今,既然拥有了这番站在世界境界之顶端的实力,白焰便也认为绝不该浪费了自身的修为。

在它不曾察觉的瞬间,它的火焰间却有了愈来愈多的裂痕点点出现,不断在吞噬着白焰的性命。

火虽无形,可从内而破,亦非无坚不催的存在。

白焰拥有了异族奇力,便要承受异族力量带来的苦难与折磨。它想救沈陌黎,却不知自己现如今的举动,非但不能救沈陌黎安好,还会将沈陌黎推入万丈深渊里。

第四百三十二章 白焰之哀

白焰中缕缕廖葛花的幽香飘散四周,让人在那缕花香扑鼻中渐渐分不清真假。

尚未从眼前险恶之景中回过神来的沙族人,在闻到这抹花香后,心中的恐惧更被无限制的放大。

他们不曾想过自己有一朝会亲眼见到如此多族人丧命在自己面前,而毫无余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事之突然,早已超乎了他们的想象,让这些沙族人瑟瑟发抖

在那些亡命的异族后裔中,虽有部分是常暗中与翔氏敌对的伏氏,可多数却早已随着翔麟更换姓氏,皈依翔氏。如此多年来,众族人一齐居住,和乐而行,早已形同家人,拥有难以割舍的情谊。

早前在那粒诡谲的珍珠夺取异族后裔性命时,沙族长者为救得族人,拼死也做好了与珍珠血搏。

奈何沙族本是弱小,沙族长者在族人眼中实力算得逆天,在那粒珍珠面前却仍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无论沙族如何争,其长者如何行,都无法在那粒珍珠行走杀戮中,达到与珍珠抗衡的速度。甚至于,除了翔安外的所有长者,压根连珍珠的速度都追不上。

痛,撕心裂肺的痛此时折磨着这些长者,让他们痛到近乎无法呼吸。

带着心中的畏惧,在看到白焰时,沙族人的眸中自然有仇恨与惊惧并存。只是自知敌不过白焰,他们纵然心中有气,也便仅能默默吞下。

现如今,白焰将廖葛花的香气弥散四周,无疑再次让他们联想到了自己所处的险境。万雷横生,所有的险境在他们面前无限制放大,让他们心中几近在一瞬间燃起了极为浓烈的不安。

黑暗渐渐在这片地上收回最后的光芒,在这片轰鸣的世界里,这些沙族人之觉得自己全身都有着一抹不寒而栗的感觉,宛如万千寒风在对自己刮骨剐肠般,让他们的心底瑟瑟发抖。

怎会如此?带着心底的疑问,这些沙族人虽想逃开廖葛花香给他们带来的不适感,奈何脚下却如生了钉子般,让他们在畏惧中终是无法移动半步。

“我向来不喜不听话者。”白焰冷漠的声音,在一片电闪雷鸣中响起。

它想带沈陌黎离开这地,可运力之间,它又分明感觉到从躯体的四肢五骸里传来的极端痛感。异族奇力凶横无比,这让白焰在一时间,骤然分不清这缕疼痛缘何而起,又是否会伤及它的所有。

仅是它需要那份力,也唯有那份力能让它又足够的力量,抵挡开万千惊雷,带沈陌黎离开此地。

若非沈陌黎放不下这些沙族人,白焰此刻更想缩小了范围,以减少自己气力的消耗。仅是,它不愿看到沈陌黎踟蹰的模样,更不想沈陌黎为自己担忧。

如此一想,白焰的心底便慢慢沉了下去,在察觉到那些沙族人不安分的动作间,心底本是极为埋汰的情绪几近一触即发。

它要的是乖乖听它话的人,这些沙族人的不安分,无疑会增加白焰的气力消耗。

已然没有了所有耐性的白焰,又岂会让这等事发生?

随着缕缕火焰在沙族足下燃烧,却如同结冰般将沙族的足下紧紧凝固在土地上。

一瞬间,天摇地晃,那团团脚底的火焰将沙族人不断拉向白焰,使得这些本就不知所措的沙族人心底惊慌不已。

唯有沈陌黎,站在白焰的身畔,看着白焰身上的无数些微裂痕,眸中的担忧不言而喻。

重活一世,沈陌黎如何看不出火焰中的那些裂痕,是白焰生命逐渐消逝的痕迹。前生,在玥狐死前,诡谲唯美的黑炎凌空绽放,美到令人震惊,美得天地黯然。

可是,就是在那团火焰里,沈陌黎在闭上双眸前看到了玥狐脸上无数细微的裂痕,随着玥狐的毛发不尽延伸。

这极为深刻的印象,让沈陌黎心底不安,骤然间生起一团黑炎注入白焰体内,以减缓白焰命数流逝的速度。

“救沙族,不该由你而行。”沈陌黎的话未有多少起伏,却带有全世界全炽热的温暖,字字烙在白焰的心坎上,让白焰的心底默默升温。

这一世,白焰的意识复苏的突然,力量得来的瞬间。但它要的从来就不多,只为那一人,羁绊永世,哪怕搭上性命都不惜。这,就是白焰唯今最想做的事。

纵使对魔兽一族的恨已比天高,可为了沈陌黎,白焰终是选择将仇恨放置一旁。

这并非是完全将仇恨放下,而是在这些仇恨中,魔祖也好、魔兽也罢,白焰终是看在沈陌黎的命数上,无法对它们下手。

它不愿沈陌黎为难,也便只能为难自己,一面面对着无数痛苦的折磨,一面还要假装无事的来护得沈陌黎安好。

“你既已知道,就不该以黑炎助我。”白焰带着心里的温暖,目光看向面前的一干沙族人,却始终未转过身看沈陌黎一眼。

它不敢看,只怕与沈陌黎有一瞬间的对望,就会让它所有慷慨赴死的心彻底被颠覆。

早在活于沈陌黎体内的那段时间里,它便极其渴盼着能如此守护在沈陌黎身畔,护得沈陌黎安好。哪怕沈陌黎不认识它,哪怕它终究只是团微不足道的小魔气,对于它而言,那段时光着实美好得如梦境一般。

有时候,甚至连白焰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对沈陌黎有如此深的眷念与羁绊。仅是心中始终有着一团类似咒语般的地方,禁锢着它去为沈陌黎做事。

聪明人从不说二话,沈陌黎既然用黑炎助它,它便已然知晓沈陌黎早已察觉到了它的异常。

在天地万物中,万物相生相克,沈陌黎的黑炎与它体内已变得炫彩无比的火焰,纵然是属于同样的火,然白焰却也知沈陌黎绝不可能一直如此为它供应着火焰。

已然开始了这份迅疾的火焰流逝,又岂会有结束的时候。在白焰将异族奇力用以当下时,它便已没有活着离开此地的想法。倘若用它的生换得沈陌黎的死,它又何尝不愿这般去做?

第四百三十三章 童眸狠厉

“你命由你不由天,无论你如何选,都不该轻易放弃自己的命。”沈陌黎看着白焰一副赴死的心在蓬勃燃烧着,加大了手中对黑炎的输入,续而说道。

她从不曾认为有人该为她生死不顾,那番决绝,只会让她活在无尽的后悔里。

今生,心月狐为她再度生死不明,已然让她心底有无数忧虑澎湃。

命的交情,她自是愿意交。但若这份交情以死换得她的生,她却不愿对方这般选择。

随着黑炎在白焰体内与诸多炫彩的火焰交融,丝丝裂缝随之被渐渐疗愈。

宛如清泉般温润的气息,在白焰体内流淌,就它本被折磨到极为痛楚的内心,带来点点生的希望。

一束光芒自白焰眼中闪闪发亮,兴许,它真有生的可能?

这般联想下,白焰缓缓减少了自己气力消耗的力度,而将沙族人慢慢汇聚到眼前。

早前的阵法结界尚在它的体内,想要以结界之力护得沙族人安好,又不极大损耗自己的力量,白焰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将沙族人汇聚到一处,挨挨挤挤全然不动的听他安排行事。

“无须怕它。”看到白焰终在死亡边缘,寻到一条通往生的道路,沈陌黎本是紧张的语气也稍许变得和缓。她看着众神情紧绷的沙族人,暖声安慰道。

沙族对白焰虽是无比憎恨,对沈陌黎也无多少信任可言,可如今听到沈陌黎轻柔的劝慰之辞,心中却默然涌动着一丝想落泪的感动。

不得不说,沈陌黎待沙族人着实不错,更是屡次拿自己的命去拼,以换得沙族安好。

在这番劫难里,沙族历经了人世炎凉,更看清了世态险恶。

他们能活到现在,对沙族本身而言已然不易。仅是死者往生,生者的痛却无法抹平,他们虽仍幸运的活着,心中却有着太多对死去之人的怀念与感伤。

仅是危机遍布之地,却没有多少容得他们感伤的余地。

于人群中,一个矮小的身影来回穿梭其间,还时不时的在做着沙族人察觉不到的动作。

白焰虽将所有沙族人的步履全数禁锢,却无法禁锢得住他。

生而无形,乃是易容术最高的境界,这种奇特本事非但能让它在穿行间全然没有丝毫的阻碍,更能在穿行中外来因素的捆束。

自从化身翔章被白焰当成要挟的筹码后,这个黑影就再也不想成为翔章的模样。

身为族长,族人却可以轻易放弃翔章,这让黑影在心底深深地质疑翔章在沙族人心底的分量。

曾身为一国宰相,他擅辨人心,只觉得或许在这片险恶的环境中,以重罪长者之子的身份,在沙族人中怕是能混得更好。

仅是在人群中穿梭不过几个来回,他细小的胳膊却忽被一只大手抓住。

不知几时已恢复了自由的翔还,在孩童尚未靠近前就已然注视着他的身影许久。

彼时,他亲手将自己的亲儿翔偌送入荒沙,让其断送性命,便以为自此世间不再会有翔偌的身影出现。

与翔偌虽无多少感情,但其终究是自己血缘最亲之人。当初把翔偌抛在荒沙中,亲眼看着翔偌被撕裂身躯,翔还的心里始终都忘不了那令人心痛的场面。

可是,他却从不曾想过,翔偌会在此时出现在他的面前,更在早前的一惊一乍中,险些造成沙族内乱。

在察觉到自己的所做之行,乃是受蛊惑恶行后,翔还对同族的愧疚感也随之骤然提升。背负叛族罪名,他却不愿如此在一错再错中死去。

望着手中正不断挣扎的翔偌,翔还心底宛如淬毒般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皓白的肌肤,纯澈的双眸,小巧的五官,那张与翔偌一般无二的在与翔还对视时,目光中的无辜宛如刀刀致命的锋芒,刺痛得翔还几近无法呼吸。

然而,翔还却极为肯定面前之人绝非翔偌。死而复生,世间无人可有,翔偌既然已死在荒漠中,他又如何能再有一个一样的亲儿?

想至这种可能,翔还捏在翔偌脖子上的手,几近在瞬间加大了气力。

当初他一时糊涂,错信奸人煽动,暗中窃取控穹扇,才使沙族如今这般狼狈。他的心思在近来的这几件事间流转,骤然理清了事之原委。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事,便是为沙族除害,铲去这以翔偌身份埋在沙族中的隐形刽子手。

“还长者,你此番作甚?他可是你的亲儿。”见到翔还就要将翔偌的脖颈捏碎,旁处立刻有沙族人开口劝言。

身在险地,他们同被火焰禁锢了活动,躯体全然无法动弹,可是他们却不愿见族内再有人意外死去。

“不,他不是翔偌。”紧盯着在自己手里不断挣扎的孩童,翔还当真有一瞬间的心软。

那张熟悉的面庞,让他无数次期望那是翔偌重归自己的身畔。为了当初的计划,他抛弃所有,可到头来才恍然大悟,原有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翔栗所设的一场局。

翔还悔不当初,若非他心中有一丝恶念被人利用,又岂会落得如今连亲儿都丧命的地步。老来送子,翔还对翔偌并非没有感情,而骤然觉得心痛无比。

听到同族中的说话,翔偌在佯装的惊慌里,更是声带哽咽道“父亲,我知我素日做得不好,常……咳……惹您生气……咳……”

翔偌涨红了脸,在翔还手上动作的加持下,好似连话都说得不连顺。

仅是心中冷然,看着翔偌那番苦苦挣扎的神情,翔还更是加紧了几分力道。他有多后悔于当初害了翔偌,就有多憎恨眼下的冒充者。

死者不复,面前人却非要顶着那张令他伤痛不已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还时不时装作无辜至极的模样。翔还在看到这张面庞时,虽心有不舍,想再多看自己的亲儿一眼。看一想到这张脸下藏着的险恶面容,翔还边燃起了一瞬间将他杀死的心思。

“说,你究竟是谁?”带着最后的理性,翔还冷眼逼问翔偌。

沙族唯今并不太平,能混迹雷电间,以易容术骗过所有人的眼睛,想来面前人的身份并不简单,翔还并不打算轻易放手置对方的目的于不顾。

第四百三十四章 真假难辨

看着面前众沙族人待自己的态度,与早前对待翔章时相比明显不同,翔偌便也打算将这场戏演得更足些。

纵使不过刚混入沙族一日,从沙族人的表现里,翔偌还是看出了些许门道来。

沙族在强敌面前宛如待宰的羔羊,仅能依靠族中强者相护,才有一丝生的可能。

在这等根深蒂固的强者守护思想里,沙族人本能的认为族内的强者就该为了族人,舍弃所有,而全然不管强者会因此落得怎样的下场。恰如早前黑影所化成的翔章,更如前任族长翔栗。

他们的魔道修为对于些许魔道强悍的外族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弱者。可在沙族中,一朝成为沙族人所依赖的对象,他们便要担当起护得沙族安好的责任。

这些担当了沙族掌权之位者,不管自己在这份守护中是否会失去性命,是否会因此而失去至亲之人,在那份担当的驱使下,都毫无怨言的选择着坚持去那般做。

沙族先祖留下的遗训,一代代的束缚着这些掌权者行事,让他们也渐渐在那份担当中变得苦不堪言。

在族人面前,他们是所有人的依靠,不得表现出脆弱的模样。一旦稍有轻微风吹草动的变化,都可能燃起沙族族人心底无限的不安。

以至于这些沙族掌权者,哪怕自己负伤再重,承受多大的打击,在族人面前都要装出一副全然无事的模样。

然而世间绝没有哪个人是全然不会有低落时的,在将自己脆弱强行收拾藏起后,翔栗的情绪也终究在那份装来的岁月静好下尽数瓦解。

放眼看现在,沙族人对强者与弱者的态度始终如此,并不曾有过稍许的改变。

见到翔偌被翔还紧紧掐捏着脖颈时,众多刚经历过伏氏族人倾数死亡痛苦的沙族人,看不愿见到任何一个同族者再次毙命。他们急迫于制止翔还的举动,更想让自己卑微的力量,在这个瞬间得以救回一人性命。

仅见众沙族人纷纷出手,替翔偌袒护,不断拉扯着翔还的手臂以避免其被扣紧脖颈而亡。

翔还虽是长者,然如今已然叛族。在生死面前,沙族人便也再不顾得对方身份,只求从翔还捏得极紧的手中将翔偌救下。

望着自己周边的族人这般好坏不分,翔还的眸底不禁暗沉了几分。

他叛族不假,可如今浪子回头,自己的同族人却这般好坏不分,让他心底怎会没有丝毫情绪产生?

回想过往,翔偌已然在那片荒沙中消失过那般久的时间,但凡有稍许明智之人都会想到,翔偌在消失那般久以后出现在此地,本身就是一件极让人起疑的事。

然而,沙族却是好坏不分,全不理清翔偌身上的可疑,便这般笃定的要护得翔偌。

放在早前,翔还因族内之事而无法照顾翔偌时,沙族人这般照顾翔偌,着实令翔还安心不少。翔偌自小吃百家饭长大,翔还自是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

只不过沙族长者这个沉重的身份,让翔还在感激中不曾明面上对那些照顾翔偌的族人有特殊的表现,只不过在些许时候,在无人知晓的背后暗自帮扶了这些同族人一把。

回看往昔,翔还与翔偌在一起的时间着实不长,可毕竟是血脉相连,翔还又怎会对翔偌无丝毫父子之亲。

但那份微薄的父子情谊,在翔还追寻自己曾经以为的信念里,也尽数被撕得粉碎,随着翔偌的死去而消失在无边的荒沙中。

现如今,看到这张与翔偌一模一样的脸庞时,翔还只觉得扎眼无比,心中有刺痛在不断延伸。

看到族人不断拉扯着自己掐捏翔偌的大掌,翔还一声冷喝“尔等莫不是看不出他非翔偌?”

随着铿锵有力的质问,翔还的眸光扫视一周,顿时有无限狠厉倾泻四野,让本是不断争抢翔偌的众族人,在翔还的威吓中终是松手。

沙族长者威不可犯,纵然翔还罪可至死,可没有翔章定夺,这些族人着实没有忤逆长者的理。

望着诸欲行又止的同族人,翔偌轻叹口气,将翔偌本是腾空的双脚立于地上,再稍许松开些捏掐得紧的翔偌喉部,这才问道“我知尔等挂念翔偌,然尔等可曾想过,翔偌早前便已消失在沙域深处。唯今我们历经千险来到此地,早前阵法外更有雷电遍布,翔偌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又怎能穿过水帘与惊雷,来到我们跟前?”

他着实恨不得让眼前这个伪装成翔偌者立刻毙命,可为减少与族人的冲突,翔还还是决定先行说服族人,再处置假翔偌。在未说服族人前,身为曾经处事无数的长者,翔还极为清楚自己的冒然行动,极可能引起族内对他更大的不满,更在见到翔偌丧命后,而引起更大的骚动。

长期处在长者之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翔还用得还算得心应手。

他说得字字在理,也让本是激动无比的沙族人,骤然安静下来。他们面面相觑的想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却终究未看到任何有关的信息。

翔还话中的真假,对于此时的沙族人而言着实难辨。他们不得而知,翔偌为何出现得这般突然。仅是在不断的猜测中,想细致的辨别当中的信息。

在经历过早前的那一切后,翔还亲手葬送去亲儿性命,让他后悔不已,如今他试图用自己的劝说,让沙族人从这场骗局中清醒。

走过的弯路,让翔还绝不想看到沙族再一遍遍的重复走着险路。他的魔道修为算不得高,在沙族如今遇到这般险难中,也做不到许多。

但唯今要揭开那张翔偌人皮下的真面目,翔还自认为以己之力尚是可行。

只不过翔还擅于引导族人思考,曾在相位的假翔偌,却也不是吃素的。

不待沙族人有更多细想的时间,翔偌却是哭得更加悲戚道“父亲,我知当初我未助你窃取控穹扇,你至今都还在生孩儿的气。可是沙族乡亲待我恩重如山,我着实做不到如此背信弃义之事!”

第四百三十五章 异态频出

这是仿冒翔偌者,从沙族人的记忆里搜索来的部分过往。翔还窃得控穹扇的事,唯今在沙族中已然不是秘密。

沙族人有多恨窃取控穹扇者,翔偌此时便又多想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

他借此事扯谎,为的便是让沙族人联想到翔还对沙族犯下的罪恶,让沙族在丢失控穹扇后面临这般多的苦难。更借自己编造的谎言,让沙族人更误认为自己有多关心族人的内心。

正中翔偌圈套的沙族人,亦果然在这圈套里神情大变,有人不待翔还开口便抢先问道“偌儿,你既然早就知道还长者要窃取控穹扇,怎未告知族人?”

翔偌的话,着实让沙族人在尚未理清的思绪中,一下子再度燃烧起对翔还的憎恶。

沙域被毁,与控穹扇的消失有着极大的关系。他们沦落至今,多数沙族人更是觉得是拜翔还所赐。

作为一个孩童,翔偌在知得翔还窃取控穹扇的动机后,都有那般理智的打算,让沙族人心中的天平,在不由而然中向着翔偌的一边倾倒。

无疑,翔偌这番说辞,当真是一箭双雕。不仅让沙族人再度质疑起翔还,还使得沙族人因翔偌清晰的回忆,而更加确定了翔偌的身份。

听到族人的质疑后,仅见翔偌从抽泣之态,骤然间若是止不住情感的变化,而嚎啕大哭起来。

声声哭泣,更是引来了周边族人的无限悲怜,以至于将他们所处的险境都抛之脑后。

沙族对于弱者,自然是照顾有佳。

翔偌又因翔还公务繁忙,而常年得不到较好的照顾,身材比同龄的孩童更显得矮小些,让人只是一看,便觉得心生无限怜悯。

“偌儿,有我们在,你有何委屈,只管与我们说道。”族中一些自家也有孩童的女子,更是在这份怜悯中开始劝起了翔偌。

碍于翔还身份特殊,他们虽想拉开翔还还搭在翔偌脖颈上的手,却终究瘪了瘪嘴,默然不敢行心中之举。

他们不断的安抚着翔偌,更想翔偌能安下心来,将事之原委道述清楚。

“我……我知族人对我恩重如山。可是他是我父亲,我又怎能将他的罪公之于众,断去他的生路。”翔偌先是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尔后好似鼓起莫大的勇气,这才一股脑的将话说完。

翔偌好似纠结至极的话,不禁让沙族人在瞬间,更生起对翔偌的无限怜惜之情。

这般小的孩童,却要承受源自父亲罪恶下的徘徊与痛苦,让众沙族人在看向翔还时,面上都带着一抹极为明显的嫌弃感。

只为自己,还要拉自己亲儿下手协助自己窃取控穹扇,这等人在沙族人眼里,着实不能称之为人父!

不明争相的沙族人,在翔偌编织的谎言里不断进行着情绪的发酵,对翔还的敌意自然也日渐加深。看着众多族人面带憎恶的盯视自己,翔还的心如坠冰点。

早前,他着实是害了翔偌的罪魁元首。可是面前这个伪装成翔偌所言之事,却字字谎言。

彼此当他接到命令,要协他人窃取控穹扇时,他便从头到尾不曾将这事告诉过翔偌。

翔偌岁数那般小,翔还并不打算让翔偌知晓半分自己的行止。

莫不是翔偌意外察觉到自己的恶行,为了让自己往后计划受到翔偌影响,翔还更不会将翔偌骗至荒沙一隅,让他命丧灭宇兽的魔爪之下。

可事到如今,自己窃取控穹扇乃是事实,让翔还在犹豫间更加觉得有口难辩。他在诸多事情中纠结不已,纵然早前得心应手处理过诸多沙族事宜,眼下却也一时间不知如何出口,才能说服众沙族人。

无疑,在这种气氛下,翔还若不拿出一套有力的证言,他的解释越多仅会显得越加苍白无力。非但沙族人不会听信于翔还之言,还会让眼前的事态往愈加不可收拾的场面发展下去。

就在此时,一道肃然的声音,骤然打断了所有沙族人对翔还的质疑“翔还尚是长者,尔等这般胡来,莫不是不将长者放在眼里?”

顺着说话的声音,众人朝后一看,这才发现神情阴沉的翔顿,正目光直视着翔偌。

同是长者,纵使不顾往昔情谊,但翔还早前所言并非全无道理。

面前的翔偌出现本就可疑,加之早前翔安在秦婶被害后,对翔偌所表现出的种种疑问,让翔顿察觉到面前之事并不简单。

倘若对方真实翔还的亲儿,只是背弃了父亲而要被翔还怪罪,那事之起始与结尾,便也没有多少可议论之处,仅需将翔偌交给其他族人照料,将翔还再次禁锢,一切事宜便能安排妥当。

仅是眼下的翔偌,看似畏惧无比,所言的每句话却含着无限心计,怎么听都不似这般大的孩童能说得出来的。

翔顿因早前与翔还有些交情,也与翔偌有过些许接触。印象中的翔偌耿直大方,纵使在危险面前都颇有几番掌权者风范。吃得百家米长大,翔偌在族人遇事时,更擅于为族人打理好难点。

可此时的这个翔偌唯唯诺诺,更显得胆怯如鼠,让人心中不禁起疑,觉得面前人与记忆中的性格有着极显著的偏差。

沙族大难不假,可劫难降临后,翔偌初时在沙域深处的表现却非如此。

面临大风狂沙,众族人多数不知所措,翔偌却能助几位长者一起,将事情安排得极为妥当,早前还以为受到几位长者的一致夸奖。

不过隔了些天,翔偌便能有这般大的变化,让翔顿心底不禁疑问重重。

若说早前,在看到翔偌出现在阵法时,翔顿着实因再遇翔偌而欣喜,一时忘却了翔偌的可疑处。

但如今看来,翔还的话并无道理,使得翔顿此时更想知晓面前人究竟是何人。

翔顿的一句镇压,让沙族人瞬间安静,也让翔偌的眸光中闪过缕缕杀意。

担任相位多年,翔偌挑拨人心的方法五花八门,自是能让人应接不暇。他本就没想过仅要一二挑拨,就能让人轻信于他,如今翔顿的出现,让翔偌心中瞬间有了其余打算。

第四百三十六章 亦实亦幻

看到翔顿在足底受禁锢下,仍是祭着魔气不断前挣,翔偌忽若遇见提刀的死神朝自己不断靠近般,忽惊慌的大声吼叫起来“逃,父亲,快逃!顿长者就是早前告知我那些事的人,想来近来族中诡怪,都是他所挑起。”

翔偌的话并未说得完整,对于早前真正的翔偌如何消失,他并未从沙族人识海中寻找出具体的缘由来。只是同族之人依稀记得,在翔偌失踪前的夜里,曾见过翔还带着翔偌离开,自此之后,翔偌便宛如人间蒸发一般。

族中之人原先敬畏翔还,虽有亲眼见过翔偌失踪前的可疑点与翔还有关,却仅是在族内熟人间口耳相传,而从不曾询问翔还半句。

虎毒不食子,作为翔偌的父亲,翔还素日对翔偌管的不多,但族人却也无人会将翔偌的失踪与翔还下狠手所联系。

沙族长者手握杀伐权宜,却从不曾滥用。他们更相信于翔还绝不会对翔偌下手,而将翔偌失踪前的那夜异常,归纳到自己想多了的范围。

仅是如今的假翔偌何尝聪慧,他居于相位如此多年,靠的便是对人心的揣度有章。翔还的疑点重重,恰能证明了翔偌的失踪,与其有着必然的联系。

他自然不关心真正的翔偌后来如何,更没有替真正的翔偌平反的打算。仅是这手到擒来的挑拨,他还是乐得借翔还心中对亲儿那份犹疑的态度,而进而加深。

翔还在掐紧他脖颈时,以他修习这般多年的经历,本是可以轻易将翔还的大掌拉开。仅是他却不曾这般做,为的就是探明翔还对自己亲儿的态度。

与其自己手刃鲜血,他更乐意挑唆离间,作壁上观,坐收沙族互斗之利,也不枉自己那般昧着良心,喊了翔还数声“父亲”。

曾任相位,上有君王,下有众将群臣,让他在无数的磨砺中变得既能隐藏自身,更为了一己私利,能做到诸多违背自己内心都要达成目的的卑劣之事。

与那些事相比,面前这喊翔还几声“父亲”,随意认个比自己岁数小的人当自己老子,翔偌着实心中不喜。但为迷惑众人,他还是终究那般去做。

要知世间之事,没有舍哪有得。这几声“父亲”翔还受不起,翔偌便打算利用离间妙计,来讨回这几声叫唤的代价。

望着翔偌满眸的惊悚,翔还的记忆随之被拉到了遥远的时光里。他分明记得,当初他亲手将翔偌带至灭宇兽的地盘上,亲眼见到翔偌被灭宇兽撕裂时的模样。

那般胆颤、那般惊惧的双眸自翔偌眼底流露出,无数哭喊刺破夜里的寂静,在那瞬间成为翔还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噩梦。

见到翔偌被灭宇兽撕扯下双腿,翔还也曾有过一丝后悔,想冲上前去救出翔偌。

奈何与灭宇兽的力量悬殊,让翔还终是怯步逃之。

他亲手将翔偌推入了火坑,纵使知道灭宇兽不会在第一时刹抹杀翔偌,翔偌还要在失去下半身的痛楚中,被埋在沙砾之间,成为灭宇兽的诱饵等待下一个猎物的出现,可翔还终归为了自己,而放弃了翔偌。

沙域深处乃是沙族禁地,却非翔还的禁地。他在窃取控穹扇前,曾来过此地探寻过无数次,对沙域深处的熟悉度虽不及魔沙树,却也比一些常年生存在沙域内的魔物更熟悉些。

能带翔偌走到灭宇兽所在的地界,纵使翔偌被灭宇兽撕扯去下半身,只要翔还愿意冒些许风险,还是能在灭宇兽休憩时将翔偌救出。

可是翔偌私心作祟,终让他在几番犹豫下,放弃了救得翔偌的想法。

窃取控穹扇、诚服沙族族长翔栗,摆脱魔兽限制,将沙族推至魔族修为巅峰,乃是翔还在被翔栗委托水帘前去游说下,在翔还心底根深蒂固的想法。

高居长者之位,翔还却觉得自己身处这位做得委实太累。他渴盼着沙族中人人修为了得,站上魔族修为巅峰的位置。

在翔栗的一次次游说下,翔还着实动了心思,更在翔栗的承诺下,无数日夜渴盼着自己能成为站在魔族顶端的那名强者。

然而,事不如人愿。早在翔还被游说利用后,他便与沙族渐行渐远。

翔栗本就是依靠黑袍才能拥有极其的力量,又谈何能使沙族走向魔道巅峰。

所谓的改善控穹扇,提升魔道境界,不过都是翔栗为夺得控穹扇所编制的谎言。

在这美梦编织的谎言里,翔还一步步深陷其中,宛如落在泥潭而无法自拔。

初时,翔栗委实给了翔还些许好处。让翔还在骤然提升的魔道下欣喜若狂,而轻易相信了翔栗的话。他渴盼着自己能修得极高修为,在天底下拥有无人能敌的高深领悟。

仅不过事与愿违,翔还将控穹扇送走后,便已许久不曾有过半点魔道上的提高。他窃取控穹扇的把柄,却成了翔栗不断威胁他的理由。

为掩人耳目,翔还不得不一次次的自圆其说,以遮掩自己的罪行。更在越编越多的谎言里,渐渐迷失了自己,受水帘蛊惑而产生了外人难以理解的信念,毫不犹豫的听任水帘差遣。

现如今,在看到水帘被毁、翔栗受人控制后,翔还才渐渐从自己的私念中醒来。

只是梦一旦清醒,在宛如万丈悬崖压得翔还喘不过气的现实面前,翔还便觉得自己已然深陷在痛失亲儿的深渊里,痛到无法呼吸。

唯今,翔偌惊恐无比的神情不断在识海与现实间重叠,让翔还不禁将掐捏翔偌的手更松了松,一瞬间里全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缕缕湿气在翔还的眼中生起,让翔还止不住将放在翔偌脖颈上的手搭上了翔偌的面庞。

“偌儿。”翔还迟疑了片刻这才轻轻唤道。

身为长者,翔还素日并不曾这般轻易能被打动,仅是唯今他知面前人是他人仿冒,却忍不住渴盼着对方是翔偌真人归来。

在期盼与现实间,翔还只觉得有理智与沉迷在自己识海内争斗。

第四百三十七章 契者公正

终是在翔还将手抚上翔偌面庞的一瞬间,翔偌肌肤上那略带粗糙的质感,让他近乎于瞬间将理智重拉归于现实,再度迅疾的把手掐捏在翔偌的脖颈上,力度更比早前大上了数倍。

“父亲,我知你记恨我,可是……”翔偌话说至一半,在见到翔顿的靠近时顿时猛起一股蛮力,在翔还尚未反应过来的须臾,瞬间拉扯开翔还扣在自己脖颈上的手,直冲到翔还面前。

一支长剑在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之余,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寒风,直接刺入到翔偌腹中。多多殷红血花,在剑刃穿刺的瞬间,在翔偌的衣裳上绽放。

顷刻间,刺眼的红在触目惊心里让人望之胆寒,看之生惊。

无数鲜血在这一瞬间淋漓奔涌,所有的怀疑在这一时刻尽数从翔还脑海中被一扫而光。

“偌儿!”翔还再顾不上所有,一把扶住身体摇晃着往一旁倒下的翔偌,苦由心生的喊道。

亲手让翔偌被灭宇兽吞噬,再见到一番如此血腥的场景,翔还的理智几近在刹那间被情感所压制到尘埃般大小。

无管面前人是否是真正的翔偌,源自父爱的心,让翔还痛苦不堪的扶着怀里那个怀中插着一柄利剑的孩童,那种生离死别的苦楚再次涌上心头,让翔还的心几近要被碾碎。

“逃……快逃……”翔偌只看翔还一眼,便将目光再次移到了翔顿身上,手中虚弱的推动着翔还,恨不得一推将翔还推至九霄云外避难般。

见到翔偌那般神情,翔还心底的苦楚再次涌起。他紧紧地抱住翔偌,泪珠在不经意间已遍布满脸。无限苦楚自他的神情里流露,让他瞬间仿佛失去了一切般。

“医者,医者何处?”在极深的害怕折磨下,翔还耗尽全力大喊道。

“不……父亲……莫管我……逃!”翔偌却是一把拉住翔还的双手,断断续续的劝阻道。

戏演全套,借着翔还对自己亲儿的歉疚,翔偌更打定了主意要让翔还与翔顿决裂。

借着沙族人识海内的记忆,他清晰地察觉到沙族长者地位平等,手下更分管了不同族人。

在这些听命于不同长者的人当中,听命翔章的自然最多,尔后便是翔还与翔顿。而翔安因出身关系,乃是长者中拥护人数最少的长者。

翔还虽是罪人,但因素日的人脉积累,并未让往日里忠心于他的族人有所动摇。纵使被沙族人当成叛族之人问罪,在大难之中,还是有忠心者暗中为他解绑,这才使翔还有将翔偌抓住的机会。

沙族人在险境中,目光自然被吸引到他处,翔还却是把一切看得清楚。这便是他打开沙族内乱的一个契机,唯有趁乱,他才可能与虎谋皮,从白焰燃烧不止的大火中,暗中窃取一二廖葛花的火苗。

强横无比的白焰与常年困在此地的焦躁,加之终日不得心中期盼已久的宝物,使翔偌此时焦急无比,不得不在此时安排些凌乱之象,以达成目的。

“偌儿,莫怕,哪怕天塌地陷,父亲都会护着你的。”翔还不断安抚着怀里的小人儿,在见到医者赶来后,轻缓的将翔偌交至医者手中,这才拔起长刃,怒视于眼前正错愕无比的翔顿。

在耗费魔气赶到此处时,翔顿仅是觉得翔偌可以,想过来规避族人对翔还的误解,揭开翔偌身上的谜团。

岂料谜团未被揭开,他却先被翔偌所坑害,让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刺杀了翔偌。

回溯适才事情发生之间,翔顿着实不曾做过何事。仅是在族人目光皆被翔偌吸引间,翔顿面前忽凭空出现了一把长剑,直飞刺向翔偌的腹部。

对于长剑何时出现,又缘何刺向翔偌,翔顿着实与族内其他人一般迷茫。

然此时的翔还已被血腥之景蒙蔽了双眼,又哪能听得进翔偌的半句解释?

他纵身挥着手中的长刃,便要往翔顿身上扎去。

曾经翔偌的死、如今翔偌的死,在那片殷红里瞬间重叠,让翔还心念着曾经的翔偌并未被自己害死,如今面前的这人,才是真正谋害翔偌者!

这是为规避自己责任的一番思绪,在那缕思绪的怂恿下,翔还对翔顿的愤怒更燃烧到了极致。

“住手!”一抹黑炎却在瞬间,打在了翔还挥动的长剑上,给了翔还一个措手不及。

顺着黑炎疾飞而至的方向,众人回眸一看,这才发觉沈陌黎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沙族人跟前。

雪白的衣袂飘飞在沈陌黎周边,衬着她未施粉黛的如雪肌肤。樱红唇角上勾着的那抹淡笑,让众人只是一望,便觉得威自笑意中蔓延千里。

这是沙族人在与沈陌黎相处这般久后,不曾见过的沈陌黎。他们望着面前这个略显陌生的人,心中竟瞬间有了些许期待。

如今沙族内混乱不堪,族人更是苦不堪言。他们急需有一人,带领他们劈波斩浪,求得一条生路。沈陌黎不言自威的别样神情,让沙族人在不寒而栗中又有着点点渴盼,希望着沈陌黎如今之态,能带他们理清面前之事,使他们逃离这地。

唯有翔还,见到来人是沈陌黎后,反倒冷哼一声道“传闻魔兽历代契者皆公正刚阿,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除了翔偌,翔还在世间早已没有其他挂念。既然翔顿要将翔偌杀害,翔还便是破罐子破摔,也要抹杀去这个要杀害翔偌之人。

仅是他忘了,翔偌早已在他亲手酿造的阴谋中死去,更忘了面前这个看似替他挡了一剑的孩童身上,疑点当真多到数不完。

翔还咬牙切齿的话,听在众族人耳中,使不少族人眉间微蹙。

按翔还这般说,分明便是在指责沈陌黎好坏不分,不配当魔兽契者。对于还试图依仗沈陌黎离开此地的沙族人而言,这般说辞,着实对他们不利。

哪里听到翔还之言后,沈陌黎却是加深了笑意道“还长者此番话说得真是极好。”

第四百三十八章 长剑抵脖

听得沈陌黎的话,翔还却是忽然一瞬间摸不清其中要领,猜测之意在眸中闪烁,心中更有警铃大作,令他有缕不安之感。

“难不成你觉得自己很公正?”带着试探之态,翔还盯视着沈陌黎道。

纵使心中明知眼下的翔偌并非他自己的血肉,仅是因心中对翔偌的愧疚,使得此时的翔还宁愿隐瞒自身,也要将替自己挡了一剑的翔偌当做亲儿,而将仇视的目光对准翔顿。

同是长者,翔还与翔顿素日的交情本就不深。因二人手下掌权的沙族人数量相当,更在素日里摩擦出阵阵不合的火花。不过碍于长者之面,翔还才在素日族人的不满倾诉下一忍再忍。

但如今,他却再也不想忍耐翔顿,更在翔偌挨下那一剑后,满腔愤怒的想抹杀翔顿,以替翔偌报那一剑之仇。沈陌黎虽是魔兽契者,然如今何人挡在他面前,那便是一个死。

他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借着任何借口挡了他“护儿”的道。

听得翔还的问话,沈陌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还长者莫不是觉得我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这一问,反倒令翔还有些咋舌。他虽不满于沈陌黎,可公然质疑魔兽契者,便等同于与魔兽为敌。

沙族如今尽归魔兽所管,这若被判一个投敌的罪,那他着实在这雷电遍布之地,展现出浑身十八般武艺都难以与沙族人匹敌。

要护得翔偌安好,他自然不可再行一次叛族的罪。莫说翔偌此时还是重伤之身,依旧急需于族内医者相救,就单单说沙族中的其他长者,倘若知得他叛族,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如此一想,让翔还的心底一沉,一时间全然不知如何回答。

看到有如此“窝囊”的“爹”,旁侧正接受医者疗伤的翔偌眼底却是有鄙夷乍泄。

当初身在相位,他与无数人周旋有道,自然知悉人心之道。

现如今,见到沈陌黎好似刻意为难翔还的话,翔偌忙接过话来“契者……契者之威,我等岂敢有半点质疑……咳……我父亲适才……也是太过于爱子心切……才这般为护我冒犯契者……还请契者胸襟足够……莫过多治罪于我父亲。”

翔偌的话听上去好似因为疼痛而断断续续,却让周围的沙族人听得一清二楚,更对身受重伤的翔偌生出极深的同情。

仅是听到这一连串的求饶,沈陌黎藏在衣袖内的手却是握得骨节分明。

这声声求饶的话,从表面上听是以低姿态向她求饶。可细细一品,分明在说她若还与翔还计较,便是胸襟狭隘。

在所有人察觉不到的须臾,沈陌黎唇瓣轻咬,识海中不禁萦绕起一丝念想娘亲,你可要快些啊,这伪装做魔兽契者可着实太难!

心念虽是声声叫苦着,然看到翔偌等待看好戏之态,沈陌黎还是咧嘴一笑“我自然不会去跟一个企图抹杀同族人的罪人计较,沙族有自己的族规,对待叛族与试图谋杀长者之人,如何去做想必比我更是清楚。”

这一说,瞬间化解了眼下的矛盾。

所谓族有族规,方能服众。

沙族虽安于一隅,但她便不信沙族中没有绝对的规矩,以约束同族之人。

听闻沙族人这般说后,众族人恍然大悟,这才想起了翔还如今还是戴罪之身。早前翔偌的事,让他们沉浸在眼前的杂乱里,反倒一时间忘记了翔还早前已被认定的罪。

沈陌黎的说法在沙族中一石惊起千层浪,让沙族中有议论声不止。

翔偌却在听得沈陌黎的话后,冷哼一笑。高手过招,从来都不是一招即可致胜。他努努嘴,刚想再续答话,却不知何时从人群中穿行来的翔安更是大声命令道“尔等还不快将翔还拿下?”

早在翔偌出现时,翔安便觉得翔偌的身份绝不简单。现如今一系列举动,无疑都在验证他的猜想。

既然翔还的举动已受翔偌所控,在翔安看来,唯今最恰当的做法就是想将翔还拘禁,后续再行慢慢开导。否则,在翔偌的怂恿下,翔安着实担心翔还会一错再错。

哪里料得在听闻翔安要命族人再次捉拿自己后,翔还却一瞬间释放出一股凌厉之气,震得周围的沙族人一步都不敢往前。

在这场纷争中,他们自己都不知是在何时,脚下的禁锢已被解开。没有了火焰伴身,他们的行动也便可恢复自如。

听命翔安,抓拿翔还,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岂料得他们打算这般行事,翔还却不打算这般配合。

他失去过一次翔偌,在那满满的愧疚与那份被压藏许久的亲情作祟下,他怕极了自己此时被人束缚,而再没有保护翔偌的力量。

身上沾染满鲜血的翔偌,可怜巴巴的依靠在地,那凄楚的模样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翔还的神经,让翔还在刺激下心中无比渴盼能让翔偌在自己的守护下,一世安好。

在那份翔还自认为的羁绊中,他拔刀而起,在众族人面前胡乱挥舞着,却又刻意不伤及一人。

他想以此让众族人与自己保持距离,却又不愿伤及族人半毫。

发狂之态,让本想靠近的众族人一时间手脚无措,茫然不知往下该如何行事。

“还长者,冷静!你莫如此激动啊。”一些素日里与翔还交好的沙族人,见到翔还这般状态,更是不禁纷纷劝阻道。

他们不曾见过这样的翔还,往日翔还心思颇重,在处理众多事务上更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这样的翔还,着实让那些皈依于他的沙族人惊讶不已。

在那份因翔还的发狂之举引发的骚动中,翔安一个飞身,趁着翔还不备自虚空落下,避闪至翔还的背后想借势制止去翔还的举动。奈何身刚落地,一把锐利的长剑却近乎在同一时间抵到了翔安的脖颈上。

“安长者,你我同是长者多年,虽情谊不深,可你想害我之心未免也太昭然若见了吧?”翔还目光阴恻恻的盯视着翔安道。

第四百三十九章 杀气蓬勃

在沙族的几位长者中,翔安的魔道境界着实算得上出众。

可若心计,却无人是翔还的对手。

知晓自己敌不过翔安,翔还这才在片刻思量中打定了主意,佯装做发狂之态,逼得翔安出手。

挟诸侯以令下,这招术无论在哪个年间都是极为好用。翔还想救翔偌,便也生出了挟翔安以令族饶想法来。

看着翔还眸底里的狠戾,众族裙吸一口冷气,纷纷为翔安捏了一把汗。

同在沙族多年,众族人太过于知晓翔还的神情语言,现如今的狠戾之情,分明便是在向众人言明翔还此时对翔安所起的杀心。

在所有人都心提半空时,却未有翔偌“虚弱”的躺在地上,口中发出声声痛苦的呻吟,心中却是笑意迎春。

他本以为翔还笨到无可救药,可唯今看来,却也着实可以利用。

这番联想下,翔偌的嘴角微微上勾,眸中给多了些看好戏的成分。

“你想如何?”见到翔还如此宁顽不顾,沈陌黎却是有些失去了耐性。

“想如何?尔等皆要断我生路,还来问我这问题,莫不是觉得我很愚昧?”翔还不答反问道。

沙族人对沈陌黎向来有戒心,唯今看着却对沈陌黎信任有加,反倒对自己与翔偌敌意满满,不禁让翔还对沈陌黎的仇视更加深了几分。

哪知听得翔还的质问,沈陌黎却是慵懒的将手搭到旁处一饶肩上道:“我你们魔族怎如此麻烦?为了这些事这般纠结?”

罢,沈陌黎蹙了蹙眉,朝着虚空大喊一声:“娘亲,这些人太过难讲理,孩儿还是直接将他们捆绑起来来得简单!”

在那声喊话里,沈陌黎的模样瞬间变成一团软糯的模样,再是细看,分明便是早前一口一声“娘亲”喊着沈陌黎的汤圆。

它由地上一跃而起,刚想有所动作,便听虚空中有声音传来道“且慢。”

于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仅见在雷电遍布的虚空间,有一人影挥开阴霾,御一炫彩火焰急急飞来。

她的双瞳灼灼发亮,,好似全然不染半丝尘埃的琉璃。即便让人只一眼看去,全是面无表情之象,却也压制不住她周身散发的高贵又气度非凡的气息。

“怎么回事?又来一个契者?”

“你莫不是眼瞎,方才那个是假的。”

“我就契者怎瞬间如变了个人一般,原来是个冒牌货!”

“少两句,我等适才竟离那怪物如此之近,当真是危险。”

“你些声话,被那怪物听到了,指不定我等都要遭殃!”

……

众沙族人在一瞬间里议论纷纷,他们在眼前之景中虽有诧异,但遭遇过众多劫难后,也使他们再不至于同早先那般,遇到这般景象便会忘乎所以。

他们在意的事极多,眼下便是先救得翔安再言其他。

见到由虚空中出现的沈陌黎,被锐利的刀刃指着脖颈的翔安,眸底虽划过一丝果然如茨明了。

早前汤圆化身的沈陌黎出现时,周身令人望之胆寒,宛如女帝降世般的威慑感便已让翔安心底生疑,如今这一看,更加肯定了翔安心底的猜测。

世间异术极多,其中便有燃烧自己魔气,以让自己的阵势看上去凶煞无比的法门。翔安并不熟稔这等异术,但从早前汤圆顶着沈陌黎出现的那刻起,翔安便已有此怀疑。

现如今,这份怀疑更是得到了验证。

他一把打开翔还抵在自己脖颈上的长剑,尔后手壁一撞,竟在刹那将翔还手上的长剑震得脱手。

强横的冲撞,让翔还在未反应过来的须臾间,一个踉跄,竟直接跌坐在霖上。

翔还虽擅于用计,但魔道修为上的差距还是让他在翔安一瞬间的爆发前全无半点招架之力。他争得了先机以剑暂时限制住翔安,但仅要翔安愿意,还是有着无数办法将翔还制服。

这便是魔道上的差异,不同人对魔道修为高低,让他们在对手面前有了不同表现。当初翔还能登上长者之位,原便不是因自己的魔道修为有多高,更多的是因他为沙族饶日常用度献计最多,才让前任族长翔栗将他提拔为长者。

现如今,在一个跌地后,翔还便再也无半点招架沙族饶力量,直接被众沙族人压制在地,任凭如何挣扎都已无济于事。

在那份挣扎里,他焦急的将目光看向翔偌。本是想见得翔偌重伤如此,是否有些许好转。可是这一望,却仅见翔偌倚在地上,对他这个“父亲”不闻不问,正极为紧张地观视着虚空的两个人。

兵败如山倒,翔还既已被沙族人制服,在翔偌眼里便如同一颗弃子。任凭翔还再如何想得到翔偌的关注,都已然无法再得到翔偌哪怕一计余光的瞥视。

在翔安拔剑刺向沈陌黎时,不单是沙族人,连翔偌的心都紧紧跟随着那边利刃,飘飞至虚空之郑

沈陌黎每每坏他好事,以自己之力,却难以与沈陌黎匹及,这让翔偌在看到翔安对沈陌黎出手后,心中乐得近乎开花,

有人替她消去沈陌黎的气力,纵使不能抹杀沈陌黎,他往后想趁沈陌黎重伤,再一把手刃沈陌黎的首级,又何尝不是容易许多。

而若是挟持了沈陌黎,挟沈陌黎以命白焰做事,他离那物也就自然更近了些。

为了自己的帝王梦,翔偌此时当真是连呼吸都漏去半拍,心中更是无比渴盼着这场悬殊并不算大的比斗,能尽快有一结果。

看着面前忽然冲杀来的翔安,沈陌黎虽是一愣,却也极快的挡住了翔安的长剑。

“为何杀我?”带着傲然冷漠,沈陌黎直视面前的翔安,只觉得从翔安的眸中看到了她之前不曾见过的异常。

“弱者仅有被杀的份,杀你,还需要理由吗?”翔安避开沈陌黎的问话,悠哉悠哉的答道。

“你不是翔安。”在那陌生的目光里,沈陌黎极快的捕捉到那丝异常的来源。

她与翔安相识时间并不长,但翔安的眸底始终流淌着一丝温柔,绝没有眼前饶杀气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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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剑行奇术

听得这世间竟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察觉到自己原先的面目,翔安唇角勾起一抹冷血笑道:“将死之人,我何须告诉与你过多。”

早前翔栗受古枫的黑袍所控,黑袍之气蔓延四野,便在跪地最近的翔安体内种下了一颗种子。

唯今由古枫神魂化成的黑袍,虽已尽数被白焰所吞灭,可古枫本主不灭,黑袍中的神魂之力便拥有一丝重燃的可能。

翔安在沙族中的魔道修为虽算得上高,可与其他魔族相比,却微乎足道。

对于习惯了吸纳众强者修为以强自身的古枫神魂而言,这未登入神级的修为,全然不够他塞牙缝。

因本主的其它魂魄脆弱不已,使其此时极为渴盼拥有更强大的修为,以强化自身。而放眼整个雷电之域,它唯一能看得上眼修为者,便是眼下的沈陌黎。

扼制沈陌黎,还能使白焰不得不有所退让,它看得出白焰对沈陌黎的感情,更觉得眼下是一个足以让它翻身的机会。

仅要本主尚在,哪怕修为极为薄弱不堪,神魂便是难以被灭尽的存在。

在外所有人皆把古枫的神魂当成本主,而对古枫的神出鬼没,全然无法抹杀头疼不已。

傲笑世间的万余年时间里,就连魔祖本身,,都难以寻找到古枫本主的所在。就好似人间蒸发一般,古枫的本主在魔祖与其相遇后不久,便已然消失在天地间,就似古枫从来都是一个没有肉躯的活死人一般。

未在自己的计划达成后永除后患,魔祖当初也曾明面试探、暗地寻找过古枫的本主多回,奈何如何寻找,却皆无从寻到痕迹。

只不过棋局已然开始,便全然无法停步。

魔祖当初选择了古枫这枚棋,棋行险招,本就有着无法永绝后患的忧扰。仅是因寻不到其它解决的方法,在古枫忠心守护的这些年里,魔祖这才不断暗示着古枫广吸天下人的魔气,不断提升着古枫自身的修为。

为了一朝喂饱自己同胎的那团魔气,万年来,古枫就似一个可御敌的修为容器,只以为是在提升自己,让自己登步五族之巅,实则一切努力都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当残忍的真相被层层剥开,古枫的傲然也终有了崩裂的痕迹。

唯今,靠着翔安体内修为支撑的薄弱神魂,更想在与沈陌黎的打斗中,借势窜入沈陌黎体内进行一番修为掠夺。

沈陌黎看上去虽仅是圣阶九重天,但长期掠夺他人修为的古枫却能明显感知到沈陌黎体内隐藏的强横力量。

虽不知那股力量的来源,但因心中对修为的贪婪与渴盼,让古枫神魂操纵着翔安的躯体,几回将剑往沈陌黎身上敌对挥去。

还是弱了些吗?在几回御剑而击杀不重沈陌黎终,古枫的心念闪过一丝失落。

刀光剑影在二人之间飘荡,结合着万雷交织的背景,让所有人的心上一提,在看到如此激烈的打斗中心下生紧。

翔安与沈陌黎同处圣阶九重天,没有了境界上的高低之分,这一场敌对打斗便成了一场谁都讨不着丝毫好处的死战。在这场剑影翻飞的敌斗下,汤圆仰头观看虽是紧张无比,可因翔安与沈陌黎不断迅疾变幻的招式、位置,让汤圆有心插手也不知该从何处插手其中。

稍不谨慎,它的一个横加插手兴许不能帮得沈陌黎,反倒会害沈陌黎因分神而落在下方。

身为魔物,汤圆的修为虽是变化莫测,令人觉得高深无比。然在在意之人面前,汤圆却一时间全然不知自己该如何行事。

徒生焦急下,汤圆按奈不住比划着自己的小拳头,那般激动劲儿好似对敌的是自己一般。它看似人蓄无害的面庞中也随之生出一抹嗜血的光芒,在瞬间爆发式大喊:“娘亲,你定能将那坏蛋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切莫让那自以为是的坏蛋给看扁!”

话听上去像在打气,却又隐隐让人觉得有些许沈陌黎修为不足的味道。

仅不过汤圆眼下正急着为沈陌黎打气,又哪里为细思自己话中有何不对劲之处。

“汤圆,记得我与你交代之事。”见汤圆停在那处目不带眨的观看着自己打斗,沈陌黎的柳眉轻拧,在一个挡剑间提示道。

宛如将整个世界都遗忘般,在沈陌黎的一声提醒下,汤圆恍然大悟,在沙族人皆未注意间,一个转身便再度消失在人群里。

娘亲说的每一句话都极为在理,它定要听得娘亲的话行事!

听闻沈陌黎在刀剑撞击不止的须臾,还有时间去与汤圆对答,古枫心中对翔安修为的不满更是达到了极点。

“你对这般沙族人倒是用心。可惜,你再是如何用心,这些人终将成为我练就修为的牺牲品!”翔安的眸光中漾过一抹与他本心格格不入的算计。

“有我在,无论你做何打算都绝无可能得逞。”沈陌黎坚定对答。

在一个剑影横落下来的须臾,她稳住心神,翻身若蝶的借用巧劲,不过眨眼间便已将手中的璞辰剑转动了千百回。

此乃沈陌黎在前生修炼来的奇术,能助她在险境中比划出万道出其不意的剑法,以让比自己强的敌手在防不胜防的剑法奇招中败下阵来。

翔安的魔道修为与自己相当,在沈陌黎眼里便已能确定这将会是场极为惊人的长久战。

若是长时间以来的敌对能打得翔安,对沈陌黎却也算是败局。白焰苦撑结界,她绝无法始终这般承受着时间的消耗。

借着汤圆伪装成自己的模样,沈陌黎在汤圆适才与沙族人周旋间,与白焰配合得当的将沙族所在的位置挪移。

为减少沙族人的担忧与惊恐,汤圆早前幻化成沈陌黎的模样,那场戏演得着实是足,也让沈陌黎等人离这放雷电纵横之地的出口更近了一步。

唯今,眼看离闯出此地仅差一步,却忽然杀出个这样的人物,让沈陌黎的眸底暗了暗,更想尽快结束了这般敌斗。

白焰苦撑着结界,饱受万雷鞭打之苦。

第四百四十一章 划地为牢

若放在寻常人身上,被雷电这般毒打,怕是耗不了一息便已灰飞烟灭。

而面对这般雷电的肆虐,白焰躯体上的裂痕则是再次不断地蔓延开来,带着极为难忍的苦楚,死死撑着面前的结界。

将自己意识唤醒,又给了自己逆天修为,白焰着实不明白魔祖与魔兽心中打的是何主意。它极为不喜自己身上这好似由魔兽赏赐而来的修为,可为护得沈陌黎安好,它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祭用这似乎会时时刻刻吞噬着自己修为的魔气,以筑结界。

若是让白焰等待得过久,沈陌黎自己都难以把握白焰会有怎样的结局。

未来过世间,不见世间美好者自然不会留恋于世。白焰本仅是团魔气,在没有意识下自然感觉不到世间美好,也就不会在这些情感羁绊中痛苦不已。

奈何生了意识,白焰便也难以割舍世间的种种。

在那份锥心的反噬痛楚里,它静静地看着白衣舞剑的沈陌黎,唯一能为沈陌黎做的便是咬牙坚挺住那道结界。

静止的空气因双方的剑劲所迫,化为道道可割人血肉的厉风,不断吹拂向周围的沙族人身上。

沈陌黎在剑光中轻巧闪躲,曼妙对敌的姿态,只一眼看去就似宫中舞女,姿态优美至极,柔中又不乏刚毅杀气。

而在沈陌黎的奇妙剑法下,两人的敌对显然有了较大的变化。沈陌黎在剑光翻飞中渐渐转而为攻,翔安则在一脸惊叹里处处为守。

二个因修为将近而不分高下的局面,在这一瞬间几近被打破。

放在素日,沈陌黎绝不愿用这奇特剑术,并非剑术不好,而是在剑术中隐藏的凶煞之气过重,点滴之间即会让她体内的血液渐渐减少,是她无法长期御驾的存在。

不过眼下事之境况紧张,让沈陌黎不得不用上该剑法。

沈陌黎尚是记得自己初次使用该剑法时,由无数剑影交织成铜鼓大作的剌耳声,在须臾中打碎对方心智,让对方在毫无挣扎余地间气息紊乱、心浮气躁,由体内血脉尽数暴裂下瞬间死亡。

璞辰剑乃是用星族最独特材质之物而造,剑刃光芒稀疏,却又让人见之不寒而栗。其剑穿透雷电,威力更是加大了百倍。在这样一把长剑的敌对下,翔安很快便觉得抵挡得极为费劲。

他在无数剑影中气喘吁吁,更黯然发现沈陌黎几番分明有一击将他毙命的机会,却都在剑锋直指自己命脉前停止。

翔安与沈陌黎的交情不深,却是沈陌黎在沙族中为数不多信任的人。

在与翔安的敌对下,沈陌黎虽极想一击将躲藏在翔安体内的那未知的人打出原形,却也恐力道不慎,让翔安也丧了命。

“怎么?舍不得他?”见到沈陌黎锐利剑法中的稍许犹豫,翔安带着一抹邪笑问道。

“你的目标是我,为何不肯放过他?”纵使不知躲在翔安体内的是何人,在与翔安的敌对中,沈陌黎却已能隐隐猜测到对方的目的。

翔安的剑法虽是狠厉,可都是朝着自己不足以致命的要害处袭击。由这点上看,沈陌黎便足以确定藏在翔安体内,操纵翔安识海的那一人,心思绝非是要夺取她的命。

这一问,让翔安纵然放笑:“魔兽契者果真聪慧无比,不如这样,我放过他,借居入你的体内,如何?”

古枫并不打算与沈陌黎多费心思周旋,直接借着翔安的意识,与沈陌黎告知自己的目的。

他便不信,沈陌黎当真能应下他的话。

仅是这回与古枫猜想不同,沈陌黎骤然停下手中快至无影的剑法招式,矗于原地冷声道:“好,如你所愿。”

意外举动,使翔安稍是一愣,瞬间将剑跨上沈陌黎的脖颈道:“你当真要让我控制了你的意识?”

世间人脾性万千,他却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自愿让自己被他控制的,不禁多问上一句。

若非敌对阵营,古枫倒是觉得沈陌黎有趣得很,兴许能做一两日的朋友再行夺修为之术。

魔祖既然连他都算计,古枫便希望拥有比之前更强横得多的修为,以做到魔祖都动他不得。届时,他才有能力笑傲于魔道巅峰位置,守护住自己所爱之人。

神魂的愿景来回闪烁,竟穿梭过众多的雷电,传递到千里之外一个荒无人烟的黑洞里。

洞中有无数长烛在风中猛烈摇曳,无数冰霜上坐卧着一名貌美的男子。

男子一身禁欲的玄色衣装,眉眼乍是一看有如浓墨重彩的山黛,有着无限沉稳之感。他的嘴唇如朱,浅笑若魅,有着让人望之晃神的独特。

一直浑身灰黑的巨兽,守在男子身畔,见男子唇角那抹难得漾起的笑意,不禁问道:“你这是又操纵神魂去那里掠夺了修为?把你乐成这样。”

这是古枫本主的藏身地,万余年时间,哪怕当初的神魂因魔祖殒身而销声匿迹,本主却始终在这烛光点亮的洞穴中,四季足不迈向外界一步。

只不过与魔祖及其它人聊想不通,古枫的三魂六魄中,神魂最是强大,其它魂魄在古枫比他人更用心千百倍的练习下,却也着实有了不少长进。

生为魔族,古枫却又非纯正的魔族血脉。

他的祖上乃是异族与魔族的融合,这也使他拥有了异族变异后的血脉,非但不会吞噬自身,更拥有了一魂独大,三魂共强的独特本事。

当初魔祖正是看上他这点,才万中挑一的选中了古枫做自己的棋子。

仅是古枫在无数杀与被杀的经历里,渐渐察觉到本主的重要。

于是乎,在连魔祖都不知的夜里,他亲自让自己的本主躲藏在这方狭小的洞穴里,而独让神魂游遍五族夺取修为。

这些年来,他何尝不想离开这方洞穴,寻找到自己所爱之人共度余生。

奈何跟随魔祖后,他手中的罪恶便被一件件叠加放大,让他再不敢让本主随意走动,而意外被人抹杀了去。

虽未有人将自己拘禁,然古枫本主的长年躲藏,却也活出了牢狱之感,让他在这份拘束下,更渴望能得到更高的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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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毁人磨心

三魂六魄本是相连,神魂修为瞬间近乎被稀释一空,让躲藏在洞中的古枫本主湛蓝的眸光里有惊讶一闪而过。

在这万余年的时间里,他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的神魂,世人也总将他的神魂当成了他的全部。

放眼这漫长的岁月,神魂游离在他躯体之外,以黑袍之态存活在世人面前,可从不曾有过半点差池。

纵使天下寻他复仇者极多,曾有不少人将钢刀利剑穿刺入它以神魂化成的黑袍内。但神魂与血肉之躯不同,纵使被世间最凌厉的长刀利剑所穿透,也绝不会有半点亏损。

古枫全然想不明白,他的神魂究竟是被何物所伤,才会在一时之间残余得仅剩零星。

奈何这些年来,他的神魂有了自己的意识,素日里并不与古枫分享自己的所见所听,仅将一些极重要的信息通过本主联系,传达至他这处。

唯今,在知得自己神魂遭遇不测后,古枫一个迅疾起身,若鸿鹄展翅飘飞至洞口一隅,躲避在无人可察的黑暗处不断朝外观望。

世间能毁去他神魂之法不多,而让古枫猜测得到最可能的方法便是吞噬。

想他的神魂便是不断猎夺吞噬他人的修为,才有这番惊人的强大。吞噬,对古风而言太过熟稔。

放眼天下间有如他神魂那般吞噬力者并不多,然却也并非没有。

而吞噬他绝大部分神魂修为者,极可能以通过他神魂修为内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寻到了他此时的栖身处。

躲藏洞内,对于眼下的他而言已不安全。

仅是古枫能避开天下人的目光,却也非全依仗于神魂。经过万余年的经历,他更知晓何时该动,何时该藏。

望着洞外的风起云涌,他只在等,等一个契机,一个能够让自己全身而退的契机。

与此同时,在雷电贯彻之地,翔安与沈陌黎的对决并未结束。

随着面前的局势变化,他招招致命的朝沈陌黎击打去,甚至连防御都全无打算去做。

沈陌黎不想要翔安的命,他又无法近身沈陌黎窜入沈陌黎的识海内,他便觉得杀去沈陌黎,再吞噬去眼下所有沙族人的修为!

打定沈陌黎不会对翔安痛下杀手,借着翔安的躯体,他便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招招致命的对准了沈陌黎的要害。

见到翔安那般狠厉,汤圆简直要气到爆炸,它嘟囔着嘴大喊:“你这卑鄙小人,你若敢伤了我娘亲,我便让你尝尝生死不如的滋味!”

汤圆一张充满稚气的脸庞上,因怒气冲冲的模样而更显得萌趣无比。可就在那份萌趣中,却让沙族人不寒而栗,觉得自己身旁有着一个随时可能将他们置于死地的危险物。

早前汤圆四肢五骸尚未聚合时,如何虐得沙族人,他们可是一清二楚,更不敢对面前这个“小可爱”有半点看轻。

只不过此时的汤圆,注意力皆是放在沈陌黎的身上,哪还去管周边的沙族人。

玄朱得血而活,与血主的命运便也自此相连。

汤圆吸得沈陌黎的血复醒,它的命数自此便不再属于它一个人。

而听得汤圆的话,此时在虚空中不断变化姿态与沈陌黎敌对的翔安眸中却是闪过一抹不屑。

玄朱乃是上古神物,可这等神物于他而言却无半点用场。这些年里,他以神魂之态存活,躯体不知被多少神物砍杀过多少回,却对他半点用处都没有。

借着翔安的躯体,他这抹神魂在与神物对抗间,翔安的躯体或许也就此被斩伤命陨,他却绝不会因此而有丝毫损失。

汤圆的实力虽是极强,可终归是魔物,修为于他毫无用处。

对于猎夺不得的神物,古枫神魂向来都是将其当做寻常废物去看。

既是无用之物,他便连理会都懒得。

在一个刀剑相抵间,他朝着沈陌黎面前一靠,唇含戏谑道:“魔兽契者,不过如此,难怪魔祖有甚好东西,也不会想着留给你。魔祖既然宝贝它的魔兽徒孙,我便来毁了它的梦,来告慰我损逝的修为!”

说罢,也不知用了何等法术,翔安的发丝竟化成数以万计的利刃,朝着沈陌黎身上扎去。

“危险!”汤圆见势不妙,匆忙一个弹跳朝沈陌黎飞去。

仅是还未接近沈陌黎时,滚胖的躯体却直接受到无数发梢化成的利刃袭击,在避闪中的稍不留神里,被发梢直打入雷电之中。

“汤圆!”沈陌黎虽有心想拉住离她渐渐远去的汤圆,可是她的手脚唯今与众多的利刃敌对,已是应接不暇,又怎能救得汤圆安好。

看到沈陌黎眼底闪过的一抹哀痛,古枫神魂对沈陌黎的凌虐之意更甚了几分。

他一个勾唇道:“魔兽契者,身兼护魔兽万族的大任。唯今,我若将这些愚民抹杀,不知魔兽契者亲眼见得而未救,日后在三国六海内会被众人如何评论!”

得不到沈陌黎的修为,他便要毁了沈陌黎!

这个“毁”,不仅是毁了沈陌黎的命,更是磨痛沈陌黎的心,将沈陌黎坚强若钢的精神世界彻底击溃。

魔祖待他薄情,他不忍寻魔祖复仇,却不妨碍他将这份不甘与仇视,放在魔祖在意的人身上。

布局万年,只为魔兽今朝,他固然佩服于魔祖待事的推测力。可是他有一丝神魂遗存世间,便是魔祖推测不得的意外。

魔祖曾待他恩重如山,替他救下昔日的挚爱不假。可那份情,他自认为在这些年为魔祖当牛做马中早已报答。

唯今,魔祖想取他性命,他便先借生死血契,要了魔兽的命!

世间之事,死都不是最痛的折磨,最痛的事是望着最在意的人离去,却丝毫做不了任何事。

魔兽便是魔祖心坎上的结,只要魔兽一死,魔祖哪怕尚活在世间,都将活得生不如死!

带着对魔祖的仇恨,古枫神魂已不顾所有,将自己残余人间的这一缕神魂全然灌注入发梢,想要借着数量上的优势一举将沈陌黎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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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乐极生悲

雷电泠泠澈澈的光芒星罗密布的洒在这些利刃中,折射出无数刺眼的光芒,令人望之胆寒。

“尔等以卵击石,就不曾想过会有什么后果?”翔安的目光里散发着摄人魂魄的寒凉之意。

夺修为不得,杀沈陌黎不能,不禁将翔安体内这缕残余极少的神魂所激怒。

若要鱼死网破,他不介意燃烧自己这本就所剩无几的魂魄,去与沈陌黎敌对。

神魂无形,自然可化成万千事物,而全不受束缚。唯今,他便要化成支支利刃,不将沈陌黎抹杀而誓不罢休。

而在杀去沈陌黎之前,他更想让沈陌黎在无力做其它事间,亲眼看着一干自己想守护的人,接二连三被利刃穿肠,命丧自己跟前。

虐人虐心,带着对魔祖的憎恨,此时的古枫神魂更恨不得将所有的气都撒在沈陌黎身上,让沈陌黎饱尝一番人间地狱的滋味。

缕缕软柔发丝,不过在一瞬间便成了无数杀人不眨眼的利器。这些利器相互交错,朝着那些奔逃的人逐一扎刺而去。

须臾,血花绽放,在雷电的光芒点点折射中,将此地化成了屠杀场。

沙族人的惊叫声、求饶声,汇聚了天底下最深的绝望,响彻在这一地。

逃无路,走无门,白焰费尽心思凝成的结界,本是为护沙族人避开四周凶煞的雷电,此时却反而如一个牢笼般将其紧紧的捆束。

“你断不会得逞。”无数的血腥刺痛着沈陌黎的眼,让她再次回想起前生所见的种种杀戮。

今生,哪怕拼尽性命,她也绝不愿看到那些血腥冷情的场景再次发生。

她的周身忽散发出一缕奇力,砰然震断了纠缠在她周边宛如利刀的万千发丝。这是由她潜意识中倾泻出的怪力,与帝魂无关,却在一瞬间让人有着天崩地裂的畏惧感。

“这是?”受这力影响,本是极为得意的翔安神情中闪过一丝疑问。

他并不知这力缘何而来,只觉得在这抹难以揣测的气力中,好似藏着一缕万年前他曾感受过的惊悚。

星凰,那是从唯一一个授之以黑袍,却全然无法吞噬她半分,也无法伤及她半毫的女子。

眼下沈陌黎周身散发的那缕强悍之力,分明让他感受到了一缕星凰的气息!

仅是万年前,星凰便已魂飞魄散,天下再不复星族掌权者。星族也因当年星凰的殒命,而彻底退出五族争锋,隐居入一隅外族无法涉足之地。

古枫神魂全然不信,在有生之年,他竟还能遇到与星凰拥有同样奇力之人。

贪婪的眸光瞬间连着血丝,流动在他的神情里。

对于星凰的力量,他以窥觊许久,不过因自己吞噬无门,才未能在星凰殒命前,将她的力量夺为己用。

现如今,沈陌黎虽拥有那抹奇力,可沈陌黎的武道修为却不足神级,与当初星凰相比差之九千八百万里。如此大的差距,让古枫神魂心中另起了其它打算。

一样的奇力,更低的修为,可不就是最适合他掠夺的对象。

眼下沈陌黎冲开那些发丝,便急急挥动着璞辰剑朝那些肆虐沙族人的利刃斩去,费尽气力以敌众多发丝,又在无形中暗示着古枫神魂:沈陌黎并不知那缕奇力如何去用。

早前便已察觉到沈陌黎体内拥有帝魂气息的强大,唯今又探出其体内还有星凰之力,古枫神魂在想明这些事后,眸光里当真是忽而放亮。

若是将这两股力量倾数夺为己用,他先前失去的那些修为便毫不值一提。

帝魂乃是上古最强那人所余留之物,早前他对那抹气息极为熟悉,却因沈陌黎的身份而无法确定,权当自己在贪婪作祟下而猜错了方向。

唯今,在见到星凰之力时,早前萦绕在他心底的疑问便全然解开。

当年那一战,对帝魂本主造成重创之人,可不就是星凰。帝魂本主在死去前心存恨意,将帝魂寄生于星凰奇力中,这种可能并非没有。

猜至这等可能,古枫神魂着实兴奋得紧,恨不得一时刹间便将沈陌黎所有修为尽数吞噬入肚。又不禁暗探帝魂本主的狡诈无比,竟将自己的帝魂寄生于星凰奇力里。

如此一来,星凰一脉不亡,帝魂便生生世世有翻身助本主重御驾五族的可能!

上古年间,在与帝魂本主的争斗中,世间强者死伤无数。

星凰虽是第一个重伤帝魂本主之人,却不是将他抹杀之人。

猜不得星凰与帝魂本主间的联系,古枫神魂当年作为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也只远远看着星凰在一剑刺穿帝魂本主的胸膛后,便黯然转身离去,再不管帝魂本主是否殒命。

这些埋藏在世间里的恩怨,本是彻底被人遗忘,却又因此事星凰奇力与帝魂的重新出现,让古枫神魂联想至那些藏在时光中的秘密。

现如今,古枫神魂再不想其它,趁着沈陌黎敌对那些利刃忙得渗出层层汗水之际,他一个飞身朝着沈陌黎的脑门飞去。

与其将沈陌黎凌虐至死,那缕隐藏在沈陌黎体内的强大力量,更是他所渴盼得到的。

星凰已死,不曾想世间竟有星凰奇力的传承者,这等发现简直让古枫神魂兴奋到跳起。

伴着一道光,本以为要耗去些精力才能窜入沈陌黎的识海。古枫神魂未曾料到,在沈陌黎的一个转身间,它竟全未受到任何抵触便已飘飞进沈陌黎的识海内。

“刻意放我进识海?有趣、有趣,所有被我侵入识海者,便无人能再带着自己的意识活着。沈陌黎,我不知你此番在想何事,仅是无论你如何想,你终是我的猎物。”望着周槽的变化莫测,古枫神魂中的傲然之情不言而喻。

吞噬过诸多的修为,让它此时近乎忘却了星凰与帝魂,无论哪个都是极为危险的存在。想要吞噬二者其一,怕是要将神魂本身撑到涨破都是不能。

因贪婪而忘乎所有的古枫神魂,游纵在沈陌黎的识海内,心情着实欢快到了极点,却不知乐极生悲便是这般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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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愚公摇山

对于古枫神魂掠夺修为的恶劣之举,沈陌黎自是了然于心。

仅是如今望着面前诸多沙族人受神魂所化的利刃穿透躯体,命丧此地,沈陌黎着实做不到弃这些沙族人而不管。

与其同古枫神魂在沙族人间拼死相斗,沈陌黎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决定让古枫神魂进入到自己的识海内,在识海当中与其进行血搏。

这般一来,着实能最快解决了面前沙族人的危机,仅是意识不坚定者,却也会极快被古枫神魂抢占了识海,将她一身修为尽数掠夺。

随着神魂在沈陌黎的识海内作妖,有缕缕湛蓝光芒在沈陌黎的额间闪烁,宛如诡异的彼岸花自白皙的肌肤上绽放。

在那缕光芒的绽放下,沈陌黎双眸紧闭,宛如陷入到极幽深的梦境里。眉心蹙起的山峦,却又在无声无息中告知着众人,眼下她将面临的险境。

识海受人侵入,侵入者便已占得了先机。

无论在识海内的这场争斗结局如何,最先受损的必是沈陌黎的识海记忆。

此乃天下掠夺修为者皆为擅长之事,侵入识海,它便几近接近于成功。倘若识海的主人在与它敌对间,心绪有半丝迟疑而不坚定,它便能趁机通过识海,窜入到其身经脉血骨中,吸走识海主人的所有修为。

掠夺修为,必从其意识开始!这等卑劣手段并非是古枫神魂发明,它也绝非最后一个使用掠夺修为之术者。

自窜入沈陌黎识海后,古枫神魂便没有半息安宁的时间。

夺取人之意识,要的便是一个快准狠。作为强取豪夺的资深好手,古枫又岂会让沈陌黎有片刻喘息的机会,让识海中生出抵御的护盾,挡开它这外来的存在。

踱步在这片又意识幻化出的无边之境,古枫横加冲撞,誓要在这片苍茫中冲撞出一道裂口,让自己借由识海渗透到沈陌黎的每一寸血脉中。

人生无趣,没有些至高修为,那这一世对古枫而言便太过于平淡。

在魔祖将它当成棋子,放入棋盘之内起,古枫对魔祖有多忠诚,在一切事实被揭开后,它就有多恨自己的修为不够。

一缕从不曾有过的渴盼,在古枫猜得沈陌黎体内拥有帝魂与星凰气息后,被一瞬间点燃。

它要无尽掠夺,要从这片掠夺中,豪取那一份属于自己的天下。

古枫甚至能想象得到,在自己拥有了帝魂与星凰奇力后,哪怕是魔祖都要诚服下跪在他面前的情景。

千万年时光,它割舍去挚爱为求的修为巅峰之境,如今近在咫尺,让古枫恨不得用尽自己所有的气力,将这片识海撞得稀巴烂。

放眼四周,云雾缭绕着奇特的韵味,将庞大山脉包裹上一层仙境的不真实。

在古枫撞击的此刻,不断被震出“轰隆隆——”的巨响,宛如一头不知从何处被意外刺激醒来的远古猛兽般。

无数的云间山峦,在这场震动中来回抖动,因云雾萦绕的关系反而显得更不真实,若似下一秒便可能被震踏下来,余留下一地粉碎残渣。

这般撞击之景,让古枫神魂在须臾中更觉得魔兽契者不过如此,凭着如今并不算强的实力,不过须臾便能撞击开这看似薄弱不堪的识海界壁。

见着面前天摇地动的一切,一抹嗜血的冷情勾在古枫的唇畔:“魔兽契者,我今日便让你再无翻身之地!”

说罢,它几近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以宛如流星般迅疾的速度,朝着放眼不见的远方撞击去。顷刻间,阵阵轰鸣在那幻化出的无边际里响起,摇曳的山脉更是如同随时都要崩塌一般。

“果然不堪一击。”古枫望着面前的一切,双手环臂,若在等待着识海的崩塌。

素日,他要猎夺他人修为,并不需要这般做。

一道黑袍宛如慢性毒药,可在每日的二十四个时辰里,分分秒秒摧残着披袍之人的识海,让披袍者的意识在漫漫无休止中,渐渐归古枫所有。

这般猎夺通常仅需要古枫神魂中极为少数的一部分,便可完成这一系列操作。

莫不是自己的多数修为被白焰夺取,沈陌黎体内隐藏的帝魂与星凰气息又着实过于诱人,古枫神魂也不会那般大费周章去做事。

仅是若这毫不保留的撞击,能撞开沈陌黎识海,让沈陌黎的意识世界就此崩塌。它便能借着沈陌黎意识散乱难以控制肢体时,强行控制了沈陌黎的躯体,再慢慢寻找出帝魂与星凰奇力的所在,那这笔买卖对古枫神魂而言便简直是赚翻了。

神魂无体无形,在数次撞击下,古枫神魂着实损耗去不少,让他本就残余得极少的躯体,更接近于透明状。

可这一切,却全然不妨碍古枫的心中的愉悦。

这天摇地坠般的强烈颤动间,他在等,等着识海即刻崩塌的那一瞬间。

奈何在他春风得意,左等右等间,面前这如窗户纸般看似随时可以捅破的脆弱识海,却始终都是一番摇曳之态,而全然看不到任何的裂痕。

怎会如此?古枫神魂神情中的无限得意,在看到此番情景下,洋溢在嘴角的笑容终是缓缓僵在了原地。

掠夺过那么多人的识海,它如何看不出这番始终是地抖山摇的情景中,隐藏着它早前未察觉出的异样。

万物要么一击即破,要么便难以在击打后的长时间后再行破裂。

沈陌黎的识海在过去几刻有余的这段时间里,仍是这般摇曳之态,分明便是无受到早前他那耗尽血气的击打影响。一股被戏弄的感觉,近乎在一瞬间窜涌到古枫神魂的心头。

恨得将唇咬破,让滴滴殷红顺着嘴角流淌而下,古枫神魂咬牙切齿的盯视着面前这颤抖不止的识海,瞬间在虚空间挥出一拳,在空气里打出阵阵宛如刀刃的气旋,又再度被识海里的轰鸣声所吞没。

一抹燃心的愤怒,使古枫神魂恨不得现在就将沈陌黎揪出,狠狠的刮剐断她的尽数筋脉。

好一个愚公摇山,古枫心中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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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锁身难移

“沈陌黎,你若有胆便莫藏在暗处,制造这等假象,你莫不觉得心虚无比?”古枫神魂朝着面前始终摇曳不止的识海怒声大吼。

云海缭绕,古枫神魂本将其视作沈陌黎为让自己辨不出真假,而刻意用来掩饰自己识海内薄弱点的障眼法。却不想,这障眼法设置的目的,却不只是此。

古枫神魂猜得了沈陌黎设云海的半数心思,却忽略了这从他来时便已有些晃动的景象。

阵阵轰鸣,在古枫的拳头击打虚空的瞬间再次响起。

此刻像极了无限嘲讽,也让古枫的猜疑得到了印证。

这片苍茫的识海之景,想来是沈陌黎在他未进入识海前便已准备好。无限颤动,不过是为了迷惑他一时心智,让他在闯入识海内的一段时间内,费劲气血用力击打几回,便短暂不再击打这片山川的诡计。

阵阵轰鸣、缭绕云海,更是为他增添得意忘形的强力助推,使他在这份看似随时可能崩塌的景象中,不经意间大意,而错过打破识海的最佳时机。

如今看来,沈陌黎的计策用得着实巧妙。

识海此时明显已有主人加持其中,并有了受人攻击的准备。此时古枫神魂再去撞击识海界壁,能将界壁撞开的可能性,可谓比早前少去千倍不止。

“你若此刻认输,我便放你一条生路。”沈陌黎的声音,在古枫神魂猜得一切后,才悠悠从远处飘荡而来,让人隐隐听着全然猜不到虚实。

“魔兽契者,你除了糊弄玄虚,可还会些真刀实枪的东西?”古枫神魂心中的不服气,几近在这一瞬间爆发。

虽知错过了第一时间的冲撞,以他如今残余的修为,往后再是如何努力,都难以将面前的这虚幻识海撞出个窟窿,可古枫神魂如今却是极为不服,更不愿自己这残缺的神魂被抹灭在这方他本觉得脆弱不堪的识海里。

曾经傲视魔族,纵看天下强者任己摆布,费劲心思得来修为尽数归自己所用,古枫谈何能容忍面前这番败局。

他在不甘中,更发誓要将沈陌黎揪出来,与其一决胜负!纵使终是败局,他也不曾打算放过沈陌黎。

若不能同归于尽,他也在心底打定了主意,待见到沈陌黎后将让她遍体鳞伤,自此无法从自己的识海内走出,永陷入在这片沉眠之境里。

打定主意后,古枫若狼般贪婪的目光环视周围,若是渴盼着寻找到自己的猎物。

却听虚空中那辨不出方位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已败成定局,再斗,可还有意思?”

对于已无力挣扎者,沈陌黎并不屑于在古枫神魂的激将说法中现身,再与其斗个头破血流。

前世的种种经历,让她此时更加惜命。她珍视于自己的命,更从来没有打算过肆意夺取他人的命。

古枫神魂虽是劣迹斑斑,但若能有一丝清醒,却也不至于就此灰飞烟灭。

世间能以一魂便御驾一族的境界之巅,这在三国六海内乃是极其罕见之事。拥有这般才华者,却仅是用着神魂去行恶事,沈陌黎着实为古枫觉得惋惜。

纵然她加上前世百年的经历,在世间的所见所闻叠加一起,也不过百余年时间。

百余年内的见闻虽是有限,她却也知晓能一魂御驾五族者,绝非是寻常之人。

沈陌黎前世曾在沧冥巨森中,携众生灵共御强敌。场场鲜血淋漓的狠斗中,能以弱势战胜强敌,依靠的绝不是沧冥巨森众生灵与她的运气。

择才而用,巧妙对敌,才是前世沧冥巨森能在强敌压境下存活那么多年的基础。

作为前世沧冥巨森众生灵捧在手心呵护备至的人,沈陌黎前世对良才的择用简直太过于熟悉。她惜才,更知一些带有特殊才情之人,纵使有着些许不如人意的缺点,却也能在特殊时刻会整座沧冥巨森做出他人无法匹及的贡献。

在这两世相加的百余年里,沈陌黎对于魔祖的所作所为虽了解不全,听闻却也不少。

魔祖布局能力天下无人能敌,上古时期,便因游刃有余的谋篇布局,只差一步便成了这天下的主。

莫不是魔祖自身原因放弃了那唾手可得的王位,这天下怕是到今日,都还在魔兽的掌管之中。

玩弄天下去鼓掌间,乃是无数渴盼权力者极力去争,却难以达到的高度,却是魔族轻易可布局得来的囊中物。

这个令天下人谈之变色,望之退步千里的魔祖,手下魔将更是个个凶悍无比。

自上古间流传下来的传说里,便又不少人提及这些魔将或许也是魔祖棋局中的一部分。终有一日,这些魔将必将在发挥完自己所有作用后,成为魔祖的又一枚弃子。

如今由古枫神魂的遭遇,沈陌黎已然能断定魔祖将其当做弃子。否则,以魔祖那惊天的推断,又怎会救不了手中的心腹魔将?

联系到古枫神魂早前神情里的种种变动,沈陌黎已然猜得了古枫神魂如今心中的变动。虽不知魔祖与他之间早前发生过何事,但任凭何人被人当成弃子,心中都断然不是滋味。

魔祖布局万年,沈陌黎在不知头尾间,自然不知魔祖的布局中古枫都经历了些什么,但既是被当成棋子,想来便是误入歧途者。

道不同不相为谋,对于闯入自己识海内的古枫,沈陌黎虽知自己与古枫神魂间的认知必有着极大的差异。想要再突然间横加改变,怕是孔圣人来此借由诸多天下大道进行游说,都难以做到。然面前局势,还是让沈陌黎有心想再尝试几时。

古枫神魂早前抹杀沙族人无数的这笔血债,沙族人记得,沈陌黎亦是记得。若说放任对方于不管,沈陌黎自是觉得无法向沙族交代。

而古枫所欠的种种血债,更是让他以命都不够偿还得清。

便是这样一个恶人,在所有人都觉得该杀的观念里,沈陌黎却因那份惜才之心,而从不曾想过直接将古枫神魂打得灰飞烟灭。

第四百四十六章 非死同生

唯今白焰化身结界,将他们带到出口边缘。分明看着离开此地仅剩一步之遥,他们却因这场无端的纷争,而久久停留在这地。

从早前白焰躯体上无数细碎的裂痕可见,唯今的白焰应撑不了太久。

沈陌黎并不希望白焰为救自己与沙族人,连命都搭入其中。眼下,更没有多少空闲时间与古枫神魂耗费。

斗,不过两败俱伤。

合,才有在白焰消失前,同离开此地。

在汤圆化身沈陌黎稳住众人的短暂时间里,沈陌黎早已在白焰分化的少许火焰相助下,前往出口处查探。

廖葛花形状的花株作为钥匙,乃是离开这处的必需之物。

当初沈陌黎在摘得廖葛花时,也着实有另藏了一朵在自己身上。对于那朵廖葛花,沈陌黎原先计划另有他用。然为离开这处,她倒也乐得献出。

彼时,她将廖葛花放入匙孔,本以为离开此地的结界之门会就此打开。岂料廖葛花放进去许久,也不曾看到有半点动静。

沈陌黎在多番查探下,才发现想开其锁,更需要有强者祭灵力去转动锁孔。

放眼沙族中,魔道稍是较好者,也唯有几位长者。

可将自己与几位长者的修为叠加而至,那些不足神级的修为却也无法转动那把锁。

白焰与汤圆的实力虽是有目共睹,然白焰需控制结界,以助众人不受雷电所击。汤圆乃是魔物,人、物两别,纵使有逆天实力,却也无法模仿着人的修为去转动那把锁。

眼下的种种处境颇是艰难,也让沈陌黎从中极快想明白古枫神魂拥有刺激人潜能瞬间爆发的奇效,若能在此时化敌为友,对他们离开此地着实有极大的好处。

与其一起死在此地,不如同生合作,好好活着离开此地。

眼下的古枫神魂或恼或恨,看上去好似全然无被沈陌黎说服的可能。可对这能离开此地的唯一希望,沈陌黎却也按耐下性子,更加脾气极好的与古枫神魂对答。

听到沈陌黎好似劝降的话,古枫神魂眸光里那份发自内心的倔强傲气却更盛了几分。

回望过往,他在魔族乃是人人谈之生惧的存在。除了魔祖,他何曾向哪一人低过头。

沈陌黎一个区区魔兽契者,这论辈分,可是他追随的魔祖往下十八代的后辈,他又怎能甘心于向沈陌黎服软。

带着心头的愤恨,古枫神魂再续在沈陌黎的识海内撞击了多次。

失去先机,对于其它修为不高的掠夺者再难以有翻身的机会。可他不是别人,他是上古魔将,曾以一人灭数国的存在。在震碎识海之事上,他更有着与其它掠夺者更为不同的见解。

在古枫神魂多番不甘的撞击下,山川仿佛变得柔软,宛如柔纱般,竟让他在撞击中全然感受不到半丝疼痛。

那抹丝滑之感透过他无形的外表,传递到他的心灵深处,让其为之一惊。

莫不是沈陌黎又想耍其它的花招?古枫神魂心中着实有一抹惊讶。

他紧盯着面前那愈发飘忽不定的山川,连绵到放眼不及的远方,心中的惊在看到这诡谲的山峦座座相连间,竟有了一丝他自己都琢磨不透的平静。

缕缕幽香自山脉间若有若无,略带淘气的窜入到他的鼻尖,让他忍不住想去挠挠那略为发痒的鼻头,心中的奇异想法更无限被放大了些。

“魔兽契者,你这些小把戏虽能困我一时,却困不了我一世。不杀我,你就不怕我在你识海内大闹,有朝一日夺了识海,让你的意识从此再无乘放之地?”古枫神魂的说法,并非是空穴来潮的一番质问。

沈陌黎不杀他,他却不会放弃将这识海震碎。

凭借他此时的实力,虽尚不能即刻间便把识海震得破碎。

然时间一长,水滴成川,他要夺取这识海却也并非不可能。

古枫神魂的这一问,自然不是在提醒沈陌黎。

魔兽契者实力虽是不高,但沈陌黎的聪慧却是他接触后有目共睹。

与沈陌黎立场不同,他却看得出沈陌黎不用他提点,便早能看出将他留在识海内是祸害。可沈陌黎却丝毫没打算现身与他敌对,这当中便必然有其它隐情。

思及这念,古枫神魂对沈陌黎的仇视不禁又多了几分。

要杀便杀,在他看来,沈陌黎这看似无任何举动的做法,分明便是想在他死前将他折磨。

生性傲然,古枫神魂自然无法忍受这等折磨之事。

要么生,破开沈陌黎的识海。要么死,就地了解去他这还算不得是一条完整性命的神魂。古枫神魂的思绪内,从来没有处在中间饱受折磨,而隐忍苟活的说法。

他可以忍耐耗去无数时光,慢慢磨去一个人识海内所有的抵触,将人的识海归为己身控制。但他却无法忍耐如同现在这般,如同跳梁小丑般存在。

在弱者面前演着落水蚂蚁苦苦挣扎的戏码,这绝非他能做得到。

见到沈陌黎并不答自己,在未有迟疑中,见撞击识海的古枫神魂忽祭起一团魔气,朝着自己的命门便要拍打去。

生得骄傲,他更不愿苟且而活!

只是掌心的魔气尚未击中命门,古枫神魂便感觉到有一纤纤细手倏然打开了那团魔气,似要扼制他手腕的下一步动作。

“沈陌黎,你可当真让我一番好等!”虽未见到那双手的主人,古枫神魂却早已料定了对方的身份。

道道气旋在沈陌黎伸出皓腕制止古枫神魂间,从古枫神魂的周身疾飞而出,在虚空中须臾化成道道利剑,毫不留情的朝沈陌黎所在处挥斩而去。

“你我本不相识,又何必争得鱼死网破?”沈陌黎看着面前的古枫满目血丝,红唇轻启,衣袖间的一个灵巧转到,极为迅捷的避闪开古枫的道道气旋利刃。

“好一句本不相识!沈陌黎,我可关注你好一段时间。若非魔祖事事为你铺路,你觉得你的修为能有如此快进展?”既然已知自己是粒弃子,古枫神魂也便不在打算替魔祖多做隐瞒。

第四百四十七章 布局万年

魔地大难,本就是场将沈陌黎与魔兽骗回魔地的大戏。

在这场戏里,那些血腥是真,那些魔族的变天也是真。唯一的假象,是魔祖面上要将魔兽放置于死地的那颗看似决绝而冷血的心。

玉不磨不成器,魔兽不历万劫,更不能完成魔祖万年前便委以的大任。

在这万年的时光里,魔祖虽不曾出现,但几近代代魔兽,都经历了这等如雏鹰被推下悬崖的考验。要么展翅飞翔,要么摔成肉泥,在这高压的劫难里,它们并没有过多选择的余地。

而这第十八代魔兽,背负着历代魔兽奠基的心血,更需上天入地,经受常人所不能受的种种考验!

只不过古枫神魂的话却也点到为止,不愿再与沈陌黎阐明更多。

字字暗藏秘密的话,他相信足以让沈陌黎心中燃起一丝去调查清楚的心思。

“魔祖制造这劫难,究竟为了什么?”看着古枫神魂得意洋洋之态,沈陌黎一个转身,以胳膊肘抵至古枫神魂的脖颈间问道。

如此轻易便能一招致命,抵住古枫要害,沈陌黎着实是有些意外。

要知古枫在进入她识海前,早已夺取了翔安所有的修为,如今实力虽大不如前,却也与她相当。

哪知见到沈陌黎谨慎入微的观察,古枫神魂却是悦然一笑“魔兽契者,历来可都是些贪图权力利益的小人,没想到这一代的契者却是不同。”

没头没尾的话,也只有古枫神魂自己知晓其中的意味。

魔祖殒命万年,他随之沉睡万年。可他的沉睡却仅是神魂的沉睡,本主在这万年间可是不曾消停过。

没有了上古魔将,世间对于古枫神魂的仇恨也随着仇敌的死去,而渐渐被人淡忘。

这段时间,古枫本主也便在无人察觉的时光里,化作他人模样混迹魔族。

古枫缺了神魂后的修为,自然在魔族中算不上高。但自己的神魂在万年前追随魔祖纵横三国六海,却也并非全无收获。

在陷入沉眠前,他的神魂便将一大袋的神兵奇宝交与本主,以保自己在沉眠的这些年里,本主不出意外。

当年魔祖意外殒命,对于古枫神魂的打击极大。在多番打击中,他甚至有殉葬魔祖的想法。

绝望中,带着对本主最后的不舍,在与本主魂魄联系切断数十年后,古枫神魂还是在决定殉葬于魔祖前再见本主一眼。

纵使本主心计不如己,见识不如己,修为更不如己。但三魂六魄皆由本主衍生,没有本主,纵使他是天下人谈之变脸的神魂,却也没有半分半秒再见明日的可能。

神魂殉葬,本主纵然不会随之殒命,不过是在世间少去一个能不断给自己提供庇佑之物的魂魄罢了。

但源自于本主,那份对本主的忠心,还是让神魂在迟疑间与本主相见。

仅是他自己都不曾想到的是,三魂六魄间的紧密联系,能让本主的思维随之紧锣密鼓的干涉于自己。

同本主相见不过数秒,古枫神魂那本毅然决定随魔祖去往地府的心思,也随着本主眷念世间的心绪而受影响。最终,生的贪念让他在数次驱散自己魔气间,终是因对世间的不舍而放弃寻短见。

只是在那之后,古枫神魂与本主间的联系,便少得屈指可数。

三魂六魄,同为本主意识所生。古枫神魂在拥有自己的意识后,却也怕极了意识受本主影响,生了变数。

诚归本主不假,仅是随着经历的不同,对本主的诸多理念,古枫神魂已渐渐在无数韶光的冲刷下生出抵触。他要成强,本主却仅想安稳于世;他喜操纵他人为己做事,本主却凡事皆亲力亲为。

种种矛盾,不禁让古枫神魂在外从不提及自己的本主,更将自己当成了自己的主。

也唯有在沉眠万年后的再次苏醒间,因对当今世界的陌生,才让古枫神魂再次想起那个万年间已被他嫌弃不已的本主,更极快的与本主进行了魂魄联系。

生逢乱世,他更需知眼下的境况,方能决定下一步该走向于何方。

借着本主分与自己的记忆,古枫神魂能极清楚的知得这历代魔兽契者的脾性,更明了这些与魔兽契下血约者的贪婪。

回首那些腥风血雨中,那些本就实力颇高的魔兽契者,为避免自己的命因魔兽陨落而随之消逝,着实在大敌面前拼死相搏。

然他们所有保护魔兽的目的,终归是为了自己。

近乎在每一代魔兽初生时,便有无数强者争破脑门,力图要与魔兽契约。

历代魔兽惊人的实力,就像是极其吸引人的宝物,在世间持续闪烁着耀眼光芒,也便使那些渴盼屹立在世界巅峰,享受所有人敬畏目光的强者,不惜一切也要与魔兽契约。

魔兽初生,实力羸弱,日后却代代皆有大作为。

趁着魔兽初生时与其契约,在魔兽实力大增后,借着生死血约得魔兽魔气滋养,以更快速提升自己的修为。这对于那些渴盼于权力而连命都不顾的强者来说,委实是笔划算的买卖。

除去这第十八代魔兽,放眼望前朝,由魔祖开始近乎每一代魔兽都会挑选实力颇高深者进行契约。这份血约,在那些魔兽与契者的眼里,更像是一张利益交换的生死状。

就算在契约后的日常里,他们间都不会有多少情感产生,不过是因各自的利益一致,而共同去做事罢了。

现如今,沈陌黎的举止,却让古枫神魂看出了些许不同。

魔兽生而无情,方能统管魔族。

可在沈陌黎的影响下,小魔兽分明就会受情感左右。这是第十八代魔兽生来必经历的劫,也是魔祖在占卜出这结果后最担心的事。

以魔祖的观念去看,沈陌黎这一修为平平无奇的女子,便是这代魔兽最难以拔除的软肋。

魔祖布局万年,纵然对沈陌黎体内的帝魂极感兴趣。可魔兽初生,契者与魔兽同样羸弱,却是给魔兽的生路上埋下了极大的隐患。

魔地大难,却也让魔兽始终停留在此,而无形中规避开被其他族意外剿杀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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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死穴千击

眼下,沈陌黎不杀自己,在古枫神魂看来,更像是一种弱者的善良。

古枫神魂琢磨不透当初魔兽为何要与沈陌黎契约,这代魔兽的初生地说起来着实是偏僻,又加之受到魔祖刻意下的结界屏蔽了气息,才使那些为魔兽而蠢蠢欲动的强者皆难以找寻到魔兽蛋卵的所在。

仅是如此,以初生魔兽的实力,想在规定的时辰内去寻找个强者契约却也轻而易举。但偏偏小魔兽谁也不选,唯独选了沈陌黎这个契约时连圣阶都未达到的女子契约。

沈陌黎体内固然有帝魂与星凰奇力暗藏,然他这等极擅长捕捉人体修为潜力之人,在见到沈陌黎后都要观察些时间才能察觉到。单凭初生的魔兽,其尚未完善的感观力,怕是与沈陌黎再相处个几年,都难以探查到沈陌黎体内这两股隐藏极深的逆天气息。

对于这一切,古枫匪夷所思,却也不打算深思。

“魔兽契者,以你现在的实力,离我越近,不觉得仅会命丧九泉得愈快吗?”古枫唇齿咬字间,有嗜血的味道弥漫。

他向来不惧魔兽契者,哪怕是当初与魔祖契约的海帝,他都不曾正眼见过对方。

在他看来魔兽契者不过都是些为图自己目的,连自己命都可以抛舍的疯子。不过因这代的沈陌黎,平白无故多出的些丝与魔兽的羁绊,才让他早前得魔祖之命,对沈陌黎多了些关注。

不过眼下,既然魔祖对自己不仁,他便打算将这份不义强加到沈陌黎身上!

沈陌黎的胳膊肘虽是抵在在古枫神魂的脖颈上,仅是神魂无形,纵使有脖颈死穴等与寻常人相同的部位,不过也是幻化而出。

纵使被沈陌黎朝着自己的死穴打上千百回,古枫神魂也不会因此而丧命。

反倒是借着与沈陌黎的近距离靠近,他轻轻一呵,一股热气中伴着缕缕惑人心智的烟雾,趁机由耳中飘曳入沈陌黎体内。

这是古枫神魂在见到沈陌黎的一瞬间,心底便已然打起的小主意。

识海内同沈陌黎恶斗,固然争个千百回都难以有个结果。但论心计,古枫神魂自认为天下间除了魔祖与亓衍,再无人是自己的对手。

眼下一缕惑人的烟雾,古枫神魂在过去万余年的时间里,用过不知多少回。每每受这缕烟雾捆束者,皆难以再控制自己的思维保持极为的清晰。

如此一来,这片识海便有了被打破的机会。

这等好时机,古枫神魂又如何能够错过?

感受到有一缕温润从自己的耳中飘曳入体,沈陌黎的眉尖上有一丝异样闪过。

仅是耐下性子,她还是将胳膊肘放了下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古枫道“我知你趁机在我体内种下惑心之气,只是你却忘了,帝魂乃一切蛊惑之源,我既是帝魂的容器,四肢八骸内的惑心之气早已比你这缕更加浓郁。以毒克毒,你这抹惑心之气对我又有何用。”

古枫神魂以黑袍面世,纵使前世不曾与其打过交道,但沈陌黎对这个恶名昭著者的事迹听得也不算少。

魔地大难百年,在她前世命陨之际尚未终了。魔祖麾下的魔将,生者寻常人自然不敢议论。对于这个在前世百年后早已死去的黑袍老者,议论与传闻却从来不缺。

初是听到那些传闻时,沈陌黎并未多加去思忖。仅知这名不知何原因命丧得早的魔将,在众口耳相传者眼底,不过是个藏在黑袍中饥不择食的老者。

在魔祖清后的短暂几年里,不断将自己的黑袍送于世间诸多想要之人,再借着黑袍夺取他人修为。

而提及得黑袍者,其实力更是良莠不齐。有的在得到黑袍时已是神级中实力颇强之人,有的却仅是初阶、中阶那等刚学会点修习皮毛者。

乍一听下,着实让人觉得这个藏在黑袍里的人,因想得到天下修为而想晕了头,而不管对方的身份随意将自己的黑袍赠与对方,还给自己掠夺他人修为冠上个替人圆梦的理由。

不得不说,为得到黑袍的助力提升自己修为,纵使在知得黑袍加身后的结局只有个“死”字,天下间还是有极多的怀恨之人,不远万里,不惧万苦的找到古枫神魂,只求其送一黑袍于己。

但对于那些不请自来的求袍之人,古枫神魂却是极为看心情的决定结果。求袍者要么如愿以偿,成为黑袍下的又一血腥之徒,要么当场魂飞湮灭,被古枫神魂直接抹杀。

这般阴晴不定的性子,着实让不少身带血仇而渴盼拥有黑袍短暂提升自己实力者望之退步。可还是有不少人,在古枫神魂承诺的“不报血仇,不夺人命”中顶风前行。

前世的沈陌黎与古枫神魂没有任何接触,自然也没心思在逃亡路上去管顾这个陌生人此举的用意。

可唯今细细想来,古枫神魂在前世中玩的那一套豪夺他们修为之术,哪里是看心情行事!分明便是拥有极强的观测里,在那些自愿被夺取修为者找上门时,一眼便看穿了对方修为的提升空间,才决定了对方的是留是死。

若非如此,她不过圣阶九重天的实力,又怎会让古枫神魂不惜一切也要钻入她的识海内,费尽心机也要夺她意识。

魔祖将古枫神魂当做弃子,让古枫神魂在恼怒间成恨不假。可纵横世间这般多年,沈陌黎更加笃定于古枫神魂绝非是鲁莽行事者。既是闯入她的识海,那唯一的解释便是其察觉到了帝魂的存在。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大家对于帝魂如何皆已知晓,沈陌黎便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与古枫神魂交谈。

闯入识海,沈陌黎明眼可猜得古枫神魂是为夺取帝魂之力而来。倘若真有人能从自己体内将帝魂全盘吸收带走,对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只不过帝魂中暗藏灭天实力,却也并非人人想夺,便有本事夺。面前的古枫神魂,虽在掠夺修为之术上颇有见解,却也未必见得能尽数夺了帝魂修为。

第四百四十九章 墨气之城

沈陌黎的提示,让古枫神魂恍然一惊,这才想起了帝魂的可怖。

也是,身为上古年间碾压众神的邪帝,帝魂本主凭借的除了实打实的修为,还有那萦绕在天地间无尽的惑心之气。

若不是因帝魂而引思绪至那处,古枫神魂诚不愿回想起那段在自己记忆里尘封许久的过往。

上古年间,在邪帝的纵容下妖邪横生,世间曾有过五族相持而抗之的历史。

只不过五族终为自己的利益考虑,而使那场看似貌合,实则心离的联盟,终以暂时压制下邪帝而告终。

万年来,因五族在最关键那刻的私心,让邪帝三魂六魄得了空子转入轮回。在轮回间不断寻找着可供得起自己的五族之人作为自己的容器,以吸纳天地精华恢复自身修为,为的便是有一朝能东山再起,踏平五族。

回想起当初缕飘摇在三国六海每寸土地上的惑心之气,古枫神魂便觉得毛骨悚然。

作为惑心之气的鼻祖,帝魂本主着实比他更懂蛊惑人心之道。想要自己那薄弱的惑心之气,在沈陌黎体内制造出些许异动,在这番推测下看来着实不易。

“原来你早就看穿了我的打算。”看着面前眸光闪烁如含星河的沈陌黎,古枫神魂恼火得要将沈陌黎当成白纸撕做稀巴烂。

可又强压下自己心头的烦恼,想理清沈陌黎心底究竟打的事何主意。

“我打小便受帝魂寄生,对于惑心之气的抵御能力自然非一般人所能及。只不过,你若是想要我体内的那颗帝魂,我却也能给你。”沈陌黎朝前迈了几步,细细分析以试图与古枫神魂再做周旋。

帝魂,并非人人可得。但眼下离开这地,她与沙族人却也当真需要有强者相助。若是古枫能吸取些帝魂之力,与她共同转动锁孔,对她对古枫神魂而言,未尝不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当真要给我帝魂之力?”与沈陌黎的目光相对,古枫神魂急切追问道。

看着沈陌黎在此时大风大浪面前,仍是那般安定淡然,古枫神魂不禁在心中暗叹,亏得沈陌黎尚不知自己体内藏着星凰奇力。否则,怕是自己在刚窜入翔栗体内时,便已被沈陌黎抹杀得连骨灰都不剩。

要知上古年间,邪帝陨灭,三魂六魄分散转入轮回,星凰却不甘就此放过邪帝而跟入轮回,在数千年的寻找中将邪帝的天魂所挖掘,直接化成了自己的力量。

现如今,星凰虽已不在,但星凰奇力中所隐藏的邪帝天魂之力却仍是存在。

三魂六魄相辅相生,对于曾经强悍无比的邪帝而言,其魂魄间的联系更是紧密得狠。星凰在轮回间夺走了他的天魂,邪帝的帝魂便生生世世紧粘附在星凰奇力上,直将星凰传人当做承受帝魂之力侵蚀的容器,世世代代的折磨着星凰的后人。

在见到沈陌黎前,受魔祖提点,古枫神魂曾将沈陌黎自出生至今时的经历全调查了一遍。

区区人族,出生平凡、修为平凡,他本以为魔祖这般做并未有多大实际意义。可在查探到沈陌黎体内的星凰之力后,古枫神魂却是忽然大悟:魔祖想必是感知到沈陌黎体内的异常,这才煞费苦心的要其去好好调查一番。

墨城,那个由魔祖魔气幻化成人的诡谲小城。魔祖在当初建立此城时,便已然在那片地界里设置了隔绝外界的屏障,以防那些酷爱捣乱的仙族得了空子便来捣乱。

魔祖殒命后,墨城的屏障未破,却平白多了不少人族的身影,这本就是件极其古怪的事情。

不明真相的墨城城民,自然是没有这份疑问,而欣然如其它小城般大开城门,以迎来往之客做些盈利的买卖。

可对墨城魔人真相了解得极为清楚的古枫神魂,却是在早前细思了百余遍,也未能理清魔人能与真正的人族共同生活、结为夫妻并孕育下子嗣的缘由。

要知魔气本身全无孕育后代的能力,墨城城民既是由魔气所化,便绝无可能与人族生儿育女。可墨城城池内的一切不可能却尽数被打破,还在这万年里呈现出与人族城池全然无异的宾客络绎之象。

调查墨城时,古枫神魂本对此景生有诧异。仅不过魔地大难,魔祖给自己安排的事件件紧急,他在一番调查后便也仅取与沈陌黎相关的部分提交与魔祖手中。

常伴魔祖身畔这般多年,古枫神魂对于何事该说何事不该说自然了如指掌。

墨城乃是魔祖魔气所化,纵然有万年与魔祖断去关联,但城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导致今日景象,想必魔祖心中比任何人更加了然。

要知城池中那看似荒废已久的魔祖石像,便是魔祖安插在墨城中的一只眼。墨城朝日更迭,这尊石像可都替魔祖记得清楚。

古枫神魂对于早前魔祖让自己去调查墨城之事,本就疑心重重,现如今在察觉到沈陌黎体内有星凰潜藏时,才将他早前始终解不开的疑问迎刃瓦解。

原以为将全世界人都玩弄在自己的黑袍之中,古枫神魂现如今才发现,是自己被魔祖当成了玩弄全世界的工具,自娱自乐了这些年。

说什么调查沈陌黎的身世,谈什么墨城必查不可,如今想来,古枫神魂几乎可以断定这些不过是魔祖要遣开自己以布大局的一些借口罢了。

沈陌黎身为星凰传人,哪怕是在踏步屏障前便被人有意封去了星凰气息,却无论如何都绝无可能在进入墨城后瞒过魔祖的眼睛。

而魔祖在沈陌黎被人暗中送入墨城前纵然殒命,但那尊守在城池内的石像却还活着。石像通向源海,更长年累月吸收着源海中传递来的强大魔气。

哪怕带沈陌黎进入墨城的星族人多么强悍,那尊拥有源海之力的石像要将那星族人抹杀,却也并非难事。

可是拥有少许魔祖意识的石像非但没有那么做,还不知用了何手段让以魔气所化的城民接纳了沈陌黎,广开城门让来回路上的众人族进城,以墨城的繁荣景象蛊惑这些过路的人族留下。

第四百五十章 迷雾初开

为了沈陌黎在人族环境中成长,魔祖留下的那尊石像也着实是耗费了不少心思。在古枫神魂的步步推理下,这些真相如同被剥开皮的橙子,一点点将内在的酸甜展露在古枫神魂的面前。

如今,他已基本可以肯定,当初的魔祖石像必然暗中偷改去那些进入墨城人族的记忆,让他们误认为自己世代生活于墨城,而心甘情愿长住于墨城,同这些本没有感情的魔人一起将沈陌黎抚养大。

这表面看上去好似良善的举动里,怕是早已埋下了魔祖的沉沉心思。

否则,一个星族后裔又怎能相安无事的以人族身份,在城池内生活这般多年,而不被那些来来往往于城池间的真正人族所察觉。

而当初收容自己,乃是真正人族身份的沈家人,想来不过是些被魔祖石像强行更改了记忆的过路人。

他们赶巧在沈陌黎到来前后路过墨城,又恰好同行中有沈父,这个对统管城池有卓越见解者被魔兽石像所看中。于是乎,他们的归途变成了没有归期的逗留,将沈陌黎、沈牧北这两个本与自己无关的人,当成了自己的至亲之人。

包括沈父在内,沈家人在收养了沈陌黎、沈牧北之后,便与其他被更改了记忆的人族一般,在用生命与一生守护着那座本不属于自己的墨城。

这些人族兴许到死都想不到,自己归家路上的这点意外,让他们再也无法归家,而错把一个本是陌生的地方过出了家的味道。

在魔兽石像的影响下,他们再想不起那些尚在异地他乡等待着他们归去的家人,更不会想到他们的家族成员,实则不过是一些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路人组建。

说是沈家,在沈陌黎自小生活的沈家中,却有半数人与沈家毫无关联。他们不过是魔祖刻意安排下的牺牲品,把别人的家人当做自己的家人,而忘却了自己真正的血亲。

而这些沈家人耗尽一生估摸着都想不到的是,他们好似意外收养的沈陌黎、沈牧北,身份实则特殊无比。这两个养子是他们一生命运被更改的源头,更是他们与墨城结下终身情缘的开始。

说是家人,在魔祖的安排下,这些沈家人实则更像是教授沈陌黎与沈牧北二人,如何以人族举止存活于世,以避开他族目光的工具。

他们的所思所言,在日日夜夜里不断灌输到沈陌黎、沈牧北的观念里,才让他们这两个本就不属于人族的人,在生来的十余年里过上了人族生活的安逸美好。

这场戏,魔祖排练得委实叫一个绝妙。

也让沈陌黎至今都在那刻意排出的戏局里,浑然不知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是一场被人精心策划过的局。

那些家人,对她感情是真。可一旦这场局被人刻意揭开最真实的一面后,她与那些养育她长大的沈家人,怕是再难以同早前那般和平自处。

谁不想家,可在墨城消耗的这十余年里,等待他们归去的那些真正的至亲,兴许早已命至枯竭。

魔祖的一步棋,搅乱的是万家的安宁度日。

墨城,想来从建立初始,便是魔祖为了今天这一切所谋篇布局的阴险策略。

放眼当今五族,随意来一个强者,都能在谈笑风生中将此时的沈陌黎挫骨扬灰。

就凭沈陌黎现在的武道境界,被选为魔兽契者,着实令人觉得软肋。可是,倘若星凰奇力在沈陌黎体内被激醒,那天下间便再无几人是沈陌黎的对手。

魔祖心藏万象,既然能铺局让魔兽与星凰传人契约,又怎会激发不了沈陌黎体内隐藏的星凰奇力?

唯今,古风神魂甚至于可以肯定,魔祖必然连如何将沈陌黎体内的星凰奇力激发醒来的方法,都铺设好了前路。时机一到,星凰重现,魔兽想要达成上古传下的那份重任,便有了更强大的依托。

魔兽初生,按照前几代魔兽的惯例,固然需要有强者保护,方能安好走到成年。

但魔祖已然复醒,这等原需要契者才能完成的守护事宜,便有无数魔将可替魔祖去做。

与其注重眼下,怕是不管是魔祖亦或是魔兽,都会选择一个更赋潜力之人。

魔兽初生纵然无法察觉到沈陌黎体内的星凰奇力,然魔兽的记忆却是代代传承。魔祖既然万年前便将这万年的棋局铺定,在魔兽记忆里种下一个与墨城女子契约的暗示,却也着实不难。

星凰奇力,邪帝天魂,古枫神魂在猜测到魔祖的那精准算盘所为何事后,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他以为自己与魔祖是一心,万余年间对魔祖唯命是从。那份忠贞,可是他连对待自己的本主都不曾表现过。

可到头来,魔祖眼里所在意的却仅有他那个谋了万余年的计划。在那计划里,魔兽是最后的棋子,也是他成大局最重要的一步。

为了魔兽,魔祖能将这些忠心于他的魔将性命尽数搭上;为了魔兽,魔兽更可牺牲全天下人的性命。这番对一个人的用心,真真正正书写了一长篇魔祖对身畔所有人的绝情。

古枫神魂在联想到这一切后,忍不住深吸一口长气。

万年,他让自己沉睡了万年,本以为魔祖再现人世,他便可追随魔祖大展宏图。岂料魔祖的这次归来,是要索了他的命。

莫不是当年他的本主藏得深,怕是现在魔祖连他的本主都不会放过。三魂六魄皆依本主而生,他这个令天下谈之变色的魂,也只有在本主面前显得软肋十足。

魔祖既然早将他当成了弃子,想来往后对古枫本主的追杀更会提上议程。以魔祖之睿智,又怎能容忍一颗弃子继续在自己的棋盘上胡作非为?

而与其杀了他,杀去他的本主显然是最为简捷的方式。

本主灭而魂魄散,纵然他这神魂不怕刀剑,不畏砍杀,可本主一灭,他还是逃不过一个必死的局。

想继续在世间活着,古风神魂更是肯定于自己唯有找到个更隐蔽的方式,将本主藏匿到魔祖寻找不到的天涯海角,才不至于哪天自己随意走在路上,都意外因本主被杀而骤然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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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惧意丛生

乌黑长袍在古枫神魂想清一切后,宛如地府内飘曳出的丝绸,在转眼间丝滑如斯的再次覆上他的周身,将他倏然间变成如鬼魅般的存在。

无形无躯,这是他最真实的模样,更是他最嗜血的模样。

纵横天地万余年,也就是依靠这无形的身躯,助他完成了多少古枫本主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早前不过为迷惑沈陌黎,在闯入识海后,他才继续保持着翔安的样子,以试图让沈陌黎在过招过程中难以下死手。但如今,他却是想明白了,与其和沈陌黎在这斗个你死我活,倒不如一起闯入这地,寻一条活路。

魔祖待他不仁,他又岂能在这地纠结,而放任魔祖去寻他的本主、杀他的本主?

在黑袍之下,一缕沙哑到更接近于鬼的声音袅袅传来“契者与我提及帝魂,不知可是有意与我合作灭去帝魂?”

“如何合作?”听闻古枫神魂终有意向与自己配合,沈陌黎不急不缓的往下问道。

能将世间强者玩弄于掌心者,想必除了拥有极阴险的手段,更有令人胆颤的逆天思维。不将话问清楚,沈陌黎即使有心想与古枫神魂携力离开这地,却也不够放心。

要知她孤身一人,可进可退,但那些死去大半的沙族人,却不能在劫难面前极好的生出应对之术。

沈陌黎的问话,让古枫神魂藏在黑袍中的那份阴森眸光更深了几分。

魔兽契者,这可是你心甘情愿做我增长修为的饵料,便莫怪我无情!古枫暗想着,心中因诡计将要得逞,更添了几分得意在上头。

他的目光贪婪的透过黑袍,紧紧盯视着沈陌黎道“我每隔一段时间便替你掠夺一部分帝魂之力,你在帝魂渐渐减弱中,亦可更好地将它压制,直至它被我掠夺完。从此,世间再无帝魂可困扰你,如何?”

帝魂是何等可怕的存在,想要再短时内侵吞去帝魂所有的力量,兴许找遍天下强者,也无一人能做得到。

想当年星凰杀入轮回,力要将邪帝的三魂六魄铲除。其在轮回中第一个找到的可是帝魂,只不过帝魂过于强大,她才不得不放弃吞并帝魂的想法,转而找到天魂吞噬。

星凰乃是星族之始,五族中极难找到有能力与之匹及的强者,在对待帝魂时都束手无策。他一个本主着实不怎样的神魂,若要在短时内吞并帝魂,那便简直如痴心妄想!

哪怕是消耗长时间的渐渐侵吞帝魂,对古枫神魂来说都是犹如逆天之事。

只是在沈陌黎面前,他还是要装成一副胸有成竹之态。起码,借着帝魂沉睡的空挡,掠夺些帝魂之力于他而言,还是尚且能够做到的。

留得沈陌黎在,他便如得到了一个无限供给他修为的宝藏。这等于己无害的合作,他又怎能错过?

而对于沈陌黎,古枫神魂亦知帝魂一旦觉醒而有所动作,沈陌黎必引来天下强者的争相追杀。

这乃是每一个轮回中受帝魂寄生者必然面对的劫数,他们生来是帝魂的容器,死更是因帝魂而引来的无数杀身之祸。

沈陌黎既然身是容器,又早已察觉到自己体内有帝魂存在,想必对帝也耗费了不少心思去了解帝魂寄生者的一切。

试问有谁会在自己体内多出个不明所以的东西面前毫不在意。更何况这个东西是天下之人皆想要得到的,更随时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藏在沈陌黎体内,这颗帝魂就如一个随时可能爆炸,将沈陌黎自己炸得粉碎的危险物件。到了帝魂苏醒之时,纵使沈陌黎不想不愿与帝魂有多少瓜葛,她都难以逃脱因帝魂而生的悲戚结局。

古枫神魂猜不到沈陌黎前世已经历过一世与帝魂有关的悲凉,但他猜得到沈陌黎此时想必是极为希望能摆脱帝魂,以逃脱那被天下追杀的命运。为了躲避开帝魂给自己未来可能埋下的危机,她或许甚至于想将帝魂拱手送人。

难得一世轮回,试想又有谁愿意生来就是被天下人追杀的命?古枫神魂便是看准了这点,而主动向沈陌黎抛出了橄榄枝。

看着古枫神魂由翔安的容貌,再次归为黑袍之态,沈陌黎这才在识海间打开了一片窗口。

“想要寻找帝魂,便随我来。而今帝魂虽已被我强制打入沉眠之态,但我体内的三经六脉皆被帝魂覆盖了联系,劝你莫乱闯乱入,以免惊醒了帝魂。”沈陌黎唇齿开合间,带着一抹极坚定的姿态,算是默认了古枫神魂的提议。

她对古枫神魂了解纵然不深,但她难以灭去古枫神魂,古枫神魂即使得了帝魂之力提升自己,也诚难在短时间内将她杀去。

他们想活着离开此处,便需通力合作,在这点上至少他们的立足点是一致的。

“全听契者建议。”古枫神魂冲着沈陌黎渐渐飞离的身影喊着,脚下一踮,瞬间疾飞朝着沈陌黎追去。

除去帝魂,他更窥觊于星凰奇力,那是缕比帝魂更易控制的逆天力量。

只是沈陌黎自身不察,他也不打算告知于沈陌黎。

至于星凰奇力在何处,眼下他心中虽急急渴盼得到那股神力,却又不急于去寻。

来日方长,沈陌黎既然已答应与他合作,日后他便有极多的机会可进入沈陌黎体内,再借着掠夺帝魂之力的名号仔细寻找星凰奇力的所在。

与此同时,在见到沈陌黎陷入沉沉昏睡中已有一段时辰后,那些仓皇无措站在沈陌黎周旁不断观察着的沙族人,惊恐至极的心里才渐渐恢复平静。

沙族城池内原有的族人少说也有几千,可在这一切意外接二连三降临后,如今剩下的不过也就七八十人。

他们看着沈陌黎额头上闪烁的那缕诡谲而蛊惑人心的光芒,心中的畏惧不禁再次延伸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要知在翔栗适才修为大增时,躯体上也曾闪动过一样的光芒。那道光在沙族人眼里像极了灾星,指不定就要给他们带来新的劫难。

第四百五十二章 怒意丛生

为首的翔顿在等待了几时,仍见光芒停留在沈陌黎眉心不动间,骤然拔起一长剑,如疾风奔驰朝着沈陌黎的脑门上便要猛力斩下。

沈陌黎为沙族所做的一切,虽说身为长者的翔顿等人最为清楚。然有异光在沈陌黎躯体内闪烁,又让翔顿觉得心慌无比。

借由这次沙族所经历的劫难,翔顿深刻感悟到自己在极多时候对危险的预知都是极为准确的。而眼下,这团光芒让他觉得危险无比,就好似当中藏了恶龙猛虎,丝丝缕缕闪耀入他的眼睛,都能将他的魂魄生吞活剥一般。

沙族再经不起折腾,在心中笃定了那抹光晕中的危险后,翔顿便极快的下定决心,要牺牲沈陌黎以求能换得沙族的安稳太平。

身为沙族掌权者却无力抵抗外敌,这对翔顿等长者而言本身就是件难以启齿的事。

是故知道沈陌黎对沙族有恩,翔顿却也能在敌不过古枫神魂的情况下,未经多少犹豫便决定杀去沈陌黎,以求让沈陌黎与古枫神魂一同消失在这人世间。

思定主意的翔顿,在将闪着寒光的剑刃斩向沈陌黎时,丝毫没有半点手软。

只是剑光逼人间,却不曾接近沈陌黎的体肤半毫,便被一股未知的力猛然弹开。

汤圆气鼓鼓的嘟着嘴,一个飞身挡到沈陌黎面前。

它眸中凶煞之光乍现,若是地府恶鬼般紧盯着面前的沙族人,浑身原是软糯可人的外表也不知在何时间拱起道道利刺,放眼望去,就如同一只炸毛的刺猬,随时都可能要在哪个不听话者身上滚上千百回。

带着心底难忍的怒气,汤圆扫视着面前这群可以称得上忘恩负义的沙族人,狠狠说道“我看谁敢碰我娘亲!”

沈陌黎待沙族人不薄,这些沙族人的眼被狗屎糊了,看不清沈陌黎的好也就罢,竟还想趁着沈陌黎在识海中苦战的须臾,将沈陌黎的命都夺走,这让汤圆委实难以忍耐。

它的娘亲,它将她视为手心的宝爱着护着,又岂能容忍他人无端当成鱼肉随意宰杀!

如此一想,汤圆眸子里的怒气更盛了几分。对于这般忘恩负义的沙族人,莫不是沈陌黎早前有所交代,它恨不得现在就全灭了这般沙族人!

感受到汤圆周身散发的那股拒人于千里的杀气,再联想到汤圆最初四肢八骸化成的团团粘稠物将他们凌虐得遍体鳞伤的可怖,那些在翔顿欲行谋杀之举时还抱着作壁上观状的沙族人,面色铁青,藏在衣袖中的手早已瑟瑟发抖不知多少回。

那份煞气威震八方,纵使是翔顿也不禁浑身一颤,心中止不住的生出无限畏惧。这是股他无法抵抗的力量,他就算是全力以拼,在对方面前都会如同一只不起眼的阿猫阿狗,稍稍动动手指就能决定了自己是生是死的命运。

因心中的自知,让翔顿纵有身为长者的傲骨,却也在感觉到死亡离自己那般接近时生了怯。世间谁人不惜命,他不想也不甘自己无端殒命于此。

而在沙族人中,一些较为胆小者甚至在感觉到这股煞气后,轰然跪地连连讨饶道“我等也不想害魔兽契者丧命,仅是安长者如今行事乖张,我等诚是怕他出来后怪罪我等,将我等尽数抹杀啊!”

这些沙族人辨别不了那抹从翔安体内转移到沈陌黎识海内的古枫神魂,便简单的将那抹此时正在沈陌黎识海内为非作歹的诡异光芒,当成翔安的意识看待。

“尔等若真怕死,便离我娘亲远点,指不定我高兴了,还能在那团光芒出现时替你们挡上一挡。”汤圆死守在沈陌黎面前,眸光温柔的注视在沈陌黎那张眉头紧蹙的面庞上,声音却极为不烦朝沙族人囔道。

坦白说,汤圆当真看不惯沙族人的现实,只觉得沙族人这份冷血无情的现实叫人心寒得很。

若非沈陌黎有心护着这些沙族人,它如今早不是这样简单地警告这些忘恩负义的沙族人。以汤圆的嗜血脾性,一股脑将这些沙族人踢飞至九霄云外去,都还算是较轻的。

只不过唯恐自己的娘亲醒来找不到沙族人焦急,汤圆才默默隐忍下自己的冲动。

看不惯的沙族人,它便赶他们到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一求眼下清净。它看不惯这些沙族人恃强凌弱的模样,便想将这般讨人厌的人当成空气般存在。

然而汤圆那般想,偏偏就有人不如汤圆的愿,非要在汤圆强忍下的让步中找些麻烦,在这件事上要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说法才肯罢休。

翔顿强压下自己心头的畏惧,一双目光如带着万千刀剑,好似要以目光将汤圆刮剐万遍般。

汤圆连个余光都不见沙族一眼,那般傲人姿态落在翔顿眼里,就好似是对沙族人无能的讽刺。看得他心中好似有无数蚂蚁在撕咬着自己,让他忍不住火从心生。

他的嗓门甚至因心中难忍的火气影响,而略带颤抖道“契者体内藏着安长者的诡谲异光,我等若现在离开,又怎能知晓它不会在哪一时便闯出契者识海,来寻我等麻烦?”

字字关乎族人利益的话,顿时让众沙族人眼底对自己长者多了份崇拜。

这些疑问,不单是翔顿,可以说整个沙族心里头都有着这般相同的怀疑。

仅是他们畏惧于汤圆,担忧自己多说几句,便会引来杀身之祸,而在踟蹰中终选择了默不吭声。这份沉默让他们面上看上去顺从于汤圆,背地里对汤圆的不满却如那要将山河覆灭去的洪涝,早已在心头冲荡过不知多少回。

眼下翔顿带头提及这一问题,他们自然将迫不及待地想听汤圆会如何回翔顿的话。好奇间,他们将耳拉得极长,好似这样就能把话听得更清一些。

“谁道那害人的诡异光是我的?”就在众人期待着汤圆对于沈陌黎额头那缕光芒有何说法时,翔安自混混沌沌中醒来,却先抢了答。

第四百五十三章 幽深惆怅

翔安已然不知自己究竟昏睡去多少时辰,只依稀记得在跪拜翔栗时,自己的意识就好像受到某种力的控制,而越来越显得模糊不清。

起初,他并未将自己逐渐模糊的意识与外界影响挂钩,只觉得是自己近来未休憩好,因身体过于疲倦而产生的眼花缭乱昏厥状态。

在跪拜翔栗的同时,为减少自己的眩晕,翔安几次暗中运转体内的魔气流转三魂六魄,以达到提神醒脑的作用。

沙族往日需翔安处理的内务事宜颇多,翔安便常常通过这等加速魔气流转的方法,以达到提神的作用。

这个招式在素日里极为管用,让翔安屡用不爽。可如今,他每每想在清醒与沉睡的边缘挣扎着,试图将意识拉向清醒,事情的趋向却每每不尽人意,让他在魔气的流转间,意识反而更加的模糊。

直至濒临晕厥的边缘,他才察觉到自己怕是要被人掠夺了意识。

可是那般后知后觉中,翔安有心想要反抗,可却失去了抵触外来者最后的良机,而已然没了机会再让自己保持半点清醒。

唯今,从晕厥中醒来,翔安只觉得自己沉睡了千百年,脑中一片混沌难以清醒。可又依稀能想得起些自己受歹人控制下,所做的怪异举动。

见到早前挥砍沈陌黎时煞气满盆的翔安,众沙族人神情中不禁闪过一抹异样。

身为往昔待他们尚算得上不错的翔安,他们只觉得眼前的翔安陌生无比。他们知晓翔安自小专注于魔道修炼,武艺上自是许多长者所难匹及的。可早前翔安剑剑刺向沈陌黎时所展现的狠戾,却不是他们曾经见翔安对敌时所展现的模样。

放在素日,他们自然希望自家的长者拥有惊天的实力,能替他们挡去所有的劫难。可翔安早前展现的狠戾招式,却连魔道修为极为平庸的沙族人都能看出,那些招式绝非沙族所有。

众多招式错杂阴险,让这些仅是站在旁地观看翔安与沈陌黎对战的沙族人,心底都会没来由的燃起一抹惊慌。他们看得出那行那些招式者,必然有着一颗他们难以琢磨得透的阴险内心。

他们丝毫无法辨查那颗心的主人有何用心,只是单纯看着翔安,他们就会因联想到他与沈陌黎敌对时采用卑劣手段而步步为营的画面,不自觉的对这位他们曾经爱戴无比的长者有无限畏惧之意。

那份流露于表的胆颤之情,在沙族人间游荡,更是丝毫不剩的落入了翔安的眸底。因那模糊的记忆,翔安隐隐知得沙族人为何这般怕自己。

可是,唯今他却找不出任何事,证明彼时的他并非真正的他。

世间夺舍虽时有发生,可被夺舍者几乎无人能再重新恢复自己的意识。况且钻入他体内,夺他意识的那未知东西,看上去好似也非为了夺舍他而来,更像是借他的躯体去完成某些事。

至于那抹如今已化成沈陌黎眉心光芒的东西,压制他意识究竟要达成何事,他却无法知晓。

识海内的晃荡感让翔安难忍的扶着头稍是摇了摇,在这份模糊不清的记忆中,翔安急着想理清一些事,以减少沙族人的不安。可是他的脑中眼中皆晃动得厉害,让他无论如何撑,都难以想明白事情如何处理。

无奈下,翔安晃动着自己尚是昏昏沉沉的躯体,勉强提着一口气才极为虚弱的说道“适才要杀契者的那人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你手中的那把剑便是最好的证据!呜……”仅听族中有个孩童传来挑唆争端的大吼,瞬间刚安静下来。

苍白的解释,对于面前这些已经不起太多劫难折磨的沙族人而言,更像是句句掩饰。他们在无数的谎言与真实间度日,终日变得连真假话都难以区分。

在看到翔栗弃族人于不顾、翔还叛族于瞬间、翔章受困而失踪后,他们心中族长与长者高不可及的形象已然出现了些许裂痕。如今,他们已不知这些他们曾经依赖不比的沙族掌权者,还有几个能信。

孩童的话未说完,便被人刻意捂住了嘴而“呜呜——”几声,没了下文。

童言无忌,可在脾性阴晴不定的长者面前,这份肆无忌惮的言语很可能就会要了一个孩童的命。纵然对这些掌权者心中有颇多的怀疑,却没人会希望自家的孩子站出来问话,而引来杀身之祸。

“我知我现在再如何解释,尔等都极难相信我。只是早前栗族长受魔将控制了心智,我因靠近族长,同受魔将控制,这才会有早前那些恶劣行径。”翔安叹了口气,声若游丝般解释道。

身为沙族长者,他本可以自己的威信强压过所有沙族人,而不需向地位不如自己的众族人多做解释。

可眼见众族人看向自己的眼神皆如见到鬼魅般,有无数惊恐在眸中闪烁,看得翔安心疼不已。身为长者,在接此大任时他便立志于修身练气,以护族人安好。

这保护族人未有多少成果,沙族人却将他当成了随时可能杀死自己的敌人,这如何不让翔安心中感到难受不已。

为减少沙族人在见到自己时的恐惧,翔安这才不厌其烦,试图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以化解自己与族人间的矛盾。

仅是自己修为尽数被古枫神魂夺走后,目前又尚是虚弱无比,让他在说不了一两句话后便觉得连呼吸都极为困难,仿佛有万千话语卡在喉间,上不得下不去,让人憋得痛苦不已。

古枫神魂覆盖到自己体内,虽未让他的躯体如其他披黑袍者那般,化成虚无的黑气。可是古枫神魂直接了当的掠夺,却是夺走了他所有的力量。

现如今,他尚能活着已然接近于奇迹。可是他活着,却不能再为自己的族人做上任何事,还平白惹来族人的畏惧,让翔章的眸底不经意间闪过一抹极幽深的惆怅。

“安长者,这究竟是怎一回事?”翔顿察觉出翔安的异样,左手汇出一缕魔气骤然灌输入翔安的体内,才话语急促的问道。

第四百五十四章 由人及己

同是长者一场,翔顿自然不愿见翔安如溺水蚂蚁般在苦苦挣扎中,平白无故折损了性命。

翔顿的修为不高,魔气自然也不强,即使是以耗费自己修为为代价将魔气打入翔安体内,以只能让翔安吊命几时。

至于在他打入那股魔气后,翔安是否能挺过这一劫难活着见到明日,便全靠造化。

族内医者医术不高,在遇到对这些掌权者极在意之人病重时,沙族长者多数以消耗自己魔气的方式,以带动对方血液流动,扫清对方体内的坏死物质。

这番以魔气注入躯体的方式,对于一些病重却不至于无药可救者自然有一定的效果。可面前的翔安明显是因修为耗尽而导致的气短胸慌,翔顿着实无法估测自己的魔气对翔安能有怎样的效果。

缕缕同族的魔气汇入躯体,也确实让翔安有了一时的缓和,如同干涸湖底的鱼一下拥有了新鲜空气,而幡然转活。

“有劳顿长者了。”翔安缓了足有一刻钟头,才感激的看向翔顿道。

一句胜于前言,对于这两个常年一起配合做事的长者而言,彼此间此时最想做何事,他们无须多少言语交流便已明了。

沙族长者的魔道境界虽不算高,可在外做事间,胜在于配合默契。他们在彼此的配合下,能极好的避开一些外族强敌的致命攻击,以完成一些以他们的修为实力难以完成的事。

为了一族,这些长者无论对待族人,还是对待外敌,皆是拼尽了全力。

他们生为沙族奔波,死亦是为沙族慷慨献命。

为了沙族的昌盛,他们出生入死,在许多时候莫不是运气稍好,如今早已是被荒沙掩盖的尸骨。

沙族长者更替速度比起外族更快许多,这并非是沙族人偏爱喜新厌旧。而是身在长者之位的这些沙族掌权人,他们所担当的重任远远超过他们自身实力所能承受的范围,而使他们在离开城池出外办事间,比起他族掌权者更容易意外丧命。

沙族中有条只有掌权者知晓的不成文规矩,便是无论何时,但凡在外殒命的长者,尸骨皆不得带回沙族。

哪怕长者间的感情有多深,在见到同为长者的同伴毙命时,在归去后仍需忍下那抹哀伤,佯装不知死去长者的行踪做事。

族长不在,在沙族人面前他们便是沙族人的天,支撑着沙族日常生活的平静祥和。

故而在沙族人面前,他们哪怕有再多的悲哀,再多的委屈,都只能强吞入肚中,然后佯装一副岁月静好之态,去面对一群急需他们庇护的沙族人。

这份沉重的负担,他们从即位时起,便发誓背负一生。

纵使是遍体鳞伤,在这些年里,也从不见有有哪个长者就此退位。

对族人的在意,他们比众多外族长者表现得更深沉。

他们或为名,或为权,或为利而登上长者之位。可在登上沙族掌权之位,见到同族人的羸弱状态后,又毫不犹疑地选择了担起沙族大任。

为免族人担忧,他们每一次从城池外归来,哪怕经历的腥风血雨多么难熬,他们都从不曾将外界的凶险告知族人。

在族内行事,他们向来对外界之事闭口不谈。他们需要长者的权威以治理城池,更不愿意将自己无能为力的那一面展露在族人面前。

如今事情的真相几近被揭开,无论是翔顿还是翔安,都默契的选择共同努力以追寻事情的真相。

若说早前翔顿只是预感到那团光芒中的不寻常,那现在借由自己将魔气灌输入翔安体内时,不住受到翔安体内那股不属于翔安的气力反击,便已可以肯定那团转移到沈陌黎识海内的光芒中,隐藏着他们几人都无法压制住的凶煞力量。

他们在明处,自然不知那些躲在暗处里的勾搭。

而翔安是这件事真正的受害者,想必所知道的事比其余几位长者而言要多得多。

沙族多数族人不信翔安,但与翔安共事许久的翔顿,纵然见到翔安早前的种种怪异举动后,仍是选择以信任翔安。

他向来擅于从神情中去判断一人。

先前不顾沙族人安危而满心只想刺杀沈陌黎的翔安,与此时撑着虚弱不堪的躯体也要力争向沙族人解释清楚一切的翔安,仅是从神态去看翔顿便可猜得这必然是两个人所为。

虽是一个躯体表现的两种状态,然只要看对方是否在意沙族,他便能辨别出这在不同时间里表现如此不同的翔安,识海里是否是同一个人。

“顿长者,危险!”有其它族人见到翔顿竟将魔气灌注到翔安身上,心底不禁惊惧纵横的提醒道。

翔安素日对族人算不上多亲近,却也在诸多难事上实诚的为族人做了不少事。

可是在危难面前,他们还是在心底默然放弃了翔安,而选择自保。

不管翔安之前的意识与现在是否为同一个人,在他们心底实则一样。对于一个对族内随时可能产生威胁的长者,他们更宁愿舍弃。

“尔等莫不是连自家长者都不认了?”看着周围的沙族人,翔顿神情淬了层冰霜般极为难堪,厉声质问道众沙族人。

同为长者,见到翔安受人压制意识,而无法控制自己举止做错一时事,便要遭同族的疏远与隔离,翔顿感只觉得心中难受无比。

沙族人慌张惊恐,又满含要放弃翔安之意的目光,此时落在翔顿的眼里只觉得扎眼无比。他为翔安不值,更在那份感慨中心底骤然生了疑问:为沙族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他这样做究竟值吗?

由彼及此,翔顿的内心近乎在瞬间联想到自己指不定哪一日便也遭到这等境况。届时,若没有其他长者愿意站出为自己支撑体力一二,兴许他的境况比此时的翔安更要悲戚。

翔顿的这番胡思乱想,虽说只是自己的凭空臆想,却也有些乃是真实可能发生之事。

沙族长者想来风里来雨里去,沙族每逢遇到危机时都是冲杀在最前方的人。他们身兼重任,却也是将自己安危最置身危险的人。

第四百五十五章 彼此艳羡

众长者在决定居身长者之位后,便将所有的心血与时光都花费到沙族人身上。哪怕是付出命的代价,都极少听到有长者会因此而兴叹后悔。

千百年间,长者之位更替频繁,可在那份随时可能丧命的奔波里,更从来没有长者会因见到同行长者的死去,而心中生了惧意,再不愿担任长者之位。

身在其位,必担其责,这些长者在族长不在的时间里,就如沙族人抵御外来危机的最后人肉盾牌。只要他们还未闭眼,便要为沙族人争得一丝活着的可能。

哪怕在自知自己的力所不能及的情况下,为了沙族,这些本与沙族其他人没有二样的长者,还是会展现出自己如有三头六臂的模样,以求族人能够安心度日。

对于这份常人难以忍受的付出,翔顿在往常那些年里,只是不停地默默付出,却从不曾后悔。

但看到沙族人此时为求自保的冷情模样,他的心中却是第一次有了动摇。

这些年来,他不分昼夜的为族人卖命苦干,为的不过是保得沙族安宁,见得自己的家人无苦难之忧。可直到今日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守护下的沙族人非但不曾感激过他与其他长者的这份用心,更将其看做是理所当然。

为沙族活、为沙族死,在千百年的日夜更替间,竟已成了这些沙族长者自己都认为理所应当做的事。

他们的一生,从不为己活过,更是为了沙族长远大任,而在自己子嗣出生后便进行严格鞭挞,以让他们成为能够担任下一任长者乃至于族长的存在。

沙族与其他魔族人相比,更缺乏提升魔道境界的秘术。他们仅能世世代代在自行摸索中,勉强提升着自己尚觉得可以的修为。

没有合适的入门,那些自幼苦练的长者子嗣,在成长的途中可谓是一路泥泞坑洼。

他们不知如何做能更快的提升自己的修为,只能耗费去许多无意义的时间,固步于一个境界上而不能前。

身为长者后辈,他们的父亲娘亲素日里哪怕再忙碌,也会以最严格的方式逼着他们修习魔道境界,压缩去这些在其他族人眼里看似风光无限的长者后辈所有的童年、少年时光。

鸡鸣而起,夜半而眠,在他们所有醒着的时间里,几乎都在毫无头绪的研究武学中虚度日子。

为沙族不顾一切的想法,犹如一道魔咒,在他们出生之时就紧紧的套在了他们的脖间。这些长者子嗣,在这道魔咒里越是挣扎,却只会陷在这压抑的修习之路上越发无法自拔。

沙族中的等级明显,长者宗族与寻常百姓家族的待遇全然不同。

寻常百姓见得长者家中的奢华威风,只挤破了脑袋的想把自己的儿女带入长者宗族,以求能走上一条富贵之路。

长者宗族内的那些少年,却时不时有二三叛逆分子,在长期被压抑得难受下,极端想逃离了自己的家,融入到寻常百姓的生活里。

千百年来,他们便在那种互相艳羡中度日,却从不曾因等级的区别而越界半分。

翔顿作为前代威震一族的长者后裔,他在未登上长者之位时便已受到最严格的训练。

这些年来,他的人生从不曾有过为自己而活的任意瞬间。每时每刻,翔顿的心底惦念的全是沙族,更常常为族内事宜而愁得寝室难安。

族人往昔与现今的神情,一幕幕的在翔顿的识海里做着回放。

他的意识,在不经意间便联想到那些更早前死在沙族外的诸长者。

走在离死亡最接近的地方,这些长者在执行任务间殒命乃是时常发生的事。可为避免族人心生恐慌,他们默契的隐瞒了所有长者的死讯,更在那些长者死后将其宗族纳入自己的宗族,以求那些失去了长者支撑自己宗族的沙族人,在同宗长者殒命后出来闹事。

无论是对族人还是对同居长者的家人,沙族中的每一任长者可谓都做到了仁至义尽。

翔顿所做这些,从不曾想过要族人感激自己。

觉得身为长者的自己高高在上也罢,难以亲近也罢,在过去极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只想着就那般默默守望着一族,保自己目及的多数族人都能过得极好。

所有沙族的黑暗面,这些长者从不让族人知晓。

哪怕身在魔池畔,城有魔狱府,他们也从不将这些地方有何危险告知与族人,只是派了重兵把守在此地,更用自己的冷血外在去驱赶走所以妄图接近这片危险地的沙族人。

许多时候,他们宁愿让沙族人觉得自己冷情无比,也绝不愿让族人知晓沙族乃至整个魔族极为阴暗的一面。

可是翔顿不曾想过,他们素日这面上冷、心里热的看似绝情,本是为沙族人好,却给沙族人心底种下了绝情的种子,让他们在见到翔安此时这般下都无动于衷。

值吗?值吗?

无数的反问在翔顿的识海内萦绕,压抑得翔顿快要喘不过气来。

察觉到翔顿的异样,仍是虚弱不已的翔安这才颤抖着无力的手,勉强拍了拍翔顿的手背。

同是长者,翔顿心中在想些什么,翔安虽不能全部知晓,却也能猜得一二。只是身为长者,这便是他们的命,翔安虽是寻常百姓家出身,却在身坐此位间,深刻地体会到身为长者的不易。

他不愿翔顿因自己而对族人有了其它想法,更不想翔顿在族人面前失了长者该有的姿态。

温热自翔顿的手背间传来,这才让翔顿瞬间清醒,想至面前的一切。

压低声音,他情不自禁的凑近与翔安道:“安长者,此番让你受苦了。”

翔安的伤,虽是与沙族人无关,但翔顿仍是心寒于沙族人的无情。

只是在感同身受下,翔顿反倒是有些语塞,而不知该与翔安说道些什么。

岂料翔安对于沙族人的态度,却全然不在意。

从摆脱寻常百姓的位置,登上长者之位后,翔安便极为明白长者于他意味着什么。他浅浅笑着,几乎是耗躯体所有力量,才拖着虚弱不堪的躯体勉强朝着沈陌黎迈步而去。

第四百五十六章 生死岔路

迈步间,翔安的目光直盯着那道光直言道“那光乃魔祖手下的魔将所化,你即使杀了契者,也无法杀了那诡异光芒。”

对于光中藏的是哪个魔将,翔安实则并不了解。他只是依稀在自己晕厥前,有人对他冷笑说过“能成为魔将的一部分,算你小子走运!”

那魔性十足的笑声,虽刻意挑在翔安意识近乎消散的一瞬间说话。可翔安对那阴森至极的声音,哪怕意识再是模糊都印象深刻。

上古魔将,翔安虽每一个都听闻过。可让他单纯从那道声音去辨人,却是极为困难的。

他紧拧着双道过于浓郁的剑眉,在此刻更深恼于自己的无能为力。

沈陌黎早前如何对自己,如何对沙族人,他比任何族人都更加明白。面上不说,在心底翔安对沈陌黎的感激却早已如激流涌荡,只觉得用何种方式都难以回报。

眼下沈陌黎身陷险境,神情间略皱起的纹路分明在述说着她此时识海内的状况并不大好。可他却除了干着急,再无其他方法可做,这让翔安的心里好生痛苦。

不解翔安行止艰难,却还要朝沈陌黎走去的意图。翔顿只是稍稍拉住翔安道“安长者,你如今身体极为虚弱,还是暂且休息罢。”

带着心底的酸涩,翔安却只是微微摇头,心中有万千语言想说,到了嘴边却因心中复杂的情绪而只字都说不得。

“安长者……”翔顿还想再劝劝翔安,只是话还未说完,只感觉自己的躯体被翔安猛然一拉,朝着旁处骤然跌倒。

随着这耗尽翔安最后气力的推拉动作,一把锐利的长剑猛然穿入翔安的心房,顿时激起一片血花四溅。

剑的另一端,翔还握着剑柄震惊不已。

“怎是你!”他的眸中震惊与慌乱并在,瞬间送了剑柄,迈前几步扶住翔安朝地上倒去的躯体。

翔还与翔顿不合早已是路人皆知的事,如今为了翔偌不再受翔顿威胁,翔还才趁着沙族人慌乱之际挣脱开所有,拔剑翔趁机击杀翔顿。

岂料翔安却以自己的命,意外救得了翔顿,这让翔还倍感意外。

他们三人虽是长者,素日里外出行事更是默契得紧。可论私交,三人却着实没有很深的情谊。

为了一个关系与自己并不算太亲的翔顿,平白搭上自己的性命,翔安的这等做法在翔还看来着实匪夷所思。

只是念在往昔翔安曾在自己疏忽间,救过自己一命,翔还心中虽是极为不解,还是迅捷的扶住了倒地的翔安,想替他拔出插在胸口的那柄剑来。

“你莫动!”翔还运了魔气抵在翔安的伤口上,试图用魔气暂且止住翔安体内那奔流往外的殷殷鲜血。

“没用的,在我从昏睡中醒来的那刻起,我便知道自己的命数已尽。”翔安却咬着牙,拉开翔还运转魔气的手艰难说道。

“我欠你一命,如今又害你一次,两次命,怕是我一生都还不起。安长者,你可还有何心愿未了?若我能活着离开此地,必替你圆了心愿。”翔还打心底悲痛道。

他与翔安素日往来不多,但毕竟是过命的交情,让他怎能不后悔自己这未看准确就痛下杀手的一剑。

“心愿,还真有一个,且你现在便能替我圆。”翔安说话间,将目光移向被他推到在旁侧的翔顿身上。

沙族没有族长或长者,必然如同一盘散沙。

而沙族内的长者颇多,可真正掌权的也就他们几人。

翔安着实担忧,自己死后翔还与翔顿矛盾爆发,自行打斗残杀,反倒给外人得了空子坑害沙族。

“你但说无妨,能圆梦的我定替你都做了。”翔还忍住哀伤道。

虽然从翔安的目光,翔还隐隐能猜到翔安的愿望与翔顿有关。但人之将死,他欠了翔安两条命却连个心愿都无法满足翔安,必然叫他觉得窝囊。

“好。我的愿你可会圆?”翔安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翔顿,若是翔顿不答应便死不瞑目般。

“会。”翔顿毫不犹豫应下话。

就冲翔安替他挡下的这一剑,翔顿都会应了翔安的要求。

听得翔还、翔顿二人皆应允了自己的话,翔安这才安心的将目光移向苍穹勾唇笑道“沙族不亡,我心不止。这是我等登位沙族长者后的誓言,还请二位长者为了沙族大业,莫在彼此争斗。这,便是我最后的愿……”

说罢,翔安的目光紧紧凝视着万千雷电交织的穹苍,断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命数将近的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沙域上那永远看不见清明的混沌沙穹,仿佛又回到了人声鼎沸的沙族城池。为了沙族,他拼尽一生,哪怕是死都心心念念着沙族。

沙族长者的路太过于疲累,他便要止下脚步,到另一条路上好好歇息了。

手上顿时失去所有气力,翔安的泪在目光紧盯穹苍间骤然滑落,断然没有了生的可能。

“安长者!”翔顿几近是从跌坐的地上爬起,百米冲刺般冲至翔安的面前,悲楚贯彻满内心的悲戚喊道。

此情此景,让早前想放弃翔安的诸多同族之人都惊讶不已。

沙族长者素日对族人不曾有过喜笑颜开的好脸色,在沙族面前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所在。沙族人将自家的长者看成如神祗般存在,纵然在沙域危机里,他们都不曾见过有哪个长者是死在刀剑之下。

纵然早前伏氏族人被尽数抹杀,也是被化成烟汇入珍珠体内。像翔安这般被长剑戳出血淋淋的场面,在沙族中,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长者发生这等意外。

无数的鲜血,刺痛着沙族人的眼睛,让他们更加深刻地感觉到面前情势的严峻。

早前他们害怕翔安躯体内展现出来的那邪肆力量,而在为己考虑的自私念头中,生出放弃翔安、看翔安自生自灭的想法。

可直到翔安死去的那一刻,他们才骤然清醒,原来自己是多么自私与叫人心寒。而在这份涩人心弦的懊恼中,又对自己的未来更多了一丝迷茫。

何去何从,路虽在他们的脚下,可前方人生的诸多分岔路口,他们却已然辨别不清哪条通往生,哪条走向死。

第四百五十七章 医者难自医

翔安至死所想的都是沙族众人,这等大义,是其他长者极难以匹及的。可是翔安却舍弃了万千,也割舍不下这些负了自己的族人。

翔安死前的一番话,不单对翔顿与翔还触动极大,更深深的挑动着沙族人被各种危险刺激得近乎麻木的情感神经。

他们先前虽想离翔安远远的,犹恐翔安的那份凶煞伤到自己,让自己在无意中命陨黄泉。

但他们却从不曾想过翔安会突然离去,更完全无法想到此时翔安的离去,在往后的沙族中会产生多大的动荡。

只是在见到翔安的离去后,那些本被私念压制下的感激,随着翔安曾经为族中所做的画面一幕幕萦绕到族人的识海里。

骤然间,这个雷电交叉闪烁、无情劈打四面八方的惊悚地里,有无数哀悼与哭泣汇聚,俨然将这片万年难有生命存在的地方演变成了一个特殊的丧礼现场。

在这份悲楚中,翔还悔恨不已的将自己的手覆上翔安的眼。手心传递来翔安尚余的温度,让翔还恨不得此时被剑戳伤的人是他自己。

可惜过去坐过的路,从来没有“如果”可以改变。

当他拔剑冲出的那一刻起,无论他刺中的是翔安以或者翔顿,他的长剑已注定染血。

缓缓将翔安的双目合上,翔还缓了几息的时间,这续而痛楚万分道“安长者,你虽是一介平民出身,但你对沙族所有人的宽容胸襟,却是我等这些自幼便不断被灌输护得族人理念的前代长者后裔都自愧不如的。你且安心去罢,沙族往后还有我们。”

翔还看着翔安渐渐化成沙砾的躯体,悔恨如漫天的沙尘,多得近乎要堵塞了自己的呼吸。只是事情在翔安殒命后,已然没有了任何挽回的余地。他有的也仅是去圆翔安的愿。好好管治好沙族。

思忖间,他将目光看向翔顿,似在犹豫、似在深思,只是过了良久才蠕了蠕唇,有话将要说出口。

哪知这时却有人抢了他到嘴边的话,一道孩童虚弱的自沙族间传来,充满无助凄凉的味道“父亲,救……救我……”

早前,将翔还受沙族人制服,翔偌着实不想再理会翔还半分。只是借着沙族一次次的内乱,他得以有机会在众人注意力转移时,在翔还体内灌注一息致幻的迷雾,这才将自己的险恶用心再次放在了翔还身上。

听到那声声悲戚的童音,翔顿的眸中却刹那杀气横生。

翔还屡次要杀自己,都与那个平白冒出的翔偌拖不了干系。

如今翔偌又是在翔安刚死的时间出现,让翔还心中的疑问更加深了几分。

他长剑一卧,近乎化成一道风朝着翔偌的方向跑去。

翔还受蒙蔽而处心积虑要杀自己,他虽恨翔还分不清真假,却也不曾有过憎恨之意。

在翔安死后,他更想揪出那个背后糊弄翔还的人,让其对翔安的死有所交代。

“住手!”在翔顿有所行动的一瞬间,翔还极快的反应过来,飞身一跃挡到翔顿身前。

几道剑光,在二人之间转动,让本是悲戚的环境中更多了一丝紧张。

“二位长者莫不是忘了安长者死前的愿?”沙族中也不知是何人,骤然一声质问,让剑拔弩张的翔还与翔顿手中的剑略是一顿,骤然分开。

翔安的死,在他们心底激起阵阵涟漪。他们何尝不想沙族人好,可在翔偌这件事上,二人的分歧却已到了水火不容的边缘。

停手后,翔还几近一瞬间穿过人群,疾步走至奄奄一息的翔偌跟前。

因原先的伤势极重,让此刻躺在地上的翔偌显得无比凄楚。本是消瘦的身体,在此时更像是一瓣残破的枯叶,随时可能被风吹成灰烬。

“偌儿,你现在感觉如何?”翔还极为紧张的扶起倒在地上的翔偌问。

在迷烟的刺激下,翔还此时已浑然辨不清面前的翔偌,是否真的是他的亲儿。仅觉得心中有无限想不起来由的亏欠,让他此时极想好好呵护好怀中这个好似随时都可能断命的孩童。

“父亲,我觉得胸口闷得慌,怕是再不能守在你身畔了。”翔偌痛苦的捂着胸道。

“不,为父绝不会让你有事。医者,医者在何处?”翔还痛苦万分的看着怀里的人儿,目光惊慌的在人群中寻找着医者的下落。

然而,翔还等了许久,沙族人中却始终不见有医者现身。

族人的目光在人群中交递寻找,他们在早前古枫神魂以发丝化成的利剑下幸得存活,却也亲眼目睹无数同族人死于自己面前。

惊慌中,他们甚至来不及看清自己的身畔究竟有谁命归九天,只觉得自己在无数的血泊里避闪,离死亡是那般接近。

现如今,翔还的提起下,他们才发现族中那些医者早已尽数命归九泉。往后,族中若有人再生病伤,怕是再无能可医治他们。

想到这一切,沙族人寻找医者的目光变得更为急切了些。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态,可医者妙手回春,在几方药间便可能挽回那些以自身抵抗力无法救得自己者的命。缺了医者,沙族人就像经不起风浪折腾的小鱼,在伤病大浪的袭来下,仅有坐地等死的命。

他们不愿见翔偌年纪轻轻便就此殒命,更不愿自己及所在意的家人在未来可能出现的病痛折磨下,因无医者可救,而随时有着命陨中天时的悲惨下场。

可是任众人如何寻找,都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医者的踪迹。

往日沙族城池内的医者不算多,却也不算极少。他们分布在城池各处,为族人疗伤,因潜心于医术而荒废了修炼武技,魔道境界要比寻常的沙族人还薄弱些。

在接二连三的劫难里,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因自身实力的薄弱,自然没有多少抵抗凶险的能力,而比其他人更快没了性命。

医者医人,却难自医,他们死时,默默无闻。直至身体都回归了沙砾的形态,他们才被活着的族人所想起。

而惊慌的人群之外,汤圆淡然的恢复到平日里软糯的模样,安静地守在沈陌黎跟前,冷眼看着沙族中发生的一切,嘴里忍不住嘟囔道“废物!”

第四百五十八章 骨尽沙砾

除了沈陌黎,汤圆实则并不在意其他沙族人在翔偌的这场戏里何去何从。生,是沙族自己的事。死,在汤圆眼里心里,也不过觉得是沙族人咎由自取。

汤圆身为玄朱,生来便有着比五族更为灵敏的察觉力。它看得到幻化成翔偌模样的黑影,最真实的面容。

可是它偏爱看沙族人被蒙在鼓里的模样,自是觉得多看笑话不怕多。

多少年了,世人将它当作怪物,怕它、怨它,更疏远于它。它便也习惯了在这份孤寂中,做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如今,除了沈陌黎,汤圆自是觉得再没有其他人拥有让它在意的资格。

至于他人,但凡不伤及沈陌黎,哪怕在它面前斗得头破血流,它都不会有稍微一点儿在意。这对它已然冷漠成一片荒沙的心来说,曲曲打斗丧命,早已是它看到腻烦的戏。

汤圆就此半倚着身,悠哉的双手扶头观看着沙族的热闹。在它视线之外,那缕在沈陌黎额心闪烁的光芒,却悄然无声的移至沈陌黎的魂魄之位上,停在一从外看不出属于哪个魂或魄的位置,渐渐淡却了光芒。

一切发生得极快,又是那般静谧无声,以至于瞒过了汤圆与在场所有沙族人的眼睛。

众人沉浸在翔偌主演的这场大戏里,难以自拔。

与汤圆的淡然不同,翔顿穿过人群,与翔还保持着几丈远的距离站着,一番本想说出口的话再次吞进了肚中。

沙族其他人看不出翔偌的异样,他却早早已经肯定面前的翔偌并非本人。只是看到此时翔还那悲戚的模样,翔还更知晓自己现在无论如何说,都难以让翔还看清事实。

“医者已死,你若还信我,便让偌儿服下这药罢。”翔顿从袖中取出一精致的药瓶,递向翔还。

青花瓷纹路的药瓶长约六七厘,瓶肚扁平,瓶口狭长,看上去不像是寻常工匠所制。而瓶中隐隐有一缕若桃淡香萦绕,让人鼻尖一嗅闻,便是遐想到瓶中或许藏着极美味的佳肴。

这是翔顿在一处任务时,意外从魔地其他族手中获得。

起初获得这瓶药时,那缕香中带甜的气息只让他觉得瓶中装的是可口的糖果。但在他看到服用此药的重伤者,身体所表现出的极快好转变化时,便深深为这药的奇效所折服。

听闻此药的上一任主人说过,此药乃是上古魔族有命的炼药师炼造,所炼不过三颗。当初为证明这药的疗效,也为治愈自己的亲人,卖药者当场让自己病入膏亡的妻子服下这药。

药吞入肚不过片刻,其妻苍白如纸的面庞即刻恢复了红润,本是奄奄一息的身子骨也瞬间变得精力充沛。

对医术略懂一二的翔顿,在卖药者给妻子服下药的前后,曾为服药的女子把过脉,自然对她身体瞬间的变化感到震惊无比。

沙族长者的月钱不高,但为了获得那瓶药,翔顿还是足足花费了自己十年的月钱,才换得了剩余的两颗药。

一药值千金,沙族长者常年在外奔波,指不定哪日便有性命之危。拥有了这等奇特的药,翔顿觉得自己便有了在重伤之际捡回一条命的可能。这能换命的交易,在他看来自然也便觉得划算无比。

而割舍此药者,若非是自己与妻儿的日子过得实在是潦倒不堪,也不可能忍痛割爱将这瓶祖上传下的药让与翔顿。他惜药,所以在妻子病得一塌糊涂之际,仍是万分纠结着是否要让妻子服下这药。

这是自己祖辈病至将死,都不舍得吃下的药。卖药者见过自己祖上两辈人在命数将近时,拒绝服用此药的场景,自然便对这药何时用,用于何人身上犹豫不已。

只是当初卖药者对妻子的情意终是战胜了他心底的私念,这才以要喂入妻子口中,并以剩余的药来换得妻儿的生活安稳。

在自己将长剑穿透翔安心室时,翔顿本已取出这瓶药想让翔安服下。奈何一时慌乱,在手忙脚乱中他在衣袖内暗中寻找了几番,却也无从找到药瓶的所在,这才让他错过了医治翔安的时机,眼睁睁看着翔安断气。

如今,药已寻到,翔安却早已化成了沙砾,与这片万雷轰鸣的地永远合为了一体。这让翔顿心里感叹万千,更不愿因自己与翔还的冲突,再引来更多血腥。

翔顿心中虽知晓面前的翔偌有异,可如今送药与翔还,却是当下最好缓解与翔还矛盾的选择。

纵使翔还早前因翔偌引发的误解,而对自己屡次生出杀意。可念在旧情与翔安生前的嘱托,翔顿还是决定放下素日的恩怨,以此药救翔偌,换得翔还的回心转意。

沙族不可亡,翔章早前已不知所踪,唯今的这几个长者里,也仅剩他与翔还最具影响力。为了一个翔偌,而使他与翔还的关系就此破裂,惹得沙族一片硝烟气息,在翔顿看来着实不值。

那瓶甜味飘漫的药,递至翔还面前,却叫翔还犯了难。

带着心底对翔偌的无尽愧疚与担忧,他着实是想用药来救翔偌。可翔顿早前有试图杀死翔偌的举动,又让翔还在一时间难以断定这药服下,对翔偌究竟是利是弊。

若是神药,许能救回翔偌的一条命。可若是毒药,那翔偌怕是即刻就要断命在自己面前。

看着翔还那般犹豫的模样,翔顿不禁挑挑眉道“你若不信我,那便算了。”

说罢,他便要将药收回。

从始至终,翔顿并不觉得自己对翔还与翔偌有何亏欠。那把由自己面前无故生出的剑,骤然刺向翔还,被翔偌意外挡下,在翔顿看来自己有失误之处的也不过是未能第一时间拉住长剑。

可剑的飞出乃是他人对自己的陷害,若是以这来定他的过错,翔顿自然无法接受。

心正而不惧他人议论,翔顿不觉得自己理亏,便不屑于低姿态去讨好翔还。献药,已是他最大的让步,若是翔还不受,他自然也没打算更进一步去劝说翔还。

“且慢!”在翔顿的手收至半空之际,却被翔还一把拉住。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丹丸真相

“这药我收下了。”翔还对翔顿的谨慎与敌意不减,可还是按奈不住心底的焦急,而想试上一试那瓶甜香味扑鼻的药。

被长剑贯穿腹部,若无药医治,翔偌到头来还是一样面对死亡。

与其干等着,翔还与以往一般,还是决定相信翔顿一次。

在素日里,翔还与翔顿手下掌控的族人人数最多,两派之间的矛盾也是最多。

但在每一次离开沙域前往魔地他处时,翔还与翔顿间的配合与信任,却从不曾因两派不合而减弱。

他们情谊不深,心中更因手下人时不时上报的一些争端控诉而对彼此有所不满。但他们也知沙族对外羸弱得很,他们若是再相互窝里斗,怕是沙族在往后的生存中会更加举步维艰。

这道理翔还与翔顿在往常便已悟透,眼下更因身为同一族长者的特殊身份,而骤然选择相信彼此。

然而翔还的这番举动,却是愁煞一直在苦装病态的翔偌。

桃香惑人的奇药,在一般孩童看来委实如糖果一样吸睛,让人只是闻着便忍不住有咬上一口的冲动。可是翔偌并不是孩童,他对这瓶以精致青花瓷装着的药太过了解。

回溯到他曾任相位时,他便曾调兵遣将覆灭过一个崇尚于制作这等奇药的国度。

起初,他派兵剿灭那个国土极小的国时,为的也确实是这些传闻中气若仙桃,味如琼浆的奇药。

可当他的军队踏平这国城墙,杀尽这国百姓,才发现由这片国土流传至外的众多奇药,皆是由该国国人粪便加入些特殊药材制得。

不知药的成分,食药者心底自然无所顾忌。可翔偌亲眼见得那些用来做药的粪便,心中对这药的抗拒当真是排山倒海。

莫不是翔还还在跟前,他真恨不得将那药一骨碌丢到九千八百万里外。

因心底的恶心,翔偌在见到翔还打开药瓶,把一颗闪烁着金光的药递至自己跟前时,神情极为难堪的摆手道:“父亲,这药偌儿不能吃。”

让他在明知药中有粪便成分的情况下,还让他硬生生把药吃下,哪怕这药有起死回生、回归童颜的奇特功效,翔偌都绝不会将其含入嘴中。

更何况,这药仅能医治一些病情较重者,对于他这个假装身中剑伤的人而言,当真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平白无故让他吃一口屎,翔偌纵使再如何违心做事,都诚难做得到。

“偌儿莫怕,顿长者虽与我有不解的仇,但在沙族大义面前,他并不会害你。”翔还不解翔偌的抗拒有何而来,只以为翔偌是担忧这药里掺了毒,而害怕不敢入肚,不禁在鼓励中将药丸更近的往翔偌嘴里递去。

“不,不,不……”翔偌看着那丸近在咫尺的药,惊慌地以双手捂住自己的嘴,死命摇头道。

金光闪烁的药丸虽散发着缕缕甜香,可在翔偌的眼底,若如同有人将一团粪便呈到自己面前,要自己将其吞下。因心底的恶心,让他胃里作恶不止,一时间连说话都略显结巴。

在这时,他也终于知晓当年那一国炼药师为何自己能炼就这般奇特的药丸,自己却哪怕病死也不肯吃这药的缘由。

他们靠制作此药贩卖盈利,又恐药价低落,而在小小一国中立下每人每月只能做一颗奇药贩卖的规矩。

长久居住在这片国土中,日夜有桃香相伴,在外来看来那片以丹药闻名于世的小国,当真是人间乐土。

可常年生活在此地者,他们对这抹异香的来源太过于心知肚明,一旦将这甜美的桃香与粪便画面相联系,再香的气息飘曳到鼻中都成了臭的。

不明所以者,服下这药自然没有半点儿异常,更会为这药的奇特疗效所折服。

但亲手自制丹药的炼丹师,日日与药中原材料打着交道,即使是心里洁癖极薄弱者,都难以将自己炼制的丹药吞下

那些在国外受无数人热捧的丹药,也便因成分特殊,在国内长期以往成了无人问津之物。

是故在生死面前,无数那国的百姓还是不愿来一颗内含粪便的丹药,来一次令人作呕体验。许多人便是在走不过心中的那道坎间,骤然走向地府。

可翔还对药的来源不明所以,只觉得翔顿在经历这些事后,不该还对翔偌心存杀心,便也决定将这药给翔偌服用以求一试。

翔偌越是慌张,翔还便越紧张地想将药丸塞入翔偌的嘴内。

他轻摇瓶子,只见瓶中尚有一颗金光药丸,便把手中的药往嘴中一入,在一脸如吃着美味的津津有味中将丹药吞进肚中。

这个动作,让翔顿看得心尖泛起道道心疼。要知这两颗丹药可花了他十年的月钱,一颗值五年月钱,就这样平白浪费,叫翔顿怎能不心疼?

只是为了族中和平,送出去的药便归翔还处置。纵然心中有些心疼,对于翔还的举动,翔顿面上却没有多少表现出异常。

与翔还共事这般久,他自然知晓翔还既然愿意用他的丹药,自然是在心底相信了他。同是长者,不管是早前与翔还有多少摩擦,翔顿都从不曾想过一朝要与翔还撕破脸皮。

无论族内外之事有多少矛盾发生,哪怕素日有众多族人在翔顿面前抱不平,翔顿都不曾在面上与翔还结仇。

这是他自小在宗族里学得的长者大义,不管有多少外界干扰,都绝不会对他有所影响。

而此时的翔还所有的注意则全部灌注在翔偌身上,他记得翔偌自小懂事,可就是在服药时极怕苦涩。

吃下药丸,翔还便是想让翔偌知晓这药味道甜美,吃罢或许还让人口有余香。

翔偌年纪尚小,在翔还看来,在听到需服药时心生抵触也算是常事。他此时便想用自己看似温暖的父爱,让翔偌放下对手中这颗黄金丹药的抵触。

然而,无论翔还如何开导,翔偌就是紧闭着嘴。他双眼骨碌碌直转,更想找些借口避开服用这粒含了粪便的丹药。

第四百六十章 作呕奇药

巧在此时,沈陌黎的双眸微微张开,恰巧穿过人群落在翔偌眼底。他如见救星道:“快看,契者醒了,连身上那道光芒都已消失!”

翔偌的这一提示,当真将众族人的目光吸引到了沈陌黎的身上。

此时沈陌黎好似刚从噩梦中醒来,神情中尚带着些许错愕。

在她将古枫神魂领到帝魂所在处前,就已猜得古枫神魂难以吞噬去多少帝魂的力量。可她在古枫神魂开始尝试吞噬帝魂之力时,她才发现自己高估了古枫神魂的力量。

尚处沉眠状态的帝魂,对外界之事虽暂且无法知晓。可古枫神魂刚是将吞噬之术用在帝魂身上时,便已隐隐感觉到帝魂散布出的一抹反吞噬之力。

这抹凶煞之力,让古枫神魂非但不能吞噬帝魂半分,反倒险些折损了性命,被尽数吸入帝魂当中。

莫不是沈陌黎出手制止得及时,怕此时世间早已没有古枫神魂。

只是在将古枫神魂拉出帝魂能吞噬的范围外,她却骤然转醒,而不知古枫神魂在远离了帝魂后又发生了何事。

“娘亲,你可算醒了。”汤圆看着目光中闪着一抹震惊的沈陌黎,漠然的神情中立马绽放出一抹欣喜之颜。

“喏,这里发生了何事?”沈陌黎陷入识海中与古枫神魂的争斗已有多时,而不知在自己类似睡去的这段时间里,外界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觉得现在的沙族人神情悲戚无比,尽数围绕着翔偌与翔还,好似正在讨论着什么。

“不过是些看不清真相的人,在径自寻找烦恼罢了。娘亲,你适才转醒,还是先好生歇着。”汤圆并不想多说沙族人的事,只是劝着沈陌黎歇息。

仅不过沈陌黎却略微摇头,强撑起自己略带眩晕的躯体站起,望着覆盖在众人上空的白焰道:“怕是我再歇息,它就要撑不住了。”

雷电之下,那抹近乎透明的白焰上已炸裂出无数细细麻麻的裂痕,好似随时都可能崩裂一般。

看着那灼灼燃烧的白焰,汤圆却是不满的努努嘴:“娘亲还是好生歇着吧,就这白焰,交给我便是妥妥的。”

说罢,也不容沈陌黎应是或否,汤圆骤然化身无数黑雾,朝着白焰迅疾飘去。不过眨眼功夫,黑雾便与那抹白焰迅疾的融汇成一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的抹平了白焰上的道道裂痕。

白焰之所以拥有那些裂痕,无疑与异族之力有关。

汤圆曾与异族建立过血契同盟,自然对异族之事了解颇多。

想要白焰继续活命,它仅需抑制住白焰躯体内的异族之力,便可让白焰的性命暂且延续。

只是这并非长久之计,异族奇力一天流动在白焰体内,白焰便有一日风险。

若是素日不催动那骇人的异族奇力,那道逆天力量里暗藏的反噬,自然不会对白焰有多大威胁。可是一旦催动,那便是命的交换。

见到附身在自己炫彩焰火上的黑雾,白焰思量片刻再沉声问道:“你早就知晓异族奇力中藏有问题?”

虽然尽数获取了异族奇力,可对异族的了解,白焰知晓得诚是不多。

“你做好你的结界便是,至于异族,你再是多问也无用。”显然汤圆并不想对任何人多提半点与异族有关的事。

若非沈陌黎在意白焰,它甚至于不会出手相助,压制下白焰体内的异族奇力。

汤圆慵懒的话,让白焰肚中的一连串疑问瞬间吞入肚中。它与汤圆立场不同,自然没有办法让白焰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自己。

但他们此时都在意于沈陌黎,起码目标是一致的。

在黑雾与火焰融汇间,翔还的注意力却始终停留在翔偌身上。他不顾翔偌的挣扎,骤然点中翔偌的穴道,让翔偌刹那间全然无法动弹。

“偌儿,父亲不会害你,吃了这药,你的伤情必能有所好转。父亲答应你,定会带着你活着离开此地。”翔还温柔地安抚着翔偌。

趁着翔偌难以动弹的空挡,他极快的拉开翔偌遮挡在嘴上的两只并不算稚嫩的“小手”,以魔力碾碎奇药,骤然塞入了翔偌的嘴里。

任凭翔偌在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时,想借着舌头做最后的反抗,都在翔还极快逼得翔偌张嘴又合上嘴的动作间,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一瞬间,略为粘稠的蜜桃香味萦绕在翔偌的舌尖、鼻端,让翔偌近乎有撞墙的心思。

放眼往日,哪怕他受到再严重的伤,他从不曾想过要服用那国产出的这些奇药。

可事与愿违,偏偏有人便不如他的愿,竟还是将这以粪便制成的药塞进了他的嘴里,还掠夺了他所有吐出这药的可能。

“偌儿,这药香甜得很,为父光是看着便也想尝尝药的味道,你可莫要将其吐出来了。”翔还紧紧合拢着翔偌的下巴,继续鼓劲安慰着面颊铁青的翔偌。

直至确定翔偌将整颗药都吞入肚中,翔还这才放开了手。

按捺着心头的担忧,翔还在呆若木头的翔偌身上仔细翻看了一遍,待确定翔偌躯体已然无恙,这才松下一口气道:“偌儿,你的相安无事是为父最高兴之事。”

可任凭翔还怎么安慰,翔偌的心底却是欲哭无泪。

从长剑幻化而出到刹那刺穿自己的腹部,一切本就是翔偌自导自演的一个局。

翔偌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必然会让沙族由掌权者开始团聚瓦解、各奔东西。

但他算计千百回,却都算不到翔顿会有那般宽广胸襟。不但饶恕了企图要杀他的翔还,还用心良苦的献上这药,以药治他,以求能恢复长者间的和睦。

翔偌的心里几近在一瞬间,将沙族长者的宽厚胸怀怒骂了一遍,更在怒骂间心头疑问丛生。

当年率兵覆灭去那炼丹药的小国,因知晓了丹药药方如此令人作呕,更在一怒之下命士兵烧杀了国内所有的炼药师,还一把火焚尽了所有的丹药。

可是,时隔这般多年,他却在这远隔魔海的异地再次遇到这丹药,不禁让他对当年听命于他的众兵将起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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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幻颜乱眼

要知当年随他征战无数的兵将,杀伐果断,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屠城好手。纵横战场那般多年,他从不曾见自己手下的兵将放过任何一人,违背他旨意留下任何一物。

但现如今,他回首往事间却蓦然察觉,在他仍任相位的那段时间里,所有风平浪静好似早早就埋着一场阴谋,在等着他自己掉入深渊。

只不过眼下却好似没有多少时间容翔偌细细回思过往,面前的火焰与黑雾交汇间,隐隐呈现的那支廖葛花,已然让他心中的警铃骤然大作。

离开这地,需有廖葛花为钥匙,这是他混迹此地多年已然清楚的秘密。

他没想到,沈陌黎竟在早前就已将廖葛花交到白焰手中,眼下离开启锁孔便只差一步之遥。

久困这地,他心中虽极想离开,可他始终不曾忘记来到这地的初衷。

在廖葛花为钥匙的锁孔下,隐藏着那他日夜思念的奇宝。若是沈陌黎不知开启的正确门道,在拧动锁孔间损了那宝贝,那他来这地所遭受的艰险便都是白受。

思及此,翔偌一个飞身站起,就要往廖葛花所在处跑去。

哪知自己步伐还未迈出两三步,却被翔还一把抱起道:“偌儿,你伤势刚好,还是多歇息会的好。”

翔偌前一时还气息奄奄,后一刻便生龙活虎,着实让翔还心中欣喜若狂。

在接过翔顿递来的药时,他虽隐隐只预感到这药兴许有些疗效,却没想到疗效竟是如此之好。

抱着怀中的翔偌,翔还只觉得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在心底油然而生。

翔还不明这份失的苦楚从何而来,在令人想不起前事的迷幻烟气干扰下,他已然想不起真正的翔偌早已被他喂了灭宇兽。只觉得他曾经失去过翔偌,而眼下越发的想珍惜这段父子情谊。

可是面前的翔偌与翔还相处中,终究只是把翔还看成自己的垫脚石,没有丝毫一点感情可言。

如今翔还对他已然没了任何用处,他自然不想与翔还多做纠缠。桥归桥、路归路,在翔偌看来,没有了任何用处的翔还于他而言当真连路人都不如。

他满脸鄙弃的推开将自己抱得紧致的翔还道:“何时该歇何时该忙,我自有分寸。”

说罢,也不等翔还想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翔偌便已一溜烟窜至无人察觉的地方。

看到那时隐时现在火焰中的廖葛花,翔偌在第一时间里着实冲动的想直接奔至前处,去夺取那朵他心心念念想夺取的花。

只不过在翔还拉住自己的那几息里,他却极快的想清了面前的情形,更有阴险计谋在极短的时间内于他心底酝酿而出。

躲藏在无人察觉的地方,不过几息时间,他便由黑影之态重新调整外形,变成了与沈陌黎全然无二的模样。

他的幻化术虽称不上天下无双,但在世间能破解他的幻颜术者却是不多。

与其耗费体力去争抢廖葛花,他觉得不如以沈陌黎之态,让这份夺取来得更简单些。

有想便有做,他唇角一勾,竟勾出一抹沈陌黎都不曾有的妖媚之态。雪白的衣裳笼罩着婀娜的体态,在那妖媚万千的笑容里更显得有一时的惊心动魄。

在另一端,魔祖不知正处何地,与亓衍借着一面奇特的镜子将沈陌黎等人所在地的一切尽收眼里。

看到这幻化出的沈陌黎,魔祖旁侧的魔将洛丰忍不住道:“这男人借幻颜术化作的人,竟比契者本人还要妩媚几分,当真是少见。”

感叹之余,洛丰又极快的察觉到自己话说得不是时宜,而再次收敛了嘴。

在五族中,除了在魔祖面前有所收敛,洛丰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只不过今日亓衍是客,他才停下了自己不咸不淡的感慨,以示尊重。

对于风花场地放浪惯了的洛丰而言,自行让自己沉眠万年后的再次醒来,本就让他觉得无趣得慌。

如今看到个标致的人,赞赏一二,对他不过是点滴派遣之法。

岂料亓衍却是接过话道:“那是你不知真正沈陌黎最引人的点在哪。”

说罢,一双若含万千星辰的目光注视着镜中的一切,好似极为想在镜中万象里找寻到沈陌黎般。

与魔祖周旋的这些时日,他的心底没来由的想起无数与沈陌黎在一起的画面。这些相处的时光并非全都是自己的,更多乃是沈牧北自小到大识海里关于沈陌黎的点滴。

那些或苦或甜的画面,就这般不知不觉的深扎在她的心底,让他在不知不觉中,竟对这个与自己不过几面之缘的女子有了更多的牵挂。

虽说与魔祖周旋脱不开身,但他却早已将捆束沈陌黎的境界之锁由另一端破坏。

此刻,即使沈陌黎没有强者相助,也能轻而易举的转开那本需洪荒之力才能打开的锁来。当然,破坏了锁的代价,便是将锁内藏着的那奇宝也一起破坏了去。

世人口耳相传的奇宝,虽能极大提升寻常人的修为,可在亓衍这里,却连个擦鞋之物都不如。破坏也就破坏了罢,亓衍自知能给沈陌黎比那物更好快千百倍的东西,自然在毁去那物时毫不手软。

只不过此时,他却无法脱身此处,去寻找沈陌黎。

要知自己破坏了那锁,没有点手段,便绝无可能骗得过魔祖手中的通天镜。

魔族与妖族是分是合,眼下正是最关键时刻,亓衍绝不能在这关头上出半点岔子。

再看由黑影幻化成的沈陌黎,在亓衍几人谈话的功夫,已瞒过沙族人乘着一叶黑炎飞至白焰附近。他语气略带焦急道:“快,把廖葛花给我,我已想到一个更奇妙的方法离开此地!”

“陌黎?”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白焰低声喃喃道。

这是魔兽在早前,极想同玥狐一般称呼沈陌黎的方式。

受魔兽感染,白焰虽几番想以此称呼沈陌黎,只是当初碍于自己是魔兽体内的一团魔气的身份,那种矮人一等的卑微感,才让它总是缺少这般唤沈陌黎的勇气。

第四百六十二章 薄雾重叠

尔今沈陌黎的突然出现,让白焰又惊又喜,便在方才由心底流露的欣喜中,不经意地唤了这声“陌黎”。

唤名间,白焰将廖葛花极快的从焰火中拉出,往前一递便要交还到沈陌黎手上。

它与魔祖、魔兽虽是对立两面,但对沈陌黎却是由心喜欢。

可以说,沈陌黎是它拥有意识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心存羁绊的人,为了沈陌黎它能连命都不顾,更别说是这株本就是从沈陌黎手上得来的廖葛花。

雪白的廖葛花在几经转手间,飘若浮云的花瓣略显奄奄一息,绿得喜人的叶子上却仍闪烁着宛如翡翠的微弱光晕,给人一息春意盎然的生机感。

黑影贪婪的神情在幻化出的那张清秀面庞上瞬间闪过,他对廖葛花窥觊已久,却不曾料想过今朝竟能如此轻易得到手。

带着心中的窃喜,他未有半丝犹豫,伸手就要夺取那细若游丝的花朵。

可是,手中的一个拿取间,原来被白焰呈至面前的廖葛花身影却是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带着黑雾的炙烫火焰。

滚滚炽热在他伸手去取的瞬间,借着火苗猖狂的扑在他的掌心间,让他不由地吃痛一喊,匆匆缩回了手。

“白焰,你这是何意?”仗着自己幻化成沈陌黎的模样,黑影怒斥白焰道。

他的手段虽是卑劣,可无端被那高温近千度的火苗烫伤,也让他颇为的愤恼。

“何意?你这冒牌货没被我通体燃烧已属万幸,竟还敢职责他人。”答话的并非是白焰,汤圆在滚滚乌黑的浓烟里,声音阴沉的说道。

字字渗着地府阴森的问话,与早前同沈陌黎说话时全然不同,让人乍是一听,便觉得像是地府破开个门窜入的恶鬼。

“你说的何话,竟连我都敢冒犯!”黑影心头虽是一惊,可他不信自己的幻颜术这般轻易就被破解,不禁冷下脸来,丝毫不让的再次斥责。

汤圆的声音甚是吓人,加上它与白焰混合一起,让黑影在这几刻时间里难以分辨出究竟是谁在怀疑自己的身份。

只是无论是谁,黑影都不打算给对方半点好处得。要知他的幻颜术修炼得炉火纯青,幻化出的人物神态有时更比真人形象几分。他便不信,世间当真有人能破了他的幻颜术来!

然而听到此话,汤圆更为不屑。

它欣喜的看着御绿叶疾飞至不远处的沈陌黎,将刚从白焰手中夺来的那支廖葛花迅捷的交至沈陌黎手中。这才再续问道“娘亲,此人模仿你的容颜,想来乃是冒犯你之举,娘亲打算如何处置?”

这话,明显不是黑影说的。

汤圆目光独特,能极快捕捉到一个人的真身,自然在见到真假沈陌黎后,一下便能进行极好的区分。

带着心中的了然,它自是不会让仿冒沈陌黎身份者得到半点便宜。

可与常人无异的白焰,却难以辨别出面前的真假沈陌黎。

因心中的疑问,白焰的炫彩火光烧得更盛了几分。他惊讶问道“两个魔兽契者?”

“你的智商莫不是被自己的火烧没了?”汤圆睿智过人,愈发看不过白焰的后知后觉。

莫不是为救面前这个略为呆愣的白焰,汤圆此时当真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把那团黑影幻化成的“沈陌黎”一脚踹入地底。

顺着廖葛花的交递,黑影目光淬毒。

早前他只在意于忽悠白焰,直到此时才发现沈陌黎不知何时已飞至离自己五丈近的地方。

沈陌黎毫无犹豫的将那支奄奄一息的廖葛花收入衣袖,尔后紧紧盯视向面前这个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女子”,神情中的肃然显而易见。

“你究竟是何人?”沈陌黎厉声问道。

虽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沈陌黎隐隐猜得面前这个仿冒她容貌者,想来与早前幻化成翔章、翔偌的乃是同一人。

若非早前她亲眼见到翔偌惨死在灭宇兽口中,翔章又在遇到枫雙后消失无踪,沈陌黎兴许也会让这个容貌极为相似者所欺骗。

前世的夺颜惨剧,让沈陌黎今生恨透了顶着她面庞为非作歹者。自然,也极想撕下面前人的这张虚伪面容。

“你是何人?”岂料黑影在见到沈陌黎后,竟以极快的速度挥起缕缕雾气覆盖在小片范围里,将沈陌黎与自己笼罩在其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将沈陌黎的身影遮挡,更让外界的人无法看清雾气中发生何时。

“娘亲!”汤圆见到乌沉沉的云雾,心下莫名生出一丝紧张来。

沈陌黎乃是它的有缘人,自借沈陌黎的血苏醒之时起,它便决定生生世世守在沈陌黎身畔。

那片浓雾,遮挡的是众人的心,也是遮盖了它心中的安定,让它在这片白茫如雪的环境中有惊鼓阵阵在心底被敲响。

“无碍,你莫过来。”沈陌黎清脆悦耳的声音自雾中传来,朝着汤圆报了句平安。

动荡浓郁的雾霭缭绕,沉重地在周围覆盖上一层浓重的白,沈陌黎神情肃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心中瞬间生出一抹不祥的预感。可越是在这样的时候,她却越不想让汤圆过来。

雾气浓重时,最易下死手,这是许多擅长狩猎者惯用的招式。

幻化成自己模样者,想来必是要借这厚重的雾气,以达到自己一些难以捉摸的企图。

汤圆此时正是压制白焰体内那股不明异力的关键时刻,要在这时弃白焰于一旁前来寻自己,必然会导致早前的压制功亏于溃。

她惜命,却也不愿见到白焰因苦撑着结界,而终走向暴毙而亡。

无数雾气聚成一团,飘在极小的范围内,好似聚了无数水汽的云丝,任凭外界有多少强大的气流冲刷都极难将其冲散。

由底端仰望,那团密度极浓的雾,更像是千万缕待染的轻纱,重重叠叠的堆积叠加在半空,虽缕缕轻薄,可在无数叠加下却又让人觉得极为的沉重。

这让群聚底端的沙族人,心尖上莫名提起了颗巨石,沉甸甸的紧张压迫得他们难以呼吸。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一丈之差

早前,沙族人对沈陌黎着实生有无数怀疑。可在亲眼见到如此多族人无妄丧命后,他们却再也不愿见到任何一个为沙族有过付出者命丧眼前。

翔安缓缓化成沙土的画面,还在这些沙族人识海里萦绕。因翔安的身影,他们在回忆自己长者的过程中,更想到了沈陌黎在结界内,借翔安之令为沙族人做的一切。

沙族人弱小,却也不比魔族其它族的冷酷绝情。仅是他们将那份对他人的关怀,困束在极小的范围内,只在意与自己的血亲挚友。

他们的心极小,长年累月生活在沙族让他们的眼界里只容得下那几个自己在意的人。

沙族大义,在沙族中历来只有那些掌权者在意。

对于这些寻常沙族人来说,他们在意的始终都是那些个陪伴自己身畔的至亲之人。

可是,在经历了翔安的事后,他们的心底渐渐有了些变化。

沙族将沈陌黎视作对自己有恩之人,更在对翔安的怀念间,再不愿见到沈陌黎出意外。

同一时刻,朦朦胧胧的雾气缭绕在沈陌黎的周身,宛如有万千随时可能握起刀刃的手抚触在她的衣裳上,让沈陌黎滕然间多了几抹紧张。

前世,沧冥巨森曾意外被大雾笼罩。那场人为的雾气里,无数生灵意外毙命。若非鸾莺及时出手,怕沧冥巨森早在那场雾里便已没了往后。

虽然危机得以解除,可雾气在沈陌黎心中留下的阴影,却隔了一世仍为彻底散去。

在如青烟如薄纱的雾气里,有与她相似的女音传来“我是你啊。怎么,魔兽契者莫不是身处在这片雾里,不单连眼,连心都被雾所遮盖了?”

不咸不淡,不明所以的话听上去好似在离沈陌黎极远的地方缭荡,却又让沈陌黎觉得说话者离自己极近。

有模糊的身影,在说话间快过风速的来回于她的四周。骎骎疾快,让沈陌黎难以捕捉到对方的身影。

她沉默的看着面前那个时隐时现在雾气里的黑影,骤然闭上双眸。

既然以眼睛无法捕捉到那身影的存在,那她便用心,用听力捕捉那个别有用心之人!

这是沈陌黎前世在沧冥巨森的浓雾里想到的妙招,也让她在诸多强者借着浓雾潜入沧冥巨森之际,侥幸躲过了无数剑刃锋芒。

看到沈陌黎的动作,黑影却是轻视一笑。

在他的浓雾里,他见过不少人惊慌失措仓皇乱窜,却也见过不少人佯装淡定,闭目听声,以求避开他的杀戮。

只不过他这雾本带有剧毒,没入雾里,每一次呼吸都是离死亡更近一步的深刻体验。

沈陌黎既然吸了雾气,想必不消几时便会没命。他又何必画蛇添足,在此时出手与沈陌黎敌斗。坐收渔翁之利,才是他向来的手段!

黑影此时令人眼花缭乱的身影橫七纵八的飞绕沈陌黎周围,为的不过是混淆沈陌黎的视听,让她在这虚实难辨中停下奔逃的脚步,以减少困束沈陌黎所需多耗去的气力。

在这片由雾气化成的地方,他便是统辖一切的王。

他向来要谁何时生何时灭,都由他说了算。

这份自信,让他见到沈陌黎的动作后,不禁轻蔑笑道“耳听不一定为实,魔兽契者,劝你早些将廖葛花交至我手中,指不定我一高兴还能饶你全尸。”

雾气腾升之境,黑影看着沈陌黎犹如看到无法逃出自己掌心的猎物般。

无论沈陌黎如何折腾,在黑影看来,终归是五脏六腑间吸入无数剧毒雾气暴毙的命。

莫不是在这片雷电纵横之地消磨了黑影极多的灵气,以他往日的性子,更没有耐性等着沈陌黎慢慢死去。

但退一步而言,沈陌黎手中拥有廖葛花。

见惯了穷途末路者在死前毁去那些曾经他想掠夺之物,让黑影此时对待沈陌黎时,更多了份警惕。

谁人可料得,沈陌黎在预知到自己即将死去后,又是否会将廖葛花毁去?而这,便是黑影最在意的点。

居于高居临下的优越中,黑影不断在浓郁至极的雾气中飘忽不定。阵阵轻微的挪移声,落在沈陌黎耳中,却像极了世间最快的魔物——庭蜂。

那是种喜爱居住于奢华宫殿下的魔蜂,因体形不过半个指甲盖大小,又有天底下连强者都无法匹及的速度,而家喻户晓。

庭蜂喜欢喧闹,在宫廷中常爱惹些麻烦,掠夺琼浆玉液。哪怕是进贡帝王的佳肴,都有不少被庭蜂所掠夺。

世间钦佩羡慕庭蜂之速的习武者不乏其数,他们不断借着庭蜂加速时的模样,练就自身行进速度,而让自己快过常人。

仅不过他们速度虽快,与庭蜂相比却完全不值一提。

今世这些年,拥有庭蜂十分之一迅捷速度者,在世间已是极少人能够追及的存在。可在前世的百年后,拥有此速者的身影,却极容易让人通过辨别声音得以破解。

沈陌黎此刻闭上双眸,强忍着雾气给自己带来的窒息感,侧耳根据声音的来源在算计着时间。

雾中有毒,她何尝不知。

在黑影散布浓雾时,她便以灵气逆转封闭了自己的呼吸。仅是她未突破神级,屏气时间并不能维续多久,她只有在自己体内的空气全数消耗光前破了这浓雾,方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想要以沈陌黎此时的武道境界破这局,难度却是极大的。单论速度,沈陌黎想要真正捕捉到在雾中若隐若现的身影便着实是件难事。

但借着前世在无数强者追击下练就的经验,沈陌黎却也知晓,倘若在黑影未到一个位置前,根据黑影的速度提前猜测到其所在的点,说不定就能达到一击制敌的奇效。

在细致的听着“嗖嗖——”数道声音于耳畔划过之际后,沈陌黎猛地一挥璞辰剑,在雾中斩下道道碧光。

碧光在雾中一闪即过,又极快的被浓雾所吞噬,就像击打在一团棉花上,完全起不了半点儿作用。

看着沈陌黎失手斩下的剑光,黑影心底的得意之情更盛了几分。

沈陌黎斩下的方向,与他足足差了一丈之遥。如此大偏差的斩杀,还想能一击命中于他,在黑影看来当真是痴心妄想!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万雷荟聚

黑影极其不屑的声音藏匿在雾中飘摇“没想到魔兽契者代代不如前,今朝所选之人的武道修为却弱成了这样!可惜,着实叫人……”

在话未说完之际,黑影只觉得自己腹部有一道冰冷的光芒横切入腹,让他连话都无法再续说出口。

怎么回事?

眸光中闪烁着极多的诧异,黑影猛地低头,便见自己的腹部已然被切开一半,肠子器官混着淋漓鲜血正不断努力从自己的伤口处朝外奔涌。

难忍的痛楚让黑影紧紧捂住自己的伤口,脸上因伤痛而变形得狰狞。

他紧咬着自己已然渗血的唇,眸中的错愕与不甘不言而喻。

浓郁的雾气在他捂着腹部,轰然跪倒在半空时缓缓消失。

在逐渐变得清晰的视线里,只见无数殷红血液如涓涓流水,透过他指尖的缝隙如血雨滴落,洒在沙族人四周,让人觉得如沐地府般森然可怖。

“不,这不可能!”黑影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完全想不明白沈陌黎第一次挥斩间,刀刃与他相差那般大的距离,第二次却能如此准确的击中他的腹部。

要知他的速度虽不及庭蜂十分之一,可在三国六海内,却也是许多人难以追踪到的存在。

黑影伸手触了下自己伤口上的血,眸底的那抹意味不明的光芒或明或暗。

“你……你不是这世界的人?”黑影在片刻沉思后,忍着由腹部带来的疼痛骤然发问道。

在纵行天下的这些年里,黑影曾听闻过妖族有逆转时光的秘术。只是当初他仅将这门秘术传闻,当做世人凭空想象的谈资,而不曾在意。

可如今他的这快过世间无数人的迅疾,竟能被沈陌黎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轻易破解。这须臾间迅疾的破解速度,在黑影看来绝非是单凭一时的领悟即可做到。

联想到沈陌黎第一次挥剑时的动作,他只觉得自己是被自己的那份轻敌脱下了水。

世间能追及到他这般速度者少之又少,在与沈陌黎早前的敌对间,他只觉得自己混乱前行,便不可能被璞辰剑所击中。

比起挪移整片浓雾让沈陌黎在雾中如无头苍蝇乱窜,黑影本是觉得自己纵横疾驰在沈陌黎四周,将沈陌黎拖住,乃是低消耗灵气的万全做法。

奈何他想到了开始,却想不到自己的结局会身受重伤。

带着体力的急速流逝,黑影如高空坠石般由虚空中快速跌落,伴着声轰鸣巨响,在沙族人让出的小片空地上猛地砸出一个巨坑来。

虚空之上,汤圆心急如焚的蹦跳到沈陌黎跟前,紧张无比的扫视着沈陌黎周身道“娘亲,你可还好?”

在沈陌黎压制黑影的这段不长的时间里,汤圆已然将白焰体内那股不断侵吞着他生命的异族奇力压制。仅要白焰不再催动那股异族奇力,性命便不会再受其危险。

它焦急于沈陌黎的安危,在为白焰压制完体内的异族奇力后,甚至顾不上交代白焰半句,便匆匆赶到沈陌黎面前。

“无碍,汤圆,你替我先去告诉沙族人一声,莫杀了那重伤之人。”沈陌黎草草交代一句,余光瞥了眼跌落地上被自己璞辰剑挥斩重伤者,并未有所停留便一个飞身往锁孔处赶去。

她的身后,汤圆却应得那叫一个轻快“娘亲,这点小事我定为你办妥。回头,娘亲可别忘了给我个奖励!”

软糯的说话声,带着童真的期盼,让沈陌黎急于办事的肃穆面庞上,在一瞬间勾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笑容。

被一个毫无关系的小东西叫做“娘亲”,沈陌黎至今都未能接受。只是她又不忍伤了这小家伙的心,而多半不以正面应答。

但汤圆软糯亲人的可爱模样,却已不知不觉走入沈陌黎心底,让她情不自禁想疼爱这个还不能称之为人的小东西。

只不过此时他们在这片雷电纵横的险地里着实停留了太久,现在离逃出此地只差一步之遥。在早前经历过那些险难后,沈陌黎更一刻不想留在此地,以防再出其它意外。

探查过那门锁需有极强修为才能勉强转开,沈陌黎固然心中明了以自己的圣阶九重天实力,难以打开那锁。

仅是如今古枫神魂已然不知所踪,面前的沙族人中又缺少实力较高者,为离开这地,她也仅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尝试催动自身所有灵气,以打开那道通往生路的锁。

可不想意外偏偏就挑在这最不愿意见的时刻发生,在沈陌黎靠到锁前,刚将廖葛花放入锁孔之际,四周惊雷忽若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惊动一般,突然齐齐朝着沈陌黎劈闪而来。

那轰隆巨响落在耳畔,就似有成百上万的铁球由千丈悬崖猛然落地,在与地面的碰撞滚动间,撞出的剧烈声响。无数的电闪光芒,好似暗夜里一闪而过的烈日,闪耀得人完全睁不开眼。

于这隆隆有力的闪电搏击中,只听有不少沙族人惊恐无比道“莫非是雷神发怒了?”

带着心底的惧怕,他们在雷电中错乱奔逃,有些许不慎者更是在白焰汇聚的结界上胡乱撞碰,让白焰在四面撞击的环境下,只觉得有些许力不从心。

沙族人遇乱生慌的场面,尽数落在汤圆眸底,让它顿时有一把火自心底熊熊升起。

它的娘亲正在想尽办法离开此地,这群沙族人却是这般的缺乏胆识,胡乱在结界里撞击白焰。它不心疼白焰,却也担心在沙族人的撞击下,白焰分神而导致结界破碎。

因心头的愤火,汤圆骤然再恢复到最初的粘粘之态,分作若干份守在结界周边,对着胡乱奔逃打撞结界的沙族人怒声威胁“尔等若想再受皮肉之苦,尽管打撞这结界。我正是手痒着,缺了些敌手可斗。谁有这兴致撞击结界壁,我就有兴致与他一较高低。”

声音不大,却因诸多分身同时说道,而让所有的沙族人听得清楚。

看着早前将自己鞭打无数遍的物件再次出现,他们心底本就又惊又惧,再听得汤圆这般威胁,心中的恐慌更是没来由的放大。



第四百六十五章 炽热于心

许多本撞击着结界想逃离的沙族人,在汤圆这听似平静如水,暗地却怒气腾腾的威胁话里,默然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心中对滚滚惊雷虽是害怕无比,可他们同时也害怕再受面前这一滩滩粘稠物件的虐打。命只有一条,他们努力活到今年。在这万千惊险中,识海内极为活跃的每一寸神经,也都在督促着他们以最可能保命的方式做事。

“算尔等懂面前局势,不错,我正巧喜欢听话之人。”见到沙族人得以平息,汤圆重汇成一团软糯可人的小巧模样,仍是毫无表情的淡淡说道。

说话间,它抬首望向众多不断朝沈陌黎靠近的万千雷电,双眸的水灵在电光反射下,显得更加的晶莹剔透。

交错的雷电光芒扎眼,刺痛得沙族人以衣袖遮挡双目,而全然无法看清眼前场景。

可汤圆生来便是异类物件,反倒能将这电光刺眼的场景看得清晰。

此地的闪电在复杂的交错间,前行的速度不知为何竟变得极为缓慢。与其它地方的电光雷影瞬间即过不同,这些闪电就好似墨汁滴洒在一张张白纸上,缓缓地超前延伸,做着墨花的绽放。

“谢了,若有来生,我定还了你这份情。”看着不尽雷电朝自己汹势腾腾的劈闪而下,白焰低声在汤圆耳畔轻语道。

汤圆为它压制下异族奇力后,白焰便感受得到自己能操纵结界的力道小了许多。

即使沙族人力道微薄,撞击拍打在它身上,都能让它感到疼痛无比。

以它现在的力量对抗那咆哮雷电,可以说全然无半分胜算。

这声谢,是为汤圆先前助它做的一切,哪怕它知晓汤圆为它压制异族奇力、为它阻止沙族人撞击,都从不曾是真正为了它。但临死之人其言也善,在预感到自己或许会在这电闪雷鸣中丧命后,白焰对汤圆的感激便也是发自内心。

这声谢,在此情此景下,实则更像是白焰的一声告别。

它生来便是一团早已被同胞兄弟吞并的魔气,若非机缘巧遇,它完全没有任何生的机会。

走一遭人生,对它来说极为短暂,身旁更没有什么可交心的知己。这临走前,连个可道别的人都是没有。

它与汤圆虽算不上是友,却也不算是敌。能借着一声谢,与这世间告别,也算是让它感受了一番世间的不寂寞。

滚滚雷霆带着豁豁神光缓慢行来,点滴之间更让它感受到生命将近的难熬。

白焰在雷电落下前,虽有机会避闪开去。但它清楚的知晓自己一旦避开这万千惊雷,这些交织的凶煞电光便会一丝不少的落在沈陌黎身上。

世人常说雷电乃是惩戒神祗的光芒,这道道威力惊人的雷电光芒,怕是那些自称已摆脱凡界实力非凡的强者都难以承受。凭沈陌黎圣阶九重天的实力,白焰只觉得怕是随意一道电光都能将沈陌黎电成焦土。

难得来到人间走上这一世,沈陌黎作为它唯一羁绊的人,白焰只觉得自己能给沈陌黎的不多。挡去这道道雷电,也算是它能为沈陌黎做的最后一点事。

哪知在听到白焰的话后,汤圆却冷冷歪着头道“谁稀罕你的道谢,想还情,就好好给我活着。”话语是那般坚定,如经历万千沧桑的老者,眸光却又是那般澄澈,好似方才出生不谙世事的婴孩。

说罢,汤圆再次化成缕缕乌黑的烟气,飘漫四下,汇入到白焰五光十彩的火焰里。

骤然间,黑烟里那股诡异的力量让七彩斑斓的火焰猛然窜高。

白焰只觉得自己体内多了股源于苍穹之外的星云环拥,无数星光萦绕在它的火焰里,让它无缘故的觉得在一片漆黑里偶遇无数希望,在力量的灌注中拥有登上巅峰的破天实力。

“你,是星族神兵?”在那力量的灌注中,白焰略带迟疑而诧异问道。

因汤圆与异族间的联系匪浅,让白焰几度将它当成异族之物。

可在这缕缕星光的荟聚中,白焰猛然想起早前汤圆吸收沈陌黎鲜血复苏的场面,对面前这团时而活成黑烟,时而又似软糯团子的物件忽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我是哪族人,与你又有何区别。你还是先管顾好眼前,再去思及其它罢。”汤圆却是不急不缓的应答了白焰的话。

在决定帮助白焰的那一刻起,汤圆便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

一来它在异族的改造下,星力虽与寻常星族神兵展现有所不同。但它终归是星族的神兵,多运转些体内的星灵,还是极容易让人看出它的真实身份。

二来它与白焰虽不算是友,但在沈陌黎这件事上目标却是一致的。

若是它刻意隐瞒,着实可在短时间内让白焰无法察觉到自己的星族底蕴。但长期以往的接触,它终是会展露出星族的神兵实力。既是早晚都要知晓的事,汤圆便也觉得隐瞒毫无意义。

星族玄朱,曾几何时便是星族捧在掌心的宝。但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久到汤圆自己都已想不清楚。

当初落到异族手中,莫不是它睿智的将早前保存的星凰之血融入自己体内,怕是在异族的多番摧残下,早已断去了和星族的所有关系。

自生为星族的神兵物件之日起,它便将星族视作自己的至亲,纵然在这些年里饱受风霜,让它的记忆有了断层,但汤圆对星族的牵挂却是从不曾改变。

只是族与族的观念,在悠长的岁月冲洗下,已然在它的识海里变淡。

星族也好、异族也罢,但凡能在它的表情变化下存活的五族人,它都愿以命相交。

玄朱生来喜怒于表,莫不是在异族奇力的影响下而拥有了表情可杀人的异态后,汤圆绝不会终日总是板着张脸面对世间。

它那看似淡然的表情下,藏着太多或是无奈、或是牵挂的事,只是它却也习惯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在神情上有任何表现。

喜或是悲,只不过是心中流淌的事,在汤圆的世界里,早已与表情没有了任何关系。



第四百六十六章 退无可退

多少年,它便是这般寂寞度日。没有喜、没有悲,纵使心中有些许变化,也从不曾表现在神情里。

寡淡无情,不知从何时占据了它生命的全部,成了世人提及汤圆时的代名词。却是极少人可以看出,汤圆冷淡外表下藏着的那股炽热。

“此次若未出意外,我定将这人情还你!”睿智如白焰,在白焰表情上丝毫无任何波动的应话里,让它极快的察觉到自己问话里的少许不合时宜,赶忙转移了话题道。

说话间,那道道交错闪耀的雷电骤然劈中结界,在炫彩的结界上劈打出道道震耳欲聋的巨响。

电光的照耀胜过夏季烈日,光耀得沙族人看不清面前的情境。

他们只觉得自己所在的地方被震得天摇地晃,雷声此起彼伏撞击着结界,像极了群魔挥刀直下,凌乱的砍杀在他们四周。虽不见其景,可单纯听着那些雷电声响,便已震得人心底慌乱不已。

猛烈的晃动下,那朵已放入锁孔中、本就几近干枯的廖葛花花瓣骤然破碎,在锁孔中破开成无数细细碎碎的尘埃。

袅袅残余的淡香混在尘埃,似泣似哀,仿佛成了廖葛花曾经存在于世的最后证据,无形中说尽了世间离别的苦楚。

吸收天地精华而生的廖葛花,虽尚未拥有高阶魔物那般清晰的意识,但却比其它魔物更拥有近人的情感变化。

花瓣成灰,花蕾化烬,无数灰黑的尘埃带着淡薄的余香,在阵阵震动中飘出锁孔,渐渐扩散到空气中,点点消失。

碧绿的花枝,随着花瓣的凋零消逝,瞬间由碧绿转黄,好似随时都可能因一点儿意外便殒灭于世般。

空气中不断淡化的花香缕缕扩散,不知不觉中飘落入汤圆的鼻端。

略是甜馨的香气,本该勾起人心底的愉悦,却让汤圆的情绪不免多了一丝失落道:“这回,娘亲该难过了。”

以自己的黑烟加固在火焰里,汤圆此时固然不能再有分身去寻沈陌黎。可这却从不代表着汤圆心底,丝毫不在意沈陌黎此时的感受。

虽不知这些雷电为何来得这般蹊跷,可由雷电极为一致的劈落方向,汤圆却从一开始便能断定,沈陌黎从始至终都是雷电唯一的惩戒目标。

若非对雷电的意图想得通透,汤圆也不会平白生出善心,去助白焰挺过眼下难关。

顿顿陈雷不断撞击着结界,震惊天人的雷电力道一息不止的落在白焰里,让汤圆感受到一股不曾有过的威胁。

作为玄朱,它抵御过无数危险,却从不曾有过这般深刻的危机感受。

在阵阵惊雷里,汤圆只觉得自己的黑烟被烤焦了无数遍,甚至有焦味自它的黑烟各处缓缓弥漫开去。

“你着火了,还是暂且歇会罢。”感受到汤圆的异常,白焰在踟躇中安抚道。

没有了汤圆相助,它的火焰支撑不了几息就可能尽数被雷电损坏。

但汤圆本就没有助它的义务,白焰在犹豫中终是不忍见汤圆无端因此而命丧黄泉。

“畏手畏脚,怎能做得大事!我说你乃魔兽同胞双生的兄弟,做事不是该决绝而不顾他人,又怎会说出这般没胆量的话?”汤圆却好似完全不领会白焰的好意。

在这关键时刻,纵使粉身碎骨它也绝不会退让半分。白焰这般说虽是为它着想,可汤圆在白焰的话里听出了怯意的味道。

抵挡万千雷电,以他们目前的实力本就处于劣势,若没有足够坚定的意志,汤圆只觉得他们必然被雷电所打败。

他们是为沈陌黎抵挡下雷电的第一道护盾,也是最后一道。

倘若滚滚雷电在结界一处电出破口,便会有无尽雷电借由破口劈打到结界内,直接落在沈陌黎身上。

他们心虽不合,但在守护沈陌黎这件事上,观念却是出奇的一致。在同心协力中,汤圆对于白焰说出这番话,便有了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当然,在说这句话时,汤圆的心底还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它极为清楚单凭自己与白焰的力量,必然无法抵挡面前的危机。但若是加上白焰体内的那股力量,想来要挡去这些气势凶煞的雷电,还是极有可能的事。

白焰若是命丧此地,沈陌黎固然要伤心一阵。可比起沈陌黎的安危,汤圆此时更宁愿白焰烧尽最后一丝气力死去,也不愿见到沈陌黎殒命此地。

伤口撒盐,固然是一种卑劣的刺激手段。但为了沈陌黎,汤圆已然不介意在白焰的伤口上多扎几根刺。

它生来便不是善类,更不受世人欢迎。即是如此,多一件少一件恶事对它而言,也就没有多少区别。

“谁道我生畏了?今日,不是我死就是这些混账雷电的末日!”在汤圆的刺激下,白焰心中的不屈果然旺盛燃起。

魔兽同胞双生的身份,一直都是白焰心里难以挥散去的阴影。

生来,魔兽便是手握魔族万千权力的那一个,而它则是从不曾有机会睁眼看世界,就要被淘汰的那人。

那份命运的不公让它事事都想做得比魔兽更强势绝妙,可命运却偏偏总不给它这个机会。

不甘,无限的不甘宛如从地底爆发出的岩浆,几乎在一时间融化了白焰的所有理智,让白焰在汤圆话语刺激下,心中极快有了决定。

疾雷迅电乃是世间最难抵抗的天象,眼前的这些雷电虽不是真正的天雷,可实力却也不是他们所能抵挡的。

无休无止的雷电纵横间,白焰着实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但仅要沈陌黎那双坚定的眼睛闪烁在自己面前后,白焰所有被雷电压制得几近消失的信心便会再次提升至极点。

眼下之局,分明没有退路。前一步不一定有海阔天空,但退一步必然是不复往生的万丈深渊。

它是魔兽同胞双生的兄弟,可在卵中便已被吞并,三魂六魄自然没有寻常人的完整。但魔兽一族的倔强性子,它却一分不少的继承。

眼看就要败下阵来,白焰在熊熊燃烧的意志驱使下,骤然带动起早前被汤圆压制下异族奇力,让自己的火焰在那股逆天力量的催动下变得魔性无比。

第四百六十七章 电火交斗

光影琉璃的火光在异族奇力的推动下,猛烈抵制着雷电,无数细碎的裂痕也近乎在瞬间绽放,延伸至白焰周身的每一寸肌肤。

在火与雷的摩擦抵触中,有无限强横的气流扩散四周,宛如道道利剑刮剐在人的周身,使沙族人的衣物连同皮肤上炸裂出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震耳欲聋的声响徘徊四地,震得人耳膜欲裂,心房近碎。

他们痛苦地仰倒在地,虽没有任何兵器真正落在他们身上,却让他们觉得已然受到了无数最残酷的折磨。

见到白焰近乎发狂之景,沈陌黎纵然放下手中的动作,御一团灵叶朝白焰疾飞而去。

廖葛花消逝的瞬间,她从极快枯黄的廖葛花枝中寻到一丝离开此地的希望。

在白焰与汤圆对话的短暂时光里,她祭灵气以前生所学的浇灌奇术以疗养花枝,竟真让那支原要狂黄的花枝重归生机,还生出了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以前生浇灌沧冥巨森生灵的经验,她甚至于可以肯定用自己的灵气再多加灌养几时,这朵雪白如云的花终将会盛开出打开锁孔的希望。

可是眼下白焰情况危急,倘若她还用心于浇灌这株花苞,怕是等到花苞开放之时,白焰也早已折损了性命。

共赴劫难,让她不愿眼睁睁看着白焰就此殒命。

熊熊的火焰烧灼出绚烂的异彩,让人看得有些迷离。沈陌黎疾飞至白焰跟前,几次唤着白焰,声音却已然被震耳欲聋的火电碰撞声所覆盖。

“娘亲,它早已陷入癫狂中,你还是先且去忙自己的事罢。”在竭尽全力的呼喊间,汤圆软萌的声音由沈陌黎身后响起。

稍是转身回眸,沈陌黎便见到无数黑烟由火焰里抽身而出,袅袅汇聚浓缩成汤圆小巧的模样。

汤圆的目光极冷,声音的温度却不减从前。

它的冷热,向来是看人而定的。除了沈陌黎外的所有人,生死于汤圆而言,显然没有太多的区别。

“你让它这般去做?”面前冷然的汤圆,让沈陌黎只觉得陌生许多。

由汤圆全然不在意的神情里,她已能隐隐猜到这一切的煽风点火者,必然是面前这个看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的小丸子。

“这可不是汤圆的错,是它自己说打不过雷电,而升起体内的异族奇力的。”听到沈陌黎的话,汤圆若是受到天大的委屈,低垂着头说道,眸光里的绝情却不曾有过半分改变。

所有它不在意之人,在它眼底便只能是助力它达成目的的垫脚石。

世人视它如妖魔鬼怪,它便将世人当成微不足道的工具。白焰的感激,在早前着实让它冷漠已久的心底生出一丝暖情。

可这抹暖情,又很快在它被世人磨损得毫无热忱的决绝中被抹去。

白焰虽是受它的挑唆才有了重启异族奇力的决心,可在沈陌黎面前,汤圆却不知为何而不想担当那个将白焰推入火坑的恶人。

低垂着头,它便是想隐藏去自己的冷情。

看着面前好似极为无辜的汤圆,沈陌黎轻叹口气道:“此番你也耗了不少气力,先去歇息会罢。”

事情真相如何,对她来说已不重要。如今当务之急,最先要做的便是救下白焰。

汤圆听到沈陌黎软下来的口气,一个蹦跳牵住沈陌黎的手道:“喏,娘亲这段时间也是颇为辛苦,不如我们一起先去歇会罢?”

不管白焰如何,汤圆此刻只想带沈陌黎远离这火电交织之地。

阵阵火电鲁莽的冲撞互斗着,饶是汤圆这星族玄朱都在这片冲击中受到些许影响。沈陌黎此时未受影响,不过是因体内星凰之力的庇护。

可星凰之力终归未完全复醒,倘若火光电闪间不小心发生爆炸,汤圆担忧自己都难护得沈陌黎安好。

“我尚有事需做,你且先去歇着罢。”沈陌黎却推开了汤圆的手,双眸望向结界,眸底带着极其的坚定道。

只是看沈陌黎目光里的倔强,聪慧若汤圆,便已猜到了沈陌黎想做什么。

顺着沈陌黎所望方向,汤圆死死盯着面前那道炫彩火焰。

经过心头的几番犹豫后,汤圆才终是喃喃道:“那白焰估摸着是被雷电劈中了识海,才连娘亲都不认得。现在也只知与雷电互斗,早已认不清我等。娘亲你纵然努力为它去做什么,它也未必能领情。”

汤圆着实不愿沈陌黎冒任何风险,更觉得沈陌黎在这片雷电里冒多少风险,都是多余之举。

但一心想救白焰的沈陌黎,又怎能听得进去汤圆的这番劝。

她调集周身灵气化成黑炎汇聚掌心,未有犹豫的运转入异彩缤纷的白焰当中。火与火的交织中,缕缕碎裂的纹路渐渐得以平整消失,恢复了早前的亮彩。

“娘亲!”看清沈陌黎的举动后,汤圆却大惊失色。

它匆匆蹦跳到沈陌黎面前,化成无数黑烟想汇入沈陌黎体内。可还未接近沈陌黎,烟气便被沈陌黎体内的一股强横的电流直接击退。

电流的余力流窜在轻盈黑烟里,让黑烟再次弥散出缕缕焦灼的气息。

但为沈陌黎,汤圆却一点都不想放弃。它一次次的化成千奇百怪的模样,尝试汇入沈陌黎体内,又一次次被那莫名的电流伤得遍体鳞伤。

汤圆无论如何都未想到,沈陌黎竟会耗自己所有的灵气去助白焰。灵气与火电的交织里,沈陌黎的命已然不属于她自己。

白焰胜,则她活。白焰忘,汤圆简直不敢想象会有怎样的后果。

生死交命,莫非就是如此?汤圆看着沈陌黎在电流的击打中,眸光不曾有过半点犹豫,不禁生出了些许迷茫来。

对于这个以血将自己唤醒的女子,汤圆本以为自己能替她铺平前路,让她的一生都走得极为顺畅。

但汤圆未料想到,沈陌黎会这般看中情谊,撇开它铺好的路不走,而屡次选择在遍布荆棘里羁绊友人而行。

汤圆甚至于有些后悔自己煽动白焰重启异族奇力,让沈陌黎卷入到这场险境里。

万千雷电在不断加剧的火光里,好似做着最后疯狂的反击,带着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要将天地劈成粉碎般。

第四百六十八章 无边黑寂

“娘亲,快逃!”汤圆望着众多雷电融成一团,心底的不安已然被放大到了极限。

欲使灭亡,必先疯狂!汤圆暗知让人疯狂之道,在戳中白焰的伤痛点时,本以为牺牲白焰一人,即可换来自己与沈陌黎的完好无损。

可时到今日,它才知自己左右沈陌黎的想法是那般可笑。

望着雷电聚拢成一团电光四射的云团,汤圆的心近乎绝望。它好不容易才寻找到自己的有缘人,可相处还不到一日,它便要再次眼睁睁的看着沈陌黎走向灭亡。

无数的灵气化成黑炎不断汇入斑驳陆离的火焰中,让那片艳得惊人的火渐渐染上了一丝暗淡。

由火光的变化中,汤圆感受到的更是沈陌黎生命的点点流逝。

神级之上者,着实有些可借自己所有的灵气给他人,而对性命全然无损。可神级之下的人,凡是耗光自己灵气者,汤圆从不曾见过谁还能侥幸活着。

强烈的电流通过黑炎逆行而上,将沈陌黎的双手紧紧的钉在白焰中,让沈陌黎只觉得浑身有冰凉至极的酥麻与不适感。

选择将自己灵气燃烧成黑炎灌入白焰体内后,于沈陌黎而言实则已没有其它选择。

无限锥刺般的疼痛感随着电流,在沈陌黎的体内肆虐而行。

作为万千雷电所瞄中的惩戒对象,沈陌黎在刚注入黑炎的瞬间,雷电便已感知到沈陌黎与白焰的聚力而为。骤然间,更生了无限杀意。

它们乃是这片神府的守护,自这片雷电交织之地被创造出来后,它们便一直守护着这道离开此地的锁。

但凡有人想破锁离开,必要经过这番雷电的考验。

除了上古海帝侥幸逃过雷电离开,此后的万年间,这世间再无人能抵挡住雷电,活着离开此地。

世人只把这片未知的地界,当成独立于三国六海外的怪谲之地。却无人知晓,这是一片由上古神祗之人神府幻化成的险地。

这些神祗死后躯体不复世间,识海却会因死时的感情变动而幻化成各式各样的神府。有些神府温柔甜美,有些神府却包含了世间不曾出现过的凶险万象。

眼下这片神府,便是由一位对世间带着无数恨意的神祗识海幻化而成。

海帝当年离开得蹊跷,尔后的万余年里,虽寻到水帘进入这片神府者不尽其数,却再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这些雷电,便是神府主人对那些因贪婪来到此地者的最狠厉告诫。

沈陌黎一行人虽是在水帘的别有用心下进入此地,但仅要是摘下廖葛花放入锁孔者,便会毫无差别的被视作要来掠夺此地奇宝者。

对于这般贪婪之人,这些雷电自然不会客气。

滚动的雷声在离沈陌黎最近的位置汇聚,极快的劈闪落下,犹如一条凶神恶煞的蛟龙,要将这片光影陆离的火焰撕成四分五裂。

一瞬间,天际由惊雷汇聚的耀眼逼人转变成天昏地暗。

神府宛如在眨眼间从白昼坠入,万千雷电汇聚成的超强惊雷,不知缘由的宛如昙花一现,竟莫名消失了所有痕迹。

“娘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汤圆重归小巧的模样,试探着问道。

在雷电落下的刹那,它分明见到有一道海蓝成湖,抵挡在白焰跟前。

虽不知那片海蓝是何物,但汤圆隐隐预感到在那片海蓝的抵挡下,沈陌黎应不会有性命之忧。

广袤的黑暗里,没有沈陌黎的回应,时不时的传来窸窸窣窣的祈愿声。听得出来,那是沙族人在最无助的时光中,借着言语在减少心底的无数恐惧。

带着心底的烦躁,汤圆在那些因恐惧而刻意压低的乞求平安声里,滕然升起极多的不满。它猛然一喝:“谁再给我出声,我便割了谁的舌头!”

它所有的耐性都只留给沈陌黎一人,对于其他人,汤圆着实没有半点温度可言。

这一声喝,让那些此起彼伏的祈愿蓦然消失。

寂静的黑暗中,惨淡的恐惧在蔓延,无边的玄黑在每个人心底都敲击起一连串的问号来。

“娘亲,你听得到吗?”汤圆柔声的话再次响起,在空旷的黑暗里飘荡一圈,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渗人的寂静里,汤圆见询问无果,便壮着胆往沈陌黎适才所在的位置靠去。

它是世间无数人渴盼得到的玄朱,看似彪悍,却也极其惧怕黑暗。

每一个夜幕降临时,它只能远远的躲避在漆黑的地方,艳羡的看着一个个村落里灯火通明。

它是害怕孤寂的人,可偏偏它的表情却是会吓退无数人,让它成为那个最孤独的存在。

眼前的这片黑暗,让它再次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心里的惊惧在前行的每一步中被无限放大。

它瑟瑟发抖,可又带着对沈陌黎的担忧,而边走边试探的问道:“娘亲,你可听到我的声音?”

孤寂的来一趟人世,让汤圆在遇到沈陌黎后便再也不想放手。

随着每一步的上前,汤圆的心便愈发陷入到无边的黑暗里,痛苦到难以呼吸。它分明感觉到,沈陌黎早前所在的位置此刻早没了沈陌黎的身影。

痛,撕心裂肺的痛楚漫上心头,它便在这时,怕极了突然失去沈陌黎。

“娘亲?娘亲!”汤圆反复呢喃着,却再也不敢大声呼唤。

它怕自己的寻找,换来的只是空荡荡的回音。这等感受,让她心底的不安滕然燃烧到了极点。

汤圆的心中几近崩溃,唤着沈陌黎的声音也渐渐哽咽,却没人能给它个答案。

此刻的它,像极了独步在黑暗里,急需人将它守护的孩子。任是在世间走过万余年,它却从不曾真正习惯过一个人。

泪水在它的眼里打转,萦绕成无底的旋涡,时刻都要将它旋入深渊般。

无端的苦楚,让它再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汤圆瑟瑟发抖,在这片漆黑里,它分明再次感受到那缕生活的无望。在它沉眠前,世界也是这般模样,任凭它再努力想寻找到一人羁绊,世人回以它的却永远都是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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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慷慨赴肚

在这片让人近乎心脏骤停的黑暗里,它无需多努力的表现,便可以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他人看不见的角落。

无论在漆黑里怎样哭,怎样难过,都不再有人受它情绪殃及,伤了性命。

恰在此时,有双轻柔的手却自身后将缩成掌心大小的汤圆轻轻地捧至手上。

掌心上传递来的温度,非但没有给汤圆半点安心,反倒让它周身有无数尖刺本能的竖起,支支穿入它足下的那皓白手掌中。

多少年里,靠近玄朱者大多心怀不轨。即使没有点自己的小图谋,也是抱着要抹杀玄朱以平天下的心。

玄朱以表情可杀千万人,虽不是它的本意。可那些死在它哭笑中的人却是真实存在,正因如此,无数人将玄朱看成不祥的存在,世间更不乏那些自诩大义炳然者,一次次的对玄朱起了杀意。

这让汤圆在被人捧在掌心的瞬间,心中非但没有半丝温暖生成,反倒是有无限警惕的杀意横纵贯生。

非是他死,便是己亡,残忍的过往让汤圆对待那些刻意靠近自己的人,从不曾有过半点心软。

彼时刻骨铭心的伤害,让它已然觉得那些心怀不轨接近它之人,即使它诚心想感动对方,到头换来的也仅会是对方无边的记恨。

针针入肉的尖刺,不过是汤圆对待接近它之人微不足道的警告。

它心本善,并不会在第一时刹抹杀了所有近身于它者。可对于那些想害它之人,它却也不打算多手软。

在无数岁月里,它清楚的记得那些它曾付诸过真心,却是被对方从一开始就当成瞒骗与暗杀对象者的面庞。

除去沈陌黎之外,作为玄朱,汤圆已然无法再信任于世间的哪一个人。

缕缕鲜血自伤口涌出,熟悉的血腥味瞬间肆意蔓延至空气中,让汤圆的鼻尖动了动,眼中刹那有了无限惊喜。

“娘亲!”汤圆收起自己周身尖锐的刺,略带惊讶。匆匆转身,带着过意不去的小心思看向身后。

黑暗持续笼罩着一切,虽咫尺之遥,汤圆的回首后却依旧看不到任何人影。它的目光异乎常人,能看出许多五族之人看不见的人、物。

可在这片黑暗里,它心底的慌乱却反而让它的视力受到极大的影响。于这片不见天日里,它便仅能依稀感觉到有身影离自己极近。

只不过辨别出对方身份,汤圆靠的却不是因那个藏在黑暗里的身影,而是那股星凰传人的血脉气息。当这缕满含星凰气息的血腥弥散在空气中时,汤圆近乎未有多少时间的犹疑,便已肯定眼前人必是沈陌黎。

无边的寂静里,一道清脆的女声带着笑道:“这丸子诚是可人,让本帝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下嘴了呢。”

女音熟悉无比,可单凭这句话却能让汤圆极快的确定,面前人的识海中,绝非是沈陌黎本人。

莫不是娘亲受人夺舍?带着心头满溢的不安,汤圆警惕的看着眼前的黑暗心中思忖。

它再次想起早前出现在雷电中的那弧海蓝,对于自己的这份猜想更多了分肯定。仅是对方是何人,又对沈陌黎做了什么,汤圆此时却是一无所知。

“在惹恼我之前,劝你离开我娘亲的识海!”汤圆软糯的语气,在刹那冰冷到极点。

脾性间的转眼变化,不禁让人怀疑手心的这个小东西,识海内住着两个性格迥异的人。

可是这份威胁,却丝毫未惹恼黑暗中的人。她略带邪性道:“离开?她本就是本帝的一个寄生容器,我为何要离开?”

沉眠如此之久后的再次苏醒,帝魂难得生出这份与人闲聊的心思。但更确却的说,他更是觉得那团被握在自己手心的小丸子,丝毫没有逃出自己魔爪的气力,才生了调侃的心思。

被惊得犹如断去心尖的一根弦,在听到那声问后,汤圆几乎在第一时间里可确定,面前与它说话的正是上古邪帝的帝魂!

得沈陌黎血液而苏醒,借着沈陌黎血液里的气息,汤圆在最初时已然知晓了沈陌黎体内所有属于她、不属于她的存在。

星凰传承所依,帝魂寄生所在,这个传承了万余年的规律,汤圆自是有所耳闻。

世间相传它得异族之血方可复醒,却无人知道它实则乃是星凰的神兵,唯有星凰传人的血可入其身。

对于星凰的一切,汤圆倒背如流,更是知晓追随星凰,便是与帝魂抗争的开始。

只是它料想不到的是,与帝魂的相遇竟在此时。

想来沈陌黎早前耗去过多的灵气,这才让帝魂得了空子,在沈陌黎昏厥去的刹那窜入识海,控制了沈陌黎的意识。

想明白一切后,汤圆的眸底有不明所以的光闪烁即过。它低头看着掌心中涌出的血迹,不过须臾便生出了些古灵精怪的主意来。

近在瞬间,汤圆往掌心上一摊,如同融化的雪人贴附在手上道:“原来是邪帝大人,玄朱有眼不识帝君,还请帝君莫要见怪。为赔不是,玄朱愿让帝君将我吞下,聊表我的小小歉意。”

不管是帝魂还是其他人,但凡在汤圆心底抵触的人面前,它都更愿意用“玄朱”称呼自己。

这个连自己都不喜的“玄朱”名字,更像是一种身份,不断在提醒着它,也在提醒着他人,作为星凰曾经唯一的一把神兵,它有多冷血无情。

汤圆说得淡然,好似自己真是可随意能食的糯米团子,吃了它有补无害一般。

也仅有那些熟稔玄朱威力者,才知得汤圆那模样看上去小巧可人,可莫说是吃上一口,就是看汤圆或哭或笑一眼,有时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那等隔山能诛人的威力,并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汤圆的内修不强,对于如早前那等惊雷猛电固然没有多大的抵御力。可它的表情作用于五族,却是如刽子手般的存在。

一笑可让人沉沦万劫不复而不自知,一哭可引发人群疯狂互杀而不停手,所有世间对于恶人的描述,用在汤圆极富杀伤力的表情上都不为过。

而比起自己表情的杀伤力,汤圆在人体内的各式手段,却是世人所不知的可怕。

既然帝魂想吞下自己,汤圆便慷慨的邀帝魂品尝。

第四百七十章 暗地斗智

汤圆的模样看上去虽与真正的糯米团子一般美味,可吃到肚中会搅出怎样的意外,它便不敢保证。

帝魂寄生的容器虽是沈陌黎,可仅要到了沈陌黎的体内,汤圆便有办法让这个刚是苏醒,实力尚未恢复几成的帝魂遭受重创,再陷沉眠当中。

此番举动虽会让沈陌黎的肺腑有片刻难受,却必不会伤到沈陌黎半分。

这等划算的买卖,帝魂既是想要尝试,汤圆只觉得自己必然不能拂了帝魂的“好意”。

听得汤圆好似认错的相邀,黑暗里的人影好似靠近了些。

一缕缕热气随着靠近的唇瓣,吹在汤圆脸上,仿佛随时都想在汤圆身上咬上一口,尽情品尝这与众不同的美味般。

熟悉的气息,让汤圆危险的瞳眸一眯,显然是做好了被吞食入肚的准备。

敢拿自己在意之人要挟自己者,帝魂是第一个,它也胜券在握的想让它成为最后一个!

带着狠厉的盘算,汤圆表现出的却是一脸天真等待被食的模样。

万年来,世人惧它疏远它,无数的恶骂随每一场杀戮而不断传入它的耳帘。

这些年来,虽见到无数人死在它的表情变化里,可星族的良善不断萦绕在它的本心,让汤圆从不曾觉得哪一个人该死在它手中。

异族为断去它与星族的联系,给了它这般可怖的表情煞气。却也让汤圆在无数的岁月里,逐渐练就了不以自己情绪而影响自己的表情变化。

长年累月下,世人再无法轻易从汤圆的神情里读到它的内心。汤圆也在无数的自控中,知晓了如何借助自己的神情达到自己所想的目的。

如今的一脸天真,便是汤圆抛洒在帝魂面前的一团迷雾。

它在等,等着帝魂下手,再后发制人。

岂料靠到汤圆身旁的唇,停留了几息却丝毫没有将它吞下的意图。

沈陌黎邪虐的笑声,在这片寂静里显得更外渗人道“念在你这般知错就改,我便不吃你罢。仅不过,你这般吸食你娘亲的血液,就不怕一朝你娘亲醒来,怪罪于你?”

“帝君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娘亲既是帝君寄生的容器,我又怎敢逾越,暗中吸食娘亲的鲜血呢?”汤圆讪讪道。

它本是软趴趴如水摊开的身子,在说话间缓缓回缩成一团软糯的模样。泪眼汪汪,在黑暗里竟透着晶莹的光芒,让人在漆黑里有了片刻的心神荡漾。

“你在惑我入噩梦中?”感受到汤圆的不善,那个藏在黑暗里的面庞明显的往后一退,语气都变得冰冷无比。

星族玄朱,在邪帝力量达到顶峰时,固然不会对帝魂有多少影响。

但眼下的帝魂却是因沈陌黎灵气消耗过度,而滕然苏醒,它的实力此时当真连巅峰时的万分之一都达不到。

想要长期压制沈陌黎的意识,独占识海位置,帝魂必然需要在五族至圣掌权者察觉到自己前,借助外力提升自己。

而眼前的玄朱,便是帝魂在这片黑暗里所能找寻到的最后提升物。

只不过玄朱虽好,可用之不当却也会伤及自身,更可能让自己重新陷入沉眠当中。

帝魂在世间轮回万载,记忆却从不因轮回而被抹去。它听说过玄朱对黑暗的惧怕至深,已然到了在昏天暗地里就如呆宰羔羊的地步,这才让帝魂在早前托起玄朱,有了那番调侃的心思。

但事与愿违,帝魂屡次问话,玄朱表现出的都是极端的理智,这使帝魂一时间竟想不明白下一步该如何下手。

他略为摇了摇头,在黑暗里暗藏着对自己的不满。没了本主相助,帝魂在这个瞬间只觉得自己沉眠时间过长,竟把自己的才情睿智都给睡没了。

感受到那张熟悉无比的面庞,离自己远了些,汤圆这才借着暗不见人的环境,轻轻吁了口气。

遮天蔽日的漆黑,着实让汤圆在惧怕中没了往日的灵敏,甚至连沈陌黎的身影都看不清。

可在世间血腥的这些年里,它早已明白再危险之地,都不能让自己的畏惧展露人前。

回望遥远的时光里,多少强者明知它惧怕黑暗,便挖空了心思要在黑夜里抹杀它。

那份熬人的过往,没有打败它,便练就了它如今在黑暗里的倔强。

它的哭能引人进入混沌噩梦,让人在噩梦中纠结百年直至死亡。

帝魂既占据了沈陌黎的识海,又不上自己的当,汤圆便觉得以自己那哀伤的表情试探帝魂一二,以求能压下帝魂盘踞识海内的强盛念想,让沈陌黎在一息时机里重压制下帝魂。

仅是帝魂的强悍,加之周围过于暗淡的环境,终究让汤圆的计划落空。

隔开的稍许距离,已然能让帝魂见不到自己神情上的变化。而在沈陌黎血液中注入的药粉,虽有致人昏厥的效果,可既然帝魂已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必然不可能由着自己任意妄为。

如此一来,汤圆的这两个计划便同时打了水漂。

望着面前被黑暗隔开的人,汤圆心底的焦急如洪荒的潮水,疯狂咆哮在它的内心,让它恨不得钻入沈陌黎的识海里将帝魂痛打一顿。

可为了沈陌黎,汤圆还是强忍下心头的焦虑道“帝君实力惊天,我这小小玄朱怕是用上万遍惑心之术,都不能将帝君带入噩梦深渊。帝君这般说,可当真折煞了汤圆。”

说话间,汤圆不断强按下心中的惧与急,以求让自己双眸的观察力,恢复到早先的敏锐状态。

此刻,它太需要自己过人的眼力,去查探沈陌黎体内各方势力的情况。想要将帝魂压制,没有知其源,又怎能治其祸?

哪知帝魂好像失去了所有与汤圆周旋的兴致,覆手一翻,竟将汤圆直接从掌心上摔落于地。

“油头滑嘴。”帝魂佯装不耐道。

他的实力尚未恢复,眼下得以占据沈陌黎的识海,不过也是因古枫神魂早前的吞噬不成,意外激醒了他。

在未能拥有瞬间即可制服汤圆的实力前,他只觉得将汤圆再续捧在掌心,着实是过于冒险之举。

感受到周身血腥味的快速消散,在一片漆黑里,汤圆跌在地上,眸光却从不曾移开过沈陌黎所在的方向。

第四百七十一章 神兵周旋

带着心底强压下的短暂镇定,汤圆眸中有一线海蓝一闪即过。

点滴海的唯美闪烁在沈陌黎的体内,仅是短暂的捕捉到那点滴汪洋的存在,便让汤圆拥有了唤醒沈陌黎的无限希望。

“汤圆在世间放荡惯了,不周之处还望帝君海涵。眼下帝君初醒,正缺实力补充自身,汤圆有一计不知当将不当讲?”为拖住帝魂离开,汤圆计上心头。

万年来,汤圆自是知晓帝魂辗转在轮回中,最需要的便是修为提升。

没有足够充沛的修为当做护盾,帝魂怕是再辗转几万年,都不敢轻易让世人知晓自己的存在。

眼下的五族掌权者实力虽已不如万年前那般逆天,可作为邪帝最彪悍的魂魄,倘若自己不能恢复自己巅峰之态,便时刻可能受五族掌权者祸害。

汤圆自知这一提,必然会让帝魂产生浓厚的兴致往下谈事。

“说罢。”帝魂盯视着那团淹没在黑暗里的汤圆,仍是极为警惕。

神兵多有自己的意识,可意识薄弱,睿智与否却各不相同。面前的汤圆混世万年,神智自是一般神兵难以匹及。

说它是物件,它的聪睿却丝毫不亚于五族智者。

“帝君可听过我能与异族融合的传闻?”汤圆开口即提重点道。

没有一计惑人的开始,汤圆自是觉得无法让帝魂放下心中的警惕。

此话一提,也着实如一粒石子掷入湖心,引起帝魂心中的阵阵涟漪。

看着一片漆黑的眼前,帝魂似在犹豫,又一心的迟疑中停顿片刻方才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能将你的修为融入本帝体内?”

虽是疑问,但帝魂在片刻间却早已有了打算。

星族玄朱与其它神兵不同,能通过与用它之人的融合,而在须臾间提升对方的修为境界。

当年星凰之所以有惊动五族的力量,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由于长期佩戴着玄朱,让玄朱与自己的血脉相连,进而从中获得无尽星力。

莫不是星凰的命数天定,在最强的时间陨落,怕是后来的邪帝亦或其他的五族势力,都难以侵犯星族半步。

玄朱之名,在万年前乃是五族境界巅峰之人皆想得到的宝。

在星凰殒命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数强者踏步星海,只为夺取玄朱为己所用。

只是星族所在处危机四伏,那些强者纵然进入星海,却极难在辽阔的星海中寻找到一条出路,找到星族的居住地。

他们穿梭在星海中,不是命丧黄泉便是徒然放弃退出。星海中的一草一木,都像是被下了咒的夺命利器,随时在向这些闯入其中的外来者散布着威胁的气息。

但在那片煞气腾腾里,也不知是星族仙族尚存善念亦或无意留下的漏洞,竟也有不少人借着星光玫离开了那片险恶之地。

如今,星海的入口早已消失在三国六海的版图里,星族也仿佛消失一般,成为世间最神秘的存在。

可当人们提及星海时,自上古流传下的传说还是会令众人神情生畏。

如今的世道,众人修为境界早已无法与上古时期相匹及。那片连上古强者都无法闯过的星海,便成了他们口中的忌讳。

在世间众多号称当今强者的心尖,纵然明知自己敌不过星海,却也不愿意让世人知晓自己的无能。于是乎天地间的仙、妖、魔、人四族便默契的决定,让那片神秘的星海渐渐淡出人们的意识之外。

当然,在这些年中,委实也有些为得星族瑰宝而不顾一切的强者,在听闻星族已然衰落后,一次次的试图寻找到星族的下落。

仅是任凭他们如何找,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极难找到半个星族的人影。

对于那片星海的可怖噩梦,于这些年里,便仿佛成了一个无人破解的咒。

纵使是当年力压五族的邪帝,在当年得知星凰殒命后,都不敢冒然闯入星海。为夺玄朱,回顾万年前,邪帝在几番犹豫下,也着实曾尝试将自己的梦魄放入其中。

奈何这一进入星海,便是万余年的有去无回。三魂六魄皆有联系,星海中却好似被人早早下了屏障,而让帝魂在这万年间丝毫感受不到梦魄的存在。

时至今日,沧海桑田,邪帝都无法确定自己的梦魄是否还在那片星海中游荡,寻找不到出来的路。

万年前的乱世,终是异族不知用了何等秘术,一朝穿过星海获得了玄朱。

每每想起那段近乎被世间遗忘的过往,帝魂只觉得疑点重重。

星族纵然没了星凰,也绝不可能将玄朱放在一个无人看管的地界,任由他族随意掠夺。

可就是在其余几族意想不到中,异族却不费一兵一卒的折损,便轻易获得了这件旷世神兵。

世人畏惧异族,却也窥觊玄朱。

自异族得到玄朱后的百余年里,玄朱所到之处必有无数血雨与争端。

为减退世人掠夺玄朱的心,异族掌权者这才决定在玄朱体内打入表情锐器,让玄朱自此不再是五族人所追捧的神兵,而成为人人见之畏惧疏远的夺命利器。

无数岁月之后,五族中的绝大多数人早已忘却这件事,玄朱也渐渐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仅是如今当玄朱再提此事时,却还是让帝魂联想到了尘封往事。

唯今的汤圆,虽早已不是那个世间强者尽数想争夺的玄朱。可若是能让玄朱与自己的修为融合,在帝魂看来也着实是件美事。

那句问话后,帝魂在等的是汤圆的一个准确的答复。对于汤圆当年之时,帝魂并没有多大兴趣知晓,他仅想知道如今的汤圆是否还能如当初的玄朱一般,融入其魂助长自己的修为。

见帝魂隐隐有上钩的可能,汤圆急急应下话道:“那是自然,玄朱本就与使用者相辅相成。得我力提升修为者实力越强,能在我玄朱影响下提升的修为便越多。而我也能在用我之人实力的增长中,得以提升自己。”

“如此说来,你是想借本帝提升自己?”帝魂好似极为满意汤圆的回答,再次问道。

第四百七十二章 力分羹肉

见有机会打动对方,汤圆灼灼闪亮的双眸中更像燃起了无限期待道“那是自然。不瞒帝君,我这万余年里尚未找到能入我眼的旷世强者,自然也没有哪个人让我融入其中的兴致。”

说到此处,汤圆不免叹息。万年很长,它却着实未能遇到那个能同它风雨与共的人。

它说的这话虽是欺瞒帝魂的谎言,却也道出了自己内心的无奈。

仅是聪颖如帝魂,又怎听不出汤圆话中的真假。

五族中谁人不知玄朱被改造后的可怖,但凡想活命之人,都不可能为得到一时的力量而靠近玄朱。

而异族在这些年中,早已在世间消失匿迹,纵使玄朱想寻到异族相助,互升彼此修为,怕是连异族的身影都难以找到。

但对于玄朱扯的谎,帝魂却不屑于揭发。

他要的向来都只是结果,对于玄朱经历了什么,有何不同的感受,帝魂根本不想去多问。他勾勾唇,对于面前这个举止不定的小团子邪笑道“这么说,你是想与我共增进修为?”

帝魂虽想借玄朱提升实力,可从不曾想让玄朱自己有半点提升修为的可能。互助互提实力是个妙策,可在帝魂看来却也是招他不愿容忍的险棋。

谁能确定,兵行险招下汤圆不会趁机捅出些要篓子,让他好不容易苏醒的意识再度陷入沉眠中。

听到帝魂略带不满的话语,汤圆极快想清了其中的缘故,它匆匆摆手道“非也,帝君地位逆天,我这小小的神兵又岂敢逾越,想得帝君之力增强自己修为?只不过……”

汤圆假似极为难的适时停下了往后的话,等待着帝魂自己开口问道。

想得到帝魂的点滴信任并非易事,它若表现得过于主动而无害,仅能说明它的目的不纯,更容易引起帝魂的怀疑和猜测。

在世间游荡了这些年,让汤圆深谙人情冷暖,更懂得了在如帝魂这般霸虐的人面前,唯有以退为进,才能渐渐削弱帝魂心底的疑问。

“只不过什么?”帝魂心中不耐问道。

若非自己此时实力尚不能完全恢复,否则以帝魂的脾性,委实不愿与汤圆多做废话。

见鱼上钩,汤圆这才压低声音,如同生了怯意般问道“我怕说了,惹得帝君不悦,怪我奢望太多。”

帝魂乃是邪帝三魂六魄中最出众的一缕,也因此自视甚高,视万千生灵为无物。

眼下帝魂的实力,虽不及世间一些巅峰之态的强者,可生来为王的傲然之气,还是让帝魂在此时对汤圆有着极其的不屑。

可眼前这片因火与雷碰撞出的黑暗总会消逝,帝魂急需在这片黑暗消失前,让自己拥有足够的实力,以凝聚屏障瞒过世间无数强者的目光。

前世,帝魂复苏,便是以绝佳的屏障隐藏了自己的气息,这才让沈陌黎受世人追杀间,屹立在五族巅峰的众强者一度将这消息当做虚假传闻。

对于沈陌黎的重生,帝魂虽没有任何察觉,但同样的屏障之术,仅要帝魂实力达到足够的高度,他便不会错过再度凝聚的机会。

屏障一旦凝聚,不但能够极好的隐藏住自己的气息,还能让自己在屏障内更好的压制住沈陌黎的意识,以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实力。

这等于己决然有利的事,帝魂可是半点时间都不愿久等。

汤圆欲擒故纵的回答放在万年前,帝魂必然已生不信。可今时不同往日,帝魂急需提升自己,便也在急中生乱,忽略去了汤圆所有的可疑。

此刻的帝魂在汤圆的几番欲言又止中,当真算是耗尽了自己所有的耐心。他沉着声不耐道“本帝给你三秒钟,你若再不说,便再没有开口的机会!”

玄朱固然有极强的实力能助他提升修为,可若不能为他所用,帝魂便起了将玄朱毁去的心思。

这是邪帝在万年前的一贯作风,仅要对方不为己所用又有超群境界,他必让其毁灭,以绝后患。

此时的帝魂面上虽极为平静,可心底的杀机已滚滚若江。但凡汤圆说的有半点出入,等在汤圆面前的便是死路一条。

帝魂如今的实力,尚且不能秒杀去汤圆。但沈陌黎这一寄生容器,却是他最大的筹码。

仅要汤圆不忍杀去沈陌黎,在相斗中他便有必胜的把握。

两者相斗,重要的不但是两人的实力,更是两人的斗狠杀意。若是要将汤圆抹杀,帝魂必然招招下死手,相比之下,汤圆倘若一招一式间都存着担忧沈陌黎伤着的迟疑,便会招招受到限制。

握软肋而敌,可向来都是帝魂擅用的手段。

那声冰冷的质问,让汤圆的心底默然生了警惕。仅不过它胜在心有良计,在应答间便也有了更多把握。

汤圆极为睿智的隐藏去自己的锋芒道“玄朱的修为在和万年间早已消耗殆尽,眼下的实力也早已薄弱到仅能吓唬吓唬沙族人的地步。”

说话间,汤圆的目光不曾挪移开那片黑暗。

虽看不到藏在黑暗里的人,但汤圆心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帝魂的掌控中。它说了这前半句话,想必帝魂已能猜得它后面要说的是哪些话。

停顿几息,猜得暗中并无异常,汤圆才再续说道“帝君乃是自上古便屹立在五族巅峰之上的强者,汤圆自知为帝君做任何事都是本职。可在融入帝君体内时,汤圆却也想恳求帝君分一丝力与我,助我拥有些许抵抗外敌的可能。”

“说到底,你还是想要借助与本帝的融合,提升自己?”沈陌黎的清悦的声音,在这几刻间已渐渐转变,竟染上了一丝嗜血的味道。

察觉出帝魂心头的不悦,汤圆心头咯噔一响。它知晓帝魂眼底容不下强盛的神兵,可未曾想到帝魂竟这般小气,自己希冀得到破天力量,可连一丁点儿修为都不愿让自己有所提升。

然而没有利益的买卖,汤圆深信帝魂更不会相信。

权衡间,汤圆索性壮起胆囔囔道“正是,帝君莫不是自己吃了肉,连半口汤都舍不得分给玄朱?”

第四百七十三章 圣阶上下

汤圆说得理直气壮,它便不信帝魂在这番讨价还价中会半点不退让。

万年的游荡,让汤圆看遍了世间的冷情。

唯今在话语间,虽字字听着都像是它在求帝魂。但汤圆却是知晓,比起于它,想来帝魂更渴盼自己能融入到它的体内。

汤圆并不傻,在受人争抢的这些年里,它多番被人收纳入体内,试图将它吞并成自己躯体的一部分。

仅不过事与愿违,汤圆当年雷霆千韵,可非那些强者可轻易吞并。

那些年里,无数人在争夺吞并玄朱的过程中,出现过诸多排山倒海,反倒将自己推向冥府者。

对于汤圆凶煞的往昔,帝魂虽不敢兴趣,却也知晓这些事。

眼下他初是苏醒,实力全无巅峰时那般强悍,未明确汤圆融入自己魂魄中是否会给自己带来危害,帝魂便在心有所动中又有了几番犹豫。

汤圆若是全无任何想法,而甘愿进入他的魂魄里,反而会让他毫不犹豫的确定了汤圆的谎话,几近没有犹豫的将汤圆抹杀。

然而汤圆偏偏便是表现出一副全不退让,非要从借力帝魂中得到些好处的贪婪模样。

让帝魂一时间难以确定汤圆的居心,更无法把握汤圆在进入自己魂魄内之后,会借力提升多少修为。

见帝魂陷入犹豫,汤圆却也不急道:“既然帝君不愿相信我,那便权当我未开口罢。”

黑暗尽头,隐隐有一丝鱼肚白呈现,让汤圆的心底莫名生出极度的不安。

帝魂苏醒,若是没有藏在黑暗里,很快就会被五族所察觉。

汤圆并不担心帝魂的结局会怎样,纵使帝魂被五马分尸、九雷轰顶,都激不起汤圆情绪的半点波澜。

可是帝魂以沈陌黎为寄生容器,让沈陌黎的命数与帝魂紧紧相连。帝魂出事,无形中也寓意着沈陌黎必将陷入轮回之苦。

“你先以她的魂魄示范一遍与我看。”黑暗里,帝魂终是按捺下性子里的急躁道。

汤圆如何做,他虽猜测不到,但借着在沈陌黎魂魄上的动作,他更能清晰的知晓汤圆与三魂六魄以何种方式互相提升。

如此一来,再让汤圆进入自己的魂魄中,他自是多了份把握。

仅是帝魂未料到的是,他的这个决定却是正中了汤圆的下怀。

唯见汤圆假似危难道:“帝君之言,我自是不敢忤逆。仅不过我娘亲修为薄弱,怕是也只有以血唤我醒来时尚对我有些作用,至于其它,怕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沈陌黎圣阶九重天,正是神级边缘。玄朱之力虽能助人快速提升修为,可偏偏与其它神兵一般,皆不能替修炼者破了神级上下的这层窗户纸。

但这并不是汤圆真正在意的地方,它不过想借着自己的危难,让帝魂更深信于自己渴盼从帝魂之力中分得一杯羹。

要知这世间但凡有贪念者,控制起来皆比重情者更快得多。若是有些蝇头小利便能让汤圆心动,于帝魂而言,容纳入汤圆的凶险便也少去许多。

“你来。”帝魂再次抬起被汤圆扎伤的手道。

四下漆黑无边,但帝魂却知以掌心上的那些血味,足以让汤圆寻找到沈陌黎掌心的所在。

“喏。”汤圆极为乖巧的一跃,骤然跳入皓白的掌心中。

星凰传人,乃是它自被锻造后拥有意识以来,便难以割舍弃的牵绊。

纵然这万余年它辗转人间,几度因自己杀伤力极强的表情变化而不敢靠近星凰后裔一步,远远观望过沈陌黎几世兜转在轮回间,受帝魂寄生之苦。

可这一生,既是因血再度结缘,它便不想再错过对星凰传人的守护。

温润的掌心如沈陌黎对它的温馨,让汤圆心坎上有暖风阵阵。但它又不断在提醒着自己,这个已然没有沈陌黎控制的皓腕手心,随时都可能化成绞肉机将他压得粉碎。

它就这般警惕的立在手心上,安静的看着这个可待它温润,也能将它挫骨扬灰的手掌,渐渐将它送至沈陌黎的魂魄位置。

“天下神兵皆无能为修炼者飞升神级,这点我自是知晓。你若是因此无法破阶提升她的修为,便也无需纠结。”帝魂难得心下有耐性的与汤圆说道这些。

玄朱固然是好,可若当真在进入沈陌黎三魂六魄后,能极快的提升了沈陌黎的修为,他反倒不会让玄朱有机会靠近沈陌黎的魂魄。

要知他的容器,必然不能有压制自己的修为。否则,他这刚苏醒的意识,便极可能再次让沈陌黎压制入沉眠状态。

沈陌黎实力不高,可早前瞒过他的眼暗中修炼禁术,还借禁术强行将他压入沉眠状态的举动,始终让帝魂耿耿于怀。

如今他已然苏醒,又怎会让沈陌黎有这样的机会,再次坑害自己?

强固沈陌黎,无异于削弱自身。帝魂再是因常年的沉眠而变得愚钝,都尚能极快的想清其中的道理。

为逼玄朱进入沈陌黎体内,融汇魂魄净增修为,帝魂再次开口:“你不入她魂魄,我又怎能知晓你说的是真是假?玄朱依附使用者便能彼此互增修为的说法,说到底不过世间传闻。”

圣阶九重天,于无数修炼者而言是道跨不过去的坎。圣阶下的修炼已然接近于饱和,圣阶上的实力又未有能与之对应的魂魄,能承接住神级以上的高压实力。

汤圆一旦融入沈陌黎的三魂六魄,强行催动其内修为提升,非但不能助沈陌黎提升多少实力,反倒会因过强的实力无处承放,而让沈陌黎的三魂六魄皆因此受损。

作为寄生容器,帝魂已然不在乎沈陌黎拥有多少修为,仅要他自身的修为提升到与万年前相同的高度,便再无人能伤他半分。

而退一万步来讲,借着沈陌黎的识海,帝魂与外界抵抗全能够仅凭自己的帝魂之力进行。沈陌黎修为多少,在他苏醒前着实有些影响。可一旦他醒来,便于他无半点用处。

更有甚者,帝魂由心底抗拒沈陌黎有过高的修为提升。星凰传人,万年前的瓜葛让他绝不会留给沈陌黎半点唤醒星凰之力的机会!

带着心底的明确,帝魂紧盯着面前的汤圆,心中的阴谋已横贯万千。

第四百七十四章 怪象绕心

看着越来越接近的腹部,汤圆心下一横,极快的跳身跃入沈陌黎的魂魄之位。

刹那,一副绿叶萦绕其间,黑炎灼烧地面的景象展现在汤圆的面前。

这是一片地狱与天堂完美融汇的魂魄之地,既有莺鸣蝶飞,也有岩浆流淌。

放眼沈陌黎三魂六魄的位置,三魂宛如高山耸立,却始终是黯淡无光的昏沉之景。六魄中唯有灵魄闪烁着形同翡翠的光芒,点点撩动人心。

若是寻常的神兵,在见到眼前之景时,必然会毫不犹豫的纵身跃入那唯一苏醒的灵魄里。

要知尚处沉眠之态的三魂六魄,其魂魄若非已经离开本主,便是需要极强的外力才可激活。神兵介入其位,便是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倘若进入的魂魄之位中,尚有魂魄存在,兴许还能让神兵在高消耗下将其唤醒,得以相辅相生。

但进入的万一是已然离体的魂魄之位,那蛮撞闯入的神兵便会永远的迷失在灰暗的神魂之位中,唯有等到那个位置的神魂苏醒,才有可能熬出一线生机来。

若是修炼者能力不够,一辈子无法复醒那个位置的魂魄,那么误入其内的神兵,便会永生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可是穿行在那些显然没有魂魄苏醒的位置上,汤圆却仅是来回跳动着,却不急于闯入任意一个三魂六魄中。

“你在犹豫什么?”帝魂借着沈陌黎的四肢八骸见到汤圆在三魂六魄间的迟疑,不悦问道。

他隐隐觉得汤圆有事隐瞒着自己,而这事可能再次将他推入到万劫不复中。

翻滚的不祥涌上帝魂的心头,让帝魂忍不住警告于汤圆。

要知沈陌黎如今体内三魂六魄离位的离位、沉睡的沉睡,也仅有轸蚓融入其中的灵魄尚是苏醒之态。

莫说普通神兵,就是敢称天下第一的神兵,都不敢随意闯入到呈现灰沉状态的三魂六魄里。可汤圆这般犹豫,分明心中另有打算。

听闻帝魂杀意蓬勃的话,汤圆仅是敷衍应着“帝君忧心了,我不过是从不曾见过我娘亲三魂六魄的景色,忍不住驻足观看片刻。”

借着这几息停留,它在寻找,寻找早前它见过的那抹湛蓝。

仅是汤圆心中亦是了然,若自己再如此踟躇下去,帝魂必借着沈陌黎的七经八脉想方设法将自己赶出这片三魂六魄。

果不其然,帝魂对于汤圆的停留没有半点儿好感的问道“可看够了?”

汤圆极为果断的应下话道“自然,我这就将我的神力展现与帝君看。”

说罢,也不给帝魂半点反应的机会,汤圆纵身一跃,须臾中直接跳入那片昏暗灰沉的神魂之位里。

“你?”带着错愕,帝魂却全然来不及阻止汤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

沈陌黎的三魂六魄如何,帝魂因在夺取沈陌黎意识后曾简略查探过,自然对当中的大致了然。

可他绝想不到的是,汤圆不选灵魄,会纵身跃进一片已没有神魂的神魂之位中。

要知早前苻姬位于神魂中时,可是已将沈陌黎尚未苏醒的神魂与自己融二为一。

水帘中的那场争执,更是让苻姬受鸾耳挟持,消失在水帘里。事到如今,沈陌黎的神魂之位空空如也,已然没了任何可以唤醒的神魂。

汤圆选在此时跃入其中,无疑是自掘坟墓,有进无出。

这般一想,帝魂的神情不禁如墨染一般。他并不心疼汤圆是否会因此而丧命,仅是觉得汤圆不惜以命涉险,闯入那片危机四伏的神魂之位,必然察觉到其中有何逆转时局的希望。

而那个逆转,无论如何都必然是对帝魂极为不利的举动。

这番联想下,帝魂骤然分出一股力闯出识海,朝着沈陌黎的神魂之位疾速飞去。

此时他自身的帝魂修为尚不够在沈陌黎三魂六魄恢复后,完全压制住沈陌黎的意识。若是今朝让沈陌黎醒来,怕是他往后的日子,便更加没有好果子可吃。

帝魂的心,悔与怒交织,他恨不得即刻将汤圆从那片黯淡无光的神魂之位揪出,狠狠的恶惩汤圆一通,再将其碎尸万段。

可惜,这个悔怒交融下的想,也仅能停留在想的阶段。如今他的实力连一成都未恢复到,又如何能在分秒间置汤圆于死地。他唯一能借助的,便是汤圆极为在意的沈陌黎。

当一切争斗开始时,伤及他,便是伤及沈陌黎。这让帝魂在愤怒中,心底依旧觉得自己握住了汤圆的软肋,而再无忌惮。

另一侧,没入到那片外表暗淡的神魂中,汤圆才发现其内世界一片海蓝,四处有无尽的水流摇曳,若在倾述着源泉叮铃的奇幻之景。

放眼眺望,汤圆只觉得这里像极了畅游在水间的奇妙世界。

天是无数清流宛如蛛网遍布,呈现流淌像八荒的自然。地有花形水滴,一路铺展至无穷无尽,将这本是巴掌大小的世界,骤然间衬显得广袤无垠。

在这片地广之境,一条有波浪回荡的路,自汤圆脚下铺至望不见的未知世界,若是为它来到此地特意准备的见面礼一般。

“既然来了,便请进来一叙罢。”由水聚的远方,有魅惑女声传来,让人只是一听,心间跳动速度都为之变快。

带着疑惑,在女声的邀请下,汤圆几个蹦跳迅疾的在海浪间前行。

借着一汪海水的跳动,它的步伐不断变快,转眼极有乘风破浪的畅然。

莫不是心中带着对守护沈陌黎的那丝坚定,在面前这畅快淋漓之景中,汤圆当真恨不得钻入汪洋中,欢愉的感受一次世间美妙。

然而,脑中的清醒,让汤圆对面前的美轮美奂更加慎然。

它至今都未想明白,早前它隐隐看到的那丝海蓝分明羸弱不堪,神魂之位由外去看,也是暗淡到如同没有神魂位于其内。

可神魂内的万千水流,却与神魂外所见之景浑然不同。

怪,无数的怪象在汤圆脑中萦绕出一个难解的问。只是这一时间,想要解开这些问,汤圆只觉得自己唯有见到这个神魂之位的真正入驻者,才可拥有答案。

第四百七十五章 神力再升

一汪海浪的尽头,赫然矗立着一座水凝的宫殿。

水蓝的琉璃瓦装饰在宫殿之上,无数精致的飞龙剪瓷雕萦绕其间,让人仰首一望,只觉得是回到了万年前海帝的宫殿前。

由冰凝成的宫殿墙面,隐隐好似能看到其内的变化,却又看得不够明确。若隐若现间,让人只觉得如陷入到一片神秘的地境里。

酒如泉,涌动在宫殿前的台阶上,散发着香醇的酒香,如无数少女的指尖在空气中轻挠,挠得人心蠢蠢欲动,恨不得即刻赶上去一品酒的甘美。

琥珀做的台阶闪着水光,精贵到好似随意一踩,都可能将其踩坏一般。

整座不该属于此地,却在此地大放异彩的盛景,让汤圆心中的猜测更了然几分。

迈着坚定的步,汤圆翻身跳至宫殿门口,轻吹一口气,化成百里狂风,试图将高十丈的水晶状大门打开。

怎料那扇看似唾手可开的门,在这阵狂风暴敲下却宛如磐石巨山般纹丝不动。

怪谲的一切,让汤圆危险的眯起双眼,浑身透着一股生人莫近的危险气息。

“不过是扇门,至于让玄朱生这般大的气么?”恰在此时,一道妩媚的女音又宫殿内传来。

随着一声“吱呀——”,宫殿门被由内开启。

瞬间,古琴岑岑,钟鼓交鸣的美妙乐声由宫殿内传来。

汤圆仅是迈步踏入殿中,便见无数由水幻化成的女子在殿间舞动若水蛇,妖艳得让人怀疑误入了妖族之界。

千万翡翠盘、碧水樽摆放在空无一人的席位上,好似在述说着奢华无人共享的没落。

所有目光能及的地方,落在外人眼中,都像是在无声阐述着这一地万千宛如皇家的奢豪。

在宫殿左侧一处极不显眼的位置,有一帘如瀑布般轻柔的布匹悬挂其间,缥缈间竟也极好的遮挡住布匹后并不宽敞的景象。

殿中央位置,苻姬一席湛蓝舞裙,倚在一蓝光闪烁的椅上,目光瞥向汤圆,满是如冰冷漠。

她钴蓝的唇瓣轻启:“你还是把帝魂之力引来找我了。”

对于尾随汤圆身后,闯入此地的那抹帝魂,在穿过神魂之位隔绝内外的那层屏障时,她便已然感受到。

化成神魂内的万千奇绝景象,对于尚处虚弱之态的苻姬而言,委实耗去不少气力。

可她尚缺乏与帝魂相抗的气力,在此时若是让帝魂察觉到自己藏匿帝魂中,不过是一缕不堪一击的神魂,必然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汤圆虽与沈陌黎熟络,但对苻姬而言却是陌生到不可信任的存在。

看着面前这团给自己引来潜在危机的小糯米团子,苻姬心底着实有气,更不想在辨别清楚汤圆闯入神魂的用意前,暴露了自己尚处虚弱之态的真相。

见到慵懒倚靠在华贵尊椅上的苻姬,汤圆却是一笑,心中所有的疑问近乎在瞬间瓦解。

海帝宫殿,碧海万象,在来到此处前汤圆委实对这一切心存疑问,全然想不清为何黯淡无光的神魂之位表象内,藏着如此唯美唯肖的诸多景象。

可是在见到苻姬那张虽是极为精致,却也略显苍白的面庞时,汤圆顿时明白了它见到的种种怪象,怕是苻姬为防自己刻意幻化出的。

想清楚一切后,汤圆咧嘴笑道:“这位姑娘倒是好雅兴,竟能在本主危难是听歌观舞。我不过是觉得姑娘在此无趣,便给你多捎带个帝魂的探子,给你增点乐趣罢了。”

汤圆说得云清风淡,嘴角挂着的淡淡笑意,却早已震碎了宫中的舞女佳肴,让四下的鼓乐瞬间都消失了声响。

若不是苻姬乃海帝神魂,定力卓越,怕也在这笑意里恍惚了神智。

见到汤圆嘴角挂的笑意,苻姬眸光带刃,却依旧倚在椅上佯装毫不在意道:“这么说,你是帝魂的前探喽?”

她皓白的手心拖着头,缕缕水流旋转在指甲盖上,隐隐散发着汪海的凶煞。虽是极为慵懒的姿态里,已然让人感受到海洋的威猛。

早前在水帘中,她受鸾耳影响,而耗去不少气力。但气力的减退并不代表着她实力的减退,在眼下凶险之境里,苻姬需要的是时间,几时能助她恢复至先前那般的时间。

偏偏汤圆在她清修的时间闯入神魂之位,无意中也将她的计划搅乱。

对于这个彼时口口声声唤着沈陌黎“娘亲”的不速之客,苻姬此刻心底着实不喜。

“非也,我是来助你摆去困境的。”汤圆渐渐减去嘴角的笑意道。

它虽喜任性而为,可在要事面前,却也从不马虎。

“哦?可我觉得,你就是我最大的困境。”苻姬显然并不相信汤圆的话。

莫不是汤圆闯入神魂之位,她本可多瞒帝魂几时。

现如今,那缕帝魂撕扯下的一小抹魂魄闯入此地,她在帝魂面前便也几近暴露无遗。

想来,当那片辽阔的海蓝之景在那抹闯入的魂魄探查下,很快便会有马脚被察觉出。届时,不再有任何犹豫的帝魂,必然会想方设法毁去那片神魂之位。

在火与电撞击的须臾,她虽勉强赶至跟前,借着海帝万年前的方式挡住了那片惊雷。

可那次抵挡,却也让她折损去极多的气力。

此时她虽尚能借着自己的气力,勉强藏住尚处于沉眠之态的沈陌黎意识。可若是神魂之位被毁,她怕是再难以保全沈陌黎那已然处于沉眠状态的意识。

作为海帝神魂,苻姬在这万年间俨然已练就了一副无需本主亦能存活的躯体。

千百年间,她在源海里居无定所,照样过得极好。倘若神魂之位被毁,她不过再寻找一个魂魄位置,便能再次畅游于天地间。

但沈陌黎不过十余岁的人族姑娘,倘若陷入沉眠的残余意识都被帝魂毁去,那生生世世,即使再入轮回,她的这个躯体便再不复她的意识。

因心底的不痛快,苻姬在应汤圆话时,自然语气颇冷。他恨不得给汤圆下一道逐客令,让汤圆不复停留此地。

但对于苻姬的冷然,汤圆却好似全然不在意。

他不过蹦跳几步,离苻姬更近了些道:“你我皆是为我娘亲着想,我又怎会害你?不知姑娘可听过玄朱附体,神力再升?”

第四百七十六章 游移遍寻

神力再升?一句话宛如丢掷在湖心的石子,刹那激起苻姬心中的无数涟漪。

她审视的看着面前的玄朱,眸中顾盼生辉,如藏万千水流,冷傲中泛着勾魂摄魄的惊艳。

沉思间,她一身水蓝的窈窕身姿却纹丝不动的依靠在椅上,令人难以琢磨到她心中的所思所想。

可神情中一瞬即过的变化,还是将苻姬的心里变动出卖,让汤圆明眼察觉到苻姬对自己所言的将信将疑。

仅不过万千人,对待同一件事便有万千态度。

不作表态,便是苻姬万年来的生存之道。

她心中虽已有所动摇,但汤圆不将话说得明白,她便不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唯今汤圆抛来的那簇不知真假的橄榄枝,苻姬心有所动,可在辨别清楚前,她便觉得一切过于明显的动作都是多余。

神魂之位昏暗一片,汤圆在三魂六魄间游走,却偏偏选择闯入神魂之位,这在苻姬看来本就是十分蹊跷可疑之事。

退一万步而言,纵然汤圆的这些举动乃是意外。但汤圆千不该万不该,便是招惹来帝魂。

原是安全之地,便在这刹那间变得危机重重,让苻姬于心于形,都极难一下子相信汤圆所说。

苻姬娇艳若妖的声音,带着极端的冷漠道:“所谓神力再升尔尔,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之语。”

若非真有正等神力,汤圆怕未进沈陌黎的三魂六魄,便早已被帝魂拉拢去用,又岂会等到现在?苻姬在心底暗自补充了后半句话。

仿佛已猜测到苻姬对自己的不信任,汤圆将眸光扫视向宫殿旁侧的那帘宛如瀑布悬挂的布匹,若有所思道:“姑娘信或不信,都与我无关,只不过,姑娘若是不愿接纳我的提议,那我便仅好带走布帘后的人了。”

汤圆的目光何其敏锐,在进入此地时,它已然察觉到那抹如水涓涓的布帘后,藏着一个沉眠的身影。

虽在布帘的遮挡下,它难以看清是何人躺在那处安睡。

可借着它早前刻意浮起的淡淡笑容,殿中舞女琴鼓一应消失,布帘却纹丝不动,已能让汤圆猜测到布帘后那人对苻姬的重要。

果不其然,见得汤圆将目光移向那片布帘时,苻姬幡然祭起一条若清泉般纤细的水流旋绕四周,将自己连同尊椅一齐变了位置,转息间置于水帘面前。

动作虽是极快,却不显半点慌张。环姿艳逸的身形在水光相接的尊椅间慵懒不变,却是那般美得不可方物。

一袭飘飞而起的海蓝裙摆下,阵阵海浪翻滚,不过须臾便在布帘前汇成了大片海洋。

海与裙相连间,苻姬宛如新月生晕的肌肤胜过九天仙女,指尖轻敲的小动作,竟都能让人看得眼迷离。若是碧珠的发丝随着水流旋起的风道道刮拂,片刻间美艳四方。

苻姬湛蓝的美目流盼,如含一泓清水,却任谁都无法在这双清澈的美眸中看见苻姬心底的真实想法。

她似笑,唇角漾起的酒窝却如两道水中旋涡,要将人直接勾入一片万劫不复里。可就是那般危险的笑,还是足以使世间极多人见之,不顾一切的想再多看一眼。

在慵懒的举止投足间,苻姬敲击尊椅的动作滕然停止。

她的目光直钉钉的望着汤圆,若在沉思,过了良久才接过话道:“玄朱眼力非凡,今日一见,果然了得!只不过,你的话我不信,我的人你也莫想带走。”

身为曾经海帝的神魂,苻姬的清丽傲然浑然而成,无需任何的刻意,便已足够让人望之生畏。

仅不过她面前的不是寻常神兵,而是星凰玄朱。

万年前时常追求在星凰身畔,让汤圆见惯了帝者之威。苻姬虽是海帝余留时间的神魂,但帝威却不足以同当年的星凰匹及。

自然,见惯了星族女帝的威容,汤圆绕是放浪自身于天地间近万年,但对于帝威的熟悉无惧,让它此时对于苻姬傲然的帝风之态,便丝毫无任何畏惧。

对待苻姬展现出的那番软硬不吃的蛮横态度,汤圆沉默几息,终是转为悠然大笑。

阵阵笑声,如阎王笑拉众生入冥府般阴森,听得人毛骨悚然。

一片放纵大笑后,汤圆的神情极快的恢复到往日的平静道:“姑娘的夸奖真是折煞我也。不过,我今日还非要那人不可。姑娘若是不愿给,可莫怪我用了邪门歪法。”

笑藏万刀,使苻姬卧靠在尊椅上,紧紧握住双手忍耐,强行运转着自己的灵力支撑宫殿,才勉强抵挡住了汤圆笑声中的残暴之气。

她的面上却如沐清风,仿佛丝毫未受半点影响道:“听闻如今世风日下,没想到竟连一个小小团子般的物件都敢与我不敬。你若想夺人,不妨就试试自己是否有这本事。”

说话间,殿外一阵震天的破碎声响,连绵不绝的传入殿中人耳内,让苻姬神情里终是有了些许慌张。

支撑不住了吗?苻姬于担忧中暗暗想道。

她以自己几近耗空的气力,勉强支撑起神魂之位内的一片繁华之景。

叮铃水流中的苍穹宫殿,看似恢弘无比,实则却经不起丝毫大风大浪的折腾。

无数的水滴,在一阵接一阵的破碎声中,自宫殿顶端滴落。本是如磐石一般坚固的墙面,在撞击下竟如强烈水纹,好似瞬间便要炸裂。

“来不及了!”汤圆见到四周的异态,再不管苻姬是否愿意,若脱弦快箭一下子没入到苻姬跟前的汪海中,刹那便消失了踪影。

那团小小身影的消失,让苻姬的眸底震惊无比。仅不过那抹震惊极快的在苻姬面前再扫而空,她回眸看向布帘后的沈陌黎,眸光在一瞬的柔和里,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

四地的苍穹宫殿还在不断的崩塌,苻姬猛的扯断裙摆与汪洋的联系,赫然一记飞身,再不管不顾的没入到那片布帘之后。

她裙摆下的那片汪洋,乃是她神魂的根基。根基不稳,则修为难以恢复。

汤圆没入到汪洋里,明显是察觉到她的根基所在。

第四百七十七章 奢华化墟

若是为自保,苻姬最正确的方式便是隐入汪洋,用尽手段将汤圆赶出。

可一旦如此,沈陌黎被单独置身这地,便有极大的风险。

苻姬纵然自身冒险,也无法做到真将沈陌黎撇在此处而不顾。她时刻不曾忘记,那缕尾随汤圆进入此地的帝魂分身。

帝魂此时恢复的实力却不及强盛时万分,可要抹杀去一个陷入昏睡状态的意识,却还是轻易可行。

早在帝魂侵占去沈陌黎识海后,便曾在沈陌黎的三魂六魄、五脏六腑间寻找过沈陌黎余留在体内的最后一丝意识。

莫不是翻过沈陌黎体内的每一寸地方,都难以找到半丝痕迹,怕是帝魂有了蛛丝马迹,便会死缠烂打追杀沈陌黎的意识到底。

彼时,苻姬在火、电交织下,于第一时刹间极快的将沈陌黎陷入沉眠的意识,藏入到神魂之位里。

借着这由外表看去,已然无光的神魂,沈陌黎的意识这才避免了被帝魂找到、毁去。

残虐如帝魂,在被沈陌黎强制用禁术封制一次后,已然无法容忍再看着沈陌黎的意识再次苏醒。

想要永生永世禁锢沈陌黎的识海,在帝魂看来最简便的方式,既是彻底毁去沈陌黎的意识。

星凰血脉的不断轮回间,帝魂虽为复当初星凰夺取自己本主天魂之仇,而依附在星凰传人的体内世世代代在轮回间强化自身。

可星凰之力,对于这个强行覆在自己传人体内的帝魂,又岂会真无所作为?

这些辗转轮回间,星凰虽尚不能阻挡帝魂对自己后人修为的不断侵蚀,却也以逆天的星凰之力,让帝魂与星凰之力共陷入沉眠之态。

帝魂不醒,则星凰之力不见天日。这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门道,虽是在抵抗帝魂时讨不到任何好处,却也在前些轮回的转动里,极好的避免了星凰传人意识被帝魂彻底抹去。

然而今世,星凰之力预想不到的是,帝魂会在沈陌黎意识入睡时醒来。

要知这万年的轮回里,星凰之力虽为限制帝魂,而让自己陷入沉眠之态,却始终将自己的复醒与传人的意识相连。一旦从星凰传人的意识中感受到帝魂将醒的痕迹,星凰之力必然会有所准备以敌帝魂。

但沈陌黎的意识陷入沉眠中,星凰之力没有了传人传递于己的消息辅助,便无法感知到帝魂此时的状态。

在帝魂肆虐沈陌黎体内之际,星凰之力更是错误的认为帝魂尚处沉眠之态,而始终让以自己的力量压制着那片帝魂早已离开的地界。

唯今想要保住沈陌黎昏睡的意识不被帝魂毁去,苻姬只觉得需拼死抹杀去那抹闯入神魂之位的帝魂分身,即刻带着沈陌黎寻找到那股不知藏在何处的星凰之力,才能给沈陌黎带来一线生机!

与苻姬此时的所想不同,帝魂在复醒后,对于星凰之力并不想触及。更是借着控制沈陌黎识海的便利,在星凰之力周槽增加了极多的结界,以防沈陌黎的三魂六魄趁自己不备,去寻星凰之力求助。

难得复醒,帝魂委实不愿自己再被那股星凰的力量再次强压入无边的沉眠里。

于彼时的初次醒来想法不同,在沈陌黎运了禁术强制让帝魂陷入沉眠后,帝魂所有的想法便尽数改变。

起初帝魂本担忧自己的实力不够,冒然在沈陌黎体内兴风作浪,会引来世间强者的注意。

若是外有强敌联手,内有星凰相胁,帝魂之觉得自己极有可能在在尚未拥有足够与世界为敌的时间里,还未复燃起上古称霸天下的雄心便被人连性命一起泯灭。

但如今,担忧自己重陷入无边沉眠之态的帝魂,心中的谋略自是随着想法而有了极多的改变。

他需要的不再是隐瞒其身的踪迹,不受星凰之力察觉,而是先下手为强,彻底毁去沈陌黎的意识,让星凰之力永生不复在人间重现。

作为星凰传人识海内新的主人,帝魂心中的阴谋已然铺成长河。

没有了沈陌黎意识的阻碍,帝魂便觉得自己非但能夺回被星凰夺走的天魂,更能佯装成星族传人的身份,在漫长的岁月里渐渐将星凰的全部力量尽数为己所用。

在帝魂分出的那缕魂魄闯入神魂之位时,神魂中的异象便已尽数传递到帝魂眼中。

他勾唇一笑,在安耐不住想抹杀沈陌黎意识的决心,猛然朝着神魂之位冲杀而去。

近乎在瞬间,帝魂便已想清自己寻找不到沈陌黎意识的缘由。怕是有人在他复醒的瞬间,便已然将沈陌黎早已昏睡去的意识藏起,这才害他早前费了番气力,都极难以找到。

神魂之位中,一汪清流在沈陌黎以意识化成的人形下流淌,渐渐把沈陌黎拉入其中。

借着对神魂之位的熟悉,苻姬飘曳在清流中,试图以水汇聚成一条通往外界的路,让沈陌黎意识得以离开这片帝魂即将降临的神魂之位。

然而,在水中的几番尝试,却让苻姬惊讶地发现神魂之位外,不知从何时始已被帝魂借着沈陌黎自身的灵气层层包裹。

眼下这片水光不断炸裂的神魂之位,看上去虽仍处于苻姬掌控,可实则更像是帝魂设下的一片牢笼。除去帝魂外的所有人,出不去,亦进不来。

纵使苻姬御水多番撞击,都难以在那层包裹中撞出个破口来。

清泠的流水在撞击中极快的消耗,不多时,便已耗去大半。

而水流之上,承放着沈陌黎的那叶床则在一息之间停止了往水中沉没的速度。任凭苻姬再用力拉扯,都难以将沈陌黎的意识再次拉入水流之内。

“不好!”苻姬略为蹙眉道。旋即化作汪洋巨浪,一道湛蓝的身影飞速由水流中窜出,落在沈陌黎安静沉睡的身影前。

面前的宫殿在须臾间,已没了往日的繁华,无数的滴水淋漓滑落,让人只一眼便觉得深入到一片破败不堪,又潮湿无比的废墟中。

帝魂冰冷的声音,自宫殿上空飘落,却丝毫见不到任何人影道:“苻姬,万年前你救海帝,反让海帝搭上了性命。万年过去,你怎还学不乖?”

第四百七十八章 烂牌翻转

因宫殿顶端的破败不堪的琉璃瓦片遮掩,苻姬并看不清帝魂位于何方。仅是感觉到一股让她窒息的力量,压的苻姬难以呼吸。

一时间,苻姬以余光瞥向布帘外那片汤圆没入的汪洋,心中有悔意一闪即过。

早前,她为护得沈陌黎安好,自断与汪洋间的联系。汪洋中带有她绝大部分修为,这一断去,也就让苻姬此刻失去了与帝魂抗衡的可能。

苻姬本以为自己舍弃汪洋,能让自己在甩去与汤圆的纠葛不清中,拥有更多时间带沈陌黎离开神魂之位。

可是她低估了帝魂的速度,还割舍去了安神保命的神魂修为。

在她抛舍去汪洋的这几息里,帝魂已然光顾于神魂之位,准确无误的寻找到沈陌黎。

帝魂的实力,虽不及万年前,可与眼下气力消耗殆尽,又无多少修为实力伴身的苻姬而言,便已然是难敌的存在。

带着心头的愤恨,苻姬将自己化成一汪清水,铺展在沈陌黎躯体上,试图用尽自己所有,以求沈陌黎的意识不被帝魂带走。

然而,没有了修为的苻姬,化身成的那片清水于帝魂而言,便形同于一茶杯淡水,信手可借杯拿起,亦随手可举杯泼舍。

若是在嘲讽,帝魂将沈陌黎化成人体模样的意识不断朝虚空拉去,还不忘冷言与苻姬道“念在我与海帝万年前的交情,你若此时离开沈陌黎,我便饶你一次。苻姬,回头是岸,前落深渊,你又何必为了一个本不想干的人而涉嫌?”

帝魂说得好似头头是道,可在苻姬听来,却是无比的讽刺。

要知万年前,便是邪帝用计,才使她以为自己可救海帝于水火,却意外将海帝推入死亡旋涡。

万年前的旧恨她为提及,帝魂如今便要与她再拉新仇,让她如何不愤恨!

她与帝魂同是强者魂魄,但在这一刻,苻姬只觉得自己着实窝囊,竟连要保护的人都无力守住。

死死铺展在沈陌黎身上,苻姬用自己在帝魂面前根本就微不足道的气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奈何这番挣扎却注定是徒劳,沈陌黎的意识在帝魂的牵扯下,不断朝着琉璃瓦间的缺口处飘飞而去。无论苻姬怎么阻挡,都拦不住沈陌黎的意识向上飘飞。

恨得咬牙切齿间,苻姬湛蓝的双眸不知在何时,染上了遍布的血丝,在清水间浮现。

她义愤填膺的瞪着被琉璃瓦遮挡去的帝魂,极为不甘道“帝魂,你作恶多端,就不怕受世人放逐,置你于生死不复之地吗?”

岂知回应苻姬的,却是帝魂的不尽冷笑“我若入生死不复之地,这不还有你替我挡着吗?”

言外之意,已是十分明显。

苻姬既能在海帝殒命后万年中,都还守在那片源海里。源海中为隔绝生死血契反噬而定的结界,虽是一方面原因。可若苻姬真心想离开源海,万年间又怎会真没有办法?

沈陌黎的神凰血脉,虽是助苻姬融入自己三魂六魄之位必不可少的奇特血脉。

可世间除了神凰血脉外,能让苻姬托身神魂之位的却也不在一二。

苻姬守护源海万年,不过是因自己跨不过心中的坎。那份重情,外人兴许不知,帝魂却是看得通透。

在苻姬以自己的力量,于沈陌黎体内压制其苏醒的那几息时间里,帝魂便已敏锐的嗅察到苻姬因守在源海万年,而覆上的浓郁源海气息。

而作为唯一一个让苻姬动了离开源海念头的人,沈陌黎便会成为苻姬在海帝后最深的牵挂。

今朝倘若毁去沈陌黎的意识,帝魂甚至于能肯定苻姬不会就此离开。

带着不能守住沈陌黎意识的悔,苻姬许是不满帝魂,却也会为护得沈陌黎躯体安好,而默然留下。

便是抓住了苻姬的这点身陷旧情诚难忘的情节,帝魂才反倒这般果断的想要掐灭去沈陌黎的意识。

无数的琉璃瓦片,在帝魂强横的吸力前骤然瓦解,化作点点水滴飘漫四处,宛若大雨倾盆,却又反向落入苍穹。

在数以万计的水滴瓢泼间,帝魂化成的光晕隐隐泛于碧水穹苍之上,如降世的神祗,位居上空而俯视着下方的万千生灵。

宛若苍鹰般犀利的眸光,在光晕中闪烁,竟有一丝邪帝当年的狠厉模样,让人只看一眼,便心下发慌,只觉得有千支利箭已瞄准自己,随时可能将自己穿透般。

恰在这时,那片在布帘前本是平静得不似海的汪洋,在骤然间澎湃万分,浪起浪落间,竟腾飞到近与天公试比的高度。

道道惊浪让本是高高在上的神魂,刹那生出了惶恐之情。

以常理推断,苻姬自断去那些修为,没了苻姬意识的汪洋必然不可能有此惊涛骇浪之景。

可事非如此,那道道惊浪分明在阐述着汪洋中暗藏的可怖力量。只让人看上一眼,便能感知到这片汪洋中有除苻姬以外的东西在暗中操纵。

缕缕波涛高涌,须臾便将沈陌黎卷入其中。清凉的海洋流淌在沈陌黎周身,轻柔的唤着沈陌黎。不过半晌,沈陌黎紧闭的双眸便若蝶翼摇曳,隐隐有了将醒的痕迹。

此等相像让帝魂在心尖大叫不喊,即刻祭起一记光刀,猛地朝沈陌黎扑砍去。

他虽是邪帝帝魂,却也非无所不惧。他恐于沈陌黎一旦醒来,便要以禁术将自己再压入沉眠。

而那波涛翻滚间,苻姬修为的迅猛提升,更让他心中惊觉不妙。

放眼这三魂六魄中,能有这番神力能搅得苻姬修为汇聚的汪洋呈现如此汹涌之象的,在帝魂的认知中便唯有玄朱一神兵能做得到。

这般确定猜想下,帝魂的眸底暗沉下几分。在汤圆没入神魂之位时,他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但他思转万千也未想到,汤圆混入神魂之位,竟是从一开始便立下了极为明确的目的。

沈陌黎位于圣阶九重天的尴尬境界,若是以寻常手段提升其三魂六魄,必然会导致魂魄受损,轻则实力尽失,重则倾数毁去。

然而汤圆却不按寻常手段行事,在本是握得一手烂牌的开始中便已铺展了一条不走寻常的道路,反倒让帝魂来了个措手不及。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两魂相敌

帝魂的双眸若淬毒的银针,时时要以眸光化成针尖,去毒杀了面前这违他意行事的汤圆。

他有悔,悔在早前过于轻敌,而丝毫不曾考虑到沈陌黎乃是神凰血脉,具备容纳外来魂魄的力量。而恰是那外来的魂魄,在与沈陌黎完全合多为一前,便拥有容纳神级之力的可能!

圣阶九重天,着实难以借着外来神兵突破神级。

但苻姬本是海帝神魂,纵使居于沈陌黎的神魂之位,其自身的修为依旧不受神魂之位的丝毫限制。

放眼万年前,海帝便已是神级之上的封穹境三重天,在三国六海内极少人能达到的逆天境界。苻姬作为海帝神魂,在沈陌黎踏步神级前,自然也拥有提升到神级之上修为的可能。

在玄朱的助力下,那抹海浪极快的再次粘合到苻姬身上。缕缕波涛滚动,神级之上的澎湃感瞬间让帝魂有些许恍惚。

“帝魂,沈陌黎意识已然近醒,念在你与我是‘旧识’,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罢!”苻姬原封不动的将帝魂早前的讽刺之语,一点不落的还给帝魂。

莫非自己虽已恢复到神级之上的实力,但在这片神魂之位内过于激烈的与帝魂敌斗,恐损伤了沈陌黎的神魂之位,苻姬此时当真巴不得以命血拼,哪怕是与帝魂同归于尽也要为海帝报仇!

然而,她又清楚的知晓,自己纵然以命相拼,毁去的可能也仅是帝魂,而无法将邪帝抹杀。

在未寻找到邪帝前,她最该做的便是忍耐。忍得一时风平浪静,只为往后能更好的报海帝之仇铺下道路。

可是帝魂眼下显然不买苻姬的账,苻姬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他纵使沉眠近万年,思绪有些混沌,却也猜得明明白白。

想要他乖乖就范,静等沈陌黎意识醒来,再让他被打入沉眠之境,在他看来当真是痴心妄想!

与苻姬不同,帝魂全然不在意在此的打斗,是否会伤及沈陌黎的神魂之位。

哪怕苻姬此时已踏步神级,可区区神级入门的沧冶境,又岂会是他的对手?

纵然以自己此时的实力,与苻姬交手需耗去不少气力。但与其眼睁睁看着沈陌黎醒来,帝魂更愿意选择耗空气力,也打算毁去沈陌黎的意识!

思及必达,滚滚乌云翻涌,刹那遮蔽了原若流水般的苍穹,将一片湛蓝顷刻变成遍地荒沙。

帝魂在遍天昏沉里,那如苍鹰般狠厉的玄黄双瞳,此时更像是两个藏满兵器的仓,时刻可能将仓内的万千兵器时刻迸发而去,支支扎在敌方身上。

一抹邪帝霸凌天下的气息,在此刻纵然若海啸奔驰,让人身临其中,只觉得随时都可能被那股气息吞没一般。

见势,苻姬耳畔却听见在涛声惊天里,有一道软糯的声音传来“姑娘,早前我邀你合作,你偏不信我。现在,可是生悔了吧?”

细细回味这声音的主人,苻姬瞬间便想到了汤圆。

于汤圆没入汪洋之际,苻姬本以为汤圆会就此搅得自己的汪洋不得安宁。可未想到,汤圆纵身海底,竟是为了能融于自己修为,以求互增。

若非自己在冲动下扯断裙摆,断去与汪洋间的联系,让一池海洋瞬间成为无主之物,没了丝毫意识,想来汤圆也无法如此轻易与汪洋融合。

仅是汤圆此时能将这已是无主的汪洋,再次还给自己,倒当真在苻姬的意料之外。

谁人无生过贪念?她的那片汪洋,眼下在汤圆的蕴养下,实力虽仅是神级入门。但汪洋内荟聚了海帝神魂的多数力量,仅要稍加蕴养,必能渐渐激发出其力。

其它神兵兴许不知当中力量有多惊人,但作为星凰神兵的玄朱,却绝无可能不知这片汪洋的厉害。

可玄朱却还是如此淡然的将汪洋还给自己,让苻姬不得由心生出几许赞许,若水冰冷妖娆的语气间,也变得柔和了几分“没想到你这团小糯米般的东西,竟能做到如此!”

哪知对于自己的赞许,汤圆全不领情。

它只是隐藏在汪洋中,静静望着苍穹中的帝魂,思量几许后才再次开口“你现在绝非帝魂的对手,贸然相拼,不但会毁了我娘亲的这片神魂之位,还会让你自己被拿捏得紧紧的。”

汤圆的这番说话间,语气是极少有的肃然。

邪帝在上古便是无人能敌的存在,若非当年侥幸有人联手,迫使邪帝驱散三魂六魄遁入轮回,想来这世界的主还是邪帝不变。

纵然在轮回的蹉跎下,邪帝的三魂六魄早已没了万年前的锐利。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纵使帝魂没了昔日的实力,但想将此事的苻姬制服,却也并非不能。

然而对已入神级,对于自己实力胸有成竹的苻姬,此时又哪里听得进汤圆的话。

她柳眉一扬,略为不约道“你又怎知我敌不过帝魂?他虽是邪帝三魂六魄中实力最强的一魂,但妾身也是海帝三魂六魄中屈指可数的一魂。同在实力滑落千丈下敌对,又怎知全无可能匹敌?”

苻姬万年前因海帝本主而拥有的傲然之态,纵然在海帝殒命万年后的今日,都不曾有过丝毫退减。

她傲视天下,就好似自己是这天下的女王一般。仅是她却忘了,自己眼下的实力,没了海帝其它三魂六魄相助,已然不过是神级之中芸芸众生里的普通一员。

神级之下的修炼在于勤,但凡勤以修炼,加上偏高的领悟,便能得到极快的提升。但神级之上,除去修炼与领悟外,却更受方方面面的因素制约。若非天时地利人和,加之自身卓越的修炼领悟,怕是进入神级后,修炼者便会停步不前。

苻姬的先天提升环境从一开始便比比寻常人优越不少,因原就汇入了海帝之力,仅要拥有天时地利人和,自然能大幅度的提升自己的实力。

但眼下,她却忘记了那个曾经称霸五族的邪帝帝魂,先天提升优势却是比她更好上百倍。

第四百八十章 星苍试探

听得苻姬略为自负的话,汤圆着实不满的努努嘴。它极想当头给苻姬泼上一盆凉水,可又担忧惹了苻姬不悦,而适得其反,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境界。

要知眼下,所有事在汤圆眼中都比不得救沈陌黎意识重要!

一时间,汤圆不禁转移了话题道:“罢了罢了,我自知晓你极厉害。但眼下在娘亲醒来前,我们还需想个法子拖住帝魂才是。”

但听苻姬却是浅浅一笑道:“放心罢,沈陌黎早醒了。”

说罢,她衣袖间一拂,指向沈陌黎枕在水间的身影道。

汤圆顺势望去,这才察觉到碧蓝的波涛轻抚中,那一身素白裙装的女子已然睁眼。仅是她好像陷在自己无尽的思绪里,而醒来几息间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这才让这几个对敌的人,一时间竟都没察觉到沈陌黎已然醒来。

见到尚处于无边思量中的沈陌黎,汤圆眸中含星,带着闪亮的光芒朝沈陌黎疾驰而去道:“娘亲,你终是醒了,可叫汤圆好一阵担忧!”

几声话语间,汤圆已然跃至沈陌黎墨发旁侧,一丝不眨的望着沈陌黎那张皙白熟悉的面庞。

在汤圆软糯声音的呼唤下,沈陌黎这才好似从无边沉思中回过神来,转首看向旁侧的汤圆。她心中有喜有忧,适才在陷入沉眠里梦境发生的诸多事依旧萦绕在她的心房,这才让沈陌黎在醒来后有了一瞬间的呆滞。

她抬起手,掌心里多出的那叶星灵草,好似在不断像她诉说着早前在梦中的一切,都是现实。

可她究竟睡去多久了呢?沈陌黎并想不起来。

在电与火交织相撞的瞬间,沈陌黎只觉得自己随着那片火光,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山峦间。

山峦交接处时而有星光闪烁,像极了天上的星辰无意坠落,在山间迷了路。

高低错落的山间,隐隐有袅袅青烟在一处升起,只是一望,便给沈陌黎一种世外桃源之感。

不知为何,在那缕青烟里,沈陌黎顿时怀念起自己的家,但那个在意识里模糊不清的家,却并非是墨城的模样。

那是哪?

带着心中的疑问,沈陌黎不知不觉便朝着青烟所在处走去。

这美得不真实的山山水水间,不知为何竟无法运转得了三魂六魄之力。想要前往那隔着几座山峦的青烟处,没了灵气可驾驭飞行,在徒步间竟显得尤为遥远。

再看山峦间,有无数漆黑如暗夜星空的存在交接其中。沈陌黎走近其中一处,便见有那些黑暗汇聚做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交接在两个山头间,赫然挡去了前路。

幽黑不见里,让人隐隐觉得其中必是藏着些可怕至物。

但放眼周身其他方位,山峦错综复杂,几近没有丝毫地平的缝隙可供穿越。要想去往那处青烟所在的地方,给沈陌黎的选择便只剩两种。

要么从这暗不见底的沟壑中穿行,许是捷径,却暗藏危机。要么翻过一座座高耸的山峦,许是安全,却要耗去极多的时日。

两两权衡下,沈陌黎极快便下定决心,朝着那片宛如黑夜星穹的地方走去。

没了灵气可祭,在这片不知何处的地界里,沈陌黎纵然遇到危险也仅能徒手相搏,这使沈陌黎的行事不禁更为谨慎几分。

她本以为这是自己在那片电与火的撞击下,而昏睡陷入的不真实梦境。

可心底却始终有一道声音,让她深信于面前的景物并非自己幻想而出。

自小长在墨城,前世虽是流浪过许多地方,但沈陌黎极为确定于自己从不曾到过此地。然而这里的一草一木,却莫名让她觉得熟悉无比,好似她与此地有着不解之缘。

仅是缘从何来,沈陌黎却一时间没了答案。

初时,在幽黑的沟壑前,她仅是将手伸入试探一二。

浩瀚的黑暗宛如一面镜子,呈在沈陌黎的面前。沈陌黎的手由平坦的黑夜中穿过,便有缕缕清凉微风拂动在手间,让她感受到一缕从不曾有过的畅快。

许是离危险暂时还有些距离罢。沈陌黎心头暗思。

在以手探入几息后,这才一个踏步迈入了沟壑间的漆黑里。

但步伐刚是踏入其中,沈陌黎便感觉到了那缕“微风”的不对劲之处。

八面微风皆由上方向她吹拂来,又群聚而消逝在她所在的地方。这种感觉令她心惊,只觉得自己莫名陷入到了一片包围的怪异之地。

仰首观之的刹那,更让沈陌黎的心尖若有千万只矫兔蹦跳,那抹不祥之感跃上沈陌黎的心头,让沈陌黎心惊不已。

饶是前世她在三国六海间遇见的事极多,但她也不曾见过如面前这般巍峨凶煞的星苍豹,由八面围绕着自己的景象。

这些星苍豹无一例外的身披一身闪着月光的皮毛,分明给人十分柔和之感,神情上的狠戾却出卖了他们皮毛间传递的温柔之情。

几只星苍豹面目狰狞,两颗带血的獠牙露在唇齿之外,此刻正带着低声的咆哮。他们如月如星的淡黄双瞳里,若有无数锐利刀剑迸发着光芒,给人以极端的碾压感。

带有弯钩状尖锐的利爪,已然有半个人高,只只呈在沈陌黎的面前,势如镰刀要将人碎尸万段般。

缕缕冰凉的气体自苍穹豹的鼻孔间忙碌的呼出吸入,竟成了沈陌黎早前感受到的阵阵“微风。”

单是这一眼看去,眼前一群的星苍豹便足以给人心惊胆战的威吓力。

沈陌黎暗暗咬唇,她的一朝分析错误,竟让自己身陷这等危境。要知没了灵力御敌,她在这群高大的星苍豹面前,便像极了一块不够塞牙缝的肉。由那些星苍豹的眸光里,她已然能读出这些她在星族书籍中见过的凶狠星兽,对她这个误入此地者的垂涎。

环视之下,仅见当中一只体型略小的星苍豹忽然俯下了身,清澈的双眸一番打量沈陌黎后,缓缓抬起了自己锐利的兽爪,以爪下的肉垫在沈陌黎的手臂上拍了拍。力度不大,更像是在试探着。

第四百八十一章 青烟之处

看着面前这头用意不明的星苍豹,沈陌黎的双手藏在袖间,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拉着剑柄。

她并不喜随意杀戮,可若是面前的星苍豹有意击杀自己,有所防备下自己也能以璞辰剑对敌,抵挡一二。

出乎沈陌黎意料的是,那头星苍豹在以利爪触碰她时,却有意收起了爪间锋利的弯钩,仅是不算用力的拍了拍她,便又收回了爪子,将爪抬在鼻前,刻意的嗅闻着肉垫间那抹淡淡的、属于沈陌黎的气息。

在嗅闻几许后,星苍兽那凶煞的面庞间竟不知为何呈现出一丝眷念。

它轻轻的放下了爪,几声呢喃着低下头,将那与沈陌黎一般高的头颅靠在沈陌黎身上,再续不断的嗅闻着。

看着面前的这只小兽,略带粉嫩的鼻尖不断在自己身上来回磨蹭,沈陌黎虽想避闪,可周围林立的其它星苍豹健壮如林的四肢,却着实遮挡去她所有的退路。

鼻尖之下,小星苍豹那两颗尚未发育完善的獠牙,在地上来回磨蹭着,道道宛如磨刀的尖锐声响在牙与地的摩擦间,传遍四方,让原就安静的黑暗里骤然呈现出一丝诡谲气息。

可就是那般温柔的毛皮,清澈的双眸近在咫尺间,沈陌黎没来由的觉得有一丝熟悉。她放开紧握的璞辰剑,抬起皓白手腕,在略是犹豫中轻覆上面前这头小兽的鼻尖。

刹那,周槽的星苍豹鼻尖喘的气息变得粗重,让本如微风吹拂的气息瞬间化作了凌锐的暴风,吹刮得沈陌黎墨发狂舞,衣袂肆飞。就连她整个人,都好似随时要被这阵风给刮到半空一般。

见势,沈陌黎缓缓将手抬离了小兽的鼻尖,她分明感觉到这些星苍豹对自己抚触小兽鼻尖举动的不悦。

许是这片黑暗里,这些星兽们习惯了群居而远离外世,自然对外人的抚触带有极深的敌意。

前世在沧冥巨森中,沈陌黎与万千生灵打过交代,自然也清楚一二不同兽类的不同脾性。

她从不强求于哪一兽类一定要听从于自己,更从强求于这些兽类要与自己如何。

面前的这些兽凶煞无比,她本是想通过抚触以拉近与小兽的距离。但既是这些星苍豹对此举动这般满是敌意,她自然也不打算在此事上多加坚持。

要知为撸一次小兽那温柔的皮毛,而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那着实是得小失大!

岂料感觉到沈陌黎那温暖的掌心离开了自己,小兽竟自己将鼻尖骤然往前,再次蹭到了沈陌黎的手心上。

“你……”沈陌黎对于面前这头星苍豹的举动,顿时不知如何回应。

因灵力受到压制而无法祭用,沈陌黎处在这恶兽群间,决策便也变得更为谨慎了些。

她以余光扫视向其他星苍豹,却惊讶的发现本还是杀意暴涨的诸星苍豹,在此时竟都如小猫般,神情中的凶煞全然不见,反倒是略带好奇的观察着面前的景象。

再见面前这头好似不谙世事的小星苍豹,宛如全不在意她与其他星苍豹的感受,只是不断地在沈陌黎的掌心间磨蹭着。那方粉嫩的鼻尖,更是轻轻蠕动,好似极为迷恋沈陌黎身上的那股气息般。

于小兽怪举的感染下,其余的星苍豹几番犹豫后,竟也逐一效仿。他们刻意收起爪间的锐利弯钩,挨个在沈陌黎身上轻拍一二,又将与沈陌黎碰触过的爪面凑到鼻尖,不断认真的嗅闻着。

对于这些星苍豹的举动,沈陌黎饶是对五族兽类皆有了解,却也一时摸不清南北,难以琢磨清这些星苍豹的举动为何。

却听在豹群中,有一头最为高大威猛的星苍豹朝天一吼,诸多的星苍豹闻声分列两侧,竟给沈陌黎让出了条路,并匍匐在路的两侧,一脸的顺从模样。

就连早前在沈陌黎手心间磨蹭不止的小兽,在听得那声吼叫后,眸中有不舍划过,却依旧在迟疑后走至旁侧匍匐于地,满脸不舍的看着沈陌黎。

而看向星苍豹让出的那条道,其方向恰是通往青烟所在处无疑。

在路的远处,隐隐见一身着星光华服的女子,迈着悠然的步朝这走来。

四下的黑暗挡去她的倾国姿色,腰间的摇曳盼着银铃作响,在这片黑暗里骤然打破了所有的黑暗,令人只觉得赏得一曲九天美乐般悦耳。

见到林立在两侧星苍豹,女子藏在黑暗里的神情却略显凝重。

隔着段距离,她虽看不见沈陌黎的容貌,可星苍豹的反应已然能够告诉她,她担忧了近万年的事,眼下还是极可能已然发生。

仅是带着心中的侥幸,在迈步款款间,女子并不曾有多少异常展现于表。

她的双瞳与四周的漆黑一般如墨,漆黑到让人完全察觉不到她心中所想所思。

因心中的试探,在走近了些后,女子这才轻启红唇对沈陌黎说道“谁允你来这地?莫不是我及时阻止了这群星苍豹,怕是你已被它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万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让她从当年那个一说谎话便会脸红的小姑娘,转变成如今这个谎话信手拈来的女子。

守在山峦沟壑间的这群星苍豹,千万年来便只听一人之令。

自然,这个人不是她,她却借着星苍豹不懂人语的便利,而决定以此试探沈陌黎一二。

在这近万年的漫长岁月里,她等受星苍豹阻挡而无法通向外界,仅能隐居在这山连山里。今日莫不是听到星苍豹的那声吼,她也不会涉险前来此地察看。

黑暗里那婀娜的身影渐与自己靠近,令沈陌黎心头莫名闪过一丝不悦。可她却不知这抹不悦缘何而起,仅是略带笑意道:“那便多谢姑娘劝下豹群,在万恶险地救下我。”

一句言谢之语,却让女子的眸间有嫉恨一闪即过。

劝?她若真劝得动面前这群冥顽不明的星苍豹,又何须与族人在此受困万年?

当初那人留下这豹群匆匆离开,这一走,可是害他们在此被困了万载。与世隔绝,外人传得好听,皆言是他们族人自行决定的结果,却没人知晓,这一切皆是那人刻意为之。

第四百八十二章 陌黎莫离

带着心中无比的怨恨,在女子再看向沈陌黎时,语气在自己都为察觉到的须臾间,都比适才凉了几分“这豹群听话,能让他们不撕咬了你,于我不过是随手可做的小事,不足为谢。”

她的余光在不自觉中瞥向那群始终匍匐在地,对沈陌黎表着忠诚的星苍豹,眼里的怒火不言而喻。

不过是借着这片漆黑的环境,让她在与沈陌黎相隔的些许距离下,得以较好的隐藏住那团愤火。

但她每每由星苍豹面前走过,便可听见匍匐在地的豹群,在她走过时隐隐发出的威胁低吼声。

回想起在过往近万年的时光里,她每每进入这片漆黑之境,便会找到这豹群的无情追击。莫不是她逃得快,怕是小命早已殒灭在这豹群的追击里。

可她不甘,不甘由十来虽姑娘,修炼到这近万岁的高龄,却始终被困在这偏壤之地,全无妙方可穿过星苍豹把守的这地,见到外面的世界。

然而对待这比自己高处数十倍的豹群,她又显得格外无力。纵然已步入神级之上,但与这些吸纳星月精华而成的星兽相比,她的力量却着实过于薄弱。

万年很长,长到足以让族人忘记了外界的模样,只将自己居住的那方山连山之地,当做世界的全部。

但见过外界光彩的她,却始终难以忘怀三国六海的精彩,更忘不了曾经一眼见过就再难忘记的那个妖尊。

于这漫长的万年里,若非有再见妖尊的信念不断支撑着她,她便觉得自己早已化作泥土,与万年前同辈的族人一般没入到轮回里。

她知道万年前的那场征战虽尤为激烈,但妖尊必然未亡。只不过今在何处,又是何等模样,她却全部知道。

唯今沈陌黎的出现,虽让她隐隐心生几许不安。但是能御驾这些凶残的豹群,她便能与离开此地的目标更近几分。

对于那人的仇恨,使她此时恨不得将沈陌黎碎尸万段,可为了能离开此处,她还是在愤恨间决定暂且忍下这般滔天仇恨。

自然,不知面前女子的那些恩怨,沈陌黎只隐隐觉得面前这些星苍豹并非如女子所说那般,听女子的命令行事。女子走过之处,那些星苍豹凶神恶煞的低吼,已然说明了豹群对女子的敌意。

而女子句句皆言是在救自己,可语气中能细细听之便可一下察觉出的敌意,却全不像是为救自己一般。

仅是不管对方是敌是友,只要对方不做于自己不利之事,沈陌黎便也不打算多惹出什么麻烦来。

她双手报十道“敢问姑娘芳名?”

无论敌友,这问个名字,结伴而行先且离开此地,对此时的沈陌黎而言终归是好的。

可她想不到的是,女子对她的这一寻常问话,却是猛然一惊。旋即沉思片刻才道“我名境,姓莫。”

提及自己的姓氏时,莫境明显带了几分犹豫,仅是她又极想知道沈陌黎在听到这姓氏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世人皆传那人在万年前早已殒命,可世间能御星苍豹群者却向来只有她。

若是她已然在轮回中转世重活,莫境只觉得在听到这姓氏后,纵然她饮下了孟婆汤也该对这姓氏有所反应。

那个刻入骨髓中的姓氏,怕是那人忘记所有都不能忘记的存在。

但莫境的猜想错了,沈陌黎在听到“莫”姓后仅是略为点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是个于沈陌黎来说陌生的姓氏,三国六海内的“莫”姓原始于星族,但万年间也有极多其他族的修武之人,因对星族的崇拜而改了自己的姓氏,以“莫”替换了自己原有的姓氏。

星族隐世万年,在五族中俨然成了最神秘的存在。而万年流传下的一切,更让其他四族中有不少人对星族心生向往,渴盼着去星族观赏一二。

这种对星族的心神向往,让四族中的部分人,于这万年里不断将星族的一些特有的文明,当做了自己的日常。

万年演变,也便让那方神秘的星族姓氏及传承文化,变成了其他族日常中习以为常的一部分。

故而在万年的岁月造化下,“莫”姓不知何时起已然成了大姓。

五族内姓“莫”者四处可见,对方若说个偏门的姓氏,沈陌黎兴许还会有所惊讶,但说自这个“莫”姓,对沈陌黎却着实没什么奇怪的。

莫境却不知这万年间的世事变迁,她只以为“莫”姓仍与万年前一般,还是星族独有的姓氏。见到沈陌黎在听到这姓氏后全然无动于衷,让莫境的心中,骤然有了一丝不解。

仅听沈陌黎勾唇一笑,在莫境介绍完自身后道“我名陌黎,能与莫境姑娘在此遇见,着实有幸!”

沈陌黎并没有主动自报门户的习惯,仅是对于莫境的拒人千里,沈陌黎非但没有多少排斥,反倒不知为何想与莫境相熟。

但沈陌黎未想到的是,莫境听完她的名字后,神情中的诧异炸燃。她眯着雪亮若星的双眸,仔细打量着漆黑中看不清五官的沈陌黎,好似想借着这方打量看穿沈陌黎的心思。

莫离?难道真的是她?莫境的心中思量着。

“哪个‘莫’哪个‘离’?”莫境在心下紧张中慌忙问道。

“阡陌纵横的‘陌’,黎明的‘黎’。当初我出生时,恰巧是良田大获丰收的季节,又巧在是黎明时分,父亲便给我取了这个名。”沈陌黎回道。

她可以感受到莫境话中的紧张,却不知莫境的紧张缘何而来。她与莫境不过适才刚刚相识,沈陌黎委实想不明白莫境会对她的名字这般紧张。

前世今生,即使是极为熟悉的人,沈陌黎都极少会在外人面前提及自己名字的由来。可对于面前的莫境,她却始终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没来由的有一种亲切感。

如墨泼染的四周,极好的隐藏了莫境神情的变化。她轻吁一口气,暗自浅笑自己过于紧张的内心,这才再续说道“你父亲真是给你取了个特别的名字,敢问家父可还在?”

第四百八十三章 几度轮回

在莫境这番古怪的问话下,沈陌黎终是略微蹙起了眉心问道:“莫姑娘对我的身世家族好似极感兴趣?”

前世遭洛魁圣殿夺颜,亲眼见到至亲尽数惨死洛魁圣殿的场景,让沈陌黎今生在外人面前,闭口不谈自己的家人。

纵然沈陌黎在这番经历后,已然知晓自己不过是沈家的养子。然而那份从小到大在墨城成长,与沈家相伴而至成年的经历,还是让沈陌黎不愿见到沈家再遇到何险难。

隐瞒自己与沈家的关系,在沈陌黎看来,便是对沈家最好的保护。

她担忧自己有朝一日,身藏帝魂的秘密如前世一般再次公之于众,世人寻不到自己,便会将沈家当成诱自己现身的诱饵。

一旦如此,血雨再次降临墨城,沈陌黎着实难以想象会让本是千疮百孔的墨城再生怎样的变故。

故而在莫境刻意问及沈父时,沈陌黎仅是简略反问于莫境,并不打算过多纠缠。

她心中明了,莫境在自己的答话间有意问及沈父,绝非是无心而谈。

听到沈陌黎稍是起疑的问话,莫境倒也聪明。她爽朗一笑,以笑声匆匆挡去自己的心虚。

银铃与莫境清脆的笑声融二为一道:“非也,我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我有一侄儿刚是初生,家中各位都为侄儿的名字急得很,我这才想着,你的家父若尚在世,又离这地不远的话,我便寻个令家父有空的时间上门为侄儿寻个好名字。”

莫境极快的撇开了自己对沈陌黎的怀疑,简要几句带过了自己问沈父话的缘由。

此处离外界相隔甚远,长住此地者自然知晓由这地出去百来里都不可能有人烟居住。但莫境一时间也未想到其它更好的说辞,便也仅能随意扯些谎说道。

她心中了然,纵使沈陌黎信不过自己的话,却也必然不会因此追问自己的用意。

果不其然,沈陌黎听闻这话后仅是淡淡应道:“家父尚在人世,但我的家离此甚远,怕是无法带姑娘去见家父的。”

任凭哪个人,都能从莫境的话中听出虚实,仅是沈陌黎并不打算与莫境因此而起了冲突。

她莫名其妙来到这方山川相连之地,又意外见到那青烟缭绕之景。对于这地的陌生,她尚有许多解不开的疑团想问莫境。

虽心知莫境有些古怪,但眼下并不是在一些事上纠缠的时候,沈陌黎这才将自己父亲尚在人世的消息透露给了莫境。

至于墨城种种,连带墨城这个地名,在莫境面前,沈陌黎都是缄口不言。

但听得沈陌黎提及自己的父亲尚在人世,只见莫境在黑暗中悬着的一颗心暂且得以安放。

那人今生转世的父母早已殒命,怕是在世上也仅会是个孤儿。沈陌黎既是有生父,想来或许并非是那人的转世。

相隔万年之久,这星苍豹嗅觉出了问题也是极可能的。莫境虽明知世间有许多族人常以善心之名,将没有血缘且尚未能记事的孩童收归自己麾下,当做至亲骨肉去养育,但她便是更宁愿相信沈陌黎并非是那人。

万年间,她想象过无数次与那人转世后的人相遇时,会是怎样的场景。或是在那人星道境界尚未恢复到万年前那般巅峰之态时杀了那人,亦或是助那人重掌族中大权重振族中势力。

可一切都仅是她的想象,到如今真正可能遇到那人时,莫境反倒极为犹豫,不愿确定那人的转世就是眼前的沈陌黎。

万年韶光极长,长到她想不起当初与那人一起发生的许多事。

然而那份同脉的情感,却让她在万年愤恨里,又自知难以对那人痛下杀手。

一瞬间,莫境便不希望沈陌黎与那人有何瓜葛。

若仅是星苍豹群在这万年间,渐渐遗忘了那人的气息,而误把其它气息相近的人,当成那人来看,那反倒会让莫境心中略为能够接受。

可莫境心中却也了然,自己的这番猜测,怕到头来不过是欺骗自己的手段。

如此想来,为了追寻到心中的答案,莫境骤然化成一道星光,在暗夜般的周围闪亮得令人睁不开眼,快到连星苍豹群都来不及反应。

在星光之速下,莫境弹指间已然近身于沈陌黎,以锐利的蔚蓝指甲盖化作一柄极小的刀刃,在沈陌黎的手背上划出一抹殷红。

刹那间,本是匍匐在地的豹群幡然起身,群起咆哮着朝莫境扑去,势若要将莫境粉身碎骨一般。

隐隐的疼痛自沈陌黎手背泛起,传至沈陌黎的识海中。仅是眼下沈陌黎却来不及顾手背上的那抹疼痛,仅是拉起莫境道:“走!”

拉起因祭了星光之速而骤然气力虚弱的莫境,便匆匆朝着路的另一端急奔而去。

两侧的豹群,也不知为何,本要扑向莫境,又好似担忧伤到沈陌黎一般,在路的两旁蠢蠢欲动,却没有哪一只星苍豹冒然扑上前来凶残袭击。

被沈陌黎护在身后跟着向前奔跑的莫境,看着面前那身形与那人极为相似的沈陌黎,眸中的复杂不言而喻。

她冒着生命之险,才在这群星苍豹面前得以取到沈陌黎的鲜血。

此时她划过沈陌黎的那片指甲,正深深的扎在莫境自己的血肉里。借着沈陌黎残留在她指甲上的鲜血,莫境在以血液相融判断着沈陌黎的身份。

星族与其余四族不同,其就算在轮回中再如何转世,星族人也可通过血液相融来识别对方前世的星族身份。

星族人丁稀缺,也恰是用这等方法才得以在万年前壮大。

莫境对沈陌黎的身份始终存着疑心,在几番迟疑下才决定以身涉险,以求证实沈陌黎是否为那人的转世。

要在星苍豹面前袭击沈陌黎并非易事,莫境唯独能用星光之力,才能达到避过星苍豹的阻拦而来到沈陌黎面前。

然而,当她在将沈陌黎的点滴血液融入到自己体内时,那缕极强的排斥感,却好似在对莫境诉说着沈陌黎的几度前世非但和星族没有半点关系,甚至于可能是被星族视作仇敌下过咒的人。

第四百八十四章 星族隐世

望着正带自己迅疾奔跑,闯过一只只星苍豹伏击之地的沈陌黎,莫境眼底再次有了一刹那的恍惚。

近在咫尺的身影,让莫境只觉得沈陌黎与自己前世认识的那人那般相似。甚至于在这急奔中,让她想起了万年前那人带她闯过腥风血雨,走向生路的记忆画面。

这些年来,她一度以为自己早已忘却那人曾经为她做的一切,而让自己固步仇恨中无法自拔。但如今在看到沈陌黎这个与那人极为相似的身影时,她的心神不禁有了丝许动摇。

万年累积下的恨,在这瞬间瓦解崩裂。那缕被她刻意压制下的温情眷念,在她的手被沈陌黎牵起的瞬间,再次萦绕上莫境的心头。

“莫童”莫境浅浅低语着。

这个由她有记忆以来,就和她有着诸多不解之缘的人,让莫境在万余年恨过、怨过,甚至在心中无数次咒骂着要莫童在轮回里饱受一切苦楚。

但当她看到这个与莫童极为相似之人时,她所有的咒骂与怨恨,刹那中变成了长久的沉默。

两人便这般在黑暗里快速奔跑着,也不知跑了几时,面前的一道光,将两人瞬间带离了那片幽黑的沟壑。

面前宛如世外桃源之景,在闭眼睁眼间呈现在沈陌黎的面前。

这里阡陌千亩,种的清一色是带着星光的植株。植株上的果实或如弯月对半,或如满月全熟,让人看着好生嘴馋。

良田之外,一些穿着奇特的男男女女穿行在成片的水幕间,浑身却无半点被水淋湿的痕迹。他们神情清雅,即使提着竹篮箩筐,也给人一种飞仙落在人间生活的高洁气质。

而水幕周边落英缤纷,有无数粉红花瓣飘飞,淡淡的香气令人流连,却又让人心间莫名产生一阵怅然之感。

陌生的一切,在沈陌黎眼里见着,心里却莫名产生了一缕熟悉来。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这景象似曾见过,又在这仙气满溢的一花一草间,觉得有无数美好与亲切肆漫。

莫境刚是跑出沟壑,便察觉到了沈陌黎眸中的异样。

适才以血相认,确定了沈陌黎并非那人,让莫境须臾放下紧张。

即使沈陌黎前世乃是星族仇恨之人,但比起是那人的身份,还是更容易让莫境接受。

她唇瓣一勾,在片刻中才真正有了些许放松道“此地是我族人世代生活之地,你既是来了,不如在这住下段时间,看看此地的山山水水”

“这是什么地方”沈陌黎并未应下莫境的提议,仅是红唇轻启而发话问道。

这些非比寻常的景,纵使是仙家圣地与之想必都要逊色一二。沈陌黎一时间,着实想不清是什么样的地方,能得如此造化。

点点星光,与三国六海内全无星辰的夜不同,在这片远离尘嚣的地界里给人一种宛如隔世的感觉。

植被上的星光恰如倒扣的天,那般近,又是那般闪耀着极端的光芒。

偶有身着娟秀雅逸的人穿行其间,为植被灌溉着不知何物的佳酿。缕缕星光闪烁在其周围,轻缓的抚触着这些穿行者的衣袂,远远眺望,宛如这些人行走在天际里一般。

见到莫境,这些穿行的人极为热忱的招呼。只是这打招呼的方式,却与其它族截然不同。

他们手间点一缕星光,让星光在虚空中如蒲公英般飘曳到莫境跟前,以星光中寄来的话语传递自己对莫境的关怀。

数十缕星光在族人的指尖点亮,缓缓飘飞萦绕到莫境身畔,丝丝轻柔的话时灭时亮的星光中传递,极易使人分不清那话究竟是那些人所说,还是那颗星在说话。

莫境随意将一抹星光呈在掌间,这才悠悠答了沈陌黎的话“此乃是星族隐居之地。”

她不知沈陌黎是如何寻到这里,但既然沈陌黎来了,为了星族不受外族侵入,她便没有让沈陌黎再离开的打算。告知沈陌黎,不过是因做好了困束沈陌黎的准备。

恰在此时,少数穿行在阡陌星光中的人,却是发现沈陌黎的存在。

他们的目光在从莫境身上转移至沈陌黎身上时,神情里的震惊不言而喻。

星族的寿命远比其它族要长得多,万年时光,虽有部分星族人在漫长的岁月蹉跎中去世,却也有不少星族人尚存。

他们见过莫童的模样,更将当初莫童被五族称为星凰时的风华绝貌铭记于心。

这些年里,星凰已然离星族而去,但星凰的神像却始终坐卧咋那卷水幕之内,供星族每日祭奠缅怀。

在见到沈陌黎的瞬间,他们只觉得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庞熟悉无比,仿佛再见到星凰重归族内一般。

一时间,这些被沈陌黎容貌所惊的星族人,尽数行礼道“恭候星凰归来。”

有多少年,他们在痛失星凰的悲愤中隐世度日。这些豹群虽是阻挡他们离开的原因,但在星族中却也有不少人心甘情愿被困在这地。

没了星凰,纵然再行迹三国六海,对于绝大部分星族人而言也变得索然无味。

星族自古便没有雄霸五族的意图,即使在万年间的那个乱世,其余四族为了权力而争破脑袋,他们也怡然自得的逍遥生活。

星凰在,纵然其余四族有心想灭星族,却也要因星凰的实力忌惮几分。

如今星凰殒命,没了星凰庇护的他们更不愿行迹八荒。

不得不言,星族中寻常人的修为在五族中皆算得上卓越,但他们却偏偏不爱与世人争斗,只觉得那番腥风血雨是他们不愿承的画面。

失去星凰,这些星族人在五族间纵横,以自身的实力去面对外族强者虽依旧没有太多阻碍。但他们偏就是不爱,让自己身陷杀戮的旋涡里。

尔今星凰归来,让他们再次想起了万年前的辉煌盛景。

星凰所到之处,星族如何洒脱自在,都无人敢出来搅和半点雅兴。

那些斑驳的岁月,令他们在万年后的今日回味都依旧甘之如饴。他们的处世之道,不偷不抢也不搅乱他族的日常,仅有一壶佳酿,便足以让他们浪迹在天涯海角怡然自得。

可是星凰殒命后,他们已有太多的日子不曾享受过那份自得。



第四百八十五章 星灵血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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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族势力交错,即使他们不曾对他族有过敌意,却也不见得他族不会对他们不利。

没了星凰的星族,在万年前的强者眼中便形同一盘唾手可灭的散沙。

哪怕星族每一个个体的修为再强,但他们纵游于三国六海的各个角落,无法团结下,便极容易受外族合力而击杀。在那场因星凰殒命而引发的血战里,星族人遭受到了极大的重创。

世人皆知星家宝贝极多,便多那些从不多问世事的星族人,丝毫没有半点的手下留情。他们渴盼着在虐杀星族的过程中,得到足以快速提升自己的宝贝。

当初若非星凰与所有星族血脉相连,一旦同族之人落难,星凰便能通过族人传递与自己的血脉感应,知晓是何人杀害自己的族人。

那等极强烈的星脉感应,让四族之人纵然对星族宝贝窥觊许久,可也担忧杀害星族人会引来星凰的凶狠报复,而不敢动星族半分。

星凰坠入黄泉后,这一切的顾虑便再不复存在。

仅是这些贪婪之辈却忘了,星族的宝贝虽多,却多数离不开星灵相持。外族人强行用之,无需多久便能让那些旷世奇宝因缺少星灵,而黯然变成破铜烂铁。

只能短暂使用的各式珍宝,非但没有让外族人收敛,减少屠杀星族的念头。

反之,他们或是几族强者联手,或是举一国之力而围堵拦截,而更加疯狂的虐杀星族人,以求豪夺星族人手中的各类助修为提升之物。

星凰的殒命十分意外,使得这些在三国六海内洒脱纵游的星族人,丝毫没有时间反应,便要面临世间这无穷无止的杀戮。

每每星辰繁多的夜晚,这些散布各地的星族人便会对着星空祈愿,渴盼能得到星凰的再次庇佑,得以躲过那场灾祸。

也不知是否是对星辰的祈愿起了效,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天际的星辰不断减少,而星族人也逐一消失在了四族面前,成为最神秘的所在。

纵然其余四族内的少数强者,依旧可以通过些能能异术探测到星族人尚且活在人世,但在这万年间,却再没有人能寻找到星族人的去向。

三国六海内曾经的漫天繁星,也在星族失踪后全数消失了踪迹。

自此,夜便是一片墨染的漆黑,苍穹之中再见不到半点光亮。

不堪回首的血雨往事里,让星族人安居此处。虽是受困于此,但远离杀戮的安逸还是让他们不愿离开此地。

也唯有少数与莫境这样对外界有所眷念的星族人,才在万年间不舍尝试,企图离开这群山环绕之地。

沈陌黎的出现,则让这些安居此处的星族人重新燃起了离开此地,再次纵游世间的希望。

当他们第一眼看到沈陌黎那与星凰一般无二的面庞时,他们便深信那是星凰回归,以护佑他们安然游荡世间。

回想当年,星凰殒命的消息传遍三国六海,星族人却没有几个人在场见到星凰命丧九泉时的过程。往后在受外族追杀的过程中,他们亦是跟着缕缕散发着星凰气息的繁星指引才来到此地。

万年前,他们中的多数在见到此地停留的星凰遗身后,都不曾相信星凰已然殒命。万年后,当他们见到沈陌黎时,更相信那便是他们的星凰。

见到众一致行礼的星族人,沈陌黎的眉心却是略为一蹙,刚要开口便听莫境对着众族人大声宣布:“而今星凰归位,我等离开此地指日可待!”

旋即,莫境并不顾沈陌黎的意愿,仅是依附在沈陌黎的耳畔轻声道:“星族的任意一个人,都足以将你抹杀千百回。你若不想死,便将自己当做星凰。”

说罢,莫境便再次对众星族人道:“星凰当年有所损伤,导致记忆丢失,过去这万年才凭着对星族的感知回到此地。尔等还是莫做出这等架势,把她给吓到。万年前,也没见尔等对星凰这般有礼过!”

“也是。”在这群人中,有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女扬起笑,在阡陌中摘下一叶星灵草,一蹦一跳跑至沈陌黎面前。

她双眸含星带月,将星灵草高高举起,递到沈陌黎的面前道:“莫童,这星灵草与你最映衬,送你。”

在少女手间的星灵草,随着风而微微摇曳,真若天上的星辰一不小心坠落凡间,令人想将其珍视。

“好。”沈陌黎接过那一叶星灵草道。

摇曳的星光在草尖闪烁,刹那间将沈陌黎的记忆拉至早前。在意外进入莫弥留下的那片混沌之境时,她分明也见过成片的星灵草。

那是星族所独有的植被,唯有在星灵浓郁的地方可以生存。

虽仅是第二次见,沈陌黎却觉得自己与这星灵草有着不解之缘。她伸指轻触向草尖的星光,眸底有着未曾有过的思绪。

“住手!”莫境察觉到沈陌黎的动作,一道喝止道,却已然来不及阻止沈陌黎指尖的动作。

一点点殷红的鲜血由沈陌黎的指尖滴落,宛如细雨直下,落在星灵草上,让草尖的星光瞬间变得黯淡。

见状,周槽本是喜悦无比的星族人皆是神情异变,他们的忧虑化成皱纹,攀延上他们的面庞。

“莫境,她究竟是谁?”一个神态自怡的老者,于稍远处踏星腾云而来,在众人面面相窥间落在了沈陌黎的跟前。

他作为当今星族卜灵师之首,在见到沈陌黎的第一眼时,便已察觉到沈陌黎与莫童有着些许不同。

仅是见族人那般激动,他便停步稍远的地方按兵不动,观察着沈陌黎的一行一举。

卜灵师在星族中地位极高,但倘若他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沈陌黎并非星凰,想来鲁莽站出,也不能让族人信服自己所言。

星凰关乎星族未来,在面对沈陌黎时,他便变得格外谨慎。

仅是他为想到,沈陌黎的破绽这般快便展示在星族人面前。那点滴殷红,分明是在向星族人发出警告:沈陌黎非但不是星凰,还必定是星族的仇敌!

第四百八十六章 卜灵尊师

星族植被历来对被星族下过咒的仇敌感应灵敏,沈陌黎伸手去触星灵草,若不是体内藏有星族血咒被星灵草察觉,星光之力薄弱的星灵草,也不至于耗光所有的星灵之力,去刺穿沈陌黎的指尖。

见到事被败露,莫境的眸光中几番闪烁躲避,刚要开口,便听沈陌黎答道“我并非你们口中的星凰,不过是因些意外误入了此地。”

对于这片如梦之地,沈陌黎虽为其中的美景所惊赞。但即便在星族人群聚向她行礼时,她都不曾因此动过要留在此地,冒名顶替星凰身份同这群星族人一起生活。

重生一世,她有着太多羁绊尚未完成。偏安一隅,绝不是她所想。

面前的老者,沈陌黎虽不知对方是何身份。

但身正不怕影子斜,沈陌黎心中坦然,自然没有打算在星凰这件事上多做隐瞒。

岂料在听到沈陌黎那极富不同的声音中,老者的神情却为之一惊。

沈陌黎声音不单是像,简直与当年莫童的声音一般无二。作为卜灵师,他岁数虽大,听力却比寻常的同族人还要灵敏。

沈陌黎仅是一句话,他便可极为确定,那天地无二的声音必是莫童才能说出口。

外人再如何伪造,也模仿不出莫童的声音。

“你是如何误入这地的”老者沉默片刻才再续问道。

沈陌黎的出现委实可疑。早前他离得远些,尚未听出沈陌黎音质里那无人可模仿的特殊,可在听到了那独属莫童的音质后,让他自己都极难相信面前这个人不是莫童。

星凰莫童,乃是万年前星族最引以为傲的存在。

纵然离世万年,但在星族中,许多关于莫童的事却被完好的保存下来。

星族感激于莫童为族中做过的一切,更一直在等待着莫童的归来。

作为卜灵师之首,老者曾卜算到莫童的死,却也卜算过莫童的浴火重生。

仅是如何浴火重生,在何时以星凰的身份重现人世,却是老者所卜不到的现实。

他从不曾将自己卜算到与莫童有关的一切告诉其他人,仅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等待着莫童的再次出现。

如今,沈陌黎声音里极为特殊的音质,让老者目光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借着说话的空挡,他几步上前,暗中运转起卜灵之力,尝试以距离的拉近,感应到沈陌黎的真实身份。

但老者料想不到的是,沈陌黎体内有一股极为强横的力量,在他的卜灵之力暗潜入内时,极快的反冲而出,竟在须臾中将老者震得往后一跌,摔落在几丈之外。

见势,沈陌黎的反应极快,手臂一伸,本想拉住莫名朝身后跌倒的老者。

但连她自己都不曾料到,她皓手的抬起间,一股不知由何处聚起的力随之由她的掌心旋绕而出,准确无误的击打在老者的胸口处,反倒加重了老者朝后重跌的力度。

一声轰然,伴着老者摔跌在地。一口血剑自老者嘴中吐出,丝丝染红了老者玄青的衣裳。

“卜灵尊师。”被老者跌摔的画面所震惊的星族人,匆匆上前查看老者的伤势,急于打算将老者搀扶起身。

星族从不以姓名称呼卜灵师,而是以卜灵师的等阶称呼对方。

卜灵尊师乃是星族人世代对卜灵师之首的称呼,它象征着卜灵师的尊荣,更是历代卜灵师不断奋斗的目标。

身为卜灵尊师,其卜灵之力通常都是强悍到能卜算出天地万千,卜得五族生死的存在。

对于大千世界的观探,世间没有哪一个人能做到如卜灵尊师这般通彻。

然而,卜灵之力的运转,却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若非逼不得已,卜灵尊师纵使拥有卜算天下一切的能力,也不会轻易去窥探世间诸多大是大非的未来。

寻常,其他的卜灵师负责为星族每一个初生之人卜算未来好坏,亦无需卜灵尊师出手,去卜算一个人的命运身世。

也唯有沈陌黎这般,对于星族至关重要者,才会让卜灵尊师想要祭卜灵之力,去探寻一二。

只是这次卜灵尊师的卜算,却着实扑了个空。老者犹疑的望着沈陌黎,全然琢磨不透沈陌黎体内那股比自己卜灵之力更为刁悍的力量源自何处。

他目带疑惑,仅是摆了摆手,示意族人莫为他担心,而祭力站起。起身间,无数星光萦绕其身,仿佛替他承担了所有撑起的力量。

“这位长者可有受伤”沈陌黎见得卜灵尊师起身后,慌忙问道。

虽然打得老者跌坐在地的那股力量并非自己所为,但力量终归是由自己体内旋绕而出,实打实的撞在老者身上,这让沈陌黎心中一时间有些许的过意不去。

她并非蛮横不讲理的人,纵使星族对她表现出极为古怪的行止,但那些神情上的惊愕不满沈陌黎前世已见颇多,早已到了见怪不怪的境界,自然不可能因此便去伤一老者。

围着老者站立的其他星族人,却不明适才的情况,只见到沈陌黎抬手的瞬间,对着老者又是一击。

对沈陌黎忽如其来的两番偷袭,他们即便不说,心中却也营生出丁微不满。

但作为卜灵尊师的老者未表明态度前,他们也自然不好多插嘴指责。

这是星族人所看重的礼节,他们习惯放浪四海,自在而活,但待人处世上却也丝毫不马虎,并不会做出丝毫越矩之事。

唯见老者和颜悦色,仅是大手一挥道“无事,姑娘莫要自责。”

见到卜灵尊师表了态,其余星族人便也不在这事上多做追究。他们敬重于老者,在一些大是大非上更是对老者的判断信任有加。

对于沈陌里的意外伤人,星族中有不少人虽仍带疑惑,但卜灵尊师这般表态,他们便深信自有一番道理。

至于是怎样的理,他们有心听卜灵尊师点明,但眼下沈陌黎在此,他们纵使疑惑万千却也不便多问。

倒是璞辰剑灵,于这片星灵浓郁之地终归是耐不住,在老者跌倒间悄声一跃,躲到了旁处。



第四百八十七章 心神不定

借着众人的目光皆被老者吸引去的空挡避身旁侧,璞辰剑灵只以为自己瞒住了所有人。

它将剑留原处,寻了个巨石遮挡的地儿,忍不住自己的对星灵的渴盼,而大口大口的揽着四周空气里的星灵,不断往嘴中塞去。

星灵的浓馨甘美,对于世间所有的星族神兵皆有着极大的吸引力。纵使是修为登天的神兵,都难以抵挡住星灵的诱惑。

不过是因神兵体内尚存的星灵多少,而决定星灵对神兵有多少影响力。

对于璞辰剑灵这般长期处于缺失星灵中的神兵而言,星灵的诱惑便更非一般能抵挡得住。

点点微微闪烁的星灵漂浮于四周空气里,于寻常人看是美到心中陶醉的存在,可在众星族神兵眼里,便是可口到令人忍不住想胡吃海喝的存在。

失去星灵的星族神兵,形同一堆破铜烂铁,即使有劈天斩海的实力,都难以得到发挥。

在点点星灵入体下,璞辰剑灵圆滚的肚皮上呈现点点星光,无数迷蒙的烟雾萦绕至璞辰剑灵周身,带着丝丝光芒,让人乍是一看,便觉得醉人无比。

于星灵的滋养下,璞辰剑灵的五官好似有了极大的变化,一下子宛若童颜,带着稚嫩的光晕。

它吃得痛快,只以为留了剑在沈陌黎身畔,若是有了危机,也能极快的赶回剑中。

但它却独忽略了卜灵尊师对星族兵刃极强的感知,在一阵赶场淋漓的品用星灵里,只见一道由卜灵之力化成的网跃过山石,一下将璞辰剑灵网入了其中。

于一阵猛吃中,璞辰剑灵只在乎于剑的感知,却忽视了危机离自己的靠近。

仅听巨石后传来声惊呼,便见璞辰剑灵挣扎着被束缚在一片卜灵之力汇成的网中,由虚空被带至众星族人面前。

“璞辰剑!”星族人几近是异口同声道。

璞辰剑乃星族盛名与恶名并存的一大神兵,乃是星族人一眼即可认出的存在。

早前的璞辰剑灵尚且因缺少星灵,而五官瘪扁略像老头儿。但在星灵充足的滋润下,此时已然脱胎换骨,恢复到往日的神采。

见到被卜灵尊师察觉,带到了众人面前,璞辰剑灵虽有心想再避闪,但也自知无法再躲得过族人诧异的目光,便也仅能抓抓后脑勺,略带尴尬道:“大伙儿都在呢,真巧。”

植星身为卜灵师,修为在族内虽是极差,但因其父之大能,而受到星族人极多的关注。

而比起植星,这把璞辰剑更是星族人皆极为熟稔的存在。

星族人敢与璞辰剑结下血契者甚少,却人人赞佩于璞辰剑的威力。

但无论璞辰剑与植星的过往如何,此时的星族人更关心的是璞辰剑灵为何会在此处,又为何不见于植星。

要知当年植星离开星族前,璞辰剑灵寸步不曾离开过植星。哪怕是一厘之遥,都会让璞辰剑灵生出无边的不安。

可如今,璞辰剑灵单独在此处,无论如何理解,星族人皆无法明了。

仅见卜灵尊师先行问话:“璞辰剑灵,当初星族将最后一叶避世方针赠与植星,使植星得以带你离开此地,为何如今仅见你回来?”

植星修为境界再不济,但却也是卜灵师的一员,让卜灵尊师如何都做不到不管不问。

当初,若非璞辰剑灵私下寻他,与他告知了自己与坤火珠的矛盾,卜灵尊师也不会以一叶避世方针,让植星离开此地。

在无数的日夜里,卜灵尊师也曾想过凭己之力,护得植星这个前代卜灵尊师遗留在世的唯一爱子。

奈何坤火珠恰巧乃是卜灵克星,见过上一代卜灵尊师如何死去的卜灵尊师,便也自知难以抵抗坤火珠的焚天本事。

多方权衡下,当初的卜灵尊师这才会教授璞辰剑灵以避世方阵,在星族人莫名的目光中离开此地。

这么多年来,星族不明真相的族人,只以为植星是携着这把凶煞的璞辰剑,前往三国六海寻找破解星苍豹群的方法。

当年星族人对于卜灵尊师为何不选别人,偏偏选择植星这入了卜灵师行列十几年却未有多大建树的卜灵师心存疑惑。但璞辰剑再如何凶煞,终归是星族难有的神兵。

加之璞辰剑灵寸步不离植星,纵然植星星道境界不高,卜灵术练就得也极为不理想,但终归有一把神剑庇护,这也让星族人在担忧里有了些许放心。

再者,他们居于此地早已习惯。乐得逍遥的他们,纵然心念着外面的世界,但当年星凰死后的诸多意外依旧笼罩在他们心头,使星族人对于前往外界寻得自由的期盼,实则并不强烈。

他们于此地过着仙山生活,在万年中乃是修为最不曾有过半点滑降的一族。

万年来,族内虽有人走向往生,化作灰烬,但活着的人时刻不曾忘却万年前星凰殒命后发生的一切。

漫长的时光足以让星族人放下那段血仇,但他们却放不下自己心中的梗,在万年间不断修炼自身。对于族中小辈,星族人更不曾有过半点怠慢。

万年前的事,他们不曾刻意对小辈提过半分,却也不做隐瞒。他们以星族的睿智,让星族后辈从万年前的事里读得的不是无边的仇恨,而是不断地修行自身,以得更高的修为境界,拥有更强大守护星族的实力。

漫漫岁月磨人,但磨不去星族人的执念。他们在岁月中得到的从不只有平白增加的年龄,更有不断提升的实力。

如今,星族人聚力,自然可破了星苍豹的阻挡。但因万年前的祸事,让这些星族人难以有破去星苍豹的意念。

他们念及的不仅是星苍豹群乃是星凰唤来,是星凰留给他们的唯一念想,更因为三国六海内那些他们曾经走过的地方,留给他们的是自由畅快,更是无穷尽的血腥回忆。

与其踏步去走那些他们不愿回想起的地方,星族人便觉得不如隐居此处,静守美好。

但是璞辰剑灵的出现,如一番涟漪搅得他们心神不定。

第四百八十八章 弹指万年

作者:

精彩小说网,最快更新最新章节!星族人并不曾真正寄希望于植星,在漫漫岁月里,他们不过希望这个卜灵术并不出众的星族少年活得安好。

万年前的腥风血雨在他们心底宛如一颗种子发芽,给他们结下无数苦果,使星族人虽放下仇恨,却从不喜遇到其他四族的人。

在那场难以预见的杀戮前,他们着实结交过不少外族人,但诸多祸事却改变了他们的一切。

纵使在四族之内仍有至交,但因灾祸,他们已然无法去面对那些外族人。他们在过多的血迹斑斑里,摸不清外族人心,更不相信于外族。

星族长相与其它四族迥异,极为容易辨别出来。

放眼三国六海,但凡见到皮肤皙白如雪,耳朵上有尖角的,几乎所有人都能一眼辨别出对方的星族人身份。

当初卜灵尊师执意让植星借助避世方针离开,许多星族人本就不赞成。

他们并非担忧于赠与植星的那叶避世方针,乃是星族中最后一枚,而是因星族在另外四族眼中,便如活生生的猎物,是仙、人、妖、魔四族皆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存在。

万年避世,让星族人已然不知如今的三国六海有何变化。他们仅知晓外界对星族的宝贝的窥觊,在这些时间里从不曾有过半点减少。

星族法宝在当年外族的杀戮掠夺中,虽是少去极多,但在星族人手中却也仍是不少。

植星手中的法宝虽独有璞辰剑,然而外族见到植星,却绝不会因他手中是否有法宝而减少对植星的追杀。

要知星族在众人面前销声匿迹后,寻得一星族人,加之威逼凌虐,他们便极有可能寻到其他星族人的踪迹。在四族眼中,那些神秘存在的星族人已然不但仅是一族那般简单,更是他们无尽略去法宝的来源之一。

星族人擅于修炼,虽人数极少,但人人精通神兵打造。在万年前的乱世里,星族的神兵奇宝数量便是其他族难以匹及的存在。

纵然当初许多宝贝,皆因星灵耗尽而遗失在三国六海成为一堆烂铁。

但经过这万年的休憩,星族亦累积了外界所不能匹敌的奇宝数量。这是星族人自己知晓的事,却也是外界四族之人皆能猜测到的事。

天下另外四族并非人人心恶无比,却也从不乏有贪婪之辈。

这些人始终将目光放在星族身上,在万年之间,更是有无数穿越千山万水也试图要将星族挖出者。

若不是当年星凰余留在世的那缕残余的意识,化成这片净土,引星族踏入此地让星族得以休憩。分散各地难以团结对抗外族的星族人,怕如今早已灭族。

漫漫岁月里,他们极少回忆万年前的事。但在万年的岁月里,他们亦时时提防,唯恐一不小心让外族人钻了空子,再混进星族中破坏。

五族中星族寿命最长,他们的年岁却也加深了对往事的记忆。

漫漫兮万年,在另外四族中早已是无数个轮回转动,四族后人也早在这些轮回转替间忘却了万年前祖辈对星族犯下的杀戮罪恶。

所有与星族相关的事,皆是四族或口耳相传、或笔墨记录流传至今。

唯今,四族之人早已没了当年的凶残对待星族人。但因传言的神秘,也让四族之人对星族充满了无限好奇与探究。

可万年,对星族来说却不过是覆手之间。他们有人从懵懂之岁成长到强壮之年,也有人从壮实岁月里慢慢走向了苍迈之时。

岁月虽给星族人留下了痕迹,却不曾以多少轮回冲淡他们对过往的记忆。

那些外族因口耳相传而渐渐淡忘的历史,他们却始终历历在目。作为那些惨祸的亲身经历者,他们从不曾忘却过那些祸事的存在。

唯今植星的消失,无疑敏感的挑动起众星族人屡次尝试忘记的一切。他们担忧于植星,更担忧于自己的命运。

以星凰最后一丝意识凝聚成的这片世外桃源,对于外族乃是极难找到的存在,却也非必然无法寻到的所在。

植星由此处离开,纵然是借助了避世方针的力量。然而,植星身上残留着此地的气息,却是极容易让四族中一些鼻端敏锐者追踪到此处。

说不慌,便仅是星族人蒙骗自己内心的谎言。

然而对于星族人的问话,璞辰剑灵却仅是支支吾吾,一时间全答不上来。

素日,璞辰剑灵虽擅于用些胡乱编扯的话,去瞒过些自己不愿透露的事实。

但唯独在植星这件事上,璞辰剑灵心知自己瞒不过星族人,更做不到拿植星扯谎去骗面前的星族人。

它生于星族,虽不过是星族的神兵,与星族人间相隔不仅是种族之别。但璞辰剑灵对星族的感情,却丝毫不亚于哪个星族人。

星族人畏惧于它,只当它是不祥之物,却并不会如一些族一般摒弃于它,放逐它而不管不顾。

恰恰相反,星族人深刻敬佩于璞辰剑的力量,反将璞辰剑视作星族极大神兵之一,对璞辰剑仅是因畏而避之,却不曾对璞辰剑有过半点不敬。

他们擅长于炼制各类神兵,更知神兵得来不易。对待每一神兵,星族人都有着极为尊敬的态度。

在星族人眼中,神兵已早不是冰冷的铜铁器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可以与这些神兵共享自己的生活,更将神兵当做自己的家人良友,当成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也正是因星族人对神兵的尊敬,使璞辰剑灵虽扯谎成惯,却难以在星族面前开口扯下谎言。

回想当年为避坤火珠杀去植星,璞辰剑灵寸步不敢离开植星半步。即使植星意外沉入湖底,璞辰剑灵都自甘于自己被困湖中万年,以求守在植星身畔护得植星安好。

它对植星的那份情,在漫漫岁月里可说从不曾改变过。

然而,它未继续守护植星,让植星唯今只身一人尚在险境中,却是它想回避都回避不了的沉重话题。

见璞辰剑灵不答话,卜灵尊师的眸中渐渐有了不安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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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神兵血契

无论是隐世此地,还是当年放浪于三国六海中,能让卜灵尊师心生不安的事并不多。

大是大非前,不灵之力虽不可随意滥用。但小事面前,卜灵尊师掐指间却也极快算出变数。

当年植星离开此地前,卜灵尊师便为植星算过。算得的卜灵结果虽不理想,也见不到植星这一生的结果,却也知晓了植星的那趟外出,必能遇到贵人。

仅是何时遇到、遇到前后又会有哪些事,却是卜灵尊师所算不到的。

这在星族中并不多见,因卜灵师会在孩童出世的那刻起便见卜灵之力预感到众人的未来。而那些被算得的未来,在卜灵师的提醒下件件成真,也让星族人对不灵之力有了极深的信赖。

但不灵之力也并非是万能的,一些未来命数变化多端者,便是卜灵师采用卜灵之力都难以算得的存在。

植星乃是上一代卜灵尊师唯一的爱子,在植星出世时,便又上一代卜灵尊师为植星卜算过命运。

奈何植星的命运却是极为坎坷挣扎,纵使是星族中卜灵之力最强的卜灵尊师,都难以在植星的命数中算得其它。

算不到,卜灵尊师在植星离开过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对植星虽也颇为担忧,但因卜灵之力对植星的不管用,让卜灵尊师日常除了对植星牵挂连天,却也再不曾去卜算过植星的命运。

现如今,卜灵尊师已然从璞辰剑的支支吾吾里,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他将手指藏在袖中,借着卜灵之力试图再去算得植星命数。可在多番卜灵下,他从不曾寻找到他想知道的一切。

植星便如同灰飞烟灭般消失在三国六海中,即便卜灵尊师如何卜算,却也无法算得植星的消息。这让卜灵尊师的心有“咯噔——”直响,心中的无尽悔,也在这一瞬间燃起。

他师承上一代卜灵尊师,在成为卜灵师前,他不过是星族一个人人可欺的小乞丐。若非上一代卜灵尊师对他的栽培,便没有他的今日。

上一代卜灵尊师已死,纵然他想一报师恩,却也再难有机会去做。唯一让他能为自己尊师所做的事,在卜灵尊师眼里便仅剩护得植星安好。

在植星决定于璞辰剑契约,手下璞辰剑时,卜灵尊师是第一个站出反对之人。

他不知上一代卜灵尊师是如何死去,但是璞辰剑的不祥传言着实过多,让他不愿见植星那般去冒险,继承下自己父亲余留在人世的神兵。

无奈当初的植星却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极难听得进去他的劝说,并执意将璞辰剑随身携带。

无法做到对植星放任不管的卜灵尊师,当初乃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答应了让植星与璞辰剑灵契约,但需以修炼卜灵之术为前提。

他为植星铺好了道,仅希望卜灵之术能让植星在生死关头,获得更多生的机会。

然而卜灵尊师未曾想到的是,植星对卜灵之术的领悟力没有前代卜灵尊师的万分之一不说,还每每将卜灵之术炼成了另一番卜灵尊师都难以辨别的力量。

他不知植星与自己的父亲为何差距极大,但好在星族避世于此,也让卜灵尊师在过去的一些时间内,径自以为仅要自己不离植星太远,想来也能借卜灵之术探查到植星安危。

但他所有的想象,在璞辰剑灵自己寻来找他的那瞬间破灭。

当卜灵尊师知道与璞辰剑灵有关的一切恩怨后,纵然他极想护得植星安好,但坤火珠乃是卜灵之术的克星,任凭卜灵尊师有多逆天的卜灵之术,对抗得了天下人,却独对付不了坤火珠。

莫非如此,当年的卜灵尊师也不会贸然答应了璞辰剑灵的话,让植星走出自己视线之外。

如今当他再次卜算起植星时,不安从他的眼底心底流泻而出,落在同族人眼中,更引来了族人的恐慌。

恰在此时,有眼尖的星族人,也不知为何在这紧张中将目光瞥至沈陌黎腰间,骤然察觉到那把藏在沈陌黎腰后部的璞辰剑道:“植星的剑!”

随着那人的话,众人近乎同时间齐刷刷的将目光由璞辰剑灵身上,尽数挪移动沈陌黎腰上那把雕刻着古老花纹的长剑上。

“没错,那确实是璞辰剑!怎会在这女子手上?”

“莫非,她杀了植星?”

“莫胡说,这姑娘年纪轻轻,怎会如此残忍?”

“若非如此,这把剑又怎会在她身上?”

碧绿的剑刃光芒虽被藏在剑鞘里,却也隐隐透过缝隙折射而出,让人看得心中发慌,使众星族人皆忍不住一阵轻声讨论起来。

璞辰剑主不亡,璞辰剑便不易其主,这几乎成了璞辰剑由生以来的预兆。

如今剑别在沈陌黎身上,纵然无人告知,在这些星族人心底,却早已认为是植星死去。

他们在往昔见到璞辰剑灵虽常是绕道而行,但对璞辰剑的事却也知之不少。

璞辰剑对剑主的忠贞,在过去那些年里,曾感到过无数星族人。

星族人深知,以璞辰剑的性子,纵然对方给出多大的诱惑,只要剑主尚且活着,它便绝不可能换了他人做剑主。

故沈陌黎此时身佩璞辰剑,在星族人看来便更像是一道丧事的告知,让人痛得透不过气来。

“植星他没死。”见到璞辰剑灵纠结于如何面对星族人,沈陌黎便直言以答众星族人的话。

“那璞辰剑灵……”对于沈陌黎这个不明身份,血脉还能与他们相接的女子,星族人并未放下所有的警惕,自然便也不十分相信于沈陌黎。

再者,璞辰剑灵如今归了沈陌黎,让他们如何都不相信植星还会使个没事的人。

神兵的命运皆是如此,契了血约,哪怕这些神兵再如何不满自己的主人,都不会弃之不管。相反,当神兵被仇敌强行签了血契,与原主人再如何有感情,都再难以甩开血契的控制,再回到原主人手上。

现如今的璞辰剑,在星族人眼里便是这样的存在。他们深信当初璞辰剑对植星的感情,但沈陌黎与璞辰剑契了血约,是否借着璞辰剑前去杀了植星,便是星族人难以琢磨透的事。

第四百九十章 神兵易主

因心中疑惑萦绕,使星族人在看向沈陌黎时,眸光中不禁多了几丝敌意。

加之早前的星灵草耗尽了星光所发出的警示,使众星族人对沈陌黎的身份一时间充满了好奇,迫不及待于想揭开沈陌黎那被星族下了血咒的身份。

要知血咒虽是星族所下,但星族中能对仇敌下血咒者寥寥无几。

而这些擅于下血咒之人,在每次下血咒之后,皆会将被下血咒者的名字以星光传递至星海尽头的悦灵山中,以便星族人查找被下血咒者的身份。

可以说,悦灵山中藏着星族所有最高深的秘密。但星族之中,却非人人可达悦灵山。去得悦灵山者,不但需要卜灵之力,还需与悦灵山有缘。否则,前往者非但无法到达,还极有可能永久迷失在星海中。

正因此,星族人虽知晓悦灵山这片圣土,却极少有人愿意踏步其中。

悦灵山中的秘密,也唯有卜灵高深者可借助卜灵之术读取一二。

现如今,想要解开沈陌黎身上的血咒之谜,这些星族人便仅能将希望寄托于卜灵尊师上。

察觉到四周冰冷的敌意,璞辰剑灵这才从尴尬中回过神来。

它挣扎着想丢开围困自己的网,却无论如何都难以挣脱开来。无奈下,璞辰剑灵仅好高声呼喊道“植星没死,莫危难她。”

一声急切,将璞辰剑灵心中所想淋漓展现。

仅不过换了剑主的神兵,纵然出自星族手笔,却也再难得到星族人的信任。

听闻璞辰剑灵的这声喝后,众星族人仅是眸光复杂的盯视了璞辰剑灵良久。他们隐世多年,早已不再如当初那般肆意言行。

比起其他四族,星族人可谓更沉得住气。他们擅于从人的言语中捕捉到更细致的信息,璞辰剑灵的明显慌不择语,让星族人心中的疑问不禁更盛了几分。

仅是卜灵尊师尚未开口,他们便决定静观其变,以看清事情往后的发展。

也恰如星族人所料,在璞辰剑灵一阵惊慌的辩解下,卜灵尊师肃然问道“植星既然没死,那此时又在何处?”

他的话语平淡,但生擒的肃穆已然昭示了卜灵尊师此时心底的愤怒。

当初,植星执意要与璞辰剑灵在一块,卜灵尊师便不止一次的出手阻挠,还曾趁着植星不备,将璞辰剑借着避世方针丢掷到九霄云外。

然而,无论璞辰剑被丢至何处,都能在极快的时间内回到植星身畔。

多少次,卜灵尊师在愤怒之中起过将璞辰剑毁去的想法。但最终皆因对神兵的尊重,而放弃了自己毁去璞辰剑以护植星安好的念头。

回想当年答应璞辰剑灵带植星离开的场面,再看如今璞辰剑灵独自出现在此地的场景,卜灵尊师纵然尚未摸清真相,心中的悔恨却早已连绵不绝。

他心知植星纵使此刻并未死去,却也必然身陷在某种璞辰剑灵无法解决的困境中。

否则,以璞辰剑灵的脾性,卜灵尊师绝不相信,璞辰剑灵会放置植星于三国六海中的某地不顾,而跟着沈陌黎来到此处。

当时卜灵尊师便是看在璞辰剑灵对植星的那份忠贞,才在百般纠结中决定放植星随璞辰剑灵离开此地。

但眼下璞辰剑灵的单独出现,却像极了是在打卜灵尊师一记耳光,让他为当年之事深感后悔。

见到卜灵尊师由心底迸发出的愤怒,璞辰剑灵手忙脚乱的挣扎瞬间止住。

当年它信誓旦旦与卜灵尊师,承诺会护得植星一世安好。哪知它的承诺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被现实所打败。

那片禁锢植星的湖,是璞辰剑灵至今都难以逾越过的坎。

虽说是受人逼迫,璞辰剑灵才会为救植星而与沈陌黎契约,但璞辰剑灵至今都不曾将那当成抛下植星的借口。

在无数次回想当时的画面时,璞辰剑灵都为自己当初的冲动懊恼不已,更下定了决心待自己收集到足够的星灵后,必要回去救出植星。

当然,在那是受逼迫下,璞辰剑灵也带有自己的私心。

它不知道自己与植星同困在那地,是否会给植星招来杀身之祸。

与其守在湖中无穷尽的等待,璞辰剑灵在当初那被逼无奈下,仅觉得兴许自己与沈陌黎契约,才能避开坤火珠对植星的追击,而将祸事转移到沈陌黎身上。

为了植星,它可以不顾自己的一切,更别提更换剑主,牺牲自己的剑主。

于这些日子的相处中,璞辰剑灵心中虽渐渐接纳了沈陌黎作为自己的剑主,却也在重遇坤火珠后,心中对沈陌黎略带着一丝歉意。

然而,它却从不曾后悔过对植星做的一切。

现如今,璞辰剑灵虽想告知卜灵尊师事情前后的所有真相,但沈陌黎与众星族人在此,却让它难以开口。

略思一二,璞辰剑灵才瞥了沈陌黎一眼,再续说道“植星之事存有些我暂且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你若想知道,不如先放开我,我与你到旁地一叙。”

“尊师,不可!璞辰剑灵古灵精怪,放开它,无异于放虎归山。”旁地有族人开口劝阻。

他们虽想知道植星的下落,却不打算给璞辰剑灵逃离的机会。

当初卜灵尊师将璞辰剑丢掷九霄云外,璞辰剑灵却每每都能回到这处,本就是极为蹊跷的事。

回想那时,族中便有不少族人心下有过疑惑,追问过璞辰剑灵回到此地走的是何路径。仅是璞辰剑灵却每每都不答所问,以一些吊儿郎当的话敷衍了族人的问话。

无疑,在这万年避世中,璞辰剑灵乃是除星凰外,唯一能从外界找到此地的存在。

若放璞辰剑灵随沈陌黎离去,易主的璞辰剑灵是否会将星族的下落告知他族,便成了星族人心底难以摆脱的困惑。

对于星族人的劝阻,璞辰剑灵眸中却骤然生出一团怒火道“怕甚?难不成我还能敌得过卜灵术?别忘了,我也是星族神兵!”

一语点醒梦中人,让星族中一些对放开璞辰剑灵心存担忧者,皆在一瞬间恍然大悟。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星族擅于锻造各类神兵,却不会让神兵有机会转向攻击星族人。

第四百九十一章 窥天猜命

在每一把神兵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前,星族都会在神兵里种下一抹禁忌,使神兵在今后纵然拥有无敌的力量,也无法摆脱对卜灵术的畏惧。

卜灵师也因拥有对神兵的制约,而改善了自身地位,成为星族中举足轻重的一大术法。

放眼万年前,星族术法万千,卜灵之术无非是这些术法中极为不起眼的一种。

纵然卜灵之术修炼到极致可通天知地,但因运转卜灵之术暗窥天下命势会给卜灵师乃至周槽的人都引来灾祸,也让卜灵师轻易不曾多加祭用卜灵之术。

如此一来,星族其它术法星罗展列,便尽数压过了看似毫无用场的卜灵之术锋芒。

当初星族锻造神兵之术初起,众星族人争先耗费脑汁锻造神兵,恨不得让自己的神兵成为天下无任何物件可敌的存在。

然而便是在锻造初盛时,星族人所不在意的卜灵尊师鼻祖叶凡,却忽去与星凰提议,在神兵中注入禁忌,以防星族锻造的神兵往后用以斩杀星族人。

这提议初起之时,众星族人本是极为反对。

在神兵中注入禁忌,那无疑是让神兵自此受到压制,再无可能成为五族中的神兵第一。

奈何当年的星凰不知听了叶凡的什么建议,竟不顾族人的诸多反对,雷厉风行的采用了非一般的强制手段,逼得众星族人无奈应允,按着星凰的指令在神兵中种下禁忌。

而克制神兵的禁忌术法选择,更是让当初的星族人无法信服。

星族术法万千,在当时的三国六海有诸多星术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所在。可星凰偏偏不选那些凶煞术法当做神兵的禁忌,反倒选了星族常年忽视的卜灵之术,作为星族所有神兵所畏惧的存在。

也是由那之后,卜灵师渐渐走入星族人眼中,才渐渐得以昌盛。

回顾当初实行神兵禁忌决定时,并非人人皆是按照星凰之令做事。偶有几名不听令未种禁忌的星族锻造者,便在星凰的强横手段下,不断锻造的神兵尽数毁灭,还从此再不能锻造神兵。

这等手段,在以锻造为毕生所爱,以造最强神兵为己之梦的锻造者眼底,无意是毁去了他们生的唯一希望。

星凰虽不曾以责罚他们的肉身,但种种禁止下的惩罚却无疑更要这些锻造者的命。

星族神兵的锻造与其他族不同,没有了悦灵山峰峦间的玄铁做引子,必然锻造不出神兵。想要限制锻造者打造神兵,星凰便仅需断去玄铁的供给。

这般杀一儆百的狠厉手段,在星族中极快起了作用,使星族虽对此事颇有埋汰,却无人再敢违命而行。

直至星凰殒命后的那场浩劫,才让星族人骤然明白了星凰当初的良苦用心。

也巧在有那卜灵禁忌,星族才得以在万年前躲过一劫,不至于全盘被那些掠夺神兵,反过来剿杀自己的外族面前命丧黄泉。

卜灵之术在星族中绝称不上最狠厉的术法,但卜灵师却也比其他星术召唤者更为柔和睿智。

在启动禁忌控制神兵不伤族人的同时,卜灵师极少伤及外族人性命,而极大地减少去外族人对星族的仇恨。

他们做不到以德报怨。却也不会横加仇恨。

自进入卜灵师之列起,他们便受到比星族其他术法更严格百倍的承压训练,使这些卜灵师哪怕见到族人被逐个杀害的残酷景象时,最先选择做的也绝非冲动报仇,而是借卜灵之术控制神兵,为族人争取最多的时间逃离。

进入卜灵师师门之后,他们也曾有过疑惑,不明叶凡为何在他们的入门仪式上要求他们发誓,永不得杀死外族人。直到那场灾祸的发生,才让卜灵师明白了叶凡让他们起誓的真正用意。

卜灵师虽不用卜灵之术暗窥天命,但叶凡必是意外看到了星族神兵对星族进行残忍屠杀的画面,这才会去星凰面前诚求禁忌,才会让所有卜灵师有此发誓。

在那场腥风血雨里,卜灵师虽面前的常是强过自己数倍、数十倍、数百倍的敌人,进入师门的那番发誓,使这些卜灵师在对敌时更多是凭借智慧,以摆脱去敌方的追击。

他们也曾迷惑过,不明自己的恩师为何要限制自己灭杀外族人。

不灭敌人,在这些卜灵师看来对星族绝没有好处。

外族的贪婪,早已达到不管卜灵师杀或不杀他们,他们都会卷土重来继续剿杀星族的地步。

故在那场灾祸中,亦涌现了不少卜灵师为了同族人不被同一批追杀者追杀,贸然违背师门誓言,出手借用神兵剿杀了那些追杀者,再行负罪自尽。

星族的卜灵师,卜灵之力与外族抵抗,固然算不上多大威胁。但卜灵之术乃星族神兵禁忌,可轻易操纵天下万千星族神兵,可信手毁去诸多高于自身境界数十倍的神兵,在拥有星族神兵越多越强的情况下,卜灵师的力量便越强。

万年之前,在星凰残留世间的最后一抹意识,得以救下所有余留人世的同族人之前,便是这些卜灵师在为星族人苦苦支撑,为星族寻找着一条生的道路。

万年极长,又因当年星族卜灵师的宽厚待敌,使世间对星族的仇恨渐渐淡去,也让外界四族忘却了当年与星族间所发生的诸多不愉快。

无疑,叶凡是极其聪慧的。他不窥天命,却能以自己的判断推出卜灵师若是群起借力操控星族神兵,以屠杀另外四族,在一时间虽会压制下四族虐杀星族的对策,却绝非长久之策。

与其如此,叶凡选择了退一步而行,让天下感受到卜灵师的善意,让罪恶者再寻不到施恶目标后,在无尽的岁月里渐生悔意。为了掩盖自己所犯罪行,而多数美化了星族在后辈眼中的形象。

正是那份因愧疚而起的口耳相传,让星族在如今的仙、人、妖、魔四族面前,已然成为最神秘且实力最高深的一族。

星族人绝想不到,一朝他们所仇视的其他四族人,会将他们当做类似于神祗的存在。

第四百九十二章 亦梦亦真

作为星族引以为傲的璞辰剑,即使剑主已非星族人,但它却终身无法摆脱去自己是星族神兵的命运。

卜灵一脉一朝未亡,它便永远无法摆脱受星族制约。

星族其他术法许是无法困住璞辰剑的威力,但卜灵尊师却必然可以。

如此确定下,星族人这才放下诸多的不放心,默然应允了璞辰剑灵的要求。

“随我来。”卜灵尊师身上的冷冽杀气并未完全消散,仅是在星族人的一片沉默中,衣袂一挥消去铺在璞辰剑灵身上的网,乘一叶星光往水幕方向飘飞而去。

“喏。”璞辰剑灵一句应话,步伐却未即刻跟上卜灵尊师。

它回眸对沈陌黎一笑:“我即刻就来,璞辰剑在你手上,仅要剑染上哪怕一丝的血腥味,我立马归位剑中。”

这句话虽是对沈陌黎说的,警告却是对周遭的星族人所发出。

璞辰剑虽是由星族打造,但剑灵毕生只护剑主一人。纵使剑主十恶不赦,剑灵也不会放任剑主受人抹杀。

与沈陌黎的契约虽非璞辰剑灵所愿,然而璞辰剑灵有余契约时为保植星而将灾祸引到沈陌黎身上,而对沈陌黎心生的一丝愧疚,让璞辰剑灵无论如何都不会看着沈陌黎受人肆意压制抹杀。

“好,我等你。”沈陌黎点头应道。

璞辰剑灵的用心,她如何看不出来。

眼下星族在此,她有话也不便多说,仅好淡淡应了璞辰剑灵。

她与璞辰剑共历多难,纵然不曾问过璞辰剑灵的过往,却从不影响她对璞辰剑灵的信任。

身为星族神兵,璞辰剑的身份、实力本就比其它神兵要复杂许多。

与卜灵尊师过往有恩怨交集,在沈陌黎看来也着实不奇怪。

见到沈陌黎坦然的对答,璞辰剑灵这才稍稍安下心来,扫了一眼周围的星族人,匆匆追随卜灵尊师而去。

卜灵尊师御星前行的速度分明可达转眼千里,但此时却仅是缓缓前行。他不回首观探璞辰剑灵是否跟上,但悠悠的速度显然是在等着璞辰剑灵。

仅见璞辰剑灵在飞身跟近了卜灵尊师后,本是悠然前行的卜灵尊师刹那化作虚影,不过分秒间便已穿越至水幕后头没了痕迹。

紧随其后的璞辰剑灵,在卜灵尊师忽然的提速下,竟也丝毫不落其后。

它速度敏捷,以常人无法捕捉到的速度,在哗啦啦流淌的水幕之后须臾间消失了痕迹。

随着二人的消失,阡陌间顿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众星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默契使然,竟在片刻间分散了去,重归自己早前忙碌的事情里,好似适才的事从不曾发生过。

唯有沈陌黎始终站在原处,她望着阡陌间熠熠发光的星灵草在风中摇曳,识海中始终有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与眼前的景象重叠。

她却想不起那个身影是谁,仅觉得熟悉无比。

“陌黎,你定要安好……”那句熟稔的声音,再次萦绕在沈陌黎的识海里。

她极想抓住那个声音,寻到声音的原主,却无论如何都寻找不到。

曾几何时,在混沌之境里,她也曾听过相似的声音。仅是声音虽是相似,却非同一个人。

混沌之境中的莫弥,始终是沈陌黎难解的一道谜。

望着阡陌间奔跑的孩童,沈陌黎目光略微呆滞,竟不知不觉的迈步走到了孩童嬉戏的人群间。

“姐姐,你是为了星灵草黯淡而神伤吗?”其中有一个看着估摸七八岁模样的孩童,察觉到沈陌黎眸光里的迷茫,竟主动跑上前来问话。

星族的血咒虽是对苦大仇深的敌人种入,但星族中的后辈,对血咒知悉的却不多。

在这万年间,星族始终在尝试着放下所有的仇恨,对于一些血恨之事,便也闭口不与小辈提及。

见到孩童靠近,几名在旁侧的星族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但终究没有过来将孩童带走。

他们不似一些外族一般,将对他们的喜恶表现得极为明显。

于他们心底,多少都因沈陌黎身上的血咒源自星族强者,而对沈陌黎带有反感。

但他们却不会极明显的表达出来,仅是固步暗中,静观沈陌黎的反应。

唯见沈陌黎唇瓣勾笑:“万物自有它归依泥土之时,我非神匠,无法换得它重焕生机,纵然神伤也无法改变它的枯竭败落。怕是为它而伤,仅不过是给我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源于前世种种,使沈陌黎借物说出感慨。前世,有过多的人为她而亡,却希望她好好活在人世。

在无数血腥汇聚而出的生路里,沈陌黎着实走得太累。

但她却不愿回首,去想起那些被血染尽的曾经。

这并非是沈陌黎的刻意回避,而是在沈陌黎心底,已然明白让自己深陷在过往的痛苦中,倒不如珍惜眼下,在一切未发生前将其改变。

然而,星族人却听不出这意味。他们的过往太苦,又已然无法改变。

说要放下,对星族来说谈何容易。

因心中的苦闷,在一瞬间,星族几近将沈陌黎当成了一个冷漠无情之人。因冷漠而不在意星灵草的黯淡,因冷漠而可视无尽性命的消失于不顾。

这般联想下,让星族对沈陌黎的敌意不禁又多了几分。

唯有站在沈陌黎跟前那天真的孩童,听不明白沈陌黎话中的意义,仅是从旁地里再次摘取一叶星光闪烁的星灵草,递到沈陌黎手中,换下了那也已黯淡近枯的星灵草。

他的眼中如含星光一般璀璨,带着无尽希望道:“既然它不会发光,换一叶便是,姐姐就无需为它而伤身啦。”

说罢,孩童刻意将手中的那叶毫无光亮的星灵草往远处一掷,任其消逝在茫茫阡陌间。

“你真聪慧,我怎就没想到呢。”沈陌黎仅是一直保持着淡笑道。

以孩童的目光看世界,当真有无尽的意想不到。只是,在经历过前世今生众多事情后,她早已找不到那般淡然。

便在这时,沈陌黎的面前忽是一阵天旋地转。若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在不断牵扯着沈陌黎,将沈陌黎越拉越远,最终拉至了汤圆的眼前。

第四百九十三章 转瞬千里

望着手中那叶星光熠熠的星灵草,沈陌黎的识海中忽闪过一丝不妙,她匆忙取出挂在腰间的璞辰剑,猛地一拉,剑刃黯淡无光,早已同寻常铜铁一般。

若不是沈陌黎曾与璞辰剑生死与共,在见到这样暗淡的兵刃时,怕也仅把它当作是寻常兵器去看待。

没了剑灵,这把旷世神兵就如果失去了灵魂般,再没有呼风唤雨,威震强敌的实力。

璞辰剑灵……沈陌黎在心底暗叫不妙道。

适才她遇到的那片宛如世外桃源之地,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到达那处,亦不知自己又是为何离开那地。一切的来去,都显得那般突然,让人反应不及,使人难以琢磨透其中的缘由。

但手中的星灵草和璞辰剑,却在不断地暗示着沈陌黎,她早前的所见皆是真实存在。

而此刻的璞辰剑灵,怕是仍处在那地,与卜灵尊师商榷着什么。

虽说剑与剑灵间的感应难以分割,但若是相隔千万里之遥,怕是剑灵想借感应回到剑中,都是极难的事情。

没有了安身立命的剑当做居所,剑灵便如漂泊在海上的一头象,虽拥有一脚可踩踏多人之力,但没有剑当作“陆地”,纵然有着脚踏百人之力都难以得到施展。

仅是眼下,怕是要回去寻找璞辰剑灵,沈陌黎都难以寻到方法。

她于担忧中回想着进入那片不知名的山峦时所有所见所闻,试图回忆起进入那地的方式。可是倒转了思绪多番回望过往,她却都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如何进入那里。

沈陌黎拔剑的动作,不经意间将周旁的几人目光全数集中到了璞辰剑上。

身为曾统五族的帝魂,何尝看不出剑中的端倪。但他对璞辰剑如何并没有任何兴趣,他仅知晓沈陌黎醒来,他离再次沉眠便不会太远。

况且沈陌黎在火与电冲撞下,本显得极为薄弱的意识,在适才的沉眠中分明便已是若隐若现,模糊不清。可现在醒来,非但恢复到素日的形态,还多了一缕连帝魂望之都有些心惊的力量。

帝魂隐隐觉得那股力量熟悉无比,却又想不起那力量源自何处。带着那缕心惊,帝魂心中更想将沈陌黎的意识尽数毁去!

在看到沈陌黎意识沉眠的那瞬间,沈陌黎逐渐变得透明的意识,曾一度让帝魂以为纵使自己不出手,沈陌黎的意识受火与电双重残虐,怕也维持不了多时便会消散。

这番推测下,才使帝魂早前不是极快的毁去沈陌黎的意识,而是似有意似无意的与汤圆磨蹭着。说帝魂不知汤圆会闯入沈陌黎的神魂之位是真,但帝魂也并非真正上了汤圆的当,受到汤圆的牵制,而是他在等,等着沈陌黎的意识自己化作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乎了帝魂的意料,帝魂看着苏醒的沈陌黎,玄黄的目光宛如恶鬼转世,充满了宛如地狱魍魉般的狠戾。

他要沈陌黎死,他要沈陌黎在未有机会让他再次沉眠之际,彻底的将沈陌黎的意识连根拔除!

作为邪帝最强的三魂六魄,帝魂着实不甘心,屡屡受到沈陌黎这样一个武道修为尚不足神级的女子压制。

带着不甘与恶毒,帝魂卷起真真浓烟,朝着沈陌黎意识所在猛然扑去……

“娘亲!”见势,汤圆猛然朝着沈陌黎的方向急奔而去。

苻姬拉扯沈陌黎的水流,在帝魂的忽然袭击下已然无力阻挡。她知晓帝魂的可怕,仅是帝魂恢复的实力不过是原先的丁微,竟能达到这样的威力,已然超乎了她的想象。

不过须臾,本被她水流仅仅拉着的沈陌黎便已瞬间消失,被帝魂的力量旋卷到高空之中,纵使汤圆的速度极快,都难以追上沈陌黎背帝魂拉去的速度。

看着沈陌黎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庞被自己的力量牵引到跟前,帝魂原祭起的长刀,不知为何竟停在空中有了瞬间的迟疑。

他想不起那张面孔在何处见过,却觉得沈陌黎近在咫尺的面庞,有着无比的熟悉。

可是,就是这样一张好似相识数万年的容貌,帝魂却又无论如何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也正是这刹那的犹豫,让沈陌黎藏在袖间的手得以有机会挥出璞辰剑,刺在了帝魂的命脉上。

无尽的浓烟自刀口处萦绕而出,帝魂双目注视着沈陌黎,却丝毫不曾因长剑直刺命脉而有所动摇。

本主不灭,帝魂不灭。沈陌黎纵然在它的命脉上刺扎千百回,他也仅会因短暂的眩晕而陷入昏迷。但比起沈陌黎用禁术再次将他逼入沉眠之境,这短时的昏迷对帝魂而言绝算不了什么。

借着沈陌黎的举动,帝魂反倒觉得心安。起码沈陌黎必然知晓禁术对自己的影响,这才改用剑直击于自己的命脉,不至于让自己同她一起陷入万劫不复里。

于帝魂坠入彻底的沉眠前,他看着沈陌黎的面孔若有所思道:“我们……我们可曾相识?”

在坠入昏迷前,帝魂始终无法理清自己为何会对沈陌黎忽然产生这丝熟悉感。

要知他将沈陌黎这星凰传人当做寄生容器的万年里,他在不尽的沉眠中,对这个容器始终拥有的都是恨。

这抹熟悉,让帝魂困扰,更使帝魂心中怅然。他知晓自己的这份感觉源于本主,却不知本主对沈陌黎的熟悉感源自何处。

倒是随后赶来的汤圆率先抢了话道:“熟!怎能不熟?你寄生了我娘亲几生几世,怕是多到你自己用手指头都数不尽!”

汤圆紧紧的将沈陌黎护在其后,看着帝魂眸中带毒。星凰万年前余留下恩怨,它绝不会让帝魂有想起的机会!

带着心中无解的迷惑,帝魂目光若被钉子钉住般,始终游移在沈陌黎身上。他微微开口,似还想说些什么,却再扛不住那阵眩晕,终是昏迷过去。

陷入极深昏迷中的帝魂,若是受到某种力量的吸引,不过须臾便轰然坠出神魂之位外。

没了帝魂的神魂之位,正处崩塌中的一切,转眼间得以恢复原状。水状的天、水状的宫殿,种种皆恢复到了往日的模样。

“外界也快转亮了。”沈陌黎淡淡说道。

第四百九十四章 识回眼前

沈陌黎并未再去与汤圆去谈帝魂之事,汤圆虽有意隐瞒,但事情的过往是如何,沈陌黎此刻并不急于想去知道。

她看得出在自己与帝魂之事上,汤圆知晓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仅是汤圆不主动说,她便决定等。

璞辰剑虽没了剑灵,但终归是一把利剑。她那一剑刺下,估摸着让帝魂沉眠半月许不是多大的问题。

帝魂乃是邪帝魂魄分化,在万年前因邪帝强行扯碎重伤的三魂六魄,才使帝魂在万年里,境界难以恢复往日。

纵然在万年时光里,它始终依附在星凰传人身上。然而星凰之力却始终与它一同沉眠,未能助得其传人有多少修为上的突破。

这也成为一道瓶颈,限制了帝魂在万年间实力的恢复。

人生百年,千世轮回间,帝魂常年沉眠,虽不断将星凰传人的修为尽数夺为己用,但因星凰对帝魂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压制,使得星凰传人每一世叠加的修为,对帝魂实力的恢复而言终归是杯水车薪。

沈陌黎的意识极快的归位识海,在昏昏沉沉中渐渐醒来。

此时的四周虽仍是被漆黑所笼罩,但远方的光亮却也渐渐穿过黑暗,给这片暗不见一尺的地方带来了少许光亮。

那缕光宛如暖日,却又显得略为诡异。

在这片不属于三国六海的神秘地境里,万雷交错乃是藤蔓所化,水帘乃是人为而生,这缕光,自然也不可能是阳光照入。

这是一片生不得来,死不得出的封闭地。莫说是人,就连自然中一切平常的事物,都难以渗透入这片静寂之地。

沈陌黎初睁开眼,便见到那缕缕薄弱的光,穿过自己,将原被黑暗遮挡住的沙族人呈递到眼前。

若干惊慌的面孔,在这时逐一展现到沈陌黎的眼底。

他们默不吭声,仅是恐惧的看着沈陌黎。

早前虽有黑暗遮挡,使他们看不清受帝魂控制的沈陌黎与汤圆之间发生了何事。但二人间的对话,隔着黑暗传入他们耳中,却是听得分外真实。

不知沈陌黎早前的识海受帝魂所控,此时的沙族人便将早前的话,当做沈陌黎本人的想法。

一时间,众沙族人竟不知沈陌黎究竟是好是坏。

他们仅是望着沈陌黎不语,暗中寻找着可能的退路,目光中的不安,却把他们心中翻江倒海的疑惑与恐惧泄露无疑。

借着微弱的光,沈陌黎虽看得不是十分明了,但沙族人隐约透露的不安却已然告诉她,早前帝魂必借着她的躯体做过何等令沙族畏惧的事。

恰在此时,由沈陌黎躯体中窜出的汤圆,巧然见得这一幕。它努努嘴,对着沈陌黎安抚道:“娘亲,这些沙族人胆小如鼠,想来是被方才的黑暗惊着。我们还是快些想办法,离开这地罢?”

汤圆的话说得极为灵巧,它知晓沈陌黎极为在意的事,便是带沙族人离开这万雷之地。

提出这迫在眉睫需做的事,纵然沈陌黎还在意于沙族人情绪的变化,却绝不会再去多想。

果然,在汤圆的提醒下,沈陌黎略是皱眉,心中对沙族人的反应虽仍带疑惑,却也将目光由沙族人身上移开,看向茫茫漆黑里,寻找着那门锁的所在位置。

微弱的光虽将四下照出了轮廓,但想在光晕里找到掌心大小的锁,却并非易事。

若是想到什么,沈陌黎突然意味不明的拔剑,将璞辰剑的剑刃沐浴在微光当中。

虽没了剑灵,但锋芒毕露的剑刃映衬着阳光,仍有缕缕寒意倾泻而出,惊得旁侧的众沙族人忍不住一阵发颤,瑟瑟往后退去几步。

在这个危险纵横的地方,沙族人本就似随意能拔除碾碎的一叶弱草。他们魔道境界低弱,稍是有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们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加之他们对神兵的见识薄弱异常,在这惊慌里更难以辨认出璞辰剑中剑灵的离开,更不会明白剑灵离开,对璞辰剑的影响。

他们仅是见着剑刃上折射出的光,便心惊胆战的往黑暗里缩了缩。

在这些流离失所的岁月里,他们无数次的后悔于自己往日里的过分安逸。但却忘了,在险境中亦可强化自身。

如同往常一般,遇到了他们感觉是危险的时刻,沙族人的眼底心底,便仅剩下躲闪。

早前,他们意外领略过璞辰剑的威力,此时纵然剑刃上没了早前看到的那丝丝碧绿锋芒,可缕缕锋芒仍是让他们觉得如无数小刀划入了他们的心扉。

在剑的锋芒里,他们感受到的除了心慌,便是无法抵挡死亡的绝望。

倒是汤圆,见到剑刃上消失的碧绿,眸底的失落一闪而过。

素日,它并不喜璞辰剑灵。但璞辰剑灵终归与它同为护得沈陌黎安好,虽素日里并不友好,但同为一人的情谊,让汤圆在此时并不能适应于璞辰剑灵在朝夕间的忽然消失。

见惯了生死,但因璞辰剑灵的平白消失,还是让汤圆感受到一股令人落寞无比的世事无常。

它虽明了此时在沈陌黎面前提及璞辰剑灵,无异于伤口抹盐之举。

但沈陌黎手中的星灵草,又在不断暗示着汤圆,璞辰剑灵之事必然与星族有关。

犹豫中,汤圆匆匆跳跃上沈陌黎的肩头,若有所思下才犹疑的附到沈陌黎的耳畔,低声问道:“娘亲,璞辰剑灵呢?”

作为星凰玄朱,汤圆虽知这般问,势必会引起沈陌黎的忧虑。

然而,凭着自己往昔对星族的了解,汤圆又觉得自己知晓星族之事远比沈陌黎更多,想来在知晓璞辰剑灵的具体情形后,因会多少想到些应对之法。

岂料沈陌黎仅是略微摇头道:“它去云游了。”

说罢,一个踏步朝着剑刃锋芒照耀到的一处极为不明显的闪耀处飞去。

璞辰剑一事发生得蹊跷,她并不打算随意告知汤圆。

并非是对汤圆的不信任,只不过觉得事情在理清前,她说得越多,也不过是平白增添汤圆的烦恼罢了。

仅是沈陌黎的话,却让汤圆眉心微蹙,一时摸不清沈陌黎的用意。

第四百九十五章 雪花奇景

汤圆挠挠头,一个蹦跳追上前去。

璞辰剑对沙族的威慑,汤圆看得出来。然而,沈陌黎既然不愿意说,它便也不问。

有它守在沈陌黎身畔,终归比璞辰剑对沙族人而言,更加能让他们在对沈陌黎的做事态度上有所忌惮。

无论沈陌黎待它如何,在汤圆眼里,既然沈陌黎是自己的有缘人,它都会始终守着沈陌黎。

只不过相比于璞辰剑,汤圆虽是沙族在此地最大的忌惮,但它并不能时时刻刻都陪在沈陌黎身畔。

有璞辰剑替它守在沈陌黎身侧,威慑着沙族人,于汤圆而言才是上上之选。

带着心底的疑问,汤圆一个蹦跳上来再次低声问道:“娘亲,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作为玄朱,它从来不曾向何人道歉,这低声询问,已是它的底线。

“无碍。”沈陌黎在汤圆的一声唤中,这才将注意重转回当前,抚了抚汤圆软糯的脑袋道。

适才,汤圆的话让她陷入到一阵沉思中,更为璞辰剑灵心生诸多担忧。

寻找璞辰剑灵事关重大,但眼下带众沙族人离开这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借着璞辰剑的锋芒,她隐隐可见离开此地的锁头位置。

这才决定集中精力,暂且放下一切,去尝试破开那锁。

岂料迈步间,忽有无数雪自远方的光芒里飘落。

悠悠的雪花不尽飞舞,若及时地报告冬天来临的信号,让这片诡谲之地再生无限变故。

在这片冰冷的雪中,有无数声音在其中雀跃,有的似在欢呼欢喜,有的如在跳跃呐喊,有的则像是张开双手去接那飘飞的雪花,细声赞着这雪的奇特。

可就是这片奇特的景象,却丝毫勾不起沙族人的半点喜悦。

无边的寒冷渗过他们的肌肤,凉透他们的内心。

这般的寒冷,算是凉透了他们的内心。

于这些沙族人眼里,说不惧不怕那绝对是骗人的鬼话,这片雪景,掠夺走他们心底所有的惊然,让他们不知未来会有何事发生。

倒是有些不懂事的沙族孩童,在看到这片雪时,眼底充满无限惊喜道:“难不成这就是雪?真美!”

他们常年生活在沙域,从不曾有机会见到满天飞雪。沙漠里的北风卷地,就是他们日常里的全部。

茫茫白雪,是沙族人一辈子都难以想象到的事。他们也唯独在书里,见过少许关于雪的阐述。

宛如鹅毛的雪花簌簌下落,站在一片光晕微弱的黑暗里仰首一望,就彷佛见到由无数雪花织成的天幕垂下不尽雪帘。

这些雪轻轻渺渺,落在人身上旋即融化,如同柳絮般晶莹剔透。若是有孩童抬手去抓,诸多银一样的白雪,便会落在手间缓缓融合。

那玉一样的润,落在孩童眼底,便是比天穹奇物更神奇的存在。

然而,这漫天雪景,却丝毫勾不起沙族中一些年长者心头的畅快。

这雪下得突然,想来并非是好事。

放眼远方,只见天地漆黑里白茫茫一片,将四周由黑暗化成的尽头界限都被磨得模糊。

无边雪花在寂静里纷纷扬扬,如毫无感情的事物从天上缓缓飘落下来。

雪与雪中,那似人声般嘈杂喧嚣,传到人的心中,更令人心慌无比。

少数眼尖者,更是穿过这片漫天的雪花,看到远处不知何时被拉起的白色帐篷,它耸立在黑暗里,也不知是否是光线折射,让四下的地也被沾染上雪白,瞬间变得银装素裹。

站在雪花里,沈陌黎只觉得脚底一阵转动。一股未知的力量宛如在她足底安上了转盘,让她在旋转中被带到未知的世界里。

不尽的苍穹之上,无底的深渊之下,雪花好似从九天之上穿梭到地狱之下,令人看不清方向。

眼花缭乱的雪景,初时让人觉得心慌无比,可渐渐的,好似有着抚平人心绪的力量,竟让沙族中最胆怯者,都忍不住为这番美景所钦赞。

他们在时光的推磨中,逐渐放下了心底的一切忧扰,伸手去触朵朵雪花。

顷刻之间,纷纷扬扬的雪花好似有了灵魂,形同身着素白衣裳的仙女,左飘飘,右飘飘,由苍穹中带着满满的笑意飘落下来。

沙族虽是魔族的一大分支,与仙族乃是世代仇敌。然而,在看到此情此景下,他们还是心生无限的憧憬,渴盼与雪相会,成为雪中一员。

无边的雪轻柔得好似不带任何体重,停留在半空里轻飘无比。

他们就似依旧眷念凡尘的孩子,看多了面前人的奇特,而始终不肯加快速度,回到望不见底的大地尽头。

雪,飘飞于这似乎已经只属于雪的世界里。

不管雪中的人,心是温和无比,如沐无边阳光的轻抚中,亦或者孤独远行,早在那片一个人的生活里不知被关心是什么滋味。这片雪,已然足够人们忘却一切。

沈陌黎伸出皓白的双手,它好似有极强的感应能力,让人只一看便知足的渴盼,能永远停留在这片神奇的地方。

六角形的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来,多过河中泥沙,更能让观赏者在一片片与雪的联系中,回想眼前除了利益,还有许多!

雪的倾洒,也不知到了何时,逐渐变得神秘而令人向往。

可是,虽说是猜不透雪飘向何处,但仅是停在其中,却也能够给人无尽的遐想。

沈陌黎抬手手,以手指接过一片雪花。

晶莹的雪非但没有半点融化的迹象,反倒在空中划着优美的曲线,化成一叶叶略带顽皮的玉蝴蝶。

这些若蝶一般的雪充满着灵性,由指尖上轻轻地飞起。好似要把世间全看一遍再告诉沈陌黎般,竟一会儿乘风直线态飞翔,一会儿又停留在半空盘旋着,不停打转着自己的旋律。

好像要把所有的偏爱,都交给沈陌黎一人般。

虽隔着些距离,可雪花对沈陌黎的独宠落入沙族人眼里,却是让人羡慕不已。

沈陌黎断然采取几束雪花,如收集百花般温和的将这堆薄绵的冰放在手掌里,却又超乎所有人意料,将其揉得粉碎。

第四百九十六章 雪惑万众

望着雪在沈陌黎掌心中融成水滴,点点滴落,沙族人只觉得可惜无比,却是全忘了这片雪景本身就十分可疑。

“这雪能迷人心魂。”沈陌黎看着这片雪水,眉间上若山峰耸立,将她的心忧展现面片。

“何以见得?”应沈陌黎话的是汤圆,它轻轻将手上刚揉捏起的几团雪球丢向远方,好似不在意的问道。

问话间,汤圆的嘴角强忍住笑意,心里却早已宛如有蜜罐倒去,将心房的每一处都沾染了甜蜜般。,连软糯的脸上,都因心底的不仅欢愉,而隐隐约约泛着憋笑的微颤。

“你……很高兴?”沈陌黎柳眉略提,试探问道,心中的沉重却再次多了几分。

沙族人与汤圆面上的喜悦,在不断印证着她的猜测,让她的心头被猜中的担忧所压,压得近乎喘不过气来。若是她的猜测是真的,怕是她想带众人离开此地,都极为有难度。

这漫天飞雪,冰凉凉冷得她心里没底,毛茸茸触得她心神不安,白花花闪耀在她的目光中,让她极端想将雪花毁去。

放眼这片在光晕中亮晶晶的雪,沈陌黎掌心忽燃起一团黑炎,尝试着靠近周旁的雪花。

唯见在黑炎的靠近下,片片好似全无重量的雪渐渐融化,须臾间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小簇雪花的消失,让汤圆神情中莫名呈现出一丝紧张来。

它软糯的脸蛋儿不知不觉中竟变得红透,慌张的摆着手,一蹦一跳的跃到沈陌黎的肩头上道:“娘亲,这雪花怕火,你莫再烧了。”

就连适才还对沈陌黎存有畏惧的沙族人,在看清沈陌黎的动作后,都纷纷赶上前来,慌忙劝阻道:“契者,火焰猛烈,雪花却是十分娇贵啊。还请契者手中留情,放这些雪花一片生路罢。”

然而,沈陌黎这次却不同于往日,全然不曾因阻止而减少对雪花焚烧的动作。反而轻启红唇道:“雪本缥缈,纵然消失也是自然规律,为何要替雪说话?”

“这……”被沈陌黎突然一问,众人反倒想不清楚,自己为何为如此担心这片片雪花。

雪景虽美,但这大片的雪终归与沙砾并无异常,不过是自然中衍生的常见景物,更会在自然里消逝不见。一切的开始与消失,也确实没有让人开口为其求情的必要。

在沈陌黎的问话中,沙族人唇角勾起的那份欢喜,渐渐归于平淡。

他们想起自己身在此地的险境,想起无数危险尚在远方等着自己,纵然心头尚是有见到雪景奇观的喜悦,此时却因现实的沉重而再无法高兴得起来。

见着沙族人的反应,沈陌黎眉心间这才稍是舒平了些。

难道,是她猜想错了吗?沈陌黎暗中心想。

这漫天的雪花,根据她前世的经验,因是能蛊惑人心智,让人陷入到无边欢愉中直到死去的一种禁术。在三国六海间虽是少见,却仍有崇尚禁术者将其用得酣畅淋漓。

前世,若不是沈陌黎招来天下人的追杀,这等偏门的禁术也不至于与她偶遇,在前世险些要了她的命。

唯今再见禁术,沈陌黎分明感觉自己的推断不会有误。但沙族人极快清醒的意识,还是让沈陌黎颇感意外。

但事情若能这样发展,对沈陌黎而言终归是好事。

她淡淡开口:“此地危险,我等有什么话要说,还是待离开这地再说罢。”

沈陌黎匆匆将目光瞥向旁处,急于想破开那道锁,带着沙族人离开此处。再提眼下的危机,不过是沈陌黎想借此督促沙族人莫在陷入愉悦危险中的一句警告罢了。

同时,她也想借这话,断了沙族人再往下探讨此事的心思。要知沙族再将话题牵扯到雪花上,便极有可能再次带动他们想起漫天飞雪传递到他们心中的喜悦。

这于沙族而言,无疑是极为危险之事。

岂料,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道:“这片雪将四周都变成了白茫盛景,我等身陷险境,停留片刻领略一番这雪景风光,又有何错?”

听闻这声音,沈陌黎的心中惊厥遍地。她担忧的一切,看来并不是她凭空错误猜测。

倒是沙族人,听到此话皆是一番赞赏道:“长者所言甚是,真是说到我等心坎里去了。”

沈陌黎的问话,众沙族人听后心中虽是不喜,在这片危境之中,却也着实找不到半点反驳的理由。

翔还的一席话,让他们在此时好似瞬间又有了停留赏景的借口,叫他们心中如何不喜。

就连汤圆,在几番犹豫中,也蹦跳到沈陌黎肩头上,捧着一堆雪递到沈陌黎面前道:“娘亲,这雪真美,你就不想驻足观看吗?”

在须臾的交谈中,漫天的雪花纷飞,将天与地尽数变成了一片晶莹的世界。

往稍远的地方看去,那些雪白的帐篷旁侧,不知何时竟冻出了几条冰柱,挂在帐篷顶端,远远眺望,像极了串串晶莹且令人垂涎的糖葫芦,忍得见到之人尽想走上前去,往冰糖葫芦上咬下一两口,以品尝糖葫芦的美味。

“汤圆,我们有更要紧的事要做。”沈陌黎并未接过那团雪球,反倒是将汤圆抱到掌心道。

虽心中决定要替魔兽护得沙族人安好,但眼下的情形看来,带沙族人离开此地并非易事。

沈陌黎查探四周,力求寻找到事情的转机,却也在心底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真带不走沙族人,沈陌黎便决定先将汤圆带离此地。

他们从早前进入这里开始,所有寻常景象中皆藏着万变险象。沈陌黎着实不放心,将汤圆单独留在此处。

她虽有心带走所有人,但眼下的情形,若是沙族人群起与她较劲,怕是她有心带走沙族人,却也无力这般做。

北国风光,万里雪飘,这等波澜壮阔的雪景并非每一个地方都有。越是心神不定者,越容易受这柔和到好像全然无害的雪景迷惑。

只是出乎沈陌黎意外的事,汤圆却是惊慌甩开沈陌黎的掌心,落到旁处,目光中带着不解的问道:“娘亲,你想阻止我看雪吗?”

第四百九十七章 锁心求离

沙族人喜爱雪景,汤圆亦是如此。

只是汤圆对这片雪的喜爱,却完全不似沙族人那般因心智不定而起。

汤圆心中虽了然这满天的雪花下得莫名,但它对这片雪的喜爱却是由心而生。

雪的蛊惑仅对于人有用,对于玄朱实则并没有多少影响。

这片雪,对其他人而言还有其它意味,可对汤圆来说就真的仅是雪。

它虽坚定要护得沈陌黎安好,但对雪景的喜爱,却也让它一时犯起了糊涂,反倒站在了沙族人的一方说话。

仅是话出口后,汤圆极快的察觉到自己言语有失,再而匆匆跃回沈陌黎的掌心,略带遗憾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雪花道:“娘亲,我们先且寻到方法离开这地罢,日后有机会,我再与你去见更美的雪。”

身为星凰玄朱,汤圆往日里背负着太多的沉重。

这片柔和的雪景,恰恰将它心底的沉重渐渐抚平,让它得以拥有片刻安宁。

回望往昔,有多少年,它想拥有一片净心休憩之地而不得。因异族在它体内种下的表情杀伤力,让世间各族连环对它抛来无边的冷情。

那些鄙夷,那些漠视,宛如刀剑不断割在汤圆的心底,让曾经的汤圆近乎放弃了自己,想让自己皈依到阎罗殿里,寻得这一世解脱。

放眼过往,汤圆在躲避他人的日子里,虽也还算自在,能在世间各地穿行走动。

但因恐自己与他人相遇,再无端生出无数血腥场景,让汤圆在万年的时光里,虽听人偶然提及过雪景的美妙,却尚未有机会去往北方国度,见一见这般瑰丽的雪景。

眼下,看到这白得甚是讨喜的一片苍茫雪景,这才让汤圆心中的玩心大起,忍不住想不停地将雪玩在掌心间。

但为了沈陌黎,汤圆便决定忍下这一时冲动,回归到正事中。

一片雪景,纵使温柔得能让它心间的沉重一概放下,却无法让它骄傲的昂头面对这世间。

它再次回想起当初那神秘人所说的话,心底对跟随沈陌黎的决心随之更多了一分。

在这天底下,它想要翻身做人,摆去世人见到它时的畏惧,汤圆只觉得只有沈陌黎一人可以做到。

汤圆耷拉着脑袋,心中虽略为遗憾要离开这片雪景。但这些年里的磨难,早已让它明了何是舍何是得。

可以说,汤圆在不断刻意隐瞒着自己的情绪,可它想不到的是,自己的情绪早已一丝不落的落入沈陌黎眼中。

仅见沈陌黎轻摇了摇头,将汤圆轻缓的放下,旋即转首将目光再次看向沙族人。

这片雪花,如玉剔透,像烟轻渺,同柳絮一般柔软,单是见着便能软化人心,触碰到人心中最柔软的那片情感。

想来沙族人早已在这片雪的冰凉里,心中受到无限蛊惑。

雪不断的下,不知由何处来,往何处去。一切看似温柔静好的场景,在眼下都是令人琢磨不透的事。

更为诡异的是,只是碰触到这漫天遍野的雪花,沈陌黎便觉得有不尽的喜悦感冲上心头。

放在前生的十来岁年华,沈陌黎拥有这份喜悦,心头该是如少女般的欣喜若狂,许还会在这片雪地里畅快的游玩,感受雪地中的一切岁月静好。

然而,如今她表面看上去是十来岁模样,实则心中已是历经沧桑的百岁之态。让她绝无半点疑问萦绕心间,她绝做不到。

自然,也是前世百年的磨砺,让她如今才有了抵挡这白雪蛊惑的能力。

“夜空雪花飘,落地人心颤”,在茫茫雪花飘零里,沈陌黎想起前世友人告与她的这句话,心底莫名又凉彻了几分。

她心里牵挂着太多的事,让她再也无法拥有那份飒爽愉悦。

只是此刻,她无心顾及其它。她此时最急需要做的事,便是在这片冰天雪地里,运转灵力破开那道将此地与外界相隔的锁。

先前,因汤圆在苻姬身上互补递增了大量的修为,使此刻的沈陌黎武道境界,竟在毫无察觉中突破了神级的那道坎。

眼下,推动那枚锁对沈陌黎而言虽是不易,却也绝非完全不可能。

她的掌心有碧绿光晕缓缓生起,将她的掌心与锁相互联系。一阵沉闷的声音,在绿光的调动间缓缓从锁中响起,旋即有诸多灰尘飘飞,将周围的空气沾染上尘埃。

原是干净的雪花,在这沉闷的声响里尽数染上一层灰暗。

“契者,莫毁了这地呐。”见到雪花蒙灰,众沙族人纷纷涌上前来,急心劝阻。

他们已然将此地当做乐土,在雪的蛊惑下心生无尽欢喜。眼下便极为害怕于这片雪景被毁,让自己在流离失所中好不容易拥有的愉悦随之被毁之一旦。

为阻止沈陌黎,这些沙族人几近毫无犹豫的一拥而上,试图将沈陌黎拉离锁心所在。

却见汤圆忽然蹦跳上前,挡在沈陌黎跟前,眸光若淬剧毒道:“何人上前,我就让他再见不到下一秒!”

说话间,汤圆微小的躯体有无数利刺竖起,好似随时可能炸爆般,让沙族人一看,心底便有无数寒毛立起。

“这位……大神,契者可是要毁了这片雪景,你就心存善念劝劝罢?”沙族中有人起头说道。

他们不知如何称呼汤圆,便胡乱扯了个称呼。仅希望自己的话能点醒汤圆,让汤圆察觉到这片雪景的重要。

哪知汤圆放眼四周一望,道:“我娘亲既然看这雪不顺眼,那便毁了罢。”

舍小保大,一直是汤圆的做事准则。

它乐意于沉醉在雪里,无数白雪宛如最温柔的被子,替它将心底的无数重压覆盖,让它暂且忘却烦恼。

只不过比起白雪,此时离开此地,想来才是最明智之举!

为了自己的喜好就忽视去种种危险,绝非汤圆所为。

沙族人人数众多,但魔道境界低弱,即使群聚袭击,都必然不会是汤圆的敌手。

沈陌黎既然说这雪中有异,汤圆便丝毫不加怀疑,它甚至于做好了将众沙族人一一制服的准备。

岂料这时,雪覆盖的远方,却忽然传来一阵天摇地晃。

第四百九十八章 双碧娇人

“何人如此放肆!”由远处的雪白帐篷里,忽传来一声尖锐的女音。

她震怒的一句话,竟让周遭黑暗里的颤抖冷不丁地更加剧烈,无数柔软的雪花,不知为何竟瞬间被冻得僵硬,停在半空。

周围本还有风流动的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即刻凝固,徒剩一群人,在这边顷刻间静止的一切里,惊恐无比的观察着四周。

也便在此时,有些受雪花影响较大的沙族人,似是觉得诸多雪花定格在空气中十分可惜,躲在沙族人群之中,伸手试图采摘下片片停留在半空的雪花。

奈何,他们无论如何強掰硬拽,都难以将雪花扯下。

那些本是触手即化的雪花,在此时显得若钢铁般强固。它们尽数被固定在诡谲的空气中,好似有千万铁锤落在这些雪花上,都难以撼动雪花半分。

“莫惹了雪精灵生气!”见到族人对雪花这般放肆,族中也不知是谁轻声劝了一句。

他们并不知在那帐篷中所住何人,仅是能在这片雪地中畅然而活,便有些沙族人将他们当成了雪精灵。

这种推断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源自沙族的一个传说。

沙族人代代居住于沙域,他们在安居一隅间,对外界也非从不曾有过向往。沙族先祖,似乎是猜到自己的后辈会有心想去往外界,便将一个与雪的故事在族中广为传播,让其流传至今。

沙族人不知传说的内容真实与否,仅知祖辈代代遗留下的传说里,对雪景的阐述极美。

在早前的无数岁月里,这些对雪景美轮美奂的阐述,曾让沙族人心有多动,皆是无比渴盼能见到这雪的美妙。

然而,雪精灵的传说却让沙族人有心想去一探雪景的美妙,心中却为雪精灵的传说而畏之怯步。

他们依稀记得族中代代相传的雪精灵冰清玉洁,乃是一处纯白国度中的仙家帝女,本是若戈月迷人而不问世事的女子,受到仙族的无尽爱戴。

但命运却偏偏要与这般可人的女子开玩笑,以一场意外,那当初风华绝代的女子偶救得一妖族,而尽数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沙族人许是不关心女子与妖族最后的命运如何,他们从祖辈里听得这传说,由一开始便将其当做与己无关的故事随意听听。

仅是故事的尾端,仙家帝女在遭遇种种变故后,被傀帝做成人偶,将其恨意化成雪中的万剑风刀,不断灭杀过往雪地之人。

残酷到令人发指的结局,单纯听着,就让沙族人唏嘘不已。

他们难以想象用雪杀人是何种模样,仅是在初见到这雪时,漫天飞舞的雪白让他们忘却了那传说,仅沉浸在眼前的美好里。

如今因帐篷中走出的人而想起那渗人的传说,众沙族人心底便顿时觉得惊慌无比。

不管面前的女子是否为沙族传说中的雪精灵,甚至于有些沙族人尚未看清女子的容貌,但心底的畏惧与害怕却早已泛滥成灾。

不妙!沈陌黎望着眼看就要解开的锁,黛眉微提,将心中的忧虑倾洒在外。

点点碧绿的灵力带着泛起的水流,一头牵在锁心处,试图要将锁头挪移,却无论如何都再难以移动半分。

沈陌黎的手拉动着以灵力化成的绿光长绳,紧紧旋拧,可早前比自己想象中还容易转动的锁头,在此时好似被订上了万千钉子,任她再如何使尽全力,都难以挪动锁头半分。

分明就只差一点,沈陌黎心中饶是有无数的不甘,但也知仅要蛮力,怕是极难将眼前的锁头挪移。

她的目光随着那道女声,望向了远方的雪白帐篷。

仅见在被雪覆盖上一层冰的帐篷中,有两个身着嫩白衣裳的女子皓手卷起帐篷前的帘子,迈着三寸莲步悠然走出。

小巧的莲步只是在地上一点,便有强劲暴风自她的足底生成,吹拂在四地静止的景象里,竟让原被固定在空气中的雪花,刹那被风吹卷到不尽的黑暗里。

威力强猛的风,吹刮在众沙族人脸上身上,不消片刻便刮拂得众人东倒西歪,好似随时都可能被风推倒般。

不尽的寒凉,令人心中生惧,好似随时可能将沙族人尽数吹刮到无底的深渊里一般。

两名女子的唇瓣微微上钩,笑容映衬着冰凉的雪景显得格外曼妙。可笑意里却又带着格外危险的气息,让人只是一看,心中便有无数惊恐在狂吼。

浅浅的冰蓝发丝自然的垂及女子的腰际,在风中若柳纷飞。

二人的眼睛流盼生辉,让人只望一样便觉得楚楚动人,宛如不谙世事的少女。在微弱光晕的照耀下,充满着神秘的韵味。

其中一女子细长的柳眉在风中微扬,宛如充满了无限灵秀。高挺的瑶鼻落在小脸中央,精致得就像是上苍最娟秀的作品。

另一女子两侧玉腮迎着皙白的肌肤,微微泛红,分明给人一种闺中秀女甚是娇羞的感觉。

可她红若樱桃般可人的唇瓣轻启,所言之语却让人心生寒凉:“姐姐莫要恼怒,不过是些惹人烦的蝼蚁,顺手灭了就是。”

洁白若雪的娇靥在微光照耀下,晶莹如玉,平滑光整的雪肌肤色奇美,像是仙族中最不近人间烟火的娇媚人儿。

可就是这样身材娇小,面上看似人畜无害、温柔绰约的女子。可她只一笑,却让沙族人双腿发颤,害怕得拔腿就想往外逃窜。

这些沙族人许不曾相信过祖辈的传说,可眼下的两名女子,但是微微拂起的笑意,就已然让他们心惊肉跳。

那未抵达心底的微笑里,藏着比天刀刃,让人只是望上一眼,就不敢再看下一眼。

沙族人只是瞧着,就觉得心慌无比。

惊悚中,较为胆大的翔还,心底虽惧比天高,可在听到女子企图要将他们灭杀的话后,还是壮起胆走上前几步,一记鞠躬道:“两位精灵美貌无双,量大比天,还望莫与我等计较。”

翔还的话,让适才说话的那女子勾唇一笑。她悠悠迈着三寸莲步,走到翔还跟前,轻弯指头将翔还低垂的下巴勾起,目光含笑的靠到翔还的耳畔低语几句。

第四百九十九章 奇快双女

瞬间,身高体大的翔还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躯体便已化成一道灰烬消失不见。

这弹指间即可连贯杀去一人的动作,顷刻在沙族人中激荡起不尽的恐慌。

无数的沙族人惊慌逃窜,边逃窜还边各态胡言乱语。

在近来走过的险境里,他们见过无数的危险,亲眼目睹族人因各种意外而亡,可独不曾见过这不动一刀一枪,甚至连半点危险动作都没有,就足以要人性命的行径。

一时间,害怕打断了沙族人勉强撑起的最后一丝坚强,让他们的意识随即土崩瓦解,举动上都变得凌乱失措、惊慌无比。

“怪物……”

“天要亡我沙族矣!”

“逃!”

“雪精灵……想来是真的!”

众人的言语或是震惊,或是畏惧,在这是纷纷汇聚。

他们心中有恐慌、有绝望、有呆滞,在见到素日在他们心目中强悍无比的翔还,被那女子轻易便抹杀后,沙族人心底的恐惧早已逆流成河。

作为沙族长者,在族人眼中本就是权利的象征。

现如今,翔还面对一名女子,竟丝毫没有招架之力,着实打破了沙族人所有对长者的寄托与想象。

眼下,生无望、死无门的惊慌灌注满心,让他们甚至于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打算。

却见适才杀害翔还的女子,不屑的瞥了眼凌乱奔跑的人群,毫不在意的将目光投向旁出的另一女子身上,抬手抚了抚别在发髻中一支镶嵌着金花的玉簪子,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但见另一女子只是冷眼看着面前的乱景,丝毫没有其它动作。

女子这才将那枚玉簪子取下,倒扣簪子一头的锐利尖端于眼前道:“这簪子虽好,可若没吸点血气,终归是死物。”

说罢,簪子一掷,竟直勾勾的朝众沙族人身上刺去。

只不过锐利的尖端未伤及任何人,就被沈陌黎挥剑挡下。

璞辰剑与簪子的碰撞中,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便见簪子的尖端在璞辰剑上刺下一道触目惊心的凹坑,这才掉落在地。

没了璞辰剑灵,璞辰剑便是一把质地极佳的寻常兵器,放在日常的打斗里,虽能挡下些利器,可与拥有修为境界的神兵相论,却丝毫没有半点对比性。

女子丢来的玉簪子,虽吸收天地之精华,却也尚未达到神兵之境。

它是实力介于神兵与寻常强悍兵器间的一届利器,每一次使用,皆需借力于使用者。

可就是这样的兵器,对于眼下的璞辰剑来说,却是极为难敌的存在。

若非璞辰剑选用星海最深处的璞玉锻造,融合了种种能工巧匠刻意寻找的独特材质打造,唯今早已被这簪子所击穿。

看着璞辰剑剑刃上那极为明显的凹陷,沈陌黎眸底闪过一丝低落。

那抹未璞辰剑的惋惜,虽在沈陌黎眸子里一闪即过,可却丝毫没谈过女子的眼睛。

女子纤细的峨眉微扬,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并未消失,却明显带着抹熬人的嗜血。

她的目光闪亮若清泓,分明像是装不进任何东西的样子,可只是一望,就让人觉得身心一颤。

沈陌黎对璞辰剑的惋惜,在女子的一记回眸里,尽数揽入在眼里。

那副关心与惋惜的模样扬在沈陌黎身上,却更像刺在女子心底。她略咬红唇,沉默了几息后才再续说道:“你在为剑伤神?”

她见不得别人对兵器好,更不能容忍沈陌黎将手心里那近乎残废的璞辰剑当作至亲挚友。

不过是稍许犹豫,女子便拿定主意要将沈陌黎手里的璞辰剑彻底毁去,以解心头的无边因璞辰剑而生的怨气。

这幅温馨的环境,曾几何时还萦绕在女子的心头,让她产生无限的留恋。可是时至今日,她一见到沈陌黎对璞辰剑那般好,语气随即更冷了几分。

却见到沈陌黎并不应女子的话,只是一手握着剑柄,一手触着剑端,上下翻动着璞辰剑。

无边的沉默,换来却是沈陌黎冷冷清清的问道:“你害了它。”

她的认知,在百年的劫难里拥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惜兵器、爱兵器,纵使璞辰剑没有剑灵存在,她都不忍心让剑受到半点伤害。

要知前世,在许多危险遍布的时光里,若非她自己常有些兵器伴身,怕是早已被人暗算,死过许多次。

世间的每一兵器,在沈陌黎眼里都独具有存在的价值。它们就好似是误入了错误区域的孩子,仅需稍微打磨,就必然有其存在的价值。

她不愿见到有兵器被人随意毁去,被女子说璞辰剑无用,更说得沈陌黎心底极度不舒服。

仅是,对于面前这女子,沈陌黎并不打算将话说得太过于强硬。

不知两名女子的身份,沈陌黎只是沉默着,却不应女子的话。

对方显然拥有极高的修为,让沈陌黎觉得自己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许是无济于事,或许还会平白拉来许多仇恨。

她只是淡淡的看着女子,试图看清女子往下的动作。

慌乱无比的沙族人,在匆匆无比间,可没有沈陌黎的半点淡然。他们恐慌至极,脑中的每一寸血液都在不断叫嚣着危险靠近的可怖。

那慌乱的场面,反倒勾起女子的一丝兴趣。她面庞上的笑不经意中更甚几分,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好似贪玩的姑娘看到有趣的玩物一般,双眼放光的看着沙族人道:“现在知晓怕了?晚啦!”

说罢,一个迈步往前,再有几个慌乱而逃的沙族人再次消失在女子挥袖间。

动作之快,任凭谁都难以阻止。

反倒是被人群遮挡中,翔偌矗在一处角落里,看着人群错乱而逃,眸底满是不屑道:“无用的东西。”

雪中的蛊惑,对他不过小菜一碟。

能在万雷险地存活那般长时间,翔偌靠绝不仅仅是运气。

眼前两名女子看似修为奇高,可几斤几两,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便在此时,当中另一女子忽冲杀过来,绕过所有人,一下堵在他的面前,神情上全无表情道:“你不怕?”

第五百章 冰心万丈

女子近在咫尺的魅惑面庞中,带着令人窒息的危险,让旁侧的沙族人仅是无意一瞥,胸口就好似堵了无数石头,险些窒息般。

他们为翔偌捏出一把冷汗,心中虽想救翔偌逃出女子的魔掌,但又碍于女子的比天实力,而断然不敢靠近女子半分。

唯有翔偌,看着面前那张美到不真实的脸颊,邪肆一笑道:“怕,如何不怕?可我更怕这雪景中的人,不过是空有噱头唬我怕。”

被翔偌这么一说,旁侧几名略为胆小的沙族人,不禁吓得跪在地上连连讨饶道:“雪精灵饶命,偌儿年少不知事,有冒犯了精灵的地方还望精灵海涵。”

说话者语速极快,犹恐中断了话语,往后便不能再连贯的将其说完。

反倒是翔偌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悠哉悠哉的倚靠在旁处的一片小雪花上,好似极为肯定那还不到巴掌大小的雪花,必能承受自己的重量一般。

他抬起双眸,冷不丁的瞥了面前女子一眼道:“就她,能杀得了我?也不看看这遍地白雪,到底认谁为主!”

翔偌一副老神在在,丝毫不把面前女子放在眼里的模样,反倒让女子神情里凝现出一丝疑惑来。

她目光古怪的盯视着翔偌,似乎是想从中看出点猫腻来。

这片好似听从她指挥的白雪,说是任由她调配不假,可却绝不是认她或她的姊妹为主。

常年避世在这片雪地里,她甚至不知这片雪为何会听她二人的话,任由她二人调遣。

翔偌一语,顿时戳中她心底最深处最不安,让她看向翔偌时,不经意间多了丝探究的味道。

见到女子这般盯视自己,翔偌只是转到无意地看向四周,续而笑道:“好奇吗?”

翔偌的心思藏得却极为隐蔽,绝非她仔细端详,就能看出个所以然的存在。

女子越是好奇,他便偏偏不让女子猜到自己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片白雪虽受女子所控,但翔偌却不惧她。凭他的实力,在雪中与女子周旋并保得性命安好,并不算难事。

只是想离开这茫茫世界,却绝非他一人可以左右。他在等,等女子在他的话所激怒,操纵起茫茫雪花威胁于他;他还在等,等有一人听出他话中的端倪。

疑惑中,女子果真靠近了翔偌些,掌心中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团白雪玩弄起来道:“小孩,你真不怕我杀了你?”

她再是重复了遍适才的话,目光里沉甸甸的杀意在顷刻间倾泻四野。

雪中的光晕微微反射,落入沈陌黎眼中,让沈陌黎瞬间明白了翔偌为何那般不惧。

她默然一个回眸,看向远方。只觉得在定格的白雪中,那几顶帐篷的影子仿佛顷刻变得更加模糊了些。

顿时,有了然在她识海腾升,让她猜出了翔偌话中所指。往下如何做,在她心中初绘出了图形。

她默不生出声的看了翔偌一眼,起步飞身,身轻如燕的朝帐篷处走去。

沈陌黎匆匆且谨慎的背影落在翔偌的余光里,让翔偌不禁勾唇一笑。

魔兽契者,确实还不算笨。翔偌暗想着。

他适才的话并非说给女子听的,更是说与沈陌黎知道。话说得隐晦,饶是沙族人想破脑袋,没有点对这片雪惑人心智的异术了解,怕是如何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聪明人的交谈,永远不需将话讲得过于明了,只需稍微一点,对方便已然明了。

翔偌对沈陌黎并无多少好感,只不过眼下,他更需要一个能够合作之人,与他一起扫去面前的险境。

沙族人对天下事知之过少,也唯独沈陌黎能从他的话中读出别样的信息来。

另一头,因练过妖蟒术,沈陌黎隐瞒两名女子到达帐篷并未耗去多少气力。

眼前还看似极为遥远的帐篷,不消多时便已在沈陌黎跟前。

仅是出乎意料的是,早前在远处看去纯净无比的帐篷,走近了一看,才发觉是座座三角体状的微小宫殿。

几座宫殿由冰砖堆砌,砖上还雕刻着各式瑞兽图案。殿的几扇圆弧线条的窗户,窗上有一层薄冰覆盖,令人看不真实里面的画面。

但单从外观去看,这体型不大的宫殿就给人以分外妖娆之感。

沈陌黎在宫殿前悄声迈步,并不曾打算冒然闯入。

翔偌何其聪慧,分明将其中的端倪看得清楚,却偏偏要暗示与她知道。为的可绝不只是有人为他分忧,更是要让沈陌黎冒最大的风险,替他摆平面前的事。

沈陌黎虽猜得出翔偌的心思,但眼下并没有多少选择,她也仅能逆风而上。

她的身影,谨慎的在几座宫殿中穿梭,却不曾料想到,有双橘红的眼眸,正透过隔着薄冰铸造的窗户,紧紧的盯视着她。

眸里的光芒,像极了耀眼的烈日,饱藏令人痴迷的魅惑。

那双眸子的主人,紧紧的看着沈陌黎,目光里的震惊不言而喻。

他从不信世间有一模一样的人,可沈陌黎的出现,却让他瞬间相信了。

在看到沈陌黎的第一眼时,他便只觉得头皮发麻,心头的震惊已然不是一道惊雷所能形容。

似是犹豫,在见到沈陌黎后的几息时间后,他才猛然回过神来,由怀中取出一团无比寒凉之物,悠悠迈步开启了宫殿的门,矗立到沈陌黎身后问道:“姑娘在寻的可是这个?”

听闻背后那温润的声音响起,沈陌黎回眸一望,便见有一浑身燃火的男子,面含微笑,手中握着个寒凉至极的物件,出现在他面前。

仔细一看,那透着极地冰凉之物,不但源源不止的散发着缕缕冰寒,更带动着砰砰跳动的心跳。

冰心!

男子虽在沈陌黎眼前极快的晃动一眼,就再次收起了冰心,可沈陌黎却看得极为真实。

想破了这片茫茫雪景,她最需要的,可不就是破了这层层冰霜覆盖的冰心!

这是以雪汇聚的禁术,不尽相同之处。冰心一破,所有禁术皆能自破。

翔偌给她指了冰心的方向,为的可不就是现在。

第五百零一章 岩草万寻

见沈陌黎不语,男子嘴角的笑意更盛了几分。

像,沈陌黎的一行一举,都着实像极了他所认识的莫童。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此时现身,出现在沈陌黎面前。

要知他是这片雪地的主,纵然将雪地的操纵权暂且交给了那对星族姊妹,可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夺回对这片雪地的操纵。

若非他主动现身,在这片与他三魂六魄紧紧相连的雪地里,还从未有人有能力可寻找到他。

只不过他的笑,却让沈陌黎生出来了警惕。

她轻启红唇,神情肃穆的直言道:“你想要什么?”

被沈陌黎这么一问,本还想与沈陌黎周旋一二的男子,顷刻间反倒不知沈陌黎在想些什么。

他轻笑着道:“你怎如此确定我想以物换物,而不是以物换人?”

“你不会。”沈陌黎并不理会男子的含沙射影,坦然对答。

哪知这时,那颗在男子手中跳动的冰心却忽然开口:“还别说,我家莫则要的可不就是人!”

被冰心点破了心头的念想,只见那名被唤做莫则的男子含笑摇头道:“冰心,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不懂吗?”

旋即,不给冰心任何答话的机会,转眸看向沈陌黎道:“姑娘,你问得直白,我便也不与你多兜圈子。我要岩草,你尽管去找,若是找到,这颗冰心就归你了……”

说罢,莫则大方的将适才藏到袖里的冰心呈至沈陌黎面前。

莫则的话还未说完,却见那颗冰心已经神色慌忙的想要劝阻。

它的跳动速度,也不知是否受到男子话的刺激,竟须臾变快了许多:“莫则,你这有了旧交忘了我这新欢的做法,可真让我寒心!”

“你的心本就是极寒之物,再寒些,有区别吗?”莫则一笑,笑意如盛夏朝阳,随时可能融化了周边的人一般。

看着面前奇怪的两人,沈陌黎仅是略微蹙眉,全然不明二人争论半日所谓云云。她沉思一二,旋即应允道:“好,岩草我稍后带与你。”

话音刚落,不给冰心半点反应的时间,沈陌黎娇小的身影便已消失在莫则面前。

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见从另一宫殿内,有一名年近六十的中年男子,也不知受到何事惊扰,随同身畔一个身着店小二模样的青年男子步伐匆匆的赶了过来。

“莫殿主,你可莫再让那姑娘胡来了啊。我瞧我那藏了千万宝贝的珍宝阁都被那姑娘挖得一团凌乱,若是形殿主回来,我这管事也不好交代啊。”中年男子看着莫则,心中愤恨不已道。

沈陌黎在莫则面前消失不过片刻,便匆匆赶到中年男子所管理的宫殿内,也不知在翻找什么,竟将宫殿中最奢华的珍宝阁翻得凌乱不堪。

起初,中年男子只以为沈陌黎在寻找什么宝贝,还好心的献上殿内最奇妙的宝贝试图赠与沈陌黎,好让沈陌黎停下翻箱倒柜的动作。

可多番试探打听下,才知沈陌黎寻的竟是岩草,不禁苦从心来。

要知这片雪域里,虽众人皆传有岩草,可饶是他们掘地三尺,都不曾见过半点岩草的影子。沈陌黎那般翻找,中年男子只料定搜寻不到半点岩草的痕迹来。

而听沈陌黎提及查找岩草,中年男子不需耗费多少心思猜想,就能猜到必是莫则胡乱想的鬼点子。

要知在这片雪域当中,也独有莫则会给来到雪地里的人,出这万年不变的馊主意,让来者去寻找那连他自己都找不到的岩草。

作为珍宝阁的管事,此刻的中年男子心底苦哈哈却无处诉苦,仅能眼巴巴的看着沈陌黎胡作非为。在劝阻无门下,这才来寻莫则讨要个说法。

却见莫则望着沈陌黎所在的宫殿,唇角扬起一抹极为好看的弧度道:“无碍,她喜欢,便让她翻罢。”

听到莫则毫不在意的话,中年男子却险些哭出声来。他满面愁容的看着莫则道:“殿主,她无碍我可有碍啊。你又不是不知形殿主最珍视的就是珍宝阁,被那姑娘如此翻找,回来我怕是要生吞下一堆苦果子喽。方才听闻那姑娘提及岩草,想来又是殿主的主意。那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消息,殿主就不要再为难那小姑娘了罢?”

中年男子说话间的语气极为平稳,好似在极力为沈陌黎劝说着莫则,可眼底浮动的急切却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说是为沈陌黎着想,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中年男子为的分明是自己。

暂且不说岩草珍贵难寻,且说珍宝阁中藏着形殿主千年才求得的奇宝。回望当年形殿主寻遍天下,甚至在三国六海各处以重金悬赏那奇宝都是不得。好不容易寻找到奇宝,现在可正稀罕着。

眼下,若是让沈陌黎在翻找中无意损坏了那奇宝,中年男子只觉得自己怕是有九个脑袋都赔不起。

“我知道那殿内有岩草。”在中年男子急躁无比间,却听莫则突然说道。

这不说也就罢了,一旦这样提及,若是有万道惊雷同时炸在了中年男子的心底,炸得他呆愣了好几刻钟都回不过神来。

最后,还是旁处店小二模样的青年男子,默不作声的拉了拉他的袖摆,才让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中年男子不知莫则何时寻到岩草在自己管理的宫殿中,但想必莫则寻找岩草是耗了不少时日。但沈陌黎模样不过十五六岁,看是初入世间的小姑娘,又是如何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知道岩草的所在?

无数的疑惑,萦绕在中年男子的心底,炸得他一片愕然。

倒是那颗蓬勃跳动的冰心,眼神中微微泛起一道光亮道:“莫则,你这也太不仗义了!你既知晓岩草的下落,又为何隐瞒了这么些年,而全不提供给我们点线索?”

这般责问,不但没让莫则有半点反感。反倒令莫则眸光中若想起极悠远岁月里发生的事,而乐在其中道:“岩草就在那宫殿里,不过不是它的有缘人,自然无法见到它的存在。”

第五百零二章 宝阁奇遇

看着莫则眼底异样的光,冰心却是不满的继续叫嚷道:“天底下一样的人不只一二,你觉得她是莫童,岩草可不会因为像,就把她当成莫童!”

“那便去瞧瞧热闹。”莫则一道轻笑,将冰心藏入袖中,便朝着沈陌黎所在的那处宫殿踏步疾驰。

这里的几处宫殿外表相近,只一眼观去,诚难察觉出其中的不同。

莫则虽莫名将雪域里白雪的管辖权交给了两名女子,但这几处宫殿,却独一处允两名女子进入。其它宫殿,各有其主,纵然那两名女子在雪域中也曾尝试进入过,却从不曾成功。

各殿之中,除莫则一人外,其他人在素日里都与那两名女子见过。

只不过殿中寻常人所展现的惊天实力,让两名女子望而怯步,素日并不去上前叨扰。她们虽能控制这片茫茫雪花,却也见识到了居住在这片雪域中诸人的实力。

在雪域的生活里,她们虽拥有对所有雪花的控制权力,可周边常年活着那些实力惊人的强者,让他们这些年里活得并不轻松。

也正是因那份压抑,才会让两名女子见到沙族一行人时,表现出那般强烈的灭杀意图。她们被强者压抑太久,心中在这些年里渐渐有了扭曲,而把那份盛气凌人转移到毫无招架之力的沙族人身上。

早在最初的时候,翔偌见到两名女子故做威猛傲然的姿态时,就已然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他了然两名女子本身实力并不算高,不过是因为白雪的缘故才显得实力那般惊人。

然而既是白雪所化的禁术,就必然有破解之法。

想破白雪禁术,翔偌最先想到的便是冰心。

这白雪禁术也是沈陌黎初遇此场景时,心中已然想到的事。仅不过虽理清其中缘故,但冰心难寻,饶是将这片白雪之地掘地三尺,都未必能找到冰心的所在。

而恰巧是在这些年的修炼里,翔偌对雪地万象颇有些研究。借着雪地天象,这才大体判断出冰心必然在这几处宫殿间。

他步步紧逼两名女子,为的就是让她们将定格在空气中的雪汇聚成一团比雪花更大的球体,以做威胁他的武器。

虽说是步险棋,但翔偌就是极为确定两名女子修为不够高的情况下,必然会选择以雪做兵器,进而要挟于他。

若是放在早前,四地白雪茫茫,纵然有人捏出一团雪球,但在这片漫漫白雪的遮挡下,雪球折射的光芒,也难以折射出冰心所在。

但周边雪花的定格,反倒给雪球的折射光晕带来了希望。

沈陌黎寻着光晕来到这片宫殿时,心底本还带着一丝犹豫。

翔偌虽是给她指明了冰心的所在,但在她离开的那阵时间里,沙族人是否会被两名女子尽数全灭,便成了个未知数。

只是若不能寻得冰心破解了白雪禁术,她纵使留在沙族人身畔,与那两名女子死扛到底,到最后也不过是空耗气力罢了。

眼下,在进入到这间由冰堆砌而成的珍宝阁中时,沈陌黎由一开始就确定了寻找岩草的方向。

提及岩草,实则沈陌黎前世今生都不曾遇到过。

但在走近这几座宫殿时,她便极为明显的感受到岩草的气息。

传闻岩草乃星族之物,体若嫩草微小,身板却同岩石般坚硬无比。

岩草择人出现,唯有有缘人才能见得岩草的真实面目。

缕缕清淡似芍药的清香,又带着些令人琢磨不透的气息,自岩草草身散发,以招揽来有缘之人。

哪怕周边气味极为浓郁,岩草都能借助这抹别致的清香,行蛊惑之术,将有缘之人招揽至自己的面前。

沈陌黎虽不曾见过岩草,但从鼻尖嗅闻到那抹淡淡的清香,于她的感知中觉得与书里记载并无异样。

仅不过为何她未曾受到岩草的蛊惑,她却是不知。

她在诸多闪得耀眼的宝物间,寻找着那抹清香的来源。

面前的诸多奇珍异宝中,虽有极多强到不可思议的神兵、妙到世人重金难求的丹药、精致到巧夺天工的各式宝物,可在沈陌黎眼里,她此时所想所要的,便独有岩草一物。

并非她对诸多的奇珍异宝全不心动,只是各类宝贝能汇聚到这宫殿中,必然是有主之物。

君子不窃人之所爱,沈陌黎心中纵然喜欢这些物件,却也不打算夺人所爱。她仅跟着自己的鼻尖寻找岩草的气息,试图在这片满是宝物的地界,快速寻找到岩草的所在。

岩草带给她的气息,虽好似就在附近,可要从中寻找到岩草却不容易。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岩草虽传递与她气息,可丝毫未有同书上所述的蛊惑之力。

沈陌黎清楚地记得,书中记载的岩草,可是会让有缘寻找它的人,受蛊惑影响而废寝忘食,纵然与岩草间隔着诸多刀山火海,都会不顾一切的急奔去寻找岩草的下落。

那蛊惑之力,时常能让有缘者失去理智,而不顾一切前往岩草所在。

那份冲动与热血,固然可以让寻宝者快速寻找到岩草的位置。可为岩草的连命不顾,却也时常让有缘者还未寻找到岩草,便已命丧路途中。

于沈陌黎而言,受蛊惑之力控制而不惜性命,固然不是明智之选。但若是她能受丁微点蛊惑之力影响,却也不至于在这堆积成山的宝物中,苦苦找寻岩草的下落。

而在沈陌黎苦寻岩草之时,莫则等另一行人,也已然踏步进入了珍宝阁。

珍宝阁的管事跟在莫则身畔,心中虽已叫苦连天,可碍于莫则的身份,他跟在旁侧却是有苦不能言。

要知往常莫则进入珍宝阁,每一次都是在强取豪夺中结束。看着莫则好像捡些满大街可见之物一般,信手就是若干宝物往兜里装,回头又极为随意的赠与他人,珍宝阁的管事每次见着,可都是心头滴血不止。

奈何,莫则无论如何在珍宝阁中肆意掠夺,连形殿主都不敢多说半句,他这个管事看着虽是心疼,也自然不敢多言半句。

这里的宫殿极为奇特,纵然各有其主,可各宫殿就好似有意识般,独听莫则一人之令。

第五百零三章 穿心之痛

珍宝阁纵使是形殿主所管,可形殿主想要进入珍宝阁,却也需要莫则的应允。

若是莫则不允的人,哪怕对方是形殿主,在迈步走入这门间,都会被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气流直接横扫出去。

早前珍宝阁的管事,对于沈陌黎的到来可说半点不觉得奇怪。

这片雪域并非是固定在某处,而是随着莫则的喜好飘飞在这片空旷之境里。

想要遇到这片雪域,绝非只要偶然即可,更需要得到莫则的应允。

饶是得莫则应允的两名女子,虽能控制茫茫白雪,却也无法操纵整片雪域去往何处。

珍宝阁地处几个宫殿间,若不是得到莫则的应允,莫说来这珍宝阁,怕来人还不曾走近宫殿几步,就先被宫殿四周暗藏的玄机夺了命。

而但凡得了莫则应允的人,也非人人可进入这珍宝阁。

前来珍宝阁者,在这些年里管事遇到的无非两类。

一类前来珍宝阁,并未受到莫则的任何应允,不过是从门口路过,而平白生了贪婪的心思。他们进入此地,只为夺取奇珍异宝。

只不过面对这类人,管事倒是丝毫不在意,因为他们在脚未踏入珍宝阁前,便已无命间下一秒朝阳。

倒是另一类人,是真心令管事揪心不已。

他们受莫则邀请进入,纵然把这珍宝阁搬空,管事也无法奈他们如何。

来者是客,既然是受莫则邀请进入此地者,即便修为比管事弱上几分,管事都难以将他们以暴力驱赶出阁外。

形殿主命管事管理这偌大的珍宝阁,说是为放贼人,实则更是为了防止莫则邀请来的客人,将珍宝阁给搬空了去。

这么些年来,形殿主自身极少在珍宝阁停留过,也便仅有管事会长守此地,带着他意外收留的那名店小二,在每每有客来之际,苦口婆心的以各种方式劝说来客少着点拿走殿内的宝物。

而对那些来客的劝说,对管事来说,更是每每都觉得烧脑不已的举动。

明着劝阻来客,又不能动用任何威胁,这摆明是无法将来客劝退。

管事在多番琢磨下,便明白了反其道而行。他擅于观察每一个入内者的修为需求,而为来客寻来与之最为匹配的珍宝,再借着拥有那一个珍宝,可敌过千万珍宝的名号,将来客打发。

在管事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的劝说下,倒是有许多的寻宝者,被管事苦口婆心的劝退了去。

而管事给每一位来客的物件,也自然不算样样都是天下难寻的宝贝。他不过懂得人心,更擅长找了与来宾更为匹配的物件罢了。

见到沈陌黎时,管事明眼察觉到沈陌黎不过初入神级的沧冶境一重天,本以为是个好打发的主,便兀自寻找了几件快速助沧冶境之人提升的法器说服沈陌黎。

哪知沈陌黎仅是看那些法器一眼,就不再有其它的表示。

那般不为所动,看得管事纠结不已。

沈陌黎能自然进入那扇门,就足以说明她是莫则所邀之人。

整片雪域都是莫则的,自然也包括了这间珍宝阁。可是来珍宝阁者,管事最怕的就是如沈陌黎这般软硬不吃,有着自己打算之人。

沈陌黎进入此地后,就好似极带有目标的不断翻找着什么,这般动作令管事极为头疼。他不明白沈陌黎想寻的是何物件,仅是来者是客,他又不便出手制止沈陌黎。

在沈陌黎耐致的翻找间,管事多番遣店小二前去试探沈陌黎,最后耐不住更是亲自上阵,前去询问沈陌黎。可无论如何问,他就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才让管事无法奈何,仅能去寻莫则问个明白。

可是他想不到,他那一问,莫则竟会决定亲自前来珍宝阁,这可愁坏了管事。

莫则是这片雪域中最具实力之人,他们这些居住在其它宫殿之人,素日见到莫则都要带着些敬畏绕道而走,势必也绝不会刻意去找莫则应允入内的人麻烦。

他们在莫则面前,虽无主仆尊卑,说话也极为自然,可莫则发起狠来的可怖,他们却也心中清楚。

进入珍宝阁的人中,可以说管事阻止得了任何人,唯独无法阻止莫则肆意携带珍宝离去。

而莫则又是个肆意挥霍珍宝的主,这可令管事愁坏了肠子,唯恐这次莫则进入此地又揽走过多的宝贝,回头让他在形殿主面前难以交代。

虽说莫则或是其邀来的客人带走奇珍异宝,形殿主都不曾责怪管事半句。可知晓形殿主为得到其中一些珍宝,而拿命去拼的管事,在每一次珍宝被人取走后,还是心中颇为愧欠。

身为此地的管事,他虽与形殿主相处多年。可至今他始终不明白为何形殿主那般喜爱珍宝如命,为夺得天下奇宝可以拿命去拼,但在莫则或其它人任意取走时又表现得那般不在意。

但此刻,管事已然没有那心思去揣摩形殿主的想法。

看着莫则悠哉悠哉的进入珍宝阁,他的心早已再次提起。心中无数次暗叫者莫殿主,这次你可要悠着点拿啊!

而这次莫则的举动,倒是好像直戳中了管事的心意。

迈步进入珍宝阁后,莫则并不曾像往常那般肆意寻找宝物揽入怀中,而是目光直直的看向不远处的沈陌黎,心中陷入沉思。

仅不过这份沉思,并未持续多久,便被他袖中的冰心所唤了回来“我看你还是清醒些罢,你这再看多少遍,莫童也是回不来的!”

在沈陌黎的身影刚出现时,冰心便已猜中了莫则的心思。

只是眼下,它并不希望莫则与沈陌黎有过多的瓜葛。

莫童在万年前就已殒命,世间纵然有人与莫童长得极为相似,却也绝不会是莫童。

平白与一个样貌无二的女子,再擦出一段万年前的悲剧火花,绝不是冰心所愿看到的景象。

莫则这些年过得委实太苦,别人不知,冰心却是明了得很。

若不是万年前替莫童挡下邪帝的那一剑炽火,莫则这万年来,也无需常年居于这严寒之地,日日与冰为伴,月月同雪为伍。

莫则眼里与莫童的甜,在冰心眼里,经过这万年的磨洗,也早就只剩下苦。

日子已然如此之苦,冰心自然不愿意莫则再往更苦的方向走去。

第五百零四章 万年幻想

然而,此刻面对沈陌黎,莫则又哪里还听得进冰心的话。他迈着步朝沈陌黎再走近了些,从衣袖中取出一抹手帕递到沈陌黎面前道:“姑娘寻找了半点,不妨先歇半刻?”

湛蓝的手帕上绣一“莫”字,呈现在沈陌黎面前。几缕星光闪烁在帕子上,让人觉得曼妙无比,仅是沈陌黎看了眼,却未接过那手帕。

不知莫则的心思,沈陌黎自然不会随意领了这不知用意好坏的帕子。

要知莫则要她寻得岩草以换冰心,这件事本身听着就似有古怪,沈陌黎在琢磨清莫则的用途前,并不打算轻举妄动。

她淡淡回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毫不刻意的拒绝,却反倒让莫则心情大好。

万年前与莫童相遇时的画面,在这一刻好似穿过了时光,与眼前的场景相结合。

回想当年,他是孤傲一方的魔族之王,任世间有再多妩媚的女子,都难以入得了他的眼。

魔族明面上虽由魔祖统领,可暗地里,却唯他马首是瞻。纵使是雄霸世间的魔祖,在遇到隐世的他时,语气都要带上几分谦逊。

在这世间,他只需动动嘴皮子,即可操纵魔族万千行事。

仅不过他偏不爱问世事,将魔族一切事宜全权交给魔祖管理,而退居幕后。

世间认识他的人不多,但知道他的女子,多半会慕名寻找他的足迹,当中不乏些精致美丽的女子。但他偏偏没有一个看得上眼,更愿意独自活在这人世间。

在他以禁忌圈固的住所外,常年都有些倾心于他的女子等在那处,只为能在日夜交替中多见他一眼。

奈何他行无影去无踪,纵使有极多女子固守在他的门口,却也极难能找到他的足迹。

曾几何时,在这世间没有一个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他就像傲世的独行者,在这世间纵然拥有伸手可得的一切,却偏偏无人可以同他分享哀乐。

直到遇到莫童,让他只一眼对视,就是一世再难忘记。

初遇时,莫童身负重伤,规避于偏僻处的桃林间。他递上手帕想替莫童包扎止血,也是同现在这般,被淡然拒绝。

他依旧记得那时的莫童,一身素白的衣裳上绽放出无数的血花,周身有点点星灵围绕,熠熠闪光。她的面庞上虽因失血而略显得苍白,可唇角微勾出的妩媚,却美得摄魂入魄。

也就是从那时起,莫则再无法抵挡自己内心对莫童的情感,放弃自己浪荡自由的生活,而默然陪伴在莫童左右。

魔地、魔族,在与莫童相遇的那一时,在莫则眼里都顿时失去了所有色泽。

为莫童,彼时的莫则可弃天下于不顾,也要护得莫童安好。

他虽不曾明面上现身维护过魔族,可却为魔族的安危处在魔族背后指点江山。那一朝,他为了莫童而再不理会魔族之事,也着实触怒了魔祖原就紧绷着的那根弦。

要知万年前的世间,全然没有如今这般和睦。五族争锋相对,邪帝祸害人间,稍不留神便是举族灭顶的命运。

可莫则这个魔族的智囊团之首,却偏就选择在那样的时刻背弃魔族,追随莫童去了星族,令当时魔道境界全族第一的魔祖一度狠心要将莫则除去。

仅不过莫则虽是初代魔王,却一直是那个长居在魔祖背后出谋划策之人,他的修为虽不及魔祖,但他的聪慧却连世间称赞不已的魔祖都望之不及。

在世人不熟悉莫则的情况下,魔祖几番难以灭杀去莫则,又不愿将事公之于众,让除魔族外的更多人知道莫则的存在。

几番踟躇下,魔祖这才撤回了对莫则的追杀令,向莫则传递去念在往日旧情不再追究其背弃魔族的信息。

只是莫则虽极少出现在人前,但他知悉所有魔族最重要的秘密,这也在往后无数的时间里,成为了魔祖心头的一根刺。

魔祖追杀莫则不成,明面上看虽好似放弃了对莫则的所有拦堵截杀,背地里却从不曾放下让莫则死的念头。

彼时,莫童星族星凰的身份,便成了魔祖借邪帝杀去莫则最好的助力。

魔祖的聪睿虽不及莫则,然而运筹帷幄的本事在世间却也是数一数二。他巧借东风,运用诸多手段,让邪帝与星凰间的矛盾增剧,这才有了万年前星凰殒命的那一幕。

往事种种,在岁月的流动间早已化成尘埃,渐渐成为无人在意的存在。

却唯独莫则,在经历诸多往事后,身居这雪域中无法放开万年前的心结。

扎在他心间的炽热火焰,于万年间不断侵蚀着他的修为,让他在这些年里,虽有心想去寻莫童的遗骸,却终归是将自己禁锢在这无数出去的雪域里。

回望往昔,莫则无数次悔过,他恨当初自己替莫童挡下那烈火燃烧的长剑后,再无力护得莫童半分。

说好的呵护,在邪帝长剑刺穿莫童的那刻起,成了莫则永远无法为莫童实现的承诺。

无限的悔与恨,于莫则心底交织成一个跨不过去的心结。他隐姓埋名,身居雪域,便在更改姓名时用上了莫童的姓氏。

韶光荏苒,他依旧记得莫童对他说过:“待天下安定,我放下星凰之位时,定当一身红衣,待你来娶,以汝之姓,冠我之名。”

虽是过了万年,莫则都无法忘记莫童说这句话时,脸上洋溢的满鹏憧憬。

岁月流转,让莫则在今时见到沈陌黎的这一刻起,心头的激动已然翻江倒海。

在这万年间,沈陌黎不是他遇到过的第一个与莫童一般无二者。

十六年前,莫则御驾这片雪域,也着实在一处偏壤之地遇到过一名女子,与莫童一般无二。

那时相遇,女子怀抱一婴孩,好似在躲避着什么,行迹匆匆的拖着一行血迹在深夜里疾驰。

虽是一样无二的长相,但莫则极快的辨析出对方不是莫童。一样的面庞,全然不同的气息,只一眼就让莫则判定了女子与莫童不是同一人的身份。

现如今,沈陌黎的出现,让莫则好似看到了无限的希望。他虽然心知莫童已故,却又一次次报以幻想,希望沈陌黎就是他等待了万年的莫童。

第五百零五章 甜苦醉人

可是,揣在莫则怀中的冰心,却将现实看得清楚。

仅是碍于沈陌黎在场,冰心有心想劝说,却在犹疑下还是将话尽数吞进了肚中。

恰在这时,管事眼尖的察觉到沈陌黎伸手便要拉起一堆金银珍宝中的一件铜器,神情忽而大变,急急劝阻道:“住手!”

虽是阻止,可话已来不及制止沈陌黎的动作。

仅听脚下一阵晃动,被金银铺盖的地面上忽炸裂出一条巨大的缝隙,让几人猝不及防纷纷掉落到缝隙中去。

管事的脸色铁青,在身体往下坠落的时候,余光却是一刻不眨的瞄向莫则。

他心底在没底的狂叫,不安在他的心底无限蔓延。

这地虽是莫则管辖的地方,可管事还是偷偷瞒过了莫则,与形殿主在珍宝阁内设下了这条密道。

密道中不藏珍宝,却藏了不少莫则所不知的秘密。

当年莫则为莫童挡下那剑,身负重伤不省人事,便是形殿主冒着被邪帝一同灭杀的危险,趁着莫童与邪帝打斗的空隙,从邪帝手中救下莫则。

自那以后,莫则便恨上了形殿主。他恨形殿主的相救,让他不能随莫童一齐离世。但莫则的内心,又感激于形殿主的救命恩情,而在这些年间无比纵容形殿主,从不曾因形殿主做错事而降半分责罚。

然而,这密道中的秘密,却条条足以让莫则定形殿主一个死罪。这让管事的心怦然尖叫,恨不得扑上前去挡住莫则的眼睛。

仅是,在由缝隙处往下跌落之际,莫则却好似对缝隙下方的景物全不在意。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沈陌黎身上,好像仅要看着沈陌黎,就能忘却全世界一般。

待几人从珍宝阁中跌落到这不算深的缝隙底端时,管事身体间的颤栗,早将他心中的惊慌泄露无疑。

他匆匆往地上一跪,因膝盖与地的用力碰撞,而惊然发出一声巨响。

面前莫则神情上的无二变化,已然让他的心底慌乱到极点,全然猜不透莫则的心思,让他知晓自己再无力去替形殿主隐瞒下这缝隙间隐藏的秘密。

“莫殿主,这一切都是小人自作主张,与形殿主无关。莫殿主要责罚,便罚我一人罢。”管事自知今日逃不过必死的劫,反倒是慷慨赴死护起形殿主来。

“你觉得,尔等做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会全不知道吗?”莫则的目光不曾从沈陌黎身上移开,只是冷冷的对管事说了一句。

在将珍宝阁连同这栋宫殿交到形童手中后,莫则便不再愿管此地的事。

形童本不叫形童,不过是倾心于他,而在莫童殒命后自作主张改了自己的名字,试图将自己打扮成另一个莫童。

可是,这些年来,无论她如何将自己的体形外貌改变,让自己更接近于莫童,却始终走不进莫则的心底。

莫则虽与形童共处于这片雪域,但万年间所见次数却屈指可数。

这珍宝阁,莫则虽时也会来,可是也不知是莫则刻意为之,还是缘分本就那般浅薄,在莫则屡次光临这珍宝阁之际,却从不曾与形童相遇过。

入住珍宝阁的前期,形童也曾渴盼莫则会来,而日日守在这珍宝阁内。

可是日子一长,莫则的身影不曾见着,反倒是她阁内的珍宝随着莫则邀来的人捡选而越来越少,这再次激起了形童爱宝如命的内心。

这才有了形童终年不在阁内,每每沐血寻宝归来的画面。

这些年来,形童的举止在揽收珍宝回到阁内后,变得更加古怪,就连与形童在万年前就极为熟悉的管事,都难以琢磨透现在形童的脾性。

尔今在他们周身,无数被金水浸染的骷髅,已然能将形童如今心中的扭曲,毫无遮掩的展示在人前。

万年来,莫则从不问形童之事。

形童与莫童名字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在莫则心里已然相差十万八千里。一个是在眼前都走不进心底的存在,一个是纵然殒命万年,他都无法忘记的存在。

纵然他与形童在万年间,也算得上是同处一屋檐下的邻里,但他与形童的关系,在万年间也仅此而已。

在雪域之外,莫童如何杀戮,又为何将所杀之人制成黄金骷髅带回珍宝阁,莫则并不关心,自然也并无问罪的心思。

万年之间,莫则的一门心思,唯有找到莫童的遗骸,替莫童守护住遗留在世间的星族人。

这片雪域,虽禁锢住莫则,却不曾限制住莫则的脚步。

放眼这些时间里,莫则虽从不曾明面上助过星族人、不曾出现在星族人面前,但他对星族的在意,却从不曾缺位过。

星族人不知的是,他们所居的那一地安宁,根本不是莫童残留在人世的最后一丝意识所化,而是莫则祭自己的神魄,仿成莫童模样指引星族人去往那地,以牺牲自己的神魂为代价为星族人化成的最后一片栖息地。

当年未护得莫童安好,让莫则在万年间不断处在自责里。他甚至于不顾魔族人的安危,也在拼着性命为莫童生前守护的星族而不断出力着。

万年来,世人只以为星族藏得深,而令世间极难寻到。

却无人知晓,是莫则运筹帷幄,为星族抹除去所有可能暴露行踪的痕迹。

多年之前的乱世,他能让魔族如何规避于邪帝与他族的杀戮。多年后的今日,他就能如何让星族避开三国六海所有世人的眼光。

往事历历,虽以穿越万年,可在莫则眼里,却依旧犹如在昨日。

他始终记得莫童那清纯的面庞上,微勾起唇角绽放的妩媚;他始终记得莫童那衣袂摆动间,英姿飒爽的舞剑模样;他始终记得莫童举玄朱祭天,绝然神情中的无比动人。

只是他记得的一切,也仅剩记得。

如今,莫童怕是早在轮回间兜兜转转了数百回。而他,却依旧是那个沉浸在当年美好与痛苦中的那人。

这些年,他不是没想过随莫童离去。

可是,在见到莫童赠与他的那些物件时,他终究是不舍。

在未轮回之前,他是多么想再见莫童一眼。哪怕莫童在饮下数百会孟婆汤后,早已不认得他。

第五百零六章 一语双击

单是看着面前的沈陌黎,莫则便仿佛再次看见了莫则,心中有无数的不舍自莫则心中流淌而出。

只是沈陌黎终究不是莫童,又岂会明白莫则的心。

她放眼望着缝隙之下,这条通往未知的路。四周无数的黄金骷髅倒在两侧,若在诉说着此地往日的悲凉。

琉璃磨制的墙面上,有黄金雕刻成上古神兽造型的烛台,承着时明时暗的火苗,在述说着这一地的阴森。

猜测不到此地曾经究竟发生了何时,但仅是看着这片凄凉中又带着诡异奢华的景象,就让人悲从中来,又紧绷起心底的那根弦。

沈陌黎眺望着这片不知其主何人的地方,心里默然深呼一口气。这地的血腥气息虽在岁月磨洗下淡薄尽无,可单从这景象来看,即能大致判断对方即便不是十恶不赦之人,也是制造过无数杀戮的邪肆之徒。

在路的远方,岩草的清香缕缕飘漫而来,轻抚在沈陌黎的鼻端上,若是在邀着沈陌黎上前去巡探。

未有犹疑,沈陌黎几乎在落地的瞬间,便迈步朝着岩草的方向走去。

她猜得到冰心对莫则的重要,可从早前她对视莫则目光来判断,她又深信自己若寻到岩草,莫则必然会将冰心交给自己。

前世百年,她阅人无数,在诸多经历堆积阅人经验里,她的判断极少有误。

一个人是好是坏,她从对方的目光中即可猜得一二。

虽是第一次遇到莫则,但沈陌黎就是信,信莫则会将冰心交给自己。

冰心一碎,雪域自然消失,时刻威胁着沙族的那两名女子,便再没有操纵白雪夺人性命的能力。

她要的,可不就是这个结果。

仅是她不知的是冰心一碎,莫则体内万年不灭的赤焰,便会顷刻将他吞没,让他随着这片雪域消失。

莫则答应沈陌黎以岩草换冰心是真,不顾自己性命也是真。

望着沈陌黎渐渐走入前方通往未知的路,莫则只是放轻脚步,离沈陌黎约摸有几尺距离,不急不缓的迈步跟着。

他的目光自进入珍宝阁后,就再不曾从沈陌黎身上挪移开过。

世间连两片相同的落叶都没有,又岂会有两个相同的人?

在遇到沈陌黎的第一时间,莫则几近可以确认,沈陌黎必然就是莫童的转世。

可是,经过轮回的洗涤,莫则又是明白,哪怕万年前他与莫童爱得如何深,眼下,沈陌黎对他都已然不会有如莫童待他那样的情感。

沈陌黎与莫童,虽是魂魄、躯体相同的一个人,但是轮回早让她们成了心之所向全然不同的两人

世间只道星凰之力会在轮回间选择传人,却只有他知晓,星凰之力只不过是随着星凰走入轮回,永生永世却始终跟着一个人。而那人,必是莫童!

沈陌黎体内是否隐藏着星凰之力,莫则暂且感知不到。但沈陌黎与莫童一般无二的五官,极为相似的脾性,都让莫则极为确定,沈陌黎就是莫童。

他的目光注视在沈陌黎身上,不知不觉中变得格外的温柔。

莫则的心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来回缭绕着莫童,我等了万年,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而就在莫则的心绪飘忽不定之际,沈陌黎的脚步却忽然停住。

仅见穿过了那条诡秘阴森的小路,一片广阔的黄金天地赫然呈现在沈陌黎面前,俨然又是一个珍宝阁一般。

但仔细一看,此地的珍宝却与珍宝阁内有极大的不同。

说是珍宝,这里镶嵌了金银之物,却每一件都是难得的神兵利器。比起价值,其更适合于每一个追求境界崇高者。

沈陌黎随意一瞥,就见这地的神兵,随意一件都是元诺境以上的兵器。

这些神兵放眼三国六海,有时一国都难寻一件。可如今在此地,却是堆积如山,被人当做无用之物一般随意丢掷的存在,令人惋惜。

看到这遍地的神兵落入莫则眼底,管事顷刻就不淡定了。

他的双腿发软,生怕莫则责罚自己与形童瞒着他藏了如此多的宝贝。

虽说这些物件都是形童冒着生命危险从外面寻来,可是这片雪域里的一起,终归是莫则所有。这有宝贝不与莫则知晓,本身就是一条重罪。

管事想不到的是,莫则在见到这遍地神兵时,目光中却没有半点波澜。

形童这些年里做的事虽极为隐蔽,但莫则也非一无所知。

只不过形童救过他的命,对形童的诸多行为,莫则便多数都选择睁一眼闭一眼。

现如今,看到这漫山遍野的神兵利刃,莫则心中并没有多少觉得奇怪的地方。

万年,就算形童每年只得一神兵,万年也该堆出座小山来。更何况形童贪婪成性,又岂会甘于每年只得一神兵?

倒是藏在莫则衣袖内的冰心,透过飘曳的袖摆隐隐见到这漫山遍野的兵器,瞬间变得激动不已。

它的心跳加速,怦然心动的心跳声将冰心此刻的激动一展无遗。

见到莫则对遍地的神兵并不动心,冰心这才道“姑娘,我可否与你商量个事?”

“何事?”沈陌黎淡淡应道。

此地唯独她一名女子,虽看不见冰心在对谁唤道,但必是自己无疑。

藏在莫则的衣袖内,冰心虽看不到沈陌黎,但从沈陌黎话中的平淡无奇,它的激动却是更盛几分。

形童将这些宝贝藏在这里,无非便是要瞒过莫则的视线。如今已被他们寻到,自然也归莫则所有。

莫则之物,冰心自然就将它化归为自己的东西。莫则无心带走这里的神兵,冰心却早已想此地给搬空了去。

而放眼此地,最可能与它争夺神兵利器的人,便只有沈陌黎。

沈陌黎与莫童容貌气质一般无二,冰心纵然想用蛮力在沈陌黎面前夺走所有的神兵利刃,却也担忧莫则要怪罪于自己。

两两权衡下,冰心这才决定缓下语气与沈陌黎商量一番。

冰心冷静沉思片刻,这才试探着问道“姑娘可喜欢这一地的神兵?”

这句试探听上去平淡无奇,但实则无论沈陌黎如何回答,都会让沈陌黎在莫则眼里减分。

第五百零七章 遍地神兵

要知莫童绝不是贪婪之人,若是见到这一地的神兵利器,自然不会将其放在眼里。以莫童的孤傲和实力,怕是对这些兵器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就会直接离开。

但沈陌黎不是莫童,她沧冶境一重天的修为,直接决定她看到这些兵器时,绝做不到丝毫不在意。

然而,冰心也未将沈陌黎不取一兵一刃的可能排除在外。

它知沈陌黎并不熟悉莫则,但在莫则面前,纵然脾性张扬者都会有所收敛。沈陌黎为在莫则面前有极好的表现,而不取任何兵刃,却也是有可能的事。

只不过如此一来,沈陌黎与莫童的差距却也会极快的表现出来。

要知当年的莫童,身为星凰心胸坦然,绝不会为一个人而做事畏手畏脚。纵然选择与莫则在一起,莫童也从不曾因莫则是否介意于一件事,就放弃自己心中所追求的事。

若是沈陌黎拒绝领取一兵一刃,无论是出于客套,还是当真为讨好莫则,都是让莫则看出沈陌黎与莫童的区别。

在冰心眼中,不管沈陌黎是否乃莫童的转世,但修为境界不同,已然让沈陌黎无论做何种行径,都无法与当年的莫童相同。

对于同一件事,不同实力之人的同一表现,都会给人全然不同的感觉。

莫童的实力,让她强到可以藐视世间诸多事,而丝毫不让人与做作相连。但沈陌黎此时的境界,在冰心眼里,莫说傲视三国六海,就单说对眼下的这些珍宝全不心动,都不会有人相信。

听闻冰心那般问,莫则唇角的笑意略为凝固。

冰心话中之意,以他的聪睿如何听不出来?遇到沈陌黎之后,冰心便屡次在提醒着他,面前这人并非莫童。

可是对于冰心对沈陌黎的这一问话,莫则心中还是略为有些不满。沈陌黎终归不是莫童,不在其星道境界,又岂能要求沈陌黎拥有莫童那般的胸襟?

然而此刻沈陌黎在场,纵然莫则对冰心略有不满,却也仅蹙着眉心隐忍不去发作。

却不想沈陌黎唇角勾笑,旋即将目光望向管事身上道:“这地想来与珍宝阁同是一主,能不能取此地的物件,自然要听管事的安排。”

如此一说,倒是把矛头都指向了管事。

要知莫则乃雪域之主的身份,沈陌黎至今都不知晓。

来者是客,放眼在珍宝阁中能决定珍宝去向的,也仅有管事。沈陌黎这一问,反倒显得有礼而不失风雅。

仅是这一问,却让管事的后背浮起一层冷汗。

莫则在此地,哪有他处置这些珍宝的份?然而在沈陌黎面前,莫则不点明自己的身份,他又怎敢自作主张,点明了自己的身份?

如此一想,让管事的心底默然生惊,目光更带了咨询的意味,眼巴巴的看向了莫则。

却见莫则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沈陌黎身上,好似对沈陌黎适才对管事的这一询问,丝毫不曾听见般。

倒是冰心,在听到沈陌黎的这话后,忽的窜出莫则的衣袖,冷言冷语的对管事道:“管事,那你说这位姑娘可能取这地的珍宝?”

话语中的森森冷意,让管事在这七月的高温里,骤然感受到丝丝冷意。

他咽了下口水,若是在迟疑,想了半晌时间这才纠结万分的试探答道:“我珍宝阁的珍宝肆意可得,这些对我珍宝阁而言不过是些寻常物件罢了。姑娘若是喜欢,此地所有的神兵利刃尽数搬走都是可以的。”

说罢,管事的目光急急的锁定在莫则身上,犹恐看到莫则眼底的怒火。

管事话说得肉疼无比,可管事又是个极懂得察言观色之人。莫则对沈陌黎的喜爱,管事一眼即可看出。

跟着莫则往日的脾性,管事只怕自己说得小气了,莫则回头要治罪于自己。眼下也唯有将这遍地的神兵利刃卖了,才可能让莫则对自己、对形童的刻意隐瞒,略为减少些怒火。

可是莫则神情中的风轻云淡,让管事更加捉摸不清。

倒是冰心,对管事的那番说法,却是心生出更多的不满来:“哟,管事当真是大方。也难怪形童也选你来管珍宝阁,这一掷千金的挥霍速度,也是没谁了。既然珍宝阁的神兵如此之多,不如管事也赠我一地这样的‘寻常’神兵如何?”

“这……”冰心的话,让管事着实犯起难。

要知道珍宝阁中所有最精致的神兵利刃都汇聚在此处,让他再生出一座这样的神兵利刃,他着实无法做到。

“你要这般多的神兵做何?”见冰心略为胡闹了些,莫则这才冷然开口。

冰心乃是莫则耗费诸多极寒药材炼制出的法宝,因得天地滋润,而渐渐生了意识。

万年前,莫则炼制冰心本是为莫童在遇到邪帝时,拥有一个能抵抗邪帝赤焰的法宝。可是,到最后冰心不曾救得了莫童,反倒救了莫则自己。

在赤焰长剑刺伤莫则后,为了给莫则疗伤,冰心自损大量修为,这才衍化出这片雪域来。

万年来,因冰心的救命之恩,莫则极少责问过冰心。

就是如今冰心略为有些胡搅蛮缠,莫则也仅是淡淡的责问一句。

被莫则一语戳穿,冰心如人心脏的外表,怦然加快了跳动。

它因莫则而来到世间,如今的莫则因万年的消耗,虽已然不是它的对手。可万年来它却独惧莫则一人,莫则但凡说东,它就不敢往西走上半步。

为掩盖自己神色中的尴尬,冰心撇过头沉思一二,才略为心虚道:“我在这雪域中闷得慌,心中的愿景便是有朝一日能离开雪域,到外界开一家自己的武器铺。有如此多神兵利刃,我要开了武器铺,岂不是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赚得金银满盆!”

“原来是要拿去卖的,这样好说,回头我把珍宝阁内的那些奇珍异宝打包给你,保管比这地的兵器卖更好的价钱。”管事一听冰心的话,眉心紧蹙的山峦这才被抚平了些。

要说用来提升境界,珍宝阁的宝贝着实比不上这地的神兵。可若是提及卖了换钱,管事却有极大的信心,珍宝阁里随便哪一件宝贝,都能抵得上这地神兵十倍百倍的价钱。

第五百零八章 软肋镯子

冰心虽还想往下说,以达刁难沈陌黎的效果。然而,莫则的态度已然让冰心不敢再往下说上半句话。

饶是冰心极想借以为难沈陌黎的方式,让莫则看清眼前人与莫童的区别。可在莫则动气之际,它还是不敢再多说半句刻薄话。

见到管事为自己找了台阶下,冰心这才努努嘴道:“罢了罢了……那我就勉为其难,不开那武器铺,改换做搬空珍宝阁中的那些珍宝,去开家珍宝铺罢。”

冰心说得极为勉强,在提及“搬空”二字,更是刻意将字咬得极重。

管事的既然要当这个好人,让它不要与沈陌黎争夺这地的东西,它便偏偏要拆了管事的台,搬空那珍宝阁,让管事品尝一回心痛到滴血的滋味!

果不其然,在听到冰心提及搬空珍宝阁时,管事的心中有万千无奈有如波澜澎湃,已然到了手脚随着心在发抖的地步。

管理了近万年的宝贝,这朝夕间就要被冰心所搬空。他的内心是流血的,面上却依然要装成极为乐意的拍掌叫好,让他怎能不心痛?

仅是纵然心痛,管事在此刻却没有其它选择。

这片藏在珍宝阁下的地方,隐藏的秘密可不只有那堆窟窿和这些神兵。若是他没在莫则与沈陌黎面前周旋得顺畅,怕是往后也将更难阻挡莫则一行人。

形童在莫则面前算不上良善,可也算不上十恶不赦。

但若有朝一日,形童所有的秘密都被揭开在莫则眼前,管事极为肯定,莫则对形童因救命之恩而存在心底的丁微位置,都会因此而被挤空。

虽为形童万年来痴迷于莫则而不值,但眼下事关性命,管事已然没有任何心情去顾及形童的心情。

他与形童相识许久,这些年身份上说是珍宝阁的管事,但他对形童的情感却早已超越了管事与殿主的界限。

只不过这些年来,形童的眼中只有莫则,他也就将心中那份苦涩的爱慕,深深的隐藏在心底。

轻重权衡下,管事只觉得割舍去所有的珍宝神兵,能换得形童与他的命,纵使会耗去形童这万年积累下的心血,管事自己心底盘算着值当。

甚至于,管事还在幻想着,经过这番事情,形童会彻底放下莫则,与他一起离开此地。

放眼此地,足足上千把的神兵利刃,若借着这些旷世稀有的兵器,将沈陌黎与莫则的脚步拖住在这,管事便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借着沈陌黎挑拣兵器的空挡,去毁灭了形童其它秘密。

要知往常进入珍宝阁之人,但凡陷入对珍宝的挑选后,没有几个时辰是绝不可能心满意足。

沈陌黎在珍宝阁中虽似寻找着什么,全然不受周围的珍宝所惑。但人谁无所盼,管事就不信这一地的神兵,也对沈陌黎毫无任何吸引。

然而,管事想不到的是,沈陌黎却仅是手上一恭道:“那就替陌黎谢谢这地的主人了。”

莫黎?在听到沈陌黎的芳名后,莫则只觉得心头一个咯噔,心绪也被拉回了万年之前。

陌与莫同音,仅是沈陌黎一说,莫则便自然的将其与莫童联系到了一起。不管二人是否为同一人的转世投胎,都在莫则心里掀起了一阵涟漪。

随着莫则的思绪,他的目光看向沈陌黎也更复杂了几分。

而因沈陌黎的话,其余几人的焦点却是不同。冰心等待着沈陌黎将此地搬空,而管事则在心底默默祈愿着沈陌黎不识神兵,选的都是些较没有的兵器。

他说的大方,可实际上却不曾舍得转让过这些神兵利刃。

因心底的紧张,冰心与管事的双眼,也在这一刻不曾眨过的看向了沈陌黎。沈陌黎话中意味不明,他们在等,等沈陌黎用动作

在几人的注视下,沈陌黎一个飞身跃入诸多神兵上方,极为明确的拾捡了一个不起眼的手镯,便再次回到了原来站的地方,目光柔和的将手镯带到自己的腕上再不看兵器堆一样。

动作之快,让正准备离开的管事震惊得险些下巴坠地。

他看着没有了再续挑选动作的沈陌黎,不可思议的试探道:“姑娘可是不知如何挑选?”

却见沈陌黎的双眼弯出两条极明媚的弧度,笑意温暖道:“非也,这地的神兵固然是天下难得,但陌黎需要的,只有这一件。”

沈陌黎扬了扬手腕上的镯子,面庞中的笑意更放大了几分。

这份喜悦,是真正从沈陌黎的心底流淌而出。

此地神兵诸多,但拥有了璞辰剑后,沈陌黎就不曾想过以其它神兵,替换了璞辰剑的位置。

在诸多的神兵中,沈陌黎只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落在神兵间,毫不起眼的小镯子。

要知这枚镯子,自前世就与她有着诸多不解之缘。

前世若非有这镯子替她挡下了一次难以避开的灾祸,她怕是连重生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人剖开肚腹,生取了帝魂。

一命之恩,却让前世的镯子因阻挡剑气而被震得粉碎。

沈陌黎依稀记得,那镯子被震碎间,她是如何借着瞬间的停歇,躲过那一次杀劫。

虽说只是一枚镯子,但那枚镯子中自运而生的镯灵,在那一世,却也算得上沈陌黎极好的密友之一。

说起前世那镯子的来处,更是让沈陌黎对这镯子珍惜无比。

虽是隔着一世,沈陌黎却从不曾忘记,玥狐赠她镯子时的场景。

玥狐曾道,要将全世界最好的一切都赠与沈陌黎。

这镯子,就是玥狐第一个赠她的神兵。

沈陌黎虽不曾贪恋过玥狐为她寻来的宝贝,但她与玥狐的情谊,却是在那些只言片语中越发牢固。

因是玥狐所赠之物,前世这枚镯子陪沈陌黎度过了大半岁月。即便在最后因剑气被震碎,沈陌黎还是在逃过劫难后,再次回到镯子碎落的地方,将镯子碎片一一收起。

在寻常人看来,这枚镯子不过是一枚与刀剑相比,用处不大的防身神兵。可是在沈陌黎眼里,这镯子的意义却超过了天底下诸多的神兵。

见沈陌黎竟会选择那枚与玉相似,通身碧绿无太多其它特点的神兵,莫则平淡似水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丝微波澜。

第五百零九章 神兵藏心

这镯子莫则实在万年前便曾见过,只是镯子乃何人锻造,一直是世间的个谜。

虽说是谜,但因镯子没有多少提升境界、对抗强敌的效果,世人也便无心去搜寻锻造镯子的技师是何人。

万年来,在形童将镯子带到这地前,莫则有的是机会将镯子说入囊中。

仅是这镯子外表的质地看上去虽像是翡翠制成,可纹理断层诸多,加上色泽并不算完美,单纯看着外表,就没有让人将它带在手上的念想。

再看镯子的性能,不但攻击效果十分薄弱,就是提升人的修为境界上,也不见多少用处。初是看到镯子时,莫则虽能感受到镯子内隐藏着一股能抵千军万马的防御力量,可是以莫则的聪睿,这般强悍的防御之力对他而言却是无多少作用。

诸番观察后,也让莫则终归放弃了收下镯子的念头。

如今,看到沈陌黎将镯子视若珍宝,莫则心底没来由的涌过一丝失落,就像与一旷世珍宝失之交臂般。

只是这种得而复失,并不是因他再无缘于镯子。而是惋惜他放弃了这镯子,让镯子成为这地中的一件寻常物品。

否则,以镯子开启一场对话,莫则觉得必然会让自己与沈陌黎更亲近几分。

看着沈陌黎那般珍视手中的镯子,莫则薄唇间的冷淡,竟勾出一抹笑:“莫姑娘,防身的宝物选好了,可还需要点御敌之物?”

那番笑意,虽是由心而发,但让人见着,总有点不怀好意的成分。

笑初绽放,冰心便骤然扶额。

万年了,莫则的那笑它最熟悉不过,每每见到莫则神情上绽放那等笑容时,它便觉得必然有事将发生。

这么多年,若说对莫则的了解程度,可没人能比过它。

素日里,莫则虽不似形童那般广纳天下神兵,但随身带的神兵利刃,任意挑选一件都比形童放置在这的要好上许多。

沈陌黎那般喜爱那镯子,莫则也非没眼见的主,自然不会选取其它防御的神兵,去试图换下沈陌黎宝贝着的镯子,自然将目光瞄准了攻击型的兵器上。

早在沈陌黎进入这片宫殿后,莫则便察觉到沈陌黎腰间佩戴着一把质地极好的剑。

剑未出鞘,只是单看着剑体通身的碧绿,莫则就能感觉到剑的不一般。

仅是那不一般的剑,又独缺了个至关重要的剑灵守在其中,让再是旷世稀奇的剑,都因此而贬值万千倍。

因剑的缺陷,让莫则横生一道心思,想以自己手中精心挑选一把上好的神剑,去替换下沈陌黎手中的那把剑。

沈陌黎若是应了,他便将自己用了万年的玄诀刀赠与沈陌黎,权当是送与沈陌黎的见面礼。

他深信沈陌黎是莫童转世,既是心爱女人的转世投胎,赠点自己平日随身携带的宝物,也更显得这份情谊珍贵。

当然,沈陌黎若是不应,莫则也自是有妙法让沈陌黎接受了他的神兵。

万年前,莫童芳华绝代,慕名而至追求莫童的男子多到足以环绕六海一圈。

莫则能成为万里挑一的那个人,得以俘获莫童的芳心,靠的可绝非这份契而不舍。

他的才智不管在万年前还是万年后,都是举世无双的存在。

想要让沈陌黎收下一件信物,他虽要耗费些心思,却也非做不成的事。

在莫则期待的目光里,仅见沈陌黎皓手一握,将璞辰剑自剑鞘中半拉出来,眸底带着不尽思绪道:“多谢美意,只是我已同这剑契约,不管它是好是坏,终归是我的命中注定,就不劳殿主再令送神兵了。”

话中之意,已然十分明了。

纵使莫则的神兵再好,但普天下就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主不得两神兵。

即使拥有神兵者的修为再如何高强,可一旦与神兵契约,便再无法与其它神兵契约。

自然,有规矩就会有想打破规矩者。

这万年来,神兵与人契约,也不再同万年前那般无法反悔与改变。

只是沈陌黎的话,无疑直接道明,不管神兵的好坏,她都不可能放下自己的兵刃去接受莫则的神兵。

随着沈陌黎拔剑的动作,通体碧绿的剑身顷刻落入到冰心眼底,让它本是毫不在意的双眸,即刻闪过一缕错愕。

璞辰剑?

沈陌黎此刻拔出的剑,虽没有了冰心往常看到的璞辰剑那般熠熠生辉,却也算是人世间不多见的宝贝。

冰心自认为自己对星族的了解算不上多,但在星族的神兵中,却唯有璞辰剑让它过目不能忘。

同是法宝,冰心在见到璞辰剑的第一眼,就被璞辰剑灵的萧杀之气所折服。那是一种不言自威,只站在那处就能给人无尽震赫的力量。

当年的冰心虽修为已到震赫千万人的地步,可在与璞辰剑灵对视的那一瞬间,它还是忍不住的生出一丝畏惧,而将目光刻意转移到他处去。

如今,再见到璞辰剑,碧绿的剑身上虽早已失去昔日的熠熠绿光,但独一无二的剑身却让冰心一眼就认出了璞辰剑。

“它……是你的剑?”带着心中的疑惑,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冰心,忽然软下态度问道。

冰心语气间的变化,虽不算极为明显,却让莫则敏锐的捕捉到冰心的话里有话。

仅是冰心那般问,自然就在等着沈陌黎回答。他若是半途出现截断去沈陌黎的答话,怕是冰心要气的直跺脚了。

冰心平常玩性极重,若不是那把剑对冰心有独特的意义,以莫则对冰心的了解,他并不觉得冰心会如此时这般,软下态度去询问这把剑。

然而这把剑除了质地属上等,与天下万千神兵相比,并无其它出彩之处。更有甚于,此剑没有剑灵孕育,若是精准了说,这剑还不及被列入神兵的行列。

与这样的剑契约,莫则只觉得并不值得。

三国六海内,能找到拥有这般良好质地的剑并不多见。

可没有剑灵的好剑,都不如一把材质普通的寻常神兵。沈陌黎既然要与这样搭配神兵契约,各种道理也仅有沈陌黎清楚。

仅是莫则料想不到,他等来的不是沈陌黎的回答,而是漫天冰块的突然降下。

第五百一十章 暗道叠生

“砰”!

一声巨响,在来路方向传来,宛如高耸悬崖上的巨石坠落,引发阵阵天摇地动。

旋即而来的天昏地暗,让几人所在处的光线快速变暗。

摇摇欲坠的地面上,由上方巨大冰块折射下的光线,已然说明几人的后路被寒冰所层层覆盖。

面对这意外发生的一切,管事几人被瞬间惊得神情铁青,却唯独莫则极为淡然的对冰心不咸不淡的说:“他来了。”

听此一说,本是极为活跃的冰心,竟骤然变了一番态度,连早前怦然加速的心跳,都在此刻慢了半拍。

它半眯着眼,目光中的寒意尤为明显,甚至带着点咬牙切齿道:“我们躲避了这么久,他还是没打算放过我们。看来这一战,是避无可避了。”

两人神情中忽然转变的肃穆,让沈陌黎不知事情前后,却也能隐隐猜测到其中的凶险。

她环视四周,唯一的路口被挡住,眼下已然没有了其它出路。

不断滑落的寒冰,让她难以猜测到外界究竟发生了何事,沙族人又是否尚活人世。

只是又四下散落的寒冰,已然告诉她此地的危险。

而见莫则并未再多说半字,冰心眼底的凶煞莫名更盛几分。它咬着牙戾气暴涨道:“我这就御冰雪去将他灭了。”

见冰心那般冲动,莫则却是一脸淡然道:“且慢,外面的人并不是真正的他。”

二人对话的玄奥,已然超过了旁人能理解的界限。

旁侧的管事,在见到寒冰成块坍塌后,面上虽露出一抹震惊。然而,震惊之余他又极快的冷静下来,悄然挪步,试图在几人注意力被吸引到别处的空挡,偷偷借着暗道逃避开几人的视线。

这片神兵利刃堆积如山的下方,藏着形童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陌黎既然不打算半空这地,管事自认为可暂且瞒住莫则的视线。

但长期以往,管事又觉得以莫则的聪慧,事情必然无法瞒过多久。

如此想来,管事想借机离开此地的心思也更盛了几分。

他朝身旁的店小二暗中交换了个眼神,便一齐悄无声息的撤退到旁处的角落,在见到莫则与沈陌黎都未起疑关注到自己后,急匆匆的转动起旁侧的一个黄金骷髅头。

只一刹那,便见原先漆黑的地道间出现一处半个人宽窄的缝隙,容二人悄声钻了进去。

当初形童寻了这地当做收藏秘密的宝地,自然将事情巨细想得周全,在此地布下层层暗道。而眼下管事开启的,就是几人共同布下的第一条暗道。

待管事钻入缝隙后,这才轻吁一口气,旋即将目光看向缝隙之外,轻声对着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店小二道:“快关了!”

然而,待店小二要去关了缝隙时,却早已为时过晚。

只见莫则半只脚在管事说话间,已然踏入了隐蔽的暗道里。

也不知是怎一回事,前去关闭缝隙的店小二,非但未将那道缝隙关闭,反而整个人被瞬间弹飞,躯体宛如一张被人丢掷到半空的纸,在呈弧形状飘飞之后,又重重的撞在了暗道内的墙壁上。

“哎呦。”随着店小二的一声惨叫,一朵血花,在店小二头部与墙壁的撞击间即刻绽放。

在黯淡的光线中,虽看不见店小二的伤势如何,但暗道里突然变得浓郁的血腥,却已然将此地的惨状淋漓尽展。

“何人?何人竟偷袭于我!”店小二在暗沉的光线里,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他在黑暗里挣扎着起身,因瞬间的撞击,让他的头变得眩晕无比。鲜艳的血滴自他因失血而变得苍白的唇角滑落,更将他此刻的虚弱衬显得真实。

适才莫则的出现过于突然,让店小二在仓惶中,只觉得自己躯体被人莫名打飞,可却来不及看清对方的脸。

此时,他被撞得头痛欲裂,目光看向缝隙处时也变得极为模糊不清。

借着由缝隙外的光,他隐约能看到有一个人影,在将他弹飞直接悠然走入这暗道。可是视线的模糊,加上嗡嗡鸣叫的脑袋,让他此刻已经无法思考。

莫则冷着脸,半眯着眼看向暗道,声音若催了层寒霜道:“怎么?难道我就不能进入这地?”

冷冷清清的声音,在略带凉意的暗道里回荡,在这一时间显得格外渗人。

原见有人闯入,本要拔刀相向的管事,在看清暗道口莫则的身影后,惊得连剑都滑落在地。

他并不敢直接去答莫则的话,由那冷彻至极的声音里,他已然能察觉到一丝不妙的意味。

惊慌里,管事凭着鼻尖的血腥味,匆匆跑到店小二身畔,用颤抖的声音小声提醒道:“哪有谁会偷袭你,小孩家家可别胡乱说话。”

奈何此刻的店小二,早已被撞得缺乏思考的能力。他怒气冲冲的摇头否认道:“不、不、不,适才我的确被一股玄妙且蛮横的力量,一下震飞到墙上。”

“你……你若再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管事警告店小二间,又借着黑暗,匆匆离店小二远了些。

“管事,这可是你叫我做的事!如今我因做事出意外,你怎可翻脸不认人!”店小二听到管事的警告,非但没有半点收敛之意,反倒悲愤交加。

若不是他撞到头,四肢也随着头脑不清晰而变得行动艰难,此时他真想将管事给扑倒,愤怒的在管事脸上挥拳几次。

见到店小二越说越发激动,管事心虚无比。

他躲在黑暗里,目光偷偷朝着莫则瞄去,又极快的往暗道深处缩了缩身。

店小二虽跟随他已有极长一段时间,可在危难关头,他为求自保,哪里还管得了店小二的死活!况且,店小二在莫则面前说的这些话,可是字字触霉头,他若在此时还站出去袒护店小二,无疑是自寻死路。

这样一想,莫则缩了缩脑袋,恨不得将自己藏到土里去。

莫则进入这地,意味着形童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即将被尽数展示在莫则面前。

作为珍宝阁的管事,形童的每一宗罪都足以要了他的性命。眼下,在莫则进入这暗道之际,他的心早已不断发颤。

饶是光线原因,让人进入后难以看清暗道中隐藏的秘密。但聪颖如莫则,既然走入这地,又岂会对暗道内的一切浑然不知。

第五百一十一章 奢殿秘事

借着黑暗的覆盖,管事心中虽已知大事不妙,却又依旧抱着些侥幸,只盼莫则一时间未曾发现自己的位置。

但他却忘了这片雪域都是莫则的,不管他如何逃,都必然无法逃过莫则的视线。

见自己的话未得到回应,莫则往暗道中再走几步,声音中的冷意更盛一分道“太暗。”

旋即一个响指,漆黑的暗道里,竟在瞬间亮起了无数盏明灯。

暗道中的一切,也随之呈现在几人的面前。

这种反差,让在黑暗里的店小二极端不适,竟在一瞬间仿佛失去所有理智般的乱吼乱叫起来。本是胀痛欲裂的头,随着这瞬间变亮的光线而更加剧痛。

光照入眼睛,令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随着明灯的照亮,暗道里神秘的一切也随之浮现到眼前。

而在莫则挡住缝隙闭合的那一刹那,随莫则进入暗道的沈陌黎,在几人的对话间,早已悄无声息的本不想理会莫则与管事间的瓜葛,跟着岩草的气息快速迈步超前。

说到底,管事与店小二瞒着莫则做出这事来,换做是哪个好脾气的主,都绝不可能会没有半点脾气存在。

莫则见到这般情景,因愤怒而表现出的残暴行径,虽伤得店小二较为严重,却也算在情理之中。

前世炎凉百态,让沈陌黎并没有多少心思去管他人的家务事。更何况,她看得出莫则虽是冷情,却也不是枉顾性命的主。

他虽伤得店小二不假,但沈陌黎依稀猜测着莫则并不会取了管事与店小二两人的性命。

只是此地路口被封死,停留在此处时间越长,无疑对沈陌黎越发不利。她期盼能跟着岩草香气,寻到岩草的所在,更希望沿着这条路走,能够找到其它路口摆脱此地的捆束。

走在黑暗里,四面碰壁,只让沈陌黎误以为此地仅是个极小的过道。

可此时莫则不知如何幻化出的明灯,却将眼前的景象,清晰的展露在沈陌黎面前。

一座金碧辉煌的高耸楼阁,矗立在沈陌黎几尺外的位置。

虽因暗道遮挡着前路的关系,让楼阁全貌看得并不真实。

但这恢弘的建筑,还是让沈陌黎心中略起丝微波澜。

前世她经历的事算不上少,可却不曾见到这样隐蔽的壮阔楼阁,又在她如此接近的距离里全然无察觉到,还是有些出乎了沈陌黎的意料。

经过前世种种,沈陌黎对于诸多事物的感知,比起寻常人要敏锐得多。

适才暗道虽是一片漆黑,然而以沈陌黎前世修炼而得的敏锐观察力,又怎会察觉不到前方有如此磅礴的楼阁存在。

可是,在莫则点亮诸多明灯前,她却着实没有察觉到这庞大建筑的存在。

借着光,沈陌黎低首一看,这才发现暗道虽极为狭窄,可在暗道两旁还是堆积了不少的钻石黄金。

她随意拾起一块钻石,朝着楼阁所在的地方抛掷去。

只听声声回响,在钻石被丢掷去的方向来回激荡。而那颗本是比石头坚固的钻石,也在还未掉入楼阁的须臾,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磨得粉碎。

此情此景,看得管事心慌无比。因一个跌撞,竟好像被抽空力气般神情恍惚的跌坐在地。

万年来,莫则并不喜自己的领域里有过奢华的存在。

无论是自己住的宫殿,还是周边的建筑,都讲究一个极简。甚至于为避开建筑体型过大,还将数座宫殿的外在都平白缩小了许多。

形童私底下,还为此事不满的对管事抱怨过多回,只觉得看上去狭隘无比的宫殿,让她全无居住在里头的想法。

虽是追随莫则来到此地,但形童的身份并不简单。她曾是三大国之一的帝女,自出世以来就是含金戴银的存在。

近来,因仙族与妖族的乱战,虽让她所在的国已四分五裂,但形童万年因身份而享有的奢华,却早已让她脾性娇惯难收敛。

万年来,在莫则面前形童虽竭力模仿着莫童的模样脾性。但自骨子里流露出的娇惯,却不是形童通过时间消磨所能改变的。

雪域里被缩小过的宫殿里,莫则虽用空间之术,让殿内各种场地不必大宫殿用少。不管是主人的居室,还是各殿主麾下用人用度的场所,都丝毫不必外界的将相之家要小。

可是形童偏就不能满足,她喜爱奢华成性,宫殿内即使有诸多的空间,可殿外狭小的外观,就已然让她觉得蜗居在一片破矮房之中。

她想在这个地方强行打造出一座气势宏大的楼阁来,又恐惹得莫则将她赶走。

权衡下,才会瞒着莫则,在这暗道里偷偷砌下这样的一座磅礴建筑。

为瞒过莫则的眼睛,这座建筑外,也不知形童从何处搜刮来诸多符篆,硬是遮挡住了建筑的气息。让人纵使走到建筑顶端的地面上,都难以感知到自己的脚底,藏着这样一座庞然大物。

眼下的管事,神情慌乱的看着莫则,于惊慌中早已失去了所有表达能力。他浑身发颤的往缝隙口的方向爬去,好似这样就能瞒着莫则逃之夭夭般。

未想到,莫则连余光都懒得看管事一眼,只是淡淡开口“你就不想见见你家殿主的遗骸吗?”

只一句,当真让管事足底如有钉子,将管事钉在了原处。

他的眸底带着疑惑,满脸探究的望向莫则,警惕丛生道“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在管事的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形童是在七八年前。虽时间隔得有点久,但万年间形童一去消失几年乃至十余年的例子并不少见。

这些年里,他一直在等着形童回来。

形童在前往三国六海寻找珍宝间,并不会给雪域传来任何音讯。一来她担忧自己的传信,让雪域行迹暴露,二来她向来放浪爱自由,自然也不想让雪域里的人知道自己的事。

回想这些年来,形童虽每每回来都遍体鳞伤,却从不曾危及性命。管事虽疼在心底,但终归不想让形童有些许不喜,也就从不曾劝阻过形童。

但如今,莫则竟说形童已然离世,让管事吃惊不已。

第五百一十二章 将相成民

在漫长的岁月里,形童虽不曾真正将管事放到心里。

可管事只觉得自己的日夜守护,有朝一日必能感动形童。

然而管事不曾料到,自己的心心念念,等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带着尤为的怀疑,管事双眼思思盯着莫则,好似要穿透莫则的身躯看进莫则的心,将莫则所有的心思全都看透般。

他所有的幻象,着实不甘心就因这则空降的死讯,而最终化成泡沫消散。

可是,莫则的双眸深邃如海,又怎是他紧盯即可猜穿。

在等待不到莫则的回答后,管事若神经中断去一根弦,忽然的发狂了起来。

他猛然站起,从腰间拔出一把生了剑灵的利器,忽然飞身朝莫则袭来,将利器横跨在莫则的脖颈旁侧,歇斯底里的喊道:“不……你一定在骗我,对不对?”

因爱慕形童,管事虽出身于将门之家,却不远万里追随形童至此地。

为了形童,他在素日里对看莫则这一隐形的“情敌”极为不顺眼,为了不让形童为难,却也对莫则多加忍让。往日满是戾气的性子,也在这般隐忍中,渐渐变成了畏畏缩缩的模样。

为了形童,不管上刀山下火海,管事都觉得甘之如饴。

他是将门之子,本可在沙场作为一国统帅威风凛冽。可就是为了这份卑微到尘埃里的爱慕,让他不惜放弃一切,也要不断追随着形童的脚步。

形童在,他就有不断走下去的目标。

但如今,莫则突然说出的死讯,无疑对管事判下死刑,让管事觉得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活的希望。

他的剑跨在莫则脖颈上,心中的恐慌却让他提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他曾经无数次的遐想过,自己为形童死,是怎样的画面,形童又是否会为他留下一滴泪。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终归不能护得形童,让她命丧于自己的有生之年。

对于管事直扫而来,停滞在自己脖颈间的剑,莫则却丝毫不显畏惧。

他不躲不闪,只是站着原地,将目光看向那座略点冰冷之意的楼阁,沉思片刻才道:“拖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解决这件事了。风将军,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在你。”

说话间,莫则不曾见管事一眼,却已然管事心头猛然一颤,手中的剑险些因震惊而不稳落地。

多少年了,管事近乎忘记自己还有“风将军”这样一个称号。

这些年他执着于追随形童走遍海角天涯,早已离开战场许久。沙场点兵,醉卧谈笑生死之事,对他来说不过是很遥远之前的一个人生经历片段。

在形童面前,那些战场功名,那些勇猛追杀,一切都成了过去的一场淡薄的记忆。

莫则素日里并不唤他“管事”,甚至于不给他任何的称呼。

管事本以为莫则与他那般,不过是轻视下的不尊重。

如今回想起来,怕是莫则根本不愿以“管事”称呼自己。一个将军,为一心爱的女子而成为一处偏壤之地的管事,饶是寻常人都难以接受这样的行径。

“你一直都知道?”他的眼底讳莫如深,试探着对莫则问道。

他与莫则虽在此地相识了万年,可是他对莫则的了解,却始终停留在表面。素日,他对莫则的忍气吞声,不过是基于对形童的爱慕。

如今形童若真的不在人世,他便觉得自己已然没有与莫则兜圈子的必要。

幽幽古乐之声自楼阁里传出,漫入几人耳际,空灵清新,却非但没有给人半点喜悦,反倒让人心思沉重无比。

“自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谁。”莫则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不远处的楼阁上,语气依旧没有任何起伏的说道。

他的心底虽装不下形童,可能让形童居住在这片雪域,也非对形童一无所知。

管事随形童来到此地时,虽说刻意打扮得极为平庸,甚至有些蓬头垢面。

一身脏污的衣裳,映衬着不知晒了多久烈日而干燥得卷起层层死皮的肌肤,无疑让他看上去像个流浪在外界许多年的可怜人。

可是,将相之才纵然打扮得再是邋遢,得天独厚的气质却是用外表遮盖不去的。

初见管事时,形童不管如何淡然的介绍管事,莫则借着由三国六海传来的听闻,就已然猜到了管事的身份。

不揭发,不过是莫则觉得自己与管事同是被爱所困的可怜之人罢了。

除了莫童,他这一世从不做冒险的事,其中包括形童,也包括魔族。

若非遇到莫童,怕如今的莫则还依旧是隐藏在魔族背后,那个指点江山,又悠哉于山水间的存在。

只是事情没有如果,莫童,是莫则这一世的恋,也是他这一世的劫。

常年守在雪域里,莫则的眼虽仍看遍世界,心却已狭小到再装不下其他人。

以至于当他知得形童已死的第一瞬间,只是淡淡的停下指尖的下棋的动作数秒,便又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继续做自己的事。

这些年来,形童的死对莫则并没有丝毫的影响。

当年形童救莫则的恩情,莫则虽记在心里,他虽感激,可他同时又恨形童因私心救下自己,让自己当初并未随着莫童而走入轮回。

在这种复杂的情感交织下,莫则虽知晓形童的诸多事情,但他却更愿意假装自己不知,而默默不加多问。

直到今日,当他见到这楼阁时,预感到沈陌黎必然要进入楼阁,他才觉得自己无法再避开形童的问题。他将目光从楼阁上转移到沈陌黎身上,似在猜测着沈陌黎接下去的动作。

剑在脖上,莫则的心思却从来不在剑上。

形童已死,但他猜得到管事必然不会取了他性命。

在漫漫万年间,形童哪怕死都不会将他的行踪泄露。管事看在眼里,疼在心底,他既然愿为形童做任何事,又岂会轻易夺走形童耗尽一生也想护住的男子性命?

管事眼底迸发的滔天恨意是真,可在对形童的爱慕中,着实如莫则所料一般放下剑来。

“你对她当真冷血!”管事低声说道。

第五百一十三章 杀意叠恨

在管事看来,莫则既知道他是形童的爱慕者,却长期装作不知,无疑说明莫则心里从来没有过形童的位置。

因为不在意,固然有爱慕者守在形童身侧,莫则也依旧无动于衷。

形童之死,管事虽不知过去多久。但在莫则毫无波动的神情中,他隐约可以猜测到绝非一夕半载。

管事历经沙场多年,阅人不在于少。莫则的心思虽藏得极深,却也非无迹可察。如若形童近日方才丧命,莫则藏得再深,心中再没有形童的位置,怕也不该同现在这般冷然淡定。

此刻,管事心里如有一堆乱麻。

他想见形童最后一面,可又怕这一见,心爱女子已然没有呼吸的苍白模样会深深刺痛自己的眼,让自己连残余的最后一丝勇气都消失不见。

他爱形童,已然到了只要见形童好,自己的整片世界都能放晴的地步。

纵然知道形童心中并没有自己的分量,但只要见到形童笑,他甚至可以牺牲自己,去成全形童的幸福。

可如今,哪怕他憧憬着某天能用自己为形童牺牲,去换得形童心中的一席之地都成为奢求。

所爱之人不复人世,可谓在一时间打破了他所有关于形童的憧憬与想象。

他又恨,恨不得抓住杀害形童之人,将其碎尸万段。

在管事眼里,形童虽是贪婪,心地却算不上坏。

她不过是喜欢将天下所有的珍宝都尽收囊中,可也不曾伤害过谁。

先前过道上那些看似阴森可怖的骷髅,还是形童费尽一身气力,从各个战场上搜寻来的无名尸骨。

以黄金为骷髅染色,不过是形童想让骷髅永恒保存下去所动的心思。以此法寻得死去者尸骨的永恒保存,听上去虽渗人无比,可在形童眼里,却是见证这些英勇者不朽的最好方式。

管事虽不能理解形童的做法,却深深爱慕着形童这样一个敢爱敢恨,又带着极多欲望的女子。

若说女人如衣,在管事眼里,形童就是那件他永远穿不起的衣服。

第一眼看到形童时,管事记得形童是那个傲然的帝女,身着一身金凤华服,头带金花发簪,虽是宫殿中最奢华的装扮,她偏偏就穿着出一袭脱俗的气息。

也就是自那以后,管事再难忘记形童的模样。

可偏偏命运就是喜捉弄人,管事所在的风家威震全国,风老将军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在管事所在的国都里,当年想与风家结下良媒的人围绕六海一圈都不够。但在这些人里,偏偏缺了皇家帝族。

风老将军功高盖主,在万年前已然是那国先帝所忌讳的对象。不过是看在风老将军年老体衰,半身入土,才迟迟没有对风家动手,又岂会将自己的女儿嫁入风家?

而形童身为帝女,乃是国之象征,在万年前可是先帝用来嫁到他国,联系本国政权的至高棋子。

无论管事家如何位高权重,都难以沾上皇家的亲,让形童嫁入自己家门。

身在帝皇之家,当年的形童与寻常皇家女儿一样有着太多的无奈。

层层的权与险,让管事心中虽藏着对形童的爱慕,却因家世而藏在心底许多年。在那些年里,他虽每时每刻都想多看形童几眼,却在见到形童时,每每只保存着一份疏远的畏敬。

若非先帝在弥留之际,暗中询问风老将军的意见,试图将形童嫁与邻国,怕是管事永远都不会随形童浪尽天涯,舍弃自己曾将的将相之位。

为了形童,不单是管事,在二人离开后,管事所在的风家亦是背负了极多。

为掩盖自己唯一的亲儿带走形童躲避帝王亲赐婚姻的事实,风老将军连夜闯入皇宫,杀去先皇重立新帝,挟天子以令天下,才一度保全了管事与形童的岁月安然。

而那段尚未公开便已被掐灭在摇篮里的赐婚往事,就这样随着先帝的遗骸,永远埋藏入土,再不为人所知。

漫长的岁月里,形童虽看得见风家为自己做的一切,却从来不曾对管事表达过什么。

但这却从不曾消减过管事对形童的爱慕,风家明面上并未对管事横加职责。但杀君另立皇帝,终归是不得见光的重罪。

风老将军将事情做得极为隐蔽,却也因此而恨上管事,终了一生而不认这个亲子。他将所有的秘密,至死一起带入棺材之中,也让管事对父亲的愧欠一生都难以弥补。

仅是,为了形童,他已然疯癫到万事都可抛舍的地步。

如今,形童的死,在管事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已然难以平复。

他看着莫则,虽猜不透莫则的心思,却已然可知莫则对形童过于寡淡冷情。

在这么长的岁月里,如果不是真的不在意,莫则又怎会明知形童已死,却做得这般毫不在乎。他蠕蠕嘴,开合间好似想说些什么,又在犹豫中把所有的话全数吞入了肚子当中。

“我若对她好,怕是你早就取了我的性命。”反倒是莫则,好似猜到了管事的心思。

他仅淡淡的留下一句话,便迈步往楼阁的方向走去。

无疑,莫则说的话虽有推脱自己对形童不管不问,任凭形童命丧楼阁之嫌。但对管事而言,莫则的话却也是句映照他内心世界的大实话。

莫则对形童的冷漠,让管事在万年里始终觉得自己能看到一丝希望。哪怕形童眼里无他,他却依旧憧憬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感动形童。

倘若莫则对形童有意,而心底又放不下莫童,怕才是对形童最大的伤害。

莫则若是当真那般做,纵使形童乐意,作为形童最忠实追随者的管事,也会第一个先对莫则起了杀意。

他的眸光,在莫则抛下这句话后带着极端的复杂,低垂着看向地面,似在犹豫与挣扎,过了许久才终于决定重新抬起头,迈步跟着莫则往阁楼方向走去。

不管形童是否已经死去,他都想去见形童最后一面,与那个他一生所爱的女子好好告别。

两人一前一后,几步走到沈陌黎的身后。

第五百一十四章 生死不同命

莫则这才停下脚步,浅笑问道:“‘莫’姑娘是否想到了进去阁楼的法子。”他将陌黎与莫离发音混淆后,只觉得将沈陌黎称为莫姑娘,与莫童更为相近。

然而莫则的心思,沈陌黎不懂,也不想懂。

莫童,于现在的沈陌黎而言只是个几近陌生的人。莫童的一切,许会影响沈陌黎,可沈陌黎终归不是莫童。

也正因此,莫则因莫童而起的心思,沈陌黎着实猜不透也不想猜。只不过莫则刻意咬重发音的“莫姑娘”三字,让沈陌黎隐隐觉得莫则许是将她当作了别人看待。

她注视着眼前淡淡的说:“随我来,还有,我姓沈。”

不近不远的答话,让莫则的神情中闪过一丝愕然,又很快的回过神来。

他这才想起,眼前的沈陌黎虽与莫童一模一样,但终归不是莫童。形近神远,两个人纵使是同一人的前世今生,但经历不同,境界不同,思维自然也就不尽相同。

当初的莫童爱他,又背负星族大任,而始终游离在接受与拒绝他的感情间。直到最后,莫童终决定接受他,邪帝诛灭星族的大难也随之灭顶倾覆。

追求一生,莫则虽有极致聪慧,却难抵在“情”字面前苦苦等待的命运。

其间,他并非不能用计去打动莫童,只是在心爱女子面前,他更想以最真实的自己,去打动对方的心。

另一边,沉默跟在莫则身后的管事,却是紧拧着拳头,恨不得在下一秒就将沈陌黎所灭杀。

坦诚说,形童虽死,但管事始终为形童错付真心而不值。他不杀莫则,却无法容忍莫则在形童死后,对另一个女子表现出这样深情的模样。

杀意,在管事的心底燃起。他恨莫则,也恨自己。

而所有的恨,他却想让沈陌黎去承担后果。

只是,管事曾经终归是统率过万军之人。他心中虽极想抹杀去沈陌黎,却也知忍得一时,才有可能换来往后计划的成功。

三人就这般一前两后的走到适才钻石弹开的位置。

沈陌黎以钻石击打楼阁,为的便是探路。借由探路,她可以清晰地知晓楼阁之外何处有陷阱,又借以陷阱的呈现,去判断如何破解这陷阱。

前世,沈陌黎因洛魁圣殿的追杀,遇到的陷阱也是五花八门。这等以符篆做成的护盾,沈陌黎前世见得的不多,却也清晰知晓如何破解。

她走到符篆构成的陷阱旁,忽俯身蹲至一侧,在周边的钻石中不断拨动寻找着。

莫则幽深的双眸,在此时就那般安静的看着沈陌黎。他并不关心沈陌黎在做什么,只想就这样静静看着沈陌黎,让时间静止。

反倒是冰心,见到沈陌黎忽然一改的画风,努努嘴道:“小姑娘,以你的能力破不了这符篆之界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不如直接开口,让我们帮帮你?”

不敢沈陌黎做什么,它就是不喜,不喜莫则那般痴情的看着沈陌黎,不喜沈陌黎出现在它与莫则的世界中。

万年前,莫童已竟莫则坑得够苦的了。万年后,不管沈陌黎是否为莫童的转世,它都不想沈陌黎干扰了莫则的人生,再给莫则凭空制造出劫难来。

自莫则不再管魔族之事后,他本可以退隐,可以逍遥人间。

当初如果没有莫童,冰心只觉得莫则不需要经历今日的苦。

故而沈陌黎无论做什么,冰心只想横加阻拦,破坏了沈陌黎在莫则心中的形象,让莫则清醒的知道,眼前人与莫童绝非一人。即使二人是两人同身同魂,但饮下那孟婆汤,却早已不是同一人。

冰心的话,传到沈陌黎耳畔,却丝毫未勾起沈陌黎的不悦。

前世,她哪种的人不曾遇过?冰心这略为刁难的话,与前世其他人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她恰巧从一堆的钻石中挑选出一个普通到不能再平常的钻石,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道:“不必,我已找到破开符篆之物。”

“就一块破钻石?”冰心惊讶道。

坦诚说,冰心自身并不知如何破开这符篆,但它了然莫则必然能够破开。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刻这般淡然的站在此处,看着沈陌黎在钻石中匆匆寻找,而不顾他处。

它太过于了解莫则,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莫则绝不会呈现这番风轻云淡。他运筹帷幄,从不愿见在乎之人失望,又岂会让自己在沈陌黎面前有出糗的可能?

只是,它却看不透沈陌黎拾捡一块普通的钻石,又何其它的打算。

适才,沈陌黎随意将一枚钻石掷入符篆之界,让钻石在一瞬间粉碎的画面乃是人人尽见。同样的钻石,冰心只觉得抛掷多少次,得到的效果都会是一样。

由此而推论,冰心只觉得沈陌黎不过卖弄玄虚,并无多少实际本事。爱这样一个人,冰心着实替莫则担忧!

望着沈陌黎盯视钻石,眼底放光的模样,莫则却是一脸宠溺的淡然。

像,眼前的沈陌黎,在莫则眼里着实像极了莫童。

万年前,莫童也是那般擅于在不可能中,寻找到可能。

莫则只觉得自己看着沈陌黎,心中不禁就能见到莫童。那般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莫则再次想起莫童死前的种种。

还记得当初他为莫童挡下邪帝的那一剑后,就陷入无边的昏迷。

昏迷前,他的眼里分明见到莫童撕心裂肺呼唤,朝他跑来的模样。

她的嘴角有血珠滑落,眸中泛着微微泪光。

那是莫则第一次见到莫童流泪,却也是最后一次……

昏迷前,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去,却怪自己再不能护莫童安好。

原先,替莫童挡下那剑时,他本希望莫童可见短暂的时间逃开。

岂料莫童非但并未离开,还在他昏迷前夕不顾一切的朝自己跑来。

时过万年,莫则都无法忘却莫童眼底的泪。那晶莹的泪珠,如同生根的花在莫则心里发芽绽放,令莫则永生难忘。

莫不是形童救下了他,他甚至在昏迷前一秒,还觉得就这样与莫童携手赴死,兴许也是人间的一大美事。

不能同生,那便同死。

第五百一十五章 虚空浮船

仅是他智慧超越众生,却不能主宰命运。许是天公嫉才,让莫则一世聪慧,却躲不过情劫折磨。

睹景思人,莫则望着面前的沈陌黎,冷淡的目光里泛起出其不意的轻柔道:“沈姑娘,敢问这钻石可是有何不同?”

经历过万年前的事,他多想时光就此停住,哪怕只是和沈陌黎毫无意义的搭讪,他都觉得日子格外美好。

仅是,沈陌黎并不那般想。

她看着手上那枚并不出众的钻石,只是轻轻一捏,竟将坚硬的钻石给捏得粉碎。

而随着钻石的破碎,面前的虚空里忽传来声声异响,随之有一叶浮船凭空生成,轻轻地摇曳到沈陌黎三人跟前。

“它不是钻石。”沈陌黎看着面前的浮船道。

前世,她可是走到山穷水尽时,方才发现这浮船的秘密。若非意外压碎了那钻石,怕她前世在逃亡中早已死去。

历历在目以血堆积起来的经验,让沈陌黎在找寻到钻石后,心里也并没有多少喜悦感升起。由死向生,过于痛的经历,使沈陌黎的心底渐渐有了时光的积淀。

不以小胜而喜,不以小败而悲。在前世的种种中,沈陌黎早已习惯将自己的心情收藏在心底最深处。

前世,她压碎钻石纯属意外。在压碎前,自然对被自己压碎的钻石性质并无太多在意。

今生,想要照描前世压碎钻石的意外,来寻找破开符篆的关键自然是不可能。

沈陌黎凭借前世所学的冶炼,十分明了钻石的坚固。饶是她已步入神级,却也难以借助灵力在一瞬间毁坏这一地的钻石。

适才的挑拣,她便是在揉捏中辨别不同钻石的硬度,以确定哪一颗是破开符篆的关键。

果料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多番查找中,也当真让她捏到了这颗稍是用力就会变形的钻石来。

浮船若似一叶浮萍,在虚空中摇摆出一条滚动的银带,任由银带似水波般,在空气间留下一道奇美的孤线。

这般诡异的景,美虽美,却也古怪得渗人。

莫则却是一副浅笑黯然道:“看来沈姑娘倒是查探到了这地的玄机。”

说罢,他抬脚一跨,率先进入了摇摇摆摆的浮船里,伸出一手,似在邀请沈陌黎扶着自己的手进入浮船。

只是,摆放在虚空中的手,却没有如预想那般等来女子绵柔的手。唯有一段光滑的绸缎,在沈陌黎行走间随风从莫则的手掌上滑过。

沈陌黎淡淡的点头言谢,却未领莫则的这番好意。

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和男子过分亲近的习惯。除了沈牧北,她多数时间里没有和哪个男子近距离接触过。

当然,这个近距离却不包括亓衍。

想起亓衍,沈陌黎心中隐隐便涌动起一抹连自己都难以确定的情愫。

她不知自己对亓衍是何感觉,许是因对方与沈牧北长相一般无二,许是因对方救过自己的命,在沈陌黎心底,总是会不知不觉的觉得对方略是亲切。

在想到那个与沈牧北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男子后,沈陌黎站在浮船上的脚步略微停滞,又在呆愣中极快回过神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亓衍此时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却又猜不到对方的任何痕迹。

最后蹦上浮船的是犹豫不决的管事,他想见形童,又不想见。

在心中矛盾交织下,直到浮船即将起航,他才匆匆一跃而上。

这一用力过猛的跳入,让本就如一片树叶般轻飘的浮船,在一瞬间左右摇摆得更加严重,就好似虽是可能被卷入到滔滔的激流当中。

于无人掌控的情况下,也不知浮船是以何判断方向,却好似受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般,犹如一枚离弓的羽箭,在平静无波的虚空里来去如飞。

乘着浮船,约摸是过了两三刻钟,管事这才结结巴巴的开口:“她真的在楼阁里吗?”

时到此刻,管事都还觉得一切都宛如一场梦。而他,诚难接受形童已然离开人世的现实。

面前的楼阁,他虽眺望了数千年,可却从不曾进去过。

这是他和形童的秘密,形童却没有让他参与到自己秘密里的意愿。

在形童外出的诸多时间里,管事也曾起过潜入楼阁,寻探形童秘密的念想。仅是每每那时,他就会想起形童每次离开前对勿入楼阁的千叮万嘱。

既然爱一个人,管事也就不愿违背了形童的意愿去行事。

可是眼下,他却极为后悔自己当初不曾有过进入这楼阁的心思。

他甚至在想,倘若自己能早些潜入楼阁,形童是否就不会死去?

骤然方才的符篆,并非以他之力就能破解,但管事便在这份自责中难以自拔。

“她在这里很久了,久到你想象不到。说罢,这楼阁是谁所建?”莫则望着越来越近的奢华建筑,不咸不淡的应着。

以这样奢华又布置了重重机关的建筑,莫则并不信出自形童之手。

只是万年来,他时时受到赤焰焚心的煎熬,加之沉浸于莫童死去的悲痛里,这才明知雪域里凭空出现这样一座楼阁,而毫无心思去察看楼阁的来源。

若没有沈陌黎出现,再是放上万年,兴许莫则都不会有前来楼阁的心思。

仅是,既然沈陌黎来了,他便定要闯入楼阁,与沈陌黎寻找到岩草的下落。

万年了,他从当初对岩草毫无头绪,再后来隐隐察觉出岩草被形童所藏,所有的一切,他并非一无所知。

只是找不到莫童的转世,纵然有岩草,对他也仅是一场更漫长的煎熬。

人们只知岩草坚硬如磐石,可制成上等的兵器。却极少人知道,传闻岩草还能唤醒人多世记忆,消除去孟婆汤的影响。

也正是因岩草的这一传说,让莫则在见到沈陌黎后,便急心于让沈陌黎戴上岩草。

他渴盼沈陌黎能拥有莫童的记忆,能期盼着莫童能在投胎转世后,还能与自己再续前缘。

听到莫则的问话,管事的眸中却是一惊,旋即刻意回避的看向来路的方向道:“这楼阁的确不是形童建造,但我却不能说出建造者的身份。”

第五百一十六章 意外横生

管事望着越来越远的来路,就似看到自己与形童越来越远的距离。

他虽至今都还怀疑着莫则的话,可没来由的,他又已然相信了莫则的话。只是心底仍在不断呐喊着,希望莫则所言的一切都是假的。

然而,当他回想起之前与形童相处的一幕幕时,形童无意间露出的种种古怪举动,又在不断提醒着管事,形童兴许真的在许久前已离开人世。

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在进入他的世界不久后,兴许早已被他人冒名顶替。

今生缘浅,固然在回望来路间,管事已渐渐想明白这些。可他却依旧不愿相信形童已死,更不愿把往常与自己相处的那个形童给卖了。

此刻,他只想尽快进入楼阁,以楼阁中的真实境况,验证自己的猜测。

听到那回避的话,莫则终是回首,目光中带着些许复杂的凝视着管事。

素日在雪域里,他与管事见面的次数算不上多。但同历情劫之人,莫则没来由的生出了些许恻隐之心。

在这几千年间,莫则所见到的形童固然刁钻。

但他从来不曾将几千年来所见的形童,与当初救他的那人相联系。

近万年了,他不过是念在当年形童救自己的恩情,而迟迟不曾对这胡作非为的女子多加干涉。

只是今朝,为了岩草,为能让沈陌黎拥有莫童的记忆,他必须与相处数千年的“形童”做个了结!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莫则再续问管事道。

管事当年沙场横扫千军,所向披靡的诸多事迹,莫则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

他钦佩于管事的威猛无惧,但此时,在步入楼阁前他却需要确定建造楼阁之人,才能在走入楼阁之后做到游刃有余。

对视着莫则深邃的双眼,管事在往事回忆中的恍然醒悟里,神情早已没有了当年醉卧沙场的威风。

他血色全退的唇略微颤抖道:“她……究竟是谁?”

若说这几千年来,他一直被“情”蒙蔽了双眼,而全然无察觉到形童的异样。那么在莫则隐隐的点醒下,他再欺瞒自己的内心,怕再也说不过去。

回想起初次见形童之时,她还是那个以皇家之姓加以自己之名的女子。“形姗”二字,作为形童的原名,更是管事刻入骨髓的存在。

这些年里,虽应形童要求,管事再不曾以“形姗”之命唤过形童。可是,在管事心里,却始终只承认“形姗”这一名字以称帝女。

故在形童改名后,他每每只以“形殿主”这显得疏远而尊重的称呼,去唤形童。

多少次,形童以二人是友的名义,让他改去称呼,直唤她的名,可是管事偏就不能“形童”这两字。

形童如何改变了名字,管事太过于了然。

与“莫童”相同的一个“童”字,在管事眼底已然不是一个字的区别。他只觉得这个名字的改变,改得太过于憋屈。

这是为讨好莫则的改变,可这名字的变化,却让莫则觉得格外扎眼。

他深刻记得当初遇到的帝女美貌无双,傲然之态令人沉迷。只是遇见,他便觉得那样美如仙境的女子,不该为任何事而低头。

改名的做法,与他心目中的帝女脾性实则相差甚多。

回想起那时,形童一朝清晨忽闯到莫则面前,嚷嚷着要将自己的名字更改,还胡乱叫喊着要让莫则将自己当成第二个莫童。

那般胡搅蛮缠的模样,仿佛一夜之间判若两人,让隐藏在偏角的管事看得那叫一个担忧重重。

在此后的日子里,形童一改往日守在雪域的作风,不但让一直隐藏在自己殿内,不曾让莫则知道的管事打扮得一身狼藉,出现在莫则面前。

还突然扬言要浪迹天涯搜罗尽普天下所有的珍宝,在自己殿内腾出一个房间当做珍宝阁后,再鲜少出现在雪域里。

这些年,每每看到形童一身伤痕的回来,管事总提出要随形童外出,却每每都让形童以各种借口拒绝。

虽说与形童相处了万年,可管事却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琢磨不透形童。

但如莫则暗指,形童早已不是当年那一人,所有的一切,便都能够解释得通。

“她是你爱的女子,又不是。”莫则的眸再次看向前方的楼阁说道。

管事无助的双眼刺痛着他的心,让他想起在莫童刚离世后,自己也是那般无助。

求生,不能与所爱在一起,饶是与天地同寿对莫则而言都毫无意义。求死,他又在不断期盼着莫童的转世能够想起自己,与自己一续前缘。

就是在那种纠结中,莫则才带着痛苦活了万年,而对周边事一概不闻不问。

活着,在沈陌黎出现前,对他来说不过如同行尸走肉,已然没有了任何意义。

然而莫则的态度,却在管事心底打了个疑问。

他琢磨不透莫则话中的疑问,再续追问道:“这些年来,我看到的那人,究竟是不是形姗?”

眼下,这才是管事最想要的答案。

相处了近万年,以为自己所爱之人,到头来却不是心底住着的那人,这是一个人最难忍的悲哀之一。

“她是形姗的体魄,里面住的却不是形姗的魂。”莫则沉默片刻才终是开口。

这么多年,若不是因对方住在形姗的躯体里,莫则也不会迟迟不动手抹杀对方。

他对形姗虽然没有感情,但救命之恩他从不曾忘记。

饶是对方顶着形姗的体魄在自己面前胡搅蛮缠了这么多年,莫则都不曾问过对方的罪。

这般耐性,绝非一般人可做得到。

可莫则偏偏就是顾念着形姗往日的恩情,而做到了不闻不问。

“你的意思,形姗的魂魄早已毁灭,在她躯体里住着夺舍的人?”管事再问道。

他眸里的杀意却已腾腾升温,害死形姗者,他绝不会放过。

这就是他的爱,可以纵容对方到无法无天,也可以在对方魂魄俱毁后,抹杀去对方的躯体。

但莫则的回答,却再次出乎了管事的意外。

他淡淡答道:“非也。”

第五百一十七章 虚空若兵

全然猜测不透莫则话里意思,管事的脸黑到能挤出墨来。他冷冷问道:“何意?”

此刻,他尤为想杀了形童,哪怕那具躯体是他爱了那么久的女子。但是其内所居住的魂魄已然不同,他便觉得对方顶着形童的容貌行恶事,是对形童的不尊重。

他宁愿让形童就此化成灰烬,虽魂魄一起消失在天地间,也不愿看到有人顶着形童的身份去做败坏形童的事。

两人说话间,浮船已然在楼阁一隅停靠。

船与码头一声撞击,在虚空中激荡起阵阵涟漪。在古怪的阁楼前,他们周围的空气好似全不再是空气,而是**流水,稍是划动就能激荡起无数水纹。

莫则一个跨步,丝毫未做犹豫的步入到楼阁之中。路上,他本想从管事嘴里套出一二有用的信息。但如今看来,兴许他从管事这里并不能得到任何关于建造楼阁者的答案。

管事虽刻意避开建造之人的话题,而步步逼问形童。但以莫则对管事的了解,既然他已察觉到形童素日的端倪,倘若知晓建造者的身份,怕是早已说出口来。

不言,不过意味着管事与对方的陌生。

否则在管事意识到建造这楼阁之人与形姗全无关系,而与没有形姗魂魄的形童有关时,怕管事早已全盘将对方的信息说出,以求尽早置对方与形童于死地。

相处万年,算不上熟络,莫则对管事的行事却也有着一定的了解。

最初形姗将管事藏入雪域时,莫则本不喜管事这样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不速之客,欲将其置之死地而后快。

只不过往后的暗中也终归因共经历情劫的同命人之情,心生出些许怜悯来。

他一个停步,转身瞥了管事一眼道:“形姗的魂魄并未全部消失,只是与另一人的魂魄交缠在一起,不死不灭。”

话闭,留下管事的一脸错愕,莫则却已一个邀请的姿势,等待沈陌黎下船后,与沈陌黎一起步入楼阁之中。

这里的楼阁带有一种诡谲的气息,不管是修为逆天者,还是实力平平无奇者,在来到楼阁后都会全身修为尽数消失,好像一个完全没有任何修为的人一般。

只踏出浮船的一步,沈陌黎便皱着眉,感到浑身的绵柔传递四肢,令她险些步伐不稳。

反观莫则,在进入到楼阁中时,却依旧身轻如燕、步伐矫健,好似完全不受楼阁里对修为的压制一般。

而从浮船停靠的码头往里走,更多诡谲的画面随之一一浮现。

仅见路的两侧有无数的牢笼,牢笼里关着的或是瘦骨嶙峋之人,或是一堆白骨,显然是在牢笼里受尽了苦楚。

死去的遗骸对沈陌黎等人的到来,自然不再有任何反应。

活着的人,在耳尖的听到脚步声后,几近是连滚带爬的靠到铁栏旁侧,用尽浑身气力伸出手,好像想隔着铁栏,抓住路过的人,以求获得最后生的希望般。

他们在牢笼里困锁许久,时到今日早已连呼救的气力都没有。因饥饿而深陷下去的双眼,将他们此时的绝望展露。

饶是他们曾经是傲然世间的存在,在这一刻,都只是接近死亡的可怜人。

“离他们远些。”莫则走在沈陌黎前方,冷冷的抛下一句话,步伐却不曾有过停留。

此地诸人,他虽是第一次见,可通过那些人因饥饿而变形的面孔,只一眼扫去,还是隐隐猜测到了这些人的身份。

铁栏之后关押的多是身份贵重或修为逆天之人,许多在多年前曾是三国六海中呼风唤雨的存在。

仅是经过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消失匿迹,这些人在三国六海中早已成为被人遗忘的对象。

初是见到这些人时,莫则眼中虽闪过一丝惊讶,但又在无人察觉的须臾化作了淡然。

潜居雪域后,他当真不曾想过普天之下众多的强者会以这般姿态,被藏在雪域的宫殿之下。

这里就像是人间炼狱,比起死亡更加的磨人。

受困在此地者,哪怕修为境界再高,都受着此地诡谲的气旋影响,而无法使出半点气力来。

而更加诡谲的是,这地的气旋,分明让这些受困者无法施展修为于外,却让他们体内的修为依旧存在。

这在素日对于这些强者而言必然是好事,周身流淌的修为能延缓他们寿命消逝的速度,让他们得以在绝境中得获生路。

然而,在此时这等逆境里,体内受气旋影响乱窜的修为,却每时每刻都成为一种最深刻的煎熬。

四处飞窜的修为,不仅无时无刻在撞击着七经八脉,还让修为所属者在这等无镜头的逆境里,依旧因拥有修为而得以延绵寿命。

可是,这看不到终点的折磨,才是比死更难熬的事。

他们看不到生的希望,只能在走向死的路上,不断看着自己生命的流逝。

奈何这流逝速度,少则几年,多则数十年,更有甚者可以达到更长久的年岁。

但这日复一日的岁月流逝,却始终改变不了他们受困的命运,只是让他们在无边的绝望里,日渐消沉。

为摆脱这种折磨,这些人中也着实有人尝试过自寻短见。奈何这楼阁里流动的气旋,就好似随时监视他们的士兵般,每每有人寻短见之时,就会有惩罚降临到寻死之人身上,让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仅不过莫则并不关心这些人为何会被困锁这地,更不在意他们的生死。

当年他避世于魔族之中,指点江山于山水之间时,便已看到了世间生死。除了莫童,他实则不在意于任何人的生死。

只要他们不碰及沈陌黎,他就不打算将这些人当做活着的人。

那些干瘪的手如干枯的火柴,一个个隔着铁栏努力的向往伸着,却又好在外面的道极为宽敞,不管他们如何勾,都碰触不到沈陌黎与莫则。

与莫则不同,前世沈陌黎奔波于躲避追杀中,今生的路也算不上多平坦。在辗转流离中,留给她关注三国六海内强者名流的时间并不多。

但纵使如此,她还是在左右观看铁栏后方的人时,意外看到尤厘教的皇子。

第五百一十八章 尤厘皇子

尤厘教,乃是三国六海中横跨所有国而独立存在的第一邪肆教会。而其教唯一的皇子,也不知发生了何时,早在若干年前就已失踪。

最初,沈陌黎并不关心尤厘教,也与尤厘教的皇子毫无瓜葛。

仅是世间的祸事,并非她不去惹,就会放过她。

前世五十年后,其皇子也不知为何,突然再度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不但修为境界比失踪时高出许多,就连计谋都令叱咤风云的尤厘教教皇叹为观止。

不过再回尤厘教数日,其皇子便已然接手下尤厘教的绝大部分事务,逼得教皇退位,成为尤厘教的掌权之人。

而更令沈陌黎想不到的是,这个本与自己没有任何瓜葛的尤厘教,会在其皇子掌权后,与洛魁圣殿联手,欲夺她体内的帝魂而后快。

经过重生辗转,前世种种惨事以渐渐淡化在沈陌黎的心头。

可沈陌黎不曾想过,今生会在这样的地方,遇到尤厘教的皇子。

此时的他全没有前世时的威风,只是两样无神的望着沈陌黎,如见到最后一抹光,时时刻刻担忧着光的再度消失。

望着那张威风不再的面庞,沈陌黎的脚步略微停顿,又极快的再度迈动。

这里的惨景,着实让沈陌黎动了恻隐之心,有救下众人的冲动。

仅是她一眼望去,又极快的察觉出此地的铁栏并非普通材质做成,而是采自海底深处最坚固的玄铁。

这等玄铁的坚硬,乃是各类神兵都无法破开的存在。

面对这般质地极硬的玄铁,放在她实力未被压制的平时,都难以凭借凭借蛮力破开这铁栏,更别说是现在。

而再看铁栏间的道道门,看似只用一张纸质符篆贴在其上,好像随意将纸撕开,就能救出铁栏中的人一般。

但前世对符篆有深度了解的沈陌黎却知道,这看似随意可撕毁的符篆,仅要以手碰触,即可幻化出万千凶险的恶兽。

放在往日,她兴许还能以灵力加持,与符篆中的恶兽抗衡。可此时她周身的修为好似被强行压制,又怎能与这些恶兽敌对?

走在沈陌黎的前方,莫则的脚步虽不曾停留,却能耳尖的听到沈陌黎脚步间的停顿。

他未曾回头,仅是柔声道:“你与这铁栏中的人相识?”

即使沈陌黎不回答,莫则也猜到了这句话的答案。

只是关于沈陌黎的一切,他都想一点不差的知道。

纵然沈陌黎不是莫童,但他认定了两人是同一人,便想知道沈陌黎的全部。

“没有,只是觉得他与一个人有些相似罢了。”听到莫则的问话,沈陌黎不过淡淡开口。

前世,尤厘教虽多次险些让她步入地狱,可是时过境迁,当她看到尤厘教皇子此刻这般狼狈的模样,已然生不出任何的恨意杀意。

不过前世的尤厘教皇子如何凶残,但今世,她并不想因那些尚未发生的事,就去夺走一个人的性命。

饶是前世在被追杀途中,有多少次她亲眼见到同伴死在尤厘教的刀剑之下,无数次对尤厘教皇子起了杀心。

然而,在此时见到这样落寞又无助神情的尤厘教皇子时,她完全无法将眼前人与前世那个尤厘教皇子看做是同一个人。

只是,她向前的脚步未走多远,却被尤厘教皇子勉强挤出口的几字再次拉停。

“姑娘,你可否帮我一个忙。”尤厘教皇子虚脱的声音,在唇齿间挤出,非但没有一点儿狠厉,反倒夹藏了几分温润。

可就是这样的声音,让沈陌黎识海中一瞬间浮现当年初遇尤厘教皇子时的情景。

回想当初,尤厘教皇子装成一个落难之人,在她逃难中因刻意制造出的“意外”,而与她相见。

初遇时,他的面上虽尽展恐慌之情,沈陌黎却极快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一丝狡诈的气息。

她本不擅辨别人心好坏,只是经历多了,便也能从许多细节处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来。

前生的那次相遇,无疑险些让沈陌黎坠入险境。

那时的尤厘教皇子尤为奸诈,不仅将自己打扮成落难少年,企图接近沈陌黎,趁着沈陌黎不备夺走她体内的帝魂,还巧设多计,为的就是沈陌黎若发现自己并非落难者,还有更多险恶计谋,以杀沈陌黎。

仅不过前世沈陌黎见多了人心险恶,破多了阴谋诡计,这才不至于让尤厘教皇子阴谋得逞。

于前世,沈陌黎与尤厘教皇子相遇的次数算不得少。仅是对方那阴森狡诈的眼神,就好似在炼狱里沐浴多年的恶魔般,只让人一见,心中就能察觉出对方绝非善辈。

那是由骨子里渗透而出的气质,哪怕尤厘教皇子当初为迷惑沈陌黎而扮成落难者时,一举一动扮得如何逼真,都无法将他骨子里的狡诈气质所隐藏。

如今,当看到被铁栏锁在一角的尤厘教皇子时,沈陌黎恍若隔世之感由心而生。

在尤厘教皇子的眼睛里,她寻找不到任何阴谋的气息。

甚至于,生在邪肆的尤厘教,她从尤厘教皇子眼中连一丝尤厘教众人特有的嗜血冷酷都看不到。

他的身体因过分饥饿而显得憔悴不已,又瘦又长的脸苍白到看不到任何血色。过于凹陷的眼眶,将他在饥饿里近要步入死亡的境况淋漓展示。

发青的脖子上,一条象征尤厘教权力的项链,在骨头凸显的锁骨间静止不动。

他蜷缩在铁栏边,八尺高的身躯却显得尤为淡薄,好像一条干瘪的长丝瓜,随时可能归西。

应声回眸的沈陌黎,只一眼就对上了尤厘教皇子清澈的目光。

她本不想理会这个前世多番险些让她步入死地之人,可是偏偏那温润的声音,让她心底折射出前世那个阴森狡诈的面庞。

一丝怒火与恨意,在对方的说话间由沈陌黎心底一闪而过。

前世血仇,谈何能轻易放下?只不过今生她所在意之人,依旧好好的活在世间,她才能如早前那般淡然的从男子跟前走过。

只是所有的淡然之下,她又无法做到对前世记忆的视而不见。

那熟悉的声音,夹杂着多少她前世同伴的血腥,让她只一听那声音,就如前世般有一瞬间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然而,当她看到那双眼时,竟骤然间愣住。

第五百一十九章 邪肆吞魂

“何事?”沈陌黎本不想理会,可是那双眼睛还是让她停下脚步,隔着些距离,去询问对方。

看到眼前的女子止下脚步,尤厘教皇子仿佛看到了希望。他本是毫无生机的双眼骤然张大,熠熠闪烁的光芒由他的眼底迸发而出。

“姑娘,我乃尤厘教之人,因意外被困此地。此地机关重重,我在有生之年或许再无机会逃出此地。若是姑娘能闯出此地,可否请姑娘帮我把这物送至尤厘教?”又离家皇子说道。

说话间,他从腰侧取出一个暗紫纹路的盒子,也不知盒中装了些什么。

许是因为过于激动,让尤厘教皇子不知哪来的气力,竟在一瞬间将话利索的说完。

而看着那方递到铁栏外的盒子,沈陌黎仅是略为蹙眉,却不曾急于去取。

今生遇到的尤厘教皇子如此无害的表情,反倒让她心中生起一丝疑惑。

一时间,沈陌黎着实难以判断,是对方隐藏得太好,而未让自己阴森的一面展示人前,还是对方在未经历到某些未知的事前,就是这样温润的一个模样。

见沈陌黎非但没有应话,还依旧止步不前,尤厘教皇子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他另一手匆匆从脖子间取下那条象征尤厘教权利的琉璃电鳗形状的吊坠,一起递到铁栏外。

为增加沈陌黎的信任,他忍受着几近耗空的气力再而说道:“尤厘教信仰电鳗,所有掌权之人皆佩戴有不同材质的电鳗吊坠。姑娘若能帮我将这盒子送到尤厘教,作为酬劳我就将这吊坠赠与姑娘。往后三国六海,尤厘教众人皆听姑娘派遣。”

“莫听他胡说,他是尤厘教皇子。三国六海何人不知尤厘教皇子失踪已久,收下那吊坠,又无法让尤厘教之人看到自己皇子,怕是你命令不了他们,还会被他们当做杀害尤厘教皇子的凶手。日后,你就是尤厘教追杀的对象。”莫则在尤厘教皇子说话间,已然走到沈陌黎跟前。

他伸手试图拉住沈陌黎的皓手,再度往前走去。

哪知沈陌黎灵巧的避开了莫则的手,再度看向尤厘教皇子。

这一世,尤厘教皇子不曾作恶,沈陌黎自然不打算取了对方的性命。

但尤厘教皇子手中的那吊坠,又着实的吸引人。

经过前世种种之后,她清楚地知道拥有尤厘教的吊坠,成为吊坠的主人后可以令三国六海内的尤厘教众人做多少事。

她虽不喜为尤厘教做事,可能以传递一个盒子,就获得尤厘教的力量。这等交易,又是比天上掉馅饼还划算百倍的事。

当然,莫则所说也不无道理。

电鳗吊坠虽象征着尤厘教的权利,但前世与尤厘教打交道的过程中,沈陌黎也清楚地知道尤厘教各分部与总掌权者间吊坠各不相同。

仅认吊坠,就能辨别出吊坠拥有者权归何处。

而尤厘教皇族中,拥有掌权吊坠者屈指可数。

沈陌黎若是拿着尤厘教皇子的吊坠,行尤厘令,怕极快就会引来尤厘教皇族的怀疑。

回想起前世,数十年后的一位刚刚拜入尤厘教的皇妃,便是在自己娘家之人的指使下,暗中窃取了尤厘教皇的令牌,命尤厘教众人为娘家做事。

初行尤厘令的数月时间,那吊坠着实令皇妃的娘家在三国六海内如鱼得水,混得风采无限。

可是尤厘教的皇家吊坠,又岂是普通人用得起的存在。

纵然尤厘教皇素日几近不用掌权吊坠,甚至连吊坠都鲜少去察看。

但尤厘令一旦发布,即刻会层层传递密送至尤厘教皇手中。

因各掌权者以尤厘令发布之事繁多,尤厘教皇时而并不会一一察看。

但纸终归包不住火,仅要尤厘教皇抽时察看,即能察觉到尤厘令中的端倪来。

眼下,尤厘皇子作为酬劳的尤厘吊坠,虽因能命尤厘众人行事,而格外吸引人。但其中的凶险,沈陌黎并非不知晓。

仅是,尤厘教眼线遍布三国六海,想要解开幽冥巨森的困境,若能暂且借助尤厘教的力量,虽是铤而走险的做法,却也能缩短极多的时间,去解开幽冥巨森的难题。

如此一想,又让沈陌黎的脚步停滞,似在思索着当中的利弊。

见势,尤厘教皇子心底好似更为紧张了些。

他急切说道:“尤厘吊坠能借助色泽来辨别交付吊坠时,交付者是否心甘情愿。纵然哪日你因不是尤厘教之人,而行尤厘令受到掌权者质疑,仅要看到吊坠上的光泽,对方就不会治罪于你。”

这暗紫盒子内,安放的是他一生的心血。尤厘教皇子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自己努力这么多年的心血随着自己死于这地而石沉大海。

他自修习以来,为的就是钻研出盒子内之物,让尤厘教摆脱常年以来修炼邪肆之力,而日夜被邪肆之力侵蚀魂魄的痛楚。

与尤厘教其他人不同,他自有修习以来,对于邪肆之力虽展现出极高的领悟,但他却不喜修炼邪肆之力。

反倒是尤厘众人日夜受邪肆之力摧残魂魄时所表现的痛楚,不断的刺扎着他的内心,让他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这么多年,眼看压制邪肆之力对魂魄侵蚀的丹药终是炼成,尤厘教皇子绝想不到自己竟会意外遭遇这般险况,而被困此地。

望着尤厘教皇子眸中的央求,沈陌黎一把接过了盒子与吊坠,淡淡应道:“好,我答应你。”

一抹血光在沈陌黎接过那枚小巧的盒子时,在沈陌黎的手心淡淡划过。

光线虽浅,却未瞒过莫则的眼睛。

他自腰间一把抽出柄寒光闪烁的神剑,穿过铁栏横跨在尤厘教皇子脖上,暗藏愠怒道:“解药在何处?”

只一瞬间,自剑刃上凝结的寒冰,由尤厘教皇子的肩上蔓延,将方圆几米全覆盖上了一层寒凉的冰霜。

彻骨凉意,由剑端穿刺入体,冻得尤厘教皇子重心不稳,一个颤巍跌倒在地。缕缕血滴在不知不觉中,由他的唇角滑落,在下巴勾勒出蜿蜒的细流后,又似无声细雨滑落在地。

然而,就是这样的情境下,尤厘教皇子却依旧眸光冷漠的答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大计已成,即使死在这地,他也可心安。

第五百二十章 计自针破

求沈陌黎时,尤厘教皇子本就不抱好心。

盒子内的那枚丹药关于整个尤厘教安危,他在交给沈陌黎前,就已然在盒子底部暗埋蛊毒。

只不过适才莫则的眼里仅有沈陌黎,这才会大意中未察觉到蛊毒的存在。

与寻常蛊虫不同,尤厘教的蛊虫只听尤厘教皇之令。

一旦将蛊虫与一物捆绑,蛊虫就会随之进入到取该物之人体内。

蛊虫入体后,并不会即刻发作食人筋骨魂魄,而是悄无声息的存活在寄生之人体内数月,一点一滴的侵蚀着寄生之人的魂魄。

而破解蛊毒的方式,则更为奇特。仅要蛊虫嗅闻到尤厘教皇的气息,便会主动排出体外,自此解除去对寄生之人的影响。

但只有蛊虫发作,纵使往后蛊虫离体,蛊虫在寄生者体内造成的伤害却是难以逆转的。

沈陌黎答应替他做事,无疑是将命都压在了这件事上。

想清其中缘由,叫莫则谈何还能淡定。

奈何尤厘教皇子在交托盒子后,已然对生死毫不在意。纵使此刻万丈寒凉不断侵蚀着他因饥饿而显得单薄的身体,他都不为所动。

死,于他已然无惧。

他不懂多少计谋,但为了尤厘众人不再受邪肆之力侵蚀魂魄,纵然沈陌黎是无辜的路人,他都会以她的性命做筹码,以求尤厘教无恙。

为了尤厘教,不管是谁在他眼前都只是个垫脚石。

仅是尤厘教皇子意想不到的是,沈陌黎衣袂飘飘间,将皓腕往莫则手臂上一搭,轻轻拉离他跨在尤厘教皇子肩上的剑道:“公子无须为我大动肝火,在接下盒子前,我就已知这盒上有蛊毒。”

说罢,沈陌黎自衣袖中取出一枚玄针道:“我并未中蛊毒。”

银光闪烁的玄针,在沈陌黎的手上熠熠闪光,精致中又带着三分玲珑。

看着那枚与寻常绣花针无多大区别的玄针,在沈陌黎面前一闪即过,莫则眼中的疑惑不经意间更多了几分。

他知得的避开蛊毒的方法有极多,并唯独不知晓玄针放在蛊毒上的用途。

在他万年的认知里,仅知晓玄针用于缝合伤口,拥有独到的疗效。素日里,他受赤焰灼伤的心房,皆是他自己以玄针缠上冰蚕丝,自行强忍剧痛加以缝合。

万年前,赤焰熔出的伤口是普天下最妙手回春的神医都难以疗合的。

可不识多少医术的莫则,却偏偏观察出赤焰灼烧出伤口时的原理,独辟捷径的将玄铁结合采自极北冰寒之地的冰蚕丝,以缝合火灼出的伤口,让自己在雪域里不至于因伤口逐渐放大,灼毁整个心房。

漫漫时间里,莫则与玄针的接触算不上少。

每每刺痛的玄针扎入心房,就是一种撕碎魂魄的痛楚。

可是缝合赤焰灼伤的伤口,又绝非一二针即可解决。密密麻麻的冰蚕丝穿心而过,让莫则体会到的便是千百回的痛楚。

然而,他对玄针的特性了如指掌,分明可以借助改动玄针中的性质,减少自己缝合时惨绝人寰的痛苦。

可莫则却偏偏不愿那般做,那次次疼痛至足以让常人昏厥数次,再无生之渴望的疼痛,刺扎在莫则的心底,却好像一次次让莫则体会着当年莫童死去时的痛。

也仅有那样,莫则才觉得自己活着仍有盼头。

赤焰中传递来的别样灼烧之痛,虽在万年里给莫则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煎熬。然而在莫则看来,他和莫童之间唯一的联系,却也谨慎那时刻灼烧他的赤焰。

当年,邪帝以赤焰之剑灼烧他,后必以同样的赤焰夺走了莫童的命。

虽不曾见到过莫童死去时的样子,但莫则时至今日,识海中依旧能想象出当年莫童死去时的画面。

烈火灼心,直至灰飞烟灭,连尸骨都不复寻到,这是邪帝手中的剑最具别样的特点。

时至今日,莫则虽依旧未放弃寻找莫童留下遗物的心。但莫童当年既是中了邪帝的赤焰灼烧而亡,莫则心中也清楚的知道自己饶是寻遍天涯海角,怕也难以找到半点与莫童相关之物。

星族,自莫童死后,莫则就不愿再正面出现在他们面前。

星族中有太多过于他与莫童的记忆,而星族人长寿,每每当他看到星族中那些熟悉的面庞时,莫则就会不经意中想起自己与莫童当初的点点滴滴。

那种不能同生死的痛,在回忆里蔓延遍他的识海,总在他想起曾经时令他痛不欲生。

在这些年里,莫则不愿放下过往,不愿忘记莫童,又不敢轻易想起与莫童的曾经。过往与现在间的强烈对比,总会令莫则在疼痛间难过到无法呼吸。

于万千纠结中,莫则便选择了赤焰之痛,联系着他与莫童间唯一的共同。

玄针加以冰蚕丝,虽能缝合赤焰灼烧出的伤口,却不能完全治愈赤焰灼心。

在不断与玄针的接触中,他对玄针了如指掌,却唯独不知玄针可以避免蛊毒入体。

与莫则的反应不同,见到沈陌黎手心的玄针后,尤厘教皇子神情大变。他猛地挣开困束自己的层层寒冰,猛地朝铁栏外的沈陌黎扑去。

头在与铁栏的撞击中绽放出朵朵血花,一片殷红在铁栏之上沾染,若水滴般逐滴向下滑去。

猛烈的撞击中,生生发出一声巨响,将适才他过于用力与铁栏的接触借着声音凸显人前。

只是此刻,他丝毫察觉不到头破血流的痛楚。

玄针避毒,是尤厘教一直以来的秘密,他绝想不到面前这个不过十来岁模样的女子,竟知晓如何破解尤厘教独有的蛊毒之法。

他的双眼在此刻仅剩慌张,不断的拉长着手臂朝外喊道:“还我,把盒子还我!”

那是他毕生的心血,他本以为可借着蛊毒,逼迫沈陌黎将盒子交到尤厘教主手中。

可沈陌黎未中蛊毒,又看破了他的诡计,对他怀恨在心不足为奇。

天下用诡计逼迫人做事者不计其数,而在看破自己被人当做工具,威胁自身性命去做事时,又有几个不心生恨意?

此时,尤厘教皇子只觉得自己将盒子交给沈陌黎,怕是再难交到尤厘教手中。

无限的惊慌,在此刻自尤厘教皇子心中流淌而过,他甚至猜测不到沈陌黎会如何对待手中的那枚盒子。

第五百二十一章 险行自担

无限惆怅,在一瞬间迸发。尤离教皇子在失魂落魄里,全身好似被抽光了,在血流不止中终是软趴趴的摊在了铁栏上。

他甚至后悔于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铤而走险,试图赔上沈陌黎性命。

无数黑暗由他的心蔓延至眼,让他的双眸在毫无希望中渐变模糊。

多少岁月,他舍弃许多只为自己的教研制出丹药。

为炼丹药,他历经无数凶险只为得到药中的各种材料。来此地,他也正为得到丹药中最重要的一味药引。

哪知他耗费毕生心血把丹药炼成,今朝却给了一个兴许永远不会把它交给尤离教的女子手中。

尤厘教告别邪肆之力侵蚀魂魄的希望,自此不复存在,让他怎会不生惊慌?

见尤离教皇子那般失魂之状,沈陌黎却淡淡的举着暗紫盒子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会将这物交到尤厘教。”

尤厘教皇子前世固然对她残忍至极,但适才递给她的尤离吊坠却是真的。

想要解开沧冥巨森的劫,有尤离教相助势必事半功倍。尤离教皇子绝想不到,早在沈陌黎接过吊坠之际,就已然想好何时用、如何用这吊坠。

现如今,她手里握的再不单单仅是尤离令,还是苍冥巨森的未来。

而她又向来不是个愿意欠他人人情的人,为还尤离教即将开始的倾力送紫盒,就是她为尤离教之后倾全教之力替她化解苍冥巨森所付的酬劳。

沈陌黎在接过盒子时,就已然计划好冒再大的风险也要把盒子送至尤离教手中。

哪怕前世尤离教皇子携尤离教众人,发了疯般在她身上做过那么多残忍而血腥的事。

但今世所有的险难都尚不曾发生,她便觉得不该以今世未发生的事去问罪尤离教。

况且,未来可变,她又何尝不能在一切悲剧发生前,将它掐灭在摇篮里。

只不过受人制约的滋味并不好受,经历前世种种,沈陌黎已不愿让尤离教的任何一个人有再伤害自己的机会。

尤厘教的蛊虫,以寻常避蛊之物对峙实则无任何用处。

前世的沈陌黎,可没少受这蛊虫坑害。

只是好在前世尤离教皇让位之后,并未将蛊虫的主人之位转移到尤离教皇子手中,这才让沈陌黎几次身中蛊毒,都得以寻机靠近退位后的尤离教皇,得以解开蛊虫困扰。

不得不说,前世的尤离教皇子虽是残忍绝情,尤离教皇对她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心善老人。

掌管天下最邪肆强大的尤离教,尤离教皇在位之时杀伐果断,引得天底下无数人连提及尤离教皇的名讳都是不敢。

可是这样一个残酷到令人望之避退的老人,却在前世给了沈陌黎少有遇到的温暖。

几次沈陌黎中了蛊毒,尤离教皇都在她面临性命之危时及时出现,替她化解蛊毒。

不仅如此,尤离教皇还替她化解过数次强敌追杀,让沈陌黎从险境中得以逃脱。

虽说尤离教皇所做一切,一直都是以减少自己儿子手中罪孽的名义而行,但沈陌黎却看得出尤离教皇的良苦用心。

尤离教,那个横跨三国六海一直存在的邪肆之教,就算是刚知世事的孩童都知晓这教会的可怕。

诸国君王在看到尤离教皇时,俯首称敬,那都是些习以为常的事情。

尤离教皇想替尤离教皇子减少罪孽,能做的选择千百种,又怎会无端守着独一种?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尤离教经过数千年积攒下的邪肆之力,已然强大到没有任何一国的君皇可以将它推覆,没有哪一方强者可以将它看轻。

就算在三国六海内战功累累,横行一方的军队,遇到了尤离教之人都要毕恭毕敬,对尤离教众人忍让三分,唯恐给自己惹下了大麻烦。

身为尤离教皇,自执掌尤离教的这些年里,见过的风霜血腥不只零星,纵使人入老年对众多罪孽心生悔意,也绝不可能将悔罪的方式以这般形式展现。

放眼三国六海,哪怕面对一国君王的只是一个寻常的尤离教之人,在教中乃是卑微到尘埃里的人物。可就是这样的人,都可以在身份显赫的君王强将面前,始终保留不屑的淡然。

他们身怀邪肆之力,内力的纯粹虽与三国六海内的正派宗教毫无可比之处。但他们因邪肆之力而拥有的雄厚实力,却让他们可以不展半点笑容,而全然无畏的面对天下人。

作为尤离教皇子,本可以是凌驾天下而不用做得什么的样子,胡吃海喝茫然度日。

可面前的尤离教皇子,却偏偏选择只身一人而行,誓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受困此处,还心有凶险的设计陷害于她。

如此推论,沈陌黎便已然察觉出自己手中盒子的重要性。

而听闻沈陌黎应下这话,莫则却略微不喜道“沈姑娘,这货请你帮忙时本就不怀好意,你无须太在意于他的话。”

让沈陌黎拒绝的话,莫则实在无法说得太过于直白。

但由尤离教皇子对沈陌黎做下恶劣之事,莫则又觉得自己难以承受沈陌黎应下这九死一生的活来。

在莫则眼里,沈陌黎是他寻找到与莫童再续前缘的唯一希望,他难以担起刚寻找到沈陌黎的转世,又眼睁睁看着她死去的结局。

尤离教的强大让人光是听到其名,即刻想躲远一些。

饶是莫则聪慧无双,但双拳终难敌万手。他诚然害怕自己一朝不慎,沈陌黎就会因今日之事,而惨死在尤厘教之人的手中。

然而莫则在此时绝对想不到的是,沈陌黎这样一个看似十余岁年纪的少女,早已在前世避开过尤厘教的魔爪不下千回。

也正是因前世与尤厘教的打交道,才让沈陌黎此时心有把握的应下尤厘教皇子的托付。

她惜命,重生一回,她还有太多事未做,又怎会让自己在此时命丧黄泉。

但她亦有把握,自己再次面对尤厘教那些令人只是听到其名就闻风丧胆者,借由前世的经验暂可做到游刃有余。

为了沧冥巨森,她便愿意冒那个险。

沈陌黎的坚定,落在失魂落魄的尤厘教皇子眼底,让他在接近崩溃边缘,反倒琢磨不透面前的这个女子。

第五百二十二章 旷世幻容

要知他对沈陌黎种下蛊毒的恶行,饶是放在哪个脾性极好者,也难以接受这样的行径。

沈陌黎明知他刻意下蛊,却未拒绝了他。在尤厘教皇子的猜测里,其目的无非有二,要么就是贪图尤厘教令,要么就是想要毁去尤厘吊坠与那方暗紫盒子,以报复他下蛊恶行。

如今看来,沈陌黎必然倾向于他的第一种猜想。

仅是他不曾想到,沈陌黎没中蛊毒威胁,还能如此坚定的应下将盒子送至尤厘教皇手中的托付。

他想从沈陌黎眼中看出虚实,有不断猜测着沈陌黎如此说,是否只是因莫则在场,而故意装出的守信姿态。

可在直视沈陌黎眼睛时,尤厘教皇子见到的,却是满满的坚定。

自然,尤厘教皇子不知沈陌黎与莫则的关系,更无法想到沈陌黎根本没任何打算在莫则眼前故作姿态的想法。

她此刻因尤厘吊坠而想到的,唯有沧冥巨森。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沈陌黎故作姿态应下尤厘教皇子的托付,回头却将暗紫盒子随意丢弃,对于莫则而言,也绝不会有半点责怪沈陌黎虚假的用意。

对于沈陌黎应下这托付,莫则本就由心反对,更恨不得沈陌黎此刻就将盒子连同吊坠一起丢弃,与尤厘教间没有丝毫关系。

但沈陌黎终究不是莫童,饶是莫则心中有极多想法,却也不便在此时替沈陌黎做主,说出心中想法。

在莫则眼里,沈陌黎虽已然与莫童合而为一,成为他极为熟悉的人。

但莫则也不曾忘记,自己在沈陌黎眼里却终归不过是个刚萍水相逢的人。

此刻,他若替沈陌黎做主说事,怕不但不能阻止沈陌黎,反倒会让沈陌黎心生反感,而远离了自己。

沈陌黎只身一人,宛如前世的莫童,让人只是一看,就能让人读出几分与世孤立的傲然与绝美。

这样的女子,心有无数自己的想法,又怎会走至任人摆布的地境?

而就在此时,由令一侧,却有一沧桑的声音忽然传来:“姑娘,可否也托你帮我这老头子一个忙?”

这一声问话,可是让莫则的脸上黑得如被章鱼喷溅了诸多墨汁一般。

要知尤厘教这一托付,沈陌黎单凭自己一人之力去做,已是冒着极大的危险。眼下,若是再有一大重托,莫则只觉得真会要了沈陌黎的命。

寻着声,沈陌黎一个回头就对视上一个白发苍苍,面容却依旧姣好的老妪。

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托着枚光芒闪耀的明珠,在目光柔和的注视着沈陌黎。

看得出来,她被关入这地并没有多久,衣裳下依旧是丰腴的体型,而丝毫不见任何骨头自肉下凸显。

与她周身的老迈不同,她的双目犹似一泓不谙世事的清水,顾盼间自有一番灵动脱俗的气质,让人只是一看,就为之感叹,只觉得魂魄皆所摄其中,恨不得再多看其几眼。

男子见之,只觉得这张脸没得冷傲灵动,令人只敢远观而不敢亵渎。

女子见之,只觉得自惭形秽,又在美得如天外飞仙的面庞中,不断感受到一种魂牵梦绕的美感。

此地的光线并不明亮,暗淡的火光自铁栏两侧的火把上摇曳,隐隐映照在她的面庞上。反倒令她晶莹如玉的容色,在若隐若现的火光里有如新月生晕,让人望之着迷。

若是忽略去她老迈受上的道道宛如沟壑般的皱纹,老妪衣裳之下的环姿艳逸,真当令人浮想联翩。

“沈姑娘,莫去看她的容貌。”反倒是莫则,在见到那样的一个老妪后,轻声附在沈陌黎耳畔说道。

冰颜术,这对莫则并不陌生。

习得冰颜术之人,能让自己拥有旷世美貌。

修炼冰颜术至越高境界者,容貌就会越为精致诱人。

单纯看着那样的一张脸,就能让见到之人心生幻象,无论男女都难以拒绝对方的要求。

但冰颜术的副作用却也极大,修炼之人脸上虽会因修习而变得精致绝美,可身体的其它部位衰老速度却会加速。

因脸部吸收走周身全部的营养,而让修炼之人,哪怕只是一二十岁的青春年纪,肌肤都会有如老人般充满有如沟壑纵横的条条皱纹。

眼前的老妪,面庞精致到可以艳压天下女子,让沈陌黎那样的倾城之貌在自己面前都显得逊色几分,想来修炼冰颜术早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想要抵挡这样的老妪借助容貌施展的幻术,要比寻常冰颜术修炼者还难上几分。

莫则此刻强逼体内赤焰加盛灼烧,这才以疼痛强行抵挡住老妪的幻象加身。

此刻,他极为担心沈陌黎,会因挡不住幻象的缘故,而受幻象蛊惑。

不想,沈陌黎却极快的应了莫则的话道:“无碍。”

仅是淡淡的应话,让莫则的心里惊起道道涟漪。

要知受到冰颜术蛊惑后,人深陷幻象之中,虽能听到外界的声音而渐渐走出幻象,但处于幻象中的人,却不会对外界的声音有任何回应。

沈陌黎能如此的接过话,明显说明她并未受到幻象的影响。

可是就沈陌黎的这年龄与修为,莫则诚难想象沈陌黎究竟是如何做到不受幻象左右。

在莫则惊讶的眼神中,沈陌黎悠悠迈步,走至老妪面前问道:“姑娘有何托付?”

冰颜术,在前世早已不是什么难破的邪门功夫。

经过一些擅长易容的江湖术士加以改进,在前世的七十年后,冰颜术一改让人体其它部位变得老迈无比的缺陷,成为三国六海内众女子广受欢迎的一种易容技法。

虽说经过改进后的冰颜术修成的面庞,再没有现今冰颜术修炼者的这般旷世绝美。但能让人容貌常驻,又不损害身体的其它部位,还是在前世的多年后受到极多女子的欢迎。

那时的冰颜术虽仍有幻象随之产生,但改进冰颜术的术士,却多会令修炼冰颜术的女子抑制了幻象,再行修炼。

遇到些拒绝抑制冰颜术的女子,诸术士还多会直接拒绝教授更深的冰颜术术法。

而前世的沈陌黎,容颜被洛魁圣主直接夺走。尔后虽得以有人替她绘制一张容貌,但为避开洛魁圣殿及众人的追杀,她又不得不时常让自己那张绘制的假容貌有些许变化。

第五百二十三章 铁心锁

冰颜术对假容貌虽没有多少美化容颜的效果,却好在能借以修行,让人的五官渐渐有所变化。

因此,前世的沈陌黎也着实耗费了不少心思去学冰颜术。在习练之间,自然明了于冰颜术中国抑制幻象的方法。

方才在见到老妪前,强烈的冰颜术气息便已让沈陌黎暗中掐了自己指尖的穴位,以抑制冰颜术幻象对自己的影响。

动作轻微而难以被他人察觉,却又是真实的存在。

回身见到老妪时,他人眼里都是老妪以幻象折化出的美轮美奂,却唯独沈陌黎眼前依旧是一片正常的景象。

老妪的美虽美,但容貌与苍迈的身体间强烈的反差却也是真实存在。

见到老妪的第一眼,周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老妪那张娇美到可称为妖冶的面庞上,但沈陌黎的目光,却早已转移到老妪腰间的那枚铁心锁上。

在离老妪更近些后,沈陌黎的目光这才从铁心锁上转移到老妪的面庞上,神情冷情的问道:“何事之托?”

对于这些被关在铁栏后的人,沈陌黎虽认识的极少。但在走过这一个个铁栏前之际,她已明显的感受到关在铁栏里的人,每一个都绝非普通人。

想要从这地将铁栏中的所有人救出,虽是沈陌黎最初所想。但在几番思考后,沈陌黎却也明了自己的这一想法怕是极难实现。

但能为这地的人,了去余生的最后一桩愿,若不危及她自身,她倒也乐意为之。

况且,这份终了心愿之举并非白忙活。放眼在场诸人,手中之物可远比珍宝阁那些稀世臻品要来得珍贵许多。

而被沈陌黎那样一问,反倒是老妪心中一愣,略微惊讶于沈陌黎丝毫未受自己的冰颜术影响。

但她心底虽是惊讶,娇美绝世的面上却未显露出分毫变化。

早在沈陌黎满目坚定的应下尤厘教皇子的托付后,老妪就心有所动,希望自己的托付也能交由沈陌黎去完成。

被困在此地不过几年,但对老妪而言却早已如同死亡。

从那些白骨中,老妪明显看出了些强者的身份。那些曾经在三国六海内呼风唤雨的强者都无法活着离开此地,也如沉重的石头压倒了她心底本还侥幸存在的最后希望。

但与尤厘教皇子不同,老妪并未打算以残忍手段去逼沈陌黎就范,而完成自己的托付。

她想托付于人,首先更要去见对方是否有应她托付的实力。

方才的冰颜术,便是她的考验。

此地虽压制得人体难以运转体内修为,但冰颜术仅是靠五官中的动容,就能让幻象横生,老妪哪怕全身修为尽废,也能完整的展现出冰颜术的最高境界来。

施展冰颜术间,她本未抱多大的希望能见到沈陌黎在极快的时间里走出幻象。但深困此地,她有的是时间去看沈陌黎走出幻象的时间。

仅是老妪做梦到未想到,沈陌黎竟能完全不受幻象影响!

今生的江湖术士尚未钻研出抑制冰颜术之法,老妪在震惊中也自然未注意到沈陌黎指尖上那轻微的动作,而将沈陌黎不受幻象影响的行为,直接归至沈陌黎意志的坚定。

而拥有这般坚定意志者,便是她最理想的托付者。

她所要托付的明珠受天底下无数人垂涎,若不交给一个坚定者,老妪只觉得明珠无需多少时日就会在世间的各种诱惑下易主无数。

听到沈陌黎这一问,老妪美到难以形容的面庞上瞬间绽放出一抹迷人的笑容。

她妖媚的笑道:“姑娘,我托付之物不需要你交到任何人手中,但应了我的托付,你却需终生护得那物安好,你可能做到?”

听得老妪这般一说,沈陌黎还未开口,倒是莫则再也耐不住性子率先争抢答道:“你的物品太贵重,我们与你非亲非故,还是请这位老妪另寻所托之人罢。”

话语之中,对老妪的拒绝之意已然十分明了。

然而,老妪却好似丝毫不吃莫则这套说辞,她仅是淡淡的瞥了莫则一眼,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倒是在目光看向沈陌黎之际,平白添了几丝柔和道:“我托付的是这位姑娘,应或不应,你可莫要替人家姑娘做了主。纵使今后这姑娘成了你的人,也不该由你替她决定。”

老妪的话带着写沧桑,让人乍是一听,犹如历经万道情劫的老者肺腑,竟让莫则一时间哑然。

素日,他处事待人都极少出现有失偏颇的时候。看就是在莫童与沈陌黎面前,他就似卸下了自己的一身盔甲,连带着把自己的冷静聪睿都给遗失,而变得极易冲动。

这是万年前他在追着莫童到达星族后,养成的“恶习”。

失去莫童后的这万年里,他因情而生的这满腔炽热的冲动早已被压抑到近乎熄灭,让他在冷情间再度恢复到曾经的傲然聪睿之态。

但沈陌黎的出现,却偏偏又让他重拾当初那份陌生又熟悉的冲动,因关心而变得蛮撞。

不用老妪点明,莫则也在说话间感受到自己未控制住的情绪波动。

他害怕才刚遇到沈陌黎,就再次失去,故而也在谈话里变得格外冲动。

可是他却忘了,沈陌黎并不是当初的莫童,她的人生轨迹与莫童决然不同,更没有打算与当初的莫童一样去爱上莫则的冲动。

在二人的对话间,沈陌黎只是略显疏远的行礼致谢道:“感谢殿主为陌黎着想,只是陌黎觉得,能在此地相遇皆是缘,既有缘与这位老妪相遇,不妨听听这位老妪所托之物是何?”

前世数次遭遇奸计受困牢笼的经历,让沈陌黎对眼前的老妪心有怜悯。

她有心想助老妪,但在明了老妪托付之物前,沈陌黎也并无直接答应的打算。

面前的老妪她虽不认识,但老妪腰间的那枚铁心锁,她前世却是见到过。

那是一枚产自人间地狱——曳域的物件,传闻戴上铁心锁之人即可心无旁骛,再不受世间情爱所影响,而以一些偏门的法术以强化自身修为。

沈陌黎并无打算以铁心锁强行拔高自己的修为,只是这枚铁心锁却让她想起前世的一名至交女子。

第五百二十四章 坤辰重现

同样的铁心锁,沈陌黎并不知何缘故会在多年后,辗转落到自己的至交手中。但同样的铁心锁,却让沈陌黎对面前的老妪生出份不同的关注与好奇。

见到沈陌黎有心答应自己的托付,老妪樱红的嘴角勾起极惑人的妖媚道“我身上宝贝不多,当中以这明珠最贵。素日,我将它视作自己的命,我在它在,我不在也希望它依旧在。故而受困此地,老身便想把这明珠托付给姑娘。”

说罢,老妪暗念一道口诀,竟将硕大的明珠一下子缩到指甲盖般大小,递到了铁栏之外。

烁烁发光的明珠,在略为昏暗的环境里显得夺目无比。

可这一光芒,却刺扎得莫则心间难受无比。

早前,他的注意皆在沈陌黎身上,而不曾察觉到明珠中的异样。可眼下稍靠近了些,他这才发现明珠中竟沉睡着一头小兽。

诸多与小兽相关的回忆,在见到那熟悉的身影时一瞬间喷涌而出,让莫则如被钢针刺心,顷刻觉得痛苦无比。

那时他曾经与莫童共养的小兽,在星原之中初拾到小兽时,小兽通身碧绿如玉的铠甲,一脸虚弱的趴伏在星灵草丛中,因眼睛都尚未能挣开,而处在初生将死的挣扎里。

当初,若不是他与莫童一起收养了那头小兽,怕那小兽早已命丧星灵草丛里。

尔后的多年里,他才从莫童那里得知,那头小兽是星族稀有的星兽,名唤坤辰。千年得有一头,百年得遇一见。

在与莫童一起守护星族的那些年里,小兽从不曾离开过莫童身畔。

也不知是星凰之力与小兽自成牵绊,又或者小兽第一眼见到莫童后就将莫童当做自己的亲人,还是因其它什么原因,莫则只觉得坤辰兽与莫童间极为亲密。

但对待莫则,坤辰兽却明显冷漠许多。

在这漫长的时光里,不管莫童走至何处,坤辰兽就会跟至何处。若不是当年与邪帝有那一战,坤辰兽为护莫童安好而撕咬邪帝的坐骑,被其神兽坐骑给一脚踢至九霄云外,怕此时的坤辰兽还依旧会寸步不离的守在莫童身畔。

往事历历,故人却已不在,让莫则眼底的忧伤再难以压制。

“小子,你认得这兽?”倒是老妪从莫则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信息,淡淡问道。

莫则往日神情冷漠如冰,饶是再懂读心术者,都极难读出莫则心间的变化。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极难读懂的人,却在遇到莫童的事情上,每每都难以控制自己情绪的向外倾泻。

诚是说来,老妪对莫则的心绪变动并无多少感兴趣的地方。

只是从莫则的神情变动里,老妪明显感受到莫则认识她明珠里这头昏死近万年的小兽。

当年,老妪自山间拾得这头遍体鳞伤的小兽,在经过精心照料下,这头小兽身上表面的伤势本是恢复得差不多,但她却未想到小兽体内还存在着赤焰的灼烧,在数年之后彻底烧垮了小兽的身体。

与小兽相处的那些年,小兽虽多半是郁郁寡欢的状态,但在几息关键时刻,小兽却也毫不吝啬的耗尽全力,从敌人手中将她救下。

在短暂几年的相处中,老妪早已不知不觉,将小兽当做了自己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直到小兽体内的赤焰磨尽小兽的最后一丝体力,老妪这才惊觉到这么多年里,小兽竟受到如此大的身心折磨。

只是那时察觉,老妪已无法挽回小兽,无奈下仅能用自己手中的那方明珠将小兽包裹其中,让小兽连同赤焰一同被静止在明珠里,以保存小兽微若游丝的性命。

在往后的这些年里,明珠便成了老妪最珍贵之物。

她在意的实则不是这颗明珠的价值,而是以明珠保留着最后一丝性命的小兽。

这么多年里,老妪从不曾放弃寻找救小兽的希望。为此,她苦练冰颜术,只为行走在三国六海间,能从一些知晓与赤焰相关消息的强者口中,套出化解赤焰的方法。

然而,以邪帝魂魄为引打入其神兽坐骑体内而形成的赤焰,却是天底下无解的火毒。

她寻遍天下,好不容易有了些压制赤焰的方法,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此地,却万万没想到,此地却是一片有进无出的死地。

小兽的三魂六魄已尽数受赤焰侵蚀,在世间哪怕最优异的医者,都难以为小兽驱除去那吞魂噬魄的赤焰。

如今,莫则的反应让老妪莫名生出一丝好奇,而渴盼于从莫则口中得知更多与小兽相关的过往。

而不负老妪的希望,莫则在略微迟疑后才开口道“明珠中的那头星兽名唤坤辰,是星凰曾经的坐骑。沈姑娘,你既是星凰后人,那便收下这颗明珠罢?”

沈陌黎还未回话,反倒是老妪在震惊中险些将明珠摔落地上,瞪大眼睛问道“你说这头兽是星族的?”

虽与这头小兽相处了这么多年,但老妪却是第一次知得这头小兽的名字。

可是,她与星兽相处了这么多年,还误将自己一生皆仇视无比的星兽当做自己羁绊的同伴,这让老妪一时间着实难以接受。

要知万年前的乱世,星族并不是从一开始就避世一方。

当年星族人散布三国六海,生性洒脱,更不喜受任何束缚。

但走在江湖,又岂会事事皆顺?

遇到些阻碍自己之人,哪怕是不问世事的星族人,都难免有失去耐性,直接将对方抹杀的时候。

而星族人多数有神兵伴身,若再有星兽相随,在万年前的三国六海便是极为强大的存在。对于一些个相对弱小的他族分支,全然无法抵挡那些有星兽相伴的星族人。

于星凰殒命后,众其他族之人更是费了极大的消耗,或用阴谋诡计,或群其而围攻一人,才强行将云游各国的星族人逐一杀害,以夺其手中的神兵。

在当年遭遇其余四族的争先围杀中,部分星族人在流离失所的逃亡中,也变得敏感多疑。

他们再不信任何外族,有一些在逃难之地若遇到一二敌人,兴许就会将周围的人全数灭杀。

第五百二十五章 灭族深仇

老妪所有的族人深处偏僻之地,本未参与天下几族对星族人的追杀。奈何意外偏要寻长守安宁的这一族人下手,让一名御驾强大星兽的星族人逃至老妪当年所在的家乡。

深处少见外人的地方,忽有外人来到,本就是一件稀奇的事。加之星族人周身是刀剑伤痕,让人一看就好似仇敌无数之感,老妪的族人自然对逃命而至的星族人满怀戒心。

可就是那份戒心,让心中原就有无数恐慌的星族人再难压抑自己的害怕,担忧这地这些看似无害的人,在自己不慎中将自己杀害。

带着那难掩的恐慌,那名星族人并不分是非黑白便在朝夕之间,以自己的神兵与星兽,在全族防范不多的夜晚,灭去了整族修为低弱的人。

岁月虽能让人遗忘许多东西,甚至让当年的刽子手于记忆的渐渐冲淡中,再无任何灭族的负罪感。但全族血仇,老妪在这么多年后却一刻都不能忘记。

若不是在当年躲藏在林中躲过一劫,此时世上便早已没有老妪。

亲眼目睹自己全族被尽数屠杀后,老妪心头的恨让她在此后的万年里,苦练武道,一心只为报了血仇。

这么多年来,老妪虽不曾再遇到过当年屠杀她全族的那名星族人,也不知对方是否仍活于人世,但因对星族的仇恨,让她仅要见到星兽或星族人都必杀之。

老妪对星族了解不多,却知星兽皆依赖星灵而活,因而她辨别各兽是否为星兽的方法,便是察看那兽的周边是否有星灵闪动。

然而坤辰兽与其它星兽却全然不同,它虽是星兽,却是唯一一种无需依仗星灵也能存活的神兽。

在与老妪相遇的那些年里,坤辰兽体内的星灵早已耗光,自然无法显现出星灵的身影。

同老妪相处的几年间,由于星灵的耗光,坤辰兽的修为平平无奇,在遭遇敌手时也多数凭借蛮力相对。但未见过坤辰兽原有实力的老妪,也从不曾因此起疑。

那些年的相处里,她一直以为那便是坤辰兽原有的实力,还不断为坤辰兽实力低弱,而为保护自身不顾性命的对敌感动不已。

但她绝想不到,那头通身如翡翠制成盔甲披在身上的小兽,竟然是不折不扣的星兽。

在将明珠丢掷的瞬间,老妪松开的手掌却终究是不忍摔破明珠。

她与坤辰兽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过几年,但是那几年却是她孤身一人浪尽天涯时,最温暖的几年。

坤辰兽被包裹在明珠中后,老妪便再不曾感受过那份受人保护的温暖。

于行走三国六海的这些年里,让坤辰兽恢复原态,一直都是老妪心中难以放弃的心愿。

可眼下,当她知晓了自己掌心中那头屡次护她安好的小兽,竟然是星兽时,她心中难以抹去的恨意再次涌上心头。

仅是在心中的几番纠结中,她终究不忍将小兽毁去。

老妪的一举一动,落在莫则眼里。他极为敏锐的捕捉到老妪眼底的仇恨与不舍,虽不知老妪与星族人间经历过什么,但他在老妪的踟躇中看出了坤辰兽的暂且安全,旋即默然的将决定权交至沈陌黎手中。

在莫童面前,莫则虽容易再如少年时一般变得冲动,而将那份冲动在遇到沈陌黎后,再次引入沈陌黎身上。

但在更多的时候,莫则依旧是那个让人猜测不到半点的雪域殿主。

于老妪又恨又不舍间,沈陌黎方要举手接过那枚明珠,却见老妪那支布满皱纹的手忽然缩回了铁栏之中。

她目光带着质疑的看着沈陌黎道:“你是星凰传人?”

虽说老妪不舍就这样毁了小兽,但老妪也不愿就这般让小兽重归星族人手中。

除了万年前在自己族中遇到过那位血腥的星族人后,往后的日子里老妪与星族人相遇的次数少之又少。

在那屈指可数的几次遇见里,每一次星族人尚未有反应的机会,老妪便会以冰颜术致对方陷入无边幻象,再趁着对方难辨虚实之际,手刃对方。

如此一来,虽过了万年,老妪对星族人的理解便始终停留在残忍无道的层面上。

此刻,她一听莫则提及沈陌黎是星凰传人,一份谨慎骤然升至心头。

小兽是星兽不假,但她却不能容忍自己将小**到星族人手中。

她依稀记得当年意外闯入族中的那个星族人,正是用自己的神兵控制星兽,以达灭族的目的。

这般一想,老妪便担心小兽落到沈陌黎手中后,也会成为星族的杀戮工具。

在老妪的质问中,沈陌黎仅是淡淡的摇头。

应下老妪代为保管明珠,沈陌黎除了替老妪了去心愿,并未有其它意图。

不管是明珠还是珠中的小兽,对她而言都是一个陌生且无多大用处之物。不过是因那枚铁心锁的缘故,让沈陌黎回想起前世的挚交,而决定应下老妪的请求。

但如今看,老妪与星族间却好似并不简单。

虽说在几番帝魂醒来之际,沈陌黎都明显的感知体内有一股未知力量在似睡似醒间游离,在误入星族之境后,她还被星族人误当成星凰。但在所有一切理清前,沈陌黎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为星凰传人。

摇头间,沈陌黎清明的目光看向莫则:“殿主为何说我是星凰传人?”

诚是说,前世今生,莫则是第一个极为肯定说自己是星凰传人者。

与莫则交情不深,想来莫则对自己的了解也并不多,让沈陌黎此刻极想知道莫则由何推断出自己是星凰传人的身份。

被沈陌黎清澈到好似不夹任何杂志的目光紧紧盯视,莫则的心却怦然加快了速度。

他为自己再次冲动而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答沈陌黎的话。

若是他说是因沈陌黎身上那缕与莫童相似的气息,那张与莫童全然无二的面庞,便推断出沈陌黎是星凰传人的身份,想来沈陌黎因不会相信。

但若他在此时反悔,称沈陌黎不是星凰传人,则更难以令人信服。

犹豫中,莫则带着丝唯有在莫童面前才有的不淡然道:“我曾有幸遇到过星凰,沈姑娘身上气质与星凰出奇相似,我便以这相似的气质冒昧加以推断沈姑娘的身份。”

第五百二十六章 冰流转珠

“原来只是自己的瞎猜想,我就说这样一个清秀的女子,怎会是星凰传人!”应话的是那位老妪。

莫则的话虽让老妪有过一时疑惑,但很快,老妪从沈陌黎的样貌里去除了自己的怀疑。

要知星族人的长相与其他几族有极大的区别,美则美,却有种美得过于仙气的感觉。

沈陌黎这周身模样,无论从哪个角度进行观测,都是一副人族面孔。

在明确沈陌黎身份后,老妪骤然对莫则的不满又加剧了几分。

她托着明珠的手,再度颤巍巍的伸出铁栏,将明珠递到沈陌黎面前道:“姑娘,老身行走三国六海间,也没遇到几个看得顺眼的人。唯今与你这般投缘,便请你收下我这明珠罢。”

终归,老妪还是不忍将小兽毁去,但她也再不愿将小兽放在身旁。

只要见到明珠中的那兽影,老妪便会情不自禁的想到当年星兽血洗全族的画面。

同为星兽,老妪虽知坤辰兽与当年她遭遇的灭族之事无关,但她就是会在无数个不经意的时间里想起这件事来。

甚至于,她连小兽的名字都不愿提及。

坤辰虽是小兽的星兽名,然而仅要与星族相关的,哪怕只是一个名字,在老妪口中都觉得如一把利剑一般令人难以忍受。

老妪满是沧桑的话,让沈陌黎心中再度复现出前世那名挚交女子的模样。

不知为何,她识海中挚交女子的相貌与年龄,皆与面前的老妪相差甚多,可她就是在诸多不经意间将二人联系到一起。

“好。”许是见物思人,让沈陌黎再不曾有犹豫,直接从老妪手中接过了明珠。

明珠入手,因珠中受到赤焰影响而带有滚烫无比的高温。但在沈陌黎手中不过停留几息,炽热的明珠竟慢慢的降下温度,变得冰彻无比。

一切落在老妪眼中,令老妪在自己都未察觉中,情不自禁松了口气。

多年的相伴,明珠的过高的温度虽总令老妪深陷烫伤的折磨中,可她却不曾有过抛弃明珠的念头。

灼烧着小兽的赤焰,在明珠中虽被静止,然而赤焰的高温却一刻都不曾被压制,而是穿透过明珠散发至外界。

往常,老妪所到之处的几丈之内,温度皆会比其它地方更高一些。

这样的滚烫放在寻常人身上,都是极难忍受的。而老妪苦修冰颜术,虽以冰颜术的寒凉让自己的肌肤得到几缕寒意的保护,但微薄的凉意终归是敌不过那酷似岩浆的赤焰。

在将明珠托付给沈陌黎之际,老妪本还担心沈陌黎那一身细皮嫩肉的模样,会抵挡不住明珠的高温。

然而,由明珠渐渐消淡的光芒去看,老妪倒渐渐安了心。

要知这颗珠子虽是件极难寻到的宝贝,但珠体本无光亮,是小兽被包裹之后,珠子才在赤焰的映照下呈现出极为闪耀的光芒。

这缕光芒在他人眼里,许是珠子宝贝的象征。但这些年来,老妪却每时每刻都希望那道光芒暗沉下来。

尔今,不管沈陌黎是谁,但能让赤焰暗沉下来,对老妪而言总归是好事。

许是对小兽还有着难掩的眷念,在临走前,老妪犹豫几息后终究再次说道:“姑娘,若往后遇到机缘,还请姑娘替老身救出珠中的小兽罢?”

坦诚说,在知道小兽是星兽后,她本不想再多管小兽的事。仅是这些年相处中积攒下的情谊,还是让老妪忍不住想请沈陌黎替小兽解去赤焰。

沈陌黎望着手中失去光亮的珠子应声回答:“这明珠既已交托与我,我自然会尽力而为。”

不知为何,她明显的感受到珠子在自己掌心间温度快速降低。而在珠子中光芒消逝后,那只被珠子包裹的小兽好似在刹那间出现了轻易挪动的动作。

可是,在未确定之前,她并不打算将此事告知面前的老妪。

况且,明珠在自己手心间失去温度,看似好像是碰触到自己手心后才有的反应。但唯有沈陌黎知道,有一股极地寒凉在无形间自莫则袖中飘至她的掌心里。

在这股寒凉气息的包裹下,那颗明珠才在一刹那消失了那份滚烫。

感觉到沈陌黎目光中的疑惑,莫则却是轻声笑言:“走罢。”

同是受赤焰重伤,莫则并不在意运转冰心,让压制自己体内赤焰的极寒气流分一些与坤辰兽。

这般做,虽会让他体内的赤焰再次熊熊燃烧,但莫则也无法在坤辰兽面前做到无动于衷。

一来,他担忧珠体外表的滚烫伤着沈陌黎;二来,他终于见到除赤焰之外,他与莫童留在世间其他存在关联的事物。

万年前,虽说是他与莫童一起捡拾到坤辰兽,但坤辰兽向来对他不亲。

许是他身上浓郁的魔族气息,让他每一靠近坤辰兽,就会让坤辰兽那双犹如碧绿繁星的双眸瞬间燃火,嘴间传递着暴戾的低吼声,好似在下一刻就可能扑上前来将莫则碎尸万段般。

然而,在与坤辰兽相处的那些年里,莫则却也慢慢察觉到,坤辰兽仅是反感于他的靠近,却从不曾攻击过他。

兽非无情,当初他与莫童一起救下坤辰兽时,坤辰兽连眼睛都尚未能挣开。但是飘漫入坤辰兽鼻尖的气息,还是让坤辰兽明显的感知到当初救它的人里,有莫则。

仅不过星族与魔族向来不合,哪怕是星兽嗅到魔族的气息,都会有极大的敌意。

这也使那些年里,坤辰兽虽明了莫则救过自己的命,却从不愿莫则离自己过近。

二人就这般一前一后的走了一小段路,直至那关满人的铁栏被他们抛至身后,莫则方才停下脚步道:“放心罢,那珠中的光为赤焰折射,如今已被我压制到近熄灭的状态,近期内不会在伤及坤辰兽。”

说话间,躲在莫则衣袖里的冰心却是焦急近暴走。若不是被莫则强行捂住了嘴,冰心当真想跳出指责莫则一番。

要知冰心之中虽藏有世界最寒凉的气流,却不是无限可用的。

如今莫则的这番做法,虽是压制住坤辰兽体内的赤焰,却是已自己的心再度受赤焰烧灼为代价。

而此地危险遍布,纵然赤焰灼烧开莫则的心房,莫则也难以寻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缝合伤口。

第五百二十七章 以冰封火

眼下,冰心可谓急火攻心,它恨不得将自己融入到莫则的心房之中,替它拦住所有正在猛烈灼烧着的赤焰。奈何莫则的大手将冰心抓得极紧,让冰心如何都难以动弹一下。

于这危急之时,冰心又着实难以忍受这般

点点火星,透过莫则的衣裳迸发而出,落在莫则身上,在华贵的布料上烧灼出片片焦黑。

火光沾至发梢,在莫则刻意结起冰霜的青丝间渐渐消失。

不消片刻,便又有更多的火星前扑后续,点燃在冰霜的覆盖之上,或是与先前的火星一般消失在寒凉里,或是将冰霜溶化,灼烧去断断发梢。

背对着沈陌黎,莫则虽在极力遮掩着赤焰喷溅出的场景,空气中却也逐渐有了越来越重的烧焦气息。

微微的火光映衬着莫则的面庞,几丝血滴由莫则的嘴角流淌滴落。

他的背影完好无缺,可正面一看,却早已通身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火星,令人咋舌。

刺鼻的火烧味窜入沈陌黎的鼻尖,她默不作声的扫视周围,待确定周边无异后,这才再度看向面前始终不转过身的莫则道“殿主,你……”

可话未说完,却直接被莫则打断“无碍,岩草想必就在前方,走罢。”

一个人在世间辗转许久,对莫则来说许是累了。

此地不是缝合赤焰灼烧伤口的最佳之地,但赤焰灼烧到莫则心中盘算的那地,许就能够发挥出莫则所推测的最旺盛程度。

莫则的异常,映在沈陌黎的眼底。

虽总觉得此时的莫则有些许琢磨不透的古怪,但在理清事情原委前,沈陌黎还是在稍作停顿后跟上了莫则的脚步。

坦诚说,沈陌黎至今都不知莫则让她寻找岩草的目的。

若说莫则知晓岩草的下落,自己来寻,想来比带上一个沈陌黎要快许多。

可莫则偏偏坚持要沈陌黎替自己寻得岩草,这般做法委实令沈陌黎一时间寻找不到答案。

前方的火烧焦味愈加的浓烈,而二人此刻行走到的地方,过道又恰巧狭窄到只容一人可过的宽度。

莫则走在前,无需任何刻意的遮挡,就已经以身体将两边挡得严实,使沈陌黎完全无法从自己身边窜至前方。

然而那浓烈的气息虽经过莫则的刻意遮挡,沈陌黎还是明显的感受到烧焦味由莫则身上散发而出。

借着莫则在赤焰灼烧的痛苦中一个稍不留神,沈陌黎飞身一跃,终由莫则的头顶宛如飞燕轻巧跃过,翻身至沈陌黎的跟前。

只一抬眸,莫则周身密密麻麻的火星就此落入沈陌黎眼里。

火光闪耀间,莫则苍白的面庞在一瞬间的惊惶中快速转身,以试图遮挡住自己身上的赤焰。

以莫则往常的睿智,固然不会轻易让沈陌黎察觉到自己正饱受赤焰灼烧之苦。

然而,此刻他被赤焰折磨得昏昏欲睡,智商也在火焰的考验中明显下滑,故而在沈陌黎飞身之际,他虽有所察觉,到几近昏睡去的头脑却完全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现如今,在沈陌黎面前呈现出遍体鳞伤的真实,让莫则略带惊慌道“吓到姑娘了罢?”

仓皇问话间,道道轻薄的冰层在莫则的衣裳之下逐渐蔓延,遍布到莫则的每一寸肌肤之上,好似要将赤焰强行封在莫则的体内一般。

在沈陌黎还未开口之际,冰心暴跳如雷的自莫则衣袖间蹦出,断然依附在莫则最滚烫的心房位置道“你这个傻瓜!”

莫不是沈陌黎的忽然从天而降,令莫则在惊慌中转身,手心稍放开了写力度,冰心怕是到莫则死去的那一刻都无法脱身。

此刻,它摆脱开莫则刻意而为的束缚,唯一想做的便是堵住莫则心口处的那团赤焰,以减缓莫则性命流逝的速度。

冰心虽拥有天底下最寒凉的气流,但修为终归与邪帝撕扯魂魄锻造出的赤焰无法匹敌。

往日,它以极寒气流让莫则置身雪域,还能暂且压制住赤焰的灼烧。加之莫则以玄针一次次的缝合伤口,也让赤焰减缓了对莫则心房魂魄的侵蚀。

可是莫则适才将严寒气流分给小兽的做法,无疑让自己本受赤焰折磨到修为尽失的躯体,再难以压制住那凶厉赤焰。

只几刻间,赤焰便已呈喷溅状覆盖到莫则的周身。

“你知道,那般做无用的,只会平白让你自己命数耗尽。”莫则轻叹一口气,背对沈陌黎与死死贴在自己心房处的冰心说道。

哪知冰心却格外坚定道“不管有用,还是无用,我都不会放弃!”

在它自物件修炼成魔,自生意识后,莫则就是它最深的牵挂。

哪怕它此时明知自己无法抵挡住赤焰,可为了莫则,它却丝毫不惜命。

然而,也恰在此时,由沈陌黎的身后忽然依稀传来一阵磨剑之声。

路的前方愈加的昏暗,让人放眼望去,全然看不到头。

可那磨剑声却近得好像在眼前般,使人乍是一听就寒毛竖起,心惊不已。

“沈姑娘,到我身后来。”不顾自己身体的羸弱,莫则匆匆要将沈陌黎侧身拉至自己的身后。

黑暗中,一道女音划破剑与石的摩擦,冷冷说道“莫则,想不到除了莫童,你还能待其他女子这般之好!”

声音的熟悉,让与沈陌黎、莫则相隔了些距离进入此地的管事惊讶不已,很快就听出了声音属于形童。

那个他忠心不二跟了近万年时间的女子,本以为一直是自己心中最爱慕的姑娘。可今朝清醒后,他才察觉到自己一直跟在杀害自己所爱女子的凶手身旁。

如此一想,管事心底的仇恨更加深了几分。

他由怀中取出一枚炸药,骤然向前冲杀,直接由莫则与沈陌黎头顶上方飞身而过,奔至更前的地方,方才将自己手中的那枚炸药朝着路的前端抛去。

瞬间,在炸药引爆的地方,有轰然之声炸起,无数火光瞬间涌起,将原来昏暗的前方照得通明。

火光之中,却有一女子目光微闪,低垂着眉注视着手中的一把剑。剑中闪着几分刚烈气息,竟在一瞬间将女子周边涌来的大火吞噬入剑。

第五百二十八章 赤焰灼心

在烈火的照应下,形童唇角勾勒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缓缓抬头道“风貘,时隔几年不见,没想到你连我都想杀。难道你忘了,我可是你最爱的姑娘啊。”

说话间,形童丝毫不避讳莫则在管事的身后。

原来的形姗真心爱慕莫则,可为莫则赴汤蹈火,但她不是形姗,是给自己改名做形童的女人。

与莫则近万年的相处,那些对莫则的忍让,不过是她的逢场作戏,佯装情深。

时至今日,她已然觉得自己无任何必要,再在莫则面前演这情深的戏码,而骤然翻脸现出了原本的脾性。

再者,莫则能来此地,以莫则的聪睿,想来已明了她真正的身份。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再强装下去,想来也毫无意义。

若非当年莫则深受赤焰灼心,而能存活下去,她也不会耗去那么多经历,去将自己的魂魄融入形姗的躯体中。

在自己以形姗的躯体接近莫则时,她本以为自己可极快得到莫则的信任,进而趁莫则不备,夺走莫则的心。

但她意想不到的是,她与莫则同在雪域这么多年,她竟连一点近身莫则的机会都没有。

反倒是与莫则相处的时间越多,她便越不安心。莫则虽无任何异样表现,可在莫则那深不见底的双眼中,她却始终觉得自己有如跳梁小丑,常常担忧于自己露了马脚。

也就是在那样的煎熬里,她停留在雪域的时间往往都不长。

她借口喜爱天下珍宝,而时常外出,为的便是避开莫则睿智的眼。

与管事的猜想不同,这些年里她每一次外出去往三国六海,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去寻天下的宝贝。

她是天下最强盛的剑宗中,宗师最得意的弟子。这么多年的外出,她寻找珍宝是假,让自己能游刃有余的游走在剑宗与雪域之间才是真。

每一次回来,她随手携带的那些珍宝,不过是她完成剑宗之命去杀害一些强者,顺道从对方手中捞来的物件。

剑宗举世难敌,放眼三国六海,能与她敌对的人也诚是不多。

故而每一次回来,她皆遍体鳞伤,但她的敌手强大程度,却也不是管事所能料想到。

这些年来,也不知是担忧莫则知晓管事的身份,又或者形童根本不愿以“风貘”之名称呼管事。在过去的万年里,管事唯一听过形童对自己的称呼那便是“管事”。

突然间的这一声“风貘”,反倒令管事有了一瞬间的震惊,而在错愕中难以回过神来。

回想当初,仅有在母国之际,还不曾被此刻夺走体魄的真正帝女,会以“风貘”称呼自己。

那略显陌生的称呼,让风貘一瞬间惊讶,恍惚间竟分不清眼前那个容貌无二的女子,究竟是否还是真正的帝女。

形童虽只瞥了风貘一眼,便看向莫则,却也在那匆匆一眼间,敏锐的察觉到风貘眼底那一闪即逝的震惊,不由微微挑了挑眉。

在莫则面前,她没有多少胜算。若能再次拉拢风貘,许能让她有更多一些的把握,从莫则身上拉扯出那颗被赤焰灼烧着的心。

她是剑宗之人,天下珍宝在她眼里形同废土,也仅有此刻在她手中打磨的那把剑,被她视作无可比拟的宝贝。

然而,就是这把剑,在万年前她便已察觉到需用赤焰加以打造。

为此,她甚至在万年前追踪邪帝,只求在邪帝御赤焰袭击敌方时,冒死获得些许赤焰。

可当她真正寻找到邪帝,亲眼见到邪帝以赤焰灭杀莫童时,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渺小。

在强悍的邪帝面前,莫说直接冲上前去夺取一份赤焰,就是躲藏在暗处盗取零星赤焰喷溅出的火星,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不过,也正是万年前的追踪,让她意外见到没赤焰刺中心房的莫则。

于莫则中剑坠地之后,她本就想去取了莫则的心,可不料当初的形姗却抢先她一步救下了莫则。

非但如此,她还亲眼见到形姗将自己的神魂打入冰心之中,让冰心拥有了强大的意识,在顷刻间幻化出一片雪域,将本奄奄一息的莫则瞬间救活。

这一见,反倒改变了她的想法,让她在那几年里一直潜藏在雪域外,暗中观察着莫则与形姗的举动。

她一天天的看着莫则伤势好转,赤焰却在他的心房中渐渐与他的整颗心灼烧为一体。在莫则与赤焰于斗争中度过的每一日里,她心花怒放,不断在等待着对形姗下手的时机。

莫则在她的眼里,就仿佛是一个新的锻造剑的神器,她急于想得到莫则的心,以用当中的赤焰加以自己的宝剑当中。

终有一日,风貘的出现给了她一个可乘之机。

形姗良善,收留了风貘,却不知她的这一收留竟让莫则渐渐疏远,使她能够趁莫则与风貘都为留意的瞬间,窜入形姗空缺的神魂之位,再由神魂扩展到形姗其它的魂魄,渐渐侵占了形姗的躯体。

如今,形姗的魂魄早已被她利用禁术消磨殆尽。

而她,在万年间得了形姗的躯体,利弊得失却超乎了她自己的意料。

她本以为形姗对莫则有救命之恩,以形姗的身份借机靠近莫则,将莫则的心夺走并非难事。可越是相处,她便越意外的发现莫则对她存有极大的戒心。

夺了形姗的体魄后,起初的几千年,她虽能自由在形姗与自己的躯体间自由转移三魂六魄。

可渐渐地,她发现自己的魂魄一旦离开哪一个躯体久了,那具躯体就会满满腐烂。

无奈下,她仅好自己制造出一桩惨祸,让自己原有的躯体在剑宗所有人面前容貌尽毁,以达到让自己以形姗的躯体出现在剑宗,常年以面纱遮挡的目的。

这些年来,她也曾怀念过自己原有的音容相貌。可在她决定放弃自己的体魄肉躯后,她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现如今,她唯一想做的事,便是夺走莫则的心。

诸多的赤焰自莫则心房处迸发而出,看得形童那叫一个蠢蠢欲动。

若不是那颗以形姗神魂化成的冰心拥有极寒之力,能让她手中的剑瞬间被冻结破碎,她恨不得此刻就杀了莫则,夺走那颗燃烧着赤焰的心房。

第五百二十九章 火海剑女

“形童,好久不见。哦,不对,也许我该叫你剑睨。”莫则因赤焰烧心的关系,此刻双唇苍白,有淋漓冷汗不断从莫则额头上如涓涓细流流淌而下,但他还是强行惹着烧灼魂魄的痛苦对面前的女子说道。

这些年来,他面上对形童冷漠无比,私下却不曾停止过对夺走形童魂魄之人的调查。

剑睨的身份,便是他在多方调查中所挖出的。

万年前,当形姗救下自己后,莫则也曾因救命之恩的感激,与形姗走近。

他将形姗视为挚交,而曾毫无保留的对待形姗,更试图让形姗走出对自己爱慕的痛苦里。

莫童虽已离世,但在莫则的心底却再难以容纳他人。

他无法接受形姗,这才在风貘的出现后,试图以远离形姗,让形姗走出对自己爱慕的单恋中,去尝试接受新的感情。

但让莫则想不到的是,他的离开非但没有让形姗接受风貘,反而让剑睨得了机会,夺走形姗的躯体,意图佯装成形姗接近自己。

为了让自己摆脱形姗的阴影,剑睨甚至还给形姗换了个名字,叫做“形童”。

与形童相处的这些年,莫则之所以不曾揭穿过形童的身份,不过是想在暗中调查,寻找是否还能救下形姗的办法。

可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漫长的岁月里,莫则开始时对救形姗虽毫无头绪,但渐渐地,他察觉到日夜与自己相处的冰心对自己的情愫里,隐隐有一丝当年形姗爱慕自己的味道。

诸多年里,当莫则察觉到冰心对自己的那份爱慕后,已然无法做到狠心将冰心弃之一旁。

几千年的相处,就是再冷的石头都要被焐热,况且是人心。

莫则的心里虽依旧想着莫童,但在冰心面前,他有多次回想起万年前形姗身着帝女华服,风华绝貌的模样。

他的心在万年来也曾有过多次动摇,只是在见到沈陌黎后,再次决定放下冰心,催醒沈陌黎体内被遗忘万年的莫童记忆,以求能与莫童再续前缘。

然而,想要得到岩草,他便需先解决掉形童遗留了万年之久的麻烦。

此刻,在与形童的对视中,莫则的眼里只剩一片决绝。

感受到莫则身上迸发的杀气,却听形童冷笑一声,转开了面庞随意望向他处道:“你想杀我?”

泪水在形童的眼中打滚,却又让形童强行憋了回去。她是剑宗之人,又怎能轻易为感情落泪?

于早前的几千年时间里,形童着实没有任何办法近身莫则。但在这千年时间里,她苦修剑法,除去自己手中那把火属性的宝剑外,早已可御驾冰属性的神剑。

想杀莫则,她虽尚缺火候,可想在莫则平日不备时潜入莫则房间,趁莫则睡下不备时夺走莫则的心,却也是可能的。

仅是,在几次决定去夺莫则性命时,形童却都迟疑停下。

万年的相处,莫则虽对她冷若冰霜,但形童的心却没来由的渐渐爱上这个从不正眼看自己的男子。

在莫则看似随意就能化解星族危机之时,在莫则以才智将雪域管理得井井有条之际,形童明显的感受到莫则的聪睿,更由心折服于面前的男子。

她虽无数过遐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罪行败露,会与莫则以何种情形对峙。

可真到了这一天,她却又感慨万千,希望自己不是剑睨附身,而是当初那个真正的帝女形姗。

然而事情没有如果,见到形童含泪的双眸,风貘心为之一动,莫则却全然无所动。

他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人虽依旧是形姗那幅精致的面庞,但她的三魂六魄里住着的却早已不是形姗。

对待面前人的心软,不过是对真正形姗的无情。在对方夺走形姗魂魄,取而代之形姗帝女之位时,莫则觉得对方就该想到今日。

那双冷漠的眼,在此刻注视在形童身上,更像是一支利刃刺在形童心上。

仿佛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形童再次低垂下头,再次磨起了自己手中的剑。

伴随着“刷刷刷”的磨剑声,一股异样的炽热气息,逐渐从剑体中漫出来,将周围的空气烘烤得酷热无比。

剑中有火光摇曳,就好似容纳了一个以火汇聚成的世界般。

望着那把剑,沈陌黎却眼尖的察觉到岩草的身影。

微小的草躯,倒映在剑体的火海当中,随着剑刃来回磨动的动作而轻轻摇曳。

明明是燎原之火旺盛无比,可烧在岩草上,却丝毫没有烧毁岩草。

随着磨剑的动作,缭绕在剑周身的滚烫火焰逐渐蔓延而起,不过几息便已萦绕到到了形童的手上。

诡谲的正黄火焰,就似来自炼狱的幽灵,让人只是看到那缕异样的火光,就知形童手中握着的不是一把寻常的剑。

在被磨得越来越程亮的剑中,有一个双目紧闭,样貌尽毁的女子逐渐呈现在长剑之中。

道道脓包如星辰密布,覆盖在女子的面容上,窈窕的身材还依稀在展现着女子当初的一丝芳华。

本是扎根在烈火中的岩草,于女子身影出现后,骤然拔地而起,以火当做风,乘火于女子的身畔飘飞起舞。

看着沈陌黎注视的双眼,形童只觉得讽刺无比。

她将岩草藏在此地几年,本以为瞒过了莫则,到头来才发现,是莫则瞒过了她。

当初为得赤焰,她追踪到邪帝时,曾见过莫童一眼。

彼时的莫童恰被赤焰所击中,浑身在化成点点星光后逐渐消失于天地间。

点点赤焰,在莫童的周身燃烧,让莫童在旺盛的火焰中呈现出毁天灭地的绝美。

那丝美到不似人间的模样,时隔万年都依旧萦绕在形童的记忆里。

如今,在见到沈陌黎那张面庞后,她第一时间便已想到莫童。

莫则与莫童的故事,还是她在近万年的时间里,通过无数旁人才了解到一些。

这么多年来,莫则虽不说,但知晓岩草用途的形童,又岂会猜不到莫则寻岩草的用途。

她刻意隐藏岩草的行踪,为的便是瞒过莫则。那份因爱慕而生的妒忌,让形童丝毫不愿莫则唤醒莫童的记忆,让两人重归于好。

但她所有的努力,如今看来却不过白费心思。

第五百三十章 伏血血瞳

“不管莫则以何条件让你获得岩草,但如今岩草就在我的伏血剑中。你要岩草,便到我剑中去取罢。”形童冷冷说道。

与莫则相处了这些年,莫则会如何让沈陌黎心甘情愿去获得岩草,形童心里太过了然。

今生的沈陌黎虽有着一张与莫童完全一样的面庞,但二人终归有着不一样的记忆、不一样的想法。

但岩草又必要沈陌黎亲手摘得,才有让沈陌黎恢复几世记忆的功效。

莫则想要一个对自己陌生的女子自愿摘得岩草,必然会使用些手段行事。

“沈姑娘,莫听她胡言。”不等沈陌黎应话,莫则却是匆忙拦住沈陌黎道。

在形童最初获得岩草之际,莫则已然得知消息。

仅不过当初他未遇到沈陌黎,即使岩草出现,他也没有多少心思去夺来岩草。

现如今,形童将岩草打入自己的伏血剑中,引沈陌黎进入剑中世界取得岩草,无疑是不怀好意之举。

沈陌黎看在眼底,在加之莫则的反应,虽不知岩草的用途,却已然猜测到了岩草间牵扯着几人的恩怨。

她轻轻拉开莫则挡在身前的手,不过淡淡道“多谢殿主提示,但我自有分寸。”

自沈陌黎目光中流露出的坚定,映在莫则眼底,让本还想继续开口制止沈陌黎的莫则,瞬间喉间犹堵针刺,终是沉默下来。

他不愿沈陌黎冒险,但沈陌黎眸中的坚定又像极了当年的莫童,让他只一看,就再也说不出劝阻的话。

回想当年,面对强大的邪帝时,莫则也曾几番劝莫童放手世间仇怨,带星族归隐一处,避开邪帝的爪牙。

虽是魔族曾经最为依仗之人,但在莫童面前,莫则便仅是一个无时不刻皆在挂念着自己心爱女子的男子。

为了莫童,曾经的莫则甘愿舍弃全世界,也要让莫童远离伤害。

然而,每每莫则那般劝说时,莫童却皆是摇头拒绝。

她给莫则的原因很简单,如果她真选择携星族人避世九霄之外,星族人不会答应,莫则更不会如曾经那般喜欢她。

无论是否遇到莫则,莫童在大是大非前皆表现出与一般女子全然不同的理智。

哪怕是刀子架在心爱之人的脖子上,莫童都会毫不犹豫地在对与错之间做出选择。

她并非冷血,但是身为星凰的重责却已然让她做出了抉择。

现如今,沈陌黎相似的目光,骤然让莫则想起了当初的莫童。

他喜欢的那个莫童,若非在大是大非前表现出那般果敢冷静,那么万年前的他,也不会甘愿背弃魔族也要追随莫童至海角天涯。

万年的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事,此时的莫则虽不一定能再随莫童行走天涯,却依旧记得当年莫童抵抗邪帝时,那毅然决然的铿锵之美。

在沈陌黎迈步坚决朝形童走去的瞬间,莫则在回思中终究是喃喃道“你定要安好。”

虽说才智无双,但莫则早年的经历却让他无法如莫童那般仗义天涯,果敢无畏。

与莫童相遇前的那些年,莫则不过是躲藏在魔族身后运筹帷幄者。他的所有计谋,从来不曾将自己牵入其中过。

他是魔祖眼底最了然魔族局势之人,却也是魔祖历来最不曾指望在关键时刻出现过的人。

过去的一些年里,莫则虽为魔族筹划过诸多的事,却始终让自己游荡在山水间,而避开与人接触的机会。

直到莫童的出现,让他改变了一切。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年的莫童,身着一身墨绿战袍,手握一刃玄朱,在万千尸骨堆积而成的小山上,无畏前冲,朝邪帝刺出那一剑时的场景。

若放在往日,见到有两强者那般对敌,莫则早已转身离开。他不问世事,更不愿让自己卷入任何恩怨当中。

但那一刻,他却犹豫了。

莫童飒爽的英姿仿佛一道咒,让他步伐不由心的朝着莫童的方向急奔而去,在邪帝迸发出赤焰前的那一瞬间,将莫童自邪帝的剑下救起。

说是英雄救美,但更深层次的说,却是莫童给了他那救人的勇气。

否则,放在往日,莫则根本不可能去滩对抗邪帝的浑水。

也是自那以后,魔族由中立之位,逐渐转变成与邪帝对抗之势。

莫则本打算以魔族为根基,联合几族击退邪帝,让莫童无须再因邪帝的追杀而焦头烂额。

然而五族的分势抗衡,却让莫则的计划几次受阻。

五族分散对抗邪帝,也给了邪帝一个可趁之机,让邪帝得以在当年横行天下那么些年。

现如今,过于太平的盛世,早已让世人忘却当年的腥风血雨,将岁月静好画面下掩藏的残暴血腥尽数压制。

可但凡经历过万年前刻骨铭心的战役之人,又如何能轻易放得下曾经的事?

沈陌黎不过一个引,让莫则翻看前尘,在一幕幕记忆中回想起过往之事。

但莫则不知道的是,伏血剑对沈陌黎而言实则算不上陌生。

与莫则所认识的莫童不同,沈陌黎因前生饱受追杀的经验,在诸多事情的处理上更显得谨慎许多。

前世中的多年后,她听闻过有一帝女持伏血剑力压强者,在三国六海间蛮横行走。

因得罪的仇家多了,诸仇家也便联合发出悬赏,求那女子的人头与手中那把骇世之剑。

而其中关于那把剑的藐视便是剑光折射之处皆是血光之灾,剑中血眸男子睁眼,则在场再无活人。

单是对那把剑的描写,在前世便引来极大的轰动。

诚然说,能将剑运用到如此娴熟之人不多。而能让剑若生风,展现那等魅力者,则更是少之又少。

女子持剑碾压群雄,残忍为众人谈之色变。虽是冷血到惊人,却谈不上震惊天下。可偏偏伏血剑之中住着一个男子,在女子每一次举剑时都会骤然睁眼,以血红魔瞳看向敌人。

那等怪景,在无形中增加了世人对女子的关注,也将那把旷世稀有的剑当成了一把奇剑。

众人多认为那把剑中所住的男子是剑灵,但直到今日,沈陌黎这才恍然大悟,前世伏血剑中所住之人,怕就是莫则。

第五百三十一章 剑火天地

前世,沈陌黎不曾与形童有过任何交集,也未见过剑中男子。

只是前世悬赏形童与伏血剑的告示四海皆极为常见,沈陌黎几次在告示中也着实见过伏血剑的模样。

适才初见到璞辰剑时,沈陌黎曾几次注意过剑中的女子。

女子虽双眸紧闭,让人无法见到她的双眼,可沈陌黎多次注意中,却也察觉出女子的五官与前世她在告示上所见的血瞳主人绝非同一人。

在诸多告示里,众仇家普遍将血瞳特征刻意放大,使人以血瞳而更容易的辨别出伏血剑,而淡化了剑中之人的体貌特征。

但由多张不同人物绘画的告示里,沈陌黎进行了细致的分析,还是惊讶的猜到了前世剑中的男子便是莫则。

莫则那独特的剑眉,加之眼角位置醒目的泪痣,让人只一看就能极好的辨别出人来。

前世的形童在诸多年后,才得以夺了莫则的心去锻造伏血剑,那么今生,怕是因她寻找岩草的缘故,而让形童本在多年后方才开始的计划,不得不提前来行。

想救沙族人离开雪域,冰心必不可少。

莫则已然坚决表示以岩草换冰心,那么此时,于沈陌黎而言最急需做的事,便是进入伏血剑中取得岩草。

哪怕形童不曾邀她进入伏血剑,沈陌黎的心中也已做好进入伏血剑中的准备。

眼下伏血剑中容纳岩草,又有一容貌尽毁的女子以异样方式活在剑中,加之形童的话,已然让沈陌黎明了伏血剑里的一切绝非剑灵幻化之景,而是由外界吸纳入剑,真实存在的一切。

天底下的神剑不少,但剑中多数空间有限,除了剑灵便再难以容纳其它。

而神剑之中,因剑刃中拥有极为锐利的煞气,有时煞气过重到连剑灵本身都难以在剑刃中长时久留。

放眼天下神兵,可以说剑灵多数皆居住在剑的其它位置,如剑柄、剑饰、剑鞘。

譬如璞辰剑,其中居住的虽是星族出了名的凶煞剑灵,璞辰剑灵却也绝不会挑选剑刃作为自己的休憩点。

以血为食的剑刃含有万千冤魂的魂魄血渍,所杀之人越多,剑中的凶煞气息便也越重,不管璞辰剑灵再如何强横,在行走于剑刃之际也往往跃出璞辰剑而行。

若是在剑刃之中,但是那极重的煞气,就足以把璞辰剑灵闷得晕厥。

但伏血剑不同,伏血剑的剑刃中犹如一片天地,可容纳万千事物。被收剑中的人或物,饱受烈火烘烤,却又全然不会受半点影响。

可以说伏血剑里的世界,更像是一枚精致的小型收纳盒。盒中一方小世界,广纳的却是万千被火焰冻结住时间的物品。

越是走近,沈陌黎便越能清晰的看见剑中女子全身遍布的尸斑。

前世行走在三国六海,沈陌黎见过的死尸绝不算少,但她却从不曾见过如面前人这般尸斑者。

由斑纹可见,面前尸体死去应有些年头。

但女子身上的红装,却又是那般崭新。好似全然不受火焰影响。

沈陌黎依稀记得,前世伏血剑中除了一男子,并无岩草与面前女子的身影。

岩草虽为植物,却坚硬难碎,纵然是天下最削铁如泥的神剑,都难以斩碎岩草。

沈陌黎在见到伏血剑的第一时间,几近未有多少思考便可推断,自己在进入伏血剑后依然有离开的机会,不过是机会多少,在未辨别伏血剑中世界前沈陌黎尚不可知。

她前世从未与伏血剑相遇,可在巷坊中打听情报,却也听到过不少与伏血剑有关的传言。

传言真假虽是难辨,但沈陌黎还是能从各类传言中依稀捕捉到些许伏血剑与形童的故事。

而前世众人口耳相传的伏血剑传言里,最频繁出现的人,实则就是莫则。

传闻莫则被形童强行夺了心,又爱慕于莫则,不忍莫则就那样消失在天地间。爱恨交织下,形童一个狠心,便将莫则以无心之态打入剑中。

也不知是形童刻意而为,又或者是莫则在火中受困太久,也就让莫则前世在伏血剑中拥有了那样一双令人胆寒的血瞳。

传闻之中,莫则的心被磨成粉末,用以提升伏血剑,让形童在当时成为剑术无敌的帝女。

而莫则的三魂六魄则永远的被困剑中,以一种近似昏睡之态度半生半死于剑里。轮回,对于前世的莫则乃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

莫则聪颖一世,但前世想必到死都难以料想到自己死后竟会成为一把剑中之物,而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面前视伏血剑为宝的形童,沈陌黎识海中不禁有一时的不解。

她从形童眼里,分明看到形童对莫则可以隐藏的爱慕。可就是面对那样一个爱慕之人,形童却依旧能在前世痛下杀手。

见到沈陌黎毫无犹豫的走近,形童微微一愣。

她本是想让沈陌黎知难而退,起身回走,死在来时路上。

生来死去,是她在这楼阁中布置在每条路上的一个劫。

这道劫素日看不见,唯有走在路上之人,往来时的路再行十步,方会引动劫难机关,让走在其间的人从此有去无回。

不管是谁,包括她自己都难以逃出这样一个困扰的劫难。

形童便是在等着莫则将沈陌黎护在身后,让沈陌黎先行离开,好让沈陌黎掉进自己布置的劫数中。

可她未想到沈陌黎竟会这般果断,不曾有过多少时间回想直接应下了话。

一丝阴森由形童眸中闪过,让她骤然计从心来,油然而生与沈陌黎周旋的话题。

她就如入无人之境般,耐致的磨着自己手中的剑。

沈陌黎的脚步声,她不是听不见,仅是她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劝退沈陌黎的机会。

直到沈陌黎走到跟前,形童这才笑道:“万年之前,伏血降世人间。铸剑师将它冠以杀戮之名,将万余活人之血尽数灌注剑中,以增伏血剑的萧煞之气。这么多年来,伏血剑也着实不辱期待,所到之处皆血流成河,世间多少能人强者皆命丧剑下。你还要进去吗?”

坦诚说,形童并不希望沈陌黎进入剑中世界。

第五百三十二章 剑宗奇事

不管沈陌黎修为如何,但单是沈陌黎手中那把好似废铁的璞辰剑,便让形童头疼不已。

寻常人许不能从那看似再普通不过的剑上辨别出璞辰剑的身份,但作为剑宗的得意门生,形童第一眼便认出了璞辰剑来。

纵然没了璞辰剑灵,但星族中能锻造出璞辰剑这样的神兵者,天下仅有一人。

身在剑宗,形童对于剑有着极多的了解,而这些了解不但包括了神剑本身、也包括了剑的打造者及剑的历代主人。

正因为那份慧眼识剑,才让形童在三国六海间,得以寻找到自己手上的那把惊天骇世的伏血剑。

回想当初伏血剑名震八方时,剑中释放的杀戮之气笼罩天下,死在剑下的冤魂更是不计其数。

仅是不知为何,在岁月的冲刷中,伏血剑渐渐消失在世人眼中,成为一把传说中的剑。

形童还是在一次任务外出时,因遭强敌埋伏而意外闯入一片以污血汇聚而成的泥潭。在泥潭之中,寻找到那把被血污层层覆盖的伏血剑。

剑如其名,伏血剑中的煞气过重,也非寻常人能御驾得了。

当初形童得到伏血剑时,她仅是一拿剑柄,剑中的火焰便会覆盖上她的双手,让她的雪白肌肤在灼烧中失去血色。

直至将伏血剑带至剑宗,形童都未能驾驭得了意外寻得的伏血剑。

那一路带剑回剑宗的路上,形童以灵力持剑,分明让剑在灵力的左右下离自己有几丈之远,她还是浑身如沐火海,痛苦不堪。

好不容易将伏血剑带回剑宗,因剑中过强的血煞之气,却又触动了剑宗外的阵法。

若不是宗师及时赶来,当初不听自己话行事的伏血剑,怕早已同她一起被阵法中的岩浆所熔化。

尔后,闻讯前来的诸多弟子中,仍有一些不识神剑的弟子,不明伏血威力。仅是看到伏血剑通身漆黑,被刺在岩石之间,有如一把铸造失败的作品。

对于伏血剑全不看好的众人,便也因此在私底下议论纷纷。只觉得形童的眼光愈加退化,竟取了把污血覆盖的废剑回来。

直到剑宗宗主见到伏血剑,一句训斥才让那些看不清虚实的弟子恍然大悟。

时过万年,形童至今皆依稀记得,当初剑宗宗主的霸气一语“尔等若说伏血剑没什么特别之处,放在在百年前早已要了尔等的命。这伏血剑原属上古杀神,伏血剑更是以万人血喂养成神的剑。”

那是形童第一次听得自己手中这把神剑的名字,也是从那时起,形童的一生与伏血剑结下不解之缘。

在遇到伏血剑前,形童手中虽也有一把世家祖传的神剑,于她拜师之际随她一同进入剑宗。

形童初习剑宗剑法时,原先的那把神剑着实助她完成过许多凭她之力,本不能完成的事。

然而,随着形童修为的逐渐提升,那把神剑却慢慢显得与形童极为不匹配。

不但剑中的剑灵因岁数过大慢慢衰退,使神剑的反应跟不上形童挥剑御敌的速度,连带着连形童剑法都因剑的羸弱而大打折扣。

初时,形童也曾行走四方以求锻造神剑,以让神剑恢复往昔风采。奈何多番询问无果下,形童终究失去耐性。

再加之剑宗视剑如命,宗内弟子多半恃强凌弱,对于无法寻到宝剑的同门丝毫不会有半点同情,反倒多加嘲讽,恨不得无神剑可用的同门被剔除出师门。

正因此,在得到伏血剑前,形童曾耗费极多的精力以学辨别剑之好坏。

剑宗虽崇尚剑修,却不会给弟子分发神剑。每一个弟子在入了剑宗后,若不是从自家带来可用神剑,便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去寻神剑。

若是寒门子弟进入剑宗,在寻得神剑前,便仅能以杂役的身份活中宗内,直到拥有神剑,方可学习宗内剑法。

虽说剑宗的这一套法则看上去极为势力,但每一年却仍有极多的寒门弟子愿意加入剑宗。

他们生而贫弱,唯独依靠自己方能改变命运,而剑宗便是他们改变一生的一道捷径。

进入剑宗后,这些寒门弟子虽仅能做些杂役的活。但宗内却有一处研究世间各类神剑的去处,允许这些弟子进入学习。

同时,宗门每月开放三日,允许这些包揽宗内所有杂活的弟子外出寻剑。

虽说三日内未返回剑宗者,从此便会失去剑宗弟子的资格,对于这些弟子而言极为苛刻。

但为了留住自己在剑宗的弟子位置,这些寒门子弟还是会在三日的时间里昼夜不休,只求能在规定的日期内寻找到神剑以带回剑宗。

自然,寻剑的过程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就算是寻到了剑,自身修为不够雄厚,也极可能受到剑反噬杀害。

每年外出寻剑的剑宗寒门弟子中,有三成人数回不到剑宗,便是因为在寻得神剑后,反被神剑所杀。

而在寻剑过程中,亦有另外三四成人数乃是在三日之内费劲心思,也仍无法赶回剑宗。

如此一来,剑宗便在每年增收寒门弟子。

这也造就了剑宗与其它宗门不同,每年收入宗门的寒门弟子人数,要比其它宗门要多上许多。

如形童这般出身世家之人,进入剑宗的名额反倒屈指可数。

这一类弟子在进入剑宗后,便可通过各类考试投入宗内各导师名下。若是天赋极高或拥有绝佳神剑者,更能直接进入宗主门下,成为剑宗上等弟子。

世家出身的弟子,若非因任务而意外身亡,极少有人会离开剑宗,这也便使容纳有限的剑宗,对于世家出身的弟子招选极为苛刻。

而令人更想不到的是,为进入剑宗,许多世家子弟会扮成寒门出身,以求混入剑宗后再假借凭自身努力获得神剑。但此类弟子往往在展示神剑的那一瞬间,便会被宗门考核官所识破。

剑宗以剑法闻名天下,对于各类神剑的来源与识别,更是普天下寻常人都不能匹及。

在剑宗之中,又属宗主对天下各类神剑知之最多。但凡与剑相关的渊源,天底下也唯有剑宗宗主最为了然。

第五百三十三章 傲气之剑

剑宗的神剑无数,世间罕见的各类神剑放在多数地方,皆会引来一阵轰动,却唯独在剑宗内出现不足为奇。

于剑宗内习剑,习的非但是舞剑之术,更多的还是择剑之法。

比起其它宗门,剑宗的环境显得更加的宽松,不但允许弟子出入更处习练之地,而毫无贵贱之分,更通过宗门获得的消息,以任务的形式让宗门内弟子得到更多与天下名剑接触的机会。

在诸多的任务中,宗门弟子非但可得悬赏,更有机会抹杀去各名剑的剑主,而获得名剑。

可以说,剑宗虽不曾给自己门下的任何弟子配备神剑,但其麾下持剑弟子,不管是世家或寒门子弟,尔后所得的剑器无一不是借助剑宗的任务所得。

唯独形童得到的这把伏血剑,是在任务之外意外获得。

伏血剑乃天下八大神兵中排行第七的利器,虽与排名靠前的其它神兵有所差距,却也已是剑中龙凤。

当年若不是形童获得那剑,换作是其他人,兴许早在回剑宗路上被宗内其他人多强夺了过去。

剑宗内一向以强弱定剑主,纵然神剑到手,只要不是在宗内争夺打斗,各导师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弟子间的争夺。

常年沐浴在剑海学识的熏陶下,剑宗之内的诸多弟子,对于神剑的嗅察力也便比其他人要强大许多。

形童当初以灵力御剑至离剑宗三里之内时,伏血剑释放的浓烈血煞气息,便已引来宗内极多弟子的兴趣。

一路上,若不是见到御剑之人是形童,他们早就动了夺取之心。

于剑宗内,众其他弟子敬畏形童,一来是因为形童乃剑宗最得意的弟子,二来则是形童的御剑之力也着实在诸弟子之上。

连形童都难以御驾的剑,对于剑宗内的其他弟子而言,便更无御驾的可能。

而伏血剑真招来全剑宗众人围拢查探的时候,却是在伏血剑触发阵法之时。

万年之前,对于诸多宗派只不过是初建阶段,但对剑宗而言,却已然有千余年底蕴。

剑宗的创宗祖师爷在建立宗门时,已然顾及到剑宗在强大的过程中,必然引来外敌的报复。故而在宗门外布下阵法,以备不需。

剑宗内各导师与弟子在入宗门时,皆将血融入阵法内,以便阵法以血辨人,以人辨剑。

若是与剑宗之人契下剑约的神剑,哪怕再是凶煞,携带之人都可以肆意在阵法间走动。

而唯有外来的剑客,想要携剑进入剑宗,却是不能。

剑宗内的阵法待人而定强弱,所到之人携带的剑越凶煞,阵法启动的级别便会越高。

千年之中,阵法启动的次数算不上少,但能使阵法呈最凶险层次展现的,却未有伏血剑。

当年的形童在阵法内,可谓是九死一生。

时至今日,形童都觉得自己成为伏血剑主,也难以持伏血剑闯出剑宗内的那片阵法。

当初她为宗门的阵法所折服,但宗主却为她所持的这把伏血剑所折服。

爱剑之人,大抵皆是相似,仅要看到一方宝剑,便会爱不释手想将剑收入囊中。

仅是天下神兵皆有灵性,人选神兵的过程,亦是神兵选人的过程。

宗主虽爱伏血剑,却也看得出伏血剑绝不会容纳他那样与诸多神剑契约者为剑主。

伏血心傲,唯有无剑之人,可与伏血剑契约。

巧在那时的形童,在寻到伏血剑前,为避开仇家的追击,强行断去与那把落到仇家手中的祖传神剑间的契约,这才让伏血剑初遇形童时虽已烈火考验形童,却并未一下子以火将形童焚烧成灰。

受困污血泥浆中过久,伏血剑令便也渴盼得有一主,能带它重振雄风,屹立世界顶端。

与其他神兵不同,伏血剑在未与剑主契约之际,通身往往呈现老旧暗沉之态。若非极为擅长识别剑器之人,便难以察觉出伏血剑的价值。

当初伏血剑虽触动了剑宗最凶险层次的阵法,但当众剑宗弟子赶来时,看到的不过是形童一人在阵法间苦苦支撑,而伏血剑却藏身形童背后,宛如一个不曾见过世面之人,一旦面临危机便是慌不择路。

那般画面,让众剑宗之人仅是在见到那古朴陈旧的伏血剑时,便多数嗤之以鼻。

他们不识伏血剑,只觉得是形童找回的把连寻常神剑都不如的废剑,触动宗内阵法,许是阵法年久失修罢了。

唯有宗主,在见到形童以灵力控制的伏血剑后头皮发麻,识海内瞬间联想至伏血剑杀人如麻的凶残境况。

要知伏血剑在没落前曾拥有杀神之名,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

哪怕伏血剑主修为再如何薄弱,只要得到伏血剑灵的认可,契下剑约,都能在朝夕之间变成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狂。

剑宗的弟子虽擅长剑法,可在伏血剑面前,哪怕是剑法精湛的上等弟子,都会在毫无防守之力的情况下被秒杀。

如剑宗导师般实力的人,在伏血剑达到最高峰时,都不知有多少死在了伏血剑下。

望着那烈火熊熊燃烧的剑,沈陌黎的心里在筹划着。

泉有泉眼,剑有剑门,想要进入伏血剑与离开伏血剑皆需要一道出入剑刃的门。

自然,形童邀她入剑,势必会打开通往伏血剑剑刃的入口,却必然不会主动为她打开离开伏血剑的通道。

正所谓当局者迷,想要离开伏血剑,沈陌黎需要依靠的绝非自己的运气。

于进入剑刃前,沈陌黎便耐致的观察过伏血剑一番。

她清楚的看到剑刃之中火焰灼灼,但又呈现出某种规律。那种规律看似眼熟无比,沈陌黎却又一时想不清究竟是在何处见过火焰里的规律。

“怎么?怕了?”看着沈陌黎停留在伏血剑前的身影,形童却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她可以在这般近的距离里,强行将沈陌黎收揽入剑中,但形童却又不愿意这般做。她要的不仅是让沈陌黎迈步死地,更要让沈陌黎在莫则面前颜面尽失。

但她想不到的是,沈陌黎却仅是淡淡开口:“打开剑门罢。”

第五百三十四章 剑中火海

听此话,形童心底虽有些许不喜,但想到沈陌黎进入伏血剑后,便是有进无出的赴死之路,她眉眼里的欢喜不禁展露于表。

要知伏血剑在万年前虽经多番磨合,才终与她契约。与剑结契后,伏血剑灵对她冷漠无比,莫不是她擅于研习神剑,也绝不会发现伏血剑的剑刃竟可以广纳外界之物。

但伏血剑剑刃的出口,她却始终无处寻找。

这万年来,形童耗费在寻找剑刃出口的时间并不算少。但无论她如何找,皆是难以寻找到剑刃上的出口。

形童便不信,自己耗费如此多心血都难以找到的出口,凭沈陌黎一时的观察,就能找出剑的出口来。

伏血剑灵高傲冷血,常年行无定踪。饶是形童乃伏血剑剑主,在与剑相伴了万余年后,都极少与伏血剑灵遇上几回。

素日,出身剑宗的形童对与剑有关的事,皆会表现出格外的好奇。多时剑宗之人在与剑契约后,都会由剑灵那里各种盘问,以知剑的所有秘密,但唯有形童想从伏血剑灵口中套不出半点与伏血剑有关的事。

在伏血剑灵冷傲里,形童仅能日以继夜的苦修剑法,以求能用自己的剑法打动伏血剑灵,让伏血剑真正与自己身心合一,纵横天下。

万年的坚持,形童至今都不曾见过与伏血剑灵的关系有多大的改善。

然而,她却隐隐通过剑灵与剑主的剑契联系,可感受到伏血剑灵对赤焰的渴盼。

这些年来,形童在与莫则的接触中,若是以自己的武力强行夺走莫则的心,也绝非完全无半点可能。

但在万年的相处中,形童心中却已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爱慕上莫则这样一个睿智男子。

可伏血剑本就是为杀戮而生,又岂能感受到人间的恩恩爱爱。形童的心绪变化,伏血剑灵感受不到,它仅是在万年的等待中,愈发的觉得形童无能。

直到今日,望着心房不断喷出赤焰的莫则,形童仍无法下定决心,要去取了莫则的命。

她仅是不断在给自己找了借口,试图避开莫则。

眼下,凌虐沈陌黎,便是形童能找到的最好借口。

站在剑旁,沈陌黎虽还不曾碰触过伏血剑,却已能感觉到伏血剑中,有一股凶悍的煞气汹涌漫出。

随着伏血剑涌出的炎热煞气,就连同四周的温度,都随之升高了几分。

不单是沈陌黎,连带着离伏血剑较远的管事等人,额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然热汗淋漓,连同衣裳都已被汗浸透。

见沈陌黎如此毅然决然的要进入剑中世界,形童柔若无骨的手指,自伏血剑剑背处抚摸而下。

在自己将魂魄换至形姗的这具躯体里后,她便再无法以灵力打开剑刃中的世界。

每次引人或物进入剑中世界,她皆需用自己的血为引。但伏血剑剑刃锐利无比,寻常靠近些山石,都能将坚硬的岩石斩碎。形童虽是剑主,却也绝不敢直接将手放在伏血剑的剑刃之上。

灼烧的剧痛,自形童的指尖传来。但形童偏偏便忍着那剧烈的疼痛,装作一副无风无雨的表情道“伏血剑十分珍贵,剑内世界更是天下难有,如今我允你进入剑中世界,你可莫要污染了我的剑才是。”

诚是说,形童心中极恨莫则见沈陌黎时的用情。

就算要让沈陌黎进入伏血剑中饱受烈火焚烧,她也不忘在沈陌黎进入剑中世界前,多嘲讽沈陌黎几句。

只是那一句话,却惊得风貘眉间山峦耸立。

他记忆中的帝女,虽是有些蛮横,却绝不是如形童这般刻薄的人。时至现在,风貘已可以肯定面前的人,虽有着他爱慕万年的女子那般风华绝代的容貌,却早已没有了他爱慕女子的内在。

便在此时,只见滴滴鲜血自形童的指尖上流淌入伏血剑中,瞬间引起一阵烈火自剑刃内滚滚而出,不过转瞬便已蔓延成一片火海,宛如一层火红的薄暮自伏血剑四散开来,毫无留情的将沈陌黎包裹在内拉入剑中。

滚滚的热火,让莫则一下子想到万年前与邪帝对抗的场景,那股永远失去的担忧,让莫则几近在一瞬间毫不犹豫的朝沈陌黎奔去,情不自禁的喊道“莫童!”

一声呼唤,让沈陌黎骤然回首。

她不知莫童是谁,但隐隐却感受得到莫则好似将她当做了另一女子看待。

火海满天横流,宛如一条巨大的蟒蛇将沈陌黎卷在其中,张牙舞爪地想要把沈陌黎直接吞入剑中。火海的下方烟雾弥漫,将本就狭隘的空间覆盖上浓郁的阴霾。

在火的世界里,莫则渐渐看不到沈陌黎的身影,之觉得自己仿佛身在浸透了乌烟的五月浓云里,随时可能迷失自己的方向。

无边的火焰,似乎感受到莫则心房出赤焰的气息,本要往剑刃中收拢,却又在所有人未能反应的瞬间骤然蔓延,将莫则一齐卷入火海,往剑中世界拉扯。

见状,形童花容失色,她急急想要关闭了剑刃之门,奈何自己的剑主之令,伏血剑灵却丝毫没有听命的意思。

“莫则!”形童隔着火焰,慌乱中伸手想拉住那个被火蛇卷入剑中的身影,却发现一切不过是枉然。

她犹疑了万年也不曾下手的男子,就这样在伏血剑的涛涛烈火中,被拉扯入剑。动作之快,让形童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怎会如此?”形童目光慌乱的看向周围,好似在一瞬间被抽空理智,而乱了分寸。

剑刃之中,沈陌黎虽沐浴在火海里,却反倒没有感觉到半分如在剑外世界时的炎热。

这里殷红的火苗虽在不停的向上“噌噌”的冒着,却如同是外界的空气般,对于当中的人或物丝毫无害。

走在其中,就仿佛走入了以火筑造的世界。火中有山、有树,却皆是以火构成。

沈陌黎走在其中,如同进入了一片广袤无垠的地方。

放眼之处,丝毫见不到岩草或那容貌尽毁的女子身影。

恰在这时,却有一道阴沉的声音,自一颗火聚成的苍天大树后传来“小女子,我见你筋骨不凡,不如弃了你手中的废剑,与我契约如何?”

第五百三十五章 冷情之剑

寻声而望,沈陌黎便见到一个火聚的娃娃,头束两个发角,身着一袭红肚兜,正倚在树旁看着沈陌黎。

虽是娃娃模样,但对方眼神里凶煞之力横行,让人一见便知绝非善辈。

不必多做猜测,由对方的模样中,沈陌黎便已然猜到了这小娃娃的身份。

伏血剑剑刃中虽能容纳万千,但唯一不能容纳的便是外来的火。

剑与人不同,剑灵的眼底容不下任何沙子。但凡与自己属性相关的物接近自己,都会极快被剑灵所抹杀。

若是外界的火苗窜入剑中,想必早已被剑灵毁去。

面前的小娃娃通身是火,又在这漫山遍野的火海中来去自如,想必能以火的形态活在剑中的人,唯有伏血剑灵。

仅是伏血剑既与形童契约,却在此时忽以剑灵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要与自己结契,这本身就是极为蹊跷之事。

要知天下再强大的神兵,都无法同时与两个剑主契约。伏血剑此时的行径,无疑是引火烧身,若是真与沈陌黎契约,此剑必先因无法容纳两份剑契而炸裂碎开。

琢磨不透伏血剑灵的想法,沈陌黎便仅是淡淡开口道:“我已有剑,多谢剑灵的美意。”

身在剑刃中,沈陌黎并没有打算将剑中世界搅得天旋地转,更没有得罪伏血剑灵的打算。她仅为岩草而来,只要取了岩草,她便打算离开这地。

不曾想,伏血剑灵却好似没有听懂沈陌黎话中的拒绝般,仅是自顾自道:“我也不是极难说话的人,仅是但凡对剑有所了解者,皆知剑灵最不喜与自己属性相同的人或物进入自己的世界。”

说罢,剑灵极富灵性的目光再次看向沈陌黎,续而说道:“但不巧,你的一位朋友适才好像顾着要把你拉出剑外,反倒让自己误入其中,而他身上又恰好有我最记恨的东西。”

一把灼灼火苗,在剑灵手上滕然升起。

火光中,莫则苍白的脸骤然浮现。他在火海里迈步,神情中虽依旧冷静淡然,但从他胸口上渗出的雪水已然说明早前堵在他心房处的冰心,正在一点一滴的融化。

见过莫则自心房迸发而出的赤焰,沈陌黎自然了然剑灵指的是何意。

然而,让她放弃璞辰剑,与伏血剑契约,却是不能。

当初她选择与璞辰剑契约时虽是出于无奈,但如今多番劫难中结下的生死之缘,让她已无法说断就断去与璞辰剑间的剑契。

璞辰剑灵不在剑中,璞辰剑此时着实如一把废铁。但沈陌黎却是想等,等璞辰剑灵回归的那一刻。

可若直接拒绝,想来满脸恶意的伏血剑灵并不会放过莫则。沈陌黎与莫则虽说无多少交情,但平白看着一个人那般死在自己面前,沈陌黎却做不到。

沉思一二,沈陌黎这才开口道:“天下神剑皆无法契约二主,你既与形殿主契约,若再加之同我契约,想来对剑也会造成极大影响。不如这样,你提其它条件,若在我能力所能达的范围内,我为你做事。”

谁知伏血剑灵听到这话,却是幡然大笑:“我伏血剑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做不成的。形童那货,纵然契约也绝不会是我的剑主。我看你对剑了解倒是不少,不知你是否听过尸血解契?”

话一开口,沈陌黎便如雷灌顶、骤然醒悟。

早前莫则便曾说过形童躯体里所住魂魄,并非形童本人。

想来,伏血剑中那名容貌尽毁的女子,才是形童最早的真身。只不过经过万年岁月的消磨,如今早已成为一具腐烂的尸身,唯有放置在伏血剑中方能保留住最后的那模样。

只是想清楚了这点,沈陌黎愈发觉得面前的伏血剑灵,与其它剑灵相比更加的冷血得多。

剑虽是为杀戮而生,但剑灵与剑主结下剑契后,却多半会追随剑主至剑主死去。

同伏血剑灵这般,明明剑主惜它如命,它还依旧想着法子变换剑主的剑灵,三国六海内着实少见。

“你不怕伤了她的心?”沈陌黎再次问道。

形童虽与她处在对立位置,但沈陌黎丝毫没有拉拢伏血剑灵为己所用的心思。

人与剑灵皆是一般,以血契约,在往后的种种经历里,因契而生感应,因念而生牵绊。哪怕再冷情的剑灵,在与剑主的相处中,皆会心生无限羁绊。

世间强者,也无一不是在剑与人的合一中屹立修为之巅,在无数生死之中结下同剑不死不灭的缘分。

剑契若为剑灵所破,则神剑本身也会随之毁灭。

故普天下剑主抛舍神剑的例子虽多,但剑灵放弃剑主的情况却为之极少。

在这极少数的剑灵弃主中,又多半是剑灵弃主后,灵力消散,剑灵因受剑契反噬,而最终随剑破灭。

当然,在剑主死后,普天之下所有的神剑也皆有权利,选择以剑主的尸血解除去剑契。

只能同生,不能共死,是所有剑灵面临最大的劫。

它们生为杀戮的工具,对其他人而言皆是死亡的开始。但它们生而锋锐,也是剑主保命的最后护盾。

作为剑主托付以命的存在,每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剑主走向死亡,对剑灵而言都是震惊魂魄的折磨。

岁月积攒着每一个剑灵的阅历与御剑经验,却无法彻底抹除去每一任剑主死去,在剑灵心底留下的创伤。

剑生来便是冷血之物,却唯有爱剑之人能从那冰凉的剑身里,感受到剑灵与剑主间炽热的羁绊。

而说到剑契之约,乃是以剑主的生为前提。每每剑主死去,剑灵便会拥有重新选择剑主的权利。

剑主的尸血里浓郁的死亡气息,便是最好的解除剑契之物。

仅是剑作为剑主安身立命最好的防护,比起任何人,剑主在危难面前都更加信任于自己手中的剑。

这份信任,不但是因剑灵杀害剑主,自身也会反噬而亡,更是因为剑灵一旦没有了剑主,本身也可能由屹立巅峰的高光时刻,一下子跌入尘埃,成为无人问津的剑。

对于伏血剑而言,失去上一任的剑主,便是它从此沉入血污,在江湖销声匿迹的开始。

第五百三十六章 火海试探

虽是曾经名震五族的利剑,但一旦在世间失去踪迹,再名贵的神兵也会渐渐淡出世人的视野。

伏血剑便是这般,逐渐被世人所遗忘。

若是放在其它剑灵身上,能意外被热卖发现,并在万年之间视若珍宝,乃是剑之幸事。

但在伏血剑灵眼里,它的每一天与形童相处,都是挣扎。

初遇形童时,它以烈火灼烧形童,本便是为了劝退形童。

剑有灵性,亦有傲性,伏血剑灵便是那傲性至高的神兵之一。伏血剑灵的个性与其它神兵极为不同,若不是它看上的剑主,它宁愿继续被人弃之于泥潭中也不愿意将就。

在伏血剑灵眼底形童在烈火灼烧中的苦苦坚持中,并以灵力勉强将伏血剑带回剑宗的举动,丝毫没有半点打动它心。

若不是后来事出意外,伏血剑险些被剑宗内心怀不轨之人毁去,至今伏血剑也绝不可能与形童结下血契。

同伏血剑前任剑主相比,伏血剑灵在万年间始终觉得形童软肋无比,全然没有半点可入它眼的优点存在。

当年虽是因意外不得已与形童契约,但伏血剑灵却从契约之时起,便打起了解除剑契的心思。

万年的阴谋,便是只待今朝。

在伏血剑灵见到沈陌黎那时起,它便已然感知到沈陌黎体内极为浓郁的王者气息,一邪一正,相抵相增。

伏血剑灵虽不知沈陌黎体内有如此强悍的气息,为何修为那依旧仅是神级之上最弱的一个阶段。然而,仅要能与拥有这般气息的人契约,伏血剑灵相信伏血剑再现雄风之日,必然不会太久。

现如今,看到沈陌黎的迟疑,伏血剑灵续而补充道:“只要你与我契约,往后我定助你成为世间无人能及的存在。你与她不同,剑灵只与王者终生为伍,你就是我眼中的王者。”

说罢,伏血剑灵将那具容貌尽毁的女子尸身移到跟前,伸手一道挥舞,直接在尸身上破开道大口,任由尸身上的血流淌而出。

随后看向沈陌黎再言:“至于形童,她早就该是个死人。我留她三魂六魄弃之不管的那具早已腐烂的尸身在我剑中,为的便是这一刻。”

在剑外停留至腐烂的尸身中,浓稠恶臭的尸血缓缓流淌,在伏血剑灵说话间滴落火海,好似无激起半点波澜。

但伏血剑灵眼前,却有一张剑契在火中逐渐化成了灰烬。

万年来,伏血剑灵将自己藏得极深,便是为了等它看得上眼的剑主出现,以弃形童于不顾。

现如今,摆在伏血剑灵面前最大的障碍,便仅有璞辰剑。

世间虽有极多剑主与多支神剑契约的例子,但伏血剑心傲,无论如何将不能忍受沈陌黎的身畔还有其它剑的存在,哪怕那是一把没有剑灵存在的废剑。

看着心思阴沉的伏血剑灵,沈陌黎的目光却早已悄然游移到周边。

一把连自己剑主都算计的剑,饶是剑再有实力,沈陌黎也不想与这样的神兵契约。再者,于沈陌黎看来,她有璞辰剑便已足够,丝毫不必再有其它的剑伴身。

周边的火焰在此刻的燃烧中,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那种极为眼熟的规律感,在一瞬间再次涌上沈陌黎的心头。

但是,又好似还差一点,让她无法解开火海中的规律。

然而在伏血剑灵的咄咄逼人里,她丝毫没有半点静思的时间。

看着伏血剑灵眼底的期待,沈陌黎话锋一转:“你说你是把旷世好剑,我却看不出你的能耐有多少。不如这样,你我赌一局,我若输了,便与你契约,如何?”

在剑中世界里,若寻找不到规律,沈陌黎没有任何逃出伏血剑的胜算。

权衡之下,沈陌黎仅能暂行缓兵之计,再寻它法。

听得沈陌黎的话,伏血剑灵阴森的双眼却弯出一道笑意满满的弧形。它咧嘴一笑:“那提议倒是有趣,小女子,你想怎样与我赌?”

倘若是外面的世界,伏血剑灵着实没有过多的胜算。

但沈陌黎身在剑刃之中,这片火海都是伏血剑灵的天下,它便不信沈陌黎在此地与它赌,它还有输的道理。

伏血剑灵毫无防范的应话,让沈陌黎这才暗中松下一口气:“我曾听闻伏血剑好虽好,其内的凶煞之气却过于强烈。剑主稍有不慎,莫说能与剑横行天下,怕是在初用之时,便早已被剑上的血煞反噬,所以……”

沈陌黎的话还未说完,伏血剑灵却在怒气中,周身燃起盛火道:“哪个天煞的这般说我,你看那形童实力平平,不也还活得好好的。天下神兵,属本剑待剑主最为柔和!”

在人世间蛮横惯了,伏血剑灵说起谎来也便丝毫不打草稿。

它虽知沈陌黎所言字字真实,却完全没有承认的意图。

要知伏血剑的煞气与生独有,还从来没有哪一个剑主能御驾得了伏血剑的血煞之气。

往昔伏血剑寻找的剑主实力皆是不凡,但最终却均是因抵挡不住那股血煞反噬,终筋脉尽断而亡。

形童之所以在万年间安然无恙,也不过是表面的安然。

万年之间,宛如万千蚂蚁撕咬的疼痛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形童。无论形童如何求医问药,那股疼痛感始终有减无增。

而说到形童寿命依旧能延续万年之久,其中最大的功劳还应归于伏血剑灵看不上形童。

因为不上心,伏血剑灵在往昔形童对敌之间,丝毫不愿将剑中的锐气发挥。血煞之气停留剑中,这才缓解了对形童的反噬。

但此刻伏血剑灵急于想与沈陌黎契约,又怎会承认自己剑中过于浓重的血煞气息?

再者,伏血剑灵看得出来,沈陌黎身上那一邪一正的王者气息,足以压制住它剑中的血煞反噬。

如此一想,伏血剑灵便更加想尽早与沈陌黎结下剑契,得以再度成为威赫天下的名剑。

仅是现在,沈陌黎又如何会听信伏血剑灵的那番说辞。她依旧一副深表怀疑的面庞对伏血剑灵道:“你说你待剑主柔和,想来我可能成为你的剑主,你便不会伤害我?”

第五百三十七章 周旋剑中

沈陌黎与伏血剑灵不过初接触不久,纵然无法完全猜测到伏血剑灵的心思。此刻的这般回答,不过是沈陌黎随机应变接下的话。

在伏血剑灵暴跳如雷,匆忙辩解前,沈陌黎实则猜想不到伏血剑灵会如何回答自己的话。

未曾想伏血剑灵会那般为自己狡辩,反倒正中她的下怀。

感受到沈陌黎话中的试探,伏血剑灵顿生警惕,总觉得沈陌黎话中有话,想必已想好了如何借着赌约坑它一把,无论自己怎样回答,都极可能落入伏血剑灵早就设好的坑里。

只是伏血剑灵想与沈陌黎结下剑契,若在此时不应沈陌黎,又显得自己适才所言全部是假话。

好在伏血剑内的世界,没人比伏血剑灵更为熟悉。

想清楚事情前后的关系,伏血剑灵不禁挠挠脑袋,极为不情愿道:“我诚心要与你结下剑契,自然不会伤你。说罢,你要如何与我赌?”

伏血剑灵对于沈陌黎心中所想,着实猜不到零星半点。

但在它的地盘,它便又有着极大的把握能让沈陌黎输得心服口服。

虽说早前它分明感受到沈陌黎的不怀好意,但这涛涛盛火皆是它的眼线。仅要不出剑中世界,沈陌黎的任何赌约,又能耐它如何。

此刻,它虽表现出硬着头皮接下沈陌黎赌约,极为无奈的样子。

但在伏血剑灵表现出自己待剑主良善无比而无可奈何的表面下,却是它淡定无比的等待着赌约开出,再行各种小盘算。

它的神情带着惊慌,但眼中的狡黠却在无意间出卖了它此刻的心情。

比起沈陌黎,伏血剑灵只觉得自己有更大的把握,能让沈陌黎在转瞬之间输得彻底。

于伏血剑灵傲然的识海中,隐约总觉得沈陌黎再如何闹腾,在自己这片剑中火海中,也耍不出什么把戏来。

与其说在等沈陌黎的回答,伏血剑灵更像在等着沈陌黎走向败局,以应下自己提出的剑契之邀。

然而,伏血剑灵终归还是低估了沈陌黎的能耐。

听到伏血剑灵的肯定答复后,沈陌黎并不急着说出赌约,反倒是极为不信般,再次问道:“当真我说什么,便义无反顾的与我赌什么?”

这句问话,总隐隐让伏血剑灵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为了消除沈陌黎的疑虑,尽快赢得赌约,伏血剑灵还是毫不顾忌地答道:“那是自然,本剑灵一言九鼎,说要与你赌,内容自然随意你定!只要你说的,哪怕刀山火海的险境我都同你赌!”

有了伏血剑灵这番豪言壮语,沈陌黎这才勾唇一笑:“我的赌约极为简单,你我皆在此处,公平起点,便以约定谁先取得岩草,谁为获胜方的方式进行,你看如何?”

这片火海,着实万物皆归伏血剑所幻化。但在这其中,却不包括岩草。

岩草与选中之人有极强的感应,非选中之人,绝无取得岩草的可能。

沈陌黎虽不知伏血剑灵如何将岩草困入此地,但岩草从不择剑灵为伴,即使伏血剑灵能想到妙法将岩草困入此地,也绝想不到方法抓得岩草。

初看岩草时,那方碧绿的岩草虽生长在火焰里,看似由根脉处被伏血剑灵抓得极紧,但因前世对岩草有些许了解的缘故,沈陌黎却知道那时岩草对伏血剑灵的戏弄。

受困剑中,生而有灵的岩草,如何不知伏血剑灵对自己的窥觊。

若非时而在火中生长,时而在火中摇曳,怕伏血剑灵一息时间也不会留给岩草,而昼夜御火捕捉岩草。

自然,能将岩草带入剑中世界,伏血剑灵也绝不可能对岩草一无所知。如今沈陌黎这般提议,伏血剑灵猛然察觉到事之不妙。

早前它始终觉得自己忽悠了沈陌黎,让沈陌黎随意提议,还觉得自己能从中占得便宜。

但沈陌黎一提及岩草,伏血剑灵一下子便察觉到事之不妙。

要知当初剑睨乃是岩草选中之人,虽三魂六魄早已从躯体里挪移到形童体内,但被困剑中,也减弱了岩草的辨别力。

岩草从不自动去寻任何人,却会以草的气息,诱选中之人不顾一切去寻找岩草。

已然失去三魂六魄支撑躯体的剑睨,肉身多处皆因尸身暴露在外界时间过长而出现腐烂。

但在岩草气息的蛊惑下,剑睨的尸身还是在伏血剑中出现了异动。

剑外看来,形童只把那具自己放弃的躯体异动,当成是伏血剑灵在左右尸身。

但唯有伏血剑灵自己明了,剑睨的尸身当真自己在动。

也正是凭借剑睨的异动,伏血剑灵这才得以寻找到岩草,暗用诡计将岩草引入剑中。

这万年来,岩草虽已察觉到剑睨已故,当初所寻的有缘人不过是一具尸体,但岩草却又丝毫没有一丝办法,能从剑外再度引来有缘人。

沈陌黎与莫则一同来到这座阁楼,令伏血剑灵理所当然地将莫则当作引路人。

直到沈陌黎目标直指岩草,伏血剑灵才惊讶地发现,沈陌黎兴许就是岩草此处所选之人。

伏血剑剑刃的阻隔,固然减少了岩草对所选之人神智的影响。

但此刻沈陌黎与岩草同在剑内,便丝毫不受伏血剑剑刃的阻隔。

“且慢!你的赌约不公!”理清头绪后,伏血剑灵忽反悔道。

在沈陌黎开口说出赌约前,它本以为沈陌黎提出怎样的方式,自己都必然在这场自开始就不公平的赌约中取胜。

然而命运偏偏就要捉弄人,伏血剑灵觉得十拿九稳的事,偏偏成了还没开始就能预感到结束的败局。

一招走错,步步皆错,伏血剑灵心中生急,便急急想要寻找挽救的余地。

岂料熟悉的声音自沈陌黎那头响起:“那是自然,本剑灵一言九鼎,说要与你赌,内容自然随意你定!只要你说的,哪怕刀山火海的险境我都同你赌!”

这一听,可不就是适才伏血剑灵大放豪迈之词的承诺。沈陌黎边以留音石放着早前伏血剑灵留下的话,边含笑望着伏血剑灵。

伏血剑灵却是早已在听到那熟悉的话后,脸上顿然一阵青一阵白。

第五百三十八章 剑灵寻猎

伏血剑灵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这般快就自打嘴巴,给自己挖了个深坑往下跳。更没想到,沈陌黎竟会有留音石,还在它未曾察觉之间将它应允的话全数应下。

一字不差的原版声音为证,纵然伏血剑灵还想抵赖,也再无借口。

见伏血剑灵耷拉下的脑袋,若在沉思自己在大意下的失策之举,沈陌黎这才再而问道:“这赌约可成?”

虽是问话,但有留音石为证,沈陌黎不信伏血剑灵还会再行抵赖。

这枚留音石是早前沈陌黎于一堆钻石中,寻找进入楼阁之物时意外所得。

留音石作用不大,除了能短暂留下天地间的片刻声音,便再无其它用途。

在八荒之内,留音石不常见,但因其无多大用处,天底下需要留音石的人少之又少,而世人也不会刻意去寻找留音石的下落。

就算偶尔有人寻得留音石,多半会将它连同其它廉价之物一起卖出。若是赶上无闲暇之时,留音石在多数情况下便会被拾捡者所遗忘。

沈陌黎拾捡留音石,本仅是留作不需之用,不曾想竟在此刻发挥了用场。

望着那枚晶莹剔透的留音石,伏血剑灵当真懊悔不已。

要知这片楼阁内外的每一样物品皆是形童所得,伏血剑灵时时在形童左右,虽多半时间并不曾理会形童,但对于形童的一举一动却是了若指掌。

万年时间,对五族而言兴许很长,但对诸神兵却不过一瞬。

神兵生而不同,哪怕经历再多岁月的摧残,也极难能减少神兵的性命半分。它在形童身畔万年,看似好像完全不愿管形童的事,实则不过是躲在剑中静等时机,以更换了自己的剑主。

若说天下神兵无情,伏血剑可算无情榜上名副其实的无情之剑。

不管形童再如何珍惜伏血剑,再如何寻找赤焰以求为伏血剑提升实力,在伏血剑灵眼中,皆是不值一提之事。

自相遇的那一刻起,伏血剑灵便不曾看得上形童过。

这么些年,伏血剑灵的每一个举动,皆是在为寻得新剑主,舍弃形童做准备。

而在与形童相处的时日里,伏血剑灵也意外察觉到,以形童视剑如命的“剑奴”个性,无论自己想要何物,形童都会拼上性命去获取。

风貘每每见形童浑身是伤的回到雪域,形童总闭口不提,但多半也是因伏血剑灵的关系而挂彩。

万年来,形童周旋于雪域与剑宗之间,多半时间虽皆在完成剑宗任务中度过,但以形童的实力,在剑宗任务中虽会受伤,却极少伤及要害。

也仅有伏血剑灵提出的种种刁难的要求,会让形童在满足伏血剑灵的愿望中身负重伤。

因心有所动,形童于万年间并不愿意多停留在雪域。一来觉得自己停留时间久了,让莫则看出自己已不是当年形姗的概率极大;二来也是在爱慕莫则间,始终迟疑在杀与不杀莫则的问题上。

在未遇到莫则之前,形童便极想以赤焰锻造伏血剑,让伏血剑得以提升,成为天下无敌手的神兵。

然而,见到莫则之后,形童却几经犹豫。

她想得到莫则心房中的赤焰,以在伏血剑灵面前证明自己的能耐。但她有不愿就此抹杀莫则,让自己的爱慕刚是萌芽,便再次被自己掐灭。

如此矛盾中,形童索性常年离开雪域,以求避开莫则。

但伏血剑灵却不那么想,它虽不知形童为何那般犹豫于杀莫则之事,但它看得出形童的躲避。

形童越是躲避,它便越是不让形童如愿。

这些年里形童为伏血剑灵所取得的物件,伏血剑灵并非每一样都有用处。仅不过在日夜相处中,伏血剑灵极为敏锐的察觉到,形童唯有在身负重伤,几近死亡边缘之际,才可能回到雪域疗伤。

在剑宗的那些年,让形童积累了无数的仇敌。

哪怕形童在离开剑宗后的多数日子里,皆是以帝女的身份纵横六海,但还是未能瞒得住众仇敌的追杀。

但凡形童濒临死亡之际,三国六海内也唯有雪域一处,让形童觉得安然。

进入雪域,形童便好似进入了一片岁月静好,再无仇敌的世界。在雪域里,她可以无所忌惮的疗伤,纵情的嬉戏赏雪,让自己常年处在腥风血雨中的心得到少许安宁。

也是在雪域里,伏血剑灵从不曾有过半刻安宁。

它窥觊于赤焰,又在形童的毫无动作中愤懑不已。

如此一来,形童献给伏血剑灵的珍宝,伏血剑灵便也多半应脾性冷傲而不收。

沈陌黎手中的留音石之所以被遗弃在那堆钻石中,还是因为当初伏血剑灵嫌弃形童献给它这般低级之物,在生气中骤然将留音石打落在钻石堆里。

因留音石无多大作用,被伏血剑灵打落后,形童也不曾再去寻找过,而是匆匆哄着伏血剑灵高兴,唯恐自己献留音石的举动让伏血剑灵再增些许时日不理会自己。

而那意外,沈陌黎这才得了空子,拾得留音石,让留音石在此刻发挥了绝妙的作用,也让伏血剑灵后悔不已。

但伏血剑灵也非沉浸在失策中便能以自拔之人,它心中虽有后悔,但很快又回过神上,计从心来。

“我说的自然算话,这赌约就这么定了。只是……”伏血剑灵应得极为勉强,古灵精怪的脑袋里又在应话间有了新的想法。

沈陌黎倒是极快的接过了伏血剑灵的话:“只是什么?”

不管伏血剑灵话锋如何千回百转,沈陌黎都必然要让伏血剑灵应下赌约,并以血入约,以防伏血剑灵届时毁约。

剑中世界,对沈陌黎着实不利,她唯有让伏血剑灵在周旋中败下阵来,方有可能离开伏血剑内的世界。

当然,看伏血剑灵此刻的态度,沈陌黎已然猜到让伏血剑灵以血入约并非易事。

果不其然,伏血剑灵当即又道:“方才是我不对,可以隐瞒我有血煞之气的现实。”

认错间,伏血剑灵的神情里看不出任何变化。在火焰的照耀下,伏血剑灵的面庞却好似万年冰山,不为自己的话而产生任何情绪变动。

这便是伏血剑真正的可怕之处,它懂人心,可让自己神情与内心展现截然相反的面目,也可让自己如隐藏在深渊里的巨蟒一般不动声色,只等猎物上钩。

此刻,沈陌黎便是它锁定好的猎物。

第五百三十九章 伏血之诱

伏血剑灵的变化,让沈陌黎骤然蹙眉,全然看不出伏血剑灵是否心生悔意。

在摸清事情虚实前,沈陌黎只得默不作声,等待着伏血剑往下如何回答。

却见伏血剑一个飞身,跃到一片火焰凝聚巨树树梢上,微微挥动指头,便让前方以火汇聚的山峦瞬间化成平地。

点山成川,这等在剑外来说几近不可能发生的事,在伏血剑内,仅要伏血剑灵高兴,便随时可能发生。

但看伏血剑灵的表情,却偏偏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它微微一笑:“抱歉,手一滑,竟把那座山铲平了。”

话中虽满是风轻云淡的味道,但沈陌黎却感受得到,伏血剑灵满腔的胁迫之意。

剑中世界,她着实没有与伏血剑灵正面对抗的能力。在茫茫火海里,她就想一只漂泊在汪洋中的象,纵然有惊天实力,也难以将整片大海搅动消逝。

见到沈陌黎眉心微蹙,伏血剑灵自知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这才再续含笑说道:“你早前说的都对,伏血剑有着极为浓郁的血煞之气,随意就可夺走剑主性命,否则伏血剑也不会在万年前意外陨落。”

笑声坦然,但诡谲如伏血剑。

在说话间,伏血剑灵的目光一刻不眨的紧盯着沈陌黎,仿佛想从沈陌黎的面庞上读出沈陌黎心中的想法。

要知每一任剑主都是因自己而死,这等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极少能人让还依旧淡定,更别提沈陌黎还是极有可能成为剑主之人。

这是伏血剑灵对沈陌黎的威胁,也是对沈陌黎的考验。

伏血剑心气极高,它不能容忍自己的剑主稍有些风吹草动便胆怯如鼠。沈陌黎提出的赌约对伏血剑灵极为不利,它便想趁机看看沈陌黎是否有足够它冒险接下赌约的底气。

倘若沈陌黎此刻面露半点退缩与怯意,即使沈陌黎体内有王者气息,伏血剑灵依旧会毫不留情的将沈陌黎灭杀。

自伏血剑被造就以来,它需要的便是能与自己匹配的强者为剑主。

若是它看不上眼的人,即使磨合再多的时间,对伏血剑灵而言也始终是不合适。

形童便是如此,在万年间不断被伏血剑灵所鄙夷。纵然她为伏血剑做的事极多,也终得不到伏血剑的肯定。

不单如此,伏血剑灵甚至于想方设法,让形童原先的躯体死去,再借已死是尸身以求摆脱自己的剑契。

这么多年,形童舍弃剑睨的躯体,其中很大关系便是因伏血剑灵。

它擅长于观测人心,在几番与形童的接触中,便已知晓如何让形童在万年的时间里越陷越深,在以剑主自居中,逐渐成为“剑奴”,行事皆按自己的喜怒为之。

形童的忍让,在诸多年里,在伏血剑灵眼中只剩是卑微。它从来不曾顾及过形童的感受,更不想知道形童心中的想法。

在形童身上,它仅想尽情压榨,以利用形童达到自己的所有目的。

可以说,形童每每见到伏血剑灵时,眼中皆是敬畏。甚至于到近期,伏血剑灵一旦出现在剑外,形童连一眼都不敢看伏血剑灵。

伏血剑生来便有极重的血煞气息,哪怕只是感受到伏血剑灵的气息,都能让修为极高的形童不经意中心生无限胆寒。

当然,这般威震之术并非伏血剑灵所特有的,而是天下神兵惯用的招术。以自己的惊天实力,傲视敌方而令敌方不战而胆寒。

如此对战下,纵然与敌方实力相当,但敌手心下先生胆怯,自然便会落得下风。

这是神兵生而拥有的威慑力,纵然再强的敌手,若是心志不定,便会受到剑威慑力的影响。

若非前世经历过无数风雨,在伏血剑灵带有灵力的威压下,沈陌黎此刻兴许也早生出极端的不安来。

然而,前世的无数磨难,早已让沈陌黎心纳万物,坚韧无比。

仅是沈陌黎毫无神情变化的面庞,让伏血剑灵在无法琢磨中才再续说道:“但伏血剑中的血煞之气,也并非那么可怕。经历万年的打磨,我早将我体内的血煞之气消磨殆尽。你若心性坚定,又怎会被血煞之气所反噬?”

神兵虽皆具威慑力,但神兵冷情,虽在修炼中练就有灵,然而因完全不识人间爱恨情仇,自然也不擅于观人心。

伏血剑灵是这些神兵中的异类,混迹人世间的漫长岁月,让伏血剑灵虽无法读懂人的情感,但它依旧能凭借经验,极为熟练的猜透人的心思,更擅于借由言语周旋,以达自己的目的。

于说话间,伏血剑灵一个飞身,不过须臾功夫便在沈陌黎眼前消失,由悄然无声的出现在沈陌黎的背后,轻轻凑到沈陌黎的耳畔。

那种危险感的靠近,让沈陌黎寒毛竖起。

仅是猜得身后之人便是伏血剑灵,她才强行忍住神兵威慑力在极近的距离里,对自己的影响,在伏血剑灵面前强装淡定模样。

伏血剑在天地间招摇万余年,剑上的血煞之气比其它神兵更强盛许多。

沈陌黎不过刚踏入神级境界,纵然心志稳定,但伏血剑灵的过于凑近,还是让她感受到一股冰凉,自手脚开始蔓延至全身。

但沈陌黎心里极为清楚,自己若在伏血剑灵前露出半点异常,怕是再无法走出这地。

前世的逃亡生涯,让沈陌黎得以与诸多神兵接触,更比绝大部分人更了然于神兵的威震之术。

她自咬破唇,以唇瓣上的痛苦强逼着自己清醒。

淡淡的血腥,虽因沈陌黎紧闭双唇的缘故,而被圈固在沈陌黎口中。

然而,对于血腥气息极为敏感的伏血剑灵,还是极快的嗅到空气中的淡淡血味。

仅是与沈陌黎预想不同,伏血剑灵嗅察到那缕血腥后,并未如寻常时候那般杀将上前,一直夺了沈陌黎的命。

剑虽嗜血,但王者气息随着血腥飘散漫入伏血剑灵鼻尖,却足以使伏血剑灵眼前一亮,萌发出更多与沈陌黎契约的冲动。

自暗中观察沈陌黎片刻后,伏血剑灵才续而说道:“你若与我契约,那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能与天下罕见的神兵结下剑契,这机会可不是那么容易有的。”

第五百四十章 星灵自升

王者气息对伏血剑灵有极大的诱惑,伏血剑灵虽不知沈陌黎体内的两股力量归属帝魂与星凰,但仅是嗅察到两缕强大的力量,伏血剑灵便有了必与沈陌黎结下剑契的冲动。

伏血剑灵看似不经意的远近动作,实则充满了刻意。

在天地间纵游那么多年,它极为清楚距离远近与各类姿态,给听话者感觉上的不同。适才它于树梢上摆出那一副不在意又充满危险的姿态,无形间极容易让人产生危险之感。

剑主选剑,不外乎在于御敌防身。剑越锐气凶煞,于剑主本身越是佳选。它傲然的姿态,便可暗示着沈陌黎伏血剑的凶煞乃是天下少有。

当然,若是剑过于凶煞,连剑主都被夺命其中,对于剑主而言便不再是好事。

因此,为打消沈陌黎心中的担忧,伏血剑灵这才自身后附在沈陌黎耳畔低语。它不懂人类情感,却知晓那般亲近的动作,唯有亲密之人才能如此。

与五族之人不同,伏血剑灵对于动作的模仿,仅是凭借经验而为。至于动作中流露的情感,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伏血剑灵从不曾体会过。

也正因如此,在形童无数次对伏血剑灵示好间,伏血剑灵这才表现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态度。

伏血剑的冷血,很大程度上便在于形童所做的种种举动,放在寻常人身上足以打动对方。但在伏血剑灵身上,它看到的仅是一个剑奴对自己的听命与顺从,而丝毫感受不到形童在做这些事时的内心。

冰凉的寒意,在伏血剑灵说话间吹拂至沈陌黎耳畔,丝毫没有任何温度,像极了伏血剑灵冰冷的内心般。

为了可劲的忽悠沈陌黎,让自己赶紧脱手转投沈陌黎,伏血剑灵在这番游说中可以说费足了心思,把所有它观察会的、未观察会的招术都尽数施展一遍。

看着这般卖力说服自己的伏血剑灵,沈陌黎却没有半点与其契约的心思,更别提契约后遭反噬的担忧。

与伏血剑相比,璞辰剑的血煞之气虽羸弱许多,但璞辰剑灵却比伏血剑灵更通灵性。

若说伏血剑灵对人性的认知全靠经验,璞辰剑灵与人的情感便更逼近于人。

在诸多的神兵里,璞辰剑虽是星族排得上名号的神剑。但与五族最著名的神兵相比,实力还是略显薄弱。

而这份实力上的悬殊,并非是因璞辰剑生而比其它神兵质地脆弱。

相反,当初打造璞辰剑的锻造师,乃是收集天下最闪亮的星灵,糅合最坚韧的材质,耗尽大半生心血才得以锻造出璞辰剑。

锻造师打造璞辰剑的初衷,便是为星凰造一把天下无人能敌的剑。

仅是最终因各种意外,璞辰剑在造就之后,并不曾被送至星凰手中过,反倒成了卜灵师手中的一把利剑。

在其它神兵皆在研究如何让自己愈加强大时,璞辰剑却将多数时间,全数都花费在与每一任剑主的恩怨纠葛中。

当初与坤火珠结怨,让璞辰剑与每一任剑主的生活,都逃不开死亡阴影的笼罩。

于这般逆境中,璞辰剑灵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供自己修炼。它几近将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如何避开坤火珠的围杀,以求让自己的剑主活命上。

也恰恰因此,璞辰剑灵乃是天下神兵中最具灵性者。它的思维、情感,无比与人相近,它的一笑一怒,皆是发自内心。

若非璞辰剑生来便比其它神兵更具先天优势,单是璞辰剑灵那般在情感纠葛中耗费的时间便足以让璞辰剑的修为沦落到寻常神兵的阶段。

可偏偏打造璞辰剑的锻造师,却给了璞辰剑一个独门升阶之法,让璞辰剑灵的修为可虽剑内星灵的增加而增加,虽星灵的减弱而减弱。

这些年,璞辰剑灵虽极少将心思用在修炼上,但仅要周边有足够多的星灵,璞辰剑灵的实力便能立马得以提升。

同星族其它神兵决然不同的是,星族其它神兵皆倚靠星灵而活,将星灵吸纳入兵器体内后,还需一个过程方可加将兵器内的星灵,内化为自己修为的一部分。

璞辰剑却可以即刻吸入星灵,即刻将星灵化为自身的一部分,让星灵快速提升自己的修为。

这般天下无二的神兵特技,便是当初锻造师为星凰量身独造。

星凰之力修炼到一定程度,即可自衍化出无数星灵。诸多星灵于星凰本身并无多大的作用,但却足以让璞辰剑在一瞬间达到剑的巅峰之境。

只不过如今的璞辰剑没有星灵依托,这才显得软肋无比。

锻造师在璞辰剑打造而成前,就已经为璞辰剑定好了位,却从来不曾考虑过璞辰剑的剑主若不是星凰,璞辰剑会遇到多尴尬的地境。

这些年来,璞辰剑始终在诸卜灵师手中流转。卜灵师虽是星族中极具权威之人,但却无法自生星灵。

如此一来,璞辰剑也仅有在星灵充裕之地才能显现剑的威力,一旦离开星族的地盘,它便是一把连寻常神兵都无法敌过的废剑。

伏血剑灵看不出璞辰剑的独到,自然将它视作毫无用处的废剑处理。

但仅有沈陌黎,在与璞辰剑灵一起共同经历诸多险难后,方知璞辰剑的珍贵。伏血剑灵越是佯装亲近,试图诱沈陌黎结下剑契,沈陌黎便愈加想到璞辰剑灵的好。

长期的相处中,璞辰剑灵虽时常对沈陌黎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在危机关头,却从不曾弃沈陌黎于不顾。

那等跨越人与神兵的情谊,让沈陌黎却早已将璞辰剑灵当成值得羁绊的友人。

见沈陌黎并不作答自己的话,目光反而在沉思中挪移到璞辰剑上,伏血剑灵眼中几近嫉妒到要喷出火来。

剑主可与多剑契约,但伏血剑灵却绝不容忍自己的剑主除了伏血剑外,还有其它的神兵!

眼下,沈陌黎手中的璞辰剑,就是伏血剑灵最碍眼的存在。

炽热的火海里,伏血剑灵虽可以用计,强行夺走璞辰剑。但它在火海内的肆意妄行,却无法让自己与沈陌黎结下剑契。

如此一来,伏血剑灵虽极想即刻毁去璞辰剑,但为了剑契,它也仅好选择忍耐。

第五百四十一章 挥墨改约

“怎么样?可是想好了与我契约?”伏血剑灵见沈陌黎不回答自己,一个飞身跃至沈陌黎眼前,挡住沈陌黎看向璞辰剑的视线道。

明的伏血剑灵虽无法奈何璞辰剑,但它也不能就那样任由璞辰剑的存在,而让自己受到冷落影响。

适才伏血剑灵一番天花乱坠的话,为的不仅是威震沈陌黎,让沈陌黎在剑的威震下意识模糊,而乱了方寸,更在于想借此让沈陌黎于慌乱中应下自己的话。

在一连串话语的软硬兼施中,伏血剑灵丝毫不提及赌约分毫。

以伏血剑的血煞之气威慑,伏血剑灵便不信沈陌黎此时意识还能保持绝对的清醒。而这,便是它的机会。

要知伏血剑的血煞之气发挥到极致时,无需伏血剑动手,单凭煞气便可杀敌万千。

若非伏血剑曾经的剑主受血煞之气反噬,意外身亡,此时的伏血剑早已是走到何处都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然而,事情从来不曾有过“如果”这种说法。伏血剑虽强,但不能与剑主人剑合一,便不能发挥出曾经极致的凶煞。

对于曾经屹立世间强者之巅,俯视天下众生的怀念,也让伏血剑此刻心中更加急切想与沈陌黎契约。

剑契一成,哪怕沈陌黎是自己的剑主,伏血剑都有极大的把握,能在漫漫岁月里改变了沈陌黎的想法,让沈陌黎的一举一动皆按自己的意识做事。

这是伏血剑自前几任剑主那里所得的经验,它虽恼怒自己的血煞之气,让曾经的剑主因此身亡。

但它却从不怀念那些死去的剑主,在它眼里,那些与它朝夕相处的往任剑主都不过是它屹立世界巅峰的工具。没有了那些人,它还可以重新找到新的剑主。

在每一任剑主命丧黄泉后,于伏血剑灵眼中,便仅有对无尽等待的愤恼。

早前,伏血剑灵便是因等待的愁恼,而对形童态度恶劣。

它恼火于形童难以升阶至禹天境的武道领悟,更不满于形童做事上的犹疑不定。

莫非形童一直纠结于是否暗杀莫则的问题上,伏血剑灵便觉得,自己此刻怕早已成功得到赤焰,让自己的境界得以飞升。

万年对神兵而言虽不算久,但伏血剑灵却早在等待里生出无限烦躁。

直至沈陌黎的出现,方才让伏血剑灵心中有了新的期待。

然而,因有帝魂和星凰之力伴身,纵然受到伏血剑血煞之气的影响,沈陌黎也依旧能保持着一丝清醒。

她强忍着血煞之气对自己的影响道:“赌约还未见输赢,你认为我该如何回答你?”

一个反问,问得伏血剑灵顿时一愣。

它并未料到自己刻意释放的血煞之气,将沈陌黎冻得手脚都没感觉,沈陌黎还能在那样狠厉的煞气中依旧保持着清醒。

当然,在与沈陌黎这番交谈间,伏血剑灵也在暗地里做足了打算,摸清了此刻岩草的位置。

纵然它在应下赌约的一瞬间,不能即刻得到岩草,它也有极大的把握能困住岩草,让沈陌黎无法取到岩草。

岩草在这片火海中已有一段时日,伏血剑灵虽至今都不曾夺得过岩草,也知岩草对选中之人的蛊惑力。

但有层层火焰束缚在周边,伏血剑灵便也有极大的信心,在短时间内拖延住沈陌黎。

人非天神,绝无法在伏血剑内的火海里存活过久的时间。

沈陌黎虽已迈入神级,对水与食物的需求已比寻常人少上许多,骤然一周未饮水吃食,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然而,人非草木,在体力的逐渐消耗下,伏血剑灵极其确定沈陌黎会在消耗中终是透支。

可以说,在这片火海里,它不需要多少的作为,就可以在无休止的拖延中,耗去沈陌黎所有的体力,让沈陌黎在临近死亡的边缘屈服。

望着沈陌黎眼里的等待,伏血剑灵这才佯装做极为勉强之态道:“你若真想赌,那便赌罢。”

“好。”沈陌黎应得干脆。

骤然间,自虚空划出一道血约,呈现在伏血剑灵面前。

血约之上,白纸黑字的写明了:沈陌黎与伏血剑以取得岩草一赌胜负,沈陌黎输,则无条件与伏血剑结下剑契。伏血剑输,则无条件放沈陌黎、莫则与岩草离开剑中世界。

只看到这赌约,伏血剑灵便神情铁青道:“你这赌约写得不对,早前你分明约定的是寻得岩草者胜,可非取得岩草者胜。”

早前沈陌黎在说定赌约之时,伏血剑灵便已然明白沈陌黎的赌约之意。

为了赌约,伏血剑灵亦在火海之中做足了准备,只待沈陌黎自己往火坑里跳,落入到它以拖延而取胜的陷阱里。

虽将一切安排得都极为妥当,当此刻在明明白白写得清楚的血约面前,伏血剑灵还是百般抵赖,不愿签下这份血约。

要知它虽万事准备得周全,但还是担忧有意外发生。

若将“取”字换成“寻”字,一字之差意思可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足以让伏血剑灵届时以自己先寻得岩石而否定了沈陌黎率先取得岩草的行径。

寻得,便仅要见到岩草的下落即可。取得,却是要真真正正拿得岩草。

岩草在火海的这些时日,伏血剑灵虽并未时时关注岩草的行踪,却也知不是岩草的有缘人,极难取得岩草。

在这份血约中,它仅要改掉一字,就能将血约中所有对自己的劣势顷刻转变成优势。

当然,伏血剑灵也知这般说法,沈陌黎必然不会答应。但好在剑中世界,由一开始便是对它更为有利。

哪怕与沈陌黎在此就这问题讨价还价上一年,伏血剑灵也不会有任何的损伤。

但身为人族,于火海中无需消耗半月,沈陌黎的体力怕早就支撑不住。

如此一想,伏血剑灵显得更加的悠哉。沈陌黎无论如何回应,它仅要见招拆招,哪怕是拖延时间,都能将沈陌黎耗死在这地。

不料,沈陌黎却仅是淡淡的应道:“好,就依你所言。”

说罢,当真以灵力祭出一笔,在血约上挥墨更改起来。

这豪迈的应答,反倒让伏血剑灵在一瞬间,骤然猜不透沈陌黎的心思。

第五百四十二章 祭灵妖舞

不过须臾,便见沈陌黎大笔一挥,将血约重新放置伏血剑眼前道:“血约已按照你所言修改,契约罢。”

“没想到你这小女子倒是明白事理,这么快就……”伏血剑灵不曾想到沈陌黎应话应得那般的快,连血约都那么快重新改好。

在接过血约后,伏血剑灵本以为占得了先机,而兴高采烈的边说边往下浏览起血约。

可话说一半,血约上重新修改的文字赫然让它面露出铁青。

沈陌黎着实是将血约改为寻得岩草者获胜,可在这之前,却又平白增添了一句:于未使用灵力之下寻得岩草。

这可不就是刻意危难伏血剑灵,要知剑中世界虽是伏血剑幻化出来,然而没有灵力加持,伏血剑灵也无法在火海内值得岩草的下落,更别提以火海困住岩草。

“不行,你方才说的赌约里,可没有这句话。这无疑如同菜场卖菜平白加价,小女子,你好意思?”伏血剑灵嘟囔道。

这血约无论如何它都不会签下,要知沈陌黎只改一句话,对它而言便是又挖了一个大坑。

伏血剑灵从来没想过是自己挖坑在先,只觉得在沈陌黎以赌约化成的坑连坑里,自己若稍不小心,就可能跌落哪个坑中一蹶不振。

见状,沈陌黎若早已料到,仅是拂袖转身,迈步便要起身离开。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伏血剑灵定下赌约,双方立场不同,纵然是一个约定,也难以形成相同的观点。

在伏血剑灵适才那般平白无故的消耗时间中,她仅是在暗中观察着火海的规律,以为往下的事做打算。

恰在伏血剑灵浏览血约的那一瞬,跳跃的火苗忽然让沈陌黎灵光一闪,骤然想起自己前世所见的妖族舞蹈。

妖族之舞与其它族极为不同,不管观看者是否懂得舞蹈,都能在妖族女子的舞步间感受到一抹骤然升仙的愉悦。

舞蹈中的蛊惑,让人仅是远远观看,都能被迷了心惑。

前世,洛魁圣殿便曾伙同妖族的舞女,试图以妖女艳舞的画面蛊惑沈陌黎。让沈陌黎在观舞之中,逐渐被困幻境里,再将对外界一无所知的沈陌黎抓获,以生剥帝魂。

虽隔一世,但前世的人心险恶如同烙印,早已深深的刻在沈陌黎的心中。

太多的前尘往事,沈陌黎就算想忘,过于深刻的伤害也不容她忘记那一切。

沈陌黎依稀记得,前世她在妖界地盘偶遇到的那名叫亓茸的曼妙女子。

初遇之时,亓茸清颜青衫,奔跑于林间,笑声将整片林子都沾染上一丝欢愉的气息。

沈陌黎刚是步入林子,便见到了青丝随风飞扬,笑容甜过蜜糖的亓茸。

她旁若无人的在林间疾奔,时而还朝后方看着,好似在等着谁上前追她。发间的丝带炫彩飘逸,将她勾勒得若妖若灵,仿佛从梦境里走出的妖精。

在与沈陌黎对视的一瞬间,亓茸的笑意更是丝毫不曾遮掩,那般大方的与沈陌黎对视,好像是藏在人间的仙女,在初遇凡人是而显露出腼腆而唯美的笑意。

于妖界短暂的逃亡时光,沈陌黎皆是与亓茸一起度过。

她见过亓茸毫无忌惮的笑,看过亓茸为一花一草的折损而落泪。在与亓茸相处的时间里,亓茸就好似一名不知世事的女子,纯良到令人心疼。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女子,于前世险些夺走了沈陌黎的命。

妖族中向来有妖女祭灵的习惯,而亓茸就是自出生便被祭灵的一员。

素日里,亓茸与其它妖族无异,甚至于因被祭灵的缘故,被其它妖族人更为小心翼翼的对待,让亓茸的生长一直在不与外界腥风血雨接触中度过。

亓茸的一生,从来不知人间辛酸。

她的世界很美,却美得不真实。

这是所有被祭灵的妖女共有的特质,她们面上可以受到妖族人各种呵护,甚至于可以不接触到世间各种残酷与风雨。

然而,她们自出生起便被祭灵,也使她们在岁月静好中终将要面临世间最残酷的一面。

在同族人眼里,之所以小心呵护着这些祭灵的女子,并非是因为这些女子本身。而是祭灵之后,这些女子体内便会比植入妖族中已死的妖妃妖后。

诸妖妃妖后的灵会在这些女子体内,宛如雨后春笋渐渐壮大,逐步将这些女子的三魂六魄收归己用。

她们生来的无忧无虑,不过是为了让她们体内的灵,得以更好更快的生长。

待妖妃妖后之灵完全侵占了这些女子的三魂六魄,就是这些女子灰飞烟灭之时。她们的生不由己,死更不能由自己所决定。

而妖族代代不绝的以这等祭灵的方式,不惜牺牲诸妖族女子的性命,也要让求妖妃妖后复活的背后,也带有极大的目的。

与其它几族相比,妖族虽是庞大,但修为却仍与仙族有明显的差距。

在这等差距面前,妖族仅有依靠些惑人心弦的妖术,才得以让自己的不利局势得以逆转。

妖族内的女子虽多数善舞,但论惑人的妖舞,却属妖妃妖后们舞得最妖媚动人。

她们在未进入宫殿前,便已是妖舞中的佼佼者。进入宫殿后,因舞馆的特别训练,让这些妃嫔们的舞蹈也显得更为妖娆。

更为奇特的是,妖舞不仅能惑人心,还能让习练妖舞者死后,灵不入轮回,而是转为一粒若珍珠般璀璨的光晕存活世间。

仅要妖族以特定的方式,将妖妃妖后的灵打入妖族初生女婴的体内,这些灵便得有再次存活的机会。

自然,天道有公正,万物皆有轮回。这些灵虽在生死面前得有特权,而逃脱开死入轮回的命运,但她们也逃脱不了命运的公正。

她们死后以灵的方式而生,在被祭入一个女子身上,得以真正重生后,她们也依旧面临着永远消失在天地间的危险境遇。

若在那女子的有生之年里,这些妖妃妖后未能让自己修炼至妖舞的最高境界,那么她们将在女子躯体寿命走到尽头的那一日,随之灰飞烟灭。

那些被祭灵的女子,逃脱不过灰飞烟灭,连魂魄都被人占有,而彻底消失走入轮回的机会。那些侵占被祭灵者三魂六魄的妖妃妖后,境遇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五百四十三章 生死情谊

转世,无论对被祭灵者还是这些以灵复活的妖妃妖后而言,都不过是可遇不可求之物。自习练妖舞之日起,这些妖妃妖后死后的走向便不再由己。

妖舞习练后,不管习练得是否精湛,妖舞皆会在习练者死后,将习练者的灵提取出来。

若非选入妖宫的妖妃妖后,皆需有妖舞功底作为入宫的敲门砖,妖族上下,怕是没有哪户人家会乐意让自家儿女修炼这般危险的妖舞。

然而,妖宫之中的规矩明文规定了凡要入妖宫成为妃嫔的女子,必要懂得妖舞精髓。

这是由万年前流传至今的规定,纵然妖王换任,也没有妖王敢改变这个规矩。

妖舞乃是妖族立足于五族最重要的御敌方式之一,一旦有强敌入侵,妖舞一起,多半会将敌军带入幻化之境,削弱敌方实力不止零星。

为了妖族的昌盛,可以说每一任的妖王,都默认了妖舞的重要性。

就算这一任妖王倾心于仙家女子,执意将谷缇司纳为妖后。在纳后之前,也专门请了舞馆为谷缇司教授舞步,直至谷缇司的妖舞与一般贵族女子可以并提,才当众将谷缇司纳为妖后。

于此之前,纵然妖王如何爱慕于谷缇司,也仅是将谷缇司容纳妖宫,以妖妃的礼遇对待,却给不了谷缇司任何的名分。

而妖舞本是妖族独有,仙家之人习妖舞,不仅要抽离仙根,还需打入妖骨。

当初妖王也曾担忧这般折腾,折煞了谷缇司的寿命,让谷缇司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而多番想废弃习妖舞的规矩,直接纳谷缇司为后。

仅是妖族上下对妖宫万年的规矩十分看中,谷缇司身处宫中,却也见到了妖族众人因担忧妖王篡改规矩,破坏了祖宗留下安身立命的法则,而蠢蠢欲动,几经想要推翻了妖王。

在诸多权衡下,当初的谷缇司这才选择了抽离仙根,以妖王身上的肋骨打入自己体内,让自己从此化身真正的妖族。

于妖族大义面前,哪怕是妖族的掌权者,都没有太多的选择,更别说是亓茸。

亓茸生于妖族皇氏,本可不被当做祭灵的女婴。

奈何选祭灵女婴时,舞馆偏偏认定亓茸天资聪慧,是学舞的好材料。

也就因为那样一句话,亓茸的人生由出生开始,便被彻底的改写。

她的未来,只有烟消云散。

这么些年来,亓茸并不是不知道自己被祭灵的事。只是因自己体内的妖妃之灵不曾有过动静,这才让亓茸有了一丝侥幸,误以为那个植入自己体内的灵或许会一直沉睡下去。

这是所有被祭灵的妖族女子共存的侥幸,因妖妃妖后之灵并不会马上在这些被祭灵女子身上凸显作用,加上在每一批被祭灵的女子中,皆有妖灵植入后未能苏醒的例子,因此,她们便皆希望自己是那个幸运之人。

然而天下哪得那么多幸运之事?

在与沈陌黎接近时,亓茸体内的妖妃之灵便已然侵占了她的三魂。

妖妃之灵在察觉到帝魂气息时,就已然打定主意,要借亓茸的躯体暗中夺走沈陌黎的帝魂。

仅是妖妃之灵若在那时侵占了亓茸的三魂六魄,以自己过于妖娆的姿态出现在沈陌黎面前,妖妃之灵又恐引起沈陌黎的怀疑。

权衡之下,前世的妖妃之灵这才潜伏在亓茸的魂魄里等待着时机。

于等待的时间里,为隐藏自己,妖妃便放任亓茸自己任意发挥。

在亓茸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识海里,早已被妖妃可以种下接近沈陌黎,与沈陌黎结为挚交的根。

不管亓茸做何事,她识海里已被控制的意念,都会引她毫无保留的对待沈陌黎。为沈陌黎做事,为沈陌黎生,为沈陌黎死。

这就是祭灵的可怕之处,被祭灵者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受到自己体内那个陌生的灵所控制。

她们心甘情愿的做事,到死都不知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前世的亓茸待沈陌黎也诚是不错,因妖妃之灵给她识海中灌输的命令,便是让亓茸以诚心接近沈陌黎,让沈陌黎放下戒心。

亓茸不知妖妃之灵的存在,更不知自己的意识早已被妖妃之灵所控制。她只觉得与沈陌黎的偶遇是那般刚好,更将沈陌黎看作值得真心以待的朋友。

在那段短暂的相处中,亓茸甚至于还替沈陌黎挡过剑,救过沈陌黎的命。

诚挚的情谊,让沈陌黎绝对想不到,有一日亓茸会邀她赏舞,而借机让她陷入幻境,险些要了她的命。

时至今日,沈陌黎依旧记得前世亓茸在月下起舞的美轮美奂。

月光笼罩着亓茸曼妙的身姿,让本是天真无邪的亓茸,在一瞬间变得妩媚无比。她时而轻舒云手,让飘曳的衣袂似游龙盘飞,时而又玉袖生风,以典雅矫健的舞步,在忽而变急的琴音中行云若水的翩翩起舞。

迷人之态,足以勾走赏舞者的魂魄。

若非沈陌黎因意外从环境中醒来,恰看到亓茸持剑朝自己帝魂所在处刺去,直至今日沈陌黎也不信亓茸和她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酝酿好的险恶。

因为彼时的情谊,让沈陌黎纵然知道了亓茸的险恶,也不曾抹杀了亓茸。

直至多年之后,沈陌黎才意外听闻亓茸与妖舞的传闻,知晓她认识的那个亓茸早已消失在人世。

那时的亓茸,早已被妖妃之灵彻底侵占,成为妖族中闻名五族的强将。她的惊鸿之舞,堪比横扫千军的锐利兵刃,只是舞动一曲,便足以让千万人的敌军互相残杀。

那是妖舞的最高境界,于妖族之中,极少有女子能达到那等境界。偏偏植入亓茸的妖妃之灵,为逃避自己灰飞烟灭的命运,结合亓茸的舞学天资勤学苦练,反倒登峰了妖舞的最高境界。

无疑,妖妃之灵的登入妖舞巅峰,对妖族而言是一场胜利。

但在这胜利的背后,却是过多妖族女子的牺牲。

第五百四十四章 血约终成

纵然妖族女子生来极富舞学天赋,无需被祭灵也可依靠自身达到一定的妖舞境界。

但为了能在更快的时间里达到妖族所追求的妖舞境界,每一任的舞馆还是会精心从那些天赋极高的女子中选出一些天赋更高者,投入祭灵的行列。

这等关乎妖族未来的事,哪怕会受到被祭灵家庭的强烈反对,舞馆也有办法得以解决。

妖宫,这个妖族权力的中心,对于舞馆而言是最好的保护伞,可对于所有被祭灵和习妖舞的女子而言却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放眼天下间,死后能以祭灵的方式重生的女子并不多,她们不单生前是妖妃或妖后,还需拥有惊人的妖舞功底,才有可能被舞馆选中,去通过祭灵的方式得以重生。

其余习妖舞的女子,她们死后不入轮回,却也没有取灵植入她人体内得以重生的机会。

她们的一缕芳魂于命丧黄泉后,仅能被同族人当做鬼火,集体放置于妖族的入口处。有了这些以灵化成的诡异光束把守妖族出入之地,妖族的安危也会得以更好的保护。

这些女子在决定潜修妖舞的那一刻起,命运就不再受自己左右。但为了能入主妖宫,得妖王宠爱,享妖宫之奢华,妖族中每一年里还是会有许多女子前扑后继以求习得妖舞。

在这样强大的习舞需求中,妖族中也逐渐有了许多舞馆出现。诸舞馆自己并不练习妖舞,只是懂得辨别妖族女子的习舞天赋,并教授这些女子每一个妖舞动作。

至于对妖舞的领悟,便全靠习舞者自身。

前世于妖族停留的短暂时间里,沈陌黎便曾假装习舞之人,与妖舞有过接触。

与其它族舞蹈不懂,妖舞的习练最注重于自己身姿的妩媚,再而求舞蹈动作的标准。

潜修妖舞达到一定境界的妖女,甚至可以完全不依靠固定的动作,舞动出摄人心弦的舞步。

当初沈陌黎因是人族,而无半点修炼妖舞的天赋,备受舞馆冷落。但在与妖舞短暂的接触里,沈陌黎还是悟得了妖舞的一些精髓。

虽隔一世,但在看到面前摇曳得媚态百生的火焰中,沈陌黎还是推敲出了其中的规律。

寻得破解离开伏血剑的方法,沈陌黎自然无需再与伏血剑灵多耗精力,在原地讨价还价着那份血约。

但见沈陌黎要走,伏血剑灵却是不甘。

它一个飞身挡到沈陌黎跟前,怒气冲冲道:“小女子,你莫不是要耍我?说要下赌约的是你,如今不理会赌约的还是你!”

这份对于伏血剑灵来说简直是一坑到底的赌约,伏血剑灵自然不想以血定约。

然而,沈陌黎毫无预兆的就要把它丢掷此地,一个人离开,也让伏血剑灵心中慌乱得很。

伏血剑灵虽看不出沈陌黎毫无顾及的离开,那份自信源于何处,但仅是看到沈陌黎那般风轻云淡,伏血剑灵便觉得沈陌黎又想到了坑它的后招。

此刻的伏血剑灵面若寒霜,分明周槽都是滚烫的火焰,可它的双眼却如同冰锋雪刃,让人只看一眼,就有无限的寒意自脚底腾升。

看着这样火急火暴的伏血剑灵,沈陌黎的双眸却如带着一泓清水,全无半点波澜。

那般淡然,看得伏血剑灵更加心慌。

如今,虽处在剑中世界,可伏血剑灵却觉得自己好像才是那个最受威逼的人。

沈陌黎的双眼无波无澜,反倒是将剑中的火海看得通透,而它,此刻便像极了自演自话的跳梁小丑。

“我并没有戏耍于你,只不过你不愿意应下赌约,我便也不多做强求。”沈陌黎淡淡的应话。

没有半点可以,没有半丝刻意,却让伏血剑灵不经意间便毛骨悚然,好似真被人看得透彻一般。

但伏血剑自打造而成后,从来就不曾被人看透过。伏血剑灵此刻虽心虚无比,却还是佯装淡定道:“赌,自然要赌。仅是我这思前想后间,还是觉得你最早所说的赌约最为合适。”

比起后面这极为坑人的赌约,伏血剑灵还是更倾向于早前取得为胜的赌约。

起码,在火海之中,伏血剑灵还是有极大的把握能拖延住沈陌黎,让沈陌黎无法靠近岩草。

伏血剑灵的匆匆应答,令沈陌黎略为震惊。

她对伏血剑了解不深,但在前世便知伏血剑是出了名的恶剑。

不曾想,伏血剑灵明知赌约有坑,为了与她结下剑契,还是不惜应下赌约。

当然,面对这个先坑自己的伏血剑灵,沈陌黎丝毫不打算有半点让步。她仅是冷冷应道:“好,就依你说的来。”

说罢,沈陌黎以齿咬破指尖,毫不犹豫的在血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再而将赌约交到伏血剑灵面前道:“换你了。”

行云流水的动作间,没有丝毫的犹豫,反倒让伏血剑灵一惊一乍。

它疑惑的看着被改回最初那番文字约定的血约,一时间猜测不透沈陌黎话中的意思。

但不赌一把,伏血剑灵诚然不甘。

在失去上一任剑主后,它太需要有一个足以驾驭自己剑中血煞之气的强者,成为伏血剑主,让自己得以重见天日,成为五族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神兵。

如此一想,伏血剑灵丝毫不加犹豫,便在剑契上匆匆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带着浓郁血腥的契约,在二人约定而成后,骤然化成两份,分别飘入二人的识海内,算是在二人之间锁定了这份血约。

血约一成,两人周边以火汇聚成的一山一水忽然缭乱变形,成为张牙舞爪的火龙,步步紧逼,将沈陌黎包围在其中。

这是伏血剑灵打一开始就想好的计划,血约一成,以火海困住沈陌黎,自己便有了取得岩草的机会。

纵然自己不是岩草选中之人,但凭四周的茫茫火海,伏血剑灵便不信,自己捕捉不到岩草。

它邪肆的冲沈陌黎一笑道:“小女子,我知你是岩草选中之人,仅是在我的火海里,我便是操纵一切的人,不管你如何努力都绝没有得到岩草的可能,不妨就乖乖停留在火海中央静待成为我的剑主罢。”

第五百四十五章 龙鸣火束

猩红色的火焰如蛟龙缠绕,在沈陌黎的周边围成炽热的牢笼。

火焰中夹杂着滚滚黑烟,自岩浆流淌的地面上腾空而起,形同朵朵盛开到极致的火红牡丹,闪耀夺目,刺眼得让人眼睛都无法挣开。

滚烫的温度再次由四周袭卷而来,让沈陌黎浑身汗流浃背,连带雪一般皓白的肌肤也在火焰被晕染上一层暗红。

股股炙热折磨着沈陌黎,好似下一秒就可能将沈陌黎连骨带魂一起吞入到这片火海般。

在火龙交错间,虽有着些细小的缝隙,却全没有让沈陌黎逃开的可能。

伏血剑灵在离开之际,心带得意的看着自己的大作。

这是伏血剑内自行衍化成的九条火龙,它们在伏血剑内日夜吸收火海精华而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成为听命于伏血剑灵,又能自行思考的个体。

火海世界,虽放眼一片茫然,但以火而生的万物却皆有着自己的灵性。

它们有些方得意识,纵然在火海内存在了万余年,当智慧却与人族一两岁的婴儿差不多。于这些火海演变成的事物中,也当属这九条火龙的智慧最高。

虽说这九条龙与人族智者相比,兴许还缺了些思考辨别的能力。但长年累月的相聚切磋,让这九条龙间的配合比人族诸多人更强盛许多。

九龙化笼,在外界的世界里也许很快就能被上古武道巅峰之人破开。但在剑中世界,有火海为根,源源不断为九龙提供着能量,这九条火龙便是大罗神仙到此都会被捆束其中的存在。

龙鸣之声在火海中来回嘹荡,几条龙的交错游动,看似毫无章法,肆意而行。但在火笼之内,沈陌黎却能明显感觉到这几条龙的默契配合。

每一次龙与龙交错间形成的缝隙,看似是大意而成的漏洞,使人极容易从那些缝隙间逃开。

但前世遇到过诸多陷阱的沈陌黎心中却是极为了然,那哪里是火龙交错的疏忽,分明是引人送死的陷阱。

在剑中火海内,虽不似阁楼中那般完全无法运转灵力,但这片人为的火海还是压制了人的真正实力。

莫说在火海间闯荡,就是在火海里每走一步,脚上都如被绑了百斤石头般沉重。

而更为不巧的是,岩草对沈陌黎的蛊惑之力,在剑中时间里越来越强烈的影响着沈陌黎。

前世,沈陌黎便知岩草有令人胆寒的蛊惑之力,能让被岩草选中的人理智丧失,不顾一切的冲向岩草。

在剑外时,沈陌黎虽能嗅到岩草传递与选中之人的气息,但却未受到岩草蛊惑之力的影响。

进入剑中世界前,沈陌黎本还对这事心带疑惑。但在见到伏血剑后,她终是恍然大悟。

早前岩草的蛊惑之力,之所以对她没有任何影响,不过是受到伏血剑的干扰,因剑内剑外的不相同,让岩草纵然急心想将沈陌黎引到自己的面前,也无法将蛊惑之力传到剑外的世界。

然而此时,这层对蛊惑之力的阻碍已不存在。

同在剑中,仅要岩草想要沈陌黎朝自己冲去,便会毫无保留的散发自己的蛊惑之力。

这若是放在其它环境,对沈陌黎兴许不是件坏事,还能让沈陌黎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去追寻到岩草的踪迹。

但在此刻,岩草的蛊惑之力却像是索命的绳索,随时可能将沈陌黎拉向死亡。

要知在九龙共筑的火笼里,用蛮力闯出绝不是妙法。如此一来,别说是得到岩草,怕她在与火笼的撞击中,早被火焰吞没得连骨灰残渣都不剩。

偏偏岩草却等不了沈陌黎在火笼中慢慢思考,在被伏血剑灵的刻意捆束中,增强了对沈陌黎的蛊惑之力。

于火海世界里,伏血剑灵便是天,它抖一抖脚,火海世界就要随之震一震。

虽说伏血剑灵不是岩草选中之人,但要抓得岩草,伏血剑灵还是有诸多限制岩草行动的方法。

得有意识的岩草,在重重火焰的捆束下,虽草叶不惧火烧,却也充满危机感。

在这样的境况下,岩草自然而然没有了早前伏血剑灵与沈陌黎讨价还价,细谈赌约时那样的悠哉。

于随时可能被火海毁灭的险境里,岩草如溺水之人一般,将沈陌黎视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更希望加重蛊惑之力的飘散,让沈陌黎快些取得自己。

天下有灵之物,大抵皆是如此,在险境之下,纵使再是微弱也会爆发出瞬间自救的能耐。

岩草的蛊惑之力本就不弱,在火海中受到重重威胁,于危机中便散发出比以往更加浓郁的蛊惑之力。

令人迷惑心弦的蛊惑之力,缕缕自沈陌黎鼻端飘入沈陌黎的四肢八骸,使沈陌黎眼前不经意间出现了层层叠影。

“来寻我,来寻我……”隐约间,有岩草的声音重复着传入沈陌黎耳畔,好似极带魔性的勾魂乐,让沈陌黎在声音中毫无意识的迈了一步。

在岩草的召唤里,沈陌黎的识海里渐渐被抽离了思考,而变得一片空白。

岩草选中之人,不需要思考,仅要不断的超前冲,冲到岩草面前即可,这是岩草一向的规律。

看着如同失了魂一般的沈陌黎,几条火龙身上的火焰却是烧得更加旺盛。

它们听伏血剑灵的话来此,可却从没打算让沈陌黎活着离开火笼。在几条火龙眼底,沈陌黎要么死,要么永生受困火笼,再没有其它选择。

伏血剑灵虽对九条火龙下了留下活口的命令,但万余年时间,却让几条火龙有了自己的思考。它们以自己的思维看待沈陌黎,自然不会全听命与伏血剑灵的火。

炽热的火焰,将沈陌黎灼烧得好似在油锅中一般。虽隔着些距离,火焰还是隔着空气,以滚烫的温度灼烧得沈陌黎疼痛不已。

这是火龙对沈陌黎的折磨,它们无法直接下手杀了笼中的沈陌黎,却可以接着沈陌黎呆滞之际,略为折腾沈陌黎一番。

但与火龙想象之中不同的是,点点火烧的痛感,非但没有击垮沈陌黎,反倒让沈陌黎由岩草的蛊惑之力中极快的清醒过来。

不对!

在岩草无数次传来的声音中,沈陌黎方迈出两三步,就再次停下脚来。

第五百四十六章 自似疯癫

她清楚的听到岩草的声声呼唤,但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必然不能跟着岩草的想法行事。

前世的所见所闻,皆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她,岩草有灵,但做事却冲动无比。

为了让自己能达到目的,岩草往往能不顾一切的蛊惑选中之人朝自己奔来,哪怕被选中者遍体鳞伤、生命垂危,也阻挡不了岩草借蛊惑之力对选中之人玩命式的蛊惑操作。

若是此刻全以岩草的蛊惑之力行事,沈陌黎清楚的知道,自己必然被九条火龙刹那间夹在了火海的空隙里。

伏血剑灵期待与她结下剑契,自然不会要了她的命。

但眼前的九条火龙却不是伏血剑灵,它们听伏血剑灵之令做事,但难保在与她的对峙中不起杀心。

仅是看火龙交错间的火焰,沈陌黎便可看出九条龙对自己丝毫没有留情之意。如此冲杀过去,就算没有一下子命丧黄泉,怕也要被火龙烧掉半条命!

届时,哪怕伏血剑灵察觉到异常,想来从火龙中救下沈陌黎,怕是等不到伏血剑灵赶来,她便先被火龙烧得六魄不在、三魂残缺。

游荡在空中的九条火龙,条条目光中带着狠戾,就像看着极为厌恶的东西一般,满是鄙夷的盯视着沈陌黎。

它们周身的鳞片燃烧着炽热的火,狰狞的面目像极了它们此刻内心的写照。若不是伏血剑灵仅命他们困住沈陌黎,此刻沈陌黎怕早就成了这些火龙的盘中餐。

这是伏血剑中火焰的真正面目,它能吞噬去火中所有事物,更能用火的高温折磨着在火海里的每一个人。

沈陌黎初进入剑中世界时,之所以全无感受到火焰的炽热,也不过是因为连绵不绝的火龙被伏血剑灵驱到了别处,而火焰中的热度暂且被伏血剑灵隔离开去。

这并非是伏血剑对每一个进来者的特殊待遇,而是沈陌黎身上的王者气息,在刚踏入其中时,便已经被伏血剑灵所看中。

在世间混迹许久,伏血剑灵本以为自己用些小手段,兴许就能打动了沈陌黎这样一个看上去不过十来岁,好似不曾经历过多少世事般的小姑娘。

却不曾想沈陌黎非但不会被它的威赫之力所震慑,还与它在对峙中游刃有余,在才让伏血剑灵决定软的不行来硬的,非要让沈陌黎应下自己的赌约。

然而世间之事,并不是凭着一个人的意念就可决定。伏血剑灵哪怕此刻御火龙前来,也极难能让沈陌黎屈服。

眼下,沈陌黎就像是这看不到尽头的火海猎物。在伏血剑灵的唆使下,火龙怒目瞪眼,好像随时都可能从八面袭卷而来,将沈陌黎吞食入肚。

但这般汹涌之势,在沈陌黎看来却空有其表。

最初进入剑中世界时,她着实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在这片火海里寻找出对的路线。但适才观察到火焰的规律,顿时让她胸有成竹,慢慢想到往后的路该如何去做。

如今,反倒是岩草不断散发的蛊惑之力,成为她前进路上最大的威胁。

要知岩草的芬芳虽好,但稍不留神就可能控制了她的心智,让她做出冲动之举,这对沈陌黎而言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前世沈陌黎虽已然知晓岩草对选中之人有极强的蛊惑之力,却未想到岩草的蛊惑之力如此了得,让她仅是轻轻嗅闻一二,就已心神不定。

无边的眩晕感,让她的眼前出现无数个叠影,就连火龙与火龙交错间腾出的缝隙,都极难以辨别出方向来。

一时间冷静下来的识海,在岩草的蛊惑中,又再一次渐渐变得模糊。

天旋地转的感觉,缭绕在沈陌黎的脑海中,让她在眩晕中浑然辨不清现实与梦境。

“来找我,来找我……”岩草的声音依旧在空气中不断的缭荡,流动着令人心神烦躁的气息。

在岩草的蛊惑之声中,沈陌黎强行压制着自己眩晕无比的识海,以灵力束缚自身,让自己在混乱的意识里无法迈步脚步。

这番举动,倒是让飞腾在四周的九条火龙,眸底拂过一丝不屑与嫌弃。

这些火龙并非岩草选定之人,自然无法听到岩草对沈陌黎的呼唤,也感受不到半点蛊惑之力。

它们只看到沈陌黎似傻似癫般,一会目光呆滞的朝火笼的细缝处走去,一会又以灵力汇聚成一根绿叶长绳,牢牢的将自己困束起来。

几声龙鸣,在须臾间再次响起。

这些火龙的盘飞速度,在龙鸣之中渐渐缓慢了下来。

与五族不同,龙以鸣叫交流,而龙语又是天下无人能懂的语言之一。

很明显,这些火龙在见到沈陌黎这一连番看似痴傻无比的动作后,渐渐放松了警惕,反而觉得伏血剑灵做事太过于夸张,让它们这样的火龙困束沈陌黎,更像是杀鸡用牛刀之举。

纵观整片火海,以沈陌黎此刻的呆滞状态,哪怕不需要火龙出手,也有许多火中生灵能将沈陌黎困在其中。

火龙们便在笼中悠哉盘旋,冷言看着深处火海中央的沈陌黎,以灵力困束住自己,再在地上挣扎。

当然,对于沈陌黎那完全看不出前后因果的举动,这些火龙也不是全放下了戒心。他们在四周的盘飞速度虽有了极明显的减慢,但因常年的默契配合,还是极好的控制着周边的缝隙大小。

即使沈陌黎仅是伪装出这般痴傻的模样,想突然蓄力,冲出火笼,这九条火笼而言也不过是痴心妄想。

狂风四起的火中世界,丝毫没有对沈陌黎留半点情面。

岩草的蛊惑,火龙的炙烤,让沈陌黎在无尽的思考里,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就这般结束了吗?沈陌黎的眼中依旧是模糊一片,识海里却闪动着不甘心的锋芒。

前世对岩草的了解,让沈陌黎原有着较大的把握能抵住蛊惑之力对自己的影响。

但她没想到岩草在感觉到火海传递去的危机后,释放的蛊惑之力会一下子猛增百倍。

饶是放在一个铁石心肠,丝毫不为外界影响的人身上,这番浓烈蛊惑之力,都足以让人瞬间疯癫,更别说沈陌黎。

第五百四十七章 黑炎驱温

仅是前世沈陌黎意外习得一种秘术,这才让她勉强在岩草的蛊惑力,暂且未完全迷失了心智。

然而,面对岩草释放的浓烈蛊惑之术,沈陌黎运转的秘术撑得了一时,却撑不了长久。

她虽掌握了火海的规律,但在蛊惑之术的影响下,她的眼前只剩一片茫然。

无数的火焰如同火红的牡丹花,在这片宛如冥府之境的火海里尽情绽放。无数火苗顶着狂风,伴随着**的温度肆意舞动。

这是一片火的王国,在这里,火便是主宰。

即使沈陌黎未去碰击火龙,到火龙身上释放出的极高温度,却足以烘干沈陌黎身上的每一滴水分,让沈陌黎缺水而亡。

她的眼皮沉重无比,却丝毫不想放弃挣扎。无边火烘衬的疼痛也无法驱赶走沈陌黎的困倦,让她的眼皮好像被牵了万斤石头一般,拉着她往无边的黑暗中走去。

在连绵不绝的火海烧灼下,沈陌黎觉得眼前渐渐变得昏暗,旋即连希望都不再存在。

迷糊中,沈陌黎隐隐看着自己的眼前好似有一朵血莲凭空出现,在火笼中央绽放出黑炎万千,将沈陌黎密密实实的包裹其内。

刹那,世界从一片火红变成漆黑而昏暗,连同被烈火烘烤得滚烫无比的空气,也在这片黑炎的包裹下,急速降温。

“玥狐……”处在将近昏厥的边缘,沈陌黎还是费尽全力挣脱开她周身束缚她的灵力,朝着血莲的方向急奔而去。

这些日子沈陌黎虽不曾对任何人提及过玥狐,但从那日意外一别后,她便心心念念着玥狐。她想知道玥狐是否安好,是否有性命之危。

因受烈火的烘烤,加之蛊惑之力的影响,让沈陌黎此刻头痛欲裂,仿佛有万千只蚂蚁躲在她的脑海之中,不断的撕咬着她敏感的神经,令她痛得近乎停止思考。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沈陌黎还是咬着牙,忍痛朝着玥狐的方向走去。

数尺之遥,沈陌黎却跌跌撞撞,在步伐的不稳中好像走了一世纪都无法走到。

见到沈陌黎不顾一切的朝自己奔来,血莲却忽然大喊道“别过来!”

一道喝阻,果然让沈陌黎停下来仓皇不稳的脚步。

她抬眸看向血莲的方向,周围的黑暗映衬着莲心淡淡的火红,让血莲显得暗淡无比。每一叶花瓣上,无数的血丝自花瓣底端蔓延到末尖,就像是心月狐周身遍布的血脉,被翻到体外一般。

血莲缓缓转动着,好似在过滤着周边酷热的空气,却在沈陌黎的迈步间,不自主的朝后退了点距离。

此时的血莲尚无法幻变回心月狐的模样,加之身上因倒转时光而越来越明显的隐疾,皆让它极不愿看到沈陌黎在此刻与自己接近。

它害怕沈陌黎看到自己真实的面目后,在往后余生再不敢靠近自己。

“玥狐,你怎么了?”沈陌黎的意识虽依旧模糊不清,但她依稀还是能感觉到血莲对自己的疏远。

这些年来,她习惯以玥狐称呼心月狐,即使心月狐化成了血莲,在沈陌黎眼里都依旧是当初那个自己至交的玥狐。

血莲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丝,在呈现暗红色泽的花瓣上跳动着,好似随时都可能面临崩断。血莲的中央,花蕾簇拥间弥散着淡淡的血红光晕。

只一眼,便让人觉得如从修罗炼狱中回到人世的花般,美得诡异而惊人。

可在这份美中,沈陌黎又隐约感受到一份说不清的异样。

她想看清自己异样感觉的来源,可剧痛无比的头脑却丝毫不给她想清一切的机会。

“我……我近来对毛发过敏,你若靠近,我便可能因过敏而休克!”并不善于在沈陌黎面前说谎的血莲,在此刻病急乱投医般随意扯了个谎。

莫不是在剑外世界见沈陌黎身陷险境,此时仍处在自己劫数中的血莲,绝不想与沈陌黎这般快见面。它仅想躲在暗处,默默的看着沈陌黎。

在被亓衍收回,借由本主气息调整自身后,血莲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从死亡边缘得就回自己的命。

早前,玥狐原以为再修炼些时日,借亓衍的命魂气息强化自身后,让自己由血莲之态重幻化为心月狐模样,再见得沈陌黎,长守沈陌黎身畔。

然而,在被亓衍收回时,亓衍却好像早已看穿了血莲即将面临的劫难。

在最初救下血莲之际,亓衍便淡淡一言“天劫终归要降临”。

初时,血莲猜测不透亓衍那话的用意。但随着时光的推移,在慢慢的借命魂修复自身元气之时,血莲这才慢慢发现了亓衍所说的天劫是何所指。

早前,它悄然逆转时光,让沈陌黎逃开必死的命运,得以跨越轮回重生,本以为瞒过了上天,如今看来,却不过是它自欺自骗的谎话罢了。

逆转时空之力,让血莲由心月狐之态快速倒转回最初的血莲原形,还近乎枯竭在沧冥巨森之中。它原以为自己奄奄一息间,却仍得以保命,便是躲过了贼老天的目光。

但是,知道天劫降在血莲身上,它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违背天命改变了沈陌黎的命数,便要由它来承担逆转时空的劫。

最初的万雷焚身,不过是天劫的开始。

亓衍虽以本主身份,替血莲挡下了万雷击打,但越往后的天劫越发恐怖,血莲并不信亓衍每一次都有那般实力与运气挡下那些劫难。

血莲自己闯的祸,也不愿全由亓衍替自己扛。

在命运的转轮再次将血莲与亓衍以同一本主身份的缘由再次拉拢到一起后,血莲便已知晓,自己再没有借口可以撇开亓衍暗自躲在世间的某个角落。

此刻离开亓衍前来救沈陌黎,冒最大风险的并不是血莲,而是亓衍。

也不知运用了哪种方法,亓衍将血莲身上的天劫引入自己体内,才让血莲前来营救沈陌黎。

雪域的位置、进入伏血剑的方法,皆是血莲出发前,亓衍亲口告知。

宛如天神料事,亓衍不仅能预测到沈陌黎的行踪般,还能清楚的告知血莲,沈陌黎在何处,将遇到何等劫难。

血莲虽不知亓衍以何种方式对沈陌黎的一切预测得如此清晰,甚至于对于身为自己本主的亓衍,那般料事如神感到些许畏惧。

第五百四十八章 谎不自掩

为了能尽快救下沈陌黎,血莲在来此地之前,对于亓衍的举动虽心存着诸多的疑惑,也顾不得再多加追问亓衍。

亓衍虽是血莲的本主,但在血莲眼里,沈陌黎才是它的命,是它比本主更值得珍惜的人。

前世种种,在时光的倒转中已然让所有人忘却一切,却除了血莲与沈陌黎。这是血莲以命相拼,才留下的战果,它不允许任何人在今世将沈陌黎伤害,让自己险些丧命才拼得的时光逆转,没有了丝毫用处。

天劫将至,血莲仅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替沈陌黎摆平眼前的灾祸,却没有任何时间与沈陌黎再续前缘,重话家常。

它要赶在下一次天劫降落前,赶回亓衍身畔,以神魂的身份归入亓衍体内,才能让亓衍顺利的抵挡住天劫。

前世的天劫,因它的任性而为结下,亓衍身为血莲的本主,并非一定要替它去面对一次比一次狠厉的天劫。

世间本主,为了让自己活命,断然与自己的魂或魄斩断联系的并不少见。仅要命魂在,其它魂魄便皆是可以抛舍的存在。

但亓衍明知逆转时空的天劫猛烈,哪怕是笑傲九天的神祗都难以抵挡一次比一次猛烈的天劫,却还是选择将天劫转移到自己身上,让自己为血莲抵挡天劫,这让血莲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逃之夭夭,独留亓衍一人去面临天劫。

自万年前本主肉体四分五裂,本主的三魂六魄便各自潜藏在天地各处。

没有了肉身支撑三魂六魄,纵然命魂所在,便是本主所在。

但亓衍的三魂六魄皆强大无比,在本主躯体本邪帝撕裂成万千肉块之时,便毅然各奔天涯,再本主对各魂各魄曾经记忆的封印中,渐渐忘却本主的存在,将自己视为一个个独立活在天地间的个体。

纵然仅是一个魂或一个魄,但因实力的强大,让他们在各自逃命生活里,丝毫没有因此而受到欺凌。

恰恰相反,他们的绝大部分实力与记忆在本主躯体濒临解体前被封印,他们却依旧是那个傲视一方的存在。

血莲身为本主神魂,因拥有控制时光之力,而意外解封了自己受封印的记忆。

万年前的腥风血雨,与而今世界的相安无事、太平祥和,在血莲心底留下极大的震撼,让血莲本下定决心,在有生之年再不与本主的其它魂魄有所联系,将自己视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个人自在而活。

然而事实从不曾按血莲预想的方向发展,它想好的一别两宽,与本主再无联系的小心思,在与亓衍再度相遇的瞬间,被击得粉碎。

当亓衍出现在血莲面前时,那与本主相近的面庞,与本主全然无异的性格,让血莲再想逃避,也逃脱不了自己将亓衍视作本主对待的内心。

亓衍虽从不曾说过血莲逆转时光之事,对前世发生的事情也毫无记忆。但仅是与亓衍对视,血莲便能猜测到亓衍早已看穿时光逆转之事,更在它之前预测到了天劫将至的事实。

眼下,亓衍虽未亲自现身此处,但他却将天劫的危险留给自己,让血莲在救沈陌黎的过程中,没有任何因天劫牵连沈陌黎的可能。

如此本主,血莲由怎敢负了亓衍。

此刻,血莲虽贪恋极与沈陌黎相伴的时光。但本主冒着性命危险,让它得以至此,它又怎能自私的留在此地?

况且,本主三魂六魄虽分散各地,但仅要命魂散去,其它魂魄哪怕逃到天涯海角,再如何与本主远离关系,仅要命魂不切断与其它魂魄间的联系,三魂六魄皆会随命魂而消逝在天地间。

亓衍接过了血莲体内的天劫,将危险转移到身上,却没有改变血莲受天劫惩罚而死的命运。

天劫的转移,对血莲而言唯一的区别,或许只是万千天劫打在亓衍身上,自己少受点皮肉之苦罢了。

但仅要亓衍的修为被天劫耗空,那便是血莲与亓衍一起走向死亡之时。

一时间,让血莲在随时可能遭天劫惩罚,虽亓衍命丧九泉之际,竟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去面对沈陌黎。

血莲上旋转着娇艳的花瓣,将火龙以及伏血剑中无尽火海挡在外面。它火红有带有灵性的目光,就那般温和的望着沈陌黎。

前世一起患难的经历,让它无比想与沈陌黎一起,再见一见昔日美好风光。但在它逆转时空那里起,便注定了它终究有一日要受天劫所灭的命运。

长痛不如短痛,此刻的血莲,便在刻意疏远着与沈陌黎的距离。它不愿让沈陌黎知晓半点与天劫有关的事,更不想忽然之间死在沈陌黎面前。

此刻,血莲仅想尽快在沈陌黎周边凝聚出一道隔离炽热的结界,让沈陌黎不受这片火海与岩草蛊惑之力伤害。

望着血莲对自己的疏远,沈陌黎的眸底暗了暗。虽血莲什么都不曾说,但她感受得到血莲有事在瞒着自己。

时明时灭的莲心,就好似一个天然的屏障,渐渐将沈陌黎周围的蛊惑之力驱散得干净。

在逐渐消散的蛊惑之力中,沈陌黎的神智也缓缓变得清明。她强忍着蛊惑之力影响过后识海不断传递来的胀痛无比,试图在血莲异常的动作中,捕抓到零星与血莲相关的信息。

前世她与玥狐相识许久,可从来不曾听说过玥狐对毛发过敏。纵然玥狐早前不知何故,显得羸弱无比,但这也不该让玥狐无端落下个过敏的毛病。

若是玥狐对毛发过敏,前世无数次腻在她肩上、怀里,怕玥狐早已因过敏而休克万千次。

但沈陌黎此刻并不打算拆穿玥狐的谎言,她知晓玥狐那般躲避自己,必然有着不能说的原因。

看着血莲上触目惊心的血脉喷张,沈陌黎就好似看到了前世玥狐为它挡剑的那一刻,难掩的伤痛之感蔓延心上,让沈陌黎觉得心痛无比。

她强忍着难言的痛楚,仅是淡淡的在嘴角扬起弧度,微笑道:“成,你若过敏,我便不过去了。仅要还能见到你,就足够了。”

说前半句时,沈陌黎的语调故作轻松,显得心情愉悦无比。可后半句话,却还是将她略为沉重的内心世界流露而出。

第五百四十九章 妖尊再成

对于玥狐,沈陌黎有着太多的愧欠,却从来没有弥补玥狐的机会。

不管是前世亦或者今生,玥狐本没必要与她冒险,共经历那些生死。然而,在每次险境降临时,玥狐却会毫无保留的力争为沈陌黎遮挡去所有的灾祸。

沈陌黎能得以在此时还活着,还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玥狐为她挡下的那些血灾。

玥狐未血莲修行而化成的妖兽,虽连妖族人的身份都够不到,但在沈陌黎眼中却早已将玥狐视作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亲人。

前世的玥狐在她面前毫无遮掩,不管是喜是悲,是放纵天涯还是躲避强敌,都不曾对沈陌黎有过隐瞒。她们共生死,在彼此信任中可以为对方抛头颅洒热血。

但如今,沈陌黎却不知是从何时起,让玥狐在自己面前,还要特意扯谎以拉开自己与玥狐间的距离。

可惜玥狐在沈陌黎面前撒谎的能力太过于低弱,仅是一语,就揭发了玥狐内心所有的不淡定。

因谎话说得太过于拙劣,在话初道出之际,玥狐便察觉到自己的谎言怕瞒不过沈陌黎。

骗人者,必先骗过自己。玥狐自知谎言如此卑劣,连自己都觉得完全无法信服,更别说瞒过沈陌黎。

在他人面前,玥狐是沧冥巨森之主,是那个火红双眼中随时带着锐利锋芒,可置敌人于死地之人。万年之中,不管再狡黠的人,进入沧冥巨森后的下场皆仅有一个死字。

前世时光,直到沧冥巨森被尽数毁灭,在玥狐尚能管辖沧冥巨森之际,能活着在沧冥巨森里走动的人也唯有沈陌黎一人。她是玥狐自灵魂深处在意的人,也是沧冥巨森万千生灵唯一认可的人。

与沈陌黎的两世相处中,玥狐丝毫无法让自己在沈陌黎面前呈现半点凶煞面貌,甚至连半点谎话都不忍心对沈陌黎说。

犹记得沈陌黎进入沧冥巨森之时,玥狐本是察觉到沈陌黎身上不属于巨森里的气息前往围剿。可就是那次相遇,让玥狐从此往后再无法放开沈陌黎。

即使此刻,玥狐因自身种种,丝毫不愿见沈陌黎靠近。但若有危险降临,玥狐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挡在沈陌黎跟前。哪怕那般做会让它神魂俱灭,它也在所不惜。

此刻,沈陌黎焦急而探究的目光,紧紧盯视着血莲。

好在玥狐此刻以血莲之态呈现,而将双眼藏在层层叠叠的莲瓣之后,以避开与沈陌黎的对视。

层层莲瓣,就好像是将它层层包围的保护伞,让玥狐在沈陌黎看不见的莲心处,双眼闪烁,若在逃避着自己谎话的不完美。

它不愿让沈陌黎打扰,自然不想让沈陌黎知道任何与天劫有关的事。虽说逆转时空引来的天劫是针对于它,但玥狐至今都心中无底,丝毫不知往下的天劫会以何种面貌出现。

在五族之内,万雷轰顶便是天下强者都难以承受之重。可在天劫之中,万雷同击却是最常见,也是威力最小的一种惩罚方式。

万年前,就在玥狐的本主还未与邪帝决战,身陨世间前,玥狐便曾无数次尝试借由与本主间的联系,探得天劫的消息。

那时的它虽是神魂,却还是本主魂魄中实力最差的一员,甚至于修为比其它六魄还不如。

若非本主身陨世间,将强大的本主之力分别灌入到命魂与神魂之中,意外觉醒了它体内的时空逆转之力,怕此时的玥狐,仍是本主身畔虽默默无闻的一只由神魂衍化而成的小狐狸。

与其它魂魄不同,在被本主遣散到沧冥巨森后,玥狐并不曾忘记过往的记忆。本主、邪帝,甚至于万年前发生的一切,它都记得一清二楚。

曾经本主死去时的那一幕,也便在它当初的惊慌失措里,成为了它万年的噩梦。

直到沈陌黎的出现,玥狐亲眼看着前世的沈陌黎面对强敌毫不退缩,眸中闪动着与当年本主一般的坚韧,让常年居住在沧冥巨森中不问世事的玥狐心有所动,意外救下沈陌黎,两人点点滴滴的相处时光,才渐渐助玥狐横扫去自己的万年噩梦。

可是沈陌黎前世的坎坷,也让玥狐及沧冥巨森随之卷入其中。虽得到妖尊本主一部分修为真传,但玥狐自身的实力太过低下,而无法将妖尊分散到它身上的力量全部激发。

这才使得前世的玥狐,在洛魁圣殿网罗天下强者追杀沈陌黎的过程中,完全没有为沈陌黎地挡下血灾的能力。

在无数次绝境横生之际,前世的玥狐也曾想过去寻找亓衍相助,护得沈陌黎安好。

妖尊的躯体四分五裂后,与亓衍同为妖尊魂魄的玥狐,虽相隔万年不曾见过亓衍,却也十分了然亓衍必然再回妖尊的幽冥圣殿,继续以妖尊身份出现。

仅是幽冥圣殿从此之后便成了神出鬼没的存在,无论是妖尊曾经的挚友,亦或者妖族中各个器重的大将,都再无法找到幽冥圣殿的踪迹。

它就像从阴曹地府里横空出现之物,分明飘摇在三国六海的地界里,可却像极了不存在的宫殿。

但这并难不倒玥狐,三魂六魄的联系,让它得以凭借与亓衍间的感应,在短时间内寻找到幽冥圣殿的所在。

然而,若非迫不得已,玥狐并不想去寻亓衍。

要知前世妖尊本主在躯体即将被邪帝撕碎前,费尽最后的气力将三魂六魄遣散各方,还不忘封印了一魂五魄的记忆,为的就是让这些分散在各地的魂魄想不起自己的身份,在亓衍去寻他们之前,无法凭借魂魄感应寻找到亓衍的下落。

妖尊的肉体虽亡,但作为命魂的亓衍未被抹杀,妖尊便能够借着命魂的转世重归人世。

世间的三魂六魄皆是奇怪,分明可以各有自己的思想,但归位魂魄后,又必然皆属本主。亓衍,说是妖尊的命魂,也是妖尊自身的一部分。

当年的妖尊躯体毁灭,体魄虽躯体而消逝,剩余的三魂五魄虽因本主肉躯的毁灭而受到极大的影响。但万年时光,足以让亓衍重聚本主元神于自己转世的体内,让自己逐渐自成本主。

第五百五十章 天劫连绵

如今的亓衍与当初妖尊最强盛时的实力相比,仍略逊一筹。但亓衍的记忆、修为等一切与妖尊一体,俨然就是妖尊本人。

玥狐虽不知当初妖尊在打散三魂六魄时,为何还要留着自己的记忆。但在前世的流离失所中,它便已然知晓,若非迫不得已,它必然不能去寻找亓衍的踪迹。

邪帝虽在万年前已被众强者一起封印,但邪帝的爪牙遍布各地。仅要它稍不留神被邪帝的爪牙盯上,而去寻找亓衍,便无疑是将自己连同亓衍的命一起推入万丈不复之境。

今世,玥狐虽不知亓衍为何如此早便前来寻找自己。

但三魂六魄间的感应,让玥狐隐隐能猜测得到,亓衍不记得前世所发生的种种,但通过血莲将枯死的感知,也必定猜测到它瞒过本主,偷偷逆转了时空。

在血莲枯萎近死之际,亓衍的出现,无疑救了玥狐一命。

若非亓衍转世,渐渐以命魂凝聚了本主之力,借命魂妖力为血莲疗伤,此刻的血莲怕早已枯萎,而它玥狐则必然随着血莲原形灰飞烟灭,连进入阴曹地府的机会都没有。

重得一生,玥狐本以为自己可以在沈陌黎遇到一切灾祸之前,改变沈陌黎的命运,让沈陌黎与自己今生可以无忧的在沧冥巨森中游荡。

然而重生后的现实,却让它不得不几经逃避沈陌黎。

望着那火光黯淡的血莲,沈陌黎面庞上虽故作轻松,眸光里的焦急却骤然乍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在玥狐面临生与死时,她所能做的都不多。

她极想护得玥狐安好,但看到此刻的玥狐,又全然不想让自己知晓它发生了何事。

随着火龙散发的火光被隔离,四周的温度骤然降低。外界明明是火涛滚滚的世界,穿过黑炎凝聚的结界,刮拂到沈陌黎身上变成了清凉的气息。

见将黑炎结界凝聚成形,玥狐也不再多做停留。亓衍面临天劫,它必须尽快赶回。

纵然此刻沈陌黎目光中流露出的担忧,让玥狐心中如针芒扎刺,但眼下它却绝不能停留在此地。

带着尽力在遮掩的失落,玥狐终是将重重叠叠的莲瓣收拢道:“黑炎结界已成,我还有要事需做,便先告辞了。”

玥狐并没有回应沈陌黎方才说的话,也没有与沈陌黎多述思念。在未来不知何时消失于天地间的踟躇里,它仅想尽可能的拉开自己与沈陌黎的距离。

这样,或许哪一日它消失了,沈陌黎兴许也不会过于受思念之苦的折磨。

玥狐就是那般失魂的想着,它不想知道沈陌黎现在心中所想,如何看它。借着血莲的盘旋,背对着沈陌黎,即刻便打算离开。

与沈陌黎前世相处近百年,那些时光与它的万年长寿相比不过是瞬间。但即便如此,玥狐也觉得那段共历风雨的岁月,比得过它万年所有的韶光。

眼下,它怕自己多知道一点沈陌黎的想法,便再也不忍心离开。

“玥狐!”见血莲即将飞身离去,沈陌黎喊道。

对于这个自前世便掏心掏肺待她的小狐狸,沈陌黎有着太多的情谊融在里头。

不管玥狐发生何时,此刻为何对她那般刻意的装出生分,两世情谊,都足以让她知道玥狐的真心。

听到沈陌黎的一声呼唤,玥狐虽知不该停留。

多一秒的停留,就可能给玥狐多一时的羁绊,而不愿离开。

可是它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在沈陌黎呼唤它名字的刹那骤然停顿。

就再听一句沈陌黎所言罢……玥狐在心中暗想着。

若是此刻沈陌黎不顾一切的扑过来,拉住它,兴许它真的再不忍心离开。

在幽冥圣殿疗伤的这些岁月,玥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沈陌黎。若是可以选择本主,怕玥狐早就抛舍去亓衍,欢天喜地的投入沈陌黎的神魂之位。

但妖尊的三魂六魄,命运早在生得妖力的一瞬间注定。玥狐作为妖尊神魂,直至灰飞烟灭前都无法摆脱自己的命运。

仅要妖尊本主需要,玥狐便必定要归位本主,将自己融入神魂之位,成为本主的一部分。

过往逃了万年,玥狐本就是为了逃避开必将重归神魂的命运。天地逍遥,感受过自由的滋味,玥狐便不再愿意受本主束缚,而长年身居神魂之位。

它虽仅是一个神魂,可在万年自在的日子里,让它渴盼极了同其他人那般无所束缚的行走在天地间,即使仅是每日无所事事的看着日出日落,哪怕只是在黄昏或黑夜狩猎烤果,对现在的玥狐而言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如今的亓衍为自己接过天劫,即使玥狐再想躲避,也避不开天劫毁灭亓衍,自己随之消失的命运。

纵然它不畏死,它也无法做到在死前不管不顾亓衍,而去享受最后与沈陌黎相伴的岁月,纵游于天地。

那份与生俱来就无法改变的神魂牵扯,让玥狐与本主间难以扯断的羁绊,让玥狐再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此去一别,玥狐甚至已做好归位本主神魂的准备。

天劫一劫比一劫险恶,即使是平日里看似没心没肺的玥狐,也心知仅有重聚妖尊的三魂六魄于亓衍身上,才能以至尊妖气避开天劫的追踪。

万年前,妖尊以至尊妖气雄霸八荒,若不是当年的邪帝以卑劣手段,让妖尊的至尊妖气受到极大的压制,邪帝也不可能如此简单的压制妖尊。

当年之事,作为妖尊神魂的玥狐都知之不多,但时光辗转至今,让玥狐逐渐下定决心,要将自己归位于亓衍的神魂之位中。

比起短暂的守护在沈陌黎身畔,玥狐更想要看到沈陌黎一世平安。哪怕只是身居本主之位里,远远的看着沈陌黎,在沈陌黎面临大危大难时恳求本主救得沈陌黎,对玥狐来说也是一种满足。

玥狐在虚空中盘旋着,周身若暗若明的莲瓣在黑炎的衬托下显得更为妖艳。它为回头,却似在等待着沈陌黎将将话说完,甚至于在冷漠的外表下,还期待着沈陌黎给它一个离别前的拥抱。

但在昏暗之中,沈陌黎仅仅是靠近了几步,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的血莲。

第五百五十一章 旧簪情谊

适才离得远了,沈陌黎并未看到血莲莲心处依旧呈枯萎之态的裂痕。

此刻一靠近,那道道枯黄而深邃的裂痕,便入刀刀风刃刮剐在沈陌黎心上。

玥狐虽从不曾对她提及过自己化成血莲枯萎之事,但早前在沧冥巨森中,她从其它生灵处隐隐打听到一些端倪,也暗暗能猜测到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玥狐冷冷问道。

在过于安静的四周里,玥狐的心在感受到沈陌黎气息靠近时便已狂跳不止,甚至于渴盼沈陌黎一句话将它留下。

两世的羁绊,让玥狐贪恋极了这份没有尊卑的情谊。这是两世之中,它唯一感受到平等相待的缘分。

要知前世,在妖尊面前,他是卑微的神魂。在沧冥巨森的万千生灵面前,它是被托付着沧冥巨森生存希望的神。

无论在哪种环境里,它或卑微,或尊贵,都是活在世人或轻视、或高看的目光里。在活着的万年里,玥狐自别人的眼里看到的从来就没有如同沈陌黎眼中的那般真挚情谊。

于流转世间的万千年里,它羡慕于那些感情真挚的有人,更渴盼能遇到平等待它之人。

芸芸众生间,或许有许多人渴盼位居权利的顶端,或以修为实力称霸天下,或坐拥珠宝美女无数。但玥狐向来不对这些感兴趣,它仅想过着诗情画意的生活,独自逍遥于山水间。

而沈陌黎,是它唯一想与之一起同面临风雨,共流连于山水的人。

纵使两世之间,玥狐遇见的人无数,但沈陌黎却始终是它最珍惜的挚友。

哪怕此刻留下,会让玥狐面临必然的死局,但玥狐依旧愿意因沈陌黎的一句话而不顾天劫降落,留在沈陌黎身畔也在所不惜。

可是,在期待中,玥狐还是保持着最后一丝的冷静,而呈现陌生疏远的态度。

诚然说,玥狐并不想在沈陌黎面前灰飞烟灭,那种生离死别的画面,前世它已经历过一次,再不想看到第二次。

就在这样的纠结里,玥狐仅是在等,等着沈陌黎开口,而浑然不知自己往下究竟该如何做。

在它怦然跳动的内心之外,叶叶莲瓣收拢遮挡住它所有的表情,才让原先于沈陌黎面前丝毫无法遮掩住自己情感变化的它,得以在此刻强装着自己面上的淡然。

然而内心的过快心跳,又让玥狐急不可耐的想知道沈陌黎往下的话。四周过度的安静,使玥狐终究急切的开口询问沈陌黎。

有何话说,有何事做,玥狐嘴上虽是这般冷冷的问话,心中却还是燃烧着一抹不理智的期待。

见玥狐这般冷淡的问话,沈陌黎却燃烧起一抹安心。

两世与玥狐相处,让沈陌黎极为了然玥狐的秉性。倘若玥狐真想与自己保持距离,渐渐同自己疏远,就不会这般停留。

前世的玥狐,是沧冥巨森之主,哪怕沧冥巨森被毁,它面对外人始终是那个冷漠傲然的存在。

不耐烦时,它可以眼睛都不带一眨的抹杀去众人性命。心情不悦时,它可以一把火烧光成片敌营。

它的行为极端冷血,从不曾给人一丝说话的机会。

哪怕沈陌黎因玥狐的冷血,而多次劝说玥狐,试图让玥狐减少杀戮,却也从不曾改变过玥狐的思考半分。

也唯独在沈陌黎面前,玥狐会始终保持着初心,呈现出温顺又粘人的小狐狸模样。

见到玥狐的这般停留,就算不再多说何话,沈陌黎也能知晓玥狐还是当初的那个玥狐。

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转首看向他处道:“也没什么,只是想好好的跟你道声别。若有大难,别忘了还有我。”

说罢,沈陌黎自墨发上取出一支发簪,递去与玥狐。

以翡翠做的的簪子中夹带着几丝奶白,雕刻着古朴的星月形状,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有些年代。颗颗水晶串成一线悬挂在簪子前端,显得格外娇巧。

在周围黑炎的照耀下,簪子闪烁着或明或暗的光泽,好似被淹没世间的宝藏,被岁月铺上了一层尘埃。

簪子的长条多数并没有多做雕刻,但沈陌黎手里的这枚簪子长条上,却有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凰展翅而飞,若在火中重现人间。

就簪子本身而言,让人看着并没有多大的价值。

但知晓簪子来历的玥狐,对于沈陌黎这一举动却甚为惊讶。

震惊之余,它以一叶花瓣,匆匆将发簪收入花芯,这才强忍哽咽道:“好。”

无论前世今生,在世人眼里皆是玥狐在为沈陌黎争取生路,在为沈陌黎挡剑杀戮,在救得沈陌黎性命。但仅有玥狐知道,是沈陌黎在一次次的救助自己。

离开本主后的玥狐,虽说成为了沧冥巨森的网,但它却从不曾有过一时半刻的愉悦时光。

它的每一瞬间,不是在虚无缥缈里空度,便是在无趣的杀人赶人中走过。

直到遇到沈陌黎后,它才知道快乐是种什么感觉,它才感受到逆境中的坚韧与不屈是何种模样。

与沈陌黎相处的时光短暂,但是玥狐最惬意的时光。它可以放肆的笑,肆意的玩闹,而毫不需要掩盖自己内心的感情。

在沈陌黎面前,它就是那只无忧无虑的小狐狸,可以望着没有星辰的夜晚,说上通宵的话,可以在随沈陌黎躲避血灾的路上,苦中作乐的展颜欢笑。

这让玥狐对于与沈陌黎的那份情感,变得愈加的珍惜无比。

而放在素日,玥狐并不会收下这枚对沈陌黎意义非凡的发簪。但今日这一别,兴许就没有再见面之时,这让玥狐贪心的想收下这枚发簪,当做对沈陌黎最后的留恋。

簪落莲中,玥狐再也难以遮掩住内心的不舍,再不愿多听沈陌黎说一言,便以血莲之态逃荒似的匆忙离开。

它害怕自己在此地再多做几息的停留,便再不愿意离开沈陌黎。

那枚簪子,是沈陌黎自出世就一直带在身上的物件。沈陌黎小的时候,将她当做挂件带在脖子上,还被人笑话带了个利器当做防身之物。

再大一些,那枚簪子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沈陌黎的发丝间,成为沈陌黎从不曾离身的物件。

前世的玥狐,虽不曾见过沈陌黎儿时的模样,却听沈陌黎提及过不少与这枚簪子有关的事。

第五百五十二章 九龙灭顶

别人兴许不知道簪子对沈陌黎的意义,玥狐却再清楚不过。

沈陌黎将如此重要的物件交给它,无疑在说明着玥狐对沈陌黎的在意。

虽说这簪子并不是什么神兵珍宝,也没有多少价值,但既是沈陌黎最珍视的物件,那便是玥狐眼中的宝。

暗沉的血莲,就这般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沈陌黎的视线里。

但沈陌黎周边的黑炎结界,却不曾因血莲的离开而有半点减弱。

沈陌黎心底,虽仍有万千话语想对玥狐说。但从玥狐此刻的态度,她就隐约能猜测到玥狐还有其它事要做,且玥狐要做的事,应还带着极大的危险。

那枚簪子自她来到人世后,就不曾离开过她。因前世的经验,让沈陌黎在离开墨城之后,就借着她留在簪子里的浓郁气息,简单做了一个微型的险境感应。

持这枚簪子之人,仅要遭遇危险,便能借着簪子内的感应传递到沈陌黎这处,让沈陌黎借着感应传递来的位置,寻找到持着这枚簪子者的所在处。

原先,沈陌黎借前世所学的这险境追踪术,将簪子赋予术法,本是想在与沈牧北重见之时,将簪子交由沈牧北随身携带,不想在今日发挥了用处。

不得不说,当日沈牧北为护她安好,带着重伤冲出墨城密道,而被亓衍带走后,沈陌黎便下定决心要制成一件可追踪在乎之人的簪子,让自己能感应到在意之人是否身陷险境。

仅是与沈牧北一别后的相见,每一时一刻都显得匆忙无比,让沈陌黎还未来得及将簪子交给沈牧北,沈牧北便再次消失在自己眼前。

现如今,她能猜到玥狐惹上了极大的麻烦,自然想在玥狐身陷险境时,自己能为玥狐分担一二危机。

直到血莲远去在看不见踪影的尽头,沈陌黎的目光才再续回到了眼前的世界。

不得不说,玥狐的这方结界凝聚得极为巧妙。不仅将火海中的炽热消除得一干二净,还极大的削弱了岩草散发的蛊惑之力,却还让蛊惑之力弥散着淡淡的气息,飘入到自己的鼻尖里。

借着那淡淡的蛊惑之力,沈陌黎可极快的寻找到岩草,又不受岩草所束缚。

她凝视四周,没有了浓郁蛊惑之力对识海的影响,此刻她的思维也敏锐了很多。

此刻,她才看清眼前的九条火龙盘旋,正因她周身出现的黑色结界屏障,而极为警惕的看着她。

要知伏血剑内世界从来没有人能够自由出入,可方才的那朵血莲不但在火海中穿行自如,甚至将它们火光汹涌的坚硬身躯当成透明之物,直接从它们的龙身中穿行出入火笼。

这般诡异的情景,让火龙震惊无比,只觉得仿佛撞鬼了一般。

在血莲穿行之间,有二三龙头离血莲较近的火龙,甚至还张着一张火焰滚滚的嘴,试图将血莲吞入肚中,可奈何怎样吞食,都无法伤及血莲半分。

它们不知道的是,伏血剑本就是妖族的手笔,于它们生出意识在这片火海里纵横之前,妖尊便已如把玩寻常物品一般把玩过伏血剑。

剑中火海,便是拜妖尊以神魂黑炎之火所赐。身为妖尊神魂的血莲,面对本就是以自身黑炎分化而来的火海再熟悉不过,又怎会受到这片火海的侵扰。

虽说血莲此刻重伤未愈,实力不及强盛时万分。但若是一个不高兴,它张嘴尽数吸收走伏血剑内的火海世界,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若非在进入伏血剑前,亓衍千叮万嘱血莲莫对伏血剑不利,玥狐早就在怒火中将这片火海尽数毁去,让伏血剑变成一把无用的废铁。

伤沈陌黎者,血莲从不打算饶恕。

仅是卖于亓衍一个面子,血莲这才仅于沈陌黎周身凝聚出一个屏障。

离去前,血莲望着周围九条对自己呈现獠牙怒瞪之态的火龙,仅是一脚踩在一条火龙头顶,危险气息横行四方的盯视着脚底那头凶猛至极的火龙,淡淡留下一句:“不识主的东西。”

说罢,血莲也不给火龙有半点反应的机会,一个加速便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

天劫不知何时降落,让血莲丝毫没有多余的时间在此刻耗费时间。

它的一句冷淡之语,是对火龙最后的警告。

可伏血剑与血莲的渊源,在这片火海生成的千年后,才得以生出意识的火龙而言,又怎会有若知悉?

见到血莲踩在自己的头顶,在适才被踩的那条火龙骤然盛怒。它怒不可揭的咆哮着,愤怒将龙头左右横扫,好像要甩去血莲留在自己头顶的污秽一般。

亲眼目睹同伴受到这等侮辱,其余几头火龙心中的怒火也随之滕然上升。

它们无法寻到血莲算账,变将宣泄火气的对象转到沈陌黎身上。

面对薄若白纸的黑炎屏障,九条火龙怒目而瞪,在盘旋缠绕中发出比早先更为暴怒的龙鸣。

阵阵宛若雷鸣惊人的声响,在火海之间回荡,竟将排山倒海的火焰都震得有些许颤动。

体态矫健的火龙,在数声龙鸣的交流里,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竟在一瞬间里,打散了火笼之态,龙爪雄劲的抓握着数团火焰,张牙舞爪的腾飞在岩浆上,张着满是火焰的大嘴,自四面八方朝沈陌黎冲来。

龙鳞周边,火焰围绕成圈,将沈陌黎牢牢困束在其内,连半点缝隙都不曾给沈陌黎留下。

三尺、两尺、一尺……

火龙的距离越来越近,沈陌黎仿佛感受到越来越近的死亡气息。

在火龙朝着沈陌黎冲杀来之际,无数火焰散布出炽热的温度,将黑炎之外的空气都烤成焦黄一片。

无数的黑烟,在火焰与空气的燃烧中疾速萦绕,使黑炎外的世界逐渐变成模糊不清的画面。

不好!沈陌黎心中暗叫不妙。

她望着连绵不绝的火焰,在黑烟遮挡下渐渐看不清痕迹,目光骤然望向了顶端。

百丈之上,龙头迎来的中央,是这片火海间唯一未受火灼的缝隙,也是沈陌黎能想到的唯一出口。

第五百五十三章 败龙微吟

望着近在眼前的缝隙转眼便要消失,沈陌黎再续垫脚,祭出一团黑炎萦绕足尖,骤然加快了自己飞向火龙包围外的速度。

骤然间,火焰在九龙撞击中四溅八方,因龙头与龙头剧烈的碰撞而发出的巨响,更记得火海地面上的岩浆飞溅十尺。

原有极为不详预感的伏血剑灵在匆忙赶来的路上,望见周边的天摇地动,瞬间心急如焚。

伏血剑灵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大意,竟让火龙闯下这般大的祸事。

火龙乃是伏血剑内世界衍生出的火海生灵,即使自己生有意识,灵力也属于伏血剑的一部分。

素日里,伏血剑灵向来都不多管束九条火龙行事,甚至于对九条火龙所做的一些不分轻重的举动,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

这并非是伏血剑灵对九条火龙的独宠,而是九龙乃火海世界的根基,分守火海世界的九端。

剑内火海,唯有九端平衡,才能保持火焰的平稳,持续岩浆的流动。

一旦九龙之一出现意外,剑中世界也会随之变得摇荡不稳。而若九龙皆已出事,那么剑中世界便需要伏血剑灵大耗修为才能险险保住。

如今火海震动,四周火焰摇曳不稳,无疑都在向伏血剑灵述说着一个现实:九条火龙必然全部出事。

这是伏血剑灵极不愿看到的事,却也是伏血剑灵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早前,它在岩草附近见到自虚空盘飞向九龙那头的血莲,便隐隐感觉到事情不妙。

奈何岩草在火焰的困束中,竟呈现出一副死不畏惧之态,勇猛的冲撞着四周的火焰。

岩草虽属植被一类,但草却比天下最坚实的神盾还要坚固几分。

几番撞击下,围绕在岩草周围的火焰,竟出现了道道不属于火焰的裂痕。

无奈中,伏血剑灵也仅好祭自己的妖力,以加强火焰的牢固,使岩草一时半会无法冲出火焰。

但这样做的后果,便是让伏血剑灵在见到血莲的一时内无法马上赶往困束沈陌黎的火龙之处。

在血莲最初出现时,伏血剑灵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九龙见到血莲上的黑炎,能感受到火海世界出自血莲手笔,而听命血莲行事。

然而,此刻的火海凶险之态,却在无数次提醒着伏血剑灵,九条火龙非但没有听命于血莲,还极可能冲撞了血莲,让血莲降怒于火海世界。

于这些年里,伏血剑灵极少回想起当初妖尊赐伏血剑火海的情景。但火海世界皆源于妖尊神魂,这个事实,即使过了千百年也不曾改变过。

当初妖尊在世时,妖尊神魂虽是三魂六魄中实力最弱的一魂,然而却也比天下万千强者三魂六魄实力相加的总合要强盛许多。

与妖尊偶遇时,伏血剑已是妖界名剑,还在妖族与星族的混战中救得过妖尊,护得妖尊不至于被斩下一只胳膊。

为谢伏血剑灵的相助,妖尊在伏血剑剑刃上孕生出这片滚滚火海,以让伏血剑灵得揽天下之物于剑内。

可以说,伏血剑灵是得血莲黑炎赏赐火焰,才有了今日的剑中世界。

但也因剑内之火尽数来源于血莲,让尔今的血莲即使命悬一线,实力也与万年前相比也羸弱许多,也对收回这片维持剑中世界的火焰轻而易举。

血莲在剑中来去匆匆,甚至在伏血剑灵头顶掠过时,都不曾停留看过伏血剑灵一眼。但伏血剑灵却知道血莲的这番匆匆离去,实则是饶恕了自己一命。

当初的伏血剑虽是妖族名剑,但与登入巅峰境界的神兵相比,还是显得十分弱小。

血莲黑炎,与伏血剑属性相同。只一把黑炎,就让伏血剑登入巅峰之境。

现如今,漫长的时间已让黑炎与伏血剑灵脉脉相关。若血莲强行分离了黑炎,无异于要了伏血剑灵的命。

虽只是须臾间看到血莲一眼,伏血剑灵却能看出血剑此刻的状态极为不好。

血莲分得的黑炎里,残留着血剑的少许记忆,也让伏血剑灵有了比常人更多的了解。

如今的血莲修为减退许多,若能收回伏血剑内的火焰,便能在短时之内让自己提升数道境界。

这等好事,放在寻常人身上,都是可遇不可求之事,更别提是此刻接近死亡的血莲。

在盘旋的风波中,血莲之所以未收回这团本就属于自己的火焰,不过是念及当年伏血剑救妖尊有功。

妖尊的躯体虽已不在,但伏血剑的恩情,血莲还是用这团火焰燃烧了万年以做报答,甚至在如今自己急需修为续命的情况下,都未曾收回。

伏血剑灵虽不知血莲此刻不杀它的原因,但既是在这等情况下都不收走剑内黑炎,伏血剑灵便已自生感激。

此刻,它并不知血莲心中所想,也不知火龙与血莲间发生过什么。

但从血莲放过伏血剑的态度,伏血剑灵便已然猜到错在火龙。

离开火海前,火龙的嚣张之态,着实让血莲见到后如针芒在刺。但在这等令血莲愤怒的情况下,它还是对九头火龙留下淡淡的警告,便离开了火海世界。

此刻火海中的动荡,无疑皆是火龙的咎由自取。

伏血剑灵匆匆赶路,不过几息便赶到了火龙出事的地方。

摇曳的火海里,沈陌黎在一层薄薄的黑炎保护下,凌飞在半空。

而几条本是威赫无比的火龙,此刻正趴倒在岩浆里,口吐火焰,不断地挣扎着起身。它们像极了脱水的鱼,在几番挣扎下,却没有了任何起身的气力。

火龙周身,燃烧着火苗的龙鳞碎落四方,在岩浆里渐渐失去火焰,成为一堆废弃之物。

龙身之上,无数的火焰呈血液之态,从火龙身上诸多的伤口中流淌而出。淋漓的火焰龙血遍布火龙四周,使火龙的伤势显得更加的触目惊心。

方才还雄浑威赫的龙鸣,此刻自九条火龙口中发出,只剩微弱的呻吟。

适才的意外,耗光了火龙所有的气力,让火龙纵然有心想起身,平稳自身伤势给火海世界造成的动荡,却也无力为之。

“不懂事。”伏血剑灵扫了眼几条虚弱不已的火龙,努努嘴道。

第五百五十四章 火海疗伤

受到伏血剑灵的指责,几条躺在岩浆里的火龙纷纷抬首,好似挣扎着想说点什么。

火龙原本凶煞无比的目光,在这一刻显得可怜巴巴,若似求饶,若似哀诉。但不管是怎样的感情,都因它们过度重伤的身体,而无法说出口。

不知血莲的身份,让这九条身受重伤的火龙至今都觉得冤枉无比。它们听命于伏血剑灵,围成火龙困住沈陌黎,本就该对外来之物痛下杀手。

血莲意外闯入,在这些火龙眼中,便是它们的敌人。围剿血莲,在九条火龙的眼里便好似天经地义之事。

它们千不该万不该做的事,兴许就是因恼羞成怒,在捕杀不到血莲后,将对血莲的愤火转移到沈陌黎身上,试图吞灭去沈陌黎的命。

但这般逾越伏血剑灵之令的行为,这些火龙平日里做得并不算少,却也从不曾见到伏血剑灵因此而指责过它们。

虽说火龙乃是火海衍生出的生灵,但也有着自己的思想。受到伏血剑灵的冷言,它们趴伏在地,于气若游丝中几番挣扎,却始终难以多说几言。

看着火龙的虚弱之态,伏血剑灵终是叹了口气。它抬首对凌飞于半空的沈陌黎道:“我这几条龙就是太娇,做事都这般没有分寸。若是和你开玩笑过头了,还请小女子莫介意。”

伏血剑灵的道歉,虽道的是火龙的不是,却又刻意将事态说得像小孩儿过家家一般轻微。那几条适才还想灭杀沈陌黎的火龙,凶残之举,到了伏血剑灵的口中变成了过头的玩笑。

沈陌黎略微皱眉,望着伏血剑灵仅是简短应道:“无碍。”

诚然,她并不觉得伏血剑灵有心,更不觉得伏血剑灵会格外溺爱眼下的几条火龙,为火龙开恩设下一条免罪大道。

伏血剑灵的这一说法,更像是在为自己开脱。甩开自己管教不严的锅,而将所有的错都归结于火龙身上,又把火龙的错轻描淡写一番。

但眼下的火海,沈陌黎本就未打算与伏血剑灵纠葛在火龙要灭杀自己之事上。

她安静的看着伏血剑灵目光再转向火龙身上,转身便准备去寻找岩草的下落。

可就在这时,自伏血剑灵体内燃烧出无数团乌黑的火焰,团团火焰诡异异常,在极快的速度里腾升半空,竟将整片虚空点缀成一片墨黑星海般的世界。

墨黑的火焰映入沈陌黎眼中,让沈陌黎顷刻察觉出那抹熟悉的气息。

“玥狐……”沈陌黎以他人听不到的细声呢喃着。

即使她周身的黑炎屏障,隔绝开她与火海中所有空气的联系。但她依旧能够敏锐的捕捉到,伏血剑灵祭的乌黑火焰满满当当的黑炎气息。

天下之大,相似之物虽说常见,但玥狐的黑炎却是独一无二的。

因玥狐在重生时将自己的黑炎分了一半赠予沈陌黎,让沈陌黎更加清晰的捕捉到伏血剑灵祭出的火焰,实属黑炎的衍化。

惊讶间,沈陌黎匆匆回眸,便看到伏血剑灵的目光里灼灼跃动着两团黑炎,以控制着虚空中的万千墨黑火焰。

暗沉的火光交错中,竟映照出伏血剑灵面庞上极快消逝的血色。

明明四周是旺盛燃烧的火焰,但伏血剑灵的目光却冷到了冰点,好像随时都可能变成利刃自它的眼中迸发而出,刀刀刺扎在火龙身上。

莫不是沈陌黎此刻还在场,伏血剑灵许还会大骂一场,多番指责火龙的不是。但此刻,为了掩盖住自己不愿让沈陌黎察觉出的事,伏血剑灵仅保持着一片沉默。

“落。”伏血剑灵的一声令。

悬浮在虚空的火焰就像听到了自己需要前往的方向,骤然群聚飞落,朝着九条火龙疾飞而出。

刹那间,火龙的哀嚎传遍四野,仿佛深夜里由坟墓中爬出的厉鬼般,鸣叫得格外凄凉。

无边的痛楚,让这些本耗空了气力,连求饶都无法发出声音的火龙,好像耗光生命般在鸣叫。它们的神情震惊且惧怕,好像在这些火焰的灼烧中,随时可能消失在天地间般。

落地的墨黑火焰很快汇聚成一片冲天大火,将九条火龙尽数淹没在火海里。

望着面前之景,沈陌黎心中却未有丝毫畏惧。

这般以火焰疗伤的方法,沈陌黎前世见到极多。那是玥狐惯用的招式,对于以火孕育出的生灵格外有效。

初次见到这情景时,沈陌黎着实以为玥狐在以火焰杀人。但在乌黑火焰慢慢减弱后,沈陌黎这才得以察觉到火中的生灵反倒变得更加的生龙活虎。

见到沈陌黎面上的淡定,倒是伏血剑灵心生了好奇,目光毫不回避的直盯着沈陌黎道:“你不怕?”

伏血剑灵虽是初次以黑炎为自己火海中的生灵疗伤,但望着九条龙嘶鸣得那般凄惨,心中还是有惊鼓阵阵敲响。

它是借着血莲遗留在黑炎里的少许记忆,才得知这种奇特的疗伤之法。但对于黑炎疗伤的功效,伏血剑灵却丝毫不知道好坏。

看着团团火焰没过了九条龙的身影,让九条龙在火中的声音于烈火焚烧中渐渐减弱,直到最后变成一片死寂,伏血剑灵心中在嘀咕。

它全然没有把握自己烧的这把墨黑火焰,纠结是救了火龙还是杀了火龙。

比起伏血剑灵,沈陌黎面庞上没有丝毫变化,反倒让伏血剑灵觉得,沈陌黎对黑炎有着比自己更多的了解。

它在试探,试探着从沈陌黎口中探知一二信息,以求提前知晓火龙是死是活。

然而,沈陌黎却仅是冷淡的说道:“生死有命,该留的终归会留住,该走的终归会离去。怕与不怕,又有何区别?”

黑炎的秘密,伏血剑灵虽已悟出,但沈陌黎并不打算多说一二。

见沈陌黎不愿多提,血莲仅是努努嘴,便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它现在以黑炎替这些黑龙疗伤,耗费去自己的多半修为,此刻已完全没有气力与沈陌黎相敌。

于沈陌黎进入火海之际,它原还想与沈陌黎结下契约。但经过火龙一事,它为维持火海世界消耗的元气实在过多,早就没有了将沈陌黎困束在火海内的气力。

此刻伏血剑灵不愿多言,不过是怕话多漏嘴,让沈陌黎察觉到自己快速减退的修为。

连绵的火焰,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成了四周唯一听得到的声音。

第五百五十五章 黑炎不够,修为来凑

望着那与玥狐相同的火焰,沈陌黎虽想移步去寻找岩草,却又在不知不觉中有所停留。

纵使伏血剑灵刻意隐瞒,纵使伏血剑灵不愿让沈陌黎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但借由前世玥狐祭黑炎替火聚生灵疗伤后的虚弱,沈陌黎也能猜到伏血剑灵在这番疗伤后,势必耗去自己极多的修为。

更何况,前世的玥狐黑炎充裕,都要耗费不少体力。

此刻的伏血剑灵全身仅有眼中的那两团黑炎,更要耗去极多的修为,才能勉强维持剑中世界平稳。

黑炎不够,修为来凑。这是前世玥狐与她说过的。

虽隔一世,沈陌黎也依旧未忘记玥狐的话。

伏血剑灵的黑炎薄弱无比,便需要伏血剑灵耗费极多的修为,以保持在为火龙疗伤的过程中,不至于因火焰熄灭而前功尽弃。

熊熊燃烧的火焰,直烧了半晌时间才渐渐减弱。

几条火龙一动不动的躺在火海里,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死了?”伏血剑灵看着眼前这一幕,略显惊讶道。

它从不曾怀疑过黑炎里的记忆真假,甚至于在很多时候,还将黑炎里的记忆当成自己做事的指南。

然而此刻,看着毫无生机的火龙,伏血剑灵第一次对黑炎里的记忆产生了一丝疑惑。

在为火龙疗伤的过程中,伏血剑灵虽防着沈陌黎,却也用尽了全力。

可墨黑火焰消失后,它非但没有见到火龙有半点好转,反倒是一副完全挂了的姿态,这不禁让伏血剑灵疑惑无比。

困惑间,伏血剑灵将目光再次看向了沈陌黎道:“你……和那朵血莲相识?”

话不用问,沈陌黎周身的黑炎屏障就已然说明了问题。伏血剑灵等待的,不过是沈陌黎来告诉自己,是否知道如何让火龙“活”过来。

“嗯。”不想,沈陌黎依旧淡淡的应道。

她清澈的双眸看着面前已然失去任何生机的火龙,似在犹豫着自己是否要救下这几头适才还要置她于死地的恶兽。

若放在前世,对于要杀自己之人,沈陌黎绝不会给对方半点翻身的机会。

在非你死就是我亡的境况下,沈陌黎深知饶过敌人,就是让自己走向死亡。

可以说前世的沈陌黎一生都在纠结中走过,她不想制造杀戮,又在洛魁圣殿号召天下大众追杀她的路上,迫不得已制造出无限血腥。

今生,虽从夺颜劫中险险躲避开被追杀的命运,但一路坎坷无数,人生之路却也未比前世平坦多少。

眼下的九条火龙,若不是在自己即将离开那道即将闭合的缝隙时,猛然朝自己冲来,也不会受到黑炎屏障的反冲,而落得如此下场。

虽不知黑炎与这片剑中世界有何关联,但沈陌黎可以明眼发现,黑炎对于火海孕育出的生灵有着极强的杀伤力。

哪怕在外界仅能杀得了几只蚂蚁的黑炎,在火海世界里也能于弹指间抹杀一头巨象。

这等在剑中世界里骤然提升的杀伤力,并非是因黑炎在火焰熏陶下变得强悍,而是这片火海好似因未知的缘故,而极为敬畏于黑炎。

见到沈陌黎回答得那般冷漠,伏血剑灵的尴尬腾升脸上。

它虽不曾见到火龙与沈陌黎之间发生何时,但仅凭火龙身上的惨状,它便能猜得大概。

沈陌黎四周围成的球形黑炎屏障,不过是曾防护,若火龙没有自行进攻沈陌黎,黑炎屏障便不可能伤及火龙。

在几息的冷静下,伏血剑灵几乎可以猜想到此地发生了些什么。

要知沈陌黎若是躲在屏障内,尝试由火龙间的缝隙处逃出火笼,九条火龙也不至于伤得这般的惨烈。

望着九条遍体鳞伤的火龙,伏血剑灵不用问,也能猜想到唯一的可能,便是火龙群聚而围攻沈陌黎,剧烈的火势冲击反倒触发了黑炎屏障中暗藏的吞噬之火,这才将火龙伤得如此之重。

伏血剑灵虽有心想救活火龙,却也知晓自己纵使开口求情,让沈陌黎救火龙一命,沈陌黎也未并会出手相救。

要知对待要将自己毁灭者,伏血剑灵的态度向来明了,那便是在对方出手前杀了对方。

眼下,火龙皆近死亡,沈陌黎纵使丢掷火龙不管,也能将火龙推入死路。

火龙身系火海,对伏血剑灵而言是无可取代的重要生灵,让伏血剑灵极想将火龙救活。

但高傲如伏血剑灵,哪怕为了火龙,它也无法做到低声下气的去对沈陌黎求情。

沉默中,倒是沈陌黎先开口道:“我可以救它们,但是事成之后,你必须无条件放我与莫则离开此地,并将岩草交至我手。”

在短时间的犹豫里,沈陌黎已下定决心要救眼前这几条昏死前还要置自己于死地的火龙。但救龙之前,她也顺带对伏血剑灵开出了这一系列条件。

“好。”伏血剑灵几乎未有任何犹豫,便应下了话来。

要知此刻伏血剑灵即使还想与沈陌黎结下剑契,却也不够修为能承受沈陌黎王者气息的压迫。

天下神兵,寻找主人皆有限制。若是寻得的主人修为比神兵本身薄弱许多,自然不会对神兵有任何影响。

但倘若神兵的主人过强,而神兵自身的修为无法跟得上主人,便可能在结下契约后受主人气息影响,而四分五裂,成为彻底无用之物。

璞辰剑之所以能承受得住沈陌黎体内帝魂与星凰之力共同作用的气息,是因璞辰剑本身就是为星凰而造。

虽因种种意外,璞辰剑不曾落到莫童的手中,但自铸剑时就拥有的底蕴,让璞辰剑不管在何时都不会因沈陌黎体内的气息过强而崩裂。

因此,此时的璞辰剑灵虽依旧被滞留在星族隐世的地方,但璞辰剑却丝毫没有因沈陌黎周身不断散发的霸气气息,而出现任何损伤。

这就是神兵自打造之初被赋予的独特之处,不管往后神兵因世事变得如何,这种打造时因铸造师强弱而遗留的底蕴,足以影响神兵一生。

伏血剑却不同。

第五百五十六章 剑灵耍赖

伏血剑的锻造,虽也是按妖族神兵的标准加以打造,但因铸造者的实力有限,使伏血剑生来就无法承受天下修为实力最顶端的王者气息压迫。

若不是万年前因机缘得到两团小小的黑炎,伏血剑灵也无法在如今这般逍遥,始终以傲然之态等待着与强者结下剑契。

但如今为救火龙,伏血剑灵耗费了太多黑炎之力。没有了黑炎的加持,伏血剑灵的修为实力自然也蹭蹭的疾速下降,自然没有了与沈陌黎结下剑契的可能。

无望下,伏血剑灵的应话,便也变得格外的果断。

“可要契血约为证?”伏血剑灵再续问道。

“不必。”看着此刻心急如焚想救活火龙的伏血剑灵,沈陌黎微微摇头。

她迈步走向几头已没有任何生气的火龙,抬手聚起一团黑炎灼烧掌心之上,竟慢慢将周边的黑炎屏障收归进自己的掌心里。

灼灼燃烧的黑炎,在沈陌黎掌心里跃动,就像是一簇浓缩了无数火焰的冥府之火,分明是墨染的火光之色,却让人眼睛被照耀得近乎睁不开。

“黑炎之源?”伏血剑灵眯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沈陌黎手中的那团黑炎道。

黑炎之源乃是最纯粹的黑炎,唯有王者才可拥有。

天底下,伏血剑灵仅见过血莲之中燃烧过这样的黑炎。

此时沈陌黎掌心里的黑炎之源,虽仅有万年前伏血剑灵所见血莲中黑炎之源的一半,却也灼烧出极为强盛的气息。

只是看到沈陌黎掌心上那方不过手掌大小的黑炎之源一眼,伏血剑灵便感觉到那股黑炎之源,远比起血莲赐予自己的两小团黑炎要强盛许多。

甚至于,在黑炎之源面前,伏血剑灵压根没有任何反抗的气力。

它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沈陌黎掌心的黑炎,直至沈陌黎将黑炎逐一点燃火龙,伏血剑灵才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

带着些怀疑,伏血剑灵压低了声,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女子,你这火烧得可会太猛烈了些?”

诚然说,伏血剑灵见到那般猛烈的黑炎烧在火龙之上,着实有些许担忧。

它虽是妖族名剑,但剑中世界皆是因黑炎孕生。而孕生火龙的黑炎,不过是血莲黑炎中的两簇小小的火星,根本无法与沈陌黎掌心的那团黑炎之源相提并论。

“火龙因火而生,虽无法如凤凰般涅槃重生,却也可以借旺盛的火焰得以恢复生机。”沈陌黎认真的看着九条火龙道。

就好似在烧烤着九条庞大的鱼,沈陌黎借助着黑炎的力量,时不时给几条火龙翻动躯体,让火龙的每一面皆得以受到极好的灼烧。

火焰的炙烤下,愈来愈浓烈的焦味自火中飘散四方,不消几刻就飘入了伏血剑灵的鼻端。

股股肉焦的味道,让伏血剑灵满脸菜色。不得不说,此刻它真的担心沈陌黎嘴上答应了它的话,暗地里借着黑炎报复火龙,将本是无火不欢的火龙硬生生变成遇火就焦的烤龙!

“小……小女子,我这龙素日里娇生惯养,你看它们龙鳞坚硬,实则龙肉细嫩得很,经不起太猛烈的火焰灼烧。”伏血剑灵委婉说道。

黑炎依旧猛烈地在火龙身上燃烧,丝毫没有半点退散的意思,看得伏血剑灵那叫一个肉疼无比。

可是黑炎之源的凶猛,却还是让伏血剑灵望而怯步。

经过万年与黑炎的磨合,让伏血剑灵与自己眼中的两团微弱的黑炎融合成一体。

既是黑炎,又怎会不惧黑炎之源?

就在伏血剑灵心急如火中,却有一声微弱的龙鸣,在黑炎中响起。

随即,越来越多的龙鸣之声,在黑炎的灼烧下接连响起,令伏血剑灵双眸一片惊讶。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平日里冷漠无比的伏血剑灵,忽而咧嘴,勾出一道极好看的笑意。

活了,活了!

伏血剑灵心中的欢喜铺天盖地,好似随时都可能漫过心头,流露于外。

激动之余,数条火龙的龙鸣之声愈来愈威猛雄浑。不过一盏香的时间,威猛的龙鸣便已覆盖整片火海,在剧烈的火海中飘荡。

火龙庞大而炽热的龙躯,在黑炎的中缓缓坐起,仿佛经历了一次生死般,竟带着些许畏惧。

一头、两头……伏血剑灵看着火龙逐一清醒,心中的激动可谓难以言表。

但在激动之余,伏血剑灵还是声正神肃的对众火龙道:“尔等可知错?”

仅听伏血剑灵冰冷的质问里,全没了适才的紧张与激动。

火龙的濒死复生,最大的原因还是因火龙违背伏血剑灵之令,去抹杀沈陌黎。唯今,火龙恢复了早前的模样,甚至修为还在黑炎的灼烧里有所提升,但伏血剑灵却也在短期内,再无法寻得强者结下剑契。

适才疗治火龙,已让伏血剑灵耗空气力,而它双眸中的黑炎更在它用尽全力救治火龙间,变得微弱无比。

这对伏血剑灵而言,简直是要命之事。

此刻,伏血剑灵不但要瞒住形童,让形童不知自己已同她解除了剑契,还要在往后寻得新剑主前,寻得其它抵抗外敌的方式。

没有了剑契,形童就无法将灵力注入到伏血剑中,若在寻得新剑主前,遇到强敌,不仅形童会死,就连它也面临被敌方斩切成万千废铁的命运。

与常日相比,此时的伏血剑乃是自其被锻造以来最脆弱之时。因剑内妖力尽数与黑炎相连,让伏血剑的修为也虽黑炎强弱而变动。

沈陌黎以黑炎之源燃烧火龙,虽得以让火龙复醒,维持伏血剑内世界的平衡,却无法让伏血剑灵借由吸纳火龙身上黑炎之源的气息,增强自己眼中那两团少到可怜的黑炎。

面对伏血剑灵的责问,有一二头较不服从教罚的火龙,喉间还发出几声不满的低鸣,但见到其它同伴皆尽数匍匐在地以表诚服,便也乖乖弯下了身。

它们从被黑炎屏障击中昏死,到现在由黑炎之源燃烧中醒来,都未曾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何时。

仅是带着对伏血剑灵的敬畏,让九条火龙即使还察觉不到自己错在何处,也纷纷俯首认错。

见火龙那般乖巧,伏血剑灵这才转头看向沈陌黎道:“小女子,你可以走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妖舞破火

伏血剑灵冷冷的语气,非但没有半点道谢的成分,反倒连之前承诺要与沈陌黎一起送出剑外世界的莫则和岩草从只字未提。

反倒是在说话间倚靠在火海上,一副我就耍赖,你奈我何的样子。

诚然说,此刻的伏血剑灵没有了与沈陌黎结下剑契的能耐,但它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天底下一个躯体里能容纳一息王者之气的人,已算极少。像沈陌黎了这样,容纳了两股王者气息之人,更是天下独一无二。

虽说伏血剑灵此时因过度消耗的躯体,而无法与沈陌黎结下剑契,往后修为恢复,却还是有大把的可能同沈陌黎结下剑契。

能遇到沈陌黎这样的机会,可不是随时可能有的,伏血剑灵见火海世界太平了,自然打算赖皮。

更何况,当初它急心如火,亲口说要与沈陌黎立血约为证,还是沈陌黎自己说不用的。既然沈陌黎如此大意,便也不怪它赖皮。

看着伏血剑灵翘着二郎腿,躺在火海闭着双眼,好像进入到无边的沉睡里,沈陌黎仅是略微摇了摇头,骤然在足底升起一团黑炎。

若说早前她不知黑炎对火海世界的影响,现在却已能猜测到这片火海对黑炎的畏惧。

纵然伏血剑灵此刻什么也不做,她也能自由穿行在这片火海之间,寻找到莫则与岩草的下落。

“后会无期。”沈陌黎淡淡应道。

不给伏血剑灵任何反应的机会,骤然化成流星一般,在虚空里划出一道优美而闪亮的弧线,极有规律的穿行于火海,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伏血剑灵的面前。

后会无期?什么意思?伏血剑灵听到沈陌黎这短短一句话,惊得慌忙起身,睁大双眼,却发现眼前早已没有了沈陌黎的踪影。

几条火龙依旧俯首在地,等待着伏血剑灵降罪,不曾想余光偷瞥中,竟看到了伏血剑灵这般惊慌的样子,不禁把头低得更低,以求避开伏血剑灵的目光。

“人呢?”不料,伏血剑灵却暴跳如雷,对着几条火龙大吼。

沈陌黎是伏血剑灵唯一能看得上眼的剑主,即使此刻伏血剑灵的实力大不如前,它也未有放弃与沈陌黎契约的想法。

方才,伏血剑灵不过是躺在火海上,想与沈陌黎赖一赖,让沈陌黎在短时之内无法走出火海世界。

谁曾想到,沈陌黎竟转瞬消失,在火海里飞驰得比乘龙驾云还要快。

此时的伏血剑灵,心情错杂无比,脸上的神色更是黑得能滴下墨汁来。

九条火龙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条胆儿较肥的火龙,在俯首间低鸣了一声,弱弱的以龙尾指了指沈陌黎离开的方向。

它们适才亲眼见到沈陌黎御黑炎在火海间前行,敏锐的身姿在火海间舞动,竟像极了妖舞之态。

妖舞乃是破解火海规律的唯一方式,但五族之中,就算是妖族女子也未必会懂得妖舞的舞动技巧。

可沈陌黎的一曲妖舞却舞动得活灵活现,身姿百态,比起众妖族女子舞得还要精致。

仅是没有妖骨,使沈陌黎的妖舞虽舞动的柔美妖娆,却没有半点幻象横生,放在妖族,可以称得上是毫无用处的舞蹈。

但恰恰因此,在舞动之间,沈陌黎也并没有受妖舞影响,而使魂魄死后不能归于轮回,反倒要被人提取去祭灵的烦恼。

亲眼目睹沈陌黎离开时的一切,眼下几条火龙却无一敢说出口。

伏血剑灵此刻怒火丛生,令几条火龙完全无法猜测到,它们若将所见所闻告诉伏血剑灵,会有怎样的下场。

看着瑟瑟发抖的九条火龙,伏血剑灵的烦躁更盛几分。它愤怒得直跺脚道:“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说罢,伏血剑灵一个飞身,便朝沈陌黎离开的方向急急追去。

其实,不用火龙指路,伏血剑灵也知晓沈陌黎去往何处。

火海世界的一切,尽归伏血剑灵所管。

伏血剑灵哪怕闭着眼,都能知晓火海内的一切变化。

正是因对火海的了然与熟悉,才让伏血剑灵之前呈风轻云淡之态。

伏血剑来自妖族,火中万象的摆动规律皆以妖舞为准。而妖舞在妖族中广受诸多渴盼进入妖宫的女子欢迎,却从不外传他族。外族对于这等坑害自身的妖术,也丝毫没有任何兴趣。

沈陌黎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人族女子,伏血剑灵这才这般悠哉悠哉的准备与沈陌黎在此地加以一番赖皮之举。

没有妖舞,就破不开火海。即使沈陌黎拥有黑炎伴身,也极难从火海中寻找到出口,伏血剑灵便也毫无畏惧。

可伏血剑灵万万没想到,沈陌黎原来早就习得妖舞,还灵巧的在火海间借妖舞穿行。

此刻,它若不过些赶到沈陌黎面前,怕沈陌黎早已协莫则与岩草,离开了伏血剑的火海世界!

要知沈陌黎既看破了火海规律,此刻伏血剑灵不管如何御火制造障碍,也难以束缚住沈陌黎。

至多,仅会让不懂妖舞的莫则,因跟不上沈陌黎的舞步,而受困此处。

疾驰间,伏血剑灵的识海中忽灵光一闪。

对,莫则,莫则心房处还有赤焰存在,若是它能取走莫则的尽数赤焰,剑内世界便无数再依靠那两团微弱的黑炎延续。

赤焰乃是邪帝魂魄炼化而成,实力绝不输当年强盛时的黑炎,若是能在此时,更换了剑内世界的火海,沈陌黎的黑炎也会变得再无用处。

伏血剑灵这般一想,不禁加快了前往莫则那处的速度。

沈陌黎对火海世界并不熟悉,在不知莫则下落的情况下,伏血剑灵深信沈陌黎必然会先行跟着蛊惑之力的气息,去寻找岩草所在。而莫则,便成了伏血剑灵此刻能翻盘的最后砝码。

带着些许激动,伏血剑灵在火海中匆匆而行,仿佛看到了自己吸收莫则尽数赤焰后,变得强大无比的火海世界。

若说早前的黑炎强大了伏血剑,也让伏血剑受到血莲的压制,那么邪帝早已离世的赤焰,便是伏血剑灵最佳的选择。没有了邪帝,赤焰便不再受任何外力压制,对伏血剑灵可是上上之选。

此番联想,让伏血剑灵更加坚定了自己去寻找莫则的念头,不过须臾就来到了自己关押莫则之处。

第五百五十八章 冰心俱化

果不其然,莫则身处在漫天火海的包围中,无数的火苗宛如能够吞噬一切的獠牙厉鬼,伸长了舌头扫过莫则周身,让莫则困在其中,丝毫没有抵抗与逃离的方法。

莫则脸色憔悴,眼中夹藏着好些血丝,若被抽空了气力一般瘫在地上。

因熊熊火焰的燃烧,让他的嘴唇因火焰的烘烤而干燥,裂出数道口子。

他的墨发有些微乱,已然没有了早前那般聪睿精神的模样,仿佛随意吹来一阵风,就能把莫则此刻以虚弱无比的身子给吹倒一般。

暗红的赤焰在滚滚的黑烟里,裹挟里一缕烧焦的气息自莫则的心房处喷涌而出。

烧得通红的焰火,在流淌过莫则的胸膛间,发出微微的烧灼声响,在莫则的肌肉上留下千万条触目惊心的火红划痕。

此刻莫则身上那袭原是奢华的衣装,已经连布料都称不上,被赤焰烧成焦黑的一团团,凌乱的落在莫则的四周。

赤焰流淌包裹住莫则的腰身以下之处,让莫则看上去,就像即将沉入岩浆之中的人,虚弱到毫无半点生机。

若不是那双眼中还微微闪着光芒,此刻静止不动的莫则,当真无死人无异。

“莫则,临死前你可还有心愿要了?”伏血剑灵看着笼中虚弱无比的莫则,冷漠的开口。

抹杀莫则,夺得赤焰,对伏血剑灵而言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它从来没有同情剑下之人的习惯,更没有将要半点饶过莫则的意思。

仅是因答应过沈陌黎,要让沈陌黎带莫则离开火海世界,此刻的伏血剑灵带略带些许心虚,这才在出手前,草草问句莫则的遗愿。

否则,面对此刻犹如一张破纸,随时可以被抹杀的莫则,伏血剑灵不会有半点手软之处,更不会有耐性与莫则说半句话。

然而,面对伏血剑灵的问话,莫则却两眼空洞而荒凉,只字未曾开口。

让伏血剑灵在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刹那面露凶煞,朝着莫则猛扑而去。

“找死!”伏血剑灵冷冷应道。

它伸出带火的利爪,朝莫则的心房处伸去。

莫则与形童万年的相处间,伏血剑灵自是知晓莫则的聪睿。

可此刻,在自己的火笼之中,莫则就是一个无法有任何逃出机会的囚犯,让伏血剑灵连三思而观察莫则是否还有其它诡计的时间都不愿多给。

燃烧着烈火的利爪,极快便伸到了莫则的胸前,与莫则迸裂着赤焰的心房越来越近……

“住手!”伴随着沈陌黎的声音,一道黑炎却骤然挡在了伏血剑灵的跟前,吓得伏血剑灵往后缩了缩。

黑炎是伏血剑得以称霸世间之源,却也是伏血剑灵最大的克星。

猛烈灼烧的黑炎,强盛过伏血剑灵眼中那两团数万倍不止,让伏血剑灵只一见,就觉得面前的黑炎要将自己整个人都侵吞进去。

“怎会是你?”顺着黑炎灼烧来的方向,伏血剑灵只一眼便看到了沈陌黎,惊讶万分道。

沈陌黎虽掌握了火海中火焰的舞动规律,但火海辽阔,想在火海中寻找一人并不简单。

况且,莫则关押的这处地方,外有重重火焰巨峰,内有岩浆覆盖,乃是一处极隐蔽之处。沈陌黎纵然将火海搅得天翻地覆,应也极难寻找到这处地方。

可沈陌黎却仅在它来到此处后,不到半刻时辰的时间便到达这地,于伏血剑灵而言着实是怪事一件。

伏血剑灵眼中的疑问,尽数落到了沈陌黎眼中。沈陌黎却仅是弯起自己明亮的双眼,笑着说道:“怎就不能是我?火海中还藏着这样的好地方,若不是你,我还真寻不到这处。”

此话一提,真将伏血剑灵气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

它本以为自己选的这处地方绝佳,沈陌黎断然无法找到,却不想自己反倒成了引路者,将沈陌黎带到了这处!

放在往日,伏血剑灵行走间谨慎无比,绝不会让人有任何跟踪的时机。可偏偏沈陌黎却给伏血剑灵制造了一个佯装离开的假象,这才让伏血剑灵在匆匆间放松了警惕。

伏血剑灵的神情宛如一滩墨水,黑得完全不能见人。它阴沉问道:“小女子,你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跟踪我?”

虽说黑炎是伏血剑灵的救星,亦是克星。但好歹这还是剑中世界,惹得伏血剑灵一个不高兴走极端,信手毁去剑中世界,与进入剑中之人同归于尽,却是极有可能的。

这是伏血剑灵最后的底气,也是与沈陌黎对峙中,它依旧能以这般强硬的态度与沈陌黎对话的底牌。

“沈姑娘,你走罢。”还不待沈陌黎接下话,莫则低沉的声音,却从笼中想起。

声音与莫则脆弱不堪的外表,形成了强烈对比。

“你因我而进入剑中,我自然要带你一起离开。”沈陌黎微蹙着眉,看着莫则道。

若非试图救她,莫则完全没有可能靠近伏血剑,自然也不会被伏血剑内的火焰拉入其中。

这份情,沈陌黎不想欠着。

不想,莫则的声音中却突然染上极度的悲凉道:“冰心已死,我就算离开,也没有任何活着的意义了。”

他的呼吸十分微弱,因心中的伤痛,连带着声音都沾染上几分微颤。

但此刻的莫则,却分明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丝毫感受不到自己濒临死亡的身体传来的无边疼痛。

冰心在万年里,从来都与他形影不离。

当初莫则虽知晓形姗的躯体被形童所占,而形姗的三魂六魄则因意外,被打入冰心之中,成为了冰心的一部分。

但万年里,冰心并不曾表现出任何形姗的记忆及音容相貌,也就让莫则误以为形姗的三魂六魄一直沉睡在冰心当中。

直到进入这片火海,在冰心即将融化成水前,由于害怕消失在天地间再无法开口,而对莫则所说的一番告白,才让莫则顷刻间意识到冰心就是形姗。

只不过万年间,形姗为了能守在莫则身畔,从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展现过形姗的一颦一笑,甚至连动作都刻意与原先有所区别。

第五百五十九章 真假辨情

甚至于形姗的一举一动,在万年里从不曾有破绽,连对形姗极为熟悉的风貘都被隐瞒。

这些年,她替莫则防着借自己躯体靠近莫则的形童,却从不曾揭发过形童。

她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在莫则面前表现出来的始终是肆意而为,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甚至连耍弄一点小心机都没有。

在万年的相处间,莫则信任于冰心,更将冰心当成自己生活中无法缺少的一部分。

可直至形姗适才在冰心中展现出原来的音容,莫则这才恍然大悟。

这么多年,形姗瞒过自己,守在自己身畔苦心维持这那片雪域。

在与赤焰相敌的日子里,形姗本可以选择弃莫则不顾,而独自离开。

但形姗却从不曾那般做,她亲眼看着莫则为莫童守护星族,亲眼看着莫则在自己面前怀念莫童,讲述着自己与莫童的故事。

与莫则思念莫童的这些日子里,形姗仅是安静的充当那个聆听者,却从不曾表露过自己的内心。

直到自己的命即将耗空,形姗这才猛然有了与莫则说明自己心意的勇气,在自己即将化成冰水消失前,像莫则述说自己的心意。

这些年,她想说,却从不曾说过的话,在自己命数即将耗空的那瞬间,变成简短的三言两语自形姗口中说出,化成对莫则的最后不舍。

虽说在形姗看来,不言不语,隐藏自己的内心,以冰心的身份消失在莫则面前,才是对莫则最好的爱。

然而,在性命即将灭亡的那一刻,形珊最终还是不甘,不甘就那样悄无踪迹。

只是,往者已矣,生者才是最痛苦的。

在得知守在自己身畔的冰心,一直都是形珊的三魂六魄居住其中,莫则心中的悔与恨无以言表。

此刻,当看到沈陌黎那张与莫童一模一样的面庞时,不知为何,莫则心中的思绪,竟在一瞬之间有了极大的变化。

一时间,他才意识到自己所爱慕之人,在万年之前许是莫童。但经过万年与冰心的相处,他的心早已在自己未能察觉到的一点一滴间转变。

莫童,是他在万年里念得最多的一个名字,却渐渐不再是他最爱的那个人。

这些年来,他不断告诉自己,自己最爱的人就是莫童,那份重复在自己意识中的反复念头,渐渐从最初的真心变成日复一日的折磨。

回看这万年,莫则只觉得自己傻气无比,身旁明明有着一个真心等他的人,他却从不珍惜,只是每个日夜重复一遍莫童生前与自己的一切。

冰心刻意隐瞒自己,唯恐莫则发现自己是形珊的三魂六魄后,就自己赶离开去。

可是以莫则的聪慧,万年的相处又怎可能看不出冰心的异样?

一切,不过是莫则刻意麻痹自己,让自己沉浸在莫童的痛苦里,而辜负了眼前人。

如果不是冰心在此刻的意外离开,莫则绝察觉不到,自己的心早已不在莫童身上。

每日冰心的一言一笑,动静嬉闹,已变成生动的画面,在不知不觉中落入莫则的识海中。

与万年前莫童身兼星族大任,只给莫则画下一个个憧憬的未来,却给不了莫则任何现实不同。形珊的爱,显得更加的真实,那是日日夜夜的陪伴,是对莫则的誓死捍卫!

想至此,莫则的眼底暗了暗。

明明佳人在侧,日夜护着他安好。他却偏偏执着在万年前那场情深情浅里。

他不断的重复着过去的记忆,就像在给自己洗脑般让自己麻痹,却从来没想过,岁月早讲他对形珊的爱抹去。

天地永恒的真心,虽在一些恋人间至死存在。但莫则,却不属于那一类人。

所说当年莫童给他的感觉,是傲然在上,全不可触。他只能在一旁卑微的等待,等着莫童接受自己,让自己在希望里等着那个遥不可及的未来,又在等待里慢慢等来了绝望,那么形珊给莫则的爱,就像极了一叶鸿毛。

鸿毛虽轻,在莫则身上滑过而不痛不痒。但诸多代表形珊爱与关怀堆积成的鸿毛雨,却足以让莫则沉浸其中。

形珊在时,他并不能察觉出形珊对自己的重要,只把形珊化成的冰心,当成了宛如日夜相见的亲人。

直到冰心为挡赤焰而融化,这一刻的莫则才发现,这些年他最在意的不是莫童,而是形珊。

莫童是星族至上的掌权者,形珊的地位却也不差。

当初形珊从邪帝手中救下莫则时,形珊是三国中最强一国的帝女,是万人见之而俯首称臣的对象。

可就是这样一个形珊,却偏偏甘愿放下自己的荣华富贵,放下自己掌舵自己国家命运的机会,只为追随莫则到天涯海角。

自冰心融化后,莫则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空荡荡。不管赤焰再如何灼烧,他也极难再感到疼痛。

心已死,一切便成了无足挂齿之物。这句话用在此刻的莫则身上再适合不过。

“沈姑娘,冰心已化,岩草你不必寻了。”莫则在痴醉中缓了几息,这才对沈陌黎再续说道。

他诱沈陌黎寻找岩草,无非是想让沈陌黎恢复轮回中被孟婆洗去的记忆,重新拥有莫童的所有回忆。

可如今,他骤然不愿沈陌黎想起哪怕一丝的莫童记忆。

在失去形珊后,即使有与莫童重聚的机会,莫则也不想再与莫童再续前缘。

“我先把你拉出来。”沈陌黎看着浸泡在赤焰中的莫则,只是接过话道。

早前,她亲眼见到冰心覆盖在他胸前,替他暂时挡住了赤焰。

如今,莫则的胸口处只有赤焰在喷涌,而全无冰心的踪迹,似乎在预示着冰心遭遇的不测。

沈陌黎与莫则虽不过萍水相逢,因以冰心换岩草的关系而结伴同行。

但在冰心融化后,沈陌黎依旧无法做到见死不救。

“不,冰心已化,我活着已没有任何意义。沈姑娘,你也莫去寻岩草了。没有了冰心,那片雪域必也不复存在,还是快些寻找逃出去的路罢。”莫则直接拒绝道。

他的声音平淡无比,没有任何早前的颤抖,更像是回光返照般。

第五百六十章 黑炎赤焰

沈陌黎与莫童一般无二的面庞,此时落在莫则眼底,已然没有了最初的热忱。甚至于,在看到沈陌黎的面庞时,莫则心中对形姗的那份愧疚就更胜一分。

伊人不在,才明白自己辜负对方太多。

莫则此时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而非冰心。

但很快,他就要受赤焰灼烧而死,与冰心一样灰飞烟灭,连遁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不能同生,那便同样消失在天地间,或许这就是此时他给形姗唯一做的一件事。

在失去形姗的痛苦里,莫则失去了所有活着的气力,就好像身心都被抽空般,痛楚不已。

他轻瞥了一眼面前的沈陌黎,甚至连多看沈陌黎几眼的兴致都没有,而只是冷冷的劝沈陌黎离开。

若是想到什么,莫则自衣袖中抛出一物,丢掷入沈陌黎手里再道:“沈姑娘,在我临走之前,还请你帮我将这物交给剑外的管事。”

“好。”望着莫则一心赴死的模样,沈陌黎虽有心想救人。

但仔细观察,莫则自胸膛往下的躯体,以被赤焰灼烧殆尽。此时即使能勉强救下莫则,恐怕莫则往后余生日子也不好过。

更何况,此时的沈陌黎并没有救下莫则的能力。

无边的赤焰,就好像滔滔不绝的河流,自莫则的心房处流淌而出。那是一股比黑炎更强大许多的力量,沈陌黎仅是隔着些距离看着,就能感受到赤焰的滚烫。

可是,就这样放弃一个人的性命,又让沈陌黎觉得略为不甘。

前世,多少次她身处绝境,本以为就要死去。却又要多少次,她在绝境中重得生路,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

望着莫则丢来的那一片金叶,沈陌黎握在手心稍显停顿,又骤然抛掷回莫则手中道:“要交,你自己交给管事。”

说罢,炽热的黑炎自沈陌黎掌心熊熊燃起,直接在沈陌黎与莫则之间的虚空里凝聚成一团乌黑的火球,骤然开始吸纳莫则身上的赤焰。

“住手!快住手!”莫则并未想到沈陌黎会有如此动作,本是因失去形姗而变得呆滞的双眸,在一瞬间挣得瞪圆,慌忙劝阻。

赤焰源自邪帝,其内蕴含着天地间最滚烫的温度,绝非沈陌黎手上的那一团黑炎所能驾驭。

沈陌黎以黑炎吸纳赤焰,在莫则看来与送死无异。

墨黑的黑炎乃是冰寒之火,与赤焰分属温度两端。沈陌黎强行将赤焰吸纳到赤焰中,非但不能让赤焰与黑炎融为一体,还会让赤焰借着黑炎攀至沈陌黎体内,让沈陌黎受赤焰侵吞而亡。

虽在明了自己的心后,莫则已然放下了对莫童的爱,甚至不想与莫童或莫童的转世再有任何的瓜葛。

然而,让他眼睁睁看着沈陌黎为救他而死,他却无法做到。

墨黑的火球在虚空旋绕,好似一朵源自地府的红花,纯净无烟,又带着一份分外的诡谲妖娆。无限赤焰在火球旋绕间,汇聚到火球中,不过转眼就将那团火球撑大了几倍。

赤焰于火球中燃烧,将黑炎灼烧出剧烈的声响。

虽同样是“火”,但火也分了几等。面前的赤焰便明显比黑炎更为猛烈,而直接将黑炎当成了柴火去燃烧。

橘红的赤焰,点点将墨黑的火球染上火红,又慢慢顺着火球,借着灵力的方向往沈陌黎那头涌去。

“沈姑娘,快断开与火球的灵力联系!”莫则沉浸在赤焰里,大声呼喊。

若赤焰由黑炎之中渗透到沈陌黎体内,沈陌黎将再无生路可寻。

赤焰灼身,凡是被赤焰锁定的人,无一不是因赤焰灼烧而亡。

眼下,若不能断开与黑炎的联系,赤焰必然直烧入沈陌黎的体内,无需多时就能将沈陌黎的三魂六魄尽数烧毁。

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沈陌黎几息间将自己的灵力强祭至最大,试图牵制住赤焰往上灼烧的速度。

奈何,旺盛的赤焰就像一条精力旺盛的恶龙,丝毫没有受沈陌黎灵力困束的意思。它宛如岩浆,却比岩浆更滚烫万千倍,在沿着沈陌黎的灵力向沈陌黎袭去间,就像看到猎物而要猛扑吞食一般。

虽说赤焰前行的速度不过,但沈陌黎却明显感觉到自己掌心间祭出的黑炎在以极快的速度增温着,好像随时都可能将她的手掌烧毁。

可是,她依旧沉下心来,在等待着将莫则周身的赤焰抽离干净。

赤焰虽离开火球,朝着她的掌心灼烧而来,可速度并不快。而莫则身上的赤焰,却在以极快的速度被吸纳到火球之中。

若在加以几息时间,沈陌黎坚信就可以吸纳尽所有的赤焰,让莫则得以有一线生机。

对于那团滚烫无比的赤焰,沈陌黎从来都没有打算将其融入到黑炎当中。她仅是借着黑炎之源,以火生火,祭出一团寻常的黑炎之火汇聚成火球,以吸纳赤焰。

纵使火球渐渐被赤焰所控,沈陌黎也仅需断开灵力即可脱身。

想到这个替莫则脱身的法子后,沈陌黎虽知其中凶险,却还是这般去做。

以火引火,若是无法吸纳莫则身上所有赤焰,只要有零星的赤焰存在莫则体内,即可能死灰复燃,重新在莫则心房中燃烧起一片赤焰火海。

不仅如此,如若在赤焰燃烧至沈陌黎掌心前断开与黑炎的联系,那么赤焰烧入掌心,很快便会灼烧至沈陌黎的三魂六魄,让沈陌黎因魂魄被焚烧殆尽而亡。

而眼下莫则身上剩余的赤焰虽已不多,但沈陌黎却看得出来,以赤焰烧向自己的速度,怕她还未抽离干净莫则身上的赤焰,就可能受赤焰灼身。

但让她就这样放弃一个人命,沈陌黎又着实能难以做到。

“放开黑炎!”见沈陌黎依旧坚持着,莫则几近歇斯底里的咆哮。

不管他是否想活着,他都不想让沈陌黎碰触这摊浑水,面对极可能没了性命的危险。

虽说在形姗死后,他骤然发现自己的心意已变,所爱之人早在岁月蹉跎中换成了冰心的模样。但是,与莫童毕竟相爱过一场,让莫则极不愿意看到沈陌黎因此而死在自己面前。

以火引火,让赤焰离开自身,这等法术莫则在万年前便已知晓。

第五百六十一章 灵力难断

只是想要以火引火,所选之火必须与赤焰实力相匹及。

而天下间拥有将赤焰吸纳的火,经过莫则常年的探查,也唯有找到黑炎一种。

当初刚失去莫童后,莫则虽一心求死。

可在漫漫的时光推移下,莫则又再次燃起一丝生的希望。在知得岩草后,他便想活着,活得久一些,让自己能在有生之年等到莫童转世归来,与莫童再续前缘。

但那无边的赤焰,却是莫则活下去最大的障碍。

虽说知晓了黑炎有引出赤焰之效,然而黑炎属乃妖尊神魂所独有,想让身为妖尊神魂的血莲为自己引走赤焰,却是一件极难的事。

一来,血莲在万年间消失无踪,纵然莫则聪颖非凡,却也难以寻找到血莲所在。

二来,以火引火凶险无比。即使找到血莲,莫则也深知血莲绝不可能答应为他引走赤焰。

要知以黑炎引走莫则身上的赤焰,御黑炎者必面临受赤焰灼烧而亡的危险。御黑炎时,若与莫则的距离离得远了,则修为难以极好的控制黑炎吸纳赤焰。可距离过近,又极可能让赤焰反噬御黑炎者。

引火烧身的事,可不是谁人都答应做。

可莫则未想到,沈陌黎不仅能御黑炎之火,还为了救自己而不惜以身涉险。

此时的赤焰以灼烧去莫则的下半身,甚至连他的三魂六魄都被赤焰毁去一半。以这样的身躯让莫则活着,莫则只觉得痛苦无比。

沈陌黎则不同,身带星凰之力,往后有着极多的人生路要走。

两两相比,莫则只觉得沈陌黎救自己极为不值。

思忖之下,莫则突然从怀中祭起一把刀,神情凶煞的盯视着沈陌黎,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道:“你若还不停手,我就自刎此地!”

接过莫则话的,却不是沈陌黎。

伏血剑灵锐利的声音响起:“你既然这么想去死,那就留这罢!”

它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莫则,说话中竟还带着点玩味的笑。

诚然说,莫则既然没有了任何生的欲望,对伏血剑灵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

赤焰灼心,莫则若丝毫没有反抗,很快赤焰就会将莫则连骨带肉全部灼烧,直到最后连灰烬都不剩。

可是尔今赤焰却近乎要被黑炎所吸纳成空,不仅如此,滚烫的赤焰通过沈陌黎的灵力,已然逼近沈陌黎。

此时的伏血剑灵虽暂没有与沈陌黎契约的实力,可沈陌黎作为它已然认定的剑主,它又怎会见沈陌黎平白葬送在赤焰里?

即使莫则没有开口,伏血剑灵也已对莫则动了杀心。唯有莫则死去,沈陌黎才能没有迟疑的断开灵力与黑炎的联系,让自己脱身。

但就在伏血剑灵即将动手之时,却听沈陌黎那头道:“我无法摆去与黑炎的连接。”

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震得伏血剑灵险些回不过神来。

它收起手中刚刚祭起,正准备刺向莫则的长剑,看向沈陌黎,这才发现赤焰不知在何时,已将沈陌黎的灵力与黑炎紧紧的困束在一起,哪怕沈陌黎此刻如何挣,也挣不开与黑炎的联系。

适才,在莫则开口前,望着朝自己不断靠近的黑炎,沈陌黎本想减弱灵力的输出,以尝试调节赤焰朝自己涌来的速度。

然而,这一尝试,才让沈陌黎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然无法控制灵力与黑炎的连接。

凶猛的赤焰,不单在灼烧着黑炎,更让炽热的温度中将沈陌黎控制灵力的神经烘烤得麻木。

只是早前因赤焰烘烤的疼痛,才让沈陌黎在短暂时间内察觉不到控制灵力的筋脉已受到赤焰的影响。

伏血剑灵眯着双眼,看着沈陌黎挣扎的动作,心中的焦急愈来愈盛。

沈陌黎是它好不容易才选中的剑主,这剑契都还未结成,就要葬身在自己的火海世界,让伏血剑灵谈何不急。

“我来助你!”伏血剑灵急中生智道。

它断然化成伏血剑模样,朝着沈陌黎与赤焰间未受灼烧处的灵力骤然砍去……

伏血剑虽算不上天下的极品神兵,无法靠自身力量与王者气息之人结下剑契,但要伏血剑灵直面赤焰,却可以说比其它神兵强大许多。

打造伏血剑的锻造师工艺虽说不精,却胜在锻造伏血剑的材料特殊,让伏血剑被打造出来后就天生不怕天下奇火。

当初妖尊正是看到伏血剑的这一特质,才以黑炎为伏血剑建造了这片剑内火海。

在其它神兵见到赤焰,皆闻风丧胆肆意逃窜,唯恐赤焰灼烧自身,将自己烧成一堆废铁时,伏血剑灵却丝毫不惧赤焰,甚至一心想要得到赤焰,以提升自己的修为。

如今,看到赤焰离沈陌黎越来越近,伏血剑灵便尝试着化成伏血剑原形,以求斩断赤焰与沈陌黎间唯一的灵力联系。

奈何,那一剑斩下,伏血剑直接穿过沈陌黎的灵力,却丝毫不曾斩断沈陌黎的灵力。

“这不可能!小女子,你莫急,我方才那是手误,这一剑,我定给你斩断了那赤焰!”伏血剑灵说罢,也不等沈陌黎应答是否,便再是接连几剑斩在了灵力上。

可沈陌黎连接着黑炎的那抹灵力,却像极了狗皮膏药般挥之不去,让伏血剑灵心中因焦急而暴走直跳脚。

若是赤焰是有形的,伏血剑灵此时定当暴跳到将赤焰挥斩成万千片,以发泄自己的怒火。

便在这时,莫则望着那团逐渐朝沈陌黎逼近的赤焰,却黯然开口:“无用的。”

受赤焰灼烧到的事物,便不可能再有脱身的机会。

莫则虽不知当年的莫童以何种方式,在赤焰的灼烧下得以步入轮回,保全自己的三魂六魄,但以莫则长期以往对赤焰的观察,已然察觉到赤焰可灼烧万事万物。

仅是早前冰心以雪域减弱赤焰对莫则的影响,寒气并不受赤焰灼烧,这才让莫则误以为沈陌黎的灵力必然也不受赤焰所灼烧。

直到望见沈陌黎尝试挣脱灵力间不断挣扎,莫则这才发现,赤焰的影响有多。

听到莫则的叹息,伏血剑灵的怒火却燃得更加旺盛道:“你将这小女子拉入这摊浑火之中,难不成一句算了就想了事?”

第五百六十二章 汪洋敌火

伏血剑灵的双眸带着无尽火焰,好像随时都极可能喷发而出,灼烧在莫则身上。

冲天火焰肆无忌惮地燃烧在周围,仿佛要将火焰的爪牙扩张到每一寸角落,把火海所用的地方灼烧得更加滚烫。

猛烈的火光映衬在伏血剑灵气呼呼的面庞上,让沈陌黎徒然一惊。在一瞬间里,对伏血剑灵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所有与伏血剑相关的传闻里,伏血剑灵都是一个自私自利,毫不顾忌他人的冷血神兵。

前世的街头巷尾,甚至连孩童的歌谣都在传唱着“伏血至,全城亡”。可以说,在见到伏血剑之时,沈陌黎对伏血剑本并没有多少好感。

一把只知屠杀的兵器,即使修为再如何逆天,也算不得是一把好神兵。

虽说神兵与人不同,极难感受到人世间的情谊。然而,比起于只知晓嗜血的神兵,沈陌黎却始终更倾向于择一把有温度的剑为伴。

与璞辰剑的契约虽属意外,但在日夜相处间,沈陌黎却赫然发现璞辰剑灵的不同之处。它非但能有与人相似的情谊,还能心系植星,骤然换了剑主,也依旧心念故人。

这等怀念,是众神兵的大忌。

神兵生来便是用来杀戮,对于诸多神兵主人而言,神兵不需要感情,只需要成为自己用来制造血腥的工具即可。

若是怀念故人,难保神兵于再遇故人时手下留情,而这,恰是许多神兵之主所不允许发生的事。

但沈陌黎却更喜那样重情的神兵,她看多了神兵在面对即将被毁之境间,弃主不顾,最终导致剑毁人亡的事迹。

于沈陌黎看来,唯有重情之剑,才能与她一起于绝境中逢生,共闯出活路。

而伏血剑灵早前给她的感觉,仅是唯利是图,欺主杀主,甚至连神兵待主忠贞的底线都可以逾越。

这样的神兵,令人看之而胆寒,更别说与其契约。

没有人能知道,与这样的神兵契约,是否有朝一日会被其坑害,成为自己手中之剑灭杀的对象。

对于伏血剑灵,沈陌黎从一开始看到的就只有冷血。直到方才,伏血剑灵挥剑几番想救沈陌黎的无畏,落在沈陌黎眼底,才隐隐改变了沈陌黎的想法。

虽说此刻,伏血剑灵为救自己之举,还是因私念而生。但在这份愤慨中,沈陌黎终于看到伏血剑灵对他人表现出的那份维护。

伏血剑灵怒气腾腾的盯视着莫则,就好似要将莫则刮剐成碎片般,过了片刻这才若似恍然道:“小女子,你既与我一样能容纳黑炎,指不定也能将这猛烈的赤焰归为己用,不妨你且试试?”

听到伏血剑灵这般说,莫则被因震惊睁大的双眸,不禁瞪得滚圆道:“你莫害她!”

黑炎乃是极寒之火,赤焰却是炙热高温,两者单是属性就是分属两端。

沈陌黎能接纳黑炎,说明其体质更偏向于极寒属性,又怎能容得下赤焰?

在赤焰面前,体质却喜寒凉者,反倒受赤焰伤害越大。莫童便是其一,莫则绝不愿看到沈陌黎再重蹈莫童的旧路。

“眼下也没有其它办法了!”伏血剑灵的口吻里,虽是一副任由沈陌黎接触赤焰,在赤焰中要么死去,要么更加强悍的语气,行动却非如此。

它一个飞身,直接旋飞在沈陌黎的修为里,似要以自己的躯体尝试挡下所有的赤焰。

此刻,莫则体内的赤焰已被尽数清空。

然而若有生命般的赤焰,却牢牢控制住沈陌黎掌心间的动作,让沈陌黎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开灵力与黑炎间的联系。

在自己祭出的灵力里,沈陌黎并不确定是否因赤焰的影响而出现了幻觉,竟隐约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与赤焰相互召唤,好似原先就是一体。

然而,透过灵力传遍自己三魂六魄的痛楚,以及自沉睡帝魂处传递来的微弱脉动,又不断在提醒着沈陌黎,吸引赤焰前来的并不是自己的灵力,还是那沉眠于自己体内的帝魂!

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火焰,沈陌黎猛然祭起神魂之力,令汪洋之力翻涌而出,骤然化成护盾挡在伏血剑灵面前。

赤焰沿着灵力,极快的燃烧到汪洋面前。

火与海的碰撞间,无数黑烟弥漫,散发出一缕缕刺鼻的气息。

“小女子,加把劲儿,那赤焰就要被你汪洋灭了!”伏血剑灵眼前一亮,欢喜说道。

伏血剑灵看着眼前的赤焰大有压过汪洋的趋势,却依旧说着反话。

可是汪洋的不敌之势,却是明眼人极容易便可看得出来。

莫则看着那水与火的力抵,沙哑着嗓子道:“沈姑娘,莫放弃。”

没有了赤焰的折磨,他整个人好似一瞬间放松了一般。即使失去了下半身,却依旧有如释重负之感。

与此同时,他又觉得亏欠沈陌黎极多。沈陌黎虽是他认定的莫童转世,但与他终归只是萍水相逢。

在凶险之中,沈陌黎却是那般无畏的替他揽过赤焰,挡去灾祸,叫他如何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望着即将冲破汪洋的赤焰,他语气冷淡的鼓励着沈陌黎。藏在身后的双手,却在几番旋转中,祭出了一团看不明何物的东西。

“就你站在说话不腰疼!不对,是坐着说话不嫌痛!”伏血剑灵却极度不满于莫则,嘟囔道。

看着莫则失去胸膛往下的肢体,伏血剑灵眼中丝毫没有半点同情。反倒是哪处疼痛,它便往哪处说,极有在莫则的伤口上猛撒一盆盐,甚至将莫则丢入盐海中的凶煞之气。

反观莫则,在伏血剑灵的咄咄逼人中,反倒依旧没有多少神情变化,反倒连话都不愿意多说。

虽说凭他的实力,全无半点替沈陌黎挡去赤焰的方法。否则,万年前他早已不惜性命,替莫童挡下邪帝的赤焰。

但在万年的潜心钻研里,他还是习得了些许能延缓赤焰燃烧的法术,才得以让自己在雪域里,凭借冰心与法术双重效力,得以存活万年。

运力之间,全不允许莫则有半点分神。

第五百六十三章 毒舌剑灵

放在往日,莫则运转那法术轻而易举。可此刻,他过于虚脱的躯体已然无法支撑他正常的法术运转。更何况他此刻要祭的法术,比平时凶险许多。

莫则的神情上,看上去好似对沈陌黎漠然无比,他的心却不似面上那般平静。

虽与冰心相处了万年,但他却也与冰心错过了万年。

此时的莫则虽生犹死,沉浸在失去冰心的痛苦中难以自拔。

万年的赤焰,困束的是他的身,冰心的死困束的却是他的心。

于有生之年里,莫则本以为自己再无法摆脱开赤焰。那时刻灼烧着自己心房的火焰,就好像成了他无边的噩梦。

在这噩梦中,他无处寻求出路,也唯有冰心有那耐致,陪伴他走过万年。

每每想到冰心的消逝,莫则便只觉得心痛无比。纵然在赤焰离开自己后,他曾有过几息对生的渴盼,可一想到陪伴自己熬了万年的冰心,最后还是因自己而亡,莫则心中便难掩痛楚。

形姗,这个被他忽视许久的女子,在几息之间跃上莫则的心头,渐渐成为莫则难以摆脱的梦。

但伏血剑灵不懂世间情爱,又怎能猜透莫则所想?

它看着面前那片渐渐将汪洋之力吞没的赤焰,面若阎王般凶煞无比道:“你这人好生薄情,小女子为你拼死带走赤焰,你却仅是一句假意的鼓舞就想了事。你与赤焰抗衡这么多年,我便不信你身上除了那颗冰心,没有其它抵御赤焰之物。”

在伏血剑灵眼里,莫则身上可抵挡赤焰的宝贝定是不少。那些可延缓赤焰灼烧的宝贝,想来虽无法彻底挡下赤焰,却必然可以推迟赤焰的灼烧速度。

眼下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缺少时间思考应对赤焰的良策,缺少时间力争将沈陌黎与赤焰撇开联系。

因此,伏血剑灵对莫则说话间,丝毫不留任何情面。

“冰心”二字,从伏血剑灵凉薄的嘴中说出,落入莫则耳中,使本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的莫则,一瞬间心绪不稳,竟猛吐出一口血剑来。

“他也不易,你便莫再难为他了。”沈陌黎看着莫则惨白的面庞,终是不忍,开口劝伏血剑灵道。

哪知伏血剑灵的毒舌,在听到沈陌黎的劝后,非但没有半点收敛,反而愈发的强盛。

它怒气冲冲道:“小女子,你莫不是被这赤焰烧糊涂了?他一直都在利用你,你竟还替他说话!”

此话一处,不禁让沈陌黎眉间微蹙。

她不明白伏血剑灵话中何意。

在来到这片雪域后,她与莫则将唯一的联系,着实就是以物换物。这是在不公平的境地里,她看来还算公平的交易。

可如今听伏血剑灵这般道来,事情却好似不是那么一回事。

“此话怎讲?”沈陌黎奋力祭汪洋抵御着赤焰,连说话都显得吃力。一字一顿的话语,反倒让心中有愧的莫则乍听之下,觉得心中有愧。

他匆匆在伏血剑灵开口前说道:“沈姑娘,你莫听它胡言。你我萍水相逢,我又能图你何物!”

在祭禁忌法术时,哪怕是开口说话,都是极易让莫则走火入魔的举动。然而,在沈陌黎面前,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若是长相爱换不来常思恨,那么在情缘已尽后,相恋之人间本该重归陌路,再无瓜葛。

但沈陌黎那张与莫童全然相同的面庞,却好似极富感染力,让莫则即使所爱之人再不是莫童,却依旧能在见到沈陌黎时,联想到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莫童。

诚然说,当初的莫童给莫则最大的吸引,绝不是女子的温柔似水,而是巾帼豪杰的英姿飒爽。

这些年里,哪怕莫童早已殒命,在莫则的梦中,他始终会梦到当年莫童横扫千军万马时,唯美而狠戾的模样。

在与莫童相处的那些年,加之往后的诸多日子,莫则对莫童的爱慕,始终都不像寻常男女那般。

他甚至于在与莫童的牵手中,都不会牵莫童一下。

莫童在莫则的心里,就好像是独属于自己的神祗,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与莫童相处间,莫则所保持的始终是敬多于爱,而从来没想过要与莫童行恋人间亲密的事。

那种感觉,同莫则与形姗在一起的时光决然不同。

形姗化成冰心后,常年守在莫则身畔,与莫则同笑同哭,同莫则分享着生活里的所有一切。

与形姗在一起的日子,形姗呈现的虽是一颗跳动的冰心模样,但莫则隐隐总猜得冰心就是形姗。仅是因为害怕这一事实,而总是刻意在用谎话骗着自己。

回看与形姗的这些年,莫则与形姗的相处都极为亲近而简单。

他可以与形姗共枕同一床榻而眠,可让形姗化成的冰心肆意蹦跳在他身上,而全不阻拦。他将形姗视作自己的亲人,在形姗面前可以毫无保留的谈天说地,这种交心的畅快,在万年前与莫童相处间,莫则从不曾体会过。

比起与形姗一起时的惬意,在莫童面前,莫则更显得小心翼翼。

莫则眼里的莫童过于完美,完美到足以碾压一切。这使莫则在莫童面前,永远有的仅是无比谨慎,唯恐自己一朝出错,就彻底让莫童轻视。

在这等并不算平等的爱慕与被爱慕里,莫则始终是那个睿智而冷漠的人,却没有人发现,在莫则那个冷淡的外表下,还有谈笑风生的意气模样。

唯有冰心这一被外人看作拥有意识的器物,得以让莫则展现出最放松的模样。

在冰心面前,他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压力,更不必担忧自己因失言错行而失去对方。

对往昔的回想,让莫则更坚定了虽冰心一同离去的念头。

仅是在离开前,他无法做到真视沈陌黎陷于赤焰险境而不顾。沈陌黎因他而落此劫难,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在此刻赫然放手,任凭自己归西的道理。

可是,因赤焰对自己的消耗,又让莫则在祭法术间,多半显得力不从心。

而伏血剑灵,更是丝毫没有放过莫则的打算。

谁知,莫则这番言辞,却激起伏血剑灵更深的不满。

它冷哼

仅想去寻找

第五百六十四章 极寒炽热

仿佛是看莫则不顺眼,而丝毫不理会莫则的刻意遮掩,伏血剑灵转身看向沈陌黎道:“小女子,反正你也将葬身于我这剑内世界,虽说对你是种悲剧。但作为我能作为你的葬身之地,你我也算得上有缘。”

伏血剑灵说得头头是道,好像葬身在伏血剑的这片火海里,还是种殊荣一般,全没了刚才假似乐观让沈陌黎加把劲抵抗赤焰的意思。

话锋调转之快,就像此时的伏血剑灵与早前的伏血剑灵,是处在不同世界里的两个人。

看着伏血剑灵滔滔不绝的话,莫则脸上却有无限杀意在凝结。

诚然说,伏血剑灵虽将往下要说的话稍是停顿,可他已然猜到了伏血剑灵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他与莫童的种种,在莫则想明白了自己对形姗的感情后,已不想在沈陌黎面前提起。甚至于,他现在庆幸于沈陌黎未得岩草,而未想起与莫童有关的一切。

但伏血剑灵一旦开口,说出莫则与莫童的过去,告诉沈陌黎这场由他刻意安排的见面背后,是怎样的目的,想来他与沈陌黎之间便仅剩尴尬。

看着莫则脸上青红皂白不断变化的表情,伏血剑灵却越发的得意洋洋。

它咧嘴朝莫则一笑:“怎么,怕了?看来有人做了亏心事,别说是鬼敲门,就算是我这把老剑多说一语都会让他害怕不已啊。”

“你……”莫则仅一开口,便觉得识海一阵天旋地转,将他未说完的话打断。

祭法术间分神乃是极凶险之事,然而此刻接连的打击,已然让莫则没有了往昔那般淡然。

他难以在伏血剑灵的一次次挑衅下,依旧淡定的运转法术,而让法术在他未察觉到的须臾,直接反冲入他的筋脉,吞噬着他的修为。

“伏血剑,我知你的心意,但有什么话还是放在度过这场危机后再说罢。”沈陌黎不断以灵力及汪洋之力抵抗着赤焰,咬牙说道。

她看得出莫则情况已不乐观,伏血剑灵再如此下去,怕莫则再也撑过一息。

虽说沈陌黎心中也想知道伏血剑灵适才所说,莫则利用自己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此刻却明显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见到沈陌黎这般说,伏血剑灵这才嘟着嘴安静下来。

它再而转身,看向那团几近要将汪洋吞噬的火焰,心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

尔后,若是想到些什么,伏血剑灵谁也不看,仅是旋飞至一侧,低声嘟囔:“度过危机,邪帝手中无活人。既被赤焰选中,又怎能度过这场危机!”

诚然说,伏血剑灵虽极想与沈陌黎结下剑契,但此刻它寻不到任何救沈陌黎的方法,也仅好放弃。

虽说这一切都发生在伏血剑内,但它无法阻止,却也对它造成不了多大影响。

甚至于,伏血剑灵能够猜测到故事的结尾,便是赤焰吞噬沈陌黎,将沈陌黎灼烧到连灰都不剩后,在零散的融入到火海之中。

这是伏血剑灵所能预知的结局,虽说届时会让伏血剑灵错过一个极佳的剑主之选,但赤焰融入火海,却能让它实力大增。

两两相比,伏血剑灵只觉得也没有多大损失。

翻滚的海浪,在与滚滚赤焰的抗衡中渐渐被蒸干,不消多时,那股容纳了六海之力的汪洋,就被赤焰给灼烧干净。

炽热无比的赤焰,仿佛火山喷发时最滚烫的岩浆般,带着直冲云霄的高温,烘烤得周围的画面都因空气的不稳定,而变得飘浮褶皱。仿佛是被汪洋之力所激怒,此刻灭去汪洋后的赤焰,一改早前的缓慢,宛如熔岩奔腾而出,仅是眨眼就到了沈陌黎的面前。

“沈姑娘!”望着那抹突然加速的赤焰,莫则大喊道。

赤焰的速度过快,让他来不及有一丝准备,甚至连法术都赶不上祭出,便已见火热的赤焰,仿佛一张大网,瞬间将沈陌黎包裹在内。

赤焰灼烧着沈陌黎,一刻不到的时间,便将沈陌黎彻底吞没在火海里。

看着面前突然发生,却也在意料里的一切,伏血剑灵的眸中带着丝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道:“可惜了这么个人儿。”

伏血剑集天下最耐火的材料锻造,汇世间最高温的岩浆修磨,才有了今日的不畏赤焰。

在沈陌黎与赤焰相敌之时,伏血剑灵的脑海里闪现过一息以伏血禁术救沈陌黎的念想。可是很快,它又被自己的这一想法所惊讶到。

要知伏血禁术一用,伏血剑也会即刻变成废铁,再没有剑灵存在其中。

伏血剑灵向来只谋自己的利益为先,更不可能为了沈陌黎而牺牲自己。

然而,在见到沈陌黎彻底被赤焰吞噬之时,伏血剑灵的心底还是闪过一抹自己从未感受过的淡淡失落。

但那抹情绪,并未影响它许久,便又再次把它甩到九霄云外。

赤焰中,滚滚的火焰虽灼烧着沈陌黎的四肢八骸,却没有对沈陌黎造成任何损伤。但这种境况下,沈陌黎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她分明感受到,帝魂所在位置,有股火热的力量在燃烧,好像随时可能冲破她的躯体,与眼前的赤焰相融合。

那种感觉,沈陌黎在前世帝魂苏醒后都不曾拥有过。

但那股火热之感,还是让沈陌黎隐隐猜得那股赤焰许和帝魂的本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在赤焰里挥拳极大着火焰,将剥开赤焰逃开。

猛烈燃烧的赤焰却不给沈陌黎一丝逃开的机会,它就那般持续燃烧着,包围着沈陌黎的每一寸肌肤,又不伤及沈陌黎半分。

反倒是帝魂处的那抹火热之感,在几息间愈来愈强烈的燃烧起来。无尽的高温,自帝魂处扩散四周,让沈陌黎一时间觉得炽热无比,仿佛每一寸皮肤都置身在火山里。

与此同时,自沈陌黎体内的另一侧,却隐隐有寒凉之火缓缓燃起。其极寒气息与黑炎相似,却并非黑炎,好似在为沈陌黎拼了命的释放着高温里的一丝凉气。

第五百六十五章 腾龙剑出

“星凰,你好生大胆,竟敢频繁让我陷入沉眠之态。”自沈陌黎体内,有帝魂暴怒的声音骤然响起。

这是前生今世,沈陌黎听到帝魂说话。

前世帝魂苏醒后,虽多番控制沈陌黎的意识行事,却也从不曾与沈陌黎说过一言半句。

若不是今生沈陌黎的举动彻底惹恼了帝魂,帝魂也不屑于开金口对沈陌黎多说一字。

仅是,对于沈陌黎的称呼,帝魂却是直接用上了星凰的称呼。

要知当年邪帝虽将莫童抹杀,可是莫童的第一世转世投胎,却不知为何带了前世的记忆与修为,而与三国六海里的众强者一同再反杀了邪帝。

当年发生在莫童身上的诡异之事,帝魂至今想不明白。

身为邪帝帝魂,当初帝魂亲眼见到邪帝以赤焰灼烧的利剑刺穿莫童魂魄。按常理说,那一剑下去,足以让莫童魂飞魄散,从此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莫童却非但没有消失在人世间,反而转世之后协同当年众强者一起逼邪帝步入绝路,还在邪帝死后,将自己的星凰之力打入轮回,生生世世纠缠着帝魂。

后来的万年里,虽说不知过了多少世,莫童的转世也不再拥有前生记忆,但与星凰的恩怨纠葛,帝魂却一息也不曾忘记。

帝魂想报仇,想让沈陌黎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是,在帝魂复醒之时,也极快察觉到原来束缚它陷入沉眠之态的星凰之力,在沈陌黎极快的复苏。

在万年里,帝魂不醒,星凰之力不复重见天日。

但也不知帝魂用了何种方式,让自己在之前的几次苏醒间,丝毫没有让星凰之力有所察觉。

眼下,这过于浓烈的赤焰,让帝魂极快的摆脱去星凰之力的束缚,原先受星凰之力压迫的实力,也在赤焰的灼烧中渐渐恢复。

但与帝魂一样快速崛起的,还有星凰之力。

因不再需要束缚帝魂,星凰之力在一瞬间快速恢复,并于沈陌黎体内绽放出无限星光,让沈陌黎的三魂六魄仿若沐浴在无边星海中。

感受到极强烈的星凰之力,实力还未完全恢复的帝魂,骤然决定先下手为强。

它猛然将沈陌黎周身的滚滚赤焰,尽数吸收到自己体内。从外观去,就像沈陌黎一瞬间将所有赤焰都吞并为己所用般。

伏血剑灵望着宛如旋涡般快速涌入沈陌黎体内的火焰,眸中的惊讶无以言表。

望着那番自己脑补千百次也不可能预测到的场景,一时间,伏血剑灵竟不知是喜是悲。

比起一个剑主,拥有赤焰的提升对伏血剑灵而言更为有效。然而,不知是何原因,竟让伏血剑灵有那么一丝不舍得见沈陌黎就那般被赤焰所吞没。

它望着沈陌黎,刚想开口庆贺,却见沈陌黎的双眼不曾睁开,反倒是整个人飘然躺倒在火海上,好像进入到长眠不醒的世界。

点点星光,自沈陌黎体内溢出,在火海内熠熠闪烁,将火海点缀得晶莹透亮。

“星凰之力竟在这时复苏?”莫则望着点点星光惊讶道。

万年前与莫童相处的那段时光,让莫则对星凰之力极为熟悉,仅是看着点点星光,就能猜到星凰之力的复苏。

然而,就莫则对星凰之力的了解,却不觉得单凭星凰之力,就可以吸纳去所有的赤焰。

想至此,莫则的双眉间不仅皱起阵阵山峦,本刚要松下的心在一时间再次悬起。

万年前,莫童之所以会意外身亡,便是因星凰之力难以抵挡住赤焰的摧残。

万年来,莫则虽不曾追踪到星凰之力的下落,却因意外而知晓星凰之力在轮回间,已与帝魂生生世世相捆绑。

这番联想,让莫则的眼里一瞬间沾染上杀意。他收起运转在手间的法术,再看向沈陌黎时,眼中以晕染上犹豫不决的杀气。

要知帝魂苏醒,离邪帝重降人世之日便不会太久。

此刻,想要抹杀帝魂的最后方法,就是让沈陌黎灰飞烟灭,连转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那般做,沈陌黎会死,星凰之力会消失在世间,但帝魂也会彻底被根除。

可是,虽说已放下与莫童间的男女情缘,但在看到沉睡中的沈陌黎时,莫则还是处在犹豫的边缘。

他忘不了沈陌黎适才救他的恩情,更觉得就这样让沈陌黎就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对沈陌黎着实太过于残忍。

仅是经历过前世邪帝欺凌天下的一幕幕,让莫则又在犹豫中,渐渐下定决心要将沈陌黎所抹杀。

他见不得天地大乱,更不允许邪帝再次重归人世间。

想到此,莫则手心间骤然祭出一把长剑,朝着沈陌黎扎刺而去。

本还在一旁庆幸沈陌黎未受赤焰所伤的伏血剑灵,刚展开的笑容,在看到莫则挥剑的瞬间骤然凝固。

腾龙剑!伏血剑灵看着莫则手中的剑,显然震惊无比。

它从未想到,那把世间传闻的剑,会出现在莫则手里。

那个被剑刺中,即刻灰飞烟灭的传说在此刻骤然传递到伏血剑灵的识海里,让伏血剑灵浑身冷汗,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要知道腾龙剑从不契约剑主,而是依靠使用者的生命为灵力,而展现出卓越非凡的一面。

得腾龙剑者,需要有以命祭剑的觉悟,才可御驾腾龙剑,让腾龙剑为己所用。

可以说,并非所有的强者都可使用腾龙剑,而使用腾龙剑者,一生也仅可使用一次。随后,使用剑之人三魂六魄便会尽数归腾龙剑所有,化为腾龙剑中的一部分,生生世世不得有转世为人的机会。

拥有终强者三魂六魄为剑之基础的腾龙剑,所展现出的实力,也是寻常剑所能匹敌。

就拿此时的伏血剑灵来说,这片火海虽尽归它所有,但它却无法以成片火海来抵挡腾龙剑的斩杀冲击。

此刻,伏血剑灵虽极想为沈陌黎挡下那一剑,但却也深知自己上前,不但不能挡住腾龙剑,反而会让自己在顷刻间消失在人间。

为了一个初识不久的沈陌黎,伏血剑灵并不打算牺牲自己。

但任由莫则御腾龙剑一刀挥斩下去,沈陌黎即使体内带有两股强大的王者气息,却也绝没有保住自己魂魄的可能。

第五百六十六章 帝魂在,天下亡(一)

怎么办?怎么办?此刻的伏血剑灵,当真急得焦头烂额。

望着那把直奔沈陌黎心头扎去的腾龙剑,心急之间,伏血剑灵仅好大喊:“你莫是忘了她对你的救命之恩?”

情急之下的毫无办法,让伏血剑灵仅希望用言语来唤醒莫则心中的良知,让莫则停手。

与莫则相处万年,虽不常见面,但伏血剑灵深知莫则绝不是个嗜血的人。否则,形童既已被他看出猫腻,他也不会在这么多年里,依旧不出手灭杀形童。

这是一种珍视生命的柔软,万年来,为了助星族避开凶险,莫则出力的地方多不可胜数。虽说其中有莫童的缘故,却也让伏血剑灵看到一丝心怀天下的宽广。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莫则,此刻却丝毫不顾及情分,哪怕将自己的三魂六魄献给腾龙剑,也要杀去沈陌黎。这怪异举动,着实令伏血剑灵所不解。

听闻伏血剑灵的劝阻,莫则果真没有任何的停留,而仅剑指沈陌黎,闭上眼道:“沈姑娘,抱歉了。”

韶光辗转,虽将邪帝残害世间的血渍清洗得一干二净。但在莫则识海里,却一刻也不曾忘记过万年前所发生的腥风血雨。

那场天地同泣的血腥,让莫则无法直视,更无法容忍沈陌黎体内的帝魂复醒,再次在世间制造出那般残酷无比的血腥来。

如今的天下虽因五族纷争而乱象横生,却绝不可能出现万年前那般血腥的画面。

此刻面对着沈陌黎安静沉眠的面庞,莫则心底虽有无数愧疚,却又无法做到丝毫不顾及天下苍生性命而行事。

一时间,莫则将双眼闭上,续而御剑朝沈陌黎击去。仿佛双目看不见的世界,他就无需面对沈陌黎被腾龙剑刺穿魂魄而亡的事实一般。

见状,伏血剑灵一个飞身,骤然朝莫则的脖颈挥斩去。

说服不了莫则,它便打算一刀致命,直接让莫则没有伤害沈陌黎的机会。

不明白莫则此刻所思的伏血剑灵,只觉得莫则好似被人控制心智般,在一瞬间变得嗜血如狂,甚至于有些让伏血剑灵琢磨不透。

然而,在万年前那场浩劫中经历过无数磨炼的莫则,纵然此刻身体因受赤焰灼烧而虚弱不堪,对于声音的捕捉力却一点也不逊色从前。

耳闻伏血剑灵急迅朝自己逼近的剑声,莫则身体一侧,骤然避开长剑。

锋锐的伏血剑自莫则面庞上划过,在虚空间划出一串血珠,却不曾伤及莫则要害。

“伏血剑灵,你莫不是忘记万年前的惨祸了?”莫则挣开冷冽的双眸,冷漠如霜的对伏血剑灵问道。

刺向沈陌黎的动作,也因躲避伏血剑灵的动作为稍是停顿。

此话一说,却不曾令伏血剑灵有半刻冷静,它已经以伏血剑之态,咄咄逼人的直奔莫则而来道:“万年前的诸多惨祸,皆因邪帝而起,与这小女子又有何干系!”

说罢,锐利的剑刃朝着莫则再次斩杀而来。

仅是这一次,剑至一半骤然停止。伏血剑灵仿佛猜测到什么,骤然回归到人型模样,瞪大了圆溜溜的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莫则:“你是说,这小女子体内藏着邪帝的魂魄,才会在方才将赤焰吸纳?”

纵然伏血剑灵对沈陌黎了解不多,但天底下能操纵赤焰之物却唯有邪帝。即使伏血剑灵三番五次想得到赤焰,却也必然无法操纵赤焰,仅能将赤焰容纳在剑内世界,再借力于赤焰。

一瞬间,伏血剑灵似乎已了然沈陌黎体内为何会有王者气息。那是邪帝魂魄所释放的气息,是天下少有的王者魂魄。

仅是,沈陌黎体内的两股王者气息,分明是隶属两类人。能与邪帝的魂魄相互制衡在沈陌黎体内,想来那缕王者气息必不会弱。

似是看出了伏血剑灵的疑惑,莫则叹口气才再续说道:“当年邪帝死后,帝魂遁入轮回,却意外被星凰之力所察觉。自此万年,两股力量相生相克,一直停留在星凰转世之人体内争斗不息。”

望着略有所思的伏血剑灵,莫则这才再续说道:“这回,你总该不阻拦我了罢?”

未与伏血剑灵说明白,想祭腾龙剑抹杀沈陌黎并不是易事。

伏血剑灵无需依靠剑主,也能使用各式刁钻剑法,并非常人多能抵挡。

若是被伏血剑灵纠缠上,别说是杀沈陌黎,在与伏血剑的敌对间,都能耗光莫则的生命之力,让莫则再无可能御腾龙剑去刺杀沈陌黎。

将伏血剑灵说明白这些事后,见得伏血剑灵好似陷入极深的思考中,莫则再续祭剑,朝着沈陌黎刺杀而去。

沈陌黎骤然无错,但她体内拥有帝魂,便是最大的错。

今朝没有抹杀帝魂,莫则难以肯定往后的日子,帝魂是否会掀起大波大浪。

看着莫则再次朝沈陌黎刺去的长剑,伏血剑灵微微张口,好像还想替沈陌黎说话,却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身为嗜血的神兵,伏血剑灵虽喜以血洗涤自己的剑身,在这些年里更是制造杀戮无数。可联想到万年前的惨祸,还是让伏血剑灵心有余悸。

那等极为悲惨的天下祸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承担得起的。

如此一想,伏血剑灵将头别开,再不去看沈陌黎一眼。此时的它,在天下安危面前,竟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沈陌黎。

救沈陌黎,则邪帝便有重返人间的可能;不救沈陌黎,伏血剑灵又着实不忍心看到沈陌黎被腾龙剑刺穿,灰飞烟灭的一幕。

虽说沈陌黎体内还有星凰之力在压制着帝魂,但星凰在万年前都难敌邪帝,更别说万年后的今日。

当年的莫童是星族之首,一个呼风就是雨的存在,实力与现在的沈陌黎相比,不知强大多少倍,就是那样的一个女子,在邪帝面前却微弱如蝼蚁。

因伏血剑当年恰巧被那任妖王所持有,而对那时天下间的风云变数了如指掌。

在那份变数中,伏血剑灵更加清楚如今邪帝若是重降人间,意味的会是什么。

它满眸伤悲的看着地面,就那般静静的看着岩浆在火海之下流淌,似乎是想要眼前之景,麻痹自己内心的纠结。

第五百六十七章 帝魂在,天下亡(二)

在天上苍生面前,可以说伏血剑灵与莫则都极快的做出了选择。

他们虽对沈陌黎心有好感,但预想到邪帝可能借帝魂复苏而重现世间,他们便极快的在杀与留沈陌黎之间做出了选择。

帝魂在,天下亡。这是邪帝临死前,望着诸位强者留在世间的话。

时过境迁,但回想起当年的情境,伏血剑灵还是止不住心头的害怕。

邪帝那双暴怒燃火的眼睛,在面临死亡时非但没有半点畏惧,反而好像在等待着转世归来,再虐天下般。那种志在必得,碾压众人的傲然,令伏血剑灵如今想起,都依旧一身冷汗。

可以说,他们想要抹杀沈陌黎,多半是因心底的那份畏惧。

在万年的太平里,他们早已习惯了那份安然,而再不想经历一次当年的劫难。

想要抹杀去邪帝再现的方法,眼前看来,也仅有将沈陌黎抹杀,让沈陌黎的三魂六魄与帝魂一起,消失在这茫茫世间。

腾龙剑疾速朝沈陌黎逼近间,有无数威武的龙影萦绕剑身,神情凶煞若时时要索命于沈陌黎。

剑端盘旋起阵阵锐利的风,在刹那间萦绕四方,好像随时要吞灭去腾龙剑周围方圆百里内的一切事物。

“沈姑娘,我会以我的命赎对你犯下的罪。”莫则看着沈陌黎那张安然入睡的面庞,心痛无比道。

剑已祭出,再没有挽回的余地,剑端离沈陌黎近在咫尺,离了一尺的距离,就已然锐利的削断了沈陌黎的发丝,将沈陌黎的衣袂裙摆刮成片片碎步,若残蝶一般盘旋空中。

不过一息,就已离沈陌黎剩一厘之近,眼看就要穿透沈陌黎,将沈陌黎灭杀成灰。

“哐当——”一声清脆的响声,本要刺入沈陌黎体内的腾龙剑,一瞬间被弹飞在虚空,顷刻因失去莫则生命做剑之动力而消失无影。

“腾龙剑乃是邪帝亲手打造,你认为你能用这把剑抹杀帝魂?”一道冷然的声音自虚空响起。

此刻的火海虽炽热无比,可声音里自带的寒凉却将周围的温度瞬间拉回寒冬之态。万丈寒凉,也不过如此。

闻声,莫则抬首一看,这才发现亓衍已凌飞在虚空中,双眸正紧盯着沈陌黎。

倒是伏血剑灵,在发现对方竟是亓衍后,急忙下跪求饶道:“妖尊大人,这事万万不怪我啊!我多次阻止,可他却非要抹杀了这小女子。”

亓衍此刻已汇聚了多缕妖尊魂魄,虽实力尚未恢复万年前妖尊从气势看来,与当年的妖尊一般无二。

他拧紧了眉,目光复杂的看着沈陌黎。

要是他再晚一息赶来,怕沈陌黎早已葬送在腾龙剑下。

对于沈陌黎这张熟悉的面庞,他的心底五味横生,一时间竟不知是何感觉。

一朵血莲自亓衍神魂之位上旋飞而出,落在亓衍跟前,莲心的火焰时明时暗,似在为沈陌黎求情。可是,终因畏惧亓衍那寒凉的目光,而缩了缩莲瓣,再次归回亓衍的神魂之位。

莫则直视亓衍,却不似伏血剑灵那般畏惧。他勾起一抹冷笑道:“妖尊,时隔万年,你还是这幅不谙世事的模样。”

妖、魔两族面合心离,是万年来众所周知的秘密。

莫则今时虽落魄不堪,但身为魔族曾经的智囊团之首,在亓衍面前,他丝毫不惧半分。

“你倒也未有改变,还是那般自以为是。”亓衍毫不客气的回应道。

说话间,他自虚空凌飞下落,停在沈陌黎跟前,俯身将卧在岩浆上的沈陌黎一把抱起。

这个动作,令伏血剑灵震惊得险些眼球都滚落在地。

自它认识妖尊至今,可不曾见妖尊与哪个女子亲近过。莫说是这等亲密的接触,就连哪个女子触碰他一下,都必然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可如今妖尊抱起沈陌黎的动作,却一改往日见到女子靠近时的嫌弃,而显得那般自然。

莫不是伏血剑灵心生好奇,俯首间偷偷瞥视了沈陌黎几眼,也绝看不到这等令它震惊的画面。

反倒是莫则,望见亓衍将沈陌黎抱起时,双眸血丝布满,满是不甘道:“你莫不是想让邪帝重返人间,再死一次?”

万年前,亓衍临死前对邪帝祭出的那致命一击,才使邪帝再不复存活人世。

时光流转万年,亓衍以命魂重聚其它魂魄,再次归回妖尊模样,邪帝亦可借帝魂重返人间。

此刻的莫则虽无力阻止亓衍将沈陌黎带走,却依旧不甘心于亓衍就这样带走沈陌黎。

看着莫则残缺的躯体,亓衍却仅是不咸不淡道:“你那一剑下去,杀的仅会是陌黎,而不会是帝魂。”

说罢,一个飞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片火海世界。

亓衍来得突然,即使进入的是剑中世界,伏血剑灵也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离开得又这般突然,让伏血剑灵骤然追着亓衍的背影大喊道:“妖尊,改日多来我剑中世界游玩,若是黑炎过多,随意丢几缕赠我啊。”

在亓衍身上,伏血剑灵看到的仅有增强自身修为的黑炎。

这么多年来,随着伏血剑与黑炎的联系愈发紧密,它对黑炎的需求也愈来愈大。

看着亓衍匆匆离开,伏血剑灵没有追上去的勇气,仅好硬着头皮大喊。

哪知,虚空之中当真有两团小小的黑炎直飞落下,燃烧在伏血剑灵面前。亓衍冷漠无比的声音再次在望不见的虚空里响起:“替他疗伤罢。”

看到黑炎,伏血剑灵就好像看到自己的金主一般。它即刻将黑炎没入到自己的体内道,转而看向莫则道:“便宜你了。”

亓衍话中虽未指名道姓,但此刻需要疗伤之人也仅有莫则。伏血剑灵哪怕再如何不待见莫则,却也没有和自己过意不去的理。

收人黑炎,替人办事,这是伏血剑灵所遵循的理。

哪知,对于亓衍的好意,莫则却丝毫不领情道:“妖、魔不同道,我不需要。”

虽说自己已被魔族定为叛族之人,莫则却丝毫没有领亓衍的人情,与妖族关联上任何瓜葛的准备。

见到莫则拒绝得笃定,伏血剑灵却由手间燃起一团黑炎飞向莫则,顷刻将莫则包围在黑炎中道:“此事由不得你!”

黑炎的燃烧间,将整片火海世界里的火焰都顷刻染上了一层墨黑……

第五百六十八章 帝魂在,天下亡(三)

另一头,沈陌黎好像做了个极长的梦。

在梦里,她好似看到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袅袅迈步朝自己走来。

她目光中含着无限星光,煞是好看,让人只一眼见到,就好似看到无限希望。

可是,女子说出的话却寒凉无比:“帝魂在,天下亡。沈陌黎,你为何还活在世间?身为我的转世投胎,你注定是被世间辜负的那个……”

话闭,女子再度消失在沈陌黎的脑海里,就好像从不曾来过,也从不曾胁迫过沈陌黎一般。

但女子的那句话,却深深烙在了沈陌黎的识海里。

回看自己的前世今生,所有祸事皆因帝魂而起。

帝魂在,天下是否会亡尚不可知,但她在帝魂的折腾下,离死亡确实不远。

沈陌黎的眸底暗了暗,眼前的画面在极快的翻转着。血流成河的战场、生灵涂炭的城池、白骨遍野的沙丘、以人肉为食的邪溢族。

那些极为陌生的画面,就好像是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不断在她的脑海中播放,让沈陌黎一时间仅觉得头痛难忍。

“你是谁?”沈陌黎问道。

那道声音说自己是她的转世投胎,可不知为何,沈陌黎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与那声音是前世今生的关系。

她环视周围,在缕缕星光里,丝毫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而等待,等来的却是一片无声。

点点星光在画面的播转间愈来愈耀眼,照亮在沈陌黎身上,让沈陌黎觉得有一瞬间好似得到了无边修为。

仅是那种忽而提升至巅峰境界的感觉,只维持了一瞬间就再度消失。

那寒意逼人的女声在虚无中再度响起,此时除了冷漠,还似乎淬上了一层阴毒:“不,你不配得到星凰之力。你不是我,你只是个装纳帝魂的容器,是个从生就注定死的人!”

沈陌黎虽不知对方是何人,但那冷漠至极的声音,却着实令人听着极不舒服。

容器,前世诸多追杀她的人,也是那般毫不客气的在她面前这般说沈陌黎。

可是,试问天下谁人想真正成为帝魂的容器。

她甚至于不知缘由,就已然被帝魂寄生,不断前世还是今生,都无法逃脱帝魂寄生带给自己的厄运。

如今却有人,明明说自己是她的转世投胎,却一点不留情分,还时时刻刻想让她与帝魂一起消失在天地间,这令沈陌黎极为不解。

在不断兜转的画面里,骤然有一浑身腐肉的邪溢族人拧着一把沉重的大刀,骤然朝沈陌黎砍来。

轰然一声,在沈陌黎的避闪间,天地间骤然因大刀的落下而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

邪溢族人赫然大吼,双眼好似看着自己食物般紧盯着沈陌黎,腐肉横流的双腿却不知何故,仅是不断的往后退,骤然再次消失在一片黑暗里。

时而假时而真的世界,让沈陌黎骤然警惕。

她回望四下,全不知自己所处而处。

虽说她与邪溢族出现的历史已时隔万年,但对于邪溢族的传说却也有所耳闻。

那是万年前横跨在五族之上的至高种族,他们以五族人肉为食,毫不将五族当作人去看待。他们仅听命于邪帝的话,而全不顾天下苍生之命。

在万年前那段昏暗的历史里,邪溢族人碾压天下,实力更是五族所无法抵抗。但凡有五族之人群起抵抗,结局除了死,还有株连九族,永不入轮回。

虽说世界无人见过天神,但在那段黑暗的时间里,邪溢族人就好像是天下的神,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

直到邪帝死后,那些依靠邪帝的邪魂而生的邪溢族人,才骤然消失在天地间。

从此,世间无人再见过邪溢族的踪迹。

沈陌黎本以为邪溢族人已在世间灭亡,却不想阴差阳错竟在此地遇见。

眼下的黑暗里虽有点点星光照耀,但星光却多半集中在自己身上,而完全没有照出周围的半点影子。

隐隐的,沈陌黎只觉得四周黑暗里有难懂晦涩的言语在低声沟通此起彼伏,好似藏了极多的人一般。

但除去极多的窃窃私语,周围又再无任何行动。

虽看不出那藏在黑暗里的一切,但沈陌黎却隐隐觉得,黑暗里有无数的眼睛在盯视着自己。

“杀了她!”忽然间,那个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由四周的黑暗里,骤然涌出无数的邪溢族人。

他们全身上下尽是腐肉,在奔跑之间不断涌出极多的腐血。

在星光照耀下,他们就像是从地狱爬出的行尸,手中握着各式兵器,骤然一看,竟每一个皆是天下少有的神兵。

沈陌黎位于这些邪溢族人包围的中心,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随时可能被吞没般。

她骤然祭起黑炎,在自己的周围形成一道屏障,试图以屏障抵挡下邪溢族人的攻击。

顷刻间,刀剑棒槌击打在黑炎上,产生极为尖锐的声响。

这些邪溢族人好似发疯一般,不断敲击着黑炎,好似不打碎屏障便决不罢休。

看着这些凶猛的邪溢族人,沈陌黎抬首望向远方。

诸神兵落下间,沈陌黎能极强烈的感受到黑炎的不稳。若短时内未能找到逃离这里的法子,怕是黑炎也抵挡不住诸神兵这般猛烈的攻击。

可是这一望,沈陌黎却难以确定四下看不见的黑暗里,是否藏着其它的危机。

仅是看着眼前这群凶煞无比的邪溢族人,沈陌黎只觉得仅好死马当作活马医,先行离开邪溢族人的包围圈再言其它。

在前世的所见所闻里,沈陌黎曾听说过邪溢族人依靠邪魂而生,若在邪魂薄弱的地方,这些邪溢族人便失去凌空飞驰的能力。

眼前的这片黑暗,虽极好的遮挡住一切,但沈陌黎还是隐隐可以感受到,此地并没有邪魂的气息。

思绪一定,沈陌黎骤然祭起汪洋之力腾空飞起。饶是围在她周边的邪溢族人看着沈陌黎凌空飞起,拦堵围杀沈陌黎,试图将沈陌黎从虚空间强扯下来,却也在黑炎的保护下丝毫无法触及沈陌黎半分。

波涛翻滚的汪洋托在沈陌黎脚下,使沈陌黎得以凌空而飞。但任凭沈陌黎飞到何处,那些星光却好似生有意识般,不断追踪着沈陌黎挪移方位。

第五百六十九章 帝魂在,天下亡(四)

在星光的照耀下,沈陌黎始终能听到自己足下的地面上,有无数邪溢族人的追喊声响起。

虽听不懂邪溢族语,但眼前的凶险若无法摆脱,对沈陌黎而言结局也不外乎是一个死字。

蹙眉间,沈陌黎抬首望着缕缕星光,若有所思。

放在三国六海里,已许久不曾出现过繁星照耀的夜晚。此地的星辰遍布,又极带目的性的将星光照耀在自己身上,这分明就存在着古怪。

初次见到漫天星辰,是在星族居住之地。此时,算得上是沈陌黎第二次遇见星辰。

仅是此次的星辰却不似先前,需要依靠星族人的星力维持,反倒是处在遍布邪溢族人的地方。

柔软的星光,点点闪烁,像极了最温和的精灵,要用柔和的星光与沈陌黎嬉戏。若不是这光照耀得不合时宜,沈陌黎当真会沉浸在这星光的美景里。

但眼下,这星光的照耀就像是给邪溢族人确定了追踪的目标,让沈陌黎无法借着藏身黑暗而避开追击。

她望着四周与自己无缘的黑暗,于虚空中萦绕几圈,却终是无法甩开星光。

凌飞间,她早前因意外而被破裂的衣袂,许是因为强风吹刮而断然裂开一块残布,一时间飘飞入黑炎之外的黑暗里。顷刻间,无数撕咬声自破碎的不料飘走处出来,就似有许多不明之物在争抢着凌虐那块布料。

毛骨悚然的声音,令沈陌黎仅一听,心底便为之一震。

她再续从衣袖上撕扯下一块布料,随风抛掷入无边的黑暗里。仅听更多的撕咬声在黑暗中发出,还有一个面目狰狞的身影,好像被其它同伴一不小挤跌倒般摔入星光照耀的地方,瞬间被星光化成了灰烬。

诡异的一切,尽在沈陌黎眼底发生着。

沈陌黎原以为自己凌空飞驰,虽不能彻底甩开邪溢族人的追杀,却也能在灵力耗光前暂避一时,以寻求离开此地的方法。

却不料在她周边的黑暗里,却好似还躲藏着其它凶险。

那些看不见的危险之物,就像是害怕星光般,仅是躲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却又丝毫没有放过沈陌黎的意思。

望着柔和照耀在自己身上的缕缕星光,沈陌黎对四周星辰的看法骤然有了些许变化。

点点繁星照耀,虽让她成为黑暗里极易被追踪到的目标,却也让她因此避开了更大的凶险。

黑暗之中究竟藏着些什么,此刻的沈陌黎终是无法想到。

忽然间,黑暗里传来一曲笛声,打破四周的阴森可怖,将悠扬之曲传入沈陌黎耳中。

那是人族的音乐,仅是一听,沈陌黎就能辨别出笛音吹奏的是一首《御邪曲》。

传闻《御邪曲》是上古年间一位喜爱乐律的高人所创,为纪念众人合力击溃邪溢族而奏。乐曲时而恢弘雄壮,让听曲之人宛如置身凶险沙场,时而又幽怨婉转,仿佛在以乐追掉着那些逝去的人。

经过漫长的岁月,作曲之人已然不复人世。但《御邪曲》却因独特的曲风为世人所推崇,而流传至今。

前世的沈陌黎,得以在一处军营里听闻该曲。单纯听这乐曲,就能让人感受到与邪溢族间极深的仇恨。

虽说不知此时这首曲子的弹奏者是谁,但单听着曲中那难以遮掩的对邪溢族的仇恨,沈陌黎便决定去赌一把。

她不动声色的朝曲乐弹奏的方向凌飞而去,在点点星光的照耀下,虽感觉周围有异动频繁响起,却也未伤及她半毫。

四周的黑暗,在前行的路上渐渐变淡,而一抹暖阳映照的空中楼台,在沈陌黎前进了一段路程后,赫然落入沈陌黎的眼帘。

婉转笛声,正是由楼台之中传出。

跟着曲乐的飘扬,沈陌黎落在楼台一隅,迈步往楼台中走出。

不得不说,此处楼台建造得极为精致大气。古树参天,遮盖出极多绿荫,红墙黄瓦,恢弘大气,只一眼就让人在这金碧辉煌中,感受到建此楼台者的匠心巧思。

再往里走些,楼台古色古香的格调映入眼帘。高耸的红门映衬着金顶之上雕刻精致的龙凤,使人抬首望之,瞬间有庄重之感油然而生。

“何人在门外?”沈陌黎走到楼台之前,便听笛音戛然而止,楼台内有一男子冷声问道。

“小女名唤沈陌黎,因公子的笛音而意外来到此处,若有打扰,还望谅解。”沈陌黎在门外作礼答道。

不知门内是何人,但听着男子的声音,想来应不是邪溢族人。

“进来罢。”男子再道。

话音未落,那扇比人高过几尺的红门骤然打开,而红门之内,却丝毫不见半个人影。

沈陌黎眺望向红门之内,仅见门中有门,依次在沈陌黎面前打开。一眼望去,望不到门的尽头,而大致一数,众多敞开的红门竟不下数十扇。

每扇门之间相隔千来米,宛如一个个院子,却因围墙的遮挡而看不清院中的事物。

“还愣着干嘛,快进来!”忽然间,自红门之外传来一道声响,带着稚嫩的童声。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沈陌黎这才注意到,竟有一只猫大的小白虎,正躲在红门之后,略为不满的看着她。

“好。”沈陌黎只迈步跨入红门,便听到身后的后门“吱呀”一声再次关闭。

身畔的那只小白虎,眸中满是嫌弃的朝门的方向望了一眼道:“门外皆是污秽之气,你怎动作如此之慢!”

说罢,白虎再将目光看向沈陌黎时,鼻端不禁动了动,更加不满道:“你周身怎也尽是污秽之气?还不快去洗洗!否则怎样进入下一道门?”

洗洗?沈陌黎心中有问号丛生。

她断然不明白白虎此言何意,这进入一道门,竟还要先行洗澡,这是她前世今生从不曾听说过的。

再者,虽说她此刻周身确实有些狼藉。女子生性爱美,若有条件,她着实想梳洗一番。

但放眼周边,也没有哪处澡堂可供她沐浴更衣。

岂料白虎看到沈陌黎那番表情,更加嫌弃道:“芹山之外的人,见识果然短浅!”

说罢,虎爪在地上一拍,竟让青砖地板溅起无数水花。

第五百七十章 芹山奶虎

水花由地面溅起,不过须臾,便宛若喷泉直涌天际,再化作丝丝细雨瓢泼而下。

“邪溢族周身遍布污秽之气,而这水花恰好能化解去那误会之气。否则,你迈步第二道红门时,必然被门中的万千兵器当做邪溢族,穿刺心肺而亡。”白虎在细雨的沐浴下,心情似乎好了些,这才像沈陌黎解释道。

此话一出,骤然让沈陌黎心弦了提起警惕,将目光看向第二道敞开的红门。

她万万没想到,在这看着构造古怪的楼阁里,竟还有这般多的机关。

若是没有白虎接应,她直接迈步进入第二道红门中,想来势必已被众兵器戳成一个刺猬而亡。

仅是转念一想,该地身处在四地皆是邪溢族的世界里,楼台建筑构造也与外地极为不同也是正常之事。若非如此,怕早已被邪溢族人所侵入覆灭。

想至此,沈陌黎谦逊言谢道:“多谢这位小虎相助。”

无数的水花落在沈陌黎身上,丝毫没有将沈陌黎的发丝肌肤打湿,还使沈陌黎周身的污渍与伤口尽数消失。

“谁小了?你看不到我这庞大的躯体,矫健雄壮的四肢吗?”小白虎一听沈陌黎叫自己小虎,不禁抬起虎爪张牙舞爪道。

“抱歉,虎兄弟,是陌黎口误了。”沈陌黎再续道。

看着面前着不到她膝盖的小白虎,个头着实是小。但既然小白虎不愿被人说小,沈陌黎也便改口道歉。

谁让自己来此刻人生地不熟,若非小白虎,她冒然往前闯,许在刚才便已丧命。说一句道歉,也在情理之中。

听到沈陌黎的话,小白虎这才略为较为满意道:“我看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应比我小上几百岁,不如你就叫我虎哥好了。”

对于沈陌黎这外来的姑娘,小白虎有些得寸进尺。

在这片楼台之间,就属它年纪最小,偶尔来个小姑娘,做做大,在小白虎看来也是一种满足。

“虎兄弟,这一句虎哥,可是极为暴露年龄的,还是虎兄弟更为亲切些。”沈陌黎皱皱眉,极力劝说。

让她喊一只看着如猫般大小的小奶虎为哥,着实有些为难她。

好在小白虎并不难说话,沈陌黎一说,小白虎那么一听,也便应承下来:“你这小姑娘想得倒是挺周到,虎兄弟就虎兄弟罢。我方才听你说自己名叫陌黎,那我便唤你一声黎妹子罢。”

小白虎说得随意,也不管沈陌黎是否愿意。

在应下这话之后,它满眸活力的双眼上下打量着沈陌黎,若有所思道:“想不到,你还不算个丑女。亓珩那小子眼光还真不差,你浑身都是污秽之气的情况下,还能看出你是标志的人儿。”

对于沈陌黎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小白虎直接将其当成亓珩准备新纳入楼台的妾去看待。

这些年来,进入芹山的人极少。就算是有,也基本在外界邪溢族的魔爪下死亡。

也唯独极少数被亓珩看中的女子,才被邀入这片楼台之地,并以亓珩小妾的身份得以长期生活在楼台里。

虽说其间也有女子,因拒绝亓珩纳为妾的要求,而断然离开此地。但在经历了芹山中可怕的邪溢族人追杀残害后,大部分女子还是在犹豫间答应了亓珩。

而说来也怪,虽说纳妾无数,亓珩却同来不与这些女子有半点亲密接触,更别说是行男女之事。

他仅是给每一个女子各安排一处院落,让这些女子各自生活。

不管外界如何,在此地生活的女子多数情况下皆是只身一人活在院中。许是担心这些女子太过无趣,亓珩还会在每年特定的时间安排一次百宠会,让这些女子聚集一处,各自挑选喜欢的宠物。

当然,生活在此地,这些女子也不是可以随意白吃白喝还白领宠物的。

她们每日需按照分工,进行一日的劳作,并以劳作所得换取吃喝用度。

各院之间,每日皆会有几个老妈妈来回穿梭,去结算那些女子的劳作,并给她们分发食物、衣服等日常所需。

除了与这些老妈妈每日能聊上几句,八卦些日常,这些女子在决定以亓珩妾身名义生活在这楼台中后,就再无法与外界联系。

每个院子间,皆以一道红门相隔,门中的结界除去几位老妈妈,饶是这些女子修为再高,也绝对无法穿过结界去往其它的院子或离开楼台。

若是一些神经较为敏感脆弱的姑娘,在长年累月的独身一人状态下,怕是早已疯癫。

但能进入芹山的女子,却多数不是一般人。

所以在各个院落之间,倒也常年太平无事。

寻常,小白虎还会穿行在各个院落间,去与那些姑娘调侃一二。仅是若是对方问多了与亓珩相关的事,也会让小白虎失去聊天的兴致,再不关顾那院落。

沈陌黎洗去污渍而渐显白净的面庞,看着甚是喜人。让小白虎只一看,自然而然就将沈陌黎归为了亓珩未来的妾室。

然而,沈陌黎在小白虎的话间,却极为敏锐的捕捉到一个人的名字。她接过话道:“亓珩是此地的主人?”

虽说亓衍不曾对沈陌黎说过自己的身世,但亓家实在太过有名,沈陌黎前世便曾听说过些亓衍与亓珩的事。

仅是传闻真假沈陌黎不得而知,但亓珩乃是亓衍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一事,却必然是真的。

“算是,也算不是。”小白虎望着沈陌黎,一时间不知道沈陌黎为何会这样问。

莫非沈陌黎与亓珩是旧相识?小白虎在心中暗想着。

但它面上却不动声色,仅是懒洋洋的伸了个虎腰道:“他掌管这地,却是我的铲屎官。算起来,我才是这地的主。”

小白虎的话说得好似振振有词,细一听却尽是歪理。

芹山与外界不同,常年没有外人进入。小白虎在楼台内存活的这些年,所见之人皆是一些熟面孔,这突然来了陌生人,才反而激起了小白虎聊天的兴致。

“他可是在这层层红门之后?”沈陌黎再续问道。

一听这话,小白虎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

第五百七十一章 红门之间

小白虎一个蹦跳,竟飞跃到沈陌黎肩上,压低声音道:“你这么急着见他?看在你是我妹子的份上,我可提前告诉你,亓珩身材虽是不错,可就那被毁去的容貌,但凡你见上一眼,可是会噩梦连连至春夏秋冬的。”

这是小白虎一贯对来此地的女子所说的话,而多数女子,在听到小白虎这话后,心中便再也不愿见亓珩一面,更会在听到亓珩要纳自己为妾后多番推迟。

沈陌黎既然提到了亓珩,小白虎自然也就开启了自己日常的描述模式。

虽说亓珩的容貌,连小白虎自己都不曾见过,但它每次都会以这番说辞一试来此地的女子,还在亓珩及众老妈妈面前嘚瑟的炫耀一番,并将此举美其名曰:为亓珩挑选不在意颜值的好姑娘。

自然,在楼台间放纵惯了的小白虎,虽每次皆这番胡言描述亓珩,却也从来没被亓珩怪罪过。

亓珩未出面之时,它就像是这地的王,走到哪里都是一番威风无比的样子。

听到楼台的主人,竟是亓珩,沈陌黎却是皱着眉道:“虎兄弟,方才多有叨扰,我还有急事,就先告辞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就往楼台外走去。

亓珩样貌如何,沈陌黎并不在意。不过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男子,即使面容再如何丑陋,也不及她前世被夺颜后血肉模糊的面庞可怕。

即使见到,别说是做噩梦,就连惊悚都不会在沈陌黎识海间出现。

仅是亓珩与亓衍间的恩怨情仇,她前世多少有听过一些。

她身上有血莲的黑炎气息,仅闻气息,就知与亓衍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知晓两兄弟间些许恩怨,使沈陌黎此时断然不愿与亓珩相见。

就前世的传闻来看,亓珩因早已死去。

她不知为何能在这诡异的地方遇到亓珩,让她极难确定若是亓珩察觉到自己身上与亓衍有千丝万缕关系的黑炎后,会如何待她。

虽说楼台外险象环生,但与亓珩相见,下场兴许也不会好。

前世沈陌黎听到的传闻,皆是亓衍杀凶害父,让亓珩在死前大放做鬼也不放过亓衍的狠厉之词。

虽说传闻不一定可信,但亓珩被传死去前的修为已是神级第二重的元诺境,到如今已过去数千年,想来实力更不是她多能抵御。

见沈陌黎转身就要逃,小白虎的眸底显而易见的浮现出一抹鄙夷。

仅是因沈陌黎背对着小白虎,而未察觉到小白虎神情的波动。

在几千年的时间,来到芹山的人虽不多,但小白虎遇见的女子里,像沈陌黎这般一听到它谈及亓珩容貌丑陋转身就走的还真少见。

因芹山中的凶险,让来到此地的女子,在听到小白虎提及亓珩丑陋后,心中即使有所嫌弃,但面上还是会恭维一番的随小白虎去见亓珩。

前往亓珩居所的路上,小白虎虽会刻意丑化亓珩的样貌,却只字不提纳女子为妾之事。

不明真相的女子,自然不会因亓珩样貌丑陋,就轻易放弃这处可以躲避邪溢族的地方。

然而,沈陌黎却是唯一一个,让小白虎觉得只因亓珩丑陋,就连在楼台中一刻都不愿多呆的女子。

“你出不去了。”小白虎望着沈陌黎的背影,语气明显冷了几分。

它并不喜这般在意对方容貌的女子,却也不打算放任沈陌黎在此地胡乱游走。

自沈陌黎进入这地后,红门便已在小白虎的灵力作用下关闭。没有亓珩分发的结界穿行令,哪怕是大罗神仙都无法穿过这扇红门。

沈陌黎此时想要离开,怕是难了。

在往昔进入此地的女子中,但凡拒绝了亓珩的提议,想要离开此地的女子结局都不会好。

亓珩会直接以灵力打开邪溢通道,将那些拒绝他的女子重新送回芹山中遍布邪溢族的地方。

仅是那邪溢通道,也仅有亓珩才能打开。

眼下即使小白虎再如何嫌弃沈陌黎,也要先行将沈陌黎诱骗到亓珩那处去。

听到小白虎所言,沈陌黎骤然回头。

她没想到,此地楼台竟是有进无出的地方。既是如此,她也仅好兵来将挡,且看后续事态如何再行决定。

在甘润若雨的水花滋润下,沈陌黎回首时宛如出水芙蓉的美态,落入小白虎眼中,这才微微缓解了小白虎的不满之态。

诚然说,在引诸女子前去寻找亓珩间,小白虎在众多女子美貌容貌的熏陶下,竟不知不觉中形成以容貌看人的习惯。

虽说在亓珩面前,小白虎丝毫不敢展现自己的这一“恶习”,但在平日里,它却还是习惯多往那些貌美惊然的女子院落走动。

看着沈陌黎那张清秀中又显得妩媚的脸,小白虎不经意间语气也缓和了几分道:“你要离开此地也非绝对不可,但需先见完亓珩再说。”

“好,我随你去。”沈陌黎即刻应下了话。

既然避不开,那就先见到亓珩再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应话间,沈陌黎运转呼吸,极力将自己体内的黑炎气息压至最低。

见到沈陌黎这般配合,小白虎这才略微点点头道:“好,那我们便再往前走。这一路稍有些远,你仅要紧跟着我即可,沿途看到些什么或听到些什么,你权当不知。”

小白虎边走边交代着。

往日,它虽喜欢到各院落去寻那些被亓珩的女子聊天解闷,但每每在领新人去见亓珩时,它却最不喜遇到那些女子。

但偏偏它带新人穿过的红门,要从每一个女子的院落间走过。

路上,人多嘴杂,难以会让沈陌黎听到一些在见到亓珩前不该听到的事。

这让小白虎不禁先对沈陌黎交代了几句,唯恐沿途再遇到些不懂分寸的女子。

“好。”沈陌黎淡淡的应话,似乎总觉得小白虎有事瞒着自己。

一路红门众多,沈陌黎跟着小白虎,足足走了近一日的时间才到达离亓珩最近的一道红门处。

沿途,虽遇到一些女子,在见到沈陌黎后或挤眉弄眼暗示着些许信息,或直呼让沈陌黎离开,但无论如何,沈陌黎却尽数未曾理会。

这般表现,才让本对沈陌黎心存芥蒂的小白虎,略微满意了些。

第五百七十二章 奇景乍现

小白虎以黑白相间的虎尾指了指前方道:“前方便是亓珩的住处,你可准备好了?”

只是去个住处,还须何准备?沈陌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略微点了点头。

在来的路上,她虽不曾停留在哪个院落,与院中的女子多说半字。但是一路上的景象,已让沈陌黎隐隐察觉到此地的不对劲。

沿途,她见到的女子或娟秀高雅,或妖娆倾城,无论从身姿容貌,还是修为实力,都绝非泛泛之辈。

能将如此多修为非凡、相貌美艳绝伦的女子聚到这处,本来就是件极为罕见的事。

沈陌黎的容貌虽算得上出彩,但与此地的众女子相比,却也不算又多么出众。而论武道修为,她虽已突破神级,可在这些个女子面前,却始终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她们身着绫罗绸缎,妆容面容也皆打扮得十分精致,放眼一看,让人觉得仿佛置身三千佳丽的后宫之中。

仅是这些女子,又各个神采奕奕,全没有人族后宫的妃嫔般病弱西施之态。

于沈陌黎走过时,还能看到这些女子运转着灵力,或采种桑麻,或织布缝衣。只从灵巧之态,即可看出这些女子长年累月都在做着这些活。

从各个院落间走过,多数女子仅是在院落中忙活着自己的事,对于沈陌黎这外来者丝毫没有半点在意。也仅有少数些姑娘,或以表情变化在暗示着沈陌黎离开,或用三言两语在提示着沈陌黎前方带有危险。

仅是她们又好似有些畏惧于小白虎,而在劝说沈陌黎时表现得十分委婉,丝毫没有明说过有何险境在等着沈陌黎。

由这些女子的表现上看,她们许非自愿来到此地,却皆是因某些理由而被留在了这地。

她们看着沈陌黎的目光里,仅有同情与惋惜,再也寻不到其它表情。

将众女子的变化看在眼底,沈陌黎虽在小白虎面前未曾与她们有过半点交流,但在前往亓珩住处间,却也多了几分警惕。

她难以肯定,自己是否也会因一些缘故,而成为这些女子中的一员。在重生今世的路上,她还有太多未做的事,又怎会甘心长久留在此地?

仅是现在,想再多也是空想。

沈陌黎暗暗观察了周围一圈,这才跟着小白虎往最后一道红门中走去。

只踏过门槛,沈陌黎的周身骤然觉得一股清凉。

青花瓷砖面上忽起旋风,将沈陌黎严严实实的包裹其中,竟在须臾功夫里,将沈陌黎全身衣装全数更换。

待旋风消散时,沈陌黎的妆容衣装已焕然一新。

不知在何时,沈陌黎长长的青丝被尽数盘起,在两侧各扎了个蝴蝶状发髻,显得甚是娇俏玲珑。米白与浅粉相间的长裙,配合着外罩藕粉的纱氅,于微风拂过间轻轻飘逸。

再往下看,沈陌黎的纤纤细腰上不知何时,已用一调碧绿丝带缠绕其上,配合着二三铃铛点缀其上,将沈陌黎本就玲珑凸透的身段更加衬显而出。

每走一步,铃铛作响,将四周的寂静都带上了一丝朝气。

沈陌黎的樱桃小口,本就精致诱人,此刻在恰到好处的朱红点缀下,冷艳生辉,恍若倾国,让人看着极想要品尝一口。

淡淡的眼妆呈在沈陌黎晶亮若琉璃的双眼周围,将她精致的五官映衬得更加立体,让此刻的沈陌黎宛若从仙境来的仙女,美得不似人间凡人。

看到受旋风洗礼的沈陌黎,小白虎眼前大放光芒道:“黎妹子,你这身打扮真是好看。亓珩那小子今日也不知为何,竟换了口味,竟让旋风幻化出这般衣着打扮,可不像他日常的作风。”

小白虎口无遮掩的说着,丝毫不介意在此地将亓珩卖了。进入到亓珩的院落,就算沈陌黎再想逃,小白虎也觉得事不关己,说话也自然无需在像先前那般忽悠人。

仅是听到小白虎的话,沈陌黎的眉头却略微蹙紧道:“你是说,我的衣着妆容皆是亓珩术法生成?”

不知为何,沈陌黎此刻对亓珩这个人,心中略微多了些不喜。

女子极重贞洁,这随意就以旋风将她全身的衣着改变,让她通体无衣的处在旋风之中,本身就说明了亓珩此人对女子的不尊重。

听到沈陌黎的问话,小白虎似乎意识到什么,这才开口解释道:“你也莫太在意,亓珩那小子从来没有头盔的癖好。他虽是用法术给你更衣化妆,却丝毫没有碰触或窥见你肌肤半分。”

来这的女子,每一个都经历过这样一道程序。俗话说话听多了,自然能揣度人心。小白虎在此地遇到这么多女子,自然能拿捏到这些女子大致的想法。

听到小白虎这般说,沈陌黎并未再接过话提及此话题,但对亓珩的印象,却明显大打折扣。

“往前带路罢。”沈陌黎淡淡说道,听不出任何喜或忧。

这是她前世在无数劫难中养成的习惯,从不将自己的心绪展现于表。

“好勒,黎妹子,亓珩那小子暴虐得很,你进去可要好好说话。”小白虎边往前走边说道。

隶属颜值派的小白虎,此刻因沈陌黎的装扮变化,倒是对沈陌黎多了些关切。

二人在简短的几句对话后,便再次沉默下来。

红门后头,一幢高耸的建筑落入沈陌黎面前。

在进入红门前,受到门与墙的遮挡,沈陌黎仅能看到冰山一角的建筑模样。

直到走进这院落间,沈陌黎这才看清了这建筑的气势恢弘。

单说建筑屋顶上的雕刻,就是各式精致的图案,比早前各院落之间要精细极多。

建筑的木梁,乃是云顶檀木制成,加以水晶玉璧包裹其上,看上去奢华无比。

正门上,有极多的珍珠串成帘幕,密密实实的遮挡住其内的景象。

“启。”小白虎走到珠帘前,随意道。

仅见珠帘当真分两侧拉起,迎着小白虎走入其中。又在小白虎入内后,极快的合上。

沈陌黎虽跟在小白虎身后,却完全不可能在珠帘合上前走入其内。望着密合的珠帘,沈陌黎红唇轻启道:“启。”

珠帘在听到沈陌黎的话后却纹丝未动,好像寻常的帘幕般。

第五百七十三章 冰屋冷炎

不知珠帘的秘密,沈陌黎刚要抬手去掀开珠帘,忽然之间,由她的身后再次响起一连串邪溢族语。

停下掀帘子的动作,沈陌黎骤然回首,便见一个邪溢族的孩童正站在红门旁侧,正盯视着沈陌黎。

他一身腐肉,连带着还有腐臭的暗黑血液从他的一处伤口流淌而出。

孩童的双眼没有眼瞳,仅剩空洞的漆黑一片,干瘪的嘴唇处处裂开,呈现的伤口却是乌黑一片。

单就孩童的外貌,只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像是从地狱爬出的腐尸般。

看到沈陌黎后,孩童并没有如楼台外界的其他邪溢族人那般冲杀上前,他仅是盯视了沈陌黎一会,就往旁处的一个小屋跑去。

奔跑间,一只鞋子无意从孩童脚上脱落。肤白肉嫩的脚丫自脱落的鞋中露出,让人一望,只觉得与寻常孩童的脚丫无异,甚至还带着点婴儿肥。

孩童面上明显出现一瞬间的惊慌,他匆忙将鞋捡起穿上,抬首往四周环视一圈,最后朝沈陌黎这处看了一眼,便再次起身匆匆离开。

看着那个孩童诡异的神情外貌,沈陌黎只觉得心有无限疑惑。

仅是,在沈陌黎还未来得及细想之际,小白虎的声音便再次响起:“黎妹子,你怎在这磨蹭许久?莫不是看到什么?”

这卷珠帘并不是寻常物品,小白虎早前自行先走入帘中,不过是想诱沈陌黎抬手去触碰珠帘,以通过珠帘测试沈陌黎的实力与内在魂魄。

然而,它穿过珠帘后左等右等,却丝毫不见沈陌黎的身影,这才让小白虎在不情不愿中重新走出珠帘外查看。

小白虎原以为沈陌黎停步珠帘外,应是在思考如何破解帘中秘密,可这刚迈步出来,眼前之景却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沈陌黎背对着珠帘,仅是停步在院子里张望着什么,却不像她那般着急想探清珠帘的秘密。

联想到亓珩在自己院落养的那些污秽之物,小白虎的心头再次充满嫌弃,而试探着问沈陌黎。

却见沈陌黎仅是摇了摇头道:“方才你进去后,我寻不到打开这珠帘的妙法,碰巧被这院中精致的景色所吸引,便顺带赏赏景。”

沈陌黎仅是淡淡的几句话,就将事情应付了过去。

“这院子讨厌得很,劝你还是莫在此地多做停留了,随我进来罢。”小白虎再次说道。

说罢,小白虎对着珠帘低语几声,便再次让珠帘往两侧拉开。

仅是这次,在小白虎走进珠帘之后,珠帘并未马上闭合,而是耐致等到沈陌黎走至珠帘之后,才疾速闭合起来。

屋内,一张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映入沈陌黎眼帘。

阔床四周悬挂着鲛绡宝罗帐,帐上还以洒珠银线绣着些令人看不到的图案。

隔着帐帘,沈陌黎隐隐可看见一个男子侧我在床榻上,穿着件冰蚕制成的刺绣衣裳,面带着玉雕面罩,正赏弄着一刻硕大的宝珠,而丝毫不看沈陌黎这处一眼。

见状,反倒是小白虎犯起了嘀咕:“人我可给你带来了,你若不想见,我就带自个儿院子里去了。别说,这黎妹子容貌还是挺讨喜的,放我院中养着,就是再过千万载我也乐意。”

小白虎津津乐道的夸着沈陌黎,丝毫不觉得自己话中有何不妥,好像沈陌黎是与小猫小狗一般的宠物,长得漂亮就能带回自个家中豢养。

“不得无礼!”亓珩却骤然间打断了小白虎的话,目光却依旧不曾看向沈陌黎一眼。

仅是停顿了片刻,他才再续开口问道:“你与亓衍是何关系?”

话之直白,出乎沈陌黎的预料之外。

看着不曾看向自己的亓珩,沈陌黎直言:“他救过我。”

若在此时,还说自己与亓衍半点关系都没有,想来着实瞒不过。

亓珩既然能这么问,说明他已猜测或知道沈陌黎与亓衍间的些许关系。仅是对于亓衍和沈陌黎的关系,亓珩又猜得不是极为透彻,这才会在此时问沈陌黎。

“哦,我那弟弟可从来不出手救人,想不到我不在的日子,他竟然还转性了。”亓珩别有意味的说道。

说话间,本是盯视那方宝珠的双眼,这才移向沈陌黎。

虽隔着帐帘,沈陌黎还是可以看到亓珩的嘴角勾出一道笑意:“靠近些来。”

方才受亓珩的指责而低下头的小白虎,此刻恹恹的站在旁侧,以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道:“你小子,终于原形毕露了!”

诚然说,亓珩平日对小白虎恩宠有佳,但在见到亓珩发怒时,小白虎还是半点不敢造次。

素日,可以说小白虎虽恃宠而骄,在楼台各处无法无天,但在亓珩面前,它却也极其懂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两旁的灯火通明,映衬着用冰筑成的墙。室内分明极为透亮,可自冰墙上散发出的阵阵寒意,还是让整个房间显得森冷无比。

亓珩侧卧在床榻,丝毫没有其它的动作,仅是观看着沈陌黎,就有无限寒意骤然乍泻。

若不是沈陌黎有黑炎融入筋骨,在这极寒气息中,怕是早就被冻成个冰人。

在无边的寒冷中,沈陌黎体内被压制的黑炎,好似遇到了同属之物所吸引而骤然燃起。

看着忽然在沈陌黎四周旺盛燃烧的黑炎,小白虎往旁处一躲,顿时浑身炸毛道:“黎妹子,你纵使不愿以身相许,也不用自燃寻死罢?我们这芹铭苑还没有那么残忍,要逼迫一个小女子做不愿意的事。”

只是不愿意嫁娶,就要亡命芹山之中罢了。这后半句话,小白虎仅是在心中暗想,却未曾开口。

沈陌黎此时忽然燃起的黑炎,乍泻的万丈寒凉,绝不亚于亓珩屋中的寒意。仅是感觉到那股黑炎,小白虎心中便生出无限警惕。

亲眼目睹过亓珩体内乍泻的寒凉,顷刻间可横扫千军万马后,小白虎对于相似的寒凉气息便有着极端的警觉。

“放心罢,她不会自寻死路,只不过是她体内本属于我那弟弟的黑炎与我产生了同血缘的共鸣。”亓珩冷冷说道。

属于亓衍的黑炎?沈陌黎心中暗自打了个疑问。

第五百七十四章 虎力不讨好

这黑炎乃玥狐之物,在她重生后始终涌动在她的体内。她却从来不知,这黑炎与亓衍有何联系。

仅是此刻,不断燃烧的黑炎却丝毫不受她控制而有所减弱,反而像是受了某种影响而愈烧愈旺盛。

“小丫头,若不想给黑炎困扰便走到我榻前来,我替你压制下黑炎。”亓珩再次邀沈陌黎迈步上前,自个儿却依旧倚在帐帘之中,仅是静静的看着沈陌黎。

“黎妹子,你就上去罢,他的牙口不算锋利,咬不伤你,你怕他做甚。”小白虎以虎爪碰了碰沈陌黎道。

诚然,在为亓珩劝说沈陌黎时,小白虎将自己虎口利牙的标准放在了亓珩身上,来为沈陌黎判断亓珩是否有危险性。

这般标准,天下间怕也仅有小白虎一兽会这般用了。

听闻小白虎此言,沈陌黎心若有乌鸦成群飞过,瞬间无语。世人以人心、以环境判别危险与否,却从来没有人以牙尖利与否去判断一个人是否有危险。

仅是看到小白虎那般认真的神情,沈陌黎又觉得小白虎不似在开玩笑,她轻声与小白虎问道:“虎兄弟,你家公子平日来了姑娘都会叫她上前去?”

诚然,即使亓珩别无恶意,沈陌黎也觉得走至一个陌生男子的床榻前有失偏颇。

小白虎倒也坦然,它以舌尖舔洗着自己洁白无垢的爪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可不是,有时还直接和人家姑娘打情骂俏起来了。不过男女之间,你情我愿也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显然,对于亓珩往日的所作所为,小白虎一点都不觉得有失偏颇。

它成长在此地,见到的皆是这样的情景,对外界的仁义礼智信丝毫没有半点观念,自然也不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仅觉得来此地的女子,在死亡与婚嫁之间二选一,如何选择在于那女子自己,便算不上那女子有任何吃亏。

若不选择成为亓珩的妾,大不了离开此地再回芹山中的邪溢族处。

这是所有人来到这处楼台前停留的地方,小白虎便觉得打哪来送回哪去,全在情理之中。救人一命这个词,在小白虎的虎脑中,丝毫没有任何存在的位置。

可听小白虎这么一说,沈陌黎却更加不愿往前迈步。仅是环顾了圈四下,尔后淡淡应道:“这黑炎随我已有段时日,纵使燃烧几夜于我也无大碍,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沈陌黎话音一落,仅听帐帘之后的人影大放笑声:“有意思,与亓衍相识的女子,果然都极有意思。”

说罢,帐帘在没有人拂动之下竟自动掀起,一个脸带假面的男子纵然跨步,走到沈陌黎跟前道:“小丫头,你既不愿上前,那便由我来找你罢。”

言闭,一个飞身,竟化成虚影来到沈陌黎面前。

咫尺之遥,亓珩的气息扑面而来,竟将四周的温度都骤然下拉了十来度。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沈陌黎不禁朝后迈了一步,这才再续开口:“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黎妹子,亓珩就是看上你了,你莫害怕。”小白虎眼尖的看到沈陌黎刻意与亓珩保持距离的后退动作,忙劝沈陌黎道。

不得不说,沈陌黎早前一听到亓珩貌丑就要逃开的动作,着实让不明当中缘由的小白虎心生不满。但是沈陌黎惊世骇俗的美貌,又让小白虎极想将沈陌黎留在此地。

但看沈陌黎的态度,却好似在刻意回避着亓珩。

小白虎着实担心亓珩一个愤怒,将沈陌黎直接再打回芹山他处,让沈陌黎在邪溢族肆虐的地方自生自灭。

怎料,小白虎的话刚说出口,亓珩却怒瞪了小白虎一眼:“休要胡语,我怎能对小丫头有那般龌龊想法。”

一句指责,震得小白虎有些回不过神来。

龌龊想法?这指的可不就是亓珩见到貌美而实力超卓的姑娘时,心中所想。

芹铭苑三十三院落,莫不是因进入芹山之人少之又少,怕早已人满为患。尔今入住的二十八院女子,可皆是那些被亓珩强行纳入此地为妾的。

小白虎丝毫理不清自己的话中,究竟有哪句话说错。

它暗自看了亓珩一样,仿佛觉得自己在此处仅是自讨没趣,瘪瘪嘴:“成,我的思想过于龌龊,在此地明显是扰了你与黎妹子的雅兴,我便先告辞了。”

说罢,小白虎一个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好心办坏事,小白虎虽时常在做,但做了还不讨好,小白虎着实觉得没必要再行此时。

望着小白虎虎头虎脑往外走去的身影,亓珩的声音却再次传出道:“且慢。”

“我的小祖宗,还有何交代?”小白虎回首,明显带了点生气的腔调,仅是在亓珩面前又不便多发作。

“去通知各院,下午的百宠会可要准时到才好。”亓珩冷冷说道。

话未说完,却让小白虎骤然一愣。

每年的百宠会从来都是固定时间,距离今年的百宠会还有数月有余才需开展,此时亓珩却直言百宠会下午即将开始,这是几个意思?

仅是在略微思考间,小白虎又极快的想清了事情前后道:“好,我这就去通知。”

转身间,小白虎心中的嘀咕不曾停止过。还说不是想与沈陌黎靠近拉拢关系,这提前的百宠会,分明就是想得沈陌黎欢心的举动。

要知每年的百宠会上,无数奇兽汇聚,各个皆是极讨女子欢心的。

放在往年,哪怕是素日淡然无比的女子,在百宠会上也会为了争一心仪的奇兽,而扭打得头破血流。

小白虎自己虽也属兽类,可每年的百宠会上,却也会争先穿梭于各奇兽间,去赏五族奇兽风貌。

然而,在此时忽然开启百宠会,却也极有些难度。

要知每年百宠会上个各式奇兽得来皆不容易,此时与真正百宠会召开还有数月之差,根本不足以聚起百宠会上的诸奇兽数量。

光是想到今年百宠会上,各院女子为争奇兽而更加剧烈的抢夺,小白虎便从兴奋中跌入一个头三个大的痛苦世界里。

第五百七十五章 压轴奇兽

虽说那些女子皆是亓珩的妾,可每年的百宠会上,亓珩却仅是独自抚琴作乐,却丝毫不理会那些女子半分。

反倒是小白虎,时常为某只奇兽归谁所有而费尽口舌,这才让每年的百宠会得以顺利结束。

仅是今年,奇兽数量不够,各院女子间的竞争必比往年更加强烈。想在各院女子间周旋,对小白虎而言便是件令它极为头大的事。

但对于小白虎的担忧,亓珩却丝毫不打算理会。

他仅是安静的看着小白虎落寞的消失在珠帘外,这才面泛笑容的对沈陌黎再道:“小丫头,听说亓衍身畔有只名唤心月狐的九尾灵狐极其擅长御黑炎行事。敢问你身上的黑炎,是否便是取自心月狐?”

“正是。”沈陌黎应答得简短。

很明显,亓珩的问话即使她不回答,也早已有了答案。

因事关玥狐,而令沈陌黎对于亓珩的问话始终保持着警惕。

看到沈陌黎滴水不漏的对答模样,亓珩却仅是邪肆一笑,转身往旁处走去,挑弄起一支在琉璃上燃烧的灯芯再需说道:“既然你与心月狐关系融洽,想来必是个喜欢奇兽之人。下午的百宠会上奇兽极多,你不妨观赏完奇兽,我再送你离开芹山?”

亓珩继续在与沈陌黎商量着,话语中却丝毫没有半点沈陌黎可以拒绝的意思。

身在芹山,除了这处楼台便皆是死地,若是连这点小要求都拒绝,无疑是决定要走向死亡。但凡有些求生欲的女子,都不会轻易拒绝了亓珩。

“好。”沈陌黎望着亓珩的背影,果断应道。

诚然,她并不知亓珩在酝酿着什么计划。但眼下,除了答应,想来也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

“爽快,我就喜欢小丫头这般爽快的人儿。现在离百宠会还有些时间,我先且送你到前院休憩。”亓珩说罢,自袖间掷出一支竹笛,竟在须臾间幻化成木船,将沈陌黎呈在其上朝屋外疾飞而去。

待到沈陌黎的身影消失,躲在珠帘外的小白虎这才再次跃入亓珩的屋内囔囔道:“你提前召开百宠会,也不事先与我知会声,莫不是真想看到你那群妾在百宠会上争得头破血流?”

“物以稀为贵,没有争,有哪知奇兽珍贵?”亓珩听到小白虎的满腔哀怨,淡淡应答。

“好一个物以稀为贵,你莫不是想就一二奇兽拉到会上应付了事?”小白虎再次问道。

它从来不觉得在芹铭苑中有物以稀为贵的理,放眼看到,芹铭苑各院的奇兽,无力不是给自家院子的主人打下手的苦命人。

不仅如此,若是来年百宠会上,自家主人见到更为喜欢的奇兽,还会把自家的奇兽卖去,以换其它心仪的奇兽。

在百宠会上,年年更换奇兽的姑娘大有人在,也早已见惯不惯。

可如今,若是奇兽忽然减少,想必那些以更换奇兽为乐的女子,都将挣破了头,以求获得那奇兽,这并非小白虎所愿见到的事情。

虽说那些女子皆是亓珩的妾,与小白虎并无多少关系。

若是争破了脑袋打起来,最头疼的也改是亓珩,可是小白虎偏偏就爱多管闲事,尽将亓珩的事往自己身上揽。

怎知亓珩嘴角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道:“不如,你也加入本次奇兽的行列?”

一听此话,小白虎骤然警惕横生道:“亓珩,你若把我放入奇兽的行列,以后你便再也不要来见我了!”

回想起往届百宠会上,那些本是叱咤风云的奇兽,一瞬间皆成了各院女子间任意揉捏的存在,小白虎仅要想想身上的每一根毛便尽数充满了排斥。

要知在百宠会上,每一种奇兽都免不了要遭受众女子各式撸毛捏揉,还要遭受个别几个尤其暴力的女子各种提抓。

若不是小白虎是亓珩身边的红人,与其它奇兽享有不同的地位,怕在往日也免不了遭到众女子的一番凌虐。

单是想到那些奇兽被摸、捏、拧、把玩的各种画面,小白虎就有一万个抗拒在心头打转。

“呵,我与你相处已有些年头,腻了,换只奇兽,不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亓珩却全不听小白虎的要挟道。

听到此话,小白虎猛一抬头,恰好将亓珩面上难懂的笑看入眼帘。一时间,竟不知亓珩话中真假。

带着丝探究,小白虎的口气全没了早前的冲动,仅是缓和下声音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亓珩,你要知道其它奇兽可没法同我这般哄得了姑娘,做得了苦力,三头六臂的伺候你。”

说话间,小白虎竟显得好似满满的服从与委屈。

虽说平日里小白虎在芹铭苑中无法无天,但是真到了亓珩想要放弃自己时,小白虎还是一下子就认了怂。

“正是因为你机智,我才要让你成为本次百宠会的压轴奇兽,非但如此,你还要竟自己之力,成为沈陌黎的奇兽。”亓珩却丝毫不领会小白虎的求饶。

听到亓珩此话,小白虎当真叫苦连天,它一下子窜到亓珩脚侧,以虎躯来回磨蹭在亓珩腿间,宛如一只温顺的猫咪道:“你若想让黎妹子心甘情愿嫁给你,我可以给你出谋划策一百种方法,无需把我赠给她。这往后,我还能提你把成千上个妹子呢。”

小白虎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劝说,唯恐亓珩真将它当礼物送人了。

此时,它将自己的虎脑急迅运转,再续说道:“再者,百宠会来各个奇兽向来标价分明。黎妹子初来乍到,哪能比得过你其它院子里那些芹铭币满贯的姑娘?”

亓珩想将它卖了,小白虎便要以众多理由,让亓珩想到将自己卖了是何等愚昧不可行之举!

可小白虎未想到的是,亓珩偏偏不吃它这一套,反倒笑着道:“你这倒提醒了我,这百宠会的规则已实行过久,早已不合时宜,要改!”

亓珩的笑,落在小白虎眼中,非但没有半点让小白虎高兴的苗头,反倒看得小白虎更加的毛骨悚然。

第五百七十六章 金瓶细活

小白虎急声说道:“别!千万别改了百宠会的规矩,否则其它院的姑娘,保准对黎妹子心存不满。这指不定在回去的路上,就会使绊子欺负黎妹子了。你看黎妹子那美若天仙的模样,你忍心看她哭泣?”

不能用自己打动亓珩,小白虎便拿沈陌黎说事,试图让亓珩将沈陌黎受人欺负的画面浮想在脑海中。它说得好似头头是道,用尽心思想打动亓珩。

岂料,亓珩却仅是冷冷一笑:“有你在,谁敢欺负她?”

“这可难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纳的妾都是些什么人,别看她们外表各个绝美倾城,那运起修为打人的样子,可是想想就疼。”小白虎说罢,还刻意浑身一抖,仿佛真有拳头打在自己身上般。

芹山本就不是人人可进来的地方,能进入芹山的女子实力不用小白虎提,亓珩自己也心知肚明。

沈陌黎美则美,实力与这些女子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听闻小白虎的话,亓珩却更加笃定道:“正因为那丫头实力不够,我才要将你赠给她。更何况,百宠会后,她并不与其他人回院落,而是直接回到芹山他处,何以有与其他女子存在冲突?”

一听要进入芹山他处,小白虎虎毛立起,瞪大了双眼,极不可思议道:“亓珩你小子可别太过分了!我在芹铭苑里虽胡作非为,可平日伺候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要将我丢到芹山中去送死?”

想到芹山各处遍布着浑身腐肉的邪溢族人,小白虎便是充满了嫌弃。

“你将她独自留在我院外,让她看到我院里的秘密,还想与她一起留在芹铭苑吗?”亓珩的语气却在小白虎表现出拒绝的那一刻,明显冷了几分。

“什么?她看到你院子里的邪溢族人?”小白虎的双眼瞪得更圆的问道。

仅是问话间,小白虎好似又想到了什么,慌忙捂住嘴巴,惊慌的看向四周。

芹铭苑中的秘密除了它与亓珩,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沈陌黎既然意外知晓了这个秘密,便仅有死路一条。亓珩在许多事上皆是放任之态,却唯独在此事上,丝毫不肯有半点让步。

虽过了许多年,但小白虎却依旧清晰的记得,当初亓珩在得知自己所爱女子知道他院中秘密后,那般丝毫不留任何情面的将对方杀害。

那是亓珩这一生唯一纳为妻的女子,虽说小白虎来此处后,那女子早已死在亓珩的手下,但小白虎还是在一次意外中,从亓珩屋内一枚可回访记忆的珠子里看到了那血腥的一幕。

而最令小白虎害怕的,还是小白虎在见到那画面后,恰好被亓珩撞见的那一瞬间。它看到了亓珩脸上从未有过的杀意,以及掌间已然祭起的长剑。

后来,虽说不知是何原因,亓珩最终并未对小白虎下狠手。

但是知晓了那事外泄的后果,在这么多年里,小白虎还是将那秘密烂在了心底。哪怕平日里它多外向善谈,也从不曾走漏过半点风声,让亓珩院中秘密被其他人所知。

似乎也是看中小白虎对秘密的守口如瓶,在之后的日子里,亓珩再不曾提及过那事,反倒默认了小白虎是唯一一个能不经他允许而自由出入他院落的人。

然而,当年那件事,让小白虎在往后的诸多年里,每每想到那血腥无比的画面,皆会惊出一身冷血。

它本以为自己闭口不提,就不会再起祸端。那里料到自己的一个大意,竟让沈陌黎撞到这等晦气的事。

一时间,小白虎只觉得亓珩未在第一时将沈陌黎抹杀,已是对沈陌黎仁慈无比。

比起死在亓珩手下,被放逐到芹山之中,反倒成了希望渺茫的唯一生路。

感受到亓珩周身的冷漠,小白虎往身后退了退,带着难掩的失落道:“我这就去安排百宠会的事。”

说罢,雪白的虎影头也不回地朝屋外跑去。

另一头,沈陌黎直接被亓珩祭出的灵力送到与亓珩一墙之隔的院落里,马上有一位老妈妈满带笑容的迎面上前:“沈姑娘,我是负责这院子的秦妈妈,以后你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即可。”

“好。”沈陌黎看着面前亲切可鞠的秦妈妈,微笑应答。

诚然说,她并不打算在此地久留,自然对亓珩给她安排了什么人负责自己院落的事不放心上。

听到沈陌黎的应答,秦妈妈皱纹遍布的面庞上呈现出更多的皱纹,转身自旁处拾起一竹筐,提至沈陌黎面前再道:“沈姑娘,芹铭苑吃喝用度皆靠劳动取得。你如今在此地落脚,便该遵守此地的规矩。”

说罢,秦妈妈将竹筐放到沈陌黎跟前,指了指筐内之物道:“这是公子让我给姑娘安排的活,请姑娘过目。”

筐内,仅有几缕金光闪烁的绳线,一只陶制的寻常花瓶,再无它物。

一时间,让沈陌黎不知秦妈妈取这竹筐给自己是何用意。

仅是短暂住在芹铭苑中,既然亓珩指明了要自己以劳作来抵吃住此地的花销,沈陌黎也不便拒绝。

毕竟比起住在这院落间,也比早前她处在亓珩院里,与那邪溢族孩童单独处着要好上极多。

沈陌黎略微点头,谦逊问道:“敢问秦妈妈,公子安排让我用竹筐中的物品做什么类型的活儿?”

听到沈陌黎的问话,秦妈妈明显略为震惊。

芹铭苑与外界不同,老妈妈们要管顾的院落少则五六间,多则十来间。她们分工明确,有的负责安排各院日常活儿,有的则负责起居用度,还有的负责院落打扫。

放在平日,负责安排各院活儿的老妈妈,在各院可以算得上红人。为了取得较好的活儿,各院女子无不对老妈妈热情款待。

但这些个负责安排活儿的老妈妈,却是极不喜与新来的姑娘打交代。

她们见惯了多数安置院落的姑娘,在听到要凭自己的劳作换取吃喝用度时所表现出的胡搅蛮缠,更听多了她们以公子妾身的名义拒绝接下劳作活儿时的刁难。

见到沈陌黎时,秦妈妈虽面上含笑,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第五百七十七章 黑炎塑陶

这些新被安排到院中居住的女子,初来乍到的没见几个,仗着亓珩给她们的身份客居主位的倒是极多。

沈陌黎乃是由亓珩以修为直接护送到此院,而此院由离亓珩最近,身在这样的位置,秦妈妈早就做好面对沈陌黎恃宠而骄的准备。

岂料沈陌黎的回答既是这般有礼而顺从,倒让秦妈妈心上多了几分欢喜,介绍活儿时也多了些耐性。

她指了指那个寻常的花瓶道:“姑娘,公子给你安排的活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简单的地方在于你仅要以金线缠在花瓶上,让这花瓶焕然一新即可。”

说罢,秦妈妈再指了指那金线道:“难的是这金线极滑,你想用它缠绕花瓶,怕要耗费不少心思。放在往日,若是时间充裕下,姑娘要做成这金瓶许是不难。但现在离百宠会开始不多两个时辰,扣除姑娘的午休饭食时间,怕是不够。”

秦妈妈淡淡的叹了口气。

亓珩能给沈陌黎选这活儿,放在平时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事。但放在此时,对沈陌黎却未必是一件好事。

要知百宠会上,购买奇兽皆是以芹铭苑自己打造的芹铭币。其它院的姑娘在此地居住皆有一段时间,手头的芹铭币数量自然是多过沈陌黎。

亓珩给沈陌黎安排的活儿,若成,自然让沈陌黎有与其他姑娘财富抗衡的可能。可若败了,沈陌黎自是一分芹铭币都拿不到。

这不但在百宠会上难以买得任何一只奇兽,反倒还要欠下今日在院中吃喝住的钱。

看到沈陌黎这般平易近人,秦妈妈自然不想沈陌黎刚入住这院,就落得如此狼狈。仅是亓珩安排的活儿,各院老妈妈又不得有任何干涉。

秦妈妈也仅好大致说完这活儿的做法,便默然离开。

“多谢。”沈陌黎看着秦妈妈的背影说了句,便俯身拾起竹筐中的物件去看。

以金线装饰花瓶,她虽不曾接触过,但前世她逃亡路上为了生计,却也学过些陶艺活。

看着手中那枚粗糙的花瓶,沈陌黎内外细细转了圈,发现看似质量粗劣的花瓶上,竟没有半点气泡凸出或黑点。再是以指上关节轻敲花瓶,瓶上回响清脆之声,全不像寻常陶瓷那般沉闷。

看着面前的花瓶,沈陌黎若有所想。

前世,她因受洛魁圣殿追杀,在每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皆不能太长。为能在短时间内获得较多的盘缠,以备逃亡路上用,沈陌黎在制作陶瓷上也颇为用心的学习了一番。

可从她手中贩卖的陶瓷原料,却无一能与面前制成这一陶器的原料相比拟。

放眼三国六海,能有如此清脆之声的陶器,沈陌黎前世今生也唯独听过培风谷一处的岸佑泥。

仅是培风谷离大陆相距甚远,谷内又有灵鲲把守,寻常人怕是耗尽一生,都极难走进培风谷中。

思索间,沈陌黎再次想起当初百足蛛曾告诉过她,跨海的培风谷中有灵鲲,能解沧冥巨森的魔音。若是此花瓶乃亓珩所获,相比亓珩或制作这花瓶之人,必然知晓进入培风谷的方法。

看着手上的花瓶,沈陌黎骤然有了其它的打算。

她运转黑炎,骤然将花瓶燃烧其中……

直到午间秦妈妈送来膳食,沈陌黎也不曾停下手中的动作。

冷冽的黑炎灼烧,将花瓶烘烤得变形。

秦妈妈仅是无意一瞥,便吓得匆忙将手中的膳食尽数放在石桌上,赶至沈陌黎身畔劝阻道:“姑娘,你若做不成这金瓶也就罢了。如今以火将这花瓶都烤变形了,届时公子知道可是要赔的。”

诚然说,秦妈妈不知沈陌黎灼烧花瓶是何用意。

但是将瓶子烧坏了,加上今日吃住花销,沈陌黎便要先欠下不少芹铭币,秦妈妈就觉得心脏直跳不止。

要知在芹铭苑三十三院中,虽说多数女子都积攒了不少芹铭币,却也有个别院子的姑娘欠债累累。

她们与沈陌黎的共同点之处,便在于第一日进入院子时,不仅搞砸了手中的活还意外闯了祸。

祸事造成的物件损坏,自然算入闯祸的女子身上。

加上来此地的女子大多在芹铭苑外的邪溢族间折腾了许多时日,耗尽体力的她们第一日难以需要比往常更多的食物支撑。

在较多的消耗下,这些女子便从第一日进入芹铭苑起便开始处在欠债的漩涡中。

此地不存在妾债夫还,更不得以芹山外的银两买卖。若是欠了债,还需要偿还高额利息,也便让那个别几个女子处在债滚债中难以自拔。

这些女子名义上虽说是亓珩的妾,但在欠债还钱这些事上,却丝毫没有半点耍赖不还的特权。

芹铭苑内丹药极多,有的是让这些女子吃完丹药自动加活儿还债的办法。

秦妈妈看着沈陌黎顺眼,自然不想看着沈陌黎刚来此地,就成为不折不扣的债奴。

“秦妈妈放心,我仅是打算将其烧熔重塑。”沈陌黎看着秦妈妈焦急之态,心头一暖,这才开口解释。

她在世间的亲人不多,能在这陌生的地方得到秦妈妈的关心,也算得上是让她暖心的事。

怎知听到沈陌黎的解释,秦妈妈的焦急却更盛一分。

她抬手想制止沈陌黎,又怕阻拦间使沈陌黎运功不慎伤了内息,犹豫之间这才对沈陌黎说道:“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这毁坏物件,可是要高额赔付。你一个初来此地的小姑娘,哪有那么多芹名币赔付呢?”

秦妈妈说得焦急,反倒忽视了身后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白色身影。

小白虎冷冷的站在秦妈妈背后,虎呛寒凉道:“秦妈妈,你好大的胆!谁给你权力让你将这些规矩告诉黎妹子的?你莫不是也想被打发去邪溢族中纵游一趟?”

听闻小白虎的话,秦妈妈被吓得险些跪下。

她慌忙转身跪下,畏惧间竟不曾见小白虎一眼:“不敢,不敢,我只是……”

怎知,秦妈妈的话未说完,小白虎却仅是将软嫩的虎爪搭在秦妈妈身上道:“我不过随口说说,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吗?我又不吃人!”

只会杀人而已!秦妈妈在心头,替小白虎接了往下的话。

第五百七十八章 贪钱之虎

诚然说,小白虎平日里在各院间与所有人关系皆是不错,但除了亓珩之外,所有人对小白虎的畏惧都是与生俱来。

感受到小白虎柔软的肉垫碰触在自己身上,秦妈妈这才难以置信的抬起头,试探道:“虎主子,那你算是饶过我了吗?”

小白虎平日里就诡计多端,没问个明白,秦妈妈着实不安心起身。

“看在你平日做事勤快的份上,这次就不与你计较。只不过……”小白虎抬起虎爪,挤眉弄眼暗中示意着。

常年在芹铭苑混迹过活,秦妈妈哪能不知小白虎的用意。她心疼无比的从怀中取出一钱袋,刚要打开之际,便听到小白虎轻咳两声,似在威胁。

可是,将自己一钱袋都交给小白虎,秦妈妈又极为不愿。

这是她几个月好不容易攒下的芹铭币,她原还想拿着这些芹铭币,在芹铭市集买些好东西。若是全数上缴给小白虎,别说买东西,她这个月要买饭食熬到下个月发放工钱的日子都是极难的。

但芹铭苑内规矩极严,她破坏了规矩,这破财消灾的惩罚算得上是最轻的了。

否则,小白虎当真将她丢到芹山他处,她必将分秒间被众邪溢族人所吞噬。

这样一想,秦妈妈颤抖着手,缓缓将钱袋子送至小白虎面前。

可就在小白虎准备接过钱袋子时,沈陌黎却忽停下黑炎灼烧花瓶的动作,一下子挡住钱袋子,直视小白虎求情道:“秦妈妈也是一番好意,还望虎兄弟手下留情。”

秦妈妈是因自己而得罪了小白虎,沈陌黎着实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她说之以情,将清澈的目光对上小白虎的双眼,让小白虎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它隐隐觉得,自己好似在何处也曾见过这样相似的目光。

仅是,它的识海内好像有一道枷锁,让它再如何努力想,也想不起曾经的事来。

它甩了甩脑袋,慌忙避开沈陌黎的目光,化作到虚影极快的飞身至沈陌黎背后,夺过秦妈妈手中的钱袋子道:“既然黎妹子都为你求情了,这个面子我自然要给。这样罢,我就取你半数芹铭币即可。”

说罢,小白虎当真不客气的伸出虎爪,从钱袋子中抓取了几把芹铭币,塞入自己口中,这才将钱袋子重新还给秦妈妈。

“谢谢虎主子,感谢虎主子开恩……”秦妈妈激动间,竟再次跪在地上不断跪拜小白虎,说话都显得语无伦次。

小白虎捞钱可以说丝毫不手软,说是只取半数,可秦妈妈取得钱袋子后,即使不曾打开也能感受到钱袋子里仅剩零星几枚芹铭币。

然而,有胜于无,秦妈妈此刻也不在意钱数的多少,仅是一味的道谢着。

“秦妈妈,快起来。”见小白虎夺了多数芹铭币,还对秦妈妈磕头跪地的动作全不理会,沈陌黎忙走上前去搀扶秦妈妈。

“下去罢。”见状,小白虎再次冷冷对秦妈妈说道。

小白虎的脾性向来阴晴不定,好的时候可以对一个人掏心掏肺,坏的时候可以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去而不管不顾。

此刻,因受亓珩指责,小白虎本就无处宣泄怒火,自然对秦妈妈不会有半点好脸色。

“喏。”若得大赦,秦妈妈在听到小白虎的话后,这才匆匆起身,朝院外匆忙走去。

待到秦妈妈的人影彻底消失在红门外,小白虎这才跃上石桌,趴伏桌上,极为慵懒的问沈陌黎:“黎妹子,你做不出金瓶也就罢了,把陶制的花瓶拿去灼烧解气,未免有些过了?”

小白虎虽心不甘情不愿成为沈陌黎的奇兽,但泄漏了亓珩的秘密,小白虎也自知自己在这件事上没有选择的余地。

眼下,它与沈陌黎就像绑在绳子两端的蚂蚱,哪方出事,都会殃及另一方。

为防受到沈陌黎殃及,小白虎对沈陌黎的事也就自然更放在心上。

哪知,沈陌黎并不直接应答,仅是淡淡的说:“虎兄弟,我现在正赶时间,一会与你解释。”

说罢便再起黑炎,旺盛的燃烧起那方早已近似陶土的花瓶。

“你……”见状,小白虎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前来寻找沈陌黎,小白虎一来是想替沈陌黎多赚些芹铭币,让沈陌黎在百宠会上不至于过于狼狈。二来也是想探探沈陌黎的虚实,知晓沈陌黎的行事作风。

毕竟,芹山之中,四地皆是邪溢族人,暗不见光的虚空里又遍布邪肆鬼灵。要与沈陌黎一齐重返芹山,小白虎还是需得摸清些沈陌黎的底细。

进入院子前,小白虎本以为沈陌黎许还在摸索中停止不前,处在无法开始自己的劳作活儿。可它却不曾想到,沈陌黎这么快就“败起家”来。

看到沈陌黎以黑炎将花瓶灼烧变形,还有极多陶土自花瓶上脱落,就让小白虎觉得头疼不已。

原先,小白虎借着自己平日里人缘极好,在来寻找沈陌黎前,三下五除以二就打听清楚安排给沈陌黎的是何劳作活儿。

在听到沈陌黎接的是制作金瓶的活儿后,小白虎本还激动不已。它长住亓珩侧卧房间,而亓珩往日并不曾到它的房间去过,巧在它的房内刚好就有一枚精致的金瓶。

小白虎本以为自己取得了房内的金瓶后,来此寻找沈陌黎,趁着没人注意的空挡,悄然将沈陌黎的花瓶掉包放回亓珩的侧室,加以幻术暂时改变花瓶的模样,必然能瞒过亓珩的眼睛,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对于自己的幻术,小白虎还是极有信心。它甚至于已在识海内联想着亓珩察觉到事情不对时,又拿早已随沈陌黎一起进入芹山中的小白虎完全没辙的画面。

可小白虎万万没想到,沈陌黎竟直接将自己拿到的花瓶毁了。

看着那摊在黑炎里早已扭曲得不能称之为花瓶的陶土,小白虎只觉得懊恼与愤怒交加。

没了花瓶的形态,纵然小白虎幻术再强,也极难用一堆软趴趴的陶土伪装成金瓶的模样。

要知亓珩修为了得,在破解幻术方面见解颇深。以手感相差太多的物件去瞒骗亓珩,着实容易露馅。

第五百七十九章 恍惚面容

然而,眼下的情势,让小白虎又觉得不得不将自己手中的金瓶交给沈陌黎。

否则,单凭沈陌黎手中的那摊陶土,怕非但不能换取半分芹铭币,反而要欠下芹铭苑一大笔资金。

因自己的一个大意而泄露了芹铭苑的秘密,让小白虎自知此刻自己的命运与沈陌黎紧紧的捆绑在一起。

不用亓珩说,小白虎也猜得到沈陌黎若是欠下巨债,还是要由它去一起偿还。

往日,因是亓珩身旁的红人,小白虎在各院游走间着实大捞了一笔芹铭币。

可是到手的钱让小白虎往外交,即使往后小白虎不在芹铭苑中居住,小白虎也不愿意就此挥霍一空。

比起消耗自己的芹铭币,可以说此刻的小白虎更乐意牺牲亓珩的金瓶,让沈陌黎拥有一笔在百宠会上“买”自己的钱。

回想事情前后,小白虎可以说至今都悔不当初。它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一时大意,而导致自己要想方设法去将自己卖给一个人。

而受亓珩点名道姓一定要买它之人,说来竟是个与它认识不过半日的姑娘。

一想起亓珩提起这件事的冷血神情,小白虎只觉得心塞无比。而令小白虎此刻感觉更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还是沈陌黎依旧在用黑炎燃烧的那摊陶土。

它不明白沈陌黎为何如此执着于那堆已燃烧成陶土的废渣,只因这件事而对沈陌黎的不满再次升温。

尤其在见到此时的沈陌黎不仅无法明白它的良苦用心,不但将它晾在一旁,仅不断灼烧着那枚早就不成形状的陶土,它心中的凉意不禁更盛一份。

思忖下,小白虎静静的垂下头,悄然间自虎爪上祭起一团不明的蓝光,呈球态翻滚不止。

仅是不过半息,它又将那团蓝光熄灭在虎爪间,剩下一声叹息在嘴畔。

“黎妹子,你就莫烤那团没用的废土了。我这里有只做好的金瓶,你拿它当成你做的去领芹铭币,即可换得你今日吃喝用度。”小白虎情绪低落道。

在沈陌黎面前,它不便提及百宠会的相关事宜,仅好以沈陌黎今日的吃喝用度来搪塞卖金瓶的目的。

但经历这事,结合早前它见到沈陌黎时,沈陌黎听及亓珩丑陋时转身便走的态度,让小白虎越来越不看好沈陌黎。甚至于还未与沈陌黎同行,小白虎心中已生间隙。

然而,小白虎不曾料到,沈陌黎却仅是双眼紧盯着那摊陶土,断然拒绝道:“不必,我已想到良策解决。虎兄弟,既然来了,不妨先坐着吃点午膳?”

秦妈妈送来的饭食沈陌黎并不曾动过,五样肉食三样荤菜,加上一些从不曾见过的鲜果,只一眼看去着实丰盛。

放在平日,这一顿的饭食足够沈陌黎吃上几日。

小白虎选在此时在找自己,沈陌黎着实抽不出空子与小白虎闲聊。飘香的饭食气息飘入她的鼻尖,骤然让她想起以饭食款待小白虎。

“你不吃?”听闻沈陌黎的话,小白虎却略带惊讶道。

芹铭苑并非乐善好施的地方,每个人皆依靠自己劳动换取饭食。

每一个被安排在各院的女子,也仅有第一顿饭食会得到亓珩的特别款待,而以极低的价格购得丰盛无比的一餐。

再往后,想要获得有这餐一半好的饭食,都是极有难度之事。

饶是小白虎平日是亓珩身边的红人,吃喝上也需用芹铭币进行购买。

这对于爱财如命的小白虎而言,着实是令它极为煎熬的事。

可以说,为了尽可能的收存芹铭币,小白虎素日吃喝并不算有多好。更多时候,小白虎甚至会选择穿行于各院间,凭着一张巧嘴,讨得各院女子欢心以蹭吃喝。

听到沈陌黎的邀请,小白虎四肢未动,嘴旁的口水早已垂涎直下。

要知面前的诸多美味,可是它平日无法蹭吃到的丰盛。

仅是在沈陌黎面前,小白虎依旧有些放不下架子,而说话间便也带着些试探。

“我不饿,你若想吃,便都给你罢。”沈陌黎淡淡的应着。

诚然说,经历众多险难,早已消耗去沈陌黎大部分体力。

但看着小白虎垂涎三尺的模样,沈陌黎又着实不忍让它失望。

依靠着灵气,她尚且能未经半粒米饭而维持数日,便决定将这顿饭食让与小白虎。

听到沈陌黎的应答,小白虎终忍不住一跃上前,双眼放光道:“黎妹子,你既然不饿,那我就替你灭了这些多余的食物。”

说罢,小白虎一口咬住盘中的美味,几下咀嚼后便匆匆入肚。

为了沈陌黎不在百宠会上穷困潦倒,无法“买”到自己,小白虎一早忙到现在都滴水未进,这对于向来贪食的小白虎而言,着实到了极限。

它狼吞虎咽间,极快就消去了一盘肉食。

带着品味美食的得意,小白虎一脸满足的迈步走至另一盘肉食前,刚想继续开始一顿猛食,大张的嘴却在余光瞥见沈陌黎的瞬间停止。

此刻,沈陌黎的侧面离着些距离映入小白虎的眼帘,不知为何,竟让小白虎识海间一阵恍惚,似乎联想起另一个人的面庞。

仅是那张模糊的脸,在小白虎的识海里仅是晃动了下,便再度消失。

小白虎努力回想着,却全然无法彻底想起那张面庞的原样。它仅依稀记得那张脸的主人消瘦无比,风一吹就可能被刮走的小身板,令人一见便心疼不已。

想不起那女子是何人,与自己有何关系,但识海仅是浮现出那女子的模样,小白虎便觉得有股钻心的疼痛。

带着思绪,沈陌黎与识海中那女子相似的面庞再度映入小白虎眼前,竟在一瞬间让小白虎觉得心疼。

自芹山而来,何人不饥饿?

沈陌黎即使实力再是高超,在芹山间极大的消耗下,想必此刻也急需食物来维持体力。

奈何看着沈陌黎那张倔强的面庞,小白虎一时间又觉得无力说服沈陌黎放下手中的活,细品一顿盛宴。

它所有的巧言擅语,在此刻,好似尽数皆无法想起。

那张面庞落入小白虎眼中,让小白虎仅想好好呵护。

“黎妹子,你说我们以前可曾相识?”两次因沈陌黎而想起那张看不清的面庞,令小白虎在犹豫中试探着问道。

第五百八十章 培风之陶

沈陌黎面上勾起淡淡的笑容“你常年处在芹山间,我常年行走三国六海里,虎兄弟,你觉得我们之前可有相见的机会?”

对于小白虎的奇怪问题,沈陌黎并不想直接拒绝,而上了小白虎的心。

听得沈陌黎的回答,小白虎黯然道“或许罢……”

说话间,小白虎祭起蓝光,悄声将一个空碗呈起。

尔后再是两缕蓝光轻飞,竟控制着一双筷子虚空飞起,从每一个盘子中各夹取些许菜肴放入碗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就似有透明的人族在拾碗举筷操纵着这一切。

“黎妹子,你虽不饿,但那么多饭菜我一人也吃不完。不如,我喂你吃些?”小白虎说得极为诚心,将以用蓝光装好的一碗饭菜呈至沈陌黎面前。

“我还不饿,你……”沈陌黎话说一半,嘴却被忽然飞来的烧肉所挡。

喷香的肉香,在沈陌黎嘴中扩散,爽滑酥嫩的肉汁自肉中流淌,让沈陌黎本不觉得饿的的腹肚瞬间咕咕直叫起来。

听到那饥肠辘辘的声音,小白虎面上未曾有任何表现,仅是佯装做没听到的样子,再催促沈陌黎道“黎妹子,此处没外人,你就将就着这么吃罢。”

说罢,再次以蓝光递了块肉,欢快的呈到沈陌黎嘴侧。

不知为何,沈陌黎此刻的模样,竟让小白虎有种久违的熟悉。

分明它在今日前并不曾见过沈陌黎,与沈陌黎间在遇到芹铭苑秘密被撞见前也无任何瓜葛,但仅是看着沈陌黎,它就觉得有着莫名的安心。

“虎兄弟,承蒙关照,你且先吃,我这便要好了。”看着再次递到嘴边的肉,沈陌黎实则有些不习惯道。

自小到大,小白虎是第一个以灵力喂她食物的。

饶是前世今生沈陌黎与玥狐的关系极为亲密,都不曾让玥狐这般喂过自己。

“吃着呢。”怎料,小白虎边以蓝光呈来一盘肉食,尽数倒入自己嘴中,边趁着沈陌黎说话的空挡,再次将放在沈陌黎嘴边的肉快速塞入沈陌黎嘴里。

看着一个清秀可人的美人儿,鼓着腮帮子大口吃肉,不知为何,竟让小白虎觉得畅快无比。

对于小白虎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沈陌黎猝不及防。

她心知小白虎的好意,便也未做推迟。

眼下花瓶已尽数被她用黑炎灼烧成陶土状态,仅要掺和适中的水,将陶土塑造成形,加上温度适中的火焰烘烤,她便能塑造出一个新的花瓶来。

早前秦妈妈送来的花瓶,质地虽好,可塑造者的手艺着实粗糙,硬生生将培风谷中淤泥混合特殊材质糅合成的陶土浪费了去,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花瓶来。

看着软硬恰好的陶土,沈陌黎这才收了黑炎,匆匆伸手往陶土上捏了几下。

“怎么,黎妹子,说了这肉终于消气了?”小白虎却是误解了沈陌黎的意图,仅将沈陌黎停下来的动作当成放弃折腾那早已被黑炎熔化的花瓶。

“非也。”沈陌黎接过蓝光呈着的碗与筷子,笑着对小白虎答道。

趁着陶土在黑炎冷冽的灼烧中,暂未回温的须臾,沈陌黎终于有了片刻休憩与饭食的时间。

听到沈陌黎的话,小白虎却停下了嘴上猛然吃肉的动作,险些被一块肉呛到喉间。

它惊讶的看着沈陌黎,缓了口气才再续问道“黎妹子,你莫不是还是折腾这摊土?”

诚然说,沈陌黎灼烧后的这摊陶土,放在往日小白虎从陶土上走过去都嫌脏。它着实无法理解,为何沈陌黎会有那般好兴致去折腾这样一摊看上去就肮脏无比的土。

“想做出一只好的金瓶,陶土的选材尤为重要,而亓公子送过来的那瓶子,材质恰好便是极好的陶土。”沈陌黎看着那摊慢慢回温的陶土,双眼若含秋水烁烁发光道。

那番神采飞扬的模样,着实令小白虎看得有些呆了。

它喜欢看女子笑,但在芹铭苑的这些年,众女子见它时的笑容多半掺杂着些假意。或阿谀奉承,或将它视为亓珩同党而不屑一笑,所有的笑容中皆掺杂了极多不同的情感。

像沈陌黎这般纯粹的笑,小白虎许多年不曾见过。

在几息被沈陌黎的笑容惊艳后,小白虎才缓缓回过神来。

它一口将盘中所剩不多的肉食吞下,这才懒洋洋的指了指那摊软趴趴粘在地上的陶土道“算你有眼光,芹铭苑的陶土皆由培风谷送来,饶是陶艺再差的人,用这等陶土做成的花瓶,其价值也抵得过外界万千个。”

提及陶艺再差的人时,在沈陌黎未察觉到的瞬间,小白虎暗暗翻了翻白眼。

芹铭苑所有不堪入目的陶具皆是亓珩塑造。

各院间分明有几个擅长陶艺的女子,可小白虎想不明白,亓珩为何偏偏就爱捣弄这些看上去就不干不净的泥土,而经过无数次塑造,都无法有所提升。

而因亓珩的喜好,这陶土做成的物件反倒成了许多院落女子争先购买的物件。

虽说对亓珩手上塑造而成的各种不堪入目的陶具,小白虎甚是嫌弃,但为了芹铭币,小白虎还是会在一些时间违心的吹捧亓珩一番,以取得些陶具到各院去卖。

自然,对于亓珩手上那稀缺的陶土,小白虎也是一直虎视眈眈。

若不是亓珩对陶土管得极严,每番存取陶土都要亲力亲为,怕那些陶土早被小白虎顺出去卖给各院姑娘。

仅可惜,在亓珩极为严厉的管控下,小白虎纵然有心想取陶土,却也极少有机会。

纵然是平时,各院几个姑娘自告奋勇,想接揽塑造陶土的活儿,也极难能获得亓珩的批准。

那些每隔一段时间便由培风谷运来一次的陶土,就像是亓珩手中无用又舍不得赠人的废弃物,要么被亓珩做成各式惨不忍睹的形状,要么被当成废弃品搁在亓珩的宝阁内,却极难分给他人半分。

而从小白虎手中购得亓珩塑造的陶具者,尽是将陶具当成了宝贝,自然不会有人像沈陌黎这般浪费了陶具。

看着沈陌黎受黑炎烧灼成的一摊土,小白虎至今觉得仅一见就觉得心肝疼。

第五百八十一章 叶绕陶成(一)

若没看错,小白虎几乎可以确定被沈陌黎毁坏的花瓶,是亓珩最得意的一件陶具。

取来给沈陌黎当劳作的活儿,想必亓珩内心已经历过极度的不舍。

可不料那个亓珩眼中的宝贝花瓶,在沈陌黎手里,转眼就成了一堆焦土。纵然它天生的幻术了得,但要将一堆陶土强行幻化成一个花瓶,却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更何况小白虎仅有将这摊土幻化成与它偷出的金瓶一模一样的样子,才能瞒住亓珩的眼。

越是联想着这一系列事情,小白虎的头便越胀痛无比。

若是有选择,它恨不得沈陌黎是个好吃懒做的女子,从一开始就懒得动那花瓶一分一寸。可是,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再想诸多如果也仅是枉然。

身在亓珩旁侧呆久了,小白虎对亓珩的性子虽说没有十分的了解,却也能猜测到六七分。

小白虎甚至不敢想象,当亓珩见到他塑造许久才得以制成的花瓶成了这副模样,会以多少芹铭币惩罚沈陌黎。

看着小白虎渐渐由自豪变凝重的表情,沈陌黎将食完的空碗放到旁侧,方才再道:“正所谓好土造好陶,有如此好的陶土,自然需更精致的花瓶作为成品。陶瓶的制作,开胚乃是重中之重。我打算将这陶土先做出基础的塑形,再加以细致雕琢。”

她的一番解释,分明就是希望小白虎能放宽心来。

诚然说,若不是有前世塑造陶具的经验,此时的沈陌黎怕是见到那摊被可以灼烧成土的花瓶时,也会如小白虎此时一样惆怅。

那是沈陌黎前世意外在一处陶具工坊内学师,第一次见到自家师傅将陶具以特殊功法灼烧成土时候的心情。

彼时,看着那精致的花瓶,在自家师傅手中极快的化成陶土,沈陌黎心中有说不出的惋惜。

然而,也就是那番重塑,让原来精致的花瓶脱胎换骨,竟在师傅手里被塑造成了天下难寻的陶器宝贝。

也正是因前世的那番经历,使沈陌黎现在极为坚定的灼烧着花瓶,欲将花瓶恢复到最初的陶土状后再进行重塑。

前世,她虽不曾接触过培风谷的陶土,却也曾听自己师傅提及过,采用培风谷的陶土捏造成的陶具,若是工艺好的,极有可能在未来日子里演化成一件神兵。

仅是前世因机缘不够,沈陌黎辗转一生也不曾得到过培风谷的陶土。

在她拜师学艺的工坊里,也不曾有人能得到半点培风谷的陶土。

今生,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到培风谷的陶土。仅是那独特的质感,都能让沈陌黎感受到陶土的特别。

小白虎面上虽未至说,但看着小白虎的神情,沈陌黎能猜得到小白虎心中的疑问。

仅是,沈陌黎不知道的是自己猜得其一,却未猜得其二。她并不知那摊陶土,原是亓珩最得意的作品。

常年跟在亓珩身畔,小白虎对亓珩的脾性却过于了如指掌。

单就沈陌黎毁去那花瓶,小白虎就能确定亓珩知晓此事该有多怒火滔天。说罚沈陌黎欠下巨债终身在此劳作,怕是都不为过。

若放在其他女子身上,这欠债还钱,留在此地劳作一世,对小白虎而言也未有任何影响。芹铭苑本就是小白虎的家,若非亓珩驱逐,它更愿意长住此地,直至此生结束。

但沈陌黎偏偏又看到了亓珩院内不该见的邪溢族人,这让小白虎心下慌乱得很。它无法确定,沈陌黎若再留在芹铭苑中,是否会让亓珩改变主意,有朝一日直取了她的性命。

回想当初亓珩对在自己所爱姑娘的那般绝情,小白虎至今都心有余悸。

可面对此时的沈陌黎,往日之事小白虎却不便多提,它尽可能的平静自己的心绪道:“黎妹子,你懂塑造陶具?”

“以前学过一些,你若有兴趣,我们可一起塑造陶具。”沈陌黎将那团回温得差不多的陶土拾起,顺手分出一团笑着递给小白虎。

怎知小白虎听到沈陌黎的话,却双眼瞪大道:“学过一些?黎妹子,你可莫吓我,你的意思可是说你的手艺甚差,不过入门级别?”

小白虎虽说能言善语,但在一些是非面前,说话还是直白得很。

“好与不好,一会你自行定论。”哪知,沈陌黎却不直面回答小白虎的话。

她以灵力祭出极多绿叶,化成转盘放在石桌上。时隔一世,那番似是熟悉的转盘,在沈陌黎指尖转动几下,便再次停下。

前世,沈陌黎多回取陶土塑造陶具,为的不过是在险境中得以赚钱存活。

因陶具精致,才可卖上好价钱。前世的沈陌黎对于陶器的塑造,可着实没有少下功夫。

今生,她不曾想过,自己竟还有需要塑造陶具赚钱的时候。往日的艰辛,在此刻萦绕沈陌黎识海中,让沈陌黎更加坚定了今生珍惜眼下的念头。

她将陶土放置转盘中央,不急不慢的转动起来。

塑造陶具,控制陶艺转盘的速度极其重要。若是慢了,陶土胚体便无法被极好的塑形。可如果太快,对于手艺不精的人而言又极难把控得好。

好在前世沈陌黎塑陶极多,哪怕转盘速度再快,也能极好的把握。

看着一摊陶土,在沈陌黎的手心里极快的转动,极快的塑造成形。

随着陶土的渐渐成形,沈陌黎只觉得手中的陶胚里若有灵气忽隐忽现,似真有陶灵生成。

一旦转盘转速加快到极致,陶土间的灵气就随之更浓郁了几分。

可沈陌黎的转速一旦减缓,那般灵力便也随之消散。

这般怪象,不禁让沈陌黎心中的疑问被无限放大。

塑造陶土,她不可能永远一直在转动转盘。可一旦减速,陶具中的灵力就消失无影,仿佛在警告着沈陌黎,若停下手中塑造陶具的动作,陶土中自生而成的灵气也会会随之消散。

在极速的转动间,沈陌黎甚至还隐隐能感触到自己手尖碰触的陶土时,自陶土中传来的阵阵似人心跳。

第五百八十二章 叶绕陶成(二)

莫非,传言是真的?培风谷取来的陶土,真能孕育出陶灵,让陶具依靠自己的力量跻身神兵行列。

看到沈陌黎指尖时快时慢的动作,与早先似是有异,小白虎不禁好奇问道“黎妹子,你怎么了?”

与沈陌黎一样,小白虎也曾听过以培风谷陶土塑造的陶具,有飞升神兵的可能。其飞升速度,比天下神剑神刀还要快上几分。

仅是传说归传说,培风谷陶土在亓珩手中,始终只有暴残天物的份。别说是陶灵,就是一丁点儿灵力都不可能出现在陶土间。

可如今,沈陌黎的动作间,小白虎能敏锐的感受些许异常。

那般娴熟的动作,及转动间呈现出精致瓶状,让本趴伏一侧,因无法对亓珩交代花瓶之事而闷闷寡欢的小白虎,眼前骤然一亮。

被两道闪烁着无限光芒的目光直视,沈陌黎虽感受到陶土中存在异样,却也不便直说。

“没事儿,仅是刚才速度未把握好。”她勾着淡淡的笑意答道。

“原来如此……”小白虎囔囔道,眼底的怀疑,却始终存在。

它曾听培风谷的灵鲲说过,以此土塑陶,极为容易让陶土生出灵气,自成陶灵。

起初,对于灵鲲的话,小白虎深信不已,还多次在亓珩塑造陶土时守在旁侧,似想探明陶土中的秘密。

然而,多番等待下,小白虎等来的却仅是一堆与寻常陶具一般无二的物件,这也使小白虎慢慢失去了耐性,将灵鲲所言直当成哄骗它的话。

可如今,沈陌黎转盘转动间,却分明让它感觉到一缕说不出的一样。

思前想后间,小白虎起身拾起沈陌黎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摊陶土道“黎妹子,塑造陶具可会难学?”

沈陌黎手间的动作轻巧,以及那股似有似无的灵气,逐渐勾起小白虎的塑陶兴致。

小白虎以自己柔嫩的小爪,捏捏打打着面前的那摊陶土,却不急于塑造。

不管沈陌黎手上那团陶土是否生而有灵,终是归亓珩所有。

小白虎只觉得与其有那时间在这瞎研究,不如直接自己动手做一个。若陶具生而有灵,也算得上自己白赚了个神兵。

仅是在一切开始前,小白虎又显得极为犹豫。

虽说沈陌黎动作精巧,隐约还能看见在其手上塑造成的花瓶形状极为精致。可联想到亓珩塑造成的那些陶具,小白虎便犹豫着不敢尝试。

要是稍不小心,塑成的陶土如亓珩那般歪七扭八,丑陋不能言,哪怕仅是第一次动作做陶艺,对小白虎而言也是件丢脸的事。

丢人丢脸的事,小白虎就算再想尝试,也放不下那个身段。

它紧盯着沈陌黎塑造成的陶胚,仿佛多看几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奥妙一般。

这是小白虎性子中最倔的一面,即使在亓珩面前,对于不确定的事,小白虎也会表现出这番犹豫。

虎面不能丢,虎威不能放,哪怕小白虎与生而来便身带绝技,却也因为性格中的倔,而少学了许多东西。

素日里,为此事小白虎没少挨亓珩的责骂,但抱着唯恐丢人的心态,小白虎始终还是我行我素,放不下身段去学诸多东西。哪怕一些它内心极感兴趣的事,都会因它根深蒂固的观念而被它弃之不理。

眼下,沈陌黎的精湛陶艺,无疑勾起小白虎内心学艺的热忱。仅是它又担心自己学得不好,受沈陌黎所嘲笑,而心中生出了迟疑。

岂料,见到小白虎的那番好奇,沈陌黎却幡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伴着眸底闪过的一丝无奈,让控制着灵力使转盘缓缓停下。

随着转盘的缓缓停下,一枚口小肚大的花瓶呈现小白虎面前。

虽说塑造此花瓶的陶土,因分了一半给小白虎的缘故,比早前要少许多。但由此刻初成的陶胚来看,塑造成的陶具却丝毫不比早前小。

看着那枚未经炉火定型的陶土,小白虎不禁赞叹道“黎妹子,你这偷工减料的功夫用得当真巧妙,明明分了我大半陶土,花瓶大小却还是这么刚好。赶明儿我们离开此地,一起去热闹的都城开家陶具坊罢了!”

还尚在芹铭苑,小白虎的赚钱算盘却早已打到他处去了。

亓珩既然逼着自己离开,小白虎便觉得极有必要寻个谋生的活儿,让自己在外界也能腰带万贯。

早知小白虎虽常年在此地,但从各院女子那里,却也听说了芹铭币与外界的金银并不通用。

这有门极好偷工减料赚取差价的活儿,巧被自己同行的姑娘掌握,对小白虎来说倒也是极不错的事。

在沈陌黎指尖转动停止之际,这个没有绘出任何花纹的陶胚,给小白虎展现的是完美无瑕的瓶身,光滑无痕的质地。

虽说它隐隐感觉到陶土间的灵气随着沈陌黎转动的停止,而骤然消失。但单纯从塑造成的陶胚来看,每一寸的精致,都像极了天作之物。

听到小白虎的问话,沈陌黎依旧淡淡问道“想学?”

诚然说,随着转盘的停止,那缕似有似无的灵气消失在她的指尖,着实让沈陌黎有些许失望。

然而,她尝试以力所能达的最快速度,维持了一段陶具的转动后,却惊讶的发现,那缕本随转盘速度增快而提升的灵气,不知为何还是在一段短暂的维持下,再次变得极为淡薄。

若能将手中的陶具,塑成有灵之物,对沈陌黎来说固然是好事。但若无法生出陶灵,沈陌黎也不打算强求。

虽说陶土有灵气自生,但从转盘的转动间,沈陌黎也渐渐明白,单凭自己此时的力量,极难能保持转盘长久转动。

若是为有灵气,而空耗气力让转盘不停,怕非但不能生出陶灵,还会让自己灵力极快被陶土吞噬。

两相权衡下,沈陌黎仅觉得先放弃,才是最好的选择。

“学自然是想,可是黎妹子,不瞒你说,我方才分明感觉到你的转盘间极可能有陶灵孕育,你为何要放弃?”沈陌黎未说,小白虎却不打算再与沈陌黎打哑谜。

第五百八十三章 叶绕陶成(三)

听闻培风谷陶土虽好,但每一份陶土仅可孕育一次灵力。成,则陶灵生成。败,那份陶土哪怕再被塑造千百次,也不可能再有陶灵生成。

在形成陶灵前,沈陌黎便停下手中动作,无疑断了陶土生灵,跨入神兵的可能。

看着再无可能灵气萦绕的陶土,小白虎只觉得惋惜无比。

小白虎的失落,沈陌黎看在眼里,她轻抚了抚小白虎的头道:“你听说过弱易兽诱猎物吗?”

被人平白无故抚了抚脑袋,小白虎在一阵不习惯中,却又丝毫不抗拒,反而还觉得极为舒适。

平日,它是亓珩身旁的红人,是众老妈妈眼里丝毫不容有半点冒犯的虎主子。

别说白虎的脑袋摸不得,就算是无意碰触了它身上的一根毛,都会叫那些老妈妈恐慌无比。

而各院女子,平日里虽对它热情有佳,却不曾有哪个女子会越了规矩,去如猫一般轻抚它的头。

因常年处在芹山中,小白虎对外界的了解,多半是从各院女子处听得。

虽说各院女子有些为讨好小白虎,会将外界各种趣事告诉小白虎。但纸上得来终觉浅,耳中得来终有限,即使小白虎常年累月都在听及外界的故事,但对外界的了解终是不深。

而沈陌黎提到的,恰好是小白虎不曾听过的。它虎头虎脑的问道:“弱易兽是什么?”

一脸茫然的脸,简直要将人心融化。

看着小白虎认真的问话,沈陌黎略为一惊,旋即很快明白了小白虎的困惑。

弱易兽虽是三国六海众人极为熟悉的魔族兽类,可小白虎常年处在芹山内,与外界隔绝,对弱易兽全然不知也算得上常事。

她站在小白虎身畔,红唇轻启再续说道:“弱易兽乃妖族之兽,捕猎技巧全靠引诱猎物。弱易兽爪子生有五爪,其中四爪都硕大有力,却有一爪长得特别。”

“莫不是它捕猎全靠特别的那只爪子?”听沈陌黎提及外界的事,小白虎一下生了兴趣道。

望着小白虎认真的问话,沈陌黎微微点头道:“正是。起初,猎物会将弱易兽那只看似细皮嫩肉,又比其它爪子细小极多的爪子放在猎物面前……”

“它把自己的爪子送给猎物当食物?”沈陌黎话未说完,小白虎便惊呼道。

又小又细皮嫩肉,在小白虎的脑袋里,就只认为可以成为刀俎鱼肉。

不想,沈陌黎却摇了摇头道:“非也。那只爪子最特别之处在于其看上去极为柔软,实则坚固无比。猎物咬它入嘴进行咀嚼,非但不能伤它,还会将爪上释放的毒液当成肉汁,畅快吞食入腹。”

听到沈陌黎这般说,小白虎的脸色骤然间从一阵好奇变得极为难看。

它指了指沈陌黎塑造成的陶胚,满脸愁成苦瓜样道:“你是说,培等谷送来的陶土有问题?”

灵均与亓珩有些特殊渊源,但与芹铭苑是敌是友,小白虎至今都摸不准。

沈陌黎借弱易兽,无疑暗指着培风谷送来的陶土,将塑陶之人当成了猎物。

塑陶之间,那时隐时现的灵力,分明就是要诱人持续祭灵气消耗其中,以达到耗空塑陶者修为的目的。

若是如此,灵鲲送陶土过来,可真算得上居心不良!

小白虎面上神情呈现出极少的沉重,原先的笑意在此刻一扫而空。

“虎兄弟,你猜得当真精准。”沈陌黎应道。

先前,她着实觉得陶土古怪,许是亓珩在陶土中以,下了些禁咒。

但此刻见到小白虎的神情肃然,显然陶土的问题,之前在芹铭苑间未有人发现。

沈陌黎本想再与小白虎多解释几句,却听小白虎恶狠狠的一拍虎爪道:“好你个灵鲲,一番假好心,原来竟这般居心叵测!还好亓珩那小子笨手笨脚,塑不出带有灵气的陶具来。我这就来告诉亓珩真相!”

说罢,猫大的虎身,匆匆就往亓珩所在的院落跑去。

仅是小白虎刚迈出两步,思绪一转,便再次折返了回来道:“黎妹子,你能否教我塑造这陶土?”

虽说陶土有问题,但亓珩既要把它丢入芹山里,小白虎便傲气的绝对隐瞒亓珩这一回。

沈陌黎手中塑造成花瓶精致无比,天上人间皆是难寻。即使陶土有问题无法生成陶灵,但能借着这半摊陶土,学得塑陶技艺,对小白虎来说也未尝不是件美事。

它的双眼中闪烁的亮光,在此刻全然无法遮挡。

小白虎虽不曾到过外面的世界,但单看沈陌黎这花瓶的陶胚,就比亓珩原先做的那枚精致许多。它更是坚信,拿着沈陌黎塑造成的陶具去卖,即使不是归入神兵行列的宝贝,也能卖出极不错的价钱。

“怎么?想学?”沈陌黎未想到小白虎的反应,这般极速的转变,匆匆应答。

“想!但凡是能助我赚钱的活,我皆想拥有!”小白虎直接应道,一副财迷模样的双眼,好似在闪烁着无限光芒。

原先小白虎在见到花瓶支离破碎时,本还为此事而担忧无比。

但此时看到沈陌黎塑造成的这等陶胚,小白虎非但计从心来,知晓了该如何去面对亓珩,还一门心思想学会塑造陶土,好在闯出芹山后能得一门技艺广纳钱财。

说做就做,小白虎此刻,便在等待着沈陌黎的回复。

天下无人不爱精致之物,小白虎便不信,亓珩在见到沈陌黎塑造成的这等极致陶胚后,还会坚定要对沈陌黎罚钱定罪。

若不是想到没有金瓶,难以同亓珩交代,在看到这每一处看上去都精致无比的花瓶,小白虎当真恨不得收归己用。

小白虎对花瓶的痴迷,面露于表,丝毫无半点遮掩。奶萌十足的模样,与平常的狡黠不同,竟显得憨态可掬。

那般模样,让沈陌黎不禁想起了与她多次与她共患生死的玥狐。一时间,触景思人,让沈陌黎对小白虎更加亲近了些。

她面带微笑,以灵魄绿叶再祭出一转盘,放在虚空中匀速转动。

第五百八十四章 叶绕陶成(四)

带着绿叶的转盘,在虚空中转动,起初还有些晃动,渐渐地便在沈陌黎灵气加持下恢复了平稳。

待将转盘稳住,沈陌黎这才以灵力停下转盘对小白虎招招手道:“虎兄弟,你过来。”

诚然说,适才沈陌黎塑造的那方陶土时,她祭的转盘贴地而转,多少将地面的湿气带上了转盘上。

再次塑造陶胚,沈陌黎便打定主意要将转盘呈在虚空之上,试着让陶土远离地面湿气,再试探一番效果。

仅是转盘没有了地面托扶,便没有了任何依靠,沈陌黎这才先祭灵力旋转了几番,确定如何稳住转盘,这才招呼小白虎过来学塑陶技艺。

“黎妹子,这塑造陶土的技艺究竟好学与否?”看着沈陌黎的动作,小白虎面露惊喜与迟疑,一个跳跃将陶土呈在转盘上。

它心中极想学习这番技艺,可在看到那软趴趴的一团陶土时,便又心中生了几缕纠结。

沈陌黎方才祭绿叶成转盘,在虚空中不稳转动的场景小白虎不是没见到。它不明白沈陌黎为何异想天开让转盘呈在虚空旋转,仅是当看着那略为不稳的转盘,小白虎就觉得极难塑造成一个精致的陶胚。

“伸出手来,我教你。”将小白虎的迟疑看在眼中,沈陌黎微笑以答。

不管转盘呈在虚空,是否能让陶土中的灵气得以稳定,但终归要有尝试才有往后的可能。

小白虎的犹豫,落在沈陌黎眼中,让沈陌黎平白生了几丝怜惜。

此刻的小白虎,像极了喃喃学语的孩童,对万物万事充满了好奇,却又在犹豫着是否融入新的万象新奇里。

听到沈陌黎的话,小白虎抬首盯视了沈陌黎好一会,这才将自己一双毛茸茸的虎爪慢吞吞的伸出来。

它并不知沈陌黎准备如何教自己,仅是觉得自己若学得不好,怕要丢了白虎的颜面。

怎知,沈陌黎却一把以自己的双手,握住了小白虎粉嫩的双爪道:“那我们开始罢。”

说罢,悠悠绿叶灵力,再次自沈陌黎体内祭出,极为匀称的推动着转盘旋绕。

沈陌黎拉着小白虎的爪,在转盘转匀速后,这才靠在了陶土之上。

她将小白虎的一只爪拉住放在胚体上,以固定陶胚位置。另一只爪则在胚体内,径直将陶土由内往外推。

干湿度恰好的陶土,就这般与陶胚亲密接触着,一股奇异的感觉瞬间自小白虎的爪间,蔓延至小白虎周身的每一处角落。

“这陶土当真特别!”看着在自己手间转动,逐渐成形的陶土,小白虎眸不带转的感叹道。

它隐隐觉得,陶土间有灵力生成,在此刻萦绕着自己周身的每一个细胞。

见小白虎塑陶的动作渐渐上手,沈陌黎这才放开了手,让小白虎自己把握着塑陶的方式。

“黎妹子,你适才可感受到这陶土中的灵力?”小白虎问道。

不知为何,在接触到这方陶土后,小白虎竟像贪玩的孩童,渐渐迷恋上自己手中的一方陶土。。

未接触过过陶具,小白虎仅将各式陶具当成自己赚钱的宝贝。可这一开始塑造陶胚,陶艺中的趣味,让小白虎不知不觉中就深深地为陶具的塑造而着迷。

“可不是,陶土的把握还有着很多的学问。”沈陌黎笑着答小白虎的话。

望着小白虎此时若贪玩的孩童,好像正着迷在自己玩具中的模样,沈陌黎不知为何竟觉得小白虎与玥狐更相似了几分。

听到沈陌黎的话,小白虎一个回眸,看了沈陌黎一眼便再次注视着自己手中的陶土,声中带甜道:“有趣……”

说话间,一阵清脆的铜铃,几近同时与小白虎的话音一起响起,又极快的在风中摇曳消散。

阵阵悦耳的铜铃声在风中传荡,声音摇曳间竟震落旁地古树上的片片落叶。火红的叶子随着微微的风轻缓飘落,不疾不缓,竟将二人所在的地方都点缀上些许诗意。

可是,在话音初落时,小白虎的状态却骤然大不同前。它痴痴傻傻的看着手中的陶土,一双似会说话的眼睛一时间竟像被抽空了灵性,而显得极为呆滞。

“虎兄弟……”沈陌黎本还打算开口再与小白虎多聊几句,可话到一半,小白虎的异样便让她本是轻松愉快的话戛然而止。

看着小白虎神情上的如痴如醉,沈陌黎的双眉间略微紧拧,心中的担忧无以言表。

她未曾料到,培风谷的陶土对小白虎的影响会这般大。

早前,在塑造陶土间,沈陌黎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手间的那番陶土好似在有意影响着自己,让自己陷入到塑陶的乐趣中不能自拔。

仅是凭借沈陌黎自身的定力,极快便甩脱了陶土对自己的影响。

她本以为小白虎乃阳刚圣兽,天生便有抵御万千魅惑的能力,因全然不会受到陶土的半点影响。

岂料小白虎一接触到陶土,就好像掉入到唯有自己与陶土的世界里,再难以抽身出来。

“此陶土有魅惑之力,虎兄弟,你且把握好分寸。”沈陌黎善意提醒小白虎道。

在她与小白虎的说话间,一道身影悄声出现在了二人身后,睁大了双眼无声的观察着沈陌黎与小白虎。

屋舍投下的阴影,极好的遮挡住他小巧的身躯,让他极自然的与外界融为一体,而不易被人察觉。

陷在塑陶的乐趣里,小白虎自然对危险的靠近浑然不知。

它悠哉悠哉的转动着自己手中的陶土道:“本虎上天下地,没有什么搞不定的事,就一方陶土的魅惑之力,又岂会困住我?”

话虽如此说,但小白虎渐渐陷入陶土魅惑世界的双眸,却还是出卖了小白虎。

“放手!”察觉到小白虎神情上的异常,沈陌黎以灵力试图停止转盘的转动,却骤然发现此刻由灵魄绿叶凝聚而成的转盘,竟丝毫不听沈陌黎的指挥。

“以你之魂,生我之灵。以你之魂,生我之灵……”一句不断重复的声音,自陶土间传出。

一瞬间,沈陌黎骤然醒悟。

第五百八十五章 叶绕陶成(五)

前世今生,人们常言培风谷的陶土塑造后,生得陶灵的速度比寻常神兵要快上许多。可世间除了塑造陶具自生陶灵的工匠,却没有人亲眼见过哪位工匠以培风谷陶土生得陶灵的经过。

原先,沈陌黎并不曾留意到那细节。

但如今,回想起关于培风谷的传言,沈陌黎刹那间有了新的认识。

想来,培风谷的陶土之所以有陶灵生成,并非是因为陶土灵气浓郁到可孕育陶灵的地步。

而是培风谷的陶土中蕴含的魅惑之力,可让塑陶者无疑陷入陶中世界,自愿将自己的三魂奉上其一,让其成为陶土之灵。

这等邪虐之举,像极了培风谷中相传隐居的培风妖族人作风。

先前,虽知沧冥巨森得灵鲲相助可解困局,可沈陌黎迟迟未动身,一来是因为去往培风谷路途险峻,若没有达到一定的修为,极难前往。

二来便是因培风妖族的魅惑之术高深,若没有足够的定性,加上一些驱逐魅惑之术的法宝护身,怕是进了培风谷,便再也出不来。

沈陌黎虽不曾遇到过培风妖族,却也听说过不少与培风妖族相关之事。而培风谷中的灵鲲,更是培风妖族的守护神兽。

纵使她克服所有险境,得以进入培风谷。但倘若不能得到灵鲲的支持,她所做一切便皆是白忙活一场。

先前,沈陌黎原以为小白虎常年与培风谷的陶具打交道,加上圣兽之身与生俱来的强大,因对陶土内的魅惑有绝对的抵抗力。

不曾想,培风谷陶土内的魅惑之力竟如此浓郁,达到连圣兽都无法抵挡的程度。

沈陌黎再次祭起黑炎,在掌心间不断汇聚增大,试图汇聚更猛烈的一波进攻去阻扰陶土吸纳小白虎神魂。

若是任由陶土肆意发展,侵吞小白虎的神魂,沈陌黎极难确定陶土将孕育出何等可怕的陶灵!

人有三魂六魄,魂魄越强,人的修为越加高深。

对于潜心修炼者而言,失去一魂一魄,对于实力的影响极大。可对于一些本就修为平平,没有多少建树,甚至平日连修习都极少的人而言,失去一魂,并不会产生多少影响。

多数塑造陶土者,因专注于陶土技艺,而对修为荒废已久。被陶土抽走一魂,对这些塑陶者也不会产生多少影响。

甚至于这些修为平平的塑陶工匠,在被培风谷陶土抽取一魂,自身都极难发现异常。

而偶有些修为极高的匠人,因造培风谷陶土,而平白失去一魂,也会因陶灵生成后继续留在匠人身侧,行魅惑之术使匠人深陷其中,而忽视了自己一魂已被培风谷陶土抽离的事实。

也正因陶灵的机警,让众匠人技师在得陶土塑造而被夺走魂后,丝毫没有半点怀疑存在。

前世的民间甚至还有极多人,在不明所以下争先口耳相传:每一位工匠一生仅能塑造出一份生有陶灵的培风谷陶具来。

若是有哪位工匠,能在一生中塑造出两件培风谷陶土材料制成的陶具,在普天之下便属逆天存在。

前世,不知事情真相的沈陌黎,虽不曾接触过培风谷陶土。但喜爱陶艺的她,还因传言而苦心钻研过以培风谷陶土塑造陶具的方法。

如今想来,她仅觉得培风谷的陶土乃不善之物。

通常来说,培风谷的陶土常年受培风妖族影响,生来就带有邪性,并不会在周围还有他人的情况下,公然为生出陶灵而夺取塑陶者的魂。

即使想夺,也会挑选一个没人的时间再行夺取。

可小白虎乃纯阳圣兽,魂魄力量刚毅至极,是成千上百人修为相加都难以匹及的高度。

许是陶土嗅察到小白虎体内隐藏着的纯阳之魂,这才迫不及待地想夺取小白虎的魂,甚至连沈陌黎尚在现场都丝毫无遮无掩。

看着被陶土拉入魅惑中的小白虎,沈陌黎蓄力而发,在汇聚了足够的黑炎后忽猛然喷发,朝着陶土灼灼烧去。

然而,此时吸收了些许小白虎神魂力量的陶土,却再也不似先前那般好压制。

陶土借着小白虎的力量,自小白虎神魂中幻化出一头巨虎,骤然将黑炎尽数吞食入腹,再而将腹中的黑炎加以变化,幻成万千燃烧着黑炎的刀剑,朝着沈陌黎穿刺而来。

一声虎啸,在巨虎喷出万千黑炎刀剑时响起,震得整座芹铭苑阵阵天旋地转。

猛烈的声波朝沈陌黎席卷而来,寸寸如刀,在沈陌黎的肌肤上刮剐出道道伤痕。

若不是沈陌黎早前学过妖蟒术,躲避凶险来得极为灵巧,在这万千刀剑及音波攻击下,怕早已被捅成了马蜂窝。

“虎兄弟,你醒醒!”沈陌黎一一避开黑炎刀剑,转身将诸数黑炎收回后,尝试唤着小白虎。

此时的陶土,已然将小白虎神魂之力掌控在手,若想正面与陶土敌对想来并不实际。

小白虎一副奶萌的小猫模样,看上去全然无害。

但前世为抵抗洛魁圣殿纯阴圣兽而多番翻阅与纯阳圣兽相关书籍的沈陌黎,还是极快的认出了小白虎便是妖族独一无二的纯阳圣兽荀浩虎。

传闻荀浩虎生来便有无尽幻术,能抵挡天下最刁钻的魅惑之术,处在污秽横生之地还自带有驱逐污秽之奇能。

仅是荀浩虎天下难寻,百年得见一次,千年得有一胎,乃是妖族至尊圣兽。

荀浩虎的外边长得与寻常的白虎神兽无多少区别,甚至于体型还比寻常神兽要小几尺,幼时模样让人看着全然无害。

可就是这样看上去软萌无比的小兽,在成年之后,却是足以让天下闻风丧胆的存在。

前世沈陌黎颠沛流离,无缘遇到纯阳圣兽,却多番遭到洛魁圣殿豢养的纯阴圣兽尤厘袭击。尤厘擅使手段,常隐暗处偷袭,若不是沈陌黎观察力过人,怕早就被尤厘夺了性命。

今生,小白虎可以说是沈陌黎遇到的第一只圣兽。

虽说小白虎乃荀浩虎的幼体,可单看小白虎对魅惑之术的抵御力,沈陌黎却觉得与古书记载的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第五百八十六章 叶绕陶成(六)

此刻,在沈陌黎的呼唤中,小白虎本是呆滞的目光里虽闪过一道光,好似恢复了些许神智。但还不待小白虎有所反应,它的神智便很快又被陶土所控制。

吸纳了小白虎神魂的力量陶土中,不知何缘由,缓缓有黑气冉冉升起,带着浓郁的嗜血气息,迅疾的将小白虎包围其中。

“以你之魂,生我之灵。以你之魂,生我之灵……”陶土之中,那道不知何人所言的声音,依旧在不断重复着,并将话中意念,悄然灌输入小白虎的识海之中。

渐渐地,小白虎竟也缓缓开口,跟着陶土里的声音重复起这句话来。

“以你之魂,生我之灵……”小白虎念叨间,沈陌黎明眼可见由神魂幻化的巨虎,竟渐渐脱离了小白虎的躯体,朝陶土中飘去。

不好!沈陌黎心中暗想。

前世,她见过极多的夺魂邪术,自然知晓此刻陶土的这般做法用意为何。

若是小白虎的神魂全然融入到陶土之中,让陶土孕生成灵,届时,将再无可能将陶灵逆转成小白虎的神魂归位小白虎体内。

焦急之中,沈陌黎识海里回想起前世。那一世,洛魁圣主为夺走自己体内帝魂可谓是费尽心思,更不知从何处学了一种彪悍无比的夺魂术。

也是那一世,沈陌黎亲眼见到玥狐盘转在地,以指尖变化,须臾中以黑炎唤雷,在天际中幻化出一头电闪雷鸣的九尾灵狐,将洛魁圣主的夺魂术撕扯粉碎。

只是强行祭出的电光九尾,对玥狐本身也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让玥狐在撕碎了洛魁圣主的夺魂术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难以恢复自己的气力,甚至在极其危险的境况下连一点保护自身的修为都无法使出。

与小白虎虽相识不久,但是因自己的失策,才让小白虎陷入了如今的险境。沈陌黎眼下已顾不上许多,仅打算先行将小白虎拉出魅惑之局。

她掌心合十,就地盘坐,一缕黑炎在她的身后骤然升起。

尔后,沈陌黎十指宛若游蛇,指尖翻飞若舞,片刻间竟在芹铭苑上方引来一片电闪雷鸣。

雷电交织中,黑炎如烟腾空而起,缥缈入云端,须臾汇成了一头九尾灵狐的身影。

仅是因沈陌黎掌握的黑炎,唯有前世玥狐的半数,而以雷电汇聚九尾灵狐需要的能量却需要极多,让沈陌黎祭出的九尾灵狐身影时隐时现,好似极不稳定。

轰鸣的雷电在天际绽放出一道道刺眼的光,将地面的一切照得敞亮,又让人电光中觉得可怖无比。

豆大的汗珠自沈陌黎周身流淌而下,由沈陌黎的发丝上滴落。此刻的沈陌黎乍一看去,就像是刚从水中浸泡起身的人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

强大的雷电之力,透过黑炎,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反噬至沈陌黎的十指之间,给沈陌黎带来阵阵酥麻刺痛之感。

仅是看着面前呆滞的小白虎,沈陌黎便坚韧的忍下剧痛,维持着自己掌心的动作,以指尖翩翩起舞。一曲宛若手指舞的动作里,沈陌黎的全身筋骨都像被人强行打偏方向一般,让她顷刻间觉得痛苦无比。

“放手!”忽然间,自沈陌黎身后,传来亓珩冷冷的声音。

适才的那阵天摇地动,方使亓珩察觉到沈陌黎院中有异,这才放下手中的事,匆匆赶到此处。

他没想到,自己原想让沈陌黎多赚些芹铭币而刻意安排的金瓶制作,沈陌黎竟会将花瓶重新熔成陶土,造成如今的场面。

望着天际的电闪雷鸣,亓珩面上的血色一下子消逝殆尽,他整个人如入冰窖,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冷了几分。

“不,此刻乃是为虎兄弟驱走魅惑之术的关键时刻。”哪知对亓珩的话,沈陌黎并不接受。

她将双手合成蝴蝶之态,幡然下飞,引导着天际中由无数雷电汇聚成的九尾灵狐,朝着控制小白虎的陶土处猛然扑去。

“找死!”看着不听劝的沈陌黎,亓珩祭出一把剑,剑指沈陌黎,又在一瞬间改变了主意,收起长剑,飞身盘坐沈陌黎身后,将自己体内浓郁的灵气打入沈陌黎体内。

深隐芹山中,亓珩为的就是躲避天下人的视线。可沈陌黎引来的这万丈雷电,无疑会将芹山暴露在五族强者的眼中。

对于这样的威胁,亓珩本想将沈陌黎杀之而后快。

可在见到沈陌黎为小白虎那般执着的御驾九尾灵狐时,他终是不忍将沈陌黎抹杀。

得亓珩的灵气加持,沈陌黎身上的黑炎之力瞬间稳固了许多。

她祭着黑炎,使九尾骤然落在陶土之上。

骤然间,本要被陶土吞噬的巨虎好像即刻回过神来,惊慌的跑回了小白虎的神魂之位内。

但陶胚却未就此再归陶土之态,反而摆脱了小白虎的双爪,旋飞虚空,自己边转动边塑造起自身的形态来。

翻飞的绿叶萦绕陶土周身,迅疾翻飞,不过须臾就将陶土打改形态,打造捏缩成一个曲线玲珑的镯子。

“它在吸食你的灵魄之力。”亓珩起身飞至沈陌黎面前,试图抵挡住陶土的吸食动作,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抵挡住沈陌黎体内无数灵叶翻飞融入陶土。

看着翻飞的绿叶与陶土极快的融合,沈陌黎本打算关闭灵魄之门,强行锁住自己的灵力。

岂料,在沈陌黎的耳畔,却忽传来轸蚓的声音“无碍,你且让我融入陶土罢。”

听到久违的声音,沈陌黎极快的收起自己的动作,当真欣然让陶土将轸蚓所化的灵魄之力,尽数吸纳到陶制的镯子里。

“你……”挡在沈陌黎身前的亓珩,见到沈陌黎灵魄迅疾流逝汇入到陶土中,不可思议的回过头来盯视着沈陌黎。

他抵挡在沈陌黎跟前,若沈陌黎加力牵扯住自己的灵魄,应不至于如此快让陶土夺走。

可沈陌黎的灵魄绿叶,却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尽数汇聚到陶土之中,这分明就是沈陌黎刻意放走了自己的灵魄,纵容陶土掠夺的结果。

“这是它自己的选择。”岂料,沈陌黎看着片片绿叶,渐渐地融入陶土中,目光却淡然无比。

第五百八十七章 叶绕陶成(七)

在早些时候,沈陌黎便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魄之力,好像在缓缓变淡,就连位居她灵魄中的轸蚓,都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

偶遇空闲时,沈陌黎还会暗中尝试唤轸蚓清醒。仅是无论如何尝试,灵魄位置中,皆无人回应沈陌黎。

带着心中的疑惑,沈陌黎曾尝试多次寻找到轸蚓。但无论如何寻找,灵魄唯有在她祭灵气时才会生出片片灵叶飘飞,放在平时,却皆无响应。

尔今,轸蚓忽然出现,却表明了自己的意愿,沈陌黎便也决定不加阻拦。

绿叶好似一双极懂得塑造陶艺的匠人之手,力度适中的萦绕在陶土内外,将逐渐形成镯子的陶胚定型。

看着绿叶盘旋在陶土之中,沈陌黎就仿佛看到了轸蚓一般。

前世,她接触的塑陶技艺算不上少,自知塑造陶土的过程中,力度强弱对陶土曲线的影响。

若是塑造陶土的速度过慢,陶胚无法变长变细,自然就无法被塑成镯子那般圆环态的弧度。

但如果塑造的力度过于猛烈用力,则极其容易让陶胚断裂。

眼前陶制的镯子虽每一寸皆是弧面,却没有一处存在凹凸。

眺望着这枚精致的陶镯,他人看到的许仅有绿叶在萦绕着镯子的里外,沈陌黎却好似看到了轸蚓的巧匠能工。

见到沈陌黎默然不语,仅是望着虚空那枚陶制的镯子,亓珩抱起晕倒在地的小白虎后,再而返回到沈陌黎身畔,犹疑问道:“你可还好?”

诚然说,他并不曾见过主动让出自己魂魄之人,沈陌黎算得上第一个。

此刻,看着沈陌黎略显苍白的脸,亓珩原想弃沈陌黎不顾而径自离开。但仅要想到自己酝酿好的计划,他便不得不顾虑起沈陌黎的状态来。

若是沈陌黎平白消耗过多,亓珩只觉得必然会影响了自己的计划。此时,对于沈陌黎的关心倒不如说是亓珩对自己计划的在意。

但见沈陌黎只是摇了摇头道:“无碍。”

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停留在陶土塑造的镯子上,即使回答亓珩时,都不曾移动开半眼。

点点的绿叶灵光,逐渐汇入陶土,将本是灰褐色的陶土染上一层碧绿。随着陶土与沈陌黎灵魄的融合,本是暗沉的镯子,也随之慢慢呈现出碧玉般剔透。

最后,陶成镯定,轸蚓的身影也随之变成一道浅浅的图纹,印在镯子之上,幡然成了定居。

顺着沈陌黎的目光望去,亓珩极快看见了那枚呈在虚空的镯子。

此刻的镯子犹如脱胎换骨,早已没了先前陶土的模样,更像是用上等翡翠雕刻而成,融入天地灵气蕴养而生的瑰丽奇宝。

看着这般质地卓越的镯子,亓珩心有所动。

他着实没想过,采自培风谷的陶土还有这等用处,自陶土内溢出的纯粹灵气,单是远远的吸入鼻端,都让他隐隐觉得修为被提升了丁微。

若是将镯子长期挂在手中,亓珩着实难以想象,会产生怎样的奇特效果。

往日,他因机缘与培风谷灵鲲相识,才得以从灵鲲处知晓培风谷陶土的用法。

在这些年,他虽知培风谷陶土可孕育出陶灵,却也知晓陶灵的形成需有人的一魂为引。

于是乎,他以培风谷陶土造陶具,明明可以塑造得精致,却每次都因担忧受陶土魅惑之力影响,而草草了事。

培风谷陶土对他来说就像是解不开的毒,每每都诱着他动手去塑造,而他又在塑造陶土的恍惚间,不断强迫着自己断开与陶土的联系。

而被他邀请到各院,成为他妾室的众女子,就是他在塑陶过程中与陶土断开联系的最好利器。

在这些女子答应成为亓珩的小妾后,亓珩皆会要求这些女子剪断一截发丝,再将以自己的一缕魂力打入发丝当中。

对于此等做法,但凡有女子提出质疑,亓珩皆会以定情之物当作借口,来敷衍这些女子。

可谁也没想到,亓珩会将这些所谓的定情信物做成引魂入物的发引。

为掩人耳目,亓珩每每塑造陶土,都会选择夜深人静之时。

并在当日,趁人不备在需用到发引的主人膳食与饮水中放入药粉,让其早早就昏睡过去。

如此一来,哪怕发引抽离女子一魂时的动作多么强烈,也极难将女子吵醒。

而被抽魂的女子,实力虽会有大幅度下降,但因每日劳作繁忙,却也多数不会在第一时间发现。即使往后发现,也会将其当作是长居此地的修为下降。

为了更好迷惑这些被抽魂的女子,亓珩有时还会怂恿小白虎将那些含有女子一魂的陶具,兜售给那些女子。

虽说仅是些歪七扭八的陶具,但魂魄与本主间本就相互吸引。自然,受陶具中自己的魂吸引,那些被抽魂的女子皆会痛快的高价买下小白虎手中的陶具。

而得了大额芹铭币的小白虎,反倒还会以为是亓珩魅力爆棚,让这些女子热衷于购买。

即使再给它多少次陶具,怕小白虎也想不到为何每次它的陶具,都会唯独有一女子格外喜爱。更想不到,自己看似仅为揽财而做的事,竟让自己次次都成了亓珩夺取他人魂魄的帮凶。

小白虎兴许做梦都想不到,在灵鲲送来第一方土时,祸根便已种下。

虽说亓珩自身的三魂六魄险险未被夺走,但自从第一次塑造培风谷陶土后,亓珩便已开始根深蒂固地受到陶土的影响。

陶土的魅惑之力,让亓珩常常情不自己的想去塑造。

若不是灵鲲送来的陶土数量极为有限,怕亓珩早已到了日日塑陶的地步。

然而,亓珩虽迷恋塑陶之术,却也极为担忧自己的魂被陶土抽走,化成了陶灵。

为避免自己担忧成真,当亓珩凭借自己的力量,无法抵挡陶土中魅惑之力对自己的影响时,他便会取出一件早前炼制好的发引,挡在自己身前,让发引借自身的那缕魂力,吸引女子体内与魂力相同的那一魂送上门来。

第五百八十八章 轸蚓入镯

可以说,亓珩的每一次尝试都极为成功。

而有个别几名以命魂之力注入发丝,将其当成定情信物赠与亓珩的女子,则在亓珩精心计谋的这场抽魂中,意外因失去命魂而丧了性命。

命魂乃三魂六魄的根基,没了命魂,就像没了命数根基。

那几个将命魂之力融入自己剪断的发丝,当成定情信物双手奉上,去讨亓珩欢心的女子,怕是做梦都没想到,她们想以此换得在此地更好的安身立命,到头来却会害了她们自己无命活在人世。

对于失去命魂而丧命的女子,通常在亓珩的刻意遮掩,在芹铭苑里上下皆敷衍对待。他们仅会将意外死去的女子当成不甘愿留在此地,而以自消命魂的方式自杀来逃避禁制此地的困扰。

因此,在被定为自杀后,这些个女子的死,倒是丝毫未在芹铭苑内掀起多少波澜。

即使有与死去女子关系较好的老妈妈,对于死去女子,也不会有追根到底的打算,仅会几声叹息,将其视作红颜薄命。

毕竟,灵鲲每隔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才送来一次陶土,而亓珩要陶土塑造物件的次数更是数十年一次。

在亓珩以发引抽魂的过程中,也不是所有的发引里皆是命魂。因此,在芹铭苑里数十年甚至百余年死一人,倒也不是多古怪的事。

陶土魅惑之力虽时时影响着亓珩,但亓珩并不懂得沈陌黎将陶具重归陶土的方式,即使心中再蠢蠢欲动想要塑造陶土,也要等到灵鲲送来陶土。

而灵鲲所有送来的陶土,则尽数因亓珩的这一方式,而吸足了魂力。

仅是不知为何,这些尽数引了魂力的陶具,在全然成型后,却不曾有一个能生出陶灵。

甚至于在平时,这些陶具都与寻常物件一般,连点灵力流淌的迹象都没有。

对于这等怪象,亓珩也多番找寻过原因,却每每皆不得而解。

早前送沈陌黎的那枚花瓶,之所以是亓珩手中最拿得出手的一个,还是因为这是以亓珩最爱姑娘的魂力塑造。

在塑造之间,亓珩于心不忍,也多用了点心。

仅是,绝情之人却终归无心。

哪怕亓珩心中觉得自己有多深爱那名女子,甚至把妻子的名分都给了她,但说到最后,他最爱的还是只有他自己。

当一切真相被层层剥开在那女子面前,让那女子知道了自己所爱之人的真正面目,还犹豫着替亓珩隐藏时,亓珩却唯恐事情暴露,而选择先下手为强。

终在那女子于他院落中遇到邪溢族人的那一瞬间,无情的夺走了那女子的性命。

时至今日,他都未发现,那一次与邪溢族人的相遇,其实早已不是那女子第一次在他院中中遇到邪溢族人。

仅是因心中的爱,让那女子从不曾向任何人提及过此事。

这一生,对亓珩来说,爱的仅有他自己。哪怕他真为一人心动过,但在许多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很难做到为所爱之人着想一二。

芹铭苑因芹山的关系,与外界相隔。山中除了他这处,再没有可容活人生存的地方。

自然,身为此地之主的亓珩,也就将此地当成了自己的天下。

而在这小片天地,所有的奇珍异宝,自然而然皆归亓珩所有。

从来没有人敢在亓珩面前多说一字“不”,也从不曾有人会告诉亓珩何事不可为。

眼前,看着那方碧绿通透的镯子,亓珩眼底的震惊与贪婪,虽极力隐藏,却还是在无意间乍泻而出。

他不曾想到,那向来要夺得魂力才可知足的陶土,有朝一日,竟仅需一个灵魄,即可生成陶灵。

贪婪自亓珩的目光中流淌而过,看着那枚精致无比的镯子,亓珩着实想归为己有。

仅是陶镯既然是以沈陌黎的灵魄塑造而成,自然是认沈陌黎为主。

想要夺取陶镯,唯有逼沈陌黎断去与陶镯的联系。

但亓珩极为明确,此刻还不是自己与沈陌黎撕破脸的时候。

比起陶镯,沈陌黎于他有着更高的价值。

看着沈陌黎神情凝重的看着陶镯,亓珩若有所思道:“沈姑娘未接触过这陶镯兴许不知,培风谷陶土塑造过程中定要夺取一魂才可停歇。我对陶土虽有较丰富的掌握技巧,都尚无法在塑造过程中全身而退,所以素日塑造陶土才草草了事,以防被陶土吸了魂。”

他的话亦真亦假,并不想与沈陌黎说得太过明白。仅是因沈陌黎神情中的沉重,亓珩才想多加劝慰几句:“沈姑娘,我的话虽不好听,但诚然说,你仅失去一魄就能塑造出如此陶镯神兵,说来也算是赚了。”

在亓珩的世界里,哪怕对自己的三魂六魄都仅有利益关系。他的世界里以我为尊的思想极为根深蒂固,在这等思想的左右下,更是对人对事,甚至对自己的魂魄都可以做到绝情无比。

自然,他对沈陌黎失去灵魄的价值权衡,也就停留在六魄之力皆逊色于三魂上。

如果说需奉上一魂才能获得陶灵,眼下沈陌黎仅以比三魂对本主不重要许多的灵魄,便获得了陶灵,对亓珩来说着实是一件划算的事。

但亓珩不知的是,自己话中透露的冷情,在无意间已引来沈陌黎的些许猜疑。

沈陌黎蹙着黛眉,看着自动套入自己皓白手臂上的陶镯,心中的复杂难以言诉。

于意外遇到轸蚓,让轸蚓融入自己的灵魄之位后,沈陌黎便极为在意与轸蚓之间的这份情谊。

若不是轸蚓自愿与陶土相融合,沈陌黎哪怕是耗尽全身的气力,也绝不会放手让轸蚓离开。

此时,陶镯上晶莹剔透的光芒,时时刻刻都在告诉着沈陌黎,这枚镯子中的陶灵侵吞了轸蚓的全部力量。

这等沉重的事实,又怎不让沈陌黎焦心。

镯子冰凉的表面碰触在沈陌黎的手臂之上,让沈陌黎猛然一颤。

那是轸蚓的气息,虽与陶土融合后有所改变,但沈陌黎与轸蚓相处了这段时间后,能极为确定的感受到那缕气息。

属于轸蚓的气息与她手腕上的肌肤相互碰触间,让沈陌黎心中更多了几分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在与陶土的融合间,轸蚓的意识是否被陶土的灵气所抹杀,轸蚓的灵魄之力是否被陶土直接转变成陶灵的力量。

便在这时,自陶镯之中,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第五百八十九章 禁忌逼命

轸蚓声音里带着些疲惫道:“小姑娘,你脸怎黑得如天上的乌云般?告诉你,老身住在这镯子中,可当真比你灵魄位置舒坦得多了!”

若不是担心自己在陶镯内没有动静,沈陌黎会心生担忧,轸蚓此刻着实累到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要知方才在轸蚓被引入陶土前,它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足以压过陶土内的灵气,成为可自己控制意识的陶灵。

岂料,在进入陶土世界后,轸蚓却意外发现,在陶土的灵气里,还有另一人的魂存在。

原有的魂与陶土经过漫长岁月的融合,已然融为一体,彻底成为陶土任意指挥的魂力。因而,在轸蚓初入陶土出现反抗时,那抹在陶土内隐藏许久的魂力便被彻底催发而出。

那是一股比陶土自身的灵气要强大几倍的魂力,在轸蚓初遇到那抹魂力时,它的灵魄之力被极快的压制下去,近乎让轸蚓于瞬间陷入昏厥之态。

若不是隐隐感知到沈陌黎对自己的牵绊,汇成一道心声在不断唤着轸蚓,此刻的轸蚓怕早已陷入无边的昏睡里,在昏睡中被陶土中的灵气彻底的吞噬为一。

在那最艰难的时刻,可以说是沈陌黎藏在心底的担忧,于无形中化成本主与灵魄间的联系,将轸蚓从恍恍惚惚中唤醒。

尔后的轸蚓,在绿叶与陶土的融合间,便显得谨慎了许多。

身为曾经的星凰灵魄,轸蚓的灵魄之力乃是比极多天下强者三魂六魄的总合还强大许多的存在。

于初遇到沈陌黎的时候,轸蚓仅以为沈陌黎是与莫童有联系的人。直到融入沈陌黎的灵魄之位,轸蚓才惊讶的发现,沈陌黎竟是莫童的转世。

虽说轸蚓原先与莫童是故交,还在莫童死后重现之时,将莫童的灵魄与自己相融。

但在万年的时光里,莫童的灵魄与轸蚓早已合而为一。

随着轸蚓肉身的老死殒灭,它的意识也仅好依靠莫童的灵魄之力得以延续。

此时的轸蚓,可以说即是自己,又是莫童的灵魄。

仅是当初不知为何,莫童在自己的灵魄里下了禁忌。

初时,轸蚓对灵魄里的禁忌全然不知。直到融入与沈陌黎体内之时,轸蚓关于禁忌的记忆,方才如潮水翻涌,在一瞬间想起。

轸蚓万万不曾想到,对于莫童自己的转世投胎,莫童竟会在灵魄中下了必杀的禁忌。

若轸蚓处在沈陌黎的灵魄之位,而不伺机杀了沈陌黎,轸蚓自身就会慢慢受到灵魄自生的惩罚,而一点一滴逐渐消失。

轸蚓不知当初的莫童为何会对自己的转世如此决绝,下了这道禁忌。仅是在与沈陌黎的相处中,沈陌黎的一行一举深深的打动着轸蚓,让轸蚓深陷其中,而心中不忍对沈陌黎拔刀相向。

但在沈陌黎的体内长久停留,对轸蚓来说终归是场看不见头的折磨。

它不知自己何时会被消磨殆尽,更无法估量自己在漫长的消耗中对沈陌黎的心意是否会产生改变。

仅是因它本就是星凰灵魄,沈陌黎是灵魄本主的身份,在万年前就已成定局。

纵然轸蚓在进入沈陌黎体内后,有心想逃出沈陌黎灵魄之位,却是再也不能。

本主对灵魄的引力,极为深固的限制了轸蚓的行动,让轸蚓即使想离开,却再也不能。

身处沈陌黎灵魄位置的轸蚓,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困境里,便宛如干涸池塘里的鱼。

想要离开,却进退无门。

想要留下,却必然要在自己与沈陌黎之间发生一生一死的结局。

轸蚓在万年间的生活里,虽早已不介意生死。

然而,想要它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却又令它着实不甘。

在知道了莫童在自己身上下的禁忌后,轸蚓的震惊难以形容。可在震惊之余,它又不信莫童当真会那般狠心,会连自己转世都要抹杀。

早知轸蚓此时认识的莫童,虽不常笑,但冷冷清清的外表下隐藏的却是一颗热忱的心。

她心怀善念,即使天下对她不公,在她为天下人力抵邪帝而死后,还大费周章抹杀星族,不知用何种手段重生过来的莫童,也丝毫没有寻仇天下的念头。

反之,她耗尽自己的修为,牺牲去自己的性命,将自己的意识包裹在星凰之力上,让星凰之力得以在轮回中不受孟婆汤水洗涤而失忆,得以在轮回中找到邪帝魂魄的下落。

回顾莫童的曾经,无一事件不在写着她的英勇果敢。

偏偏就是这样的女子,却对自己的灵魄,对自己的后世转生,变得这般决绝。

轸蚓纵然在回思千万遍,也极难想到莫童为何要如此做。

从它体内意外唤醒的禁忌来看,莫童并无意伤害轸蚓,仅是想借轸蚓的手,将自己的后世转生彻底抹杀,让其死后不得再入轮回。

在给灵魄种下禁忌,酝酿出这一场近万年的谋杀时,莫童甚至还不忘以命魂做契,在禁忌的最后补充上一条:在灵魄灭杀沈陌黎后,莫童遗留在禁忌里的最后一丝命魂之力,可保轸蚓不因沈陌黎这一本主殒命而消失在天地间。

无疑,在设置禁忌时,莫童便早已设想过结局。

甚至莫童在禁忌里留下数十种灭杀本主,让本主不得入轮回,彻底消失在天地间的方法在供轸蚓做着挑选。

从莫童的表现,轸蚓可以极为肯定莫童从来就不曾想过要杀害它,仅是因自己无法完成万年后的事而兵行险棋,以此方法来倒逼迫轸蚓。

可是,最初轸蚓因沈陌黎是莫童的后世转生,而几番犹豫不曾下手。

到了最后,沈陌黎的重情重义,如果烙印落在了轸蚓心里,让轸蚓渐渐将沈陌黎与莫童区分开来,当成两个独立的人去对待。

长期的相处,沈陌黎身上那份对同伴的羁绊,也像是芳草扎根般,渐渐在轸蚓心里生根发芽出情谊的种子,让轸蚓再面对沈陌黎时,更加不忍下手去杀害沈陌黎。

可是,无尽的禁忌折磨,却也在轸蚓迟迟不动手间,不断的消耗折损着轸蚓。让轸蚓虽有灵魄做依托,却生不如死,痛苦不堪。

第五百九十章 邪魂记忆

可以说,禁忌在慢慢的时光流逝中,夺走了轸蚓的多数气力。

就算是在沈陌黎祭灵魄之力时,因禁忌的关系,轸蚓在禁忌的控制中为本主提供一份力,而无法与沈陌黎进行任何沟通。

这是莫童为防止轸蚓与自己的后世转生多做交流,而寻到破禁忌的法子,在禁忌里特设下的局。

虽是在万年前下的禁忌,但对于自己的了解,让莫童在万年前已然猜测到自己的后世绝非等闲之辈。

于万年前的那场争斗不止中,莫童为在轮回中寻找到邪帝的魂魄,可谓煞费苦心。为此,除了星凰之力,莫童费去了自己所有的修为。

多生轮回,沈陌黎虽拥有天资根骨,但也因莫童万年前的损耗而无法承受过快的修为提升。

这一切,沈陌黎尽数不知。但作为万年前就已和莫童交好的轸蚓,对于当中一切事却是了然于心。

仅是,轸蚓万万没想到,莫童在万年前就已经想好了要封自己的嘴,让它在面对沈陌黎时,即使有心想说些什么,却也全然无法开口。

随着时间的推移,禁忌也随之一点一滴加固在轸蚓的每一寸机体之中,让轸蚓被折磨得几乎无法呼吸。

在此期间,沈陌黎虽察觉到灵魄有异,多番想察看轸蚓的状况,但皆是禁忌的缘故而无法探测到轸蚓的踪迹。

身居灵魄之位,若是没有禁忌,轸蚓可以借助本主的力量极好的得到提升。

可偏偏有这禁忌的缘故,让轸蚓在沈陌黎体内如坐针毡,每时每刻都过得煎熬无比。

原本,轸蚓在无数次挣扎而尝试离开无果后,本以为自己的命数怕就要在这禁忌中被消磨殆尽,但沈陌黎的塑造陶土,让轸蚓看到了新的转机。

沈陌黎第一次塑造陶土时,悠悠绿叶盘凝成转盘呈着陶土,本就让轸蚓想要借机离开困住它的灵魄之位。

奈何沈陌黎意志坚定,受到陶土魅惑之力的影响不大,不足以让陶土将沈陌黎体内的魂魄抽离出来。

这本是好事,可在彼时,反倒成了轸蚓离开的障碍。

好在小白虎神魂险些被抽离,迫使沈陌黎私自用了九尾万雷的禁术,转而让自己的意志在禁术的影响下变得薄弱了些,让陶土中的灵气在夺取小白虎神魂不成下,恼羞成怒,借着沈陌黎变薄弱的意志,疯狂的想要夺取沈陌黎体内的一魂。

因陶土的凶猛掠夺,这才给轸蚓制造了一次离开沈陌黎灵魄之位的绝佳机会。

仅是沈陌黎体内三魂六魄因莫童万年前重创遗留下的原因,气场极其混乱。

在陶土灵气的攻击下,帝魂反倒成了最先要被掠夺的目标。

然而,生生世世与星凰之力相杀共生,让帝魂哪里甘心就这样成为陶灵。寄生于沈陌黎体内,帝魂无时无刻不想夺走星凰之力,让沈陌黎这个星凰传承者,成为自己控制的人偶。

于是乎,在陶土几近疯狂的吸魂下,本陷入沉睡中的帝魂险些被一触即发,在沈陌黎体内再次爆发出令天地难以承受的毁天奇力。

千钧一发时,是轸蚓挡在帝魂之前,任由陶土吸纳,这才得以安抚下帝魂,让其继续在沈陌黎体内呈沉眠之态。

但过于草率的冲上前,让轸蚓被吸入陶土之时,并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陶土中的灵气将轸蚓抽离沈陌黎灵魄之位时,因断开了与本主的血脉联系,禁忌之力再次陷入关闭之态。

没有了禁忌影响的轸蚓,灵魄之力骤然恢复如前。

按照常理说,源自星凰的雄厚魄力,足以让轸蚓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压制下陶土中的灵气,让轸蚓化成陶灵时,依旧保留着自己的意识。

然而,在陶土内原本保留的那缕魂力,却是源自远古最邪肆的一股力量。

回看万年前,那股力量的主人眉姬与邪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年在邪帝遭人抹杀后,也不知何故,便彻底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轸蚓原以为当年邪帝打败,邪溢族溃不成军,本五族蜂拥抹杀,眉姬因已随邪帝死去,再不复危害世间。

如今看来,轸蚓却觉得好像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管是万年前还是万年后的今日,轸蚓都不曾见过眉姬,也为与眉姬手中的力量真正交过手。

但仅凭着陶土内的那股魂力,轸蚓就可以明显的感知到,陶土里的魂力之所以那般强大,全拜眉姬所赐。

从那缕魂力里释放的上古邪魂之力,让轸蚓在初入陶土世界后,着实吃了不少亏。

那股经过眉姬点化的魂力,自带的萧杀之气,让轸蚓刚步入陶土世界,整个灵魄都仿佛被顷刻冻住般。

冰冷的煞气在那一瞬间,近乎让轸蚓冷得无法呼吸。

按常理说,没有了肉躯的轸蚓对于冷热早已毫无感知。可邪魂之力里的萧杀,却偏偏对天下众生的三魂六魄有着特殊的影响,能让人从三魂六魄中感受到无边的寒凉。

在那萧瑟寒意里,轸蚓也慢慢被冻得失去意识,险些命丧之中,让陶土将自己所有的修为都掠夺一空。

如今虽将陶土中的魂力压制,借由陶土灵气与自己合而为一,但仅要想到早前与那魂力相斗时的场景,轸蚓还是心有余悸。

一番剧烈的争斗后,此刻的轸蚓当真想躺在镯子中,睡个三天三夜。

仅是因方才与那抹魂力融合为一,让轸蚓从那股魂力残存的记忆里,知晓了少许与眉姬相关的事,让轸蚓此刻又不敢稍有放松。

被陶土断去与本主联系的魂力,其内本主留下的记忆也会随之慢慢消失。

自轸蚓从魂力中读取的记忆断定,这抹魂力离开自己本主已有一段时间。关于本主的大部分记忆,在魂力中皆已寻找不到踪影,唯独本主记忆深刻的少许画面还依旧停留在魂力当中。

可就是那少许的记忆画面里,轸蚓却独到了些令它震惊无比的信息,让它身处陶镯之中,本因禁忌关闭而暂且安下的心再次被紧张的悬提到半空。

第五百九十一章 刀叶暗测

此刻,轸蚓并不想对沈陌黎提及半点与那魂力相关的事。

从那魂力余留下的记忆断定,那应是一个女子的天魂。至于为何会落入陶土里,那女子如今又在何处,轸蚓皆无法从天魂中寻找到相关的记忆。

仅是借由天魂里破碎的记忆,轸蚓隐隐觉得亓珩对沈陌黎应另有所图。

但通过零散的天魂记忆,轸蚓却无法看不到亓珩所图什么。只是从与天魂融合为一后,轸蚓的心中就对亓珩充满了排斥,甚至亓珩仅是站在沈陌黎身畔较近的距离,都令它极不安心。

于轸蚓心中,它极为肯定的知道这是自己吸纳的天魂之力在影响着它。

虽说天魂内关于本主的记忆已经淡化,甚至连亓珩与本主是怎样的关系都想不起来。但是因亓珩曾在本主身上所做的一些事,让天魂仅看到亓珩,便会自然而然的生出与本主当初一样的情感来。

现如今,这种情感因为轸蚓将陶土的灵气与女子的天魂之力尽归己有,而传达到轸蚓身上,让轸蚓感同身受。

在那危险的警告下,轸蚓甚至想带着沈陌黎,丝毫不停留的离开此地。

听到轸蚓在镯子内传来的声音,沈陌黎却感知不到轸蚓此时的担忧。

在陶土中灵气的作用下,轸蚓甩脱灵魄之身,在此时已彻底成为镯子中的陶灵。当初的灵魄禁忌以及与沈陌黎间的本主联系,都因为轸蚓成为陶灵的关系而断得彻底。

再无从感知到轸蚓的任何念想,沈陌黎在暗自松了一口气后,尝试着问道:“小蚯蚓,你感觉如何?陶土灵气可有伤到你?”

诚然说,即使轸蚓不说,早前陶土灵气试图强行夺走小白虎神魂时所展现出的霸道,都能让沈陌黎感觉到灵气的凶煞。

轸蚓虽是上古传至现在的灵魄,但灵魄内的力量终归有限。在轸蚓汇入陶土时,若不是轸蚓说得那般肯定,沈陌黎着实不放心让轸蚓那般汇入陶土里。

那并不是身为本主,对自己灵魄被割舍走的不甘,而是作为同伴,对轸蚓进入陶土内生死难测的担忧。

如今,知道轸蚓已无大碍,沈陌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能得以安放。

沈陌黎的话,让轸蚓心间一阵温暖。

跨越几世,沈陌黎对轸蚓的称呼,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冥冥中注定,竟与莫童对它的称呼一模一样。

它尽可能的隐藏去自己声音中的疲惫,强撑起笑道:“以我的能力,那陶土能奈我何,还不是乖乖将力量尽数奉献给我!”

不知为何,亓珩在旁侧让轸蚓极为的不舒服。甚至让它此刻分明疲惫不已,却还是满心都存强撑精神,让亓珩知道沈陌黎身上还有个厉害的陶镯存在。

那股杀气,在轸蚓故作轻松的说话间,却无疑乍泄,极快的犹如一阵带刀的风,从亓珩身上吹拂而过。

是她!仿佛感受到那缕熟悉的气息,让亓珩淡然的双眸里,暗涌过一丝杀意。

当初他虽爱那女子,却在自己秘密败露时,毫不留情的将她抹杀。

如今,那女子已死,早前那女子体内被亓珩当做祭品献给陶土的天魂,亓珩更不可能放过!

他藏在袖中的双手,在思考间默然握成了拳状。

知道他秘密的人,他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此刻,他暗中瞥向沈陌黎的眼光,就像是盯着一个必杀的猎物般,充满了狠厉与毒辣。

“你无事就好,我适才看那陶土与绿叶汇合时袭卷的气流可着实渗人,想必你现在也累了,还是小歇一会罢?”沈陌黎平静下语气耐致劝轸蚓休憩。

在这场风波后,眼下也没有多少其它的事要做。轸蚓在融入陶土的过程中,想必消耗极大,此时更需要得到休息与照顾。

“好。”轸蚓在镯子内极快答道。

仅是,它并不打算歇息。

他们一刻在芹铭苑中,轸蚓便一刻不得安心。

虽说轸蚓看不到亓珩那张用面具遮挡的脸,但它却始终觉得那张面庞上写满了阴森狡诈。它想提醒沈陌黎,却又因亓珩在侧,而始终不便开口。

带着心中的颇为不满,在应下沈陌黎的话后,轸蚓忽祭绿叶化成叶叶利刃,朝着亓珩飞去。

在亓珩极快反应过来后的侧身躲避间,于亓珩适才所站位置的地面上刺下道道窟窿。

绿叶自地面穿刺而入,须臾间就在破开得极深的窟窿里消失了踪影。

“小蚯蚓,你……”沈陌黎看着轸蚓忽然的动作,于诧异中开口。

与轸蚓这段时间的相处里,让沈陌黎极肯定轸蚓并不是无事生非的人。

轸蚓既然忽然袭击亓珩,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虽此刻他们身处芹铭苑,但沈陌黎并不会因处在亓珩的地方就不分黑白的去指责轸蚓。

但她的话并未说完,亓珩就匆忙插话:“沈姑娘,莫指责你的灵魄了。兴许是刚被陶土拉入其中成为陶灵,让它有些暴躁,而把我当成了宣泄的目标。若是这般宣泄,能替你的灵魄缓解暴躁,我倒是不在意。”

亓珩的一句话,听上去好像是在为轸蚓开罪。但话中处处都在暗示着沈陌黎,此刻轸蚓脾性暴躁,所做所言皆可能是错误的。

听到亓珩的话,轸蚓本就对亓珩极度排斥的内心,此时更加怒不可揭。

仅是因它与沈陌黎如今还处在亓珩控制的芹铭苑内,让轸蚓不得不沉默下来。

经历了万年的岁月沉淀,轸蚓历经的世事无数,自然不会因亓珩的几句挑唆便横生冲动。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轸蚓更是心中了然。

它的沉默,并非是它在亓珩的刻意挑拨下无言以对,而是在亓珩说了这些话后,轸蚓更察觉到亓珩极深的心计。

若不是天魂内的记忆残缺不全,轸蚓也不会在适才忽然出手,以绿叶袭击亓珩。

常居芹山中,身为芹铭苑主人,亓珩的修为自然不会太低。

轸蚓祭了片片带着极端凶煞之气的绿叶袭击亓珩,为的就是以凌厉的刀叶,让亓珩在危险躲避下不得不运修躲避。

如此一来,轸蚓便能从亓珩的一个躲避间,大致看出亓珩的修为来。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万恶与善

眼下,虽没人提及,但轸蚓自知自己方才的举动,实则已惹怒了亓珩,这才会让亓珩在沈陌黎面前大加谬说,试图混淆沈陌黎的视听。

然而,此时断然不是与亓珩争得一时义气的时候。

在方才亓珩的一个动作间,轸蚓已然察觉到即使自己此刻得了他人的天魂之力,加上陶土灵气融汇升华为陶灵,却也无法与亓珩相抗衡。

如今之计,唯有以静制动,对轸蚓来说才是万全之策。

见到轸蚓仅是沉默,沈陌黎并不接亓珩指责轸蚓的话,仅是绕开了话题道:“亓公子,我有些乏了。公子若没有什么事,还是请回罢。”

不管轸蚓脾性是否有变,对亓珩的袭击是否有失偏颇,沈陌黎在此时仅想护短而行。

听到沈陌黎的逐客令,亓珩倒也不在意。他的目光轻瞥了陶镯一眼,这才道:“姑娘既是乏了,那我就不多加打扰了。”

说罢,也不在与沈陌黎客套,亓珩的身影便兀自化成虚影,冲将入红门消失不见。

直到确定了亓珩的身影彻底消失了红门内,沈陌黎这才看向手腕上的陶镯问道:“小蚯蚓,你怎么啦?”

语气轻柔,丝毫没有半点责怪轸蚓袭击亓珩的意思。

伴着镯上绿光点点,轸蚓望着亓珩消失的方向道:“我觉得他绝非善类!”

听到轸蚓语气坚定的话,沈陌黎反倒松下一口气道:“能在邪溢族人遍布的地方创建出一方自己的地盘,这本就不是善类所能为之的事。”

在沈陌黎看来,若是轸蚓仅是觉得亓珩不善,而表现得这么紧张,倒反无大碍。

要知她本就不打算在此地长久停留,午后的百宠会一结束,她就打算离开此地。即使亓珩不善,仅要未有多少接触,避开便是。

尔今沈陌黎更加担忧的,是重回到芹山之中,要如何寻找到离开芹山的出口。

哪知,听到沈陌黎的话,轸蚓更加谨慎道:“小姑娘,你不知道,方才我在这陶土里遇到了……”

“何人?”轸蚓的话未说完,忽然被沈陌黎所打断。

沈陌黎一个转身,看向了院落旁一处绿树遮蔽的阴影处。

一个瘦小的黑影,在沈陌黎目光移至那处时,缓缓自一堆柴火后面站起了身。

定睛一看,沈陌黎极快的认出,那个黑影正是她早前在亓珩院子里见到的那名孩童。

仅是此时,孩童身上的一身腐肉早已消失,而呈现出与寻常孩子一样光滑细腻的肌肤。唯有他的双眼,还是如早前那般乌黑一片。

孩童身上的衣装如旧,仅是不知何时脚踝上多一串金叶脚链。

他面上带着些许腼腆,在沈陌黎察觉到自己存在后,迟疑的从柴火堆后面走出几步。

瘦小的身子,却始终停留在阴影遮挡的地方。

“姑娘,我……我早前可吓到你了?”孩童垂着头,低声问着沈陌黎。

显然,对于自己早前都是腐肉的模样,孩童不仅知晓,还知道那样的形象在外人眼里甚是可怕。

“无碍。你是邪溢族人?”沈陌黎看着面前的孩童,走近了几步问道。

不知为何,她在这孩童身上丝毫感觉不到半点危险的气息。

相反,孩童双手不自然的转动着手指,行走间也拘谨无比的动作,让沈陌黎觉得孩童与寻常家的孩子并没有区别。

但在听到沈陌黎的问话后,孩童的头却低得更低,连声音都因情绪而被压得极低道:“嗯。”

显然,对于自己是邪溢族的事实,孩童自身都极为介怀。

看着如同做错事般,始终低头站在那处的孩童,沈陌黎的心也变软了几分。

前世今生,她从来不因种族而区别对待任何人。

即使邪溢族的名声狼藉,哪怕在世间消失了万年,都还是众人口中那个无恶不作的存在。

但看着面前的孩童,沈陌黎着实无法将他与大恶之人联系到一齐。

他的双眼虽黯淡无光,但他的一举一动,尽数是寻常家孩子的腼腆童真模样。

“你莫误会,我仅是觉得你有些特别,才问了下。”沈陌黎明显感觉到孩童不喜别人提及他是邪溢族的事,紧接着安抚道。

却不料,一直低着头的孩童忽然抬头,用那双乌黑无比而毫无眼白的眸子紧盯着沈陌黎道:“你不怕我吗?”

“我为何要怕你?”看着面前的孩童,不知为何,沈陌黎竟觉得有些心疼。

这么小的孩童,便要承受因族人名声而带来的区别对待。

“世人都说邪溢族人无恶不作,以人为食,你就不怕我吃了你?”孩童好像鼓足了勇气,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出,旋即又慌忙垂下了头。

孩童无法断定五族人的内心,此刻,他唯有将自己的头埋下,才能较好的遮挡住自己的心慌。

沈陌黎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孩童,语气里丝毫没有任何恶意道:“你若想吃我,一早我未察觉时就可以吃去,又何必等到现在?”

听及沈陌黎的问话,孩童却陷入一片沉默里。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可是我的族人都想吃你。”

不知为何,对沈陌黎这个丝毫不排斥自己的姐姐,孩童自一开始心中就平白多了几分好感。

看到孩童犹疑的话,沈陌黎再往前迈步。

莲步款款间,仅听轸蚓在陶镯内侧,借着镯壁与沈陌黎的皮肤接触间,在沈陌黎手腕悄声以灵力写下了一段话:邪溢族狡诈无比,你需小心。

感知到轸蚓留下的话,沈陌黎的脚步却不曾停顿。

她自知冒然接近一个邪溢族的凶险,但也绝不会因害怕就远离一个人。

孩童离沈陌黎本就不远,无需走多远,沈陌黎便走进绿荫遮蔽的地方,来到孩童跟前,俯身蹲下与孩童平视道:“你是你,你的族人想吃我,与你实则并没有多少关系。”

若说邪溢族人万恶无比,但再恶劣的人群里,也有些心善的人存在,沈陌黎并不想一棒定论一群人。

在沈陌黎温和的话语中,孩童终是再次缓缓抬起头来,带着些犹豫道:“姑娘,我可以叫你一声姐姐吗?”

第五百九十三章 异族再现

孩童纯真的模样,映入沈陌黎的眼底,是那般无邪良善。

沈陌黎微微点头道:“自然。”

得了应允,孩童脸上放光,那双本是漆黑无比的眼睛,也在一时间闪过丝欣喜的光芒。

孩童嘴角勾起一道笑容,虽还是有些许腼腆,却比先前自然了些道:“姐姐,你真好,你和她们都不一样。”

“她们?”听到孩童的话,沈陌黎却略微错愕。

“对,亓公子虽不让我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但他却不知我天生能穿墙之术。在芹铭苑每过来一个新人时,我都会过去看看,只是一般……”话到这处,孩童的话语从之前的欢欣无比,再一次转向了慢慢的失落。

仅是话说至此,沈陌黎已彻底了然,孩童应是到过每一个院落去围观了那些新来的姑娘。只是孩童早前一身腐肉的模样,必然将各院的女子吓得不清。

但凡一想,大白天自己面前出现一个浑身腐肉,好像从坟墓里爬出的丧尸,大部分人应该都不会给一点好脸色。

看着孩童略带委屈的模样,沈陌黎关心问道:“她们可有对你横道相向?”

“那倒没有,我其实只出现在姐姐面前过。去其他姑娘那里,我通常都隐身在墙体之中。”孩童认真说道。

仅是隐藏在墙中,听到各院女子对邪溢族的咒骂,孩童便已然没有任何出现的勇气。

那些对邪溢族极为恶劣的咒骂,句句落在孩童的耳中,就好像刀剑般在孩童心里穿刺出道道伤口。

但在沈陌黎面前,孩童并不想把各院对邪溢族的评价重复一遍。

身为邪溢族人,孩童虽不似族人那般冷酷狠厉,但要让他把说自己族人的恶骂重新说出口,对他也是一种煎熬。

看到孩童欲言又止的话,沈陌黎似乎已然明了。

毕竟在三国六海内,五族提及邪溢族时话中附加几句咒骂乃是极为寻常的事。而能进入芹铭苑的女子,都曾在芹山中挣扎过。

亲眼目睹了芹山中那些可怕至极的邪溢族人,要让这些女子对邪溢族人闭口不提半点坏,倒成了不常见的事。

孩童虽不曾出现在那些女子面前,但沈陌黎甚至可以猜测到,若是那些女子中的一部分人见到了邪溢族孩童,必然会不管好坏,先下手杀之而后快。

而另一部分未动手的女子,即使念在他仅是个孩童的份上放过他,却也多半不可能如沈陌黎这般心平气静的与孩童交流。

若不是沈陌黎前世经历的种种险恶,让她对邪溢族在芹山中的追杀看得平淡,想来此时也该和其他女子那般。

她极快的撇开与孩童间这一尴尬的问题,笑着问道:“你在芹铭苑里,可还有其他玩伴?”

不知为何,在孩童说完那些话后,沈陌黎心中生了几丝怜悯。

前世,她流浪各方,在遇到玥狐前也一直是孤身一人。那时的日子,不管走到何处,所遇到的人多数是为杀她而来。

那种处于随时可能丧命,又孤苦伶仃中的生活,让沈陌黎感同身受。

“没有,他们在万余年前就已经疯了。若不是亓公子出手救我,此刻的我必然也和他们一般疯魔。”孩童双眼看向了地面,语气中的失落倾泻流淌。

世人只知邪溢族在万年前是邪帝最得力的手下,他们在万年前尊邪帝为王,制造出的血腥无数。

在那等昏暗的年代里,五族人对邪溢族恨之入骨,又对邪溢族充满了畏惧。因此,直到邪溢族消失在五族面前,他们对邪溢族的了解都甚少无比。

如今,听到孩童的话,沈陌黎骤然吃惊。

按照孩童话里的意思,他应在世间活了万余年之久!

世间虽有极少的强者,借由自己的修为得以延长寿数,活上万年。

但面前的孩童看上去修为平平,甚至还显得有些消瘦。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竟能在天地间活上万年之久,这等奇迹放在五族中几乎可以算得上不可能出现的事!

而在这长达万余年的日子里,从孩童的语气断定,孩童过得并不轻松。

“你与亓公子认识万年了?”沈陌黎尽可能的平静下语气问道。

她并不希望孩童察觉到她的惊讶,更不想孩童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听及亓珩,仅见孩童摇了摇头道:“比起我与族人被困在芹山中的时间,与亓公子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算久。但这一段时间,却是我活得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提及此话时,孩童好像陷入了对过往的回思里,不知不觉间,脸上竟浮现出些许喜悦的气息。

“姐姐,你不知道,亓公子面上看似冷漠,待我与族人可是极好的。还有虎主子,它看上去刁蛮,实则心地善良,待人都极为热忱。”孩童带着对往事的回忆,不禁话多了起来。

从孩童的表现来看,在芹铭苑的时光,他在各院中虽不受待见,甚至不敢出现在众女子面前,但因有亓珩与小白虎在的缘故,日子过得倒还算快活。

而孩童话里意外提及的族人,却让沈陌黎颇为意外。

在芹铭苑里,她唯一见过的邪溢族人唯有眼前的孩童。可听孩童话里的意思,这里倒是生活了不少邪溢族人。

带着心头的疑问,沈陌黎续而问道:“你还有其他族人?”

“那是,我的爹娘虽还在芹山中受苦,但亓公子自从建立这芹铭苑后,倒是从芹山中救出了些与我一样的邪溢族人。你看各院的老妈妈,便皆是邪溢族人。”孩童自从打开话匣后,便再也停不住。

在芹铭苑中的日子虽比芹山中好过许多,可亓珩与小白虎对他来说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对孩童来说终归不是闲聊的对象。难得来了个并不排斥他的沈陌黎,让孩童无意间便多了些话。

仅一听,沈陌黎心中的震惊不禁更多了几分。

要说邪溢族人,沈陌黎穿行过各院子时并不曾见得。但要说老妈妈,沈陌黎在从芹铭苑入口走到亓珩所在院落时,沿途见到的可着实不少。

似乎是感受到沈陌黎脸上的震惊,孩童刚打开的话痨模式,顷刻间再次打住。他带着些谨慎,犹疑的问道:“姐姐,你害怕了吗?”

第五百九十四章 天魂对半

虽然孩童自懂事以来,并不曾到过外界,但从各院女子的抱怨来看,他也大致能猜到五族人对邪溢族的看法。

孩童的话,让沈陌黎顷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眼神柔和的看着孩童道“没有,那些老妈妈看上去极为良善,我为何要怕她们。”

诚然说,沈陌黎从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遇到传闻已消失在世间的邪溢族人。

万年前邪溢族还在时,六族在各大陆参差遍布。

哪怕到邪帝殒命后,世人都没想过在天下遍布极广的邪溢族人会忽然间全数消失。他们消失得诡异,就像从来不曾活在过天地间。

自邪溢族消失后,六族变五族,世间便也因此而化归平静。

万年之间,五族间虽有纷争摩擦,却再也不曾有如万年前那般惨烈的情景出现。

对于邪溢族人,如今在世的五族中绝大部分人提及时,眼中心中剩下的除了鄙夷与仇恨,再看不见其它。

关于邪溢族人的事迹,在无数岁月中于五族里代代相传。

带着对邪溢族人极深的成见,五族之人在将邪溢族的相关传闻传给后辈时,自然也带上了自己的情感色彩,而特地将邪溢族人的心肠描绘得恶劣无比。

与邪溢族相关的事,在五族里流传至今,也多半被歪曲丑化,更加添上极多的凶神恶煞。

前世今生,不管邪溢族传闻的真假,沈陌黎也仅是听听。人死而不复生,当初沈陌黎只以为邪溢族早已消失在人世间,而不喜对已经彻底消失的族类多做评论,甚至于并不曾多去思考与邪溢族相关的事。

这是沈陌黎对死者的尊重,纵然邪溢族人死前兴许当真将世间搅得一团糟,但终归已是万年前的尘埃往事。

仅是当传闻中的邪溢族再现眼前,成为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与沈陌黎接触,沈陌黎这才真正对邪溢族人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看着面前的孩童,再想到早先见到的秦妈妈,沈陌黎对邪溢族人的看法须臾中改变了不少。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在孩童的手臂上,明显感觉到孩童微微一颤,好像极为震惊于沈陌黎碰触自己的动作一般。

这样的反应,让沈陌黎心疼。

五族中这般大的孩童,多半处在父母膝下嬉闹的状态里。像孩童这般孤苦,又被世人鄙因族类不同而鄙夷的人少之又少。

想至说了这么久的话,还不曾问及孩童的名字,沈陌黎的声音更加轻柔道“你叫什么名字?”

兴许是因沈陌黎抚在自己手臂上,那种异族女子自肌肤传递来的温暖,让此时的孩童感动不已。

他抬起头,望着沈陌黎声音中带着微微颤抖的答道“姐姐,我没有名字。芹铭苑中所有邪溢族人的名字,都是亓公子赏的。亓公子说我还太小,等我大些再给我取名。”

孩童说话间,眼里的希望光芒点点闪烁。

诚然说,在芹铭苑里,孩童好似看到了一片可以期待的未来。

此时,沈陌黎的背后却忽然传来了小白虎略带不满的声音“你怎么在这?”

无疑,看到孩童出现在沈陌黎面前,还与沈陌黎这般亲近,让小白虎极不高兴。

要知早前它便是因为孩童,才被亓珩罚去与沈陌黎在百宠会后前往芹山。现如今,若是亓珩再次看到沈陌黎与邪溢族孩童在一起,怕是会直接取了沈陌黎的性命。

这等以命结交的友谊,小白虎并不希望沈陌黎拥有。

“虎主子,我错了,我……我这就走。”余光对视上小白虎眼底的质问,孩童脸上的惊慌骤然放大。

他连连讨饶后,转身就躲到了柴火堆后头,在小白虎见不到的地方飞身钻进了墙里。

对于孩童的神出鬼没,小白虎却好像早已习以为常。

在确定孩童离开后,小白虎这才走到沈陌黎跟前,盯视着沈陌黎手中的陶镯道“这还真是件稀世宝物!”

诚然说,沈陌黎一早就将用以制作陶镯的陶土赠与自己,还亲手教它打造陶具。若论归属,这陶镯也该是它的。

仅是在亓珩那处醒来,简单听亓珩说了早前之事后,小白虎着实觉得没脸像沈陌黎索要陶镯。更何况,现在的陶镯里还有沈陌黎的灵魄。

但因重塑陶土的事,小白虎在亓珩那里再被记了一道错事。

在来寻沈陌黎之前,亓珩明确给小白虎下了死命令,要求小白虎必然要将陶镯从沈陌黎那处取回。否则,它与沈陌黎都将要被治罪死在芹铭苑中!

于芹铭苑生活的这些日子,这是小白虎第一次见到亓珩态度那边坚决。

诚然说,轸蚓与陶土融汇后的陶镯质地极好,镯内蕴含万千奇力。但若仅是如此,亓珩为了自己的计划也不需令小白虎来夺之。

要知芹铭苑虽处芹山之中,但与外界并不是完全断开联系。

每隔些年,亓珩几名好友便会借由亓珩赠与的通芹符,越过芹山结界直接进入芹铭苑里。

亓珩在入住芹山前,身份尊贵,又乐善好施,与亓珩交好的几人清一色皆是名门权贵。

他们替亓珩隐瞒了亓珩尚活在人世的事实,还每每在来寻找亓珩时,为亓珩带来神兵奇宝。

可以说,在芹铭苑的这些日子里,小白虎见过的神兵并不算少。且每一个神兵,都可以算是神兵中的中上等货。

君子爱神兵,却取之有道。亓珩有了如此多的神兵,在芹山中却没有半点用武之地。诚然说多一个少一个神兵,对亓珩来说实则没有多少差别。

偏偏沈陌黎的陶镯中,还有白萣的一半天魂。

虽说白萣天魂在陶土里年岁已久,早已和陶土融为一体,与白萣早已没了瓜葛。加上白萣已离开人世,陶土内的天魂关于白萣本主,更不会尚留丝毫联系。

经过陶土的融合,天魂内残存的白萣生前记忆许也近乎被消磨成空。

而轸蚓所得的陶土,又仅是一半。所得的白萣天魂更会因陶土被分对半,而仅有一半与轸蚓融为一体。

但即使这样,亓珩也容不得得了白萣半数天魂的陶镯,继续留在沈陌黎身畔。

第五百九十五章 白虎诱镯

知晓白萣与亓珩的往事,明知亓珩在深爱白萣的情况下,还能将白萣抹杀,小白虎对亓珩给自己下的命令,自然没有半点怀疑。

亓珩往日看上去,对小白虎虽是极为纵容。但见过亓珩毫不留情抹杀白萣的场景后,小白虎就对亓珩心存畏惧。

往日里,它在芹铭苑中虽依旧刁蛮胡闹,可在亓珩下达命令时,却每次皆呈谨慎至极的态度。

此时,对小白虎来说,白萣的天魂存在沈陌黎的陶镯中,为轸蚓所用,于亓珩来说终归是一件不稳妥的事。

况且,从轸蚓早先突袭亓珩的动作,亓珩隐隐能感受到白萣天魂对轸蚓的影响。长期以往,亓珩着实担忧芹山中的秘密一件接一件的被沈陌黎所察觉。

当初亓衍将沈陌黎从伏血剑的火海世界里救出,暂且安放草妙村一带。

若不是亓珩与亓衍乃是血脉至亲,身上也无法在亓衍因急事离开后,扮成亓衍的模样混进草妙村里,在众妖族群聚的地方公开将沈陌黎带走。

那是亓珩在被世人误以为离世后,第一次离开芹山,于众目睽睽下出现在妖族的视线里。

与亓衍救沈陌黎的心思不同,亓珩如此大费周折的将沈陌黎带到芹山中,断然不是因对沈陌黎有点滴感情。

甚至于,在寻找沈陌黎之前,亓珩根本不认识沈陌黎这个人。仅是因沈陌黎是星凰传承者,而星凰之力对亓珩的计划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这才让亓珩不惜铤而走险。

在过往的那些日子,亓珩一直避开亓衍的视线,也唯有星凰之力的吸引,足以让亓珩自己步入随时可能被亓衍发现的世界里。

在仙妖开战之际,妖王虽才是妖族整场大战的主心骨。但常年隐世一方的亓衍,却断然做不到对妖族之事不管不问,任由仙族联合人族大杀妖族之民。

因此,纵然亓衍心中牵挂沈陌黎,在大战面前,多数情况下却丝毫无法分身去守在沈陌黎身旁。

况且亓衍想从命魂的身为,转成本主之身,必然要聚起妖尊当年分散开的三魂六魄。但眼下亓衍非但没有聚齐,反而时时受到已寻到的魂魄所累。

就亓珩藏身芹山中,借着自己好友的眼线而得到的了解,亓衍此刻因只寻找到化成血莲之态的神魂与幻化人族沈牧北模样的灵魄。

但这一魂一魄,却皆是重伤之态。对亓衍时下没有任何帮助不说,反而还要亓衍耗费命魂之力,去维持这神魂与灵魄不因魂魄之力耗空而彻底消失在世间。

加之近来,传闻亓衍出现的地方天雷滚滚,好似有天劫落下。亓珩说不知亓衍做了何事引来天劫,却对天劫的威力知悉一二。

天劫传言分做几等,而万道天雷,仅是威力最低的一等天劫。

虽说天雷的威力不及其它天劫,但天雷万道落下,其造成的重创灾祸,却依旧是寻常人乃至天下强者所无法承受的。

亓珩不曾见过天雷落至亓衍身上之景,但亓珩却可以断定,即使亓衍受得住,也不会在天雷落下时守在沈陌黎身旁。

否则,万道天雷一起轰然落下,不但会将雷鸣电闪中的威力尽数落在亓衍身上,还会殃及周边,让方圆数十里内都受到雷电波及。

当初亓珩的好友虽亲眼见到天雷追着亓衍而去,却也不曾亲眼见到过天雷落在亓衍身上,便是因天劫的威力过于凶猛,而使其不敢冒然上前查探。

身在芹山中,亓珩这些年里,对于亓衍及亓衍关心的人、事,了解可一点都没有少。他清楚的知道,以沈陌黎此时的状态,断然无法承受住天劫的威力。

因此,在离开芹山前,亓珩早早便已推断好天劫即将落在亓衍身上的时间。等到天劫降临之时,便是亓珩走出芹山将沈陌黎拐入芹山之际。

这是亓珩离开芹山,而瞒过亓衍的最好时机。

即使亓衍将沈陌黎安置在妖族强者遍布的草妙村,纵然亓衍在沈陌黎周边布置结界,天劫落下瞬间,亓珩都可以借着亓衍妖力变薄弱的机会,极快的破开结界带走沈陌黎。

同是妖族血脉,亓珩的出现与离开,可以说丝毫不会引来草妙村其它妖族的警觉。

如今,百宠会即将开始,亓珩仅觉得自己离计划步步靠近。在这等关键时刻,他不容许任何人搅浑了他精心布下的局。

想至亓珩下达命令时的强硬模样,小白虎的心中便若有惊雷阵阵。

它自有记忆以来便生活在芹铭苑里,如今也仅是幼兽之态,未来的路对它还说还极为漫长,小白虎骤然不愿就这样被亓珩治罪死去。

然而,虽是荀浩虎幼兽,小白虎常年在混吃混喝中,却荒废了妖道修炼。现如今,即使想造反反抗亓珩,小白虎也没有那个实力。

如此一想,小白虎的眸光便再次暗了暗。

为今之计,小白虎仅觉得自己能选择的事便是寻找机会,骗走沈陌黎的陶镯。

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后,小白虎抬起奶萌的脑袋,一脸无害的问沈陌黎道:“黎妹子,能把这镯子给我看看吗?”

在沈陌黎面前,小白虎着实不想以武力行事。芹铭苑混迹的这些年里,让它深谙借力自己软萌的外表,去建立自己在众女子心中无害的模样。

此刻,小白虎依旧想以此招,来搏得沈陌黎信任,取得陶镯。

“不可。”岂料,沈陌黎还未开口,轸蚓却先开口拒绝了。

看着微微闪着绿光的陶镯,小白虎睁着双无邪的眼,若是不明所以的问道:“小镯子,我仅是想看看你,也不可以吗?”

对于这方险些将自己神魂吞并其中的陶镯,小白虎其实没有半点再与其多加接触的兴致,甚至连碰一下,都会让小白虎心中阴影无限。

然而,因有亓珩的命令在身,让小白虎不得不想尽办法取得陶镯。

仅是小白虎的这幅天真无害的模样,对轸蚓并不管用。

轸蚓于镯中泛着绿叶灵光,好似一道威胁道:“你若想把你的神魂贡献与我,就将镯子拿去看罢。别说,成为陶灵,我此时还当真缺了些魂力当零嘴食物。”

轸蚓拒绝的话说得毫不客气。

第五百九十六章 寻火塑瓶

一听到自己的神魂要被轸蚓抽去当零嘴的食物,小白虎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在亓珩下达的死命令下,小白虎虽被迫坚定了要夺取陶镯的念头。但联想到自己被陶土夺取神魂,在魅惑之力下渐渐失去知觉时的情景,小白虎至今还是心有余悸。

它难以确定,陶土吸纳了轸蚓的魄力后,是否还有空间容纳自己的神魂,又是否真如轸蚓所言,能够将自己的神魂再次抽离到陶土当中。

要知按照原来培风谷陶土的习惯,必然要吸纳一魂才可生成陶灵。仅以轸蚓这一个灵魄,便生成陶灵,而且陶灵还是轸蚓的意识,这等怪象在早先前所未见。

小白虎并不知轸蚓在这一过程中做了何事,才使陶土中的灵气非但没有夺走轸蚓的力量,反倒让轸蚓借助灵气,夺取了陶土与白萣天魂的力量。

“黎妹子,你可要替我说句话,莫让这陶镯再抽我神魂了!”小白虎面显难堪的对沈陌黎说道。

见到小白虎那般惊惧的样子,沈陌黎抬手在小白虎毛茸茸的脑袋上轻抚了几下道:“轸蚓与你开玩笑的。”

自轸蚓融入到陶土之中后,沈陌黎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轸蚓对芹铭苑的排斥。

亓珩也好,小白虎也罢,到了轸蚓那里,都好像成了隐形敌人般的存在。

沈陌黎不知陶土内发生了什么事,让轸蚓有如此大的变化。但她也不信,轸蚓的变化真如亓珩所说只是因成为陶灵而脾气暴躁。

但眼下,小白虎在场,沈陌黎自知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即使询问轸蚓,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能做的,仅是从中调和轸蚓与小白虎的关系。

听及沈陌黎的话,轸蚓却依然没好气的说道:“你若诚心待陌黎,我方才所言便是玩笑话。你若心怀不轨,我分分钟将你的神魂吃去。”

虽说从自己体内的天魂中,轸蚓并没有读到小白虎存在危险的气息。但小白虎常年伴于亓珩身畔,其心是否良善,轸蚓却无法断定。

似乎是从轸蚓话中听出了一丝警告,让小白虎心中不安。在轸蚓这般说道后,小白虎慌忙转移了话题道:“黎妹子,再过半个时辰百宠会便要开始了,你准备得如何?”

因担忧真被轸蚓夺了神魂,使小白虎此时有贼心而无贼胆,想要取得陶镯,却也不敢强行为之。

但这并不代表小白虎当真无所谓。

它即刻转移了话题,似是想以此断开轸蚓往下的话题。

既然亓珩认为轸蚓的存在有威胁,可能将芹山中的秘密告诉沈陌黎,那它便决定死皮赖脸的处在沈陌黎身边,让轸蚓即使因白萣的天魂记忆而想起芹山里的秘密,也寻找不到半点机会提醒沈陌黎。

在轸蚓眼里,小白虎是亓珩的人。小白虎借着这点,更坚定于轸蚓绝不会在自己面前,与沈陌黎提及半点芹山中的秘密。

而眼下,百宠会显然是小白虎最好岔开沈陌黎注意力的话题。

要知沈陌黎虽塑造了陶镯,但镯内陶灵已然认主,想要沈陌黎交出陶镯换取钱财,显然是不可行的。

但既然芹铭苑有以劳作换取芹铭币的规矩,沈陌黎便必然要为今日停留院中的费用交付一定的芹铭币。

早前吃得沈陌黎的午膳,此刻若是不能与沈陌黎一起相处应对的法子,去交付这笔午膳与居住此院所需的芹铭币,小白虎着实觉得良心不安。

更重要的是,若沈陌黎交不出这笔芹铭币,小白虎仅觉得自己必然要自掏钱袋,去垫付这笔费用,以求和沈陌黎尽早离开芹铭苑。

早前,小白虎自亓珩的侧屋内偷得金瓶,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里想到自己竟被陶土坑害得昏厥,被亓珩领回了自己房间。

虽说经历这些事后,亓珩并没有问罪小白虎金瓶之事,却也让小白虎再也不敢将那枚金瓶偷偷带出来。

同一事做两次,想不被亓珩发现怕是不可能的。小白虎极有自知之明,心知绝不能再如此去冒险为之。

仅是,没有了金瓶应付,小白虎一时间便难以确定该用什么交差,让沈陌黎得以付清今日吃喝用度欠下的芹铭币,让沈陌黎在百宠会上“买”下自己。

亓珩如今一门心思要将自己放到百宠会上当做压轴出售的奇兽,必然会引来各院女子的争先购买。

若是沈陌黎囊中羞涩,在百宠会上未能“买”下自己,小白虎当真觉得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表现会让亓珩有掐死自己一百次的冲动!

再往其它方面看,沈陌黎适才与那名邪溢族孩童那边亲近对话的样子,若不是被小白虎撞见,而是被亓珩遇到,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如今,小白虎只觉得与沈陌黎尽早离开芹铭苑,才是最明智之举。

哪怕亓珩对它有救命之恩,但在如今这种局势下,小白虎只觉得自己在芹铭苑中多一刻停留,便有多一刻丧命的风险。它的年纪轻轻,可着实不想受这等灭杀的罪。

亓珩对它下达的夺抢陶镯的命令,小白虎在这几息的谈话里,也渐渐有了其它想法。既是要离开芹铭苑,不交陶镯,小白虎便不信亓珩在百宠会这样公开的场合中能耐自己如何。

眼下,不管陶镯夺取与否,小白虎只觉得应付百宠会之事,才是重中之重。

听及离百宠会仅剩半个时辰,沈陌黎转身看了眼自己早前以另一半陶土塑造成的花瓶道:“快好了。”

陶胚已成,仅要在瓶身上均匀的缠绕上金线,那枚花瓶就算成了。

若是按照寻常的速度,要做成这枚金瓶,半个时辰必然是完不成。但以她的技艺塑造的陶胚,拥有培风谷陶土特有的粘性,而且瓶壁光滑无暇,想要用这样的陶瓶做出金瓶,一刻钟时间便绰绰有余。

眼下,对于塑造金瓶而言,最缺乏的反倒是将陶胚固定的合适火候。

沈陌黎手中的陶镯,乃是以轸蚓的灵魄之力得以固定了形态,这才无需以火烘烤固定。可没有吸纳魂力魄力的另一半陶土,却不可能在没有温和烘烤的情况下自动定性。

第五百九十七章 幻火才学

沈陌黎的黑炎温度极低,自然是无法用以固定陶胚。而寻常的明火又过于高温,极容易让陶胚在定型的过程中出现裂痕。

想至此,沈陌黎回眸看向小白虎道“虎兄弟,芹铭苑中可有温度适中的火?”

这于沈陌黎而言,着实算一个棘手的问题。

放在前世,想要这样温度的火焰,沈陌黎大可去药房买些廉价又特殊的药材当做柴火,灼烧出自己想要的温度。

然而芹铭苑中,想要寻到那些三国六海内寻常能见到的药材,却是件难事。

若是没有早前那些事,沈陌黎耗些时间,倒也可以借自己的灵力,适当的降低明火的温度,再将陶具放置明火中。

可此时离百宠会仅剩半个时辰,这般短的时间内想要以灵力把控好火的温度让陶胚定型,兴许是赶得上完成。

但要将烘烤好的陶瓶缠上金绳,前后算起来的时间,却是全然不够用的。

沈陌黎的问,着实令小白虎不解。

带着满脸的疑惑,小白虎自掌心祭出一团幻象之火道“幻化出的火焰能否?”

在芹铭苑里,小白虎学艺不精,素日也仅有它与生俱来的幻术玩得精妙。

眼下要在芹铭苑里找到温度恰好的火焰,真叫小白虎一时半会想不到要去何处取得。

一时间,小白虎便联想到了自己掌心间的幻象火焰。

这是小白虎近来无趣,以自己的幻术祭出的火。虽说以幻象生成的火焰御敌没有多大作用,但着实可以凭借小白虎的喜好调节火焰的冷暖。

悠悠的湛蓝火焰,在小白虎的虎爪间燃烧,极为缓慢的火光摇曳,竟显得魔幻无比。

沈陌黎将手微微靠近了火焰,试探着借火焰周遭的温度,以断定火温。

突然凑近的动作,却让小白虎心中一颤。它慌忙将火移开了些道“黎妹子,你小心可别烫伤了手。这火焰虽是幻化出来的,可我模仿得与真实的火焰内在一般无二。”

荀浩虎的幻术与生俱来,纵然小白虎平日里只知吃喝玩乐,但对幻术的领悟力却是寻常人所不能达到的。

学得这火焰幻化,对寻常人来说许要学上三年五载,才能大致习得火焰中的要领。但对小白虎来说,却无需那般麻烦。

凭着极高的领悟,小白虎在一日之内,即可领悟到火焰幻化的要领。

如今,它掌心的这团火焰虽是假的,但对人体的伤害却丝毫不输真正的火焰。

火苗在小白虎忽然的移动间,随之晃动了几下,便再次归回宁静之态。

适中的火温,借着周槽的空气与沈陌黎的掌心相触,给沈陌黎的感觉,竟与真正的火焰燃烧空气一般。

如此真实,让沈陌黎心中暗暗赞叹。

虽仅是一团小小的火焰,但能将幻术运转得如此活灵活现的,沈陌黎着实少见。

望着小白虎掌心的火焰,沈陌黎若有所思道“除了火焰,你可还能幻化出其它的来?”

“你想幻化出什么?”因往日里荒废修习,小白虎并不敢直接应了沈陌黎的话。

对于修炼的生疏,让小白虎心中略为发虚。幻术变化万象,术法博大精深,幻术经过千万年修习而达到巅峰之境的人,都不敢枉自为大。

小白虎虽说能是荀浩虎,而对幻术与生俱来便有独到领悟。但此时,它也不敢冒然应下沈陌黎的问话。这万一应了,却无法造出那等幻术,对沈陌黎来说着实是掉面子的事。

对小白虎话中的不肯定,沈陌黎自然听得出来。幻术可变天下万象,却不是所有强者都能运转得动幻术。

可以说,幻术与天下其它术法皆不相同。

其它术法,纵然没有极高的领悟力,但勤能补拙,若是能加以勤奋修炼,许便能学得术法的精髓。

但幻术单纯依靠勤奋却是完全行不通,领悟力一般之人,哪怕在幻术修习上再是勤奋,也很难在幻术上有所造就。

相反,倒是那些对幻术有绝佳领悟者,哪怕在幻术上耗去的时间极少,也能达到常人无法达到的幻术成就。

适才看到小白虎手中的那团火焰,沈陌黎便能大致看出,小白虎在幻术上的领悟力非凡。

她试探着道“你可能幻化出星光?”

“黎妹子,你想看星星?”听到沈陌黎的问话,小白虎明显的松下一口气来。

它本还担心沈陌黎要让它幻化出怎样恢弘魔幻的场面,不曾想,沈陌黎竟好像仅想要看星星。

听到小白虎的问话,沈陌黎却极为认真的点头道“我想学幻化辰星之术,不知虎兄弟可会?”

百宠会结束后,她终将要再走入芹山中。

在进入芹铭苑前,那道不知何处照射下的星光,是她得以安全在虚空中飞行至此的最重要原因。

沈陌黎不知那星光的来源,也无法确定再如芹山之中,是否还能遇到那般星光。

若是可以,习得星光幻化之术,对沈陌黎而言着实是在芹山中生存必不可缺的技能。

听及沈陌黎的话,小白虎似乎恍然明了,口中呢喃重复起沈陌黎的话“辰星之术……”

芹山中本无任何光线,仅是因亓珩看上了哪个姑娘,小白虎便以幻术幻出星光为哪个姑娘照亮周边,让那些女子得以在凶险的芹山里,虚空飞行至芹铭苑里。

沈陌黎此时提出的星辰之术,想来是为了重归芹山做着准备。

聪明!小白虎暗自思量着。

要知放在其他女子身上,未必能想到回到芹山中,最需要的便是星光照路。

没有饮水饭食,他们可能在芹山漫长的消耗中,因体内灵气耗光而亡。但没有星光照耀周身,虚空中那些看不见的尤以兽,却随时可以将他们撕成粉碎。

明了了沈陌黎的心思,小白虎抬头看向沈陌黎,眼底带着些赞许道“辰星之术本虎自然是会,仅是黎妹子,你想学这等术法却未必短时间内可成。”

小白虎不如亓珩那般了解沈陌黎的事,看到的仅是沈陌黎刚入神级的修为,自然对沈陌黎学习幻术的能力心存怀疑。

第五百九十八章 陶土生变

确定了小白虎深谙幻化辰星之术,沈陌黎明若秋水的目光里却漾起了笑意道:“仅要你愿意交我即可。”

那明媚的笑意,映着院落的景,一时间竟让小白虎觉得心旷神怡,好似遇到了天界仙女,美轮美奂的人、景相互映衬,让小白虎痴迷其中。

虽不是五族男子,但小白虎对美人的喜好,却丝毫不亚于五族男子。

看着沈陌黎清雅的笑意,小白虎连说话都有些犯起了花痴道:“黎妹子想说,我自然是要教的。”

“那就这样一言为定了。”沈陌黎将自己的掌心往小白虎软糯的虎爪上拍了下,算是击掌为誓。

这一掌的响声,这才让小白虎从观赏沈陌黎笑意连连的痴迷中回过神来。

似乎是想起了百宠会在即,小白虎谨慎问道:“黎妹子,你可是现在想学?”

不料,沈陌黎却问:“你可否在百宠会上教我?”

诚然说,沈陌黎对百宠会并不是极感兴趣。不管百宠会上有多少奇兽,她都没有购买的兴致。

从芹山中来,沈陌黎自知芹山内的凶险。即使百宠会上奇兽天下难寻,但和她进入芹山中,不过是平白多拉一个兽去与自己冒性命之险。

沈陌黎自己都没有把握能走出芹山,便更不愿多带一只奇兽去冒这等危险。

若是真丧命芹山中,平白多搭上一只奇兽的命,这绝不是沈陌黎所愿意见到的。

与其在百宠会上闲逛,赏看那些她无疑购入的奇兽,沈陌黎倒想借着那短暂的时间,尝试习得幻化辰星的技能。

听到沈陌黎如此一说,小白虎骤然生惊。

虽说沈陌黎并未直接言明自己对百宠会无半点兴趣,但听及沈陌黎的话,小白虎隐隐察觉到沈陌黎并不打算在百宠会上赏看购下奇宠。

若是如此,它还怎样能让自己顺利被沈陌黎买入手中?倘若作为压轴奇兽,小白虎落入其它院落女子手里,便是搅乱了亓珩的计划。

小白虎难以想象,若真是那样,亓珩会对它与沈陌黎如何做。

思及此,小白虎慌忙劝阻沈陌黎道:“黎妹子,你要想学幻术星辰往后多的是时间。可这百宠会上奇事极多,你可莫错过了!”

虽说亓珩点明了小白虎必将成为百宠会上的奇兽,还要想尽方法让沈陌黎买入手中,但小白虎眼下并不好直接与沈陌黎说白了。

听及小白虎的话,沈陌黎的目光瞥向别处,眸中却是若有所思。

往后……怕百宠会结束后,她便没有与小白虎的往后了……芹铭苑虽好,但沈陌黎已下定了离开的决心。

要知在芹铭苑里避世,对沈陌黎而言仅是平白的消耗时光。她有太多未做完的事,有太多羁绊,又怎能心安理得的躲在芹铭苑里,而诸事放置不顾?

但小白虎说到底是亓珩的宠兽,沈陌黎有些话并不好与小白虎直言。她仅是绕开了话题道:“好,那便日后再说罢。虎兄弟,你可否将方才幻化的火焰维持些时间借我烘烤陶胚?”

眼下离百宠会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沈陌黎最需做的便是塑造好金瓶,以换取芹铭币抵消了在这里欠下的费用。

她不想在百宠会结束后,还因欠着芹铭苑的钱款,而成为自己无法离开的理由。

“自然没问题。”听到沈陌黎要开始烘烤陶胚,小白虎极快应话。

湛蓝火焰,在小白虎的虎爪间再次燃起,带着极瑰丽的光,须臾间翻飞出小白虎的爪心。

“黎妹子,这样的温度可否?”小白虎问道。

火焰落在沈陌黎脚下,将青砖地板当做柴火燃烧,瞬间旺盛起来。在青砖之上烧出“滋滋滋——”的响声,宛如花朵般绽放开来。

沈陌黎伸手,在旺盛的火焰旁借着空气因火灼烧的温度,而试探了火温的高低,骤然将手中的陶胚打入火焰中道:“恰好不过。”

精致的花瓶形陶胚,一入火焰后,本是灰褐的陶土极快的吸收着火焰的湛蓝,须臾间变得冰蓝剔透,宛若是从万年冰窖中取出的奇宝一般。

在这片冰蓝之间,有道道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陶胚表层蔓延,不消片刻就在瓶身上形成了青花图纹。冷冽的色泽,借着火光的衬托,竟让人隔着些距离,都能感受到陶体本身在不断释放的寒凉之气。

陶胚表层,道道蓝光隐隐闪烁,似有灵气在火中舞动。

看着火中诡异的陶胚,小白虎心中的不安的声音幡然作响。它忧心忡忡道:“黎妹子,这花瓶可会吸走我的魂力?”

此刻以小白虎幻术形成的火焰,虽已离开了小白虎的虎爪。但因早前险些被抽离神魂的经历,让小白虎见到陶土在火中的表现,便觉得心中惊悚。

“无碍,我护着你。”沈陌黎将小白虎挡到自己的身后,骤然翻飞十指,将自己的灵力化成道道绳索,迅疾的打入火焰之中。

即使小白虎未提及陶胚在火焰中的古怪,沈陌黎也已察觉到陶胚在火焰的烘烤下,似在以陶土中的魅惑之力,吸收着火焰中的幻术之力。

这等诡谲想象,像极了早前陶镯吸纳小白虎神魂时的情景。

好在小白虎此次幻化出火焰后,便将湛蓝的火与自己断开了联系。陶土中的灵气,即使抽走所有的火焰幻术之力,也不可能将魅惑之力转移到小白虎身上。

但为防万一,沈陌黎还是将小白虎护到自己的身后,以灵力为绳,尝试从火焰中将已然定型的陶胚取出。

哪知,此刻的火焰忽如树木生根,在青砖上延伸处无数道根须,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这火竟长腿了!”看着无数火焰如树根般朝自己涌来,小白虎躲在沈陌黎身后,瞬间变得极为恐慌。

它后退几步,终究因挡不住心头的害怕,而急急转身朝亓珩的院落跑去,不消几息便已消失了踪影。

虽说亓珩交代它盯紧了沈陌黎,寻机从沈陌黎手上夺走陶镯,以免再生是非。但看着这不断朝四周蔓延开的火焰,小白虎便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惊恐。

第五百九十九章 火中前世缘

运气这东西,从来没有永久的好坏。

早前未被陶土抽走神魂,实属小白虎的幸事。但早前魅惑之力对小白虎的影响,也让小白虎极深的意识到自己在魅惑之术的干扰下,丝毫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

比起亓珩的任务,小白虎此时更担忧自己的魂力再次被陶土中的灵力勾走了去。

思及此,即使沈陌黎尚挡在小白虎跟前,面对着万千纵横交错的火焰如树根蔓延而至,小白虎也无心去管顾沈陌黎的生死。

没有了其他人,院落四周显得格外寂静。

火焰燃烧的声响,在这片寂静的氛围里被骤然放大,让人觉得诡秘而不安。

恰在此时,一直处于沉默里的轸蚓却忽然开口“我感受到了!小姑娘,携我进入火焰之中!”

话中意思不全,仅是一味想要沈陌黎走进火里。

“小蚯蚓,你不是开玩笑?”祭着灵力化成的长绳紧紧捆束住火焰中的陶瓶,沈陌黎咬着牙问道。

虽说眼前的火仅是以幻术生成的,但火焰的威力却丝毫不输真正的火。

两人的说话间,火焰便已由青砖之上,蔓延至沈陌黎脚下,形成道道火藤将沈陌黎的双脚缠住,在沈陌黎费尽尝试将陶瓶自火中取出间,试图将沈陌黎拉入火焰之中。

这等险境,无疑在告诉着沈陌黎火焰中的凶险。

可依轸蚓之意,她不但不要远离这片火焰,还要走进最凶险的火焰中,这着实让沈陌黎惊讶不已。

“我何时骗过你?信我!”轸蚓的声音中带着十分的坚定。

它说不出火焰里有什么,让陶胚放入其中,即刻让火焰呈现出如此诡谲之景。

但不断扩散的火焰中,却好像有着某种与它形成共鸣之物,在不断呼唤着轸蚓融入面前的火焰,与自己见面。

此时,轸蚓虽暂且无法想清火焰中呼唤自己的究竟是何物,却隐隐能感知到火焰中呼唤它的声音,对它是毫无恶意的。

轸蚓的坚定,让沈陌黎未有犹疑,骤然放弃了脚下抵抗火藤拉扯她的动作。

对面前的这团湛蓝的火焰,沈陌黎虽满心警觉,但在危险之中,她依旧选择了相信轸蚓。

前世,在无数生死之间,便是与众同伴的生死共历,才让她多次从困境中走出。时隔一世,让沈陌黎在面临万道凶险前,还是选择相信轸蚓所言。

不热不冷的火焰,在沈陌黎放弃挣扎的瞬间,顷刻将她拉入其中。

熊熊火光,在与沈陌黎极快拉近的距离间,让沈陌黎不自觉的闭上了双眼。

在玥狐赠予的黑炎中,沈陌黎虽时时与火打着交道。但不知为何,仅要过于接近火,沈陌黎心中便会产生些许不安。

剧烈的火光,刺痛着沈陌黎的双眼,更让沈陌黎骤在闭上双眸间,骤然想起了前世临时的画面。

黑炎飞刀正刺在沈陌黎身上,涓涓鲜血自飞刀穿刺的伤口中汹涌留出。

沈陌黎安静的闭着双眼,躺在已然化身成九尾灵狐之态的玥狐狐尾上。一片殷红血泊,将沈陌黎雪白的衣裳染做血红。

白雪皑皑,寒风刺骨,似在为沈陌黎做着最后的哀悼。雪花落在沈陌黎苍白的面庞上,还来不及与沈陌黎告别,便极快的被融入到黑炎里。

玥狐捧着沈陌黎的动作,动作小心翼翼,就像是捧着一个天地间至贵的宝物。

若不是那道黑炎飞刀,任谁也无法相信,最后杀死沈陌黎的竟是这只与沈陌黎最亲近的小狐狸。

黑炎蚀天,燃烧着沈陌黎渐渐冰冷的身体,也燃烧着玥狐。可在火焰猛烈的灼烧中,玥狐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它双眼写满不尽的绝望与悲伤,就那样紧盯着沈陌黎,好像再多看沈陌黎几眼,沈陌黎就能摆脱死亡深渊,重归人世般。

一滴泪,自玥狐的眼角缓缓流下,滴在了沈陌黎的鼻尖上,映着火光,宛若钻石闪耀。

凄凉之景,一时令沈陌黎的百感交集。

前世的这时,她已芳魂归西,自然见不到玥狐在她死去之后的场景。她不曾想到,那只在她面前总看似弱不禁风的小狐狸,在自己死去之后,竟会变成一头威风凛凛的九尾灵狐。

人说九尾无泪,仅是伤未到绝望处。

九尾灵狐生来不凡,仅是一滴泪水,都可在天地间形成山崩海啸。

玥狐的泪,落在沈陌黎鼻尖,看上去是那般安然。可泪水的力量,却护得了沈陌黎的躯体,丝毫不受帝魂引起的天崩地裂伤及。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玥狐落泪,也是第一次见到玥狐变成九尾灵狐之态。

虽说玥狐不曾提及过自己的身世,但沈陌黎却曾听玥狐提及过,自己乃是血莲幻化的小狐狸。有朝一日,它若化成九尾灵狐,便是它命数终结之时。

即使走到今生此时,沈陌黎都不知九尾灵狐之态对玥狐有何影响。

但经历过种种,沈陌黎已然大概猜到,玥狐会在自己前世死后变成九尾灵狐之态,必然是为了倒转时空。

黑炎燃烧着玥狐的每一寸身体,让玥狐硕大的狐身渐渐变成透明。它俯下身,好似在沈陌黎的耳畔轻语了一句,但沈陌黎却听不到。

冲天的黑炎,很快吞噬了玥狐,也将沈陌黎的身影彻底吞噬到火光当中。

顷刻,画面再次反转,让沈陌黎的视线重回到燃烧的湛蓝火焰中。

伴着火灼青砖的阵阵声响,没有火焰灼身的刺痛,没有火烧魂魄的不适,冰蓝的火焰就像是涓涓流水,温柔的抚触着她的全身。

火光里,沈陌黎隐约好似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在火中走向自己,由极快的消逝……

手腕上陶镯,不知何时起绿光乍现,在涌动的火焰中不断吸纳着另一半陶土中的灵气。

悠悠的蓝光,自周边翻涌入呈在火焰里的陶土内,又极快的传递到沈陌黎手上的陶镯内。

“轸蚓?轸蚓!”见到这般景象,沈陌黎不禁为轸蚓担心起来。她几声呼唤,却得不到轸蚓的半点回应。

第六百章 芹铭悲喜

轸蚓就像是被陶土内的气息影响,彻底没了意识般,无论沈陌黎如何呼唤,都得不到任何的响应。

四周的火光在两半陶土的灵气合而为一间消失,绿叶萦绕的陶镯间,有一股黑气萦绕其间,滚滚翻越中给人一种不安的邪肆感。

不知为何,沈陌黎在须臾中,竟感觉绿叶散发的气息慢慢变得陌生无比。点点绿光,好似是轸蚓,又像是另一个人一般。

带着对轸蚓的担忧,沈陌黎祭起一抹灵力,试图打入陶镯,将那股黑气与轸蚓的绿叶灵气强行分开。

岂料,灵力却在打入瞬间,即刻被陶土中的力量所弹开。

陶土中的力,在打开沈陌黎的同时,宛若化成千万风刃,朝着沈陌黎袭卷而去,在沈陌黎灵巧躲避间,在院落四处划出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绿叶与黑气,就像是陶土中的两个生命,又像是陶土密不可分的整体,于感知沈陌黎祭灵力的瞬间,骤然放下相互的争斗,超乎意料之外的团结,以抵挡着沈陌黎这不属于陶土中的力量。

二者合而为一的力度,宛如得到庞龙,凶悍得令沈陌黎颇感吃惊。

诚然说,在三国六海内,即使是前世的百年后,沈陌黎也极少能见到单一灵魄,即可展现出这般凶悍的实力。

陶土的这一抵抗,来得极为突然,虽是凶猛无比,却又好像手下留情了些,并未对沈陌黎造成致命伤害。

在这道力里,正与邪的交汇,光明与黑暗的融合,好像至邪之物与至善之气在力量中重重交汇,得到完美的提升。

仅是,这样的气息却绝不可能凭轸蚓一人之力可以造就。

莫非,陶土中除了轸蚓,还有他人?沈陌黎看着在自己手腕间极不稳定的陶镯,暗想道。

轸蚓的灵魄之力,向来温润。而陶土中的那股黑气,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狠厉的气息。

两股相差极大的力量,能在陶土灵气的作用下融合,本就是奇迹。在沈陌黎尝试将其分开时,还如此一致的抵挡沈陌黎,更是天下间难寻的事。

看着面前的陶土,沈陌黎的眉头紧拧。

陶土灵气严严实实的隔挡开陶镯与外界的联系,轸蚓也好,陶土内另一股带着黑气的人也罢,在此时都属于陶土的一部分。

若是有人强行干涉陶土内的世界,仅会受到陶土集两股力量汇合的强力反击。

眼下,沈陌黎虽担忧轸蚓,却也知晓了强行干涉陶土内两股力量的融汇,不但不能帮得轸蚓,还可能造成陶土内的气场更为不稳。

她抬手看着陶镯,虽极想为轸蚓做些什么,最终却还是强压下心中的焦虑,仅是站着静静等待。

虽说陶土内的黑气看上去强悍无比,但沈陌黎依旧坚信,轸蚓必能挺过这道难关。

陶镯与她的手腕碰触间,锐利的黑气宛如刀刃刮剐在沈陌黎的肌肤上,将她的皮肤划出道道伤口。

令人难忍的剐蹭感,让沈陌黎本打算祭灵力挡在肌肤之上,隔绝去这抹不适。

然而,鲜血渗出皮肤流入陶镯,竟宛如甘泉滋润绿叶,让原先与黑气势均力敌的片片绿光灵叶光芒骤然增强。

这般景象,让沈陌黎本打算止血的动作戛然而止。

若是以自己的一些鲜血,可以让轸蚓在陶土内占得上风,得以继续成为陶灵,即使耗去沈陌黎多半鲜血,沈陌黎也会坚持为轸蚓提供这唯一可能助轸蚓不受黑气吞噬的血液。

涓涓殷红,自沈陌黎的手腕上流出,一滴不落的被绿叶所吸收。

得了血液的绿叶,在陶镯之上偏偏舒展,连带着绿叶上的纹路都变成了火红的色泽。黑气萦绕叶间,就像是淬了毒的气体,在点点萦绕间被绿叶一点点的吸纳。

旁处,因黑气全被归纳入陶镯里,而全然没了灵气的陶瓶,在失去火焰托扶的一瞬间,伴着一声脆响骤然落地。顷刻间,在地上炸裂成无数碎片。

看着呈青花纹状的冰蓝花瓶,就这样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沈陌黎的眸底不禁闪过一丝惋惜。

陶瓶落地的瞬间,她本有机会接住花瓶。但唯恐影响了镯中绿叶吸食血液,在陶瓶掉落的刹那,她本已祭出的灵力还未来得及接住陶瓶,便又因感受到陶镯的异常,而断然收回了灵力。

那一瞬间,沈陌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与灵气好像紧密相连着。

若是将自己灵气分出些许,以祭灵力用以外界,陶镯上的绿叶光芒也会随之变得暗沉。

在沈陌黎面前,虽有极多的选择,但近乎在感觉到陶镯光芒变化的那一瞬间,沈陌黎便坚定了为陶镯而放弃那枚可为自己换取芹铭币的陶瓶。

虽不知自己血液与绿叶间有何关联,但为保证轸蚓在陶土间进展的顺利,沈陌黎也仅好放弃了接住陶瓶的动作。

陶瓶是她离开芹铭苑,唯一可以用来换取芹铭币的物件,对沈陌黎来说极为重要。但相比陶瓶,与她出生入死多次的轸蚓,对沈陌黎更加重要。

陶瓶破碎,沈陌黎虽再无力交付芹铭币。

虽说钱财只是身外之物,但从早前秦妈妈的口气中,沈陌黎隐隐可以感觉到在芹铭苑内,没有芹铭币是万万不能的。

在初进入芹铭苑时,小白虎领着沈陌黎自各院落间穿行而过。沈陌黎虽不曾与各院女子有过半字交流,但前世危机遍布的经历,让沈陌黎形成每到一处,便仔细查看各处细节的习惯。

从芹铭苑三十三院间走过,后面靠近亓珩处的几间院子均是空置的,而靠前的院落,各个皆住着一名女子。

这些女子性格不一,实力非凡。

在沈陌黎走过的瞬间,她们当中的有些会过来悄声与沈陌黎告诫一二,却也在说完话后便又匆匆回到自己的劳作中去。

再看各院女子劳作的活,虽仅是寻常的织布耕种类的事,但这些女子却好像极其担忧自己手头的事做不完般,在劳作间丝毫没有半刻停歇。

第六百零一章 黑气灵叶

可以说,近乎所有的女子面对这些以手脚即可做的活,都选择耗费灵气融入自己的劳作,以提升自己劳作的速度与质量。

与外界那些不谙世事,因毫无经验而极易受人蒙骗的姑娘不同,这些女子深谙修习之道,素日为了提升修为而想尽了脑汁节省灵气损耗,为踏步更高境界可谓煞费苦心。

她们能修炼到一定境界,多数是依靠自己长年累月积累而得。在寻常情况下,纵然有极多诱惑放在她们面前,引她们自行耗费修为以达某种目的,都不见得这些视修为如命的女子会照做。

肆恣浪费自己的修为,对于一些初入武道的姑娘来说,兴许是多番尝试必然出现的结局。但这些女子能进入芹山,并在来到芹铭苑中,便已说明这些女子绝非等闲之辈。

若不是迫不得已,她们哪怕耍上各式阴招,也不可能以消耗修为作为自己劳作的代价。

这等长年累月以灵力消耗为代价的劳作,无疑会削减去这些女子的修为。

时间久了,哪怕实力再是逆天的女子,都可能被日复一日的消耗磨损成毫不出众的泛泛之辈。

对于这些潜心修炼的女子而言,不可能不知灵力消耗对自己修为的影响。但在芹铭苑中,她们明知这般,却还是无怨无悔的消耗着灵力。

虽不知这些女子这般在意劳作的原因,但仅是看到这些女子的付出,沈陌黎便能隐隐猜测到芹铭币对这些女子有多重要。

放眼每个女子所居的院落里,皆屹立着一块小木板。木板上好似有结界封印,有的院落木板上一片空白,有的则悉数记载着院中女子欠下的芹铭币数量。

在小白虎引路进入间,沈陌黎虽迈步匆匆,但也察觉到了那些欠下芹铭币的女子,处境尽数都算不得好。

她们或是面色惨白,却依旧不停歇的做着手中的活,或是昏沉欲倒,好像随时都可能走向生命的终点。

沈陌黎不知这些女子,在芹铭苑中的日子都经历了什么。但在各院相同的建筑里,这些女子可谓活出了人生百态。

而总结来说,这些女子与沈陌黎间的相同之处,便是都入了芹山,在走投入路中意外闯进了芹铭苑里。

可以说,在凶险无比的芹山中,芹铭苑对于苑内的每一个人来说,都近乎可以算得上是最安全的避险之所。

仅是在这座芹铭苑里,规矩又早已被亓珩写定,想要留在此地的女子,便皆需遵守此地的规矩。哪怕亓珩定下的规矩再如何令人窒息,她们想要继续留在芹铭苑中,便仅要默默承受的份。

重重红门,在此地就像是重重跨不过去的坎,将这些女子牢牢的困束其中。哪怕这些女子实力高深,修为了得,都难以在红门中突破结界,寻得机会推翻了亓珩及苑内的规矩。

但是那些结界,便已足够将这些女子困束其内。

仅是相比与沈陌黎,这些女子倒属于自甘受困其中。她们忧心于踏出芹铭苑,便无命活在这世间,自然不会因不满亓珩的规矩,便生出离开芹铭苑的念头。

这是沈陌黎与这些女子最大的不同,虽说芹铭苑可以助沈陌黎避开一时的凶险,但苑内无法与外界交流的一切,都像是束缚,时时拘束着沈陌黎。

她有太多未完的事,而芹铭苑内又好似没有任何能够离开此地的妙法,众人仅是停留其中,借着不知是亓珩还是其他人布下的结界,而远离芹山的危险。

可真正细品,芹铭苑内又哪得没有危险?邪溢族在芹铭苑内的频繁出现,加上亓珩的诡秘举止,时时都让沈陌黎觉得这座院落绝非长留之地。

若不是离开此地即刻便要面临芹山的危险,让沈陌黎不得不事先做足准备,沈陌黎着实一刻也不想停留在此。

而想离开芹铭苑,沈陌黎除去要先找到离开的出口,做足应对芹山各地邪溢族人袭扰的准备,还要攒够芹铭币,以应对秦妈妈之后的讨要。

或许还会因此而被亓珩抓住把柄,以欠债还钱为由,强行留在芹铭苑里。

这般境况,兴许能让沈陌黎在极长的一段时间内,都难以再寻到机会离开芹铭苑。沈陌黎心中牵挂之事极多,长时间受困芹铭苑,对沈陌黎必然有极大的影响。

但与之相比,轸蚓若在此时与黑气的争斗中,被黑气彻底压制,想来往后便没了翻身的机会。

两两权衡,沈陌黎极快的在两者间做出了选择。

得沈陌黎血液滋润,陶镯内的绿叶翻飞,不多时竟萦绕得满园绿意。

“啊——”一声尖叫,在绿叶翻飞中骤然响起。

沈陌黎转身一看,便见一位老妈妈在此刻被绿叶团团包围。

看似柔软的绿叶,层层叠加在她的身上,好似撕皮般,一点点的撕扯下她身上的皮肤。

皮肤之下,没有血,没有骨,有的只是一团团近似面团的物品。

“邪溢族,你害我好苦!今日,我便要叫你血债血还!”绿叶里,有一道女音传出,仅一听便知不是轸蚓的声音。

那尖锐的声音,若是歇斯底里,似想在顷刻里虐杀了面前的老妈妈。

这般凶煞,让沈陌黎心中对轸蚓的担忧更多了几分。一时间,更不明了那团绿叶里到底主权之人是轸蚓还是这女音之人。

在绿叶吸食沈陌黎血液之际,沈陌黎依稀能感应到轸蚓的意识。

虽说轸蚓在此期间,并不曾与沈陌黎多说什么,但凭借轸蚓当初在灵魄中与沈陌黎的默契,沈陌黎还是可以大致感受到轸蚓在不断努力与另一股力量相较着力量。

就算到了现在,在女音说话间,沈陌黎都依旧能捕捉到轸蚓存在的气息。

可是,在轸蚓时刻存在间,沈陌黎不明白为何陶镯里还有别的人,可以跃过轸蚓,直接夺轸蚓之力为己所用。

“住手!”沈陌黎骤然祭出一团黑炎,打向纠缠住着老妈妈不放的绿叶。

第六百零二章 魂中生怪

血入绿叶,虽似对轸蚓有所帮助,但在生死面前,沈陌黎却做不到对眼前的老妈妈不管不顾,即使对方是邪溢族人,沈陌黎也无法就那般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

她的灵力祭出,让绿叶中的光芒随之变得昏暗了些。

团团力量变得薄弱的绿叶,在黑炎的灼烧下,顷刻化成了灰烬,哗然落地。

自沈陌黎手腕的陶镯内,骤然幻化出一个女子的虚影,怒目相视沈陌黎道:“你身为星凰传人,怎会好坏不分,袒护一个邪溢族?”

邪溢族恶名在外,即使如今早已淡出五族的视线,但仅要见到邪溢族人,五族多半还是会要将邪溢族置于死地,哪怕那个邪溢族人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而眼下,陶镯内的这名女子,显然对邪溢族人恨之入骨。哪怕那位老妈妈仅是意外走进此地,她都在争夺轸蚓灵力间,丝毫不打算放弃对老妈妈的虐杀之举。

沈陌黎既然阻止她抹杀邪溢族,在女子眼里,沈陌黎便已然是一个与邪溢族人相同,伤天害理的人。

女子目光淬毒般,紧紧盯着沈陌黎,好像随时要将沈陌黎侵吞入肚般。

“白萣,放手罢。”在沈陌黎未出口回答之际,又有一道声音传出。

寻着声音,便见轸蚓的虚影随着女子,从陶镯中缥缈而出。

它浑浊沧桑的目光望向那女子,没有半点与女子争夺陶镯力量的愤怒,亦没有丝毫杀气横行,有的仅是轻易可察的悲怜。

见到轸蚓,被称作白萣的女子似乎更加愤恼,她狠狠咬牙道:“我在陶土中安然千年,若不是你强行进入那白虎的幻火中,让幻火激起我对记忆的回想,我也不必受困在早已遗忘的本主记忆里,有此时的痛苦!”

白萣说得歇斯底里,字字指责着轸蚓的不是,若是轸蚓将她推入了万丈深渊。

从白萣的话里,沈陌黎却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异常。

白萣方才说幻火勾起了自己遗忘的本主记忆,那么早先她进入幻火之中,所见到前世死后的场景,想来并非是梦,而是前世命丧九泉后,隐隐见到的画面。

仅是重生至今,那本该被转世的孟婆汤洗去的记忆,在时光穿梭间被无意遗忘。在小白虎幻化的火焰激发中,这段对沈陌黎弥足珍贵,却意外遗忘的记忆才得以再次出现。

想至此,沈陌黎心中对小白虎不禁多了份感激。

但眼下,她并没有太多的思想去回味那段记忆。面前轸蚓与白萣的对峙,让沈陌黎眉心紧缩,时时思考着如何破解开这道局面。

好在小白虎径自离开,在这样的危机时刻,倒也减少了沈陌黎的心头之忧。

听到白萣的指责,轸蚓似也意识到自己做此事的失误,它垂下眸道:“我也不知你的记忆里,竟藏着这些折磨人心的事。白萣,不如你就此放下罢……”

轸蚓的话都还未说完,便听白萣更疯狂的尖叫出声:“放下?好让我的天魂之力尽数归你使用?轸蚓,你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

白萣此刻纷纷不已,恨不得将轸蚓撕成万千碎片!

但在白萣这般指责下,轸蚓却好似没有半点儿惊讶。它看着面前深受记忆折磨的白萣,仅是淡淡说道:“你我既同处陶镯内,你认为以后还会有你我之分吗?否则,我又怎会知道你的一切。”

轸蚓说得极为淡然,在进入小白虎的幻火前,它着实已经想过这片湛蓝的火焰极可能激发起陶土内那失去本主的天魂关于本主的所有记忆。

在得到半数天魂之力后,轸蚓便始终都觉得天魂中,好似藏着许多与芹铭苑相关的事。

仅是藏的是何事,对它对沈陌黎是否又会造成危害,这一些轸蚓都无从知晓。

现在,在天魂受火焰激起所有过往的记忆时,同处陶镯中的轸蚓,也从天魂的记忆里知道了天魂本主身前的种种。

只不过这一切记忆,却出乎了轸蚓的意料之外。

在察觉到天魂中带着邪魂之术时,轸蚓曾一度以为天魂本主乃是不善之辈,纵使激醒了记忆,其本主记忆里所收的都会是些血腥至极的画面。

不曾想,天魂本主白萣的生前,竟是个为情困束一生的女子,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是为情所害。

苦涩的记忆,在被激起的一瞬间,就让天魂变得发狂。

虽说白萣本主已死,但天魂极快的将自己代入本主之位,感受着本主当年的苦楚,一时间竟有万千感慨由心而生。

于受情所扰的痛苦里,将自己当成本主的天魂白萣已然听不进轸蚓的劝告。她怒瞪着轸蚓道:“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要这样害我?我即使魂飞魄散,都不可能将天魂之力交给你!”

无疑,在记忆的折磨下,白萣已将轸蚓当成了自己的敌人。

虽同在陶土之中,但白萣已然不愿与轸蚓多说般字,更不愿与轸蚓分享自己的天魂之力。

“我从来不曾说过,要占用你的天魂之力。你我同在陶镯内,便是一体,自然要齐心而为。我若真想利用你,又怎会将我的绿叶灵力全然交给你去用?”轸蚓的话,依旧说得平淡无波。

它意外与白萣相遇,还在陶土中即将成为一体,这对轸蚓来说本也是极难接受的事。仅是不管再难接受,在事情无法改变下,轸蚓都已然面对了这一现实。

此刻,它看着白萣这般痛苦,仅是在萍水相逢的意外纠葛下,想为白萣做些事情。但对轸蚓的这份用心,白萣却可以说丝毫不领情。

她仅是沉浸在记忆的折磨下难以自拔,而全然看不到其它美好。

在痛苦不堪里,她的目光自此移到沈陌黎身上道:“星凰传人,生来便是为了斩妖除魔、捍卫正道,你为何还要袒护作恶之族?”

自沈陌黎血液汇入陶镯间,白萣已然感受到沈陌黎血液中的星凰之力。

回望万年前,星凰斩杀邪溢族,对抗邪帝,可谓煞费苦心,白萣便不信,沈陌黎得了星凰之力,还这般袒护邪溢族人,依旧能做到心安理得。

第六百零三章 寻罪不饶

哪知白萣的指责,却让一直淡然应答的轸蚓骤然间怒火滔天。

它挡在沈陌黎面前毫不客气道:“星凰之力传承者,便是星凰。既是星凰,对善恶自有定夺,容不得你在此插话!”

虽说莫童在轸蚓身上暗下禁忌,并在这万年间丝毫不管顾轸蚓。但与莫童间至深的情谊,还是让轸蚓容不得他人对莫童以及莫童的转世投胎说半句菲薄之语。

在沈陌黎面前,轸蚓说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过沈陌黎与莫童间的关系。沈陌黎与莫童一般,在潜移默化的相处间,都成了轸蚓至关重要的人。

哪怕是一句轻薄沈陌黎或莫童的话,轸蚓都容不得他人说出口。

轸蚓的愤火,白萣却丝毫不放在眼里,反倒是轻笑着道:“轸蚓,你早前还口口声声说着你我不分,怎么,这么快便胳膊往外拐了?她是你的谁,你为何要这般在意她?”

白萣一句接连一句的问着,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在轸蚓进入幻火之前,因事先早有准备,在与白萣相遇相融的过程中,丝毫没有让自己的记忆被白萣读取半分。

但白萣的记忆,却因幻火的关系而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轸蚓面前。

可以说,此时轸蚓的记忆里,拥有着自己完整的记忆,还有着白萣天魂所有的记忆。

显然,这在白萣看来并非是公平的,甚至于此时沉浸在痛苦中的白萣,还有些许觉得这般做法是对自己的冒犯。

看着轸蚓如此袒护沈陌黎,白萣便更加想寻沈陌黎的麻烦。

几人的对话间,仅见适才被白萣以绿叶灵力凌虐得近乎崩溃的老妈妈,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悄无声息的试图逃至院外,却被白萣骤然祭出的一抹黑气再次捆束。

“哪里逃?姐姐我还没说走,你便径自想离开,莫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白萣冷冷的看向老妈妈,厉声质问。

对于邪溢族的怨恨,让白萣绝不容许任何一个邪溢族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开。

“不敢不敢。”见到那张绝美却狠厉的面容,受黑气捆束住的老妈妈于惊吓中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白萣对她来说并不陌生,那是亓珩千年前最喜欢的姑娘。

当年,亓珩一改常态,选了白萣为妻,还在芹铭苑中引起一波震惊。在白萣死后的这些年里,也再不曾见到亓珩择哪个姑娘为妻。

白萣是唯一一个与亓珩有夫妻之实,又有夫妻之名的女子。

放眼芹铭苑内,再没有哪个女子,能如当年的白萣一般得亓珩的心。

若放在白萣活着的时日,众老妈妈可谓众星捧月般的待白萣。她们知晓亓珩对白萣的喜欢,自然不会亏待了白萣。

但如今,由沈陌黎镯子中飘渺出的这道虚影,虽是白萣不假,但白萣早已过世千年,如今看到这抹虚影,老妈妈仅觉得自己如见到了鬼。

“不敢?那你为何要走?”白萣见到跪在地上,皮开肉绽的老妈妈,丝毫不客气的问道。

千年前,在白萣活于芹铭苑中之时,她便已然知道芹铭苑里的老妈妈尽数是邪溢族人。仅是那时,带着对亓珩的爱,她并不曾揭露过这个事实。

她将这些老妈妈,全数当成寻常人看待,却不曾料到有朝一日,亓珩还是会因此事而抹杀自己。

虽说白萣本主死时,天魂已被抽离好一阵子。但是因对邪溢族的憎恨,本主在芳魂殒灭前,还是将恨意传达至天地间,被小白虎的幻火灌入天魂之中。

如今,白萣的天魂断然将自己当成了白萣,而本主殒命时对邪溢族的恨,更成了天魂此时的恨。

便在此时,跪倒地上的老妈妈,却忽然面带震惊的看着面前与白萣本主一般无二的虚影,错愕问道:“你……你不是白姑娘?”

虽说白萣已不在千年,但芹铭苑中的众人对白萣的印象却还是极为不错的。白萣素日待人和善,从来不曾责难过谁。

即使是亓珩最爱的女子,在一众以妾室身份活在芹铭苑的女子面前,她也从不曾因争风吃醋而刁难过谁。

现如今,这个自称是白萣的女子,虽然有与当年白萣一模一样的外貌,但仅听眼下白萣说话的不客气,行事的绝情,老妈妈便觉得她与千年前的白萣并非同一人。

虽说说者无心,但老妈妈的话却着实惹恼了白萣。

她恼怒无比的看着老妈妈,指尖拽着的黑气便要往后牵扯,勒紧老妈妈的脖颈。

仅是手指轻抬间,白萣的动作就被飞身前来的沈陌黎径直制止。沈陌黎看着面前几近疯狂的白萣,冷声劝阻:“她虽是邪溢族人,却不曾做过坏事,你为何还要置她于死地?”

“未曾做坏事?呵——你不觉得你说这话十分可笑吗?”白萣听及沈陌黎这般说,依旧凉薄以待。

她怒视着面前的老妈妈,怒火一波胜过一波道:“邪溢族人,仅要活在世间便是错!更何况,没有哪个邪溢族人手上真是干净的。你看她仅是个年老的妇人,却看不到她曾在芹山中,在三国六海内制造过多少杀戮!”

不得不说,要翻旧账,白萣有着一堆与邪溢族相关的记忆可做依据。

而在白萣的指责下,老妈妈的面上青白交织,显然是对白萣的话有所动容。

见状,白萣却更加不依不饶道:“你看她的神情,明显是做贼心虚!”

白萣本主生前,对芹铭苑内的事着实知道不少。借着本主残留世间的记忆,白萣的天魂此刻更加认定了眼前的邪溢族人有罪。

“是,我是曾沾满了五族人的鲜血,可那是在我……”一直求饶的老妈妈,面对白萣的这番强势忽然站起了身子,试图辩解道。

白萣却丝毫不给老妈妈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怒声打断了老妈妈的话道:“够了!你既已承认自己手上欠下了诸多五族人的命,就该以命偿命,以死谢罪!”

说罢,白萣骤然打向沈陌黎,趁着沈陌黎避闪的瞬间猛然再往后牵紧了黑气化成的绳子,力图在转息间夺了老妈妈的命。

老妈妈的话,在此时却也变得强硬了起来:“你自身都是戴罪之身,又怎好来说我?”

第六百零四章 相忘天涯

不妙,避开白萣打来的那抹黑气,待沈陌黎看清白萣的动作试图想阻止时,却已为时过晚。

黑气化成的长绳捆束在老妈妈脖颈上,强行将老妈妈一地拖行,往白萣所在的方向拉来。

仅是刚拉扯几息,在听及老妈妈的话后,又让白萣后知后觉的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你所说何意?”白萣面带不悦的看着面前因缺乏空气,而不断趴伏在地上干咳的老妈妈。

因本主已离开世间千年,白萣的记忆并不完整。

她所记得的,是本主因恨而强行要天魂记住的一切。而她不记得的,才是本主在这人世间完整的一面。

在老妈妈说完那些话后,不知为何,白萣只觉得正中了自己的心。

不知为何,她始终觉得自己过往也曾做过令天下憎恨之事。可是在这一时间,她又完全想不起自己曾做过些什么。

看到白萣的反应,老妈妈却更加坚定道:“你果然不是真正的白姑娘!白姑娘来此避难,虽在芹铭苑中与世隔绝的生活了许多年,却不曾忘记过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听到老妈妈不断揪着自己本主的过往,白萣以黑气将老妈妈的脖颈锁得更紧了些。

她想不起本主未留在世间的过去,却又渴盼着想起被忘却的一切。不知为何,白萣隐隐总觉得在那份记忆里,兴许藏着自己十分在意的事。可是究竟是什么事,白萣又一时间毫无头绪。

对于白萣以命相逼的质问,老妈妈却丝毫不理睬,反而看向白萣以黑气化成的长绳问道:“你的黑气从何而来?”

“自然是我自己的,快说,为何说我是戴罪之身?”白萣始终纠结在老妈妈适才说的那句话里,对老妈妈的问话丝毫不想多加解释。

倒是站在旁侧的轸蚓,替白萣回答了老妈妈的话:“她是白萣的天魂,白萣死后,她便把自己当成了白萣。她的本主芳魂消散前,仅将满腔仇恨的记忆留给了她,因此,她并不了解本主生平的所有事。”

“要你多嘴!”白萣听到轸蚓将自己的秘密告知与众,愤然说道。

被长绳紧勒的老妈妈,却好像恍然大悟道:“难怪……”

在轸蚓的解释下,老妈妈看向白萣的目光,也在一瞬间有了不同。

“老家伙,快说,你究竟知道些什么?”见到老妈妈的神情,白萣心中的不安骤然升温,急声追问道。

几人对话间,一道黑炎极快闪过,骤然断开了黑气化成的长绳。

沈陌黎不知何时已走到老妈妈的身畔,俯身将趴伏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老妈妈扶起坐好。

看着脖颈上被勒出一圈极深的划痕,沈陌黎眉头深锁,问着老妈妈道:“你还好吗?”

没有了绿叶灵力,沈陌黎眼下无法给老妈妈疗伤,仅能先行查探老妈妈伤势。

“姑娘,我无事,莫担心。你的心地真与当初的白姑娘相似,都是这般善良!”老妈妈却拉住了沈陌黎试图查看伤口的手感慨道。

沈陌黎突然的出手,却再次将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白萣再次惹火。她飞身上前,祭出一道长鞭便朝沈陌黎打去道:“我要诛之的人也敢碰,找死!”

萦绕着黑气的长鞭挥下间,沈陌黎本打算避闪。

仅是目光扫及老妈妈时,她准备侧倾的动作瞬间停住,坚定的挡在了老妈妈身前,等待着长鞭的无情落下。

此时的老妈妈受白萣多番折磨,身体早已伤痕累累。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承受一记长鞭,沈陌黎着实担心老妈妈无法承受,一命呜呼。

长鞭挥来得突然,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沈陌黎难以将身负重伤的老妈妈挪走。无奈下,她也仅好坚定于为老妈妈挡下这道鞭打,以护老妈妈安好。

然而鞭子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落在沈陌黎的身上,一道锐利的声音却忽然在沈陌黎身后响起:“够了!”

细一听,这声音分明是亓珩的。

沈陌黎只一回头,便见亓珩挡在自己身前,手握长鞭,因鞭子打来的力度极大,让亓珩接鞭子的手上隐隐泛着血水。

亓珩的突然出现,让方才还凌厉无比的白萣,骤然生惊。

她张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子,红唇微张,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虽说不是本主,但白萣却清晰记得亓珩当初怎样将自己的本主亲手抹杀。对于亓珩,白萣得本主的情感而又爱又恨。

一时间,竟不知该与亓珩说些什么。

对于白萣的反应,亓珩在眼里,却始终假装着不在意,仅是在回眸看向沈陌黎之际,眼底还是有丝心痛划过。

当初与白萣在一起,亓珩并非当真没有任何感情。在抹杀白萣之际,亓珩也曾有一丝迟疑与不舍。仅是在他的梦想下,不管是白萣,还是其他人,都成了亓珩可以牺牲的对象。

此刻,看着白萣天魂在失去本主后,继承本主部分记忆而自成的独立个体,亓珩识海内与白萣本主的所有记忆在翻涌着。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与白萣的情感中最弥足珍贵的事,也记不起自己与白萣寻常的点滴恩爱。

在千年间,即使亓珩有过抹杀白萣的后悔,大数时间里却也在忙碌里刻意遗忘着白萣。

可以说,白萣死后最开始的那段日子,亓珩着实难以忘记白萣的存在,走到芹铭苑的每一处都好像能看到白萣的身影。

仅是往后日子久了,在忙碌之中,亓珩便也真的忘记了白萣。

千年后的今日,当他再次看到白萣时,他已不再有当初抹杀白萣后的那份纠结与不舍,也不再对白萣怀有爱慕。

千年的时光很长,足以让亓珩放下所有的爱。

此刻,他仅依稀记得自己曾喜欢过眼前这个略带着一点神秘的女子,可如何喜欢,与白萣过往又经历过什么,亓珩却怎样努力回想都想不起来。

面对着白萣的天魂,眼下的亓珩甚至于仅能这样安慰着自己:也许时过境迁,再好的人,再美的事,都将随着时间一起消失在记忆里。而他的记忆,此时早已没有半点白萣的位置。

第六百零五章 情断往昔

看着白萣最后留在人世的天魂,亓珩心中滑过一丝心痛与不忍,却又很快归于平静如水。

为规避开自己看白萣时莫名产生的万千思绪,亓珩匆忙转身看向身后的沈陌黎,面具下的薄唇上好似刻意的勾起一抹弧度道:“沈姑娘,可有伤到?”

说罢,亓珩极为有礼的伸出手,似想拉沈陌黎起身。

与沈陌黎对视间,也不知亓珩是否有意想让白萣看到心痛一幕,与沈陌黎的关心问话间,尽是满眼柔情。

这般画面,也着实刺痛着白萣。她咬着唇,满含泪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若是亓珩仅是单纯的不理会她,倒也不至于让白萣感受到万刀剐心之痛。可亓珩不知是否有意,竟在她面前与其他女子这般亲近,不禁使白萣的心中翻江倒海,有说不出的苦楚无处宣泄。

仅是对于白萣悲痛交织的目光,亓珩就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一般。他依旧春风带笑的看着沈陌黎,静静等待着沈陌黎伸手握住他。

只是,对于看着亓珩忽然传递的友好,沈陌黎却并不领情。

她绕开亓珩伸出的手,仅是咬着牙强撑着站了起来。

在自行起身之际,沈陌黎还不忘将老妈妈搀扶一把,让满身是伤的老妈妈得以站稳了身。

见得有一女子,在知道自己是邪溢族人后,还能这般待自己,老妈妈因疼痛而略微扭曲的面上骤然展现满满的感激。

但除了面上的感激,老妈妈此时并未多说太多。她看得到亓珩柔情以待沈陌黎时,白萣脸上的愤恨。

在千年前短暂的相处间,老妈妈对白萣印象极好,此时也不忍与沈陌黎多说太多,勾起白萣更多的愤恨。

虽说不知千年前白萣为何忽然殒命,但老妈妈大致也能猜到这应与亓珩有关。

生死一别,在世事无常间又怎会毫不生怨?纵然此时的白萣险些置老妈妈于死地,老妈妈却还是站在了白萣的角度思考着诸事。

因心头不忍,老妈妈带着虚弱的身体,并不与沈陌黎多言一句谢,而是喘着大气对亓珩道:“公子,听闻那是白姑娘的天魂,我估摸着也是白姑娘遗留在世最后的一丝魂魄。即使白姑娘生前有罪,也望公子……”

“我自有分寸。”对于老妈妈的求情,亓珩一下子就打断了去。

虽说已尽数忘记与白萣有关的事,但亓珩依旧无法释怀于当初白萣知晓芹铭苑中秘密后的种种举动。

老妈妈的话未说完,亓珩都能猜到这是要为白萣天魂说情。

在芹铭苑里,亓珩素日待这些老妈妈虽是不错,但对于这些涉及芹铭苑命运的事,亓珩并不想这些老妈妈多去评论。

察觉到亓珩话中的不满,老妈妈极为识趣的闭上了嘴。

白萣生前待邪溢族不错,但这也不代表着老妈妈可以冒死去救白萣的天魂。斗胆为白萣的天魂求情,已是老妈妈能为白萣做到的极致。

见到老妈妈苍白的脸及此刻微僵的局势,沈陌黎这才与亓珩说道:“这位老妈妈想来急需医治。”

“不必不必,我自己能好。”听到沈陌黎为自己求情,老妈妈却匆匆拉开沈陌黎搀扶的手道。

随即,老妈妈再次以余光偷瞥了亓珩一眼,见亓珩依旧未有所动,这才遗憾的拱手对沈陌黎道:“今日多谢姑娘相助,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言闭,老妈妈带着满身伤痕,逃难似的朝着芹铭苑外匆匆跑去。

不知接下来亓珩将怎样对待白萣的天魂,但老妈妈诚然不想见到往后发生的事。逃避,对此时的老妈妈来说,兴许便是最好的选择。

望着遍体鳞伤的老妈妈头也不回的消失在红门之后,沈陌黎眉心微聚。

从老妈妈与亓珩的对话里,沈陌黎隐约可以感觉到白萣与亓珩间好似存在着怎样的瓜葛。而那一段恩怨纠缠的瓜葛,好似还要了白萣本主的性命。

眼下白萣的天魂与轸蚓命数相连,若亓珩想对白萣动手,想必轸蚓也要受到波及。

思忖间,亓珩似乎察觉到了沈陌黎别有心事,依旧勾着那抹淡淡的笑意道:“沈姑娘有心了,老妈妈自会无事。”

他并不知道沈陌黎担忧何事,仅把沈陌黎皱紧的眉头当成了是对老妈妈的担忧。

但亓珩想不到,他对沈陌黎风轻云淡的一句劝说,落在白萣耳中,却犹如万箭穿心般的扎心。

没有本主与亓珩相处的记忆,但本主遗留下来的那份挚爱,让此时的白萣的天魂依然如本主那般深爱着亓珩。

即使她明知亓珩极可能要了自己的命,即使她了然亓珩兴许不值得自己这般去爱,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去在意亓珩。

见到亓珩待沈陌黎那般细致,却将自己撇在一侧,白萣就像吃了黄连一般,心中有万千苦涩而无法说出。

“亓珩,我能与你单独说几句话吗?”沉默几息,被亓珩完全忽视去的白萣这才再次开口。

不管亓珩待她如何冷漠,甚至可能再寻找机会将她抹杀,但有些话、有些事,亓珩不说不做,白萣也要问个明白。

仅是对白萣的请求,亓珩却直接拒绝道:“有什么话就在此说罢。”

那般绝情,令白萣心中好似被压了万千石头,沉闷无比。她看着面前这个始终带着面具的男子,须臾间变得陌生无比。

含着泪,似乎是心有不甘,白萣再续问道:“我虽非本主,但也是白萣三魂六魄的一部分。你我夫妻一场,你连与我私下说几句话都不行吗?”

滚滚泪珠,在白萣问话间滑落。

她不是本主,却承了本主对亓珩所有的情与爱,让她在此时面对亓珩时,心中满是不舍与眷恋。即使明知亓珩曾杀了自己的本主,白萣对于亓珩都始终爱多于恨。

作为本主所有爱恨的承接者,白萣此时有万千话语想对亓珩说,却又不愿在沈陌黎面前与亓珩直言。

奈何亓珩却早已放下了二人当初的恩爱,仅是冷冷与白萣回道:“此处没有外人,你想说什么就直说罢。”

说话间,亓珩藏在袖中的手掌里,骤然祭出一把短刀。

第六百零六章 双恋成单思

对于此时的白萣,亓珩不得不防。

虽让白萣有话直说,但白萣若是说错了话,亓珩早已做好一刀消散了白萣天魂的打算。

在他心里,白萣早已死去。眼前这个白萣天魂,亓珩丝毫没有半点怜惜。

他在等着白萣开口,再行定夺是否要将白萣余留人世的天魂彻底抹杀在天地间。

望着亓珩那般绝情的模样,白萣几近崩溃道:“亓珩,你当真薄情!枉我曾经那般钟情于你,如今想来,仅是真心错喂了狗!”

白萣泪已决堤,在听到亓珩一次次的拒绝间,她就算是再痴傻也知道自己与亓珩间再无可能。

回望当初,白萣本主虽因避难而委身芹铭苑里,但在发现芹铭苑秘密并被亓珩知晓后,也非仅有死在亓珩手上一条路可走。

仅是带着对亓珩的爱意,让白萣在生与死间,断然选择了死。

因为了解亓珩,让白萣知晓,若是自己不死,而带着芹铭苑的秘密逃难四方,必然无法让亓珩得以安心。她逃得有多久,亓珩就会因担忧芹铭苑秘密被公之于众而困扰多久。

在芹铭苑生活的这些年里,白萣对芹铭苑里的一切早已了然于心。想要逃出芹铭苑,逃离芹山,虽是艰险重重,对当时的白萣来说却也非完全不可能的事。

白萣修为不及亓珩,可凭借邪魂之术,她在危机时刻一瞬间爆发的实力却远在亓珩之上。若要保全自己,白萣大可以借邪魂术爆发出的力量,在片刻间将亓珩抹杀,再逃之夭夭。

然而,白萣在面对亓珩对自己拔刀相向时,她并没有那么做,甚至连一点抵抗都没有。

她就那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到灵魂深处的人,亲手挥刀断送了自己的命。在死去的那一刻,没有恨,是绝不可能的。

借由本主遗留在世的心绪,白萣的天魂时至今日,还依稀可以感受到本主临死那一刻对邪溢族的憎恨。

若非邪溢族在亓珩心里占有那般大的分量,依白萣所见,兴许自己至今都还能与亓珩相守。当初亓珩那一刀下去,伤的不仅是白萣的人,更是白萣的心。

在芹铭苑的日子虽过得不算荣华富贵,也不算清苦无比。

白萣因避难来到此地,但在初来到此地时,却从不曾打算长久停留在芹铭苑里。若不是亓珩,哪怕芹铭苑中再安全,芹山内再凶险,白萣怕也早已离开。

与亓珩长相厮守的那些日子,亓珩虽偶有收纳其他女子为妾的做法,却从不曾与那些女子有半点亲密举动。

于她来芹铭苑的前后,通过一干老妈妈所言,白萣也隐隐能猜到自己是亓珩唯一的女人。

正是这般,才让当初的白萣可以心容万千,即使亓珩不断纳妾,她也从不曾有过阻止,更不曾为难过任何一个成为亓珩妾室的女子。

在这些日子里,她坚定于自己是亓珩的唯一,是亓珩无法割舍的恋人。

然而,芹铭苑中不断涌现的真相,却一次次的打碎着白萣曾经的憧憬。

初来芹铭苑时,白萣仅以为亓珩实力过人,这才在这方黑暗的芹山中开辟出一处安然之地。

但渐渐地,白萣却发现芹铭苑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现实无情地给了白萣几个巴掌,让白萣渴盼与亓珩相守的梦被打得支离破碎。

当初,白萣本主之所以选择直面死亡,也不过是在察觉到自己在亓珩心中地位,远不如芹铭苑中众多秘密时,决定以死了却自己一生的情感纠葛。

若不是陶土内特殊的灵气加持,想来如今白萣的天魂也无法在世间留存,而随着命魂归西消散在了天地间。

与培风谷陶土有关的事,在白萣生前便有所了解。她甚至了然于亓珩借陶土抽离了自己的天魂,使自己在有生之年都以缺一天魂之态活着。可是因那份爱,白萣从不曾与亓珩提过那些事。

在芹铭苑的日子里,白萣努力隐藏着自己意外知道的一切,仅是照常生活着,可以为亓珩维持着芹铭苑表面看上去的安稳。

但一平如镜的海面下都可能藏着万道旋涡,一平如镜的生活下,又怎当真无波无澜?

芹铭苑里的秘密,就是白萣绕不过去的劫。

千年之久,让亓珩忘记了与她的点滴,她却以留下记忆等待天魂觉醒的方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期待着有朝一日自己的天魂能承得自己的记忆,以自己的身份再在人间与亓珩续这段姻缘。

尔今,天魂也当真在白萣本主芳魂消散后重现人间,承了对亓珩所有的爱恋而活,可亓珩却不再可能与她再生任何的情感瓜葛。

这样的现实,令白萣一时间诚然难以接受。她满目苍凉,看着亓珩,似想从亓珩的脸上读出答案。

可是,答案太苦,即使亓珩不曾开口,白萣也依稀能猜测得到。

望着白萣脸上那一如千年前的痛苦,亓珩的内心隐隐有一丝动容,却又极快归于平静。

他转过身,再不看白萣道:“你虽是她的天魂,但终归不是她,你要我对你如何有情?”

诚然,这话是亓珩对白萣说的,更是对他自己说的。

在亓珩的心里,似乎有一道关押着与白萣相关记忆的门,在这一瞬间好似要被破撞而开。可是,又好似有一股力量,在强行替亓珩压制着那股记忆涌出亓珩的识海。

在生死面前,亓珩已经做出过选择。

自他的剑穿刺透白萣心室的那一刻起,亓珩便认为自己所爱的姑娘已经彻底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虽说将白萣天魂抽离放置陶土中,尽数是亓珩自己所为。但亓珩从来没想过,在白萣死去的千年后,白萣的天魂还能得白萣生前的记忆,出现在他面前。

亓珩的话,让白萣天魂一度哽咽。

她仰首以防止自己的泪水再次滑落,双眸则仰望着天际,不再看亓珩。

情关难过,就算已死过一回,白萣也依旧走不出自己的为情所困。

只是曾经的相连,变成了如今的单相思,让白萣一时间只觉得自己以天魂的方式余留人间,许仅是多余的做法。

第六百零七章 魂力归镯

停顿良久,白萣这才开口道:“也罢,我在你心里既然千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还活在世间也无多大意义。相爱时难别亦难,你就当我从不曾回来过罢。”

说罢,她转眸看向在旁处始终默不作声的轸蚓道:“轸蚓,你我既然有缘在陶土内相遇,这次就便宜你了。”

话语间,白萣的倩影渐渐消失,最后再次归结成黑气,飘渺入陶镯当中。

临别前,带着最后的不舍,白萣终还是看向了亓珩,眸中带泪,嘴角却勾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下一世,我必不再爱你。”在白萣即将消失的最后瞬间,她再没有早前的疯狂急躁,仅是心平气和的说完这句话,便也不复天地间。

从始至终,白萣也没有将芹铭苑中自己所发现的秘密说出。

亓珩虽辜负了她,她却至死都不愿负亓珩半分。

“白萣……”看着白萣天魂绽放出的笑意,亓珩一时间竟有些发愣,轻声呢喃了一句。

亓珩的识海之中,有记忆忽如海啸山崩,骤然倾泻而出。

两人恩爱之景,两人密语之时,所有的哭与甜,在亓珩的识海里宛如决堤的洪水,一时间波涛汹涌的占据了亓珩的整个识海。

亓珩就这般痴痴的看着白萣在自己眼前消失,他伸出手,想拉住那缕黑气,却如何都无法拉住。

看着疾速消失在陶镯里的黑气,亓珩呆愣良久,这才垂下眸道:“这一世,是我负你太多。”

在当初亲手抹杀白萣后,亓珩着实经历过极长一段时间的夜不能寐,日不能食。他的识海中常浮现出与白萣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甚至于走到一处就能想起白萣曾经在那出现时的场景。

受这番情爱所困,让亓珩在一段时间后断然决定将自己与白萣相关的记忆深锁高阁,自此再不想起。

若不是此时白萣天魂消失间,展现的那般绝然笑意,与当初白萣被亓珩一刀夺命时的模样相似无二,也不会让亓珩强行打开了自己识海内的那道锁,想起与白萣相关的点滴。

记忆的苦涩一下子在亓珩的识海间翻腾,让亓珩痛苦得近乎难以呼吸。

在自己划定的梦想里,知道自己尽数秘密的白萣便成了最大的绊脚石。为了芹铭苑内安然存在,当初的亓珩没有多少犹豫就直接要了白萣的命。

仅是在白萣死后,从一些老妈妈的口中,亓珩隐隐察觉到白萣其实早就知晓了许多芹铭苑的秘密。只不过带着对亓珩的爱,这才让白萣始终守着秘密不说。

那样的事实,让亓珩一度后悔。

但人死不能复生,即使他知道了白萣待他的真挚,他也再无法挽回白萣的命。

于万般痛苦间,亓珩这才决定将自己与白萣有关的记忆彻底封存。仅是亓珩想不到,有朝一日白萣会以这样的形式,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而他,又因为缺失的记忆,再一次失去了白萣。

望着亓珩痛苦不堪的样子,站在旁侧始终未曾说话的轸蚓,这才缓缓开口:“亓公子,放过她罢,她与你在一起着实太苦了。你不放手,仅会平白增添了你与她的痛苦,倒不如让她重归轮回。”

轸蚓的一席话,却没有让亓珩心中好受些。当初,是他先放手,还夺走了白萣的命。如今时光流转至今,白萣借着天魂再次向他靠拢,还是他无情地再次将白萣推开。

他带着难掩的失落道:“你不是她,又怎知她与我在一起仅会多增苦恼?”

若是白萣真觉得苦,许就不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自己的爱恨夹着部分记忆,藏在天地间等待着自己天魂的觉醒了罢。

她的天魂虽因陶土中的灵气,而得以保留人世。可在陶土内,却不是必然会觉醒的。

随着陶土灵气氤氲四周,她的天魂也可能渐渐失去意识,最终成为陶灵的一部分。

可就是这样,白萣在临时前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愿亓珩在将自己抹杀后心生悔意,于见到自己的天魂时,能将自己的天魂当成原来的自己,再续前缘。

但白萣没有想到的是破镜难重圆,即使她希望能与亓珩再续前缘,亓珩也未必会待见她。

眼下,待到白萣的天魂彻底抹消去自己的意识,将自己的魂力尽数奉献给陶土后,亓珩这才有了些许懊悔。

仅是在懊悔间,若是时光倒转,亓珩依旧相信自己还是会抹杀了白萣。

此刻,亓珩不过是不甘,不甘听到有人提及白萣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时,仅用痛苦来形容这段感情。

他着实真心喜欢过白萣,还为讨白萣欢心做过许多事。仅是这些事对他来说都不过是随意可及的事,做与无做,都亓珩都不会有多少影响。

可是曾经,这一幕幕的小事却让白萣感动不已,并至死不悔的以身相许。

事到如今,亓珩依旧相信白萣对自己的真心,乃是日月更换都不可能改变的事。

但当轸蚓这般提及时,他才猛然发现,在白萣天魂消失的那一刻,白萣是真的彻底放下了,放下了对他的爱,放下了他们所有的曾经。

若是来世,想来也不可能与他再有交集。

看着亓珩失魂落魄的样子,轸蚓再而说道:“培风谷陶土有灵,白虎幻火追忆,二者结合,恰巧让我有了她的记忆。这一点,即使我不说,想来你也已经猜到了。”

轸蚓心中了然,即使自己不说,亓珩也早已猜到这点,并对自己起了杀意。

与其拖着瞒着,轸蚓只觉得不如将话说破,让亓珩知道白萣的心意,也算是还了白萣将所有天魂魂力赠给自己的人情。

听及轸蚓的话,亓珩藏在袖中的双手中,着实祭起一抹灵力,于须臾间再次化成了一双短刀。

诚然,在亓珩的世界里仅有他负天下人,也没有天下人负他的理。

没有了白萣,他内心虽是惆怅无比,却也依旧能让自己的日子继续下去。可若芹铭苑的秘密被公之于众,他自以为是乐土的这片院落便要遭受到万千五族之人的剿灭。

这般权衡,让亓珩此时渐渐收起悲伤,看向轸蚓的目光里骤然升起一股杀气。

第六百零八章 禹天七重

“既然你知道了,你也莫想活着!”看着轸蚓依旧风轻云淡的模样,亓珩的狠厉更盛一分道。

亓珩的双袖一挥,两把短刀骤然飞出,宛如飓风初生,充满了难以抵挡的毁灭之力,掠过了轸蚓的虚影,宛如飞龙般疾速的朝着沈陌黎手腕间的陶镯飞去。

由陶镯内幻化出的轸蚓虚影,不过是个沈陌黎的陶镯才是轸蚓真正赖以存活的关键。

虽说沈陌黎在亓珩的计划中地位至关重要,可比起芹铭苑的秘密,却不值一提。

此刻,亓珩仅想将沈陌黎手间的陶镯毁去,哪怕因此而毁掉沈陌黎的一支手臂也在所不辞。

沈陌黎失去手臂,对于亓珩的整个计划依旧没有多少影响。

于亓珩来说,他便不在意于这样去做。仅要芹铭苑的秘密得以保全,亓珩便觉得牺牲去白萣、抹杀去轸蚓、断去沈陌黎的四肢皆是可行之举。

千年前,他信不过白萣这样一个日日与他相伴的女子,千年后,他更加无法相信轸蚓这样一个与他萍水相逢的灵魄。

“早就想到你会如此!”见到疾飞而来的短刀,轸蚓目光锐利,化作绿叶盘飞入镯,骤然自陶镯中化出一道铿锵巨盾,挡在了陶镯与沈陌黎的跟前,强行将短刀改变了方向。

千年前,亓珩就是这样就白萣抹杀。白萣死时的记忆,至今都还在轸蚓的识海间萦绕,对于亓珩这样一个绝情的男人,他又怎会不防?

短刀与巨盾碰触间,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

刀与盾的相互不让,让道道摩擦出的光芒闪耀四方。

两力相抵中,短刀渐渐占了优势,一点点的刺入巨盾,似乎随时都可能将巨盾破开。

亓珩看着略为震惊的轸蚓,仅是一声冷笑“你虽得了白萣的记忆,知道的却仅是我千年前的修为实力。现如今,你认为我还如当初那般不堪一击吗?”

得芹铭苑秘密者,唯有一死,这是在亓珩这里亘古不变的规矩。

芹铭苑在亓珩心里的重要性,是其他任何人或物无法所无法比你的。

既然轸蚓得了白萣天魂的记忆,继而知道与芹铭苑里的一众秘密,便没有活着离开此地的可能。

禹天境的超强悍气息,在此时扑面而来,让轸蚓震惊无比。

“你……你竟然已是禹天境七重天!想来,早前你告诉白萣的那些话都是假的!”轸蚓越发为白萣感到不值。

自白萣天魂的魂力融入到自己身上后,轸蚓的情感中也夹带了些白萣的情感因素。对待亓珩的欺骗,轸蚓在不自觉间也平白多了丝愤怒。

却听亓珩口气凉薄道“我何事骗过她?只不过是千年间我有了新的造化。”

白萣在世时,亓珩因突破神级而元气打伤,自此修为提升缓慢,还有医者为亓珩诊断后表态,亓珩在有生之年都难以突破神级第二阶的元诺境。

没想到,亓珩千年之前,不但突破了元诺境,还已升阶修炼到了禹天境的第七重天。

锐利的短刀,在亓珩灵力作用下,好似恶狼猛虎,随时可能剥开巨盾,将血腥伸向盾后的陶镯之上。

见状,无数绿叶翻飞,骤然将本是难以脱离开沈陌黎手腕的陶镯取了下来。

轸蚓的话再次于陶镯内响起“这是我和亓珩的恩怨,小姑娘,你快走。”

禹天境七重天,绝不是沈陌黎这样刚入神级的女子多能抵挡。纵然沈陌黎有星凰之力加身,但在实力悬殊过大的境界面前,即使留下与轸蚓一起抵挡,结局也不外乎是败局。

既然如此,轸蚓哪怕是单独抵挡到死,也不想拉沈陌黎共赴黄泉。

借着亓珩早前待沈陌黎的种种表现,轸蚓隐约可以推测到,亓珩并不会在杀了自己之后,再续夺走沈陌黎的性命。

轸蚓看得出来,即使此刻亓珩极其想毁灭了自己,但短刀飞来之间,也是在极力避开伤及沈陌黎。若是沈陌黎不加抵抗,想来因不会遭到亓珩的毒手。

亓珩之所以这般想灭了自己,无疑是因为白萣的记忆。而亓珩也自看得到,自它有了白萣的部分记忆后,还没有时间得以将此告诉沈陌黎。

想来,若是自己死了,沈陌黎应是安全的。轸蚓暗想着。

岂料,见到轸蚓将败,沈陌黎却忽然祭起一抹黑炎,灌入巨盾之中,为巨盾增添着抵挡短刀的力量。

沈陌黎的这般袒护,让亓珩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他不想杀沈陌黎,仅是因自己计划中沈陌黎的作用至关重要。可若是沈陌黎一味的往死路上赶,也不排除他杀了沈陌黎再另作打算的想法生成。

看着沈陌黎倔强的全力相助轸蚓,亓珩仅是冷冷开口“沈姑娘,它虽曾是你的灵魄,但时过境迁,眼下早已与你无任何瓜葛,劝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

在禹天境七重天面前,即使沈陌黎拼尽全力,也没有多大用处。

眼下,虽集轸蚓与沈陌黎之力共同对抗着亓珩,但境界上的悬殊,让亓珩并不觉得将眼下的二人灭杀有多费劲。

虽极其希望沈陌黎离开,但沈陌黎在生死面前所展示的不离不弃,却也在轸蚓的意料之中。

与沈陌黎相识的这段时间里,沈陌黎每一次遇到险境,都从不曾丢下同伴直接逃离。每一次的生死之间,可以说沈陌黎都在为同伴与自己生死相拼着。

凝望沈陌黎脸上的坚定,轸蚓便知此时劝离沈陌黎已是毫无意义。不但沈陌黎不会离开,还显得自己客套而疏远。

带着心底的担忧,轸蚓思量几息,骤然对亓珩说道“你的秘密,我会替她为你保守。”

亓珩杀它,无非是因为它知晓了白萣的记忆。眼下,白萣的记忆也成了它唯一能与亓珩周旋的利器。

仅是,这利器若是用得不好,却也丝毫不能勾起亓珩的半点兴致。

听闻轸蚓的话,亓珩仅是冷然一笑“唯有死人能替我保守秘密,你既然如此渴盼知道芹铭苑中的一切,便下黄泉后再去多做了解罢。”

第六百零九章 事之周旋

亓珩早前虽不在场,但小白虎的幻火失控,让小白虎匆匆忙忙间顾不上思忖太多,便急奔至亓珩的面前向他求援。

由小白虎因惊慌过度而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亓珩虽听不全整件事的过程,却还是大致猜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若说一开始烘烤陶土,是沈陌黎的主意,那后来借用小白虎幻火寻找白萣天魂遗失的记忆,便必然是轸蚓的主意。

在陶土灵气与幻火的作用下,白萣天魂里的所有记忆尽数为轸蚓所知。虽说那不是白萣本主所有的秘密,却也足够毁去整座芹铭苑。

知悉芹铭苑如此多的秘密,亓珩又怎可能就这般放过轸蚓?

看着亓珩眼神中的凶煞之气,轸蚓似乎早已料想到一般。

轸蚓略微叹口气后再道:“她到天魂失去自我的那一刻都在为你着想,并在陶镯中下了禁语咒。从她的记忆里,我大致知晓这术法还是出自你之手,难道有这咒语加在我身上,你还是不放心?”

对于禁语咒,虽拥有了白萣天魂的记忆,但轸蚓知道的并不多。

他仅知道禁语咒的形成极为复杂,需有修为极高的人,结合一系列复杂的术法步骤,才能形成这道咒。

在炼成禁语咒间,形成术法者面临的凶险绝非寻常人可以想象得到。不仅可能经历生死,还可能因某个步骤出错而走火入魔,功力全废。

因此,在三国六海间,极少有人会愿意练就禁语咒。

可偏偏是这等偏门的禁语咒,亓珩当初却费尽心思苦练出两道。

于亓珩与白萣相濡以沫的那段时间里,亓珩便将自己苦心炼成的一道禁语咒赠与白萣,将术法融入到白萣的天魂里。

发动禁语咒,白萣无须生成术法,而仅需念动咒语,即可将禁语咒附加到一个人身上。

赠与白萣这道法术时,亓珩的本意是让白萣将其用在多嘴的人身上,让对方再不能说出不该说的事。

仅是白萣生前待人和善,并不曾对任何人使用过禁语咒,只有将它当成亓珩给自己的一件礼物珍藏于心。

直到亓珩向白萣索要带有魂力的发丝,白萣不知何故将天魂魂力,让亓珩在之后塑造陶土间,将白萣天魂抽离打入陶土内,才让禁语咒随之转移入陶土当中。

这些年来,禁语咒随着天魂,始终沉睡在陶土内。若非是轸蚓的意外之举,白萣的天魂也未必能想起自己身上还有禁语咒的存在。

禁语咒法,听其名好似要将人的尽数语言全部剥夺,但实际却仅是让中咒之人无法将心中的秘密诉与人知。

在即将消逝的那一刻,白萣便在陶镯之内下了这样一道禁语咒,以限制轸蚓将芹铭苑的秘密公之于众。

短暂的相爱,让白萣纵然被辜负,也不愿负亓珩半分。哪怕是死亡,她依旧在为亓珩做着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术法发动,便再无能可逃避禁语咒的束缚。

眼下的轸蚓,即使有机会与沈陌黎独处,却再也无法说出半点芹铭苑的秘密。

若不是见沈陌黎以性命相拼,虽中了禁语咒,轸蚓却宁愿死也不愿告诉亓珩。

那是白萣临死前对亓珩的最后执念,是白萣死而甘愿为亓珩做的最后一件事。虽说是白萣的心念,在轸蚓看来却着实不值。

自打有了白萣部分记忆后,轸蚓了然于白萣的付出,却清晰知晓于亓珩的辜负。

对待这样的负心人,轸蚓着实不愿让他知道更多与白萣有关的事。

白萣诸多对亓珩的付出,在轸蚓看来可以说卑微到尘埃里一般的存在。望着那些付出,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事,轸蚓并不想让亓珩知道更多与白萣相关的事。

它不愿看着白萣死后,在亓珩面前展示的还是那般卑微至极的爱。

仅是此刻,为了沈陌黎,轸蚓还是决定提及禁语咒,以求能在亓珩这里换得一线生机。

禹天境七重天的境界,轸蚓心知绝非是它与沈陌黎合力即可对抗的。它看得到亓珩眼中逐渐变浓郁的杀机,也估量得到这般对峙到底可能发生的后果。

若是它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轸蚓断然不惧。它活在世上万年,早已活够了本,让它换了身份,以陶灵之态活在世间,反倒令它不习惯。

然而,若是加上沈陌黎陪它一同面对生死,轸蚓的态度便全然不同。

不管沈陌黎是否为莫童的转世,在之前的共同经历里,已然让沈陌黎成为轸蚓在这世间唯一还珍视无比的人。

倘若自己的死能换来沈陌黎的生,轸蚓断然不会向亓珩低头,与亓珩商量。但此时,沈陌黎为它甘愿共赴生死之态,却着实令轸蚓做不到心平气和的面对那两把随时可能刺来的短刀。

刀入陶镯,无非是将陶镯击碎,结束去它早无肉体的一生。可刀落沈陌黎身上,这个看上去仅有十来岁的女子,便要随它一起命丧此处。

往事幕幕于心,让轸蚓在此刻,更加心急地想要与亓珩谈妥,助沈陌黎离开这危险之地。

奈何,亓珩对轸蚓的所言却好似不为所动。

他冷然看着轸蚓道:“纵然白萣给你下了禁语咒,我也难以确保你往后是否会因她的记忆,而做出对我不利的事,你说我又怎会放过你?”

诚然,亓珩的这番分析并无道理。在禁语咒的影响下,轸蚓虽说不出芹铭苑的秘密,却可以以自己的作为影响沈陌黎,让沈陌黎察觉出芹铭苑的秘密。

如此大的威胁,叫亓珩怎能放过轸蚓?

二人暗有所指的话语,让沈陌黎在一旁听着若有所思。

时至此刻,亓珩与轸蚓都闭口不提芹铭苑的秘密,但是从二人的对话中,沈陌黎依稀能读到丝不一样的感觉。

轸蚓虽似低头向亓珩求饶,可话语中丝毫没有半点软下来的态度,一如平日那般傲然。

以沈陌黎对轸蚓的了解,只觉得轸蚓此时手里必拽着令亓珩害怕的东西。

只是究竟是什么,能让下了必杀之心的亓珩改变想法,彻底改变抹杀他们的想法,沈陌黎此刻却不得而知,仅能严正以待,视事情往后发展而定往后的事。

第六百一十章咒生邪术

曾经,轸蚓与沈陌黎命数相承,沈陌黎一旦殒命,身为灵魄的轸蚓也会随之一命归西。

那种三魂六魄的关联,让初入灵魄的轸蚓哪怕是不想援手,也会为沈陌黎用尽全力。

可现如今的情况却是全然不同,轸蚓与沈陌黎已再无任何性命相连的困扰。仅是因二人过往的联系,让轸蚓与沈陌黎在生死攸关的时刻,都无法做到置对方生死于不顾。

轸蚓看着面前的亓珩,似是打定了主意,冷然问道:“你今天一定要杀我?”

“是。”不带任何的犹豫,亓珩斩钉截铁道。

在芹铭苑的利益面前,亓珩从来都没有心。

他不曾相信过任何人,更不打算过对哪个人手下留情。在他眼里,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信任,也唯有死人能替他永远的保守秘密。

面对此时的轸蚓,亓珩没有半点情面可讲,仅是目光瞥向沈陌黎,冷然开口劝说道:“沈姑娘,此事与你无多大关系,我劝你还是放手置身事外罢。”

虽说杀心已起,但就这样抹杀了沈陌黎,对亓珩来说着实有些可惜。

在沈陌黎与亓珩对峙的当下,亓珩更愿意砍去沈陌黎的手脚,留得沈陌黎性命在即可。仅是刀剑无眼,若是再争执下去,亓珩着实难以保证自己不会杀了沈陌黎。

听着亓珩全没半点温度的劝说,沈陌黎咬牙持续着灵力道:“亓公子不放轸蚓,我自然不会置身事外。”

“哪怕一死也要与我抵抗到底?”见到沈陌黎那般倔强,亓珩声音满带万丈寒凉道。

他抬起头再望向沈陌黎间,双目如带锐利刀剑,锋利的光芒若时时能致人死亡。

看着亓珩这般强硬的态度,沈陌黎却丝毫不惧道:“是。”

重生一世,在大是大非上沈陌黎变得更加肯定。

望着沈陌黎那双倔强的眼,不知为何,亓珩竟想到了白萣。

曾几何时,白萣在接到师门隔空传来的调遣时,也是这般坚定的回绝了师门,而这般做,从来仅是为了与亓珩在此地长相厮守。

相似的眼神,落在亓珩眼中,令亓珩觉得刺眼无比。曾经对白萣有多喜欢,此刻的亓珩就有多想回避去自己抹杀了白萣的现实。

这般思忖下,亓珩的话再度冰冷了几分道:“好,我成全你。”

“且慢!难道你不怕我催动禁语咒里藏着的上古邪术?”轸蚓似是已猜到了亓珩的威胁,再而问道。

这是轸蚓唯一能与亓珩谈的条件,亓珩既然如此在意芹铭苑,它便以毁去芹铭苑相威胁之,它就不信,在芹铭苑的生死面前,亓珩还能同现在这般冷然绝情。

轸蚓的话,着实让亓珩手上本起的攻击动作略为停顿。他不可思议的看向轸蚓道:“白萣竟发现了禁语咒中的上古邪术?”

当初修炼禁语咒,亓珩为的从来不是禁语咒本身,而是禁语咒内暗藏的上古邪术。

仅是当他苦心修炼好两道禁语咒时,却全然寻不到咒中有上古邪术存在。

正因寻找无门,亓珩才会将自己煞费苦心修得的一道禁语咒赠与白萣。

单说禁语咒本身,除了让多嘴的人不乱嚼舌根外,并没其它多大用处。对当初的亓珩来说,不能寻到上古邪术的禁语咒便更没有用处。

对于芹铭苑的秘密,他向来喜欢用最血腥的杀戮方式来保证这秘密得以保守。

空凭一道禁语咒,亓珩从来都不觉得能让人真的替他保守任何的秘密。

嘴不言,足先行。

在亓珩的观念里,若是有人知悉了禁语咒,哪怕封了他的嘴,让他无论是将秘密书写纸上还是以其它方式展示,都会被禁语咒抹杀,都无法彻底封住一个人的嘴。

因此,在当初亓珩寻不到上古邪术的情况下,才会将这样一道在他看来全然没用的禁语咒赠与白萣。

得到禁语咒后,白萣仅是收藏着,也不曾见白萣在他面前再起取出钻研过。漫漫岁月里,亓珩便权当白萣遗忘了此事。

不曾想,白萣竟已然发现了禁语咒中的秘密。

轸蚓仅是这样一提,亓珩便坚信了白萣在生前已然知晓了上古邪术之事。

赠与禁语咒,亓珩从不曾向白萣提过上古邪术。而关于禁语咒的种种传闻里,更不曾出现过半点与上古邪术相关的事。

若不是因芹山中污秽之气极重,逼出了记载禁语咒的上古秘术书籍中的隐藏信息,亓珩也无从得知禁语咒里还藏着这样一道邪术。

眼下,亓珩看向轸蚓的目光不禁变得复杂。

过了片刻,亓珩这才痴痴说道:“我当她是全身心的爱我,不曾想,我在她眼里竟连一个外人都不如!”

诚然,轸蚓便是亓珩口中的那个外人。

亓珩不曾思及自己对白萣的所作所为,仅是在知道这一切后,对白萣暗生责怪,仅觉得在这些年间白萣都不曾告诉过他这等秘密,却能在与轸蚓相识的第一天,就将禁语咒中的秘密尽数分享给轸蚓。

这等区别待遇,让亓珩心中极为不平衡。

虽说陶土的灵气,足以让白萣所有的记忆展现在轸蚓面前。

但禁语咒与白萣其它的记忆不同,咒语本身就由亓珩下了一道结界,若不是白萣天魂自愿打开结界,轸蚓是无法知悉半点与禁语咒相关的事。

看着亓珩这般责难白萣的模样,轸蚓愈发为白萣感到不值道:“她就是太爱你,才不曾告诉过你禁语咒中与上古邪术相关的事。”

“莫不是因为白萣本身修得邪魂术的关系。”在轸蚓这般说完后,沈陌黎极快的反应过来。

之前在陶镯上缥缈的那缕黑气,沈陌黎最初仅觉得邪肆无比,但在二人上古邪术时,沈陌黎骤然想明白了那缕黑气的来源。

“正是。”轸蚓的话,更加证明了沈陌黎的猜测。

邪魂术来源上古,与上古众多邪术本属一家,白萣拥有邪魂术,想从禁语咒中寻找到上古邪术自然比他人更快许多。

听此话,亓珩脸上却呈现出更大的震惊而呢喃道:“萣儿……萣儿莫不是师从于她?”

第六百一十一章 术易生路

见到亓珩面上刹那的惊慌,轸蚓这才愤愤不平道:“没错,白萣从师于她,却还违背师门之令与你相守此处,你觉得她心中是否有你?”

学得邪魂之术,白萣的命早已不是自己的。

违背师门之令,即使身在师门寻找不到的地方,白萣也随时可能受师门责罚而三魂六魄尽碎。可在这样的情况下,白萣却依然为了亓珩,而不惜抗命师门。

即使亓珩没有抹杀白萣,白萣能活到亓珩杀她之时,也已然算得上是个奇迹。

在那些年里,违背师门,白萣本在拒绝自己师尊的那一刻就面临死亡。仅是不知缘何,白萣并未因此而殒命。

曾经活在芹铭苑的那些日子里,白萣皆是将它当做最后一天度过。因此,在亓珩一刀刺向她的时候,对白萣来说也没有多少对死亡的恐惧。

仅是亓珩的抹杀,与师门的灭杀,在白萣眼中终归是不同。

一个是她舍弃生命也想守护的人,一个是她自己选择背弃的师门,二者相较,自然是亓珩对自己痛下杀手,来得更让白萣伤心。

看着亓珩此刻后知后觉的模样,轸蚓愈发的为白萣感到不值。

但在芹铭苑的利益面前,亓珩却始终在忽视着白萣的付出。他极快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道:“你若说出上古邪术,我便饶你不死!”

上古邪术一旦祭出,莫说芹铭苑,怕整片芹山都会在顷刻间覆灭。

从古书中见过上古邪术的威力,亓珩自然知晓上古邪术的可怖。

想要保全芹铭苑,在这等境况下亓珩必然需要做出让步。仅是在决定让步中,亓珩又打起了上古邪术的主意。

他耗费那般多的经历都得不到的上古邪术,若在此刻能得到,对亓珩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在亓珩的话间,轸蚓极为明显的有了动摇。

它望着亓珩若有所思道:“告诉你可以,但你要确保我与陌黎能安全离开芹山!”

在此刻的危险中,轸蚓只觉得能以邪术换得自己与沈陌黎的离开才是重中之重。

“不可!”哪知在亓珩应话前,沈陌黎却即刻阻止了轸蚓。

上古邪术,沈陌黎虽不曾涉及,但前世她为避洛魁圣殿的追杀,却到过一处偏壤的地方。那一处的人皆是受上古邪术代代影响的人族,在上古邪术的可怖力量下,这些人族虽是活着,却与死无异。

时隔一世,沈陌黎都清楚的记得那一时看到的情景。

当初流浪到那个地方,当地所在的人们无一不是缺胳膊少腿,或者有其他残疾的状态。

见到被洛魁圣主夺颜后,一脸血肉模糊的沈陌黎,这些自身本就残缺不全的人族丝毫没有半点奇怪。

他们非但不似他处的人一般对毁容的沈陌黎充满排挤,反倒对沈陌黎热情相邀,对沈陌黎充满同情。

在那地短暂的停留间,沈陌黎还曾听当地的人提及,他们的祖辈在万年前受到上古邪术的影响,邪术对祖辈的折磨,也随之代代遗留到他们身上。

这些人族不仅躯体残缺不全,就连五脏六腑也世世代代受着上古邪术的影响。他们活在人世,最多不过十余年,便要与世长辞。

而在这些人族短暂的寿命里,他们一日婴孩,一日成年,尔后的日子便皆是以老者之态苟活人世。他们甚至来不及感受孩童的乐趣、青年的健壮,便已人近黄昏。

他们活着,每一天都要忍受着周身剧痛带来的折磨。难忍的疼痛,常常让这些人族面露狰狞,而丝毫不敢见人。

遇到沈陌黎后,沈陌黎虽面目全毁,但年轻的面貌却让一干人族羡慕不已。

前世受洛魁圣殿夺颜与追杀,沈陌黎在那一世的颠沛流离里,本是身心俱疲,便是在看到那一地深受上古邪术坑害而痛苦不堪的人后,这才再次燃起对生活的渴盼。

也正是从那地离开后,沈陌黎才得以有了生的渴盼,在前世兜兜转转百年之久。

沈陌黎清楚的记得,在离开那地前,她曾听闻过那地人族提及过,上古时期有人祭邪术祸害世间,他们的祖辈虽离邪术施展地有数百里之遥,都还是受到上古邪术这般深重的影响。

时至今日,沈陌黎着实难以想象,在上古邪术施展时,方圆数百里内的人都遭遇了些什么。

虽说前世今生,沈陌黎都不问天下之事。但让她眼睁睁看着上古邪术被亓珩所得,让亓珩有施展上古邪术的机会,沈陌黎实难做到。

时隔一世,那些人族满目疮痍的画面,依然在沈陌黎眼前徘徊。在那些已然经历悲剧的人族面前,沈陌黎着实不忍再看见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仅是轸蚓看不到上古邪术的种种影响,面对沈陌黎的这般阻拦,表现出的便仅是一副无法理解之象。

它半眯着眼,看向沈陌黎道:“小姑娘,你莫不是不要命了?”

以上古邪术作交换离开此地,是轸蚓如今能想到的唯一方法。这个方法的想出,还是得益于白萣遗留给轸蚓的种种回忆。

对轸蚓来说,活着才是眼下最急需走的道路。若是连生路都不曾有,其它便皆是空谈。

“不是我不想要命,而是上古邪术牵涉极广,一旦祭出,必将牵涉万千无辜。”沈陌黎坚定的加大着手间黑炎祭出道。

她惜命,可若是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宁愿牺牲一人以保全千万人的命。

曾经与上古邪术有关的所见所闻,让沈陌黎极为确定上古邪术一旦祭出,造成的悲凄局面是大罗神仙都无法挽回的。

心中已定这般,让沈陌黎在此时坚定了说服轸蚓至死不交上古邪术的念头。

见状,虽有心想与沈陌黎一起以上古邪术为交换离开此地,轸蚓也不愿执意而为。

它心知对沈陌黎来说,宁愿以命拒绝这等交换,必然有着极其重要的理由。

轸蚓垂下眸,目光中带着些许遗憾道:“也罢,与你能在此地抵抗至最后关头,也算不枉此生。”

说话间,轸蚓却未料到亓珩以幻术幻化了分身留在正面,真身早已悄声埋伏到沈陌黎的身后。

第六百一十二章 双术吸睛

因仅是分身,虽是禹天境七重天,但亓珩分身把握两把短刀刺穿巨盾的力度明显有了极大的减弱。

“小蚯蚓,小心周边。”感觉到短刀骤然间减弱的灵力,沈陌黎警惕丛生道。

前世,她经历过无数劫难,也遇到过众多为取得她体内帝魂而不择手段的人。其中利用幻术分化分身,而真身转移到他处随时将要对她发起伏击。

这般灵力断层般的减弱,往往更带迷惑之效,让人将分身当做本人,而误以为对方灵气殆尽,有了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可乘之机。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这样的境况下,对方的真身早已埋伏在别处随时准备着将自己性命夺走。

经历过前世种种,让沈陌黎在此刻非但没有半点放松,反而横生出更多的警惕。她在祭着黑炎的同时,悄声在四周凝聚起一道汪洋屏障,将自己与陶镯护在其内。

以她现在的实力,兴许无法直接用这道屏障与亓珩对峙。但波涛的汪洋遮挡住她与陶镯的身影,可以让屏障外的亓珩无法准确看到她与陶镯的所在。

如此一来,一旦亓珩闯入屏障,沈陌黎还能以短暂的时间用以应付,避开亓珩的锐利锋芒。

看着沈陌黎骤然生出的警惕,轸蚓回望四周道“小姑娘,这厮此时灵力减弱,正是最好的回击之时,你莫紧张,看我如何将这厮抹杀!”

虽在天地间活了万年,但轸蚓常居一处,对敌间反而没有沈陌黎那般丰富的经验。

如今,看到亓珩分身明显减弱的实力,轸蚓只觉得天助于它,让它无须以上古邪术做交换,也能找到一线灭杀亓珩,离开此地的时机。

计已确定,轸蚓御着陶镯,骤然冲破巨盾,自两把短刀间疾飞而过,宛若疾风过境,飞至亓珩的身畔,由镯里祭出一道锐利的锋芒,便往亓珩的脖颈上划去。

骤然间,血液横飞,亓珩分身在那锋芒之中骤然倒地,两道短刀也在亓珩血流成河间宛如废铁,落在了地上。

来不及劝阻轸蚓,便见轸蚓御镯直接将亓珩的分身抹杀,沈陌黎眉心更加紧蹙起来。

以亓珩禹天境七重天的境界,仅是动动手指,不费多少气力的祭两把短刀,他们在早前都那般难以应对,现在又怎会如此轻易被轸蚓抹杀?

况且那两把以亓珩灵力生成的短刀虽是落在了地上,可丝毫没有减退锐利锋芒,仅是从刀刃之上的寒芒,沈陌黎便可以断定真正的亓珩非但没有死,而且还是毫发无损的状态。

“小蚯蚓小心!”几近在轸蚓飞身而去的同时,沈陌黎便也御波涛汪洋,赶在轸蚓的身后飞身而去,

仅是在亓珩分身倒地的瞬间,沈陌黎明显的感觉到汪洋屏障被人自身后破开,再是回首,便见亓珩已破了屏障出现在离自己咫尺之近的地方。

一把弯月短刀,在须臾间横跨向沈陌黎的脖颈间,若不是沈陌黎早前向石偷学过妖蟒术,如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怕早已成为亓珩刀架脖子的猎物。

感受到短刀袭来的锐利煞气,沈陌黎骤然弯腰,借着妖蟒术突破境界的迅疾速度而迅疾避闪,这才避开了亓珩的袭击。

看着若鳗鱼如水,滑溜的从自己刀间避闪开去的沈陌黎,不曾想亓珩的眼里非但没有半点愤恼,反倒是横生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兴致。

他就这般望着避闪开的沈陌黎道“沈姑娘当真深藏不露,没想到连妖蟒术都已学得如此精妙。”

望着迅疾飞身至陶镯身畔的沈陌黎,亓珩就这般静静的看着。

禹天境七重天的境界,在沈陌黎与轸蚓面前就像是一座难以突破的高山,即使沈陌黎拥有妖蟒术护身,也极难彻底逃过亓珩的追杀。

察觉到突然出现在沈陌黎身后的亓珩,轸蚓面上生惊,它急急将自己寄生的陶镯套入沈陌黎手腕上问道“小姑娘,可有伤到?”

早前对于沈陌黎的警告,轸蚓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熟不知沈陌黎所指竟是亓珩的分身。

它抹杀了亓珩以幻术分化的分身,对亓珩并不会有多少影响。

可它的冲动之举,却险些让自己疏于防范,而眼睁睁看着沈陌黎命丧于自己面前。

望着自亓珩弯月短刀间逃过一劫的沈陌黎,轸蚓心中焦急宛若洪涝翻滚,让它再不愿离开沈陌黎半分。

“放心罢,我无事。”看着再次套入自己手腕中的轸蚓,沈陌黎柔声安抚着。

旋即,再看向亓珩间,沈陌黎眸光里的警惕无处不在。

“沈姑娘,何必对我这般警惕。我若想杀你,也无须等到现在。”见沈陌黎玲珑面庞上横生的警惕,亓珩依旧是冷冷说道。

一道上古邪术,一道妖蟒术,无论哪一种都是亓珩求之已久却无从寻到的术法,如今却皆这般呈现在亓珩的面前,让亓珩心中横生欣喜。

仅是在欣喜间,亓珩又有了新的想法,也不再急于索要沈陌黎或轸蚓的命。

见到这样的亓珩,轸蚓心中的反感却更胜一分道“亓珩,要杀要剐只管招呼来,用那些卑劣手段,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

因白萣的记忆,让轸蚓从始至终对亓珩都充满了排斥。

痴心错付无情人,轸蚓有多同情白萣,就有多排斥亓珩。

沈陌黎既然反对轸蚓以上古邪术换得离开此地的机会,轸蚓便已然决定与亓珩对抗到底。

哪知对轸蚓的这般愤怒,亓珩却依然风轻云淡道“我现在不想杀你了,你还想自己往阎罗殿里送?”

说话间,轸蚓望向陶镯的目光里,再不像先前那般杀气十足。

但经历过眼前的一切,加上白萣记忆里余留下亓珩冷血无情的种种,让轸蚓此刻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于亓珩。

它冷然嘀咕道“谁知你安的是什么坏心思。”

说罢,似是不放心,轸蚓再而对沈陌黎交代一番道“小姑娘,我虽不便多说白萣的记忆,但这小子人面兽心,你可莫要上了他的当!”

第六百一十三章 干戈化解

听到轸蚓处处针对的话,亓珩也不恼,反而勾出抹微笑对沈陌黎道:“沈姑娘,自打你来芹铭苑后,试问我何曾为难过你?仅不过是适才因这陶镯,才与你有了些误会。现在误会解除,我等也该和气相处才是。”

对亓珩抛来的橄榄枝,轸蚓却丝毫不留情面道:“你若想与我们和气相处,便该放我们离开此地!”

亓珩心里的花花肠子,轸蚓无法猜到,但单凭亓珩适才试图以弯月短刀挟持沈陌黎的举动,轸蚓就无法对亓珩做到放心处之的态度。

见势,亓珩脸上依旧挂着抹难以琢磨的笑,非但没有再应轸蚓的话,反而回首看向身后一个角落道:“看了这么久的热闹,还不出来?”

在亓珩的说话间,小白虎毛茸茸的脑袋自有一处竹筐后探了出来。

似是因被亓珩发现而略带惊慌,小白虎迈着虎爪连走路间都不似平常的大大咧咧。

千年前,亓珩抹杀白萣的画面历历在目,让小白虎深知亓珩狠下心时的冷血果决。这让小白虎在此后的这些年里,丝毫不敢有半点造次之举。

与亓珩来到这处院落后不久,小白虎便也因放心不下沈陌黎,而悄声跟随至此。

仅是在几人的冲突间,唯恐自己插手受到亓珩的责罚,而使小白虎始终躲在角落默不作声。

即使它对沈陌黎印象不错,但在适才见到亓珩突破沈陌黎汪洋屏障之时,小白虎心下虽是焦急无比,唯恐沈陌黎受到伤害,还抬爪欲冲上前去阻止,可在思量之下,它还是不敢冒然上前制止亓珩的动作。

眼下被亓珩拆穿自己躲在此地,小白虎在走向亓珩时便心虚无比道:“我见百宠会已经开始,便想过来通知你与黎妹子。不想你们正忙着,这才……”

小白虎的话几近委婉,唯恐受到亓珩的责罚,又怕与沈陌黎因此事而心生间隙。

听到小白虎的话,亓珩却极为顺口的往下接了过去道:“你这没说,我还真忘了百宠会即将开始。沈姑娘,亓某可能邀你前往百宠会?”

听及亓珩依旧邀沈陌黎前往百宠会,小白虎本是紧张无比的心这才得以放松。

以亓珩的性格,此时要沈陌黎同去百宠会,想来便是放过了沈陌黎的意思。虽未看到亓珩缘何生了抹杀沈陌黎的念头,但此刻亓珩既然愿意放过沈陌黎,对小白虎来说自然再好不过。

生死危难之间,沈陌黎两次都挡在自己的前面,本就让眼睁睁看沈陌黎往死路上送的小白虎心下过意不去。

加上百宠会上,压轴奇兽早已划定了小白虎。若是沈陌黎死在此处,届时谁人买下小白虎,对小白虎都着实是一种折磨。

现如今,亓珩既然改变主意,小白虎心中难掩欣喜。

它快速跃到沈陌黎面前,快速替沈陌黎接过话对亓珩道:“黎妹子早先就说好要去了,此刻已将近百宠会最火热的时段,自然要去看一看这百宠会盛世了。你是百宠会的主持,迟到已然那些姑娘伤心,还是赶紧去处理百宠会事宜罢,黎妹子交给我即可。”

在这等时刻,小白虎仅想将亓珩支开,以免与沈陌黎接触间再横生枝节。

而小白虎的话,也着实解开了眼下尴尬局势。

见到小白虎这般坚定的要把自己支开,亓珩似乎早已料到,他回眸看了沈陌黎一眼道:“那我就在百宠会等候沈姑娘了。”

说罢,亓珩扬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也不待沈陌黎有所回应便就此离开。

小白虎自来到这院落中,亓珩便已然知晓。

仅是早前种种,让亓珩并不打算揭穿藏在暗处的小白虎。

眼下,他改了主意,又与轸蚓坚持不下,这才将小白虎拉出来当了和事老。

对于其中的关系,此时的小白虎琢磨不透,反倒多了丝欣喜在里头。

待到亓珩离开后,小白虎这才从伸着脑袋眺望间回过神来。它暗自窃喜的走至沈陌黎的跟前道:“黎妹子,你莫跟他一般计较。早前,他便已答应了百宠会结束后,让我与你一起离开此地。纵然你看他不顺眼,也没有多少时间可看的了。”

早前,小白虎并不打算告诉沈陌黎这些亓珩的安排。

但眼下形势早已转变,若不让沈陌黎知晓自己将随她离开芹铭苑,小白虎只怕沈陌黎将自己当成与亓珩一伙的人。

在百宠会上,小白虎还指望着沈陌黎能“买”下自己,此时若平白生了间隙,小白虎着实担忧届时沈陌黎会对放在卖台上的自己不闻不问。

只是小白虎的话,着实出乎了沈陌黎的意料。

她望着面前这头似无心机的小白虎,似是不肯定的再问道:“百宠会后,你要随我离开此处?”

自从进入芹铭苑以来,小白虎在芹铭苑内的位高权重沈陌黎一一看在眼里。而她不过是芹铭苑的过客,她并不信亓珩会毫无缘由的就让小白虎跟随自己离开此地。

更何况,芹山中的凶险,亓珩想来清楚无比。

让小白虎与自己离开芹铭苑,共同走入芹山中,分明就是将小白虎直接推入凶险之地。

早前在亓珩的院子里,小白虎与亓珩间的对话更似挚友。这般亲密的关系,亓珩却要小白虎随自己去芹山中冒险,沈陌黎着实想不透亓珩这般决定的用意。

听到沈陌黎的疑问,小白虎似是唯恐隔墙有耳,左右顾盼了片刻这才靠到沈陌黎的耳畔悄声说道:“黎妹子,不瞒你说,亓珩已然决定将我作为百宠会的压轴奇兽公开抛售。你若不买下我,我今后在芹铭苑的日子必当比死还痛苦。”

“为何?”对小白虎的话,沈陌黎充满疑惑道。

小白虎领她进入芹铭苑时,穿过三十三院间的畅通无阻,沈陌黎自是看在眼里。各院女子,在见到小白虎后,那叫一个争先献上殷勤。

在这等境况下,几乎可以说小白虎被哪个院子的女子买下,日子都不会太难过。

听到沈陌黎的质问,小白虎满心叫苦,它说不得自己知道的秘密,又要让沈陌黎深信于它,并在百宠会上将它买下,着实不是件易事。

第六百一十四章 离苑血约

思前想后间,小白虎心生一计道:“黎妹子,你有所不知,我早前在芹铭苑里过于横行霸道,早已让亓珩忍无可忍。”

说及此,小白虎双眼垂下,一副可怜巴巴之态。

它说的虽不是全数都是实话,但这一次,它是真的彻底得罪了亓珩。

想在芹铭苑内生活,没有亓珩的支持,还时时可能受亓珩责罚甚至是夺去性命,小白虎便觉得这里的生活可谓是举步维艰。

只要将自己今后可能面对的处境在识海内回放,小白虎心底的焦急就随之多了许多道:“现如今,又因与你在院子中私下塑造陶土,而彻底惹恼了亓珩。你说,亓珩对我怒火无边,我在芹铭苑中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为了让沈陌黎“买”下自己,此时的小白虎可谓绞尽脑汁,将巧舌如簧的本事发挥到极致。

见势,沈陌黎也未与小白虎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小白虎所说原因,沈陌黎并未相信。仅是小白虎若不愿说出真正的缘由,她再是强逼也无多少用处。

她将目光看向地上那堆破碎的陶瓶道:“即使真如你说那样,眼下我也无法获得芹铭币买下你。”

陶瓶因魂力消失,而摔在地上碎成万千,此时的沈陌黎着实没有其它物品可以用来取得芹铭币。

听及沈陌黎的话,小白虎顺着目光,便见到了地上已如废弃之物的破碎花瓶。

看着那堆花瓶,小白虎的心凉意横生。

芹铭苑的规矩严格,没有了陶瓶,小白虎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

素日里,它虽攒下了不少的芹铭币,但压轴奇兽售价高昂,绝不是它那些芹铭币所交付得起的。

况且,沈陌黎欠下的这半日吃喝用度费用,就要耗去它不少芹铭币。交清了这些用度费用,小白虎只觉得自己怕是再难凑足买下自己的芹铭币。

见到小白虎这般犯难的样子,本是不想多管芹铭苑事宜的轸蚓,这才稍带迟疑的开口道:“我能将这陶土归位成陶瓶之态。”

一句话,让本是惆怅万千的小白虎双眼发亮。

它看着沈陌黎手腕间的陶镯,兴奋无比道:“黎妹子,你这陶镯可真是件宝贝!”

旋即,小白虎也不管轸蚓是否喜欢,径自蹦跳到轸蚓面前道:“小镯子,那就劳烦你将这方碎去的陶瓶粘合了。”

见到小白虎这般期待满眸,轸蚓却仅是淡淡说道:“我的话还未说完,你急什么?”

冷淡的话语,让小白虎极快感觉到轸蚓的不善。

只是小白虎很快的联想到自己本是芹铭苑的人,即使轸蚓此刻将自己当成亓珩的同伙,倒也算正常。

如此一想,让小白虎又极快的心生释然。

它咧嘴一笑,露出一嘴锐利的虎牙,面上却显得萌趣十足道:“小镯子,你有什么话,什么要求只管开口便是。”

眼下的情况,即使做出些让步,小白虎也决定要统统答应了轸蚓。

小白虎诚心诚意的态度,这才让轸蚓软下心来。

在小白虎将亓珩支走后,轸蚓对于这只常年伴于亓珩身侧的小白虎并不生喜。

于早前小白虎同沈陌黎的对话间,对于小白虎话中所言的种种,轸蚓都是满心怀疑之态。

常年身在亓珩身畔,轸蚓便不信亓珩当真那般无辜。

隐身陶镯之中,轸蚓本想对小白虎所涉及的事置之不理,仅是它心本善,即使在知道芹铭苑的所有秘密后,在见到小白虎面上流露出的惆怅可怜之态,轸蚓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于天地间生活了万年,轸蚓从来都不是个爱管闲事之人。

仅是不管小白虎所言真假,它若置之不顾,想必这件事在眼下着实棘手。

轸蚓不想见到沈陌黎为难,也不想不闻不问,看着小白虎走向可能将面对的死亡之局。

因此,在此时它才在犹豫几番后,勉为其难地开了口。

只是轸蚓想不到,它这才开了个头,小白虎便各种求情,将姿态放得那般之低。

见到小白虎的模样,轸蚓思量几许,这才轻叹一口气道:“帮你重塑陶瓶没有问题,而我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在百宠会后,不管亓珩是否同意,你都需想法设法将陌黎送出芹铭苑!”

如果能有一线生机,轸蚓着实走到哪里都不愿意放弃将沈陌黎救出芹铭苑。

一听轸蚓所说,小白虎几近没有思考便应了下来:“那是自然,就说你没有说,百宠会后我也打算要和黎妹子一起离开此地。”

小白虎应得信誓旦旦,不管怎么说,亓珩早前就是这等计划,让小白虎觉得带沈陌黎离开芹铭苑并非难事。

仅是见到小白虎应得这般果断,轸蚓却丝毫没有放心下来。

它看着小白虎,思量片刻才再道:“我需你立约为誓。”

“小蚯蚓,立约未免太重了点?”见到轸蚓这样果决的要小白虎立约,沈陌黎微皱眉心劝阻道。

对于小白虎,沈陌黎抱有一丝的警惕,但在稍有防范中,并不曾打算多加责难小白虎。

哪知,在此事中轸蚓好像抱定了决心道:“它可以拒绝,但我绝不会重塑了这陶瓶。”

轸蚓这般强硬态度,是沈陌黎过往不曾见到的。

但在芹铭苑这等危险横生的境况下,沈陌黎却又能理解轸蚓的担忧。

只是为了这担忧让小白虎立约,沈陌黎着实觉得不妥。若是他们顺利离开芹铭苑,是否立约对小白虎自然没有多少区别。

可若是受困这芹铭苑,小白虎即使有心向着他们,也着实难以同亓珩做对,在亓珩的眼皮底下带他们离开芹铭苑。

在轸蚓的不依不饶下,小白虎却好像全不在意道:“黎妹子,你就莫替我担忧了,既然答应你们离开此地,我自有办法应对。这约,我立。”

说罢,小白虎虎尾一甩,顷刻立下了张百宠会后三日内,不带沈陌黎离开芹铭苑,它便不得活的血约。

只是血约一成,轸蚓却再次拧眉问道:“为何是三日之内?”

第六百一十五章 绿灵疗叶

轸蚓生性并非多疑,仅是芹铭苑各处着实过于凶险,让轸蚓不得不有所防范。

在百宠会结束后,若小白虎真心想要带沈陌黎走,轸蚓觉得无需三日,而仅需一时半会就能解决了。

但小白虎的血约这般立,反倒让轸蚓心有不安。

“我……我……”面对轸蚓的质问,小白虎却是支支吾吾,全然答不出来。

有些话,小白虎虽心里有谱,却不方便在轸蚓面前说得太过明了。可全都不加解释,小白虎又觉得自己无法让轸蚓相信自己。

见到这般尴尬的局面,沈陌黎计从心来,她将陶镯抬起,放至红唇旁侧,在陶镯旁侧细语几句,似是不想让小白虎听到。

听得沈陌黎细语的几句之后,本对小白虎极为不信的轸蚓这才缓下态度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小虎,我今日便不与你计较这些,你且记住自己适才立下的血约!”

说罢,道道绿叶自陶镯内盈飞而出,似是与落地的陶瓶碎片存有感应,不消一息时间便将所有的陶瓶碎片尽数收集到了一块。

绿叶中释放的气息,宛如得了上古医仙绝学的仙气,在院落中缭绕,竟将院里的芳草鲜花都滋润得更加青翠艳丽。整个院落,只在顷刻里就充满了令人肺腑一新的奇妙感受。

小白虎虽怀一身幻术,却也不曾见过由绿叶灵气焕发出的万物复生般的奇妙气息,一时间不禁看呆了眼。

点点绿光在绿叶间萦绕,随着阵阵轻缓的微风飘向四周,让人只一看,就像进入了一片梦幻与现实交接的地方。

带着无限的感叹,小白虎由衷赞美道:“黎妹子,你这镯子真是好本事,修得了陶瓶,还将这一院都浸染得充满生机。”

“轸蚓的疗愈之术,一向令人钦慕。”对小白虎的话,沈陌黎深表同感。

她并不吝惜于称赞轸蚓,更是发自肺腑而说出这一句话。在之前的险境里,也是轸蚓以灵魄之力为自己疗伤,才使自己在险境中得以不再受到伤痛殃及。

现如今,轸蚓虽不再是自己的灵魄,但对轸蚓的疗愈能力,沈陌黎有目共睹。

似乎是没想到沈陌黎能应下小白虎的赞美,这般夸赞自己,轸蚓在御灵力控制四下间,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与沈陌黎相处的这些日子,轸蚓看得出来沈陌黎并不是一个将心事尽数外展的女子。不管对方好坏,沈陌黎多数仅是藏在心中评断,却极少做到真正以口头去评论对方。

沈陌黎的话,在此刻对轸蚓来说,当真像极了一缕甘泉,令轸蚓焦躁的心得以有了片刻安静。

素日,轸蚓并不喜听人评论自己,哪怕是好话,对轸蚓来说也显得过于虚假。

但在进入陶镯,经历了这些事之后,白萣天魂余留的记忆却时刻在纠缠着轸蚓,让轸蚓时时刻刻都处于心烦意乱之中。

对现在的轸蚓来说,它着实太需要有人在这样的时候站出来,让轸蚓知道于这种时刻,依然有人在意着它,肯定着它。

白萣记忆里皆是消极之物,虽说白萣天魂已经消逝,但记忆里的情绪却随着与轸蚓的融合而时时刻刻影响着轸蚓。

哪怕轸蚓曾经再是淡然,但在此时这种消极情绪的重重影响下,它也极难做到如往昔那般冷静思忖。

在白萣情绪的影响下,轸蚓不但觉得芹铭苑内全无好人,对亓珩、小白虎及邪溢族人充满了排斥,还对世间种种产生了极深的怀疑。

可以说,此刻的轸蚓是它自己,也不是它自己。

万千情绪影响着轸蚓,让轸蚓即使未做什么,也会无端生出极多消极的情绪来。那是白萣的情绪,可在白萣天魂魂力尽数赠与轸蚓之时,却也成为了轸蚓的情绪。

经历了相爱之人下的杀手,目睹了相恋变成一纸单相思,可以说白萣天魂的内心是崩溃的。在天魂消逝前,那等因爱而不得,所爱冷漠的情绪,无形间也在此刻时时折磨着轸蚓。

未经历过那等刻骨铭心,又惨误一生的爱恋,可轸蚓此时的内心却已因白萣情绪的影响,而千疮百孔。

它需要的,是一份在意,不管何时何地,都不负它的在意。这份情谊,即使无关爱情,仅是挚友间的友情,都能让此刻几近崩溃的轸蚓弥足珍重。

盘旋的绿叶,在轸蚓因心境平和后,极为稳定的盘盈至陶瓶碎片里,渐渐将本因失去灵气而与寻常陶瓶无二的碎片,晕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似是受到轸蚓稳定下来的心性影响,淡薄的绿光极为沉稳的携着各碎片盘飞而起,在虚空中以极快的速度拼合。几乎是转息之间,便将破碎成万千片的陶瓶重新塑好。

见到通身满是青花瓷纹,透着玲珑绿光的陶瓶,小白虎可谓双眼放光道:“小镯子,你的记性当真是好!这陶瓶拼出的青花瓷纹,竟与破碎前全然相同。要是我,面对这一堆破瓷,怕是用粘合的方式拼凑个一年半载,都难以拼出这陶瓶来。”

无疑,单从陶瓶本身来看,得用培风谷陶土制作,结合小白虎幻火烘烤,加之得益于沈陌黎巧夺天工的手艺,让陶瓶从里到外无处不精巧。

即使没有缠上那些金线,这般玲珑的陶瓶在芹铭苑中都能卖出个不错的价格来。

若是没有芹铭苑种种规矩,小白虎此刻着实觉得以这样的一枚陶瓶哪去售卖,想来要比缠上金绳要更受欢迎许多。

但芹铭苑向来没有容各院女子随心所好的习惯,把劳作之物改成其它物品,哪怕那物品做得再精致,芹铭苑的管事之人也不会给出半个芹铭币。

秦妈妈既然让沈陌黎做金瓶,沈陌黎在百宠会上,自然仅能用金瓶换取芹铭币,若是拿了个青花瓷瓶,怕是倒是难以换得半点芹铭币,更无法将它买下。

思及此,在陶瓶完整无缺的落入沈陌黎手上后,小白虎便再而急问道:“黎妹子,眼下百宠会估摸着已接近尾声,你可还来得及将这陶瓶缠上金线?”

第六百一十六章 发丝寻贼

听及小白虎的问话,轸蚓受白萣影响而变得敏感多变的性格,一瞬间又起了波澜道:“这青花瓷瓶虽不似我这陶镯这般,生而有灵,但论质地却也是天下少有。怎么,你对这陶瓶不满意?”

虽说替小白虎解了围,但在轸蚓的观念里,却始终无法对小白虎放下警惕。

受到白萣记忆根深蒂固的影响,让轸蚓在见到小白虎的那一刻起,就不曾把小白虎归类在好人的行列里。

见到小白虎这般催促,使轸蚓本在沈陌黎的话语中平复的内心再次烦躁起来。

常在芹铭苑各院中走动,小白虎对人情世故的了然,自然是其他人无法比拟。

眼下,见到轸蚓这般动怒,小白虎大致也猜到了轸蚓对自己的防备。

仅是对轸蚓的怒火,小白虎并不受其影响,它仅是慌忙解释道:“小镯子,你莫误会。你修复的这陶瓶自然是天下无双,仅是芹铭苑内规矩繁多,若是拿这花瓶去换钱,怕是芹铭苑那些不识宝贝的人会说这瓶子不按他们要求来做。”

小白虎巧舌如簧的对轸蚓解释一番,果然极快的消灭了轸蚓心头的怒火,还让轸蚓明白了自己这般劝说沈陌黎的用意。

听及小白虎的话,轸蚓冷哼一声:“算你小子识货,芹铭苑这帮人不识好坏,老夫便不与他一般计较了。”

此话下来,这才算是允了小白虎的提议。

确定了轸蚓的意向,小白虎这才回头看向沈陌黎开始催促道:“黎妹子,我等在此耗费了太多时间,现在便仅能请你加快速度来做完这金瓶了。”

这金瓶是沈陌黎能否在百宠会上买下小白虎的唯一希望,在这件事上,小白虎自然不敢有半点马虎。

在来到沈陌黎的院落前,小白虎在来到路上已经偶然听及几位老妈妈的议论,知得了今年的百宠会虽是提前举办,各院女子在芹铭币上的准备却比往年充足许多。

只是这样一听,小白虎便觉得没有足够的芹铭币,沈陌黎怕很难在百宠会上争抢到自己。

“好。”沈陌黎果断的应下了小白虎的话,持着陶瓶便往适才放竹筐的地方走去。

仅是几步迈去,到了竹筐跟前,她却骤然发现早先秦妈妈送来的竹筐里,早已没有了金线的踪迹。

一声不妙,在沈陌黎心底暗叫。

她的识海里快速倒转着来到这院落后的种种,似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翻找着与金线或许有关的线索。

见到沈陌黎站在竹筐前静止不动,小白虎极快的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它几步加速,跃到沈陌黎的跟前问道:“黎妹子,可是发生了……”

小白虎的问话还未说完,就在看到空空荡荡的竹筐时戛然而止。

适才在沈陌黎的院落里着实发生了太多的事,来过不少人,想要从这些人里知道是谁拿走了金线并不容易。而要在短时内将金线取回,更称得上难上加难。

空空如也的竹筐,让小白虎心下慌张加剧,它思量几丝后骤然跳起道:“一定是他!”

说罢,小白虎转身就要完亓珩的院落中跑去。

见到小白虎这般匆匆而行,沈陌黎却一个飞身急忙将小白虎拦住道:“你怀疑那个邪溢族的孩童?”

听到沈陌黎的话,小白虎更加咬牙切齿道:“黎妹子,看来你与我的怀疑相同。你且放心,我知道他在哪,我这就去替你把他揪出来!”

话刚说完,小白虎便急匆匆的要继续往亓珩的院落里赶,不想飞奔的脚步还未开始,就被沈陌黎再次制止。

望着小白虎这般匆忙的脚步,沈陌黎仅是摇了摇头道:“不是他。”

“不是他还会有谁?我常年见到鬼鬼祟祟的来回于各院间,虽不曾在各院女子面前露面,但必然没有安的什么好心!”小白虎再续愤愤不平道。

说话间,小白虎周身雪白的虎毛因愤怒而根根竖起。

在芹铭苑这些年,小白虎与亓珩院落里那些称得上秘密的邪溢族人并无往来。

当初见到亓珩怎样狠心手刃白萣,就让小白虎在往后的这些日子,怎样小心翼翼不去触碰亓珩的底线。

对于亓珩院落里藏着的一干邪溢族人,小白虎从来不愿轻易去接近。

往日,在各院落穿行时,小白虎虽有多次遇到过邪溢族孩童,不知通过怎样的方式游走在各院间鬼鬼祟祟。但因邪溢族之事,乃是在亓珩面前禁忌提起的事情,小白虎都对这事闭口不提。

邪溢族的孩童对也罢,错也罢,仅要不妨碍小白虎,小白虎便都睁一眼闭一眼不加追究。

仅是小白虎没有想到,它的放任竟会让邪溢族孩童在这等时候给自己添上这等大乱,让小白虎一时间气愤不已。

进来沈陌黎院落的人屈指可数,沈陌黎虽说了不是邪溢族孩童,但小白虎却坚信了便是他。

见到小白虎这般坚定,沈陌黎却仅是摇了摇头,手指指向竹筐旁一处不显眼的地方道:“你看这是什么?”

顺着沈陌黎所指,小白虎细一看去,这发现在石桌边缘有一小段带血的发丝。

带着些许疑惑,于见到这段发丝后,小白虎即刻将鼻端凑到了发丝旁嗅闻起来。

这不嗅不打紧,一嗅闻下去,小白虎心中的火气更胜一筹:“黎妹子,你就别再替那孩童说话了!这血渍里的气息,分明就是邪溢族独有的气息!”

小白虎那般愤火冲天,看在沈陌黎眼底,令沈陌黎默然无比。她再指了指发丝道:“你再细看。”

沈陌黎的话,无疑让小白虎心中的疑惑被放大了更多倍。它俯下身,仔细的察看了那段发丝一番,却怎样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毫无结果的观察,让小白虎望向沈陌黎时,眼底更多了几分困扰道:“黎妹子,这就是段寻常的发丝,你让我看什么?”

察觉到小白虎的迟钝,轸蚓终是忍不住道:“这发丝虽是乌黑,可发丝顶端的一小撮地方却是发白的,试想一个孩童的头发怎会是发白的?”

第六百一十七章

轸蚓的提示,让小白虎如雷灌顶,骤然醒悟。

仅是它的醒悟却又偏了方向,满脸黑线道:“小镯子,按你这么说,偷这金线的人是秦妈妈?”

虽说发丝带白,但小白虎并不信秦妈妈会监守自盗。可来过此处而有白发者,也仅有秦妈妈一人。

这般一想,让小白虎心情不禁失落到极点。

秦妈妈在芹铭苑中管理分配劳作事务许久,做事向来公平磊落,虽说小白虎对秦妈妈并无多大好感,却也算不上讨厌。

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它平日里信任的人,竟会在这等特殊时候做出窃取金线这样的事,让小白虎不禁面上难看到了极点。

“不是她,是另一个老妈妈。”就在这时,沈陌黎却忽然开口阐明了一切。

若她判断无误,取了这金线带走的人,应是早前险些被白萣天魂夺了性命的那名老妈妈。也仅有她,是周身带着血渍离开。

秦妈妈虽也是半老的邪溢族人,但在早前的接触中,沈陌黎观察入微也未曾见到秦妈妈身上有哪处见血的伤痕存在。

而眼下的发丝带血,对沈陌黎来说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位不知姓氏名字的老妈妈所为。

“另一名老妈妈?”听及沈陌黎的话,小白虎初时一脸懵圈之态,但又在迷糊中极快的反应过来。

它在亓珩之后来到沈陌黎的院落,在它来到院落时,隐隐便嗅觉到沈陌黎的院落里弥散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仅是在它到来之时,那位老妈妈刚巧离开,这让小白虎并未来得及见到那位全身负伤的老妈妈。

现如今,要让小白虎凭着这血渍残余的气息,去寻找到那位它来不及见到的老妈妈,对小白虎来说着实是件难事。

小白虎蹙着眉,在原地耐不住心中焦急而来回走动道:“没想到芹铭苑中还有这样黑心的人,竟在青天白日下公然做出这等不耻的事!若是让我知道是何人所为,我必……”

“芹铭苑里多数人的心不都是黑的吗?小家伙,你在这里横生愤怒也无济于事。”轸蚓毫不客气的接过小白虎的话道。

诚然,对于小白虎的愤懑,轸蚓并不想多听。

眼下它修复了陶瓶,可依照小白虎所言,没有了金线就等同于白忙活一场,让轸蚓心下恼怒不已。

借由白萣遗留下的记忆,轸蚓自知放眼芹铭苑内,邪溢族人充当老妈妈职责者多不可计数。它若想从这些人当中寻找到适才的老妈妈,即使它见过对方的面,还有白萣记忆相助,都还是件难事。

此时,轸蚓仅想甩开小白虎,径自再寻找其它办法离开此地。

沈陌黎对小白虎有情谊,轸蚓却没有。

在轸蚓看来,小白虎眼下既然已无法成事,它便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借助白萣留下的记忆,带沈陌黎逃离这片凶险。

岂知,在轸蚓与小白虎二人各怀心思,绞尽脑汁之际,沈陌黎却眼前一亮,骤然心生一计道:“不妨我以灵力塑造这陶瓶试试?”

听及沈陌黎的建议,小白虎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它哭丧着一张脸道:“黎妹子,你就莫拿些不可为之事安慰我了。你的灵力再是特别,也不可能化成一段金线。要知那金线乃是九天阁的仙族所纺,是天下巧手工匠仿制都无法仿制出来的。”

芹铭苑虽偏居一隅,但芹铭苑内的东西却多数不是寻常物。

这要得益于亓珩在隐居芹铭苑前,在三国六海内结交下的好人缘。

即使如今的亓珩,在外人眼中似乎早已死去,当极少数与亓珩交好的人,却可以为亓珩带来五族中许多极佳的精致物品。

可以说,在芹铭苑的这些日子里,小白虎虽不曾多接触过外界,可却从来不缺由外地流露此地的稀缺之物。

自小白虎的话中,轸蚓却敏锐的听出一丝不同的味道来。它急声问道:“你是说这金线是仙族的?”

“正是。”小白虎并未听出轸蚓问此话的用意,仅是自豪无比的应答道。

身在芹铭苑,亓珩从来不曾亏待过小白虎。

即使眼下亓珩想将小白虎连同沈陌黎一起赶入芹山中,但对小白虎来说,它却始终自豪于自己是芹铭苑人。

对于小白虎的这点小自豪,轸蚓却丝毫未在意,它的关注点并不在金线有多珍贵上,而在于金线乃是采集自外界。

确定了金线的来源,轸蚓慌忙再续问道:“那这金线都是怎么进入芹铭苑的?”

诚然说,不管金线流入芹铭苑是不是秘密,小白虎既然愿意定下血约,想来便愿意将这秘密说与沈陌黎等人。

轸蚓等的便是小白虎将一二线索说出之时,让它得以将话往下问去。

借着自己得到的残缺记忆,轸蚓隐隐觉得自己若唐突询问小白虎离开此地的方法,哪怕是拿小白虎性命要挟,小白虎也未必会屈服说出。

而这般好似顺其自然的问话,则会弱化小白虎心中的怀疑,让小白虎于迫不得已的境况下,反而可能将离开此地的秘密说出。

从小白虎早前的反应,轸蚓着实觉得小白虎并非是多疑的人。

只是轸蚓没想到,亲眼见过亓珩痛下杀手画面的小白虎,对于其他事皆大大咧咧,唯独在芹铭苑的秘密面前,无论如何都离不可能背叛亓珩。

察觉到轸蚓的意图,小白虎往后退了几步道:“你想就这样带着黎妹子逃走?”

警惕横生的表情,让沈陌黎极快察觉到轸蚓与小白虎间的各怀心事。

她伸出指尖,轻触了触陶镯,让轸蚓少安毋躁。尔后,这才抬头看向小白虎道:“既然是亓珩掌管着芹铭苑,即使我们想逃,怕也难以逃离成功。眼下,我们还是先解决陶瓶的问题罢。”

在沈陌黎的劝阻下,轸蚓本想与小白虎理论,让小白虎知晓既然自己已经立了血约,只有尽早带她们离开芹铭苑,才能给自己换来一条活路。奈何沈陌黎这般劝阻,让轸蚓在想往下说,也悄然闭了嘴。

得到沈陌黎这般决定,小白虎这才松了口气道:“黎妹子,你这般想我就放心了。不妨告诉你,芹铭苑的一墙一瓦皆与亓珩有所联系,包括我们现在在此说话,亓珩若是诚心想知道,哪怕离得再远怕都瞒不过亓珩的耳朵。你说,在这样的境况下,我等逃走可有可能?”

第六百一十八章 逃无可逃

小白虎的坦诚,让轸蚓脸色骤然间煞白,好在它藏身陶镯之中,才使自己的所有表情都轻易不为他人所知。

在白萣的记忆里,轸蚓确实寻找到一丝奇怪的想象。那便是白萣在许多时候,虽不曾与亓珩有过多少接触,她的所言所行,却能被亓珩知道。

借由白萣并不全的记忆,轸蚓难以想清这般诡谲的现象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听到小白虎适才的一番话,轸蚓骤然想明白了一切。

小白虎的话,同样在沈陌黎心底激起波澜。她蹙着眉道“虎兄弟,依你的意思,芹铭苑中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亓珩的掌控中?”

芹铭苑能建立在芹山中,本就是一等怪谲之事。但在芹铭苑各院中走过,沈陌黎却能看到一丝岁月静好的画面。

可当这些画面都活在一个人的监视之下,便让沈陌黎瞬间觉得难以接受。

似乎是察觉到沈陌黎心中的不舒服,小白虎慌忙摇头道“黎妹子,你莫误会。虽说芹铭苑的一墙一瓦皆是亓珩那小子的传话筒,但亓珩并不是爱窃听偷窥的人。若非是比较打紧的事,他极少会借助芹铭苑的砖瓦窃取他人的秘密。”

打紧的事?沈陌黎在小白虎话语中,反倒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若是素日,亓珩不会借助一墙一瓦窃取秘密,那放在此刻,她与轸蚓在芹铭苑里做出这般让亓珩不放心的事,亓珩又怎可能会不想知道他们此刻在院落中做些什么?

感受到沈陌黎的停顿,轸蚓紧接着问道“小姑娘,你在想什么?”

问话间,轸蚓心中着实有些发毛,而不自已的将目光看向四周。

在芹铭苑里,即使和亓珩争斗时,轸蚓也不曾觉得有多害怕。可先这一时,轸蚓第一次觉得芹铭苑森然可怖。这看似寻常的一砖一瓦间,都像长了眼睛在盯视着自己一般,让轸蚓心中发毛。

于这般诡谲的气氛中,沈陌黎偏偏还来了一句“小蚯蚓,你猜他现在听得到我们的话吗?”

这一问,让轸蚓心中的不安更提升了许多。

从白萣遗留的记忆里,轸蚓本还以为能寻找到一线离开此地的可能。

可小白虎的一番话,却像当头给它泼了一盆冷水,浇灭了轸蚓所有的希望。

眼下,轸蚓着实觉得自己就像生活在牢笼之中,所有的言行举止都在亓珩的眼皮底下,似乎比关在死囚里的犯人更没有自由可言。

感受到气氛的些许僵硬,小白虎这才略带尴尬道“二位也别把事情想得那般糟糕,百宠会事物繁杂,即使亓珩有心想监视二位,怕也没时间而行。”

此话一说,连小白虎自己都心虚不已。

若是早前沈陌黎刚到这院落时,小白虎诚然可以确定亓珩不会借助那一砖一瓦窃听这个院落里的情况。

然而,经过之前的争斗,就连小白虎都不信亓珩会无所防备,就这样将沈陌黎与轸蚓丢在这处。

小白虎虽说自小生活在芹铭苑,但小白虎的性格亓珩却清楚得很,又怎会猜不到小白虎会在此刻将芹铭苑的些许秘密,有意无意的告诉沈陌黎?

虽说在沈陌黎面前,小白虎有着自己的底线,也轻易不会出卖亓珩,但这一切并不能阻挡亓珩对几人的不放心。

察觉到小白虎的尴尬,沈陌黎极快的转移了话题道“我等还是先将这陶瓶镶嵌上金线罢。”

说罢,沈陌黎自掌心运力而起,骤然将陶瓶萦绕在灵力之中。

点点星光,在陶瓶间飘摇,渐渐围拢到瓶身上,竟闪闪发亮,比早先的那金线更耀眼夺目。

看着那璀璨的金光,小白虎看得竟有些着迷,它刚想开口,却见沈陌黎朝它比划了个禁语的手势。

芹铭苑的一砖一瓦,既然能将几人的对话传递到亓珩的耳中,那沈陌黎便选择沉默的做完这一切,让亓珩即使想知道,也无从借助声音猜得一二。

萦绕着陶瓶的星光,虽是精致喜人,却让沉默在陶镯里的轸蚓心下沉重了几分。

外人看不出这星光的来历,轸蚓却了然的知道这是星凰之力。

在与莫童相处的那些日子里,轸蚓见过极多以星凰之力萦绕出的繁星,与沈陌黎粘贴在陶瓶上的星光极为相似。

唯一不同的怕只是沈陌黎对星凰之力的掌握尚浅,使萦绕出的星光不似莫童那般有杀伤力。

仅是此刻沈陌黎能运上点滴星凰之力,对轸蚓来说却绝非好事。

在沈陌黎灵魄之位的那些日子,轸蚓已然清楚的察觉到星凰之力对帝魂的压制。一旦星凰之力彻底觉醒,帝魂也将在沈陌黎体内放肆而行。

两股强横的力量在沈陌黎体内碰撞,难以会对沈陌黎造成伤害。作为沈陌黎的挚友,轸蚓并不想看到这一刻的发生。

但在沈陌黎体内时,轸蚓便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如今成为陶灵,轸蚓更无法阻止星凰之力的觉醒。

沈陌黎眼下虽仅是接触皮毛,但随着星凰之力一丝丝觉醒,对沈陌黎的影响将巨大无比。

星凰,不但象征着星族之首,更代表着难以推辞的责任。一旦星凰之力觉醒,星族便会天涯海角追随沈陌黎。

届时,哪怕沈陌黎不想担起守护星族的重任,天下局势也会逼着沈陌黎接下这重担。

只是沈陌黎与万年前的莫童不同,她的体内并非只有单纯的星凰之力,还有来自邪帝最强大的一魂——帝魂。

若是让天下知道帝魂存在沈陌黎体内,不但追随沈陌黎的星族要遭受大难,就连沈陌黎也会成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

虽说沈陌黎生性良善,但到了那时,便不是她想避世,世人就允许她避开血腥的。那等残暴与血腥,轸蚓仅是稍微想象一下,便觉得毛骨悚然。

带着心中的不安,轸蚓不禁压低了声音道“小姑娘,以后莫再使这灵力了,太渗人。”

隔墙有耳,轸蚓并未把话说得太过直白,可若半分提醒都不曾向沈陌黎提出,轸蚓又觉得极为不安。

芹铭苑本就是难以逃出的地方,若在此地无意催动了帝魂,轸蚓只觉得沈陌黎必将面临逃无可逃的局面。

第六百一十九章 百宠市集(一)

听出轸蚓话中的不安,沈陌黎并未见得几丝犹豫便应下了话:“好。”

这是沈陌黎第一次祭出星凰之力,星光穿梭于她的七经八脉中的感觉冰凉无比,就仿佛带着沈陌黎在苍穹之外最极寒的地方穿行,那种窒息又寒凉的感觉,让沈陌黎在陌生无比中极为不适。

只是为了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了这陶瓶的问题,沈陌黎还是果决的祭了星凰之力。

进入芹铭苑后,沈陌黎便隐隐觉得自己体内有股未知的力量在暗自涌动。起初,对那股不知其源的力量,沈陌黎还担忧无比。

她的体内暗藏着的帝魂,变幻万千,还能在前世控制她的神智。时至今日,沈陌黎对帝魂也依旧了解不多。

在那股力量暗自涌动之际,沈陌黎本极为担忧那股力量是帝魂衍化而来。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奇怪的力量里竟衍生出了许多繁星点点,落在她的血脉之间,与她的神凰血脉形成共鸣。

借着那繁星之态,沈陌黎隐隐觉得这力量应与星族有关。

而帝魂出自邪帝,帝魂之中必然不可能拥有这等星族的力量,如此推断,沈陌黎便在极短的时间内,明确了这力量的来源绝非是邪帝。

确定之后,沈陌黎这才敢在此时祭了星光,用以点缀陶瓶。

在金瓶完工后,轸蚓的一席劝诫,沈陌黎也同样听在心里。

这抹星光来得本就蹊跷,沈陌黎虽一时借用了繁星之力,却也着实没有打算长期使用这星光之力。

一来,这陌生的力量是在进入芹铭苑后才疾速汇聚在沈陌黎体内,沈陌黎并不知道这股神秘的星光之力是否与亓珩有关。

二来,沈陌黎体内藏着帝魂,也着实不适合滥用未知的力量。

思及此,沈陌黎将金瓶递至小白虎的面前道:“虎兄弟,你看这金瓶可能换得一些芹铭币?”

耀眼的星光宛若最闪亮的黄金,将陶瓶点缀得奢华无比,让小白虎在取到这金瓶时就爱不释手,连连点头。

若不是这个金瓶是用来换它的“买身钱”,小白虎着实想将这样一个宝贝占为己有。

芹铭苑内的奇珍异宝算不上少,可像这样一枚闪着星光的金瓶,小白虎着实是第一次见。

自打有记忆以来,小白虎都不曾见过星辰。

芹铭苑也好,三国六海也罢,在每个夜晚都是没有半颗繁星点缀天空的。

在世间,曾有不少人说是因星族大怒,而收走了漫天星辰。可对于黑夜无星的真正原因,却没有人说得清楚。

眼前的金瓶上点缀的星辰,让小白虎浮想联翩。明明不曾见过有星的夜晚,这片繁星点缀的瓶身,却让小白虎极快的想到了漫天星辰的模样。

看得入迷时,小白虎不禁喃喃道:“黎妹子,等离开芹山后,你可否也为我做一片星辰?哪怕只有一颗星,我也满足了。”

“不可!陌黎不能再祭……”轸蚓匆忙制止的话说到一半,即刻想起芹铭苑一墙一瓦皆是亓珩的眼线,不禁停下了话,转了话锋怒吼道:“你这小虎果然没安好心!竟以这种方法来通知亓珩。”

被轸蚓这般一吼,小白虎即刻从痴迷中回过神来,这才察觉到自己适才的话着实有失分寸。

只可惜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说出去的话也无法再次收回,小白虎虽知自己说错了话,但除了后悔,便没有任何再挽救的办法。

小白虎轻叹一声道:“黎妹子,我……”

“事已过去,便不必再多说了。走,带我去百宠会吧。”沈陌黎将小白虎的内疚看在眼里,绕开了话道。

“好。”见沈陌黎好似没有责怪的意思,小白虎迅疾将金瓶承放到自己的后背上,便领着沈陌黎往来时的红门处走去。一路絮絮叨叨,与沈陌黎说着往年百宠会之事,而极快将适才的失语之事忘在脑后。

另一端,亓珩倚在高台之上,隔着轻薄的帘子,望着自己眼底的百宠会。

在芹铭苑里,每隔些时候开一次百宠会已成为一种习惯。

作为冷情的芹铭苑里最热闹的聚会,每年的百宠会上都会人群涌动。不但是所有院中的女子,就连素日里忙碌无比的老妈妈们也会全数来参加这个聚会。

百宠会在三十三院中的第二十道院落中举行,这等位置设置,虽说是位置居中,方便各院女子前来。可对芹铭苑稍微熟悉些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亓珩的一口借口。

三十三院中,亓珩纳为妾室的女子皆住在第二十道院落以外,第二十道院落以内,除了当年的白萣与现在的沈陌黎,便再没有其他女子有缘入住过。

只是芹铭苑既是亓珩为主,众人心知肚明,却都十分默契的不曾当着亓珩的面戳穿过这个借口。

虽说是以贩卖奇兽为主,但百宠会上也会卖些女子喜爱的小物件。

这些物件皆由一些不知从何处来到此的商贩进行贩卖,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参差不齐的拉着各式装载货品的小车,在老妈妈们安排的位置停留。

在往年的百宠会上,他们似是与芹铭苑达成了某种约定,而在百宠会上仅收芹铭币,从不接受任何外界的银两,也从不敢在百宠会上逾越了规矩,私自挪移了摊位。

偶尔有姑娘见到这些外地来的商贩,也会暗动私心,想借这些商贩之手将求助的消息传递到外界。

仅是无论这些姑娘用哪种手段暗中试图收买这些商贩,诸商贩皆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加上亓珩每次皆亲自坐镇百宠会,让这些姑娘即便有心想收买商贩,却也不敢做得太过明显。

沈陌黎与小白虎来到百宠会时,虽接近百宠会尾声,但百宠会上依旧热闹无比,人群涌动间,丝毫没有人群退去之意。

此次的百宠会与往届相同,不单是各院女子,连那些素日里忙忙碌碌的老妈妈,以及来此贩卖物品的摊贩都可参与到购买百宠会的物品上。

除去百宠会上的奇兽仅有各院姑娘可以购买外,在百宠会上的买卖可以算得上人人平等,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摊贩们都会一视同仁,以同样的价位、同样的质量贩卖给众人。

第六百二十章 百宠市集(二)

芹铭苑平日人虽不多,各院十多名女子,加上日常负责杂事的二三十个老妈妈,加起来估摸着还不到五十人。

但在此时,加上那些不知何处而来的商贩,却也变得极为热闹。

百宠会的市集本就坐落在院落之中,方寸间位置本就有限,摊贩呈一字型在院落了摆了几排,将院落的过道挤得更加狭窄。

摊位之间人流涌动,挨挨挤挤的穿梭在本就不大的道路间,让市集也变得更加有人烟味儿。一眼看去,沈陌黎大致估摸着当中涌动的人应不下数百个。

“虎兄弟,这些可都是芹铭苑的人?”沈陌黎问道。

芹铭苑偏居一隅,沈陌黎坚信亓珩不会随意从外面的世界里搬来一些不熟悉的人。

且看这些摊贩的衣装,个个讲究整洁,与寻常的摊贩打扮并不相同。

听闻沈陌黎的问话,小白虎朝高台上的亓珩处瞥了一眼,但见亓珩只是在帘子后面悠哉悠哉品着一杯酒,这才跳至沈陌黎肩头。

仿佛得了天大的秘密唯恐令人知道般,凑到沈陌黎的耳畔,细声无比的对沈陌黎说道“这些人常年居住在芹铭苑内,只不过不是住在三十三院里罢了。黎妹子,这些话你可莫要让他人知道,尤其是那些住在各院的姑娘。”

既然要与沈陌黎共同进入芹山间经历生死,小白虎在此时俨然不将沈陌黎当成外人看待。

亓珩的秘密极多,但瞒着亓珩说上些许不打紧的事,小白虎也觉得无伤大体。

听到小白虎的话,沈陌黎仅是凝重着脸点了点头。

诚然,芹铭苑的地界远没有她见到的这些。而芹铭苑里的人,也并不只有那冷情的三十三院中那么少。

至于那都是些什么人,沈陌黎在一时之间,却无法猜到。

只是这些人似乎都将芹铭苑当成了自己的家园,对芹铭苑间偶尔出现的新面孔,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在小白虎到来之际,身边跟着沈陌黎这样一个陌生的女子,百宠会上虽有不少人见到,却没有人有很大的反应。

可以说,亓珩在芹铭苑娶妻纳妾,在所有人眼中都不算是什么秘密。

这些来自外界的女子,在进入芹铭苑后,就被所有人当成了自家人一般看待。

就算在百宠会上,这些人都不会对各院里那些外来的女子,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们一视同仁,共同享受着这偶尔才得以一聚的盛会。

于小白虎等人来到此地后,仅有些邻近小白虎的人,在见到小白虎背上驮着的金瓶时,眸中流露几丝震惊与欣赏,尔后便又归回平静。

这些个人面带微笑,依次与小白虎在简单的招呼下,便又径自离开挑选自己喜爱的物件去了。

芹铭苑里,向来不缺稀奇之物,这金瓶在外界算得上是稀罕之物,但在芹铭苑里,也仅能算种奇珍异宝中较特别的一个。

众人见到这金瓶,或许会有赞赏之意,却也不会横生出太多别的看法。

倒是在百宠会入口的一处易换处,一个老妈妈见到了小白虎背上的花瓶,径直扯着大嗓门招呼道“虎主子,你这金瓶可是拿来兑换芹铭币的?”

这些老妈妈常年在芹铭苑里做事,对于亓珩及小白虎的心思多有了解,仅是看到小白虎驮着个金瓶,就大致能猜测到小白虎的用意。

见到老妈妈这般热情招呼,小白虎也不多做磨蹭,自沈陌黎肩上飞身而下,一下跃到老妈妈身前的桌子上道“许妈妈,你帮我瞧瞧,这金瓶值多少?”

听得小白虎的问话,那位许妈妈丝毫不含糊,小心翼翼的从小白虎身上取下金瓶,细致的打量几许后说道“虎主子,你这瓶子真是件难得的宝贝。这样,我按三万芹铭币给你算这金瓶,你看如何?”

“少了点吧?许妈妈,以咱这交情,还给我算得这么抠?”三万芹铭币在芹铭苑中已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但小白虎却并不满足。

在芹铭苑这些日子里,各院姑娘都收集了不少的芹铭币,想要在压轴时刻凑够碾压众姑娘的一笔财富,并不容易。

因此,眼下小白虎仅想多从许妈妈手中多坑些钱币,让沈陌黎多些芹铭币以备后用。

小白虎的这番开口,让不知前后事态的许妈妈面上刻意展现出一副为难之态道“承蒙虎主子照顾,我才能混得这般好。虎主子的这点要求,我哪敢拒绝。只是虎主子也知道,亓公子近几年缩减了芹铭币的发放,我这的芹铭币也不算多。”

说罢,许妈妈似乎是怕小白虎生了气,慌忙放芹铭币的钱盒子打开,这才再续说道“虎主子,眼下我就只有这些芹铭币,不若你都拿去,权当这金瓶的价值如何?”

许妈妈脸上挤着难堪的笑意,似是在等待着小白虎的回答。

“好罢,就依你说的做。”小白虎倒也爽快,看也不看钱盒子中的数量,直接将钱盒子收了起来。

小白虎的话,让许妈妈松了口气,连连谢道“多谢虎主子开恩,多谢虎主子开恩……”

直到小白虎领着沈陌黎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沈陌黎都还依稀能听到许妈妈在原处向小白虎道谢着。

在离开了易换处后,小白虎却不急着逛市集,只是将沈陌黎领到一处偏僻的地方道“黎妹子,你可有大些的钱袋?”

“没,但我这戒指可容纳许多物件。”听到小白虎的问话,沈陌黎坦诚答道。

小白虎朝来路的方向紧张的看了看,这才对沈陌黎道“好,你把你的戒指空间打开,将这箱芹铭币倒进去。这钱盒我不能给你,这些钱则是用来给你在百宠会的尾声买下我的。”

因常年伴于亓珩身侧的缘故,小白虎在芹铭苑内享有极多权利。就像小白虎没有开口,各位老妈妈也会主动献殷,私下以各种办法讨好小白虎。

从她们对小白虎的称呼,就可看出这些老妈妈对小白虎的尊与惧。

但这些权利,却不能让小白虎逾越了规矩,让小白虎滥用私权替各院姑娘办事。

第六百二十一章 百宠市集(三)

替各院姑娘,去易换处买卖物件,便是亓珩严令各位老妈妈不能纵容小白虎做的事情之一。

眼下,小白虎以自己的名义将金瓶卖给许妈妈,已然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行径。

既然是逾越了规矩之事,小白虎自然不能将卖的的芹铭币公然交给沈陌黎,也仅好寻了这偏僻的地方,悄悄丢弃钱盒,将芹铭币交给沈陌黎。

见沈陌黎打开了戒指的空间,小白虎左右观望,确定了无人之后才一股脑的将芹铭币尽数倒入了沈陌黎的戒指中。

临走时,还不忘交代沈陌黎一句“切记,任何人问你这芹铭币的来历,都不得告诉他们。否则,你我可能共同遭殃。”

听到小白虎这般谨慎的交代,轸蚓却是不屑道“隔墙有耳,你这千叮嘱万交代的,就不怕落入了你家主子的耳中?”

在小白虎说清了亓珩能借助砖瓦窃听时,轸蚓对芹铭苑就更没有丝毫好感可言。

小白虎的这些举动,许是能瞒过别人。但亓珩既然能控制芹铭苑的一砖一瓦,小白虎在此地所做所言又怎能瞒得过亓珩?

轸蚓的话,让小白虎愕然一愣,旋即低声说道“我从来不曾打算瞒过亓珩。”

遇到沈陌黎后,小白虎虽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了芹铭苑的规矩。但做这些事时,小白虎却都不曾逾越多亓珩的底线。

混迹在芹铭苑的这些年,小白虎极其清楚哪些事是它可以跨越了规矩而为,不受亓珩任何责罚。而哪些事是仅要它稍不留神触碰了底线,就要被亓珩问罪致死。

眼下,小白虎做的这些事,仅是为了瞒过老妈妈与市集上的人,以免自己逾越规矩而行,造成众人的反感。

似乎是感觉到小白虎话中的艰难,轸蚓的脾性虽变得暴躁刻薄,却也在这个时候沉默。

小白虎与亓珩间的联系千丝万缕,绝非一时半会能够理清。轸蚓虽受白萣情绪影响而便了脾性,却也不是一个蛮横无理的人。

“我们走罢。”感受到小白虎说话间的失落,沈陌黎伸手轻抚了抚小白虎背上细滑的白毛道。

她从未打算让小白虎在自己与亓珩间做选择,也不曾打算让小白虎因为自己而与整座芹铭苑为敌。

小白虎能为她做到现在这般,对沈陌黎来说已然是付出许多。

轻缓的抚触,慢慢的带走小白虎心中的烦躁,让小白虎恢复到往常的欢愉之态。

它抬起头,对沈陌黎道“黎妹子,我就不陪你一起逛百宠会了。一会儿你先从戒指中取出一百芹铭币,到易换处对面的清点阁还清早前欠下的吃喝用度费用。切记,一定不要让许妈妈看见你。”

做了逾越规矩之事后,小白虎不嫌麻烦的不断叮嘱着沈陌黎。

“你放心罢,我知道该怎么做。”见到小白虎这般不放心的模样,沈陌黎轻声应允道。

沈陌黎的答应,这才让小白虎扑通乱跳的心,慢慢恢复了往日心跳的节奏。

在临别之际,似是对初来此地的沈陌黎极不放心,小白虎只是走了两三步就再次回头道“黎妹子,百宠会的尾声会有压轴奇宠竞拍,你可莫要忘了过去。”

若是沈陌黎在那时没有出现,对小白虎来说,它先前做的这一切便都是白费劲之举。

它不想落入别人手中,更不想逆了亓珩的计划。

在与沈陌黎短暂的接触里,小白虎心底已渐渐默认了沈陌黎,在行事上更不曾将沈陌黎当做外人看待。

可若是往后,买下它的人并非沈陌黎,真叫小白虎不知该以怎样的方式自处。

见到小白虎一步三回头的担忧,沈陌黎坚定道“我不会忘的,你安心在压轴奇宠那里等我罢。”

得到了沈陌黎的回头,小白虎这才满心担忧的转头离去。

这次的百宠会上,亓珩着实是花了大手笔。

因提前举办的缘故,原定在百宠会上售卖的奇兽并未如数到齐。为了让百宠会的阵势不输往年,亓珩竟将自己豢养多年的多种奇兽都带了出来,当做百宠会上的商品售卖。

在各式比往年更加稀缺的奇兽面前,各院姑娘可谓饱足了眼瘾。

她们虽来自三国六海的不同地方,但在三国六海内,就算是游遍终生,也诚难见到如今日百宠会上这般多的奇兽存在。

而恰巧这些奇兽,又只有这些姑娘能够买入,这对这些实力了得的女子来说,也绝对算得上是天大的幸事。

要知奇兽认主,在天地间难有一奇兽出现。而她们寻常在三国六海云游之际,所遇的奇兽多半是有主的存在。即使她们强抢,也抢不来有主的奇兽认她们做主人。

可现在,亓珩自动断了与自己圈养的那些奇兽主兽契约,将这些奇兽公然让给这些姑娘,让这些深知奇兽价值的女子怎能不心下生喜?

为了能在百宠会在购置下自己心仪的奇兽,这些女子可谓费劲脑汁。

她们或将自己早前买下的奇**到易换处卖去,以求有更多芹铭币才买新的奇兽,或争先卖去自己劳作的物品,以拼凑自己手中的钱财数量。

在沈陌黎刚到百宠会这一会,百宠会上的奇兽已然抢购一空。

放眼市集当中,每个女子身畔几乎都已跟随着一只独特的奇兽。

她们带着奇兽,穿梭在人群间,看着各个摊贩上的物件,或是给自己置办下一些寻常需要的物件,或是给自己新买下的奇兽添置下物件,欣喜之情近乎展露于每一个女子的脸上。

望着这些女子,坐在高台上的亓珩丝毫不为所动。

今年他腾出诸多奇兽,为的并不是讨得各院女子的欢心,而是为往后的计划做着准备。

他就那般饮着小酒,坐在高台上望着眼下的一切,宛如帝者般俯视众生,丝毫看不出他的喜与悲。

高台下,沈陌黎自偏僻一隅出来后,丝毫不曾做过半点停留,便匆匆往清点阁方向走去。

为了避开许妈妈的视线,在离清点阁还有短暂距离间,沈陌黎骤然祭了妖蟒术,化成一道虚影,极快的闪进清点阁里。

疾速飞身而过之际,卷起一阵轻风,吹拂起两名女子的发丝,让那两个本在一个摊位上挑选着物件的女子不禁将目光看向了清点阁。

第六百二十二章 清点阁(一)

当中一个女子,望着沈陌黎飞驰而过的身影,娇艳的面庞上不禁浮现出一丝不满道:“百宠会不过就这么丁点大小,那人竟还要祭灵力飞奔,莫不是太不把亓公子放在眼里?”

往年百宠会上,各院女子虽修为境界皆不低,但在人潮涌动间却没有人敢冒然祭灵力飞驰。

在芹铭苑的这些年里,让再骄横的女子都学会了收敛锋芒,活得低调。

如沈陌黎这般宛如疾风过境,在往常百宠会并不常见。

听及自己身旁女子的话,另一个眉清眼秀的姑娘却只是淡淡开口:“人各有志,明玫,莫要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别忘了我们此次来百宠会的真正目的。”

受到那名姑娘的指点,名唤明玫的女子这才努了努嘴道:“记得,我当然记得。我们上届百宠会就已制定好那般周密的计划,我又怎可能会忘记?”

说罢,二人便再续挑选自己手间的物件,权当不曾见过沈陌黎一般。

另一侧,沈陌黎以妖蟒术避过许妈妈的视线,走进了清点阁。

仅见清点阁中正面有一个红木柜台,柜台因已有些年岁,而呈现出极多密密麻麻的细缝。柜台后,一位年轻的女子身着一袭素衣,一手扶着一本账单,一手正认真的扣响着自己手间的算盘,想来便是这清点阁中的掌柜。

掌柜的身后,一整排红木雕刻着名字的牌子依次挂在墙上,记载着各院女子的名字及所住的院落位置。

顺着那一排的名字,沈陌黎极快找到了自己所在的院落。

仅是对应院落的牌子上却空空如也,并未没有刻下半个姓氏名字。

见到沈陌黎进来,那名打着算盘的掌柜也不曾停下手中的动作,仅是平淡无比的开口:“叫什么?”

“沈陌黎。”沈陌黎看着柜台中那位面无表情的掌柜,直接答道。

既然来了清点阁,沈陌黎便仅想快些清算完自己缺欠的银两,好离开此地。

然而,听到沈陌黎的回答,那名本是认真敲打着算盘的掌柜却骤然停下了自己手间的动作。

似乎是沈陌黎报上的名字陌生,让她漠然抬首,望了沈陌黎一眼。

沈陌黎陌生的面容,在与掌柜视线交织的一瞬间,让掌柜眉头紧拧,仅是停留片刻就再次低下头继续打着自己的算盘。

清点阁并非寻常人喜欢来的地方,而清点阁的掌柜更不喜迎接任何人。在这些人里,最不受掌柜欢迎的便是除了芹铭苑三十三院外的闲杂人等。

显然,沈陌黎这极为陌生的面孔,丝毫不曾听过的名字,让掌柜很自然的将沈陌黎化归成芹铭苑三十三院以后的人。

在百宠会上人流涌动,有些面容姣好的院外女子参与其中,从来都不是什么稀缺事情。

因此,掌柜对于这个冒然走进清点阁中的沈陌黎,并没有多少好脸色,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想再与沈陌黎多说。

见到掌柜就这样再次陷入沉默之态,沈陌黎上前了几步,这才继续说道:“我是来结算今日欠下的银两的。”

不想,听到沈陌黎的话,那名女子却依旧冷冷的回道:“百宠会上物件的结算不归我管。”

似乎是因为沈陌黎的到来打扰了自己,而语气生冷。

“不,我是来缴交在芹铭苑第三十二院吃喝用度欠下的费用。”面对女子的冷漠,沈陌黎继续耐致说道。

这是沈陌黎在芹铭苑内,第一次看到并非亓珩妾室的年轻女子。

对于眼下这女子,沈陌黎不禁多了丝好奇。

而沈陌黎的答话提及的第三十二院,这才让本不愿多加理会沈陌黎的女子骤然停下了手间的算盘,再次抬头多打量了沈陌黎两眼道:“你随我来。”

说罢,掌柜细致的将手中账本、算盘一应收入柜台下,这才起身领着沈陌黎朝旁处的一间房屋内走去。

出了柜台,沈陌黎这才看清掌柜的周身模样。

素白的衣裙上隐隐绣几只金线缝成的蝴蝶,迈步间竟生动如真,好似随时可能从裙上翻飞而出。掌柜的姑娘容貌妍美,在略显昏暗的屋内竟显得娇小玲珑。

她轻然的凝视着前方,分明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态度,姣好的面容却美得要将人的魂魄都给吸附去的样子。

走在女子的身后,沈陌黎随之便进入到一处并不宽阔的房间内。

房中物件摆放整齐,放眼过去,仅有简简单单的一张小小的木床,一张略带些许岁月痕迹的梳妆台,再没有其它物件。

从屋内的放置,大概可以猜到这应是掌柜平日里短暂休憩的地方。

见到沈陌黎观望着周围,掌柜的姑娘倒也未有多少在意,仅是淡淡开口:“你就是新入住到第三十二院的女子?”

显然,沈陌黎的外表与修为境界,都与掌柜想象中有些许不同。

亓珩纳妾虽从来不挑,但娶妻却唯有白萣一人。

掌柜外貌看上去年轻无比,岁数却也不小。在千年前,更曾亲眼见过白萣,与白萣有些许交情。

在这些年来,众人虽在亓珩面前闭口不谈白萣,但白萣在死后的这些年,却依然是芹铭苑内公认的当家主母。

回想当年的白萣,修为了得,才智超群,容貌更是风华绝代。她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非其他女子刻意模仿所能学来。

那样的女子,令掌柜折服,也让掌柜在千年间,始终都期待着亓珩能再寻到一个相似的女子到芹铭苑做他们的当家主母。

芹铭苑第三十二院,向来不对外开放,也唯有白萣曾有幸在那个院落里住过。

可以说,芹铭苑内所有的人都认定了住在第三十二院里的人,必然会成为亓珩的妻。

沈陌黎是第二个入住芹铭苑第三十二院的女子,自然也就是大家眼里最可能成为亓珩妻子的姑娘。

在沈陌黎来到清点阁前,掌柜的对第三十二院内的女子期望极高,而沈陌黎的到来,显然让掌柜觉得与想象差距极大。

沈陌黎美虽美,可刚踏入神级的境界却着实算不得高。加之沈陌黎以妖蟒术进入清点阁的举动,让掌柜的第一印象里,仅觉得沈陌黎是可轻浮不懂事的姑娘。

这样的女子,又怎能胜任当家主母之位?

第六百二十三章 清点阁(二)

越是思忖,掌柜就越发看沈陌黎不顺眼。

她带着极端的冷漠,等着沈陌黎答话。虽说明知沈陌黎应就是芹铭苑第三十二院中住的姑娘,但掌柜还是希望沈陌黎讨一声饶,说清自己不过是骗掌柜之类的话。

只是,沈陌黎并未如掌柜的愿。不管掌柜怎样给她抛来冷脸,她都只是淡淡的应下一句:“是,麻烦掌柜替我盘算盘算一共需要付多少芹铭币?”

对于芹铭苑入住的潜藏意义,沈陌黎并不知道。

既然亓珩安排她入住第三十二院,她便在那处停留了半日。

这片藏在芹山中的避难所,终归不是沈陌黎打算长久停留的地方,对于其中一切,沈陌黎也一直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

纵然亓珩安排给她的是间破茅房,沈陌黎也不会有多大感想在里头。

听到沈陌黎的肯定回答,掌柜的眼中划过一丝失落,旋即冷若寒霜道:“等着。”

边说话间,掌柜已边从旁侧的梳妆台上取出一本账本来,从中翻开一页道:“午间膳食一份五十芹铭币,院内小歇一日八十芹铭币,秦妈妈督促劳作工钱一日一百芹铭币,劳作金线陶土三百芹铭币,院内物件维护……”

掌柜的望着手中的账本,足足念了十余项收费款项,手间不知从何处取出的小算盘也随之啪嗒啪嗒敲个不停。

不消一会,就在算盘上敲敲打打,算出了沈陌黎今日住在院中欠下的费用,竟有一千八十芹铭币。

这一算,让沈陌黎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当初小白虎直言仅需一百芹铭币交付这一日吃穿用度,为防带的银两不够,沈陌黎还特意取了两百芹铭币带在身上。

可经掌柜这番计算,所需的芹铭币数量着实与小白虎预估的金额相差过多,让沈陌黎一时间犹豫万分,不知是否该打开戒指取芹铭币。

这方寸小屋,若是她打开了戒指,戒指中所有芹铭币便尽数展现在掌柜面前。

虽说这些芹铭币都是小白虎卖去由她亲手塑造的陶瓶所得,但能得到这般数量的芹铭币,还归功于小白虎在许妈妈面前的几分薄面。

沈陌黎深信,她若当着掌柜的面取戒指中的芹铭币,见到这般多的银两,掌柜必当起疑。

而若她不还清这笔银两,想从芹铭苑离开怕会颇多不便。

在来时路上,小白虎便曾说及欠下芹铭币的女子,她们非但要以劳作还清芹铭币,还要每日被安排去往规定的地方劳作。

小白虎虽不知那都是些什么地方,却知那些女子每次回来后都虚弱无比,好像全身精血都被掏空一般。

若是沈陌黎欠下芹铭币,难保在芹铭苑内不会受到同样的待遇。

迟疑间,沈陌黎略蹙眉心道:“掌柜请稍等片刻,我去易换下物件再来还清。”

说罢,沈陌黎一个转身便准备离开,却听掌柜冷情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姑娘,没钱且直说,这般推迟算什么?况且,芹铭苑待新人向来不薄,你若答应我做事,我就给你免去一千芹铭币。”

见沈陌黎转身便要离开,掌柜只将沈陌黎看做要逃避现实,说话间也更加不客气了些。

芹铭苑有规矩,但凡居住院落的第一天,清点阁在清算费用时皆一缕减免一千芹铭币。这本是无需任何条件即可享受的,但掌柜在见到沈陌黎后,便不愿无条件的为沈陌黎减免去那一千芹铭币。

不得不说,若是按芹铭苑的规矩而行,小白虎的计算着实无误。

但眼下掌柜的可以刁难,小白虎的那番算法便也行不通。

听到掌柜依旧冷漠无比的话,沈陌黎回转过身,这才轻启红唇道:“掌柜有何要求,不妨直说。”

在进入这屋子后,沈陌黎便隐隐嗅察到掌柜对自己的敌意。

仅是眼下,对待这等不知缘何而起的敌意,沈陌黎也仅能隐忍以待后续的发展。

“怎么?不敢直接应下?”听到沈陌黎的问话,掌柜却仅是瞟了个白眼道。

有了白萣做对比,令掌柜此时极度不喜见到沈陌黎,更不愿让沈陌黎有机会成为当家主母。

听到沈陌黎的问话,掌柜朝外头一指道:“这院落除了用来举办百宠会,还有其它用途。你去这院落中,替我找到一枚碧天珠,这一千芹铭币就此销账。”

掌柜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在对沈陌黎下达这样的要求前,她便已想象到结局。

“好,敢问碧天珠在何处?”沈陌黎极快的应下话。

这个掌柜口中的碧天珠,沈陌黎前世活了百年时间有不曾听说过。

没有问清大致位置,没有碧天珠的大致模样,即使这院落不大,沈陌黎也极难在较短的时间内寻找到这样一枚珠子。

听及沈陌黎这般问,掌柜只觉得沈陌黎必然上了当,这才再续说道:“我也不知碧天珠遗落在何处,仅是碧天珠通身碧绿,你只要稍微靠近,就能感觉到一股绿叶的清凉自叶中飘漫而出。你放心罢,那珠子并不难找,若不是我经营这清点阁抽不出身,也无须你去寻。”

掌柜大致描绘一番,大有扫去沈陌黎所有担忧的架势。

“好,我这就去寻。”听闻掌柜的话后,沈陌黎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却又无法说清。

她略蹙了蹙眉,就要往外走去,却听掌柜在沈陌黎身后说道:“且慢,你这完成了我的嘱托还欠八十芹铭币。当下我购置物件,恰好缺了这点钱,我看姑娘还是先交了这八十芹铭币再走罢。”

掌柜说得随意,心中的算盘却已打得噼里啪啦响。

她在对沈陌黎计算欠账时,就已经酝酿好心中的诡计。现如今,她也仅等着沈陌黎一步步陷入自己的计谋里,成为亓珩都无法庇护的罪人。

听及要先收下那八十芹铭币,沈陌黎极爽快的从衣袖里挑出了钱袋,将一百芹铭币尽数放在掌柜面前道:“掌柜,这当中有一百芹铭币,全交与你。”

望着了鼓鼓的钱袋,掌柜只觉得自己遇到了个冤大头上钩,竟会主动交与她超过数额的芹铭币。虽说数量不多,却足够她吃喝一顿。

她虽不喜沈陌黎,却不会拒绝到手来的钱币。

思及此,掌柜丝毫不客气的伸手道:“好,姑娘,你人真……”

掌柜话未说完,伸去取钱袋的手却扑了个空。

第六百二十四章 百疑横生

看着即将到手的钱,再次被沈陌黎收了回去,掌柜的脸上宛如被泼了墨般,阴沉得能滴出墨来。

她声音冷冷的道:“姑娘这是何意?”

在芹铭苑的这些年里,掌柜经历的人多了去。除了各院女子,还有众老妈妈,甚至于三十三院外的其他人,都与掌柜打过交道。

可以说,在芹铭苑的日子里,掌柜的说风就是雨,在各种是非面前从来不曾吃过亏。

像沈陌黎如今这等举动,掌柜的也不是第一次见。

欲擒故纵,对掌柜并没有多少吸引力,不过给掌柜徒增些不悦罢了。

现如今,掌柜只想收了沈陌黎的钱,尽早将沈陌黎打发去寻碧天珠。对于沈陌黎的其它打算,她并不想知道。

掌柜的不悦毫不掩饰,沈陌黎却丝毫不加让步道:“这钱交给掌柜的没问题,但陌黎想请掌柜的给我立一张收取八十芹铭币的字据。”

诚然,对于这清点阁的掌柜,沈陌黎始终觉得有些不放心。从掌柜的言行之中,那股无意倾泻而出的敌意令沈陌黎充满了防备。

“这自然没问题。”听到沈陌黎的话,掌柜迅疾的从沈陌黎手中夺过钱袋,便径自到梳妆台上取了纸笔,几笔写下了字据。

“喏,这字据一式两份,签完名后,你便可带走其中一份。”待书写完毕,掌柜起身将毛笔递与沈陌黎道。

钱货两清的字据,掌柜日常书写无数,即使没有任何模板用来参考,她也能流畅无比的写好数据来。

眼下,映入沈陌黎眼中的字据,工井严整,丝毫看不到半点差池在里头。

沈陌黎极快的在两张字据上皆扫过一眼,确定了字据无误后,这才持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为何,这字据虽看不出有何不对的地方,但仅见这字里行间所写的一千零八十芹铭币的欠款,与减免应收的八十芹铭币金额时,沈陌黎总觉得字据中存在着不妥的地方。

可究竟何处不妥,她却说不出来。

见沈陌黎签了字,掌柜也不磨蹭,迅疾的收起其中一张字据,便又开始打发沈陌黎:“这字据我都事先给姑娘立下了,姑娘也要打紧去替我寻来碧天珠才是。”

“那陌黎这就告辞了。”沈陌黎收了字据,走出小屋,再次祭了妖蟒术,避开了许妈妈的视线后才停了下来。

她将自己隐进人群里,这才放缓了脚步来。

在清点阁里,没有多少时间与空间让她去细思奇怪的地方。如今隐没在人群里,沈陌黎将事情前后越加整理,越发觉得奇怪。

“小姑娘,你怎么了?”与沈陌黎常年相处,让轸蚓极快的察觉到沈陌黎的异样而开口问道。

周围人群涌动,加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反倒极好的隐藏起轸蚓的踪迹。

即便过往的人听到轸蚓的声音,因过于嘈杂的环境,也不会过多去留意沈陌黎的陶镯。

“小蚯蚓,你可觉得刚才的那掌柜有些异样?”沈陌黎低声问道。

人群涌动间,她并不想让周围的人过多听及他们的对话。

“你说琴掌柜呐,她做事向来孤傲,你习惯便好。”借着白萣残余的记忆,轸蚓并不觉得清点阁的琴掌柜有何异样。

虽说白萣留下的记忆里,与琴掌柜相关的事情不多。但轸蚓依稀从其中知晓,琴掌柜在白萣的记忆是是个冷面热心之人。

对于沈陌黎的怀疑,轸蚓不以为然。

因此,在早前的清点阁内,轸蚓才会那般安静。因白萣的影响,它信任于琴掌柜的人品。因白萣的记忆,让它从不曾对琴掌柜的一言一行产生过质疑。

只是轸蚓忘了,白萣记忆里的琴掌柜,那样值得信赖的一面也仅表现在白萣面前。在白萣的记忆里,白萣与琴掌柜从来都是单独相处,而不曾见过琴掌柜待他人如何。

听及轸蚓的话,沈陌黎却不曾放下自己心中的疑问道:“你对琴掌柜有所了解?”

轸蚓虽不曾明说,但它之前与亓珩的对话间,也能让沈陌黎隐隐能猜测到,轸蚓不但借由白萣的记忆知道了芹铭苑的事,还掌握了些亓珩丝毫不想让外界知道的事。

此刻,沈陌黎便希望能借由轸蚓,对清点阁的掌柜多做些许了解。

不想,轸蚓却仅是摇了摇头道:“白萣留给我的记忆残缺不全,我仅能依靠她的感觉去判断一个人。虽说我不知琴掌柜与白萣过往如何,但我通过白萣的记忆,也大概猜得到她并不是个坏人。”

“但愿如你所说。”沈陌黎喃喃道。

她虽答应了替清点阁掌柜寻到碧天珠,却并不打算在这一时一刻便去寻找。

一来,百宠会的压轴竞拍不知何时开始,她这一离开,极可能错过了小白虎被竞拍的时刻。二来,在沈陌黎想明白琴掌柜的目的前,她并不打算冒然行动。

琴掌柜虽推脱说那碧天珠是自己不慎丢失,却连个大致的丢失方位都说不清楚。从琴掌柜的表现上看,沈陌黎只觉得当中有诈。

见到沈陌黎的迟疑,轸蚓再续问道:“小姑娘,你现在可是要去寻找碧天珠?”

凭着白萣的记忆,轸蚓对琴掌柜的印象不错,说话间也便稍有偏袒琴掌柜。

听得轸蚓这般说道,沈陌黎仅是淡淡应道:“我们等压轴奇兽竞拍完再去。”

此话一出,不想却迎来身后的一阵嘲笑。

“姐姐,你看那新人,这才来芹铭苑多久,竟想和众姐妹争抢压轴奇兽。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想去凑那个热闹,简直是个笑话!”明玫带着嘲讽笑意的声音,带着刻薄的话语传入了沈陌黎的耳中。

沈陌黎的背影,让明玫极快认出沈陌黎就是适才那个以极快速度奔入清点阁的女子。因早先不不满,让明玫仅听到沈陌黎不知在向何人说出的这句话后,便极其不客气的回怼过去。

虽是长着一张姣好的面容,但此刻的明玫,却也因那般刁难之态,而让人心生厌烦。

她插着纤细的腰,傲慢的上扬着下巴,站在沈陌黎身后,赫然摆出一副河东狮吼的模样。让周边过往的行人,见势都绕开了几步走。

适才她虽听从了自家姐姐不闯祸的建议,而未追上前去寻沈陌黎的麻烦。但此时既然这般不巧的再次遇到,明玫便打算与沈陌黎大干一架,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怒。

第六百二十五章 虎影未见

当初明玫随明悦一起来到芹山,经历九死一生后被亓珩引入芹铭苑。

在芹铭苑冷情的日子里,明玫的性子较往昔虽是收敛了许多,却在一些被激怒的情况下,依旧会展现出自己嚣张跋扈的一面。

江上易改本性难移,大抵说的就是如明玫这般的女子。

而沈陌黎,便那般不恰巧的触碰了明玫这道尖刺。

只是面对那般嘲讽,沈陌黎仅是略微蹙了蹙眉,却不曾多说一句,迈步便往压轴奇兽竞拍的方向走去。

在来到百宠会后,沈陌黎已然对四周做过观察。

百宠市集在早前热闹非凡,但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却逐渐涌向了市集后头一处偌大的房屋内。房屋入口的牌匾上,赫然挂着“奇兽竞拍”字样。

跟着人群,沈陌黎很快进入了房中,随意寻了处位置坐下。

虽说仅有芹铭苑三十三院内的女子才能参加奇兽竞拍,但在这间用于竞拍的屋子内,此刻却挤了不下百人。

众商贩与老妈妈挨挨挤挤的与各院姑娘一起落座在屋内,等待着压轴奇兽竞拍的开始。他们虽没有买下奇兽的资格,但在这难得的百宠会上,有缘见见天下难寻的奇兽,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满足。

单是众人就坐的长条木椅,木椅上的坐垫便已是精贵无比。这是众人寻常在自个儿家里做梦都无法买到的奢华之物。

带着靠背的坐垫,清一色是古雅的玄青。只是轻轻入座,拥有令人足以陷入其中的高度的坐垫,就足以给人包裹其中的舒适,让每一个到此参与的人都在这独特的坐垫中收获一份心满意足。

不管是三十三院中的女子,还是来此贩卖物件的摊主,在这等难得的奢华感受里,哪怕就这般无所事事的停留一日,都是一种享受。

芹铭苑的日子虽不算清苦,但每日的劳作却必不可少。

唯有在百宠会上的这个压轴奇兽竞拍之际,众人才得以忙里抽闲,有这样悠哉度日的休憩时刻。

淡雅的檀木香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在所有人倚靠在各自的位置时,俏皮的窜入众人的鼻尖,给人一缕清爽宜人的感受。

做工精良的镂空雕花窗桕上,投射而来几束阳光带着暖意,将偌大的房间衬得敞亮。

竞拍台上,一架古琴立在角落,充满沧桑的岁月感,却无人抚琴而谈。倒是两名看似本次竞拍的主持,一起站在暗木色的台上,正窃窃私语着什么。

二人后侧,一帘缥缈的纱帘挡住了众人的视线。纱帘上以金线绣制着许多图案,形态

借着纱帘摇曳,众人隐隐可见帘子后头应侧卧着一个男子,正举杯饮酒,醉卧床榻。若是没有猜错,想来那男子便是亓珩无疑。

竞拍台下的左侧,一张硕大的花梨大理石桌案,乍一看可容十来个人入座其边。

桌案上横竖摆着数十方宝砚,五六个以珍贵木材精雕细刻成的特色笔筒。眺望之下,大大小小的毛笔宛如树林一般占据了筒内所有的空间。单从笔上毛端来看,每一支应都选自珍奇兽类的毛发。

桌案的旁侧,一枚仙家汐窑花囊里,插着一簇晶莹若水晶般的白芍。与寻常的白芍不同,这里的白芍花瓣上点缀着闪亮的光芒,像极了白月光般璀璨耀人。

竞拍台右侧,以妖族玄兽特有的汁液漆成的木架上,悬着一枚雕龙刻虎的铜锣,搭配一支精巧的小锤,想来是为了确定最后的竞价特意准备的道具。

似是因亓珩在场,入座间,除了台上的两人之外,在场的其余人皆十分安静,犹恐打扰了亓珩的雅致。

就在这样的安静里,台上的一人听到亓珩的一声唤,便步履匆匆赶入了纱帘之中,耐致听了亓珩几句交代后,又再次匆匆回到台上道:“竞拍开始,本次竞拍仅售一只奇兽,请各位有意愿的姑娘看好喽。”

说罢,主持衣袖一挥,便见五六人抬着一顶金銮流苏轿子从旁侧走来。

一看轿子,本安静无比的周围瞬间热闹了起来。放眼一看,原坐在各自座位中,享受着观看乐趣的众人,此时不知为何,竟窸窸窣窣的细声议论起来。

仅不过因亓珩在场,众人各自将议论声压得极低,犹恐打扰了这屋内的雅静。

沈陌黎坐在其间,便也听到了附近几人的议论。

“往日竞拍会上,奇兽关押在笼中送上台去。这次,怎变成轿子抬来?”

“你看那轿子奢华无比,着实比外界皇亲国戚娶妻所用的轿子还要奢华,想来这次的奇兽珍贵无比呐。”

“也不知是哪种奇兽,能享有这样的待遇?”

“本次百宠会上售卖的寻常奇兽都非同一般,此次竞拍的压轴奇兽必然更加稀有。”

“莫不是数万载才得有一只的上古奇兽?”

“说不定还真是,否则亓公子何必大费周章,定制了这样奢华的轿子去迎那奇兽?”

“亓公子当真大方,有那样的奇兽不收入麾下,还拿来卖给各院姑娘。”

“是啊是啊,也不知哪个院子的姑娘有这福分,能买下亓公子的奇兽。”

“可惜我等都没有买下奇兽的权利……”

“你莫胡说,这话要是被亓公子听到,还不治你的罪!”

几人我一言你一语,刻意将话音压得极低的议论着。分不清哪句是谁人所说,但从几人的话语中,沈陌黎依稀能得到些过往百宠会竞拍的听闻,还能断定这几人必然不是三十三院中居住的女子。

只不过眼下对那奇兽拥有金轿待遇,沈陌黎并未有多少意外。

小白虎原先就是亓珩身畔的红人,虽被亓珩强制拉来做压轴奇兽竞卖,待遇也绝不可能同往常那些奇兽那般。

就是小白虎愿意让自己如往常的压轴奇兽那般,被关进笼子带上竞拍台。芹铭苑中的人,怕也不敢将小白虎塞入铁笼当中。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轿子被小心翼翼的抬上了竞拍台,主持这才恭敬有礼的将轿帘掀开,对台下众人道:“本次竞拍的奇兽乃纯阳圣兽——荀浩虎。”

第六百二十六章 奇兽无踪

随着主持的话,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了轿帘之后,皆急心盼着见到荀浩虎的真容。

小白虎平日并不曾向众人提及过“荀浩虎”一类的字眼,也不曾让芹铭苑内除了亓珩外的哪个人,知道自己是荀浩虎幼崽。

它横行霸道在芹铭苑中,从来都是以“虎主子”的名号示人。

就算是主持公布了竞拍奇兽是“荀浩虎”,众人也难以将荀浩虎与小白虎挂钩。

毕竟,身为亓珩身旁的红人,没有人会想到亓珩会将小白虎也拿来当做一件商品进行竞拍。

听及“荀浩虎”一名,众人虽未见到荀浩虎的身影,但在识海里早已想象出一只高大凶猛,身披无数火焰的虎身圣兽。它踏火前行,目光如缀烈日,就算是寻常的一声吼,都能带着无尽火焰。

这是多数人想象中,纯阳圣兽该有的样子。

似是想肯定着自己的想法,让众人在一时之间急急想见到荀浩虎的身影。

然而,出乎意外的是,主持掀起的轿帘后面空空如也,哪有半点荀浩虎的身影?

现场的议论,在这一瞬间再次此起彼伏。

似是感受到现场的不对劲,主持原是看向众人的双眼,即刻转移到轿帘后头。

全然无一兽影的轿子,让主持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迅疾的往台后纱帘的方向瞥了一眼,见亓珩毫无反应,这才整个人钻入轿子中,边寻找边轻声喊着小白虎。

可是,不管如何呼唤,轿中回复主持的皆是空空荡荡的空气。别说小白虎,就连半根虎毛,主持都未曾找到。

“虎主子?虎主子?”主持在轿中焦急的呼唤着。

在百宠会竞拍开始前,便有人与主持通气过,让主持知晓本次竞拍的奇兽是小白虎。

对于亓珩的这等决定,主持虽表现出十分的诧异,却还是在诧异中勉强接受。

早前他之所以在掀开轿帘时,不愿多看轿中一眼,便是不敢在这等场合正面面对小白虎。

虽说是即将卖与三十三院女子的奇兽,但小白虎终归是主持眼中的“虎主子”,就算小白虎的主人更换了人,在芹铭苑内的地位也很难有所撼动。

可是,主持没有想到,小白虎竟会在此时玩一出失踪的戏码,让他一顿好找。

听着主持在轿内的呼唤,坐在靠前位置上的人率先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而纷纷议论起来:“这次竞拍的奇兽,莫不是虎主子?”

这些离主持较近的人,几乎在一瞬间反应过来。

一排传一排,众多的议论,让在场所有人很快知道了眼下发生何事。

面对小白虎即将被当做压轴奇兽拍卖,众人反应不一,更有一二住在三十三院中的女子,对早先于百宠会上买下其它奇兽的举动懊悔不已,而偷偷离开了这屋子。

便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道软萌的声音自竞拍台一侧响起:“别瞎找啦,那轿子也就那么点地儿,至于那般寻找么?虎主子我在这呢!”

顺着声音,众人往旁处一看,只见小白虎迈着悠哉悠哉矗在门口,正看着急得满头大汗的主持。

“哎哟,我的虎祖宗,你原来在这呢。快快台上请!”见到小白虎,主持匆忙从轿子中赶了出去,对着小白虎一副谄媚言笑道。

诚然,小白虎能出现在这处,对主持来说已是天大的恩怨。

要知小白虎在芹铭苑内天不怕地不怕,即使是亓珩,小白虎在众人面前也多半不曾表现出半点怯意。

面对这样蛮不讲理的小白虎,在适才寻找间,主持着实担忧小白虎一个不高兴,直接玩起了失踪。

若是放在平时,小白虎闹下脾气,玩玩失踪,主持绝对不敢多说一个“不”字。

可眼下的百宠会压轴奇宠竞拍,却与往常不同。

若是小白虎当真胡闹不肯来,不单是主持,就连在场几名负责抬轿子的执事都要一同被问罪处死。

小白虎的这番出现,便等同于救下了主持几人。这等近似救命恩情,让主持怎能不感激涕零。

连带着主持,适才几个抬了轿子慌忙推到一侧的执事,在察觉到自己抬了一樽空轿后,早已近乎石化在了旁侧。

轿内的奇兽消失,他们自然明了意味着什么。

眼下见到小白虎出现在面前,他们便宛如看到自己即将失去的命又再次失而复得。欢喜之情,无一不展现在执事脸上。

见到主持那般殷勤,几名执事也丝毫不敢亵慢,纷纷迎到小白虎跟前,恭维着等候小白虎往台上走去。

若是放在其它奇兽上,遇到逃走这等罪无可赦的事,这些执事见了小白虎,怕是要连绑带揍,将小白虎强行抓进铁笼带到台上。

可小白虎是亓珩身旁的红人,他们连将小白虎绑起来的心思都不敢有,更别说把小白虎装进铁笼当中。

在芹铭苑混迹多年,虽到了这等要被拉到台上竞拍的地步,小白虎的威严在芹铭苑中依旧无人可以替代。

听闻本次压轴奇兽乃是小白虎时,一干主持执事也不曾将它当真,只将这次的竞拍当做亓珩与小白虎怄气而出的戏。

毕竟,这小小芹铭苑里,不管小白虎被买卖到谁人手中,它依旧在芹铭苑,依旧可以天南海北四处瞎逛,无论对小白虎还是亓珩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改变。而这,就是主持与执事们对这次竞拍的理解。

正因为这份理解,让主持与执事们丝毫不敢怠慢小白虎。

芹铭苑中,无论哪一只奇兽,甚至于人,地位可与小白虎相提并论。

亓珩虽说才是芹铭苑的主人,但亓珩鲜少露面。这往日里,芹铭苑大大小小的事,基本都是由小白虎自行定夺。

而对小白虎处理的所有事情,亓珩都从不曾多加任何干涉。

那等容忍小白虎随意定夺之态,让芹铭苑众人,哪怕到了小白虎即将被竞拍之际,也丝毫不敢对小白虎有半点造次之举。

山水轮流转,这万一待小白虎过于冷血,小白虎日后再次成为亓珩面前的红人,主持与执事只觉得自己也要跟着遭殃。

第六百二十七章 虎威使然

见到一干围拢到自己身旁,小白虎却并不在意。它伸了伸懒腰,一副慵懒无比的模样道:“这路走得太久了,腰骨都不舒坦了。”

说罢,仅见主持俯下身,就是要为小白虎捶背的动作道:“都是这些执事不懂事,也未等虎主子上了轿子,就那般大意的抬轿走人,让虎主子累到。虎主子,我这就为你捶捶背。”

此话一出,旁地的几名执事,当真心中叫苦连天。

早前得知本次百宠会上,要竞拍的奇兽竟是小白虎时,他们丝毫不敢怠慢。一听亓珩安排了轿子,他们便匆匆抬了轿子满天地的寻找小白虎,亲眼见到小白虎进了轿子这才起轿来此。

这些执事做梦也未想到,小白虎竟有那等本事,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骤然失踪,让他们险些都要被亓珩问罪夺命。

只是几位执事虽觉得委屈,却也不敢直接将心中的苦楚说明白。

小白虎要被竞拍,亓珩还特地准备了那顶比人族王国将相家乘坐的轿子更为奢华的金轿,就足以说明小白虎在亓珩心底的位置并不曾减少。

看着那奢华的轿子,哪怕没人向几位执事提醒,他们也大致能猜到小白虎对亓珩的重要,这使他们在做事间更显得小心翼翼。

几位执事与主持,虽说平日都是住在三十三院外的人。但经过历届百宠会,对三十三院内的情况却并不陌生。

他们与小白虎接触甚少,听闻的小白虎传闻却不算少。加上小白虎在历届百宠会上的叱咤风云,让这些执事更加不敢做出半点过分之举,去得罪了小白虎。

要知小白虎的地位在芹铭苑内不曾被撼动,他们几句反驳,指不定就是往后让自己命丧九泉的祸根。

在芹铭苑内的日子虽算不上极乐,却也算不上苦。他们好不容易摆脱了困境在芹铭苑中得以生活,享受一番天伦之乐,在此刻更不想平白无故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芹铭苑就似一道染缸,将这些在芹铭苑中的人逐一改变,磨平了在芹铭苑内居住者内心所有过于激进的锋芒。

想要安得一世,几位执事便愿意忍下一时。

他们好不容易成为百宠会压轴竞拍的执事,得一份高额工钱,眼下更不想出任何差池。

往常的百宠会上,他们身为执事,虽要经历被凶猛奇兽夺走性命的凶险,但所做之事皆极为简单。

无论用上何种办法,他们仅要将奇兽关押铁笼,让这些奇兽再无法有任何造次,便得以完成任务。

可偏偏这一次,小白虎是他们押不得,打不得的主。他们没有主持那般八面玲珑,也仅好恭恭敬敬,赔笑着等小白虎往台上走去。

而见到主持过于热情的拳头,就要轻柔的落在自己的背上,小白虎却充满了嫌弃往旁处避了避。

主持虽说也是芹铭苑内的人,但平日与小白虎接触极少,并不如三十三院内的女子和老妈妈那般了解小白虎,自然也不清楚小白虎不喜外人接近自己。

就算往日小白虎与三十三院内的女子打得热情交通,也没有哪个姑娘敢同早前沈陌黎那般,轻抚小白虎身上的虎毛。

这并不是众女子不喜小白虎,而是小白虎平日里刻意拉开的距离,让这些女子无一敢跨过雷池,接近小白虎半分。

见到主持那般热情,小白虎只是冷冷的瞟了个白眼道:“你手太粗糙,我不喜。”

在芹铭苑内,这才是小白虎一贯的作风。

它可以胡搅蛮缠,可以全不讲理,却没有人敢质疑它半句。

听及小白虎的话,主持听在半空的手匆匆收回,仅是尴尬的笑一笑,便跟着开始迈步往前走的小白虎,朝台上走去。

只要小白虎走上竞拍台,对眼下的主持来说,哪怕被拒绝再多次,他也认了。

一群执事,望着小白虎嫌脏的脚步,更是一下了然,匆匆从旁处取来一卷地毯,在小白虎的前路上尽数铺上柔软无比的地毯,站在地毯两侧恭敬的等待小白虎走过。

“尔等倒是懂事。”看着蚕丝纺织而成的地毯,小白虎这才随口夸了一句。

在这个它自有意识就生活的地方,小白虎也忘记从何时起,自己有了这般大的权利。

虽说它在芹铭苑里的骄纵皆得益于亓珩,但小白虎却不曾真正的恃宠而骄。

它的娇惯模样下,是它对芹铭苑众人的松严有度的管理。

虽说小白虎总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但诚然说,小白虎走到何地,见到小白虎之人皆不敢有任何越矩之事。

平日里,也有个别些三十三院的女子,仗着自己是亓珩妾室身份,试图挑战过小白虎的底线。小白虎那幅奶萌模样,在那些刚进入芹铭苑的女子看来,着实是毫无威胁的存在。

仅是但凡见过小白虎发怒治罪于人的模样者,便再不敢在小白虎面前胡来。

可以说,这看上去没有多少威胁的小白虎,因是荀浩虎的关系,即便平日鲜少修炼,展现出的幻术实力却一点不比各院那些修为极佳的女子差。

恰恰相反,小白虎的幻术,足以让一个意志坚韧的人都沉迷其中,长久不能自拔。

借着幻术,小白虎在芹铭苑内没做过惩治他人之事。这也使小白虎在各院之间,有着令众女子又爱又恨的魅力。

这些年来,亓珩潜心于自己的事里,倒是小白虎对芹铭苑内的各项事务颇为用心。

它时而骄,时而严,时而又是一副奶萌模样。借着随时可随意变化的表情、情绪,小白虎可以说在芹铭苑内畅通无阻,管令四方。

眼下,对于小白虎的刻意刁难,亓珩仅是倚在帘子后面饮酒,丝毫没有半句责怪。

这般在亓珩眼皮底下的胡作非为,也让众人更加肯定了这次的压轴竞拍,怕只是亓珩与小白虎闹了脾气,而举办的一场闹剧。

小白虎就这般大摇大摆的从竞拍台一侧走了上来,似乎不将众人惊诧的目光放在眼底。

台上,一名执事早已为小白虎备好一张以貂皮制作的大椅,等待着小白虎入座其中。

小白虎的骄,是亓珩宠出来的。

在亓珩面前,众人更不敢亏待了小白虎。

而霸气走至台上,一屁股坐入椅中的小白虎,也丝毫不与众人客气。

它倚着大椅,朝周围看了圈道:“怎没有琼瑶佳酿?”

第六百二十九章 百宠竞拍(二)

虽说这样的境况下,小白虎着实应该拖延举行竞拍,但亓珩在后,又容不得它这般做。

小白虎不知道的是,在沈陌黎入座之后,亓珩便可以在沈陌黎周围下了结界,让小白虎无论如何找,都不可能看到沈陌黎的身影。

在结界下,沈陌黎就像凭空消失去的一般,即便她身在座位当中,却也没人能见到她。

适才从外潜回的姑娘,便是在结界的作用下,而仅看到了沈陌黎所在的座椅。

她悄声绕过人群,走至沈陌黎跟前,蹙着眉道:“这座椅可是坏了?怎塌陷得如此严重?”

听及那女子的话,沈陌黎身畔的两名老妈妈,顺着女子的视线看向了沈陌黎所在的位置。目光所及,竟是座位塌扁之态,不禁往后排让了让,陪着笑脸对女子道:“白姑娘,你若不嫌弃,先坐我这位置罢。”

在芹铭苑内,各位老妈妈的位置不低,却也在对待各院女子时恭恭敬敬。

见到老妈妈让出的座位,那位被称为白姑娘的女子,虽因座位之前为老妈妈坐过而不满,但眼下坐席拥挤,也没有多少可供女子选择的。

比起后排,老妈妈让出的座位着实更好些,不仅能清楚的看到台上的一举一动,面前还恰好有一排清泉流过。

流水乘着些金樽玉液,流过整排座位,供来宾饮用,这是后排所没有的待遇。

思及此,虽是不情愿,女子还是落座了老妈妈适才的位置。

这般怪异的情境,一点不落的展现在沈陌黎眼里,不禁让沈陌黎心头生出一丝古怪。

她明明坐在这,周边的人却好似都看不到自己般。

为了确定心中的疑问,沈陌黎轻碰了碰旁边的白姑娘,却见对方极不耐烦的摆了摆身子道:“这座位既然让给了我,就没有收回的理。竞拍即将开始,你可莫妨碍我竞得奇兽。”

虽说小白虎坐在台上,但因女子晚到的缘故,并不知此次所拍的奇兽便是小白虎。她仅是眺望着竞拍台,急急地寻找着荀浩虎所在。

见到白姑娘那般不耐烦,沈陌黎摇了摇头,旋即看向周边。

小白虎早前虽有说过,亓珩打算让沈陌黎在百宠竞拍上买下小白虎。

但经过之前的种种,沈陌黎极难保证亓珩是否改变了主意。

若是自己真成为周围无人看得到的存在,她又如何能在竞拍会上顺利买下小白虎?

带着极端的不确定,沈陌黎挥了挥衣袖,挡在旁边人眼前。却见被挡之人的目光丝毫没有因此而产生挪移变化,而依旧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台上。

时至此刻,沈陌黎心中的疑问更多了一份。

她骤然起身,走出观众坐席,朝着竞拍台一侧走去。

纱帘之后,亓珩饮着小酒,就那般淡然的望着沈陌黎。

虽说他已然决定将小白虎“卖”给沈陌黎,但未探清沈陌黎虚实前,他并不打算冒然让小白虎跟随沈陌黎进入芹山中。

沈陌黎对他的计划至关重要不假,但小白虎在亓珩的地位却也极为重要。

平日里,亓珩虽不曾向任何人言明过小白虎在芹铭苑的位置,但小白虎能在芹铭苑那般放纵而为,已然说明亓珩对小白虎的在意。

也正因那份在意,才让亓珩在千年前抹杀了白萣,也未对意外见到一切的小白虎下手。

可以说,小白虎在亓珩心中的分量,早已超过了亓珩对心爱女子的挚爱,成为亓珩生命中的不可缺失。

即使因小白虎做错了事,让亓珩心中恼火。但在恼火中,亓珩却从不曾因愤怒而治罪小白虎。

芹山中凶险遍布,在没有确定沈陌黎拥有足够才智护得小白虎安好的情况下,亓珩宁愿改变计划也不会让小白虎冒然进入芹山中。

对于亓珩的这番苦心,小白虎并未体会到。

它仅是抱定了走入芹山的决心,而惊慌的在人群中找着沈陌黎的踪迹。它信任沈陌黎,但在此刻不见沈陌黎踪影的境况下,又毫无掩饰的展现出惊慌一面。

只是在芹铭苑所有人的面前,即使小白虎心间早已不淡定,言行上却丝毫不显慌乱。这是小白虎在芹铭苑内练就的生存技巧,也是亓珩欣赏小白虎的地方。

虽说亓珩鲜少过问芹铭苑内的事务,但小白虎的所为,亓珩却清楚得很。

借着与芹铭苑一砖一瓦的联系,亓珩清晰的知道小白虎的日常动向,更知小白虎在看似骄纵傲慢的一举一动下,皆带着管理芹铭苑的用心良苦。

小白虎管理这三十三院事务的方式与寻常人不同,它的神情可谓包罗七十二变,令人琢磨不透。

许多时候,人们眼里的小白虎憨态可掬,可就是这样一个奶萌十足的小白虎,却让芹铭苑上下无人不惧。

这等畏惧,并非见到小白虎才做些表面之态,而是将小白虎传递的规矩融入识海,落实到劳作的日常。

亓珩虽从不曾表达过,但他心中着实肯定着小白虎将芹铭苑上下治理得井井有条。

可以说,有小白虎在,芹铭苑在亓珩眼中才有人烟味,才有家的气息。

当初将小白虎掳来芹铭苑,亓珩本不打算让小白虎参与芹铭苑的任何事务。

但亓珩意外的是,小白虎乃天生的管理之才,非但让三十三院内各女子抹去锋芒,安心住在各自院落之中,还能将自己的管理之才延伸到三十三院外的邪溢部落。

虽说因当年白萣被亓珩手刃而亡的缘故,小白虎并不曾亲自到过邪溢部落,但这并不代表着小白虎对邪溢部落不管不顾。

在这些年里,虽然小白虎不曾在亓珩面前提起过,亓珩却知道小白虎一直从老妈妈口中了解着邪溢部落的情况,协助邪溢族族长维持着部落内的有序。

许多邪溢族族长解决不了的事,到了小白虎这里,便成了三言两语即可解决的事。

小白虎或纯真、或威严、或善良、或绝情,万变的手段与雷厉风行的作风着实让芹铭苑内外都呈现出一副欣欣向荣之态。

若不是芹铭苑外还有数量庞大的邪溢族人,亓珩在许多时候,当真想在这样一副安然之象中,安逸到老。

第六百二十八章 荀浩竞赛

此话一出,惊得几名执事险些跪地求饶。

往常的百宠会上,自然会有老妈妈为亓珩与小白虎备好好酒美食,供亓珩与小白虎享用。

只是这一届的百宠会上,小白虎是作为压轴奇兽出现,准备膳食的老妈妈,自然没有准备小白虎的酒食。

眼下,负责准备膳食的老妈妈早已离开。让这些执事去寻找膳食,着实是难为了他们。

就在这时,却听亓珩的声音自帘中传来:“拿去。”

一壶好酒,当真在亓珩灵力托呈下穿过纱帘,递到了小白虎手中。

接过酒,小白虎眸中有意味不明的光闪过,又极快在众人未发觉之际恢复了常态。

它以虎爪,将酒盖掀开,饮下几口后才再续自顾自的说道:“亓珩呐,你小子给我安排轿子也太不走心了。轿中尽是污秽之气,叫我怎能呆得住?还是自己漫步而来,舒坦又愉快。”

虽说小白虎私底下畏惧亓珩,但在众人面前,小白虎始终都是那般不与亓珩分高低位置的状态。

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在众人面前,与亓珩说话毫不客气的小白虎,在与亓珩单独的日子里,会对亓珩畏惧万分。

早前在沈陌黎院中,小白虎怯怯之态,在眼下再看不见踪迹。

众人眼里,他们看到的只有小白虎的胡作非为,却仅有台下的沈陌黎,读出了小白虎此时心中的苦涩。

坐在台上,就是要被竞拍的对象,即使小白虎是受芹铭苑众人敬畏的奇兽,有不曾改变它即将要被作为物品售卖的命运。

虽说小白虎眼下表现出的都是刁难挑剔,可从小白虎的举动中,沈陌黎却看出了小白虎想让亓珩关注自己的心。

居住芹铭苑这些年,小白虎能有高于其它奇兽的地位,不仅要依靠小白虎本身的实力,更要依靠亓珩对小白虎的支持。

若是亓珩将小白虎踩到地底,纵然小白虎有一身幻术本事,在芹铭苑中也将什么都不是。

在众人面前,小白虎依旧按着往常的称呼,调侃着亓珩。好似先前与亓珩间的尴尬与不愉快,都从不曾发生过。

可在沈陌黎眼里,此时的小白虎却仅是一只孤苦无助的幼崽。

它刻意的骄纵,只为让自己能够更加肯定,自己在亓珩心中依旧有着一席之地。

感受到沈陌黎无意握紧的拳头,轸蚓的话自陶镯中传来:“你同情它?”

于人世间活了万年,轸蚓对人心的揣摩并不算差。只是从沈陌黎的动作,及小白虎的表现,轸蚓便隐隐猜得沈陌黎的心思。

只是,眼下芹铭苑内众人荟聚,沈陌黎纵然有所想法,也必然不能有所行动。

在众目睽睽下夺走小白虎,不但会引起众怒,还会给沈陌黎引来杀身之祸。

届时,无需亓珩出手,芹铭苑三十三院中的那些女子一起出手,就足以抹杀了沈陌黎。

小白虎精贵,是三十三院女子用来接近亓珩的最佳路径。

进入芹铭苑,这些女子虽都是迫不得已。但在芹铭苑内这些年,院中女子并非皆无想法。

她们孤身一人,也渴盼着一份受人关心。

那种有名无实的妾位,让这些女子心虚,唯恐哪一日亓珩一个不高兴,就将她们重新推入万劫不复的芹山中。

而在那种惶惶不可终日里,更让当中的一些女子起了别的心思,开始窥视起亓珩的妻位。

白萣的传闻,虽是众人不敢在亓珩面前提起的事。但在芹铭苑各院,却不曾减少过议论。

各院来往间的老妈妈,就是消息传递的最好方式。

当年白萣死得蹊跷,但亓珩对白萣生前的宠爱却是众老妈妈有目共睹的。

她们不知白萣生前经历过的那些事,只是将亓珩对白萣的宠爱,化成故事讲与各院女子听。

在那些被美化的故事间,各院间免不了有些女子对亓珩心生向往。

芹铭苑三十三院,此时居住的女子二十人不到。但三个女人一台戏,十多名女子便足以组成若干的人生场景。

她们在见到竞拍奇兽乃是小白虎后,可谓各怀心思。

仅是此次百宠会的奇兽都过于稀缺,让各女子手中几近都新入了一头奇兽。因买入奇兽而花去的芹铭币,势必比平日要高出许多。

眼下,这些女子虽有心想得到小白虎,却也没有那自信得到。

在小白虎倚在大椅上畅快饮酒之际,适才匆匆踱步而出的女子,也在此刻悄声潜了回来。

她们并不知小白虎就是荀浩虎,仅是在听得竞拍奇兽是荀浩虎时,便争先去了易换处,试图用自己方才买下的奇兽兑换芹铭币,在争夺压轴奇兽。

仅是没想到,今年百宠会的规矩竟被改去,但凡本次百宠会买入的奇兽,在本次百宠会结束前都不得到易换处换得芹铭币。

这也让各院的女子,即使心生后悔想退了自己手间的奇兽,以求买入压轴奇兽,却也变得不可能。

压轴奇兽竞拍上的热闹,亓珩倚在纱帘之后看得清楚。他目及之处,众人百态,那等万变的情绪亓珩却似乎早已猜到。

他眼见着这一切的发生,却丝毫不在意。

对于他而言,芹铭苑中的这些外来女子,不过是他完成计划的几枚棋子。既是要牺牲的棋子,不管对方是喜是悲,也便与他没有多少关联。

而小白虎,对于芹铭苑三十三院的女子更加没有多少关注。

在之后的日子,它就要离开芹铭苑。不管芹铭苑各院女子原来如何,在往后的日子里,终归与它再没有多少关联。

此刻,小白虎面上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目光却流转在人群中,寻找着沈陌黎的身影。

见小白虎终于未再提出其它的要求,主持这才小心翼翼道:“虎主子,那我们现在可否开始竞拍?”

这番问话着实奇怪,无疑是在问小白虎是否可以开始卖掉自己。若不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听及这样的问话,着实会让人觉得心里不舒坦。

但对于小白虎,主持又觉得未征得小白虎的同意便开始竞拍,着实是对小白虎的不尊重。

“可。”小白虎瞥了主持一眼,冷冷应道。

人群里,它寻了很久,也未寻找到沈陌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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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 邪溢部落(修)

面对没有沈陌黎的人潮涌动,小白虎虽不愿就此举行竞拍,但亓珩就倚坐在它身后的帘子中,让小白虎虽不愿意,却不得不违心应下主持的话。

虽常年与亓珩相伴,但小白虎着实没有想到在沈陌黎入座之后,亓珩便亲手在沈陌黎周围下了结界。

结界拥有隐藏沈陌黎之力,让此时的沈陌黎仅能被亓珩所见。

这是亓珩为抗衡小白虎的幻术,意外寻到的一门绝技。

他心中虽喜小白虎,却也忍不住对小白虎留了一手防范。在与小白虎共处的这些年里,从不懈怠于自己的修为提炼。

布下结界后,沈陌黎就像凭空消失,骤然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即便她依旧在座位当中,但周围的人却一点也察觉不到沈陌黎的所在。

巧在这时,早前想将自己手头奇兽卖来换钱的女子,被许妈妈拒绝后,灰溜溜的从外面潜回。

原先的好位置,自然不会在女子走后留下。

她便在重归这屋子之际,悄声绕过人群,走至沈陌黎跟前,蹙着眉问向周边的老妈妈道:“这座椅可是坏了?怎塌陷得如此严重?”

听及那女子的话,沈陌黎身畔立马有两名老妈妈急急反应过来,顺着女子的视线看向了沈陌黎所在的位置。

当真看到沈陌黎所在的座位空无一人,又呈塌扁之态,两位老妈妈不禁争着起身,皆往后排让了让道:“白姑娘,你若不嫌弃,先坐我这位置罢。”

在芹铭苑内,各位老妈妈的位置不低,却从不曾忘记自己的位置。

主仆有分,这些女子虽不得宠,老妈妈们却不曾亏待过他们。

见到老妈妈让出的座位,那位被称为白姑娘的女子,虽因座位之前为老妈妈坐过而不满,但眼下坐席拥挤,也没有多少可供女子选择的。

比起后排,老妈妈让出的座位着实更好些,不仅能清楚的看到台上的一举一动,面前还恰好有一排清泉流过。

流水乘着些金樽玉液,流过整排座位,供来宾饮用,这是后排所没有的待遇。

思及此,虽是不情愿,女子还是落座了老妈妈适才的位置。

这般怪异的情境,一点不落的展现在沈陌黎眼里,不禁让沈陌黎心头生出一丝古怪。

她明明坐在这,周边的人却好似都看不到自己般。

为了确定心中的疑问,沈陌黎轻碰了碰旁边的白姑娘,却见对方极不耐烦的摆了摆身子道:“这座位既然让给了我,就没有收回的理。竞拍即将开始,你可莫妨碍我竞得奇兽。”

虽说小白虎坐在台上,但因女子晚到的缘故,并不知此次所拍的奇兽便是小白虎。她仅是眺望着竞拍台,急急地寻找着荀浩虎所在。

见到白姑娘那般不耐烦,沈陌黎摇了摇头,旋即看向周边。

小白虎早前虽有说过,亓珩打算让沈陌黎在百宠竞拍上买下小白虎。

但经过之前的种种,沈陌黎极难保证亓珩是否改变了主意。

若是自己真成为周围无人看得到的存在,她又如何能在竞拍会上顺利买下小白虎?

思及此,沈陌黎骤然起身,自旁地一一穿过。所过之处,受沈陌黎遮挡住视线之人,尽数没有被挡住视线的反应。

他们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台上,眼睛丝毫没有眨过半刻。

时至此刻,沈陌黎已基本可以确定,亓珩必然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她的目光在移行间,往纱帘之后望去,在一瞬间与饮着小酒的亓珩对视。

亓珩若隐若现的目光里,却藏着太多小白虎读不懂的内容。

虽说他已然决定将小白虎“卖”给沈陌黎,但未探清沈陌黎虚实前,他并不打算冒然让小白虎跟随沈陌黎进入芹山中。

平日里,亓珩虽不曾向任何人言明过小白虎在芹铭苑的位置,但小白虎能在芹铭苑那般放纵而为,已然说明亓珩对小白虎的在意。

也正因那份在意,才让亓珩在千年前几乎没有过多思考就抹杀了白萣,却在见到意外碰到一切的小白虎时,迟迟不忍下手。

可以说,小白虎在亓珩心中的分量,早已超过了亓珩对心爱女子的挚爱,成为亓珩生命中的不可缺失。

即使因小白虎做错了事,让亓珩心中恼火,但也从不曾想过因此就治罪小白虎。

芹山中凶险遍布,在没有确定沈陌黎有足够能力护得小白虎安好的情况下,亓珩宁愿改变自己苦心筹谋许久的计划,也不让小白虎面临生命之危。

与亓珩对小白虎的在意相似,小白虎在亓珩的指令下早已抱定闯荡芹山的决心。

时至今日,它对沈陌黎的放心,皆是因为亓珩。

它与亓珩相生相伴,早将芹铭苑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虽说小白虎管理这三十三院事务的方式与寻常人不同,它的神情可谓包罗七十二变,令人琢磨不透。

许多时候,人们眼里的小白虎憨态可掬,好像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熟悉小白虎的人,却几近人人对小白虎带着由心而发的畏惧。

这等畏惧,是小白虎即使不在,他们也绝不会逆了小白虎的意去做事。

亓珩虽从不曾表达过,但他心中着实肯定着小白虎将芹铭苑上下治理有序。

可以说,有小白虎在,芹铭苑在亓珩眼中才有人烟味,才是充满暖意的地方。

芹山无情,能拥有一份情谊,无关风花雪月,无关利益,对亓珩来说诚是难得。

当初将小白虎掳来芹铭苑,亓珩本不打算让小白虎参与芹铭苑的任何事务。

但亓珩意外的是,小白虎乃天生的管理之才,非但让三十三院内各女子抹去锋芒,安心住在各自院落之中,还能将自己的管理之才延伸到三十三院外的邪溢部落。

当年因亲眼见到白萣被亓珩手刃而亡的缘故,让小白虎这些年并不曾现身过邪溢部落。

但在处理芹铭苑日常时,小白虎还是越矩而行,统管了邪溢部落。

因恐亓珩治罪,小白虎并不曾在亓珩面前提起过这事。但亓珩却知道,小白虎借助老妈妈们的流动,将自己的管治延伸到邪溢部落。

甚至于小白虎还凭借着隔空结交,与部落族长交好,成为族长处理大小事宜最后的询问者。

许多邪溢族族长解决不了的事,到了小白虎这里,便成了三言两语即可解决的事。

小白虎万变的手段与雷厉风行的作风,让芹铭苑内外常年呈现出一副欣欣向荣之态。

这般繁荣之景,甚至一度让亓珩心中产生不真实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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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群妾竞价

若不是芹山中还有极多处于混沌之态的邪溢族人,在小白虎为亓珩精心管理的芹铭苑中,亓珩真想就这般安逸到老。

有平和的日子,谁又会想去冒险?

所有的冒险,不过是为生活所逼。

亓珩就是那个在自己身份之位间,不愿低头的人。

虽说要如他理想中那般,将邪溢族人尽数拉离火海乃是极难的事。但在亓珩意外知得自己血液里,有一半流淌着邪溢族的血脉之际,亓珩便放下了犹疑。

那份来源同样血脉的责任,让亓珩在佯装死后,从来不曾有一刻放弃过要将邪溢族人拉离生死不复的火海之举。

现如今,亓珩在艰难之中好不容易寻找到一个助芹山内所有邪溢族脱离苦海的方法,他又怎会甘愿在这个时刻放弃了心中追求数千年的愿?

带着对往事的回想,让亓珩若苍鹰盯视猎物般,双眸紧盯着沈陌黎。

不管是小白虎还是沈陌黎,比亓珩带到此处都是因某种目的。

在往常的接触中,亓珩虽渐渐放弃要取走小白虎性命的想法,甚至不愿见到小白虎落入危险之境。但在邪溢族的安危面前,亓珩还是要在确定沈陌黎得以护得小白虎安好的情况下,将二人一同送入芹山之中。

荀浩虎的幻术天下无双,想要以幻术瞒过小白虎并不是易事。

好在亓珩早有准备,在将沈陌黎纳入自己的计划前,早早就修习过瞒天幻术。

瞒天幻术虽不算极为精湛的幻术,但该幻术却对于幻术极为精湛者有着极特别的作用。可以说,幻术越是高强,就越无法在瞒天幻术中识破幻象。

小白虎平日的多数时间虽荒废了修炼,但凭借荀浩虎天生对幻术的领悟力,眼下的幻术实力却也不低。

因自身的幻术精湛,让小白虎此刻反倒受到瞒天幻术的限制。

在场,并非所有人都未识破加在沈陌黎的幻术结界,仅是芹铭苑内规矩繁多,纵然有人看出了结界,也不愿多惹是非,给自己造成麻烦。

既然亓珩在沈陌黎身上加了结界,个别几人识破了沈陌黎身上的幻术,也皆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佯装不曾见过沈陌黎。

百宠会的竞赛在主持的有序张罗下,极快的开始。眼下,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小白虎身上,即使有心想助沈陌黎,却也没那功夫多说一句。

要知小白虎对众人的吸引力,可是所有人都无法抵挡的。

哪怕在场多数人没有竞拍买下小白虎的资格,却阻挡不了众人关注这场竞拍的热忱。

放眼可及之处,皆是场上男女老少屏住呼吸,认真观摩台上竞拍之景。

小白虎在主持询问下的一句应允竞拍开始,更让现场随之变得紧张无比。

可以说,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何人是这场竞拍的赢家,能买入这头在芹铭苑内地位极高的小白虎,能借此机会拉近与亓珩的距离。

唯恐事态再生变化,主持在这次百宠会上也可谓上心至极。

他往精致的铜锣上一敲,旋即高呼道:“百宠会压轴奇宠竞赛现在开始,各位姑娘们若是喜欢荀浩虎,便请开价竞拍。”

旋即,铜锣随着话语提示,再次被敲打了一下,算是宣告了竞赛的开始。

百宠会的竞拍极有特点,各院女子不似外头的竞拍那般高声喊价,而是祭灵力以示出价。

她们将自己愿意出的价码化成灵力,依次打入到一名执事手持的金篮之中。自带灵力的金篮,则会进行自动刷选,时时变化着蓝上的墨笔书字,显现出竞价高的女子名字与银两金额。

放在往常的百宠会压轴竞拍上,各院女子人数虽少,竞价的激烈却可堪比战场,不杀个你死我活,便择不出最高的价码。

可在今年的百宠会上,因先前的奇兽都过于吸引人,使各院女子耗费去大量芹铭币后,囊中多显羞涩,也就放缓了竞拍加价的力度。

金篮之上变化的数字,夜半仅是相差几十一百,这在往届百宠会上是不常见的。

见到竞拍这般缓慢,台下席上的众人不禁议论纷纷。

他们大多未想到各院女子在早前已近乎花光了银两,而权当这是因竞拍对象乃是小白虎所至。

金篮之上的数字与人名,依旧在不断变化着……

白姑娘,一千一百芹铭币。

简姑娘,一千二百芹铭币。

司徒姑娘,一千三百二十芹铭币。

丽姑娘,一千三百二十一芹铭币。

……

望着起伏极慢的数字,小白虎却忽然计从心来,不禁怒喝一句:“我就这般不值钱?”

这一声吼声,吓得众抬价的女子骤然停顿下祭灵力出价的动作。尤其是在小白虎怒吼前,最后一位出价的女子,更因自己往前一位姑娘的价格上仅加了一枚芹铭币而心下发慌。

在早前的市集上,这位丽姓女子已然掏空了自己的积蓄去买下蛇妖鲤,眼下钱袋里也着实仅剩一千三百二十一芹铭币。

仅是小白虎的特殊身份,让她心动不已,这才咬牙一试。

她本对自己出这价格不抱多大希望,更觉得自己的一个报价不会引起多少风波。岂料自己的这一举动,竟将小白虎惹恼。

可以说,此时的丽姓姑娘当真悔不当初。

在祭灵力上报这一价格时,她本还抱着一丝侥幸,认为自己掏空了银两若得幸运,能够买下小白虎,还能求小白虎吞点钱财助自己度过难关,让自己在耗光所有银两的境况下,不至于赊欠芹铭苑银两。

小白虎赚钱有道,自己暗藏着一片小金库,乃是众芹铭苑女子心知肚明之事。

若是能在竞拍上买下小白虎,对于一些个女子来说,便形同买下了一个金库。她们甚至深信于可以从小白虎身上,取回更多的钱财。

倘若不是早前买下奇兽,掏空了这些女子的钱袋,在知晓小白虎乃是这次的压轴奇兽下,这些女子也不至于出价得这般艰难。

在被小白虎赫然斥责后,屋内瞬间变得安静无比。众人表情不一的望着小白虎,却再没有哪个女子敢开口再次喊价。

望着安静的四周,主持开始瑟瑟发抖。

第六百三十一章 一掷万钱

主持虽知此刻发话不合时宜,奈何竞拍上便有这样一个规矩,在无人再次喊价后的一盏茶时间内,他必定要结束了竞拍。

带着心底的不安,在四周安静中,主持清了清嗓子,以掩饰自己心头的不安道:“诸位,可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格?”

“一万芹铭币。”在主持的问话下,自台下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传来一悦耳的女声道。

这一道喊价,着实令众人脸上生惊,纷纷看向话音传来之处。

仅见同是亓珩妾室的慕容锦祭了灵力,在喊话后将灵力骤然投入金篮。

金篮之上,旋即显现出“慕容锦,一万芹铭币”的字样。

方才,因心中过于激动,这才让慕容锦忘记了芹铭苑竞拍的规矩,一口喊了价格。

在早前的百宠市集上,慕容锦也同其他姑娘一般,买下了一头奇兽。仅是因慕容锦性格的挑剔,让她在买下奇兽后,越看越后悔自己买下的奇兽。

无奈下,她便卖弄口舌,硬将奇兽卖给了芹铭苑中钱财最多的另一位女子。

在一番讨价还价后,慕容锦这才收回了卖奇兽的银两,得以在现在的竞拍上喊出她自认为的高价。

于百宠市集前,芹铭苑三十三院中的女子一掷万钱者并不算少,手头上拥有二三万芹铭币家当的放眼可见。

对于初入芹铭苑不久的慕容锦来说,在百宠竞拍上赢下压轴奇兽的机会并不算大。

但她没想到此次的百宠市集奇兽极多,个个都是讨人心动的主,让原先颇能抗拒诱惑坚持到压轴奇兽再行下手的各院女子,都提前出手买了自己心仪的奇兽,这才让她得了空子。

早前,慕容锦还曾为自己来晚了百宠市集,买得的奇兽不尽人意而懊恼。在经过眼下的事,让慕容锦觉得自己必然是与小白虎有缘,这才阴差阳错的有了这竞拍高价的机会。

哪知,在百宠市集买下奇兽后,余下银两过万的并不只有慕容锦一人。

在慕容锦得意万分的出了竞价后,即刻有其他女子祭了灵力往金篮里投去。

旋即,金篮上即刻出现了:厉柔,两万芹铭币。

这等突然间的高位加价,令在场的人目瞪眼呆。

百宠市集上的奇兽售卖,着实削减了各院女子手头上的芹铭币数量。但三十三院女子间本就贫富不均,有些女子买下奇兽后已是囊中羞涩,却也有个别几个女子买下奇兽后,依旧有着一笔数量不少的芹铭币。

顺着金篮上的金额,众人不禁在人群中寻找起厉柔的身影。

厉柔乃是芹铭苑中,为数不多坐拥数万芹铭币,还依旧勤苦节约的女子。

她的节俭程度,令往日穿梭于厉柔院中的老妈妈都感叹不已。

现如今,见得厉柔出手如此阔绰,虽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却也让众人震惊无比。

一下子一万芹铭币的加价,这在百宠竞拍上绝无仅有。

众人猜得到厉柔手中因还有些银两竞拍小白虎,却猜不到厉柔会一下子抬高这般多的价格去参与竞拍。要知这等一掷万钱的行为,着实与厉柔素日里的表现不符。

见到厉柔的举动,主持却面上泛起了笑意,心中黯然生叹。

若竞拍依旧以几十几百的加价往下,主持着实觉得难以向小白虎交代。

芹铭苑不过方寸之地,平日里主持虽能躲在邪溢部落,避开小白虎。但小白虎的大权却也涉及邪溢部落,若是将小白虎得罪了,主持只觉得自己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百宠竞拍上的主持、执事,都是邪溢部落内有头有脸的人。他们参与百宠竞拍除了为赚得一份银两,更为了在竞拍中展现自己的才华,让自己在邪溢部落得好过活。

若是知道这次百宠竞拍的对象竟是小白虎,怕这些个主持执事,强拖硬拽都不可能来参加这次竞拍。

只是世间没有后悔药,眼下主持也仅想将百宠竞拍维持得较符合小白虎心意些。

他偷偷的将目光瞥向大椅,似是想看清小白虎听得这价格后的反应。哪知这一看,令主持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来。

在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在金篮上的瞬间,主持匆忙迈步挡在了大椅前,心虚不已的望向四遭。

主持心知小白虎对此次竞拍应心生怨怼,却未想到小白虎会趁着众人看向慕容锦的瞬间,悄声离开了竞拍台。

空荡荡的大椅,令主持心慌不已。

他难以断定亓珩是否知晓小白虎的离开,又是否会在竞拍结束后,治罪于他和众执事。

此刻,主持只想用自己的躯体,暂时挡住众人的视线。至于寻找小白虎,他也唯有寄希望于旁处的执事身上。

在众人的目光聚集在金篮时,主持忍不住轻咳几声,以示意旁地的执事。这是他们在往届百宠会上形成的习惯,以轻咳暗示着某些突发而不便在台上说的事。

听得主持的轻咳,几位执事即刻反应过来,选了其中一名快步上台,凑在主持身旁侧耳听了主持耳语的几句交代。

几乎是一瞬间,上前听从吩咐的执事脸上显得苍白无比。他一道转身,险些绊倒在地。

邪溢部落,执事接触的事不算少。

但眼下小白虎失踪,对执事来说却如受到惊雷劈顶,让执事震惊万分。

若是在竞拍结束前寻找不到小白虎,莫说是他,怕所有参与竞拍的执事都要为之而以命谢罪。

带着沉重无比的心,执事下台之后,仅是与其他执事耳语几句,便见众执事一哄而散,各自急急去寻找小白虎去了。

台上,主持虽心慌无比,却依旧面带着难堪的笑容道:“在场是否还有姑娘愿意出价?”

在寻找不到小白虎的境况下,主持只想拖得几时是几时。否则,小白虎失踪的事东窗事发,他们多人的脑袋顷刻便要落地。

怎料,两万芹铭币的价格对于此刻的多数女子来说,已是无法出得起的高价,再往上的价格,对于此刻众女子而言简直是不可承受之重。

在主持的问话间,台下安静一片,全然不见有谁再祭灵力放入金篮之中。

便在此刻,屋外却忽然传来女子尖锐无比的挣扎喊骂声。

第六百三十二章 情谊掳来

顺着那锐利无比的喊叫声,众人的目光旋即被转移了方向,主持也仅为迅速的反应过来道:“竞拍暂停,急事先行处理!”

说罢,便令二三执事匆匆往屋外赶去,巡探个究竟。

诚然,此刻不管屋外是否发生了急事,对主持来说都是拖延竞拍的一大借口。

若是没有这个意外,主持着实不知接下来要如何处理诸多事情。单是小白虎失踪这点,就足够主持畏罪自尽。

屋外的那片嘈杂,不管因何时而起,着实给了主持一个极好的缓冲时间。

他趁着众人不曾注意的片刻,自掌间祭出一团黑雾凝聚在大椅之上,旋即扯下大椅上的貂皮盖在黑雾上,权当是小白虎睡卧于大椅当中。

待到所有事一应处理好后,主持这才抹了把汗,瑟瑟发抖的将目光瞥向纱帘之后。

若说他先前的动作瞒过了在场的观众,却一定瞒不过亓珩。

仅是在竞拍台上,不管主持如何做,亓珩多半都不会出手横加制止。至于竞拍之后亓珩如何处事,那就不是主持能猜得到的了。

只是这一瞥,倒让主持被悬挂在半空的心静下了不少。

纱帘摇曳中,帘后已然不见半个人影。想来亓珩在早些时候,便已趁着众人未注意的空挡,离开了竞拍台,去往他处。

若是台下也无人注意到主持方才的一连心虚举动,主持的这番拙劣的瞒天过海就当真骗过了所有人。

只是,连主持也未想到台下的一双蒙着血红轻纱的眼睛,在众人注意皆随着竞拍场上种种而转移时,却一刻不眨的注视着大椅的方向。

小白虎适才何时离开,主持又在小白虎离开后做了什么,她看得一清二楚。

眼下见着主持遮挡了证据匆匆离开,她便一祭灵力,打飞了貂皮。

尔后,在众人匆匆往屋外赶去的须臾,趁机朝亓珩早前所在的纱帘后头悄声赶去。

亓珩在时,她着实没有进入纱帘的权力。但眼下混乱一片,反倒给了她进入纱帘后头寻找物件提供了极好的机会。

小白虎早前借着众人不注意的空挡慌忙离去,她亲眼见到亓珩疾步跟着小白虎的背影匆忙走开。

她虽猜不到这一人一虎究竟去了何处,但眼下空荡无人的纱帘后头,却是一个无人把守的宝地。

芹铭苑中虽是风平浪静,却并非有所女子都甘愿永远留在此地。

眼下这名眼蒙红纱的女子,就是当中不安分的一员。

她是最早进入芹铭苑的一名女子,在芹铭苑中早已生活了数千年之久。

当年白萣来此地时,她便已在这里生活。

对于亓珩,她也曾抱过一丝幻想,希望能与亓珩相守到白头。

只是白萣却在她之前,提前打动了亓珩的心。更在她之前,成为了亓珩唯一的妾室。

往事历历于心,让她逐渐厌倦了芹铭苑的生活,使她在无数日夜间,都在谋划着自己离开的方式。

亓珩素日里虽极少接触各院的女子,她却因长期居于此地,而对亓珩的性格有所了解,更借助各种名义多番接触亓珩。

为了能离开芹铭苑,这名女子可谓煞费苦心。平日里不但挥洒千金,搏得小白虎欢心,只为从小白虎口中套出丝许兴许有用的信息,还以金钱从各位老妈妈口中套出话来,知晓了亓珩的些许事情。

当然,她往日的所作所为,也并非无人察觉。

白萣便是曾经为数不多,察觉到她异样的女子。

仅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嫌疑,她不惜使用手段自毁美眸,以求栽赃白萣。

经过那件事后,白萣虽恐亓珩不悦,怀疑白萣因妒起疑,而再不曾于亓珩面前提过这名女子的事。

但因当年的举动,这名女子也自毁了一只眼。这些年来,她借红纱蒙眼,一来是为了挡住她毁去的那只眼,二来也是想借侥幸残留的另一只眼,在众人以为她是瞎子之际,做一番逃离芹铭苑之举。

数千载等待,这才让她得以等到眼下的好机会,让她又怎甘愿于错过在纱帘后寻找宝物的机会?

另一头,亓珩暗中跟着小白虎绕过屋后,很快就走到了市集上。

小白虎迈着双脚,神情慌张,站在市集的过道上向四周张望着,好似在寻找着沈陌黎的踪迹。

没有了人群涌动的市集,在此刻显得安静无比。

无人的摊位连成一排,却是格外冷清之象。

小白虎望着空旷的街头,大喊一声:“黎妹子。”

留给小白虎的,也仅是冷冷清清的缭荡回音。

“她已经自行离开了。”亓珩看着小白虎落寞的身影,心生不忍,却还是冷漠答道。

早前,他亲眼看着沈陌黎穿过竞拍阁涌动的人群,走至屋外。

虽说不知沈陌黎的离开究竟是为了只身逃走,还是为寻找破解结界之法,但在竞拍到此激烈之时还未归来,终归是负了他的期寄。

对于这样的女子,亓珩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安心将小白虎交到沈陌黎手上。

芹山之中危险遍布,若是一朝遇到危险,亓珩难以确定沈陌黎是否会及时赶到。还是待到小白虎没了生命之象,才出现在小白虎身旁。

与小白虎在一起久了,亓珩对小白虎早已从最初的利用,发展到最后的交心。

可以说,小白虎是亓珩在这世间最看中的挚友。

在芹铭苑利益面前,亓珩虽下了狠心要小白虎冒险,却也决不允许见到小白虎损命其中。在初略断定沈陌黎无法于芹山中护得小白虎安好后,亓珩便已下定决心,不让小白虎与沈陌黎同行。

虽说小白虎已被推到竞拍台上,但面对众人竞拍,亓珩还是宁愿破了规矩,自行在竞拍台上买下小白虎,也不愿让小白虎被其它院女子所得。

仅是眼下,小白虎却体会不到亓珩的心事。

它恹恹的站在原处,目光木然道:“不,不会的,黎妹子不是这种人。”

与沈陌黎相处间,小白虎多次见到沈陌黎于危难中出手相助。那般仗义,让小白虎并不信沈陌黎会在自己深陷竞拍囫囵时,轻易就抛下它一个人离开。

便在这时,一抹黑炎忽若飞箭,由二人头顶疾飞而过,落入竞拍阁之中。

第六百三十三章 多事之苑

见到熟悉的黑炎,小白虎眼前一亮,骤然生喜道:“是黎妹子!我就说她不会断然抛下我不理会。”

说罢,也不等亓珩再多说几句,小白虎转身就往竞拍阁折回。

不知为何,在这短短一日的相处间,小白虎对沈陌黎渐渐生出一抹难以割舍的羁绊。在发现沈陌黎不见踪影后,小白虎心中的牵挂便更胜一分。

望着小白虎兴匆匆离去的背影,亓珩心中的不悦却涌上心头。旋即,他似在安慰的摇了摇头道:“亓珩啊亓珩,你又何必要牵挂本就是她的东西。”

说话间,亓珩的目光里充满复杂,又极快的转向释然。

小白虎本就是亓珩掳来的,在二人相遇的一开始,亓珩本就带着目的去接近小白虎。

尔后的这些年,小白虎虽已自身的种种感动着亓珩,但二人的相识从最初便带着与芹铭苑息息相关的目的,在此刻放手任由小白虎随沈陌黎走,对亓珩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生死由命,路是小白虎自己选择的,无论前方如何,仅要无悔便是好事。

在往回走的路上,亓珩的脚步不经意中放缓了许多。

与小白虎的相处间,亓珩虽无数次想象过在未来的某一日,是否会与小白虎兵刃相见,但又极快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现如今,看着小白虎那般欢脱的朝沈陌黎跑去,亓珩只觉得与小白虎为敌的日子不会久远。

知己变仇敌,在亓珩的世界里,有过太多诸如此类的事情。虽说常常令亓珩感慨万千,却也不曾让亓珩回过头从新选择自己脚下的路。

在众多纷纭中,亓珩已经习惯了与最亲最近的人越走越远,直至最后再次恢复孤身一人之态。

现如今,看着小白虎远去,亓珩只觉得小白虎也终将离自己远去,直至最后兵戎相见,一生一死。

伴着一声叹息,亓珩虽因一时的气恼,而再不想见到竞拍的结局。但在此时此地,他又不得不回到竞拍阁中,以面对最后的现实。

沈陌黎是否破了结界,亓珩虽不曾亲眼见到。

但从那团黑炎,亓珩也知沈陌黎已然挣脱了结界的束缚。

瞒天幻术的破解并非需要极强的修为,而需要有异常人的超快速度。沈陌黎的境界虽仅是初入神级,但凭借妖蟒术,却可以达到比自己境界更高者都无法达到的迅疾。

早前,亓珩以瞒天幻术在沈陌黎周身布下结界,计划的不但是要瞒过小白虎,还是为了通过瞒天幻术记载下沈陌黎御妖蟒术的招式,以便往后的日子参悟透妖蟒术秘诀。

然而眼下,小白虎的举动已然影响了亓珩的心境,让亓珩虽收回了瞒天幻术被破开前余留的记录,却无心在现在祭灵力察看记录。

他仿佛再次回到了当年手刃白萣时的万般无奈之境,虽是舍不得小白虎,但小白虎若一意孤行,但又不得不将小白虎杀之而后快。

这是亓珩心底最矛盾的地方,他在每一个至亲至爱之人面前,都极想保住对方的命,又在发现对方与自己渐行渐远后,极快转变了心意,而加快要朝对方下杀手的速度。

早前小白虎虽有极多过分的举动,但因小白虎始终与芹铭苑同心同力的缘故,让亓珩终想保住小白虎。

但在此刻,亓珩却再也不想留下小白虎的命。

随着小白虎朝沈陌黎不顾一切跑去的脚步,亓珩只觉得小白虎的心怕已离自己越来越远……既是已然有不同心的迹象,亓珩便觉得再没有留下小白虎的必要。

这般一想,亓珩藏在衣袖间的双手握成了拳头,仿佛在藏着自己心底的一份愤恨。

另一头,小白虎仅是自顾自的绕过了拥挤的竞拍阁大门,由无人注意的屋梁之上悄声潜回了竞拍阁中。

沈陌黎失而复现,虽让小白虎兴奋不已,但它清楚的记得自己是趁着众人不注意潜逃到了竞拍阁外。

不管竞拍阁门口此刻发生了什么,它都必然不可这样冒失的由外步入竞拍阁中。

小白虎的每一步,走得虽急,却也显得小心翼翼。

诚然,对小白虎来说,稳妥才是在芹铭苑中最好的生存方式。

竞拍阁内,主持与二三执事却忙得团团转。

在阁外出事之时,主持在草草前去察看后,便遣了执事代自己处理现场,又悄声退避到竞拍阁内。

小白虎一时未寻找到,主持便一时不能得以安身。

他急急的注视边是寻找着小白虎,边注视着纱帘后头。

不知何时起,纱帘后时而有一人影拂过。

主持虽看得不清楚,却也因人影的移动而心生紧张。

历届百宠会上,亓珩所在的纱帘后头,都是其他人禁忌之地。

往常也仅有小白虎,偶尔得了亓珩的应允,才可进入到纱帘后头。

更多的时候,却丝毫无人敢触了亓珩的霉头,敢冒着被亓珩抹杀的风险,去接触纱帘后那一席之地。

故而,在未看清纱帘后的人时,主持已然将在那片无人敢接触的方寸之地里,见到的那人影当成了亓珩看待。

他尽量避开竞拍台,而站在靠观看席较后的位置,默不作声的寻找着小白虎。而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瞥向纱帘所在的位置。

对于亓珩的归来,主持有着太多的不安心。他并不知亓珩是否已知晓小白虎的逃离,更无法猜到亓珩在纱帘之后是否有暗中观察着自己。

如此一来,让主持在行事间,更多了些许心虚。

可主持并未想到,纱帘之后忽传来小白虎的一声怒吼:“谁给你的胆子这般做!”

一道吼声,惊得主持险些把魂都惊散了去。

他在原地轰然跪下,急急往地上就是一磕,即使脑门撞在地上涌出鲜血一片,也全然不觉得疼痛。

在芹铭苑内,除了亓珩,小白虎便是主持最惧怕的所在。

即使不知自己有何罪之有,主持听到小白虎的愤怒,他也觉得心虚无比。

可令主持不曾想到的是,在他跪地间,纱帘后面的身影骤然被小白虎一记飞踢,踢出了帘外,直接撞在主持身畔的墙壁上,尔后轰然坠地。

第六百三十四章 阁中横祸

见到血花在自己的身畔绽放,主持脸上变得煞白无比。

他往旁处避了避,带着丝恐惧,在听得四周没有其它的异动,这才惊慌的抬起头来,看向方才撞声传来的地方。

仅见血泊之中,一名双眼蒙着鲜红细纱的女子扶着地,几次挣扎都未能起身。

她身边的地面上,鲜血与红衣连成一色,已然分不清哪处是血,哪处是红衣原来的颜色。

“叶……叶姑娘?”在看清女子后,主持近乎不可思议,而结结巴巴道。

在芹铭苑中,叶蔺是最安静的一名女子,若不是主持身兼竞拍大局,怕也难以认识叶藺。

叶藺的安静,不单表现在她因失明而与人鲜少沟通上,更表现在叶藺于历届百宠会压轴竞拍上的鲜少出手。

若不是奇兽极为罕见,叶藺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出手去参与压轴奇兽的竞拍。

在担任主持的这些年来,主持依稀记得叶藺在这些个百宠竞拍中,也唯独出手过一次。

兴许是叶藺的特别,让主持在这些年里反倒对这个神秘的女子,加深了些印象。

虽说平日主持与叶藺没有任何联系,甚至在百宠会上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但此刻见到叶藺在血泊里几近死亡,主持的心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绷紧了些。

“叶姑娘,你可还好?”带着几许担忧,主持颤抖着手扶起叶藺道。

似乎是因叶藺的伤势过于严重,让主持暂且忘记了小白虎的威胁。

他的双手、衣服尽数染上了主持的鲜血,却丝毫未曾察觉。

诚然,那片殷红刺痛了主持的眼,让现在的主持仅想不顾一切的将叶藺从死亡边缘拉回。

然而,对于主持的这般焦急,小白虎却并不放在眼里。它冷然问道:“你可知她犯了何罪?竟这般护她?不怕我连你一同问罪。”

凌然冷漠之态,与小白虎平日软萌嘻哈的沐阳光全然不同。

看着小白虎骤然冷漠的样子,主持心中有恐慌成海,却还是强装镇定道:“叶姑娘纵然有错,你也不该伤她如此重。别忘了,她还是亓公子的妾。”

在芹铭苑中,因三十三院女子有名无实的尴尬身份,在众人素日里并不愿多提她们是亓珩妾室的身份。

但眼下小白虎明显要将叶蔺置于死地,主持在寻助无望下,也仅好将亓珩搬出来说事。

哪知,主持的话却引来小白虎无情的冷笑道:“主持,你莫不是在邪溢部落呆久了,将三十三院尊卑给忘了?你应该清楚,在三十三院中,除了亓珩,谁才是可镇压一切的存在?”

荀浩虎本质上嗜血如命,即使是幼崽,也有极为嗜血的时刻。

面对小白虎凶性毕露之相,主持浑身被冷汗浸透,宛如坠入万丈寒冰之中。身体虽不曾受过小白虎凌虐,心中的害怕却已油然而生。

只是在这份畏惧中,主持冷静几时,以唾液湿润了些干涩的唇,又骤然开口:“你不过是将被竞拍的奇兽,是亓公子不要的弃棋,又谈何敢说自己是能压制一切的主?”

话音刚落,主持忽然意识到什么,匆匆闭嘴。

小白虎向来自尊极强,他方才那么说,无疑是触了小白虎最忌讳的话题。主持不知,在听到自己这番话后,小白虎会如何对待自己。

哪知,自小白虎身后却传来一阵掌声:“这话说得好,主持,你真是越来越能区分尊卑贵贱了。”

伴着话音,小白虎怒火重重的转身看去,虎爪间祭了一团幻火就要朝对方打去。只是湛蓝的幻火,在看清对方的面庞时默然停下。

“亓珩?”小白虎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人道。

与亓珩相处多年,小白虎从不曾听亓珩对自己说过这般刻薄的话。即使亲耳听到,小白虎依旧无法相信那是出自亓珩之口。

带着心中的震惊,小白虎望着面前人,识海内再次浮现起当初白萣被抹杀时的画面,心中的不妙之感骤然放大。

可亓珩却好似看不见小白虎心中的慌张,只是冷冷开口:“荀浩虎,你在竞拍阁内胡作非为,不仅打伤了主子的妾,还试图灭杀主持。此事该当何罪?”

听到亓珩的话,小白虎心中可谓冰冷到极点,好似有万千巨锤砸落在它心上,砸得它近乎喘不过气来。

仅是因往日亓珩的宠惯,让小白虎在不可思议中还是极力为自己辩解道:“叶蔺闯入你的纱帘之中,你……你不信我?”

怎知,亓珩却一句话回得小白虎不知如何答话道:“叶蔺私闯我的禁地,我自会处理。你作为本届压轴奇兽,却公然违法芹铭苑规矩,闯入我的禁地,此事又怎么算?”

亓珩咄咄逼人之态,全没了对小白虎往日的宠溺。

世间冷暖,在亓珩这里来说不过一刹那。他所在意之人,一朝存在他心里,他可以想尽办法为对方开脱任何责任。可若一朝让他觉得已与自己背道而驰,哪怕曾经关系有多好,亓珩都会想方设法抹灭对方。

眼下,让亓珩心寒的小白虎,俨然已成为亓珩准备动手除去的对象。

天地间,亓珩只允许自己辜负天下人,却不愿将任何一个可能辜负自己的祸根留下。哪怕对方于自己而言曾是那么重要,也丝毫无法阻止亓珩灭杀对方的心。

见到亓珩这般,小白虎似乎明白了什么。它朝后步伐不定的退了两步道:“所以,你想杀我?”

白萣当时被亓珩无情抹杀的画面历历在目,让小白虎坚信此刻的亓珩,若是想对自己下杀手也丝毫不会手软。

顷刻间,小白虎好似被抽空了所有的气力,连如何防御,如何逃开这里都忘却。

芹铭苑是它有记忆以来唯一用心爱着的地方,它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里非但不再欢迎自己,还对自己动了杀心。

看着这样的小白虎,亓珩心中隐隐有些许不舍,但终归杀意压过不舍,让亓珩拔出了随身携带的长剑,朝小白虎猛然刺来。

第六百三十五章 血光乍现

就这样结束了吗?小白虎望着锋芒毕露的长剑暗想着,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与白萣一样,面对亓珩的凌厉出手,小白虎不打算反抗,也不打算逃开。

虽说心下已然接受了即将离开芹铭苑的决定,但小白虎在面对亓珩的冷血时,从不曾有过半点反抗的心思。

于小白虎的眼里,它早就把芹铭苑当成了自己的命。既然芹铭苑容不下自己,天地间,小白虎便再想不到又何处能让自己当成家。

感受着危险气息的日渐靠近,小白虎心中充满了将死的凄凉。

它与白萣不同,哪怕亓珩此刻想夺走小白虎的命,小白虎心中也未有多少恨意。

天地茫茫,小白虎不曾接触过外界,却诚心以待着芹铭苑中的一切。

即使就这样死在芹铭苑里,小白虎也对在这里的付出无怨无悔。

剑刃挥斩,却未落在小白虎身上。

一声铿锵的铁器碰撞声,在离小白虎极近的地方响起。旋即,亓珩的一声冷笑传至入耳:“沈姑娘,这是我的家事,还请你莫多管闲事。”

亓珩万万没想到,沈陌黎会在此时出现。

小白虎回到竞拍阁的须臾,亓珩已然借助竞拍阁的一砖一瓦探明了虚实,确定沈陌黎不在竞拍阁中。

早前那团黑炎,怕只是沈陌黎引小白虎回到竞拍阁所用的小伎俩。

面对忽然出现的沈陌黎,亓珩眸底闪过一丝意外,又极快恢复了往常模样。

芹铭苑内一砖一瓦,皆为亓珩耗费魂力所建。这里的每一寸沙土,都似亓珩躯体的一部分。仅要亓珩想,便不可能不在芹铭苑内捕捉到沈陌黎的踪迹。

可从适才黑炎出现到现在,亓珩运转周身灵气,也未曾再芹铭苑内寻找到沈陌黎的踪影。

有那么一瞬间,亓珩甚至以为沈陌黎早已离开了芹铭苑。

然而现在,沈陌黎却如凭空出现,直接冒出在亓珩面前,让亓珩眸中的意外与狠戾乍泄而出。

“听闻百宠竞拍价高者胜,荀浩虎既然已上竞拍台,就不在属于公子。公子这般做,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坏了芹铭苑的规矩?”沈陌黎凌然问道。

对于亓珩,沈陌黎不曾带有多少感激。

亓珩虽在险恶的芹山之境,将她引入相对安全的芹铭苑内。但在芹铭苑内经历的种种,让沈陌黎极坚定的意识到,亓珩将她引入这地,怕只是为以更残忍的手段夺了她的命。

只是对于亓珩的计划,沈陌黎猜得大半,却依旧未猜到全局,与亓珩的对话间,却再无客气可言。

听到沈陌黎的话,亓珩的嘴角上弯的弧度却更加的明显。他带着一抹探究道:“沈姑娘这话可真好笑,整座芹铭苑都归我所有,我又何尝不能自己出钱再把荀浩虎买下杀了?”

见着沈陌黎这般偏袒小白虎,让亓珩对小白虎的杀意更胜一筹。

天地浩浩,他可以容忍任何人对小白虎上心,为小白虎挡刀,却唯独不能容忍沈陌黎待小白虎这般好。

“公子自然可以花高价买下奇兽,但这一次,怕已是不行。”沈陌黎却一丝不让的对答着亓珩的话。

沈陌黎的有恃无恐,让亓珩隐隐感觉大事不妙。

他往金篮处看去,赫然看着金篮变成磐石,石上写着:沈陌黎三万芹铭币。

见状,亓珩面上因愤怒而几近扭曲。虽有面具遮挡,但旁人还是极清楚的感觉到亓珩逐渐变形的面容。

“公子,是我大意了。还……”望着变成磐石的金篮,主持急急跪地求饶。

话未说完,主持却整个人被亓珩长剑挥斩成了两半。

鲜血飞溅,喷淋在四周的墙壁上,更沾染在叶蔺的脸上。

“不……”叶蔺绝望喊道。

望着被亓珩斩成对半的血肉,她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骤然泣不成声。

主持对她的心意,她如何不知。比起亓珩的无情,那份无声的关注,更让叶蔺觉得暖心。

仅是叶蔺在这些年里,时时念着离开芹铭苑,这才无视了主持的爱慕之情。

可亲眼见到主持就这样命丧跟前,叶蔺心底的痛苦还是一瞬间滕然升起。她抱着那团血肉,泪水如雨飘洒,再也止不住。

“对不起,对不起……”叶蔺呢喃着。

有些情感,也仅有到生死离别的地步,才会显得弥足珍重。

早前叶蔺对主持虽也心存好感,但对主持的种种行径,有的却仅有利用。

连叶蔺自己都不曾想到,一朝主持的离开,竟会给她这般大的震惊与不舍。

血流成河的画面,令沈陌黎眉头紧锁。

在亓珩挥刀直下之际,沈陌黎也曾想过阻止。仅是亓珩用尽全力的一击,爆发出的境界差距,是沈陌黎如何都无法挡下的。

长剑上鲜血滴滴滑落,似在述说着此地早前发生的残暴。

亓珩却丝毫不为悲戚之景撼动,只是脸上再不见半点笑容,冷声道:“废物”。

在芹铭苑内,若说有不受他控制之物,那便是眼前已化磐石的那枚金篮。

金篮乃是仙族奇宝所造,在竞拍场地象征着绝对的公平。金篮记载着每一个竞拍者愿出的价位,也会在每一次竞拍结束后,直接化成磐石。

化石之后,金篮在特定的时间后,方能重新恢复金篮之态。

也因金篮的特殊,才让天下众多奢华的竞拍场所,纷纷选金篮当做自己的竞拍道具,以示竞拍公正。

芹铭苑内的压轴奇兽竞拍,本无伤亓珩半分,这才让亓珩历届皆以金篮作为竞拍的道具。

在金篮记载竞价之际,主持本可祭灵力暂停了金篮,待到事情解决清楚,再将金篮恢复记载。

然而,因主持对叶蔺的爱慕之心,让叶蔺反倒钻了空子,趁着主持对自己不备,窃得了主持一丝灵力。尔后,在主持未发现的空挡,再将金篮的暂停之态化解,让金篮恢复限时记载竞之态。

叶蔺本是狼子野心,想趁着众人在竞拍阁外看热闹,在金篮中祭入一个略高一点的价格,将小白虎买下。

岂料重得计价的金篮,却产生了混乱,不但不能识别叶蔺祭入的价格,连早前各院女子所祭的价格都在金篮上任意跳动。

第六百三十六章 篮中天地

巧在这时,刚刚破开结界的沈陌黎,祭了黑炎去寻小白虎,恰回首见到这一幕。

起初,沈陌黎对金篮上任意跳动的数字,并不曾有多少在意。然而,随着一连串的数字跳动,隐隐有一缕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的翻涌在金篮内,这才引起了沈陌黎的注意。

她清晰的看到金篮内有金光闪烁,好像时时要化成炸药,炸碎去这片天地。那等威力,就算是神级之上的强者也不一定拥有。

金光闪现的锋芒,在金篮中虽不算明显。但那股毁天灭地的威力,却是沈陌黎熟悉无比的。

要知前世,在帝魂彻底苏醒时,沈陌黎也曾感受到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那等极为隐蔽,却随时可能撕裂天地的力量,让沈陌黎识海里再次涌现出前世之事。那种被帝魂控制了意识,成为帝魂的犬马胡作非为,任何杀虐的画面,在沈陌黎心头不断涌现,使沈陌黎在顷刻间心沉大海。

沈陌黎不知金篮的来历,但从金篮中,她明显感觉到事态不对。

这个金篮明显被人动了手脚,而藏有足够炸毁整座芹山的威胁。

察觉到事态严重,沈陌黎的眸光暗了暗,抚着手腕间的陶镯道:“抱歉,这次我怕要食言了。”

说罢,沈陌黎便以身化作价码,飞入了金篮中的世界。

金篮作为承接价码的仙器,五族之人仅能祭灵力进入其中,而无法将自己缩小融入金篮里的世界。

但沈陌黎初得星凰之力,反倒能让自己化身成一颗微小的星星,步入金篮中。

早前沈陌黎虽答应过轸蚓,不再使用星辰之力。可金篮爆发出的险象,又让她不得不使用星辰之力。

除去化作星辰,融入金篮之中,沈陌黎已再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在金篮爆炸前加以阻止。

寥寥星辰,内涵着无尽的力量。这也使沈陌黎在步入金篮之中时,并未曾受到多少阻碍。

金篮内缭绕云端,仿佛缥缈仙境,给人袅袅化仙之感。

但在这份仙气弥漫中,轸蚓却敏锐的嗅到一丝不同道:“小姑娘,这里满是邪帝的气息,你快先且屏蔽了自己所有的修为。”

沈陌黎内藏帝魂,对轸蚓来说并不是秘密。帝魂眼下虽是沉眠之态,但若是受金篮中气息影响,便极可能再次复苏。

届时,凭沈陌黎现在的功力,怕难以抵挡住帝魂对识海的侵占。

在这片遍布邪帝气息之地,轸蚓看来,沈陌黎唯一的办法便是屏蔽了自己全身的修为。让自己无法祭出半点灵力,也就自然可以抵挡住外界邪帝的气息吸入体内。

“放心罢,我早已屏蔽。”沈陌黎安抚轸蚓道。

邪帝的气息,不单轸蚓熟悉,连带着沈陌黎也熟悉无比。

要知在前世,沈陌黎便已在帝魂的折磨下,痛苦一世。对于与帝魂一般无二的邪帝气息,沈陌黎又谈何判断不出。

缥缈的仙气,让人仿佛置身世外桃源之中,令人觉得仿佛真的进入了仙家之境一般。

但唯有沈陌黎心里清楚,这并不是真正的仙家之地。相反,这个金篮怕不是什么仙家法器,这片充满玄幻色彩的地方怕也不是仙力汇聚而成。

“小蚯蚓,你在天地间走过的岁月长,可知邪帝与邪溢族的事?”望着周边的仙雾萦绕,沈陌黎低声问道。

不知为何,沈陌黎总觉得金篮中的种种,应与邪溢族有关。只是当中有何瓜葛,她却一时间无法猜到。

“我虽在这世间活了万年,但邪溢族的事却了解不多。仅知邪溢族是当年邪帝在世时的手下,曾凌驾五族之上,以五族为食,统领着世间的每一个角落。”轸蚓回忆着往事道。

与莫童相识时,轸蚓还是一只灵力低下的星族灵兽。受到星凰庇佑,轸蚓并不曾与邪溢族有过多少联系。

莫童殒命后,轸蚓虽为了寻找莫童余留在世的芳魂,离开过星族。但那时的三国六海间,早已没有邪溢族的身影。

三国在那场大劫后刚刚建起,六海在那场浩劫中初得平静。在轸蚓的眼中,一切都是劫后重生的欣欣然之象。

可以说,莫童在世时,轸蚓一直活在莫童的庇护里。莫童殒命后,轸蚓也不曾遇到过多少难事。

拥有了莫童灵魄之力的轸蚓,虽说算不上天下无敌,但起码活在沙丘之下,也极少遇到能与它对敌之人。

同沈陌黎的这段经历,算得上轸蚓经历过最坎坷的一段经历。只是在这苦甜参半的日子里,轸蚓又拥有了原来不曾有过的欢乐。

也正是因与沈陌黎常相伴,共经历的一切珍贵无比,才让轸蚓在成为陶灵后,依然愿意长守在沈陌黎身畔。

正如现在,在进入这看似平平无常的金篮前,轸蚓便已经察觉到金篮中藏着无尽凶险。它本有机会在沈陌黎进入金篮前独自逃生,但它并不曾动过那样的念头。

步入金篮内,轸蚓愈发感觉到篮内的危险,怕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只是金篮中究竟藏着哪些凶险,却是轸蚓一时间难以判别出的。

邪溢族在万年前虽叱咤天下,可对轸蚓来说,却与沈陌黎一样陌生。

莫童将它护在没有邪溢族侵害的地方,本是想让轸蚓避开所有的险境,却未曾料到,会让如今的轸蚓面对金篮内的“仙气”茫然无措。

轸蚓做梦也未想到,这看似飘逸的“仙气”当中,还藏着能夺取它性命之物。

就在沈陌黎迈步往前间,袅袅毒烟混在“仙气”内,极快的窜入轸蚓的鼻尖。不消几刻,便让与陶镯合为一体,本无疾病困扰之苦的轸蚓呼吸困难,周身若有万千毒虫在攀爬般。

“仙气中有毒!”轸蚓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然变得沙哑无比。

虽说陶镯乃是坚固之物,但因毒气侵体,还是让陶镯上本是碧绿通透的色泽恢复到陶土最初的模样,灰暗而无光,好似在预告着陶镯内的生命即将走向消亡。

陶镯上渐渐消失的碧绿光芒,令沈陌黎焦急上心。她蹙着眉,急声问道:“小蚯蚓?”

随着问话,沈陌黎望向四周,开始寻找着什么。

第六百三十七章 蚓命万千

面对中毒的轸蚓,最快速可抑制轸蚓毒发而亡的办法,就是将沈陌黎自身的灵气传递到轸蚓体内。以灵气为引,减缓毒气对轸蚓的侵蚀。

只是这等在外界最快压制毒气的方法,沈陌黎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无法在这毒雾中使用。

这并非沈陌黎惜命,而不肯解开对自己周身灵力的结界。而是沈陌黎在焦急中,又理性的知道自己若在这时解开自身对外界的屏蔽,怕自己还未来得及将灵气传输与轸蚓,自己也会受毒雾影响,而毒素深重。

如此,不但不能救轸蚓,还会让二人直接失去一丝生的机会,将命葬送在此地。

毒物周边,常生有抗毒之物。

沈陌黎此时便是一面替轸蚓尽可能遮挡着与毒雾的接触,一面寻找了兴许可以解毒之物。

哪知,深受毒雾袭扰的轸蚓,在此时此刻却几近放弃了生的希望。

它艰难的喘着粗气道:“小姑娘,与你相识是我三生有幸。而今,你在这片毒雾中已是举步维艰,不如就把我放下罢?”

在沈陌黎面前,轸蚓从来不愿意做那个拖后腿之人。

即使明知自己独自留在此地,必然是一死,它也不愿见到沈陌黎为救自己,而把自己的命都搭上。

此刻,离开这片毒雾之区,对轸蚓来说,才是对沈陌黎最好的保护。

沈陌黎却仅是摇了摇头,来回应轸蚓的话。

轸蚓的担忧,沈陌黎自然知道。虽然她屏蔽了自己与外界毒雾的接触,但毒雾的强大威力,却可以慢慢侵蚀入她的肌体发肤,深入她机体的每一寸地方。

若是在短时之内未能离开毒雾缭绕之地,沈陌黎便极可能与轸蚓一般,深陷毒素折磨的困扰里。

只是虽有着这样的风险,沈陌黎却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

她心中明了,若自己就这样离开。在走出金篮之前,轸蚓怕早已因毒素根深而亡。

如今唯一能救轸蚓的办法,便是寄希望于这片如仙境般的险地,从中寻得可解毒之物。

放眼周遭,除了白茫茫的雾气,好似再没有其他生机。

沈陌黎走在其间,就似游荡在一片看不到头的迷宫里。她并不知何时能走出这片雾气缭绕之地,更不知该如何摆脱去轸蚓身上的剧毒。

仅是因前世的经历,让沈陌黎在行走间抱着一丝希望。她希望能在这片死亡之地里,寻找到一件能解开或缓解轸蚓身上毒素的物件。

行走间,前方忽有一道人影飘过,又快速的消失在烟雾里。

骤然的出现,又骤然的消失,让沈陌黎与轸蚓同时警备起来。

受着毒雾的折磨,轸蚓此刻虽已濒临死亡边缘,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但在沈陌黎的事情上,它却从来不显得马虎。

察觉到那抹在类似仙气的白雾中移动的人影,轸蚓默不作声,只是借着陶镯内壁的凸起之物,在沈陌黎手上默默写道:“雾中有人,把我取下,我替你掩护。”

在轸蚓看来,自己不过是将死之人,若还能为沈陌黎在生死之间赢得一线生机,也算死得其所。

它并不知雾中的人是否察觉到沈陌黎的存在,但能在烟雾中以这般灵巧的身段移动,想来必然不是普通人。

感受到轸蚓默声留下的话,沈陌黎却将轸蚓以衣袖包裹得更紧,迈步急急朝着人影所在处追赶而去。

早前,她本想寻找解毒草药,以解开轸蚓身上的毒。

但解毒草药未找到,反而见到一个能在毒雾内自由穿行,还运转修为做辅的人,让沈陌黎在一瞬间断定对方的血必然能解开沈陌黎身上的毒。

察觉到沈陌黎的动作,轸蚓却心下生慌。

它谈何不知沈陌黎随人影而去的目的,是为了得到能给自己解毒之物。

然而,对方既能在毒雾中如影随形,想必不是一般的寻常角色。若是沈陌黎因毒雾的缘故,匆匆赶去而被对方逮了个正着,着实得不偿失。

有时两人间的羁绊,便是如此。轸蚓越不希望沈陌黎做的事,沈陌黎就会越为救轸蚓,越那般去做。

她行走在雾气间,凭借着前世避难的经验,耳观八方。

在双目不能及间,努力以声音辨别着对方的所在。

稀稀疏疏的风声轻缓的在周边变幻着位置,传入沈陌黎耳中,让沈陌黎虽看不见对方,却时时能大致猜得对方的位置。

借着对方的挪移,沈陌黎极快察觉到对方应是已察觉到自己的所在,这才虚飞于周边,而不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陌黎无意进入此地,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莫要见怪。”沈陌黎想明白一切,骤然提高了嗓门开口道。

既然已被对方察觉到行踪,沈陌黎便觉得空留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还不如直接挑明了自己所在,待后续观看对方有何反应。

见到自己已被寻到,不断在白雾内更换着方向的男子却已然不依不饶道:“我又怎知你说的一切是否是真的?倘若我一出现,就被你抓来去,你说这笔买卖可还划算。”

男子说得头头是理,却始终不愿意出现在沈陌黎面前。

诚然,对于这个不知以何种法术,却会了一身本领之人,男子心中有着太多的疑问。

金篮乃是与外界联系的仙家宝贝,虽接受过无数女子所祭价码,却绝不可能让一个人躲在其中。

思索间,男子对沈陌黎的怀疑日渐加深。

听及男子的话,沈陌黎却好似顷刻间有了其它想法。

沈陌黎往旁处让了让,以示对男子的尊重,手间的动作却一刻也未曾停息过。她期盼寻找那名男子的踪迹,再从男子手中取得解药,缓了陶镯的毒。

可是沈陌黎未曾想到的是,自白雾中忽然递来一瓶不知名的物件。

接过物件,沈陌黎这才看清,方才那名男子递来的物件,竟是一把与巴掌差不多大小的物件。

“此乃毒雾内唯一可解毒之物。”雾中的声音再次传来。

除去毒雾,在这片飘摇之境内,沈陌黎着实没有太多选择。她将解毒的药丸自瓶中倒出,再轻轻的抹在了陶镯之上。

她知晓轸蚓不会听自己的话行事,却打算在此刻强逼着轸蚓做事。

第六百三十八章 仙雾毒绕

望着沈陌黎手中那瓶被说成唯一的解药,轸蚓目光中却丝毫不敢有半点松懈道:“小姑娘,你且把那药凑近给我闻闻。”

诚然,沈陌黎手上的那瓶药是否能解开轸蚓身上的毒,轸蚓难以估计。但毒雾中那个始终不愿出现的人影,让轸蚓信不过那瓶药。

它乃将死之人,即使那药没有半点解毒作用,还可能加重毒性,轸蚓也认了。

于轸蚓看来,自己以身试药,若是这药真能解毒,在救下自己性命的同时,起码还能给沈陌黎留下一条后路。

但若是无法解开自己的毒,自己再不济也仅是一死。

此刻,轸蚓并不愿沈陌黎与手上那瓶药有太多牵连。

“你手中的那镯子,看似平平无奇,没有到竟是这样护主心切之物。”听到轸蚓的话,雾中的男子再次开口。

在这片遮挡去视线的毒雾中,令人分不清是敌是友的男子,却好似对沈陌黎及轸蚓的一举一动清晰了然。

握着手中的药瓶,沈陌黎柳眉深蹙,却没有半点将药递给轸蚓的意思。

前世,沈陌黎在遭遇众多追杀中,遇到的借毒偷袭之事并不算少。此刻,握着手中的药瓶,纵然没有打开,沈陌黎也能感受到瓶壁内部被侵蚀得格外严重。

凹凸不平的瓶壁,在沈陌黎的摇曳间,传来极细的晃荡声。又因其内的极端不平整,让声音显得格外波澜。

从瓶中那被男子成为药剂的液体摇荡间,沈陌黎已然猜出瓶中所谓的解毒药剂,怕是种极带腐蚀性之物。

轸蚓虽已成陶灵,但并非无所不惧。

陶土不惧风霜,但一旦吞食下这等侵蚀极强的物品,加上轸蚓本身的毒雾侵扰,怕是不加多时便会彻底殒命。

这是沈陌黎绝不想看到的局面,也让沈陌黎在摇曳瓶中的液体间,对周围更生出一丝警惕。她猜不透男子递给她这瓶药剂的用途,只希望在轸蚓已举步维艰之际,再没有其它横生的枝节。

对于雾中藏匿的人,沈陌黎凝思几息才开口道:“这位公子,我无意与邪溢族为敌,仅是想解除去金篮将爆,带给四周的危机。”

“哦?你怎知我与邪溢族交好?”似被沈陌黎的话吸引,雾中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终于翻飞到沈陌黎面前,勾着抹邪肆的笑道。

全白的发丝,碧绿的双瞳,若珍珠般白到令众人自叹不如的肌肤,无一不在显露着男子并非五族。

望见男子的诡异,轸蚓气若游丝的提醒着沈陌黎道:“小心,他是邪溢族人!”

“你这陶灵倒是眼尖。”听到轸蚓直言的戳穿,男子倒也不恼,仅是依旧挂着一副邪魅无比的笑。

他在金篮里的世界活了不知多少载,一直独身一人。如今见到有其他人出现在这片毒雾里,反倒让他生出了些许谈话的兴致。

带着些探究,男子再次将目光放到沈陌黎身上道:“你方才说,这金篮即将被毁,可是真的?”

当年邪溢族与邪帝抗衡时,男子被族人打入金篮里,便是生活到现在。

往昔,同族之人临别时的一句句“封凌,你要活着”的话,始终缭荡在封凌的识海。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不敢忘记当时族人在邪帝将至时,殊死搏斗的画面。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带着对族人的担忧,封凌无时无刻不想逃离金篮。

但时光辗转至今,却让封凌彻底消磨尽自己想离开此地的念头。他不敢离开金篮,只怕金篮之外是邪溢族血流成河之景。那等想救族人,却无力将族人死而复生的悲痛,让封凌几乎不敢去猜测金篮外的世界现在是怎一幅画面。

他已然习惯了这等与外界隔离的日子,虽是孤寂,却没有血光。

长年累月,他便这样与看似险境的万毒之地为伍,再不愿过问世事。

见到沈陌黎时,封凌本觉得闷得慌,这才穿梭在毒雾间撩拨沈陌黎的注意。

岂料这一撩拨,却得到了金篮将毁这样震惊他的事情。

“没错,我在金篮外观之,已见金篮中有波涛汹涌的气息涌动,想来极快就要爆炸,这才匆匆进入了金篮中的世界。公子常年处在金篮中,难道未有感受到金篮内的风起云涌吗?”沈陌黎如实答道。

虽说男子递给她的是一瓶充满腐蚀性的药,但透过男子邪肆的表面,沈陌黎却能感受到男子的本性不坏。

再者,金篮内虽被浓郁的毒雾笼罩,但沈陌黎一个刚入此地的人,都能感受到金篮内的风起云涌,怪象横出,沈陌黎不信男子在此地活了这么久,会察觉不出金篮中的变化。

果然,沈陌黎的话令男子若有所思。

他底下头,目光中流淌着几丝意味不明的光,沉默了片刻才再续说道:“瓶中装的是我的血液,虽剧毒无比。但毒雾间的毒性却丝毫不输我血液之毒。将我的血液浇灌到你的陶镯之上,以毒攻毒,自然能解了它身上的毒。”

在这片满是剧毒化雾的地方生活,从来都不是一件易事。

初入此地时,仙气缭绕间,过于浓郁的毒气让封凌极度昏厥,性命急危。可不知为何,在几番游走生死边缘后,封凌不但没死,血液中还形成了与毒雾制衡的绝佳毒素。

凭借着血液中的剧毒,封凌在这些的生活中,并不曾遇到过多少凶险。

纵然偶尔遇到一二毒物,在暗中侵袭封凌之后,多半未能讨得半点好处,反而会被封凌血液中的毒素染身,毒发而亡。

虽说封凌的血液剧毒无比,但轸蚓体内并无其它毒素。以封凌的血液克制毒雾,便是上上之选。

“我如何信你?”听到封凌的话,轸蚓却满眸不信的问道。

诚然,轸蚓并不信封凌所述,只觉得封凌血中有毒,还有自己饮下,必然是有其它的图谋。

邪溢族名声狼藉,骤然是在世界消失了万年,但仅要想到封凌是邪溢族人,轸蚓便是满眸敌意。

“命是你的,信不信由你。”察觉到轸蚓话中的火药味,封凌冷冷抛下一句话道。

第六百三十九章 邪溢寄望

在他进入金篮后,邪溢族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封凌并不知晓。他更不会想到,在自己离开后,邪溢族曾一度成为邪帝统领世间的恶毒爪牙,至今仍受五族人唾骂不止。

这些年来,即使五族早将邪溢族剔除在存世种族之外,权当邪溢族早已灭族。但邪溢族对世间造成的伤害,却不是朝夕间便可消除。

不料,在轸蚓与封凌的对话间,沈陌黎却果断的将瓶中的血液小心翼翼的倾倒在了陶镯上。为避免覆盖不匀,沈陌黎倾倒血液的动作缓慢而谨慎,唯恐漏了哪处未出去毒雾。

“小姑娘你……”带着无比的震惊,轸蚓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沈陌黎。

面对轸蚓的难以置信,沈陌黎仅是柔和的回道:“信我。”

在挚交友人面前,沈陌黎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去拿对方的性命打赌,这一次亦是如此。

白萣余留的记忆,伴随着白萣怨恨极深的情绪,这些消极梦魇,在轸蚓心头汇聚,逐渐成为心魔左右着轸蚓。

沈陌黎虽不知白萣记忆里究竟藏着什么,但从早前轸蚓的表现,沈陌黎还是隐隐能猜测到,轸蚓对邪溢族充满敌意。

想要在短时间内让轸蚓摆脱去对邪溢族的仇恨,几乎是不可能。

那股白萣拿命祭出的血仇,在陶土灵气的混合中,已然成为轸蚓无法拔除的一部分。

而今轸蚓既传承了白萣天魂的所有,便要承载白萣对邪溢族的仇恨。

毒雾缭绕下,沈陌黎说服不了轸蚓,又知与封凌再对峙许久,绝不是件好事。

在轸蚓绝不可能自己饮下这瓶毒血之际,沈陌黎便决定替轸蚓做下决定,帮轸蚓除去毒雾的困扰。

承受他人传递而来的血仇,对轸蚓本就不公。

白萣天魂在归回尘土时,只觉得将自己的魂力尽数赠给轸蚓,便是让轸蚓捡了大便宜,却丝毫不曾顾及过,轸蚓被迫承接了魂力,便要承受天魂的仇恨。

而此刻,对邪溢族的仇恨,便极可能让轸蚓连命都不要,也要拒绝了封凌的好意。

可赠人一层修为,便要害人失去一命,这等买卖本身对轸蚓来说,就是这种失大于得。

轸蚓深陷局中而不自知,沈陌黎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轸蚓就这般殒命?

在断定封凌是邪溢族人时,沈陌黎虽不曾因邪溢族过往作恶多端,对封凌有多少偏见。但对于封凌的话,沈陌黎并非没有疑问。

仅是当她打开瓶盖之际,亲眼见到缭绕的毒雾飘入瓶中,极快的被血液稀释,这才让沈陌黎确定了血液对毒雾的影响。

此刻,在为轸蚓驱除毒雾袭扰时,沈陌黎并不想多话扰了自己的专注。

一点一滴冰蓝的血液,在陶镯上流淌而过,宛若清泉洗涤污垢般,渐渐让灰暗的陶镯重恢复了碧绿通透之态。

在血液的洗濯下,轸蚓只觉得周身有冰凉的流水缓缓流淌过一般,让本似被万虫叮咬的躯体,恢复了以往的舒坦。

“看来还是这位姑娘明事理,知晓危机时关疑人需用之理。”封凌始终带着一抹邪肆的笑容道。

封凌并不知沈陌黎是如何明确自己的血液可解除毒雾内的幻仙毒,但沈陌黎有胆量将他带有剧毒的血,直接灌入陶镯之内的行径,却着实让封凌多了丝佩服。油菜中文

要知他在此地不曾与人多加解除,甚至千万年都见不到个人影。但曾经在凶悍的邪溢族中,封凌也鲜少看到有几人,能在明知血中有毒的情况下,这般果断的为自己的神兵灌入毒血。

在此地久未与人交流,让封凌对沈陌黎多出了一丝探究与兴趣。

带着些兴趣,封凌往旁地一靠,直接将一团白雾当作椅背倚靠道:“我救了你的镯子,你打算如何谢我?”

在对沈陌黎充满好奇之余,封凌又对金篮的危机充满了担忧。只是他过强的自尊,让封凌丝毫不愿求沈陌黎帮助化解篮中危机,反倒将自己放在了救命恩人的高位上。

他在金篮中过着不知今夕何时的日子,本是刻意掩盖去自己心头的困扰,让自己刻意不去想邪溢族,佯装自己过得极好。

但现在金篮的危机,让封凌隐隐觉得,兴许自己是时候离开金篮,到外界去面对诸多自己逃避许久的现实。

命中注定,哪怕他逃再多年,也终须去见见那些当年舍命就他的族人。

他依稀记得,当年他即将落入金篮的瞬间,可是听到族中长老提及过,他是拯救邪溢族于水深火热中的最后希望。

只是作为一样的他,却如寒冬入眠般,一直蜷缩在金篮内,却丝毫不见有一丝作为。

带着心中焦虑,封凌的话对沈陌黎虽泛着调侃的口吻,可他的目光望向沈陌黎之际,却充满了寻找答案的急切。

仿佛知道封凌在等待着自己回答,沈陌黎在为轸蚓彻底驱除了陶镯中的毒后,才抬首对封凌道:“多谢公子的出手相救,不知公子在金篮中,可曾遇到过一抹黑气?”

“什么意思?”听及沈陌黎的问话,封凌不加回答,反而警惕问道。

神情上,封凌方才勾出的那抹邪肆的笑容,在沈陌黎这般问话间,彻底消失。

在金篮里纵横多年,封凌对篮内的世界极为熟悉。

但黑气所在之处,却是封凌最不愿回想,最不愿提及的。

回想当初落在金篮中,封凌并不是孤身一人。

邪溢族的灵宠北猴,在同族人猛然将封凌推入的一瞬间,也随着封凌落入了此地。

在这片充满毒雾的地方,北猴多番祭出邪灵,为封凌续命,这才有了如今的封凌。

北猴乃邪溢族圣物,天生邪者,更不惧世间万毒。

在这边充满毒雾的地界,北猴无疑是极好的同伴。

就当封凌以为自己能就那样与北猴共度种种时,意外却发生在了北猴身上。

封凌做梦也不会想到,篮内看上去好像再无威胁间,会有黑气夺走了北猴的命。

北猴生死关头陪他共度,他却在北猴被黑气飘忽间,丝毫无法救下北猴,这让封凌在往后的日子里,都对那团令他噩梦缠身的黑气避而远之。

封凌的神情变化,落在沈陌黎眼中。

第六百四十章 避世之人

与沈陌黎的面对面中,封凌虽极力遮挡着自己神情中的变化。

但骤然停止的笑容,便如铁证般,将封凌对黑气的了然展现在沈陌黎面前。仅是从封凌的态度,沈陌黎依稀能猜到封凌并不会告诉沈陌黎,黑气究竟在何处。

沈陌黎心中浮现过果然如此之态,但面上却丝毫不显任何端倪。

“我劝你莫去打那团黑气的主意。”封凌冷冷道。

眼下毒雾缭绕,将封凌冷到近乎淬上一层寒冰的面庞隐隐遮挡,却挡不住封凌乍泄出的寒意。

在联想到北猴深陷黑气萦绕的旋涡,生生被黑气当做吃食,吞入其中的瞬间后,封凌便不想再提及黑气之事。

那团不明来历的黑气,是封凌这辈子都不想再提及的伤痛过往。过了不知多少年,只要想起黑气,封凌就会想到自己的无能。

若不是自己过于软弱,北猴也不可能生生殒命在自己眼前,自己也不可能就这样独身一人游走在金篮内。

北猴死后,封凌虽想过寻黑气报仇。但多番查探下,他非但没有为北猴报了血海深仇,反而愈发觉得黑气可怖无比。

带着心中挥之不去的害怕,让封凌极其不愿在任何人面前提及与黑气有关的事。

封凌的态度,虽是充满排斥。

纵然他想解除金篮的危机,纵使他对沈陌黎的特别心生兴趣,但在黑气的话题上,封凌丝毫不打算多说一句。

看着封凌那般,沈陌黎又如何感受不到封凌拒人千里的气息。但为了能解开金篮随时可能爆炸的危机,沈陌黎还是耐性问道:“你见过黑气?”

不管那团黑气与封凌曾经发生了什么,眼下,仅有消灭了那团黑气,金篮才可能得以恢复到往日的常态。

金篮中遍布的邪帝气息,并不是偶然。想来邪帝在万年前,便已看中了这只金篮,在封凌进入金篮前,就在篮中布下了自己的魂魄之力。

早前,被叶藺催动的价码,不过是一个引线。

再往前推算,邪帝怕在一早就算准了要让金篮爆炸,毁灭一方。仅是叶藺的动作,意外催动了金篮提前爆炸的可能。

“见过又如何?我劝你收手罢,那团黑气不是你能敌对的。”封凌话音转凉,一个转身朝别处走去。

毒雾极快的将封凌的身影吞噬,但凭着封凌迈步间浅浅的声音,沈陌黎还是极快找到了封凌。

她就这般静默无声的跟在封凌身后,若有所思。诚然,沈陌黎既想知道黑气的行踪,又知强逼封凌,并不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这等境况下,她仅有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可能消除了封凌的闭口不答。

两人就这样在看似仙境,实则是万毒缠绕的地境中走了半晌。

感受到沈陌黎始终沉默的跟在其后,封凌在思索良久后这才停步道:“你打算就这么跟着吗?”

封凌一个人惯了,沈陌黎虽仅是安静的跟着,却也跟得他心烦意乱。

适才,因在给陶镯驱毒时,滴滴毒血气息弥散四周,在沈陌黎周身有所残留,这才得以让沈陌黎行走在毒雾中这么久,也未受到毒血的侵扰。

但这终归仅是一时。不单是沈陌黎,连同封凌也心中明了,沈陌黎若是一直这样跟着自己,怕很快就会受毒雾侵蚀,昏厥在毒雾里。

陶镯之上,遍布封凌的血液,自然不再有中毒之危。

可沈陌黎仅是依靠着陶镯弥散在四周的毒血气息,能抵抗毒雾的力量,自然比陶镯少得多。

封凌虽不愿意告诉沈陌黎与黑气有关的事,却也不想见沈陌黎就这样断命此处。行走间,不禁皱着眉头转过身来。

“我不知那团黑气带给你怎样的过往,但我知道,若不抹杀那团黑气,不单你我,金篮之外的芹山都将不保。那里有外界来的女子,还有众多邪溢族人,你难道愿意眼睁睁看着他们随金篮爆炸而消失吗?”沈陌黎直言不讳道。

同是邪溢族人,封凌虽与芹山中的邪溢族人不同,却和芹铭苑内的邪溢族人一样有着自己的感情,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沈陌黎不信,这样有血有肉的一个人,会真放着自己的族人不管不顾。

听到沈陌黎的话,封凌当真沉默了下来。

邪溢族,一直是他心底最深的伤痛。

时至今日,他都不敢回想自己的族人现在何方。他害怕在当年邪帝降临时,自己所有的族人都尽数被邪帝抹杀了去。

二人就这样沉默的站在原地,待过了些时刻,封凌才呢喃问道:“你说金篮之外,都是我的族人?”

显然,封凌希望这是事实,又不希望这是事实。

当年邪帝的灭天实力,封凌并不是不知道。

虽说邪溢族人擅用邪术,且生性凶悍,但在邪帝面前却并无多少胜算。否则,封凌也不会在金篮中生生死死兜转了这么久,都等不来族人将他拉出金篮。

在长期的等待中,封凌只觉得自己的族人怕早已殒命世间。

如今,当听到沈陌黎提及自己的族人,封凌有热泪在眼中滚动,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何种心情。

若是自己的族人尚活在世,又仅在金篮外生活,为何这么久都不曾来将自己带离金篮?莫不是在岁月流淌里,他已成为被族人遗忘的人?

可若不是,封凌难以想象,此刻活在金篮周边的族人,正在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邪帝本性恶劣,当初邪溢族宁死不从邪帝,显然已触碰了邪帝的霉头。若是当年邪帝倾覆了整个邪溢族,那么此时活在金篮外的邪溢族人,必然依旧活在邪帝的魔爪坑害下。

思忖至此,封凌的双手握成拳状。

不管过了多少年,封凌对族人的牵挂,都不曾有过半点减少。只是在牵挂中,因自己原先的无能为力,让封凌又不断在回避着现实。

回想间,封凌的声音渐渐变得哽咽道:“邪溢族在金篮外过得如何?”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轸蚓抢过话道。

第六百四十一章 前尘邪溢

轸蚓的一句话,平平淡淡,却让封凌好似被抽空了气力,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停下身道:“他们……他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虽说在进入金篮的世界后,轸蚓便不断在回避着邪溢族的事。

但当轸蚓将事实摆放眼前时,封凌又不得不面对那个自己许久前便隐隐猜测到,又不断在回避的现实。

现如今,邪溢族还有能活在世间,对封凌来说实则已是一大幸事。在邪帝的残暴下,封凌丝毫不敢指望族人能活得有多好。

“他们尽数都成了邪帝的爪牙,比腐尸还不如!”轸蚓再续答道。

芹铭苑内的邪溢族人,虽看上去如生活在世外桃源般安逸。但芹山中大部分的邪溢族人,却仅能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再者,芹铭苑内一片静好之下,藏着的是那些看似过得自在的邪溢族人,被亓珩刻意抹去了过去的回忆。

他们活着,却没有自己可以主见的地方,困在芹铭苑那方寸之地,成了一个个没有过去的人。

关于未来,这些邪溢族人更没有太多的想象。

不知从何处来的他们,更不知到何处去。

虽说他们大致知晓芹山中有着许多自己的同族,但他们却无从知道自己的族人为何会变成那般模样。他们将亓珩当成救世主,认为是亓珩将他们从芹山中解救出来,却丝毫不曾怀疑过亓珩为何会知晓这些。

芹铭苑内,亓珩一人独尊的行径,已然让这些邪溢族人思想麻木。他们仅知道规矩而活,尊主而生,却忘记了他们曾是天底下最凶悍的种族。

亓珩自以为这样是保护邪溢族人,殊不知这样的方式,却是对每一个邪溢族人的折磨。

虽被掩盖了记忆,但这些邪溢族人的心底,无一不怀着深仇大恨。要他们在忘却仇恨中自在而活,他们在回想不了过往间,心却会时常莫名疼痛。

轸蚓进入芹铭苑的时间不久,但却芹铭苑内的邪溢族人却有着不少了解。

这是白萣记忆留给轸蚓的回忆,也是轸蚓只是暗示,不能明说的秘密。

听及轸蚓的答话,封凌更近乎崩溃道:“不,不可能。邪溢族人勇猛无比,曾誓死要与邪帝对敌,又怎么屈服于邪帝?”

封凌近乎不信,双眸在惊讶间瞪得极大。

邪帝在万年前肆虐天下,邪溢族作为六族中最少的一个族群,虽脾性凶悍,乃是六族中最擅长以邪术凌驾万敌的一族。

但在万年前那场浩劫开始前,不知什么原因,邪溢族却在令其他五族闻风丧胆,见之就逃的情况下,决定退居一方。

其中的缘由,就连当时是邪溢族一员的封凌,至今都不知晓。他依稀记得,在邪帝出现前,邪溢族长老便宣城邪溢族杀虐过重,再无脸面对世间。

尔后,在举族的反对中,是几位长老一起软硬兼施,才将邪溢族藏身到其他五族找不到的地方。

此后,也不知为何,邪溢族的行踪还是被骤然出现在天地间的邪帝所发现。战火,随着蔓延到邪溢族的每一个角落。

起初,邪溢族因固守原地多年,还能借着在原地不断加驻的邪术,与邪帝相敌。

但后来也不知怎一回事,防御四方的邪术忽生不稳,这才让邪帝闯入了邪溢族所在的地界。

面对强悍无比的邪帝,众邪溢族人誓死不屈。

虽是屡战屡败,换了许多隐身处,牺牲了许多族人,却终究留得血脉于人世。

直到封凌被打入金篮前,也不知邪溢族中发生了何事,族人多数身中剧毒,连逃走避开邪帝的气力都没有。

眼看邪帝步步逼近,邪溢族长老这才决定将封凌打入金篮之中。

金篮乃是邪溢族以万千邪术磨炼而成的宝物,平日仅在族长手中。也仅有在那场由邪帝引发的浩劫中,被邪溢族长老取出,当做了让封凌避险的道具。

在这些年里,封凌深信于邪溢族要么全族被灭,要么已避身到他处,要么宁死不屈饱受邪帝折磨。于封凌的种种想象里,在他离开后邪溢族发生的结果有万千种,但他独未想到这一种。

见到封凌的反应,轸蚓颇生意外。

仅是在意外中,白萣记忆里的往事再次涌到面前,结合着它与沈陌黎初入芹山时的处境,让轸蚓隐隐有了猜测。

它藏镯中,目光凌厉的看着封凌道:“小子,你离开前邪溢族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你如此坚定于邪溢族绝不可能屈服于邪帝?”

眼下金篮随时可能爆炸,着实不是个适合聊天的时机。

然而,若是能在短时之内,大致明了邪溢族与邪帝间的前因后果,轸蚓觉得兴许对他们灭去黑气更加有利。

听到轸蚓的话,封凌痛苦的蹲在地上,回忆着一张张族人熟悉的脸道:“虽说邪溢族擅用邪术,乃是其他五族都极为鄙夷之举。但邪溢族也有自己的底线,并不会因邪帝极强,就屈服于邪帝。”

“何以见得?”轸蚓急声追问。

轸蚓的语气听着虽极不友好,但带着对如今邪溢族的担忧,还是让封凌继续答道:“邪帝出现前,兴许我族族长便察觉到危险的降临,以我族罪孽深重为由,带着邪溢族隐居到其他五族找不到的地方。”

在几年前,就可预料到几年后自己族内可能出现的祸事,这等说法放在如今的五族身上,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但作为曾经邪溢族族长独子的封凌,却极为清楚,当初自己的父亲便是借由邪术预料到这场灾难,这才命众长老强行带着族人避世。试图以举族搬迁的方法,避开几年后的劫难。

于避世的那几年,邪溢族中并没有闲暇下来。

族内境界高深之人,尽数被族长征集,去以在邪溢族所在的四周布下邪术。

那些年的积累,让邪溢族四周的邪术层层叠加,成为大罗神仙都难以几招破开的坚固护盾。

“邪溢族竟能卜算到邪帝将临!”轸蚓听到封凌的话,错愕道。

第六百四十二章 万痛萦心

万年间,世人只传星族的卜星术天下无敌。

借由卜星术,人们可以前见未来,后见往昔。

但如此高深的卜星术,在邪帝出现前,都不曾卜算到任何与邪帝相关的信息。而邪溢族的邪术,却有着如此通天的本事!

虽说轸蚓不曾见过邪术,但对于封凌的话,它还是信了半数。

要知在莫童在世时,它便听闻过邪溢族在一朝之间全数隐居之事。那时,年少无知的它,还对邪溢族突然的消失充满好奇。

如今想来,怕是邪溢族早就料到邪帝将危害世间,这才选择了独善其身。

这种推断,让轸蚓的眸光暗了暗,心中有怒火翻滚,很快压下了它的理智。

万年的灾祸,虽有莫童为自己挡着,让它的躯体未曾受到半点来自邪帝及邪溢族的损伤。

但邪帝作恶多端,却已然在轸蚓心中留下不可泯灭的痕迹。

虽说轸蚓不曾见过邪帝,但轸蚓的识海中,却在万年里臆想过千万回亲手抹杀邪帝,剿灭邪溢族之举。

星族大难,虽不是邪帝亲手造成。但万年前星族的灾祸,却与邪帝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莫童之死,便是邪帝所致。这让如今的轸蚓,怒气在心中不断酝酿,好似时刻都可能如火山般爆发。

邪溢族既在邪帝出现前,就已然预见了那场浩劫。所做之事,最该的便是助六族一起避开天下浩劫。

可在大难将至时,邪溢族却放弃了抵抗,任由邪帝霸凌天下,也给自己埋下了杀身之祸。

在这万年的时光里,五族虽依旧守着邪帝的影响,却也能在天地间活出自我。唯独邪溢族,因万年前的错误选择,而成为邪帝的爪牙,万年间生死不复。

“小蚯蚓,莫再说了。”沈陌黎冷静劝阻了轸蚓往下问话。

邪溢族的事虽是禁忌,但沈陌黎前世却知得不少。

前世的她为解开帝魂对自己的困扰,费尽心思对邪帝有所了解。借由一些禁忌书籍,便对邪帝与邪溢族有了多于常人的了解。

她虽生于万年之后,但知晓之事却不一定比万年前侥幸活下来的人少。

通过二人这一问一答的对话,沈陌黎已然猜测到当年的邪溢族究竟发生了何事。

独善其身的做法纵然自私,但身为一族的族长与长老,在明知大难将至时,为族人选择避开劫难的避世之举本身并没有错。

试想哪一族的族长,会在预见灾难时,会急急赶着让族人冲杀在前,个个成为为他族避难的人肉盾牌?

邪溢族的族长与长老,错只错在为了给族人避开险难,而选错了方式。

在邪帝统领邪溢族前,邪溢族在六族间口碑虽是极差,处处不受五族人待见,但邪溢族与其他五族间却也不存在如现在这般的深仇大恨。

邪溢族族长怕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朝错误之举,竟会导致满盘皆输。最后落得自己的族人万世受到邪帝的操控,还让邪溢族直接被其他五族当做已灭之族,从此消失在天地间。

眼下,若对封凌再追究当年邪溢族的责任,怕也追究不到什么,反而会让封凌深陷痛苦中难以自拔。

这并非沈陌黎所乐意见到的。

见到沈陌黎的制止,轸蚓仍是不甘。万年前莫童殒命的画面,在此刻浮现轸蚓面前,让轸蚓如何都难以接受邪溢族明知有劫难将近,却仅顾着自己逃生之举。

轸蚓甚至在想,若邪溢族当初将自己预见的浩劫公告天下,莫童是否就不会死,星族是否就不会在莫童死后,惨遭他族毒手。

由血汇成的众多星族人与星兽殒命画面,在顷刻间如道道箭缶扎在轸蚓心房,令轸蚓伤痛无比。

若是轸蚓不知邪溢族的过往,它还仅会敌视邪溢族,将邪溢族当成邪帝的爪牙看待。

但如今,知悉了邪溢族当年的举动,让轸蚓愤恨不已,恨不得抹杀了所有的邪溢族人,包括眼前救过它命的封凌。

“小姑娘,这是我与邪溢族间的事。”沈陌黎的劝,轸蚓此刻已然听不进去,它愤愤说道。

一抹抹带着黑气的绿叶光晕,在陶镯间萦绕,极快幻化成片片飞刀。

黑气气息,萦绕入封凌鼻端,让本沉浸在痛苦中的封凌骤然抬头道:“你也是邪帝的爪牙?”

那股极为熟悉的黑气,逃不过封凌的嗅觉。虽说因白萣的原因,让邪魂术修习成的黑气与当初邪帝身上的黑气有些许不同,但同源的缘故,让封凌确定了轸蚓与邪帝的关联。

“邪帝的爪牙?邪帝害我星族遇难,使我星凰殒命,你说我可能与邪溢族那般,成为邪帝的爪牙吗?”陶镯自沈陌黎手腕中盘飞而出道。

显然,因为万年前积攒下的血仇,让轸蚓在白萣情绪的影响下,已然失去了理智。

万道绿叶飞刀,在陶镯离开沈陌黎的刹那,朝着封凌疾飞而去。

锐利的锋芒,极快的朝封凌逼近着,不消多时就可能直取了封凌的性命。

“你……”轸蚓忽下的杀手,令封凌震惊。

他并不曾料到自己述说的过往,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震惊之余,封凌草草祭了邪力,在周身形成一道球状气罩,力图以协力摆脱万刀的袭击。

仅是常年与毒雾为伴,让封凌血液中自生剧毒,也让封凌修为在多次生死间极快削弱。

万道飞刀在陶镯灵力的控制下,一点点的刺破气罩,朝着封凌越来越近。

忽然,一道身影疾飞过气罩,仅是顷刻间,便将气罩上的飞刀尽数打落。点点星光,在飞刀掉落间闪烁,若是暗夜里的光芒,一点点拉回轸蚓的理智。

“小姑娘,你……”恢复清醒后的轸蚓,看着因破解了自身灵气屏障,而骤然吸入毒雾的沈陌黎,神情中充满了震惊。

陶镯在一瞬间,化成了一片硕大的绿叶,近乎在眨眼之间,将因中毒而昏厥倒地的沈陌黎急急接住。旋即,叶子的周边快速上旋,紧紧的将沈陌黎犹如粽子般包括其间。

第六百四十三章 群雾成敌

轸蚓并未想到沈陌黎竟会祭星凰之力,冒着生命危险打落它的万道刀叶,只为救下封凌这样一个萍水相逢之人。

此地充满了邪帝的气息,沈陌黎一旦接触自己的灵气屏障,便可能让金篮内的黑气感受到帝魂的气息。

金篮世界,本就受黑气操控。若是黑气袭来,轸蚓着实担忧自己都无法保得住沈陌黎。

“快,将你的血液交给我!”化作巨叶的轸蚓,急急向封凌讨要着解毒的血液。

虽说时至现在,它仍对封凌充满敌意。但在救下沈陌黎这件事上,轸蚓却丝毫不敢有半刻的怠慢,甚至连与封凌对话的语气都缓了几分。

它并不愿求封凌,却又着实担忧自己方才试图抹杀封凌的举动,会让封凌拒绝交出毒血。

眼下,轸蚓将自己化成巨叶,已然没有了再与封凌敌对的力量。若是封凌在此刻拒绝交出毒血,还反杀它一刀,轸蚓着实没有半点可能还手敌对。

“好。”在轸蚓的索要中,封凌却出乎意料的配合道。

他即刻从自己手腕间割出一道口子,任由血液流淌入另一手持着的药瓶当中。

对轸蚓痛下杀手的举动,封凌虽是震惊。但从轸蚓的说话间,他隐隐能听出轸蚓所在的星族饱受邪帝之害。

同是邪帝祸害之族,封凌虽绝不赞成轸蚓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抹杀自己的举动,却也大致能理解轸蚓的愤怒。

退一万步来说,沈陌黎方才是为了救自己,才深受毒雾侵入。封凌对与自己有恩的人,绝做不到袖手旁观。

他极快的将药瓶中盛满自己的血液,递到轸蚓面前道:“你的巨叶包不住她的,将我的血液直接倒入她的口中,掐住她的命门减缓毒雾流淌,才是救她命的根本。”

“少废话,老夫活在世界许久,吃过的米都比你吃的盐多!怎样做,我自然知晓。”轸蚓以灵力小心翼翼的将药瓶呈入巨叶之中,嘴上却丝毫不领封凌的情。

即使封凌以毒血救过轸蚓,但在星族大仇面前,轸蚓便觉得封凌及邪溢族人死上百回都不为过。

在二人对话间,点点星光飘拂在毒气里,让本是缥缈若仙的毒气一瞬间由雪白变成乌黑。愈发浓郁的邪帝气息,自四面八方翻滚而来,仿佛一瞬间便要将几人吞灭在这片世界里。

望着骤然变黑的毒气,封凌大感不妙。

他祭出邪力护在自己与巨叶周边,声中满是凝重道:“她究竟是谁?”

能让黑气铺天盖地袭卷来的人并不多,沈陌黎便属于其中一个。

封凌在金篮内生活许久,自然不知星凰之力与帝魂间的联系。现如今,看着邪帝分化的黑气朝着他们涌动而来,只觉得自己的命怕是到了头。

与以往相同,见到这等浩瀚凶猛的黑气,封凌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逃。

但黑气自每一寸地方涌动而至,放眼周边,封凌便觉得丝毫没有半点能够让他逃开的地方。

无奈中,封凌也仅好祭了邪力当做盾牌,强撑着抵挡一时。

那等对族人的想念,以及对生的渴盼,让封凌本受毒雾削弱到高阶境界的实力,骤然间腾腾上升。不过眨眼功夫,就已恢复到神级之上。

“想不到你小子还有两下子。”轸蚓冷哼道。

对封凌,轸蚓虽说没有半点好感。但封凌一瞬间恢复的修为,着实让轸蚓感到震惊。

在这片黑气中,轸蚓可以明显感觉到其威力比封凌入了神级的实力更强盛百倍。

可在高过自己百倍的黑气面前,封凌还能强撑这般久,本身就是有异常人之举。

见到封凌这等表现,轸蚓心中不禁暗自感慨邪术的强悍奥妙。

虽说邪溢族在天地间消失万年,但在邪溢族皈依邪帝前,偶尔从邪溢族流出的少数幻术,还是令五族之人流传至今。

众人将由邪溢族钻研出的上古邪术当做禁术,但在漫长的岁月里,却依旧有着些许人,在悄声习着这些邪术。

可以说,邪溢族邪术爆发的瞬间威力,至今都是其他五族费劲心血都无法达到的。

早前,轸蚓虽对邪溢族邪术充满鄙夷,但在见到封凌于刹那的爆发后,心中却产生了极大的震撼。

仅是封凌却没有轸蚓那般震撼的闲情,他强忍着黑气对自己造成的剧痛道:“她醒了吗?”

生活在金篮内许久,封凌虽与黑气打过交道,却不曾遇到过黑气展现出这般凶悍的一幕。轸蚓虽未明说,封凌却猜测得到黑气应是因沈陌黎的缘故,才展现出这般凶猛的一面。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虽能借助邪术顷刻间的爆发,抵挡黑气一时,但长期敌对下,他必然不是黑气的对手,也仅有等待沈陌黎醒后,理清与黑气间的联系,才能想明白破解黑气的方法。

哪知,轸蚓却无奈摇了摇头道:“我方才给她饮下毒血,并未见她有任何将醒的迹象。”

不但如此,饮下毒血后的沈陌黎状态极为古怪。仅是被轸蚓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巨叶中,封凌才未曾见到沈陌黎此刻周身忽寒忽热之态。

寒之星凰,热之帝魂,两股力量好似在沈陌黎体内顷刻醒来,争斗不休。

极寒极热的温度,肆虐着绿叶,让轸蚓此刻也未比封凌好到哪去。

寒气可冻结陶土,让陶土内灵气不稳。高温则可炸裂陶土,让轸蚓筋脉尽断。

此刻以轸蚓灵气汇聚成的巨叶,已然接近崩溃边缘。

疼痛虽折磨得轸蚓恨不得即刻死去,但为了沈陌黎,它并不打算轻易放弃,也不打算将沈陌黎此刻的状况告诉封凌。

封凌以邪术爆发的实力虽是惊人,但在轸蚓看来,却终归是信不得的人。

忍着黑气侵袭的难忍,封凌以余光瞥向轸蚓,便发现了巨叶的异常。

诚然,他并不信自己的毒液流入沈陌黎的口腹后,不能截去沈陌黎身上的毒雾剧毒。沈陌黎此刻未能醒来,想必是其它缘由导致。

第六百四十四章 梦回恶魇

巨叶虽将沈陌黎遮挡得严实,但巨叶中偷出的光芒,时而寒凉逼人,时而火热中天,仅是一看,就让封凌觉得其中必有异常。

“她究竟怎么了?”封凌强忍着黑气带给自己的剧痛问道。

虽说有邪术挡着,黑气并不曾与他的身体有任何的接触。但是黑气里的凶煞,已然在此刻侵扰着封凌,宛如随时都可能将封凌的身心撕裂般,令封凌痛不欲生。

望着沈陌黎的状态,却更加剧了封凌的担忧。

他们眼下与黑气的抵抗,就似困兽在做着最后一丝挣扎,随时可能走向灭亡。

这般凶险下,封凌着实不愿再见到有其它意外发生。

面对封凌的满腔疑问,轸蚓却仅是冷冷答道:“无碍,你先行做你的事。”

它并不想将沈陌黎的凶险展现在封凌面前,邪溢族人,在轸蚓看来终归不可能成为朋友。

听到轸蚓冷然应答,封凌仅是蹙了蹙眉,却终是没有再多言半句。

另一端,深处在星凰之力与帝魂争斗里的沈陌黎,只觉得自己陷入到一个很长的梦魇当中。

这个梦魇折磨着她,带她回想起前世今生一幕幕她最不愿见到的景象。

那些血腥的景象中,一张张熟悉的脸在她面前染上血腥,一个个牵挂的身影在她面前倒下。

不知为何,沈陌黎心中如有万刀刮剐,令她疼痛不已。

“你活着有何用?连那些至亲挚友你都保护不了,纵然重生,你的未来也仅有悲剧。”一道冷冽的男声,在沈陌黎梦魇中响起。

男声陌生,气息却是熟悉的。

仅是一时间,沈陌黎又全然想不起那声音究竟是谁。

那声音在众多血腥画面里,一次次的贬低着沈陌黎,蛊惑着沈陌黎怀疑自己生的价值。

“你是谁?”沈陌黎望着四周飘荡的声音问道。

骤然响起的男声,却丝毫不理会沈陌黎的话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看穿你的心,知道你此刻活着,心却早已千疮百孔,如若死去。”

不知缘何,那声音好似能洞察到沈陌黎心中最脆弱的地方,而不断在沈陌黎伤痕累累的心上撒着盐。

“你究竟是谁?”仅是那些回忆太痛,令沈陌黎丝毫不愿想起,她警惕的望着四周问道。

“我是你的心,知道你心中的所有事,更知道此刻,你最该选择的是安静死去。”那道声音忽有低沉的男音,幻化成与沈陌黎一模一样的声音。

旋即,在沈陌黎面前,赫然出现一个与沈陌黎一般无二的身影。

她勾着笑,对沈陌黎缓缓走来道:“前世,你害得所有与你结交的挚友,尽数为你而死。你的双手沾满他们的鲜血,骤然你重生为今朝模样,但你手上的鲜血却丝毫没有半点减少。”

在沈陌黎丝毫还未开口之际,女子绕着沈陌黎再续边转动边道:“再看今生,若不是你,幽冥巨森也不会就此陷入万劫不复,玥狐也不会因赐你重生而化莲枯萎。这般重的罪孽,你要如何来还?”

女子冷冷的质问着沈陌黎,字字如刀剑刺在沈陌黎的心上。

“你有罪,便该拿命来偿!”在问话间,女子忽从衣袖中祭出一把刀,朝着沈陌黎猛刺过去。

仅是刀并未如女子料想的那般,刺穿入沈陌黎的躯体当中。

“哐当——”一声,刀与剑猛烈的相撞,在一瞬间炸出巨响。

“你怎敢反手?”见到抵挡在自己面前的长剑,女子错愕道。

显然,她并没有料到沈陌黎会如此做。

人心难测,心魔难敌。

她以沈陌黎的心魔,折磨着沈陌黎,本以为凭借心魔中的消沉,她便能暗中取了沈陌黎的命,在梦魇里撕碎沈陌黎的意识,让沈陌黎的躯体为自己所用。

不曾想,在种种血腥画面的折磨下,沈陌黎竟还有余力与她相敌,这令她震惊万分。

“至亲挚友因我而亡,我便更因活在世上,守着他们的执着,在今生规避去那些血灾。我命由我,又岂能容你轻易夺走?”沈陌黎凌锐道。

面前的女子虽有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却终归不是自己。

沈陌黎不知对方为何如此熟悉自己的前世今生,但对方知道她记忆里的伤痛,却无法料到她今世的打算与坚持。

经过两世坚持,沈陌黎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有太多未完之事,有太多自己的羁绊。在这些念头的支撑下,她着实不愿就此轻生,了断自己的一生。

因而,虽受着前世那些画面的折磨,沈陌黎还是极快的反应过来,挡住了那道刺向自己的刀刃锋芒。

仅是见到沈陌黎这般模样,面前女子的容貌却开始变得狰狞。

她恶狠狠道:“你的命由我,不由你。我要你死,你怎还有生的可能?”

说罢,锐利的刀在女子手中转了个弧度,再次朝着沈陌黎刺去。

即使沈陌黎惜命,她也有着千百种夺走沈陌黎性命的方法。

身处梦魇里,她便是这地的主。她能操纵梦魇,自然能让沈陌黎在梦魇中无处逃生。

在女子的刻意而为下,四周有无数为沈陌黎惨死在前世洛魁圣殿手中的人,满脸鲜血的朝沈陌黎走来。

每一个人眼中,都是未能继续活在世间的怨怼,每个人口中都在喊着:“陌黎,救我。”

于这般可怖的场景中,女子声音变得更加锐利道:“面对着他们冤死的魂魄,你还打算苟活吗?”

说话间,众多沈陌黎曾经熟悉的人,不断朝沈陌黎伸出一双双沾满鲜血的手,好似希望沈陌黎能拉住自己,带自己逃离死亡的旋涡。

在众人朝沈陌黎袭来之际,女子锋利的刀刃丝毫不服软,朝着沈陌黎猛扎而下。一刀刀间,皆是试图致命的一击。

四周满是鲜血的人,也宛如恶鬼一般,朝着沈陌黎愈来愈近。

他们神情中带着阴森与怨怼,好像对当初救沈陌黎,使自己走入死亡之境充满了怨恨。

女子勾着唇,就这样在与沈陌黎一刀一剑间,暗中赏着好戏开场。

第六百四十五章 九尾锐刀

沈陌黎注重情谊,为与自己同行之人常是不顾生死之态。

那个与沈陌黎拥有一般容貌的女子便不信,沈陌黎能对那一群曾救过自己的亲友痛下杀手。

可在梦魇之中,却始终存在着残忍的现实。

若非众人被沈陌黎抹杀,便是沈陌黎被众人泯灭。

生死之间,女子丝毫不给沈陌黎任何回避的余地。

随着二人的对峙,那些满身是血的人步步逼近沈陌黎。他们赤手空拳,却如入痴狂朝着沈陌黎一顿如洪水猛兽的撕扯抓拉,似是带着天大才仇恨,想徒手将沈陌黎扒皮一般。

沈陌黎在艰难中勉强的抵挡着众人的攻击,招招以剑背敌之。

诚然,她以长剑祭之灵力,可以极快的将这些人打趴在地。

然而这些她过于熟悉的面庞,让她回想起种种往事,而不愿鲁莽行事,唯恐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夺了谁的性命。

这些凶猛袭来的人,没有了前世与沈陌黎的牵挂羁绊,又哪里能领沈陌黎的这份情。

他们仅是一味的扑打撕咬,仿佛要将沈陌黎生吞活剥。

一剑难敌众手,无奈下,沈陌黎仅好运妖蟒术以迅疾避身,以极快的速度,化成虚影避开众人。

这般避而不攻击的态度,倒是正中女子下怀。

在与沈陌黎敌对间,她不禁放慢了手中的动作,似在观赏着沈陌黎受众人肆虐。她性本恶,对于沈陌黎在众人的围攻下,落得的满身伤痕没有半点怜惜,反倒仅剩欣欣作乐之态。

沈陌黎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生,她要见着沈陌黎受尽心智折磨而亡。死,她要夺走沈陌黎的躯体,令沈陌黎万劫不复,以报当年莫童坑害之仇。

在这等歪曲的仇恨里,她对沈陌黎自然没有半点怜惜可言。

更有甚者,她希望见到沈陌黎死,受尽百般折磨而亡!

但她未想到的是,沈陌黎起初对这群满是鲜血的人屡屡以剑背抵挡间,众人凌飞虚空,极快的挥起长剑,朝着众人猛然挥出一道剑风。

顷刻间,好似地倒山摇,周围与沈陌黎纠缠不清的众至亲挚友,也在沈陌黎这猛然的一记挥扫下化成虚无。

诚然,沈陌黎对于那些为自己丧命的至亲挚友,心中带着极多的愧疚。但那份愧疚,却不会在此刻遮挡了沈陌黎的理智。

虽说面前的人,与她记忆里那些为她失去性命之人一般无二。

但这些人对沈陌黎的表达,却早已变味。

生死面前,能得生者,谁也不会想走向死亡。

可于在意之人面前,牺牲仅是为对方能活得更好。前世为沈陌黎而或无意或刻意走向死亡的众人,在为沈陌黎挡下洛魁圣殿伸来的毒手之际,无一不是早已做好准备。

他们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早已做好让沈陌黎活得更好而让自己走入轮回的准备,又怎会在此刻充满怨怼,要求沈陌黎从死亡中将他们救出。

仅是想通这一点,就让沈陌黎对眼前人生出了怀疑。

这一剑下去,着实让梦魇中凭空生出的幻象骤然消失。

“你竟这般残忍的把他们都杀了!”女子满眸不可思议到。

凭她对沈陌黎的熟悉,她并不信沈陌黎会在羁绊中,当中置众为她而死的人于不顾。

沈陌黎现在的表现,却是超乎女子的意料。

“他们面貌虽像,可终归不是我在意的人。若说残忍,怕是你更残忍!”沈陌黎剑指女子直飞而去。

女子以她在意之人的幻象,令她兜兜转转在那些痛苦的画面中,这等以她情感为玩物的举动,让沈陌黎怎能容忍。

剑之迅疾,超乎沈陌黎以往任何时候的速度。

可在剑端即将刺中女子时,女子的容貌骤然再生改变,化作沈陌黎前世临时前曾见过的九尾灵狐之态。

九尾灵狐双眸含泪道:“陌黎,前世我耗尽修为,只为换得你的一世重生,你今生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声音转变中,已然和往日里的玥狐说话相似无疑。

旋即,九尾灵狐的周边,浮现出沈陌黎前世死去前的画面。

帝魂破碎,万物涂炭,玥狐化成的九尾灵狐将沈陌黎护在九尾中,眸光中满是凄凉。它对着天地间一声凄嚎,好像要将天都哭塌。

悲戚之景,让沈陌黎直挥而去的长剑,在半空中骤然停止。

面对与自己生死共度多回的玥狐,哪怕明知对方不是真的玥狐,沈陌黎也难以下得了那手,将对方抹杀。

生死情谊历历在目,让沈陌黎的心房宛若被人拧成一团,揉捏近碎。

她忘不了玥狐,更在前世今生不断牵挂着。现如今,让她就这般亲手抹杀去玥狐,哪怕对方仅是不知身份的人冒名,沈陌黎也诚难下得了手。

“陌黎,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就不愿与我共入冥府吗?”玥狐的声音再次响起。

它的九尾,在不知何时,已然化成九把锐利的刀,在沈陌黎背后悄无声息的直刺而来。

感受到背后的锐利刀风,又四面八方朝自己涌来,沈陌黎虽可避开,可在前世死前画面的重现中,却抽空了她避身的力气。

她低垂着头,泪水止不住的滑落。

时隔一世,玥狐为她生死不顾,终却命数难定。

至今,沈陌黎都无法知道玥狐是否安好。当初剑中世界的潦草一见后,二人便又匆匆离别。

几近枯萎的血莲之态,不断刺痛着沈陌黎的心,让沈陌黎牵肠挂肚。

平日里,沈陌黎始终是坚强之态,在种种险难里不曾表现出任何异样,但在沈陌黎心中,却常滚动着对玥狐无法割舍的情缘。

随着九尾化成的刀不断推前,一抹凶煞之气幡然滚动,九尾灵狐的面庞上也随之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但它未料到的是,九尾上的刀芒并未如愿刺入沈陌黎的后背,反倒被沈陌黎体内骤然燃起的黑炎烧个精光。

“陌黎,好好活着,才是对我最好的报答……”玥狐的话伴着黑炎,在静寂的四周响起。

眼下的景,还是前世沈陌黎临死前的画面,但黑炎里的玥狐,却与面前那只巨大的九尾灵狐不同。它依旧是那般小巧,双眼满带柔和,在看到沈陌黎的时候,眼中还会泛起丝丝温柔的光。

第六百四十六章 黑气之魄

黑炎托影,在万难时候为沈陌黎抵挡片刻,这便是玥狐宁愿牺牲自己的命,也要馈赠沈陌黎的牵绊。

重生一世,玥狐虽因逆天而行,倒转时光,而深受天劫之扰。

但在更早之前,玥狐便已然预见了自己受天劫而亡的结局。兴许是担忧在没有自己的今生,沈陌黎会对自己满含思念,而受到心魔折难。

那方对沈陌黎无微不至的牵挂,这才让玥狐在那方黑炎里,余留了现在这幕生动。

缕缕黑炎,在沈陌黎周围燃烧,烧去沈陌黎心头的困扰,也烧起沈陌黎为羁绊而活的心。

“玥狐,天涯海角,我定要找到你!”看着黑炎中那个朝着自己微笑,渐渐化成虚影的玥狐,沈陌黎渐渐坚定了目光道。

两世韶光,她再也不是前世那个在洛魁圣殿追杀下,唯唯诺诺只知躲避的女子。

她有着极多的羁绊,更想在今生寻到玥狐,不惜一切代价将化成枯莲的玥狐拉回生死界线。

便在黑炎燃烧着,沈陌黎四周忽有万丈星光闪烁,骤然扫去周边满是阴霾的场景。梦魇,随着沈陌黎的星光四溢,而骤然破碎。

那是帝魂刻意祭幻境而生的梦魇。

两世之间,沈陌黎的记忆犹存,帝魂也同样有着前世的记忆。

在与星凰之力同时苏醒的一刻,与星凰之力敌对中,帝魂便将抹灭沈陌黎意识的方法瞄准了沈陌黎的心魔。

它想借沈陌黎最羁绊之人的手,彻底抹杀去沈陌黎。

可以说,两世之间,路太漫长,让帝魂在与沈陌黎的朝夕相处中,已然把握了沈陌黎心中最薄弱的地方。

于沈陌黎面前,它可以用梦魇幻化出沈陌黎最恐惧的画面,让沈陌黎的心魔呈现在沈陌黎面前,化成刺杀沈陌黎之人。

今生的帝魂多数时间都处于被压制状态,并没有多少时间去了解沈陌黎。

但前世的帝魂在多数时间却能控制沈陌黎,让沈陌黎唯命是从。

因对沈陌黎今生的不了解,让帝魂错误以为,自己凭借沈陌黎前世的记忆,便能将沈陌黎的意识彻底毁灭。

帝魂没想到的是,朝朝夕夕间,各种险难化成坚固的壁垒,让沈陌黎变得铿锵坚毅。现如今,在诸多起起伏伏中,沈陌黎却早已不是帝魂所能左右的那个女子。

在破开梦魇的一瞬间,帝魂首当其冲受到星凰之力的冲击,被撞击得险些飞出沈陌黎的体外。

封凌抵挡的万千黑气,受到点点星光的冲击,赫然退去千里。

繁星自沈陌黎体内绽放,飘逸四周,将这片本是缥缈的地方找得璀璨无比。脚底望不见底的漆黑,让几人仿若腾飞于空,步入了星河的世界里。

星辰如花,摇曳在几人的周边,闪烁着令人沉迷的光晕。

“她是星族人?”望着点点繁星,封凌惊讶问道。

金篮中受困已久,却不影响着封凌的认知。

在邪溢族归隐前,封凌便曾遇到过一星族女子,救他于危难之中。

过去这么多年,封凌虽始终不知那女子的名字,但因受到星族人相救,让封凌对星族更多了些了解的兴致。

可以说,在进入金篮前,封凌于各类书籍中了解到不少与星族有关的事。但星族之事本就充满神秘因素,因此封凌虽专注于星族书籍,却还是无法深入了解到更多与星族相关的事。

纸上得来终觉浅,说得大抵就是如此。眺望四周飘荡的星辰,封凌虽博览过许多与星凰相关的书,却不知那股力量来自于星凰。

他仅是见到这如银河般的繁星闪烁,而能隐隐猜到这力量与星族相关。

辰星,是星族异于他族的特点。

通过祭星灵之力幻繁星御敌者,世人可毋庸置疑,便能猜测到对方是星族人。

这也是星族当初在受到四族围剿时,选择隐世的原因。他们能改得了自己的音容相貌,却唯独改变不了自己祭星灵御敌的方式。

若不隐世,他们便仅能成为刻意隐藏实力,在外人看来毫无修为之人。

仅是那种日子过于让人担惊受怕,与其那般生活,对星族人而言倒不如隐世来得快活。

相比于封凌,作为星兽的轸蚓,知悉着更多的星族之事

轸蚓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封凌的话:“小子,星族远在天上,劝你不要想些对自己无利之事。”

望着沈陌黎在自己的巨叶中醒来,眸中泛着星光闪烁,轸蚓便隐隐猜得沈陌黎体内的星凰之力应已彻底觉醒。

星凰掌管星辰,力量源自浩瀚天际,却也不是无坚不摧的存在。

回想起当初成为星凰的莫童,受邪帝一记赤焰夺命,从此芳魂归西,轸蚓便不希望沈陌黎拥有星凰之力。

对轸蚓看来,星凰之力觉醒,对沈陌黎来说并非是件好事。

缭荡的繁星,会引来星族人的追随。

星族汇聚,势必在五族中引来极大的轰动,这片本因几族相互制衡才得以保持太平的世界,怕是要因星族的重新出现而再掀波澜。

放眼万年前,人、妖、仙、魔四族无一不是在星凰殒命后趁火打劫,强取豪夺虐杀星族人。

若是星凰再次出现,其余四族即使处在战火中,怕也会联合起来,一起手刃星族。

万年前四族犯下的罪,虽随着时光辗转渐渐被人淡忘。

但若星族重现,那些被人遗忘的罪孽便会重展世人面前。带着对星族人是否报复自身的害怕,四族之人很难会毫无动作。

因此,望着沈陌黎身上飘曳出的万丈星辰时,轸蚓眸中非但没有半点放松,反而紧拧着眉,有无数担忧旋绕心头。

只是好在此地处于金篮之中,星辰繁多,也仅能在篮中绽放。因金篮的结界,漫天星辰难以穿透到外界,为星族察觉,为其它四族知晓。

轸蚓的眸中暗了暗,似有了其它打算在它的心中酝酿而生。

在几人各有所思中,被星辰震远了的黑气,却骤然凝聚成一个妖媚女子,在繁星中缓缓走来道:“交出帝魂,便留尔等全尸。”

第六百四十七章 异心之魄

女子说话间,沈陌黎还未多说一言,便听及沈陌黎体内传来帝魂因受伤而略带疲惫的声音道:“灵魄,你莫多管闲事!你我虽同属一本主,但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从帝魂的话中,女子满带惊讶道:“经过万载,你还执迷不悟吗?她是星凰,你又怎可能吞噬了她的力量!”

同为本主,在金篮中委身这般久,若不是看到帝魂始终执迷不悟,邪帝灵魄显然没有在这时出现的打算。

当年邪帝撕扯魂魄之力打入金篮之中,本仅是想让金篮这一邪溢族圣物成为自己的眼线,却阴差阳错让自己的灵魄于自己死去后,寻着魂魄之力进入了金篮当中。

这些年来,邪帝灵魄在金篮中一直都极为安静。直到早前叶藺无意拨动了金篮中的机关,让邪帝灵魄穿过金篮结界,察觉到结界外极多邪溢族的气息,这才不安分起来。

回看当年,在邪溢族万般地挡下,邪帝以歪门手段,洗去了邪溢族人的意识,将邪溢族尽归己用。面对这好不容易到手的邪溢族,邪帝彼时想到的可不是控制整个邪溢族行止那般简单。

他不仅要邪溢族成为自己的傀儡,更要剥削干邪溢族每一滴血肉。

邪帝将自己的魂魄之气打入到每一个邪溢族体内,让每一个邪溢族人都成为自己的爪牙,还兼带着成为自己养装魂魄的容器。

当年若不是邪帝死得突然,来不及将邪溢族体内的魂魄之气抽出,这些邪溢族人早就命归西天。

感受到金篮之外充盈的邪溢族气息,让邪帝灵魄蠢蠢欲动,恨不得即刻闯出金篮之外,将所有邪溢族体内的魂魄之气全部吸走,以增强自己的实力。

偏偏金篮上设了结界,是邪帝灵魄不爆金篮,便无法破开的。

这是当年邪帝在此处藏下自己一缕魂魄之力后,特意设下的结界。这道结界的原意是为防魂魄之力在金篮内生出意识,久未与本主联系,而渐生二心。

不想当时邪帝本主殒灭后,邪帝的灵魄却贪婪于此处的魂魄之力,暗中穿过结界进入了金篮里。

在这道结界的作用下,进入金篮并不难,可出去金篮却绝非易事。

误打误撞来到此处后,邪帝灵魄这才知道了金篮中的一切。它虽悔不当初,却也无力改变。

现如今,金篮在叶藺的意外驱动下,才让邪帝灵魄寻找到一线破开金篮,闯到外界的机会。邪帝的灵魄等了万年,才拥有这等良机,它又谈何会错过了这唯一离开金篮,回到外界的机会?

于沈陌黎进入金篮之前,邪帝灵魄早就做好了随着金篮即将爆炸的瞬间,疾飞外界的准备。

它在金篮中安静等待,只为在众邪溢族未被爆炸的威力夺走性命前,尽数收回那些寄放在邪溢族人身上,早已养肥了的魂魄之力。

拥有那般浑厚的邪帝魂魄之力,邪帝灵魄近乎可以肯定,自己必然可以成为与邪帝三魂实力相齐的存在!

然而邪帝帝魂的出现,对灵魄来说却是一个意外。

经过万年,灵魄与帝魂虽属同主,却早生出了异心,甚至还将自己修炼成了一个女子模样。在自己未能吸走邪溢族人体内的魂魄之力前,它自知自己绝不可能是帝魂的对手,这才在察觉到帝魂气息的一瞬间翻涌而出。

表面上,它是想助帝魂,替帝魂万年的白费功夫而惋惜。

背地里,它却恨不得帝魂即刻死去。

为了抹杀帝魂,它才会在方才化成涌动的黑气,争分夺秒的想抹杀了沈陌黎。

作为帝魂寄生的容器,邪帝灵魄坚信于沈陌黎一死,帝魂必与沈陌黎同入轮回。届时,此地便仅剩它一人。

外界邪溢族的魂魄之力,便尽数归它所有。

哪怕往后的日子里,帝魂还会重现。但在那时,邪帝灵魄吸走所有邪溢族人体内的魂魄之力,便已然是可以与帝魂相抗衡的存在。

即使帝魂想因今日的事找灵魄寻仇,届时它拥有与帝魂势均力敌的力量,帝魂便也不能拿它如何。

邪帝灵魄未想到的是,沈陌黎体内的星凰之力,竟会在此刻彻底觉醒,不但伤了帝魂,还殃及了它。

此时它笃定的穿过繁星朝沈陌黎走近,面上看着好似不受繁星任何影响,暗中修为却已受到繁星的折损。

只是此刻它并不想呈现出自己疲软之态,在金篮世界里,再怎么说它也是生活在此多年的霸主。虽说在沈陌黎星凰之力觉醒后,它已然没有杀死沈陌黎的胜算,却不妨碍它推开帝魂的打算。

若不能在金篮爆炸前,让帝魂没有还手的余力,邪帝灵魄着实担心在金篮爆炸的刹那,帝魂会疾飞出结界之外,与它争抢邪溢族人体内的邪帝魂魄之力。

它与帝魂同一本主,帝魂的实力又远在它之上。若是明争,邪帝灵魄着实没有半点争胜的可能。

如此一想,让邪帝灵魄此刻更加心急,仅想装着一副为帝魂着想之态,生生将帝魂从沈陌黎体内扯出。

听及女子胁迫沈陌黎的话,以及劝说自己摆脱与星凰之力的“苦口婆心”,帝魂却丝毫不领情道:“住嘴!”

旋即,自沈陌黎体内翻动起一股带着赤焰涌动的黑气,在飘曳中化成一条墨黑的蛟龙,顷刻将女子包围其中。

“你莫不是疯了?你我同为一主,皆在等着邪帝归来,你竟想杀了我?”女子满眸不可思议道。

她没有料到,帝魂会有这样一招。

同一本主的三魂六魄相互联系,彼此间的羁绊深入识海最底端。邪帝灵魄本以为,即使自己的话说得有失偏颇,作为同一本主的帝魂,应也不会拿自己问罪。

岂料,帝魂的这一出手,就是想要了它的命。这等惊悚之举,让邪帝灵魄神情大变,心尖有担忧团聚。

帝魂凉薄的话,却无情的传入女子本就惊惧的耳中:“杀你又如何?本主已死,你我再无任何瓜葛。杀你,又何奇怪?”

第六百四十八章 前世心魔

魂与魄之间的差距,在此刻显露无疑。

女子虽不断挣扎着,在与自己同源的黑气中再次化成毒雾,希冀以无形的躯体钻出这团带着赤焰的黑气。

但女子几番挣扎,最后却都是徒劳。

带着丝绝望,毒雾于挣扎无望中再次化成女子形态,唇角不知何时已划过一丝血痕道:“帝魂,你残杀灵魄,定会遭到邪帝问罪。我死,也要你不得好死!”

说罢,女子化成一粒微小的火,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穿过黑气往金篮外疾飞而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望着那团极小的星火,帝魂凌厉说道。

仅是在御黑气间,因早前在梦魇中受沈陌黎重创,让帝魂终究是力不从心,无法彻底消灭去那团星火。

然而那微微细火,却也没有任何机会侥幸逃脱。

在从万千繁星中疾飞而过之际,点点星光宛如利刃,不断在本就细微的星火上划出伤痕。不消片刻,那团不到指甲盖大小的星火,便被星辰尽数毁去。

而邪帝灵魄中的尽数力量,却不曾因星火消失的缘故消逝,反倒以看不见的姿态,融入到沈陌黎体内。

感受到来自相同本主的灵魄之力,在沈陌黎的经脉间流动,渐渐汇聚入星凰之力里,帝魂的怒火中烧。

到最后一刻,虽是星凰之力抹灭了邪帝灵魄。

但邪帝的灵魄为了报复于邪帝,竟不惜将自己的力量汇入星凰之力中,这等做法,令帝魂愤恼不已。

多番转世,帝魂与星凰之力相互制衡,才始终保持沉眠之态。

这些年过去了,星凰之力在与帝魂漫长的对峙中,实力已然有了极大的损耗,才让帝魂在沈陌黎前世间得了机会,在不惊动星凰之力的情况下径自醒来。

那等既能瞒住星凰之力,使星凰之力兀自以为自己依然控制着帝魂陷入沉眠之态,又能独自任意控制沈陌黎的机遇,对帝魂来说并非那么容易有。

万年来,在星凰之力的压制下,帝魂几番想冲破星凰的压制,独自醒来,皆以失败告终。

当年的莫童实力虽不及邪帝,甚至在邪帝的一记赤焰下,直接芳魂殒灭。但帝魂毕竟只是邪帝的一魂,实力虽强,却远远不及邪帝。

星凰之力却蕴藏着莫童所有的修为实力,借着尽数的力量,在星凰之力前,帝魂并没有多少胜算。

茫茫万年,帝魂并非没有机会与星凰之力同时醒来。仅是在窥视到星凰之力的强大后,自知不敌的帝魂才多番隐忍,暗中不断等待着时机。

因前世缘故,让帝魂知晓了星凰之力的减弱,这才百般寻找机会,想破开星凰之力的拘束醒来,一举抹杀了沈陌黎的意识,将沈陌黎的躯体多为己用。

邪帝再生,需要众多的力量。

抹去沈陌黎的意识,让沈陌黎的实力尽归己用,对帝魂而言着实是万利而无一弊的事。

星凰之力依赖星凰得生,若是身为星凰的沈陌黎意识都被彻底毁灭,星凰之力自然也会失去自己的意识。

届时,想要将没有任何意识的星凰之力夺为己用,对帝魂来说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沈陌黎的意识坚定,将前世惧怕无比的心魔除去,在帝魂的意料之外。

时隔一世,帝魂还清楚的记得前世在自己的控制下,沈陌黎亲手杀死亲人,抹杀挚友,更嗜血成狂的抹杀一群无辜村民的画面。

洛魁圣殿在前世制造的血腥虽说不少,但沈陌黎在前世亲手杀去的人也不算少。仅不过那些杀人之举,都是在沈陌黎无法控制自己意识下所为。

她亲眼目睹着自己杀去自己在意的人,夺走无辜的命,却丝毫没有任何办法加以阻拦。这等境况,在沈陌黎的前世并不少见。

玥狐可以说是前世留在沈陌黎身旁最久,而未被帝魂控制沈陌黎心智抹杀的人。

对于沈陌黎前世弑杀如狂的模样,玥狐虽亲眼见到,却也不曾就此背弃过沈陌黎。

在沈陌黎受帝魂控制时,玥狐每每皆是不远不近的跟着。它知晓自己无法阻拦被帝魂控制的沈陌黎,也不愿见到沈陌黎在手刃他人时,伤了自己。

可以说,玥狐前世跟着沈陌黎,不仅受着身心俱惫的折磨,还感受到时时可能被帝魂抹杀的风险。

血腥的一幕幕,沈陌黎扭曲的面庞,曾经时常是玥狐眼前的家常便饭。它担忧,却无法为沈陌黎除去帝魂。

帝魂与沈陌黎一生相随,不知由何时起已同沈陌黎生死与共。

在见到沈陌黎饱受帝魂折磨,那般痛苦中,玥狐也曾心生要不惜一切,拿命以拼,为沈陌黎清除帝魂的打算。

然而,当玥狐以妖力化成一缕薄雾,在帝魂安静之际暗中潜入沈陌黎体内打探时,才意外察觉到自己若是毁去帝魂,亦会夺走沈陌黎的性命。

于天下来说,抹去帝魂,必然是阻止邪帝再生最简捷也是最快的办法,也是避免沈陌黎在帝魂控制下再续滥杀无辜的最快捷之道。

只是,这样的想法多数是对天下大能之所怀。

玥狐的心很小,小到它从来都没有想到去思及天下苍生。

苍冥巨森存在时,它就想护得那些在乎它的生灵安好。

生灵尽数死在洛魁圣殿手中后,它在意的只是沈陌黎是否能安然活到下一秒,别无其他。

帝魂联系着沈陌黎的命,玥狐便不可能强行去取走帝魂。

如此,在面对帝魂坑害沈陌黎时,玥狐杀不得帝魂,又无法救出沈陌黎,便仅好每每都在暗中相随。

甚至于在沈陌黎过于痛苦之际,玥狐会替沈陌黎做出选择,冒着生命之危强行将沈陌黎打晕,再以自己的妖气灌注入沈陌黎体内,让沈陌黎体内的帝魂得以瞬间的消停。

因玥狐本身的魂力强大,在许多时候,也着实有将帝魂瞬间困束的本事。然而这等困束,终归是治标不治本之举。

帝魂挣脱去玥狐困束的瞬间,便又是沈陌黎开始遭受折磨之际。

第六百四十九章 帝魂之算

前世,玥狐虽说一直守在沈陌黎身畔,与沈陌黎生死与同。

但自从帝魂苏醒之后,沈陌黎真正与玥狐相处的时间却不算长。

在前世沧冥巨森的那段时间,可以算得上是沈陌黎与玥狐独自相处中,最不受他人打扰且温馨的日子。

尔后的时光,面对沧冥巨森的血仇,面对刀刃相见的洛魁圣殿众人,玥狐虽依旧与沈陌黎同舟与共,却再没有当时在沧冥巨森时的天真与霸气。

它有心为沧冥巨森众无辜死去的生灵报仇,却无力那般去做。

面对着洛魁圣殿的不断追杀,即使它是上古时令无数人惊羡的妖尊之魂,但在自己魂力未完全复苏前,它却始终只是一只无力回天的小狐狸。

亓衍耗费近万年,才以命魂身份重归自己本主的妖尊之座。

而玥狐,却耗费万年,才苦心维护起那片由天下众多被人抛弃的兽灵组合而成的沧冥巨森。

当看到沧冥巨森被洛魁圣殿尽数毁坏时,玥狐心中的痛,乃寻常人无法理解的。

在沧冥巨森被毁尽之时,它也曾怨过沈陌黎的出现,给沧冥巨森的生灵带来无限血光之灾。

可在沈陌黎未免沧冥巨森追杀自己殃及玥狐之时,玥狐却又选择了跟随沈陌黎。起初,与沈陌黎浪尽天涯,玥狐仅是单纯的觉得仅有从沈陌黎身上,它能再次看到当初沧冥巨森的影子。

但在随后漫长的相处中,玥狐却深深为沈陌黎所打动,与沈陌黎羁绊两世。

也恰是因那段相处,让玥狐渐渐放下了仇恨,皈依本心。

回望沈陌黎避难的沧冥巨森的时间里,不单与玥狐,与所有生灵都亲如一家。

在帝魂尚未苏醒时,洛魁圣殿的黑手有极长一段时间,在顾及于沧冥巨森的可怕里,丝毫不敢冒然闯入林中。

那段后来因仇恨而被玥狐遗忘的时光,在与沈陌黎尔后的相处中,渐渐回到玥狐的记忆,这才让玥狐觉得弥足珍重。

沧冥巨森被毁后,沈陌黎亦是一度被无数生灵因自己而亡的伤痛所扰,一时悲极而生心魔,这才让帝魂悄声复苏,在沈陌黎识海内无声蛰伏。

自前世沧冥巨森被毁后,沈陌黎与玥狐避难天涯,却没有人发现,在沈陌黎体内复苏的帝魂,在时时刻刻做的小动作。

直到一朝,面对着二三受洛魁圣殿重托,前来抹杀沈陌黎的强者,意外被沈陌黎的神凰血脉吞噬了修为,沈陌黎这才发现自己的神智,竟非时时受自己所控制。

然而,在帝魂已然有所行动中的察觉,对沈陌黎来说却为时过晚。

得以控制沈陌黎整片识海的帝魂,又怎会轻易放过沈陌黎?

在成为沈陌黎识海之主后,前世帝魂的行动可以说任意妄为。它在沈陌黎识海内呼风就是雨,曾把沈陌黎虐得死去活来。

痛苦不堪中,沈陌黎多番寻找压制帝魂之法,却收效甚微。

唯独今生用过的那邪术,能使帝魂再入沉眠。

比起前世,沈陌黎今世能祭前世所学的邪术,已然是一大跨越。

要知前世的沈陌黎,虽饱受帝魂纠缠,却不曾想过要以邪术压制下帝魂。此中缘由,绝非是沈陌黎学艺不精,而是沈陌黎深知邪术一祭,给自己也会造成难以抵挡的伤害。

那邪术的危害,不仅能让沈陌黎三魂俱损,还会让沈陌黎在自己都无法确定的时刻里意识混乱,拾起屠刀。

魂力受损,再是修复即是。但屠刀再起,对于前世的沈陌黎来说却是极为可怕的事。

经历种种,沈陌黎害怕自己的刀剑面对自己至亲挚友,更不想看到自己手上沾染了任何人的血。夺羁绊之人的命,伤在对方身,痛在沈陌黎的心,这也是前世沈陌黎哪怕受尽帝魂坑害,也不使用邪术的缘由。

仅是今世的沈陌黎却赫然看开了邪术对自己的影响,在帝魂第一次苏醒时,她赫然明白自己若不压制下帝魂,怕帝魂就是抢占了自己的识海,借自己的手夺走更多自己在意之人的性命。

横竖是失去意识,沈陌黎却宁愿因祭邪术而暂时失去意识,噬血成魔,也不愿见到自己再受帝魂控制,而胡作非为。

回看前世的帝魂,对沈陌黎意识的控制又绝非每时每刻。

因与星凰之力争斗万年的缘故,让帝魂元气大损。使帝魂在前生,虽夺了沈陌黎识海的做主之位,但对沈陌黎的控制,却始终呈现时而强过九天,时而有弱至近无。

彼时,在与帝魂斗智斗勇的日子里,沈陌黎也曾凭借着自己的坚韧与所学,强行将帝魂压制过。

但帝魂了然于沈陌黎心中最薄弱的地方,每每皆以梦魇将沈陌黎亲手杀去的人,血淋淋的展示在沈陌黎面前,导致沈陌黎在无尽自责与懊恼中生出心魔,让沈陌黎饱受心魔折磨。

帝魂再借着沈陌黎痛不欲生之际,屡屡再次成功夺了沈陌黎的识海。

玥狐不知,因自己是妖尊之魂的缘故,即使帝魂想要抹杀了它,却也没有那个胆量。

万年前,妖尊亓衍的本主将邪帝杀死在万枯崖后,自己的三魂六魄也随之分散飘飞到各处,各自在记忆封印中生活。

这些年,亓衍本主原有的三魂六魄皆以常人之态生活,虽实力不凡,却也在万年不干涉世事半分。

帝魂虽恨当年将自己本主抹杀之人,但在自己还没有足够实力与亓衍相抗衡之前,它并没有打算寻亓衍的魂魄麻烦,招来亓衍。

今生,在钻得空子得以复醒之际,帝魂本以为自己可以在星凰之力彻底与沈陌黎自身修为融合前,夺了沈陌黎的意识,让星凰之力与黑炎尽归于己。

可是它没想到,借着前世那些将沈陌黎折磨得生不得安、死不能忘的记忆,它竟无法借机彻底抹杀了沈陌黎的意识。

前世帝魂之所以留着沈陌黎的意识,不过是想借沈陌黎的意识,一点一滴将星凰之力活生生并为己用。

邪帝最擅于夺人魂魄,帝魂亦是如此。

第六百五十章 隐蔽魂隙

将沈陌黎当作自己寄生的容器,帝魂本就打着将沈陌黎意识抹杀,让没有了意识的星凰之力养肥,再尽数吞噬成自己一部分的计划。

前世的沈陌黎因诸多磨难,而腾升心魔。

在心魔的折磨下,沈陌黎的意识在许多时候变得摇摆不定,也着实给了帝魂机会,如了帝魂借机吞并星凰之力的愿。

前世漫漫时光,星凰之力在帝魂的不断吞并下,渐渐淡薄。而帝魂,也在沈陌黎借着吞并万千里,不断的提升着自己的修为。

若不是沈陌黎在前世的最后时刻,从魔族习来了碎去帝魂的方法,于迫不得已下毁去了自己体内的帝魂。就前世的时光往下发展,帝魂势必在沈陌黎体内壮大,最终成为凌驾五族之上的存在。

沈陌黎前世临死前的那一记自毁帝魂之举,当真是毁了帝魂前世想要借沈陌黎而复活邪帝,驾凌天下的所有希望。

邪帝重现世间,需要许多祭令,更需要它原先的三魂六魄加以辅助。

灵魄虽是邪帝需要的,但相比于灵魄,帝魂却是邪帝最需要的一股力量。

身为邪帝最强魂力的帝魂,早在万年间,便可以说是与本主最齐心的一魂。

哪怕邪帝本主毁去多久,帝魂在万年的辗转中,都心心念念于早日提升自己的修为,让自己立于天地间不败之地。

于邪帝重现这等急需用人之际,帝魂在察觉到金篮中的邪帝灵魄时,本想劝其灵魄与自己联手,合力覆灭金篮外的邪溢族,与灵魄平分了邪溢族的实力。

在复活邪帝这件事上,帝魂有着自己的让步,有着以自己之力重聚邪帝三魂六魄的希冀。

然而,在见到邪帝灵魄化成女身时,帝魂打算邀灵魄共灭邪溢族的打算就此烟消云散。哪怕邪帝复活急需用人,但对帝魂来说,却也绝不需要一个对邪帝存有异心者。

邪帝的灵魄面上功夫做得虽还算过得去,但从邪帝灵魄这般女身之态,帝魂便已能确定灵魄早起异心。

回望万年前,邪帝最恨的就是自己三魂六魄幻化为女身之态。

帝魂虽寄生沈陌黎体内,为的却仅是夺取尽数星凰之力。有朝一日,当沈陌黎体内再无任何它可利用的地方时,沈陌黎的躯体就会被帝魂如丢掷旧衣般丢弃。

同是三魂六魄,帝魂对待邪帝的灵魄本是上了心。

论帝魂与邪帝灵魄的实力,不用比较就知天差地别。帝魂在知道邪帝灵魄存在时,有多想让步与邪帝灵魄,在知得邪帝灵魄生出叛心后,就有多想毁去邪帝灵魄。

但帝魂万万没想到,邪帝灵魄会在恼羞成怒间,不惜将自己的灵魄之力尽数贡献给星凰之力。

回看万年前,身为当初星凰的莫童不仅是邪帝的敌人,还是邪帝最仇视之人。

在当初与邪帝的争斗间,莫童哪怕是死,饱受赤焰灼烧魂魄之苦,她也要忍住剧痛在临死前,在邪帝体内种下一抹天下无药可解的星毒。

当年若非邪帝身中那缕星毒,实力渐渐被星毒所压制,又在邪帝体内难以驱除,邪帝想来也不会那般快丧命。

每每帝魂回想起当初,邪帝时不时便饱受星毒折磨之景时,它心中就有万千愤怒萦绕,恨不得将星凰从转回中拉出,彻底泯灭。

当年的妖尊本不是邪帝的对手,便是因邪帝受星毒所扰,实力备受星毒压制,这才让妖尊敏锐的寻得了一线将邪帝抹杀的契机。

否则,放眼万年前的邪帝,实力天下无双,妖尊又岂能敌过邪帝?

越是思及万年前的事,帝魂便越是愤怒,怒到恨不得将星凰之力撕得粉碎,将由莫童转世而来的沈陌黎拽入阿修罗地狱之中,以报当年星毒深重邪帝体内之仇。

天下只传邪溢族最擅于研制毒药,却没有人知道,天下最毒的是星凰以命魂祭出的星毒。星毒中带着星凰最恶毒的咒,若得不到星凰允许,深重星毒者即使在轮回中兜兜转转数千回,也依然摆脱不去星毒折磨。

莫童在与邪帝的那一战中,本就抱着必死的念头。

受邪帝赤焰击中的瞬间,莫童本有机会甩开赤焰,保得一时。可在那最后的关头,莫童却宁愿自己的三魂五魄被邪帝的赤焰倾数吞灭,也要将星毒打入邪帝体内。

在这多世轮回里,除去当初在大战前莫童赠与轸蚓的灵魄外,星凰早没有了自己的三魂五魄。她最后的执念,皆依星凰之力而保留至今。

没有三魂六魄的支撑,星凰之力即使强大,在世间的轮回洗涤下,实力上的损耗也会比帝魂更严重得多。

帝魂本以为在一样的时间,不一样的消耗下,自己有朝一日必能斗过星凰之力,彻底夺走星凰所有的力量。如今,本就是帝魂自认为时间成熟之际。

可如今的星凰之力得了邪帝灵魄自愿献出的魄力,实力已然更胜一筹,也自然击碎了帝魂的计划。

眼下强攻,对帝魂来说虽是解去怒火最直截的方式。但星凰实力大增,想要在这时明面上与星凰之力相抗衡,对帝魂来说却也已然成了不可能成功的事。

此刻,面对实力自己奈何不了的星凰之力,帝魂着实充满无尽的担忧与困扰。

虽说在星凰不断转世头胎中,帝魂和星凰之力始终活在星凰体内。

但帝魂与星凰之力本就是世世代代的敌人,哪怕再有千万年的相处,也绝不可能成为友人。

眼下星凰之力若是壮大,对帝魂来说便是危及性命之事。

担忧之际,帝魂骤然联想起自己前世在对沈陌黎识海里,凭借着自己的霸道,对沈陌黎每一寸经脉,每一缕魂魄强加的控制。

在那一世的控制里,帝魂不仅在吞噬着沈陌黎的力量,还意外在沈陌黎三魂六魄中找到的那席隐蔽的空位。

趁着星凰之力还在吸纳邪帝灵魄修为之际,帝魂往沈陌黎三魂六魄的位置骤然一钻,顷刻消失了踪影。

察觉到帝魂在自己体内的异动,沈陌黎虽极快反应过来。

第六百五十一章 猴鸣疾影

穿行在以灵气追击帝魂在三魂六魄位置时,却还是默然停止了追踪。

虽说现在星凰之力已尽数与沈陌黎融为一体,但沈陌黎却依旧不能彻底抹杀了帝魂。

帝魂前世在她的体内任意作恶六十载,对她身体中的每一寸筋脉,都比她自己还要了然。

若是与帝魂强行敌对,只怕帝魂会恼羞成怒,与沈陌黎玉石俱焚。

在复苏星凰之力,对未来更多了丝改变的筹码之际,沈陌黎断然不打算就这样与帝魂争个鱼死网破。

她无时无刻不想把帝魂抽离了自己的躯体,但在经过种种险难后,她也变得更加沉着。

于漫漫岁月里,沈陌黎渐渐明了自己何时为、何时不为。眼前,在一时一刻将帝魂彻底抹杀,便是不明智的不可为之举。

帝魂深藏沈陌黎体内,纵然终归是祸害。但一朝间猛然拔起这个祸害,若是准备得不充足,又是不可为之事。

这般一想,沈陌黎眸中里的取舍渐渐落定,终归先将帝魂的事放在一旁。

“这……这……”刹那的威力,令封凌震惊不已,在错愕间结巴开口。

他没有想到,沈陌黎这样一个看似极为年轻的女子,外表分明是人族之相,里子却藏着星族的高深修为。

仅是这样一想,就让封凌感到些许后怕。

要知那女子乃是黑气凝聚,而那黑气的力量,在步入金篮后便是封凌无法抗衡的存在。

虽说在金篮内,封凌因几次生生死死,修为弱化许多,但也并未到手无缚鸡之力的程度。

他试过极多的方法,也不曾将那股黑气消灭。

沈陌黎体内那未知的男音,却能祭出与那团黑气相似的灵力,将黑气逼得走投无路。而沈陌黎祭出的繁星,更在一瞬间将那黑气尽数抹杀。

这等高深的实力,封凌在金篮外的时候,便极少见到。

他心中不由得暗自嘀咕,这若是早前他刻意挑逗沈陌黎的举动,惹得沈陌黎一个不高兴,是否也会因此而抹灭了他。

只是对于封凌的惊惧的反应,轸蚓看在眼底,却还是充满威胁道“小子,今日之事你若敢向外提半字,我立刻要了你的命。”

星凰重现人间,对于五族来说皆是大事。

虽说沈陌黎继承了星凰之力,承接星凰重责乃是早晚的事。但轸蚓依旧希望沈陌黎不必这么早担起重担,为星族而活。

万年前,身为星凰的莫童为星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等忙碌无比的日子,在轸蚓看来着实太缺了自我。

身为星兽,轸蚓虽知星族避世这么久,是时候该有人挑起重担,引领星族重归世间。

可是一族重担实在过于沉重,让轸蚓极不愿星族亦或他族感知到沈陌黎体内的星族之力,让沈陌黎担起星凰生而就该承担的重担。

被轸蚓这般威胁,封凌这才从畏惧中回过神来,再次回到以往的玩世不恭状态里道“我分得清楚,无需你提醒。”

说罢,封凌望了望已无黑气,而归于虚无的金篮,再续问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是封凌第一次见到金篮呈这等模样,空荡荡的周围,连原来依靠毒雾而生的一些毒物都随之消失。

没有了任何生机的画面,让封凌再没有任何留在金篮中的念头。

往昔,虽说金篮世界里充满了各类极毒之物,但终归还有让封凌寻找到一丝不同的乐趣。

现如今,金篮的荒芜,使封凌骤然觉得自己若还停留在此地,与画地为牢没有多少区别。

况且,邪溢族在金篮外究竟如何,也时刻让封凌牵挂。

在这一刻,他虽尚未做好面对众族人的心理准备,却也依旧需要强逼着自己不再躲避,走出金篮外看看。

听闻封凌的问,轸蚓依旧不客气道“怎么办?自然是离开这里。”

没有了毒雾缭绕,此时几人抬首眺望,已然能见到金篮的端口,以及金篮外一片狭隘的世界。

解除黑气,在轸蚓看来自然等同于解除了金篮爆炸的危机。此刻没有了任何威胁的金篮,对轸蚓来说离开也便没有多少难度。

“不可,篮口有结界。”沈陌黎望着金篮顶端,警惕横生道。

黑气除去,可不知为何,那层无形覆盖在金篮上的结界却未曾解除。

不但如此,没有了黑气幻化的仙雾萦绕,金篮的四壁随之清晰的展现在三人眼前。

仅是看到金篮四壁上闪烁着的那令人觉得极为刺眼的金光,沈陌黎便依稀能推断出金篮依旧随时可能发生爆炸。

察觉到沈陌黎语气中的紧张,轸蚓随之问道“金篮危机还未解除?”

沈陌黎的星辰飞疾四处,借以与结界的碰触,而知晓金篮中有结界存在。但脱离了沈陌黎灵魄之位,与沈陌黎断去本主联系的轸蚓,却无法看到那层看似缥缈,却坚固无比抵挡在金篮顶端的结界。

它仅能凭借与沈陌黎的熟悉,依稀猜测着令沈陌黎横生警惕的事。

听及轸蚓的话,封凌却毫不在意道“这金篮上原先是有结界,仅是结界必然与方才被姑娘消去的那团可恶的黑气有关。如今黑气消失,还有什么可怕的。姑娘若有所顾及,我先行离开。”

说罢,封凌脚步一踮,便往金篮口飞去。

仅是还未飞至结界前,一声声猴鸣,便在封凌耳中不断回响,打断了封凌继续向上疾飞的脚步。

北猴?封凌听着猴鸣,回首往周边看去。

当初,他亲眼见到北猴被黑气所吞,生生化为黑气的一部分。

现如今,黑气消失,这一声声熟稔的猴鸣,让封凌充满寻找到北猴的希望。

然而,在生死之间,那被黑气邪化去的北猴却注定要让封凌失望。

随着猴鸣的不断靠近,一直满目全黑,连眼睛都是一片墨黑的猴子以极快的速度,若将虚空当做藤蔓,一路攀着看不见的藤蔓,骤然出现在封凌背后。

它眸露凶光,挥起自己锋利的猴爪,朝着封凌的背部就要狠厉的抓去。邪溢族的命脉在于背部,北猴刺去的方向,正是封凌致命的死穴!

第六百五十二章 同寿与天

北猴阴鸷的双眼里充满算计的光芒,猴爪却并未入偿刺入封凌背部。

自虚空划来的一记由星辰汇聚的长鞭,在猴爪与封凌命门仅差分毫之际,终是紧紧的捆住了北猴的双手,警惕丛生的阻止了北猴往下的动作。

沈陌黎拉着长鞭的另一端,牢牢的操纵着长鞭,唯恐一个不留神间,让北猴得空逃走。

早在封凌一个冲动往金篮顶端疾飞去时,沈陌黎就想出手阻拦。

但她没想到的是四周这片看似空挡无物的环境中,竟还是其它生灵存在。就在沈陌黎方要迈步间,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畔有迅疾移动的猴影,在自己周围呈不规则路线快速挪动着。

起初,沈陌黎并不能看清那身影究竟是何物。

世间皆传妖蟒术速度极快,可那猴影移动的速度,却远比妖蟒术还要快上几番。

直到那快速移到,令人以目光难以追及上其速度的猴影,在沈陌黎背后快速挪移,朝着虚空中的封凌急奔而去,沈陌黎这才察觉到那到比风还要迅疾的身影,所要伤及的目标兴许并非自己。

在急急的追赶着猴影而去时,沈陌黎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本捕捉不到的身影有一瞬间的停顿,于封凌背后骤然伸出了利爪。

尖利的猴爪,近乎准确无误的朝封凌的命门刺去。显而易见,对于邪溢族的薄弱点,北猴极为了解。

若是凭借速度,沈陌黎固然无法在北猴袭击封凌前,阻止了北猴的动作。

但好在沈陌黎方才祭出的星辰并未全数收回,在沈陌黎祭灵力聚拢下,虚空中极快汇聚成一道长鞭,将北猴捆住。

察觉到身后的异常动静,封凌一个转身,便见到了自己日夜思慕的北猴。

因方才北猴与星辰长鞭间发生的诸事,不过几秒之间便尽数完成。眼下的封凌并未察觉到北猴的异样,甚至未尝想到北猴方才本想取了自己的性命。

看着龇牙咧嘴,在星鞭中不断挣扎的北猴,封凌急急望向沈陌黎道“这是我早前带入金篮的一直邪溢族灵兽,待我极好,还请姑娘手下留情放了这灵兽罢。”

封凌的求情,沈陌黎却并未应下。她蹙着眉道“它方才要杀你。”

虽说星辰力量极强,但握着星鞭,沈陌黎却能明显的感受到北猴奇大无比的力气。

沈陌黎体内的星凰之力虽已彻底恢复,但恢复之初却极为不稳定。

在北猴这股猛烈挣扎的力量的牵动下,沈陌黎握着星鞭的动作也显得格外费劲,甚至连握着星鞭的双手间,都因肌肤与星鞭的摩擦产生了极多的血痕。

道道伤口,摩擦在长鞭间,疼得沈陌黎近乎无法呼吸。

可若放开星鞭,此刻离北猴极近的封凌,便可能再度受到北猴的伤害。相识一场,沈陌黎着实不想看到封凌就这样被北猴伤及。

然而,此刻分不清真假的封凌却并不领情道“不可能,北猴当初为了救我被黑气侵吞。它连命都可以不顾的救我,现在又怎么可能要取我性命?”

若非发现及时,封凌适才便可能命丧北猴爪下,可让封凌相信这样的事实却并非是件易事。

在见到北猴于星鞭捆束下好似痛苦万分之际,封凌甚至想要冲上前去,一解北猴在长鞭捆束下的困扰。

“危险!”沈陌黎急声劝阻。

说话间,沈陌黎忍着剧痛,将长鞭一拉,骤然将北猴朝自己这处猛地拉来。

这只不知由何处冒出来的猴子,兴许真如封凌所言,曾经是为封凌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的存在。但现在,这只封凌口中与他羁绊颇深的北猴,对封凌却绝对仅剩下满满的敌意。

看着北猴被沈陌黎拉去,封凌心下一急,也不顾适才沈陌黎刚与他共历一番生死,竟以邪术祭剑,朝着沈陌黎刺杀而去道“还我北猴!”

“不识人心的小子!”轸蚓怒然道。

见到沈陌黎手掌上涓涓流淌的血,轸蚓本就心疼。封凌此刻的动作,更加惹怒了轸蚓。

在沈陌黎祭灵力防御前,轸蚓率先祭出一抹灵叶,化成万千刀剑,朝着封凌刺去。

瞬间刀剑与封凌邪术的碰撞声,在金篮间不绝于耳的阵阵作响。

“小蚯蚓,莫伤了他的性命。”望着刀光剑影在封凌周边转动,沈陌黎对轸蚓求情道。

在封凌袭来之际,若是轸蚓没有出手,沈陌黎同样可以暂时抵挡住封凌的袭击。

仅是在同时限制北猴与抵抗封凌间,沈陌黎会越发变得被动。

轸蚓在此刻的出手,着实是为沈陌黎解了燃眉之急。

然而,在前世今生与玥狐的生死牵绊中,沈陌黎又极能理解封凌此刻的心情。

若是玥狐如北猴那般,骤然改变心意而利爪对准自己的命门,沈陌黎只觉得自己怕也会如封凌那般,抓狂而不相信。

甚至于,因自己的重生乃是玥狐耗尽修为所得,面对玥狐的利爪,沈陌黎还可能连还手都不曾有。

由己及人,看着此刻为北猴全然不顾的封凌,沈陌黎仿佛看到了自己与玥狐间生死共度的模样。

那番相似的经历,相近的心路感受,令沈陌黎此刻即使看到封凌发了疯的袭向自己,也不愿伤了封凌的命。

“那小子死不了。”轸蚓听及沈陌黎的话,即刻答之。

对于邪溢族,轸蚓因白萣的缘故恨之入骨。

但恨归恨,轸蚓的本性不坏,自然也知他仇恨无比的邪溢族中,并非所有的人都该被抹杀。

早前邪帝灵魄袭来时,封凌奋不顾身以邪术抵抗黑气的举动,也让轸蚓承了封凌的这份情。

白萣记忆支离破碎,轸蚓虽无法从白萣过于零散的记忆里,整理与邪溢族相关的完整信息。但从白萣余留下的记忆,轸蚓还是依稀知得了邪溢族的些许秘密。

与天地同寿,就是邪溢族这些秘密中最惊人的一点。

邪溢族人虽不能死而复生,却可以凭借邪术活到天地毁灭之时。就算是对其他五族来说较重的皮外伤,也不会成为邪溢族人致命的创伤。

第六百五十三章 命魂血字

邪溢族自愈能力极强,若不是伤及命门,小伤对邪溢族来说极快便可恢复。伤及筋骨的重伤,对他们来说也绝不会致命。仅要适当加以一些邪溢族特有的药物,他们同样无需多久便可痊愈。

同封凌的对峙中,轸蚓仅需确保自己众多刀剑不触及封凌命门,便绝不能伤及封凌的性命。

万道刀剑,看似繁多,但轸蚓在操纵中却多以刀背剑背与封凌对敌。若是不慎划在封凌的皮肤上,也不至于对封凌造成多巨大的损伤。

邪溢族自愈能力的强大,在与轸蚓的对峙间展露无疑,也渐渐让轸蚓确定白萣的记忆并没有错。

望着绿叶化成的锐利刀剑,在封凌的肌肤上划出道道伤口。那些伤口又极快的在封凌血液都未来得及流淌而出时,极快的愈合,轸蚓便更加放心对敌。

虽说刀剑无情,刮剐在封凌皮肤上必然会给封凌造成疼痛。

但眼下除了与封凌僵持,阻止封凌在冲动中杀上前来,轸蚓并没有更好的办法阻止封凌。

“小蚯蚓,那他便先交给你了。”沈陌黎望着刀剑翻飞,不再犹豫道。

对于轸蚓,沈陌黎从来都不曾有过半分疑心。

即使如今的轸蚓成为陶灵,沈陌黎已然无法再通过本主感应,知道半点轸蚓心中的真实想法。但轸蚓的心意,沈陌黎却依旧可以感受到。

哪怕在轸蚓受白萣情绪影响,而变得暴躁无比之际,从轸蚓的举止中,沈陌黎都能见到轸蚓对自己一份悄无声息的维护。

现如今,封凌因害怕她伤及北猴,而与他们拔刀相对。

单靠现在这样制衡着封凌与北猴,显然是拖延一时,却维持不了长久的举动。

想解开眼下的困局,沈陌黎骤然明了,必先要知道北猴为何想取了封凌的命。

听及沈陌黎的托付,轸蚓于陶镯中放声一笑“放心罢。”

经过白萣天魂与自己合为一体这事,轸蚓心中始终有着份担忧,唯恐沈陌黎见到过它受白萣天魂影响而变得喜怒无常后,会再不似从前那般待它。

现如今,沈陌黎的托付让轸蚓彻底消除了这份猜疑。它专注于与封凌的对峙中,甚至将自己存活其中的陶镯安危,都不再管顾。

它信沈陌黎,更相信自己以陶镯之态挂在沈陌黎的手腕上,沈陌黎会不惜一切护它安好。

虽说在沈陌黎托付间,并未像轸蚓交代过自己接下去要做何事,但轸蚓就是依旧选择毫无疑问的去相信沈陌黎。

就在轸蚓专心致志去挡住封凌前进的脚步时,沈陌黎的目光则看向了那只张牙舞爪的北猴。

若北猴真如封凌所说那般护他,即使二人相隔许久不曾见面,也不应该会在再次相见时这般利爪相向。

看着满脸阴鸷,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撕成肉沫的北猴,沈陌黎只觉得北猴体内必然藏着什么。

她祭以灵力,探入北猴躯体,尝试以灵力明了北猴现在的境况。

然而,北猴体内却好似藏着什么不可见人之物,在沈陌黎灵力探入的一瞬间,骤然绽放出万丈金光,将沈陌黎的灵力挡在外头。

缕缕金光,与金篮上的光芒相似无异,让沈陌黎的眉心蹙起一抹沉重。

金光闪烁的同时,北猴充满敌意的双眸里,有一个天真无邪的猴影掠过。虽说仅是一刹那,但还是被沈陌黎极快的捕捉到。

那个猴影,与北猴模样一般无二,却没有此刻北猴的那份阴森,更像是一只真诚待人的小猴子,被受困在自己无法摆脱的地境里。

莫非……

沈陌黎心中闪过一丝猜测,仅是那份猜测结果过于惊人,让沈陌黎决定再试以巡探,以确定自己猜测对错。

一抹星光,在沈陌黎指尖操纵下,悄然飞入北猴耳中。

随着星光的偏偏疾飞,沈陌黎合上双眼,眼前便皆是星光周边之景。

在北猴因抵抗沈陌黎灵力而变成更加猖狂之际,极快的往北猴的三魂六魄处疾飞而去。

于北猴七经八脉间游荡的星光,在游走的每一刻,传递给沈陌黎的皆是万丈光芒之景。且这道金光,在越离北猴三魂六魄位置越近的地方,越显得耀眼。

星光与沈陌黎的灵力不同,乃是依托星凰之力而生。如今星凰之力与沈陌黎合为一体,星光自然能由沈陌黎任意操纵。

仅是因与星凰之力合而为一不久,在操纵星光间,沈陌黎的灵气也随之极快的消耗。若不能极快的在北猴体内寻找到答案,沈陌黎在这等高消耗下,势必极快便没有了控制星鞭捆束北猴的气力。

好在强忍着灵气快速消耗带来的虚脱,顺着北猴的经脉,沈陌黎并未耗太多时间便抵达了北猴的三魂六魄处。

只是北猴三魂六魄处的情景,却超乎了沈陌黎的意外。

在万丈金光之后,团团黑气融入到北猴的三魂六魄里,将北猴每一寸魂魄紧紧的控制着。

命魂之位,一只天真的猴子被深锁于魂位当中,面带惶恐,好似在不断的挣扎着,嘴中呼喊的话沈陌黎却只字无法听到。

见到那缕不知由何处潜入其中的星光,那猴子的挣扎更加剧烈。它敲打着魂位结界,似想通过敲打打破结界壁的束缚。

然而,无论那猴子如何敲打,命魂的结界却全无任何损坏,好像一个以钢铁铸成的牢笼,将猴子紧紧困束其内。

任凭小猴多番挣扎的敲动,皆以毫无效果而告终。

见此情境,沈陌黎虽有心想救,奈何她祭入北猴体内的这抹星光威力,却仅能用以巡探。想要破开那道命魂的结界,这道星光着实是太薄弱了些。

焦急中,小猴好似想到了什么,断然在自己指尖咬出血来,在结界壁上写下一行字来。

一笔一划带着鲜血的字,在结界壁上出现,又极快的被结界壁所抹去。

但通过那写出又极快消失的字,沈陌黎还是极快的确定了小猴的身份,并明了了小猴的心思。

于星光闪动中,沈陌黎滕然睁眼,再看向面目狰狞的北猴时,眼里充满了矛盾与纠结。

第六百五十四章 生死不复

“小蚯蚓,放他过来罢。”沈陌黎的声音低沉了几分道。

若说在星光进入北猴的三魂六魄前,沈陌黎对所有的一切都还只是猜测。

可眼下,在见到那只受困北猴体内的小猴以血字写下那一句话后,沈陌黎已然可以想清一切。

回想起小猴在北猴的命魂里,饱受煎熬写下的那行字,沈陌黎虽知那是小猴最后的心愿。但要下手前,沈陌黎还是想看看封凌的决定。

北猴乃封凌生死羁绊的伙伴,即使此刻北猴的意识受到他人控制,而全然认不出封凌。但在此地,对于北猴生死的定夺,沈陌黎觉得最有决定权的还是封凌。

前世,沈陌黎看着玥狐与自己生死羁绊,在自己临死之际,断然决定献出自己所有修为与性命,只为换得沈陌黎的一次重生。

时光辗转至今,见到封凌对北猴的那等焦急,沈陌黎不经意间便想起了玥狐在见到自己将死时,那急切万分的神情。

生与死,不过一瞬间。

对于将死之人,有的只是渐渐走向死亡的痛苦。

但若说面对生死之际最大的心里煎熬,却属于活着的人。他们眼见着自己所羁绊者,在自己面前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那等绝望与痛苦,是难以言说的。

现如今,在生生死死间,沈陌黎虽已然看淡。但北猴是生是死,沈陌黎还是决定要交给封凌定夺。

在轸蚓收回万道刀剑的同时,封凌迅疾出现在沈陌黎面前,以邪术骤然将沈陌黎困在其中。

此刻的封凌,双眸中的眼白已尽数消失,白净的面庞上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布满乌黑的血丝。

他开合着凉薄的唇道“你把北猴怎样了?”

在见到北猴于沈陌黎星鞭中饱受折磨时,封凌着实有将沈陌黎抹杀的冲动。

但在与轸蚓的对峙间,冷静又逐渐压制下封凌的冲动,让封凌此刻虽想沈陌黎束缚在邪术里,却暂且压下了自己心中想将沈陌黎抹杀的念头。

望着封凌受邪术影响,满脸的凶煞,沈陌黎却丝毫不惧道“邪溢之北,火林之上,有一猕猴得邪溢灵气而生,身披万火而生,脚踏邪气而来,故邪溢族族长为其取名北猴。”

沈陌黎的絮絮一句,让封凌脸上出现一瞬间错愕,顷刻收了自己的邪术。

他满带疑问道“你怎知北猴的身世?”

北猴乃邪溢族灵兽,却与邪溢族中一般灵兽不同。它与生俱来就是一个如谜一样的存在,又是个对邪溢族来说极为不祥的开端。

当初若不是封凌苦苦像族长求情,北猴必然在邪溢族族长的邪术中断命摇篮。

尔后的时光,他与北猴、邪溢族族长默契的达成共识,再不提及任何与北猴相关的身世。

当年邪溢族尚未出事前,面对众多亲昵的同族之人,不管是他还是北猴,都不曾将北猴的身世告诉任何人。

封凌近乎可以确定,北猴的身世是独属于他与族长、北猴间的秘密,天底下应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但眼下,沈陌黎却能清楚的说出北猴的身世,语句述说还与族长所言一般无二,令封凌骤然间想细听答案。

见得封凌终于冷静下来,沈陌黎这才再续道“眼下的北猴并非是它自己,金篮中的结界,不知为何窜入了它的体内,成为控制北猴意识的存在。此刻你看到的北猴,不过是保护金篮结界的一个工具罢了。”

“可有破解方法?”封凌急声问道。

比起北猴的安慰,封凌并不想细问前因,他仅想知道如何救下北猴。

与北猴相熟这么久一段时间,封凌静思回想下,也着实发现自己并不曾见过如眼前这样的北猴。

北猴此刻的癫狂模样,细看之下更像是被邪物侵入了体内。

听及封凌的问,沈陌黎却仅是摇了摇头道“我方才祭星光进入北猴体内,发现真正的北猴意识被受困在命魂之内。仅是北猴体内的这股力量过强,我毫无破开之法……”

“我试试。”不听沈陌黎说完,封凌急急祭了邪术挥向北猴。

以邪虐之术聚成的气体,却未如愿进入北猴体内,反倒激起北猴更加癫狂的状态。它张牙舞爪,朝着封凌不断叫喊,更在挣扎中直接扯断了沈陌黎的星鞭。

伴着一声断裂,星鞭在沈陌黎手中化成虚无。

北猴几声长鸣,在星鞭挥舞间朝着封凌疯狂扑去。

这是结界对北猴的控制,但凡有人想进入北猴体内寻找北猴受控的答案,北猴便会毫不犹豫的扑杀对方。

“危险。”沈陌黎极快反应过来道。

她极快的拉开尚处在震惊中的封凌,一道回身避过北猴如风迅疾的利爪,往离北猴较远的地方避身而去。

看着全然变样的北猴,封凌目光中却充满了凄凉道“北猴是因我变成现在这样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它!”

说罢,封凌迈步就要朝北猴走去。

只是这一次,他的步伐却被沈陌黎所阻挡。

她边祭星辰,暂时挡住再次朝他们袭来的北猴,边对封凌说道“你可知北猴最后说的是什么吗?”

“它还有其它的话留下?”封凌急问。

往日,封凌并不算是个急性子的人。但在北猴这件事上,封凌的反应却总是急切无比。

“北猴说,它与结界已再无分开的可能,与其让它在自己的命魂之位饱受煎熬,生不得自由,死不得解脱,不如助它抹杀了它的三魂六魄。”沈陌黎满腹沉重道。

生生死死,即使再如何看淡,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不是小事。若有生的机会,谁有会想死?

只是北猴的命数,却在结界的画地为牢中被彻底的改变。

生,它仅能活在结界给它设置的牢笼里,奉献着自己的四肢,被结界当做杀戮的工具。死,对北猴来说却仅是奢望。有结界的控制,若无人助它,它便没有死的可能。

“不……我不会杀它的……我……”封凌看着眼前的北猴,说话间便变得哽咽。

第六百五十五章 星凰裂伤

封凌与北猴不知一起走过多少次生死才到现在。

当初,在封凌以为北猴被黑气吞灭之际,他不知恨了多少回,在恨意中无数次想灭去那团黑气。同时,他又悔了数万回,悔于自己不该在金篮中为寻出路,胡乱闯动,惊扰了那团黑气,让北猴丧命。

在见到北猴的那一刻,封凌的内心喜悦如海,蔓延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中。

他本以为自己失而复得,重新寻到北猴。

可这才刚一见面,他便又要再次与北猴生死离别。这等痛楚,如刀剑般刺痛着封凌的心,痛得封凌近乎难以呼吸。

封凌那般犹豫与痛苦,落在轸蚓眼底,不禁让轸蚓心有触动。

重情之人,却总最受“情”字之苦。

不但是封凌,在万年前,轸蚓也曾受过这样离别的煎熬。

当初莫童去寻邪帝对战前,将自己的灵魄打入轸蚓体内,那般微笑着对轸蚓道“小蚯蚓,这灵魄暂且交给你保管。你要保护好自身,等我回来。”

莫童的那张笑颜依旧在轸蚓脑海,但回过头来,轸蚓与莫童的那一次见面,却成了生死离别前的最后道别。

轸蚓整整消化了万年,才渐渐将未与莫童同行的悔消化去,将莫童的一切深深藏在心底。

可见到封凌此刻这般痛苦,却又让轸蚓再次想起了自己当年与莫童的种种。一种难熬的苦涩再次涌上心头,令轸蚓心中泛苦。

它对封凌向来极为刻薄的语气,也在这一刻变得柔和道“小子,我知你心底苦楚,只是现在并不是回味痛苦的时候。北猴,还等着你做决定,助它脱离苦海。”

轸蚓的语音刚落,还未来得及再做其它,便听星辰间传来一震碎裂的巨响传来。

星辰之后,北猴挥动着锐利无比的猴爪,再次朝他们三人袭来。

北猴的目光充满了叛逆的光芒,它的利爪间,不知从何时起竟有与邪帝相似的黑气在不断腾腾飘绕,宛若锋利刀剑要刺破天际般,令人望之生惧。

抬首间,三人近乎同时对视上了北猴的双眼。那双阴森无比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属于北猴自己的色彩,反倒映衬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来。

“是邪帝!”看着那模糊不清的人影,封凌却即刻反应过来道。

邪溢族在邪帝的迫害下几经迁徙,更在邪帝的爪牙残虐下不得安生。

封凌虽仅是因一次意外,远远的见过邪帝一眼。但邪帝那幅与他人极为不同的身形,却深刻的印在了封凌的识海里。任凭岁月过去这般久,封凌也再不曾忘记过邪帝的身影。

回想邪帝当初叱咤风云的模样,封凌便恨得咬牙切齿。

若非有邪帝出现,邪溢族应是六族中最强大的存在。他们所用邪术虽受其他五族所摒弃,但邪溢族却一点都不曾在乎。

他们在万年前的世界,游行天下,不管他族目光如何,从来只在乎自己族的利益。

在自己族内,邪溢族人极少出现纷争,更在世间活过了许多年头。可是,当邪帝这样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人出现后,邪溢族的一切便被彻底毁去。

仅要看到邪帝,哪怕只是一个邪帝幻化的身影,封凌心中的怒火滕然升起,恨不得将邪帝刮剐千百回。

感受到封凌周身散布出的愤怒,北猴的脸上却勾勒出一副不属于灵兽的神情道“封凌,你看清楚,我可是你最在乎的北猴,你忍心对我下手吗?”

问话间,若有道电光自封凌识海中划过,令封凌有一刹那的错愕。

不知为何,这道不属于北猴的阴沉声音,让封凌感觉熟悉无比。仅是一时间,封凌又完全想不起这声音属于谁。

“你究竟是谁?”轸蚓冷冷问道。

万年前,邪帝对轸蚓的一生虽造成极大的影响。可时至今日,却是轸蚓第一次见得邪帝大致的模样。

透过北猴的双眼,轸蚓隐隐可以看到一个高大无比的身影。虽说看不清模样,却可以隐隐感觉到那个身影身上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息。仅是远远望着,便觉得那道身影中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在庇护着他。

邪帝,上古令世间生灵涂炭,令万人愤恨无比的存在,却也是上古最强之人。

在未见到邪帝前,轸蚓想过再次见到邪帝的千万种可能,却唯独没想到自己只是见到邪帝的身影,心中就有莫名的寒凉与畏惧缭绕而生。

“小小镯灵,还没有资格与我对话。”北猴的声音极为冷漠道。

旋即,由北猴身上分化出的一道黑气,骤然朝着轸蚓腾飞而去,似要在一瞬间将陶镯毁去。

见状,沈陌黎一道转身,幻化万千星光凝聚成盾猛然抵挡,这才挡去了北猴凶煞的一击。

只是在抵挡间,十来丈高,数十尺厚的星光巨盾却在与黑气相撞的一瞬间,被击得粉碎。无数凝聚的辰星,在黑气猛烈的撞击下朝四周散开,又极快的化成了乌有。

一口血剑自沈陌黎口中喷出,猛烈的痛楚自沈陌黎的星凰之力处散布而开,如针刺扎着沈陌黎的每一寸筋脉。

痛!难以忍受的痛宛若蛛丝蔓延四处,顷刻间开始折磨起沈陌黎,令沈陌黎将璞辰剑刺扎在地,倚着璞辰剑才勉强得不倒地撞伤。

“小姑娘,你怎么样?”轸蚓急切问道。

它并不曾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惹得北猴直接出手,还大有将它灭杀的势头。

若不是沈陌黎抵挡了那道攻击,轸蚓只觉得凭借自己现在的修为,怕不是北猴的对手。

可那道黑气划来,明显让沈陌黎在抵挡间受到极重的创伤。

此刻沈陌黎外表上虽见不到伤痕,体内的七经八脉间却已有密集的伤口爆裂开来。无数鲜血,自沈陌黎众伤口处涓涓流淌,若随时可能要了沈陌黎的命。

沈陌黎虽未曾说,轸蚓却能清晰的感受到沈陌黎体内的重伤。那道黑气威力极强,仅是隔着些距离,轸蚓就能感受到那黑气本朝向它划来的致命攻击。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万年伤痛

在北猴挥去黑气重伤沈陌黎的这一瞬间,轸蚓心中忽然害怕无比。已是陶土之态的轸蚓,心中还是有无数紧张,在加速着它的心跳,让它如同恐惧的孩子般,随时可能短了呼吸。

万年前当听及莫童殒命时的可怕画面,再次萦绕轸蚓心头,那种与万年前相似的感觉,在一瞬间自轸蚓深锁的心房中乍泄而出,开始如洪涝般折磨起轸蚓的意识。

于相识的折磨下,轸蚓最不安的情绪被彻底勾起,令轸蚓时时坐立不安,如同自己一瞬间不注意,就可能酿成令自己后悔无疑的大祸。

时隔这般久,轸蚓却依然记得当初在听闻莫童殒命时,它的世界犹如在一刹那崩塌。这些年来,它只是借时间抚平了伤口,却不曾放下当年的伤痛。

在许久的一段时间内,轸蚓都始终无法接受莫童已然丧命的事实。

而那段时间,又恰逢人、妖、仙、魔四族皆趁着莫童殒命,趁机打劫屠杀星族。不但是星族人,星族的众多星兽也在那场暴虐的杀戮中死去。

带着对未能救莫童的愧疚,轸蚓在那段时间里不断以救星族人与星兽为日常。让自己在刀光血影间,不断感受着当初莫童走光的路,体会着莫童为了护它、护星族人而身兼的重责。

因得了莫童灵魄的缘故,在万年前的那场杀戮中,轸蚓得以有与其他四族的散兵游勇对峙,以救下星族少许人的实力。

仅是凭借轸蚓一人,却终究无法如莫童在世时那般,护得整个星族安好。

尔后,莫童也不知用了何种办法,竟在失去命魂的情况下重现世间。

她以自己最后的力量,引星族避世一方,更在亲眼目睹邪帝被当年的妖尊抹杀后,以牺牲自己所有魂魄之力为代价,让星凰之力世世代代在轮回里,不断追击着邪帝的三魂。

当初,见得莫童归来,轸蚓本是欣喜若狂。

可当知道莫童的回来,并不是真正的重生复活,而是带着遗愿,暂且回到人世时,轸蚓心中的失落更无法排解。

因此,在星族群迁隐世时,轸蚓并未跟随莫童的指引,去往星族隐世的地方,而是让自己藏身在沙丘之下。

当时的沧冥巨森,还未有玥狐,也尚未有众多被世间遗弃的生灵居住其中。是轸蚓以莫童的灵魄之力,幻化万千灵叶汇聚了那片巨森,并在荒沙之下为自己建立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居所。

轸蚓最初的用意,仅是用沧冥巨森的古怪巨森,驱赶世人来到自己所居的地方,让自己得以在沙地底下安静的独处万世。

往后沧冥巨森的巨变,在轸蚓的意料之外。

但对于沧冥巨森中的种种,轸蚓从来都不曾关心。那片由它灵力孕育的巨森,终究只是轸蚓为了隐藏自身存在的障眼之物。

不管沧冥巨森遭受血洗,又或者沧冥巨森被尽数毁去,仅要不打扰轸蚓,轸蚓便绝不会出手加以干涉。

这便是前世沧冥巨森尽数毁去,也不曾见到轸蚓身影的缘故。

虽说轸蚓才是真正建立这片巨森的人,但世间除了星族之外,所有的血腥在轸蚓眼中,都成了与自己全然无关的存在。

四族之人无论对待星族,轸蚓不曾忘怀。因此在往后的日子,它隐居沙砾之下,若非星族遭难,哪怕血流成河它也不会去干涉与援救。

相比于世间的纷纷扰扰,轸蚓更愿意常年躲避在自己的一席之地,消化着失去莫童的痛楚。

虽因无法面对,让轸蚓终归没有见到莫童牺牲自己魂魄,以换得星凰之力世世代代追杀邪帝三魂的场景。但在世间活着的这万年时间,轸蚓却无数回想象过莫童因此而芳魂归西的画面。

轸蚓足足用了五千年时间,才让自己从日夜思念莫童与自己的无能为力中走出。在剩下的五千年时间,除去与偶尔到访的一二友人饮酒度日,剩下的日子,轸蚓近乎将时间都用在了修炼之上。

莫童的灵魄虽是莫童六魄中实力最强的,但相比于万年前世间的众多强者,却也不算出彩。

于失去莫童的痛楚中走过,轸蚓便再也不想见到自己在危机之中,无能为力看着自己在意之人死去的画面。因此,在沙地之下,轸蚓都不曾懈怠过自己的修为习练。

这些年来,因世间回归太平,众人的修为也在和平年间有所弱化。轸蚓的实力,这才在五族中成为上等。

如今日这般,眼见着沈陌黎近乎在一瞬间,差点连性命都不保,而轸蚓却无能为力的画面,轸蚓在万年来还是头一回遇到。

往昔莫童殒命时,轸蚓的无力挽救,便在这一时间再次涌上轸蚓心头,令轸蚓慌乱不已。

它害怕沈陌黎出事,更害怕沈陌黎如当年的莫童一般,死在邪帝手中。

“我无碍。”沈陌黎以指尖轻抚了陶镯一二,以安抚轸蚓。

相处的这些时光,让沈陌黎能极快的从轸蚓的一句问话里,感受到轸蚓的不安。这些日子以来,轸蚓虽不曾说过,但沈陌黎却依稀可以察觉到轸蚓待她时的小心翼翼,就仿佛沈陌黎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永远消失在轸蚓面前。

“我为你疗伤。”但听及沈陌黎的安抚,轸蚓依旧无法放心。

自陶镯中祭出一抹绿叶灵气,在轸蚓说话的一刹那,将沈陌黎包裹在其中。

氤氲的灵气,自沈陌黎周身渐渐汇入沈陌黎体内。虽不能即刻将沈陌黎经脉间炸开的伤口愈合,却也减缓了沈陌黎的疼痛。

仅是面对着随时可能再袭而来的北猴,沈陌黎并未停留在痛楚缓解的时光里,便对轸蚓轻声道:“小蚯蚓,先收回罢。我知你的心意,仅是现在大敌在前,还不是疗伤的时候。”

“可是……”沈陌黎的话中之意,轸蚓听在耳中,却还是充满担忧。

失去过的人,更加害怕失去。沈陌黎,就是轸蚓现在最害怕失去的所在。

第六百五十七章 祸世预知

便在此时,封凌却悄声挡到沈陌黎跟前,以指尖藏在身后,在虚空间写出一行字来你先且疗伤,我先与它周旋。

虽说北猴已没有了自己的意识,但从方才北猴的表现,封凌还是隐隐觉得此刻的北猴好似更想与自己说话。

他不知现在的北猴,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又以怎样的目的想与自己对话。甚至于,对于这个将北猴真正的意识困在命魂里的妖怪,封凌连一个字都不想与对方多说。

相比于对话,他恨不得将对方刮剐千万回,以自己心中的仇恨。

然而在摸清对方之前,封凌还是忍下了自己心头的愤怒。他深知自己此刻若冲动而行,伤的怕就是真正的北猴。

恰巧,沈陌黎此刻苍白的面色,已然说明沈陌黎体内的伤势极为严重。

既是要与北猴周旋,封凌便决定做个卖个顺水人情,让沈陌黎在自己与北猴周旋中得以片刻缓解。

在救北猴这件事上,封凌没有任何的犹豫。哪怕他深知自己的实力,绝不是眼前这个怪物的对手。但为了救出北猴,封凌便决定冒死一试。

他直勾勾的望着北猴,若想看穿北猴的心思道“你占领北猴意识,可是有什么目的?兴许你说出来,我可以用其它与你交换。”

面对眼前的北猴,封凌并不知从哪个方面勾起对方往下交谈的兴致,便随意扯了个话题。

封凌的处世经验不深,但他却深知此刻不宜问得过于直白。若是将对方激怒了,他不但极有可能再没有救下真正北猴的机会,还可能遭到对方的灭杀。

听及封凌的问话,北猴却嗤笑以对道“封凌我儿,我与你万年未见,你竟连你的父亲都给忘了?”

熟悉的声音,在北猴体内再次想起,让封凌神情一愣。

万余年前,身任邪溢族族长的封驰,在邪帝出现在世间前几年间,便已经通过邪术预知了邪帝将至。

封凌本以为自己的父亲封驰乃是以邪溢族的利益为重,在万余年前才让邪溢族举族避世。可如今听得那道声音后,封凌对自己父亲的所有看法,在一瞬间彻底改变。

回想当初邪溢族避世后,封驰命众长老一起以邪术建筑防御结界后,便彻底消失在邪溢族的视线之中。

在封驰最初失踪的日子里,有长老对封凌说过,封驰是出了结界,去寻破解自己预知的那个未来。

可是,知道邪帝覆灭了邪溢族,封凌都不曾再见到封驰。

破解邪溢族惨遭大难的未来,封驰迟迟未曾做到。现如今,却以封凌最憎恨之人的模样,出现在了封凌面前。

一个令封凌敬重无比,也担忧了万余年的父亲形象,在顷刻间于封凌心中崩塌。

他带着极不可思议的望着封驰道“你就是邪帝?”

“不错。”北猴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封凌的话。

对于封凌,邪帝似乎早已考虑清楚,而未打算对封凌再有半点隐瞒。

当年他预知到自己的未来,便终日对自己未来可能在邪溢族中制造的血灾感到惶恐不安。

身为邪溢族族长,封驰始终将维持一族安稳当成自己一生最大的责任。他从不曾想过,邪溢族乃至整个天下最大的灾难会因自己而起。

在那段时间,封驰想过数千种改变预知未来的方法,甚至想过将自己抹杀,以避开自己未来对世间的祸害。

世间之事,却从来不因他的思虑而改变。

封驰想通过自己的死,去改变自己的结局。可他为邪溢族与另外五族周旋间,得罪的众多仇家却不会给他这样一个以死避开祸害世间结局的机会。

彼时的封凌母亲已被仙族所杀,留下幼小的封凌与封驰相依为命。纵使封驰是一族族长,但在人心向恶的邪溢族中,封驰并不放心将封凌交给任何人。

也正是因为封凌无人照看,便避不开被仇家抹杀的必死结局,这才让封驰在辗转犹豫间,终是放弃了通过抹杀自己避开未来的办法。

在对未来的无比担忧下,封驰深怕自己成为邪帝后,误杀去封凌。于是在当初忧心忡忡的时光里,封驰瞒着所有的人,趁着封凌熟睡之际,以自己的血在封凌体内种下了血咒。

仅要封驰的三魂六魄不变,封驰化身的邪帝便无法抹杀封凌。这是身为父亲的封驰,在自己一朝成魔前,对封凌所做的最好保护。

也正是因为那道血咒,使封凌看似意外的避过了邪帝所有的攻击。

时至今日,封凌对自己体内的血咒依旧一无所知。

他仅是意外于自己的父亲,竟成了自己恨了万年的邪帝。

当真相撕开所有的遮羞布,彻底摊开在封凌面前时,封凌心底的崩溃近乎无处发泄。他以邪术化成一把长剑,直指北猴道“你口口声声说护得邪溢族就是你生的使命,而今你化成邪帝危害同族,你这么做对得起族人吗?”

纵然封驰是自己的父亲,可回想起邪溢族上下因封驰而遭受的痛苦,封凌便无法原谅自己的父亲。

封凌自幼形成的观念,皆来自封驰所授。在封驰的教导下,封凌用心以待着每一个邪溢族人,甚至将护得族人安好成为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可朝夕之间,封驰的邪帝身份,虽如同一记耳光打在封凌脸上,让封凌觉得自己曾经坚持的种种想法,到头来不过是最可笑的故事。

在他面前最坚定要捍卫邪溢族的人,转眼成了对邪溢族危害最深之人。在他面前悉心教导着他的人,转眼间却推翻了所有教导与他的想法。

一时间,封凌恨不得将邪帝碎尸万段。对于世间的一切,封凌甚至在这一瞬间,骤然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的面庞上,那种揪心与愤怒没有半点遮掩,将他心中难以排解的苦与怒展现无遗。

这些年来,封凌无数次想象过自己与封驰再相见时的画面。作为自己世间唯一的亲人,封凌在这片毒雾中最痛苦的时刻,便是靠着让自己活下来,才有机会再见到封驰的念头得以存活。

可时至今日,封凌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第六百五十八章 旧时光阴

那个封凌在最艰难时刻牵挂的人,到头来看,却是害他步入这片毒雾的人。

于毒雾间生生死死数回,这一切的灾祸封凌本无需拥有,便是眼前这个身为他父亲的人,赐给了他眼下所有的祸事。

越是想,封凌的拳头便握得越近。他紧皱的眉宇,紧咬的利齿,绷紧的肌肉,无一不在向周围宣布着他此刻的愤怒至极。

只是看着封凌扭曲的面庞,邪帝却好似没有半点意外。

他只是目光冷然道:“封凌,你眼见的许多事,并不是真的。”

与全世界为敌,并非是封驰的本愿。然而既然走上这条路,封驰便没有反悔的余地。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封凌是封驰在世间唯一的牵挂。

当初若不是作为邪帝的他积攒的仇家过多,封驰也不必在封凌面前那般刻意隐瞒身份。于那段充满血雨腥风的岁月间,封驰仅觉得若封凌是自己亲子的秘密被公之于众,封凌必然成为天下追杀的对象。

可以说,当初封凌被推入金篮之中并非是偶然。这是邪帝使了计谋,用以这种非常手段在保护着封凌。

这些年来,封凌能在邪帝灵魄幻化的黑气横行中得以存活,也并非是侥幸。邪帝在早前种下的血咒,才是封凌得以在金篮中的世界里,一次次死里逃生的关键。

当年为了能保住封凌,邪帝兀自将从自己命魂中撕扯出一片,化成了这金篮的结界。因命魂的强大,这才让邪帝殒命后的万年里,结界依然保存着邪帝的意识。

而北猴因天生的邪力非凡,在当初现世时,就被邪帝所看中。

于封凌与北猴一起进入到这片金篮世界后,邪帝余留在金篮中的结界,极快看中了北猴。

由邪帝灵魄化成的黑气,在这万年来横行于金篮之中,到头来不过是结界的爪牙。不管其如何横行金篮,魂与魄间的地位,还是让结界在向邪帝灵魄索要北猴时,很快便让邪帝灵魄服了软。

北猴也就在如此辗转间,很自然的成为邪帝的载体,为邪帝所用。

经过这么些年的融合,北猴已然与结界全然融合。结界在,北猴便在。结界破,北猴也必然会死。

在北猴与结界命数被紧紧相连之际,面对封凌,真正的北猴才会在命魂化成的牢笼里,下定了让自己殒命,以换得封凌离开此地的决心。

而眼下,面对封凌,邪帝命魂之力换成的结界,却显然没有让封凌离开金篮的打算。

金篮即将爆炸,相比于金篮之外的世界,金篮之中反倒相对安全得多。

以邪帝命魂之力为引产生的爆炸,对外界虽会产生极大的冲击。可封凌体内的血咒,却会护得封凌在此次危机中性命无忧。

唯今,邪帝的出现,可不单单是想与封凌话话家长里短,更想借机拖住封凌,直到金篮爆炸。

封凌只要什么都不做,对此时的结界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存在。

当年邪溢族负了封驰,这才让封驰在成为邪帝后,多番对邪溢族痛下狠手。现如今,为能让自己重新回到世间,邪帝更打算以金篮爆炸的方式,夺走所有邪溢族的性命,让邪溢族体内那寄生万年的魂魄之力重归到自己手中。

彼时与妖尊的那一战,虽让邪帝的三魂六魄尽数分散,凝聚了百余年才得以入轮回,恢复了近万年,才得以支撑起让邪帝重生的力量。

可是离邪帝重归人世,除了这些来自自己三魂六魄的力量外,他还需要更多自己同族的力量,才能让自己在轮回中辗转了万年的三魂六魄,支撑起自己过于强大的实力。

否则,经历轮回洗涤的三魂六魄,所能承载的力量有限,怕是无法重聚出邪帝的元神。

对于封凌,邪帝有愧。但在此刻,相比于那份愧疚,邪帝想得更多的却是自己。

天地负他,他便要让世人拿命来偿。

在这条路上,所有人都无法阻止邪帝的脚步。哪怕是封凌,也是如此。

透过北猴的双眼,封凌隐隐感觉到那个模糊身影所散发的熟悉气息。可是面对那个身影,封凌却无法做得丝毫的心平气和。

甚至于,在邪帝这淡淡的一句话,封凌更加歇斯底里道:“你是说我族人惨死不是真的,你祸害世间也不是真的?”

因心中难以排解的恨,让封凌在这一时刻忽然失去了理性,甚至忘记了自己与邪帝周旋的打算,而愤然宣泄着自己的脾气。

万年来挤压在自己心底的所有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让封凌觉得痛苦无比。

他希望此刻的这一切是梦,可这个“梦”又真实得让他难以面对。

望着那般痛苦的封凌,北猴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瞬间的闪动。

虽说世事所逼,让封驰最终成为令天下闻风丧胆的邪帝。可面对自己的亲儿,邪帝眸光里还是有着一丝愧疚。

世间辜负于他,他却愧对了自己的亲儿。

这是邪帝在天底下叱咤风云,为害四海间,最解不开的心结。

他虽是众人口中的祸害,是世人避而不及的存在。可在封凌这里,封驰便只是个与天下所有父母一样,想护着自己孩子的父亲。

若非万不得已,时至今日,邪帝依旧希望封凌不受任何的伤害。

于封凌的质问中,邪帝轻叹一声,默然抬首道:“凌儿,我当初教你的那些道理都没有错。只是未曾走过我的路,你不会懂得,当天下都将你视作敌人时,是怎样的情境。”

一声“凌儿”,让封凌的记忆瞬间回到了许久之前。那时的封驰还是邪溢族族长,而他,还是邪溢族中那个谙不知世事艰辛的孩童。

那时的日子,虽时有风雨,却过得那般平静。

过了万余年时间,封凌还是那般怀念当初的那段时光。

回想间,封凌冷静下来道:“父亲,收手罢。你说是世人将你推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那不如你我寻一处地方,一起避开世人,再不过问世事。”

第六百五十九章 猴影锐爪

虽说封驰夺走了封凌最在意的北猴躯体,让封凌难以介怀。但当回想到当初邪溢族遭受的一切,以及曾经封驰待封凌的种种,便让封凌决定放下北猴,追回那个误入歧途的父亲。

北猴对封凌来说,如挚友一般重要。

当往昔封驰对封凌的教导中,封凌对北猴虽有极多的不舍。但面对邪溢族的全族利益,还是让封凌在顷刻之间便做出了决定。

在封凌看来,邪帝危害世间,那么若他能劝封驰悬崖勒马,与他一起归隐偏僻之处,再不过问世事半分,或许才是对天下真正的大义。

封凌不知现如今邪溢族处境如何,但借由万年前自己亲眼见到的画面,封凌只觉得邪溢族过得必然不算好。

他邀封驰于这样的状态中与自己归隐避世,固然会牺牲了北猴。可在邪溢族全族利益面前,封凌却不曾有多少犹豫。

封凌的话,让封驰骤然一愣。

诚然,他不曾想到封凌会这般劝自己。

北猴对封凌的重要,封驰一清二楚。

在北猴降世之时,他便算准了北猴的登峰境界。也正是因北猴的那超强实力,这才让封驰在北猴一出世时就让北猴跟随在封凌身边。

于这漫长岁月里,北猴也着实如封驰期望的那般,在封凌每一次遇险时,都毫不犹豫的对封凌伸出援手。

对封凌来说,北猴的重要性丝毫不比封驰少。

可封凌却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下定决心,舍弃北猴而表示愿与自己避世共居。这其中原因,封驰仅是稍微一想便知封凌的决定,所想绝非只是以他和北猴。

回想起当年自己教授封凌,也不断身体力行的大义,现如今的封驰只觉得自己彼时想得过于简单。若不是当初心心念念只为邪溢族,他的今日也不该走到现在这般。

妻离子散,受天下鄙弃,便是他当初一心只为邪溢族,而终一步错步步错的结局。

望着四周的金光,封驰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肃穆以答:“凌儿,没想到我曾经教你的,你还如此铭记在心。只是你想救族人,他们却未必如你想的那般好。”

金光在金篮上不断的闪烁,愈发的刺眼,好像随时可能化成道道耀眼的光芒,将所有一切尽数吞没在金光中一般。

封凌想的是在这金篮中与封驰周旋,为救出北猴寻找一丝契机。可沈陌黎在见到金光逐渐变得闪耀而锐利后,心中所想却不是这般。

那万丈金光是金篮随时可能爆炸的预示,若在此地再如此拖延下去,沈陌黎只觉得不只是她,包括整座芹山都将在金光的爆炸中归位灰烬。

于封凌与封驰的对话间,沈陌黎更关注的是如何破了这金光的威胁,以解燃眉之急。

一番巡看间,也当真让沈陌黎寻找到破解金篮的一线机会。

在金篮顶端的结界之中,细看之下有一处比周边更为耀眼的地方。沈陌黎只觉得自己若是没有猜错,那处地方必然便是破开结界的核心所在。

见得封驰与封凌依旧在对话,沈陌黎并未轻举妄动。她清楚的知得自己此刻的实力,绝不是北猴的对手。

悄声间,她以指尖撩拨几道辰星,在其他人皆未曾注意的须臾间,朝着那道金光之处疾飞而去。

辰星与金光最耀眼之处相碰间,一道清泠的破碎声自结界上骤然响起。旋即,仅见金光之中,有些许破碎的不明物体,自金篮上空尽数落下。

这般轻易的破碎,令沈陌黎面上闪过些许震惊,显然对金篮结界的易碎心存惊讶。

虽说她看出了光芒最亮的地方,因就是破开金篮结界的所在。可沈陌黎祭出的那几抹星光实力并不强,沈陌黎也从未打算以那零星的几道辰星,就能打破了结界。

听到那几声异响,北猴的脸上却阴沉无比。

他抬首看向结界破碎的地方,眼中好似随时要迸发出无数怒火。

方才的那记黑气化成的侵袭,让封驰轻敌的认为沈陌黎再没有能耐,可撼动得了他。而将金篮中最大的威胁,看作是封凌。

当初封驰的一念之差,让封凌成为封驰在世间唯一无法抹杀的人。那是封驰身为父亲,对封凌的偏爱。

仅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封驰害怕自己入魔后伤及封凌。时至今日,封驰却也担忧封凌会仗着自己当初对封凌的偏爱,而做出些许对自己不利的事。

杀不得封凌,对封驰来说无疑成为最大的软肋。

早前,在见到封凌时,封驰本想由背后刺穿封凌的命门,让封凌在命门重伤至痊愈的过程中停留原地,而不干涉他做事。

邪溢族的命门一旦损伤,必死无疑。可封凌身上的血咒,却可以助封凌在受封驰袭击时,保住封凌的命。

可沈陌黎早前的星鞭,不但打断了封驰的计划,更让封凌心下生了防范。此刻若想再刺伤封凌的命门,对封驰来说怕也不是件易事。

要知此刻在北猴体内的,不过是封驰的一抹魂力,并非真正的邪帝。境界修为,自然与邪帝本主相差甚远。

借了北猴躯体的结界,速度虽是极快。可若封凌防范得紧,将背贴在金篮壁上,封驰也无法奈何得了封凌。也正因此,封驰这才在对话间,不断拖着封凌留在原地。

封驰未曾想到的是,封凌未曾打破结界,反倒是沈陌黎寻到了结界最薄弱的地方,竟用几丝星光将结界破开了个口子。

结界一破,万千金光自破开的地方乍泄而出。金篮之内,温度不由得降下几分。

这等变化,令封凌惊讶,也让沈陌黎坚定了破开的地方,便是除去金篮爆炸的关键所在。

沈陌黎以指尖牵动,刚打算在结界上破开更大的口子时,一个猴影却骤然绕过封凌,出现在了沈陌黎背后。

速度之快,让封凌甚至都不曾反应过来。

感受到背后突然出现的黑影,沈陌黎带着重伤,极为艰难的祭以妖蟒术,这才险险避过了黑影的袭击。

不得不说,黑影速度之快,令沈陌黎措手不及。

第六百六十章 辰星聚身

若不是早前习过妖蟒术,在北猴袭来时,沈陌黎怕是要命丧当场。她的一个灵巧的转身间,不忘将封凌拉开,以避过北猴锋利无比的猴爪。

宛若疾风的北猴,在由封凌面前一闪而过时,封凌眼前,也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竟隐隐见到了那只双目单纯的猴影,张口对他喊道“杀了我。”

短短三个字,令封凌错愕,也让封凌在一瞬间回过神来,想起那个占据北猴躯体的人,除了是他的父亲,还是危害天下的邪帝。

哪怕封驰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模样,却也无法掩盖封驰伤及六族,控制邪溢族人的事实。

在血淋淋的现实里,封凌本还想多加劝阻,让封驰随自己避开世间的是非扰扰,规避一方。

可在真正北猴出现的一瞬间,封凌这才发现自己怕是无法劝得动封驰。

封驰若是真想回头,尔今又怎还会对他拳头相向?望着封驰袭击沈陌黎间险些刺穿自己的命门,封凌只觉得自己的劝说,封驰并不曾听进去半分。

先前所提的共同归隐,想来只不过是封凌的一厢情愿。

带着对北猴的愧疚之情,封凌忽然如疯了一般,以邪术祭起两把缭绕着黑雾的长刀,骤然甩开沈陌黎拉住自己的手腕,朝着北猴砍去。

既然仅有死,才是对北猴的解脱,生死之间,封凌愿以自己的性命一拼,以换得北猴的解脱。

然而,封凌的乱刀挥舞,却不曾伤及北猴分毫。

北猴迅疾到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让封凌费力的乱砍间,丝毫无法寻找到北猴的踪迹。

随着长刀落地,划出阵阵刺耳的巨响。北猴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凌儿,没想到你连自己的父亲都想杀。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在见到封凌不断挥刀向自己砍来的那一瞬间,封驰心中有无数失落涌现。

于毁灭邪溢族时,他便想过封凌知道真相后,可能会以刀剑招呼自己。可在见到封凌后,封驰还是报着一丝侥幸,希望封凌能站在自己一侧,与天下为敌。

然而封凌却终归是选择了刀剑相对,每一个举动都似要索了封驰的命。

听及封驰的话,封凌心中有片刻的迟疑,手间的长刀,也随之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便是这一刹那,北猴的利爪再次朝封凌的命门刺去,大有夺走封凌性命的架势。

仅是猴爪划过间,封凌却忽然加快了速度,往沈陌黎一处疾飞而去。

北猴再看去时,便见封凌腰上有辰星化成的腰带捆束,拉着封凌疾飞往后。

放眼四周,不知从何时开始,再次被群星萦绕。

点点星光,在金篮万丈金光的照耀下十分微弱,却让北猴极不舒服。

周遭遍布的星辰,于北猴眼中像极了沈陌黎的眼线与双手,随时可能化成一道力,对北猴或结界发起攻击。

带着心中极端的不满,北猴望向沈陌黎道“星凰,万年前的教训你还未尝够,转世至今你还想试一遍不成?哦,也对,你早已没有了自己万年前的记忆,难怪还要让自己往死路上送。”

北猴说得优哉游哉,却让轸蚓脸色愈发的难看。它猛然一吼道“住嘴!是你杀了莫童,你不配提及莫童。”

在沈陌黎重伤后,轸蚓虽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唯恐自己的冲动让沈陌黎造成伤害。但此刻北猴的话,却让轸蚓再次想起莫童当年惨死的画面。顷刻间,轸蚓对藏在北猴体内的邪帝魂力充满了仇恨。

仅是在这一次的对话间,轸蚓却也多做了一手准备。

它祭了邪魂之术暗中等待,只打算在北猴因自己的话而再次出手之际,借以邪魂之术直接将北猴体内的那丝邪帝魂力吞并为己所用。

果不其然,于轸蚓说完那一句气话后,北猴再次挥出一抹黑气,朝着轸蚓猛扑而去。

虽说北猴体内的那团魂力的实力,与邪帝本主相比差距甚大,但这却不影响魂力借着北猴自身的实力,去抹杀轸蚓。

纵然有沈陌黎的星凰之力为轸蚓抵挡,但沈陌黎体内依旧藏着帝魂,以魂力化成的那抹结界并不信帝魂会对自己见死不救。

同一本主,它们皆为邪帝做事。况且结界之中,含有邪帝的大量记忆,这对帝魂来说乃是可望不可及的。

它虽不是邪帝全部的命魂,但邪帝重现人世,单凭它知晓的这些记忆,它便相信自己足以让帝魂服软。

若非如此,在早前它祭的那道黑气扑杀下,帝魂也不会在沈陌黎三魂六魄间暗中相助,让沈陌黎身怀星凰之力,却极快的因不低黑气而重伤。

这是魂力化成的结界,一早便已料到的事。

沈陌黎再三阻碍于它,眼下,它便想将轸蚓连同沈陌黎一起抹杀。

虽说帝魂尚在沈陌黎体内,那记黑气飞去,可能将帝魂连同重伤的沈陌黎一同杀去。但如今,为了保住自己,它并不打算顾及帝魂。

强烈的黑气,宛如沙地中的风暴,袭卷着周围的辰星,朝沈陌黎汹涌卷来。

对于那来势凶猛的黑气,沈陌黎并未有多大的把握抵御。

要知方才的那一记黑气,让她重伤得极为严重。现如今,她的七经八脉间都依旧有鲜血不断渗出。

想逃,那黑气在金篮间铺天盖地,已然让沈陌黎无处可逃。

而若不出手抵挡,眼下对沈陌黎来说便只有死路一条。

思及此,沈陌黎咬破指尖,以血洒在虚空,幻化万千星辰。于沈陌黎周身,有宛若朝阳的光芒闪烁,七彩流光辗转不止,最后有渐渐汇聚融合,飞入沈陌黎体内。

顷刻间,沈陌黎身上气息全变,若是黑暗中最闪亮的星辰,带着变化莫测的奇力,如要吞灭了天地万物般。

她的墨黑长发,在这一瞬间的转变中,骤然变成黄金般闪亮。有无数细小的繁星,点缀在发丝间,灵动的摇曳着。天地之间,若所有的生机,都汇聚到沈陌黎一人身上。

第六百六十一章 星回斗转

万千星光,让沈陌黎宛如地狱中的仙女,带着令人浮想联翩的光芒,在半空中熠熠闪烁。美得令人惧怕,美得令人震撼。

这等若梦境般不真实的场景,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封凌更是在突然强烈的星光里,一时间不知所错。他闭着双眼,渴盼探清周围发生了何事。可在不断摸索中,却无从知晓半分。

星光里,北猴死死盯着沈陌黎的这般变化,识海之中,却联想到万年前的画面。

回想当初,在与邪帝对峙时,于万千凶险里,莫童也曾像沈陌黎一般,骤然爆发出惊人的星凰之力。

彼时的莫童凌飞于半空之中,处在邪帝凝结着黑气法阵里,眼见着就要化成灰烬。可就在那一瞬间,莫童全身却有无数繁星飘曳而出,带着新生的术法力量不断冲击着法阵,最终将邪帝那不可一世的法阵慢慢减弱下来。

若非莫童当初以死相拼,在邪帝以赤焰刺中她之后,还运以星辰之力坚韧抵御,邪帝也不至于大费周章的祭了黑气法阵。

那一世的种种,是不为外人所知的。

世人仅以为莫童在邪帝的一记赤焰袭击后,便以魂消魄灭。但仅要身为邪帝的三魂记得,在那场激烈无比的战斗中,莫童在身中邪帝的赤焰后,非但没有即刻毙命,反而倔强的与邪帝不断对峙着。

时至今夕,身为邪帝一丝魂力的结界都依然记得,当初在天幕滚滚的风云里,莫童是一副怎样倔强的模样。

她一生有着太多的羁绊,便在身中赤焰击中后,明知再无力敌对邪帝,也不愿就那样认命的死去。

彼时,万千星辰汇聚成一片巨大的漩涡,在浩瀚的虚空间,旋转出一股连邪帝本主都感到震惊无比的力量。

过了万年之久,结界都依稀记得当初那个修为急速成形,近乎将自己融入成星辰旋涡的莫童,是怎样惊人的样貌。

此刻的沈陌黎,在万千星辰的包围下,就如同一头飘飞在虚空中的凤凰。四周的凭空生出的星辰,无一不在疯狂窜动,好似在下一时刻,就可能聚集出道道吞灭万物的旋风般。

这等聚集星凰之力的惊悚景象,看得结界心中一阵惶恐。

近乎在一瞬间,结界便已然确定,自己的命数怕再也不保。这片金篮怕是无法遂邪帝的愿,在金光闪烁中得以爆炸。

沈陌黎祭出的星辰,在这一瞬间凝聚的光芒,好似压过了所有,成为整片芹山中唯一足够压过一切的光芒。

若不是有金篮结界挡着,这道光芒恐怕早已照亮整座芹山,令众人所察觉。

面挡星光,对此刻的结界来说,则好似受着极强烈的折磨。结界上有“丝丝”怪诞之声不断传出,如天将破裂,令人听之毛骨悚然。

地面之上,封凌在刺眼的星光里,连眼都无法睁开。

他虽知星族可以御星灵之力,却不曾想到辰星能在星族手中被发挥得如此极致。

仅是凶悍的星光,虽大有将万物覆灭之势,在封凌周围却显得薄弱许多。

这是沈陌黎以自己的意识,在强行操控着辰星的结果。

她并不知为何自己会忽然激发起星凰之力中最深奥的一层,只是在万千凶猛的星光里,她还是竭尽全力去避开伤及无辜的人。

星光在沈陌黎周边若暴雨骤降,凝聚成团,一会翻涌起伏,一会阵阵轰鸣,若要在瞬间突破了那道结界,涌向四下。

受结界控制的北猴脸上,也因这猛烈的星光泛起了无边的痛楚。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维持这结界间,似乎已经越来越是吃力。

可是,邪帝本主并未给他留下半点退路。他若不能保住结界,这抹维持他意识的魂力也会随着结界破碎,而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此刻,纵然帝魂有心想助他,也必然无能为力。

这道星凰之力发挥到极致的星光,乃是当年邪帝本主都无法轻易抗衡的存在。区区帝魂,又怎会是这星凰之力的对手?

回想万年前,莫童以星辰凝聚成的神秘漩涡,在不尽翻滚间逐渐成为一股不可抵御的力。

在邪帝的震惊里,这股力从天而下,将邪帝的黑气阵法破除得彻底不说,还极快的以诸多星辰一起化成一道粗大的电芒,自天穹中轰然朝着邪帝击打而去。

若不是邪帝拥有逆天修为,在那比寻常雷电更可怖千百倍的电光里,怕早已殒命。

然而,那道电芒却不是结尾,而是莫童反击的开端。

时过万年,结界都依稀记得当初在遭受星光化成的电芒重击之后,随即袭来的莫童是怎样狠厉的模样。

莫童以自己的命魂化成一道锐利的长剑,在电芒击落的瞬间,直刺入邪帝的心房。

巨响声裂,邪帝浑身随之一震,异于常人的鲜血自邪帝心室中翻涌而出。

长剑之中,袅袅星毒在那一刻却依旧不罢休。趁着邪帝片刻间的震惊,不断自长剑中涌入邪帝的心房之中,再借着邪帝的七经八脉,涌入邪帝周身。

自心而入,毒遍周身,这也是为何邪帝在抹杀莫童后,难以解开星毒的缘由。

其中并不单单仅是因星毒难解,更因莫童以自己性命为代价的那一记穿心之剑。

虽说以邪帝的修为,极快反应过来莫童的用意,不仅将长剑推出自己心室,还运用邪溢之术,封堵了自己心房的伤口。

然而,不管邪溢族有如何强大的自愈能力,却无法让邪帝再祭邪术,驱赶出自己体内的尽数星毒。

不尽的星毒,就好似自带了繁衍之力,在邪帝体内不断的增加着。

邪帝越加祛毒,体内的星毒却不断的增多。

也正因诸多的星毒堆积,这才让天地间无人能灭的邪帝,修为有了极大的损耗,成为妖尊的剑下亡魂。

面对沈陌黎爆发出的星凰之力,结界心中颇为了然,自己怕是在劫难逃。当年邪帝经历的那一幕,不单是他,帝魂也同是记忆尤新。

在这等奇力下,帝魂又怎可能为了一丝邪帝命魂的魂力,而甘愿冒牺牲自己的风险?

第六百六十二章 计谋之上

似是看到了自己必死的结局,藏身北猴体内的结界在一瞬间下定决心,在星凰之力尚未毁去自己之前,将自己本不算强的魂力尽数献给帝魂!

这般坚定了自己的念头,北猴体内忽有金光摇曳闪动。自金篮周边,万丈金光凝结入北猴体内,又骤然化成一道金光,由北猴体内猛然飞出,顷刻间朝沈陌黎飞去。

繁星点点,在金光凌飞之际,凶猛的摩擦着那道金光,却终未将金光彻底抹灭。

星光腾空疾飞,宛如光柱从天而下,势不可当,直欲贯穿如沈陌黎体内,与帝魂融为一体。

然而,有星凰之力挡在沈陌黎周槽,虽未即刻毁灭了那道金光,却也阻碍了金光朝前的动作。

道道星辰犹如一把把锐利无比的刀,刮剐在金光里,让邪帝魂力凝结而成的结界痛苦不已。可是,既然自己无命活在世间,它便愿效忠本主,奉献出自己的最后一点力。

感受着自己全身的激烈消耗,金光依旧朝着沈陌黎步步紧逼。

耗去不知多久的时间,却在道道星光中,丝毫没有半点进展。

望着那道不断挣扎着朝自己靠近的金光,沈陌黎丝毫不知其意,却不敢有半点放松。

眼下的金篮之内已没有了半点光晕,所有金光汇聚一处,就像是集结了所有的力量。脱离了结界控制的北猴,在金光离体的一瞬间陷入昏厥,趴倒在地,依旧处于生死未卜的状态。

因金光的靠近,也让沈陌黎收拢了凝聚在自己周边的星光旋涡。

在两股力量的僵持间,自沈陌黎的三魂六魄间,忽有一股炽热的力量翻滚,仿佛顷刻间就要将沈陌黎焚烧成灰烬一般。

不管沈陌黎如何祭星辰压制,也无法压制下那股力量。

虽说在前世未见过帝魂真正发力的样子,但借着那熟悉的气息,沈陌黎却可以极为确定那股力量源自帝魂。

滚滚力量好似没有尽头,不断在沈陌黎体内涌动。

不消多时,轸蚓的惊惧声便随之响起“你,你体内有赤焰!”

不明当年莫童死去真相的轸蚓,始终认为莫童最后死于邪帝的赤焰袭击。

现如今,沈陌黎三魂六魄处隐隐溢出的赤焰,已然让轸蚓觉得慌乱不已。

它无法确定,当年那团导致莫童殒命的赤焰,如今会不会又再次夺走沈陌黎的命。

仅是轸蚓不知道的是,帝魂借助沈陌黎的躯体,才得以维持自己并未恢复到巅峰之态的魂力之身,又岂会在此刻就夺了沈陌黎的命?

即使如今沈陌黎的星凰之力完全觉醒,但帝魂却依旧无法因沈陌黎体内觉醒的帝魂,便强行夺走沈陌黎的命。

经过这万年辗转,帝魂在尚未恢复到昔日的强大前,它所有的命数都是与沈陌黎息息相关的。沈陌黎若死,它也要随着沈陌黎步入轮回。

但不能抹杀沈陌黎,却不代表着帝魂在星凰之力觉醒之际,依然无所行动。

结界化作金光,不断朝沈陌黎靠近,外人看不出结界的用途,帝魂却是一清二楚。

同为本主,虽万年不见,但帝魂与由命魂魂力化成的结界秉性却相差不多。

望着不断朝自己靠近的金光,帝魂已然明了那金光必然不是为了与沈陌黎玉石俱焚,才自寻死路。

在星凰之力燃烧到极致下,金光还不断朝着沈陌黎靠近,唯一的解释便是要将自己的魂力奉献于帝魂。

如今,与星凰之力同处在沈陌黎躯体内,帝魂的实力已然处在下风。既有魂力甘愿牺牲自己贡献于帝魂,帝魂又怎会错过这样一个壮大自己修为的机会。

于沈陌黎体内,帝魂所过之处,无一不是炽烈无比。

顺着滚烫无比的炽热,沈陌黎体内的筋脉传来嗤嗤之声不绝于耳,仿佛是在赤焰的灼烧下,尽数被烘烤损伤。

过高的温度,却依旧没有饶过沈陌黎的意思。

在急急由三魂六魄之处往上走的过程中,帝魂可以损害着沈陌黎的筋脉,以求沈陌黎在痛楚中,削弱去星辰的操纵力。

奈何沈陌黎的意志,在两世折难中已练就得坚不可摧。不管帝魂如何折腾,都未减弱了星凰之力。

无数星光,在失去金光闪耀的昏暗环境里,显得更加刺眼。

宛若刀芒的光晕,时时就要将周边所有事物都锻化了般。

星辰闪耀下,帝魂寻无出路。挣扎几番下,终究决定亲自出手,面对这天地巨威的星光,吞并去那抹越来越弱的命魂魂力。

于万丈星光下,由命魂魂力化成的结界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它周身的金光逐渐变淡,而呈现出躯体内不断翻滚的汹涌黑气。

这是结界的原形,以黑气凝结聚成的命魂魂力之态。若是这团黑气也彻底消失,这抹魂力也会随之永远消失。

眼看着黑气就要粉身碎骨,帝魂终于再忍不出。它猛然蹿出,朝着那团已呈黑气之态的命魂魂力飞扑而去。

顷刻,有赤焰灼烧的帝魂,与并不算浓郁的命魂魂力汇聚一体,骤然变成了更加浓郁的黑气。

望着那团由自己体内蹿出的黑气,沈陌黎柳眉微扬,心有所动。

以她现在的实力,若要强行与帝魂抗衡,必然讨不到多少好处。

可帝魂为了吞并那丝魂力,已然离开自身。若在此刻逃开,想来便能摆脱去帝魂寄生的命运。

帝魂与她两世纠葛,现如今,一想到自己能彻底摆脱去帝魂纠缠,沈陌黎心中便暗中叫好。

几乎在帝魂奔向那丝魂力的一瞬间,沈陌黎即刻收回星辰,祭了星鞭卷起封凌与北猴,便往金篮外疾飞而去。

星鞭温柔的圈着封凌与北猴,飘曳在沈陌黎身后,飘摇着随沈陌黎极快飞向虚空。不过须臾,便与帝魂渐渐拉开了距离。

刹那消失的星光,让帝魂骤然生惊。它本以为自己闯出沈陌黎体外,沈陌黎为报前世之仇,必然不轻饶自己。

但帝魂万万没想到,沈陌黎不经犹豫,便骤然决定甩开自己远去。这等决定,可比奋力要抹杀自己,来得让帝魂更加惊恐。

第六百六十三章 万道结界

翻滚的黑气,极快的在帝魂面前,心甘情愿的融入到帝魂当中。于黑气融入间,帝魂当中的赤焰也随之燃得更盛了几分。

然而帝魂此刻的注意力,早已不在吞并了这团命魂魂力上。

沈陌黎的骤然离开,让帝魂此刻有着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失落感。以邪帝命魂魂力修炼而成的结界,对于此刻并不算强的帝魂来说,诚然是极好的养料。

可相比于沈陌黎的星凰之力,这点魂力却不值一提。

沈陌黎体内的星凰之力此刻虽彻底觉醒,但在前世尝过渐渐吞噬星凰之力的帝魂来说,却从没打算就此放弃将沈陌黎当成自己的寄生容器。

时隔一世,帝魂依旧不断憧憬着自己如前世一般,将沈陌黎折腾得死去活来,在沈陌黎体内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一切力量,以提升自己的修为。

在帝魂眼里,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不过是自己用以提升修为的道具。

对于沈陌黎,帝魂从未想过她有朝一日仅会趁着自己不备,转身逃离自己。

若是沈陌黎出手抵抗,阻止帝魂回到自己体内,帝魂反倒会见惯不惯。前世的沈陌黎,在帝魂的操纵下便从不曾有过消停听话的时刻。看着沈陌黎在自己控制下,奋力抵抗,又无力的为自己做事,乃是帝魂前世常见之态。

帝魂对沈陌黎没有丝毫的同情,有的仅是无止境的利用。

它习惯了见沈陌黎痛,见沈陌黎伤,却从未想过沈陌黎会在对自己充满不尽仇恨间,一句话不说的骤然转身,还如避瘟疫般避开自己。

此时此刻,沈陌黎心急,帝魂比沈陌黎更加心急。

在得了那抹魂力后,帝魂丝毫没有放过沈陌黎的意思,加急了速度便往沈陌黎所在处追击而去。

拥有了命魂魂力,帝魂的速度也随之加快许多。不过眨眼功夫,便拉短了与沈陌黎间的距离。

望着越发靠近的帝魂,沈陌黎却好似早有准备。她衣袖一挥,浩瀚星辰随之洒下。

渺渺繁星在虚空间汇聚成一层又一层似是薄纱之物,放眼一看,竟成了一道又一道的星辰结界。

这些结界虽不能永远将帝魂困束其内,但短暂拘禁帝魂却是没有问题的。

于重重叠叠的结界里,帝魂前行的步伐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局限。

强攻强破,虽是帝魂此刻最希望做的事。但望着密密麻麻的星辰,帝魂又深知自己无法以自己的魂力,在顷刻间破开所有的结界。

显然,这万千层密布的辰星结界,并非沈陌黎的一时冲动。

帝魂与沈陌黎纠葛两世,却未曾留意到沈陌黎为甩开自己,竟在自己未发觉的时间里,学会了如此精湛的布界之法。

诸多的繁星,虽是沈陌黎意外激发,却不是布下诸多结界的必要需求。这些遍布的星辰,不过是增加了结界的坚固。

而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布下如此至多的结界,最需依靠的还是沈陌黎化出结界时的力道与术法。

若是术法不够精湛,结界厚薄不匀,便存在着即刻被敌方破开的破绽。若是力道过重过轻,便会影响了结界凝聚的速度。

沈陌黎此刻能极快的凝聚出众多的结界,不用多思,帝魂也能猜得这是沈陌黎经过无数次练习的结果。

于这些练习里,沈陌黎失败过无数回。可这是沈陌黎自前世开始的愿望,她希望有朝一日能甩开帝魂,真正做回自己,便绝不会在屡屡失败中有任何的气馁。

那是玥狐为沈陌黎争取的机会,每每帝魂被玥狐临时压制时,便是沈陌黎不分昼夜修行各类隐瞒帝魂获取的法术,以求在今后日子摆脱帝魂之时。

诸多刻苦的修习,这才换来了沈陌黎今朝的逃离。

万千结界,就像是一道道深锁的门,不断拉开着帝魂与沈陌黎的距离。让帝魂焦急万分,却再无法追上沈陌黎的的脚步。

于播撒星辰间,沈陌黎甚至已然想好,待她出了金篮,便携着金篮步入芹山,将金篮丢掷在黑暗的芹山内。

届时,帝魂纵然闯出金篮,在遍布危机的芹山中,一时半会也极难寻找到她的踪迹。

打定主意,沈陌黎丝毫未有任何的犹豫,便再续于身后疾飞过之处布置着结界。

另一端,没有了星辰刺扎双眼,封凌终能睁开眼来。

在目光所及的地方,封凌一瞬间便见到了尚处昏迷中的北猴。

北猴在星鞭的围绕中,随着疾风摇曳,就像飘在沧海中的一片枯叶,随时可能让海水覆灭。

看着处于飘零之态的北猴,封凌心下生急,慌忙间大声问道:“北猴!北猴!”

无论此刻的北猴体内是否还附着邪帝的魂力,对于封凌来说,都是无法取代的同伴。眼见着北猴陷入昏迷中,封凌奋力的摇摆着自身,伸长了手臂想将北猴拉住。

然而,两人间一丈的距离,却让封凌如何挣,都无法拉住北猴。

封凌的喊声丝毫没有唤醒北猴,反倒轸蚓极快的察觉到沈陌黎身后的异样。

处在沈陌黎手腕上,轸蚓一个回头,便见到封凌急急忙忙要靠近北猴的模样。这般不顾一切要朝对方奔去的画面,令轸蚓心中再起波澜,又一次想起与莫童曾经在一起的点滴。

曾几何时,在莫童再次出现于世间时,轸蚓也是如现在一般奋不顾,想要朝莫童跑去。

这等羁绊至深的滋味,轸蚓何尝不知。

当初,哪怕在最凶险之际,轸蚓也想一步步的靠近莫童。哪怕它护不了莫童,它也想离莫童近一些,尽些许自己的微薄之力。

然而,彼时轸蚓面对的莫童,却不似此刻封凌面对的北猴。

如今的北猴,虽说没有了意识。但受困在北猴命魂之内,那抹真正的北猴意识,还是让封凌充满了救出北猴的希望。

那时的莫童虽还是轸蚓记忆里那个爱笑的女子,可轸蚓却清楚的知道,那个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真正的躯体与魂魄,都早已在天地间消失。不管轸蚓如何想追随莫童行至天涯海角,却都是不能。

第六百六十四章 金篮万象

轸蚓清楚的知道,彼时的莫童不过是借着星凰之力,在死去后余留残余意识去替自己完成未了的心愿。她的存在,看似活着,却早已死去。

守护星族,除去邪帝的愿景一旦完成,莫童便会再度消失。

不管轸蚓如何守护,也护不了那时已经死去的莫童。

正是在那样生死离别的境况下,才会让轸蚓愤然选择独居一隅,不再与莫童相见。它并不是不想见到莫童,而是无法接到再次见到莫童后,极快又要面对的生死离别。

如今,看着封凌不顾一切要朝北猴跑去的身影,轸蚓就仿佛看到了当初纠结在与莫童生死离别中的自己。

仅是此刻,沈陌黎在疾飞中本就身负重伤,灵力不稳。为救封凌与北猴,此刻的沈陌黎乃是忍着极度的痛楚,才能勉强维持着星鞭,将二人困在星鞭里带离此处。

封凌如此挣扎,无疑增加了沈陌黎的负担,让沈陌黎更难以控制星鞭的稳定。

往下是结界遍布的万丈深渊,轸蚓着实难以想象,在封凌的挣扎间沈陌黎若一道不稳,让封凌得以挣脱星鞭落入结界,会有怎样的后果。

沈陌黎血色尽退的唇瓣,肌肤苍白的面庞,颤抖的双臂,微合的双眼,无一不在暗示着沈陌黎此刻躯体的虚弱不已。

轸蚓不愿看到封凌在此刻出事,更不愿看到沈陌黎受封凌挣扎的缘故,而气力耗光落入自己布置的结界里。

否则,画地为牢,那道道星辰凝聚的结界,便会是沈陌黎地狱生活的开始。

在情急中,轸蚓对封凌大喊道:“出了金篮,你自可以同北猴相聚!”

然而,此刻眼底仅有北猴的封凌,又怎听得进轸蚓的劝?

早前沈陌黎以星鞭捆束北猴,眼睁睁见北猴在星鞭捆束下不断挣扎的画面,一幕幕呈现在北猴的面前。让此时的封凌更加焦急,恨不得一下子将北猴拉去星鞭,还北猴自由。

沈陌黎方才与帝魂、命魂魂力的对斗,封凌一概不知。

过于刺眼的星光遮挡了封凌的眼睛,也挡去封凌对外界的一切认知。他对北猴的认知种种,也始终停留沈陌黎体内星凰之力爆发之前。

封凌的不断挣扎叫喊中,并未够得到北猴,却让陷入昏迷中的北猴意外醒来。北猴缓缓睁开自己惺忪的眼睛,再看向周围时仅觉得模糊一片。

在被邪帝灵魄化成的黑气掠走后,北猴的四肢感官便再不属于它自己。

最初,邪帝灵魄仅将它当做提升自己修为的食物,顷刻就要将它吞去。在那绝望之际,便是由邪帝命魂魂力化成的结界,急急阻止了那场令北猴心惊的吞食。

北猴原以为自己是得了救,却不想等待它的是更加惨绝人寰的凌虐。

与封凌相别万年,北猴的意识便被拘禁万年。

直到命魂魂力化作金光,离开北猴躯体,北猴的意识这才得以从自己的命魂里挣脱出来。

于刚刚苏醒间,北猴仅觉得自己四肢八骸剧痛无比,全身好似都不是自己的一般。就连双眼看到的一切,都依旧只是模糊一片。

只是在这片朦胧里,北猴又为自己听到的那熟悉的声音。

它张望着脑袋,借着一点点恢复却依旧不清晰的视线,焦急的望向四周,好似急切的想找到封凌的身影。

北猴心头伤痛,张着嘴迫切开口。可话到嘴边,也不知为何竟成为一片默然。

显然,邪帝命魂魂力虽离开了北猴,但对北猴的影响却未就此消除。北猴的喉咙,此刻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制住一般,让它想要开口,却丝毫不能言。想要寻找封凌,却无从寻找到方向。

北猴的苏醒,及愕然的模样,让封凌更加着急。

他一边加急着自己来回摇荡的幅度,渴望朝北猴更靠近一些,以拉住北猴。经过万年前的那次生死离别,这一次,封凌再也不想失去北猴。

但事情转变,却往往事与愿违。封凌越是想靠近北猴的努力挣脱,预想的结果却越不如封凌料想的那般。

在极为靠近金篮出口之际,没有了邪帝命魂魂力化成结界封印的金篮顶端,忽悠一股狂风吹卷,让沈陌黎祭着的星鞭随着狂风更加剧烈的摇晃。

于猛烈的风中,北猴弓着身子,艰难地遮挡住双眼,好似更加难受的模样。

风从封凌的衣袖钻入,让封凌顷刻间感觉一股寒凉之气萦绕周身,使封凌不住的发抖。

受这不明的狂风袭卷,沈陌黎本就身受重伤的身子,在风中如一只随时可能被折断蝶翼的蝴蝶。那般坚韧,又是那般无助。

察觉到狂风凶猛,对沈陌黎造成的影响,轸蚓急急询问道:“小姑娘,你可还能坚持得住?”

绿意蓬勃的灵叶,在轸蚓的问话间盘旋至沈陌黎与封凌、北猴的周围,似要凝聚成一道结界,护得几人安好。

可在极多的绿叶还未得以聚成一道球状的结界时,过于猛烈的狂风,便一下将诸多灵叶一吹而散。

狂风发出阵阵怪啸声,在空旷无比的金篮中横冲直撞。一道道由辰星凝聚成的结界,也随之在风中显得摇摇晃晃。

处在风口的沈陌黎几人,首当其冲,最先受到这剧烈的狂风影响。

面对着极强烈的狂风,沈陌黎裙摆狂舞,发丝方向变化不定,在风中显得格外凌乱。

“放开我罢,再这样下去,你我、北猴都将被这狂风吞没!”于狂风肆虐里,封凌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虽然用尽全力的呼喊,可这声音在狂风巨响中却显得格外微弱。只是北猴,却还是清楚的听到了封凌想要放弃自己,保全自己与沈陌黎的心意。

金篮乃是邪溢族法宝,金篮中的一切,封凌太过了然。

也正是因那份了解,才会让此刻的封凌轻易有了牺牲自己的想法。

外面一微风,篮中起狂风!这正是金篮世界最真实的写照。

在金篮中,要么无风无雨,要么天降巨灾。于邪溢族祖师创造了这个金篮法宝之时,就在金篮中注入这等怪谲的力量,让金篮可以肆意放大外面的风雨阳光。

第六百六十五章 微风狂虐

金篮里的这等造化,这并非是邪溢族祖师刻意要为难自己的后辈,让自己的后辈身处金篮之内饱受苦楚。

而是邪溢族自身与天同寿的特点,让邪溢族祖师坚信着自己的后辈,绝不会在金篮中死去。

那是邪溢族祖师对自己后辈的自信,也是邪溢族祖师根据自己族人的特点,量身而做的金篮。

金篮在创造之初,本就是为关押邪溢族仇敌所设计。邪溢族祖师创造金篮的目的之一,便是要让那些与邪溢族为敌的人,尽数尝尝这天降巨灾,折磨至死的滋味。

这些年,金篮内的世界之所以平静无比,不过是因邪帝命魂魂力化成的结界为金篮挡去了所有外界的元素。可没了命魂魂力凝聚的结界,金篮中便再次呈现出最凶险的一面。

封凌依旧记得,自己在最初见到这个金篮时,当初还未成为邪帝的封驰便告诉过他,进入金篮的世界里,从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

外界一滴雨,落入金篮之中便是一片洪涝。外界一缕暖阳,映射到金篮之中便是万丈火海。外界一丝轻风,吹进金篮之中便是飓风一片。

可以说,外界所有罕见的凶险灾害,在金篮中都是每日常见的变化无常。

邪帝命魂魂力不强,却擅于寻找位置。

在金篮的最上方,一厘天堂一厘地狱。

最初邪帝命魂魂力化成结界前,便是将度把握得极好,既让自己处在能掌控金篮世界的位置,又让自己所处的位置避开金篮取外界之力的波及。

于命魂魂力化成的结界消失的一瞬间,金篮内本就该受外界影响,巨灾骤降。仅是因为金篮外的环境处于阳光风雨皆无法闯入的室内,这才让几人于结界消失后,有了几息安逸。

现如今,望着狂风像一条无比大的雪龙,在周遭狂舞作乱,封凌只觉得死亡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在这等危险时刻,封凌几乎毫不犹豫,便起了牺牲自己的打算。

万年前,北猴为他不顾生死。万年后,他便愿北猴付出生命。

听及封凌的话,沈陌黎却忍着狂风道:“我们一起走!”

猛烈的狂风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更张不开嘴。沈陌黎处在最上方,受到狂风的影响最为眼中。她的开口间,风伺机闯入口舌,如一把把锐利的小刀,剐蹭得沈陌黎嘴中留出道道鲜血。

四周的灵叶在狂风的肆虐下,宛如无数绿兔般四下奔跳。一道星辰猛地被狂风强行扯出沈陌黎布下的结界,跃起虚空,在风中更像一把带光的飞刀,谁也不知这把刀下一秒要朝何人袭去。

可怖至极的画面,加剧着封凌心中的恐慌。

邪溢族与天地同寿,在这等巨灾中,离开了沈陌黎的星鞭封凌面对的凶险虽是极多,却也并非仅有一死。

于狂风骤虐里,封凌甚至想到自己仅要护住命门,便可能在无尽狂风中得以活命。相比于自己,封凌仅觉得这片狂风对于沈陌黎与北猴来说更为凶险。

“放开我罢,替我照顾好北猴……”封凌用尽全力喊道。

天地渺渺,仅是无处可容得下一个他。

邪溢族本就是受天下摒弃的一族,纵使在六族共同生活的万余年前,其余五族也从来没有对邪溢族有半点好脸色。

身为邪溢族中唯一希望保全的人,封凌在这万年的生活中有着太多艰辛与苦楚。若不是当初进入金篮前,几位长老对他的交代如山之重,此刻的封凌怕早已自损命数。

得以活着,并再次与北猴相遇,对封凌来说已然足够。

在萧飒的狂风里,封凌祭起一道邪力,骤然断开自己与星鞭的联系,闭上双目紧护命门便准备朝下落去。

仅是狂起的风还来不及凌虐封凌,封凌的身体便被一只毛茸茸的手给拉住。

感受到手臂间受力拉扯,封凌这才在绝望中重新睁开双眼。

这一看,便见北猴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它挣开了星鞭的束缚,一手拉着星鞭的末端,一手拉着封凌,在狂风里显得艰难无比。

生死一瞬间,屡次封凌面临凶险时,北猴都从来不曾有过半点放弃封凌的念头。

望着北猴那毛茸茸的猴爪,紧紧的拉着自己,封凌却几番挣扎着想甩开北猴。

不管北猴放手后的坠落,封凌是否会死,封凌都做好了死的准备,与朝活路走去的计划。

风若刀片,刮剐在封凌的每一寸皮肤上,让封凌的唇上布满道道血痕。血腥渗入口中,在味蕾上跳跃起死亡的气息,使封凌心中更生出一份决绝。

他在金篮内坚持万年,仅为有朝一日可以闯出金篮,解救邪溢族于水深火海之境。然而,在得知自己的生父便是邪帝后,封凌一时之间却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族人。

要知万年之间,邪溢族的所有灾祸,皆是封凌的父亲一手造成。

那般残忍的现实,让封凌只觉得自己再见到自己族人之时,怕是难藏自己心中的担忧与愧疚。

一方面,封凌绝不可能在邪溢族人面前,将邪帝乃是封驰的身份公之于众。封驰对天下再是残暴,也终归是封凌唯一的亲人。不管对错,封凌都不愿眼睁睁看着封驰再一起重活,又再一次死去。

可若是替封驰保守了这个秘密,对封凌而言便是另一种折磨。

封凌难以想象,若是有一日封驰重新以邪帝的身份,出现在邪溢族面前,并再次给邪溢族带来无边灾难时,自己该如何自处。

如此一想,封凌便揪心万千,于各种情绪困扰中,决定让自己处在凶险的金篮里。

一来,留在金篮中,封凌可以躲避开与金篮外的邪溢族相处,让封凌尚处于纠结的心得以拥有几时逃避的时间。二来,封凌也希望用自己的逃避,换来北猴的生,让北猴可以离开多灾多难的金篮,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封凌没想到,在自己的思忖间,北猴却更加打定了要救出封凌的主意。

眼看着沈陌黎离金篮出口近在咫尺,北猴近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便猴爪一挥,将封凌朝着出口的方向大力甩去。

第六百六十六章 再出金篮

推出封凌的刹那,北猴颤抖的手也随之由星鞭上松离……

没有了星鞭支撑,失去重力的北猴躯体庞大,就好似一片枯叶失去树枝,极快的往下坠落,又在未坠落到底部间,被剧烈的狂风吹得左右乱飞。

狂风对所有人都丝毫没有留半点情分,纵然北猴身材高大,可这咆哮的狂风里,却也显得弱不禁风。不过眨眼功夫,北猴便在狂风里彻底失去了踪影。

若能生,谁会想死?

但在羁绊的人面前,北猴还是选择再次牺牲自己,以换得封凌的生。

沈陌黎忍着周身的痛楚,虽已带着北猴二人靠近了结界的出口,然而奋力抓着星鞭的北猴却知道自己的体内已经用到了极限。

倘如再续坚持,北猴与封凌二人便可能随着沈陌黎一同闯出金篮。

然而,北猴在几番苦难里早已身心俱备。在无法确定自己能顺利将封凌带走的关键时刻,北猴还是断然选择牺牲自己。

“北猴……”受力被甩向金篮之外的封凌,满眸不可思议。

他伸长了手,却无法拉住在一瞬间就被狂风袭卷得不知何处去的北猴。直到被抛掷到金篮外,跌坐在地,封凌也未从再度失去北猴的惊讶中回过神来。

封凌双目生惊,看着自己手间尚余的一丝猴毛,眼中的复杂不可言喻。

与封凌一起闯出金篮的沈陌黎,望着金篮,却是若有所思。

北猴牺牲自己的画面,在这一瞬间,勾起了沈陌黎对玥狐的思念。前世的生死离别,玥狐也是如北猴那般,对着沈陌黎宁愿牺牲自己。

相同的境界,让沈陌黎更加想念起玥狐,仅是时间却不容沈陌黎停留在怀念中过久。

小白虎将叶藺打出纱帘的巨大撞击声,一下便把沈陌黎的目光拉回了眼前。

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沈陌黎极快见到了小白虎,听到了亓珩对小白虎的责问。

自从小白虎坚定了随沈陌黎离开芹铭苑后,亓珩待小白虎的态度,不知不觉便有了极大的转变。

听及一人一虎的对话,沈陌黎几乎毫不犹豫,便站出替小白虎解围。

小白虎在几次生死关头虽都只顾着自己逃开,但对于沈陌黎来说却也是芹铭苑中难得可以交心的朋友。

一见沈陌黎出现,小白虎便满心欢喜的朝沈陌黎急奔而去道:“黎妹子,你去哪了?方才在竞拍上,你可让我一顿好找。”

方才亓珩的话给小白虎造成的震惊,在见到沈陌黎的这一瞬间,被小白虎忘得一干二净。

于芹铭苑中,不管与亓珩如何,小白虎都从来不去记隔夜的账。虽说方才亓珩将小白虎视作竞拍上与其它奇兽一般无二的物品,可小白虎并不想因此事与亓珩再生间隙。

长年生活在芹铭苑中,小白虎对亓珩从不曾有过半点怀疑。亓珩说东,不管小白虎是否愿意都断然不会朝西走去。

这是小白虎对亓珩的羁绊,也是小白虎对芹铭苑的重视。

在芹铭苑里,小白虎始终认可于仅要有一个主人便已足够。不管亓珩交给它多大的权利,小白虎都不曾违背了亓珩的想法做事。

这般抉择,并非是因为小白虎全没自己的主意。而是因为芹铭苑特殊无比,它不但地处外界无法进入的芹山之中,还拥有着将满身腐肉之态的邪溢族人改变成正常人族的能力。

单凭芹铭苑的这点特殊,就让小白虎心甘情愿的选择为亓珩做任何事。

于小白虎心底始终存着一丝善心之位,纵然邪溢族在众人口中无恶不作,但见到亓珩能将在芹山中饱受折磨的邪溢族人逐一救出,小白虎便甘愿为芹铭苑默默做事。

眼下,亓珩既然让小白虎随沈陌黎进入芹山中,小白虎便也认了。

看着极快跑至自己腿旁的小白虎,沈陌黎亲昵的蹲下身来,在小白虎头顶轻抚几下,这才微笑答道:“方才在那市集上迷了路,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对于亓珩在自己身上下的隐身结界,沈陌黎在微笑间并不曾有半点提及。

仅是在沈陌黎满满的笑意里,小白虎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它皱着眉,望着遍体鳞伤的沈陌黎,本是软萌的声音顷刻间染上一股戾气道:“谁让你受伤了?”

浓郁的血腥,在空气中弥散,让小白虎心底滕然升起一股怒意。

听及小白虎的问,周围几人这才尽数将目光投向沈陌黎周身的伤痕上。

在闯出结界的一瞬间,轸蚓便祭以灵力,为沈陌黎竭尽所能疗治伤口,并以灵力幻化霓裳,披在了沈陌黎身上,以遮挡沈陌黎衣裳上四处皆有的破口。

那是在狂风吹刮中,不可避免的损伤。

于诸多的破口下,沈陌黎的鲜血早已浸染了衣裳,将素雅的衣裳染出一片片血红。

刺眼的伤口,虽被轸蚓尽数遮挡,可沈陌黎脸颊唇角的道道伤痕,却无法彻底遮掩。

加之小白虎嗅觉敏锐,仅是在鼻尖一动间,便已察觉到沈陌黎看似完整无暇的霓裳下,有着无数伤口在渗血而出。

“无碍,我仅是在来的路上,不慎遇到了只发狂的奇兽。”沈陌黎略过自己所发生的事,草草答道。

除去小白虎,周边还有诸多是敌非友的人,沈陌黎并不想在众人面前,提及过多与自己受伤有关之事。

甚至于为掩盖自己的星凰身份,在闯出金篮的一瞬间,沈陌黎便极力压制了自己体内的星辰气息。

可是,小白虎却丝毫没有放过这个问题的打算道:“哪只奇兽这般不长眼,竟敢将你伤成这样,我这就去找它算账!”

小白虎的话,再度激起亓珩心中的不悦。在芹铭苑这么多年,小白虎仅对亓珩一人袒护有佳。现如今,这份袒护却换了人,转移到了沈陌黎身上。

带着心底的不悦,亓珩加重语气道:“你乃压轴竞拍上的奇兽,在未确定买主前,你哪都去不了!”

亓珩的话,宛如冰天雪地里的一盆水,当头泼得小白虎心中生凉。

第六百六十七章 薄情凉心

往昔与亓珩的接触间,小白虎虽知亓珩在芹铭苑的利益面前,对待任何人皆是薄情无比。可当见到亓珩对自己也这般薄情时,还是让小白虎难过不已。

只是在这片难过中,小白虎还是乖顺的对亓珩道:“三十三院诸女子的芹铭币早前都已花得差不多,唯有黎妹子手中还握着一笔较多的芹铭币。你我皆知,在这样的境况下,即使不通过竞拍,最后买下我的都会是黎妹子。”

小白虎耐致的说着自己的看法,唯恐亓珩对自己心生误会。亓珩虽说极为冷情,可却不曾如今日这般对小白虎说过重话。

从亓珩的话中,小白虎隐隐能察觉到亓珩的不悦。

当初要小白虎随沈陌黎进入芹山的是亓珩,如今安排三十三院内其他女子花去芹铭币购得其他奇兽的也是亓珩。在亓珩步步精心的安排中,小白虎丝毫不曾想过,亓珩会改变了自己的计划。

仅是小白虎想到其一,却未想到其二。它不曾料过亓珩虽未改变自己的计划,可对小白虎的态度却有了极大的转变。

带着放弃小白虎的念头,亓珩在对小白虎的说话间,也丝毫不留半点情面。

昔日的情分,在亓珩下定决心让小白虎随沈陌黎一起,以命为邪溢族的复活做出贡献的一瞬间,彻底消失在亓珩心中。

“此话可不见得。我先前仅说百宠会的奇兽,只允许三十三院中的主子购买,可不曾规定过我自己不能购买!”亓珩极快的打断了小白虎的话。

三十三院唯有众女子可买下奇兽的规矩,虽是亓珩自己定下的。可此刻看着小白虎如此笃定的要随沈陌黎离开,亓珩便觉得心中极为不快。

在自己心中情绪影响下,亓珩所言之语,也与心中所想有了极大的区别。

这般一想,亓珩的说话间更显得冷情无比。

只是,向来对亓珩信任有佳的小白虎,却极快误解了亓珩的意思。它沉思着呢喃道:“这……”

话还未说完,小白虎又极快的回过神来,歪解去亓珩话中的原意道:“你是说你要将我买下,让我继续留在芹铭苑里?”

问话间,小白虎双眼放光,好似听得一件令它惊喜的事。

诚然,亓珩让小白虎离开芹铭苑,随沈陌黎一同到芹山中闯荡,小白虎丝毫不敢有任何反对以答。

但若是亓珩要将小白虎留在芹铭苑内,却是更让小白虎开心的事。

在之前诸多事情里,小白虎虽改变了对沈陌黎的想法,而心甘情愿随沈陌黎到芹山中闯荡。但相比于沈陌黎,小白虎还是更愿意与亓珩一起相处,陪亓珩再续长久处在芹铭苑里。

可是,看着小白虎满是期待的表情,亓珩却仅是略微摇了摇头道:“想得倒美,我既然让你上了竞拍会的台,又岂有径自买回自己的道理。”

一句话,让小白虎的满腔热情,再度被踏灭得彻底。

诸多的失望萦绕在小白虎的心头,让小白虎在应话间也显得消沉无比道:“我知道了。”

随即,小白虎低垂着头,便往竞拍台上走去。

不管亓珩待小白虎如何,在亓珩面前,小白虎终究是忠诚无二。它不知最后买下自己的人,究竟是否是沈陌黎,仅是在亓珩一句句冷言冷语中,依旧不想乱了亓珩的计划。

望着小白虎缓缓往竞拍台上的身影,不知为何,亓珩薄情的心底竟隐隐有一丝痛楚。仅是那隐约泛着的疼痛,又极快被亓珩压下心头。

“清理下现场,宣布竞拍继续。”亓珩对旁地的执事吩咐道。

“喏。”应下亓珩的劝,不知何时归来的两名管事急急处理起现场,而丝毫不敢怠慢。

受小白虎一记重击,而躺在血泊里的叶藺,在几人对话间无人问津。在此刻,连带着身体的最后一丝温度都已然散尽。

这就是芹铭苑最绝情的一面,哪怕是三十三院中那些看似尊贵无比,以亓珩妾室身份活着的众女子,也无法躲避这般冷酷的命运。

两名执事手忙脚乱的处理着叶藺已经僵硬的尸体,连带着将主持带走,待手忙脚乱的处理完一切后,才匆匆通知门外的众人进场。

那般视生死如寻常的画面,落入沈陌黎眼底,令沈陌黎震惊。

诚然,生死无常,每一个人的命数都早已注定。

可作为陌生人的沈陌黎,在闯出金篮之际,见到地上被血泊包围的叶藺时,还心存一丝惋惜。芹铭苑中的众人,却好似对自己身旁每日常相见的叶藺骤然死去,毫无任何反应。

若不是在沈陌黎闯出金篮之际,叶藺已然断气,对于那个在死亡边缘的女子,沈陌黎也绝做不到信手旁观。

芹铭苑中的人情凉薄,在这一瞬间尽数落入沈陌黎眼底。

于人聚之时,沈陌黎随意选了个位置入座,趁着无人注意之际,还是忍不住对轸蚓小声说道:“小蚯蚓,你是否觉得芹铭苑内众人都极为奇怪?”

经过轸蚓的一番疗伤,沈陌黎的伤势已有所缓解。绿叶灵力的疗伤虽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可还是让沈陌黎在这一时之间得以缓解。

此刻的竞拍阁里,熙熙攘攘的身影络绎进入。可面对墙上那抹新增的血红,却无人讨论,更没人感到奇怪。

就好似叶藺撞在墙上,而绽开的那抹鲜血,不过时候墙上一片平常到再不能平常的花纹一般。

见到那抹刺眼的血红,唯有沈陌黎心底萦绕起越来越多的疑问。

在闯出金篮后,封凌便在小白虎与她对话间失去了踪影。沈陌黎在亓珩离开后,虽努力寻找过封凌。

但竞拍阁不过方圆之大,眼过之处便是整个房屋的每一个角落。出去亓珩所坐的纱帘后头,竞拍阁的每一个角落都不曾见到封凌的半点身影。

沈陌黎疑问翻涌间,便希望从轸蚓那里知道些线索来。

望着人潮涌动,轸蚓却与其它人一般无波无纹的说道:“邪溢族本就是六族中绝情一族,面对外族人死去,自然不会生出半点怜悯来。”

第六百六十八章 血中双女

若没有白萣的记忆,轸蚓必然会对眼下的情景生出与沈陌黎相同的疑问。然而,白萣的记忆却在此刻让轸蚓变得麻木,让轸蚓再不想去思考眼下众人面对血腥时的毫无反应。

沈陌黎重伤未愈,却即将步入芹山,此刻的轸蚓最为关心的唯有沈陌黎是否能安然走出芹山。

至于封凌,在其暗中离开之际,轸蚓虽有察觉到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却仅是安静的目送着封凌离开。

它并不想封凌与沈陌黎有太多交集,甚至在沈陌黎寻找封凌之际,都丝毫未有打算将封凌离开的方向告诉沈陌黎。

封凌见到沈陌黎祭出万千星辰的模样,是除了轸蚓之外,唯一一个亲眼见得沈陌黎祭出星凰之力的人。

对于此刻并不想让世间知道沈陌黎乃是星凰的轸蚓来说,想要隐瞒沈陌黎体内星凰之力已然彻底觉醒的最好方式便是抹杀了封凌。

但早前经历的种种,却使轸蚓无法下手。此刻,轸蚓只觉得让封凌留在芹铭苑中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白萣的影响在轸蚓的思维里根深蒂固,因白萣的缘故,轸蚓恨透了每一个邪溢族人。

封凌在金篮内的种种,虽让轸蚓对封凌的态度有所改观,却不代表着轸蚓就能接受封凌与自己,与沈陌黎同行。

要知在轸蚓的意识里,它对邪溢族的恨意极深。就算此刻的轸蚓对封凌下不了手,却也再不想见到封凌。

在知道封凌是邪溢族的那一刻,轸蚓对封凌的偏见,便是再经历极多的时光都无法再改变的事。

眼下,轸蚓也仅是在心底暗暗期盼着在分别后,封凌能在芹铭苑中无生血灾。

而听及轸蚓冷漠的回答后,沈陌黎便再不向轸蚓多问半字。

早前的种种经历,让沈陌黎极为清楚轸蚓对邪溢族的仇恨。白萣的三魂六魄虽早已灰飞烟灭,可白萣对轸蚓的影响,却极可能让轸蚓一生受困其中。

于满怀疑问里,沈陌黎仅是仔细观察着周围,似想从周边寻找到自己疑问的解开线索。

轸蚓的话虽是平平淡淡,但沈陌黎还是极快从轸蚓的话中察觉到,在她周身来来往往的大部分人皆是邪溢族人。

虽说对自己的这一推论,沈陌黎觉得震惊无比。但在震惊之余,沈陌黎却并不打算有过多其它的表现。

眼下,在竞拍会中竞得小白虎,对沈陌黎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

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执事们的协调下极快的自由选择了位置入座。

对于众多生活在三十三院外的邪溢族来说,他们能进入竞拍阁已是亓珩施恩。在竞拍阁中,他们自然不想捅出多大的篓子。

而三十三院内的众女子与老妈妈,经过方才竞拍阁外发生的事,此刻也显得乖巧无比。

生活在芹铭苑内,对于这些女子而言本就是战战兢兢的日复一日。她们中有不少安于现状,却也有不少想过逃走。

可如今,在经过方才所见之事后,这些女子再也不敢生出半点逃走的念头。

逃开的代价,对这些女子来说当真过于沉重。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间,嘈杂之声却越聚越多。仅见在竞拍台下,由几名执事羁押着两名浑身是血的女子,已然站在一侧等待着亓珩定夺。

血红的轨迹,在两名女子身后的地面上拖出一条显眼的痕迹。女子的身上,一身算得上华丽的衣裳不住的滴血,殷红的血渍沾满了两人周身,连带着发丝上都能见到血水滴落。

放眼一看,两人就似从血水里捞出的一般,浑身上下,没有哪处不是被鲜血覆盖。

若是寻常人,失去这大量的鲜血,必然已经断气。可两名女子,虽面色惨白,却依然能站立原地。从二人的状态来看,便让人觉得应还存留一些体力。

沈陌黎坐在位上,再是仔细一看,极快的认出那两女子便是早前自己在市集上遇到的。

借着记忆,沈陌黎依稀还记得其中一名女子,似乎名叫明玫。两人在市集之中,还有过小小的摩擦。

此刻的明玫面上满是恐慌之情,全没了早前在市集上的傲娇之态。她畏惧的挣开一双明亮的双眼,望着周围的一切,好似随时会有危险降临到自己身旁一般。

她的旁侧,另一名不知名字的姑娘倒显得稍是镇定。她流转明眸,望着周围,神情里却满是防范。

显然,在从百宠市集离开后,这两人去过令她们感到震惊的地方,经历过让她们难以抵挡的事。现如今,二人被带回竞拍阁内,等待她们的结局也必然不会有多好。

看着那片刺眼的血红,在座的众人却没有任何上前为二人疗伤的意思。众人就这般安静的坐着,就连议论声也极快的消失。

在这样特殊的场境下,他们皆像在等待着一场审判,个个神情里流露出两名女子都是一副罪有应得的模样。

这般场景,让沈陌黎眉间微聚,隐隐总觉得芹铭苑中还有许多自己未知的事。

仅是对于芹铭苑内的事情,沈陌黎一时间难以梳理出一个前因后果来。她只是望着面前两名身负重伤的女子,暗暗生出些许恻隐之心。

虽说两名女子早前与沈陌黎有过不悦的相遇,但沈陌黎并未放在心上。甚至于此刻见到两人落难于此,沈陌黎更想助二人摆脱困境。

前世在颠沛流离中,沈陌黎曾几何时也遇到过多次与两名女子此刻相似的境遇。那般令人难忘的经历,让沈陌黎在此刻对两名女子心生同情,更不愿见到二人深陷险境。

那等身陷困境,仅能等死的绝望,沈陌黎前世尝过不知多少回。其中的痛苦,仅有如同沈陌黎那样亲身经历过之人才能够体会。

现如今,面对同样身处时刻可能毙命险境中的两名女子,沈陌黎颇有些感同身受。

她暗中轻动指尖,刚想祭出一抹灵气打入两名女子体内,便见轸蚓极快的阻止道:“我知你心善,仅是邪溢族的事还是交由邪溢族自己处理。眼前情势复杂,你必然不能出手相救。”

第六百六十九章 血湖秘事(一)

因有白萣的记忆,轸蚓对邪溢族中的诸事有着比沈陌黎更多的了解。

虽说轸蚓受白萣所下咒法限制的缘故,不能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告知沈陌黎。但这却不影响轸蚓出自善意,而隐藏去自己知晓一切的劝告。

要知轸蚓与沈陌黎共同经历过诸事之后,哪怕轸蚓为直说出真相,对于轸蚓不明原因的劝说,沈陌黎也依旧能听进去些。

“嗯。”听及轸蚓的话,沈陌黎虽依旧心系于那两名女子,却还是决定忍耐下来,暗自再续观察。

诚然,在沈陌黎出手之前,已然察觉到四周诡异的氛围。

在众目睽睽下出手相救,本就带着一定的风险。仅是听及轸蚓的劝告,沈陌黎骤然察觉到那份风险怕是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多上几分。

若是不慎,不但不能救下两名女子,兴许自己也要随之身陷囵吞之地。这等得不偿失的做法,沈陌黎并不想体验。

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在入座后安静下来。

沈陌黎触目可及之处,皆是人头涌动。她不曾想到,这般多的人在进入竞拍阁后,见到如此血腥的画面,脸上没有任何的震惊,也没有任何的意外,仅是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事情往后发展。

且从周边人的动作来看,他们应在竞拍阁外已大致目睹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如今,面对着血淋淋的两名女子,他们入座的动作却已然平淡缓慢,似是在见着寻常的事。

待众人皆入座完毕,亓珩的声音才自纱帘中响起:“何事?”

透过轻薄的纱帘,明玫与明悦的模样清晰的映入亓珩眼中。对于二人究竟犯了何事,亓珩就算不问也一清二楚。仅是在大庭广众下,亓珩还是淡淡开口,佯装不知二人发生了什么事。

当初将明玫与明悦两姐妹一起收入芹铭苑,亓珩本就是坏了自己规矩而行。若不是这两人的样貌与白萣有几分相像,亓珩也不会在当时大费周章,让两人同时活着走入芹铭苑。

但凡进入芹山之人,不得入芹铭苑者皆剩思路一条。

芹铭苑的门槛极高,并非人人皆可进入。若没有亓珩命小白虎与光晕做引导,自己再弹琴相邀,无论是谁受困在芹山中,都不可能找到离开芹山的出路。

在见到明玫与明悦随着她们所属的门派进入芹山时,亓珩本打算仅留明玫一人进入芹铭苑。

明玫的年纪比明悦小上几岁,心境也不若明悦那般成熟理智,却重在修为境界上的醒悟极高。

亓珩选择三十三院女子最大的标准,便是看对方的修为境界以及日后兴许可能有的造化。而明玫的术法觉悟,正是亓珩所看重的。

于所有进入芹铭苑的女子当中,除去沈陌黎之外,每一个都曾在芹山中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瞬间。她们眼睁睁的看着与自己同行者死在自己面前,而丝毫无力相救。

而面对这芹山间如同行尸般的邪溢族人,以及虚空中未知的危险,她们虽耗尽全力的挣扎,却看不到任何的活路。

亓珩便是在那些女子经历过种种危机后,这才忽而出手引她们进入芹铭苑。

在这些女子进入芹山时,亓珩其实早就能感知到这些女子以及其他人的存在。仅是芹山中藏着太多秘密,亓珩并不愿有过多人知道,这才丝毫不过问于众多闯入芹山中的人们死活。

于那些人中,亓珩仅会挑选对自己有用的女子加以引导,让她们在经历险难后得以来到芹铭苑中生活。

明玫在芹山里的行事虽说极为蛮撞,但在与邪溢族对峙间所表现出的绝佳领悟,是亓珩所看中的。

若不是明悦性格中的大度睿智,与当年的白萣极为相似,让亓珩在暗中观察里生了恻隐之心,也不会破格在同时进入芹山的两人一起走入芹铭苑内。

现如今,亓珩却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举动。

明悦睿智,在芹铭苑中必然不会如明玫那般蛮撞行事,却也可以酿造亓珩所不愿见的计划来。

此时二人落得这般狼狈,亓珩不用多加升温,都能猜到这一切想来便是拜明悦的计划所赐。

亓珩虽觉得明玫在芹铭苑中,对自己还有着极多的价值。然而二人既然闯入芹铭苑禁地,亓珩骤然认为明玫还有所用途,也没有再留二人性命的道理。

一时间,亓珩不禁心生惋惜。

仅是这份惋惜,很快又在亓珩的愤怒中被消磨了踪影。

只要闻着两名女子身上那股熟悉的血腥味,亓珩的怒火就无法熄灭。于愤怒中,亓珩甚至觉得将两名女子即刻处死,都不足以弥补两名女子闯入血湖所造成的损失。

三十三院的女子是亓珩计划得以顺利施展不可缺少的条件,不管哪个院子的女子骤然殒命,都会拖慢了亓珩计划进展的速度。

如今随着沈陌黎被亓珩掳来此处,有无三十三院女子对亓珩已无多大区别。

既是失去价值的棋子,亓珩又怎会有半点怜惜的成分?

若不是沈陌黎在场,亓珩甚至连问都不愿意多问,便想将两名女子丢入芹铭苑的行刑阁内,让两人饱受苦楚而亡。

眼下亓珩只是冷漠无比的一句问话,却让在场的几名执事丝毫不敢怠慢。

他们相互使了道眼色,似在决定着由谁当做代表,像亓珩禀报这件事。

原先,百宠会上的大小事情,皆会由主持代为传达。隔着主持的传话,不管发生多可怕的事,他们也还觉得有人挡在自己身前。

现如今,没有了主持答话,他们就好似没有了主的蜜蜂,一时间焦急得团团转。

两名姑娘闯入血湖,他们本就有管顾不周的责任。若是禀报之际惹怒了亓珩,保不准就是个“死”。

这些执事有家有室,自然不会有人想在这个档口自愿站到前头去自寻死路。

于目光交流下,他们最后将目光聚集在其中一人身上。

同是执事,这些执事中却也有着三六九等。此刻他们目光聚集的那名执事,就是这些执事中地位最为卑微的存在。

生死面前,他们径自顾着自己,便想将死亡强加至别人身上。

第六百七十章 血湖秘事(二)

感受到周围共事之人投来的目光,那名执事硬是缉拿着明悦,强装一副无所畏惧之态。

可在诸多的目光聚集下,执事缉拿明悦的双手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不住的抖动,极快被明悦所察觉。她眸光流转,在执事思索着某种决定间,好似也在计划着什么。

与明玫一起计划通过血湖逃走,是明悦自上次百宠会便下决定做的事。

明悦与明玫在芹铭苑内居住已有些年头,对于百宠会也相对熟悉。在明悦的数番观察下,断然推断出血湖才是离开芹铭苑,乃至芹山最可行的路。

可是明悦万万没想到血湖中所藏凶险,早已超乎了她与明玫所能抵抗的范围。二人不过进入血湖片刻,便被血湖内的血气熏得难以凌空飞行。

而坠入血湖,则注定是面对更多的血灾。

若非二人离岸极近,让岸边的人发现,代以通知了执事,此刻她们二人早已命丧血湖。

于芹铭苑中,百宠会上的各执事皆有一支血笛,用以操纵离岸较近的血湖生灵。

当初亓珩为众执事分发这样一支血笛时,只道时为了维护百宠会期间血湖沿岸的安全,却没人想到明悦会因为这句话,而将逃离芹铭苑的目光放在血湖之上。

这些年里,明悦处心积虑,为的便是在此次百宠会上接近执事,由其中一个执事身上窃取血笛,带着明玫离开芹铭苑。

只是一入血湖,明悦这才发现自己窃取的血笛根本无法在湖中吹响。

早前,若不是现在羁押她的这名执事心善,吹响血笛操纵血鲸,命血鲸带着明悦与明玫回到岸边。此刻,明悦和明玫又何曾可能有命站在此地?

但执事的一时心善,却也惹来了共事的其他执事不满。

眼下,也正因为那份不满,众执事这才在亓珩问话间,一应将目光投向这名执事身上,逼着他去当那出头鸟,回答了亓珩的问话。

于其它执事看来,祸既然是这名执事惹下,自然要由这名执事去担。更何况这执事平常便是个易欺负的人,眼下其他执事便尽数想将其推出去挡下灾祸。

带着极端的畏惧,那名执事在犹豫片刻后终是开口道:“启禀公子,这两位姑娘趁着百宠市集,血湖无人看守之际,径自闯入湖中,险些被湖底的血鲸所食……”

“既然去了,还带回来做什么?”亓珩不等执事说完,冷冷问道。

见到这两名沾染着血湖鲜血的女子后,亓珩并没有兴致了解诸事的前因后果。他仅想知道结果,草草了结这段令他不满之事。

受到亓珩的质问,执事心底却更加生慌,说话间也变得毫无头绪道:“公子恕罪……我看这两名姑娘都是公子所喜之人,便将他们带了回来。”

执事答得战战兢兢,却忽略了周围其它执事不断朝他使着的眼色。

诚然,芹铭苑三十三院的众女子虽都是亓珩自芹山中选入其内。

可在芹铭苑生活的这些年,亓珩从不亲近这些女子,甚至在将诸女子立为妾室后连碰都不碰一下这些女子,这在芹铭苑中算不得什么秘密。

执事在心惊之中,反倒将这些女子说成亓珩所喜欢的姑娘,这等严重口误,很可能给执事带来绝命之灾。

如此一想,众执事心中生惊,离这名执事较近的其余执事,更在其说话间暗中拉了拉对方的衣襟,似想提醒其话语的失误。

在生死之间,这些执事虽尽数为了保全自己,将那名执事推到最前端去。可他们仅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命,而不愿眼睁睁看着与自己同事的其他执事,因为他们的一己私念而毙命。

然而话既说出,便再难收回。

听及执事的回答,让亓珩本就怒火难平的心,更升起凌虐之意。

他衣袖一挥,骤然有邪术化风,穿过纱帘直朝执事疾驰而去。

见到那阵刀风,本就害怕至极的执事彻底惊呆。他矗立在原地,丝毫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何事,竟引来如此血光之灾!

感受到那随时可能索取自己性命的刀风,执事在被惊吓得近乎说不出话的须臾间,绝望的闭上双眼。

在亓珩面前,住在三十三院外芹铭苑内的邪溢族人早已习惯了逆来顺受,从来没想过有任何反抗亓珩的举动。哪怕亓珩想要夺走他们的命,他们也不会有半点争辩之举。

亓珩掌管芹铭苑,对芹铭苑内所有人或事拥有着绝对权力。

不管是此刻即将面临死亡的执事,又或者其余的人,都深知只要自己未离开芹铭苑,生死就必然掌握在亓珩手中。

而芹铭苑位置特殊,纵然他们离开了芹铭苑,也难以在芹山中得以存活。

因此,在芹铭苑的日子里,众人无论平日活得怎样,在亓珩面前都是一副尊敬无比的模样。那并非是单纯的对亓珩满心尊重,更是对自己性命的珍视。

但凡不想丢去性命者,基本都不会在亓珩面前有多大造次之举。

放眼芹铭苑,也唯独小白虎敢在亓珩面前撒泼骄纵,胡乱行事。除去小白虎,哪怕当年受宠的白萣,都无法做到那般在亓珩面前娇惯而为。

阵锐利无比的刀风,还未触碰到执事的脖颈,便让执事深感自己死期已至。他在绝望中等待着一击必亡的刀风,对自己下定的判决。

也不知是亓珩刻意放慢了速度,还是在死亡面前时间特别难捱,执事闭眼间的短暂时刻,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

闭目之间,执事回想着自己短暂的一生。不知为何,除去想到在芹铭苑生活的平和岁月,执事识海中突然划过一幕幕自己在早前已遗忘的过往。

他想起了一个狰狞而神秘的面孔,被他与其他族人尊为邪帝服从的存在;想起了他在毫无方法控制自己意识间,听从邪帝命令杀戮其他五族的可怖之景;想起了在芹山内自己与众族人如同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生活的日子。

顷刻间,执事猛然睁眼,在那刀风袭来的瞬间忽然升起极其强烈的求生欲。

第六百七十一章 血湖秘事(三)

那些在执事摆脱芹山生活时的行尸走肉之态,在亓珩术法作用下得以再度拥有自己意识,又刻意被亓珩抹去的记忆,在死亡降临的刹那,因那份无边的害怕而再度被激醒,萦绕回执事的脑海。

万年很长,却极为难忘。

不过转瞬,执事便彻底想起了邪溢族的种种。

血海深仇,让执事在睁眼的一瞬间本能的侧身一避,迅捷的避开了那道刀风。

乌黑的邪气在执事避身的刹那,萦绕至执事周身,一股萧飒之气骤然涌动,令人身在其侧,只觉得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感觉到执事身上猛然祭起的那股邪术,周槽的邪溢族人面带惊讶,望向执事的目光随之也变得陌生起来。

进入芹铭苑之际,这些邪溢族人身上的邪术都被亓珩以术法加以削弱,随着被遗忘的记忆而深锁在他们的体内。

在这些邪溢族眼中,他们从不曾想过自己身边一个平日里做事看似唯唯诺诺的执事,此刻会展现出如此凶悍的实力。

而与这些邪溢族一样面露惊讶的,还有避身纱帘后头的亓珩。

他望着忽祭出邪术避开刀风的执事,蹙紧了眉头若有所思。

束缚邪溢族邪术施展与记忆恢复的术法,亓珩乃是在几名邪溢族长老身上逐一试验,未察有异后才转而施展在其他邪溢族身上。

邪溢族向来崇尚以修为实力说话,境界越高,便可在族中担任越高的职位。这是在邪帝掌控邪溢族前,邪溢族中便定下的规矩。

亓珩正是因为邪溢族的这条规矩,这才选了邪溢族中实力仅次于族长的长老,作为自己术法施展的第一批施法对象。

在这些年来,亓珩有心想助所有邪溢族人尽数脱离芹山间的悲苦命运,可又担心邪溢族人一旦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便会因邪帝对他们犯下的罪行,而终生活在仇恨与复仇中。

这是亓珩所不愿见到的事实,也是亓珩在这些年里一直回避的问题。

可亓珩万万没想到,自己苦心研习了几千年的术法,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小小的执事所破。

他藏身纱帘后头,指尖转动操纵着刀风,再向执事杀去。

芹铭苑生活的这些年,亓珩并非第一次下手抹杀芹铭苑内的邪溢族人。可在往昔的那些次下杀手间,那些面对刀风袭去的邪溢族人无一不是静待死亡。

唯独这名看似唯唯诺诺的执事,在刀风落下的瞬间,非但没有乖乖认命死去,反倒回想起自己所有被压制遗忘的记忆。

执事突然恢复的记忆,令亓珩担忧,更令亓珩下定除去执事的心意。

否则,在他真正借助沈陌黎体内的星皇之力,唤醒芹山中成千上万是邪溢族前,他当真不知如何面对那些失去记忆的邪溢族人。

亓珩担忧于这名执事会将自己恢复的记忆告知他人,更害怕在场的诸多邪溢族人失去的记忆会在执事的倾诉下逐一恢复。

这是亓珩所不愿见到的,更是亓珩竭力在制止的事。

现如今,亓珩更愿意牺牲执事一人,以保全整座芹铭苑。

下定了决心后,亓珩指尖操纵的刀风再不似先前那般缓缓而行。阵阵带刀的狂风,就似被人加了速,骤然分作八缕疾风,由四面八方朝着执事猛杀而去。比比电子书

阵势极凶,让周围的其他执事都被这架势所惊到。

二人的对峙间,沈陌黎不知何时已然起身,绕过喧嚷的人群往竞拍台靠去。

因两人的剧烈对峙,所有人的目光尽数停留在执事身上,这倒也为沈陌黎的悄声潜行提供了一线契机。

沈陌黎便是这般无声前行,似在寻着机会,以营救明悦与明玫。

怎知,在前行之际,由地底忽伸出两只手来,在沈陌黎不曾注意到的顷刻间,猛然抓住了沈陌黎的双脚,令沈陌黎一时间难以动弹。

那双困束沈陌黎的手,就似由坚硬的磐石幻化而成的一般。在沈陌黎察觉到自己双脚被困,而挥剑抵抗之际,锐利的长剑道道落下,都无法伤及那双手半分。

这般凶险,令轸蚓着急道:“我来试试。”

说罢,它御了锐利灵叶朝那双未知的手猛然扎去。

一见沈陌黎有难,轸蚓多数时间皆按捺不住。身在凶险的芹铭苑里,轸蚓更是草木皆兵,一旦察觉到丁微风吹草动,便感觉有无数凶险降临。

奈何灵叶落下,却依旧未曾伤及那双手半分。

那双手就那般死死的禁锢着沈陌黎,无论沈陌黎如何挣,都不愿让沈陌黎有半点挣脱逃开的机会。

与此同时,亓珩操纵的那道刀风以极快的速度朝执事袭去。锐利无比的刀风气息,让执事周身皮肤尽裂,还未触及刀风便已被那气息伤得不轻。

望着由上下左右各方猛然袭来的刀风,顷刻间,执事祭起更强大的邪术,似要做着生死反抗。

虽说恢复了邪术,但执事极为清楚自己依旧不是亓珩的对手。

眼下的反抗,不过是执事为自己争取着唤醒族人的时间。

带着必死的凄凉,执事开合着唇,面对周槽忽说出了几句晦涩难懂的话语。话语古怪,让周围的人无一不感到怪诞。

唯有亓珩,在执事的话语中回想起万余年前的邪溢古语。

一时间,亓珩抹杀执事的念头更加强烈了几分。

执事那一句话,分明就是为唤醒在场所有失去记忆的邪溢族人!看着执事越那般坚持,亓珩就越想夺了执事的命。

他耗去数千载时光,才得以让芹铭苑维持今日之态,又怎能容忍一个执事坏了自己的大计?

猛烈的风顷刻刺穿了执事以邪术凝结的护盾,朝执事扑杀而去……

亓珩做下的决定从不曾有改变的理,此时,亓珩既然已下定决心要抹杀执事,就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可能。

锐利的风眼,却未落在执事的脖颈上。

鲜血喷溅间,执事不曾感觉任何的疼痛。却见先前站在执事旁侧的明悦,不知何时已摆脱了束缚,挡到执事面前,祭了自己的灵力,耗尽自己的修为,为执事挡去那致命一击。

第六百七十二章 血湖秘事(四)

明悦倔强的祭灵力与刀风敌对间,过于悬殊的实力差距,还是让明悦终究败下阵来。

锐利的刀风,在明悦灵力受攻而破间,由明悦体内穿心而过,令明悦顷刻间痛苦不已。

刀过之处,在明悦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伤口。不尽鲜血,在顷刻间由明悦的心房处喷涌而出,宛如爆发的火山中涌动的岩浆,仅要涌出了心房再也止不住。

刀风划过,明悦耳畔的发丝随之被割断去一截,如同明悦即将飘零的生命般渐渐飘落。

在极其的痛楚中,明悦应声倒地,随着一声与地面的撞击,而挣扎着无法站起。

执事为救她与明玫才遭此祸事,明悦虽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却也做不到置身事外,眼睁睁看着救自己与明玫的恩人就这样被亓珩处死在自己面前。

她以自己的性命,化解了亓珩朝执事扑杀而去的刀风。可在刀风刺过心房间,却挣扎着再无力起身。

“姐姐!”看着上一秒还站在自己旁边,下一秒就已性命垂危的明悦,明玫急声喊着。

明玫与明悦不同,在亓珩与执事的对峙中,她仅是以旁观者之态观望着一切的发生,并不曾想过明悦会在这时出手救下那名小执事。

直到明悦到底,明玫这才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中回过神来,慌忙蹲下将倒地的明悦缓缓扶起。

饶是明玫平日里如何蛮横不讲理,在明悦面前,明玫都是一副十分乖巧听话的模样。这是明玫对明悦的依赖,更是明玫对这份姐妹情的在意。

可以说,明玫从不曾想过明悦会这么快就死在自己面前。

望着倒在血泊中的明悦,明玫悲从中来,仅觉得自己失去的不只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更是全世界。

“姐姐,你怎如此之傻?”明玫望着面色惨白的明悦,说话间早已泣不成声。

看着替自己挡下刀风的明悦,执事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在亓珩御刀风袭来的那一瞬间,执事只是本能的朝自己的族人求救,希望自己的邪溢古语能够唤醒族人潜藏的记忆。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族人没有唤醒,反倒是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奋不顾身的为自己挡了刀。

诚然,在今日之前,执事与明悦并无任何瓜葛。今日之中,明悦与他也并未有多少牵连。

将明悦从血湖中救起,不过是执事的一念善心。在亓珩质问间,他从来没有因此而后悔过救明悦,也从来没想过要让明悦报答自己的恩情。

现如今,明悦的举动着实出乎了执事的意外。

他迟疑片刻,方要迈步上前查看明悦的伤势,不料自己背后忽有刀风再次袭来,在执事措手不及间将其命门猛然斩断。

一口血剑,在刀风划过之际,从执事口中猛然喷出。

因命门损去,执事轰然倒地,顷刻间还未来得及说上一个字,做上一个动作,便已命丧现场。

这等血腥,着实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往日,亓珩虽是冷情,却也不曾如今日这般冷血。

在芹铭苑内,哪怕有人犯了追责性命的错,也依旧有挽回的余地。

但凡有其他人为其奉上性命,断然小白虎不饶犯错之人,但仅要亓珩干涉其中,一般都会法外开恩,免去犯错者的死罪。

现如今,执事不过是一句口误表达,便招来杀身之祸,本就让在场人心惊不已。

非但如此,在明悦替执事抵去刀风,奉上性命之际,执事依旧再逃死劫,着实让在场的人皆百思不得其解。

一时间,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好似陷入沉思当中,而其中面对这般场景,最为悲痛的便属明悦。

在为执事挡去锐利的刀风时,明悦本以为可以用自己的命,换取执事与明玫的生。但到头来,明悦才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在芹铭苑的地位。

不管她生或者死,在亓珩的绝对权利下,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任何人。

她的抵挡,不过是加速了自己走向死亡的脚步。

感受着脖颈间血液涌动的剧痛,明悦温柔的抬起手抚在明玫面庞上,眼底的绝望不言而喻。

她张着嘴,努力想从喉间挤出字来。可是因心房被刺穿的缘故,让明悦疼得如何努力,都始终无法开口。

望着明悦那般挣扎,亓珩虽怒火丛生,但终究开始祭了一道灵力暂且止住了明悦的伤口道:“有什么话你便说罢。”

面对一个将死的棋子,也不知亓珩是心中生愧,又或是暗生怜悯,终究还是决定听听明悦临时前的遗言。

虽说在经历过这一切后,亓珩并不认为明悦会说上几句好话。但将死之人,亓珩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其实,如现在这般做法,并非亓珩第一次做。生活在芹铭苑里,可以说亓珩的每一天都是在极为矛盾中度过。

他明确于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又为被自己当成棋子用的人心存一丝愧疚。

于万千矛盾汇集亓珩一身间,也逐渐让亓珩变得喜怒无常。

因诸多不同的情绪积淀,这才让亓珩在这些年里长期独处一院,将多数芹铭苑内的事务都交给小白虎来处置。

不顾小白虎是冷静处理,又或者带着些感情处事,对小白虎的决定亓珩多半不多加干涉。他想要的仅要心平气和维持着自己计划的进展,减少自己计划实行的时间,对于其它,亓珩向来不愿多加过问。

此刻,为明悦止住血后,亓珩明显也没有多少耐性去等明悦再做其它的事。他仅是想通过让明悦说完遗言的方式,弥补一二自己将明悦当做棋子的愧欠。

然而,处在死亡边缘的明悦却明显不是这般想。

感受到自己心房处的疼痛得以缓和,明悦这才艰难的转头望向亓珩道:“我知自己在芹铭苑内,向来都是微不足道之人。如今犯下弥天大错,也不该求得公子原谅。仅是明玫尚小,这一切错事都由我挑拨而起,还请公子对明玫手下留情!”

第六百七十三章 血湖秘事(五)

临死之际,明悦恨极了这座给自己带来无数变动的芹山。可是在憎恨之余,明悦还是选择为了明玫而低声下气的向亓珩求情。

经过方才的那番对峙,明悦显然已明了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难以再为明玫挡下任何风雨。

眼下芹铭苑中亓珩一人独大,明悦便将希望尽数放在亓珩身上,渴盼将责任都担到自己身上,以换得明玫的活路。

不想,亓珩却丝毫不曾犹豫便直接拒绝道:“我若说不呢?”

明玫对明悦极为重要,可对亓珩来说却不过是一颗随手可弃的棋子。

血湖本就是芹铭苑的禁地,虽说位于百宠市集旁侧,在最热闹的时刻也无人敢靠近血湖。可明玫与明悦既然违背了芹铭苑的规矩,只身闯入禁地,便该想到自己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在亓珩凉薄的话语中,明玫已然感受到即将走向死亡的绝望。她的哭泣声在面临死亡间,不禁更加悲戚道:“姐姐,你别再为我求情了。生生死死,我都随你而去。”

若有生路,明玫断然不想死。

可在此刻,明玫却恨极了即将夺走明悦性命的亓珩。

听着明悦在临死之际,还这般低声下气的为自己向亓珩求情,明玫只觉得难受无比。

而亓珩绝情的话,更是只字不少的落入明玫耳中,令明玫恼火。

现如今,明玫宁愿一死,也再不愿见到明悦为自己卑微的求情。求杀自己之人善待自己的姐妹,不管明悦心中如何想,在明玫看来都是一种过于卑微的活法。

明玫诚然不愿明悦在离死亡仅有分厘之近的时候,还背负这等心里重担。

一滴滴泪自明玫眼角滑落,滴落在明悦的脸庞上,冰凉无比。

感受到明玫有心而出的凄凉,明悦轻抚上明玫的面颊,满眼温柔道:“是我拖累了你,害你与我殒命这处……”

经过亓珩凉薄的回话,明悦已然明了自己无法说动亓珩,更无法改变自己与明玫的结局,仅能在眼下的死局中满怀歉意。

愧疚间,明悦心房处本被止住的伤口,在一瞬间再次血崩。无数鲜血,自明悦伤口出涌动而出,任凭明玫如何用手替明悦挡住伤口,也无法止住明悦的伤。

殷红的血,染红了明玫的手,顺着明悦的衣襟流淌到地上,宛如一条细长的血河蔓延到四周。

“不!”望着明悦伤情加剧,明玫失控哭喊。

于明玫的哭喊间,明悦却如断线的风筝,不过须臾便已断了命。

然而,看着这样生离死别的场面,亓珩却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他仅是面无表情的坐在纱帘里,交代执事道:“把她带下去。”

“是。”听及亓珩的话,几名执事纷纷应声。

他们分成两拨人,将明悦与那名小执事的尸体快速拖离了现场。

经过方才的事,这些执事都恨不得远离亓珩,即刻消失在竞拍阁中。他们本就是为养家糊口,才争当竞拍阁的执事,却没想过成为执事有着命丧此地的风险。

带着二人的尸体离开,显然是这些执事离开此地最好的借口。

然而,在小执事的尸体刚要被拖动时,亓珩的声音却再次传来:“那执事的尸身先且留下。”

一句话,令刚要拖动那名小执事尸身的其它执事心中懊悔不已。他们羡慕不已的看着其他执事拉着明悦的尸身离开,而默然矗立在原地。

“姐姐……”看着明悦被人拉开,明玫却死死不愿放手的拽着明悦的衣角。

生死离别,亓珩丝毫不给明玫半点缓和的机会,甚至毫不留情的要将明悦的尸身快速处理,这让明玫全然无法接受。

虽说亓珩没有明面上说清要将明悦的尸身清到何处,但在芹铭苑混迹多年的明玫却清楚的知道,明悦这一离开就要被几位执事丢进血湖之中,从此连轮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明玫与明悦费尽心思得来的结果,她们在调查血湖时就已然知悉,芹铭苑内所有的外来人的肉躯,都会在死去后被无情的丢入血湖之中。

血湖内似乎有着一股诡谲的力量,能将丢入其中的人三魂六魄尽数吸收,融为血湖的一部分。

因此,哪怕是生前修为再强大的人,进入血湖后都再没有转生轮回的可能。

知道这一切的明玫,哪怕明知明悦已然断气,又岂能做到眼睁睁的看着明悦被抛入血湖当中,断去转世投胎的可能?

她不断挣扎着,想从几名执事手中夺回明悦。可是无论如何挣扎,却皆是无济于事。

看着明玫不顾一切想留住明悦的模样,其中一位执事终心生不忍而小声劝慰道:“明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放你姐姐去罢。”

只是执事不曾想到他的一片好心,却给自己引来了无端祸事。

听到执事的劝,明玫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抓狂叫嚷:“好一个人死不能复生!你们将我等外来之人抛入血湖,令我等死后三魂六魄尽数被血湖吞噬,还好意思在此地叫我放弃?你们的良心莫不是都被狗吃了。”

失去明悦,让此时的明玫破罐子破摔,说出血湖秘密时也再无顾忌。

仅是明玫这一句宣泄的争辩,却让方才说话的执事脸色大变,恨不得立即上前堵住明玫的嘴。

血湖之事,乃是芹铭苑中的秘密。他们几名在百宠会上做了极久执事的人,对血湖也了解不深。

明玫的话,显然字字属实,却也超过了作为三十三院女子该知道的范围。

而血湖能将除邪溢族外其他五族的三魂六魄尽数吞灭之事,是这些执事知道的最高与血湖相关的秘密。

眼下明玫将这等血湖秘密说出,无疑会让这些执事惹祸上身,遭亓珩过后问罪。

一时间,这名执事悔不当初,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断,吞回方才的话。

若说早前死去的那名小执事说错话的后果,是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那么此刻这名执事的话,无疑给整个竞拍阁的执事都惹来了麻烦。

第六百七十四章 此去血湖

“姑娘,求你莫说了。”这名执事低声央求道。

此时,执事心中的担忧无处寻人诉说,在畏惧与忧心忡忡间不禁求起了明玫。

在明玫早前拉着明悦苦苦不放时,执事最希望做的事就是让明玫放下执念,留得自己的性命。

未曾想明玫不但拂了执事的好意,还以一句话让所有的执事都带上泄密之嫌。这让这位执事后悔不已,莫不是碍于明玫乃是亓珩妾室身份,这名执事当真巴不得将明玫的嘴直接封堵。

可是现在,他除了向明玫求情,希望明玫嘴下留情,却无再多办法为自己避开劫难。

亓珩的生性怪诞,执事在百宠会上做了这么多年的事,自然知道自己在此事无论如何向亓珩求情都于事无补。

如今,他也仅能将亓珩不治罪自己的心愿,放在明玫身上。

不管亓珩是否会索取明玫的命,这名执事若是对明玫做出任何不敬之举,便等同对亓珩不敬。

好心说错话后,这名执事便再不想给自己招惹来更多的祸端。

“我说得有错吗?尔等执事在百宠会上共事这么多年,我话中真假,想必你们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明玫却丝毫不理会执事道。

如今明悦死去,她也没有了生的可能,自然不会有嘴下留情的打算。

而在场其他三十三院的女子,也随着明玫的话而生出一抹不可思议与害怕来。

她们在芹铭苑中度过这些看似太平的岁月,若不出意外,她们中的绝大多数女子也打算就这样在芹铭苑内度过一生。

可是明玫的一句话,却让她们再也无法如现在这样再续安然活在芹铭苑里。

人的一生长短,许不由她们自己安排。但任由谁也不会想要自己死去后,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明玫的一句话宛如一盆凉水,彻底泼醒了三十三院内的其他女子。

一抹寒凉冷风,明玫说完这话的一瞬间,骤然将明玫的嘴堵得严实,连带着明玫的四肢,也被那缕本是无形的风紧紧的困束。

察觉到那缕寒风的可怕,周围三十三院中的其他女子,虽对方才明玫的话存有极多的疑问,想寻明玫问个清楚,却也不敢在亓珩发怒中冒然上前。

“公子,小的知罪!”见明玫被亓珩直接捆绑,那名执事直接颤抖着跪下身道。

此时此刻,这名执事已然没有打算自己还能活过今日。仅是希望用自己的求饶,换得其他执事能好过一些。

不想,亓珩却仅是冷冷一言:“起来罢,将明玫一并丢入血湖。”

一句话,定了明玫的死,也决定了执事的生。

得到亓珩这样一句话,执事如获大赦,连连点头道:“喏,我这就去做。”

若说方才执事还同情于明玫的遭遇,那么现在,为了百宠会上所有的执事能安然无恙,就算是把明玫直接丢入血鲸口中,执事也乐意那般做。

在生死面前,人总带着一线私念。

此刻亓珩饶过执事,却也让执事清楚的知晓自己若再为明玫做上半点不该做的事,非但不会对明玫有所帮助,反而极可能折损了自己与其他执事的命。

权衡之下,哪怕执事再有善心,也丝毫不敢在这件事上有丝毫的犹豫与怠慢。

反倒是明玫,在听到亓珩这句话后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摊在原地,任由几名执事将她强行往外拖动。

被活生生丢入血湖意味着什么,明玫可以说比在场三十三院内的其他人都更加了然。

之前明玫与明悦已然在血湖中经历过一番生死,哪怕还未踏入血湖,明玫也了然于自己未有血笛控制血湖灵兽相助,哪怕她只是被丢入离岸极近的地方,也断然不可能有任何回到岸边的可能。

亓珩丢下这句话的一瞬间,明玫的命就已不再属于她自己。

她在绝望中好似感受着自己的性命在一点一滴的枯竭,让她犹如菏泽之鱼,因缺了水的供养而再无力挣脱。

明玫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即使想要发出赌咒,嘴巴也被紧紧的堵住,即使想要逃走,躯体也被紧紧的捆束。

在绝望中,明玫就那般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与此同时,站在不起眼的旁侧,沈陌黎双脚被那双未知的手紧紧捆束着。

情急当中,轸蚓费尽全力想助沈陌黎摆脱困境,却也无力为之。

望着自己脚上那坚若磐石的双手,沈陌黎的眸底暗了暗,似是思索到其它,骤然祭起一道黑炎朝着那双手挥斩而去。

仅是这一次,她并不想轸蚓的绿叶般展在双手有力的手腕之处,反倒是朝着那双手的如数指甲盖尽数斩去。

黑炎挥去之际,不知由何处窜入一股与沈陌黎相同无二的黑炎,骤然汇聚入沈陌黎的黑炎当中,极快的加大了沈陌黎手上灵力的挥斩速度。

顷刻间,黑炎与那双手两侧指甲盖的撞击声骤响,宛如雷电将巨石斩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将所有人的目光由远去的明玫身上转移到沈陌黎这侧来……

“发生了何事?”

“这女子想来也有些本事,看着单薄的身躯竟能发出这般巨响!”

“此声宛如巨石崩裂,可竞拍阁内何来巨石?”

“那一地的石子,可是我族传说之物?”

“不像,你可莫要胡言。”

……

众人听及声响,而在私底下议论纷纷。

他们目光所及,乃是沈陌黎站在一堆碎石之上的情景。方才捆束沈陌黎的那双手,在众人朝沈陌黎看过来之际早已消失了踪影。

此刻,众人在见到一堆碎石之际,显然都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之态。

作为百宠会上最受人关注的地方,竞拍阁内向来注重环境的维护。眼下,这一堆不知由何处冒出的石头,显然不属于竞拍阁。

本是鸦雀无声的竞拍阁,在沈陌黎劈碎那双未知的手后,顿时犹如炸开锅来一般满是各式讨论声响。

于诸多私言窃语中,倒是小白虎最先站出来解围道:“黎妹子,你搬那堆石头做什么,快坐到前排来好好观看这场竞拍!”

第六百七十五章 绿镯潜离

虽说小白虎成为竞拍上的奇兽后,亓珩对小白虎的态度在小白虎坚定要随沈陌黎离开后,不知不觉中发生极大的转变。

但对于这一切变化,芹铭苑内的其他人并不了解。在芹铭苑众人眼里,小白虎不管是否被亓珩丢到这竞拍台上,它都依旧是那只令众人畏惧的荀浩虎。

放眼往昔,在场除去亓珩与沈陌黎外的每一个人,近乎都曾见过小白虎的威,吃过小白虎的亏。

现如今,小白虎的一句话可以堪比上众多人的无数句话。

回看芹铭苑这些年,几乎所有打紧的事都一一经过小白虎的手。

小白虎处事能力惊人,收买人心的伎俩可以说运用得炉火纯青。在这些年里,小白虎虽不是生活在三十三院中最早的一批人,却是三十三院中权力仅次于亓珩的第一人。

日常,唯有极为重要的事,才可能由小白虎之手传达到亓珩耳中,由亓珩决定。

哪怕偶尔有人喊冤,不服气于小白虎的管束,可伸冤到亓珩那处去,也无一例外是被亓珩痛斥一顿,再次交由小白虎处理。

不管是邪溢族,又或是三十三院中的女子,哪怕这些人在平日生活中耍横无比,可在小白虎面前还是保持着该有的规矩。

小白虎这样一语,竞拍阁中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声骤然停下。

哪怕众人有再多话想去讨论,可在小白虎面前,他们还是不敢过于放肆。他们就那般安安静静的望着沈陌黎,等待着事情往下的发展。

而坐在前排的几位老妈妈,在小白虎的一声邀请下,纷纷起身往后排走去。

每年百宠会竞拍,靠前的位置都是众人争先夺取的好位置。百宠竞拍上从不分身份尊卑,仅要是抢到了位,就任由谁也没有权力将占了位置的人赶走。

唯有三十三院中个别一二女子,在晚至百宠竞拍后,会择几个好欺负的老妈妈下手,将她们逼离占有的位置。但大多数情况,百宠竞拍上的人人平等,还是让众人在择取位置入座时,显得格外随意。

但此时小白虎既是开口,前排的几名老妈妈便十分知趣的让出位置来。

于三十三院中做事的这些老妈妈与三十三院外生活的其他邪溢族人不同,她们在往常工作里,离小白虎更近些,在小白虎面前失误的概率也自然要大上几分。

因此,在小白虎的这一句话里,她们不敢有任何怠慢,唯恐自己的一个错误抉择,让自己往后在芹铭苑中的日子变得艰巨难熬。

当然,她们的让座也并不全因小白虎在芹铭苑中独特的地位。

与小白虎一同生活在芹铭苑里,小白虎对这些老妈妈向来恩威并施,而其中的恩惠要远多于给这些老妈妈施加的威吓。

素日里,这些老妈妈犯了难,落了错,多半到了小白虎手中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决。她们承小白虎的恩情,做事之间自然也更加忍让于小白虎。

虽众人对适才那声巨响充满疑问,但在小白虎一句话解围后,哪怕众人心中还有极多未解的疑问,也在这一瞬间不敢再开口多言。

他们就这般看着沈陌黎,若想通过盯视,而看穿沈陌黎一般。

同在芹铭苑中,小白虎在日常可比芹铭苑任何人更得亓珩的宠爱。

哪怕小白虎未通过亓珩,而私自决定了芹铭苑内任何一人的生死,亓珩知道后,在以往也绝不会多生半点责怪。

那番霸道,让小白虎只是一语,就足以止住所有人的嘴。

“好。”在所有人略带古怪的目光中,沈陌黎淡淡的应下话,当真往前排的位置走去。

小白虎在此刻站出来解围,而亓珩又未多言几句重话,显然是让沈陌黎过度去眼下这番尴尬之境最好的方法。

于小白虎的劝说下,沈陌黎款款迈步,朝着最前排走去。匆匆前行见,她将自己好似漫不经意的朝各排观众席靠近,由坐在最旁侧的每一个人面前拂袖而过。

缕缕芳香,在沈陌黎拂袖而过之际,飘入每一个靠近者的鼻端,令坐在离沈陌黎较近一端的每一个人都心神陶醉,沉浸在这缕芳香里而忘乎所有。

这是沈陌黎以灵力转化的幻香,是沈陌黎前世逃生时的意外所学。

借着这缕幻香,沈陌黎前世在多番险境中皆得以快速逃生,避过险境。让敌人陷入短暂的幻境,而忽视去沈陌黎逃走的动作。

此时身在芹铭苑中,沈陌黎虽知自己绝无法借助这抹幻香逃走。但凭着这缕幻香,暂且迷惑离靠自己较近的一些人,对沈陌黎来说却并非难事。

在这缕芬芳的遮挡下,沈陌黎暗自从衣袖中挪动指尖,于狭小的衣袖内以灵力祭出一行字后,留以轸蚓明了自己的意思。

随后,趁着离自己较近的这些人高高低低的身影,沈陌黎悄声将陶镯从自己手腕中取出,佯装无意的搁置到旁处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后。

即使没有了本主联系,但在很多时候,沈陌黎与轸蚓之间依旧有着常人无法达到的默契。

沈陌黎以灵力留下那样一句话后,轸蚓虽未有所回应,但沈陌黎还是坚信轸蚓会随自己的意愿,代自己先行离开竞拍阁,赶至血湖畔救下明玫。

要知明玫先前待自己虽是蛮横,但与沈陌黎前世相似的落难之举,还是让沈陌黎决定施以援手,待明玫脱离必死的结局。

在受到众人注意之际,沈陌黎显然很难寻找到一个恰当的原因,忽然离开。

小白虎充满期待的看向沈陌黎,也让沈陌黎无法在此刻真正做到狠心离去。压轴竞拍尚未结束,倘若她就这样离开,小白虎指不定要落入何人手中。

既然在百宠竞拍下,小白虎已然将自己托付于沈陌黎,并想方设法为自己得来那笔买下自己的芹铭币,沈陌黎又怎好在此时负了小白虎的托付。

两两权衡下,沈陌黎也仅好将救下明玫的心思,托付到轸蚓身上。

芹铭苑虽危险重重,但此刻多数邪溢族皆在此处,而亓珩更是藏身纱帘之后,对于前去救明玫的轸蚓来说,危险便小了几分。

第六百七十六章 阁中暗变

幻香之术,对于许多大能者来说虽是拿不上台面的小伎俩,但在这人群涌动的竞拍阁内,沈陌黎却极好的用幻香瞒过了亓珩的双眼。

可以说,幻香虽假,但沈陌黎面前的人却是真的。他们挨挨挤挤的身影,便是对沈陌黎暗中做着小动作最好的遮掩。

仅要离沈陌黎较近的这些人,察觉不到沈陌黎暗中做了何事,通过这些挨挨挤挤遮挡的人影,亓珩便无法看清沈陌黎的举动。

沈陌黎迈步往前间,轸蚓随之化成一道绿光,悄声往竞拍阁外匆匆赶去。

虽说轸蚓并不喜明玫,但沈陌黎想救人一命的心意,轸蚓还是极为了然。

那是与万年前莫童相似的广怀苍生的博大胸襟,是与莫童一般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要护全族无恙的大义。

经过万年时光,重得三魂六魄的沈陌黎虽说是莫童的转世,但因三魂六魄乃是轮回中重塑的崭新魂魄,让沈陌黎的思想又或是躯体,都早已不是当年莫童的模样。

但尽管沈陌黎早就不是当年的莫童,可轸蚓在沈陌黎身上,却常常能见到莫童的身影。

放在万年前,为了莫童那份天下大义,轸蚓哪怕心中存着满腹私心,也会心甘情愿为莫童去做自己不喜做的事,守护星族完好。

可现如今,轸蚓却不像如当初那般大公无私。它害怕见到沈陌黎死去,害怕沈陌黎心怀的大义会让沈陌黎如当年的莫童那般无私前行。

轸蚓心中了然,若是没有那份大义,不论是星族人亦或星兽,在万年前早就已经倾族灭亡。这份大义,是莫童对星族终生的维护。

道理轸蚓心中皆懂,可在明白那份道理间,轸蚓心中不禁又生出几分悲凉。

万年前莫童明明在死后有安然转世的机会,可就是因为莫童心怀的那份大义,让莫童不惜以牺牲自己三魂六魄为代价,也要压制邪帝。

莫童的那份执念,让莫童哪怕是在与邪帝相拼殒命后,都无法放下对星族的牵挂。

那份生死不忘的执念,令轸蚓恨过,令轸蚓怨过,更让轸蚓心疼过。

若不是因那份执念,轸蚓只觉得莫童应在此刻依旧好好的活在人世,享受着星光明月与阳光,感受着世间的不尽美好。

可是,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沈陌黎虽说是莫童的转世,却不是莫童。在与沈陌黎经历过种种后,轸蚓仅想将沈陌黎深深的藏在世俗尘埃里,让沈陌黎远离危险,远离星族。

只不过现在,当见到沈陌黎请求自己去救明玫而以灵力写下的文字后,轸蚓心中虽有万千情绪交织,还是终究朝竞拍阁外疾飞而去。

沈陌黎身上隐藏的诸多秘密,让轸蚓不愿离开沈陌黎半步。

轸蚓唯恐自己离开不过须臾,沈陌黎就在危机四伏中,一个不小心流露了星凰之力。

芹铭苑虽地处偏壤之处,但终归与金篮之中不同。沈陌黎仅要发动星凰之力,漫天繁星便能极快的飘散到五湖四海,为众人所知。

虽说星凰之力本就属于星族,然而此刻,轸蚓却自私的想将星凰之力隐藏,以求沈陌黎不会引来星族海角天涯的追随,不会引来天下五族不善的察觉。

如今世间虽早已没有邪帝,但一旦星族重归其他四族面前,轸蚓着实担忧沈陌黎面临无法预知的凶险。

但沈陌黎日行一善的心思,让轸蚓在百般不愿中又不忍拂了沈陌黎的意。两两权衡下,这才让轸蚓于踟躇中迈步,带着心中的计划准备将明玫从邪溢族手中救下。

要知它本就憎恶邪溢族,从几名邪溢族手中救下一个五族女子,对轸蚓来说绝对不会对那几名执事手下留情。

仅是绿灵陶镯,在朝竞拍阁外疾飞而去的瞬间,依稀还是在原地发出了一声叹气。

星族避世终归不是长远之计,有朝一日,当沈陌黎的星凰身份被世人所知,轸蚓只觉得必然会给沈陌黎招来一场大灾大难……

另一头,沈陌黎将陶镯放置一侧后,便老神在在的往一处座位上坐下。

平日,沈陌黎并不喜他人舍弃自己利益,给她给予特殊照顾。但眼下小白虎既是开口替她解了围,沈陌黎也不便在诸多事情上有过多的纠缠。

不料,亓珩却在这时冷冷开口:“沈姑娘,你搬那些石头进入竞拍阁做甚?”

对于沈陌黎周边那堆石头,也不知亓珩是当真不知那是从何而来,还是佯装不知刻意为难沈陌黎。

听及亓珩的问话,沈陌黎舒展的眉心不禁再次微聚。

那道藏身纱帘之后的身影,因面具罩着面庞的缘故而看不清亓珩的神情。在不知亓珩这问话缘起何因之际,沈陌黎想来并不好冒然去解释那堆破碎石头的来源。

若是解释涉及了芹铭苑的秘密,沈陌黎难以保证自己的命运是否会如明玫那般。可若没有解释,面对那地碎石,想来亓珩也不会就那么轻易略过自己。

见到沈陌黎在亓珩的问话里,微微蹙起的眉心,小白虎自是感觉到沈陌黎的为难。它慌忙打圆场道:“黎妹子知晓我擅长幻术,这才搬来这些石头想让我幻化成舒适躺椅,待竞拍后稍是休息。”

小白虎急中生智,唯恐自己的话不能完全取信亓珩。

哪知,坐在纱帘之后的亓珩,却依旧冷言说道:“我问的是她,不是你。”

在看出小白虎一心要随沈陌黎进入芹山的心思后,亓珩已然对小白虎有了三百六十度改变。他见不得小白虎这般处处袒护沈陌黎之态,在沈陌黎这般袒护下不禁心生厌烦。

亓珩的一句话,也让在场众人面上生惊,一时不知做何感受。

要知小白虎与亓珩不管私下沟通如何,但在众人面前,亓珩向来都是站在小白虎的立场上对众人说话。

像今日这般,在众人面前直接指责小白虎不是的事,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莫非,小白虎此次上百宠竞拍是真,失宠于亓珩也是真?这一疑问在亓珩抛出那句冷言冷语后,在众人脑海中萦绕而生。

一时间,一干人看向小白虎的目光,内藏百感交集。

第六百七十七章 星照芹山

芹铭苑内向来以利益为重,早前众人之所以畏惧小白虎,最大的原因便是小白虎在亓珩面前得到不尽独宠。

小白虎说一,亓珩向来不会说二。

可现如今,没有了亓珩这个背靠大山,小白虎便仅是一只有着绝佳幻术的奇兽。虽说小白虎的幻术依旧比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高超许多,却也不足以凭它自身而管束所有人。

但仅凭亓珩的一句话,众人虽满腹疑问,面上却依旧不敢有太大造次。

他们难以断定,小白虎是真失宠了,还是仅因一时惹恼了亓珩,而让亓珩说出些气恼的话来,待到气头过去,还会将小白虎召回身边。

于难辨真假中,众人保持着沉默,仅是事不关己无动于衷的往下看着事态的发展。

在亓珩的冷声职责中,小白虎的双眼闪过一丝震惊。时至此刻,小白虎也依旧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错事,竟惹得亓珩一而再,再而三的凉薄相对。

感受到小白虎的尴尬处境,倒是沈陌黎先打破了现场的一片沉寂道“虎兄弟,我知你的好好意。仅是这事全因我的缘故,你就莫再替我遮掩了。”

不曾想,一句“虎兄弟”却在现场再次引起轩然大波。

要知在芹铭苑内,众人喊亓珩仅不过尊称为“亓公子”,而称呼小白虎却直接尊为“虎主子”。

只是单纯从这称呼上,随便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在小白虎面前,众人将自己与小白虎的主仆之位,分得比在亓珩面前还要清晰。

这并非是小白虎刻意强加给众人这般尊称自己,而是在芹铭苑内,众人对小白虎平日的举动心生畏惧,这才如此尊称小白虎。

哪怕是在小白虎往日刻意卖萌的时刻,芹铭苑的一干人等皆不敢过于放肆的对待小白虎。

小白虎的一身奶萌模样,平日看着虽是讨喜,可芹铭苑中的每一个人皆十分了然,自己若是不慎惹怒了小白虎,吃不了兜着走的便必然是自己。

放眼如今的芹铭苑中,敢与小白虎称兄道弟的,也唯有沈陌黎一人。

对于沈陌黎这个极为面生的姑娘,一时间众人充满了好奇,纷纷想知晓沈陌黎究竟有何魅力,能让小白虎默许了沈陌黎这称兄道弟的叫法。

背对众人,沈陌黎显然没有察觉到众人对自己这一声称呼的惊讶。

她仅是从位置上站起,神情从容而目光坚定道“亓公子乃是芹铭苑之主,对于这些碎石的来历想来比我更加清楚。”

这是沈陌黎的试探,在摸清亓珩的用意前,沈陌黎并不打算将自己双脚被那双宛若磐石的手困束的境况公之于众。

芹铭苑种种诡谲现象,让沈陌黎在这一时之间,极为难以判断亓珩向她问话的用意,自然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坦然相对。

人心善恶,向来无法从表面看出。

沈陌黎并不信亓珩会对于那一地碎石,全然无所知。

哪知,纱帘之中却传来阵阵大笑。亓珩带着笑腔道“沈姑娘此言差矣,我虽是芹铭苑的主人,却做不到事事熟悉。你从外面搬来一堆碎石,叫我如何猜得你的用意?我若能看透人心,眼下也不必蜗居在这芹铭苑中。”

短短一句话,却将亓珩的野心展露无疑。

诚然,芹铭苑并不是亓珩永久的避世之地。在漫长的岁月里,亓珩避身芹铭苑中显然有着更大的目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陌黎极快的从亓珩的话语中,捕捉到亓珩的那份野心。

她抬首望着亓珩,骤然间更加觉得自己全然琢磨不透眼前这个男子。

“怎么?沈姑娘无话可说了?”望着沈陌黎沉默不已的模样,亓珩却依旧不依不饶,带笑问道。

在众人皆将目光汇聚在明玫身上时,亓珩早已捕捉到沈陌黎被宛如磐石般坚固的双手困束的场景。

仅是在沈陌黎被牢牢禁锢间,亓珩非但不伸以援手,反而坐在自己位置上好似任何事都不曾发生一般。

沈陌黎对亓珩来说,就似一个天大的筹码。若是将沈陌黎当做棋子用得恰当好处,亓珩便可以利用星凰之力,照亮整片芹山。

放眼邪溢族所在的黑暗芹山,常年都处在污秽气流中。想要将芹山内所有的邪溢族人尽数唤醒,并为亓珩所用,亓珩需要不尽的光芒。

若在万年前,邪帝的赤焰之光,着实是亓珩心中一大合适的选择。

可惜,在有邪帝的年代,亓珩都还未出生,更无法在这万年之后寻找到邪帝遗留在世的任何蛛丝马迹。

邪帝早已消失万年,若不复生邪帝,想要聚集赤焰之光并不容易。

可回想起万年前邪帝给邪溢族人造成的那可怕一切,亓珩便断然不可能让邪帝复生。

非但如此,若是让亓珩察觉到邪帝有半点复生的可能,想来亓珩必然是第一个上前阻止的。

虽说不曾见过邪帝,到亓珩对邪帝的恨却是滔天的。若非邪帝早已殒命,对于此刻的亓珩来说,当真是抛头颅洒热血也要与邪帝拼命。

在亓珩意外知得自己是邪溢族人后,亓珩在这万年间不断的改变着,只为给邪溢族人寻到一条他自认为对的出路。

万年时光极长,可在亓珩眼中,却不过是日复一日的乏味。在他所有雄心野志未得施展前,对亓珩来说所有的日子都千篇一律。

哪怕再过上万年,这些在芹铭苑单调的日子,对亓衍来说都无趣得很。

与其说亓珩在这万年中无时无刻不想着拯救邪溢族人,倒不如说亓珩一直打着救母族的名义,在酝酿着自己的计划。

身在芹铭苑,亓珩虽是这里的主人,可这里的一切对亓珩来说都太过于千篇一律。

在此地的无数日夜里,亓珩都在做着自己唤醒邪溢族人,带领自己族人踏平三国六海,一统天下的美梦。

为了他心中的那个梦,亓珩于枯燥的日复一日里筹划着、等待着。

凭着暗中追踪亓衍的行踪,而知晓沈陌黎的所在,对亓珩乃是意外而惊喜的收获。

第六百七十八章 圣兽之悲

相比于灼热的赤焰,眼下沈陌黎释放星凰之力所点亮的星光,对亓珩来说无疑是唤醒所有邪溢族人最好的选择。

但此时的亓珩,并未察觉到沈陌黎体内已然彻底觉醒的星凰之力。

在出了金篮的一瞬间,沈陌黎便极好的隐藏了自身的星凰之力。袅袅星光,在沈陌黎的刻意隐藏下,丝毫没有流露到外半分。

这让亓珩兀自以为,单独依靠沈陌黎祭出并未完全被唤醒的星凰之力,所得到的微弱星光,并不足以照亮整片芹山。

如此定论下,亓珩仅是悄声关注着沈陌黎,而不加任何行动。

他要将沈陌黎放到芹山中,也是想借助宛如行尸走肉的邪溢族人,以及虚空中藏在黑暗里的污秽之物,彻底激醒沈陌黎体内的星凰之力。

芹山险恶,亓珩从不觉得沈陌黎可以活着离开芹山。

早前在安排小白虎随沈陌黎一同步入芹山之际,亓珩本为小白虎备了一条后路,让小白虎得以在沈陌黎淋漓尽致发挥星凰之力的刹那,得以重回芹铭苑里。

可如今看到小白虎处处袒护沈陌黎之态,亓珩骤然改变了心思。

他不需要一个心思已没有全部放在自己身上的奇兽,更不会接受小白虎如此一兽二主的选择。

小白虎此时虽仍活着,但在亓珩眼中却早已死去。

此刻,亓珩仅想借助自己在芹铭苑中的绝对实力,将沈陌黎拿捏得死死的,让沈陌黎与小白虎清楚的知道,他们能共同进入芹山,并非是他们自身在百宠竞拍上的努力,而是亓珩的怜悯戳和。

看着亓珩的步步紧逼,沈陌黎却未加生急。她仅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芹铭苑内有石化的巨兽,亓公子莫不是不知道?”

不管这是不是芹铭苑的秘密,既然亓珩步步紧逼,沈陌黎也不打算再替亓珩隐瞒。

方才抓住沈陌黎双脚的那双手,虽看似人手,但在沈陌黎破开那双手之前,却早已断定那是一头石化的巨兽以邪力石化的兽爪。

那等巨兽,沈陌黎前世今生并不曾见过。她只是在一次寻找压制帝魂方法时,由一本古书中草草见过。

在沈陌黎模糊的记忆里,她甚至想不起那头源自邪溢族的巨兽名字,想不起那头巨兽有何能耐。

仅是凭着模糊的印象,沈陌黎依稀记得她曾被古书关于那巨兽的一句记载所吸引此兽虽大,以爪为破。

彼时,沈陌黎对于那头巨兽的记载并没有多少仔细阅读的兴致,仅是草草浏览一番。

前世的沈陌黎虽说在无数岁月里颠沛流离,可却不曾遇到过邪溢族。

世间与邪溢族相关的记录,唯有在各种古书中记载一二。对于世人皆以为灭亡的邪溢族,不单是沈陌黎,包括天下间极多的能人异士,都极少有人会有兴致去了解邪溢族的存在。

那个万年前曾作为邪帝爪牙而雄霸一方的邪溢族,在三国六海内曾经虽是令五族闻之生惧的强大势力,可是放在如今,却早已成为被五族遗忘的存在。

现如今,意外进入这片邪溢族遍布之地,本就在沈陌黎的意料之外。而在这片充满凶险的地方,遇到邪溢族中能石化的巨兽,更超乎了沈陌黎的意料。

最初看到禁锢自己行动的那双手,沈陌黎仅以为自己遇到了能遁入地中的能者。

可在自己祭灵力加以一番挣扎无果后,沈陌黎这才回想起那双困束自己的双手,和自己前世隐约在古书中见到的那巨兽有几分相似。

若非是黑炎尽数击在那双手上的指甲盖,将那双手直打成碎石,沈陌黎也不会同现在这般确定那双手便是石化的巨兽。

对于邪溢族中那头神秘巨兽,眼下沈陌黎虽能大致指名,却无法具体说出与那巨兽有关的事。

但听及沈陌黎这一句话,竞拍阁中却再次热闹了起来。

四周窃语纷纷,似对沈陌黎口中所指的那头巨兽有着些许了解。

而坐在纱帘后头的亓珩面上却十分难堪,他不过是想在此事上借题发挥,治罪于沈陌,往后再借由此事发酵,让沈陌黎感恩戴德的进入芹山中。

可亓珩不曾想到沈陌黎能凭借那与人族相似的手,推断出那是邪溢族的石鸣兽。

回看万年前,石鸣兽乃是邪溢族中体型最大的圣兽之一。但凡有石鸣兽所到之处,邪溢族无往不胜。

即使当年邪帝在对邪溢族发难时,每每遇到石鸣兽为邪溢族出手,邪帝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压制住石鸣兽。

邪溢族也正是因石鸣兽的庇护,才得以在邪帝的几番围剿中,有了逃离的机会。

仅是石鸣兽虽是庞大,实力却终归无法与邪帝匹及。在强大的邪帝面前,石鸣兽仅能凭着巧劲避开邪帝的赤焰,却始终不敢正面与邪帝抗衡。

于若干次的对峙中,石鸣兽虽为邪溢族赢得多次避开邪帝的机会,却终究成为邪帝最先制服的第一批邪溢族圣兽。

回望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时,若是在场的邪溢族人记忆没有被亓珩用法术压制,应都极为清楚的记得当初他们在见到石鸣兽被邪帝踏着头,顶着庞大身躯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的震惊。

也正是因石鸣兽被邪帝彻底降服,这才让邪溢族人再没有能够与邪帝敌对的圣兽,在邪帝的强势攻击下断然被邪帝举族攻陷。

那是亓珩所未亲身经历过的岁月,却是亓珩读过的历史。

因对那段历史的熟悉,这才让亓珩在进入芹山建立芹铭苑后,选择第一件做的事便是将石鸣兽找出。

彼时的石鸣兽,不过是游荡在芹山中一具宛如行尸的巨兽。

在邪帝死去后,石鸣兽本被邪帝操纵的躯体及意识都随之没有了方向。在那等没有自己意识,又没有操纵者的执念下,石鸣兽在芹山的万年间,仅是毫无头绪的四处游荡,没有任何想法,亦没有任何作为。

甚至在那茫茫无目的的前行中,石鸣兽以自己庞大的躯体,不知压死了多少邪溢族人。

第六百七十九章 圣兽托望

亓珩时至今日,都依稀记得自己在最初寻找到石鸣兽时,石鸣兽那具半数腐肉半数石子的躯体下,压着的三四十个邪溢族人。

虽说没有伤及命门,邪溢族人很难殒命。可单看着被石鸣兽压得血肉模糊的邪溢族人那般悲惨的模样,还是让生性刚毅的亓珩难以忍受。

邪帝对邪溢族万年的坑害,在那一瞬间清晰的映入亓珩眼底,让亓珩悲从中来。

每每想至此,亓珩便悲愤无比,想要将芹山彻底照亮,将邪溢族彻底救出芹山,让邪溢族人在这万年黯淡无光的日子中,得以再次生活在阳光下。

芹铭苑虽是没有黑夜的状态,可芹铭苑中的那缕光终究不是长远的。待到维持那缕光的宝物彻底失去灵力,芹铭苑中的光芒也会彻底消失。

在那缕光束消失前,亓珩若不能寻到其它代替那道光束的宝物,也无法照亮芹山,必然会让自己与生活在芹铭苑的所有人再度陷入险境。

届时,芹山中没有意识,只知一味食人肉的邪溢族人与那些藏在黑暗中的污秽之物一起涌入芹铭苑中,势必让芹铭苑再无宁日。

除了亓珩之外的所有人,皆以为芹铭苑是芹山中安享一世的避难所,却没人想过,有朝一日若芹铭苑的光束消逝,他们也会沦入万道凶险中。

三十三院众女子曾经面临的险境,也会在光束消失的那一刹那,再次降临她们身上。

而近年来,芹铭苑的光芒正在逐渐消失。若不是亓珩将那宝物以邪术连结在石鸣兽身上,怕那宝物绽放的光束早已消失。

如此一想,亓珩藏在面具下的面庞,没来由的涌过一丝悲哀。

居安思危,大抵如此。身在芹铭苑最高位的亓珩,虽在进入芹山后便不曾遇到过多少凶险,但芹山中的凶险幕幕展现在他眼底,让亓珩不敢在安然的芹铭苑内,有片刻时间忘记芹山中的危机。

虽说亓珩身上藏着可转移自己位置的法宝,能让亓珩在危险时刻瞬间离开芹山。

但若在芹铭苑最后一丝光束消失后,亓珩独身离开芹铭苑,对亓珩来说便意味着彻底与自己的雄心壮志说告别。

那是亓珩绝不想看到的后果,也是亓珩在这些年来一直努力回避的预知。

现如今,沈陌黎既然暗指了石鸣兽的踪迹,在场其他人便也随之有了反应。

亓珩虽压制了在场这些邪溢族的记忆,却仍刻意让这些邪溢族人知道些与邪溢族有关的事。

连亓珩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这么做,仅觉得邪溢族人若是与其他五族有着一般无二的生活状态,便不能称之为邪溢族人。

亓珩虽未加多说邪溢族人为何沦落于此,却通过许多书籍,让邪溢族人知道自己族内的相关学识。

在芹铭苑的这些年里,亓珩虽一人独大,却也毫不吝啬的将邪溢族邪术整理成书,分享给所有重新拥有意识的邪溢族人。

当然,有了邪术的入门要领,三十三院中也随之出现了些邪术长进极快的邪溢族人,凭着激进的邪术能力,很快就引起亓珩的察觉与不安。

但在这份不安里,亓珩却依旧愿意将自己特意学得的邪术,带着些保留的继续分享给芹铭苑中的邪溢族人。乎在这些拥有些邪术的邪溢族中,亓珩才能感受到自己是邪溢族的一份子。

此时,仅是听及沈陌黎那般说,邪溢族中的极多人便极快的联想到石鸣兽。

失去记忆后,他们虽一直以为自己不曾见过石鸣兽。但作为邪溢族的圣兽,当众多邪溢族人在书籍中见到与石鸣兽相关的记载时,还是满心澎湃的将与石鸣兽有关的一切铭记于心。

借由亓珩的说法,他们大抵知道邪溢族经历了一场险难,而举族落入险境。是亓珩借由术法,才将他们救入芹铭苑中。

对于何种险难,亓珩不说,这些邪溢族人也一知半解。但当他们透过院墙之上,见到芹山中的凶险时,他们已然选择了相信亓珩的话。

这些年里,诸多邪溢族人已将芹铭苑当成一片乐土,视作他们重得安生的家园。

偶尔之间,这些没有了记忆的邪溢族人也曾好奇过自己的过去,想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谁,现在何方。

可因为失去记忆的缘故,让芹铭苑中所有的邪溢族人都随之失去了自己的执念与羁绊。

他们虽出生于六族中最为暴虐的邪溢族,可在这些日子里,却慢慢喜欢上了芹铭苑中的和平安宁。

在芹铭苑里,多数邪溢族人渐渐不闻世事,过起与自己曾经截然不同的日子。

在这样的日子里,因本性惨虐,这些邪溢族之中也偶有矛盾,碰擦出争斗的火花。到芹铭苑在这些年里自成的一套管理方式,却也让这群暴虐的邪溢族人在多数情况下不敢造次。

漫漫岁月,他们早就把芹铭苑当作了自己的家,看成自己宛如行尸颠沛半生后,唯一可以居住的地方。

虽深处在芹山中,但这些邪溢族人对其他五族对待自己的态度并非一无所知。他们清楚的知道邪溢族曾经待外族并不友好,还对其他五族带来过无边血腥。

亓珩虽将邪溢族受邪帝控制的那段历史,彻底抹除在这群邪溢族的记忆里。然而凭着亓珩书上模糊的记载,这些邪溢族人还是能极为明显的感觉五族女子待邪溢族的满腔敌意。

因此,众邪溢族在芹铭苑内从不曾流露过半点是邪溢族的信息。即使在没有五族女子出现的三十三院外生活间,这些邪溢族都闭口不谈自己是邪溢族之事。

仅是此刻,因面对的极可能是邪溢族圣兽,写让众邪溢族人议论纷纷,满心欢喜欲等待圣兽的出现。

世人皆传石鸣兽护族,众人便希望在自己做到石鸣兽后,可得石鸣兽庇护,带着芹铭苑离开芹山。

可以说,这些邪溢族虽喜欢芹铭苑内安稳的日子,但又着实不愿常年生活在芹山里。

他们中几名胆子较大的人,早已攀爬上墙,亲眼目睹过芹铭苑外的凶险。

第六百八十章 邪溢血脉

逃,十死一生。留,他们又要看着亓珩的脸面做事。

这让邪溢族人在无数迟疑的日子里,终究不愿迈出脚步去往其它的地方。

生性残虐的邪溢族人,习惯了放荡不羁的生活。即使眼下他们早已失去所有的记忆,却依旧保持着保持着自己的那份率真野性。

在芹铭苑内,亓珩对他们来说就好似一辈子都无法超越的存在。

长期处在芹铭苑中,一人之下的感觉时常都会让这些邪溢族人颇生不快。

若不是三十三院将亓珩与诸多邪溢族的生活彻底隔开,让这些邪溢族人有了些许属于自己的空间,想来这些邪溢族人至今早已离开了芹铭苑。

放眼平时,亓珩虽想融入到邪溢族中,但他却极少走入邪溢部落。

关于邪溢部落的管事,也多半是由小白虎隔空干涉。

也正是因亓珩对邪溢部落的鲜少询问,这才让这些邪溢族人放弃了离开的念头。

但与亓珩率邪溢族再凌驾天下的思想不同,这些邪溢族人表面上看着对亓珩恭恭敬敬,私底下却无法彻底认可于亓珩。

亓珩身上虽也有着相似的邪溢族气息,但诸邪溢族人还是极为敏锐的感受到亓珩身上散发着一股属于妖族的气息。

两股气息交融,仅能说明在亓珩体内的邪溢族血脉并不纯正。

平日里,亓珩虽刻意与诸邪溢族人保持着距离,一副自己是芹铭苑之主的样子。实则,便是为了避开自己身上妖族的气息被邪溢族人所察觉。

就算是最重要的百宠会上,亓珩也绝不会出现在人群之间。

那一袭纱帘,便是亓珩此刻用于将自己气息与外界隔离的屏障。

然而,纸包不住火,亓珩纵然费尽心思想要瞒住自己是妖族的身份,也瞒不过邪溢族敏锐的鼻端。

只是处在芹铭苑中,众邪溢族人深知进入芹山的危险,而尽数都对亓珩身上那股属于妖族的气息,心中明了而佯装不知。

此刻,对邪溢族来说最值得关心的,是藏身在芹铭苑中的石鸣兽。若说亓珩不是真正的邪溢族,石鸣兽却是真正的邪溢族圣兽。

不管在什么时候,邪溢族但凡见到石鸣兽出现,就宛如见到了救族于危难的福星。

因为沈陌黎的话,邪溢族中个别胆儿较肥的人骤然站起,恭敬以手辑礼问道“公子,敢问这位姑娘所言的巨兽,是否会是我族中消失已久的石鸣兽?”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邪溢族人引起共鸣,纷纷站起请愿,希望亓珩能为邪溢族寻找到失踪的石鸣兽。

现场的邪溢族人,虽然都没有了以往石鸣兽为邪溢族挡去邪帝一次次围剿的记忆。但他们心中却不知缘由的相信石鸣兽一旦出现,他们必定能摆脱去眼前禁锢于芹铭苑中的处境。

芹铭苑内虽然无风无雨,但对众邪溢族来说,显然不是他们愿意呆在这里一辈子的地方。

比起芹铭苑,众多邪溢族人更想有广阔的空间,施展他们的拳脚,让他们能如万余年之前一样,在六族中争得一席之地。

从亓珩手写的书籍里,众多邪溢族人清晰的知晓邪溢族的族名在当今的世上,被其他五族彻底遗忘。甚至连天下六族,在此时都成了五族。

回望书中记载的那些不堪岁月,让此刻的邪溢族人更渴盼出离开芹山,在其他五族面前一展自己的风采,让邪溢族的名字为天下铭记。

极多渴盼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倾数注视在亓珩身上,让亓珩极其强烈的感受到邪溢族人走出芹山的心念。

只是,想要带着所有的邪溢族人离开芹山,又何尝能容易如愿?

那么多年来,率领邪溢族走出芹山,称霸天下,一直是亓珩的愿望。可是为了自己那个心愿,亓珩努力了许久,都未尝能如愿。

石鸣兽虽是护族圣兽,实力极强,可面对邪帝以邪术祭出的芹山,却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哪怕此时亓珩不为自己的野心,而试图为了将邪溢族解救于水深火热之中,骤然放出石鸣兽,赠与石鸣兽自由,这头在邪溢族中地位非凡的巨兽,被困束在芹山内终归也只会成为一头徒受伤害的困兽。

没有足以照亮芹山的光芒,邪溢族的所有人或兽,处在芹山中就像走入了一个万年无法解开的困局。他们纵使万般挣扎,也无法彻底与眼前的黑暗言告别。

只是此刻芹山中的艰难,亓珩并不想告知众邪溢族人。他将众邪溢族人逐个以自己的术法唤醒,带入芹铭苑中,为的从来不是让他们知晓过去,怀着对邪帝的恨意而活。

亓珩的生世极为奇怪,他的父亲亓岱虽是前代妖王,可母亲却是邪溢族人。

当初亓岱遇到亓珩的母亲时,只将那个貌美无双的女子当成一般妖族女子,而娶入妖宫之中,并将她当成手心中的宝,再无心理会其他妻妾。

若非亓珩母亲在亓岱遇见危难之际,贸然祭了邪术抹杀了彼时想要刺杀亓岱的一干人,亓岱怕一辈子都无法知道亓珩母亲的邪溢族身份。

那时,亓珩已六岁有余,亓衍则处襁褓中嗷嗷待哺。亓珩的母亲原以为亓岱即使知道了自己是邪溢族人,也会看在自己与亓岱往日的夫妻身份,念在她生下的两个孩子份上,绕过自己。

可不想,在得知亓珩母亲是邪溢族人后,亓岱彻底抹除了亓珩母亲的一切痕迹,包括亓珩母亲的性命。

面对亓珩与亓衍这两个带着邪溢族血脉的孩子,亓岱本也想将其除之。只是看着两个孩子面庞上那一丝一点与自己相似的痕迹,还是让亓岱最终选择留下二人。

然而,亓珩与亓衍自此之后,却成了妖宫中最神秘的皇子。

哪怕是在亓岱殒命后,亓岱也将自己的妖王之位交给了其他妃嫔所生之子,也拒绝将妖王之位交给当时广受妖族热捧的亓衍手中。

为此,妖族中还一度发生过打乱,有无数妖族为亓衍愤愤不平。

第六百八十一章 何族我归

若不是亓衍自动站出,广布天下放弃妖王之位,现在的妖族怕依旧处在动荡之中。

妖族对亓衍的爱戴,在彼时亓岱殒命时,早已被推至极高的位置。那是妖族上下诸长老耗尽一生,也无法料到的事。

亓衍的一生里虽不受亓岱喜欢,却也不曾经历过因自己邪溢族血脉,而引来的敌对目光。

因亓珩与亓衍生母殒命时,亓衍尚处襁褓之中,亓岱便也因此放低了对亓衍的警惕。

在妖宫生活的这些年,亓衍一直被亓岱安排在与亓珩的不同地方生活,独自聘请着妖宫皇家老师进行教导。

亓岱虽对亓衍心生警惕,唯恐亓衍体内的邪溢族血脉被天下人发现,给妖族带来一场腥风血雨。可联想到亓衍终究是自己的亲儿,亓岱在生活学师的事情上,都不曾亏待过亓衍。

因亓衍的不知真相,让亓岱对亓衍从来不似待亓珩那般苛刻。

于妖宫中的日常生活里,亓岱甚至会交代所有人,不与亓衍告知任何与邪溢族相关的事。

亓衍的聪慧,在亓岱的意料之外。

按照亓岱为亓衍划定的人生路,他仅觉得亓衍能平平淡淡走完这一生,便是对妖族最大的好事。

可亓衍非但没有按亓岱给自己划定的道路去走,反而凭借自己的聪颖,赢得全妖族黎民的热捧与尊崇。

倘若亓衍身上没有邪溢族血脉,亓衍有如此才学,必然会给亓岱带来无尽喜悦。

偏偏亓衍有一半邪溢族血脉,这让亓岱越是看着亓衍出类拔萃,越是心生警惕。

亓衍虽自出世便生活在妖族中,但亓岱却无比担忧亓衍有一日会用自己一生才学,去效忠邪溢族人,对抗妖族。

若是如此,对妖族来说便是天大的灾难。

在这等担忧中,亓岱多次产生抹杀亓衍的心思。仅是一次次暗杀未遂,亓衍却反倒让亓岱看出自己不求名利的心。

对亓衍的举动虽非全信,但亓岱还是在看到亓衍一副不愿多问世事的模样后,终归未对亓衍下手。

亓珩则不同,他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被亓岱抹杀,亲眼见到亓岱拔刀对着自己。那等悲戚之景,让亓珩自小便觉得自己不属于妖族,而属于那个神秘而被传言消失的种族——邪溢族。

这一生,亓珩虽是妖族的皇室,却无法接受妖族的一切。

经过无数年,亓珩都无法忘记亓岱绝情抹杀自己母亲的画面。

身为妖王,亓岱广爱妖族众人。可因为对妖族的在意,让亓岱对自己最挚爱的姑娘却最是绝情。

当亓岱露出面目狰狞之情,挥刀斩碎亓珩母亲的三魂六魄时,也彻底斩断了亓珩对妖族的感情。

于那些年里,亓珩的活着对亓岱来说,都像极了一个妖族的污点。

若不是亓珩尽可能压低着自己的存在感生活,亓珩怕在尚未成年之际,就早已被自己的生生父亲亲手夺取性命。

回想起妖族有关的一切,亓衍兴许还有些甜,可亓珩却只有恨。

在亓岱死后,亓珩也曾寻找过亓衍,与亓衍拉近关系,力劝亓衍随自己寻找邪溢族,彻底摆脱与妖族的关系。

于那段同亓衍接近的时光里,亓珩虽带着极显著的目的,亓衍却从来都不揭发亓珩。非但如此,两兄弟的情谊,也在那段接近的距离里尽快拉近。

但亓衍不但拒绝亓珩寻找邪溢族的期盼,还被妖族称为妖尊,享受凌驾妖王之上的特殊待遇,拥有无数妖族渴盼达到却永远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那等处在妖族内的辉煌腾达,可以说是亓珩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事。

现如今,亓珩自损着自己,在好友面前还时常自己是芹山中隐世多年的糟老头子。可谁也没有想到,亓珩在自己的自嘲自讽中,藏着的是自己被妖族放弃的心灰意冷,有着的是重新唤醒邪溢族的热血澎湃。

这些年,为了寻找到邪溢族,亓珩没少绕弯路。他走过最诡异可怖的地方,也遇到过许多自己无法抵抗的强者。

走入芹山,对亓珩来说是一个意外。

若不是在进入芹山时,亓珩手中本就握着个可以自由穿行各地的符篆,怕亓珩此刻早就成了芹山中众多邪溢族人手中的一道小菜。

不过亓珩的法术练就得虽然厉害,却对亓珩本身有着极大的反噬影响。所以亓珩凡是在修之际,就会寻找些芹山内的邪溢族人,借助术法由这些邪溢族身上吸取维续自己法术的邪溢族气息。

可以说,亓珩身上用以唤醒邪溢族的术法非同小可。

万年前邪帝出现之后,就有邪溢族长老借用与亓珩手中相同的邪术,闹过一场腥风血雨,搅得五族中人头痛不已。

在那场暗无天日的争斗里,那名长老也终究因一人难敌万拳,而在其他几族的联合攻击下败下阵去。随之,亓珩所用的邪术,随着那名长老殒命而消失匿迹。

亓珩习得那门可让邪溢族摆脱行尸走肉之态的术法,纯属在芹山内收获的意外。

但也正是这门意外习得的术法,让亓珩找到了几千年的方向。

芹铭苑,取之此名,便是亓珩想要自己铭记芹山,让芹山中的邪溢族皆依靠自己的术法摆脱困境。

这些年来,亓珩即使知道这门术法对自己的反噬极强,却还是日以继夜的修习着。

现如今,看到一屋邪溢族人向自己投来渴盼知道真相的目光时,亓珩心中有无数感慨油然而生。

那种求助与依赖的目光,是亓珩在妖族中从不曾体会过的,是亓珩一生都渴盼拥有的。

因此,在有邪溢族人询问自己与石鸣兽有关之事时,亓珩也一改往日的冷漠之态道:“各位放心,我若有石鸣兽的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各位。要知你我同是一族,石鸣兽对我来说同样意义非凡。”

从头到尾,亓珩都不曾再三十三院女子面前提及“邪溢族”三字。

这是芹铭苑上下默契达成的共识,哪怕事情再过紧急,他们也绝不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半点自己是邪溢族的痕迹。

第六百八十二章 悲兽石碎

是否让外族知晓邪溢族依旧存于世间,事关邪溢族的生死。即使这些邪溢族人内部有了矛盾,在平日里他们也不会在外族人面前表明自己的邪溢族身份。

此刻,面对着众邪溢族的纷纷求情,亓珩沉默片刻才再续开口:“沈姑娘口中的巨兽,着实是我族的石鸣兽。仅是石鸣兽元神大损,一时间还无法与各位相见。”

亓珩这句半真半假的话,落入邪溢族人耳中,明显不能让邪溢族人信服。

要知石鸣兽在众多邪溢族人心中,乃是独一无二的强者之态。他们并不相信石鸣兽元神会遭遇多大打击。

而在场的三十三院女子,对于亓珩的说法则无多少感慨。

周围的邪溢族人对她们来说并不陌生,这些女子也从来不曾怀疑过他们的身份。

众邪溢族人从不曾在她们面前提及过任何与邪溢族有关的事,但凭着这些邪溢族人刻意而含蓄的表达,这些女子一应将她们周围的这些邪溢族人当成妖族看待。

进入邪溢族的女子中,虽也有个别出生仙族的姑娘,因仙族与妖族积怨已久的缘故,而对周围的人满是戒备。

但在共同相处的这些年里,三十三院中的这些女子,皆从不曾将这些邪溢族人,与消失了万年的邪溢族联系在一起。

显然,这已超过了众女子能接受的范围。

她们仅将这里的邪溢族人,当成妖族中的隐族去看待。她们甚至在亓珩提及石鸣兽时,都未将石鸣兽与邪溢族圣兽联系在一起。

放眼三国六海内,石鸣兽的名字无所不在。

虽说当年其他五族恨极了邪溢族,却钦羡于石鸣兽的比天神力。在那缕艳羡中,五族中人便将自己族内的奇兽改命为石鸣兽,以托付自己对奇兽神力的期待。

因此,在亓珩开口提及石鸣兽时,众女子不过将其当成妖族的“石鸣兽”看待,而未生出多少惊讶来。

可已经看到自己离开此地希望的邪溢族人,却不若众外族女子那般淡然。石鸣兽对他们意味着什么,这些邪溢族人太过于了然。

即使芹铭苑可以给这些邪溢族人带来片刻的安宁,却无法让他们长久在这样安宁的氛围中度过。

族内一二实力较强的少年,在亓珩如此敷衍的答话后,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再续对亓珩恭敬问道:“亓公子,石鸣兽对我族意义非凡,可否请亓公子助我族人寻找到石鸣兽的下落?”

少年问得恭恭敬敬,听得出并不相信于亓珩的话。但对于亓珩不知石鸣兽下落的说法,少年显然不打算直面捅破了谎言,与亓珩撕破脸皮。

亓珩体内虽唯有纯正的邪溢族血脉,但将芹铭苑的诸位邪溢族人从芹山内解救出来,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对于亓珩,邪溢族人岁不认可亓珩是他们的主上,却认定亓珩是他们的恩人。

因此在亓珩拒绝让邪溢族人知晓石鸣兽的行踪时,一干邪溢族人还是以毕恭毕敬的态度与亓珩商量着。

“好,只是石鸣兽行踪难定,要寻找到石鸣兽还需耗费些时间。待竞拍结束后,我带你二人和沈姑娘一同前去。”亓珩淡淡开口应道。

这一句应话,让众邪溢族的神情中毫无遮掩的浮现出一丝喜悦。

虽说还要待到压轴竞拍后,亓珩才能带这两名少年一起去寻找石鸣兽。但仅要亓珩答应带他们前往石鸣兽,对邪溢族来说就有一线摆脱芹山束缚的可能。

于芹铭苑生活的这些年来,亓珩虽与邪溢族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但他却早已将邪溢族当成了自己的母族。

幼年饱受妖族排挤的往事历历在目,让亓珩对于邪溢族人的祈愿,多半不会拒绝。

眼下,邪溢族人充满渴盼的目光落在亓珩眼中,也使得亓珩在本强势无比的对话间,有了些让步。

作为亓珩的母族,哪怕对亓珩多加质问,在经历过妖族那等不公的对待后,亓珩也会将邪溢族对自己的疑问直接忽视。

放眼天地间,亓珩虽可以流浪在各个角落,却始终没有任何一个归宿。

邪溢族对亓珩来说,可说是唯一认可他,并让他容身其中的族。

那份位于邪溢族中的惬意,让亓珩可以包容了邪溢族人对自己的诸多情绪,可以答应了邪溢族人提出的许多亓珩并不愿意做的事。

因自己心底那份极其强烈的归属感,使亓珩在无数岁月中,一心一意仅想将所有邪溢族人尽数恢复了意识。

亓珩需要邪溢族,从来都不只是为统领邪溢族,带邪溢族一如万年前那般重归实力巅峰,让其他五族但凡听及邪溢族的名号便心生畏惧。

在亓珩的观念里,他更重要的是想拥有那份同族的认可感。那是亓珩在妖族里无比渴盼,却无法得到的。

经过漫长岁月的等待,亓珩便将在妖族得不到的同族认可,寄托在邪溢族身上。

芹铭苑中众人只知亓珩手上来自其他五族的奇兽极多,却唯有少数邪溢族人知晓,亓珩手中的邪溢族奇兽数量也不少。

相比于其他五族奇兽,邪溢族奇兽在亓珩手中往往得到更好的照顾。

亓珩在三十三院之后,特设立了一处位置,专门建成了邪溢族灵兽的乐土。

在那片与邪溢族最初生活环境绝然相同的地方,邪溢族灵兽各自安生,过着宛如万年前一般的生活。

再放眼看向其他五族奇兽,在亓珩的庇护下虽也过得不错,但单由这些奇兽再无法过上像他们之前那般自在的生活一点来看,就无法与邪溢族的灵兽相比拟。

非但如此,其他五族的奇兽在亓珩手里,始终不过是要之即来,弃之则丢至百宠会上竞赛的玩物。邪溢族的灵兽,却从来不曾被亓珩轻言放弃过。

这是亓珩的偏爱,是亓珩对邪溢族无法抛舍的感情。

在这份感情中,亓珩更加难以坚定自己对石鸣兽的态度,而始终选择着逃避。

第六百八十三章 爱恨集鸣

妖族虽养育了亓珩,却深深伤害了亓珩。

在亓珩遍布伤痕的心灵里,对妖族早已充满了失望。

于万千失望交集中,亓珩不经意间便将所有对同族认可的渴盼,全部压在邪溢族身上。

此刻,亓珩的野心虽有违救出邪溢族的初衷。但不得不说,正是邪溢族人因感恩而对亓珩表现出的爱戴与呵护,加以亓珩无数前行的动力。

因此,亓珩鲜少亏待邪溢族人,也极少亏欠了邪溢族奇兽。

与邪溢族灵兽的事事款待精致不同,亓珩对待邪溢族人多数情况下采用不闻不问,以求让众多意识已然清醒的邪溢族人,能在自由无束缚中生活。

在进入芹山前,亓珩虽从不曾与邪溢族人有过交集。但邪溢族人的脾性,亓珩却从自己千辛万苦寻得的诸多资料里,研究了个了然。

在与邪溢族共同生活的这些年,亓珩何尝不知邪溢族人放荡不羁,又何尝不懂邪溢族人的野心。

仅是他若不能破开芹山对邪溢族的这道束缚,邪溢族人哪怕离开了芹山,都无法真正获得任何的自由。

邪帝对邪溢族的束缚,从来都不是芹山层层叠叠的山峰锁禁那般简单。

于行走芹山的这些年间,亓珩亲眼目睹了邪溢族人在没有了意识的境况下,身如行尸,魂如走肉的生活。

那般茫然不知所为,仅想着吃光其他五族人每一分肉,每一寸骨的邪溢族人,痴痴傻傻行走的画面令亓珩心痛,更让亓珩有说不出的感受。

借着那些邪溢族人悲惨的经历,也让亓珩更坚定了将整族邪溢族救出水深火热的念头。

在亓珩母妃殒命时,亓珩虽仅有六岁,但亓珩母妃遗留世间的那句话,却深深影响着亓珩。

“邪溢族何罪之有?要怪,也仅能怪五族习武不精,怪天地待人不仁!”这是亓珩母妃魂魄消失前最后遗留世间的话。

自从亓珩母妃殒命后,妖族之中就将其母妃的痕迹抹除,甚至连其母妃的名字都被妖族彻底抹去。

对外,亓珩是一个失宠溺水的废后之子,一个被贬为妃嫔的亡魂之后。

这等身份,让亓珩在最初成长的日子,饱受来自其他妃嫔后裔的欺凌。

加之亓珩并不若亓衍那般受人欢迎,在那些年里,亓珩所受的心灵折磨并不算少。

时光荏苒,悄声抹去了许多躯体上的伤痕,却无法抹去亓珩心中的伤。

也正是因在妖族中经历的万千委屈,这才让亓珩得到邪溢族人的尊重后,对邪溢族之事业格外上心。

身为妖族皇家子弟,亓珩着实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悲剧化身。

于妖族中,他挣扎过,尝试过让妖族人接受自己。但当所有的努力与挣扎都化作乌有之际,亓珩才发现自己与妖族间相隔的从来都不只是自己。

那是世间其他五族,对邪溢族的偏见;是世间其他五族,对邪溢族的憎恨。

那等对邪溢族的偏见,并非凭借亓珩在妖族中有上好的表现,便可以改变。

看清了所有的亓珩,这才愤然假死,离开妖族,来到了自己早做一番调查的芹山之中。

放眼芹山中所有的邪溢族,亓珩自认为自己不曾亏待过谁。

然而,在这份未曾亏欠的邪溢族奇兽名单中,却不包括石鸣兽。

这些年来,亓珩从来不愿去见石鸣兽,也不愿让外人知道石鸣兽的存在。

其中缘由,却从来不是因为亓珩不在意石鸣兽。

石鸣在其他五族面前名声极差,可在邪溢族眼里却是个其他奇兽无法比拟的宝贝。

回望邪帝危害天下的那些年,石鸣兽是邪帝手下对其他五族最佳致命的圣兽之一。历史虽能让人忘记许多事,但提及当年邪帝驾驭石鸣兽危害五族的场景,如今许多五族后生都依旧心中明了。

可以说,其他五族恨透了石鸣兽,又无比艳羡于石鸣兽的实力。

天下六族,虽实力皆是不凡。可六族奇兽,能若石鸣兽那般实力浑厚,又极为护族的奇兽,却少之又少。

如今因为石鸣兽被维持芹铭苑拥有光束的宝物强行联系,而变得更加凶险难测,这才让亓珩不愿让太多邪溢族人亲眼见到石鸣兽。

在芹铭苑建立的这些日子里,石鸣兽虽是亓珩第一批唤醒的邪溢族灵兽。可是在芹铭苑光束减弱后,为了芹铭苑能规避开被芹山黑暗吞没的结局,亓珩还是在犹豫中强行将石鸣兽当成了牺牲品,诱去与宝物相连。

自打将石鸣兽将宝物联系后,亓珩便未曾再去见过石鸣兽。

受到宝物穿心而过石鸣兽,在亓珩最后一次离开前发出的那道凄厉叫声,时至今日已然萦绕在亓珩耳畔。

他无法忘记被宝物穿透三魂六魄的石鸣兽,饱受煎熬的悲惨画面。

石鸣兽受那维持光束的宝物穿身而过时,流泪悲鸣的神情,始终在亓珩的识海内挥之不去,让亓珩愧疚,让亓珩伤痛。

时至今日,若不是邪溢族人纷纷提议,期盼得亓珩相助寻到石鸣兽,亓珩必然不会想要再去见石鸣兽一眼。

这并非是因为亓珩当真绝情至此,而是如今石鸣兽的惨状,令亓珩不忍直视。

走入芹山,在许多岁月里是石鸣兽陪伴亓珩一起走过。建立芹铭苑,石鸣兽功不可没。

对于石鸣兽,亓珩有着与其他邪溢族一样特殊的感情。在那份感情里,亓珩反倒不愿与石鸣兽多加见面。

他害怕石鸣兽此刻的惨状,会让自己迟疑,更担心在自己心软之际,骤然切断了石鸣兽与宝物间的联系。

届时,整座芹铭苑都将陷入凶险,所有经过亓珩费尽心血才得以唤醒的邪溢族人,也会再度陷入黑暗,重新失去意识。

亓珩害怕面对那左右为难之景,这才决定在带那两名邪溢族的强者去寻石鸣兽时,将沈陌黎也一并带上。

在石鸣兽以自己石化的双爪化成双手,困束住沈陌黎之际,亓珩本对石鸣兽的突然出现充满了疑问。

但在沈陌黎劈斩开那双手时,亓珩似乎找到了答案。

第六百八十四章 生人似熟

最初,亓珩只是默默心疼于石鸣兽的双爪被沈陌黎的黑炎那般无情砍断。

带着对石鸣兽的心疼,才让亓珩在与沈陌黎与、小白虎的对话间,当众显得那般凉薄。

虽说亓珩亲手将石鸣兽困住,可亓珩对石鸣兽的感情却比对小白虎要深厚许多。

小白虎最初被亓珩带到这里,本就带着不纯的目的。而石鸣兽不同,在亓珩将石鸣兽借助术法唤醒时,亓珩乃是抱着无比崇敬的心情。

邪溢族圣兽,对亓珩来说就是个值得敬重的存在。

哪怕在之后将石鸣兽与宝物强行关联时,亓珩心底都带着惊惧与内疚。

在沈陌黎黑炎斩下的那一瞬间,亓珩本有从纱帘中冲出,阻止沈陌黎的冲动。仅是最终又抱着丝石鸣兽如若磐石难破的侥幸心思,才让亓珩最终压制住自己心中的冲动。

石鸣兽的双爪被沈陌黎黑炎轻易攻破,在亓珩的意料之外。

要知石鸣兽的双爪虽是整只石化的巨兽身上,最为薄弱的地方。可在万年前,都极少有人能斩碎石鸣兽的双爪。

比天巨兽,哪怕是最薄弱的地方,抵挡外界的实力也远比许多人要强悍许多。

最初亓珩问罪沈陌黎时,诚然带着极多怒火。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亓珩却在识海的重复回想推敲中,渐渐发现了事有蹊跷。

在亓珩强行将石鸣兽与维持芹铭苑处在光晕之中的宝物相联系后,石鸣兽就不曾出现在芹铭苑里。

起初亓珩以为是那宝物刺穿了石鸣兽的三魂六魄,让石鸣兽痛得无法动弹。

但慢慢的,亓珩发现那宝物不知从何时起,已完全成为石鸣兽随意可控制的物件。

芹铭苑的光晕强弱,无时无刻不取决于石鸣兽的心情。

若不是那宝物自带的光晕非到宝物内能量耗尽的那一刻,不得熄灭,亓珩着实担忧石鸣兽会因愤怒,将芹铭苑的光晕收走。

芹铭苑的生死,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尽掌握在石鸣兽手中。

亓珩虽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石鸣兽对芹铭苑的重要,更不得不承认石鸣兽因此事在怪罪着自己。

当看到石鸣兽向沈陌黎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寻求援救之际,亓珩逃避石鸣兽的心思也终于有了改变。

在意识到石鸣兽想要挣脱那宝物对自己束缚的一瞬间,亓珩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石鸣兽问题的逃避,不但不能解决芹铭苑的困局,还可能将芹铭苑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时至今日,在短暂的犹疑后,亓珩骤然决定唤醒石鸣兽所有的记忆,让这头邪溢族护族圣兽,在痛苦缠身中想起自己身为邪溢族圣兽的使命。

回看万余年前,石鸣兽哪怕牺牲自己,也要为邪溢族争得活下去的可能。那等大无畏的护族气概,亓珩只觉得在如今唤醒石鸣兽所有记忆后,依然能让石鸣兽拥有与过往一般的护族神识。

而想要唤醒石鸣兽记忆,最先要做到的便是让石鸣兽冷静下来。

经历过坑蒙陷害石鸣兽等一系列动作后,显然依靠亓珩一人,已难以让石鸣兽冷静。

被宝物穿刺魂魄,让石鸣兽已然不可能再相信亓珩。

面对如此困局,亓珩这才把目光再次转移到沈陌黎身上。

沈陌黎体内隐隐散布的星凰之力,正是石鸣兽兀自以为能将自己救出的力量。若是能利用沈陌黎体内的星凰之力,暂且引开石鸣兽的注意,亓珩只觉得自己必然能用术法彻底唤醒石鸣兽的记忆。

因此,在确定了石鸣兽的想法后,亓珩毫不犹豫的选择在竞拍会后,将沈陌黎也一并带入石鸣兽所在的地方。

星族与邪溢族从不曾往来,但星凰之力却似乎对石鸣兽有着特别的作用。

在对沈陌黎细致的观察间,亓珩依稀见到沈陌黎斩碎那双宛如磐石的双手时,石化的双手下有一道滑溜的触爪快速潜回地底。

触爪的动作极快,快到离触爪最近的沈陌黎都不曾察觉,但触爪的挪移却不曾瞒过亓珩的双眼。

借着那道神秘的触爪,亓珩隐隐觉得石鸣兽往下必然还会有其它动作。

一时间,小白虎邀沈陌黎坐到最前端的安排,才让亓珩默允了下来。

于再次去见石鸣兽之前,对亓珩来说兴许沈陌黎离自己近些,他才更好知晓石鸣兽是否会再次寻找沈陌黎。

在亓珩应允了邪溢族少年的要求后,百宠竞拍的现场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对于亓珩,邪溢族人从来不曾抱有过多的怀疑。

虽说亓珩血脉不纯,不足以得到邪溢族认可,成为邪溢族的领头族长。但亓珩在这些年来为邪溢族所做的种种努力,即使亓珩从不曾开口邀功过,邪溢族人也尽数心中了然。

他们知得亓珩对邪溢族的感情,也知得亓珩与他们心愿一样,都想让芹山内千千万万邪溢族人摆脱行尸走肉之态,重归于人。

因那份对亓珩的认可,让此刻的邪溢族也不再纠结于石鸣兽之事。

对他们来说,寻到石鸣兽固然是令他们无比生急的事。可相比于寻找石鸣兽,眼下他们也不愿因快一会晚一会的时间,而与亓珩起了争执。

一名在百宠竞拍前,与主持站在台上低语的邪溢族男子,见到现场再度恢复了平静,这才匆匆上台对大伙儿说道:“主持临时有事离场,接下来的百宠竞拍便将由鄙人代替主持举行。”

听闻其声,沈陌黎不在意的转头一望,本还在琢磨着百宠竞拍结束后如何脱身的心思,在见到台上那浓眉大眼的男子时,骤然被打断。

回想前世今生,沈陌黎诚然想不起在何处与那男子相见过,但一时之间,沈陌黎只觉得那男子的面孔熟悉无比。

在进入百宠竞拍时,那男子虽与主持在台上逗留过些时候,但那时因离沈陌黎有些距离,加上沈陌黎的注意力并不在男子与主持身上,便全然不曾在意那男子的长相。

可现如今离得近了,沈陌黎这才越发觉得那男子眼熟。

第六百八十五章 奇下异想

男子神情粗豪,着一身粗衣大袍,脸上生满密密麻麻的小疮,相貌乍看之下着实显得有些丑陋。

但从男子迈步上台时的步履生风,精神饱满之态,又隐隐可见男子内藏着十足的修为底蕴。在那份底蕴衬托下,男子略丑的面容竟也显得英气勃勃。

沈陌黎盯视着台上的男子片刻,在识海中不断回想,这才慢慢想起这名男子,正是前世因拒绝人族公主求亲,而被广布天下通缉的洛奇下。

说起洛奇下前世被通缉的经历,当真可以被世间众人编成一步步书籍。

因杀人、盗窃等诸多罪数被通缉者,在三国六海内数不胜数。

可如洛奇下那般,因拒绝一国公主倒追着求亲,而被天下人通缉的,前世今生沈陌黎只见过洛奇下一人。

当初逃难一方时,沈陌黎在通缉令上曾见过洛奇下的画像。画像里的洛奇下面貌虽比此刻显老了些,却无多大不同。

于洛奇下登台之际,沈陌黎初见洛奇下的第一眼,着实无法将洛奇下与前世那个受公主深爱深恨的男子联系到一起。

甚至在想起洛奇下是前世她在通缉令上见到的那人时,沈陌黎还惊讶于如此相貌平平的人,为何会受到一国公主青睐,还在最后因爱生恨,发动天下人追杀洛奇下。

但在此刻察觉到洛奇下后众人的反应,沈陌黎心中却似乎有了答案。

在洛奇下初上台面的时刻,四座之中便有极多刻意压低的欢呼声,显然皆是发自邪溢族女子之口。

单从四周众邪溢族女子的反应,沈陌黎便能感受到洛奇下在族内的广受欢迎。

当然,对于洛奇下在前世如何招惹了那国公主,又如何引得众女子倾心,沈陌黎并不感兴趣。

回想起前世的那张通缉令,令沈陌黎引起注意的,是洛奇下身为邪溢族人,在前世如何离开芹铭苑,甩脱芹山险境,混入了人族当中。

要知现在的邪溢族身处芹山之内,可不曾有说摆脱去芹山的困束。

进入芹铭苑之前,沈陌黎行走芹山中的险恶经历,已然让沈陌黎察觉到走出芹山绝非易事。

可前世洛奇下的混迹人族,还与人族公主走得那般近,显然不是刚出芹山便能发生的事。借着前世沈陌黎隐约知道的种种,沈陌黎骤然推断出那时的洛奇下,早已彻底摆脱芹山一段时间。

推算洛奇下被下通缉的时间,是在前世的三年之后。

岁岁年年,虽能发生许多事,但沈陌黎清楚的记得,那时在通缉令上,可写着洛奇下在被追杀的两年前,就已应下了公主的求亲。

只是在应亲之后,不知何故,洛奇下又心生了反悔,这才让那国公主下不来台面,举一国之力去追杀洛奇下。

而前世下通缉的两年前,正是今生的一年后。

能在一年后就让一国公主说服自己的父王,不介意门第高低,不明确洛奇下身份,就下了皇令诚邀洛奇下成为公主的驸马,只能说明洛奇下在这一年之中已然找到了离开芹山的方法!

经由这番推断,沈陌黎的眸光一变再变,似乎有了更深层的种种推断。

沈陌黎思量间的眸光流转,隔着纱帘,也在第一时间一点不落的映入亓珩眼底。

望着沈陌黎如此注视洛奇下的模样,亓珩不禁若有所思。

洛奇下在邪溢族中虽凭借着独特的能力,而极受同族女子欢迎,可亓珩丝毫不认为凭洛奇下的外貌,能让沈陌黎一见倾心。

而沈陌黎进入芹铭苑中,全然没有任何机会与三十三院外的邪溢族人有接触。

此刻沈陌黎盯视洛奇下的模样,只让亓珩心中警惕横生,觉得沈陌黎必然在酝酿着某种计谋。

在几人各怀心思中,洛奇下站在台上,神情肃穆的再续说道:“现在竞拍再次开始,下面,我们将请出金篮。”

洛奇下的话音刚落,旁边一名负责准备金篮的执事,却神情凝重的跑上台去,在洛奇下耳畔匆匆交代了几句。

金篮乃是每届百宠竞拍不可缺少的宝物,且从来不曾出过任何问题。

可在这名执事打算将金篮上的竞拍数字清零时,却突然发现金篮上早已无法设置竞拍的数字。

这般发现,令执事心下生慌,在向洛奇下报告此事时,言语都因紧张而变得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

执事的话虽逻辑混乱,但洛奇下还是极快了理清了执事话中的内容。听得执事的汇报后,洛奇下的神情里一闪而过一抹无比的震惊。

显然,他没有想到每届百宠竞拍上都在用的金篮,一到他成为主持时,就骤然失效。仅是那抹惊讶很快的被洛奇下掩藏起来,在洛奇下没有任何笑容的面庞上,于执事尚未报告完毕时,就再次恢复到一如往常的宁静。

他在执事耳畔回复了一句,便见执事跑下竞拍台,跑到亓珩的纱帘前低语一句。

亓珩的话音,在执事话闭之后再次响起:“奇下,此事我已知晓。如何办,你自定夺。”

一句话,让在场众人心生好奇,不知亓珩交代尤里的所谓何事。

一句话,却让洛奇下心中暗暗叫苦。

百宠竞拍上,向来是以金篮作为三十三院女子祭灵力出价码的道具。如今金篮坏了,亓珩却一副甩手掌柜之态,要让洛奇下在短暂时间内想出解决方法,着实有些为难洛奇下。

要知有了先前的金篮,此刻的洛奇下若让三十三院女子以现场喊价,举手竞拍的方式竞拍奇兽,必然会引来现场众人的反对。

一来,这般做法,无疑贬低了三十三院女子的妾室身份。二来,如此做也会让本来格调极高的百宠竞拍,一下子落得如市井叫卖一般。

仅要这样一想,洛奇下就觉得眼下的事棘手无比。

他回转四周,看着众人无比好奇的模样,本是焦急无比的心中骤然生出一个主意来。

于洛奇下肃然的神情中,顷刻浮现出一抹浅浅的微笑:“本届百宠竞拍上,经亓公子授权,我将以另一种别特的方式为各位提供竞拍,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第六百八十六章 灵气集椅

亓珩既然让洛奇下自己拿主意,洛奇下在想定办法后,便觉得将亓珩一起拉下水才够稳妥。

若是自己办法成了,自然在亓珩那里记上一功。可若是自己不成,既然他此刻说了是得到亓珩应允才那么做,亓珩就算要加罪于他,也不好公开处决了他。

否则,对洛奇下的治罪,便如打了亓珩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打定主意后,洛奇下强掩住自己心中的忐忑,清了清嗓门才再续说道:“今日,我等便先请金篮到旁处歇歇,回归我族万余年前的传统,采用一纸定胜负的方式,决定虎主子最后归入谁家。各位意向如何?”

以纸条竞拍的方式,源于万余年前的邪溢族当中。

彼时,邪溢族还未受到邪帝牵制,自由行走于天地间,对于六族交集的竞拍也颇感兴趣。

但万余年前的竞拍场上,往往都是一副凌乱不堪的画面。

在那等境况下,便由邪溢族人想出了一纸定输赢的方式。

这是一种让参与竞拍的人,每人携一张寻常的白纸,将自己在竞拍中能出的价码写在写上,在主持维持现场间,统一亮出自己的价码,再由主持公布出白纸上价码最高者的名字。

那种一纸定输赢的简单粗暴方式,因操作简单,不受任何时间地点束缚,在研制之初就很快传遍三国六海。

经过这漫长岁月的冲刷,其他五族人早已忘却了当初想出一纸定胜负的是邪溢族人。但在邪溢族内部,却近乎每个人都清楚的从书中读到并记得这件事。

关于邪溢族的历史,在场的每一个邪溢族人几乎都铭记于心。

他们虽在亓珩术法的影响下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可作为邪溢族人,他们越遭到天下的鄙夷与放弃,就越发想知道邪溢族的种种。

借由亓珩供给众人的书籍,在场的邪溢族人无一不对自己族内万余年前的习俗传统了若指掌。

亓珩虽从来不曾告诉众邪溢族人那些书的作用,但近乎所有的邪溢族人都渴盼着借助那些书籍,知道自己的过往,明了自己所在的邪溢族所有的兴衰历程。

听得洛奇下的建议,在场三十三院的女子不知其中缘由,不由得皆蹙起眉心。

以灵力祭入金篮进行竞拍,可以让众女子知彼知己,在竞拍场上喊出价码前心中更有把握,喊出的价码也尽可能的为自己省下钱来。

一纸定胜负的方式,则显然无法做到在自己提出价码前,知晓其他人的价码。如此,想要在这场竞拍会上争得小白虎,她们便要不留余力,拼出自己所有的家底。

对于这样的方式,这些女子又怎会心中乐意?

然而,一纸定胜负的方式,却在洛奇下宣布的那一刻,受到在场所有邪溢族人的欢迎。

回望古今,一纸定胜负的方法可以说是邪溢族的传统,是邪溢族遗留在天下六族中未被抹除的极少一部分。

听到洛奇下要以邪溢族的传统方式,代替了金篮竞拍,众邪溢族人几乎在第一时间拍掌叫好,纷纷表示赞许。

以这等邪溢族的传统方式展开竞拍,不但让邪溢族人拥有自己身为邪溢族的传统自豪感,且这等竞拍方式在其他五族中极为普遍,用一纸定胜负的方式,显然不会引起在场三十三院的外族女子怀疑。

在无数的掌声里,哪怕三十三院的那些女子心中都颇为不满,可面对众人的热捧,这些女子中的大多数还是选择了隐忍不发作。

她们不明白周围的人为何如此推崇这个极为古老的竞拍方式,相比于一纸定胜负,金篮竞拍显然要高大上许多。

可是身在芹铭苑,即使这些女子有妾室之位,可对她们来说终归只是寄人篱下。

这场竞拍,虽说与邪溢族无关,面对众人的追捧,她们即使有心反对,也不好直接发声。

似乎是洞察到三十三院女子心中的埋汰,洛奇下极为审时度势的再续说道:“作为荣表对各院姑娘的尊敬,本次竞拍在采用最古老的一纸定胜负的同时,还将会给各位姑娘特备一排尊位,让各位姑娘离亓公子更近一些。”

洛奇下说得无比从容,又对旁边台下的执事使了个眼色。

站在台下的执事,极快明了的洛奇下的用意。

不加一会儿时间,台下离亓珩最近的地方就被众执事搬来了一整排椅子。

细看那一排的椅子,每一个都是以上等的木头制作,椅背上雕刻着空灵、隽永的图案,结合着椅垫上巧夺天工的绣工,真看得上是木椅界的绝品。

再看木椅椅圈,雕刻得圆滑无比,正是取意天圆之理。而坐板为端端正正的方形,与上古流传至今的地方之意不谋而合。

三十三院众女子虽还不曾坐在上面,但仅要看到那木椅艳绝四壁的样子,就会让人联想到但凡有人端坐中间,就正好能构成天地人三才合一之象。

放在平日,这般雍容华贵的木椅,也仅有亓珩能够享用端坐。

可此刻,为了能安抚三十三院众女子心底的不满,洛奇下却决定兵行险招,未经亓珩允许而搬出这些藏在竞拍阁二楼的木椅。

待到木椅一应摆好,洛奇下才再续开口道:“人从容坐在天地之间,可尽显人之气度。这些木椅虽不算什么旷世奇宝,却也是效仿了皇宫椅的做法精雕细磨而成。其中各个细节设计,堪称尽得风水之妙。”

在洛奇下的介绍间,在场所有人无一不对那看上去就峻拔雅逸的木椅充满了好奇。

要知皇宫椅乃是人族皇家才配拥有的存在,一般人家莫说没有那财力人力制造出这等上品木椅,就算是有实力也不敢擅自做出这样的木椅来。

单看木椅椅圈弧度柔和的环抱之状,就让人心生向往。只觉得坐在椅上,就好似被自然环保。这等人族风水学上所言的环抱有情,拱扶有义,在这个木椅上体现得淋漓精致。

第六百八十七章 妙招生疑

不用洛奇下再续往下介绍,在场包括三十三院众女子在内的所有人,都能看出这一把座椅中,体现着无尽对端坐木椅者的庇佑之意。

而更为奇妙的是,这一排的木椅上无时无刻都散发着一股灵气。仅是嗅闻着那抹灵气,就能让在场的人感受到坐在木椅上之人,所能得到的修为升华。

涓涓灵气入鼻,与在场众人的身心血脉融合,竟在一瞬间让人有种修为即刻有了些许小提升的感觉。

妙,是在是妙!

感受到木椅上每时每刻都散布的气息,在场所有人都暗自发出感叹来。

这些木椅藏在竞拍阁二楼已有些年头,但也仅有主持与一干执事知道这些木椅的存在。

而往届的百宠竞拍上,众执事皆因手头上忙碌的事情极多,而从没与那些木椅接近过。

渐渐的,那些木椅蒙了尘,堆积在楼阁之上就像毫无用场的古董,渐渐被众人所遗忘。

还是洛奇下在本次百宠竞拍前,碰巧见到了那些木椅,在百宠竞拍开始前寻了主持询问那些木椅的由来,这才得以在此时将那些木椅拿来做文章。

虽说洛奇下的这个决定,并未取得亓珩的同意。

但不明真相的众执事,在完成洛奇下的吩咐时还是极为勤快的除去木椅上的尘埃,将木椅擦洗得如全新的一般才搬到台前。

洛奇下的决定,让坐于纱帘后头的亓珩略为吃惊。

没有了金篮,如何主持百宠竞拍对每一个主持来说都必然是道难题。

早前洛奇下有意询问时,亓珩之所以避而不答,便是觉得此类问题烧脑烦心,而不愿多加思索。

不想洛奇下竟轻而易举就将这等问题轻易化解,如此速度的定夺,着实在亓珩的意料之外。

这批常年躺在竞拍阁二楼的木椅,着实是一批稀罕之物。仅是对亓珩来说,却无多少用处。

在亓珩的挚友将这批木椅带入芹铭苑之际,亓珩便已清楚的知得这批木椅虽做工精湛,与皇家椅的质量相提并论一丝不差,并且还有提升人体修为的用途。

可是就是这样一批木椅,对于常年倚坐其中的人来说,却有着无比多的副作用。

因察觉到木椅中的猫腻,亓珩这才将那批刚来时放在自己院落的木椅,尽数命人移至竞拍阁二楼。

虽说竞拍阁在百宠会上是个热闹之地,但在平日里了却是最冷情的地方。

亓珩不愿让这些木椅常年累月离自己过近,影响了自己的内息,也不打算让起影响了芹铭苑中的任何人。

仔细思量下,亓珩这才把这批木椅尽数都放到了竞拍阁二楼,那层寻常人没有得到亓珩应允不会去的地方。

岂料洛奇下在本届百宠竞拍上,作为主持的助手随主持一同进入二楼,一下就注意到那搁置已久的木椅。

非但如此,洛奇下还在竞拍会开始之际,极快的从主持那里问清了那些木椅的用处,并在此刻把握得当的运用了那些木椅。

这一切动作看上去好似全然出自意外,可亓珩还是从中隐隐嗅察出一丝阴谋的味道。

洛奇下以一纸定胜负的方式,成功解决了金篮坏损的问题,着实让亓珩感到意外与赞赏。

拥有一半邪溢族血脉的亓珩,在与邪溢族人同生共活之际,对于邪溢族的一切与其他邪溢族一般充满了感情。

诚然,在妖族得不到的认可,亓珩渴盼在邪溢族得到。

因此,对于邪溢族过往的关心,亓珩从来不亚于任何一个邪溢族人。

一纸定胜负,作为一种竞拍的方式,在六族当中早已是被广泛运用到平平无奇的一种方式。甚至在这些年来,因这种方式过于粗暴,而得到其他五族人的摒弃。

可邪溢族能留在其他五族内的东西本就不对,这古老的一纸定胜负的竞拍方式,便是其中最为广泛流传的一类。

回想在这万余年中,许多竞拍方式都因过于繁琐,而被世人摒弃,也唯有这简单粗暴的一纸定胜负,在天下人中得到广为流传,运用至今。

因而哪怕这等方式在其他五族中已算过时的方法,可在邪溢族中,却依旧称得上令邪溢族上下都颇感骄傲的存在。

起初,洛奇下虽未经过亓珩应允,便寻了这样的方法。

但因一纸定胜负乃是邪溢族的骄傲之法,也让亓珩在心感骄傲中,默认了洛奇下的选择。

然而,在洛奇下往后的这些安排一步步铺展开之际,亓珩心中的疑问却一步步的加剧。

只是从洛奇下未经过多少思索,就觉得搬来二楼的这些木椅来看,亓珩就觉得洛奇下所做一切,皆不算正常。

要知洛奇下唯有在这届竞拍上,得了主持应允,才有了机会进入二楼。

竞拍阁二楼平日里置放的多半是没用的杂物,要在这等杂物中寻找到这些木椅,并透过遍布的灰尘看出这些木椅的价值,本身就不是易事。

要知这些木椅虽有微弱的提升修为作用,但被极厚的灰尘覆盖后,丢掷杂物之间,已然与其他物件无疑。

洛奇下寻到这些木椅后,前去寻找主持了解时声音虽刻意压低,可因二人站在台上,离亓珩的位置并不算远,洛奇下的窃窃私语也逐一落入了亓珩的耳中。

起初,亓珩只觉得洛奇下因心生好奇,才会去询问那些古老的木椅。

看如今看来,亓珩只觉得洛奇下对那些木椅熟悉无比。

见到亓珩默不作声,洛奇下却丝毫不在意。他勾着抹略带得意的浅笑道:“各位姑娘,前排请。”

一句邀请,让本坐在台下各处的女子终于按奈不住。她们纷纷脚赶脚的往最前排的那一把把木椅走去,唯恐速度慢了,就不能争得一个座位。

若说早前洛奇下的决定,令在座的这些女子心生不满。那么眼下这能提升修为的木椅,就足以消除一般三十三院女子心中的不满。

与芹铭苑中其他邪溢族人不同,自打三十三院女子进入芹铭苑后,修为无论如何修炼,都再也无法提升。

第六百八十八章 百推千阻

非但如此,三十三院中的女子,在进入芹铭苑后便再也无法摆脱去修为只退不升的困境。

哪怕她们平时日比在芹山外更加刻苦的修习,也丝毫不见自己的修为有所长进。

而其中的一部分人,甚至还在漫长的岁月里,修为不知缘由的倒退严重,就好似被人刻意夺走了一般。

对于她们体内修为的只退不前,着实令这些女子心生焦急。

眼下这看上去精致无比,又能提升众女子修为的木椅,对这些处在修炼困惑之中的女子来说,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片刻,三十三院的女子除了沈陌黎之外,便尽数落了座。

仅是坐下的片刻,由木椅上散发出的充盈灵气,就让这些女子如入仙境,五脏六腑皆充满了神清气爽的清新,让她们纷纷静坐凝神,贯通自己的七经八脉,试图揽入更多的灵气。

望着自己面前那一排的木椅,沈陌黎却不似其他女子那般急切入座。

不知为何,沈陌黎总隐隐觉得那充满灵气的木椅之中,散布着一缕不祥的气息。

对于那缕气息为何令沈陌黎觉得不祥,沈陌黎一时之间又完全无法理清来。

见到沈陌黎依旧停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为所动,洛奇下泛着浅浅的笑意道:“沈姑娘,座位上请。”

随即,洛奇下恭敬的摆出一个邀请的姿势,神情里满是谦虚与无害。

只是看着洛奇下那张略显丑陋的面庞,不知为何,沈陌黎隐隐觉得这一排木椅并不像想象的这么简单。

带着心中的疑惑,沈陌黎沉思片刻,才开口回绝道:“这排木椅是供给亓公子的家室的,我不过过路客人,不好落座其中。”

沈陌黎的拒绝说得极为委婉,既点明了三十三院女子与亓珩的那层关系,又未直言这些女子不过是妾,而令气氛难堪。

可是,面对沈陌黎的拒绝,洛奇下却丝毫不气馁的再续邀请道:“沈姑娘说的这叫什么话!姑娘既然入住芹铭苑当中,就该享有与其他姑娘一样的待遇。否则,厚此薄彼,你让我如何向亓公子交代?”

洛奇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言语间却依旧恭敬有礼。

在亓珩面前,洛奇下的表现实则一贯如此。

他始终是那般有礼而聪颖,好像所有的难事,到了洛奇下手里就皆轻易的迎刃而解。

看着洛奇下那般笃定的模样,小白虎反倒觉得心中不喜,它慵懒的倚坐在竞拍台上,悠哉悠哉的说:“黎妹子既然不喜坐那硬邦邦的木椅,那就不必强人所难了。洛奇下,你若喜欢,我就替亓珩拿定主意,就剩余的那把木椅赏给你坐了。”

沈陌黎不喜欢的事,小白虎从不勉强沈陌黎去做。现如今,见到洛奇下的为难,小白虎便很自然的站出为沈陌黎解围。

一听小白虎要将木椅赏给自己,洛奇下的神情却即刻出现了一丝惊慌。他匆匆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承蒙虎主子抬爱,只是这木椅亓公子平日都极少赏给别人坐,我区区一个打杂之人,又怎好入座这精贵的木椅?”

“有何使不得的,你要这么说,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奇兽,也不该坐在这用天蚕丝为垫,珍木为材的座椅上。”小白虎得理不饶人道。

方才洛奇下如何勉强沈陌黎,它现在就如何为难洛奇下。

虽说亓珩对小白虎的态度,早已不似先前那般放纵。但凭借着这些年小白虎在芹铭苑里积累的威严,还是让小白虎在此刻说一不二。

小白虎的步步紧逼,让洛奇下的脸色越发难堪。

诚然,他没想到小白虎会要将这木椅赏给自己。对于这木椅上的玄机,借由早前与主持的对话了解,他已猜到了一二。

知道木椅中的不妙,洛奇下自然不会傻到真自己去倚靠这木椅。

哪怕这木椅当真有灵气,可助他提升修为,洛奇下也不愿意以身涉险。

如此一想,洛奇下便再次推迟道:“虎主子说笑了,您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怎能与您相提并论。只是百宠竞拍上主持向来是站着与在场诸位说话,我若破了这规矩坐在台上,怕是对诸位的不尊重。”

洛奇下信誓旦旦,好像他拒坐这木椅,皆是为了芹铭苑的利益。

“那就搁置在那罢。”小白虎极快的应道。

沈陌黎不愿做的事,哪怕是有违芹铭苑的规矩,小白虎也不愿见沈陌黎勉强而为。

况且,这必定要坐在木椅上的事,本就是洛奇下一人的主意,根本算不上芹铭苑的规矩。

不坐木椅,在小白虎眼里,充其量只能说明沈陌黎在芹铭苑中享受着独特的待遇,可自己凭自己喜好做事,并不能说明其它。

见到小白虎松了口,洛奇下也不再纠结于是否让沈陌黎入座木椅这件事。

要知按照洛奇下原本的计划,是让三十三院女子都入座了木椅,好为自己接下来的图谋做好铺垫。

可小白虎那般偏袒沈陌黎,亓珩也不开口制止,让洛奇下觉得自己纵使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也无法强行让沈陌黎入座木椅。

非但如此,若是小白虎不断公然挑衅洛奇下,依着小白虎在芹铭苑享受的无边盛宠,洛奇下还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把自己坑害得入座木椅。

对待木椅中隐藏的凶险,洛奇下虽并不完全知道。但凭着自己的直觉,洛奇下仅觉得一旦落座木椅,便如同入了鬼门关。

倘若小白虎执意而为,命人拉了洛奇下直坐木椅,那般后果,洛奇下着实不敢想象。

洛奇下的眸子里,有精明的光芒在流转。

经过一番思忖,洛奇下便决定不再纠结于沈陌黎一人是否入座的问题上,而将话题再次转移到竞拍之上道:“喏,那就按虎主子的意思办。下面,便由洛某为各位姑娘提提这次一纸定胜负的竞拍规则。”

洛奇下的话刚一开口,便听前座有女子窃窃私语道:“这般老套的竞拍,想必在场每一个人都一清二楚,竟还要再宣布一番规矩。要不是这木椅可提升修为,老娘可不愿耗这时间等待!”

第六百八十九章 一纸定胜负(一)

芹铭苑三十三院的女子,或端庄淑惠,或秉性爽直,与人族达官贵人家中的后庭妻妾相差极大。

这些女子能进入芹山,并活着走入芹铭苑,其中虽有亓珩的原因,但最主要的缘由还是这些女子自己的能耐。

因此,这些女子平日里在芹铭苑中虽寄人篱下而显得颇为隐忍,但与人接触间,还是时不时会流露出一股霸气之感。

听及台下的私语,洛奇下心中虽颇有些不喜,但面上还是丝毫没有显露出任何不悦的情绪来,而是清了清嗓门再续说道“待会,我会请执事为每位姑娘分发一张蚕丝布,还劳烦各位姑娘以灵力将自己愿出的价码写在蚕丝布上……”

“简短了说,别婆婆妈妈的。”方才低语的那女子,也不知为何突然提高了嗓音道。

那女子话带刻薄与不满的骤然打断,令在场众人惊讶不已。

一刹那,竞拍阁内鸦雀无声。

要知竞拍阁乃是每届百宠竞拍上最受人关注的地方,进入这里参与竞拍的三十三院女子,哪怕平日脾气再如何火爆,在参与压轴奇兽竞拍的过程中,都会隐忍一二。

往届的竞拍会上,如那女子那般直接顶撞竞拍主持的,这些年来他们见的还是第一个。

见到女子如此冲撞自己,洛奇下的神情里却没有任何变化,好似一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只是板着一张脸道“既然姑娘想捡短的听,那我就简短说道便是。”

“说。”那女子的声音毫不客气的再次响起。

初入座木椅时,那女子极愿意洛奇下多拖延些时间,让自己能够在木椅灵气相助下,多提升些修为。

可是不消片刻,在木椅灵气的熏陶下,女子不知为何渐渐的烦躁起来,连洛奇下的话也不愿意再续多听。

此刻,她仅觉得自己体内有股异样的火苗在窜动,随时要将自己吞没其中一般,令女子觉得极为不适。

感受着自己躯体中的不适,让女子于此刻以言语攻击洛奇下,丝毫不顾忌自己此刻所处场地,也丝毫不给洛奇下半点面子。

那股在她体内上下乱窜的火苗,使女子觉得三魂六魄都在受着灼烧,让她恨不得此刻就离开竞拍阁,寻个有水的地方跳入其中。

此刻坐在木椅之中,对她来说如坐针毡,令她痛苦无比。

而站在台上,洛奇下很快就察觉到不单是朝他顶嘴的那名女子,包括同一排木椅上的许多女子神情上都无限了异样。

她们就好像被某种力量困扰一般,容貌里皆有一丝痛苦流露。

见此情形,洛奇下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早前的推断。

只是现在,他并不打算将自己的发现公之于众。他在等,等一个他觉得必然会出现的契机。

等待间,洛奇下继续肃然说道“执事,上纸。”

既然台下的女子两番打断他的话,对他在台上的絮絮叨叨深表不满,那他便决定将竞拍直接了当的展开。

背对亓珩,虽说洛奇下极力隐藏着自己。但亓珩往日里的深藏实力,还是让洛奇下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此刻,洛奇下极希望尽早结束了竞拍,以继续自己往下的计划。

听到洛奇下的命令,众执事丝毫不敢怠慢,一人双手捧了一个托盘,依次走到各女子面前。

以黄金打造的托盘上,一张不大不小的蚕丝布安静的躺着,虽是双面素白,但从布匹的材质,就能看出这小小的一张布价值不菲。

“沈姑娘,请取布。”一名极其年轻的执事,带着托盘走到沈陌黎面前恭敬说道。

沈陌黎虽未坐到那排木椅当中去,但在分发蚕丝绢布时,执事还是丝毫不敢忘记沈陌黎的存在。

他们在分发前早已由一名较为年老的执事,负责分配了各自对应分发的女子,这才在此刻分发蚕丝布时做得井然有序。

而若竞拍阁上的这等有序,说来还要归功于小白虎。

要知小白虎入住芹铭苑前,百宠竞拍重来不曾出现过如今日这般有序。

哪怕只是以金篮收集灵力,再选出价高者为胜,这等全然不需执事参与的过程,在众执事的手忙脚乱中都会出现多种差池。

小白虎在芹铭苑称霸为主后,不仅以自己的虎威震赫了除亓珩外的所有人,还在每届百宠竞拍上,都给各个职位上的人定下了一个总管理之人。

如此一来,即使主持不在,即使现场有了新的变化,在场的执事在统一一人的有序安排下,都依然不会出现多大错乱。

在小白虎分权于众的安排下,即使小白虎往后离开,这偌大的芹铭苑内人员混杂,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出现多大的混乱。

芹铭苑中,人人仅以为小白虎是仗着亓珩的宠爱,才有了如今的威严。

却没人曾思考过,在刚进入芹铭苑时,是小白虎凭借自己无意流露的管理之才,才得到了亓珩的赏识与厚爱。

若非小白虎的那份管理之才,入了亓珩的眼,尔今的小白虎也仅能与其他的五族奇兽一般,被圈养一角,成为亓珩鲜少问津的宠物。

纵然如今的亓珩对小白虎已起杀心,但对于小白虎将芹铭苑管理成现在这番模样,亓珩心底从不多加否认。

而眼下给众执事进行分工的这名老执事,正是凭借自己老道的经验,受小白虎所提拔。

现如今,在老执事的安排下,这个最年轻的执事便毫无选择的被安排到沈陌黎这处来。

这并非是因沈陌黎坐在后排,老执事便偏心对待,而是为沈陌黎端来蚕丝布的这名执事,因初次为百宠竞拍做事,而心慌得很。

若是将这名心慌到瑟瑟发抖的执事,安排到前排做事,老执事只担心这名执事做了错事,被亓珩所看见。

此刻,望着那安静躺着的蚕丝布,随着年轻执事端盘的双手不断颤抖着,沈陌黎仅是淡淡一笑,就极快接走了蚕丝布。

沈陌黎极快的动作连贯而成,出乎年轻执事的意料,也让这名年轻而没有多少与三十三院女子周旋经验的执事,心中直松了一口气。

第六百九十章 一纸定胜负(二)

对于沈陌黎的那抹微笑,年轻执事面上一愣,待察觉到自己呆愣的举动有失礼仪后,才慌慌张张的退到了旁侧。

三十三院的女子平日里与这些充当执事的邪溢族人并无交集,只是凭着那些老妈妈们从三十三院广递而来的消息,让这名年轻执事觉得三十三院

芹铭苑中不养闲人,这是这名执事为了养家糊口而第一次到竞拍阁中做事。

起初,他仅以为竞拍阁中的执事,仅要做好日常杂事,就必然不会捅出多大的篓子。

可是在见到亓珩早前对那名恢复记忆的执事下手后,这名年轻的执事便心下生慌,唯恐自己做错了何事,也会直接被问罪取命。

若不是因芹铭苑中的一些执事,方才被安排将明玫与明悦带到血湖那头去,这名年轻的执事也不会在此刻被安排上场,与三十三院的女子有所交集。

此刻,他极快的退回原处,心中骤然松了口气,本是不断发抖的躯体在此刻才渐渐得以平缓。

而再看前面一排,众执事恭敬的将蚕丝绢布呈到众女子面前,那些女子无一像沈陌黎这般果断的接过蚕丝布去。

她们或是刻意刁难,或是嫌弃无比,令前排一干执事面神神情都极为难堪。

这在往届竞拍上并不常见,这些女子在亓珩面前,哪怕素日里是极为暴躁的性格,也会在一时间隐忍一二。

但在此时,她们因受到木椅上灵气的影响,而将自己的怀脾性扩大到极致。

虽说因个人体质不同的缘故,木椅上透着古怪的灵气,在每个女子内的作用或大或小。可即使尚未因灵气灼烧全身,而产生极为不适的女子,在此刻脾气也会变得暴躁无比。

往常的百宠竞拍,这些女子分散坐在邪溢族人之间,即使是在竞拍之后,她们的种种举动也显得格外寻常。

现如今,洛奇下将这些女子尽数拉至最前端坐下,这些女子的尖酸刻薄,便一点不落的尽数落入了后排邪溢族人的眼中。

这是洛奇下计划中的一部分,是洛奇下一早就料到之事,也在这一刻顺利的得以进行。

见到众女子蛮横不讲理之态,亓珩眉心紧锁,极快的联想到什么。

他薄唇轻启道“将木椅全部撤走。”

隔着纱帘,众人见不到亓珩在帘中的神情。仅是亓珩的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众人心生震惊。

这灵力充盈的木椅,乃是洛奇下口口声声宣称经过亓珩的应允,才摆到了竞拍台前。竞拍还未开始,亓珩就要将一排木椅再强行撤走,这无论怎么看都有违常理。

听得亓珩的话,洛奇下眼底明显也有一抹吃惊划过。

在开始自己的计划前,洛奇下虽早料到亓珩知晓这木椅的秘密。

但因百宠竞拍上人潮涌动,而亓珩作为芹铭苑的主人,在众人面前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才让洛奇下兀自以为自己如何做,都不会引来亓珩的反对。

然而,洛奇下的算盘,终究是算错了一步。

芹铭苑三十三院内的女子,虽皆是亓珩的一枚棋子。但无论这颗棋子是否有用,既然成为亓珩用以实现自己计划的道具,亓珩就绝不容许他人染指干涉。

见到亓珩那般笃定的模样,洛奇下虽还想开口说道些什么。可是聪慧如他,在亓珩决然的话语间,洛奇下已然察觉到自己若再续说下去,怕是要招惹来杀身之祸。

不情不愿间,洛奇下这才朝亓珩躬了个身,深表了然亓珩之意,回转过头看向台下的一排女子。

只是在与那一排女子对望间,众女子神情上的异样,让本想放弃自己计划的洛奇下再次看到了希望之光道“各位姑娘,这木椅精贵,灵气也是限量供给于各位姑娘。现在各位姑娘想必也已从木椅中摄取了灵气,还请各位姑娘移步回到原先的位置。”

亓珩只说一语,却在此刻被洛奇下成功了歪曲了意思。

听到洛奇下的话,半数女子恍恍惚惚的起身,跌跌撞撞就要往自己原来的位置走去。

却有个别一二受到灵气影响极重的女子,在洛奇下的这一声驱赶令下,心中油然生出极大的不满。

这其中,便包括了早前叫嚣的那女子。

她非但没有起身,反而赖在了木椅上道“我就是不起身,你又能奈我何?”

木椅上的灵气,虽让她感觉到极度的不适。但吸纳着那灵气,女子却好似即刻上瘾一般,再也欲罢不能。

在这一声反问下,女子索性流里流气的摊在了木椅上,似要与洛奇下对抗到底。

女子的话,让洛奇下心中生喜。但在表面上,洛奇下还是强装出一副为难之态。

要知女子这般蛮横不讲理,强赖木椅之上,才能让洛奇下往下的计划得以顺利的进行。

洛奇下带着满脸犹豫道“白姑娘,你就莫为难小的了。这木椅十分精贵,可要经过亓公子的应允才能坐在上面。”

洛奇下再次强调着木椅的精贵,犹恐周围人没听到一般。话中意有所指,分明在指座上的女子身份,配不上这木椅。

“坐就坐罢。我数到十,在场的女子若在我数数结束后,未能将手中的蚕丝布写上价码并交给执事,就当放弃本次竞拍。放弃者,直接驱逐出芹铭苑!”亓珩的话冷不丁再次响起。

不管洛奇下是否别有用心,此刻亓珩仅想尽快结束竞拍。

本次百宠会上意外频出,让亓珩早已倦乏,自然不想再见到一地鸡毛蒜皮的事在自己眼前发生。

也不给众人丝毫反应的时间,亓珩凉薄的嘴间,计时便已然开始“一、二……”

本要回归各自原先座位的众女子,丝毫未想到亓珩也演上这一出。

她们在走回之间,纷纷将灵力化作价码,印在在蚕丝绢布上,交至执事手中。

是否能买下小白虎,对这些女子虽有些影响,但影响并不会极大。倒是亓珩最后所言,未交蚕丝布者便要被逐出芹铭苑的狠话,让众女子心中惊慌无比。

第六百九十一章 一纸定胜负(三)

在亓珩的计时中清醒过来的年轻执事,一下明了的亓珩话中意思。

他匆匆迈步,在亓珩数字不断接近于“十”之际,慌慌张张的朝沈陌黎那处赶去。

与方才被众女子刁难,而刻意减缓了前行速度的其他执事不同。此刻这名年轻的执事,再不似先前那般瑟瑟发抖。

沈陌黎适才的那记微笑,映在这名小执事眼中,走入小执事的心底。

于早前那份担惊受怕中,是沈陌黎的笑容让小执事驱走了心头的紧张。现如今,听得亓珩那般快速的数着数,小执事便唯恐沈陌黎坐得离众执事较远,赶不上在数数结束前将自己手上的蚕丝绢布交至哪一位执事手中。

思索间,小执事迈开了脚步,加快着自己朝沈陌黎那处赶去的速度。

与此同时,在竞拍台下的众女子纷纷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因亓珩计时极短的缘故,那些女子唯恐自己被驱逐出芹铭苑,再入凶险的芹山里,而慌乱的写了数字要将蚕丝绢布,寻找着离自己较近的执事,匆匆忙忙的要将蚕丝绢布递到执事手中。

身处芹铭苑中,她们虽似寄人篱下,却好在日子过得惬意安稳。加上这些年来她们的修为只退不升,让这些女子已然没有了任何勇气离开芹铭苑。

此刻,她们近乎将自己身上所有的芹铭币数量都当成了价码,写在蚕丝绢布上。

对她们来说,在这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她们早已来不及去细细思索自己要出何价。

亓珩突如其来的动作,也让原本悠哉倚靠躺椅之上的小白虎略微生惊。

生活在芹铭苑的这些年里,小白虎诚然是第一次见到亓珩如此急切的要结束一件事。而这件事,又偏偏决定着要将小白虎卖与何人。

望着凌乱不已的画面,小白虎的目光随即朝沈陌黎那处看去。

在洛奇下早前公布了一纸定胜负的竞拍方式时,小白虎心中本还有些窃喜,觉得自己为沈陌黎准备的那些芹铭币数量,定会让沈陌黎成为最后的赢家。

可是在亓珩突然决定的这以计时中,小白虎明显有了些不确定。

要知在将蚕丝绢布交给众女子之后,所有执事便退到了离沈陌黎较远的前排角落。

他们本以为在递交了这蚕丝绢布以后,应还要过上一会,才会需要他们上前收取蚕丝绢布。

不想,亓珩竟横出着数数的主意,让众执事在心下生惊的同时,也慌慌张张的朝一干女子走去。

而从这些执事面前刚要走过,回到自己原先座位之中的一些女子,便在亓珩这突然提出的数数中得了利。

她们匆匆交了自己的蚕丝绢布后,还不忘挡在前头,阻挡后面其他女子的前行。

在芹铭苑中,这些女子虽全无交集,却不代表着她们不藏有歹毒私心。

虽知晓未交上蚕丝绢布的姑娘,会即刻被亓珩驱逐出芹铭苑,但前面已交了蚕丝绢布的五六女子,还是为了能在竞拍中得到小白虎,而刻意阻挡着后头女子的脚步。

推推挡挡中,沈陌黎便被排挤在最外围的位置。

望着前面挨挨挤挤的女子,争破了头要朝众执事那里去,前行的脚步却又在各种意外间,被刻意阻止,沈陌黎脚下骤然生风,方才要祭以妖蟒术混入人群里。

不想,就在沈陌黎还未前行间,那名小执事不知从何处挤了过来,悄然将沈陌黎拉到边上道“沈姑娘,将蚕丝绢布给我罢。”

“好,有劳了。”对于突然出现的小执事,沈陌黎虽略为惊讶,但还是带着浅笑,将手中的蚕丝绢布交给了小执事。

便在此刻,亓珩的数数也极快的到了“十”。

随着最后一个数字的尘埃落定,此刻在场所有女子的生死也好像被定格了一般。

一干上缴了蚕丝绢布的女子,在这“十”字话音初落时,如得重生般轻吁了一口气。而蚕丝绢布尚留自己手中的女子,却好似被人抽空了赖以存活的氧气,顷刻间面如死灰。

“将布都交上来罢。”亓珩凉薄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于纱帘外众人的表情不一,亓珩丝毫不放在眼里。

这些女子,说到底不过是他用以自己计划的一些棋子。如今,有了星凰之力,这些女子在亓珩面前便失去了原有的作用。

虽说这些女子在芹铭苑中生活了许久,但与亓珩间却没有任何交集。

她们仅在初入芹铭苑时,同亓珩见过一面,被逼以妾室生活答应入住芹铭苑。往后的日子,亓珩就从不曾再与这些女子有过单独见面。

身为亓珩的妾,这些女子却从来都是有名无实。她们做着与寻常人一样的活,过着犹如单身的日子。也唯有在每届的百宠竞拍上,那特意为她们准备的奇兽能让这些女子感受到自己身为亓珩妾室享受的特别待遇。

然而,这些女子做梦也没想到,往届皆能得到油水的百宠竞拍,在如今竟成了她们芳魂归西的地方。

亓珩虽从头到尾都不曾提及要取了这些女子的命,可丢入芹山,就已注定了这些女子将命不久矣。

在亓珩的一句话下,管事的老执事匆匆从所有执事手中收齐了蚕丝绢布,递到小白虎面前道“虎主子,这些便是这次竞拍的所有蚕丝绢布。”

“知得了。”小白虎一声应道,懒洋洋的伸了个腰,携了蚕丝绢布便起身往纱帘后头走去。

这是芹铭苑内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有人要将物件递给亓珩,都要经过小白虎代为转交。

立下这等规矩,并非是因为亓珩孤僻不愿与人接近,而是亓珩犹恐他人察觉到他身上的妖族气息,又去告诉他人。

此刻,小白虎在亓珩心中的地位虽已有所改变,但在寻找到适合替代小白虎转交物品之前,亓珩还是默许了小白虎这般做。

晃着悠哉悠哉的脚步,小白虎老神在在的迈步往前间,还是因心底的好奇而偷偷将目光瞥向了那叠布上。

若不意外,沈陌黎应会从这些人中脱引而出,竞得小白虎。可不知为何,小白虎心底还是莫名涌出一丝不确定的慌张。

第六百九十二章 死决于绢

小白虎在迈步间察看绢布的动作虽做得小心翼翼,但还是很快落入了亓珩眼中。

随着小白虎悄声做的动作,小白虎面庞上的不安与彷徨,也一丝不剩的落入到亓珩眼中。

在此刻,小白虎对沈陌黎的关心之举,宛如一根绣衣针般扎入亓珩的心底,令亓珩觉得极为难受。

要知在沈陌黎到来之前,小白虎的所有关心与在意,皆只对亓珩一人。尔今虽是亓珩自己将小白虎推开,可是对于小白虎所表现出的那份对沈陌黎的在意,还是让亓珩极度不悦。

对于小白虎,亓珩在一番迟疑下,心中虽已生杀机。但因往小白虎与亓珩日日相伴的关系,还是让亓珩一时间难以摆脱对小白虎的真情。

当年白萣殒命,亓珩选择麻痹自己的感情,以削减所有同白萣有关的恩爱记忆,来使自己摆脱痛苦。

现如今,面对日日相随自己,并将芹铭苑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小白虎,亓珩矛盾的心里还是会在某一个时刻,期盼小白虎不要离开芹铭苑。

然后荀浩虎对于唤醒所有邪溢族人的重要性,让亓珩在犹豫之间,还是坚定了自己要将小白虎推入芹山的念头。

思索间,小白虎犹如往常一般,随意穿过了那道纱帘。

它将众女子手中收集来的蚕丝绢布,悉数往亓珩面前一递,半开玩笑道:“亓珩,我的未来归谁可交给你了。你可要看好了,再宣布名字呢。”

小白虎话中略带的撒娇语气,一如昔日般软萌。

早前亓珩对待小白虎的态度虽有着极大的改变,但早已将亓珩当成家人看待的小白虎,却丝毫不因亓珩态度的转变,而改变了对亓珩的初心。

在进入芹铭苑后,小白虎关于来到芹铭苑前的记忆尽数忘却。

生活在此地的这些年里,小白虎一直都将亓珩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人。

哪怕此刻亓珩命小白虎离开芹铭苑,已然不再关注小白虎的生死,小白虎还是依然愿意敞开心扉,诚挚的对待亓珩。

诚然,在小白虎管理芹铭苑日常之际,它对于芹铭苑上下的每一个人都有所防范,都有着自己准确的判断与猜疑。

但这些人中,小白虎却唯独对亓珩没有任何的猜疑。甚至在莫名来到芹铭苑时,小白虎对于自己的失忆有过无数的猜疑,也从来不曾将自己失忆的原因,与亓珩相关联。

当初进入芹铭苑时,亓珩虽解释不清小白虎的来历。但对于亓珩,小白虎却从来都是信任无比之态。

在那段初入芹铭苑的陌生日子里,是亓珩的宽厚,让小白虎倍感温情。也是在那段时间里,小白虎凭借着自己意外流露出的管理才华,让亓珩默认了小白虎在芹铭苑内的无法无天。

于小白虎进入芹铭苑前,芹铭苑的人不似现在这般多,却也常常混乱不已,令亓珩头疼。而小白虎成为芹铭苑真正的管理奇兽后,这个深处芹山中的独特地方,才慢慢有了今日的有条不紊之景。

对于小白虎,亓珩也并非全然没有半点感情。

在无数日夜的相处间,可以说亓珩早已习惯了小白虎陪伴在自己的身侧。

这些年来,不管小白虎是对是错,亓珩都选择了毫不保留的站在小白虎一边。那些无数时间积攒的点点滴滴恩情,也让小白虎走到今日,依旧对亓珩深信不疑。

望着小白虎奶萌的面庞上,泛着期待的光,亓珩并不答一语。

回望这些年的相处,过于平和的日子,着实让亓珩在许多时候都忘记了自己将小白虎带入芹铭苑的目的。

他与小白虎之间,从进入芹铭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可能是挚友。

虽说这些年小白虎将芹铭苑打理得井井有条,亓珩待小白虎也多数是出于真心。

但二人的命运,却在亓珩将小白虎掳进芹铭苑的那一刻就已然注定。

若是亓珩没有改变自己的计划,他与小白虎之间,便必然只剩反目成仇的局面。

尔今,看着小白虎的满脸期待,亓珩心中极不是滋味。

穿过茫茫岁月,直到今时今日,亓珩才渐渐发现自己在这些年来对小白虎产生的那丝情谊有多深。

可是面对着自己唤醒整个邪溢族的大计,亓珩在此刻又不得不做出抉择,选择将小白虎作为自己计谋中的一个牺牲品。

思忖间,亓珩眸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在小白虎全然未有所察觉之间,又极快恢复了正常。

小白虎就那般静静的倚在亓珩身侧,等待着亓珩公布答案。

在亓珩的沉默里,此刻的小白虎早已将目光放至纱帘之外的地方。

相比于亓珩,对小白虎来说,让它此时更加不放心的便是沈陌黎。

适才在亓珩数数之际,小白虎分明见到了芹铭苑那三十三院女子的野心与狠毒。这是小白虎在芹铭苑混迹的这些年里,不曾发现的。

往昔小白虎虽极为频繁的穿梭在各院之间,可那些女子与小白虎谈笑风生间,丝毫不见如同今日那般冷血绝情。

初见这些女子表现出这般狠厉的画面时,小白虎心中着实为之一惊。但很快,小白虎的心思便再度转移到沈陌黎身上。

于众多女子争斗之际,小白虎清楚的看到沈陌黎身处争斗之外,将蚕丝绢布交递到执事手中。

也正是因确定了沈陌黎已递交了蚕丝绢布,此刻的小白虎才略微安定下心中的不安与紧张。它就那样安静的坐在亓珩旁侧,丝毫没有打扰亓珩的意图。

这是过往几年小白虎养成的习惯,更是对亓珩一种无声的守护。

在小白虎耐致的等待中,亓珩也终于有了动作。

他将一张蚕丝绢布从那一叠中挑了出来,随即说道:“这张作废。”

亓珩的一句话,声音虽是不大,却好似对一人判了死刑,令在场所有人的心都随之提了起来,也让旁处等待这亓珩公布结果的众女子,对那张被亓珩宣布作废的蚕丝布充满了好奇。

“喏。”听得亓珩的话,小白虎却依旧是平常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懒洋洋的应了一句。

第六百九十三章 荀浩星海

对于亓珩忽然的否认,众人虽表现不一,小白虎却极为了然其中的缘故。

即便未接过那方被亓珩判了死刑的蚕丝绢布,小白虎也能猜到那布归谁所有。

方才在混乱不堪的场面里,小白虎的注意力虽大多集中在沈陌黎身上,却也极分时宜的在亓珩数到“十”时,将目光放向四周巡查一番。

这是小白虎在芹铭苑内养成的习惯,对于诸事的过程,小白虎向来不喜多加干涉。

哪怕那些女子方才行举恶劣,但仅要不影响竞赛结果,小白虎便绝不会半途蹿出加以干涉。

芹铭苑从来不是慈善之所,而院内院外的残酷,小白虎从来不是第一次见。

诸多的血腥,汇聚成小白虎现今面对现实时的冷静,也渐渐冷了小白虎原先对待万事万物热忱的心。

而这,绝非是往常荀浩虎该有的姿态。

身为上古神兽,小白虎在成长至成年之前,虽是一副软萌之态。可成年的荀浩虎,却有着比天实力,以及杀人如麻的嗜血杀性。

回望曾经小白虎的先祖,乃是几万年前大荒时就已存在的十大凶兽之首。

直至今日,关于荀浩虎的书籍上,依旧记载着当年荀浩虎出现的震天现象。

传闻荀浩虎生于南蛮海上,荀浩虎出现之前,便有不尽洪荒肆虐南蛮,淹没土地不下千万。

千里汪洋,十年大灾,在荀浩虎出现的那一刻遍及南荒。

历经千年,在南蛮五十九族,百余位顶级强者的不懈努力下,肆虐南蛮的那场灾难才得以化解。

可自南蛮出现的荀浩虎,却没有因南蛮灾难的消除而消失。

在那场震惊天下的灾害中,荀浩虎横空出现,所到之处水涝成灾,让万民流离失所,让千族无处安身。

因荀浩虎与身俱来的那股凶煞,让上古年间的众高人联手,不惜代价与荀浩虎激战了十日九夜,这才终于将荀浩虎制服,并以星灵之力,将荀浩虎封印入星族神器比星镜里,镇在茫茫星海中。

在与荀浩虎的那场大战中,众多强者虽皆实力非凡,可在荀浩虎面前却讨不到半点好处。

但也是那场战斗,让天下对灵兽有了绝然不同的想法。

尔后的那些年,初代荀浩虎在比星镜的星力消磨下,虽化成了一滩净水消失在茫茫天地间,但荀浩虎在临死前,却将自己的元气打入星海,让自己的元气吸及星海之力,孕育出更多的荀浩虎来。

只是在那之后,星海中衍生的荀浩虎,却再不似初代那般实力惊人。

而小白虎,就是自星海里孕育而出的荀浩虎一员。

因荀浩虎实力大不如前,对所到之处再无法构成威胁,这也让天下强者渐渐放下了对荀浩虎的追杀。

加上邪帝出现,天下大乱,搅乱了上古年间本是安逸的生活,也让天下之人,从此彻底了荀浩虎刚出现时那段令天下闻风丧胆的历史。

在与邪帝的对战中,没有人可以称得上等功成名就,却也没有哪一族在邪帝的碾压中,于功败垂成中选择退缩。

邪帝最后虽是由妖尊借玄冰之体将其击杀,但妖尊也为此付出了重入轮回,百世才重登妖尊之位的惨重代价。

放眼这万年来,可与邪帝凶焰对敌者,近乎鬼零,这才让天下众人皆将邪帝视作禁忌话题。

而小白虎体内不但有初代荀浩虎的气息,更有星海中不尽星灵。

想要让沈陌黎体内的星凰之力,在芹山之中得以发挥到极致,亓珩只觉得祭用小白虎体内强大的力量,是最快的捷径之一。

在知道沈陌黎体内拥有星凰之力前,亓珩将小白虎掳来芹铭苑,最初的目的本就是打算激发小白虎体内的星海之力,让小白虎成为照亮芹山的祭品。

只不过沈陌黎的出现,让亓珩有了更好的选择。

于沈陌黎初入芹山时,亓珩心底本有过无数次犹豫。

对于小白虎,亓珩心底藏着一份至深情谊。在那极深的情谊影响下,亓珩才犹豫了这么多年,也不曾将小白虎拉去当做祭品。

可是小白虎对沈陌黎的态度,却让亓珩下了狠心。

在亓珩看来,沈陌黎想要凭借自己初入神级不久的实力去唤醒星凰之力,绝对属于极为难做到之事。

而加上从星海孕生而出的小白虎,星凰之力被彻底唤醒的机率便会大上许多。

起初,在决定让小白虎随沈陌黎前往芹山时,亓珩本还有些不舍,试图寻找其他可以代替小白虎,去唤醒沈陌黎体内星凰之力的办法。

可是随着小白虎与沈陌黎间相处越来越亲密,让亓珩迟疑变决定,情谊变冷血,最终才下定决心要将小白虎当作祭品,以求唤醒星凰之力。

只是亓珩的打算,小白虎未曾推测出半点。

自打进入芹铭苑来,小白虎就一心一意地为亓珩打理着一切,甚至在与亓珩的相处间,彻底放弃了自己最初想要离开芹铭苑的念头。

初入芹铭苑时,小白虎只觉得自己身在这陌生地方,非但人生地不熟,四周还充斥着令它排斥无比的污秽之气。

荀浩虎的嗅觉比寻常人要灵敏几分,在那浓郁的污秽之气里,小白虎的鼻端每时每刻都在遭受着刺激。

也正因如此,在芹铭苑门口接待每一位刚从芹山中逃到这处的女子时,小白虎才总是展现出一脸嫌弃之态,一如当初刚遇到沈陌黎时那般。

但为了亓珩,小白虎在难忍的污秽之气里,还是强忍到了现在。

甚至在亓珩强行将小白虎安排去污秽气息更重的地方时,小白虎都不加任何解释与反抗。

平日,亓珩与小白虎之间似是主仆,却更像是友人。

亓珩始终站在小白虎的角度看事,小白虎在遇到沈陌黎前,也从不曾让亓珩有过半点失望。

只是祭品与谋划者,哪怕平日里再是合拍,也终归不是一路人。

感受着小白虎熟稔无比的关心,亓珩心中虽略带失去小白虎的惋惜,却终不愿改变了自己的计划。

他只是静静看着小白虎接过自己递去的布,好似想要接着这短暂的时光,静享与小白虎间即将断去的情谊。

第六百九十四章 生死随定

在那番特地的巡视中,小白虎很快就极为敏捷的发现了一名执事,在亓珩数数结束后,暗中取走一名女子手中还未来得及上交的蚕丝绢布。

这在亓珩说一不二的芹铭苑中,是决不允许的。

此刻亓珩将那张本不该出现在自己手上的蚕丝绢布取出,直接宣布了那布递交的无效,对小白虎而言并无不妥。

小白虎一副慵懒之态,取过亓珩手中的蚕丝绢布道“缪荷超过时间缴交蚕丝绢布,视为作弊无效。”

虽说亓珩没有说出那匹布作废的原因,但小白虎还是清晰的宣布了缪荷所交绢布被亓珩移除在外的缘由。

这是不需要言语,甚至连一个眼神交流都不需要的默契。

亓珩不说,小白虎也能心领神会,明了亓珩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也正是因这份默契,让亓珩在这些年来对小白虎宠爱有加。那等契合,在芹铭苑中除了小白虎,亓珩怕是再难找到第二个。

听及小白虎的话,站在人群中缪荷却好似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下瘫在了地上。

平日缪荷风情善论,极其受邪溢族的老妈妈们喜欢。在对缪荷的喜欢下,邪溢族的老妈妈们每每回到三十三院外,都会将缪荷说与其他族人知晓。

因此,在往届短短半日的百宠会上,缪荷也因为老妈妈们为自己宣传的口碑,而积攒了不少人气。

在亓珩数数之际,缪荷位于较后面的位置。

无论她如何奋力的往前挤,前排的女子都无法被她挤开,让她在规定的时间内上交蚕丝绢布。

亓珩数至“十”时,缪荷本以为自己死期将至,不想有一名在往届百宠会上与缪荷关系还算不错的执事,竟暗中取了缪荷手中的绢布,替缪荷上交了。

这让缪荷喜出望外,只觉得自己在陷入绝境之际,又再次有了生的希望。

不料,缪荷的希望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本以为在混乱里,那名执事取自己蚕丝绢布的行为极其隐蔽,应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却不想,她暗中的动作,非但没有瞒过亓珩,还连小白虎都看得一清二楚。

于芹铭苑的这些年,亓珩对缪荷来说就是远在天边近的存在。不管缪荷往日做的事是对是错,亓珩都从不曾出现,对缪荷加以赞赏或批判。

这些年来,缪荷在芹铭苑内生活,反倒对小白虎更加畏惧三分。

要知小白虎穿行各院之间,打的是前来闲聊的名义,可三十三院女子做错了事,无一不能逃过小白虎的眼睛。

往常,对于众女子无意被小白虎察觉出的小错,小白虎面上并不会有所表现,仅会在过后寻找到负责掌管纪律的老妈妈,对犯错的女子加以惩戒。

而这些女子对于较大的过失,但凡被小白虎见到,便无法逃脱受小白虎责罚的命运。

在小白虎精湛的幻术下,这些女子即使觉得小白虎无权追责自己,哪怕对小白虎加以惩戒的做法抗拒不已,也丝毫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现如今,被小白虎公然宣布了自己的作弊之举,缪荷只觉得自己在绝望中缝生,又在充满希望中被人宣布了死刑,这等起起落落,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

但小白虎却继续着自己往下的追责道“何人将缪荷的蚕丝绢布一并交到这处,自动站出来,我便饶之不死。”

缪荷的蚕丝绢布如何到了亓珩手中,小白虎看得乃是一清二楚。

可当下,小白虎却依旧吊着人胃口,等待着犯错执事的自动认错。

亓珩早前虽不知缘由的灭杀了一名执事,但借由亓珩往日的行径来看,小白虎并不觉得亓珩是喜欢滥杀无辜之人。

尤其对于众邪溢族人,小白虎坚定于亓珩对这些人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因此,小白虎便兀自为亓珩定了主意,决定给那名犯错的执事,一个死罪可免的机会。

在小白虎的威严相逼下,那名执事心中虽慌得很,但还是瑟瑟发抖的站了出来,跪在竞拍台下道“亓公子饶命!虎主子饶命!我……我知道自己错了!”

音线的颤抖,足以让人察觉出执事此刻心中的惊惧。

随着那年轻而瑟瑟发抖的声音,沈陌黎回头一看,便见到了早前为自己接下蚕丝绢布的那名年轻执事,在小白虎的的询问声中,浑身发抖的跪在了地上。

对于缪荷,这名年轻的执事并没有特别的感情。

仅是在收走沈陌黎手上的那匹蚕丝绢布后,这名执事意外见到了不远处心急如焚的缪荷,便私自将缪荷的蚕丝绢布也一并收走了去。

在混乱的人群里,这名执事的动作极为隐蔽。他本以为借着挨挨挤挤的人群,自己一瞬间的动作应可以瞒过所有人,却不想这么快就露出了马脚。

此刻,小白虎虽说了死罪可饶,但这名执事却清楚的知道自己犯下了大罪,就算即刻被夺走了性命都不为过。

豆大的汗珠,从年轻的执事脸上不断滑落。因紧张而渗出的汗水,浸透了执事的整件衣服,让此刻的执事看着狼狈不已。

看着执事这般,小白虎却不为所动。它抬了抬虎爪,刚要开口,却听亓珩抢在自己前头直接开口道“洛奇下,将这名执事收来的蚕丝绢布,全部从这叠当中挑除出去。”

说罢,一道灵力呈着一叠蚕丝绢布穿过纱帘,直落入洛奇下手中。

亓珩的决定,令在场的人再次为之一惊。

诚然,众人皆没想到亓珩亦或小白虎,在第一时间非但没有治罪缪荷或执事,反倒要追究这名执事经手的其它蚕丝绢布,以定其它女子的罪。

听及亓珩这突然横生出的一语,小白虎在震惊之余,面上显得格外难堪。

要知这名执事在亓珩开始数数后,便不知缘由的朝沈陌黎奔去。直到所有蚕丝绢布都交到亓珩手上时,这名执事也仅收了沈陌黎与缪荷二人的蚕丝绢布。

亓珩此刻这般决定,虽没有半字提及沈陌黎,却分明是处处针对于沈陌黎。

“亓珩?”带着些疑惑,小白虎仰头看向亓珩低声说了句。

第六百九十五章 滋事到底

不知为何,在这一时之间,小白虎忽然觉得眼前的亓珩陌生无比。

在小白虎的认识里,亓珩虽沉默寡言,却总在自己无助时,适时对自己伸出援手。

虽然亓珩从不曾表达过自己对芹铭苑的在意,但在小白虎眼中,却可以借由亓珩的一个动作一句话,感受到亓珩为邪溢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热忱。

但眼下,看着亓珩近来的一个个决定,小白虎第一次对自己心中与亓珩有关的看法产生了怀疑。

似乎眼前的这个亓珩,在岁月的渐渐磨洗下,早已不是它当初记得的那个暖心少年。

对于小白虎的低语,亓珩却丝毫不加理会。

放眼这些岁月,亓珩对待小白虎的用心虽都出自于本心。但在那份看似用心的情谊中,亓珩在一开始本就带着不纯的目的。

此刻,对待小白虎的姿态,乃是亓珩平日对待五族其它奇兽的态度。

只不过因亓珩对小白虎往常的特别待遇,让小白虎忘却了亓珩对其它奇兽的冷情。

于妖族中受到极多的排挤后,让亓珩对于除邪溢族之外的五族中人或兽,都没有多大好感。自然,也不会有多少心思,想要去关心那些常人费劲心思也极难得到的奇兽。

在亓珩眼中,这些在三国六海内珍贵无比的奇兽,不过是他用于收买人心的道具。既是道具,亓珩便丝毫不想去多加关注。

也唯有每一届的百宠竞拍前,亓珩会为了在竞拍之上稳定人心,前往五族奇兽所在的地方巡看一二,并在这些奇兽体内种下邪溢妖种,让这些奇兽往后被各院女子竞拍买下后,成为自己安插在各院女子中的眼线。

邪溢妖种,乃是亓珩结合邪溢族邪术与妖族术法融会贯通,而形成的独特秘法。

一旦邪溢妖种被种入人体或奇兽躯体之内,便会犹如种子般生根发芽,极快的在被种入的人或兽体内扎根,就被种入者的奇经八脉皆当成邪溢妖种的土壤。

而被种入邪溢妖种的奇兽,本身并不会有何异样。仅是借着邪溢妖种,其所听所见都会被传递到身为妖种之主的亓珩那处去。

这是亓珩连小白虎都不曾说过的秘密,在这些年内,亓珩便是凭借着芹铭苑的一砖一瓦,以及这邪溢妖种,做到对芹铭苑的一切了如指掌。

若说芹铭苑的一砖一瓦,可怕之处在于这些砖瓦与亓珩连为一体,亓珩什么时候愿意,便什么时候可以凭借某一处砖瓦,知晓那处所发生的事。

那么邪溢妖种最令人胆寒之处,便在于邪溢妖种可以将奇兽每时每刻所发生的的事,事无巨细的分至亓珩那处去。

借由这些被售到各院中的奇兽,哪怕亓珩全年都不曾出现到这些女子面前,对于这些女子所发生的一切,也极为了然。

这些年来,芹铭苑虽皆是小白虎在进行管理,但亓珩却比小白虎更为熟悉三十三院中的一切。

如今,与其说亓珩待小白虎的态度变了,倒不如说亓珩在确定了小白虎下定离去的心思后,将本性原形毕露。

在芹铭苑的漫长时间里,亓珩自身本就是一个极为矛盾的存在。

他渴盼于他人对自己的关心,却又害怕自己血脉不纯之事,被众人察觉,会再度得到宛如当初在妖族一般的待遇。

那时他漫长的岁月中,虽短暂却记忆深刻的一段。

于那段令人铭记于心的记忆折磨下,亓珩在芹铭苑这段漫长的岁月里,也不断在回避着众人的关心。

邪溢族也好,其他五族女子也罢,哪怕对方对亓珩表现出极高的好感,亓珩也不会与对方走得过于接近。

藏身芹铭苑的时光间,亓珩虽不断苦练邪溢族邪术,渴盼用自己的术法,压制住自己身上的妖族气息。

然而,在妖族生活的那些年,已然让亓珩的三魂六魄为妖气所浸染,加上亓珩本就是前一代妖王的亲生血脉,让亓珩如何压制,都无法彻底抹除去自己身上的妖族气息。

因此,除了小白虎之外,亓珩并不喜与其他人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亓珩从来就不曾想过,自己即使这般小心翼翼,但自己身上的妖族气息却早已被邪溢族人所知晓。

仅不过邪溢族人并不曾像当年的妖族那般,在察觉到亓珩血脉不纯后,就将亓珩当作不祥之人去对待。

回望当初,亓珩虽身处妖宫,被囚禁在一宫之内享受着皇室生活待遇,但妖宫上下,仅要知道亓珩身上拥有一半邪溢族血脉之人,无一不把亓珩当作瘟疫般回避。

眼下,亓珩虽从不曾表达过对五族之人的看法,但在亓珩心底,却始终因在妖族的悲惨经历,而怀恨于五族中人。

此刻,看着小白虎与沈陌黎走得那般近,亓珩突然便不想让小白虎光明正大的被沈陌黎买下,那般顺利的离开芹铭苑,走入芹山中。

他要让沈陌黎背上死囚名义,在自己的恩惠下走入芹山。再将小白虎于特定时间以独特的方式安排到芹山中,借以彻底激发出沈陌黎所有的星凰之力。

在得到亓珩授权后,洛奇下心领神会的对台下跪着的执事问道:“说,你还为哪个姑娘递交过蚕丝绢布?”

“禀洛副主持,除了缪姑娘外,我并没有为其他姑娘递交过蚕丝绢布。”年轻执事神情紧张,双目紧盯着地板,不断颤抖的双臂似乎在说明着他此刻心中的无比紧张。

但在回答洛奇下的话语间,这名年轻执事却好似抱定了护着沈陌黎的决心,而丝毫没有泄露半点与沈陌黎有关的信息。

他虽与沈陌黎萍水相逢,却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

沈陌黎对他虽没有大恩,但那一丝微笑却入了这名执事的心底,给了他至今莫大的勇气。

加上此刻闯祸的是他,与沈陌黎并没有多少关联,让这名年轻执事毫不愿意将沈陌黎牵扯到这件事情当中。

望着执事笃定的模样,洛奇下平静的面庞上却燃起一番怒火。

第六百九十六章 心距初生

对于这名执事受过哪名女子的蚕丝绢布,洛奇下并不敢兴趣,但一句“副主持”,却让洛奇下再度想起自己混迹百宠竞拍这么多年,至今都只是升至副主持的尴尬位置。

要知在往届的百宠竞拍中,副主持与正主持虽仅差一字,权力上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洛奇下虽在许多届百宠竞拍上做事过,但在往常的竞拍上,他都仅是个微不足道的帮手。也唯有这一届,让他跻身到副主持的位置。

而虽然挂上了这副主持的身份,洛奇下做的事却一如往常那般,都是些打杂的活儿。

若不是主持出了意外,百宠竞拍的主持之位,怕是永远也轮不到洛奇下。

听到眼下这名执事这般称呼自己,让洛奇下心中的怒火再度被点燃。

他冷眼看着执事道“亓公子既说还有其他姑娘的蚕丝绢布经过你手,你再是狡辩也是无用的!”

说罢,洛奇下祭了一道邪气,便要朝着那名执事打去。

亓珩对于芹铭苑内的人,虽然有着苛刻的规矩要求,却极少出手伤人。

洛奇下则不同,对于有违自己意愿之人,仅要洛奇下有如现在这等权力,他必然会选择加罪于对方。

望着洛奇下朝那名执事打去的邪气,小白虎一对灵动的眼珠骤然眯起,却再没有往下的动作。

放在平日,小白虎绝看不惯洛奇下当着自己的面,如此惩戒他人。

然而,因执事极力隐瞒之事,涉及到沈陌黎,让此时的小白虎巴不得那名执事就这样死在这抹邪气中。

亓珩坐于小白虎的身侧,让小白虎即使想要寻找法子,封住那名执事的嘴,也不算是件易事。

此刻,它便生了狠心,期盼那名执事死去,以结束亓珩的这番发难。思及此,小白虎的目光渐渐变得冰冷,甚至在邪气挥出的瞬间,浑身散布出一缕令人畏惧的凶煞之气。

亓珩则一言不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饮着酒,冷冷观望着。

与小白虎的想法不同,亓珩并不认为那抹黑气,能够将执事抹杀。他仅是老神在在的坐在原处,看着那场戏的登场。

无论是沈陌黎,亦或是洛奇下,在亓珩的计划中,都不过是这场戏中的寻常角色。

仅要不伤及沈陌黎性命,亓珩便乐得见这场戏上演。

在众人心念不一见,洛奇下打出的那股邪气,宛如带着风雷急速流转,朝着执事无情打去。

于怒火中,洛奇下的下手也不再分轻重,仅觉得这名执事触及了自己的怒火,便该承担自己怒火下的惩戒。

感受到丝丝风雷靠近,那名执事颤抖的双手,一个不慎失了平稳,让这名执事直接摔身倒地。

疼痛间,这名执事面色惨白,仿佛看到了自己将死的结局,以及即将开始的折磨。

锐利风雷,在与执事极为靠近的位置间,却未如自己所料那般靠近自己,折磨自己。

一声巨大的爆裂声在离执事极近的地方传来,于周边爆出阵阵回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一愣。

惊讶间,小白虎默不作声的朝亓珩望了一眼,似想看清亓珩此刻的情绪。

那道巨响,即使小白虎未看清楚,也能猜出与沈陌黎有关。

这名执事面生的很,若是小白虎没记错的话,应是第一次接下百宠竞拍的活。

这样陌生的面孔,在百宠竞拍上自然不可能引来其他人与亓珩作对,公然相助。也唯有沈陌黎,与此时的事有关,可能在这名执事即将遇到凶险之际出手相助。

然而,在规矩森严的芹铭苑中,沈陌黎一旦出手便是与亓珩作对,与芹铭苑作对。那等作对的下场,终将要面临寡不敌众的场面。

这让小白虎此刻心中矛盾万分,也为沈陌黎担心不已。

诚然,小白虎难以确定若亓珩与沈陌黎敌对,自己是在旁观望,还是出手去帮助二人中的哪一个。

亓珩对小白虎的重要,是任何人都无法匹及的。

可在芹铭苑这短暂的日子里,沈陌黎又多番助小白虎逃离险难,这等交命的恩情令小白虎心下难忘。

因此,仅是感受到那股巨响,小白虎心生便油然腾升无数纠结。

“你想帮她?”哪知亓珩凉薄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对于小白虎略带试探的那一瞥,亓珩看得清清楚楚。

从小白虎眼中闪动的光芒,亓珩隐隐感受到小白虎心中的对沈陌黎的担心,那是亓珩最不愿看到的,却在此刻在小白虎眼中一展无遗。

听及亓珩的话,小白虎心尖一颤。

亓珩说话间虽始终音调平平,但小白虎还是极其明锐的察觉到亓珩说这话时的不悦。

迟疑之间,小白虎再次想起了亓珩过往的一幕幕。

在无数回忆影响下,小白虎虽然还是担忧着沈陌黎。但若要在二人间相互衡量,小白虎还是极快的选择了亓珩。

此刻,小白虎强忍着自己对沈陌黎的担忧,情绪低落道“你如何安排,我就如何做。先前与沈姑娘在一起,我不过是听从你的安排在做事罢了。”

在亓珩与沈陌黎间,小白虎因往日与亓珩长期的相处,而很快在二人之间做出了抉择。

纵然沈陌黎救过小白虎多次,可相比于亓珩千载恩情,小白虎便决定放下与沈陌黎的这段情谊。

违背了芹铭苑的规矩,便注定要受到芹铭苑的惩罚,这是万年不更的事实。

沈陌黎既然选择护得那名执事,与芹铭苑敌对,那遭受惩罚便是必不可免的事。

于亓珩的态度中,小白虎断然绝对冷眼旁观事态发展,而对沈陌黎的一行一举,再不加任何干涉。

听得小白虎如此表态,亓珩却依旧略带不信道“是吗?”

问话间,亓珩眼底有古怪眸光隐隐闪动,却又让人琢磨不透着。

经过彼时妖族的经历,让亓珩心底极难相信于任何人。他见过打着最亲近的名义,对他加以的诸多捉弄,这使亓珩在这些年间,从不曾再相信过任何人。

即使是小白虎,在亓珩眼中虽是较为可信之人,可在诸多时候,亓珩还是对小白虎表现出一种满是怀疑之态。

“你我相信这般久,我何时骗过你?”小白虎依旧情绪不高道。

第六百九十七章 万众敌一

在长久的相处中,小白虎早已将亓珩看成自己的家人看待。

相比于沈陌黎这般交命的朋友,在小白虎眼中,只觉得作为自己家人的亓珩更加重要。

好友虽好,却指不定何时一声告别,就天涯各路。而唯有家人,在小白虎看来与自己的联系是最难改变的。

这是小白虎在芹铭苑中,经过漫长岁月所确定的想法。

在芹铭苑的这些年里,亓珩将邪溢族人视作自己的母族至亲,小白虎亦把邪溢族人看成自己原生之族。

正是因对芹铭苑的热爱,才使小白虎在这些年间,不断努力改变着芹铭苑内的混乱之态,以求让芹铭苑内的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

现如今,在小白虎的管制下,芹铭苑内所有的一切,也着实如小白虎期待的那般渐渐步入正轨。然而,在时光潜移默化间,小白虎与亓珩之间却越走越远。

看着小白虎在犹豫间,并未有起身的打算,亓珩满是犹疑的目光才渐渐转向了前方。

再一看时,仅见在团团黑炎闪动间,沈陌黎只手挡住了洛奇下的那团邪气,墨发飘飞,衣袂飘飘,一脸肃然的站在原地。

在熊熊黑炎灼烧中,洛奇下祭出的那团邪气前一秒还带雷带电,凶煞无比,后一秒便被黑炎极快的击溃散,消散成一抹乌黑的烟雾。

这名小执事与沈陌黎虽是萍水相逢,但小执事在洛奇下危及性命的要挟下,却丝毫不肯将沈陌黎供出。这等大无畏,也着实令沈陌黎心生感慨,决定不惜一切救下小执事。

而沈陌黎的举动,在一时之间令洛奇下惊讶无比。

要知方才因小执事的话,让洛奇下心生恼火而祭出那团邪气。这并非是洛奇下平日里的做事风格,近乎在邪气横飞而出之际,洛奇下便已心生后悔。

仅是他当着那般多人的面,祭出了那团风雷之气,尔后又要将其收回,便已然没有了任何意义。

团团黑气,在无疑中向众人展示着洛奇下平日里刻意隐藏的修为。

虽说洛奇下的盛怒中祭的邪气,并非是他使出全力的一击。但素日以不擅武力为同族所知的洛奇下,此刻能祭出这样一团带风又带雨的邪气,也足以引起同族人的怀疑。

既是已引起怀疑,洛奇下便打算将事情做绝了去,在那团邪气祭出间,借助对小执事的折磨,以衬显自己修为不够,无法一击将人抹杀。

只是洛奇下一时疏忽间,竟忘了小执事所袒护的那名女子,有站出来为小执事抵挡灾难的可能。

眼下的沈陌黎模样虽看上去不过十来岁模样,可与自己那团邪气敌对时的伸手,却像极了久经争斗的战士。那般无畏,那般果敢,令洛奇下在与沈陌黎目光对视之际,不禁心中暗赞。

要知如同沈陌黎那般果敢的模样,放眼三十三院的女子,怕无人能如沈陌黎现在这般。

当是沈陌黎的架势,就让洛奇下在心底自叹不如,更在沈陌黎浑身上下释放的王者气息中更对芹山外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然而,阵势上虽输了沈陌黎,身为百宠竞拍的主持,洛奇下此刻却不愿承认自己败下阵来。

他反倒直指着沈陌黎,佯装勃然大怒道“芹铭苑赏罚自有亓公子定夺,你身为芹铭苑的客,又岂能横加干涉芹铭苑的事!”

说话间,洛奇下愤怒满满,宛如随时都要暴走的猛兽一般,令人看之生惧。那张略显丑陋的面庞,也在洛奇下怒语涛涛中显得更加狰狞。

“我自然知道自己是客,但你,却看不清这里何人才是主。”沈陌黎凌然答道。

纵然此刻沈陌黎清楚的知道亓珩绝不会站出来,为自己说上半句话。但洛奇下跨越了芹铭苑规矩做事,却是不争的事实。

救下小执事,沈陌黎虽极为明白自己触犯了芹铭苑的规矩,但此刻她却不愿就此认怂,让小执事再次有被主持凌虐的机会。

“姑娘,你快走罢,莫在为我与洛副主持对峙了!我自生以来,就是贱命一条,不值得你救。”小执事年轻的面庞上,在此时却涌现出无限焦急。

沈陌黎能在这等危机时刻,站出来维护自己,对小执事来说已然足够。

身在芹铭苑中这般久,让小执事极为清楚的知道自己即使死罪能绕,活罪也是必不可免的。

而向来赏罚分明的芹铭苑中,邢惩的可怕之处便在于能让人生不如死。

联想到那无数的折磨,小执事在面对那团邪气袭来之时,便早已做好了走向死亡的准备。

现如今,沈陌黎为自己现身,公然违背了芹铭苑的规矩而力图救下自己,小执事心中虽觉得感动,却也觉得格外不安。

放眼事情前后,小执事反倒更希望沈陌黎不曾干涉自己的事,任由自己在邪气折磨下命数归西。

“你命由你,绝无贵贱之分!”沈陌黎消去那团邪气后,一个回眸看向小执事。

说话间,沈陌黎目光中的坚定顷刻落入小执事眼中,令小执事错愕。

进入芹铭苑中,小执事便一直都是一个人自己生活。

亓珩将邪溢族人救离了芹山,却收走了邪溢族人的记忆。因此,即便走入芹铭苑中,小执事也依然如芹山中那般一个人游走,身畔没有任何亲人与挚友。

这些年,小执事在芹铭苑内的生活虽不算极差,却也算不上有多好。于无数困难中,小执事一直努力迎合着周围人,以求让自己能过得更好。

在同族内的生活,周边人对小执事虽多数都还算宽厚,但时至今日,小执事也从不曾遇到过如沈陌黎这般,愿意为了自己与整个芹铭苑敌对。

“冥顽不明!”借着沈陌黎回头的刹那,洛奇下狠声说道,朝周围的其他执事使了个眼神,意在令众执事一同上前,抹杀了沈陌黎。

经过方才的事,洛奇下再不愿自己动手,让自己的超绝实力被周围人所察觉。

而身为本次竞拍的代理主持,显然命众执事替自己出手,对洛奇下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第六百九十八章 三人共抗

感受到洛奇下强令的目光,众执事对那名小执事虽心带同情,但主持之令不可为,让众执事在此刻不得不抛舍去与小执事共事的情谊,一拥而上朝沈陌黎扑杀而去。

然而,就在这些执事一拥往前之际,也不知沈陌黎施展了什么法术,竟在短时间之内,就已极为旺盛的黑炎,将这些执事一应禁制在一团寒凉的气罩里。

“我不想杀你们,收手罢。”沈陌黎淡淡的说上一句。

为这名小执事打抱不平的同时,沈陌黎从不打算要与整座芹铭苑作对,更没打算要因此夺走何人的生命。

放眼这一屋之中,虽绝大多数都是令五族嫌弃无比的邪溢族人。

但沈陌黎在推测出芹铭苑内多数皆是邪溢族人后,也从不曾因传闻中的邪溢族恶行,对邪溢族生出偏见。

可是沈陌黎这般想,却不代表着这些执事也如此看。

他们领一份芹铭币,担一份责,做一件事。

此刻,攻击沈陌黎虽不是这些执事所愿意做的事。但自从他们担当起竞拍阁的执事那一刻起,他们做事就再不能随自己所愿。

不过他们刚才也见到了沈陌黎变化诡异的黑炎法术,让这些执事在此刻前进准备攻击沈陌黎间,心中随之带上了万千谨慎。

虽然洛奇下给这些执事以眼神下了命令,但为了自己的性命安全,这些执事自然也不打算会主动再向沈陌黎这边靠拢。

对这些执事来说,主持的命令他们固然不可违背。然而,他们为了养家糊口进入竞拍阁做事,可不是为了轻易就将自己的命丢了。

见众执事围绕在沈陌黎周身,却无人有主动上前的意图,洛奇下心中的不满却再度提升。

他带着无数愤火道:“还不动手?”

在洛奇下一声催促中,这才有了执事猛然以邪术祭了刀剑,朝沈陌黎挥斩而去。

初到芹铭苑时,他们孤身一人,是芹铭苑给了他们一处安身之地,让他们得以在三十三院外的邪溢族部落遇到相守之人,生儿育女共度余生。

此刻,他们为了等待自己回家的家人,自然不愿丢了命。

若说与沈陌黎敌对可能一死,不与沈陌黎交手,他们也极可能遭受亓珩的惩治。

两两权衡下,众执事只觉得自己唯有一拼,与沈陌黎来一场生死搏斗,才有可能为自己争得一丝活路。

看着无数执事朝着,挥刀舞建朝自己袭击而来,沈陌黎蹙眉微微摇了摇头,再度祭起团团黑炎围绕在自己身侧。

虽然沈陌黎无意要夺取这些执事的命,但倘若这些执事一意孤行,沈陌黎自然也不打算任由这些执事肆意伤及自己。

很快,本是安静无比的百宠竞拍,便传来阵阵刀剑碰撞之声。

在洛奇下的监督下,这些执事用尽全力朝沈陌黎扑去,刀剑之间丝毫不留半点情面。对他们来说,若不能夺走沈陌黎的命,那么往下打斗间死去的就可能是他们自己。

为了活命,他们仅能做穷兵之斗,力图在那团团黑炎中,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这是芹铭苑的规矩,也是这些执事难以逃避的命运。

在成为竞拍阁执事前,这些执事便已然知晓自己会面临如眼下这般危险的境况。只是三十三院其他女子的隐忍,以及芹铭苑这些年的安逸,让这些执事忘记了自己就职这个职位后,所要承担的危险。

亓珩养兵千日,给足了竞拍阁执事极多的好处,从来都是为了用兵一时。

而这些执事,就是亓珩养于应对如同此时这般突发境况的兵。

只是身为竞拍阁执事,这些执事因平日的安稳,而忘却了居安思危苦练法术,让自己的修为在这些年间丝毫没有多少长进。

因而,此刻在与沈陌黎的敌对中,哪怕沈陌黎仅是徒手对敌,也能极为轻易的避开这些执事挥来的刀剑。

刀光剑影,在沈陌黎眼前一挥而过,丝毫没有伤及沈陌黎半分。

反倒是众执事在袭击沈陌黎的过程中,因挥剑过猛,而频频发生着各种意外,让彼此的刀剑在用力过度间相互碰撞着。

避闪间,倒是沈陌黎先寻到了机会。她以团团黑炎,按着恰当的力度击打在这些执事身上,力求不伤及这些执事性命,又能让这些执事不再与自己敌对。

在黑炎袭击下,众执事逐个受伤,而躺倒在地。却也有三个修为较高的执事,险险避开了沈陌黎的黑炎,在敏捷的动作加持下聚集到一起。

其中一人,在这等情急之下,与另两人急声说道:“祭法宝组阵!”

细看说话那人,便是早前管理着众执事做事的那名老执事。

他是亓珩首批唤醒的邪溢族人,在芹铭苑中生活的日子也比多数人要长久许多。

于邪溢族中多数人皆满足于现状,而荒废了武力修炼时,这名老执事却因受到小白虎提拔做了所有执事的管理者,而不断勤练着自己的修为。

而在老执事身旁的另两人,从模样来看也显然在芹铭苑中生活了许久,年龄都显得有些大。

亓珩唤醒了这些本是永生之态的邪溢族人,但因唤醒术法的影响,也让这些比天同寿的邪溢族人,加快了衰老速度。

人族百年一轮回,仙、妖、魔族千年一轮回,而这些比天同寿的邪溢族人,也渐渐从永久不老之态,沦为了几千载至万年一轮回。

他们活着的时间,与其他五族相比虽还算得上极为漫长,但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们还是比自己原先的寿命短暂了许多。

老执事两鬓的银发,便已然可以证明老执事曾经的饱受沧桑。

在老执事的提议下,另外两人也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三人匆匆从衣袖间取出一叶暗黑草叶,凌空一扇,顷刻间竟有黑龙虚影在黑叶间砰然放大。

阵阵龙鸣,在三人扇动着三叶草叶间,回荡四下。

邪医草?望着三名执事手中暗黑草叶,亓珩心底明显闪过一丝震惊。

第六百九十九章 邪医草叶

芹铭苑虽是这些觉醒的邪溢族人栖身之地,可在芹铭苑中,却从不曾种植过邪医草。

非但如此,在整座芹山中,亓珩都不曾见过邪溢族至尊邪物邪医草的身影。

此刻,三名执事能在危机关头,取出三片完整而灵动的邪医草,显然不是短时间内刚刚发现的。

若不是以这三名执事的力量无法与沈陌黎敌对,亓珩甚至可以断定这三名执事绝不会在自己或其他邪溢族面前,展露出邪医草。

要知邪医草稀有无比,及时在万余年前邪溢族退居一隅时,也没有几个邪溢族人能种植出邪医草来。

邪医草又与寻常植被不同,千年得以长出一叶,万年得以繁衍一枝。而要等到邪医草开花结果,就更是千百年都难以见到。

但是就是这样的邪医草,在某种特殊的时刻,却拥有着改变邪溢族全族命运的特殊力量。

当初,以亓珩对邪溢族过往的了解,仅推断出邪溢族族长与一名廖氏长老拥有此等邪溢族至尊植物。

可邪溢族族长早在邪帝控制整个邪溢族之际,便已销声匿迹。

外人在万年前,还流传推断过许多与邪溢族族长失踪有关之事。

而邪溢族人,更在被邪帝控制前,还在遥首以待着自己族长的回来。

虽不曾经历过当年邪溢族族内发生的事,也不知邪溢族族长究竟是因为怎样的原因离开了邪溢族。但在这些年来,亓珩都一直在寻找着邪溢族族长及众长老的踪迹。

不单如此,亓珩还特别关注过邪医草。

要知凭借一植被就能改变一族的命运,这在六族中也唯独邪溢族有这种能耐。

可是在芹山中兜兜转转了这么些年,亓珩也未曾找到半点与邪医草有关的线索。甚至与邪医草有关的邪溢族人,亓珩都不曾遇到过。

现如今,能一下见到三叶邪医草,不但令亓珩喜出望外,还让亓珩几近在一瞬间内断定,眼下三名执事中,必然有人在万余年前,担任过邪溢族重要职位。

经过这一番断定,亓珩眼神变了又变。他极其想在此刻就取了那邪医草。只是不知邪医草如何用,有何用途,又让亓珩觉得忍耐下心底的焦急,暗中观察几名执事如何用以这邪溢族的至尊邪物。

亓珩神情里的变化,一丝不露的落入小白虎眼底。

仅是经过早前诸多事情,让小白虎一时之间,竟不知要与亓珩说些什么。

回望在芹铭苑这段漫长的时间,亓珩虽从来不曾在小白虎面前提及自己在寻找邪医草之事。但敏锐如小白虎,早在亓珩平日里阅览的书籍间知道了亓珩苦苦寻找邪医草之事。

借着当初意外在亓珩案板上看到的那副画,小白虎此时极为确定三名执事手中的那株乌黑的植被,正是邪医草无疑!

一时间,小白虎对沈陌黎的担忧,不禁又多了几分。它极想在此刻冲出纱帘,与沈陌黎一同对抗那三株邪溢族的至尊邪物邪医草。可又因早前在亓珩面前承诺过的缘故,让小白虎在担忧中再次选择了忍耐。

而众人在见到邪医草各怀心思间,那条由邪医草幻化出的巨龙,飘飞在虚空中眺望四下,却忽然阴森森的一笑,身形随着那道笑声而动了起来。

一片残影在虚空掠过,顷刻之间,那只巨龙便仿佛从不曾出现一般,快速在原地蓦然消失。

沈陌黎见此心中一动,暗有不妙之感油然而生。

虽然不知这巨龙是真是假,但单凭这条巨龙出现的诡异,就足以让沈陌黎推断出这条巨龙可能给邪溢族带来的影响。

要知世人控制法宝,皆是在能与自己匹及的范围内。

可此刻三名执事合在一起的修为,却仅能勉强维持着巨龙出现的力量。对于巨龙如何做事,在三名执事手中却不容易被操纵去做。

“以我之魂,疗愈尔等之心。”巨龙可怖的声音,忽然不知由哪个方向传来。

那般阴森,令现场的所有人都不再拥有早前的淡定。

“亓公子,眼下之局该如何做?”洛奇下在那诡异的龙啸中,压低声音问亓珩道。

洛奇下虽有心想在邪溢族中挑起矛盾,可他在计划好一切的过程中,却从未想过此地会有邪医草出现。

自邪医草散布出的可怖气息,让整个竞拍阁温度都随之下降了许多。

阴冷萧飒中,洛奇下只觉得单凭自己一人,已无法解决眼下的局面。非但如此,在龙啸声声中,洛奇下还觉得自己极可能会受到这巨龙殃及,而殒命此处。

诚然,在这片龙鸣里,洛奇下已然察觉到那三名执事虽以邪医草唤出了巨龙。但相较巨龙的气力,洛奇下还觉得三名执事无法控制得住这头威猛的巨龙。

心惊中,洛奇下也仅好找亓珩,商讨面对眼前事的应对办法。

“等。”不料,亓珩回洛奇下的却仅有简短的一个字。

在龙鸣之中,亓珩一直在回忆着“以我之魂,疗愈尔等之心”这句话。

借由这件事,亓珩突然觉得自己对邪溢族的了解,其实还不如自己对妖族的了解多。这些年来,亓珩始终被困在自己的记忆里,还不断怨恨着邪溢族人。

可直到此刻,亓珩猛然回首才发现,这些年来他仅是一味追求自己能融入邪溢族中,成为邪溢族的一员。

但邪溢族的历史,亓珩除了从那些难以看懂表述的历史,却从不曾有任何机会去亲身经历。

因此,此刻亓珩望着那条巨龙低声咆哮,目光里却好似带着无尽期待。。

哪怕邪溢族与亓珩一起生活了若干年,可是在邪溢族面前,亓珩始终觉得自己有太多不能想清的事情。

因此,亓珩更想借助眼下,了解与邪溢族有关的更多事情。

与亓珩的淡然不同,沈陌黎用目光飞快扫过周围一切,忽然明白了巨龙的目的。

“不好。你们小心!”沈陌黎一声大喝。随后不及多说的唇齿之间,骤然祭起一团黑炎,化成气罩围至竞拍阁,试图去保护现场的所有人。

第七百章 食人恶龙

“以我之魂,疗愈尔等之心。”巨龙略带沧桑的话语,再次在四周缭荡着。

沈陌黎虽不明白巨龙这句话的用意,但从巨龙飘忽不定的动作,却已猜测到巨龙的目标怕不是自己,而是坐在四周的邪溢族人!

有道道乌黑烟雾,在沈陌黎的说话间,忽然朝着遍布四周的黑炎撞击而去,似乎要强行击破了黑炎,将躲在黑炎中的所有人当成自己的食物一般。

在巨龙祭的烟雾撞击下,沈陌黎指尖发抖,宛如身上顶了千斤重物般,压得沈陌黎近乎喘不过气来。

“沈姑娘,束手就擒罢!你不是我等的对手。”见到沈陌黎费尽的支撑着黑炎,老执事强忍着不适说道。

不知为何,在见到巨龙一次次撞击黑炎时,这名老执事隐隐感到十分不安。

他与其他两名执事以邪医草祭出巨龙,本是想在短时间内压制沈陌黎,为自己赢来生的机会。

可如今这巨龙的举动,不但他们无法控制,而且看着巨龙的动作,也丝毫不像是要攻击沈陌黎。

于阵阵龙鸣中,老执事不知为何,反倒觉得巨龙的动作,处处都在针对着邪溢族人。

虽说巨龙此刻撞击在沈陌黎的黑炎上,看似与沈陌黎相敌对。可从巨龙的眼神里,老执事还是看到了一丝异样气息。

这是老执事第一次与另外两名执事祭用邪医草,可从邪医草幻化出的那头巨龙眼中,老执事却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

四散开来的乌黑烟雾,在几次撞击黑炎化作的护罩无果后,骤然汇聚成乌黑巨龙。它目光中带着凌厉光芒,在虚空中脖颈一扬,顷刻间自血盆大嘴中释放出一道道暗蓝光柱。

而道道光柱,目标直指邪溢族无疑。

“尔等还不明白吗?”沈陌黎蹙着眉再次问道。

巨龙出现的那一刹那,那双看着邪溢族人满是贪婪的目光,已经让沈陌黎察觉到这头腾空出现的巨龙有极大的问题。

身为芹铭苑的客人,沈陌黎对于这头巨龙试图袭击邪溢族之举,虽可以做到袖手旁观。但巨龙的凶神恶煞,还是让沈陌黎决定为护邪溢族人拼上一拼。

看着朝自己黑炎护罩再度袭来的光柱,沈陌黎心中在犹疑着。

在巨龙一次强过一次的攻击下,沈陌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抵挡有些力不从心。

若能祭出星凰之力,明显能助自己提升抵抗巨龙的力量。然而,早前轸蚓的千叮万嘱,也让沈陌黎隐隐察觉到肆意祭出星凰之力,怕是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三名执事祭出巨龙后,这条凶杀无比的猛兽便一刻也不曾看过沈陌黎。就好似沈陌黎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根本不屑这条猛兽看在眼底。

反倒是在场的众邪溢族人,才是这条巨龙关注的存在。

巨龙的目光扫视过众邪溢族人时,就仿佛看到了可口的食物般。每一次发力,都似要将黑炎护罩撕得粉碎,将众邪溢族人从护罩中一一拉出,吞食入腹。

看着巨龙这般攻击,在场的邪溢族人,无一不深感不妙。

他们在失去记忆后,虽是第一次见到巨龙。可从巨龙的神情里,众邪溢族人隐隐觉得他们在许久之前,也曾经历过此等画面。

仅是亓珩的术法,限制了众邪溢族的记忆,让他们在苦思冥想间,毫无办法回想起当时的画面。

在担忧与惧怕中,其中一名坐在位置上的邪溢族人,终是因心中的过度害怕,而仓惶起身,急急穿过沈陌黎的黑炎,试图往竞拍阁外跑去。

然而,他的脚步刚跨出黑炎护盾,整个人就直接被巨龙给一口吞食入了肚。

来不及发出任何惨叫,来不及感受任何疼痛,就已然没有了踪影。

见到被巨龙吞食的少年,在座的一名老妈妈突然哭着喊道:“邝儿……”

哭泣间,老妈妈起身就要往黑炎护罩往跑去,却被周围的其他人急急给挡了路。

同在邪溢部落生活,不管他们平日里如何,但在此刻却清楚的知道他们默不作声,仅能看着老妈妈跑出黑炎,再度落入巨龙口中。

这是众邪溢族人不愿看到的事。

邪溢族人虽因失去记忆,而无亲无故。

但在邪溢族部落中,却有不少邪溢族人因相处融洽的缘故,或是成亲,或是认作父亲儿女。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可因往昔亲密无间的生活,而产生了与亲人一般的感情。

因此,在见到老妈妈为失去自己所认的儿子,奋不顾身要冲去与巨龙拼斗时,这些邪溢族人感同身受,纷纷阻止着老妈妈往下的动作

见到巨龙那突然间的吞食动作,在场的邪溢族人无不心下生惊,神情生变。

若说早前他们还抱着一抹围观者的侥幸,觉得巨龙敌对的是沈陌黎。那么现在,他们已然明确了这头巨龙想要做的是吞食他们的意图!

而这要尽数将他们吞食入腹的意图,也在顷刻间令众人害怕无比。

芹铭苑竞拍间,出现的凶煞奇兽并不算少。可将邪溢族人直接吞食的奇兽,却从不曾见过。

众人心中惊骇,又在巨龙一次次的袭击间,心中暗暗叫苦。

身在竞拍阁内,此刻的他们就像是被巨龙困在笼中的食物。即便他们想逃,也没有任何逃开的可能。

在初次见到巨龙时,这些邪溢族本还因芹铭苑的规矩,而打算作壁上观沈陌黎与巨龙的决斗。

可现如今巨龙的举动,已经超出了众邪溢族人的意料,让众邪溢族人清楚的认识到,这头巨龙的目标是他们。

面对这等庞然巨物,众邪溢族人只觉得无论他们再如何争,怕是也难以逃脱了巨龙的围捕。

百宠竞拍本是芹铭苑中多年一度的热闹时刻,众邪溢族人来参加百宠竞拍,无非是想给自己平平淡淡的生活添点乐趣,寻些不一样的事做。

众邪溢族人从不曾想过,他们会在看似平静且安全的百宠竞拍上,遇到如此刻这样凶险的画面。

第七百零一章 半妖血脉

位于前排台下的三十三院女子,在见到巨龙如此凶煞袭人之景后,更是心中生出无数惊慌。她们不知邪溢族之事,却清楚的看到沈陌黎的黑炎护罩,仅是罩在竞拍阁的观众席位上,而全然没有护得她们。

位于巨龙随时可能袭来的位置,这些女子心下着实生忧,唯恐那头巨龙在饥饿中,一个怒火就朝她们袭来,将她们也如方才的那名少年般吞食入肚。

虽说这些女子的修为皆不算极差,可这头巨龙体内迸发的凶悍气息,却是这些女子仅一见就觉得凭借自身之力难以阻挡的。

可是若干站在原地,对这些女子来说结局兴许便仅有个死字。

犹豫间,让这些女子情不自禁的都朝沈陌黎那处靠拢过去。

她们中的一些人,修为境界着实在沈陌黎之上。可面对那头巨龙,她们却不战而降。

在沈陌黎与巨龙的敌对间,她们完全看不出沈陌黎是如何凭借刚入神级的武道境界,与巨龙抵抗。

仅是从巨龙的咆哮里,她们极为明显的感知到巨龙的实力,绝对在她们在场的所有人之上!

见到巨龙一下就将一邪溢族人吞食入肚,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亓珩。

早前,他仅是想借着拖延动作,好看清邪医草的用法。不想邪医草祭出的巨龙,竟一口就吞去了在场的邪溢族人。

身为芹铭苑之主,若亓珩在这等境况下,还未多加表态,怕再难以服众。

“收了法术。”亓珩在见到巨龙食人后,对三名执事厉声说道。

“喏。”不等亓珩话音落下,三名执事就心慌无比的应下话来。

他们虽以邪医草祭了巨龙,可面对巨龙的袭击,他们心中的惊讶却不亚于在场的其他人。

巨龙借助他们祭的邪术而生,却完全不听从于他们的命令。

在见到巨龙将同族人吞食入腹之际,他们心中便早已生出无尽的悔恨,恨自己不知邪医草的真正用途,便平白用了邪医草。

此刻,即使亓珩不曾开口,这些执事也早已心中生慌,恨不得早早收了自己唤出的巨龙。

打定主意,三名执事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就要急急将打入邪医草中的法术收回。

然而,而今已被唤醒的邪医草,又怎会任由三名执事任意摆布?

察觉到三名执事想要抽回自己的力量,邪医草就似发了狂一般,不惜一切代价抓扯着三名执事的力量不放开。

拉扯间,那头本不断攻击着沈陌黎黑炎护罩的巨龙,也随之回首看向了三名执事,嘴垂唾沫,目带寒光,仿佛随时都可能将三名执事碎尸万段般。

“公……公子……我等收不回自己的术法了……”感受到巨龙的敌意,其中一名执事慌乱无比的说道。

这祸虽是他们闯下的,他们却没有收拾那祸事的能力。而亓珩虽鲜少在他们面前施展过自己的修为,但他们与其他邪溢族人一般,清楚的知晓亓珩的诸多手段,及结合了妖族、邪溢族两族的比天实力。

于自救无望中,这名执事便把求生的希望寄托在了亓珩身上。

仅在执事说话间,便听龙鸣声声不绝于耳,巨龙宛如铺天盖地的海水自虚空席卷而来,朝着三名执事猛然杀去。

“啊——”感受到巨龙朝自己扑杀而来的架势,三名执事几近异口同声的发出惨厉的叫声。

他们实力平平,这才期盼祭邪医草护得自己安好。

不想,这看似拥有非凡实力的邪医草,非但不能救得他们,还带有极大的野心,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落入眼前的绝境当中。

感受到自己无力反抗的力量,在朝自己翻滚而来,三名执事瞬间失去了生的希望。

他们破坏了芹铭苑的规矩,在发现自己身上藏有邪医草时,非但没有上缴亓珩,还擅自研究邪医草的用途,最后又因自己习武不精,而导致如今场面失控,同族人被杀。

面对他们逾越规矩而行的事,亓珩即使不出手相救,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在绝望中,众人只见有十余道粗大的光柱在三名执事的周身一一爆裂开来。

一片冰寒之气,随着爆裂的巨响弥漫四散。

可在这片爆裂中,三名执事的身影却毫发无损的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

反倒是亓珩,挡在三名执事面前,周身上下不知何时出现了极多细细密密的伤痕。

亓珩手握着一把血溢剑,眸光泛着殷红的血光,双唇之间不知何时竟长出了一对锐利的獠牙。

他就那般安静的看着巨龙,再不多说一句话。

在巨龙袭来的一刹那,亓珩本能的冲去,用尽全力挡住巨龙,以求救下三名执事。

虽说这三名执事犯错在先,但他们身为邪溢族人,就是亓珩冒着性命危险也要救下他们的缘由。

然而,与巨龙的抵挡间,亓珩却无意激发了自己妖族与邪溢族混合的血脉。

此刻,他带血的双眸,正是邪溢族最出的眸色。而露在嘴上的那对獠牙,却是独属妖族的特点。

亓珩周身弥散着可怖气息,融汇着两族的力量,又带着自己独特的戾气。在这一瞬间看来,像极了来自炼狱的厉鬼般。

因自己的身份暴露,让亓珩此刻仅是看着,而回避着不去看众邪溢族人。

他害怕碰上邪溢族人怀疑的目光,更怕自己这些年来努力做的一切,在邪溢族人察觉出自己使半个妖族后,断然改变。

在妖族经历的一切,在此刻再次浮现在亓珩识海中。

过往在妖族中饱受的苦楚,让亓珩深刻觉得自己并不纯正的血脉,极可能使邪溢族人在知道自己血脉中有非属同族的血脉后,断然放弃自己。

因而,在担忧中,亓珩仅是将双眼盯紧了巨龙,思索着如何在短时间内歼灭了巨龙,而刻意忽视去周围的其他人。

这是亓珩在逃避心生后,所选择的一种方式。

平日里,亓珩虽果敢坚定,可因过往的经历,还是让亓珩在涉及血脉问题上,总是表现出一副逃避的姿态。

第七百零二章 陌生相熟

眼前的巨龙实力了得,亓珩在纱帘之后便已然发现,凭借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一时半刻怕是无法轻松拿下对方。

现在又多了一群邪溢族人在旁边需要亓珩分心守护,自然也会拖慢了亓珩敌对巨龙的速度。

而更有些麻烦的是,在自己暴露了妖族血脉后,亓珩并无法确定众邪溢族人是否还会一如往常的听自己命令行事。

若是不能,没了亓珩领导的邪溢族人必然会乱成一盘散沙,为巨龙所屠。

亓珩不知道的是,在自己展露出半是妖族半是邪溢族血脉的容貌时,众邪溢族人虽有一刹那的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平静。

诚然,他们早就知晓亓珩血脉不纯,也已欣然接受了这个现实。

除了不能接受亓珩成为邪溢族的领导者,对于亓珩身处邪溢族内,成为邪溢族一员的事实,他们早已了然接受。

在见到亓珩意外露出的獠牙时,众邪溢族虽还是有些许吃惊。但很快,他们的吃惊便化成了正常。

将他们从芹山救出的亓珩,不管变成什么样,终归都是众邪溢族人的恩人。

邪溢族在万余年前于其他五族那里,虽口碑便是极差的。可知恩图报,他们却是懂得的。

并且,邪溢族不像妖族那般排挤外族。

早在万余年前那个邪帝还不曾出现的年代里,邪溢族中便有不少人选择与外族通婚,同其他五族共同生活。

回望茫茫万年前,包括被六族排挤在名册之外的异族,也是由邪溢族人与其他族通婚而有的另类一族。

因异族的行举似人似鬼,嗜血成性,由常年出入无影,将六族当成自己的肉食之物,这才被六族皆排挤在外,连个自己的族氏名字都没有。

而邪溢族人,却从不曾因酿造出异族这样的异类,而停止过与外族的通婚,更不曾因为种种是非,便排斥起外族人来。

故而在亓珩变成这般模样,众邪溢族在微微诧异之际,更多表现出的是亓珩为救得他们而毫不顾及自己模样的感动。

就在众人感慨颇深之际,倒是有一抹雪白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亓珩身旁。

那是只高三尺七,长六尺的巨型荀浩虎。它目带凶厉,爪如尖刀,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场足以令人不战自屈。

“我与你同战。”那头荀浩虎站到亓珩身畔,凌然望着巨龙道。

这是小白虎以一瞬间的灵力爆发,而化身的巨化虎身。

虽是由幻象为基的巨化虎身,但小白虎在巨化之后的气力与速度,都会随之有极大的提升。

高耸的荀浩虎身影,因是借幻术的关系维持,而无法维持多久,并对小白虎有着极大的损伤。

但看着小白虎这威武的身影,亓珩本是逃避的心,也随之有了一丝温暖。

放眼这万余年的岁月,亓珩与亓衍乃是第一二个能完美将邪溢族与妖族力量融合祭用之人。

邪溢族人在被邪帝控制的万余年前,虽也有不顾妖族排挤外族的天性,冒然违抗妖族规矩,选择两族通婚的人。但在那些通婚者的后裔里,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如亓珩与亓衍那般通透的将两族力量融会贯通者。

他们中的多数人,因含两族血脉,而终生成为无法修炼的废人。即使偶有几个能修炼一二,却也常常因妖族与邪溢族血脉在体内互斗的缘故,而落得筋脉尽断的下场。

亓珩与亓衍近乎在同时修成两族交融的术法,这在两族乃至天下间,都实属罕见。

然而,因早年在妖族备受歧视的生活,让亓珩即使修炼成了这贯通两族的术法,却也不愿随意在他人面前展露。

他极为害怕自己的术法泄露,会引来邪溢族或其它族异样的眼光。

因此,平日里亓珩也便极少出手,即使有事要加以惩戒,也几乎都是由小白虎代为出手治理。

现如今,要不是这头巨龙表现出的凶煞之气,是在场所有人都难以抵挡的,亓珩也不会冒然出手,将他那股混合了邪溢族与妖族的气息展露无疑。

小白虎愿与亓珩并肩作战,实属在亓珩的意料之外。

放眼这些年,小白虎与亓珩二人虽有着极高的默契,却皆仅是在日常的件件小事里。

生死之间,亓珩从不奢求过会有人与自己生死相随。

一时间,亓珩心中有暖流横生,骤然决定若在此次与巨龙敌斗间能活一命,在今后的日子里必善待于小白虎。

冷情之人必有可悲之处,亓珩最可悲的地方,就在于他从不相信任何人。

而小白虎此刻的举动,便是超乎了亓珩所有的意料。

生死之间最考验人,小白虎对亓珩的情谊,便在此刻展露无疑。它的出现,也让亓珩在与巨龙对抗间,不再显得那般势单力孤。

黑影晃动,巨龙却似没有感情的生物,丝毫感受不到小白虎与亓珩间的那种羁绊。它化作了黑雾,藏身在芹铭苑的某个角落,依旧发出阵阵龙鸣。

于小白虎和亓珩相视的一瞬间,巨龙骤然在某处显形而出,再度朝三名执事发起了进攻。

察觉到三名执事在不断挣扎着要扯断与邪医草的联系后,巨龙就好似发了疯一样,想要靠近三名执事。

巨龙的咆哮随着巨龙的身影步步逼近,让三名执事面色惨白,在顷刻间甚至连如何逃走都已然忘记。

他们慌乱的站在原处,看着巨龙双眸中熟悉的光亮,于惊慌间努力回想着什么,却如何都想不起来。

太熟悉了!巨龙眸光中泛着的粼粼光亮,始终给三名执事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仅是这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三名执事却始终无法想清楚。

可挡在三人前头的亓珩,见到三人因沉思而无所动静,眉心却是蹙到了一起去。

“还不收回法术!”亓珩冷声对三名执事再次说道。

若是亓珩而移动身形,与巨龙相斗,着实能有一些胜算。

但亓珩也清楚地知道,他若是移开了位置,巨龙不过转眼时间就能吞食了这三名执事。而三名执事手上的邪医草,一旦被巨龙所吞食,届时他们要敌对巨龙便显得更加困难。

第七百零三章 永生之族

邪医草乃是巨龙存在于世间的根本,若是连邪医草也落入了巨龙手里,那么往后要制衡那巨龙便极无可能。

如今巨龙发了疯想要袭击三名执事,仅是让亓珩更加坚定了邪医草对巨龙的作用。

虽说与巨龙敌斗,需要耗费极多的真元。但仅要邪医草还在他这方的手里,亓珩便觉得还有一线击退巨龙的希望。

望着乱成一团的画面,洛奇下站在竞拍台上,目光却是紧锁着三名执事以术法控制的三叶邪医草,心中滕然生出了一丝贪念。

仅是如今巨龙紧盯着邪医草,让洛奇下清楚地知晓,自己在此刻夺取邪医草,不但不能有任何作用,还可能在顷刻间沦为巨龙的口食。

因此,在心生贪婪之间,洛奇下还是努力压下自己心头的贪念,强装做无事一般。

巨龙此时与亓珩相隔的距离只有十几丈而已。

凶煞之气透过巨龙周身的黑雾,不断传至众人周身,一股寒凉之气油然升起,令在场的人衣装之上无一幸免被淬上一层薄冰。

一些修为较低的人,更直接在这股寒凉之气中,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发紫。

明明是秋日的凉爽气温,可在巨龙这股寒气的旋绕下,整座竞拍阁都宛如陷入极地的寒冬里。

这等寒凉,令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心下发颤。

而沈陌黎早前祭出的黑炎,在巨龙极寒的气息压制下,黑炎火焰上更直接结上了一层寒冰。

乍一看,就好似一团半透明的乌黑罩子,将所有坐在观看席上的人如数困在了罩中。

黑炎本就温度极低,在巨龙将其结成薄冰后,温度便更低了几分。

于黑炎薄薄冰层覆盖下,众邪溢族人宛如坠入了地狱寒天冰地。过于低的寒气,折磨得他们生不如死。

“以我之魂,疗愈尔等之心。”巨龙的声音再次传来。

与此同时,自巨龙的腹部,忽然打开了一道口,一个看不清的人影踉踉跄跄的从那道口子里走出,细一看,正是方才被巨龙吞入口中的那名叫做“邝儿”的少年。

仅是此刻的邝儿早已没有了方才的生机,反倒有一条条犹如腐臭尸血的粘稠液体,从邝儿的手脚不断滑落。

邝儿神情无光,双眸已然全部转黑,满是腐臭的气息缭荡在邝儿,似乎在向众人宣布着此时的邝儿早已不是一个寻常邪溢族人。

而看着邝儿此刻的模样,在场的所有人却近乎都不陌生。

他们生活在安逸的芹铭苑中,却近乎每一个人都或是在芹山中闯荡过,或隔着芹铭苑的院墙观看过院外的景象。对于宛如行尸走肉般的同族人,他们再熟悉不过。

只是众邪溢族一直以为,仅有邪帝有能力将他们从人变成那种形同行尸的模样,却不想眼前的这头巨龙,也拥有将邪溢族人变成行尸走肉的力量。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神情都不好看。

要知若没人可以阻止下这头巨龙,任由这头巨龙肆意胡为,那么芹铭苑很快就会沦落为如同芹山中的境况。

而他们所有人,都可能再度沦为行尸之态,毫无意识的行走在芹山中。

“亓珩……”望着那个已然没有了自己的意识,歪着头朝自己与亓珩走来的邝儿,小白虎犹豫着开口。

可话到嘴边,小白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而把即将说出口的话再度吞回了肚子里。

亓珩虽拥有改变邪溢族人行尸走肉之态,让邪溢族人起死回生的术法,可亓珩使邪溢族人从死而生的速度,显然没有这条巨龙将邪溢族人从活生生的人转变成行尸走肉来得快。

在这等力量悬殊中,小白虎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担忧。

极早之前,小白虎便从亓珩众多的藏书里,知晓了当初将邪溢族人变成如今芹山中那等行尸走肉模样的人,并非是邪帝。

邪帝不过是巧用了他方之力,以达成困束邪溢族于芹山中的目的。

至于究竟是何人或何物,让整个困在芹山中的邪溢族尽数沦为行尸走肉之态,小白虎彼时翻遍了亓珩屋内所有的书籍,也未曾寻找到答案。

而眼下,这头不断咆哮的巨龙,就好似无声的答案,在不断告诉着小白虎造成芹山如今惨状的罪魁祸首是谁。

小白虎虽极想从亓珩那里知道是否有破除眼下困局的妙法,可是在它抬首望向亓珩时,便已然猜到亓珩此刻与它一般,正在为这事困扰着。

顷刻之间,小白虎顿时将想要说的话尽数吞进了肚中,仅想要不留余力的对抗一番当下的险局。

就在小白虎急转回头间,那个行动本是极为缓慢的邝儿,却不知什么时候已急闪到了小白虎的面前,张着一张恶丑无比的嘴,就要朝小白虎脸上啃去。

“小心!”沈陌黎划剑而过,以剑背将张牙舞爪就要咬到小白虎的邝儿直打出去。

千钧一发间,受剑背正中胸口的邝儿,再度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口中吐出一抹粘稠的液体,细一看竟是一滩腐臭的尸血。

受巨龙影响,此刻的邝儿固然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然而,道道伤在他身上的重击,却是真真实实地伤着他。

若不是沈陌黎手下留情,仅用了剑背击打邝儿,此刻的邝儿怕是早已被长剑自胸口刺穿而过,切穿了命门。

猛吐而出的腐血,无疑在说明着邝儿此时的身体境况并不算好。

只不过在巨龙的控制下,他的双眼没有任何的变化,好似被人抽空了所有生机般,无神而空洞。

他的周身不断流淌着恶臭的腐血,五官在巨龙将他驱出自己口腹之际早已变形。

虽说邝儿不曾开口,但从他周身的状况,已然能看出他此刻的境况并不算好。只是他的面目表情,却又在向众人暗示着他此时感受不到半点痛苦迹象的可怖。

这是芹山中无数邪溢族共同的命运,他们分明身受重伤,却无法感知到疼痛。

邪溢族比天同寿的特殊境况,本是邪溢族人骄傲之事。可在这一瞬间,却成了邪溢族最大的悲哀。

因为不伤及命门,哪怕身负重伤,他们也极难走向灭亡。他们便无法逃入轮回,逃开这永无天日的苦难。

第七百零四章 方舟之地

因邪溢族特殊的体制,让他们常年累月游走在芹山中,一次次地受伤,又一次次拖着满身伤痕继续盲目游走着。

他们曾是令其他五族害怕无比的存在,可在芹山中,他们却再不被人想起。

若不是亓珩决定出手救下所有的邪溢族人,怕是到现在所有的邪溢族人都依然如行尸走肉般游走在芹山里。

芹山中的可怖画面,此刻就像是一个可怕的烙印,时时刻刻印在每一个邪溢族心底,让他们无论如何,也再不想回到最初的那片没有尽头没有意识的世界中去。

与此同时,那头停留在虚空间的巨龙挥舞着凶猛的爪牙,朝着三名执事再度猛冲而去。

邝儿不过是巨龙为转移众人注意,而抛舍出的一颗棋子。而三名执事,才是巨龙真正的目标。

在邝儿朝小白虎咬去的须臾间,亓珩并非没有击退邝儿的可能。恰恰相反,他比沈陌黎离小白虎更近几分,要在邝儿袭击小白虎前加以拦截,是极有可能的事。

然而,在亓珩分明有机会为小白虎挡下致命一击前,亓珩却选择了视若不见。

于牺牲小白虎的性命与敌对巨龙间,亓珩近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了牺牲小白虎。

小白虎决定要与亓珩并肩而战的举动,虽让亓珩感动。但在诸多抉择面前,亓珩却依然可以轻易选择抛舍去小白虎。

为了亓珩心中的大业,他一早就已然做好了牺牲所有自己在意之人的打算。

在亓珩眼中,他始终认为与自己牵绊至深之人还可以再遇到,可错过了光复邪溢族的机会,往后他想再寻找一强大的母族,助他立于世界之巅,怕是再无可能。

因此,在见到邝儿朝小白虎猛扑咬去之际,亓珩仅是装作未曾察觉一般。

他感受到巨龙在虚空中的蠢蠢欲动,在见到邝儿袭来时,便悄声在自己身侧祭了无形的气盾,将自己保护在当中。

对于与自己离得极近的小白虎,亓珩即使有余力将小白虎也一样护在气盾里,可为了保留更多的气力敌对巨龙,亓珩还是选择了放弃小白虎。

小白虎的仗义,着实在亓珩心中升起过一丝温暖。

可在大难将落之际,在诸多抉择交错之间,这丝温暖却不足以让亓珩收下私心,护得小白虎安好。

在邝儿朝小白虎扑杀去之时,巨龙也在做着自己一击夺得邪医草的准备。

巨龙骤然化成黑雾,在须臾中横飞而出,朝着三名执事杀去。其速度之快,近乎让众人反应不及。

感觉到锐利龙鸣朝自己极快接近,三名执事则惊得脸色一变,赫然往后退了几步。

亓珩虽挡在他们面前,为他们减少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可仅是感受到巨龙的萧煞寒凉,他们就止不住自己心底的害怕。

好在三名执事平日里似乎配合熟练之极,这才在惊慌里依旧保持着将自己的术法抽离邪医草的动作。

否则,单凭他们后退的那几步路,都可能导致他们气息混乱,反受邪医草之力反噬。

时至此刻,三名执事都始终无法明了,他们初次祭用邪医草,是如何保持这等默契,又是如何让自己并不强大的实力,始终保持着不被能量极强的邪医草反噬。

他们仅是靠着自己的本能,与三人间好似天生就有的默契,来维持着自己的阵法,尝试着一点点将自己的术法从邪医草当中抽离出来。

与邪医草相比,他们的力量虽诚然微不足道,甚至连自己祭入邪医草内的术法,都没有控制的能力。

可凭借着他们一点一滴的努力,还是渐渐将他们的术法从邪医草抽离了出来。

而他们此等举动,正是巨龙所害怕的。

邪医草乃是巨龙存在的根本,若是邪医草没有了法术的支撑,巨龙便再没有存在于天地间的可能。

也正因此,巨龙在担忧之中加急了自己朝三名执事猛扑去的力度。

这等以邪医草之力而幻化出来的生灵,躯体看似虚空,可为了避免自己消失,力道却是大得惊人。

看着巨龙不吞去三名执事誓不罢休之态,亓珩飞出气罩外,即刻化为大片火云连绵,将巨龙包裹期内。

火海中有妖族与邪溢族融汇的气息,随着火苗上的烟弥漫四周,让亓珩血脉不纯的事实,更加得以肯定。

可是在与巨龙相互搏斗间,亓珩早已顾不上这些。

要知亓珩此刻若不能压制住巨龙,往后他便再难以以芹铭苑之主的身份,在邪溢族中立足。

这些年,邪溢族虽无人在亓珩面前提过半句寻求保护的话,但亓珩却极为清楚,自己能在邪溢族中拥有这等威严,与自己能在芹山中将众邪溢族人救出拖不了干系。

虽说亓珩鲜少去往邪溢族部落,但邪溢族人透过院墙偷窥院外世界的举动,亓珩并非一无所知。只不过芹山中的可怕,亓珩却从不打算隐瞒邪溢部落中的众人。

邪溢族嗜血而爱自由,一墙之隔,难以隔断邪溢族人追求自由的心。亓珩便需要众邪溢族人清楚的知道,常住芹铭苑内,绝非亓珩刻意拘禁众邪溢族人,而是芹山中的凶险困住了他们。

芹铭苑就好似一叶方舟,漂泊在浩瀚的大海里,成为这些邪溢族人临时得以避难之所。若是离开芹铭苑,他们便如同溺水之人,无论再如何挣扎,也极难逃开死亡的命运。

在未寻找到安全的海岸前,这些邪溢族人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他们要么生活在芹铭苑中,与芹铭苑共存亡。要么就要进入芹山中流浪,经历一番步步接近死亡的挣扎,或葬身在毫无意识的同族人恶毒的手爪之下,或闯出芹山,自由行走在天地间。

对众邪溢族人来说,自由着实有着令他们向往的力量。然而,芹山中的凶险却不断强逼着他们看清眼前的事实。

他们清楚的知道,活着闯出芹山,对于修为并不算高的他们来说,诚然是渴望而不可求之事。

第七百零五章 御龙圣使

遥望万余年之前,众邪溢族人便骁勇善战,有着令五族畏惧的彪悍实力。

可在芹铭苑的这些年,众邪溢族人的邪术却没有多大长进。其中缘由,除了亓珩可以隐瞒邪溢族的高深功法外,还与众邪溢族的失忆有关。

缺少了过往的记忆,让众邪溢族人哪怕再勤奋修炼,也不得邪溢族术法的精髓。

万余年前的邪溢族术法,乃是族中意外倒转浑身血脉流动所发现。自那以后,邪溢族人便凭借着逆转周身血脉的诡谲术法,得以让自己的修为境界快速提升。

可如今,不得要领的邪溢族中,并不曾再次出现一如万年前那般倒转自己浑身血脉流动的少年,自然也便难以渗透自己术法的要领。

因而,在邪溢部落中,虽有个别几个邪溢族人凭借着自己的领悟,将术法修炼到较出众的地步。却没有哪个邪溢族人,能够真正将术法修炼到出类拔萃的地步。

亓珩平日里极力压制着自己体内的妖术,自然也就让自己的实力得到极大的压制。没有完全展示出自己实力的亓珩,修为境界便与那几个得了巧劲提升修为的邪溢族少年不相上下。

然而,在亓珩此刻彻底激发出自己实力,让自己妖族与邪溢族混合的修为提升到极点时,众邪溢族人这才发现亓珩的力量,是他们此刻族内任何人联手都无法敌对的。

而芹铭苑对众邪溢族人来说,更似一个安全的避难地。

他们在这里因常年无需与亓珩见面的缘故,倒也落得自在。

可若有选择的余地,这些邪溢族人无一不渴盼着离开邪溢族部落,走出芹山外。

这是众邪溢族的愿望,也是亓珩最初许以邪溢族人的承诺。

这些年来,众邪溢族人虽从不曾见到亓珩为此时而有所动作,甚至未曾见到亓珩再次提及过此事。但在众邪溢族人心底,却始终在此事上抱着点小小的愿望。

他们并不知晓,在亓珩将沈陌黎掳到芹山之际,亓珩要带着所有邪溢族人离开芹山的计划,便已紧锣密布的开展起来。

回想当初,众邪溢族人亲眼见得自己的族人翻墙而出,走入芹山,不过顷刻就被芹山中犹如行尸走肉般的同族人当作肉食撕成了碎片。

那等血腥的场景,众邪溢族人虽从不曾在亓珩面前提及过,却让他们此生难忘,而再不敢轻易走出芹铭苑半步。

望着备受亓珩火焰烘烤的巨龙,众邪溢族人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却暗暗将消灭巨龙的希望托付在亓珩身上。

芹山中可怖的画面,连同此时他们的所见所闻,都让众邪溢族人心中的无畏之气,被一点点的磨灭去。

在见到巨龙拥有将他们再度化成行尸走肉的可怕模样后,众邪溢族人更加不敢冒然上前,与巨龙抵抗。

巨龙在辽阔的火焰里,好似受到了火灼之伤,而发出阵阵哀嚎。

但很快,巨龙便好似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里找到了出路。它纵身一跳,竟一下与那燃烧了半个虚空的火焰融为一体,瞬间在火焰里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见到这等近乎不可能的怪象,众人深吸一口气。

他们从不曾想过,这头看似缥缈的巨龙,竟是一只精通火遁术的珍稀生灵。而早前他们所见的那涛涛黑雾,正是火焰熄灭的浓烟。

得了亓珩的火焰,那头巨龙很快通体带火,仿若自地府腾飞而出的恶灵,随时要将天地吞食入腹。它的两眼气势不凡,锐利的龙爪叼着团炽热无比的火焰,双眸怒瞪向不远处的亓珩,周身翻滚着汹涌的怒火。

可怖之像,落入那名老执事严重,骤然在他的双眼里绽放出无尽火焰。

万年前可怕的一幕幕,在此刻如翻滚的波浪,接二连三的映入老执事的眼中。顷刻间,老执事骤然想起了万年前邪溢族举族被困芹山后,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老执事心头发颤,神情也变得极为难看。他骤然想起,万余年前的他是邪溢族中的御龙圣使,与此刻一起祭术法维持的另两名执事,共同守护者邪溢族的至尊邪物邪医草。

他们三人的默契,也并不像他们早前所想的那般天生便已拥有,而是通过极多岁月一起的修炼,一起的钻研,才得以如现在这般。

于邪溢族整族被邪帝控制后,他们三人也随其他族人一般,被清空了意识,成为邪帝为害天下的一个爪牙。

当年的人、仙、妖、魔、星五族恨足了邪溢族人,当不得不承认,邪溢族人凭借着自己出众的邪术,压制着五族,在邪帝掌控天下间立下了汗马功劳。

对待这群时刻为自己提防着五族反抗的邪溢族人,邪帝即使不念及功劳,应也念及些苦劳。

可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邪帝不但从不曾领过邪溢族在没有自己意识下,对邪帝的忠心耿耿,反倒自己在殒命的那一瞬间,费尽最后一番气力也丝毫不愿不放过众邪溢族人。

他不但借助自己的余力,将众邪溢族人困入芹山之中,还让他们失去的意识再度回归,让他们亲眼见着自己的一个个至亲挚友,在巨龙发狂中成为行尸走肉。

那等丧心病狂之举,就这样一幕幕在老执事眼中滚动着,令他惊讶,令他心寒。

在记忆的再度回归时,老执事再度看向巨龙时,眼中早已没有了适才的那份畏惧。

他双眼燃烧着火光,神情威严而肃穆,大声一喝道:“恶龙,你害我族人尝尽万年苦楚!今日,我就要让你血债血偿!”

说话间,老执事骤然倒转了周身血脉,将自己的邪术提升到极致。

一股极强的邪溢气息,就这样在老执事全身翻涌而出,连带着将周围数十尺之内的地界,尽数变成死地。

这是独属邪溢族的诡秘力量,是万年前令五族之人都畏惧无比的力量。

即使亓珩身为芹铭苑之主,身聚两族奇力。可在面对邪溢族万年前的强大邪术时,也依然带着极多顾虑。

第七百零六章 斩龙之人

倒转血脉,诚然是邪溢族快速提升修炼的一大秘诀。然而,若是将血脉逆转速度加快到极致,却会对邪溢族人造成极大的损伤。

老执事作为当年的御龙圣使,对于疾速倒转血脉的影响自然了如指掌。

可联想到万年前,不受自己与其他两名御龙圣使控制的巨龙,对邪溢族上下所做的那等恶事,老执事就压制不下自己充满仇恨的心。

比天同寿,是邪溢族人令其他五族羡慕不已的长处。

可邪溢族人比常人更强大许多的修复力,却也不是可以永久无限透支的。

一番极快的血脉逆转下,方才还在试图反噬三人的邪医草顿时变得奄奄一息。

而凶煞无比的巨龙,则好似感觉到自己末日将近一般,发出比适才更加猛烈的龙鸣,再度朝三名执事扑去。

这是巨龙感受到死亡气息将至时,做的垂死挣扎。

邪医草一旦枯萎,哪怕巨龙有再强大的力量,也仅有灰飞烟灭的命运。作为上古年间就已存在的凶煞生灵,巨龙断然不甘于就此殒命。

一阵阵刺耳的尖鸣声,在巨龙满是不甘的咽喉间不断嘶鸣。它的眸底满是不甘,在亓珩与之敌对间,更爆发了惊人的力量。

“哧哧”的破空之声大起,自巨龙喉间发出,震得在场的所有人耳膜欲裂,痛苦万分。

不单是邪溢族人,包括三十三院的众女子,皆在这难忍的巨响中,捂住了双耳,趴伏于地,面上满是痛苦的模样。

他们绝想不到,在竞拍阁内会发生这等可怖之事。

死亡的恐惧,刹那间萦绕在空气里,让竞拍阁内成为可怖的修罗炼狱。

有些修为较差之人,甚至双耳耳膜震破,涓涓血流从双耳之中不断涌出,一片殷红染满四周,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而诡异的是,越是离三名执事越近的地方,受到巨龙声声震碎耳膜的龙鸣影响便越小。

到了三名执事这里,龙鸣的影响力便近乎失去了所有作用。

而离三名执事的亓珩等人,受巨龙震耳欲聋的声波影响,也显然不大。

亓珩目光坚韧,紧盯着巨龙,赫然再祭出数十道光芒,从巨龙的躯体刺穿而过。

在两相抵挡中,亓珩竭尽所能的以道道耀眼光芒,限制着巨龙的行动。

然而,在这费力的限制之中,巨龙本就无形的躯体却再度化作飘渺状,眼见着就要甩脱了道道光束的捆绑,而挣脱出来。

亓珩努力把持着双手间的十余道光芒,却在巨龙不断化成黑雾间,有了极明显的松动。

见到巨龙企图以缥缈之态,逃离了自己的光束,亓珩加倍努力的想要将巨龙困在原地,可他手上的光束却无时无刻不在警告着亓珩,巨龙逃脱的可能。

一个雪白身影,在这紧要关头中赫然跃至巨龙身上,腾飞急奔着朝巨龙的头部方向赶去。

在硕大的巨龙面前,这个身影宛如蝼蚁般渺小。可它不留余力朝前的模样,却是那般勇猛无畏。

再是定睛一看,那道疾奔的雪白身影,分明就是适才险些被邝儿咬伤的小白虎。

受到险些重伤的惊吓后,小白虎丝毫没有给自己半点时间用来缓解心头的震惊与错愕。

恰恰相反在见到巨龙以更加凶猛之势袭来之际,小白虎不留余力的决定帮助亓珩,抹杀了这头诡谲至极的生灵。

小白虎柔软的虎背上,沈陌黎凌然持剑,红唇紧抿,一副肃然之态的望着巨龙头顶的龙角,似是在之前的敌对中,想到了些什么。

一人一虎不顾所有,在巨龙身上疾驰着。

虽然芹铭苑的这场争斗,巨龙都不曾将杀戮的眼光对准沈陌黎与小白虎。而在这场力量悬殊的争斗里,沈陌黎与小白虎也有极大的机会,能够独善其身,径直逃离竞拍阁。

但在险难降临之际,沈陌黎和小白虎都断然决定留下,冲在与巨龙敌对的最前端。

奔跑间,沈陌黎与小白虎均能不断感受到来自他们周边,比其它地方更加强烈的巨响。

声声龙鸣巨响,虽是无形,却像极了一道道利刃,刮擦在沈陌黎与小白虎身上。

在疾速奔跑间,巨龙好似一下子就察觉到了这一人一虎的踪迹。

而小白虎的行踪,恰是正中了巨龙的底线,让巨龙瞬间减缓了从亓珩光束中抽离的速度,而以自己乌黑的龙鳞凝聚一团风雷巨响之物,朝着小白虎与沈陌黎袭击而来。

风雷之物,在离沈陌黎与小白虎越发接近之际,越加清晰的化为一把长约丈许的漆黑巨刃。

巨刃之上,有类似雷鸣的轰隆隆巨响混杂在龙鸣中,传遍四野。

“随我朝前,你怕吗?”看着朝自己越发接近的巨刃,小白虎目光坚定的问沈陌黎道。

漫漫岁月间,小白虎早已将芹铭苑当成了自己的家。家人落难,小白虎即使有胆小的一面,也抱了责无旁贷为芹铭苑出力的心。

可沈陌黎不同,她不过是芹铭苑的过客,此刻却随小白虎冲在敌对巨龙的最前端,让小白虎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感动。

在急奔中,小白虎曾暗暗思忖过,若是自己如沈陌黎一样,仅是芹铭苑的一个过客,又是否会如沈陌黎一般,无畏的朝巨龙的头颅处赶去。

一番沉思间,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小白虎可以极为肯定于芹铭苑中的人,若不是被自己视作家人般的存在,自己怕是被刀架在脖子上,也无法如现在这般无畏的朝上赶去。

虽说在邝儿如行尸般朝小白虎咬去被沈陌黎赫然制止之际,小白虎对亓珩视若罔闻有过一丝的失望。可常年的相处,还是让小白虎极快的放下了自己心中的那一丝丝芥蒂,再次以亓珩的角度思考起芹铭苑的安危来。

若不是在小白虎迈开腿打算巨化自身,与巨龙展开殊死搏斗时,沈陌黎急急制止了小白虎的举动,并低声告诉小白虎如今这等更妙的办法,小白虎此刻怕早已抱定必死的决心,与巨龙厮杀在一起。

第七百零七章 星光及虎

打定了要与沈陌黎一起急奔至巨龙致命处,一举击败巨龙前,小白虎也曾有过一时的犹豫。

沈陌黎不过是芹铭苑的客人,小白虎面对生死,固然觉得自己无缘无故将沈陌黎牵扯到这场灾难的最前线,似乎有所不妥。

但在察觉到四周早已没有其他人,能与自己并肩而战后,小白虎还是决定自私一回,拉上沈陌黎一起作战。

此刻,轰鸣巨刃带着风雷滚滚而来。那等威力,若人稍是一碰,就可能受风雷击中而亡。

那种可怖之象,连小白虎自己都有些无法肯定是否能敌。迟疑间,小白虎这才带着些不确定的问向沈陌黎。

“有荀浩虎作伴,何惧之有?”望着翻滚而来的巨刃,沈陌黎却说得风轻云淡。

一句话,平平淡淡,却在小白虎心底燃起不尽温暖。

与其说有小白虎给沈陌黎作伴,共同面临眼下的危险,倒不如说是沈陌黎给小白虎作伴,让小白虎本略带畏惧的心,拥有了不尽的勇气。

不知为何,沈陌黎与小白虎相识不久,二人在早前也不曾有过结实的机会。

可从沈陌黎体内,小白虎却隐隐感受到一缕熟悉的气息。

就好像茫茫天地间,小白虎与沈陌黎的缘分是与生俱来的一般。

汹涌的巨刃朝着沈陌黎不断翻滚而来,凶悍架势仿若无人能挡。

可在这股翻天灭地的巨刃落下间,沈陌黎骤然在自己掌间祭以一抹星光,打入璞辰剑内。

顷刻间,本没了半点生机的璞辰剑上,茵茵绿光闪烁,宛若春日里的万草,令沉寂的竞拍阁如沐遍地生机里。

那与璞辰剑灵极为相近的绿光间,沈陌黎眸光里有思念一闪而过。

在不再有剑灵居住璞辰剑的这些日子里,沈陌黎从不曾让璞辰剑离开过自己的身畔。

即使在不少机会间,沈陌黎都有重新获得一把神兵的机会。

可认定了璞辰剑后,沈陌黎便不愿再选择其他神兵贴身携带。

她是个恋旧的人,在璞辰剑的剑刃间,她经常想到璞辰剑灵的身影,更期盼着能再次遇到璞辰剑灵。

眼下,璞辰剑上绽放的绿光,不过是借了沈陌黎的星灵而临时显现。

没有剑灵居于其内的璞辰剑,终归不过是把没有灵魂的兵器。丝丝星灵,也无法让剑重回神兵之位。

仅是有了星灵相携,想要以这把没有了剑灵,在别人眼中已然与破铜烂铁的剑抵挡巨龙的凶煞之气,便有了可能。

沈陌黎握着剑,星灵由掌心之内丝丝传入璞辰剑中。动作虽谨慎无比,却还是无可避免地见到有一抹星光无意从掌心与剑柄接触的缝隙中滑落。

那缕不算极强的星灵气息,宛若冬日雪花,袅袅飘至小白虎的鼻端,让小白虎眸中有震惊一闪而过,心中骤然生出几许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

在小白虎体内,似乎有着一股力量,与沈陌黎的星灵极快的产生着共鸣。

不过须臾间,小白虎周身便有点点繁星萦绕而生,让小白虎如沐星河当中。

点点繁星随着小白虎急奔的动作,宛若流星雨般坠落,在亓珩面前划出道道闪亮的光晕。

出现了?亓珩望着面前闪烁的星光,眸中不禁闪现出几丝不可思议。

这些年里,亓珩无时无刻不想借着光亮,将芹山彻底照亮。

而沈陌黎,是亓珩一直以为唯一能够照亮芹山的人。

可现如今,亓珩却惊讶的发现,不单是星凰之力拥有自生繁星的力量,包括自星海孕育而生的荀浩虎,也拥有自生星灵的力量。

小白虎此刻为繁星所萦绕,像极了天际由星辰构成的虎形星座。

闪闪星光,落在巨龙身上,就似锐利的刀芒,刮剐得巨龙疼痛无比。

位于巨龙正前方的亓珩,即使不加十万分注意,也可以清楚的看见,巨龙在小白虎的那抹星灵压制下,正在一点点消瘦。

诸多的星光,对巨龙来说就好似致命的毒药,令巨龙痛苦不已。

因体内难忍的痛苦,让巨龙频繁的扭动着自己硕大无比的躯体,好像要借此将沈陌黎与小白虎甩开出去般。

“黎妹子,抓稳喽!”小白虎在巨龙上急奔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因巨龙痛苦的扭曲而停止。

相反,因巨龙躯体在繁星刮剐间受伤的缘故,让小白虎锐利的爪牙更加牢固的刺入巨龙的体内,以使自己在奔逃间更加的稳固。

仅是巨龙猛烈的摇晃,令小白虎为沈陌黎担忧。

荀浩虎通体毛发柔软,光滑如是。这在平日,诚然是小白虎引以为傲之事。

可现如今,过于柔滑的虎毛,让小白虎担心沈陌黎一个不慎,便从虎背上跌落下去。

“放心罢。”沈陌黎淡淡的应道。

前世逃难时积累的重重经验,让沈陌黎在初上小白虎的虎背时,就已用灵力祭了长绳,一头固定在小白虎的两个虎爪之间,一头绑定在自己的腰身之上。

现如今,巨龙的摇晃固然猛烈,却不会给沈陌黎造成多大的影响。

在一番摇摇晃晃间,沈陌黎反倒对小白虎身上不断喷涌而出的星光,感到极为诧异。

与小白虎一同往巨龙头顶赶去之际,沈陌黎骤然发现这头以黑雾化成的巨龙,极怕光亮。

但凡竞拍阁内有光束照入的地方,这头巨龙皆会有意识的避开。亓珩所祭光束,更是犹如道道铁链,将巨龙困束在原地。这才让沈陌黎在前行间,骤然决定祭以星光,打入璞辰剑内。

仅是因担心自己体内的星凰之力,为他人所察觉,让沈陌黎在祭出星光间显得格外谨慎。

而所祭星光,因手心间的谨慎,数量也相对并不算多。

望着风雷交加的巨刃,沈陌黎从不曾想暴露自己的星凰之力。她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赋力于璞辰剑,以避开即将面临的危险。

沈陌黎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稀稀疏疏的星光,无意萦飞到小白虎身畔,竟会激发起小白虎体内的星灵之力,让小白虎周身瞬间迸发出无数道星辰。

莫非,荀浩虎乃是星族星兽?沈陌黎识海内暗暗想着。

第七百零八章 星灵遍燃

只是极快的时间内,沈陌黎便再度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与星族接触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在沈陌黎体内星凰之力彻底觉醒后,沈陌黎便意外拥有了借星凰之力,在茫茫人海中辨别星族人的能力。

可是借着星凰之力的感知,沈陌黎却不曾感知有任何星族人的气息。但无尽星灵,在小白虎体内却如喷涌的泉水般,不断涓涓上涌,带给小白虎不尽的力量。

就好像那些星灵,是小白虎与生俱来的一部分。小白虎仅要愿意,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等怪象,令沈陌黎心生无数诧异。

只是眼下巨龙作恶,断然不是她停留细思的时候。

面对着扑杀而来的巨刃,沈陌黎的目光中没有一丝畏惧。前世的大风大雨经历得多了,让沈陌黎再面临风险时,内心便显得更加的冷静沉着。

“虎兄弟,朝左前方去。”在看似凶险的巨刃朝二人砍杀而来之际,沈陌黎突然开口。

“好嘞。”听及沈陌黎这般说,小白虎丝毫没有问及任何原因,便侧身朝着左前方跑去。

翻涌的风雷交织压下,可怖之景本令小白虎心中有一缕胆寒闪过。

但在周身翻涌出无限星灵,落在巨龙身上重创巨龙时,小白虎心中的那丝不确定的畏惧也随之渐渐收起。

这是荀浩虎威猛的本性,纵然小白虎不过是荀浩虎幼兽,但荀浩虎与生俱来的王者之范,却早在小白虎心尖上生根发芽。

随着小白虎突然的调转方向,沈陌黎双手持璞辰剑,朝着巨刃的侧面就是一斩。

顷刻间,山河动荡,巨刃在小白虎挥斩间,骤然短程两截。一道幽黑狭细的黯淡黑雾,自巨刃上无声无息的射出,以极快的速度朝周围扩散开去。

“不好,有毒!”小白虎眸色一变,骤然回走,试图避开那黑雾袭扰。

然而,因那黑雾的速度过快,使小白虎即使有力逃开,却也很快就被黑雾团团包围在其中。

绝望涌心,让小白虎在被黑雾包围的顷刻间,骤然闭上了双眼……

它轻轻年纪,本还有大好前程,可此刻却好似走到了尽头。

小白虎的神情里,带着极多的不甘。但在不甘之间,又有着一丝丝渴盼活着的侥幸。

于万千纠结萦绕心头间,小白虎躯体略带着丝丝并不明显的颤抖,心中的害怕不言而喻。

仅是黑雾中的毒气,却不曾如小白虎预料的那般,猛然窜入小白虎的鼻尖。

恰恰相反,那团黑雾在小白虎周身萦绕了片刻,便好似老鼠遇猫般,自动避开了小白虎。

“你我体内有星灵缭绕,此黑雾惧怕星灵,断然不会伤及你我。”沈陌黎望着停在原地,闭上双眼的小白虎,抚了抚小白虎柔顺的虎毛道。

她感受到身处黑雾间,小白虎心底的害怕。同时,也对黑雾以极快的速度,朝四周翻滚表现出一副无比担忧之态。

要知沈陌黎用以保护众邪溢族的黑炎中,因担忧自己体内星凰之力被人察觉的关系,而没有加以任何星灵夹藏其内。

若是这带毒的黑雾,渗透黑炎涌入观众席内,她的黑炎不但不能为众邪溢族人挡去毒雾,反倒会将邪溢族人困在里头,让现场成为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

而星灵撒播的速度,远没有这团黑雾来得迅疾。

即使沈陌黎用尽全力,也未必能在黑雾袭击竞拍阁内所有人之前,在黑炎上融于星灵。

恰在此刻,小白虎吁了一口气道:“原是这样,黎妹子你怎不早说呢?当真吓到我了。”

仅是挣开双眼之际,小白虎又很快的反应过来。它回眸看向黑雾前方乱成一团的邪溢族人,眸光骤变道:“不好,邪溢族有难!”

说罢,小白虎拔腿就要往回路赶去,可是心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正要急赶的脚步很快又停下来道:“黎妹子,我若将你留在此地,你会怨我吗?”

荀浩虎借幻术急赶的速度无人能及,但若背着沈陌黎,显然会拖慢了小白虎的速度。

“去罢。”沈陌黎翻身而下,双脚间祭以星灵,让自己得以固定在巨龙身上。

听及沈陌黎的话,小白虎再不犹豫,骤然化成一团虚影,消失在茫茫黑雾间。

点点星光,在小白虎急奔过的地方落了一地,闪闪发光,似在说明着小白虎对邪溢族人的担心与在意。

在往回赶路之间,小白虎甚至连回头望一眼沈陌黎都顾不上。

对于沈陌黎,小白虎心底有不尽的感激。可在感激中,它又极快的在沈陌黎与众邪溢族人之间做了抉择。

沈陌黎对小白虎来说,是共历生死的好友。可邪溢族人在小白虎眼底,却是一生一世都无法摆脱的家人。

几乎一时间,小白虎就已在二者间做出了选择。

丢沈陌黎独自面对巨龙,小白虎心底着实带着不尽亏欠。

在急奔间,小白虎已然没有沈陌还能为邪溢族人贡献自身抱有任何奢望。

于小白虎转身的那一瞬间,小白虎便已然觉得自己欠了沈陌黎。既是亏欠,它又如何敢奢望沈陌黎还能继续冲杀上前,抵达巨龙头颅之上,朝巨龙致命点赫然挥下致命一剑。

此时此刻,小白虎仅希望沈陌黎独自留在巨龙的体肤之上,不会受到巨龙重创,而丢了性命。

仅有沈陌黎尚能安好,小白虎才不至于一生背上愧疚之心。

但在往邪溢族人那里赶去之际,小白虎心中早已来不及过多地思及沈陌黎的安危。

在滔滔翻滚的黑雾里,每分每秒对小白虎来说都显得珍贵无比。

它的周身,随着奔跑的迅疾,而产生刺目的星灵光华。远远看去,就像一片缩小的星辰,密密匝匝的覆盖在小白虎身上。

巨龙的躯体则在小白虎星灵的灼伤下,产生一阵强烈的剧晃。疼痛在巨龙硕大的躯体间快速的蔓延开来,让这头来自上古的神秘生灵,周身的痛楚不断放大加倍。

再快些、再快些……小白虎的心底却一阵默念,不断燃烧着星灵,加快着自己的步伐。

第七百零九章 地狱深壑

即使巨龙宛如大山般的躯体产生的震动,使小白虎在急奔间有些步履不稳,可为了邪溢族人,小白虎近乎不曾顾及过自己的境况。

剧毒的黑雾离邪溢族人近在咫尺,让小白虎心下焦急成海。

甚至于在奔跑的顷刻间,小白虎恨不得自己有空间转移之术,让自己顷刻从巨龙背上转移到邪溢族人面前,替所有邪溢族人挡去此刻的灾难。

思索间,小白虎的心顷刻定格在空间转移之术这几个字上。

顿时,小白虎突然想起亓珩恰有着常人难敌的空间转移之术。

不管是将外界各类奇兽珍宝带入芹铭苑,还是将外界的人掳来芹铭苑中,亓珩无不是靠着空间转移之术炼造的符篆加以完成。

对外,亓珩仅说这些符篆是自己意外所得。却仅有与亓珩日日相伴的小白虎,清楚的知晓那用以转移空间的符篆,分明就是亓珩凭借自己的力量炼造而成。

祭以空间转移之术,虽说是种极耗体力之举,可却能带人在转眼间改变了位置。

点点星光,在小白虎身上绽放着耀眼的光芒,宛如黑夜里一道极强的亮光,令人觉得刺眼无比。

看着那道光芒,小白虎只觉得亓珩不可能未曾察觉到自己能自生星灵。而点点星灵,正是亓珩这些年来一直寻找之物。

亓珩虽不曾在小白虎面前说过,可因与亓珩极为相近的缘故,还是让小白虎借以亓珩平日查阅的书籍猜测到了亓珩内心所想。

在沈陌黎初入芹铭苑时,小白虎便已然知道了亓珩将沈陌黎带到芹山中的目的。

沈陌黎是一枚棋子,是亓珩用以照亮整座芹山的棋子。

与沈陌黎的生死交往间,小白虎也曾心中动摇,试图改变沈陌黎身为亓珩手间肆意放弃的棋子命运。

可兜兜转转间,小白虎这才发现在邪溢族人与沈陌黎之间,因过往种种的缘故,让它极快就放弃了护沈陌黎安好的念头。

沈陌黎的秉性骤然让小白虎佩服,可在芹铭苑的利益面前,小白虎却有着自己的私心。

许多时候,亓珩怎样计划,小白虎便是怎样为芹铭苑图谋划策。

直到今日,小白虎抱定决心要与沈陌黎离开芹铭苑的特殊时刻,小白虎都不曾改变过自己心中的想法。

然而,就在此刻,邪溢族人最需要星灵,而小白虎最需要亓珩的特殊时刻,小白虎却惊讶的发现亓珩并没有使用空间转移之术,让自己带到一干邪溢族人面前。

甚至在小白虎早已抱定了决心,要燃烧自己周身星灵以死相拼之际,亓珩都不曾出手,为小白虎转移位置付出过什么事。

亓珩在哪?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小白虎的心底骤然萦绕起丝丝不安。

要知这些年来,亓珩对小白虎的放纵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哪怕小白虎做了何等令人气愤的事,亓珩在危险关头都能既往不咎,站出来为小白虎挡去灾祸。

可现如今,在邪溢族最需要星灵,小白虎最需要帮助的时刻,亓珩却好似人间蒸发般,藏在黑雾的另一端,彻底消失在小白虎眼前。

一种不祥之感骤然萦绕而生,盘绕在小白虎的心中。

亓珩,你可莫要出事……小白虎在心中一遍遍的祈祷着。

相比与沈陌黎短暂相处积攒下的友情,亓珩长期善待小白虎的点点滴滴,就似小白虎记忆里最善良的星,令小白虎徘徊其中,难以忘却。

在芹铭苑或胡作非为,或凌然决策,所有小白虎能在芹铭苑内那般嚣张跋扈的理由,都与亓珩有关。

是亓珩让本略为胆小的小白虎,拥有了在芹铭苑中呼风唤雨的勇气。

可就在现在小白虎最需要亓珩之际,它却环望四处,也丝毫见不到任何亓珩的身影。

亓珩,你究竟在哪?小白虎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暗念着。

但在小白虎触目可及的视线里,它所能看到的却始终都是一团剧毒的雾气。

团团漆黑,让小白虎在奔跑间越发的没底……

巨龙之躯宛如一座高山,虽说在小白虎星灵的不断灼伤下,有了触目可察的削减。然而那庞大的躯体,却也绝非寻常人半日可及尽头。

小白虎借助幻术,虽将速度提到了最快。可越是往前冲,小白虎的心底就越是没底。

在一刹那之间,小白虎甚至不敢肯定,是否整个竞拍阁都被黑雾所吞没,才让自己如何走,都好像走不到尽头……

另一边,沈陌黎在稍调整了自己的处境外,便祭以妖蟒术再度朝巨龙头颅所在处急急赶去。

一道极深的沟壑,却突然在沈陌黎眼前出现,由远处炸裂靠前,蜿蜒数十米延伸到沈陌黎脚下。

再看沟壑之中,有熔浆不断冒泡,让人只是一看,就觉得稍不留神便可能坠入那熔浆之中,被熔浆融化得连骨头都不剩。

沈陌黎蹙着眉,望着那道悠长的沟壑,小心翼翼的离远了些。

可那不断炸裂开的沟壑,却好似带有意识般随着沈陌黎的移步,而不断改变着自己的方向。

仅要沈陌黎离得远一些,那沟壑便也随着炸裂到沈陌黎离开的方向,炸裂出更多的裂痕,宛若一道道来自地狱的门,丝毫不给沈陌黎喘息与停歇的机会。

怎会如此?沈陌黎看着那一道道炸裂开的缝隙,心中有疑问丛生。

此刻她深处在巨龙的背部,即使巨龙有心要阻止她再续往上前进,也不该能祭出如眼下这般星罗密布的带熔浆沟壑。

况且这些沟壑若是遍布巨龙周身,在伤及沈陌黎的同时,更可能让巨龙受到极大的伤害。

沈陌黎并不信巨龙会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在自己身上不断炸裂出这般多带着熔浆的沟壑。

可是,密密挤挤的沟壑,又是真实存在于沈陌黎面前的。

不论沈陌黎如何躲闪,都好似躲不过沟壑的追击一般。可是若是停止了躲闪,沈陌黎便会随即坠入沟壑里,受熔浆侵蚀而亡。

长期躲避,又显然是下下策之选。非但不能解决了这沟壑追击沈陌黎的可能,还会让沈陌黎在不断躲避中,耗尽自己的体力。

左右躲闪间,沈陌黎神情肃然,眸带深思。

许是因陷入沉思的缘故,让沈陌黎在不断避闪间,忽然有一息不慎,让自己的步伐踉跄后退了两步……

第七百一十章 七彩光逝

别在沈陌黎发髻上的那支融入婳娘魂魄的簪子,却骤然因沈陌黎这个跌退的动作,而落入了深壑。

“婳娘——”沈陌黎面色突变,急急想要拉住那下坠的发簪,却因发簪下落的速度过快,而未能将发簪拉住。

然而,那带着七彩花韵的发簪,却丝毫无法被沈陌黎拎住。

发簪在坠落间,就似自树上飘落的枯叶,摇曳着往满是熔浆的深壑底部去。

炫彩的斑斓在发簪中闪闪发光,宛如黑夜中令人心神向往的彩蝶,闪烁着扑朔迷离的光。

沈陌黎几近未有犹豫,便幻化了灵力化成长绳,一端捆绕在璞辰剑上,一端系在自己纤纤手腕间,将璞辰剑往稍远处未有深壑的巨龙身上扎去,便径直拉着长绳,朝带着婳娘魂魄的发簪追去。

当初婳娘因自己而芳魂归西,若不是这支七彩发簪保住了婳娘残余的些许魂魄,恐怕婳娘早已没命在天地间。

回想当初与婳娘的种种,沈陌黎便做不到对这下坠的发簪置之不理。

哪怕往下是翻滚的熔浆,也阻挡不了沈陌黎朝发簪追去的脚步。

追击之际,沈陌黎明显感觉到,自己越往下疾飞,周边的温度就越是炽热。

那是一股高至可以融化铜铁的温度,沈陌黎身处其中,若不是因自己身怀极寒黑炎,怕早已被这滚烫的火毒侵体,因过于滚烫的温度爆体而亡。

疾飞间,沈陌黎脖颈上那条唯一从墨城带出的物件,宛如星辰的项链却随着这滚烫的高温,而越发的程亮。

在沈陌黎因追逐发簪,而丝毫未曾察觉的须臾间,化成一道圆弧状的星罩,带着点点并不算刺眼的光芒,将沈陌黎包裹其间。

因星罩保护的缘故,沈陌黎周身的炽热这才随之一点点减弱。

可在前方疾速下落的发簪,便没有沈陌黎这般幸运。

过高的温度,让下落的发簪上七彩花瓣一片片凋零,最后枯落得连花蕾都不剩。光秃秃的花杆,就似在诉说着婳娘命数的将近。

看着点点璀璨光芒在发簪间消失,沈陌黎竭尽所能,用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发簪追去。

奈何在往深壑中纵身一跃的瞬间,沈陌黎便清晰的感觉到,受熔浆腾腾上升的热气影响,她即使借以妖蟒术加快速度,可始终无法如在外界那般行动迅疾。

相反,受着滚滚热气的阻扰,沈陌黎即使用尽全力在追击发簪,却离发簪越来越远。

不过一炷香功夫,疾速下落的发簪,便不留痕迹的被熔浆所吞没……

“婳娘——”沈陌黎伸长了手,想要将发簪拉住,可那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却成了她与婳娘间永远跨不够的鸿沟。

生死离别,沈陌黎经历过极多回,可却没有哪一回能让她觉得早已适应。

深入骨髓的痛,痛到沈陌黎近乎无法呼吸。

她闭上眸,在下坠的瞬间,尽可能的平静下自己过于激荡的内心。

在见到发簪被熔浆彻底吞没的那一瞬间,沈陌黎甚至希望熔浆吞没的是自己,而她救起的是发簪。

然而事情从来没有如果,即使她此刻跳入熔浆之中,也无法将被熔浆彻底吞没的发簪再次捞起。

甚至于,凋零了所有花瓣的发簪,在熔浆的炽热下,怕早已熔化成虚无。

可在下坠间,一道声音却在沈陌黎耳畔响起:“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若安好,便是我最大的幸事。”

几乎一瞬间,沈陌黎便已分辨出那道声音的主人,正是婳娘!

随后,一道七彩光柱自熔浆中直射而出,迅疾的将沈陌黎托起,快速带到深壑之外。

七彩光芒,却随着沈陌黎的安然落地,而散落成点点光斑,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婳娘——”不似先前的高喊,沈陌黎伸手接住点点光斑,低声呢喃道。

又是一次生死离别,那般痛的感受,在沈陌黎心底蔓延的。

沈陌黎看着微弱的光斑,在自己掌间消失,不经意间有点点泪珠自她的眼角滑落。

她所有面对险难时的坚强,于这一瞬间化成了乌有。

平日,哪怕再苦再难,沈陌黎从不曾流过泪。她的泪从不为悲天悯人,从不为万千险难而留,却会在失去婳娘的这一瞬间默然流下。

尤其在见到婳娘在自己性命走向尽头的最后一刻,还要不留余力将她从深壑间推出,一种难以将婳娘挽回的万千情绪,就在沈陌黎心头不断翻涌着。

受着情绪影响,沈陌黎脖颈上的项链,也随之越发的闪烁光芒。

光芒缭绕沈陌黎周身,不过须臾,竟让沈陌黎满头墨黑长发化成了银丝。

不知怎一回事,被光芒染成淡绿的罗衣衣角轻轻摇曳,竟有袅袅烟雾,在摇摆的衣角袅袅升起。

那串挂在沈陌黎的项链上,有一颗颗明珠渐渐摆开了细绳的固定,宛如数十颗繁星,缓缓散开,最后化成道道光芒,即刻融入到沈陌黎的躯体之中。

沈陌黎本就白皙的肌肤,因这道道光芒融入的关系,顷刻间更加显得白嫩无比。远远看去,弹指可破的肌肤犹如奶油一般,似是轻轻一碰,就能从中弹出滴滴水滴来。

再看沈陌黎的面庞,双目流动,秀眉纤长,脸上方才充满复杂的情绪在此刻得以平静。

两道泪珠划过的痕迹,也随着沈陌黎心中念头的万千流转而慢慢消失。

“从今以后,你的仇便是我的仇,你的愿便是我的愿。”沈陌黎低声说着,似是在说给死去的婳娘听,也似在说与自己铭记一般。她话声轻柔婉转,字字藏着自己心中的柔软,句句带着与婳娘间的真挚情谊。

即使婳娘是受天下摒弃的傀帝之女,命早绝于许久之前的傀凰。

可不管婳娘是什么样的人,她在沈陌黎心底,就始终是婳娘,那个情谊值得她生死相拼的婳娘。

沈陌黎的神态肃然,细细观察,也丝毫无法读出沈陌黎心底的半点喜怒哀乐。加之明眸皓齿,肤色白腻,宛如清水芙蓉之态,让人只是一看,就有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脱俗之感。

第七百一十一章 再遇生隙

点点星光,自沈陌黎的周生萦绕而生,又似温柔的花瓣,轻绕在沈陌黎的四周。

唯美之感令人遐想万分,深感星女降临。

透过层层浓郁的黑雾,亓珩身处巨龙之下,却也隐隐看到了黑雾后头那抹闪闪发亮的星光。

星凰之力彻底觉醒了吗?亓珩暗暗思索着。

生活在芹铭苑的这些年,亓珩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有一束强大的光亮,可以照亮整座芹山。

现如今,沈陌黎身上不断变强的星光,恰如一击正中亓珩藏在心中的渴盼,让亓珩不断渴盼着能离那道光近些,更近些。

然而,一道黑炎却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亓珩面前,将亓珩从遐想中拉回了现实。

顺着黑炎,亓珩定睛一看,便见亓衍手呈一抹血莲,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你怎会在这里?”亓珩警惕横生道。

当初亓衍失手伤了亓珩,让亓珩决定将计就计,使天下人误以为是亓衍将自己抹杀。

为了自己带着邪溢族人,屹立六族之巅的愿景,亓珩在下定当初那决定时,丝毫不曾顾及过亓衍会因此事,从此背上杀父之名。

“你能来,我又为何不能来?”亓衍淡淡问道,目光却不曾停留在亓珩身上。

他来芹铭苑,为的仅是沈陌黎。

至于亓珩如何,亓衍从不想过问。

在亓珩借自己的手诈死的那一刻,亓珩在亓衍心底便已经死了。

此刻,即使看到亓珩,亓衍心中也再难生任何波澜。

曾几何时,在误以为自己亲手抹杀了自己的兄长亓珩之际,亓衍心中有过无数的后悔。

然而,在亓珩借助各种关系,而不断跟踪窥探着亓衍,被亓衍所发觉后,亓衍那丝对当年误伤亓珩的悔恨也随即一扫而光。

对于眼前这个与自己同父同母的兄长,亓衍已然没有了过多的感情。

往昔,他们虽同在妖宫中长大,却自小被人分两地养育。

哪怕到了成年后,二人相认,并相谈甚欢,也丝毫无法弥补二人常年分隔两地带来的陌生。

在那些年里,在众妖族人眼里亓珩与亓衍是难舍难分的两兄弟。但凡见面,兄弟二人在一番把谈后便是难舍难分。

可只有亓珩与亓衍自己心里知道,在外人看似二人亲密无比间,隐藏的是他们兄弟二人的日渐疏远。

亓珩心底恨透了妖族,哪怕往后住入芹铭苑之中,他也极为憎恨妖族之人。他甚至以自己体内流着妖族血脉为耻,更害怕让邪溢族人察觉到自己体内的妖族血脉。

亓衍则不同,他的本主在万余年就是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妖尊。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本主早已消失在天地间,但亓衍与生俱来对妖族的那份情感,却从不因自己体内有一半邪溢族血脉而有所改变。

在亓衍眼中,他是妖族的守护,是万民期盼依赖的存在。

虽说妖族内极为注重血脉的纯正,可因亓衍功法万变,境界高深莫测,血脉气息偏偏又自小凌乱不堪,让众人全然无法辨别出他的血脉究竟属于妖族,还是邪溢族。

万余年的轮回,才让亓衍在今世得以拥有重聚三魂六魄,代替本主,成为妖尊的机会。哪怕亓衍有半数邪溢族的血脉,也绝不会让亓衍对妖族生出任何敌意。

相反,在这些年来,亓衍不断以自己的行径,令妖族众人深表折服。更在此次仙妖大战中,凭借着自己卓越的王者风范,以及各种运筹帷幄的风云手段,令妖族上下对亓衍称赞不已。

因为亓衍的出现,在万年来妖王称第一,无人称第二的现象第一次被打破。

即使当代妖王,在同亓衍相见时,都会自叹不如,隐忍三分。

亓衍体内带有半数邪溢族血脉的事,在妖族皇室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可众妖族皇室,却偏偏因亓衍的卓越之才,而极为自然的选择忽略去亓衍不纯血脉的事实。

悠悠千余载,亓珩在不断回避着妖族,借混沌未醒的邪溢族人为自己寻找存在感之际,亓衍却在不吝惜的付出间,成为比妖王还重要的存在。

甚至于在妖族民间,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妖王一呼百应,妖尊一呼万民应。

虽仅是句登不上堂的玩笑话,却也足够说明亓衍在妖族中的重要。

而因两人对妖族决然不同的态度,也让亓珩与亓衍注定不能成为关系亲密的亲兄弟。

在听到亓衍那句不咸不淡的问话后,亓珩心底的怒火显然更盛了几分。可因担忧离得不远的邪溢族人听及自己与亓衍的对话,亓珩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道:“你我二人兄弟情分已尽,你又来这作甚?”

显然,对亓衍的出现,亓珩心底深感介怀。

“好一个情分已尽。哥哥,你可让我因你的‘死’,背负了许久的罪。”亓衍终转过头来,看向亓珩说道。

当初见到亓珩因自己运功不慎,而殒命人世,亓衍着实消沉了许多年。

虽说二人观念不合,注定了亓珩与亓衍间的兄弟情不会很深。可身为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就这样因自己运功不慎而殒命,亓衍还是深感愧疚。

要知妖族与邪溢族的血脉,在修炼功法之初未完全融合,在往后修炼功法的过程中,带有不纯血脉者便随时有命断黄泉的可能。

为了能在修炼功法时得以安全进展,当初是亓衍率先想到将两种血脉融二为一的妙法。而在修炼至一定阶段后,担忧亓珩因强行练功经脉尽断的亓衍,又极为慷慨的将该功法教与亓珩修炼。

轮回万世,亓衍对世间的亲人之情虽早已看淡。但身为自己今生同父同母的兄弟,在过往之间,亓衍还是尽可能在帮助亓珩。

当初亓珩想借自己之手逃离妖族的计划,亓衍本可从各种细枝末节看出端倪。奈何那些年的亓衍为聚集三魂六魄,还世事繁忙,丝毫没有时间多加关注亓珩半分。

人说亓衍智勇无双,却不曾想过,亓衍在这万余年间,会对一个亓珩那般疏于防范。

往事无常,如今的亓衍虽早已放下当初与亓珩有关的一切,可亓珩一句“来此作甚”,着实让亓衍听着心底不悦。

第七百一十二章 引魂之子

“你若还认我这哥哥,当年怎敢那么狠的对我下手,如今又有何脸面出现在我面前?”亓珩不客气的问道。

他丝毫不曾为当年坑害亓衍的举动感到羞愧,甚至于可以将加害人之举,当做受人迫害之举来加以诉说。

此刻,在见到亓衍后,亓珩像极了炸毛的野兽,面上青筋暴涨,眸光带着凶煞,再不似早前那般从容淡定。

诚然,对于妖族,亓珩从来都不曾做到真正放下过。

在建成芹铭苑,隐居芹山后,亓珩也从不曾减少过对妖族的关注。

亓珩想不明白,亓衍与自己一样是不纯血脉,自己在妖族中仅是饱受众人鄙夷的存在,可亓衍却偏偏能成为受众妖族人欢迎之人。

妖族皇室,因亓珩刻意散播的消息,可谓无人不知亓衍体内有半数邪溢族人血脉。

可偏偏亓衍那般不纯的血脉,在妖族中非但没有如亓珩当初百受鄙夷,反倒还处处受到妖族人的拥护。

甚至于当初前代妖王在临死前立誓,要求妖族后世绝不可立亓珩或亓衍为王的境况下,亓衍还能登上与万年前那个斩杀邪帝的人一样的位置,成为凌驾于妖王之上的妖尊。

二人间悬殊的差距,让亓珩心中的妒火,不知不觉便燃烧得更盛了几分。

他恨,恨亓衍拥有那等实力,能让妖族不顾亓衍半妖血脉接纳了亓衍,更恨妖族的区别对待,视自己为不祥之人。

哪知,此刻见到亓珩那般暴怒之态,亓衍却仅是淡淡的应道:“当年之事,你我心中皆清楚明了……”

说罢,亓衍一道飞身,就要往沈陌黎所在处赶去。、

方才若不是亓珩试图穿过剧毒黑雾,去寻沈陌黎麻烦,亓衍连出现在亓珩面前都懒。

与亓珩作为亲兄弟的那些年,亓衍着实付出过真挚兄弟情谊。但所有的情谊,都在亓珩设下阴险计谋坑害自己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对于这些年亓珩费尽心思,派人对自己的跟踪监视,亓衍并非不知。、

仅是妖族事务繁忙,加上亓衍在察觉到邪帝又再现人间之际,更加急于重聚自己曾经本主分离的三魂六魄,这才一直将亓珩之事晾在一旁。

亓衍万万没想到的是,亓珩在他的忽视下,胆子却反倒越养越肥,竟敢在他出去处理仙妖战争之际,擅自掳走了昏迷的沈陌黎。

因担忧沈陌黎在芹山中出了意外,亓衍这才决定暂缓下自己手中的所有事,前来寻找沈陌黎。

但此刻见到沈陌黎身上缭绕的星凰光晕,亓衍又觉得自己的担忧实属多余。

只不过在知道沈陌黎可以摆平眼下困局后,亓衍还是决定前去一探沈陌黎。

也不知是受玥狐或沈牧北的影响,还是早前与沈陌黎相处的日子,让亓衍生出了些不同的情愫,使得亓衍在对待沈陌黎之事上,总忍不住多了一番在意与关注。

现如今,沈陌黎即彻底激发了星凰之力,亓衍便不便多加干涉。

虽说星凰之力是星族崇尚无比的奇力,但与当初身为星凰的莫童同处一个时代,让亓衍深刻的知晓星凰之力中暗藏的嗜血残酷。

当初的莫童,虽是打着维护星族的名头,与敌对星族的其他五族恶人不屑敌斗。但亓衍却清楚的知道,莫童那般做并非全是为了星族。

那是莫童体内的星凰之力不断作祟的结果,是莫童在受星凰之力影响下嗜血无比的产物。

仅是莫童在同族面前掩饰得极好,并凭借的强大的抑制力,从不在星族内部滥杀无辜,这才让星族及其他五族人无所发觉。

可见过莫童当年嗜血的画面,亓衍对比任何人都知道星凰之力当中蕴藏的凶险。

沈陌黎虽是莫童转世,但因三魂六魄全数替换一新,让沈陌黎在轮回间又成了与莫童全然不同的个体。

望着闪烁的奶白星光,亓衍眼底却是想到了万余年前,他尚在本主体内所见到的血腥画面。

自从与沈陌黎相遇的那一刻起,亓衍便想要其它方式,压制住沈陌黎体内的星凰之力,让星凰之力与帝魂一起被带出沈陌黎体外,让沈陌黎永生永世都无法激活星凰之力。

而最初,亓衍所能想到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让沈陌黎怀上一个与自己的孩子。

因亓衍体内本身就有邪溢族血脉的缘故,若与沈陌黎有了孩子,那个孩子体内自带的邪溢族气息,必然会将本源自于邪溢族血脉的邪帝帝魂吸引入体。

星凰之力因世世代代与帝魂相互纠葛的关系,也必然会随着帝魂的脚步,汇入沈陌黎体内那孩子的体内。

当初亓衍将沈陌黎救入苍溟巨森时,百足蛛便已猜到了半数亓衍的打算。这才会好言相劝亓衍,莫要与沈陌黎在一起。否则,沈陌黎一旦有孕育子,便是沈陌黎的死期。

医者仁心,虽今世的百足蛛与沈陌黎之间并没有多少接触,但百足蛛却清楚的知道,亓衍与沈陌黎若有了亲生骨肉,那个吸纳了帝魂与星凰之力的孩子,便会拥有比沈陌黎自身更强大百倍的能量。

届时,沈陌黎的身体绝撑不到将孩子孕育,便会因支撑不住孩子强大的力量,而爆体而亡。

而那个带有帝魂的孩子,也无需亓衍出手,便会命绝沈陌黎体内。

那是残忍的一箭双雕之际,是百足蛛所不愿见到的未来。

万年前拥有强大帝魂的邪帝,在天下间犯下的罪孽虽是滔天之盛。万年之后,若是邪帝醒来,天下又是如何可能面临不尽凶险。

种种利弊,百足蛛虽是清楚无比,可百足蛛还是不愿见到以牺牲沈陌黎为代价,去换取天下太平。

彼时的亓衍,虽知自己的计划对沈陌黎极为不公,却丝毫听不进百足蛛的劝。

直到往后亓衍与沈陌黎间发生的种种,让亓衍对沈陌黎渐渐产生了一种牵挂的情愫,这才渐渐动摇了亓衍最初的打算。

也因担忧自己与沈陌黎离得太近,使自己对沈陌黎的情感更进一步,这些日子以来,亓衍才不愿多出现在沈陌黎面前。

第七百一十三章 从友至敌

一方面,亓衍不断寻找着自己本主当初遗失在各地的三魂六魄,试图寻找到其他压制甚至是消灭帝魂的方式。另一方面,亓衍更想用忙碌麻痹自己,让自己不再想起沈陌黎。

可不知实况的玥狐,却每每不愿如了亓衍的愿。

在这些日子里,因玥狐倒转时空意外触动了天劫,让亓衍时不时便要抵挡天劫之苦。

于天劫加身中,本就接近枯萎之态的玥狐,自身本是虚弱不堪。

面对随时可能殒命之态,玥狐本该调整身心气息,以求自己能够度过生死之劫。

可玥狐偏偏并不安分,它不断在亓衍身旁,借着黑炎感应,感受着沈陌黎安全与否。

若是沈陌黎陷入了险境,玥狐便会不惜多加耗费口舌,说服亓衍要么自己动身前去解救沈陌黎,要么允许自己前去帮助沈陌黎。

早前,见到沈陌黎闯入金篮之中,玥狐便急急祭了一团黑炎,将跑至百宠市集的小白虎引回竞拍阁。

身未到芹山,可玥狐在借助黑炎感知到沈陌黎的下落后,便提前在沈陌黎体内分化出一团并不强大的黑炎,当作向自己报信的工具。

岂料那团黑炎报信未成,却在彼时成了将小白虎引回竞拍阁的信号。

在未来到芹铭苑前,玥狐便已通过亓衍的推断,知晓小白虎乃是上古威震天下的荀浩虎。

见到沈陌黎进入凶险无比的金篮中,玥狐心急如火却无法及时到场,才会将主意打到荀浩虎身上,希望荀浩虎及时赶到金篮中助沈陌黎一臂之力。

哪知黑炎引路,还是晚了一步。

好在沈陌黎能安然无恙闯出金篮,这才让玥狐焦急无比的心,得以暂且安落。

可是往后出现的巨龙,又再次让玥狐一颗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悬起。

它急切无比的寻求亓衍的帮助,更是放了数次狠话,这才说动了亓衍前来芹铭苑。

此刻,看着沈陌黎周身的星光,玥狐同样心急无比,恨不得将沈陌黎身上所有的灾难全扛到自己身上。

若不是亓衍强行以本主之力,牵拉着玥狐最初之态的血莲之体,玥狐怕早已冲到沈陌黎所在处,不留余力的与巨龙相拼,力图斩杀了巨龙。

可玥狐不知道的是,沈陌黎体内星凰之力所暗含的嗜血力量,仅能靠沈陌黎自己加以克制。

亓衍若是选在这时替沈陌黎出手,灭去巨龙,非但不是帮助沈陌黎,反而会害了沈陌黎。

但见亓衍飞身要往沈陌黎那处赶去,玥狐不管亓衍是否要出手救沈陌黎,但凡是能离沈陌黎近一点,血莲便觉得是好的。

哪知被亓衍的话激得恼羞成怒的亓珩,他见亓衍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反倒飞身要往沈陌黎那头赶去,骤然祭出十余道光束,朝亓衍打去。

不管曾经自己诈死,是否伤及亓衍。在此刻亓珩的观念里,亓衍就是他最为憎恨的妖族中人。

况且亓衍在妖族中的地位,早已是连妖王都可以轻易碾压的存在。

这等巨大的威胁,让亓珩无论如何,并不愿这般轻易的放过亓珩。

然而,亓珩费尽气力所祭的密集光束,却丝毫未曾伤及亓衍半分。

察觉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光束,亓衍甚至眸中未有半点波澜,仅是觉得一切尽在自己所料中一般。

他衣袖一挥,前一秒看着还凶悍无比的光束,几乎在顷刻间变成一片模糊。

光束之间,又道道碧水波涛掀起,快速吞噬干净光束的力量,化成层层的光浪。

随之,诸多的光浪好似并不满足。在朝亓珩反击回来之际,众多的光浪蜷缩成一层黑芒滚滚的巨大光球,在朝亓珩袭来的路上越滚越大。

周遭的空气,仅要稍一接触到这光球,就被灼烧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烧灼气息,在四周萦,让人仅是鼻端嗅闻,便觉得竞拍阁中起了严重的火灾。

虽说浓郁的黑雾,将亓珩与众邪溢族人、三十三院女子全部隔离开来。

可那融入了自己光束的光球弥散开的气息,还是让众人误以为这是亓珩为救众人所想的某种良策。

一时间,欢呼与寻救声被卷入了其内,与光球袭来的画面显得格外不合。

看着空气在光球滚动中爆裂开来,亓珩脸色一变,只觉得面前的这道光球,怕是自己用尽所有气力都无法抵挡的存在。

亓珩再续祭了光束,也在光球滚动中,被活生生的搅的粉碎,吞并入光球之中。

此幕淋漓尽致的展现在亓珩面前,让亓珩不禁心下生慌。

但因经历了极多的事,让亓珩极快从惊慌中回过神来,紧接着宛如闪电般的就要缩到旁处。

可在强大的光球面前,亓珩在一番挣扎抵抗后的避闪,明显已经迟了。

一道黑芒在亓珩身前一闪而过,不过咫尺就要将亓珩吞并其中。

“快走!”小白虎的声音,却忽然从亓珩跟前传来。

亓珩再是定睛一看,便见小白虎周身闪着万千星光,不知从何处疾驰而来,挡在了亓珩的面前。

它那巨化的身体,凭借着星灵的力量,猛然抬起巨爪牢牢的牵制住不断滚动的光球,近乎耗尽周身最后一丝力气的对亓珩说道。

“你……”待亓珩看清了小白虎为自己挡下光球的身影,口中想要说出的话,也瞬间卡壳。

在将小白虎掳到芹铭苑后,亓珩虽对小白虎有些感情。可那感情终归也仅是停留下不伤及自己的利益上。

一旦出现小白虎的命与自己的利益相悖时,亓珩可以轻而易举的选择放弃小白虎。

亓珩从来没有想过,小白虎会那般在意自己。即使在抱定了要与沈陌黎一同离开芹铭苑后,在察觉到亓珩有危险之际,小白虎还是会不留余力的选择牺牲自己救下亓珩。

即使小白虎不说,亓珩也清楚的知道,此刻亓衍所聚的这团光球,绝不是小白虎或亓珩自己的力量能够抵挡的。

小白虎为救自己,以巨爪挡住光球之举,无疑是以卵击石。

第七百一十四章 绝命之拼

在强势的光球碾压下,小白虎的巨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的消逝。

庞然虎身,也在光球四溢的光晕中,不断消减成空。定睛一看,此刻勉强抵挡着光球的小白虎,好似稍不留神,或多加一会儿时间,便极可能被那团光球烧得连魂都不剩。

“荀浩虎,你这是何必呢?”亓衍淡淡开口。

小白虎是如何来到芹铭苑的,亓衍一清二楚。既是被当成棋子掳到这里来的,亓衍便为小白虎此刻的执着深感不值。

“你这话什么意思?芹铭苑乃是我的家,维护家,维护家人,自然是我的宿命。”然而,小白虎明显没有听出亓衍话中的含义,勉强顶撞起亓衍的话来。

“好一个家……”亓衍若有所思道。

亓珩却匆匆打断了亓衍的话,猛然朝亓衍冲去道:“亓衍,受死罢!”

在刚才与亓衍的敌对中,亓珩虽知自己的修为绝对不是亓衍的对手。

可看到亓衍风轻云淡的与小白虎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亓珩便觉得心慌无比。他唯恐自己如何将小白虎带到此处,又是如何利用小白虎的秘密,被亓衍一语说怕。

自从知道了小白虎可以产出不尽星灵后,小白虎在亓珩心中的地位便有了些不同。

最初,小白虎不过是亓珩虽是可以随意抛舍的棋子。现在,亓珩却抱定了决心要拉拢小白虎,好让小白虎永久留在芹铭苑内,不断祭出星灵,以达到最后照亮整片芹山的效果。

既是打定了主意,亓珩又怎能容许亓衍在此时轻易说出自己掳小白虎来此的秘密?

可是看着亓珩一次接一次的纠缠,亓衍脸上却露出一抹不悦的神情道:“我没空与你瞎扯。”

说罢,他衣袖一挥,便再祭了道黑刃朝亓珩那处杀去。

这些年,亓衍明知亓珩身处芹山中,却从不曾来寻找过亓珩。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因亓衍根本不屑于来寻亓珩报仇。

在亓珩设计坑害自己后,亓衍的心底便彻底否认了亓珩的存在。

兄弟情谊,往日二人情感再是淡薄,亓衍也依旧记得。但现如今,亓衍却再不打算与亓珩维续着这份兄弟情。

时至今日,在见到亓珩不断的纠缠中,亓衍心中有的不过是不耐。

若不是看在自己与亓珩是同父同母的缘分上,亓珩此刻便已经是亓衍手中的一个孤魂。

可对于亓衍的屡次忍让,亓珩却丝毫不领情。

在朝亓衍袭去的瞬间,亓珩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

他双手瞬间一合,也不知从哪来的气力与修为,竟跨越了修为境界的鸿沟,徒手接下了亓衍祭来的黑刃。

“亓衍,意外吗?”亓珩面上狰狞的笑意在不断的放大着。

对于亓衍,亓珩心中早没有了半丝血缘情分。

相反,因对亓衍的妒忌,让亓珩在许多时候都想置亓衍于死地。

这些年来,为了能在亓衍出现时,拥有与亓衍敌对的实力,亓珩一刻都不曾悠闲过。

诚然,亓珩徒手接下黑刃的举动,让亓衍有一瞬间的惊诧。

但在短暂的经验后,亓衍神情上便再度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他淡淡开口道:“蝼蚁之挣。”便不再打算与亓珩多费口舌。

进入芹铭苑后,亓衍所在意的,一直只有沈陌黎。

同样,在亓珩接住黑刃的须臾,亓衍也不打算再与亓珩多耗时间。

他纵身一飞,便要往沈陌黎所在处疾飞而去。

“亓衍,你怕了吗?”然而此刻早已疯魔的亓珩,又哪里能听得出亓衍话中的惋惜。

亓衍的一句蝼蚁之挣,虽是满带怜悯口气,可落在亓珩耳中,却成了不折不扣的的讥讽之语。

顷刻间,亓珩双眼泛着血丝,若是有妖魔附体般突然气力大涨。可双唇的苍白,面色的惨淡,却与亓珩泛红的双眼形成着强烈的对比。

若不是亓珩在此刻还表现出极强的抵抗力,单是看着亓珩过于诡异的脸色,就让人觉得那是久病将死之人。那渐渐失去血色的肌肤,不禁呈现在亓珩的脸上,连带着亓珩四肢躯体,都渐渐失去了本该有的血色,变得如雪般惨白。

亓珩躯体的温度,也随着自己发力的提升,而不断降地。

他骤然将黑刃往旁处打去,幽黑妖异的刀芒,随之在黑雾中斩出轰然巨响。

亓珩则面带愤怒,顾不上所有,骤然提升了自己脚下的速度,满脸不甘的再度朝亓衍砍杀去。

在芹铭苑中的这段时间,亓珩苦修的法术,诚然无法让亓珩拥有与亓衍比肩的修为。

亓珩在变强大着,亓衍同样在不断修炼着。在同等的时间里,若是单纯的修炼术法,显然不会是达到与亓衍对敌的明智之举。

因此,在这些年里,亓珩在苦修之时,同时从邪溢族古书中寻找到一套奇特的术法。

借着这套术法,亓珩倒转血脉流动,加之以停止自己心跳为代价,让自己得以在顷刻间成为能够与亓衍境界匹敌的存在。

可以说,这些年来,亓珩的苦心修炼,为的不单单是带着邪溢族人,重立世界之巅。

在岁月的沉淀,苦修的积攒下,亓珩更渴盼能将亓衍抹杀,代替亓衍成为那个令妖族折服的妖尊。

但亓珩忽略了亓衍自出生以来,便自带的妖尊信物,更忽视了自己与亓衍间存在的比天差距。

亓衍为了妖族,可与天斗,与地争,可舍自己性命于不顾。亓衍所有对妖族的情感与信念,都是一百个亓珩相加,都无法匹及的。

哪怕亓珩当真抹杀了亓衍,但因二人极大的差距,也不会让亓珩代替亓衍,成为妖尊。

可此刻,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亓珩,又怎看出二人间的差距?

两团刺目的乌芒浮现在了手掌之间,亓珩因心脏的骤停而变得诡异无比的声音,自亓衍下方传来:“亓衍,你智高胜妖,却绝想不到邪溢族内,在上古年间就留下了让我得以与你制衡的妙法!”

说罢,亓珩将两颗乌黑刀芒,凭空分成了若干份,朝着亓衍所在处骤然一击。

随着乌黑刀芒的打去,一阵“轰轰——”声不绝于耳。

第七百一十五章 停心术法

往后,亓珩周边天摇地动,整座竞拍阁都在这道光芒的击去间,变得摇摇欲坠。

若不是竞拍阁当初建造之时,是为了将竞拍所用而刻意提升了高度,又融入了亓珩的筋骨力量。在亓珩此刻这道黑芒的挥斩下,怕早已顷刻坍塌。

在黑芒落下之际,四周的黑雾受黑芒影响,顺着风改变了方向,顷刻朝着沈陌黎所在处汹涌滚去。

于黑雾的遮挡下,亓珩一时间难以确定,在自己的黑芒斩下间,亓衍是否已命丧当场。

除了四周轰隆隆的巨响,亓衍再没有任何动静的举动,非但没有让亓珩有半点高兴。反倒是亓珩的心底,因亓衍在黑雾间消失的身影,而再度升起极度的不安。

亓衍的境界高深莫测,即使亓珩采用邪溢族法术,在顷刻间提升了自己的修为。

可亓珩在心底,还是丝毫不相信自己能那般快就抹杀了亓衍。

但随着剧毒黑雾,朝着沈陌黎一向飘飞而去,亓珩侧耳可听到的是自己下方的不远处,有一阵阵邪溢族人避开黑雾侵袭的欢呼。

在最初黑雾压境,几近夺走所有邪溢族性命的关键时刻,唯有小白虎祭了星灵苦苦抵挡在黑雾前,为邪溢族人争取着“生”的机会。

往后,小白虎为救亓珩,骤然离开了邪溢族人。唯有稀薄的星灵,抵挡在黑雾前,勉强止停着黑雾往前萦绕。

在看着黑雾随时可能突破了星灵,漫入结冰的黑炎冰罩,夺走自己性命之际,邪溢族人着实觉得自己的命数不保。

唯今,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邪溢族人心底又惊又喜。

他们没有想到,在绝境之中,黑雾竟会骤然离开。

而再放眼望去,他们便见到了黑雾之中,正在发力的亓珩。

虽说亓珩因祭了术法,导致心脏骤停,让自己气血皆虚,周身显得格外诡异。可见到是亓珩为自己挡开了险难,众邪溢族人对亓珩所产生的便皆是感激之情。

不管亓珩往下变成何等模样,在邪溢族人眼中,哪怕是不人不鬼的可怕样子,他们也依旧欣然接受,并感激着亓珩。

这些年来,亓珩为邪溢族所做的事,众邪溢族人从不曾忘记。

即使亓珩在做这些事时,带有自己的目的。但邪溢族人对亓珩每每表现出的慷慨解救,还是心存感激。

在许多时候,邪溢族人并不像亓珩猜想的那样,当真对一切一无所知。

他们在意的,不过是亓珩能对他们施以援手,助他们避开危难。

至于亓珩究竟抱着怎样的目的,这些邪溢族人无从知晓,也不求知道的太多。

虽说在芹铭苑的日子近乎与世隔绝,但这些邪溢族人的思维,却从不曾有所停顿。他们清楚的知道,亓珩之所以这般奋不顾身的帮助着邪溢族,必然从一开始就有着自己的目的。

仅是究竟是怎样的目的,对这些邪溢族人来说,仅是知道越多越是伤人。

与其在知道后徒增自己心中的矛盾,这些邪溢族人极为明智的选择了,将这些话尽数吞到自己的肚子里。让自己在装聋作哑中,继续对亓珩保持着感激。

这是邪溢族人对亓珩表现出的最大善意,也是邪溢族人对自己生活的一种选择。

四周因黑芒劈斩,而传来的巨响,在第一时间虽让邪溢族人心慌不已。可当见到是亓珩,以术法驱赶了黑雾,众邪溢族人心中的惊惧便减少了一半。

他们不曾想到,亓珩在祭黑芒的瞬间,从不曾想过要用那道黑芒赶走黑雾。更猜测不到,是亓衍借着黑芒的力量,幻化成风,顺带将几近夺走邪溢族性命的黑雾朝着相反方向驱赶而散。

“我不管你用了何种方法快速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但若不想害了邪溢族,便莫再跟着我。”亓衍毫不温度的声音,轻轻的自亓珩耳畔飘过。

顺着声音,亓珩再往周边巡视时,却早已寻不到亓衍的踪迹。

亓衍就似鬼魅般,来无影去无踪。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彻底消失在众人面前,而不留任何痕迹。

这等高深避闪身份,乃是五族人都钦羡不已,又鲜少人能够做到的。

察觉到亓衍并不曾受到黑刃的伤害,亓珩心中的凄凉之感油然而生。

顷刻间,亓珩如被人抽空了气力的人偶,在虚空中颓然而落,宛如一片枯叶般飘飞直下。

他的心恢复了跳动,可再不似先前那般跳动有力。他的肌肤上因血脉重回顺流之态,而渐渐恢复了血色,可机体间的冰冷却让亓珩觉得入坠冰窟。

在朝下坠落的瞬间,亓珩甚至失落到连呼吸都忘却。他只觉得自己这多年来的努力,在亓衍受黑刃袭击下毫发无损的一瞬间,全部付之东流。

甚至于,在他凌飞至虚空耗尽气力与亓衍敌对后,他连最后保护自己从半空坠落的力气也没有。

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手无寸铁,从高阁上落下的平凡之人,等待他的结局,只有死亡。

即使亓衍并没有杀他,可此时此举,在亓珩眼底,却与抹杀自己一般。

亓衍,你好狠,杀人都可如此布局,而让自己不见半滴血渍……亓珩心底暗想着,并在绝望里闭上了双眼。

他努力一世,想改变全世界对自己的看法。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所有的努力,甚至在亓衍一人面前都是那般微不足道,更不用说全世界。

在下坠的过程中,亓珩突然想清了许多事,明白了许多理。

可是,无法制止的下落,让亓珩知道自己现在想通什么,都为时过晚。

“亓衍,若有来世,我一定不放过你!”亓珩朝着被黑雾尽数覆盖的上方,忽然愤然的大喊。

不放过你,不再如今生这般坑害你,却也绝不再如今生这般修为平平,窝囊无比。若有来世,哪怕与你为敌,也不放过任何与你切磋的机会。亓珩心底暗想着。

直到感受到自己生命即使消逝的最后一刻,亓珩还是极为渴盼着自己能够成为令世人刮目相看的强者。只是今生,他怕再没有机会……

第七百一十六章 八手禁锢

亓珩于半空中,不断绝望的胡思乱想着。

极快的下落速度,加快着亓珩心底的慌乱。

在芹铭苑见过无数生死,可当生死落在自己面前,亓珩还是觉得心慌无比。

那是亓珩往常从不曾体会过的害怕。

以往在妖宫里,亓珩即使受到的待遇颇为不公,但他却清楚的知道妖族人绝不会杀了自己。

即使前代妖王对亓珩冷漠无比,但亓珩毕竟有着前代妖王的一半血脉,再不济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因此,哪怕极为不喜这两个血脉不纯的孩子,前代妖王也不曾对二人下过狠手。

前代妖王当初抹杀了亓珩、亓衍二人的生母,已是痛苦万分,自然无法再下手杀了他们二人。

而妖族皇室对亓珩虽是刻薄,却也看得出前代妖王对二人的在意。

因此,在亓珩生活在妖族的那些日子里,众人虽对亓珩这个有半数邪溢族血脉之人,存着排挤之心,却从来不曾有人敢真杀了亓珩。

再往后,亓珩设计陷害亓衍。在计谋施展之际,因亓珩极为确定亓衍无法伤及自己的致命点,自然也就有恃无恐。

可以说,亓珩早前的一生,虽过得坎坷,却从来不曾有过危及性命的事。

芹山中的凶险与杀戮,不但没有让亓珩看清死亡的可怖。

相反,那一个个倒地的鲜活生命,让亓珩对生命变得麻木。

他在进入芹山之人里,选着适合自己的棋子,却从不曾怜悯果那些被他放弃,而死在芹山中人们的命。

即使偶尔有一二被他看上的女子,意外被芹山中毫无意识的邪溢族人夺走了性命,亓珩也丝毫不在意。

可现在,亓珩面对的却是真正的死亡。

诸多关于死的想象,此刻在亓珩脑海中萦绕,让亓珩心底的害怕随之无限扩大。

况且,亓珩此刻的这种死亡方式,还是在亓珩往日看来最窝囊的一种。

顷刻间,心中的悲愤交织,令亓珩心中宛如道道长针直刺而入,痛苦无比。

“亓珩——”小白虎见到亓珩空荡荡的往下追去,冲冲朝亓珩赶去。

它并不知道前一刻还不断朝自己压下的光球,为何下一秒会突然消失。仅是在光球消逝的一瞬间,小白虎的余光也随之捕捉到亓珩若被抽空气力,骤然落下的画面。

这让小白虎心急无比,急急便往亓珩落下的方向跑去……

与此同时,亓衍穿行在剧毒的黑雾间,正朝着沈陌黎所在处迅疾赶去。

这团朝着巨龙头顶滚涌去的黑雾,是亓衍刻意安排的。

将黑雾带离邪溢族人面前,除了邪溢族也是亓衍一半母族的缘由之外,还因这带着剧毒的黑雾,可以强行减缓去沈陌黎体内的嗜血成分。

星凰之力在星族的吹捧下,成了高洁无比的存在。

可在亓衍眼中,却与天下至邪的法术没有二样。

并且,星凰之力引动本主嗜血之态时,比天下至邪法术还有可怖几分。若是沈陌黎心念不够稳定,便可能极快被星凰之力中的嗜血魂素所反噬。

届时,不管沈陌黎是否愿意,在沈陌黎的眼底便仅剩下无尽的杀戮。

与沈陌黎相识的最初,亓珩想的不过是利用沈陌黎逼出帝魂,让邪帝再没有如往昔那般重现世间的可能。

但在分离的这些日子里,亓珩心中反倒越发想念沈陌黎,担忧着沈陌黎出事。

眼前的黑雾虽带着剧毒,对于未修成百毒不侵之体的人来说,意味着十分的危险。可在亓珩的权衡之下,却也觉得仅有让沈陌黎沐浴在剧毒黑雾中的办法最为妥当,最能助沈陌黎压制星凰之力中的血腥。

可是,亓衍并未如自己预想的那般,在转眼间赶至沈陌黎身旁。

在亓衍疾飞之际,四周的黑雾里忽然伸出八只手掌,各抓住亓衍身躯一侧,猛然一抖。

顷刻间,有神圣光芒大放,在亓衍周边绽放出道道寒芒。

仙族?亓衍暗想着。

经历了这次仙妖大战,亓衍与仙族间算是结下了不死不灭的梁子。

然而,亓衍行踪诡秘,却从不曾被哪个仙家之人追赶到。

现如今,那股朝亓衍袭来的仙力,却显然是蓄谋已久。

怪异的仙族风刃,在亓衍的身躯被八只手掌限制了行动之际,自亓衍身畔一滑而过,又极快的回旋而至。

只是刹那间,无情的自亓衍身体上划过。

顷刻间,亓衍的肌肤之上被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无情的自亓衍的伤口上绽放而出。

“出来罢。”对于自己被划出的伤口,亓衍却丝毫不在意,反倒对着空荡荡的黑雾说道。

在仙妖大战中,亓衍一直是站在妖族背后,为妖族出谋划策的智多星角色。

虽说仙妖大战争斗得极为惨烈,可亓衍却鲜少亲临战场,与仙族敌斗过。

但两族之争里,亓衍对于仙族运用的毒药却并不陌生。

此刻,那疾飞而过的风刃,虽只是在亓衍身上划过淡淡的伤口,亓衍却可以极快的判断出,在风刃中藏着天下罕见的仙族毒液——灭神草。

若不是经过万年轮回修炼,练就了亓衍如今百毒不侵的体质,亓衍必然会在灭神草轻轻划过后,极快的殒命。

但因常年沐浴毒中,让亓衍的躯体早就是无毒可侵的体质,也让亓衍对灭神草有恃无恐。

“想不到,这一代妖尊竟还是百毒不侵之躯,当真是我低估了……”洛奇下的声音,在黑雾中传来。

仅是环视四周,却丝毫见不到洛奇下的身影。

“哦,有意思。”亓衍在洛奇下的声音里,听出了些秘密,勾唇一笑道。

有洛奇下的出现,亓衍反倒不似先前那般心急着去寻找沈陌黎。

灭神草虽是天下剧毒之物,却可以稀释其它毒物。

眼下,亓衍虽尚未见到沈陌黎的身影,但他可以断定自己离沈陌黎离得很近。

而自亓衍体内迸发的灭神草气息,无疑可以削弱了沈陌黎周边黑雾中蕴藏的剧毒。黑雾不再似早前那般含毒凶猛,也可极大程度减轻沈陌黎饱受剧毒摧残,中毒而亡的可能。

想到着一系列事实,让亓衍的心中反倒松了一口气。

同时,借着洛奇下的口气,亓衍再度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什么有意思?”洛奇下的声音再度传来。

第七百一十七章 婴灵怪宝

显然,藏身在黑雾里的洛奇下,从未打算要出现在亓衍面前。

即使在洛奇下看来,亓衍在自己的八只手掌下,很快便会成为死人。可生性保守的他,还是丝毫不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洛奇下的生存之道,是他以邪溢族身份活在芹铭苑中,从不曾被其他邪溢族人发现的根源。

以邪溢族身份潜藏了极久的洛奇下,这些年来忍辱负重,从不曾因仙族对邪溢族的仇恨,而失手做出什么失格之举,露出自己的马脚。

可自从发现亓衍是妖族妖尊的身份后,洛奇下就再难以压制住自己心中的仇恨。

妖尊虽不曾手刃过仙族人,却是仙族最大的敌人。

见到妖族,却不出手,洛奇下会觉得自己妄为仙族人。

打定了主意,洛奇下才会以仙族神物遮挡在自己口鼻上,为自己过滤去黑雾中的剧毒,让自己得以在不中毒的情况下,潜藏入黑雾里,径自等待着袭击亓衍的机会……

当初洛奇下被安排在芹铭苑中,不但是因为洛奇下半仙半邪溢族的独特血脉,更因为在芹山中有着一个与洛奇下长相相似的邪溢族人。

为了能让洛奇下顺利被安插到芹铭苑里,当初的仙族人可是以牺牲上千人混入芹山,为洛奇下顺利走入芹铭苑而流血铺路。

虽说仙族人打心底并不喜洛奇下这个拥有半数邪溢族血脉的后裔,可是仙家对待不纯血脉的态度,却与妖族有着极大不同。

他们从不曾在洛奇下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厌恶,反倒将洛奇下隔离圈养,自小制定了师傅为洛奇下精心教授仙族法术。

同时,为了让洛奇下更像邪溢族一些,仙族师傅还会特别钻研上古邪溢族法术,再教洛奇下学习。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洛奇下在习武精湛后的叛变,仙族可谓煞费苦心,自小在洛奇下脑中灌输了极多的仙家仁义。

自从通过洛奇下,知道了芹铭苑的存在后,仙族人在洛奇下身上可谓煞费苦心。

回望万年前,仙家便与邪溢族人结下极大的梁子。那等血仇,是过了万年也无法洗涤干净的。

因此,在得知邪溢族不仅尚活人间,还举族安好的情况下,仙族为了能倾覆整个邪溢族,可谓煞费苦心。

于仙族抱着极深目的的培养下,洛奇下也着实同他们预想的那般,成为一个一心忠于仙族的邪溢族人。

在洛奇下进入芹铭苑后,洛奇下便开始通过各种手段,时隔许久便发一份邪溢族情报递与仙族。

这是洛奇下被安排入芹铭苑后,仙家给洛奇下指定的任务。

虽说在芹铭苑的这些年,洛奇下与众邪溢族人共同生活,横生出许多的感情。可是在当初仙族的教育下,洛奇下识海内忠于仙族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

因此,在这些年里,洛奇下虽担忧仙族在获取自己的情报后,对邪溢族痛下杀手。可是抱着愚忠于仙族的想法,让洛奇下在这些年里,从不曾想过背叛仙族。

他能走进芹铭苑,本就是以沾血的手段为代价。在这些年来,他自然也不打算轻易辜负了那些为自己而死的仙族人。

在洛奇下看不到的地方,是那些为给洛奇下铺路的仙族人,背后对洛奇下的满心嫌弃。

只不过为了消灭邪溢族,才让当年闯入芹山的仙族人前扑后续,不曾中断。

此刻,若不是亓衍身为妖尊。在洛奇下看来,抹杀对亓衍仙族过于重要,洛奇下也不会冒着曝光自己身份的风险,出现在亓衍面前。

身处芹铭苑中,洛奇下却是带着无数仙族的仇恨活着的。

他清楚的知道外界仙族遭受的灾难,以及仙族的敌人。

那是仙族刻意而为的洗脑,是仙族为控制洛奇下,有意无意给洛奇下种下的血恨之种。

相比于这地的邪溢族人,洛奇下更恨妖尊,那个让仙族饱受战火之苦的人。

仙族那等以仙族的血恨,灌注为洛奇下至深仇恨的方法,在这些年里深深影响着洛奇下。这才让洛奇下在确定了亓衍身份后,不惜铤而走险。

放眼洛奇下在芹铭苑的这些年里,从仙族得到的法宝并不算少。

那些宝物,是洛奇下平日遇到极其凶险的境况都舍不得用的,是仙家素日以聚少成多的方式带入芹铭苑,用以让洛奇下拼制成毁灭芹铭苑的道具。

只不过因常年生活在邪溢部落里,让洛奇下对这群邪溢族人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感,这才让洛奇下几经犹豫,未曾将仙族法宝组成毁坏芹铭苑的利器。

眼下,洛奇下只觉得自己手中的法宝,在对付亓衍间,有了其他的用途。

方才牢牢困住亓衍的八只手掌,便是洛奇下随身携带的一件法宝。

该法宝在仙族中被唤作婴灵,乃是仙族聚集了八只魔族至邪魔兽的幼崽炼化而成。

在催动婴灵时,法宝中会同时伸展出八只融汇了八只魔兽魂魄的手,宛如阴魂不散的鬼魅般将人缠住。

于这些年里,如婴灵那般诡异的法宝在仙族其实并不多见。

也许也正是因婴灵过于诡异,让它成了第一批传递到洛奇下手中的法宝。

在仙族眼里,洛奇下毁灭芹铭苑正是需要强大的法器支撑。可是仙族过于稀罕的宝物,仙族人又径自觉得洛奇下不配拥有。

婴灵,则显然属于仙族人谁都不喜带在身上,又蕴藏强大力量的法宝。

就这等被仙族嫌弃的法宝,送至洛奇下手中,以换得仙族毁灭,仙族自是觉得不亏。

可是还被蒙在鼓里的洛奇下,又如何能知仙族的盘算。

他暗中操纵着婴灵,竟让婴灵的八只手掌之中,同时凝聚出一道绳索。

“我不管你如何想,但仅要落到我的手中,哪怕你是妖尊也绝不可能有活路!”洛奇下道。

亓衍才智过人,洛奇下只觉得与亓衍再是纠缠下去,自己怕是要吃亏。

权衡之下,他便打算速战速决,抹杀了亓衍。

“你真认为,凭一个法宝能杀了我?”亓衍依旧冷冷说道。

洛奇下在仙族中,虽是仅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可对亓衍却不是秘密。

第七百一十八章 妖尊仙使

只不过洛奇下是仙族与邪溢族混合孕生的孩子,他的生世虽然复杂,却与妖族无任何干系。仅要洛奇下不做出任何危害妖族的事,亓衍便不打算多加干涉与洛奇下有关的事。

可若洛奇下朝亓衍步步紧逼,诚然难说亓衍会做出些什么。

那由婴灵会聚成的绳索不算太长,却足以勒住亓衍的脖子,断了亓衍的呼吸。

打定要将亓衍命数索尽的计划后,洛奇下猛然将绳索朝亓衍脖颈上套去。

一个绳圈,就这样不偏不倚的落在亓衍的脖颈上。

“怎么,连放弃抵抗的气力都没有了?”洛奇下猛然拉紧了亓衍脖上的绳子,说话间略带了些得意。

在邪溢族生活的这些年,因与邪溢族一起生活的情感,让洛奇下始终下不了毒手,毁去芹铭苑。

于仙族中生活,洛奇下仅是在一个与其他仙族隔绝的环境下生活。他的师傅精心教授着洛奇下各类武学,为他教授着仙家的仁义道学,却从不允许洛奇下跨出自己生活的地方半步。

仙家素爱雅静,这点洛奇下心中自然清楚。

可过于与外界隔绝的环境,还是让洛奇下心中对外界生出无限向外。

来到芹铭苑后,邪溢族人生活的地方虽也是与世隔绝。但好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地方里,有着许多邪溢族人共同生活。

这里不似仙家那般十里住一人,百里见一人的雅韵,街道却有着令洛奇下回味无穷的热闹。

而因失去记忆,没有任何家人的邪溢族人,很快就将洛奇下看成了他们中的一份子。

邻里之间,与洛奇下亲密有间。巷坊之中,更有不少女子对洛奇下充满了爱慕与热忱。

因是仙族的间隙,让洛奇下从不曾与仙族哪个女子亲近。

然而,每每见到那一张张真挚对待自己的面孔,洛奇下就难以下手,毁去芹铭苑。

可是仙族对洛奇下的催促,又似催命符一般,让洛奇下寝食难安。

洛奇下无法忘记,当初众仙族人为了让他顺利混入芹铭苑内,如何前仆后继的去面对死亡。

这是仙族为了让洛奇下始终忠于仙族,而自一开始便下定决心去做的残忍之事。仙族在让洛奇下这颗棋子安插在芹铭苑前,就让洛奇下背上了愧疚之心,使洛奇下觉得众仙族人是为了自己,才会在芹山中丧命。

那等血淋淋的画面,也成了洛奇下这些年来的噩梦。

诚然,洛奇下这些年里,一直处在噩梦当中,为噩梦所困扰。

他从不曾跳出未对芹铭苑下手,而对仙族人为自己丧命的自责。

眼下好不容易逮到妖尊,洛奇下自然不愿意错过这个为仙族做事的机会。

他无法对邪溢族人狠心下手,却可以绝然与亓衍斗个你死我活,为仙族扫去一大祸害。

因此,在以长绳勒紧亓衍脖子后,洛奇下便猛然拉近绳圈,试图要将亓衍命数了解。

然而,待到洛奇下用劲拉扯长绳之际,他才惊讶的发现,那道很容易就在亓衍脖上套紧的绳索,却如何都拉不到与亓衍的肌肤贴近。

长绳与亓衍的脖子间,好似有股看不见的力量,在隔开着绳索与亓衍间的距离。

怎么回事?洛奇下心底,不禁生出一抹不详之感。

可是,眼前这人是仙族最大的敌人,让洛奇下又不愿意偷袭无成就这样离开,洛奇下着实是不甘心。

只是这样想着,就让洛奇下藏身在黑雾中,铆足气力去拉紧那绳索。

可是,此刻那道由婴灵产生的绳索,却似定型的磐石,固化的冰块,任凭洛奇下怎么拉动,都难以将绳索再锁紧一步。

“洛奇下,到头来不过是个可怜之人。”亓衍的话再次开口。

洛奇下虽始终藏在黑雾里,之前也从不曾与亓衍打出交道。可是在这一瞬间,亓衍却能够清楚的叫出洛奇下的名字。

“你怎知是我?”对于亓衍的突然开口,洛奇下显然心中生惊。

他不曾想到亓衍与自己素不相识,竟能准确无误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仅是很快,洛奇下便再度反应过来。

妖族收集情报的方式了得,怕是亓衍早就知道了仙族安插在芹铭苑中之人的名字。

因此,在此刻,亓衍才能准确无误的说出洛奇下的名字来。

一瞬间,洛奇下似是突然明白了仙族为何在仙妖大战中,为何众人的修为境界多在妖族之上,却还是打了无数百战。

洛奇下混入芹铭苑,对仙族本该是一件极为保密的事。可是连这等秘事,都能让妖族人所知。那么仙族之中,又有什么秘密是妖族不知的?

这般一想,洛奇下全身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突然感受到亓衍的可怕,想明白了妖族藏在仙族中的秘密。

带着极为震惊的口气,洛奇下不可思议的问向亓衍:“你是仙族圣使?”

在初见亓衍时,洛奇下便觉得亓衍有些眼熟。那般陌生的眼熟,令洛奇下觉得奇怪无比。

亓衍虽是仙族最大的敌人,是妖族最尊崇的妖尊,可在仙族之中,却连一张亓衍的照片都没有。

甚至于在仙族广发的通缉令中,亓衍还是以画师笔端绘画的一个虚渺背影。

那样神秘的人物,洛奇下在过往之间自然是不可能看到。

可在见到亓衍的第一眼,洛奇下还是心中颇生诧异,觉得亓衍熟悉无比。

就似在曾经的生活中,亓衍在自己面前出现过无数次般。

于偷袭亓衍间,洛奇下还始终无法想起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亓衍。但就在此时,借由仙族秘事外泄,洛奇下猛然想起,亓衍正是自己在仙族生活时,时常来寻自己的圣使!

往常洛奇下看到身为圣使时的亓衍,常常是一身白衣,宛如雨后玉树,高峰白雪,飘飘然若化羽飞仙,傲然之态令人极难以将妖族联系在一起。

此刻的亓衍,不论是服装打扮,还是周身气质,都与身为仙族圣使时的亓衍截然相反。

更直接的说,这像极了两个活在不同世界中的人。洛奇下诚是难以想象,亓衍是如何在两个性格气质差异如此大的人间快速转换。

第七百一十九章 圣使跨族

此时的亓衍,不但一身玄墨衣装沾染着浓郁的妖气,眉宇之中,也少了分仙家的仙骨傲然,多了丝妖族独有的狡黠聪颖。

也正是因妖尊与仙族圣使间,那种浑然不同的气质,才让洛奇下在初见亓衍之际,虽觉得面熟无比,却完全想不起亓衍是谁。

如今,一旦想起亓衍的真实身份,洛奇下的脸色在一瞬间变了又变。

当初圣使对洛奇下不似他人那般严格狠厉,着实让洛奇下在仙族生活的平淡无奇中,寻找到为数不多的一丝温暖。

可是,那丝温暖,在知道圣使是妖族间隙,仙族叛徒的一瞬间,在洛奇下心底彻底失去了温度。

“你当初接近,仅是想从我这里探得邪溢族的情报?”洛奇下见亓衍并不回答自己的话,略带凄凉的问道。

不管圣使靠近洛奇下,是否从始至终都带着目的。但洛奇下对圣使的尊敬与爱戴,却都是真的。

听得洛奇下的话,亓衍却若有所思道:“原来,他是圣使……”

这些年来,亓衍一直隐隐约约感知到自己梦魄位于仙族之中,却无法感知到梦魄的具体方位。

虽说借着三魂六魄间的联系,让亓衍时常能感知到梦魄的所见所闻,并借着梦魄所知的些许仙族情报,力挺妖族战胜仙族。

在这场时至今日尚未结束,但仙族已渐渐落败的仙妖大战里,亓衍梦魄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可谓极其关键。

可是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亓衍虽能感知到梦魄的所见所听,却丝毫没有办法感知到梦魄的所在处。

借着梦魄时而传递来的画面,亓衍仅能知道同一本主的梦魄,应是仙家委以重用的存在。至于梦魄在仙族中究竟身任何职,居于哪处,亓衍却无从知晓。

也不知是意外还是梦魄刻意之举,在所有梦魄传到亓衍这处的画面里,丝毫没有任何与地点相关的信息。

而仙族与其它族不同,放眼仙族境内,皆是茫茫云海,就算是建筑也大同小异。

加上仙族周遭有着极凶险的结界,若非仙族或人族,绝无瞒着结界,闯入仙族的可能。

因此,在这些年来,亓衍对那仙族地界内的地理分布,虽是凭着极强的判断力猜到一些,却也达不到极为了然的地步。

而洛奇下的一句话,说者无心,却让亓衍极快的抓到了梦魄的身份。

仙族圣使,不外有三。

一人名叫简一,是仙族各大战场中最狠厉的角色。但凡仙家有大战出现,遍布血腥的沙场上就必然有简一的身影。

于这次仙妖大战中,简一手刃妖族人无数,也是妖族上下最仇恨的存在。

若不是妖后生于仙族,对简一法术极为了然,在最后迫不得已的关头,以十根寒丝化成细刃,从手指尖喷射而出,直接刺穿简一仙骨,重伤简一。

当下,怕是所有妖族人都还在简一的震赫下,在妖族战场上苦苦挣扎着。

而妖族妖后也在那一战中成了妖族的百年功臣,仙族的万世叛徒。

此时妖后谷司缇在简一身旁一闪即逝的细刃,在妖族中不断被夸大得以宣扬,最终让这段仙帮妖,力敌母族圣使的真事,成为在妖族中广为流传的一段佳话。

哪怕妖王担心过于广布的流言蜚语,引起妖后心中的不快,而强行要将流言掐灭。

可在妖后眼底,她却早看淡了世人对自己的评价,将自己看得一个真真正正的妖族人。

在很多时候,她仅是不愿与仙族做对,才在仙妖大战里,每每深居妖宫,不闻任何险难。

可是仙族过于冷血的行为,还是让妖后为维护妖族而不得已出手。

诚然,妖后身为仙家人,仙家贵族之人,对于仙族各要员的术法优劣,有着自己的一套见解。

在对敌仙族圣使的过程中,也有着比其他妖族更有针对性的手法。而这,也是谷司缇修为不及妖王,却能做到用比妖王更准确的方式,重伤简一的一大缘由。

再者,简一自年少时就对谷司缇产生了爱慕之情。在生生死死中,即使谷司缇往后嫁入妖族,与仙族成为敌对的两方,简一也从来没放下过自己对谷司缇的爱慕。

在谷司缇出现的那一瞬间,简一本以为谷司缇是来寻自己,与自己再续前缘。可谷司缇的决然,却是简一不曾想起来的。

而仙族中的令一人不喜的圣使,却是一个名为苁雪的女子。

聪仙族中幻术修炼最绝佳的女子。仙家所有的幻术陷阱,几乎都有苁雪的手笔融入里面。若是有人想要强行闯入仙族,未能战败苁雪,便几乎不可能成功。

另一人单名为白。与他的名字一样,与白有关的所有事,近乎都处于一片空白之态。没有人能清楚的说出白的来历,更没有人知道白的修为境界。

他就像是一个不曾存在的人,徒留其名在世,却不曾有人真正知道过白。

世人只知,白是三名仙族圣使之最,是仙家最为倚重的一名谋者。

可是至于白为仙族谋划了哪些事,又身在仙族何处,却是除了仙族极为较为德高望重者,再没有人知晓的事。

亓衍本怀疑过白,就是与自己万年前同一本主的梦魄。

然而,在往昔亓衍验证的过程中,白却运用极为睿智的手段,借由一系列事情,拖住了亓衍调查自己的进度。

这些年来,亓衍虽是怀疑,却始终因种种琐事,而无从寻找到白与本主梦魄的有关线索。

往事种种,不断放大着亓衍心中的怀疑,d确定白就是与自己同一本主梦魄的,还是方才洛奇下所说的那句话。

天下没有相同的叶子,更没有相同的人。可是亓衍的本主的建议,却更让源自同一本主的三魂六魄,相貌却可以改变,变成与本主全然相同。

洛奇下不曾意识到这层缘由,这才将亓衍与自己在仙族见到圣使混为一谈。洛奇下没有看见白在处处躲避着亓衍,更很自然的将二人当成一人。

第七百二十章 梦魄之踪

直到此刻,见到亓衍若有所思之态,洛奇下还无法从中看出事有蹊跷,仅是怒火中生道:“妖尊,就算在仙族之中,你待我有恩,也改变不了今日必死的结局!”

对于亓衍的深思,洛奇下不得其道,便仅是将其当成亓衍的刻意伪装。

不管亓衍是否承认自己就是仙族圣使白,此刻的洛奇下都已然把亓衍当成了白。

他放着狠话,似对亓衍说的,更像是在对自己说的。

要知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白无数次出现在洛奇下的睡梦里。

少不更事时,是白一次次给洛奇下鼓舞,才让洛奇下在导师的严苛教导下,不至于因无法承受的压力而崩溃。

这些年,洛奇下虽再不曾见过白,可是洛奇下心底对白的思念,对一刻都不曾消减。在洛奇下眼里,白于他来说,是不能以朋友相称,却胜过挚友的羁绊。是不能以恩师相称,却师恩若天的情谊。

现如今,亓衍的出现,让洛奇下的识海一下子陷入左右两难的困境。

他想杀去仙族仇恨无比的妖尊,替仙族一扫昔日的血仇,让那些因妖尊筹谋远虑而命丧妖族刀剑下的仙族亡魂,得以欣慰入土。

可他又不想与白敌对。

在洛奇下的心底,白在他心底的重量实在是过于之重,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愿与白大打出手。即使对方是仙族的敌人,对洛奇下来说,也很难对白痛下杀手。

他从未想过,自己最为尊敬的仙族圣使,会是妖族的帮凶,是渐渐将仙族推入万劫不复的根源所在。

洛奇下拉着长绳的手在颤抖,他虽在与亓衍的话里,渐渐起了杀意。可让他亲手夺走白的性命,还当真难为洛奇下。

长绳虽不及亓衍体肤,可亓衍还是看出了绳索间剧烈的颤抖。

他淡淡开口道:“看来,你和仙族圣使的感情倒真是不错。”

“为什么,偏偏是你?”洛奇下痛苦万分道。

“我说了,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人。”亓衍微微扬眉道。

对于洛奇下心中纠结的痛苦,亓衍虽隐隐可以感觉到一二,但他并不想多与洛奇下纠缠。

白日常被自己感知到的画面里,时有洛奇下的身影出现。对于洛奇下与白之间的羁绊,即使洛奇下不说,亓衍也能猜得一二。

只是,那是属于梦魄的情谊,与亓衍无关。

他并不想因感知到那些画面,就对洛奇下特殊对待。

“装!你到现在还在装吗?”洛奇下却因为亓衍一语,而几近崩溃。

他心中对白的不舍与憎恨,也在一时之间达到了极点。

“不管你信或不信,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人。”亓衍极快的应答之。

不知为何,在洛奇下面前,亓衍有着比寻常更多的耐性。

否则,就凭洛奇下那三脚猫功夫,即使有婴灵在手,亓衍也可以直接断去绳索,顷刻灭了洛奇下,而无需与洛奇下解释这般多。

可是也不知是否受到了梦魄的影响,让亓衍此刻还是愿意向洛奇下解释着这一切。

“你不是……你当真不是白?”洛奇下再次问道。

他在寻找着让自己心灵放松,让自己不去仇恨白的一道出口。

亓衍的话,不管是真是假,在这一刻都让洛奇下看到一丝出路。

“你看我除了面庞,有何处像你口中的仙族圣使?”亓衍的口吻平淡无奇,看不出一丝情绪上的波澜变化。

但是洛奇下想要确定答案的问话,却让亓衍更加肯定于白,就是那个他寻找了许久,都不得踪迹的梦魄!

如此一想,亓衍的双目在黑雾里,微不可察的半眯着,一股危险气息,无声无息的自亓衍四周倾泻而出。

即使白时而像亓衍传递着仙族的讯息,却改变不了白背叛本主,投靠仙族的事实。

在当初本主灰飞烟灭前,亓衍清楚的知晓本主身为妖尊,与仙族势不两立的决心。

现如今,白却在仙族中充当圣使,为仙族做事,无疑是对本主最大的背叛!

亓衍的双手,藏在衣袖中渐渐握成了拳头。

本主三魂六魄本为一体,却因与邪帝敌对而分散世间。

作为命魂的亓衍,经过万年时间,借着转世轮回得有新的肉身,才自成本主。

此刻,为了光复自己曾经本主的大业,也为了压制邪帝的在生,亓衍恨不得在一息之间聚集起本主遗落世间的所有三魂六魄。

可是白,明知自己是妖族妖尊,不断处处避开着自己,还与自己为敌。

仅要想到这个事实,亓衍的目光便暗沉了许多。

一个计划,也在一时之间萦绕上亓衍的心头。

他再度看向洛奇下藏身的方向,悠悠开口道:“洛奇下,我虽不是白,但与白乃是血肉至亲。在这些年里,我寻了他许久未果。你若真对你的仙族圣使有感情,不如与我做一个交易如何?”

“你是他的兄弟?”洛奇下将信将疑道。

半仙半邪溢族的血脉,让洛奇下在亓衍说出与白的关系后,更多了分相信。

白行踪不定,身份无人知晓。

洛奇下联想到往昔白身上的疑点,便越发肯定白与自己一样,拥有着半数仙族血脉。

而看到亓衍,则让洛奇下兀自推定着,白兴许是半妖半仙之人。

联想到自己在仙族时,白对自己的特别关照,洛奇下便更加肯定于自己的推断。

在洛奇下看来,也仅有与自己一样,血脉不纯的人,才会在仙族中对自己关心有佳。

于洛奇下的思索间,亓衍却仅是淡淡笑道:“不管他是我的谁,你只要知道,仅有与我交易,才能换得他安好即可。”

对于白与亓衍的关系,亓衍从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

虽然身任妖尊之位,可亓衍却命妖族皇室管严了嘴,不经自己允许,绝不可将自己与万年前的妖尊是同一人的事实说出。

而妖族皇室的保密之法,又比其他族卓越许多,这才让其他族的管理之人,尚未发现亓衍的身份。

“你想对他如何?要与我做什么交易?”不明真相的洛奇下,却从亓衍的话中听出一抹不妙,顿生警惕道。

第七百二十一章 妖魄仙心

虽说白是仙族圣使,却是以计谋闻名仙族。至于白的修为境界,仙族内无人知晓,白平日也从不与人出手对峙。面对这样的白,在洛奇下看来,显然是修为境界不高的。

而亓衍乃妖族妖尊,非但才智双全,修为境界也是天下鲜少人能够匹及的。

二人悬殊极大的实力,让洛奇下几乎在一瞬间,相信了亓衍要对洛奇下图谋不轨,就绝对有机会的事实。

在洛奇下的问话间,亓衍忽然自婴灵的束缚中脱离,于转瞬间出现在洛奇下身后,冷声说道:“我自然不能奈他如何,但我要你死,来换他的出现……”

话音未落,洛奇下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便再没有知觉……

另一侧,袅袅云雾之间,白倚拉而站的身影,忽然一僵。自白的眉宇间,蹙起一道与他淡薄神情不符的愁。

为了摆脱亓衍的追踪,这些年来白一直在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即便如此,亓衍还是捕捉到了他的行踪。

三魂六魄本为一体,即使本主已灭,白也无法摆脱与亓衍间的魂魄联系。

这些年来,白已然知道亓衍修炼大成,已然自成本主,代替了当年本主的位置。

为了避开亓衍的追踪,白一直在压制着自己体内的本主感应,试图与此和亓衍断开联系。

然而,梦魄虽强,却终究无法抵挡命魂的召唤。

作为原先本主命魂的亓衍,在轮回间重聚躯体,借由修炼成为前代妖尊三魂六魄新的本主后,便不断在以魂力寻找着其它魂与魄的踪迹。

放眼茫茫天地,本主殒灭,三魂六魄不随本主消散之人本就寥寥无几。可前代妖尊却偏偏就有那等能力,让自己的三魂六魄在自己灰飞烟灭后,继续在轮回中寻找其他人的躯体当做容器,继续活在天地间。

不仅如此,身为命魂的亓衍,还在过去的漫漫万年里,寻找到奇特之法,将自己命魂之态,强行改变成本主之态,与原先前代妖尊的三魂六魄皆建立起本主联系。

有了本主联系后,各魂各魄,与亓衍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有似玥狐那般,不在意是否与亓衍建立本主联系,更默认了亓衍是自己本主是事实。

也有如沈牧北一般,因万年前遗留的原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还有如白这般,就算知道了亓衍变成自己的本主,也不愿承认亓衍的本主身份。更有甚于,白一直在躲避着亓衍是自己本主的事实。

因在轮回里,意外遁入一仙族体内,转生成为仙族之人。

仙家的思想随着白一世又一世的转世,在白不经意间,根深蒂固的植入到白的识海里。

身在仙族,白很难让自己接受自己是妖尊梦魄的事实。

可在漫漫时光里,白又丝毫无法摆脱自己本主以魂力对自己的召唤。

为了混淆亓衍的视线,白才会有意无意与亓衍建立感应,让亓衍见到自己的所见所闻。

在亓衍见到的画面里,一些着实是白无意间传递来的真实画面。可有一些,却是白为了不让亓衍寻到自己,让亓衍对自己传递的仙族信息深表怀疑,而刻意伪装的。

只是连白也没有想到,亓衍每每都能在那些画面中,断定出白所见所听中的真假。

虽然不能借助那些画面,让亓衍仅凭借自己的力量,在并不熟悉的仙族地界中寻找到白。

但借助白的所见所知,亓衍却未妖族在这场大战中,取得了极多的线索。

心知诸多仙族秘密,都是从自己这处泄露,但白还是不舍离开仙族。

通过仙妖大战上仙族传来的节节败战,白已然知道仙圣对仙族内诸多身居高位的人,早已心起怀疑。

想要从仙族中,找出白这一个被迫成为间隙的人,并不算是难事。

可是万年的转世,让百在不知不觉中,对仙族产生了极深的感情。这些年来,白即使知道自己再续留在仙族中,兴许仅有一死,却还是不愿意就那般离开。

亓衍以从白这处获得的情报,处处为妖族着想,无疑是一招箭中三靶的高招。不仅能助修为没有仙族高的妖族人,在大战中节节取胜,还能让白在一次次泄露仙族情报后,渐渐心生慌乱,被逼入绝境。

除此之外,亓衍还在等着白被仙族怀疑、被仙族遗弃后,重归自己身旁,融于自己空缺的命魂之位。

为了妖族大业,更为了能压制邪帝,亓衍在许多时候,都在做着抉择。

虽然他明知如此逼迫于梦魄,兴许不能让白回心转意重回妖尊身畔,圆了前代妖尊的愿景。可是,不这般逼迫,亓衍只觉得他怕再等上万年,也等不来梦魄回归。

既是江湖凶险,亓衍便仅能在两难抉择中,选择对自己更为有利的一种。

这般选择,对白来说,虽充满了无可奈何。

然而白身为梦魄的身世,在万余年前就已注定了他无法背叛本主,无法违抗命魂之令而独活。

面对亓衍的步步紧逼,白所能做到,也仅有步步退让。

仅是此刻的亓衍,不知究竟对洛奇下做了什么。借由亓衍刻意借本主感应,传递到白识海的画面,让白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与洛奇下共处在仙族的这些年,白本是好意要帮助洛奇下走出困境。仅是在二人的相处间,洛奇下的真挚却在不知不觉的打动了白那颗早已冰封的心,让白默认了洛奇下这个朋友。

现如今,亓衍口口声声说要洛奇下的命的说法,自然是说与白听的。

仙族四周结界遍布,身为妖尊,亓衍可能随意到达许多地方,却唯独轻易不能走入仙界。。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亓衍便打算步步紧逼,逼出白。

只要出了仙界,白就失去了仙族的保护。

届时,想要让白回归梦魄之位,便会显得不再那般困难。

断定了亓衍打的算盘,洛奇下两拳紧握的双手,不禁愤怒的朝栏杆上一拍。

顷刻间,整排栏杆如被强度侵蚀,仅在转眼中化成一片铁水。

“白哥哥,你怎么了?”一道软糯的少女声音,却极不会挑时候的自白背后出现……

第七百二十二章 仙家梦魄

一阵碗盘破碎,伴着少女略带惊讶的声音,传入了白的耳中。

旋即,若有若无的饭香,袅袅窜入白的鼻尖,让白极快便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他的眸光中有一阵杀气汹涌而过,仅是很快就又调整好了情绪,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少女。

这是白对发现自己秘密之人,每每最先有的表现。他是妖尊梦魄,自然要在仙族中抹除一切可能暴露自己蛛丝马迹的可能。

仅是在想起对方是谷司雨时,白眼中的杀气又极快的消散无踪。

回身之间,白的神情里,再次恢复到往日的温文尔雅,就似刚才所有的事都与白没有任何干系。

“你来了。”白对望着谷司雨浅浅一笑,说话间宛如春日暖风,吹得谷司雨芳心跳动。

“嗯,仙殿里的厨子又钻研出几款特别的仙食,我本想带一些来给你尝尝,谁曾想,竟贪玩手抖了下,不想一不小心打翻了。”谷司雨低声说着,像是犯错的孩子般。

方才虽说是白吓到了谷司雨,可谷司雨对于刚才见到白信手毁了栏杆而深表震惊的事,丝毫不提半字。在提及饭菜之际,反倒将错全归到了自己身上。

无辜之态,极快的勾起白心底的放松。

“那倒可惜了这些仙食。”白轻瞥了一眼倒地的饭菜道。

衣袖一挥,瞬间满地的饭菜与融化的铁水,都在白惊人的仙力里原地消逝。

“白哥哥,你若喜欢,我再去取些便是。”谷司雨睁着一双晶莹剔透的双眼,带着分欣喜道。

谷家因与仙族皇家接了姻缘,而使谷司雨这个最小的女儿,在平日里有极多的时间,借着看望谷司箬的缘由进入皇家。

在皇家进入得多了,谷司雨便与皇室的厨子混得熟悉了许多,自然也就有着许多取得皇室仙食的机会。

能在皇室中任职的人,自然都是极懂得看眼色的人。

谷司雨是谷家最小的女儿,还是仙后谷司箬的亲妹妹。有这层关系在,谷司雨无论走到哪里,便都是让众人捧在掌心里的人物。

而因谷司雨的身份特殊,也让仙家许多青年才俊,都纷纷向谷司雨伸出了橄榄枝。

虽说谷司雨不若谷司箬那般雍容大方,也不似谷司缇那般妖媚倾城。但谷司雨清水芙蓉之态,加上极为强大的家世背景,还是让谷司雨成为仙家众青年才俊争着想要娶进门的女子。

偏偏谷司雨看不惯众年轻男子爱慕她时,还看重着她背后的功力。那种不单纯的爱慕,让谷司雨甚至不屑于拥有。

在不爱那些仙家权贵之际,心性极高的谷司雨在仙殿偶然闲逛间,偶尔遇到了冷情无比的白。

一时之间,白的脱俗气质,反倒让谷司雨在顷刻间,对白这个神秘至极的圣使情有独钟。

面对谷司雨的主动接近,白不反对,也从不与谷司雨太过接近。

仙家之中,虽无人能看清白的想法,却近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段姻缘。

身为仙族圣使,白的聪慧在仙族中闻名遐迩。加之仙帝对白的器重,让连同谷家在内的所有人,都坦然接受了谷司雨爱慕白的事实。

哪怕二人仙龄相差几千岁,但这也丝毫不影响众人对二人在一起的肯定与祝福。

只是,在这段众人皆看好的情感里,却仅有白始终在疏远着谷司雨,与谷司雨间保持着若近若远的感情。

自知自己是妖尊梦魄的身份,让白丝毫不想与任何仙族人走得过于亲近。

他有自己的顾虑,亦有自己的害怕。

譬如谷司雨的每每靠近,都会让白担忧自己是妖尊梦魄的身份,被仙族众人所知后,深深的伤及谷司雨。

可若是直接拒绝了谷司雨,白又怕伤了谷司雨。

他虽才智无双,但在情字面前,却终究是个举足无措的平凡人。

谷司雨的朝气与活力,诚然如一缕寒冬暖日,在不断温暖着白。可是白又觉得自己绝不能接受谷司雨,甚至不能与谷司雨走得太过接近。

见到白极快的抹除了倒地的饭菜和铁水,谷司雨却好似半分不在意,甚至好像连发现都不曾发现般。

她目光清澈的朝白跑去,兴匆匆的对白说道:“白哥哥,宫内的那些厨子说,他们近来意外得了些天上甘露,便突然奇想将其做成了雨露琼浆,味道极好,回头我再给你取些,让你也常常鲜。”

“并且,在箬姐姐殿内的厨房里,我还寻到了以仙族宓花制成的佳肴。别看那花在结界间有着极强的幻术,让闯入结界之人性情大变,与一同进入之人在顷刻间从友转敌,互相厮杀。把它摘来做成菜肴,倒是口感极佳。单是闻着菜中的芳香,就让人垂涎三尺。”谷司雨带着欣喜语句道。

杀人不眨眼的宓花,在谷司雨满带欢喜的讲述下,一下就仿佛成了朵朵极美好的事物。

只是听着谷司雨的话,白的心却变得更加沉重。

有朝一日,他是妖尊梦魄的身份被仙族所发现。怕是他在离开仙界时,也会遭到宓花的攻击。

世人只知仙族结界有着极强的防御力,能助仙族避开其他族的入侵。但仙族之中却人人清楚,一旦仙族中的哪一个人背叛了仙族,就会被仙帝直接剥离了仙骨,丢入仙族结界中。

没有了仙骨的仙族,即使流淌着仙族的血脉,也不再是仙族的一份子。

凶煞的结界,在感知不到被仙族放逐者体内的仙骨后,便会不分敌我的对闯入结界之人痛下杀手。

而在那隐藏万千风险的结界里,近乎没有一个抽离仙骨的仙族人,可以活着走出仙界。

此时谷司雨说与白知道的宓花,更是仙族结界出了名的凶煞之物。

宓花在结界中遍地盛开,画面虽是唯美至极,可每一朵花中沾染的鲜血却是不计其数。

单是联想到宓花以人血为养料,以人骨为沃土的画面,白就没有了任何品尝宓花的兴致。可从谷司雨清澈的双眸中,白隐隐约约猜着谷司雨兴许不知宓花的凶残。

第七百二十三章 谷家稚女

加上听谷司雨的口气,应在仙宫中品尝过这样残暴的宓花。一时间,白强压下自己心中的不断作呕之态,决定不将宓花的残暴告诉谷司雨。

白想不到的是,谷司雨身为谷家之女,早在结界之中穿行过无数回。

面对妖冶唯美的宓花,又怎可能没有见过。

而宓花凶残夺人性命之景,更是无数次映在了谷司雨眼中。

只不过见得宓花的残暴后,谷司雨却不曾如白所思,觉得自己唇齿间的宓花夹藏着人血人骨。

恰恰相反,常年随着谷家人混迹结界,让谷司雨对他人的生死早已麻木。

但凡与自己无关的人,谷司雨都不丝毫不在意对方的生死。

在谷司雨看似无害的外表下,隐藏的是谷司雨那颗与谷家上下一般,对外族与仙族叛徒冷漠至极的心。

谷家掌管着结界安危,谷家上下众人,无一不在结界中亲眼目睹着无数的生生死死。对于谷家人所表现的冷漠,白一清二楚。

只是谷家对外向来宣称,不让谷司雨涉及结界之事。加上谷司雨随谷家人进入结界,多选在仙族全族关门静修之际,这才让谷司雨屡次进入结界,都不为外人所知。

对谷司雨知之不多的白,自然也被谷司雨那清纯的外貌蒙混了去。

见白耐致听着她的话,谷司雨转动着她那双灵动的双眼,含着笑意再续说道:“除了这两道菜品,我还发现在皇帝哥哥的厨房里,有一道以妖龙制成的菜。”

“妖龙?”听及谷司雨提及妖族生灵,让白的心中为之一惊。

仙族连连战败,应没有机会混入妖族地界。可妖龙常年生活在妖族地界深处的蛮妖之渊,若不是仙族闯入其中,又如何可能屠来妖龙作食?

如此一想,白的眸光暗了暗,似感觉到其中有蹊跷存在。

只是在谷司雨面前,白并不想暴露出半点自己与妖族有关的事实。

好在谷司雨与白相处间,丝毫未让白心存顾虑。对于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白向来放心。

听到白对妖龙感兴趣,谷司雨双眸中闪烁的光芒,更加大放光彩。

她饶有兴致的说道:“可不是嘛,我族刺客在不久前混入妖宫,本想行刺妖王。无奈妖王不在宫中,剩了一堆不用的妖族嫔妃。那刺客见了,心中暗觉不悦,趁着妖王未归,妖宫人无人把守之际,将整个妖宫内所有的嫔妃一律抹杀。再去蛮妖之渊,屠了一头妖龙,向仙帝请罪。”

血腥之景,在谷司雨的话里,说得却像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

可偏偏如此,白却还是将谷司雨对生死不在意的谈吐,当成谷司雨的年少不更事。

他仰着头,望着远方道:“那刺客是简一罢?”

仙族之中,能混入妖宫一夜抹杀众妖族妃嫔,还能顺带屠一妖龙,并从妖族密布的地方得以全身而退的人,历来不多。

与白同为妖族圣使,以骁勇善战为名的简一,便是能达到如此神出鬼没之人中的一个。

“白哥哥真聪明,我虽不曾见过简一回来的画面,但听人说,简一回来时,身来连半滴血都不曾沾染。”谷司雨话语中的欣喜在说话间骤然消失。

提及简一毫发无损回来的境况时,谷司雨的双眸里,明显有一丝不悦。她背在后面转动的指尖,也在说这话时,停止了转动。像极了简一与谷司雨间,藏着令谷司雨极度不满之事般。

只是究竟是何事,在与白的对话间,谷司雨却半字不愿多加透漏。

若不是白望着远方,应能极快捕捉到谷司雨眼中的不悦。可这一瞬间的错过,还是让白忽略了谷司雨心间的变化。

“原是如此。想来,能做出这样悄无声的事,也唯有简一一人能做到。”白淡淡的说着。

嘴上虽是夸着简一,可从语气中,尽可听出白敷衍的味道。

“不说他了,白哥哥,一会儿我再去宫中,给你取一道妖龙肉食来,让你也尝尝鲜罢?”谷司雨再度恢复到了欢快之态,绕开了简一的话题。

“好。”白再次淡淡的回答道。

虽是应下了谷司雨的话,可白半点品尝妖龙肉食的兴致都没有。

即使在轮回中夺了仙族人的躯体,当做自己的容器。可说到底,白始终是妖族之人。

他是妖尊梦魄,即使白一直在逃避着,却也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让白食同族生灵血肉,白着实不喜。

只是白的淡淡应允,却让谷司雨高兴异常。她双眸含笑道:“白哥哥,要不我现在去取了,你我一会在你府上边品佳肴,边是畅聊?”

这是谷司雨的试探。

往常,无论谷司雨无论纠缠,白就是从不应允与谷司雨同案而食。

那般寡淡的拒绝,反倒让谷司雨心中颇生好奇,更想寻个机会,与白同室把谈畅饮。可是白,却每一次都有着极好的借口,拒绝了谷司雨的要求。

果不其然,在听到谷司雨的试探后,白仅是勾唇浅笑道:“我自然希望与你同案品得你带来的佳肴,无奈一会我还需处理与妖族对抗之事,否则今夜我族必伤亡惨重。”

仅是一句事关仙族将士生死的话,就堵得谷司雨无话可说。

她垂下头,努努嘴道:“那我可能在你府上等你?”

仙族女子向来矜持,可在白面前,谷司雨却一次次跨过女子该有的矜持,试图打动白。

“别,你若在我府上呆至夜半,指不定你父亲也要将我仙骨抽离,丢进结界。”白却半开玩笑的拒绝了谷司雨。

一句话,让谷司雨联想起自己背后强大的谷家,而不禁放弃了与白在这个问题上再多做纠缠。

要知以谷父的强势,知得谷司雨彻夜呆在白的宅邸,等待白的回府。就算二人之间清清白白的,谷父也绝不会放过白。

即使白是仙族圣使,可与谷家为敌,势必讨不到半点好处。

如此一想,谷司雨也仅能讪讪作罢。

她睁着一双清澈无暇的双眼问道:“若是为我,你愿与谷家为敌吗?”

第七百二十四章 利熏谷家

生在谷家,谷司雨却从不曾喜欢过谷家的利益熏天。

就算她是被谷家捧在掌心上的明珠,可若是在谷家认可的大婚前,与自己心爱之人无越矩之事的彻夜未归,也能让她被谷家扫地出门。

其实,就算白不曾点明,谷司雨心中也了然这层关系。

她仅是外表上看着天真,心底却不傻。

谷家人勾心斗角,谷司雨若真是天真到毫不懂得提防的地步,想来也活不到今日。

在谷家的这些年里,她清楚的知道谷家对声望有多看重。

谷家对谷司雨寄托了多大期望,就有多想从谷司雨身上,收获多少利益。在谷家,那种对声望的看重,可以说比她这个女儿还要重要。

这些年来,谷家之所以这般看重谷司雨,绝不是仅仅因为谷司雨是谷家最小的女儿。

于万人看来,谷司雨着实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谷家小女儿。可是,在这份宠爱里,谷家家主却夹藏了太多自己的私心。

在谷父眼中,谷司雨从来都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更像是谷家的顶级货物。谷父用心的对待着这件“货物”,更想通过把这件“货物”给“卖”去合适的夫家,以求谷家能从中营收更多的金银。

仙族淡薄财源,谷家却是一个例外。

谷家上下对滚滚金银的追求,早已到了少一分肉疼,多一厘欣喜彻夜的地步。

那等对钱财的痴迷下,这才养就了今日谷家众多藐视生死之人。他们不仅在维护结界时,对待结界里挣扎的人没有任何同情。更会把人命当成交易,随意抛舍。

在这样的观念里,谷家上下近乎没有人真正关心谷司雨过得如何。他们仅好从谷司雨身上,榨得最大的好处。

谷司箬嫁入皇室成为仙后,让谷家拥有了仙帝这样一个坚定的靠山。谷司缇沦为妖后,虽说成了仙族的叛徒,可谷家也因此避开了妖族的刀口。

在妖族中,但凡有妖遇到谷家人,都会因对方是妖后娘家的关系,而避让三分。

这是妖族这些年来,亘古不变的规矩,是妖王宠妖后的一大举措。

妖族这一举动,谷家在面上虽不领情。可私底下,在遇到妖族之际,谷家没少亮出自己是妖后娘家的身份,为自己争取活路。

不仅如此,在确定了妖族对谷家这一仙族分支的特殊待遇后,谷家甚至瞒着仙族众人,私下与妖族勾结,做起了买卖。

仙妖之间的物件,许多便是通过谷家之手,而流转在两族之间。

对于谷家这暗地里做的买卖,仙帝虽是不喜,但也不想因此事迁怒于谷家,丢了谷司箬的颜面。

回想当年迎娶谷司箬时,仙帝并非是因喜欢谷司箬,而是因谷司缇沦为妖族,让仙帝心痛,在酒醉之际,与谷司箬发生了些不可言述之事。

怀着对谷司箬的愧疚,使当初失去谷司缇的仙帝,这才接受了先帝的仙诏,应下了与谷司箬本就定好的婚事。

又因谷司箬与谷司缇长相相似,使仙帝在这些年里,不仅将谷司箬立为仙后,还在各种待遇上,从不亏欠于谷司箬。

仅是在这些年间,仙帝面上虽与谷司箬相敬如宾,夜间却再不曾到仙后府上过夜。

谷司缇嫁入妖族有多少年,仙帝对谷司缇的思念就有多少年。

但也因谷司箬与谷司缇的缘故,让仙帝对于谷家格外纵容。

而妖族那头,谷司缇向来得宠于妖王。因这层关系在,妖王比仙帝还更加对谷家之事睁一眼闭一眼。

有了两族最高统治者的纵容,谷家这些年才在商界混得那叫一个游鱼得水。

为了能赚取更多的钱财,谷家每每都将仙妖水火不容之势放在旁侧,而进进出出着两族货物进行贩卖。不知货品来源的两族人,对于其中一些好用而不曾见过的物件,更是争先购买。

谷家的名望,自然也就在这财源广进间,变得越来越高。

也正是因两个女儿都为谷家带来了极多的利益,这才让谷家,对于谷司雨更加寄以众望。

谷家面上虽是应允了谷司雨爱慕白,可私底下却没少寻找谷司雨谈心,希望谷司雨寻到更好的夫家。

白虽说是仙族圣使,威名极高。可在谷家看来,即使白威名如此之高,却始终是仙帝手下做事的人。

仙族已有谷司箬为谷家映衬着,再加上一个白,对谷家并没有多大用场。

因此,谷家面上虽不反对谷司雨与白亲近,却在暗地里费尽脑汁,想搅浑了二人间的情谊。

有了谷司箬和谷司缇的例子,谷家的野心也日渐增加。他们更希望谷司雨寻到他族之尊,为谷家争取来更多的利益。

他们的目光,在仙族与妖族之外,早已注视到其他几族身上。

放眼三国六海中,唯有仙族与妖族权利最为集中。

魔族中的掌权地带魔地,大乱至今都未得彻底平复。魔兽与魔族之争,更是处在看不输赢之态。

加上魔兽早已与他人契约,要让谷司雨成为魔族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显然是不可能。

而人族三分五裂,各国君王各自为政。若是谷司雨嫁给人族君王,也仅能凭着那君王之命,号令一方,而无法涉及整个人族。

星族又隐居多年,想要与星族掌权者结缘,想来是难上加难的事。

可这却从不曾阻挡过谷家,借由谷司雨姻缘之故,将家族利益伸到更多外族那里去。

而白,显然无法满足谷家对那等利益的追求。

因此,谷家面上虽是不说,可背地里却没少给谷司雨做工作。

放眼三国六海,可以说星族,是谷家最想要谷司雨嫁去的地方。

不单因为星族中神兵众多,还因星族中有着令其他几族都向往无比的星灵之力。

为了能让谷司雨入嫁星族,谷家这些年来可以说从不曾在寻找星族这件事上懈怠过。

谷司雨一日未嫁,谷家就一日抱着期待,希望看到谷司雨嫁入星族,给谷家带来更多的利益。

白,则不过是谷家为了掩人耳目,不让同族外人看到谷家企图,而装作默认的未来女婿。

第七百二十五章 造物仙法

谷家种种,谷司雨虽从不曾与外人说过。

可是谷家想要的是什么,谷司雨再了解不过。

若是她现在就彻夜等在白的府邸上,指不定谷家人会在当天夜里,将白的府邸掀个底朝天。

生在谷家,谷司雨自出世开始,就有着太多迫不得已。

她没有多少自己选择的余地,更没有争取自己爱慕之人的机会。

现如今,她虽总来缠着白,可她心里却清楚的知道,待到他日,她所嫁之人必定不会是白。

她恨谷家的利益熏天,却丝毫没有办法挣脱谷家的束缚。

在万千矛盾中,谷司雨才会总想借着与白相处的短暂时光,暂且忘记谷家给自己抛来的诸多压力。

想到谷家之事,让谷司雨心中生出不尽厌烦。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对视着白道:“白哥哥,那要不明日我们相约仙湖亭一起小酌两杯如何?”

不知颠为何,白越是不愿意与谷司雨一起小饮共食,谷司雨心底就越发期待。

“好。但你不可饮酒,巧在我那里有人族刚刚送来的上好的花饮,明日,我带去与你一起品尝。”白答完谷司雨的话,转身就往旁侧的长廊走去。

对于面前这个时而满脸欢喜,时而委屈巴巴的少女,白并没有多少提防。他就是不喜食用仙族之物,却没有拒绝谷司雨的意思。

在仙族不断转世,生活了万年,白连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那般憎恶仙族的膳食。

过于寡淡无味的菜肴,加上带着仙族植被的气息,让白仅要稍食一口,就会觉得胃中翻涌得厉害。

为避开食用仙家饭食,往日的仙族盛宴,白也往往以公事繁忙,避开仙家权贵的同案邀请。

好在仙族圣使,本身自有许多的事要做,加上仙家修炼本就提倡不食不饮,凭借仙气维持着人体的平衡,这才让白的屡屡拒绝,不曾引起其他仙族人的丝毫怀疑。

而谷司雨,却是仙族中的另类。

她不仅修炼认真,还偏偏喜爱品尝各种仙家美味。虽说仙家烹饪,口感淡了些,却还是能满足谷司雨对各式美味的追求。

因自己喜欢品尝各种食物,谷司雨便因己及人,总想将自己尝过的各种美食,也一并带一份给白尝尝鲜。

虽说谷司雨带来的食物,白从不曾当着谷司雨的面品尝过。但是仅要想象到白品尝各种美食时的画面,谷司雨就会更加积极的带来食物赠与白。

不曾见过白品尝美食时的样子,可谷司雨偏偏就觉得能用美食为借口,与白走近,需也是件好事。

而今白竟开口答应与谷司雨共饮一杯,还允诺要带花饮来与谷司雨共饮,着实令谷司雨又惊又喜。

虽说人族的花饮,仙族多半品之不惯。放在平日,一听到是要品人族的饮品,谷司雨必然是万分抗拒。

可对饮之人是白,谷司雨便毫无犹豫的坦然答应道:“好,那我就在那等你啦。”

望着白渐渐远去的身影,谷司雨眸光中的喜悦,宛如雨后晴阳那般光彩耀人。

她明知白不会再应答自己的话,但仅是想到明日白对自己的许诺,谷司雨便能在顷刻间忘记一切烦恼。

在谷家的这些日子,面对谷家受利益熏得两眼唯有金银的丑恶嘴脸,谷司雨心中早已遍布满满的厌倦。

于这些与白相处的时光里,白对谷司雨向来都是不主动靠近,也不刻意疏远之态。

可是与白相处的这些日子,却是谷司雨在避开谷家步步紧逼着她偷偷走出结界,去寻星族的万道压迫下,唯一轻松的韶光。

漫漫岁月里的磨人下,谷司雨面上虽还是不谙世事的少女模样,可在她的心里,却早已千穿百孔。

谷家过于紧逼的日子,让谷司雨早已不期待如其他少女那般,与心爱之人共度余生。她仅希望时光能够慢点,再慢点……

让她在为谷家利益去接近星族掌权之人的过程中,能留有一些过往的美好回忆。

这般想着,谷司雨一个垂眸,再次看向自己身畔的那些被白清理得一干二净的现场,骤然祭了一抹仙力,还原了那条被白化为乌有的栏杆。

仙族中一花一草皆有灵性。

虽说仙族人不喜外出,不爱闲逛。可白毁去大片栏杆,还是极快会被其他仙族人所发觉。

而谷司雨所修造物仙法,恰能将仙族万物结合仙气加以修复。

即使白清空了现场的铁水,谷司雨还是能让原先的栏杆,恢复成完全一致的模样。

这是谷家中独有的仙术,也是仙帝之所以在明知谷家人被利益熏红了双眼之际,还把维护结界的重任交给谷家的缘由。

下此决定,除了因谷家之女与仙帝结了姻缘,更因为谷家中的造物仙法,可将结界中众多被闯入者毁坏的生灵,重复生机。

这等仙法,是谷家先祖秘传至今的法术。非谷家血脉,即使想偷学仙法,也不得门路。

因此,在往昔之中,谷家之人才得以在结界中任意穿行,私运仙妖两族的货物,而丝毫未被仙族的戒律司所发觉。

谷司雨进入结界,则无需如其他谷家人那般,维护着结界中的一花一草,一屋一瓦。更多的时候,谷司雨的造物仙法仅在未白抹除痕迹时使用。

白在仙族中,修为境界向来隐藏得极深。可在谷司雨面前,白却暴露过多次自己的实力。

而每每见到白发力时,仙界中都必然会有物件随着白惊人的实力被毁坏。虽然白不曾向谷司雨求情,让谷司雨替自己抹除掉遗留的证据。但每次等白离开后,谷司雨都会悄悄为白将毁去之物恢复原状。

经造物仙术修复之物,必然与原物一般无二。

即使有人曾经再原物上刻画了些小符号,谷司雨未曾发现。经过造物法术恢复的物件,其上的小符号也会与原先的物件位置一模一样。

这就是造物仙法的神奇之处。若是将造物仙法修炼到极致,天下之大,便没有造物仙法不可修之物。

只可惜谷家追求的是无边的利益,这才在暗寻利益间,忽略了造物仙法的修习。

第七百二十六章 黑弧人皮

现如今谷家中的造物仙法,多半也仅停留在修复仙族寻常物件上。对于外族的东西,没有一个谷家人能借助仙法将其修缮。

与妖族交易间,每每有物件毁损,谷家便会因自己的仙法不精,而感慨万千。

可是在感慨之下,却没有哪个谷家人,会真正愿意停下手间的活,耐致的修习老祖宗留下的这门精湛的仙术。

他们过于追求自己的利益,又哪肯牺牲了一时时间,去专心修炼。

在谷家众人眼中,所有的时间,皆与金银挂钩着。

多一刻修炼的时间,便少了一分获得更多金钱的时间。

也唯有谷司雨这个被谷家表面上捧在掌心上的人,能够与谷家其他人不同,拥有被谷家人捧在掌心上的机会。

谷司雨想着种种,眸光里的光变了又变。

回望过往的那些日子,如今日这般,一瞬间融化这条铁栏的境况,仙族人中还从未有人见白祭仙力使过。

白能在谷司雨面前,无意流露出这般实力,令谷司雨心中感到颇为震惊。

可在一瞬间,谷司雨又再次想起当初,仙帝对自己所说的警告。

诚然,白与谷司雨之事,表面上众人虽皆是默允。可暗地里,反对之声却遍地皆是。

只不过这些,谷司雨一直深深的藏在心底,不愿与白多说半字……

另一边,亓衍将洛奇下收入了自己的锦囊中,便匆匆朝沈陌黎那处赶去。

亓衍绝想不到,自己与洛奇下纠缠的这短暂时间里,沈陌黎竟几番遇到惊天险境。

此刻的沈陌黎,正陷入一片以毒气幻化的环境中,无法辨清方向,无法寻到出口。

她的身畔只有两尺左右的小道。小道之窄,让人只是看着,便觉得侧身单脚走着,都无法让整个身体都立在小道上。且小道之上,有许多或尖或粗的弯曲钩子,横七竖八的立在小道之上。乍一看去,仿佛牛尖刀一样锐利凌人。

更为诡异的是,这些锐利的弯钩底下好似藏着什么活物,让整个弯钩时刻都在不停的微微震动着。

甚至连附近的黑暗地带,都随着众多弯钩的颤动,而显得有些扭曲变形。

可怖之景,不绝于此。刺鸣的怪叫连绵,始终不绝,让人听着,便觉得自己身陷地府。过于诡异的一切,使人身处其中,看不到一丝活着的希望。

这是哪里?沈陌黎心中暗想着。

单看周槽不可思议的环境,沈陌黎便觉得此刻自己身处之地,怕不是真实地界。但就是这般非真实的地界,若找不到出口,她还是时时刻刻可能被这地界中的黑暗与凶险所吞没。

沈陌黎环看四周,蹙着眉刚想往前走去。一瞬间,地面上歪歪扭扭竖着的弯钩,忽然凝聚成一张人面头颅,出现在沈陌黎面前。

但看那张凭空出现的脸孔上,每一寸肌肤都在一阵阵痛楚的抽蓄着。就似一个生前饱受刑法,连带着死后都无法摆脱死前可怖刑法给自己带来影响的人。

那张面庞煞白无比,乍一看下,就仿佛浑身血气被抽取了大半,而没有多少生机。

人面头颅中的一双眼,闪烁着碧绿光芒。它紧紧的盯视着沈陌黎,单是目光,就是越发看,越发凶厉之态。

“我好痛……救我!”可是,从人面头颅的口中,说出的话却字字带着无限求情。

沈陌黎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是一张活人的脸皮。仅是在脸皮后面,却覆着一只可怖的黑弧魔。

前世,沈陌黎虽不曾见过黑弧魔。但她却深知黑弧魔喜多人皮当成自己的面具,并在夜深之际出来寻人杀戮。

而被黑弧魔多来的人皮上,还保留着被夺者生前的记忆。他们可以用语言表达着自己的痛苦,可以宛若寻常人一般向他人求助。

可是,他们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脸。

黑弧魔就这样紧紧的控制着这样一张脸,骤然将两把诡异的光刃自眸中射出。

伴着“嗖”的一声,光刃宛如索命恶鬼,从面形犹如强弩般的人皮中射出,朝着沈陌黎迸发而去。

沈陌黎一个灵巧转身,倒是极快就避过了那两道光刃。

从光刃袭来间,沈陌黎更是能判断出那光刃的主人,兴许实力并不算高。仅是凭着那张可怖的人脸,倒是能让人看着,就会不寒而栗,让一些较为胆小者不战自败。

而这,正是黑弧魔想要的。

在这片四周黑暗无比的环境里,黑弧魔本就有着先天优势。

于袭击沈陌黎间,黑弧魔寻求的本就是速战速决。它更需要的便是保持着自己可怖的姿态,来引起沈陌黎心底的不尽恐慌。

只是黑弧魔想不到,沈陌黎前世经历过比现在更加可怖的事比比皆是,又怎会轻易被这人面头颅给吓到。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太痛了,姑娘你行行好,救救我罢。”在光刃划出间,那道扭曲的人面再度开口道。

听着人皮语无伦次的说话,沈陌黎隐隐觉得,那张人皮的原本主人,兴许最初并不是什么恶人。只不过在被黑弧魔夺了人皮,成为黑弧魔与人对抗的面具后,那张本是心地善良的嘴,便成了黑弧魔蛊惑众人最好的利器。

在那张人皮的声声道歉中,黑弧魔却丝毫不愿给沈陌黎一丝喘息的机会。它毫不犹豫的一道呼气,大股灰黑的污浊之气,源源不绝的从人脸的鼻孔中直喷而出。

眨眼功夫,便化成一片黑蒙蒙的雾,朝着沈陌黎席卷而去。

同时,人皮上的两耳一扬,顷刻拉得极长,像极了韧性极好的绳索,朝着沈陌黎的身上两侧鞭打而下。

青光在两个拉长的耳朵间不停闪动,就似地府的幽幽冥火,光芒不似人间。

股股阴冷气息,随着喷出污秽之气后,在沈陌黎周身涌动着,让沈陌黎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沈陌黎只觉得在她的周身,有一股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气息,让她觉得极不自在。

“杀了我!杀了我!”那人皮看着沈陌黎在长耳间艰难的避身,突然痛苦万分的喊道。

第七百二十七章 魔心险恶

虽被黑弧魔夺走了人皮,可人皮上残留的意识,却是一个真正的人,生前所拥有的。

他看着自己已然变形严重的长耳,正试图抹杀沈陌黎,情不自禁悲从中来。

他恨,恨自己无能为力。更不愿再看到此刻的自己,这样一个像鬼一般的自己。

然而,在黑弧魔的控制下,人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情急之下,他仅能寄希望于沈陌黎身上。希望沈陌黎能助自己,早日解脱了眼下的痛苦。

可是,在人皮的哭嚎中,黑弧魔却略带不满,迅疾的封住了人皮的哭嚎。

不能迷惑对方,反倒令对方杀了自己的语言,是黑弧魔不需要的。

黑弧魔的修为本就不高,只有依靠人皮的语言,加上四周阴森的环境,得以迷惑对方,将自己的实力提升到最佳之境。

人皮的意识若已到时时求死的地步,黑弧魔所拥有唬人优势,也会随之减弱。

人皆有着同情,黑弧魔起初利用着人皮求生的意识,让对方不忍下手,杀去这样一个渴盼求生的寻常人。

加上世间传得极广的是,黑弧魔上的人皮,有着极强的法力。若是将人皮从黑弧魔身上摘下,不仅可助那个人皮重获自由,还能借着人皮上的法力,提升救人皮者的修为境界,让其修为一下子蹿升到自己难以达到的境界上。

这等好事,可非人人皆能够拥有。

因此,但凡强者在遇到黑弧魔后,都会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助那个身陷痛苦的人,摆脱黑弧魔的限制。

拥有星凰之力的沈陌黎,则是个例外。

她并没有渴盼通过人皮,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而仅是单纯想将那个人皮,从黑弧魔上解救下来。

只是,在黑弧魔控制着人皮上的长耳,朝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袭来之际,沈陌黎也渐渐感觉到这个人皮怕是难以从黑弧魔上解下。

即使解下,也绝无可能真如世间传言那样,能够再度成为独自且与寻常人模样一般无二的个体。

那些传言,沈陌黎虽不知是从何处来的。

仅是通过这短暂的对峙,沈陌黎便已然明确了眼前人,必然再无可能成为真正的人。

虽说黑弧魔隐藏得极好,但沈陌黎还是发现了黑弧魔上的人皮,三魂六魄已然尽数毁损。

此刻,这张早已变形的人脸,之所以还能苟延残喘的与沈陌黎对话,不过是因为他余留在世间的最后念想。

至于让这个躯体已灭,徒留人皮残喘人间的人再次拥有完整的躯体,在沈陌黎看来,显然是再如何努力也不能。

这般一想,沈陌黎的眸底暗了暗。有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自沈陌黎眼底流露。

前世,沈陌黎被人夺走面容,徒留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在人世。

在那世的颠沛流离里,沈陌黎对自己失去的面容有多怀念,此刻就如何理解那张人皮的心情。

可是,眼下的人皮,却再没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看着那张生不如死,已然沦为一个玩物的人皮,沈陌黎的眸光变了又变,心中的情绪千回百转。

显然,她没有任何能力,解救这个人皮。她此刻能做的,唯有尽自己全力,解救这人皮于苦海。

而这,正是黑弧魔所害怕的。

一旦人皮渴盼死亡,黑弧魔的处境就随之有了变化。

没有了求生意识的人皮,处处求死,也会让对方那颗本不忍下手的心,想要克服万难解决人皮的心,随之得以改变。

为了让人皮得以解脱,敌对之人往往再未有手软之举,而处处力求致命一击,以尽快抹杀了黑弧魔。

这是黑弧魔所担心的,也是黑弧魔在寻常放弃一张人皮最大的原因。

放眼三国六海间,众黑弧魔的人皮皆会在一段时间换取一次。

对于黑弧魔的更换面具,世人只觉得是黑弧魔嗜血的喜新厌旧。唯有少数人知道,那是黑弧魔在寻求更适合自己的人皮。

他们需要可以不断说着求生话语的人皮,为他们混淆对方的视听。可落入黑弧魔手中的人皮,却无法做到永远在朝着即将被黑弧魔抹杀的人求情,渴盼着活命。

沈陌黎手上有黑炎闪动着灵越光芒。

若非身不得已,沈陌黎从不打算轻易祭用星凰之力。那道连沈陌黎都不知来历的星凰之力,让沈陌黎心底深感茫然。

她无法确定星凰之力带给自己的,究竟是灾还是福。

只是轸蚓先前的态度,给了沈陌黎无限忠告,让沈陌黎对星凰之力,保持着谨慎用之的态度。

一道赤红黑炎,带着比黑弧魔更加寒凉的温度,自沈陌黎手中涌动。

那种集寒凉与炽热于一体的感受,让黑弧魔心底涌起不妙之感。

面对着滚滚黑炎,黑弧魔几近顷刻间,心底便涌动起一种濒临死亡前,最后挣扎求生的渴盼。

可以说,这是黑弧魔这一生中,最为害怕的事。

它的可怖外表,仅是面对那些至恶之人有用。可对于众多心中无畏者,却没有多少作用。

此刻,看着沈陌黎手中的黑炎,黑弧魔已然猜到了沈陌黎打算殊死与自己一斗的决心。

不管黑弧魔面上的人皮如何说,沈陌黎似乎都已下定了要将黑弧魔与那人皮一起灭去的决心。

看着这样的沈陌黎,黑弧魔在心惊胆战之际,眸光中又忽然灵动一闪,一道计谋油然而生。它悄声将人皮上残余的意识催眠入睡,旋即以自己的意识,占领了那张人皮。

借着人皮上干瘪苍白的嘴,黑弧魔模仿着人皮说道“姑娘,我……我是被逼的啊。听闻黑将我从黑弧魔上剥离,不但是我能重获新生,你也能获得至高无上的修为。姑娘,你不想要吗?只要……只要救我就行。”

人皮可怜巴巴的说道,黑弧魔心底却在暗暗思索着,沈陌黎是否会上当听从黑弧魔的安排。

只是出乎黑弧魔意料的是,沈陌黎非但不曾因这句话,对人皮产生半点同情。恰恰相反,借着那张表情极不自然,神情扭曲至极的人皮,沈陌黎骤然明白坊间关于黑弧魔的传说从何而来。

第七百二十八章 猜心败局

想来,将人皮从黑弧魔身上救下,能救人皮,还能提升自己修为的说法,不过是黑弧魔的自导自演。

为了让世间更多的人走进自己的陷阱,黑弧魔不断自导自演这等谎言。

甚至在编造谎言时,普天下所有黑弧魔的谎言,还出其意料的一致。

他们借用自己猎得的人皮,不断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的戏。在那些看似悲惨至极的人皮极带诱惑的语言里,许多人无法分辨出那究竟是人皮所言,还是黑弧魔所言。

天下间,哪怕是修为极高者,也在黑弧魔胡诌的话里,相信了人皮口头所诉,救得人皮就能提升自己修为的话。

也正因为黑弧魔们这极其一致的谎言,才让世人相信了黑弧魔的恶意之语。

但沈陌黎与其他人不同,她极快从黑弧魔的话里,捕捉出了一丝异常。借着那丝并不明显的异常,极快的戳穿了黑弧魔的谎言。

放眼看向那张人皮,不过是黑弧魔用来吓唬人的道具。

即是道具,即使道具上有着一个还算有自己意识的三魂六魄。可即便如此,这个人皮也不可能知道黑弧魔的秘密。

沈陌黎蹙着眉,看着那人皮狰狞着脸,越发下定了将人皮与黑弧魔一起抹杀的决心。

天地广泛,轮回无尽。沈陌黎深深觉得,唯有让那人皮摆脱了现在受黑弧魔捆束之态,才有在轮回里重获自由的可能。

否则,生生世世,人皮上的意识未曾陨灭前,它便始终都只能是让黑弧魔喜则拿来玩弄,厌恶则拿之丢弃的存在。

而更为可怕的是,即便被黑弧魔丢弃。那个人皮也依旧会保留着残余的意识,生生世世停留在一个地方痛苦挣扎着。不得死,也不得好好的活着。

这样的人皮,活着,仅会比死去更加痛苦。

此刻,黑弧魔借着人皮的嘴,说着自己的谎言,试图引沈陌黎往自己的陷阱中走,无疑让沈陌黎更加看清人皮的悲惨。

黑炎滚滚,也在沈陌黎的思索间,向人面头颅的方向罩去。即使盯着一张人皮,但在确定了人面头颅就是黑弧魔后,沈陌黎便不再打算有任何迟疑。

顷刻间,有血肉在黑炎的灼烧下横飞掉落。

一声凄厉的哀鸣,自人皮中发出。

“你,你,你好狠!竟对同族人下狠手!”人皮上那张被黑炎灼烧得更加残缺不全的嘴,再度开口道。

“我从来没有魔族同仁。”沈陌黎却一语揭开了黑弧魔的真面目。

对于黑弧魔,沈陌黎没有半点同情。

那是自有意识以来,就不断以剥夺他人性命为乐的生灵。即使她手下留情,留了黑弧魔的性命,黑弧魔也仅会再续滥杀无辜,来寻乐子。

夺人面皮,寻得暗处,黑弧魔一直以来,都是以这种阴暗的方式,活在人间。

这些年来,黑弧魔们从不曾想过改变。

魔族虽说生活的地方,本就比其他几族更加阴森可怖。

但魔族中人心自有善恶。

同黑弧魔这样,活成如魍魉般可怖,只想着索人性命的生灵,在魔族其实并不算多。

甚至连魔族之人,也对这样不断索人性命的黑弧魔,深表痛恶。

黑弧魔们所杀者,从不局限与族群。魔族众人,大小老幼,也都在黑弧魔们的猎杀范围内。

也正因黑弧魔的肆意杀戮,前几代魔兽皆是下令,要将黑弧魔赶尽杀绝。

唯恐被魔族抹杀一空的黑弧魔们,这才如游走的幽灵般,在这些年里不断变化着自己所居的位置,游走在三国六海间的各个角落。

沈陌黎如今看到的这只黑弧魔,便是受魔族驱逐,流浪到这个地方来的。

在芹铭苑中隐藏生活的这些日子里,这只黑弧魔本不敢有太多的动作。它隐藏在偏僻的角落,偶尔才会猎夺一二邪溢族人的人皮,来当成自己玩乐的道具。

只是巨龙喷发的这缭绕毒雾,却让黑弧魔看到了契机。

生在魔族至毒地境,这些黑弧魔们生来便不惧剧毒。

得有这些毒雾为自己掩藏着行踪,黑弧魔在行走间便更加的肆无忌惮。

而只身留在巨龙身上,面容姣好的沈陌黎,很快就成了黑弧魔首选的袭击目标。

黑弧魔在寻找猎物时,并不是胡乱选择。

身处黑暗里,他们却有着一双可以穿透一切黑暗的眼睛。

沈陌黎的修为,在黑弧魔现身之际,就已然被黑弧魔看得一清二楚。这是黑弧魔的生存之道,更是黑弧魔在天地间赖以生存的法则。

在确定了沈陌黎的修为,还未达到一击能击毙自己的情况下,黑弧魔那颗想要夺人人皮,当做自己玩物的心,就再也安耐不住。

黑弧魔没有极高的修为,在寻找猎物之际,也便从没打算寻找比自己修为高的人。于诸多夺人脸皮的日子里,黑弧魔擅用的从来都是人心底的恐惧。

因为害怕,所以黑弧魔有了无限将比自己修为高深者的人皮,夺为己用的机会。

在这些日子里,黑弧魔不断努力着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想地府之物,以求让人害怕。

初见沈陌黎时,黑弧魔曾隐藏暗处观察过沈陌黎。

沈陌黎那张十来岁的少女面庞,让黑弧魔仅是看着,便觉得沈陌黎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

虽说沈陌黎能只身一人,与巨龙敌对着。

可是在黑弧魔看来,沈陌黎的这等无畏,不过是少不更事的冲动。

面对那等冲动而蛮撞者,黑弧魔见得多了。

在过往的岁月里,黑弧魔更凭着自己营造的阴森氛围,亲手撕扯下许多蛮撞者的人皮。那种一时逞能,却不过是个胆小草包的事例,在极多的日子里,黑弧魔可谓见了又见。

只是,黑弧魔没有想到,沈陌黎并不似它猜想的蛮撞少年那般胆小。

在沈陌黎身上,此刻的黑弧魔明显看着一股极为坚韧的气质,萦绕在沈陌黎周旁。让黑弧魔只是见着,就觉得宛如王者降临,其势绝非它可以抵挡的。

“你怎会判断得出?”黑弧魔心中带着极度不可思议与一丝丝害怕道。

第七百二十九章 吞命血珠

往昔,只有黑弧魔吓别人的份。可在沈陌黎的黑炎间,黑弧魔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害怕。

它不明白,凭它在天下间混迹的经验,往往能把一个人的实力拿捏得极为准确,更能猜测出一个人的心态。从沈陌黎目送小白虎离去时的复杂眸光,黑弧魔分明看到了一丝不安。

可为何那丝不安,没有在黑弧魔刻意营造的境界里,将沈陌黎逼入心颤恐慌的地步,反倒让沈陌黎眼底的不安彻底消失。

黑弧魔无法猜准了沈陌黎的真正实力,也无法猜得沈陌黎的所思所想。

擅长以地府氛围,让人如立身冥府之地的黑弧魔,在此刻却仿佛看到了真正的地府,在朝它招手,要收走它的命。

神级之上的实力,与神级之下的修为相比,可以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可即便如此,黑弧魔凭借着自己往常的超高推测力,还是极快的确定了沈陌黎与自己相差着神级上下的实力,并无法在顷刻间抹杀自己。

害怕,是让人心脆弱之物。

黑弧魔凭借着宛如地府之景,在一些年少之人面前耀武扬威,从来没有失算过。

可是,就在此刻,黑弧魔突然觉得心中害怕无比。

团团黑炎,萦绕在黑弧魔的身旁。明明是炽热的火光,却散发着极寒气息,冻得黑弧魔瑟瑟发抖。

那人面头颅的模样,也在黑弧魔的发抖中,不断的颤动着。远远看去,显得更加诡异。

它的目光,在发颤间紧盯着沈陌黎,仿佛想用这种方式,将沈陌黎看透。可是,面对这个容貌倾国的女子,黑弧魔却发现自己怎么看,都无法看透对方的内心。

恰恰相反,在黑弧魔更加认真地注意着沈陌黎之际,它从沈陌黎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与沈陌黎年龄不符的坚韧。

见沈陌黎对自己刚刚的话,保持着沉默,黑弧魔骤然张大了略带惊慌的双眸道:“你……你究竟是谁?”

“这句话,还是等你步入轮回,再行研究罢。”沈陌黎控制着罩在黑弧魔四周的黑炎,朝着黑弧魔压下。

感受到周槽宛如火山爆发的可怕黑炎架势,又体会到周边温度低到令人瑟瑟发抖的寒凉,黑弧魔心中的害怕不由得更深了几分。

在畏畏惧惧间,黑弧魔突然求饶道:“且慢!女侠今日若饶我不死,我就交出天底下最绝妙的宝贝献与女侠!”

黑弧魔的语气大变,位于沈陌黎脚下的那条二尺小路,也在黑弧魔间渐渐拓展。最后,巨龙之景再度呈现在沈陌黎面前。

一切黑弧魔借由毒雾幻化出的画面,也在这一时之间,彻底恢复到原先的模样。

这是黑弧魔的服软之举,也是黑弧魔在感觉到危险至极,做出的最后求饶举动。

没有了阴森之景伪装其侧,此刻的黑弧魔反倒像极了一颗被斩落的人头。它可怜巴巴的落在地上,好似在做着断气前最后的挣扎一般。

“哦?可是我杀了你,再去那宝贝,想来也是一样的。”沈陌黎扬扬眉道。

她并不知晓,黑弧魔此刻这般说,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觉得黑弧魔那样为恶多端的魔族生灵,绝不可能这样轻易服软。

“别,别,别。杀了我,那宝贝也会随之消失的。”黑弧魔望着四周离自己越发靠近的黑炎,再度讨饶道。

它讪讪的抬起头,一道笑意,竟比苦还难看。

“怎么说?”沈陌黎望着眼前坠落在地的黑弧魔,再次问道。

不知为何,在驱散了四周黑暗的这一刻,沈陌黎突然不想杀了面前的这魔族生灵。

黑弧魔那隐藏在人皮下黑测测的肌肤,在炸裂的人皮一侧显露出来。看着那是黑测测的肌肤,沈陌黎骤然间便想起了小魔兽。

自魔地离开后,沈陌黎就没有半点小魔兽的消息。

小魔兽的身世,实则像极了黑弧魔,一样在孤苦伶仃中初生,一样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即使魔地大难,小魔兽也仅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一点一滴的与魔祖抗衡。

只是此刻,黑弧魔不交代清楚,沈陌黎也没有轻易饶过黑弧魔的打算。对作恶者的友善,就是对善良者最大的伤害。这点,沈陌黎心里一清二楚。

察觉到四周的黑炎,在与自己逼近间,有了顷刻的停顿,黑弧魔眸光微闪,旋即说道:“黑弧魔一族与生俱来便有孕育宝物的神奇功效,而我,孕育的正是一颗罕世的血珠。”

“我怎知你不是在骗我?”沈陌黎却不在意道。

一听“血珠”二字,沈陌黎便对那件宝贝心存排斥。

天下血珠,无不是以命之代价凝聚而成。

黑弧魔的血珠,不管是否是天下臻品,都必然是集了他人的生命所凝聚。这样的物件,沈陌黎并不喜于获得。

况且,黑弧魔口中的血珠,还是不一定真存在的物件。

听得沈陌黎话中的疑问,黑弧魔却毫不犹豫的将人皮上的舌头往前一伸。顷刻间,一刻通体血红的珠子,自满是唾液的舌头上出现。

珠内有血液翻涌,乍一看,就似藏了一片血海在里头一般。血珠上,有一层朦胧的血雾,在不断翻涌着。

整粒血珠,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不是凡间之物,更像是来自第十八层地狱,经历无数鲜血淘洗过的美物。

然而,仅是定眼看着那颗珠子,沈陌黎眼中便有无数血丝聚集,一股嗜血的冲动,在沈陌黎心底澎湃。

顷刻间,沈陌黎仿佛着魔了一般,双手握剑,渐渐将剑刃自剑鞘里拔出。

黑弧魔的心底,却划过一丝果然如此的得意。

诚然,对于血珠的功效,黑弧魔比任何人都了然。

由众多人鲜血凝聚而成的血珠,着实有着浑厚了得的实力,能助血珠的主人在抵抗过程中,实力大增。

可是,这血珠却是自己择主的法宝。

连孕育了这颗血珠的黑弧魔,都无法成为血珠的主人。

而除了血珠的主人与黑弧魔外,但凡看到这颗血珠者,都会受到血珠上那层血雾的影响,而变得嗜血无比。

第七百三十章 血珠择主

沈陌黎既然想杀自己,黑弧魔便要让沈陌黎自食其果,在无边嗜血中,提它将一地的邪溢族人统统重伤。

届时,黑弧魔便可以在等到沈陌黎与邪溢族人两败俱伤后,渔翁得利,撕了众人的人皮为己所用。并且,还能借着众人的魂血,再加炼造提升血珠的功效。

血珠是自己择主之物,黑弧魔便不信,血珠会选择沈陌黎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当自己的主人。

如此一想,黑弧魔眼底得逞的笑意,更盛了一分。

哪知,一只节骨分明的俊手,却在此刻突然出现,将沈陌黎的双眼蒙住。

随后,亓衍的声音,自沈陌黎身后幽幽开口:“用血腥来祸害一姑娘,黑弧魔,你这举未免过于小人?”

“妖尊?”仅是听到亓衍的声音,黑弧魔就被吓得连连后退。

妖、魔两族现如今的关系虽淡的若一湖净水,可在这寡淡的关系里,魔族生灵还是无一不知亓衍的特质。

单是听到那极富妖性的声音,黑弧魔就已极为肯定亓衍的身份。

亓衍泛着抹弑人的笑意,在黑弧魔满带畏惧的眼神里,悠悠出现。

“如此忽悠一个姑娘,你可觉得羞愧?”亓衍的语气淡淡的,却让黑弧魔觉得字字如刀,刮剐得黑弧魔坐立不安。

“我知错了,我知错了……”黑弧魔在退后间,连连讨饶。

它舌尖上的血珠,却在与亓衍对话间,悄悄由长舌拖着,在无声无息中举得更高了些。

常年混迹凶险之地,黑弧魔的修为不高,自然有着自己的一套生存方法。原地等死,又或求饶寻生,是黑弧魔在撕去他人人皮时,见到他人所做的最无用的方式。

因此,黑弧魔在向亓衍讨饶间,心中还不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血珠乃是天下奇宝,而它的这粒更是血珠中的极品。

既然天下除了血珠的主人与黑弧魔自己,再无人可以抵挡血珠的祸害。

亓衍虽说是妖尊,但终归还是肉骨凡胎。这才让黑弧魔心念想着,借由血珠,让亓衍也沾染上那抹嗜血因子,而失去自己现有的意识。

可令黑弧魔想不到的是,血珠上的血雾,对亓衍却好似丝毫没有半点作用。

无论黑弧魔如何将血珠举高,如何想要吸引亓衍的注意,都是不能。

恰恰相反,看到黑弧魔举得极高的血珠,亓衍顺手借妖力一捞,就把血珠从黑弧魔的舌尖上捞走。

盯视着那颗落在手间的血红血珠,亓衍的眸光里若有所思,直接忽略去黑弧魔的求饶,道:“这珠子倒是不错……”

亓衍的这个举动,惊得黑弧魔连连后退,心中的害怕更多了几分。

这是黑弧魔第一次见到有人丝毫不惧血珠,还轻易从它的长舌上取走了血珠。

要知黑弧魔之所以为能轻易挥动自己的舌尖,并不是对周围人毫无提防。而是黑弧魔清楚的知道,血珠与自己的舌尖联结一体,若非血珠所择的主人,必然无法从黑弧魔的舌尖上夺走血珠。

血珠上的那层血雾,可让人失去意识,变成嗜血的恶魔。血珠之内滚动的血海,更能将靠近之人直接吸入血珠当中。

如此可怖的珠子,即使黑弧魔随意丢在一处,也不可能有人能趁机顺走。

可是此刻的亓衍,却能那般自如的从黑弧魔的舌上取下血珠,还靠得极近的观赏血珠,分明是血珠认了亓衍为主的表现。

这般一想,黑弧魔的脸更黑了几分。

在练就血珠的这漫长的时间里,黑弧魔已然知道了血珠的无情。血珠虽是依赖黑弧魔不断掠夺来的人肉魂血而生,靠着诸多魂血而有了今日的强大。

然而,就这样的一颗血珠,却是个无情至极之物。

早在黑弧魔结出这粒血珠时,黑弧魔就已察觉到这个现实。

往日,黑弧魔虽能借助血珠,来达到让强势敌人陷入嗜血之态,来避开危险。可是有几次,那进入嗜血之态的强者,差点便将黑弧魔抹杀。而黑弧魔舌尖的那粒血珠,却仅想保全珠体。

若非对方袭来的方向,正对的是血珠所在,血珠便绝不会出手帮助黑弧魔避开险况。

几次试验后,让黑弧魔每每遇到险境,都如方才对亓衍那般,将血珠高高举起,以求血珠能助自己避开危险。

虽说血珠无意帮助黑弧魔,可是在血珠的几番相助下,黑弧魔也着实逃开了危险。如此,也让黑弧魔心中暗暗觉得,练就这血珠还算是值当。

只要血珠一日未选中主人,黑弧魔便可一日利用血珠,帮自己避开险难。

经过这样来来回回的不断盘算,黑弧魔在往常的时间里,便不再那般纠结于血珠附着在自己的舌头上。

要知血珠的出现,从来都不是黑弧魔自己的意愿。

而是每一黑弧魔,自第一次撕下人皮,得了猎得人皮者的魂血后,血珠就会随之自动出现在每一个黑弧魔的舌尖上。

每一粒血珠的出现,可以说都是血珠的选择,而非黑弧魔所愿。

黑弧魔从始至终,都不过是血珠的一个寄生容器。只是与五族人魂魄寄生不同,血珠给了黑弧魔绝对的自由,只在黑弧魔猎得新的人皮时,夺了人皮上的多半魂血。

借由那些魂血,血珠也得以变得强大。而不同天赋的血珠,又会借着不同魂血,炼造成不同模样。

尔今,这颗血珠就是通过不停获得的魂血,获得了令人难以抵挡的弑血之力。

可以说,这头黑弧魔无论是修为境界,还是猎得的人皮数量,与其它黑弧魔相比,都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

可就是这样一头平平凡凡的黑弧魔,舌尖上炼造成的这颗血珠,却是天下间其它血珠所无法比拟的。

天下血珠极多,但多半血珠仅有与敌方近身,可以通过吸食对方血气,而夺走对方的命数。如黑弧魔炼造的这颗血珠这样,凭借着血珠上的血雾,就能让人陷入昏沉无意识之态的,天下实属罕见。

第七百三十一章 黑暗中生

黑弧魔本以为自己以失去被猎夺了多数魂血为代价,才炼造的这颗血珠,虽对自己的修为提升产生极大的影响,但血珠应可以当做自己的贴身利器,护得自己安好良久。

不曾想,血珠会在今夕择了主人,离它而去。

可是黑弧魔却没有任何沉浸在失去血珠的痛苦里。

亓衍身上浓郁至极的妖气,让黑弧魔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危险朝自己步步紧逼。

对于黑弧魔来说,亓衍俨然是一个对自己威胁极大的人。

在亓衍面前,即使拥有血珠,黑弧魔也没有绝对的胜算。更何况,现在连黑弧魔手中的血珠,都认了亓衍为自己的主人,黑弧魔就更没有能拿得出手,与亓衍敌对的武器。

没有了血珠伴身的黑弧魔,就似丧家之犬,随时可能被人一脚踩在脚底,凌虐而亡。这样的认识,让黑弧魔倍感心惊。

在见到亓衍的注意力全在血珠上之际,不禁往后退了又退,试图让自己藏身黑雾当中。

未料,亓衍凉薄的声音却再次响起:“伤了人,就这样走了?”

仅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黑弧魔的心底,再度有无尽寒凉之意升起。

“哪敢,哪敢,我只是怕打扰了妖尊赏血珠的雅兴。”黑弧魔讪讪说道。

黑弧魔的心底,却叫了一万遍的苦。

要知在亓衍面前晃动,最后待黑弧魔的结局,无疑就是一个“死”。一想起自己即将面对的结局,黑弧魔心底就有凉意阵阵,近乎要将黑弧魔淹没其中。

“知得打扰了本尊?那你觉得此刻自己该如何谢罪?”亓衍再度开口。

若放在平时,亓衍此刻早已没有任何耐性,去与黑弧魔多加废话。

可是此刻,为了能让沈陌黎从嗜血状态中恢复意识,亓衍一反常态,耐下性子来,与这个他从来没看在眼底的魔族恶兽,展开了一番周旋。

感觉面前的沈陌黎,娇小的身体因血雾影响变得嗜血的缘故,正在不断试图挣开自己双手的禁锢。那张玲珑红唇,更是在挣扎中,猛然在亓衍手上骤然一咬。

顷刻间,鲜血自亓衍手中流淌而出。

血腥的气息,再度加剧了沈陌黎体内的嗜血躁动。

那样异常的沈陌黎,落在亓衍眼底,令亓衍心疼。

放眼平日,亓衍看到的沈陌黎,不是倔强的扬着头,与一切比自己还强大得多的人做敌对,就是在救同伴的路上奋力前行着。

那样的沈陌黎,是那般光芒万仗,遗世独立。

尔今,受到血雾影响的沈陌黎,则更像是一个陷入无助之态,苦苦挣扎渴盼得到他人保护的弱女子。

看着沈陌黎在自己双臂间的挣扎,亓衍冰冷的眼中,有一丝名叫温柔的气息渐渐流淌……

有多少年,他不曾感受过这样的保护欲。

第一次,他为的是自己转世投胎的母亲。再一次,他为的却是眼前这一个,从一开始他便计划着让她死的女子。

万千柔情,在亓衍本是决绝冷清的眸光里流转,瞬间让亓衍心间有不尽怜惜在涌动。

他猛然将沈陌黎紧紧抱住,附在沈陌黎耳畔,低语一句:“一切,都有我在。”

虽然在血雾影响下,沈陌黎早已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可是,他就是想让这个一直孤身一人的女子知道,她的身旁,还有人可依。

在亓衍不似往日般决绝的话语里,本是狂躁无比的沈陌黎,竟真慢慢平静了下来。

悠悠血雾,在亓衍手中缭绕,又极快的窜入了沈陌黎的衣袖里……

沈陌黎眼中千丝百绕的血丝,在亓衍说话间,虽不曾消失。可沈陌黎嗜血猛挣的疯狂,却在这一刻无影无踪。

待到感觉到沈陌黎再不会暴躁不安,亓衍这才将注意力再度转移到黑弧魔身上。

为了沈陌黎,亓衍甚至做好了耐下性子,与黑弧魔苦苦周旋的打算。

这些年来,亓衍极少关注魔族生灵,却深知血珠与黑弧魔间的共生关系。

眼前这颗血珠,虽有着极强的蛊惑力,能让人在看到血雾后意识模糊,变成嗜血的恶魔。

可是,想要解开血雾的蛊惑,却仅有锻造出这颗血珠的黑弧魔,在活着的状态下径自取出自己的心血,方可解除。

以亓衍的手段,着实可以在抹杀黑弧魔后,心血尚未因黑弧魔死去而便冷之前将其取出。

然而他双手禁锢的女子,是沈陌黎。

这个身份特殊,又时时萦绕他心上的女子,让亓衍在此刻,骤然不敢去冒险。

他担忧着自己若过于强势,反倒害了沈陌黎。

与黑弧魔多加周旋,也不愿冒着心血冷去的风险,强行抹杀黑弧魔夺取心血。

见到亓衍似乎未有抹杀自己的意思,黑弧魔的眼珠多番流转,似在想着脱身之法。

对方乃是妖族之尊,实力绝非黑弧魔用些手段就能抵挡。可是若不做些挣扎,对黑弧魔来说,就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恰在此时,巨龙的躯体不知因什么原因,猛然又有了一阵剧烈的晃动。在阵阵晃动下,周边的黑雾也随之变得更加浓郁。

借着黑雾遮挡,黑弧魔骤然一缩,极快的躲藏到黑暗当中。

这是黑弧魔的拿手之事。

于被魔族兵将赶出魔地之后,黑弧魔便靠着一次次藏身黑暗,来避开危险。

此刻,面对亓衍的刀刃相向,黑弧魔再次选择了避身躲藏。

奈何在亓衍面前,黑弧魔再如何避闪,都无法躲避得过。

“去哪?”亓衍的声音,不知何时,在黑弧魔转身逃开的方向,出现在了黑弧魔的前方。

听及那到冰凉无比的声音,黑弧魔的心尖在不断颤抖。它垂下头来,有气无力道:“妖尊,我jian命一条,你若不放过我,就杀了我罢。”

既然躲不过,黑弧魔就想到了死。

在死亡面前,猫抓老鼠的戏码,黑弧魔见得多了。

只不过在往常的戏里,他是猫,被夺人皮者是老鼠。在场场猎杀里,黑弧魔往往极其享受那种猎夺人皮前,凌虐他人的乐趣。

看着一张张在面对死亡时,展现出的惊悚与害怕面容,黑弧魔的心底,便有滋滋高兴在燃烧。

生于黑暗,乐在黑暗。在黑弧魔的眼底,从来没有怜惜他人的概念。

第七百三十二章 生死不自知

与其他黑弧魔一样,亓衍面前的这黑弧魔,往往都将虐杀他人,当成了自己的乐趣。

每每在夺取人皮前,黑弧魔都乐于营造出一番地府的景象,让被猎夺人皮者,在困境中不断奔跑逃亡,再一举猎杀对方。

面对那一张张充满绝望的人皮,黑弧魔曾几何时,都将其当成欣赏的物件,把玩在手上。

人皮上的哀嚎与哭泣,早已成为黑弧魔日常听得的日常。

可是,一朝黑弧魔从“猫”变成了“老鼠”,它才骤然发现,身为“老鼠”的可悲。

眼下,亓衍对黑弧魔来说,就像是在猎杀前,看着它四处逃窜的“猫”。黑弧魔如何逃,都无法逃出亓衍的手心。

看着亓衍高高在上的姿态,此刻的黑弧魔心累至极。

它不愿自己,犹如当初自己猎杀的那些猎物那般,茫然的在四下逃窜,那般没尊严的受人不断追杀,当做愚弄的道具。

在求生无门下,黑弧魔现如今便想到了死。

只是黑弧魔生来便是无手无脚,宛如人体头颅般。若非它还有些修为实力,怕是日常连行动都多有不便。

想要求死,对他人来说不过是分分秒秒间的寻短见自尽。可对黑弧魔来说,却极难有死亡的那一刻。

黑弧魔与生俱来的抗毒能力,让其身处剧毒黑雾中,也丝毫不会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这样的黑弧魔,即使此刻在感受到自己逃开无望的境况下,也无法通过自己,选择生死。

它绝望的垂着头,却再也不打算逃。

往常它与猎物间猫戏老鼠的戏码,在此刻对上亓衍间,黑弧魔并不想让自己一次次品尝那被戏弄的滋味。

与其如此,倒不如等在原地,等待必然降临的死亡。

哪知,亓衍看到这样的黑弧魔,却依旧不喜不悲。

在亓衍眼中,黑弧魔始终是入不了他眼的生灵。既是入不了眼,又何生戏弄黑弧魔的心思,何来对黑弧魔这般表现的没有兴致。

于黑弧魔自作多情的思索间,亓衍在意的,从来都是只有沈陌黎。

“交出心血。”亓衍淡淡的开口,丝毫不打算顾及黑弧魔自想自猜的种种。

“心血?”听得亓衍的话,黑弧魔心中却满是不解。

虽说每一头黑弧魔都必然要孕育出血珠,却没有哪头黑弧魔知得解开血珠上血雾迷惑力的,是自己的心血。

他们生于黑暗,常年都孤身一人,与世间学识早已格格不入,更不懂得万物相生相克之理。

此刻听亓衍提及心血,黑弧魔也仅是迷茫的望着亓衍,丝毫不知亓衍云里雾里所言何物。

只是“心血”一词,让黑弧魔一下猜得应该是自己心头流淌的血液。

但既是流淌在心头的血,一旦停止了流动,想来自己也会随之死亡。

思索间,黑弧魔渐渐有了新的想法。

想来,亓衍是要自己交出心血,自断生路。

如此一想,黑弧魔的心里反倒轻松了一些。

要知早前,它之所以停在原处,是因为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尴尬地境。如今亓衍的一句话,反倒点醒了黑弧魔,让黑弧魔知道自己还有选择生死的机会。

这样一想,黑弧魔反倒不再似先前那般畏惧。

它抬起头,阴森着一双眼,紧紧盯视着亓衍道:“我虽不如妖尊,却不是轻易任由妖尊把玩生死的存在。妖尊要想拿到心血,便靠自己的本事来取罢!”

黑弧魔躯体不大,想要倒转心血,让心血留空,也不过是分分钟就能做到的事。

既然打定了亓衍不给自己留下半点活路,黑弧魔便也不打算在亓衍面前再续唯唯诺诺,再续卑微到尘埃里去。

它紧盯着亓衍,眼底原先的畏畏缩缩,在顷刻间变成了无畏的凶悍。

察觉到黑弧魔姿态上的变化,亓衍的心中却是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念头。

他唇角在不经意间,也随之勾起一抹令人害怕的笑意:“好,这可是你说的。”

说罢,亓衍大手一挥,毫无表情的祭起一抹妖力。

妖光乍现间,只见有一大怪刃,在妖力中汇聚。

数道月牙状的锐利锋芒,淋漓闪现在怪刃之上,凭空交叉朝四周射出。

顷刻间,妖鸣之声不绝于耳。尖锐的声音,让黑弧魔心底好不容易升起的无惧,再度被清空成零。

它望着亓衍祭起的那道妖光交错的怪刃,心中嘀咕成灾。

与亓衍对话间,黑弧魔本是想借着自己的要挟,让亓衍有所顾忌。

再趁着亓衍顾忌之际,继而想办法脱身。

可是亓衍的这一举动,显然是打算一击要了自己的命!

怪刃在光影琉璃里交错,顷刻中化为两道巨大的乌黑十字。

十字妖光凝聚成形,丝毫没有留下半点停歇的空间,便直向黑弧魔斩去。

见状,走过万千凶险之境的黑弧魔,本是极为敏锐的意识与躯体,竟因妖光绽放的威赫,而微微一顿。

那道妖光,却丝毫没有给黑弧魔半点迟疑的机会,便将黑弧魔整个吞没在妖光里。

顷刻间,黑弧魔感觉到自己周身是一片无边的冰凉。冷到让黑弧魔感觉自己已坠入十八层地狱,要永远的被冰封在地府底层。

它挣扎着,却只能越发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僵硬。

它想开口,想睁眼看清周围,却发现在一片寂静的世界里,它看不清任何事物,讲不出任何话。

在这片茫茫天地里,一切都是那般的安静。

黑弧魔甚至无法分辨清楚,自己究竟是身处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还是他压根就没睁开眼。

于这样诡秘的地界里,黑弧魔猛然想起自己被亓衍的妖力命中,现在想来早已到阴曹地府。

可是,亓衍的声音,却在这一时刻再度出现:“死过一次,可还想死第二次?”

过于寂静的氛围里,黑弧魔单是听着亓衍的声音,便觉得那是道宛如冥王般的音调。字字如刀,戳得黑弧魔近乎无法呼吸。

一时间,黑弧魔竟分辨不清,是自己还活在人世,还是亓衍不远生死,追它到了冥府?

第七百三十三章 嗜血双融

带着左右为难的思绪,黑弧魔心中的畏惧犹如涛涛江河,连绵不绝的涌动着。

它本以为自己有了选择生死的权利,在与亓衍的对峙中,大不了一死即可摆脱亓衍的束缚。

然而,事情却远远不似黑弧魔想的那么简单。

黑弧魔环看着四周,心尖上在一遍又一遍的发颤着。随之连带着声音都变得颤抖道:“妖尊饶命,我……我……我这就交出心血!”

在亓衍一次比一次凶残的行径下,黑弧魔已然不敢再拿自己的小命去堵。

妖尊恶名,在魔族中向来被传得沸沸扬扬。

黑弧魔早前虽未遇到过亓衍,但今日深刻的体会,却已让黑弧魔感觉到亓衍的可怖。

只是,黑弧魔话虽说要交出心血,行动上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虽说心血长年累月在黑弧魔心尖上流淌,可是如何逼出心血,却不是黑弧魔所了解的。

望着已没有左右前后的黑暗,黑弧魔心中的凉意在渐渐提升。

亓衍的话,却一而再的响起:“吸气入丹田,加速血流至命魂,即可逼出一滴心血。”

听着亓衍所授之语,黑弧魔心头一惊。

这是在教授它如何逼出心血的方式?黑弧魔暗想着。

对于妖尊这个近似是神话般的人,黑弧魔从前向来只是听着,却从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遇到。

亓衍摸不清情绪的话,在一次次的放大着黑弧魔心底的害怕。

一瞬间,黑弧魔不知自己为何,竟当真按着亓衍所说的话,可是逼自己心血出体。

面对那个在黑暗里,始终不带任何情绪的人,黑弧魔的心中,不知不觉中也多了份好奇……

要知天下间,沈陌黎是黑弧魔第一个见到遇险不惊的人。而亓衍,则是黑弧魔第一个见到,能在黑弧魔不尽情绪辗转间,丝毫不生任何情绪波动的。

只是看着亓衍这般,黑弧魔就在好奇中,期盼着了解亓衍。

随着心血自心腔上涌,很快就凝结成一颗宛若水滴状的血红水晶,自黑弧魔口中呈出。

一刹那,四周的黑暗再度恢复了原样。

亓衍依旧站在原处,不疾不恼的自背后紧抱着沈陌黎,似想用这样的方式,抹平沈陌黎心中的焦虑。

而另一边,心血自黑弧魔口中飞出,极快的缀在沈陌黎的眉心处,宛如一滴冰泉,顷刻唤醒了沈陌黎的意识。

顷刻间,嗜血的血丝自沈陌黎双眼中尽数消散。

沈陌黎紧绷的七经八脉,也随着意识的恢复,而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点点星灵,在沈陌黎意识似睡似醒间,飘落一地。

星光洒在巨龙的躯体之上,刺得巨龙痛苦万分,再次晃动起自己剧烈的躯体来。

而随着脚下的晃动,沈陌黎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她的意识虽已醒来,但星凰之力中的嗜血因子,在与黑雾的相互冲击间,对沈陌黎的躯体造成了严重的损耗。

坚韧若沈陌黎,如果不是因星凰之力中的嗜血因子,在不断撩动着沈陌黎的每一寸血脉。早前,沈陌黎也不至于那么快受到血雾的影响。

可以说,血雾中的嗜血蛊惑,加剧了沈陌黎体内星凰之力的邪肆一面,让沈陌黎在内外嗜血因素相互刺激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以血珠蛊惑沈陌黎时,黑弧魔仅看到了沈陌黎受血雾影响的一面,而茫然不知沈陌黎体内的星凰之力,正在悄声控制沈陌黎的意识,让沈陌黎成为一个见人便杀的嗜血狂魔。

若不是亓衍出现的及时,莫说黑弧魔,就是那粒普天下难寻的罕见血珠,都难以抵挡沈陌黎体内嗜血成性的星凰之力。

亓衍虽不曾开口提及,可是,他却着实救了沈陌黎,也救了黑弧魔。

正是感知到沈陌黎体内,涌动着那股比自己血雾还更加可怖的嗜血躁动,那颗血珠才会那么快,便择了亓衍为主。

那是血珠在感知到危险下,为自身寻求的保护。

血珠自带天地灵性,可感觉到亓衍体内的灭天妖气。这等旷世难寻的修为,正是与嗜血的星凰之力,相互匹敌的最佳对手。

血珠生之不凡,更喜与强者为伍。

亓衍,显然就是血珠所选的良缘强者。

感觉到自己即将跌倒的身躯,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搀扶住,沈陌黎的眼底有不明情绪在涌动着。

多少年了,她的跌跌撞撞从来都是一个人品尝苦果。

即使前世有玥狐与她相伴,可在随时可能出现的追杀里,沈陌黎多数情况下还是独自一人面对众多伤痛。

前世今生,沈陌黎着实没有遇到过哪一个人,能在她即将跌倒之际,扶自己一把。

甚至于,在沈陌黎跌倒之际,渴盼沈陌黎就那般死去者,在前世大有人在。

顺着亓衍搀扶自己的双手,沈陌黎很快看到了一抹血红。

那是自己方才失去意识时,在亓衍手上留下的牙印。清晰的压痕,带着尚未全干的血渍,似在向沈陌黎展示着自己先前嗜血的疯魔。

血红的伤口,刺痛着沈陌黎的眼。

对于自己受血雾影响时,失去意识后的所有作为,沈陌黎都记得一清二。

这是血珠最凶残的地方。

血珠依黑弧魔而生,也无法阻止黑弧魔采之心血,解开血珠上孕生的一切法术。

但是,血珠却可以让被自己蛊惑者,清晰地记得自己嗜血的日子里,所做的所有事情。

若是深受血珠影响之人,在失去意识间做了什么,连自己都无法忍受的伤天害理之事。那么,在恢复意识后,想起自己没有意识做所的种种罪事,受血珠影响者的心底就会随之涌现万分崩溃。

这是血珠以另一种方式,对受自己影响之人所下的另一种折磨。它要让那些摆脱了自己蛊惑者,即便清醒了,也无法原谅自己在毫无意识之际,亲手酿下的血灾。

只不过,因亓衍紧紧禁锢着沈陌黎的缘故,才让沈陌黎在受血雾蛊惑间,不曾酿造出多大的惨祸。

“你的手,还疼吗?”沈陌黎柔声低语道。

能在此处,再次遇见亓衍,着实在沈陌黎的意料之外。

第七百三十四章 圣殿包罗

沈陌黎从不曾想过,在自己落入险境之地,还会有人不惧被自己所伤,死死禁锢着她,让她不得去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要知沈陌黎身带星凰之力,想要在一息间抹杀一人,仅要催动星凰之力即可。即使亓衍是妖尊,身带毁天实力,也难保在沈陌黎失去意识,爆发出星凰之力的瞬间,不被波及。

关于妖尊,沈陌黎前世虽不曾接触过,却也听说过许多关于妖尊之事。

在初见亓衍时,沈陌黎并不知亓衍的真正身份。仅知亓衍的修为,绝不是普通泛泛之辈。

而方才黑弧魔与亓衍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入沈陌黎耳中,也让沈陌黎清楚的知道了亓衍的身份。

放眼三国六海中,妖尊与幽冥圣殿,是天下间最神秘的存在。

妖族虽以妖王为中心,可一切大计皆处于妖尊之手。

前世此年间所发生的仙妖大战,正是由妖尊步步精密策划,才让妖族得以以弱胜强。

只是前世,不知何故,就如妖尊这样聪慧无双的人,也在几十年后修为尽废,被妖族所鄙弃。

沈陌黎看着亓衍的双手,轻轻地松开,贴在自己背后的伟岸身躯,也极快的往后退了几步,心中关于前世妖尊的种种,在不断的萦绕回思着。

在这一刻,沈陌黎虽知道了亓衍的身份。可因前一世的种种,让沈陌黎更希望亓衍不是妖尊。

“无碍。”亓衍的话,不淡任何情绪波动的自沈陌黎背后传来。

面对眼前这个周身泛着星灵气息的沈陌黎,亓衍下意识的就想拉开与沈陌黎间的距离。

他清楚的知道,这个星凰之力伴身的女子,体内藏着那颗他生生世世都痛恨无比的帝魂。

若不拉开与沈陌黎之间的距离,亓衍着实无法肯定,自己是否会在恨意下,按着自己最初的计划行事,在对沈陌黎产生特别的情愫之际,让沈陌黎成为自己计划中的牺牲品。

沈陌黎那娇小的身姿,倔强的姿态,让亓衍静静看着,便不忍加之伤害。

犹疑间,亓衍骤然祭了妖力,消失在茫茫黑雾里。

待到沈陌黎感觉到身后温度的骤然消失,再度回头时,她的身后哪还有亓衍的身影。

亓衍的余温,还留在沈陌黎的衣裳上。可是,就是这样短短的时间里,亓衍便已再度失去了踪迹。

对于亓衍何时出现,何时消失,沈陌黎从来都无法知得。她看着早已空荡荡的方向,心若有思,只是思绪时间短短掠过后,沈陌黎便再度朝着巨龙的头顶急奔而去。

方才路途耗去时间诸长,让沈陌黎无暇再度细思其他。

她与邪溢族虽没有多少瓜葛,可是让她眼睁睁看着邪溢族人尽数在巨龙的摧残下死去,她着实做不到。

望着沈陌黎渐渐朝远去迈步而去的身影,亓衍本是离开的身影,才再度在黑雾中出现。他目光深邃的看着沈陌黎的影子,极快的消失在黑雾里,心中的纠结已缠绕万千。

未见到沈陌黎之前,亓衍不断担心着沈陌黎的安危,唯恐沈陌黎在此发生什么意外。

可见到沈陌黎后,亓衍又无比担心自己被恨意困扰,一朝难以自控心底那抹恨意,就将沈陌黎当成了自己报复邪帝的牺牲品。

权衡之下,亓衍觉得唯有离开,是对沈陌黎最好的保护。

血珠已被亓衍取走,黑雾间的剧毒,也在黑弧魔的心血压制下,得以在沈陌黎体内化解。眼下,沈陌黎所处之地,应再无多少沈陌黎难以面对的危险。

这般境况,让亓衍觉得自己再没有停留此地的必要。

来到芹铭苑前,亓衍本想将沈陌黎从芹铭苑中直接带走。可看到沈陌黎后,亓衍断然决定让沈陌黎独自留在芹铭苑中,面对一切。

虽说芹铭苑中凶险难测,芹山内更是危险遍布。可比起这一些,亓衍俨然觉得自己才是沈陌黎最大的敌人。

万年前,亓衍的本主为邪帝所弑。那份血海深仇,绝非一句宽宏大量,就可解除。

在自成本主后,亓衍心心念念所想的,都是将帝魂赶尽杀绝,让邪帝再没有重现雄心的奠基石。

可要除去帝魂,与帝魂在轮回间生生世世永相联系的沈陌黎,必然是第一个走向死亡的对象。

这一番思量,让亓衍心烦意乱……

就在此刻,那头本有机会借机逃开黑弧魔,却悄声靠到亓衍身畔到:“看来妖尊大人,对那位姑娘倒是在意得很。”

一句话,让亓衍极快将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眼前。

他垂眸看向那头已然撕去人皮的黑弧魔,冷然不语。

黑弧魔欺软怕强,亓衍早已知晓。

如今这黑弧魔的血珠被自己取走,即使黑弧魔逃开,再寻了其它地方作恶,也绝不会像之前那般顺风顺水。

黑弧魔修为并不算高,不过是凭借自己营造的一番可怖景象在吓唬着人。

它虽擅于观察对方的修为,然而有些修为极高之人,修为实力却藏得极深。凭借黑弧魔的耐致观察,也未必能观察出对方真正的修为境界来。

若是遇到个胆大不惧可怖境象的强者,黑弧魔被强者所杀,甚至可以说是分秒间皆可能遇到的事。

眼下黑弧魔不趁着亓衍与沈陌黎对话与相背远离的空挡,径自逃开,想来早已酝酿了自己的小计谋。

看着与自己望去的方向一致的黑弧魔,亓衍面上不带任何表情,唯有心中沉思几许,骤然开口:“你想要回血珠?”

亓衍说话间,从不直指目的。黑弧魔既然想留在自己身边,亓衍便打算给黑弧魔寻一份差事去做。

幽冥圣殿虽包罗万千,容纳六族,并在妖族中影响极高。

但幽冥圣殿内人员精简,从不养闲人。只要进入幽冥圣殿,便要生生世世效忠幽冥圣殿。一旦做出于幽冥圣殿不利之事,面临的下场便不只是一个“死”字可以解决。

这样的幽冥圣殿,在择人进入时,要求自然也比其它地方要高得多。

第七百三十五章 流离失珠

若放在平日里,黑弧魔完全不敢奢望自己能够成为幽冥圣殿的一员。

可现在,黑弧魔早已走投无路。

面上,亓衍在与沈陌黎对话间,已然放黑弧魔一条生路。

可是,黑弧魔没有了血珠,即使私下逃走,走到最后也只会剩死路一条。

种种思量间,黑弧魔这才决定留下,尝试是否有机会进入幽冥圣殿做事。

虽说亓衍答应黑弧魔这等要求的概率,在黑弧魔心中几近于零。

黑弧魔声名狼藉,到哪都是极不受欢迎的存在。

也唯有恶人扎堆的幽冥圣殿,兴许能有黑弧魔的一方容身之处。

可是,没有极高修为的黑弧魔,又自知自己绝够不上幽冥圣殿的门槛。奈何求生无门下,黑弧魔即使知道自己的那般打算,怕只是白日做梦,也要在面对的生死前,奋力一争。

对于黑弧魔想要留在自己身边的心思,聪慧如亓衍,又怎能看不出?

二人的对话里,虽都不曾提及此时。可是,二人的心思却皆有着这般打算。

只是既然想留下,便要为幽冥圣殿做事。这是幽冥圣殿的一贯规矩,是亓衍从不为任何人改变的。

在幽冥圣殿中的人,多半是因进入幽冥圣殿前,犯过种种错事,为世间不容,才会在路无可选之中,加入幽冥圣殿。

也因幽冥圣殿里,尽数都是些这样声名狼藉又实力了得的人,也让世人无人敢触及幽冥圣殿。

而幽冥圣殿,也因为在这些人最走投无路之际,将他们收入其中,让他们在妖尊之名的庇护下,得以保全,这才让这些本是心性残虐,无人可压之人,心甘情愿的为幽冥圣殿做事,丝毫不敢生出半点背叛幽冥圣殿的心思。

他们清楚的知道,幽冥圣殿是他们在世间最后的避难所。若是背叛了幽冥圣殿,即使亓衍不出手,只是对天下宣布背叛者已被幽冥圣殿驱逐的风声,他们便会因进入幽冥圣殿前的所作所为,再度遭到灭顶追杀。

清晰的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退路可走的人,哪怕原来再是劣迹斑斑,可在绝路之中,又怎可能再自断最后的生路?

因此,平日里即使亓衍鲜少打理幽冥圣殿,幽冥圣殿中的一切也是井井有条。

方才,在亓衍得了血珠之时,实则早动了收容黑弧魔的心思。仅是在将黑弧魔收入幽冥圣殿前,亓衍还需借几句言语,探得对方的心思。

而听及亓衍的询问,黑弧魔几近没过思考,便匆匆摇头道:“不敢不敢,血珠是认主的。它既认你为主,我就算有那心想将它取回,也再取不回了。”

黑弧魔说着,似乎又察觉到自己话中颇有些不妥,再而垂下头来道:“况且,您乃妖尊。血珠认您为主,是它的福分,我怎敢动将它要回的念头。”

时至此刻,黑弧魔都无法琢磨透亓衍是怎样的人。只是,没有了血珠在身边,黑弧魔极为明确自己去了别的地方,也一样要面临诸多凶险。

与其往后在生死边缘不断徘徊,黑弧魔便认为,倒不如现在先行冒险,以求让亓衍将自己收入幽冥圣殿中。

两个目的相同的人,在一番对话里,却谁也没有先提将黑弧魔收入幽冥圣殿这一回事。

只不过,在留在亓衍面前的那一瞬间,黑弧魔便决定死皮赖脸的跟着亓衍,以求得到一条生路。

此刻,黑弧魔的心里可谓纠结无比。一方面,它深知没有了血珠,以它一黑弧魔的身份,着实难以在世间独自存活。

黑弧魔无论去到何处,都是人人喊杀的存在。它若一朝不慎,便可能成为刀下亡魂。

可另一面,黑弧魔又深知幽冥圣殿这个大腿并不是那么好抱的。若是惹怒了亓衍,它分分钟便可能丧命此地。

如此纠结中,黑弧魔说话都显得小心翼翼的。它想讨好亓衍,又不知要如何开口,才会让亓衍答应收容了自己入幽冥圣殿。

要知幽冥圣殿中的每一个人,修为都是极高。它一个普通至极的黑弧魔,哪怕是寻个幽冥圣殿杂役的职位,怕是够不上资格。

这样一想下,黑弧魔又觉得自己的打算,简直是白日做梦。

可是,前后无路,让黑弧魔还是决定留下,冒着生命危险,尝试一番。

黑弧魔不知的是,亓衍心下早就决定就它收入幽冥圣殿中。不仅如此,亓衍还深知方才自己从黑弧魔舌尖上取得的那粒血珠,实则是一粒碧血珠。

碧血珠普天下难寻,炼造碧血珠的生灵,更需要旷世难见的彪悍体质。

眼前这一黑弧魔,之所以修为与其它黑弧魔一般,平平无奇,并非是因为它天生就资质平平。

恰恰相反,这一黑弧魔体内应有极为彪悍的气血,才能容纳碧血珠这样一天下至凶之物,在其舌尖炼造。

血珠与黑弧魔同生在魔地的阴险之地,每一粒血珠在寻找自己得以寄生的黑弧魔时,都是用了心感知黑弧魔的体质的。

而血珠中同样分有三六九等,在寄生黑弧魔之际,也唯有碧血珠这样至凶之物,拥有寄生到面前这样体质卓越的黑弧魔舌尖的资格。

其它血珠,即使有心想寻这样体质强大的黑弧魔,当做自己寄生炼造的躯体,也没有那资格。

只不过生来就被碧血珠当成寄体的黑弧魔,却不自知。它在天地间流浪,每每遇到强者,仅是用碧血珠抵挡身前,当做是自己的避难神物。

在每一次经历凶险之际,它都将碧血珠当成了自己的幸运物,只觉得凭着自己这样平常的体质,却能炼造出比其它黑弧魔更加凶悍的血珠,是自己的幸事。

可它却从不曾想过,碧血珠是从它身上吞噬了比其它黑弧魔更多得多的修为,才能练就出现在的一身本事。

现如今,碧血珠离黑弧魔而去。对黑弧魔本是件幸事,可不知真相的黑弧魔,却还在为失去血珠而苦恼。

黑弧魔绝想不到,凭借它这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体质,有朝一日,却能练就出非凡实力。

第七百三十六章 境界登峰

碧血珠离体后的种种影响,都是黑弧魔在此刻预想不到的。

在失去碧血珠的这一刻,黑弧魔所想到的,仅是如何活到下一时、后一天。至于今后自己修为上有怎样的突破,黑弧魔并不敢有多大的奢求。

因从初降人世开始,黑弧魔的修为便不断的在被碧血珠掠夺着。这种掠夺,也给了黑弧魔生来平凡之感。

对于自己的逆天体质,黑弧魔比亓衍更不了解。

它在求生的渴盼中,不过心心念念着抱紧幽冥圣殿这颗大树,以求在大树树荫遮挡下,安稳一世。它并不知道,再是强大的大树,也需要有强者为其固本,方能给众强者一席避难之所。

幽冥圣殿之所以能够屹立五族之巅不倒,除了因殿主是妖尊的缘故,更因幽冥圣殿内的每一个人,都不是随意哪个强者可随意惹得起的存在。

可以说,幽冥圣殿拥有如今的地位,离不开亓衍,同样离不开幽冥圣殿的每一个人。

一旦黑弧魔选择加入幽冥圣殿,便意味着它要与幽冥圣殿中的每一个人一样,通过自己在境界上的奋力登峰,成为幽冥圣殿的中流砥柱。

黑弧魔想要安稳一生,命运却在它选择了幽冥圣殿的这一刻,就给了黑弧魔走向乘风破浪的转折点。不管黑弧魔是否愿意,既是选择了这样一条路,便再没有反悔的机会。

虽在时间混迹许久,黑弧魔却始终藏在黑暗里,嗜血且浑浑噩噩的度过。

对于亓衍预测到的未来,现在的黑弧魔浑然不知。

也唯有亓衍清楚的知道,此时碧血珠离体,对黑弧魔未来又怎样的改变。而亓衍,正是看中了黑弧魔与生俱来的这绝佳体质。

幽冥圣殿虽强者云云,可若论体质绝佳者,却少之又少。

作为五族仇恨者颇多的幽冥圣殿,又时时需要众幽冥圣殿之人合力,将幽冥圣殿挪移他处。

平日里若是亓衍在时,凭着亓衍通天的妖力,要将这样一座庞然大物挪移他处,着实是件轻松之事。

可近来为避开天劫,亓衍却有多数时间不在圣殿。

如此,挪移幽冥圣殿的事,就只能落在圣殿中其他人身上。可是偌大的幽冥圣殿,却绝非众人用尽全力,就可以轻松挪移的。

若是能将眼下这体质绝佳的黑弧魔收入幽冥圣殿,加以一番特别修炼,往后有黑弧魔在,幽冥圣殿的挪移也会轻松许多。

而这,正是亓衍试探黑弧魔的目的。

因黑弧魔与幽冥圣殿的其他人不同,并不曾遭到五族人的追杀。

虽说黑弧魔是不讨喜的魔族生灵,但仅要凭着还算可以的修为,躲藏暗处,便很难有人会去刻意追杀黑弧魔。

这样的境况,让亓衍唯有多加试探,才能确定黑弧魔在接受幽冥圣殿的一番修炼后,是否会叛变幽冥圣殿。

只是,亓衍的心思,黑弧魔又怎能猜到。它见自己的辩解,丝毫未引起亓衍的特别关注,断然以血成书,凭空祭了一血契:我与血珠无缘,日后再无取回血珠打算,若……

“若背叛妖尊,生死不复。”亓衍在黑弧魔书写一半时,淡淡开口。

黑弧魔一个冲动便以血契为誓的举动,着实让亓衍生出些许意外。但也正是因这一举动,让亓衍断然决定将黑弧魔收入幽冥圣殿中。

只是,这个收入的前提,就是将对幽冥圣殿的忠贞写入契约。

若黑弧魔不愿将自己的话写入血契,亓衍也不打算强求。仅是若黑弧魔不愿写下自己所想的血契,亓衍便不打算将黑弧魔收入幽冥圣殿。

听得亓衍的话,黑弧魔书写血契的手猛然一顿。

它惊讶的张着自己那双模糊的眼睛,愣愣的看向亓衍。

只在顷刻间,黑弧魔全然想不通亓衍对自己说这句话的用意。它眨巴着眼,想从亓衍的眼中,看出答案。

仅是过了几息,黑弧魔未从亓衍的眸中读出片刻信息,却即刻明白过来亓衍的用意。它匆匆在血契上,补充上了亓衍的那句话。

没有收入幽冥圣殿,何来背叛妖尊一说?

亓衍虽从头到尾,都不曾明示过黑弧魔一句,要将它收入幽冥圣殿的打算。可独那一句话,就已让黑弧魔读懂了亓衍的意思。

这样明了的暗示,黑弧魔仅是转念一想,便已明白。

虽说亓衍加的这句话,让黑弧魔的血契变得更外严苛。可是能够进入幽冥圣殿,对黑弧魔本身来说,再严苛的血契立下都是值得的。

在生死之间,一份血契对黑弧魔而言简直是五官轻重的存在。况且,如这份血契所言,仅要它不对碧血珠心怀不轨,不背叛幽冥圣殿,就不会受血契影响。

黑弧魔作为天地众人所不容的不祥生灵,在失去赖以护身的血珠后,离开幽冥圣殿可以说只剩死路一条。

于这样的境况下,黑弧魔只觉得自己就算立下这样严格的血契,也是稳赚不赔的。

在这一时,黑弧魔绝想不到,自己往后会拥有令天下众人望而不及的修为境界,更想象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幽冥圣殿中举足轻重的存在。

幽冥圣殿,作为天下间最神秘之所,不仅广纳六族之人,还是众强人突破瓶颈,得以更好提升自己修为的最佳选择之一。

亓衍之所以在黑弧魔进入幽冥圣殿前,对黑弧魔这般苛刻,为的便是让黑弧魔在他日成为强者后,能心念幽冥圣殿,不给幽冥圣殿及妖族带来灾难。

行走在岁月斑驳的万年里,亓衍所见见利忘义之人,数不胜数。

即便对方初见时,真的虔诚无私。可是随着时光冲刷,各族利益较劲,也难免那个初心虔诚者,会受不了其它利益诱惑,而心生背叛。

幽冥圣殿中,虽鲜少有这样的人。妖族之中,这样见利思迁着,却多不可枚数。

如此,让亓衍在筛选加入幽冥圣殿之人时,也变得格外谨慎。

待到黑弧魔呈交了血契,亓衍这才朝着黑雾一侧道:“走罢。”

第七百三十七章 龙上之人

见亓衍允了自己心中的渴盼,黑弧魔毫不犹豫的跟上了亓衍的步伐。在一时之间,黑弧魔对于亓衍这个全程一副冷脸冷情的男子,竟有了一丝尊崇。

人道患难见真情。虽说碧血珠是被亓衍取走,可在黑弧魔走投无路的这一刻,亓衍完全可以置黑弧魔于不顾,将黑弧魔随意丢在此处。

即便亓衍当真那般做,黑弧魔也绝奈何不了亓衍。

然而,在黑弧魔看不到一丁点希望之际,亓衍却还是对黑弧魔伸出了援手,允了黑弧魔加入世间许多强者努力良久,都无法进入的幽冥圣殿。

这般恩情,令黑弧魔感动不已。

携着黑弧魔,在离开芹铭苑间,亓衍则再也没有一丝犹豫。

亓珩依旧是芹铭苑的主,芹铭苑的一切凶险对沈陌黎来说也不容小觑。在此刻,亓衍心中万千遍想为沈陌黎挡开这些灾难。

可是,在未能驱赶走自己心中藏了万年的滔天恨意前,他仅能选择相信沈陌黎,相信沈陌黎凭借自己的力量,能避开眼前的诸多险难,活下去……

在亓衍离开之际,沈陌黎取回璞辰剑,在巨龙身上炸裂出的诸多深壑间绕行,不消几时,就以到了巨龙的脖颈处。

因适才的变故,让沈陌黎在前行间,反倒迈步更加的顺畅。周围虽缭绕着剧毒的黑雾,可雾中的毒素,此刻却再奈何不了沈陌黎。

处在毒雾中,沈陌黎鼻尖传递来的感觉,却似呼出吸入的皆是格外清新的空气一般。

仅是穿行间,一道数尺大小火焰幻化成巨爪,突然从黑雾中飞快抓来,险些间沈陌黎整个抓住,拧压得粉碎。

五道宛如镰刀般锐利的长长指甲,显露在巨爪上,还带着燃烧的火花,让人看着头皮发麻,只觉得是恶鬼闯出地府,要来索命般。

沈陌黎借着妖蟒术的灵巧,险险避开了那火烧的巨爪。再往巨爪袭来的方向看去,仅见一个身穿火红衣装的男子,正立在巨龙的喉结之上,面无表情的盯视着沈陌黎。

男子身上,一席火红的狐皮长袍迎风飘动。袍内是件红得要滴出血来的蚕丝衣裳,在黑雾间显得格外醒目。

殷红衣着的腰际,一段玄青锦带,因过于朴素的色调,与妖艳的服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只不过因衣裳主人的俊朗面庞,健壮有型的体魄,才让这般格格不入的打扮,穿在身上一经融合,反倒十分般配。

锦带间,一粒闪着异样光芒的东珠轻轻摇曳。闪闪光晕在东珠间摇曳,虽光亮与其他宝物相比显然羸弱许多,可因四周过于昏暗的缘由,东珠珠光在昏暗的衬托下,反倒好像亮了几分。

男子浑身上下,放眼看去修饰得极为简洁,丝毫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多余饰品存在。

他那两只因心思缜密,而显得深不见底的瞳仁,也在这时静静地注视着沈陌黎。虽一声不言,可在静谧中,却让人感受到一抹不言自威的味道。

偌大的竞拍阁中,也因男子的出现,而立即充满着一股冷峻威压的气氛。

这股异样的气息,穿透黑雾,令在场的所有人即刻察觉。

在浓雾的黑雾里,众邪溢族人虽见不到那个站在巨龙喉结上的男子。可凭借着男子散布的那股威赫气息,不知为何,众邪溢族人竟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帝王气息。

他们的双眼朝上方张望着,仿佛想透过层层叠叠的黑雾,看明白这股气息的来处。

只是他们朝看不见的巨龙顶端望着,越是想望眼欲穿,就越看不清散布这股气息来源之人的模样。

望着这突然出现的男子,沈陌黎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唏嘘。

亓衍在时,这名男子身上强大的气场,那般好的隐藏在黑雾里。可亓衍刚是离开,男子便气场全开,以帝者气息震撼着竞拍阁内的所有人。

那时间把握得分秒不差的判断力,与敏捷的气场散布力,都绝非一般人能够匹敌。

就算沈陌黎身带星凰之力,也无法如面前的男子这般,在分秒之间自如的收起释放星凰之力的气场。

而显然,男子的这番举动,都是为摆脱亓衍注意所准备……

沈陌黎凝思间,男子就这样安静的盯视着沈陌黎,过了片刻才淡薄开口道:“你与这龙有何深仇?竟要取了它的性命?”

若是读懂了男子的话,巨龙在片刻间,竟低吼了几声龙鸣,应和着男子的话。

龙鸣之中,沈陌黎四周的温度,也随之高了许多。就好似有奔腾岩浆,藏在巨龙体内,随时要迸发出来。

而巨龙表面,也不知为何,随着这升高的温度,顷刻间沾染上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宛如上古战场,在顷刻间搬到了龙身之上。

刺鼻的血腥味,落入沈陌黎的鼻尖,令沈陌黎在片刻间,骤然回想起自己前世见到的血腥。

幽冥巨森众生灵惨死、墨城一夜而亡、百里河畔众百姓尽数被屠,种种血腥到令人窒息的画面,让人只是想到,心中就有无数悲凉孕育而生。

只是这样的血腥,因由大量人死亡,才能散布出这等令人悲从中生的气息。竞拍阁中虽逢大难,却还不至于到如此令人窒息的地步。

一时间,沈陌黎对面前男子更多了一丝疑惑与探究。

“为护在意之人。”困惑间,沈陌黎淡淡答了男子的问话。

“哦,不是为邪溢族众生?”男子听得沈陌黎的答话,不知为何,嘴角竟勾起一抹淡笑。

在世间活了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强者,行侠仗义皆打着为天下苍生之名。如沈陌黎这般,明明是为了救在场的所有人,回答他的话却是带着私心般的为救一人者,他还是头一次见。

“救或不救谁,又有何差别?仅要我屠了龙,答案都是一样的。”沈陌黎在与男子说话间,脚上却也不闲着。

她骤然发力,加以妖蟒术,想要趁着男子一道分神间,快速穿过巨龙脖颈,袭向巨龙头部。

然而,一道湛蓝火丝状长剑,却即刻落在沈陌黎跟前,阻拦去沈陌黎前进的脚步。

第七百三十八章 万年婚约

“老身已是许久不曾找人说话,姑娘这与我没说两句话,就这样急着要走,未免也太让人扫兴了些?”男子带着淡笑,端详着沈陌黎道。

虽说俊俏的脸上,看去皆是笑容。可单是看着那抹淡笑,就容易让人心生笑里藏刀之感。

沈陌黎望着这张年轻却自称着“老身”的面庞,许是应星凰之力间藏着的预感本能,竟觉得对方藏着不尽危险。

“你究竟想怎样?”沈陌黎傲然不屈道。

从男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扰,沈陌黎已清晰的感觉到男子的那抹敌意。那是不想沈陌黎诛杀了巨龙的阻挡,也是男子在向沈陌黎宣示着,仅要自己存在,沈陌黎就别想伤巨龙一分一毫的宣告。

感受到沈陌黎话中的不善,男子却已然不急不躁道:“不是我想如何,是姑娘想如何。若是姑娘执意想屠龙,怕是今日选错了日子。”

说话间,男子那双深藏不露的双眼丝毫没有半点避讳,始终紧紧地盯视着沈陌黎。就好像他眨巴一下,沈陌黎就可能消失在他面前一般。

从沈陌黎那张清秀的面庞,玲珑而熟悉的身影,男子看着的是沈陌黎,识海中不断在想起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莫童,那个自生以来,便与他注定是敌的女子。时至如今转世投胎,成为尔今的沈陌黎,都似要与自己作对。

如此一想,男子眸子中的光芒,不经意间暗沉了几分。

他藏在手心的溢龙火焰,在衣袖间时隐时现,似在诉说着男子此刻心中的纠结。

只是在纠结着,沈陌黎那记从火焰长剑旁躲过的倩影,又极快将男子的思绪拉回眼前。

他绝没想到,在自己的片刻思量间,沈陌黎已然跃过了自己以火丝凝聚的长剑,踏入巨龙头部。

这头巨龙,乃是邪溢族圣物,更是他经过万千年的培养,才修成的杀戮生灵。

虽然他不知沈陌黎如何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推断出巨龙的致命点。可沈陌黎在连一句话都不应自己,就往巨龙头顶上的致命点袭去的做法,着实令男子深感不悦。

他纵身一飞,以快过眨眼的速度,再次出现在沈陌黎面前,剑端提起,对着沈陌黎身前一指道:“劝姑娘莫再上前,否则,我便不客气了。”

在算不清岁月的久远时光里,他虽因爱慕莫童,而多番在生死之间放过莫童。可时过境迁,在面对与莫童面容全然相同的沈陌黎之际,他已然没有了怜香惜玉的念头。

经过这么长时间,他培养巨龙,圈禁众多邪溢族,为的就是让邪帝复生时,能极快恢复往日雄风。

经过这些年的精心布局,他离自己预想的结果棋差一步,又怎能让沈陌黎坏了自己的大事?

“我从不指望你留情。”沈陌黎看着那支闪烁着火光的长剑,却丝毫不惧的迎了上去。

对于这个神秘男子所展示的迅疾速度,沈陌黎心中虽有一丝诧异。可在诧异过后,她又极快的恢复到往日的平静里。

沈陌黎清楚的知道,自己若不能抵挡过面前的男子,别说是在巨龙威胁中救下邪溢族,助力小白虎,怕是她自己都要将命交代在这处。七号

巨龙释放的毒雾,沈陌黎经过早前的种种经历,虽已然适应。

但巨龙周身每一处地方,都藏着致命危险。若巨龙不除,沈陌黎放眼便可断定自己难以离开此地。

不想,那名男子对于迎面袭来的沈陌黎,却丝毫没有任何还手的打算。他凉薄的抬头,幽邃的目光在对视到沈陌黎的那一刻,再续幽幽说道:“我放你走,你还是要与我交手吗?”

说话间,男子的身影忽然凭空消失,让沈陌黎连身影都难以捕捉。

“你我曾有婚约,纵使你因轮回而忘却了那纸婚约,我也愿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你一条生路。”男子犹如幽灵般,在说话间骤然出现在沈陌黎的身后。

他的薄唇附在沈陌黎的耳畔,轻轻低语。

对于沈陌黎,男子从不曾想过要与其动手。

纵使如今的沈陌黎,已然彻底激醒了全部的星凰之力。可在他面前,修为实力却还是信手可拈的蝼蚁一般。

当年,他唆使邪溢族族长,成为世人眼中的邪帝。在将邪溢族族长培养成自己的替代品时,他的修为实力,便已是天下无人能匹及的程度。

亓衍当初的本主能抹杀邪溢族族长,不过是因邪溢族族长身中星毒,而修为减弱。否则,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抹杀邪溢族族长?

而眼下的男子,修为远在邪溢族族长之上。即使天下强者全部联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他想灭一城,不过是片刻间的事。想倾一山,更是信手可破之事。

此刻,他之所以迟迟不与沈陌黎交手,不过是念了当年对莫童的爱慕。

回想彼时,他在绝命崖上意外看到莫童一眼,就永生永世再难忘却那个身影。为了能获得莫童的放心,刻意乔装打扮,混入星族。

可当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得到莫父认可,让莫家与他定下一纸婚约之际,莫童却公然反对这门婚事,还在不久后领会了一个外族男子,称是自己所爱之人。

当他亲眼见到莫童与他人两厢情愿之景时,他对莫童,也再没有了任何耐性。

而因当年莫童的种种,让此刻的男子,对于初次见到的沈陌黎,不经意间便沾染上又爱又恨的情绪。

虽然他明知自己情绪皆源自莫童,可在看到沈陌黎与莫童一般无二的那张面庞时,他便忍不住将情绪转移到沈陌黎身上。

万余年时光积攒的怨怒,让男子此刻仅想碾压沈陌黎,使沈陌黎臣服在自己的威逼下。

不料,沈陌黎对男子假意伸来的橄榄枝,却丝毫不领情,反倒有计由心生出。

她仅是冷冷的撇开脸,转身退了几步与男子拉开距离,旋即道:“你放我走,可否允我再多带一人?”

听到沈陌黎好似对自己的提议动了心,男子心底的优越感更多了几分。他居高临下道:“你想带谁?那只荀浩虎?”

第七百三十九章 转世余痛

虽说男子不过刚赶到此地,可对于芹铭苑内的情况,他知道的却一点也不比亓衍少。

在芹铭苑的这短暂一日中,男子也仅看到沈陌黎与小白虎间,有些较深的联系。

至于他人,与沈陌黎不过是萍水之交,男子并不信沈陌黎会在选择径自逃走时,还带上那些可能拖累自己逃离脚步的人。

“正是。不过我想它心甘情愿的跟我走。”沈陌黎极快的应道。

小白虎与芹铭苑的牵挂极深,纵使早前已打算与沈陌黎一起离开芹铭苑。但在芹铭苑陷入如此危机之际,沈陌黎并不相信小白虎会真舍得撇开所有,与自己一起离开。

“哦?你认为你能说服那头荀浩虎与你一同离开?”男子挑眉问道。

不知为何,这样的沈陌黎,让男子再度想起了万余年前的莫童。

当初他与莫童在绝命崖上交手时,莫童也是这般一脸狡黠,趁着他剑下分神之际,骤然闪身离开。

也正是莫童那张带着些狡黠,又灿若星辰的笑容,让男子再过这么些年想起,依然不能忘怀。

见男子话中似有商量的余地,沈陌黎再而开口道:“是,但为了能让荀浩虎能顺利同我离开此地,还望你可以配合我一番。仅要你应允我带着小白虎离开芹铭苑,后续芹铭苑发生的任何事,我皆不多加干涉。”

沈陌黎眸光中有睿智光芒在闪动,她的嘴角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深深落入男子眼中。

虽说沈陌黎与男子不曾交过手,但借由男子方才表现出的实力,沈陌黎已然能够断定,即使加上十个自己,实力怕也无法和眼前人相匹及。

在实力悬殊如此巨大的情况下,她唯有智取,才可能有一线活着的希望。

回想间,男子竟真鬼使神差的应下了沈陌黎的话道:“好,你说如何做,我照你说的做便是。”

听到男子的应话,沈陌黎再续答道:“你让巨龙佯装退败,使荀浩虎看着此地好像再无危险迹象。”

“好。”男子听及沈陌黎这不算合理的要求,竟爽快的应了下来。

从见到沈陌黎的那一刻起,男子便已看得十分明白:沈陌黎在往后的日子里,必然与自己属于完全敌对的两方。

即使男子此刻对沈陌黎示好,可因二人阵营实属正反两道。沈陌黎念着今日的情,他日也必然与自己刀剑相向。

况且,男子并不认为沈陌黎会念着今日他让步的情分。

依照莫童的脾性,让男子近乎在第一时间便断定沈陌黎必然过河拆桥,在他答应了沈陌黎的要求后,沈陌黎必然会对他行不利之事。

天下间,所有的事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回望往昔,莫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触及着男子的底线。

莫童信誓旦旦的言及为星族利益,而公然在他面前毁去婚约,这算其一。

莫父死后,星族动乱。彼时刚刚掌权,还无法平定星族的莫童,在寻求了他的帮助,彻底掌握星族权利后,又违背了当初求他时所立誓言,将他驱赶出星族地界,这算其二。

不管当年莫童过河拆桥,为的是星族全族利益又或是其它,当初莫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男子心中留下不可湮灭的伤痕。

眼下,面对与莫童一般无二的沈陌黎,男子只觉得不管沈陌黎如何说,如何做,势必都与当初的莫童一样,仅想耗尽自己每一分可利用的价值,再将自己踢到一边。

可就是面对这样一个自己猜得到的结局,男子却还是做不到拒绝沈陌黎。就仿佛面前有着万丈深渊,他看得见,却无法阻挡自己往深渊中跳一般。

莫童已死去许久,可莫童生生世世,都是男子挥之不去的结。

时至今日,他都依旧停留在莫童遗留给自己的问题中,难以自白。

他思考了万年,也不曾明白莫童口口声声所说的星族利益,与他有何关系。为何与他在一起,就是与星族利益相背。

虽说他明白莫童死去万年,时到今日,再寻找万余年前莫童留下的那个问题,已没有任何意义。可在诸多时候,男子还是会经不住去思考那样的问题。

在种种思绪的困扰下,男子再看向沈陌黎时,心中充满了连自己都道不明的情愫。

分明,经历过莫童万余年前的退婚,让男子在这万余年的时间里,恨惨了莫童及其转世投胎万千回。可就在那恨意中,男子再看沈陌黎一眼,就还是一如万余年前一般,愿放下一切为面前女子做事。

这一切,都与男子平日狠辣风格截然相反的事。

当年莫童执意要杀邪帝时,若不是男子因另有急事而来不及赶到,男子定然可以推断出自己牺牲了邪帝,也不会眼睁睁的看莫童死去。

在男子面前,莫童就好似一朵随时摇曳着他无法抗拒气息的魔花。让他只是初见,就永生难以摆脱莫童的影响。

这份影响在漫长的岁月里,从不曾抹除。

虽说男子因当年的恨,在莫童几世转世间,都连见都没去见莫童的转世一眼。

可直到见到沈陌黎的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在这些年里,从不曾真正放下过莫童。

于难断的情愫里,男子的一番决定,连他自身都觉得可笑。

男子不知的是,沈陌黎在初见他时,心中便涌动起一抹不知缘何觉得熟悉,还隐隐有种心痛万千的感觉萦绕,在沈陌黎心中缠绕着。

虽说沈陌黎与面前这个男子不过第一次见,但那种心痛的感觉却是那样的真实。

沈陌黎在那丝心痛里,感受到的是一抹爱而不得,恨而不怨的气息。这股陌生的感觉,连沈陌黎自己都觉得诧异无比。

在一时之间,沈陌黎仅觉得像是自己的,又不像是自己的。

也正是在那种矛盾中,沈陌黎这才会试探着提出方才的要求。

不知为何,沈陌黎隐隐总觉得面前的男子,应与曾经的星凰莫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虽是莫童转世,却早已没有了莫童的记忆。可是穿越漫漫时光,莫童对她的影响,却总时隐时现。

第七百四十章 麒麟为姓

眼下那抹心痛之感,使沈陌黎一度怀疑那是莫童万年前曾经拥有的情愫。只不过穿越万年,激荡起那抹情愫的记忆,早已消失在沈陌黎的识海中。沈陌黎对男子的感觉,只是莫童在诸多转世间,借星凰之力残留在世的破碎痕迹。

见沈陌黎好似在思考着什么,男子也不再多言。

两个没有可能在一起的人,即使心中皆颇有些感慨,也同样陌生。

男子不愿走万余年前,那条因爱慕莫童而走过的、遍布伤痕的路,自然也不愿与沈陌黎有太多的瓜葛。

若不是沈陌黎执意想抹杀巨龙,男子甚至连出现都不愿出现在沈陌黎面前。

“收。”男子淡淡说道。

顷刻间,本是遮天盖日的黑雾,骤然浓缩一团,一溜烟收入了巨龙的口中。

上一秒还庞大不比,若随时可能将竞拍阁撑破个窟窿的巨龙,下一秒就化作了男子中心上的一条小龙。

小龙在男子手上绕走一圈,盈盈回到邪医草之中。

转瞬间,那颗还在与三名邪溢族执事死死僵持的邪医草,骤然将三名执事弹飞一旁,悠悠落入男子手中。

邪医草虽是邪溢族至尊邪物,可自邪医草被种下的那一瞬间,它便是有主的。而邪医草的主人,正是此时取得邪医草的这名男子。

这些年,他之所以将邪医草留在邪溢族中,并非他苦寻不到邪医草。

而是因邪医草内的龙气已被他窜改,若是邪溢族人还相信万年前的传说,冒然祭用邪医草,邪医草中藏着的巨龙就会如了他的愿,将芹铭苑中所有的邪溢族人,再度化成行尸走肉之态。

如此,倒也让他省了心,不必亲自动手来寻这些邪溢族麻烦。

只不过沈陌黎的出现,是男子未算到的意外。

随着男子的那声令,本是险境丛生的芹铭苑,再次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

见到忽然安静下来的四周,众邪溢族人丝毫没有从突然变化的环境中回过神来。直到小白虎一声感叹,才打破了这一平静。

小白虎匆匆朝沈陌黎那处跑去,洋溢着萌趣的笑容道“黎妹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在邪溢族人随着小白虎的感叹,而充满庆祝的欢声笑语里,小白虎面上的喜悦也被拖衬得更明显了几分。

“我命大得很,又怎会有事呢?倒是你,匆匆赶去抵挡毒雾,可有受伤?”沈陌黎勾着抹淡笑问道。

虽是笑意满满的面庞,可稍是敏锐些的人,都能看出沈陌黎的笑意不达眼底。

诚然,男子只是答应沈陌黎,陪她演一场戏,让她寻了借口带小白虎逃开这里,却从不曾说过要放过一屋的人。

沈陌黎很清楚自己若在此时,选择与小白虎一同离开芹铭苑,对于芹铭苑中其他人意味着什么。

方才不断短暂的接触,沈陌黎已清楚的感觉到男子体内暗藏的可怖实力。在男子那样强大的修为面前,即使是沈陌黎加上芹铭苑中所有人,与男子相抗衡,也未必能打个平手,更别说将男子拿下。

如此一想,沈陌黎的眼中更暗沉了几分。

显然,要救这一屋芹铭苑中人,硬拼是不行的。

在知道男子的实力堪称如神祗一般后,沈陌黎在惊讶之余,更为现在所有人担忧。

虽说她进入芹铭苑不过一日,可经过这短暂的相处,沈陌黎已然做不到明知她离开后,众芹铭苑中人皆会死亡,还眼睁睁的放任这一结果发生?

只是,小白虎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沈陌黎身上。它听到沈陌黎无碍,便也放心了下来道“我无事。你别看我小,我皮糙肉厚着呢,又怎会出事?”

小白虎仅是随意的应和了沈陌黎一句,便话锋一转,望向沈陌黎身后的男子,直言问道“这位是……?”

对于陌生人,小白虎实则没有多少兴趣了解、认识。只不过这男子此刻出现在这里,着实太过不寻常,才让小白虎在于沈陌黎对话间,目光始终停留在男子身上。

借着男子与沈陌黎的距离,小白虎猜得,沈陌黎早前应是与男子认识的。否则,也不会轻易容许一个陌生人,站在自己身后五尺不到的距离里。

但芹铭苑深处芹山之中,外人想要瞒着亓珩进入芹铭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亓珩在方才与亓衍对峙后,一蹶不振。可这并不代表着外人就可以趁此机会,混入芹铭苑。

若是被亓珩察觉到有人闯入芹山的蛛丝马迹,小白虎也会随之即刻发现。这在往常亓珩与小白虎闹矛盾之际,都从不曾改变过。

面前这个男子,能够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芹铭苑,想来必是有些本事的。

听到小白虎的问话,男子倒也不扭捏。他带笑以答道“在下麟禹,不慎闯入芹铭苑中,若是给各位带来不便,还请见谅。”

麟禹有礼的说话间,丝毫没有方才展露实力时的狠厉,更没有了一出现时,让众邪溢族害怕且熟悉的帝王气息,俨然真如一个走错路误入这里的路人一般。

可听完麟禹的介绍,小白虎对这个凭空出现的人,丝毫没有减少半点警惕。

能以“麟”做姓的,回望上古至今寥寥几人。

上古有传言,麒麟为姓,乃是与麒麟有不尽渊源之人。

而这种渊源,乃是建立在屠麒麟,食麒麟,将麒麟血骨融为自己一部分的基础上。

麒麟自上古便是五族公认的瑞兽,所到之处风调雨顺,民和城安。

可就是有那么为数极少的几人,在上古年间,竟将掠夺的双手,伸到了麒麟身上。他们不但修为惊人,更在不断掠夺着天下间同样修为极高的人与兽修为。

他们将“麒麟”二字融入自己的姓氏里,从来不是因为他们对麒麟有何感情。而是麒麟作为几大瑞兽,其修为乃是天下少人能及。

以“麒麟”为姓,是他们征服麒麟的象征,是他们拥有比麒麟更至高无上权力的表现。

而在“麒”姓与“麟”姓中,又属于“麟”姓者境界更高。

第七百四十一章 白虎执念

从上古流传至今的传说来看,通常选择“麒”姓者,都是几人合力,才能灭一头麒麟。而“麟”姓者,则可凭一人之力,灭一头麒麟。

这等姓氏上的区分,是屠杀麒麟者自上古年间,便形成的规则。

在这万年的变迁中,那些本就不多的以麒麟为姓氏者,或是死亡,或是消失,早已消失在世人面前。

纵然偶尔有麒麟姓者,也多半是后人为虚张声势而假冒。

可面前男子,身上萦绕的处处是上古气息。显然,其“鳞”氏姓,也应是从上古带到今日。

单是想起择此姓者,那沾满麒麟鲜血的双手,小白虎心中就充满了极度的憎恶。

同是天下奇兽,小白虎甚至能想到,身为为万民带来福瑞的麒麟,被人当成提升修为的道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生生脱离了自身,被人生吞入肚的场景。

那等悲凉,让小白虎对面前人,一下凭生了几分嫌恶。

这般嗜血之人,以掠夺他人为自己境界提升的垫脚石,让小白虎只要心想之,就觉得麟禹在此,必然会对芹铭苑不利。

况且放面前这个让人联想万分的姓氏不说,就方才毒雾未散前,小白虎嗅察到的帝王气息,便让小白虎对面前这个自成麟禹的男子充满了戒备。

况且,麟禹一身妖冶红装衬托的容貌,乍看之下比女子还要妖艳。这样的祸国容貌,让小白虎觉得扎眼得很。

它努努嘴,对着麟禹略带不悦道:“见不见谅就不必再提了,阁下若是没事的话,便请离开芹铭苑。”

对于不喜欢的人,小白虎向来心直口快。

不管麟禹方才在芹铭苑做了什么,对眼下的小白虎来说,将麟禹尽快赶出芹铭苑才是王道。

否则,小白虎着实摸不透这样一个凭空出现的麟禹,会给芹铭苑带来怎样的危害。

“哦?我方才救了在场所有人,这位小虎就打算这样报答我?”麟禹依旧含着笑。

对待小白虎直白的逐客令,麟禹不恼不怒,丝毫没有半点将小白虎的话放在心底的意思。但麟禹话中过于海量的信息,却让小白虎本是警惕无比的神情上,有了一丝松懈。

看着面前满脸是笑容的麟禹,不知为何,小白虎在顷刻间,更觉得麟禹心中必然藏着极多不可见人的秘密,且心思深藏不漏。

否则,在自己这般明显的驱客令下,常人自生退意,又怎会这样无风无雨的与自己对答。

麟禹这样过于平静的表现,反倒让小白虎觉得,其后有一场许是它都无法阻挡的狂风暴雨,在等着芹铭苑。

但此刻,麟禹既是已芹铭苑的恩人身份自居,小白虎再继续下驱逐令,显然便有些不合适。

它满脸怀疑怀疑的问道:“你救了所有人?”

问话间,小白虎的眸光却是看向了沈陌黎。

对于麟禹能救下芹铭苑所有人的本事,小白虎深表不疑。方才藏在黑雾里的那抹帝者气息,不会凭空出现,更不会你凭空消失。

虽然麟禹与沈陌黎都不曾提起,但聪颖如小白虎,一下就已猜测到那抹气息,应是麟禹身上释放。

而那头巨龙,沈陌黎虽探明了其致命点,却也未必能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将其屠杀。

麟禹说巨龙是自己灭杀的,小白虎便是信了。

只是这麟禹出现的时间,不免令人心生疑问。小白虎那直直望着沈陌黎的目光,就似在询问着,想从沈陌黎的神情里寻找到答案。

对于芹铭苑突然恢复的平静,在麟禹说这话前,小白虎一直以为是沈陌黎努力做了什么,才将巨龙抹杀。

可麟禹的这一句话,让小白虎极快察觉到事有蹊跷。此刻的小白虎,嘴上虽不曾盘问过麟禹一句来处,但眼神里的急切,沈陌黎看着,就已然猜到了小白虎心中所想。

察觉出小白虎的目光所思,麟禹却依旧装作不知,他弯着那双迷倒万千的笑眼,转而看向沈陌黎道:“沈姑娘,这位荀浩虎兄弟显然不信我的话,看来也仅好由你为我作证了。”

“谁与你是兄弟,莫胡乱攀亲。”小白虎却极快的反驳了麟禹的话。

在芹铭苑中,不知有多少人想与小白虎拉近关系,都被小白虎极快的拒绝。

现如今,这样一个凭空冒出的人,要与自己称兄道弟,小白虎自然千万般不愿。

听及小白虎丝毫不客气的话,麟禹脸上那始终挂着的淡笑里,却丝毫没有半点其它情绪。

这样将自己藏得极深的麟禹,让小白虎单是看着,就心生不尽担忧。

在芹铭苑混迹的这些年,使小白虎极为清楚的意识到,对方若是藏得越深,越是能在情绪上控制好自己。

犹如麟禹这般始终挂着笑容的人,举止投足间全是迷人魂魄之态的男子,小白虎心中不但没有半点花痴生起,反倒对这样的麟禹充满了无限防备。

它深知这样的麟禹,想必不是真的脾性极好,而是将自己的情绪藏到无人能猜透的地步!

邪溢族中,不少人在欢呼之余,见到麟禹那张迷倒众生的面庞后所发出的惊叹,小白虎何尝听不到。

可就是这样一个俊美的男子,反倒让小白虎心中横生无数排斥。不管麟禹怎么说,怎么做,都半点无法减少小白虎对麟禹的防备。

甚至于,小白虎因心中难以甩脱的怀疑,而骤然对周围人猛下了道令:“竞拍阁大难初过,凌乱无比,尔等还有闲心站着,倒不如去整理整理竞拍阁内外!”

小白虎的话,丝毫不给任何一人面子。即便亓珩有意让自己离开芹铭苑,但仅要它一日在芹铭苑中,便一日是芹铭苑的一份子。

未到将芹铭苑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险尽数扫除的地步,小白虎便抱定绝不离开芹铭苑一步的心态。

这是小白虎心中的执念,更是小白虎对芹铭苑的感情。

说此话间,小白虎的双眸情不自禁的睨了旁边的亓珩一眼。它一人苦苦支撑着芹铭苑的大局,仅希望亓珩能快些从失败的受挫中走出。

第七百四十二章 内乱芹铭(一)

失去平日信心之态的亓珩,让小白虎担忧,更坚定了小白虎不论麟禹强弱,都要将麟禹赶出芹铭苑的心念。

若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个过不出去的结,芹铭苑就是小白虎心底那个永远无法跨过的结。

听及小白虎的话,阁内众人即便还有心欣赏麟禹,也不敢在小白虎面前太过放肆。

几乎所有人,皆呈鸟兽状各自分散开去。

虽说小白虎早前被当成了压轴奇兽,被请到台上受人竞拍。可小白虎往日在竞拍阁内说一不二之态,还是让众人不敢有丝毫违背小白虎心意的举动。

“果然是荀浩虎,一语众生畏。”麟禹选择性的忽视了小白虎对自己的警惕,依旧笑着说道。

不管小白虎对自己如何警惕,芹铭苑覆灭不管是早晚的事。就算小白虎再如何挣扎,如何用心,都无法改变芹铭苑的命运。

对于这样必然的结局,麟禹心中明了。此刻即使小白虎再有如何强烈的情绪,麟禹也就依旧无动于衷。

他只是在等待着沈陌黎将小白虎带走,再行自己为完之事。

小白虎再如何恼,如何怒,在麟禹看来,都不过是困兽之争。这样的小白虎,即使对自己如何不敬,麟禹都不会放在眼底。

看到小白虎眸光中的无数警惕,沈陌黎倒是先轻叹一声,转而开口:“虎兄弟,方才着实是麟公子替我将巨龙赶走……”

麟禹收走巨龙,虽说并不曾带有任何善意。但从客观上来看,却着实是缓解了芹铭苑的一时危机。

只不过麟禹的存在,又在每一息都威胁着芹铭苑的安全。

沈陌黎的话还未说话,小白虎却骤然反应过来。

它炸跳起来环望四周,面容上的狠厉压过了奶萌的五官,让本是看着无害的小白虎,顷刻间化身地府恶兽,浑身上下杀气十足。

随着一系列动作,小白虎再度开口追问:“你将巨龙赶到哪了?”

原本,小白虎还以为巨龙的凭空消失,必然是没有了命。可沈陌黎的话,一下提升起小白虎心头的无限警惕。

巨龙没死,就意味着随时都可能再度出现,芹铭苑随时可能再次陷入方才那样的危机里。

而适才他们人聚一起,稍有些准备。若是巨龙再度横空出现,而众人又分散各地,想来才会给芹铭苑带来灭顶之灾。

“跑了,我又怎会知道它躲哪去了。”面对小白虎的紧逼,麟禹却风轻云淡的一语带过。

若不是沈陌黎,麟禹根本不会去与面前这样一头荀浩虎多说半个字。

芹铭苑如何,邪溢族如何,在万年前就已由他一人定夺了结局,又什么时候轮到这样一头荀浩虎决定?

可看不清麟禹所思的小白虎,在听到麟禹的话后,回眸看向竞拍阁各处,眼底心底的担忧一览无遗。

巨龙不知去处,而在这一刻,小白虎才骤然发现连同三名执事手间的邪医草也消失了踪迹。

此刻的三名执事,正身手重伤昏迷三处。而早前围在一起暗赏麟禹的众人,也在小白虎方才的一席话后,一惊而散。好似谁也没注意到,那三名躺在阴暗角落里的执事。

“来人。”小白虎见此,心中有不悦滕然而起,连喊人的声音也拉高了几分。

邪溢族向来看重同族情谊,向今日这样忽略去三名身受重伤的同族执事之举,小白虎还是第一次见。

一时间,连小白虎自己都无法确定,究竟是麟禹颜值太高,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麟禹一人身上,而让众人忽略了周槽其它人、事。又或者是三名执事激发邪医草,给芹铭苑带来灾难之举,令众人感到不满。

在小白虎的叫唤声中,倒是有其它几名执事,很快应声而来。

“虎主子,唤我等前来所谓何事?”当中一名执事谦逊无比道。

对于小白虎,众邪溢族人始终保持着格外听话的模样。

这倒不是因小白虎的实力及手段令他们害怕,而是因他们受恩于亓珩。对于亓珩所爱奇兽,他们自然尊敬一二。

“尔等看不见吗?”听到执事的话,小白虎更加不满道。

三名执事虽东倒西歪的分躺三处,可三个地方离得并不算远。

方才朝自己走来的几名执事里,还有人直接从那昏迷的老执事旁边走过,却皆装作一副看不见的样子。这让小白虎极度不悦,心生烦躁。

纵然芹铭苑规矩森严,小白虎平日也极度恪守着苑内规矩。

可在许多时候,小白虎见到的邪溢族人,都会为同族之人多加着想。像今日这样,把三名半死之态的同族人丢掷一旁的举动,让小白虎骤然觉得面前人过于薄情。

但方才应话的那名执事,在听到小白虎的问话后,情绪上却丝毫没有波及道:“虎主子,你说的事我等知道。只是那三人皆已断气,我等就算想救,也无能为力啊。”

听着执事的话,在场的另几位执事中,竟有人红了眼圈。

他们并不是对那三人见死不救,仅是三人已死,他们就算再想救治,也无法让三人起死回生。

将三名执事放在原地,不过是他们想要缓解几刻离别的伤痛,再去处理三人的尸身。

“死了?”小白虎听此话时,眸中明显有一分惊讶。

由小白虎敏锐的鼻端上,依旧可以清晰的捕捉到三人活着的气息。虽说那股微若有丝的气息,时时都像要被掐断一般。但那股气息犹在,便还证明三人依旧活着。

可面前这几名执事,非但说那三名执事已死,且几人所表现出来的模样,也丝毫不像有假。

按照常理,每位执事在芹铭苑中做事皆已有一段时间,对于人之生死的断定,应是极为准确的。他们不但凭呼吸,还凭脉搏去断定一人生死。

即便在往常的刑罚里,有人假死,也绝逃不过众执事的断定。

但眼下,那三名执事若是或者,其他执事又怎无法从他们的心跳脉搏,断定他们的生死?

其中那名应话的执事,似是看出了小白虎眸光中的怀疑,他略带哽咽道:“虎主子不信,可以上前察看……”

第七百四十三章 内乱芹铭(二)

三名昏迷的执事中,那名负责管理众执事的老执事,诚然对在场所有的执事皆有施恩。

在往日同事的日子里,老执事通常皆会将其他执事的错掩盖,又或是为犯错的执事求情。

于老执事的遮风挡雨下,往常的百宠竞拍上,这些新来的执事虽离亓珩极近,但做事间也鲜少发生如这届这般,被亓珩治罪抹杀的情况。

回想起老执事往日对众人的好,又那会有执事对老执事方才擅自使用邪医草,而在芹铭苑中酿下的大祸表示不满。

在恭请小白虎前往查看间,在场的这几名执事心中,无一不抱着点期盼。希望小白虎在寻看后,能想出妙法将三人从死亡边缘拉回。

可是,就在小白虎迈步朝老执事走去的一瞬间,它鼻端上嗅到的那抹生之气息突然断去。

感知到老执事的死亡,小白虎本是快速朝前的步伐,骤然停在了原地。它怔怔道:“他……他们都死了!”

“非也,我正为他们疗伤呢。你看不懂,便别瞎搅和。”轸蚓的声音,却在这一刻响起。

从轸蚓的声音里,可以捕捉到此刻轸蚓心中的极端不悦。

沈陌黎将它支开去救明玫时,它就担忧有意外发生。

不想,这个意外比它预料的还要大!

幸得沈陌黎在这场意外中没有出事,否则,轸蚓只觉得自己怕是要悔到将自己灭杀。

此刻的轸蚓,心情可以说坏到了极点。甚至在看到每一个人时,都想在对方身上捅上几刀。

在未进竞拍阁前,由竞拍阁中弥散到外的点点星灵,早已让轸蚓猜到了竞拍阁中有险境横生。

自血湖畔赶回时,轸蚓明显的感觉到,从竞拍阁中散布的星灵分属两人。

沈陌黎乃星凰传承,自身有意无意便可随时释放出星灵。轸蚓在感知到两人释放的不同星灵时,最觉得诧异的,便是除了沈陌黎之外的另一抹星灵来源。

放眼芹铭苑中,多数是邪溢族人。即使三十三院中还容纳了些其他族的女子,却也没有哪一个是星族中人。

在初进芹铭苑时,轸蚓便安静地将三十三院中女子所属族氏区分了个遍。因此,在此刻,轸蚓心中更是确定其中并没有星族人。

彼时,轸蚓之所以那般仔细的探测,不过是想理清在芹铭苑内,是否有星族人会对沈陌黎造成影响。

自打莫童离世后,轸蚓的心怀便小了许多。它不再如当初那般,时时为莫童而想着整个星族。它仅想为自己而活,护好身边在意之人。

而沈陌黎与轸蚓一路相伴,二人之间早已结下深厚友谊。在感知到沈陌黎体内的星凰之力时时有苏醒迹象后,轸蚓更加排斥沈陌黎与星族有所接触。

维护星族的重担,当初莫童凭一人之力承过。

那份重量,并不是赴汤蹈火就可以承受。

为了星族,轸蚓亲眼见得莫童付出命的代价,甚至连自己的命魂都在与邪帝对斗间消逝。

轸蚓仅要回想起当初莫童为了星族,可以那般毫无顾及,它便不想沈陌黎再次重蹈莫童当初的覆辙。

而对于整个芹铭苑的人,轸蚓早前受那缕芳魂情绪影响,此刻着实恨得不轻。

可在那满满当当的恨意里,轸蚓又诚然做不到真置三个将死之人于不顾。

医者心善,轸蚓生而为医,自然带着一刻诚善之心。

此刻,点点绿光自众人的上方飘过,萦绕在三名执事四周。若不是周槽过于昏暗,小白虎也不会在着急中忽略了那茵茵绿光。

听及轸蚓的话,小白虎心中虽略生诧异。但在诧异中,却也未再多言。

它不知这道绿光要如何救人,竟先将三名执事的呼吸直接掐断。

只是小白虎见着沈陌黎并不阻扰轸蚓,带着对沈陌黎的信任,小白虎也便默允了轸蚓的所为。

将死之人,若是不救,便必然是一死。而轸蚓的出手,不管是否能救活三人,总归给三人多点求生的可能。

看到三名执事周身淡淡的绿光,几名执事犹恐绿光伤了三人的尸身,匆匆忙忙就要上前阻止,却一下子就被小白虎劝阻道:“休得无礼!”

听及小白虎的话,那三名本是要冲上前去的执事,这才默默停在了原处。

时至此刻,他们依旧无法相信那三名执事还活着。

生死无常,他们在芹铭苑里,经历无数人的生生死死,早已养成眼见为实的可能。

只不过,在小白虎那般坚决的态度中,他们又在一时间,对种种产生了些许怀疑。

若能得生,这些执事自然没有坚持断定三人已死的念头。

其中一名较为年轻的执事,思量片刻,这才壮着胆问小白虎道:“虎主子,执事爷爷等三人是否还未死?”

早在小白虎命令众人全部散去之时,几名执事就挨个探查过三人的呼吸、脉动与心跳。就连带着素日他们鲜少检测的双眼,他们也一应进行了检查。

邪溢族人的生死,双眸是最好的见证之一。仅是邪溢族人死后,双眼眼皮极难撑开,这才让众执事,鲜少在人死之后连带双眼也一并检查。

可是,因老执事的恩情,让众邪溢族人不管如何,都不想那般放弃老执事。

不想越是检查,他们就越心灰意冷,并在早前确定了三人已死的现实。

尔今,小白虎与轸蚓化成的陶镯间种种言行,却似乎都在暗示着众执事,面前的三人还依旧活着。这让几名执事不禁又惊又喜。

仅是在惊喜之余,众人又都带着点担忧。他们唯恐自己期盼越多,等来的失望就越多。

毕竟,三人死亡的判定,是他们几人共同确认的。

已死之人,哪怕是天底下医术再高明的医师都无法做到起死回生,更别说面前这个不明来历的陶镯。

“人,自然会醒。”小白虎却淡淡的应了执事的问话。

比起小白虎面上的淡定,它那因芹铭苑混乱与此间横生的起伏跌宕的事件,而凌乱的内心,实则才是它最真实的写照。

第七百四十四章 内乱芹铭(三)

对于三人是否会醒,何时会醒,小白虎实则没有多大把握。仅不过在邪溢族人面前,小白虎从不愿看到失望。

此刻,小白虎淡然的表面下,藏的是万千紧张的波澜起伏。只是亓珩尚未从方才的失败中回过神来,小白虎便觉得自己必先稳住,才能稳得住芹铭苑中的其他人。

“尔等先下去忙罢,这里交给我处理即可。”因心中的紧张,小白虎在思量之间,极快的下了令。

在自己无法确定的事情面前,将让人驱赶离开,是小白虎惯用的伎俩。它从不愿意将自己的心虚,展现在人前,自然也就不喜让人见到自己脆弱不堪时的模样。

因心底的不确定,让小白虎此刻不愿有多余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帘里,哪怕对方是极为在意三名执事生死的人。

听得小白虎的话,几名执事虽不情愿离开。可虎威逼人下,他们也不得不离开。

况且芹铭苑内此刻人心惶惶,他们要处理的事情也着实不少。

几人对话间,麟禹却不知在何时,静静的退到一边,消失在芹铭苑混乱的人群里。

沈陌黎如何将小白虎带离这里,麟禹并不关心。此刻身处芹铭苑中,他更想做的就是寻找到早先从金篮中逃出的邪溢族族长之子——封凌。

邪帝殒命后,这世间除了封凌之外,再无其它可相融的血脉。

万年前,麟禹择邪溢族族长化身邪帝,成为自己的傀儡,便是因邪溢族族长身上那得天独厚的的血脉力量。

现如今,世间皆传邪帝即将重现世间,却五人知道万年前邪帝本主早已殒命。若想让“邪帝”重现人世,麟禹便要寻到与邪帝血脉相同之人,呈邪帝三魂六魄,才能让邪帝有一线重现人间的可能。

当年,封凌被同族人藏到金篮中的举动做得极为隐蔽。纵使是麟禹在借由邪帝控制整个邪溢族后,都不曾寻找到封凌的半点蛛丝马迹。

这些年来,麟禹在游遍世间之际,也不断在寻找着封凌的踪迹。

不曾想,他寻遍天下也未曾找到的封凌,一直到身在芹山中。

只不过那枚金篮,因其外表平平无奇,又因保护金篮之人对金篮的小心谨慎,才让麟禹在控制了邪溢族人这般久的时间里,不曾发现过封凌藏身金篮的秘密。

而金篮之上,那层由邪溢族族长抽魂力所化的结界,本应感应到金篮内封凌的踪迹,并将封凌所在的秘密告知自己。

可麟禹一时间也丝毫拿不准,为何那抹魂力竟不曾将这等秘密告知自己。

邪溢族族长在万年前以邪帝身份殒命后,其三魂六魄,便尽数在麟禹的掌控中。三魂六魄所见所感,麟禹也一并能感受到一二。

但唯独封凌的行踪,是麟禹借助邪溢族族长余留在世间的三魂六魄,丝毫感受不到的。

虽是自己的傀儡,但在麟禹控制的万年前,邪溢族族长也依旧有着一丝自己的意识。凭借自己的意识,他无法彻底摆脱去麟禹的控制。

然而在那丝控制下,邪溢族族长却还是有着那么一丁点儿空间,可以专责做隐瞒麟禹之事。在麟禹无法察觉到的须臾,尽自己可能改变少许事。

这样的境况,曾一度让麟禹头疼不已。

要知一个背对自己会做些小动作的傀儡,对麟禹来说,当真不会是一个好控制的对象。

可万年前,麟禹想在天下间寻找一个修为足够碾压天下所有人,血脉又能让他借术法控制的人,着实是难。

放眼邪溢族族长殒命的这些年,麟禹虽始终都在苦苦寻找着这样一个取代邪溢族族长的人,然而无论如何找,他都不曾遇到。

麟禹的野心,在万余年前便已然发展到想将天下所有人,尽归自己掌控的地步。然而他心中又有着一道私念,让麟禹不愿以自己的身份,去控制天下人。

正因此,麟禹在邪帝死后,一直在寻找着那样一个可以取代邪帝的人。

邪帝,在天下人面前,是一个可怖至极的存在。

但在麟禹这里,邪帝这一身份却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可怖的象征,是令天下众生闻风丧胆的存在。

即使邪溢族族长已经死亡,但麟禹始终相信,他可以再培养出其他个邪帝来。

在麟禹的野心中,他从来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就如现在,当他借助亓珩建造的芹铭苑一砖一瓦,感知到封凌存在的气息后,他便不想多做一刻停留,也要将封凌寻找到。

现如今,邪溢族内渐渐恢复到往日平静,对麟禹来说绝不是好事。

要知他一个非芹铭苑之人,哪怕有再高的修为,也极难瞒过芹铭苑众人的双眼。一人难避众眼,说的大抵就是麟禹现在的状态。

想要自由穿行在芹铭苑之间,又做到掩人耳目,若没有制造出一点混乱,可以说是极难的事情。

一想至此,麟禹的眸光中,不禁有狠厉之情再度涌现。

千万年间,麟禹之所以能屹立在时间之巅而不倒,除去他那少有人知道的身份外,还离不开麟禹的处处无情与嗜血。

在这些年来,所有知道麟禹身份的人,大抵尽数都被麟禹抹杀。

为了让天下人,无法猜测到自己的图谋,无法看透他是唆使邪帝行恶事的幕后主谋。麟禹这些年来,做事之间,为了自己从不曾估计过他人感受。

看着竞拍阁内外,忙前忙后的人群,麟禹眸中闪过一抹不可预测的寒光。

他在衣袖之中旋绕邪医草,骤然祭了一抹灵力,将邪医草内的蛊毒传至自己的灵力当中。

邪医草的蛊毒,向来仅对邪溢族人有效。因此,在将蛊毒与自己灵力融合时,麟禹不曾有半点顾及。

曾经他如何借助邪医草内的蛊毒,控制整座芹山内的邪溢族人。现在,他就如何运蛊毒,暗中做自己想做的事。

至于邪溢族人的生死,麟禹只觉得好似与自己无关。

况且,邪医草仅会将众邪溢族人变成另一番行尸走肉的模样,而不会直接要了邪溢族人的命。仅要邪溢族人还活着,麟禹便认为自己将他们变成何等模样,都不足在意。

那道带了蛊毒的灵力时明时暗的闪烁在麟禹的衣袖间,因光芒并不算明显,而瞒过了所有邪溢族人的双眼。

然而,正是那极为微弱的光晕,在闪烁之中,突然宛如飞箭,骤然蹿入麟禹旁边一人的衣袖内。

第七百四十五章 万险再现

随着那道灵力的蹿入,走在麟禹旁侧那名邪溢族人,喉间宛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顿然难以呼吸。

他双手抱喉,似是想护住自己的喉咙,减轻痛苦。不想几番挣扎下,不但没有任何减缓,那番本是淡淡的疼痛,却在猛然间提升。

“痛……我好痛……”感受到身体的异样,那名邪溢族人应声而倒,瘫倒在地痛苦的低喃着。

而那道声音,极快引来了附近其他同族人的注意。

“你怎样?”几名离那名身中邪医草蛊毒的男子较近的同族人,边跑来边问道。

他们听闻其声后,极快的跑去想将伤者扶起。不想,在刚靠近那名身中蛊毒的男子时,男子猛然站起,朝着几名靠近自己的同族人一阵激烈攻击。

眨眼间,由那名男子锐利如刀的指尖划出的道道伤痕,就极为明显的遍布在其他几人身上。

面对这样突然发狂的男子,周围几人面面相觑,丝毫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周身的伤痕,虽仅是些皮外伤,隐隐泛着点血渍。可在那道道伤痕间,几人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周身,不由自己所控的开始起了变化。

还未等他们明白发生了何事,方才那名看似重伤的男子,猛然抬头间,那张早已变成行尸之态的脸,便再度落入他们眼中。

众人放眼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那男子面上本是平滑的肌肤,无故有了许多腐肉横生。那凹凸不平的血肉,早将男子早前的清秀容貌吞噬得一点都不剩。

点点腐臭无比的血珠,自男子嘴角滑落。那般宛如已死许久之人的模样,只是让人见上一眼,便觉得喉间发呕,恨不得将对方打飞到九霄云外。

“他……他……他是芹山中的行尸?”人群中,有不少反应过来的人,闻声匆匆往远处逃去。

他们本以为在芹铭苑中,能求得一世安宁。不想,芹山中那可怖的行尸,如今也渗透到芹铭苑中。

带着对未来的不确定,让众人在慌乱逃走间,再没有了平日的相互关爱。

大难临头各自飞,便是芹铭苑中众人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竞拍阁外的躁动,很快引起了阁中沈陌黎与小白虎的注意。

尚未从三名执事之事上缓过神来的小白虎,全然来不及有半刻停歇,仅是听着那道道哭天喊地的求救,便迈步匆匆要往竞拍阁外赶去。

怎知,方才一度沉浸在失败痛苦中的亓珩,却骤然起身挡住小白虎道:“你留在这罢,外面的事交由我来处理。”

“亓珩,你……”小白虎一个抬头,便见到了亓珩眸底的坚定。

只是这一眼,就让小白虎将方才要说出口的担忧,尽数又吞回了肚子中。

对于亓珩,无论何时小白虎都心甘情愿的选择信任。哪怕亓珩早前在竞拍会上,要将自己当成商品卖去,哪怕亓珩早已下定决心,要将自己与沈陌黎一起赶出芹铭苑,也丝毫无法改变小白虎对亓珩的信任。

在见到亓珩宛如被抽空气力的颓然之态后,小白虎着实对亓珩的状态表现出无比担忧。

可在见到此时亓珩的一瞬间,小白虎便知道往日那个心念坚定的亓珩,又再度回来了。

不管亓珩对外人如何冷情,但对芹铭苑众人的用心,却是谁都无法否认的。

也正是因为亓珩的那份用心,才使芹铭苑众人有了摆脱芹山中行尸走肉的可能,才能使邪溢族人在这些年来,于芹铭苑中安然生活。

只要看到亓珩再度恢复到往日的模样,小白虎便觉得眼前再无过不去的坎。

这是它对亓珩,始终不曾改变的信心。

看着亓珩给自己留下一句话,便疾速朝竞拍阁外跑去的身影,小白虎即使再想出去竞拍阁查看一番,也看在亓珩的一道命令下,按耐下性子守着三名执事。

只不过,在隐隐见到竞拍阁外,那似是行尸走肉的身影拂过之后,沈陌黎却无法如小白虎这般坦然留在竞拍阁内。

“虎兄弟,我暂且离开会。”沈陌黎瞥了一眼轸蚓,低声对小白虎说道。

与轸蚓相处的这一段较长的时间,让沈陌黎清楚的知道,她若在此刻告诉轸蚓自己离开的目的,轸蚓必然百般阻拦她。

自从星凰之力再现后,沈陌黎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轸蚓对自己独面凶险时,所表现出的极度抗拒。

虽然沈陌黎从不曾问过轸蚓缘由,但仅有想到轸蚓当初是莫童身旁亲近的小蚯蚓,沈陌黎便依稀可以猜测到轸蚓的担忧,必然和星凰之力有关。

轸蚓在沈陌黎灵魄之位时,多半时候虽都是一番沉默之态。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沈陌黎总能借由灵魄与本主间的联系,知道些轸蚓与莫童间发生的事。

在那些事里,沈陌黎渐渐也随之感受到轸蚓对莫童的那份感情。那不仅是一份知遇之恩,更是让轸蚓从星族寻常星兽,翻身成为一个能够摆脱星族,成为一个全然独立个体的感激。

于这份由衷的感恩里,轸蚓在莫童死后的许多年,一直在按照着莫童的心愿做事。

但也因那份感恩,让轸蚓在与沈陌黎的相处间,对于沈陌黎遇到的每一次险难,都表现出格外谨慎之态。

失去过莫童一次,使轸蚓再不愿面对生死,再不愿看到沈陌黎宛如当年的莫童一样,再消失在自己面前一次。

只是,沈陌黎不知道的是,在这一次她交代完小白虎,悄然转身离开之际,轸蚓虽极为急心想要阻止沈陌黎的脚步。但在犹豫间,还是决定放手让沈陌黎径自面对外面的凶险。

经历过血湖诸事,让轸蚓在顷刻间意识到,芹山中的形势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复杂万分。

早前,轸蚓只觉得自己借助白萣之力,加上沈陌黎的星凰之力,必然能走出芹山。可方才为了救明玫,轸蚓在血湖畔经历的一切,却极快的推翻了轸蚓早前的推测。

此刻,轸蚓清楚的知道,若是沈陌黎真离开了芹铭苑,怕是凭一人之力,哪怕加上星凰之力帮扶,也极难活着离开芹铭苑。

第七百四十六章 内乱初治

想要提升修为,轸蚓清晰的意识到,只有让沈陌黎在芹铭苑中经历多加磨炼,往后才有活着走出芹山的可能。

亓珩虽进入芹山中许久,却始终避身在芹铭苑中。身处安全之地,又如何能真正感受到芹山中暗藏的不尽凶险。

借着白萣留给自己的记忆,轸蚓经过方才的一连串事,已然猜测到亓珩将沈陌黎强行掳到这里来的目的。

只不过,因救明玫时发生的意外,让轸蚓在血湖中险些丧命,更因血湖中的种种波折,看清了芹山中暗藏的玄机。

但看清归看清,在重回芹铭苑后,轸蚓却始终无法将自己看到的、知道的一切,告诉任何人。

于见到沈陌黎身畔出现的麟禹后,轸蚓便已然猜到,芹铭苑中必有大事发生。

芹山,本就是麟禹在虚无中平地而生的牢狱。

他用这片被黑暗侵吞的地方,加上邪医草内的蛊毒,用以禁锢所有的邪溢族人。

邪溢族族长虽亡,但万年间,麟禹始终相信在邪溢族中,因有其他能够代替邪溢族族长,成为下一个邪帝的人。

并且,凭借邪溢族的凶残,麟禹更深信有朝一日,在他重新培养出新的邪帝后,必然能让新帝带领众邪溢族人,再度成为碾压天下的存在。

因此,麟禹在建立芹山时,便就在小心翼翼中,加了数道常人难以察觉的凶险。

也正是因芹山中的万险丛生,才让麟禹在感知到芹铭苑建立后,那般不作为的纵容亓珩行事。

他深知亓珩纵然在几时中救出一些邪溢族人,将那些重归清醒的邪溢族人容纳在芹铭苑中,助他们拥有短时安好。

但在麟禹掌控的芹山里,亓珩也绝不可能搅出天大的乱子。

恰恰相反,亓珩对邪溢族人的干涉,反倒帮助麟禹翻找出不少他未寻到的东西。譬如邪医草、譬如封凌……

邪溢族人在芹铭苑内安居乐业,更是一改万余年前的残暴之态,表现出一反常态的互尊互敬。

在这等敬与畏中,众邪溢族人将以后藏在自己身上的宝物,一应拿出来共享共用。而这,也让麟禹更快的寻到遗失在邪溢族中的种种法宝与人。

要知邪溢族人藏匿物件的能力,在六族中当算一绝。

他们凭借自己独特的邪力,将所需藏匿之物,直接融入到自己的心房。若在自己意识不清晰的境况下,哪怕控制他们的人如何威逼,也难以将他们藏匿之物逼出体外。

正因此,当初麟禹虽借助邪溢族族长,控制了整个邪溢族。

可邪溢族中所藏匿的众多法宝,麟禹却一个都无法拿到。

在麟禹面前,邪溢族人不过是行尸走肉,听从邪帝的差遣,可以做事,却绝不会交出族中藏匿之物。

亓珩建立这座芹铭苑,以真心对待邪溢族,反倒给了麟禹不尽机会。

现如今,麟禹之所以还依然保留着芹铭苑,也绝不是因他倾覆不了这一苑。恰恰相反,他在信手可推翻这耗费千年建成的芹铭苑前,更打算从芹铭苑中,得到不尽宝物。

而在血湖中经历了许多险难后,轸蚓也更加看清了麟禹的打算。

只不过,此时的芹铭苑中,哪怕汇聚了所有人的力量,也绝不是麟禹的对手。

在这样的凶相中,轸蚓只觉得沈陌黎只有强大自身,才可能在麟禹即将对芹铭苑下黑手的关键时刻,得以保全自身。

经历过万年前莫童为星族生死不顾的那件事后,轸蚓的心就变小了。它从不曾期盼过沈陌黎为哪一族,费力做着生死不顾的事。

它仅希望沈陌黎能平安一世,畅快一生。

沈陌黎离开有些时间后,轸蚓的虚影才从陶镯中缭绕而去,静静的看向竞拍阁大门的方向。

轸蚓心中,藏着万千话语想与沈陌黎说。只是在见到沈陌黎离开的那一刻,即使它心中有话,也难以再行开口。

“陶镯子,你先将三人救活可好?”见到轸蚓愣愣的看向沈陌黎离开的方向,倒是小白虎先心生了急。

轸蚓的绿光灵力,此刻还萦绕在三名执事身上。它的心思,却半点没有留在三名执事身上。

这样的医治,让小白虎本就忐忑的心,在一时间更加不安了些。

“放心罢,他们好了。”在小白虎的催促间,轸蚓骤然收回了灵力,朝着沈陌黎离开的方向匆匆追去。

轸蚓心中虽无数遍告诉自己,沈陌黎只有独立面对凶险,在险境中得以生存,才能提升自己修为,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心中所想如此,轸蚓却依旧放心不下沈陌黎。

经历了万年前莫童的死,让此时的轸蚓心中极度缺乏安全感。在朝沈陌黎那处匆匆赶去间,轸蚓甚至想着,自己就算远远看着沈陌黎,应也算得上是件让自己安心的事。

见着凌飞在虚空的陶镯,小白虎却是一愣一愣的,它并不知轸蚓说的话究竟是何意。

三名执事依旧毫无动静的躺在地上,丝毫没有半点存活的气息。可轸蚓那般信誓旦旦的话,又让小白虎觉得轸蚓所言不该有假。

它朝着轸蚓的背影大声喊道:“陶镯子,你是否要再替他们诊脉一番?”

只是,小白虎的这一席话,却再没得到轸蚓的任何回答。

竞拍阁外,沈陌黎匆匆赶去间,便间有不少宛如行尸般的邪溢族人,正疯魔般的追着其他人,以锐利的指甲,将其他逃开的人疯狂撕抓着。

随着现场局面的混乱,在芹铭苑中的行尸走肉也渐渐多了起来。

见到沈陌黎,离竞拍阁较近的几个行尸,面露凶光,没有任何犹豫的便要朝沈陌黎扑杀来。

仅是在沈陌黎刚举剑时,一道赤红光练却快过沈陌黎一步,由沈陌黎面前划过落入到那几名行尸体内。

刹那间,适才还凶狠无比的几名行尸,顷刻间宛如泄气的球,再没有动弹的气力。

他们停留在原地,连手脚动作都随之停止。乍一看去,就似几尊石像般。

“帮我将族人引到我这处来。”亓珩的声音,自沈陌黎耳畔划过。

第七百四十七章 群杀一人

对于芹铭苑中突生的险况,亓珩虽觉得诧异无比。可在惊讶之余,他又极快的明白自己该如何做。

放眼整座芹铭苑中,唯有亓珩一人,拥有让邪溢族人从行尸走肉之态,恢复到正常的法力。

若是亓珩没有出手,芹铭苑只会在内乱横生间,平白增加死亡的人数。

直到最后,当邪医草的蛊毒传遍芹铭苑内所有邪溢族体内时,就是芹铭苑覆灭之时。

虽说邪医草内的蛊毒,只对邪溢族人有效。可深重邪医草蛊毒的邪溢族数量过多,众多宛如行尸走肉的邪溢族人,便足以将芹铭苑内其他五族之人,尽数夺命。

届时,芹铭苑便是第二片芹山。虽在光束的照拂下依旧存在,但院内院外,将再无活人存在。

亓珩只要这样一想,便深知事态严重。

只不过他的法术虽能让邪溢族人恢复到拥有意识的常人之态,却因法术不强,而无法在短时之内,将面前这般多的重中蛊毒的邪溢族人,一应拉回寻常之态。

在平整芹铭苑内乱间,亓珩最先想到的,便是将那些再度变成行尸走肉之态的邪溢族人先行定住。待到稳定了芹铭苑中的情势,他再逐个慢慢以法术助这些邪溢族人恢复常态。

回望往昔,亓珩每从芹山中救出一个邪溢族人,都要耗上许久的时间。

邪医草将蛊毒种入邪溢族身上,虽不过是分秒间的事。可救治邪溢族人,在亓珩这里却是要耗去漫长光阴的事。

况且,亓珩自己体内,还有着一半的邪溢族血脉。

这让亓珩在救治邪溢族人时,也极为容易受到邪溢族人的影响。

仅要受蛊毒深惑的邪溢族人,以锐利的指甲在亓珩身上划出一点伤口,亓珩自己也极可能如其他邪溢族人那般,顷刻间陷入行尸走肉之态。

这使亓珩在为邪溢族疗伤间,每每都显得十分谨慎。

现如今,在竞拍阁外四处走荡并深重蛊毒的邪溢族人,让亓珩觉得棘手无比。

他不明白,芹铭苑中的光束依旧这般程亮,为何这里的邪溢族人不似芹山中那般,在光束照耀下不但没有停止了行动。

相反,在此地受邪医草蛊毒影响的邪溢族人,身上所表现出的疯狂,是比芹山中一干邪溢族人更加可怕的。

见此情景,亓珩哪里还顾得上其它。他匆匆去压制中蛊毒的邪溢族人,以防有更多人受蛊毒影响,陷入这般状态。

在这样紧急的状态里,他再见到沈陌黎,就仿佛看到了一个极好的帮手。

沈陌黎身上并无邪溢族血脉,与众邪溢族人对峙间,也不至于因被其划破了皮肤,血液沾上邪医草蛊毒,就变成这般状态行尸走肉之态。

相较于自己,亓珩只觉得此刻的沈陌黎,实则是比自己更加适合压制邪溢族的人选。

虽说沈陌黎来芹铭苑的时间极短,与邪溢族之间也没有多少交集。救或不救众邪溢族人,对沈陌黎来说并没有多少影响。

凭借星凰之力,沈陌黎只要不想救面前的这一群陷入行尸走肉之态的邪溢族人,就可以轻松离开此地。

有星凰之力照耀,亓珩甚至可以肯定,芹山中的众邪溢族人,想必不会对沈陌黎造成多少影响。

只不过沈陌黎既然停留此地,想来是做好要帮芹铭苑一同度过这场危机。

亓珩在对沈陌黎留那一句话时,心中实则没有多少胜算。

仅是在面对眼前这样一群全然不惧光束照拂的邪溢族人,亓珩心底的慌乱已然横生。

似乎在这一时之间,连亓珩自己都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在救这些邪溢族人之际,让自己全身而退。

这样一想,亓珩便带着零星一丝期盼,希望能从沈陌黎那里,得到些帮助。

但亓珩一世孤傲,让他开口求沈陌黎,他又诚是无法做到。

一番短暂的权衡下,亓珩这才给沈陌黎留了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望着面前那个匆匆离开的身影,沈陌黎近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便朝着邻近的众发狂的邪溢族人那处赶去。

几名本还伸手向同族疯狂袭去的邪溢族人,在沈陌黎的剑光一闪即逝间,即刻被打至靠近竞拍阁墙角的一处。

须臾间,有多道黑炎化成铁栏,在几名邪溢族人周围围绕成一圈牢笼。

任那几名受蛊毒影响,而疯狂至极的邪溢族人怎样撞击,都无法撞开黑炎离开。

见到同中蛊毒的几人被沈陌黎禁锢,周围本是要袭击其他同族人的中毒邪溢族人,似是感受到一丝威胁,在顷刻间更加疯狂的朝沈陌黎这处追来。

众深受蛊毒的邪溢族人,这等怪异的举动,让现场所有人都心生惊叹。

连带着本还苦苦敌对几名邪溢族人的亓珩,都被忽然离自己而去,朝沈陌黎袭去的突发事件,感到格外震惊。

他丝毫想不明白,已经没有了任何意识,如同行尸走肉之态的邪溢族人,是如何在一时之间,将目光都定格在沈陌黎身上。

原先,亓珩仅是希望沈陌黎能在一定的程度上帮扶自己,压制下越来越多身中蛊毒影响的邪溢族人。

不曾想,沈陌黎竟会将所有身中蛊毒者,都引到自己那处。

附近各处传来一阵阵异动,传入沈陌黎耳中。

沈陌黎一抬头间,便见有极多邪溢族人,宛如行尸走肉,朝着自己蜂拥袭来。粗一算,大抵也有三四十人。

感觉到情形危急,沈陌黎直接将星灵打入手中的璞辰剑中,以求在璞辰剑灵尚未归剑之际,激活璞辰剑。

这般举动,虽极可能让星凰之力流泻出芹山,被天下五族察觉。

可在面前的危机面前,不祭星灵,便意味着沈陌黎手上连把可以用的兵器都没有。

面对着指尖受蛊毒影响,延长若刀剑的邪溢族人时,沈陌黎的双眸里,没有丝毫的惊讶,有的只是无限的坚定。

前世众多血腥的经历,给沈陌黎留下不尽伤痕,却也磨炼出了沈陌黎如今的坚定意志。

在此刻,她极为明白,自己若是心生怯意,不但是自己会死,芹铭苑中的所有人都可能因面前这越来越多受蛊毒影响的邪溢族人弑杀,而全数死去。

顷刻间,刀光剑影在沈陌黎与众邪溢族之间流动。

第七百四十八章 蛊毒寻解

沈陌黎手持着碧绿通透的璞辰剑,逐一将众邪溢族人的尖甲打离,再以剑背带有方向的将邪溢族人打至一处。

随着沈陌黎手上的动作,愈来愈多的邪溢族人,在璞辰剑的猛力地挡下,被禁锢到黑炎之中。

而剩余的邪溢族人,于见到同伴受到这等境遇后,则更加猛烈的朝沈陌黎这处袭来。

他们周身拖着腐肉,与沈陌黎对敌间,行动却极为灵巧,丝毫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成分。

于极多的人压制下,沈陌黎周身被长甲划出道道血痕。面对着众多凶神恶煞的面庞,沈陌黎明显感受到,这些邪溢族大有不将自己撕碎誓不罢休之势。

在这样一番艰难的敌对间,沈陌黎周身的汗水浸湿了衣裳,整个人在敌斗间,皆表现出一副疲乏的美。

可是一个接一个朝沈陌黎袭来的邪溢族人,却丝毫没有退却或稍歇的迹象。

他们好像永远不知疲倦的猛兽,在朝沈陌黎扑杀来之际,有的只有嗜血的凶残。在他们的眼底、心底,再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的迹象。

看着这样的邪溢族人,沈陌黎眉头紧缩。

而令沈陌黎意外的是,她方才见着朝自己袭来的邪溢族人不过三四十人。可在她抵挡之间,明显感觉到眼前中了蛊毒,朝自己袭来的邪溢族人越来越多。

望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邪溢族人,沈陌黎在剑行抵抗间,不知不觉中气力便显得有些不够。

璞辰剑缺了剑灵,虽依旧能够为沈陌黎所御。但因没有璞辰剑灵居住剑内,平衡剑内灵气的缘故,也让剑内的星灵消耗格外可怖。

这样的消耗,加上沈陌黎与众邪溢族人相互抗衡,所耗去的气力,让沈陌黎在一时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她的眼里,全是不断朝自己杀涌而来的邪溢族人。任凭沈陌黎如何抵挡,那诸多的邪溢族人,还是多不可胜数。

令沈陌黎最为头疼的是,还是她在抵挡间,还有有意的将这些邪溢族人,尽数困在黑炎中。

方才,为了抵挡住巨龙强加的凶险,沈陌黎以黑炎凝结的护罩已经消耗了沈陌黎半数气力。因刚刚的那些消耗,也让沈陌黎在此刻再如何加以抵挡,都还是显得有些力不足用。

“小心。”亓珩稍有些凉薄的声音,自沈陌黎背后传来。

顺着声音,沈陌黎一个回头,便看到亓珩以自己的术法,将自己身后两个险些以尖长的指甲戳穿自己心室的邪溢族人,打到了旁处。

只是在亓珩行术法之际,他的周围有更多的邪溢族人,朝着亓珩挥舞指刀,猛然袭去。

沈陌黎剑走偏锋,骤然将一道黑炎融入璞辰剑中。带着星光的炎火,在刹那间自亓珩周边燃起,将邪溢族人与亓珩隔绝开来,这才险险保亓珩避过了邪溢族人的攻击。

“尔今发狂的人数太多,这般平白抵抗想来不是办法。”沈陌黎在以剑挡开几名邪溢族人后,骤然退到了亓珩旁侧。

“姑娘有何妙计?”亓珩额角渗着汗,毫不迟疑的问道。

对于沈陌黎的话,亓珩自心底认可。

芹铭苑突然出现这么多深重蛊毒的邪溢族人,显然不是意外。

仅是要寻找到人如此多本是寻常的邪溢族人,重现行尸走肉之态的罪魁祸首,却不是很容易的事。

亓珩在思念间,自觉得没有什么较好的办法,能在短时间内寻找到引发众邪溢族人中蛊毒而癫狂的根源。无奈间,他仅能试探着沈陌黎是否有其它妙法。

此时,除了借助术法,压制面前的邪溢族人,亓珩再不知要如何对面面前这些已然失去意识的同族人。

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庞,让亓珩隐隐觉得心中发颤。

早前,他在芹山中畅通无阻,无非是借了抹光束,让众多进入行尸走肉之态的邪溢族人,无法近身于己。

可现如今,这些发狂至极的邪溢族人,显然并不惧怕光束。

芹铭苑中的光束如此敞亮,他们都依旧张牙舞爪的朝众人袭来,显然是已习惯了这抹光束。

这样一想,亓珩心中不禁有些许发憷。

但沈陌黎此刻所想,却不似亓珩那般绝望。她仔细的观察着周围发狂的邪溢族人,思量一二后才再续开口道“我看这些人唇瓣暗紫,双眸有血丝似蛇游动,因是中了某种诡谲的蛊毒。”

“他们不是受芹山环境影响,才变成如今模样的?”亓珩听及沈陌黎的话,眸光中显然有一丝惊讶浮现。

一直以来,亓珩虽悟出了如何让这些邪溢族人恢复到寻常之态的术法,却从不曾想到这些人是因为受蛊毒影响,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众邪溢族人那般令人看之生呕的模样,让亓珩一度以为是受了眸中邪肆的术法影响,不曾想却是蛊毒。

“正是,公子解众人蛊毒的术法虽是奇特。但我从公子以掌心发力,借助丹田运息,加之某种药草的特性,便能猜到公子所使的术法是一门解蛊毒之术。天下间,能以解蛊毒术法压制的,也仅有蛊毒。”沈陌黎在不断努力将邪溢族人汇聚到一处之际,与亓珩细细分析着自己的推断。

从一群邪溢族人的面容,着实难以推测出他们中了蛊毒。

沈陌黎最初能有这样的确定,还要得益于亓珩的术法。借着亓珩术法的特点,加上众邪溢族人的反应,并结合自己前世所学的蛊毒学识,沈陌黎这才能在短时间内,断定出邪溢族人此时出现异样的根本原因。

听着沈陌黎的分析,亓珩猛然回想起自己在芹铭苑中,所思所想的种种问题。

早前,他之所以解不开萦绕在自己心中的万千问题,便是因为自己无法确定邪溢族人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异变。

可在沈陌黎的一番推断中,他这漫长光阴中,一直无法解开的困惑,也终是有了答案。

思及此,亓珩对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的女子,骤然有了一丝钦佩。

旋即,亓珩赶忙再续问道“那你可知如何解?”

第七百四十九章 炸惊阵阵

知道蛊毒,并不意味着知道解法。要解除芹铭苑此刻的危机,显然先要知道如何破了这蛊毒。

亓珩的解蛊毒术法虽是精妙,可在这些年里,亓珩因自身修为的限制,终是练不到火候。此刻,这术法便显得有些鸡肋,完全无法做到将所有中蛊毒重伤的邪溢族人,尽数恢复意识。

仅是这样一想,亓珩就更加急于想知道这蛊毒的破解之法。

“公子可还知这群人中,哪个才是第一个中蛊毒之人?”沈陌黎一语抓住重点道。

“我出来时,竞拍阁外虽已有些人中了蛊毒,却不似现在这般多。”亓珩在沈陌黎的问话里,对方才所见之景,仔细进行着回想。

不管他带着怎样的目的,将沈陌黎带到此处,此刻的沈陌黎都是与他绑在同一条船上的人。

既然如此,亓珩也不打算在邪溢族之事上,多做隐瞒。

在走出竞拍阁前,亓珩胸有成竹的认为,芹铭苑中有宝物自带光照,行动在苑内的邪溢族人,即便再变回行尸走肉之态,行动应也颇为缓慢。

只是一出竞拍阁,他的所见所听,都无时无刻在提醒着亓珩,面前的这一凶险地境,绝不是他一个人能够解决的。

顺着自己对过往的回思,亓珩朝着竞拍阁大门的方向指了指,再续说道:“说来惭愧,我出来时人虽不多,只不过那些个中蛊毒的人里面,哪一个是最先被毒素影响者,我着实不知。姑娘且看西南方那几人,就是我最先遇到并以术法定住的人。”

顺着亓珩所指的方向,沈陌黎回首一望,便见几名被亓珩以术法定住的人,像极了雕像加了钉子一样,被死死的钉立在那里。

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停在这几人肩上,轻柔的羽毛宛如挠痒般,轻触在几人的鼻尖,却丝毫没有让这几个人,从那阵阵羽毛传递来的痒痒中,得以多加半点表情。

四周人流涌动,也似乎与那几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们的神情中,还带着深重蛊毒时所染上的凶神恶煞。他们受蛊毒影响,而变得锐利无比的指甲,却在不知什么时候间,回到了与寻常人无异的状态。

这正是亓珩术法,对众受蛊毒影响者所展示出的不同影响。

在将这几人固定在原处间,亓珩虽无法在短时间内将这些人恢复到往日之态,也无法成群解了这些邪溢族体内的蛊毒。但术法酝酿而生的滋滋灵气,却能压制住这些人体内的凶煞之气。

亓珩所习术法的精妙处,是亓珩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

往昔,亓珩仅是借助着术法,逐一解除去芹山中带回的邪溢族人体内的蛊毒。却从来不知,芹山中众多的邪溢族人,之所以不似现在芹铭苑中,这些邪溢族人这般凶煞,还要归功于他体内的术法力量。

这些年来,亓珩从不间断每日为几名尚未完全正常的邪溢族人施加术法,以助这些邪溢族人早日恢复到正常之态。

在亓珩施加术法之际,涓涓术法不但流入了那些亓珩由芹山中带回的邪溢族体内,更借着亓珩与芹铭苑一砖一瓦的相连,而流淌到芹山之中。

长年累月的术法倾泻,也使得芹山之内众多意识尚未清醒的邪溢族人,不再变得那般凶残。

亓珩只看到了现在芹铭苑这些身受蛊毒影响的邪溢族人,所表现出的残暴,却不曾想过,经过漫长时间的磨洗,芹山中的众邪溢族人实则都受到了亓珩自己术法的影响。

于这些年的磨洗中,亓珩的心念始终牵挂在如何解除芹山中,众邪溢族的行尸走肉之态,却在这忙碌里,忘却了自己最初看到邪溢族人行走在芹山中的凶残模样。

此刻,亓珩看着那些宛如石雕般的邪溢族人,内心的酸涩难以言语。在他看来,若说那些邪溢族人是石雕,他们浑身上下一副行尸走肉之态,又着实过于辜负石雕的美名。

这样饱受险难的邪溢族人,让亓珩的心底平白生出了几分酸楚。

诚然,在芹铭苑的这些年里,亓珩与众邪溢族真正相处的时光并不算多。可是同活在芹铭苑内,亓珩对邪溢族已然有了极深的感情。

放在平日,亓珩虽大多数时间都独处在自己的院子里,精心修习功法,试图将自己习得的术法修炼到极致,以求救出更多的邪溢族人。

可在修炼之余,亓珩又常常借助着芹铭苑的一砖一瓦,去听去看邪溢族人平日的生活。

在见到邪溢族人过着那样安逸而平淡的生活之际,亓珩心底每每都感到知足无比。

许多时候,亓珩在见到邪溢部落那祥和的画面时,他的心中甚至想过就这样与邪溢族人一起,在芹铭苑中安度余生。

若不是芹铭苑外的芹山中,还有着数不清的邪溢族人,依旧陷在无意识的行尸走肉状态里,亓珩着实难以确定自己是否会真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

他有野心,同时心中又有着一片柔软之地。

一切种种,皆是亓珩在妖族中遭受的不公待遇所导致的。

这些年来,邪溢族对亓珩的影响,早已深入骨髓,影响着亓珩的一生。

看着那几名邪溢族人,亓珩略带无奈的再续说道:“那几人,便是我在芹铭苑中最先察觉到的中蛊毒者。姑娘若是要寻那第一个中蛊毒之人,许就在这几个人当中。”

黑炎虽暂时将沈陌黎与亓珩,隔离在众邪溢族人能袭击到的范围之外。可常见凶险的亓珩,却清楚的知道这薄薄的黑炎,怕是抵挡不了多久。

然而,令亓珩不曾想到的是,沈陌黎在目光触及那几人后,却轻轻摇了摇头道:“蛊母不在那几人身上。”

这简短的一句话,再次在亓珩心底炸出一记诧异。

他睁大着双眼,看向沈陌黎间,眸底满是不可思议道:“你要寻第一个中蛊毒者,是要寻到蛊母的踪迹?”

芹山中,所有邪溢族人同中一种蛊毒,让适才的亓珩,只觉得眼前这些邪溢族人身上的蛊毒,必然是从芹山间传播至此。

可听沈陌黎那样一说,亓珩一时之间,只觉得芹铭苑中发生的这事,委实是太过于蹊跷。

第七百五十章 逃去无门

在亓珩的问话间,沈陌黎目光极为专注的环视着周围的众人。

身受蛊母深重者,想来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让亓珩以术法压制。亓珩所指几人,虽还是一副丧尸之态,但从那恢复如常的指甲,沈陌黎近乎在一时之间便已确定了蛊母不在几人身上。

并且,这几人虽是亓珩最初压制的一批,但亓珩在压制这批人时,显然还有其他漏网之鱼存在。

否则,芹铭苑中也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产生这么多如行尸走肉般的中蛊毒者。

沈陌黎仔细观看着围在周围,朝他们凶相相逼的邪溢族人,很快,她便再次意识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竞拍阁外,众中蛊毒的邪溢族人,虽好似都在同一时间朝沈陌黎袭来。可最初沈陌黎见到中蛊毒者不过三四十人。

眼下,这些挨挨挤挤的邪溢族人,一眼望去便不只百人。加上被黑炎化成牢笼所困的一些邪溢族人,这样算起来,数量就更多了许多。

这般多的邪溢族人会变成现在的模样,显然是有人在他们身上种下蛊毒,才让他们有了此刻的凶残。

而能在短时间内,在如此之多的邪溢族中下蛊毒者,不是持蛊之人,便是被种蛊母之人。

思及这种可能,沈陌黎心底暗叫着不妙。

她的目光,穿过围绕着她的众多邪溢族人,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忽然,一个浑身拖着尸血的邪溢族人,骤然落入沈陌黎眼底。

虽是隔得极远,但沈陌黎还是捕捉到那个模糊的身影,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缓慢的挪动着。

再一看那身影下侧,有两个已没有气息的尸体,正被那邪溢族人一手一个的拖地而走。

虽说距离隔得有些远,让沈陌黎无法看清那两具尸体的面庞。但仅是看着两具尸体上带血的衣裳,沈陌黎便能确定,那是两名本生活在三十三院中的五族女子。

她们不似其他邪溢族一样,在受同族人袭击后,沦为蛊毒的施害者。但她们却会被受蛊毒影响到邪溢族人,宛如芹山中那般当成食物啃食。

沈陌黎远远望着,便见那个浑身满是腐肉的邪溢族人,在缓慢的行走间,时而将一只手中握着的尸体放入口中啃咬,再以腾出来的手,不断的划伤着周围跑过的人。

在那邪溢族锐利如刀的指甲划动中,有的伤及皮肤,有的却直接穿透了魂魄。

那些人在受伤之后,往往都依旧往各处奔跑着,却又在奔跑不了多久后,应声倒地。

“就是他。”沈陌黎手握璞辰剑,骤然将护身的黑炎留给亓珩,只身一人穿过挥舞着尖甲的人群,朝远处的那个邪溢族人袭去。

她的身影,在妖蟒术的作用下,不过须臾便提升到了极致。

点点星辰,似是没有跟上沈陌黎这惊人的快速,而播撒在了沈陌黎的身后。

看着一闪而过的沈陌黎,诸多身中蛊毒的邪溢族人,好似在未伤及沈陌黎根本中,被彻底的惹怒。

他们挥舞着锐利的指尖,再不管顾避身在黑炎中的亓珩,转身追着快如流星的沈陌黎而去。

就好像沈陌黎对他们来说,才是一道真正可口的大餐。

一瞬间的变化,让亓珩惊诧。

顺着沈陌黎离去的方向,亓珩极快的发现了那被种蛊母之人。观其异动,让亓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要朝那人所在方向追去。

然而,一阵锥心的刺痛,在亓珩刚要迈步间,传遍亓珩的周身。

怎么回事?亓珩心头,隐隐有不祥预感。

可还未等亓珩从这缕不详中回过神来,便感觉到自己面前一阵昏黑,而骤然晕倒在了原地。

另一边,沈陌黎携着璞辰剑,一脸寒意的出现在那个邪溢族人面前。

点点星光,缭绕在古朴的璞辰剑上,让剑刃间充盈着强大的力量。

这是沈陌黎消耗着自己的内力,为璞辰剑临时加注的星灵能量。

面对那个看似行动缓慢,没有多少威力的邪溢族人,沈陌黎却清楚的知道其体内蕴藏的凶险。

若不是蛊母力量极强,对这名邪溢族人周边的一些人带有强烈的吸引,又哪能有那么多人越是逃跑,就离这名邪溢族人越加靠近?

最后还近到被这名邪溢族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在他们身上划过伤口。

沈陌黎的推测,几近没过多少时间,便得到了验证。

在离那名邪溢族人越发靠近的位置,沈陌黎便越发感觉到,那名邪溢族人身上缭绕的蛊惑之力。

而周围有许多刚受这名邪溢族指甲划伤者,也在这极强的蛊惑之力中,极快的变成了行尸走肉之态。

他们步伐不似蛊母藏体者那般缓慢,却看似有极强的保护蛊母念头。

在察觉到沈陌黎似要对蛊母不利时,这些刚被掠夺走意识的邪溢族人,以躯体层层遮挡着中蛊母者,挥动着自己已变成利刀的长甲,朝沈陌黎袭来。

不曾想,借了妖蟒术与星凰之力相助的沈陌黎,此刻爆发出的速度快过疾风。任凭这些邪溢族人如何疯狂抓打,都无法伤及沈陌黎半分。

妖蟒术,在沈陌黎的领悟中,被运用得极为巧妙。

只不过在这精巧的速度里,沈陌黎又极为明白,妖蟒术仅能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得以发挥如此精妙的模样。

自己唯有速战速决,才能在妖蟒术无法再续祭用前,将蛊母从那名邪溢族人身上抽拔出来。

苑中其他分散逃跑的人,在点点星光闪动中,似是察觉到了沈陌黎所在处的异动,而不禁停下脚步。

身处在这样混乱的院子里,活着,每时每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侥幸躲过身中蛊毒危害的存活者,每一个人心底的备受着煎熬折磨。

竞拍阁的位置特殊,处于三十三院之间,前后皆有红门紧锁,若没有得到亓珩同意,他们就算争破了头,都无法离开这个院落。

他们在院中虽还能肆意逃跑,可无法解开红门的困束,他们就终无法离开这个可怖的院子。

第七百五十一章 无伤之毒

现如今,点点星光照耀在他们面前,仿若希望,让他们只一见,就忍不住停下脚步。星光照耀下,连带着这些人的心,也变得平静许多。

他们活在芹铭苑中,虽是与世隔绝,思想却从不像活在桃源中那般淡然。

为了活着,在许多时候,他们更懂得察言观色,懂得推断辨理。

而面前这不寻常的星光,让这些为了活着,而匆匆奔逃的人,近乎在一瞬间里感受到存活的另一种可能。

顺着星光,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在极多中蛊毒者侵袭中,灵巧避闪的沈陌黎。

锐利的长甲,在沈陌黎的穿行间,支支扎下。

沈陌黎的速度虽是极快,可在密密麻麻的长甲袭击间,还是有几次险些被扎伤了皮肉。

如不是亲眼见到,在场的极多人,怕是都难以想象到,会有女子像沈陌黎这样,不过十来岁年纪,就能挡下如此厉害的攻击。

众人在惊骇中,互望了一眼,又在彼此的眼神中,见到了同样的震惊。

只是在震惊过后,众人又极快的回过神来:沈陌黎如此奋不顾身的往前直冲,想来在这些受蛊毒影响的邪溢族后头,藏着能破眼前险境的东西。

他们跟着自己心中的猜测,骤然回头,便见到了那名身中蛊母者,正坐在一干护着自己的子蛊之人后头,悠然的啃食着一具尸体。

“那姑娘莫不是想去杀了那人?”也不知是谁,骤然开口说了这句话。

顷刻间,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径自以为自己猜到了沈陌黎的目的。

对待那个腐肉横生,已然辨不清是谁的中蛊母者,在场的人虽已猜得了他的死期。但同处芹铭苑的时光,让众人还是不免对那个将死之人,心生些许惋惜。

但他们又透彻的明白,在生死之间,他们从来没有多少选择。望着在众多中蛊毒之人中艰难穿行的沈陌黎,面前的众人在心生惋惜间,又骤然决定要助沈陌黎一臂之力。

他们多数是邪溢族人,血脉中的软肋注定他们无法近身那些身中蛊毒者。

虽说他们并不知那些宛如行尸走肉之态的人,是中了蛊毒。但因先前的那些事,他们还是极为清楚靠近那些已呈行尸走肉之态者,自己有可能沦落成那种模样。

若是当真如此,他们想帮忙,也很可能帮了倒忙。

仅要这样一想,这些邪溢族人便断然决定祭以邪术,隔着些距离,以助沈陌黎近身那个身中蛊母者。

他们不明中蛊母者身上,有何能解开芹铭苑危机的办法。但那般多陷入行尸走肉之态者,都急心想要保护那个中蛊母之人,便仅能说明那人身上有着破解此刻危机的妙方。

顷刻间,诸多宛如丝线长绳的灵力骤然横飞而出,或是遍布邪力,或是弥散着其他五族之力,皆道道捆绑在沈陌黎面前中了蛊毒的邪溢族人身上。

转瞬之间,那些被捆绑之人,即使再有锐利的长甲,也无法再肆意的划动伤及沈陌黎。

这是邪溢族人及三十三院众女子齐心而就的成果,他们生活在芹铭苑中,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此刻的心意都是想为芹铭苑好,为芹铭苑能继续在芹山中长久活下去。

这个独自存在于芹山中的雅苑,是他们共同的避难所,更是他们的危机四伏中共建的家园。即使他们有心想离开这里,但在未寻找到合适的办法前,他们并不想芹铭苑灭亡。

如此一想,让芹铭苑的众人心拧一起,共为芹铭苑的存活,而毫不保留的献着力。

决然之态,与对抗大军压境的将士,从气势上看去竟绝无两样。众人目光中的坚定,令人看之唏嘘。

在众人合力中,沈陌黎在这些行尸走肉般的中蛊毒者间穿行,显然迅疾了很多。

她借助妖蟒术,穿过层层人影,很快就到了那个正啃食尸肉的中蛊母者面前。

感受到有人接近,那名中蛊母之人,却丝毫没有任何惊讶,甚至连抬头看沈陌黎一眼都没有。他只是不断啃食着自己手中的人肉,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

那个本是鲜活的生命,在中蛊母者没有丝毫怜悯的啃食下,很快就成了一堆白骨。

见到那满手满嘴皆沾着人血的中蛊母者,沈陌黎扬起璞辰剑,便要朝对方的脖颈处划去。

邪溢族只有伤及命穴,才得以一死。

划开对方的脖颈,放在其他五族身上,兴许便是一死。可凭邪溢族非同常人的自愈能力,沈陌黎以璞辰剑划开对方脖颈,仅会让对方的鲜血自脖上涌出,并不会真正危机对方的性命。

而对方脖颈上不断左右扭摆的异动,在沈陌黎看来,正是蛊母所在。

她的一剑封喉,便是为了能准确将蛊母一刀两断,以破解开芹铭苑的危机。

不想,正在沈陌黎挥剑而下之际,忽有一道惊虹飞遁而出,硬生生挡在了璞辰剑上。在与那道惊虹的撞击中,有无数星光激射,宛若诸多流行四溢。

顺着那道惊虹,沈陌黎猛一抬头,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亓珩。

只不过此刻的亓珩,双眼呆滞,手臂间还有尸血滴落。仅一看,沈陌黎的心中便暗叫不好。

以亓珩此时的模样,沈陌黎甚至可以确定,亓珩想必是中了蛊毒,才呈现出这样呆滞的模样。

仅是因亓珩修习过破解蛊毒的术法,术法在蛊毒流淌间,有着极强的压制效果。加上亓珩身上还有半数是不受蛊毒影响的妖族血脉,这让蛊毒在亓珩身上蔓延的速度,比在其他邪溢族身上满上许多。

而正因为蛊毒尚未彻底渗透亓珩的七经八脉,这才使亓珩此时,除了手臂之外,其它位置的肌肤尚显平滑整齐。

若不是亓珩的异态,加上风吹而起的衣袖,让沈陌黎看到了亓珩手臂间的腐肉。沈陌黎如何也想不到,亓珩会在这时中了蛊毒。

要知先前与众中蛊毒者打斗间,亓珩身上半点被长甲划出的伤口都没有。而蛊毒乃是借长甲上的子蛊,加以沾染到更多人的身上。

如亓珩这样周身没有半点伤口,却深受蛊毒影响者,还是芹铭苑中头一个。

第七百五十二章 邪帝二选

看着亓珩现在的状态,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任凭亓珩的蛊毒那样发展下去,亓珩必定是凶多吉少。

眼下的亓珩,双掌间祭着惊虹,在与沈陌黎的敌对间,丝毫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

那灿瑞烈日的惊虹,在不断以过于刺眼的光芒,伤及着沈陌黎的双眼,让沈陌黎的视线变得模糊。

碧绿璞辰,在那惊虹抵挡下,不断喷溅着星辰,对于星灵的需求,也比之前更多了许多。

周围本是以自己修为化成长绳,助沈陌黎捆绑着周围中蛊毒者之人的众人,在看清面前与沈陌黎敌对者,乃是芹铭苑之主亓珩时,显然神情中也乍现出一抹不可思议来。

他们在见到这么多人变成行尸走肉之态时,诚然期盼过亓珩的出现,助整个芹铭苑度过眼下的危机。

可是他们从没想过,亓珩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还在出现后百般阻挠沈陌黎靠近中蛊母之人。

这样的情境,让众人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何种抉择。

况且,亓珩此刻爆发出的惊虹,还是众人早前不曾见过的。惊虹中隐藏的实力,更是此刻所有人都无法估量的。

再者,亓珩对芹铭苑的邪溢族人皆有再造之恩。眼下让众人以捆绑之法,用在亓珩身上,众人着实难以做到。

他们就那样茫然的看着亓珩与沈陌黎敌斗,不管二人相斗的结果是怎样的,众人都可以肯定那结果绝不是他们想要的。

两败俱伤,则再没有人可以抹杀那中蛊母之人。

沈陌黎胜,亓珩则必然在这场敌斗里身受重伤。

亓珩胜,对他们来说形势也一样严峻无比。

单是看亓珩此时的状态,众人便已能感觉出亓珩想来也已陷入了异常之态。

他们诚然无法确定,渐渐失去意识的亓珩,是否会在他们猜测不到的瞬间,对他们下手。

此刻,周围幸存之人,与众中蛊毒者之间皆离了一段距离。

也正是这不算上远的距离,隔着众人与那些中蛊毒深害的人,这才让他们觉得稍是安全了些。

但这等面上看着的安全,并非真真正正的。

众人却也仅能在这样径自觉得安全的距离里,给自己些心理暗示,为沈陌黎做一些尚不影响自身安危的事。

可若说要近身去抹杀了那中蛊母者,他们就算有那个胆靠近,却也没那实力做到。

眼前危机重重,就似重重跨不过去的坎,挡在众人面前,让他们觉得呼吸都极为困难。甚至于仅是相距甚远的遥相望着,他们便已觉得那中蛊母者身上,有着比周围那些陷入行尸走肉之态者更为强大的杀伤力。

在根本无法自救的境遇里,众人心中皆没有信心,自然也就不打算轻易出手。

而藏身在竞拍阁阁楼顶端的麟禹,在见到沈陌黎与麟禹敌对的画面时,眸中不禁有一丝惊讶乍现。

亓珩因自己的血脉尽数与芹铭苑一砖一瓦尽数相连的缘故,才能在平日里清楚的掌握众人的举止。

可也因这砖瓦之上,尽数藏着亓珩血脉末端的缘故,让带有蛊毒的血渍喷溅到墙上,就能引起亓珩血脉中染上蛊毒。

因此,在麟禹给第一个人身上中上蛊母之际,就已料想到亓珩会中这蛊毒。

不管亓珩是否会走出竞拍阁,干涉邪溢族之事。这毒,可以说亓珩哪怕躺着无所动,也必然会被种入。

对于这个妖尊的亲兄长,与亓衍流淌着同样血脉的半妖之人,此刻的麟禹着实好奇,亓珩在中蛊毒后,会有何表现。

蛊毒,不仅能让带有邪溢族血脉者,体内所有的意识皆陷入昏迷之态,还会激发出中蛊毒者的修为潜能,提升其境界实力。

万年前的邪溢族虽是凶残,却不足以碾压五族。

正是因为蛊毒激发了那些中毒者体内的潜能,这才让众多饱受蛊毒侵害者,在其他五族面前展现出那般凶悍之态。

现如今,看着这一院的中蛊毒者,麟禹只觉得看到了万年前邪溢族大军的少许身影。

对于这些邪溢族人展现的这等模样,麟禹并没有多大兴致去了解。

倒是亓珩所祭的惊虹,让麟禹心生一丝惊讶。

放眼这些年,亓珩一直避身在芹铭苑中,过着没有光芒加身的日子。

与亓衍高超的境界相比,亓珩就似一个平凡到再不能平凡的人。他的每一点努力,都让人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他的每一点付出,换回的都是更多的平平淡淡。

连麟禹这个最初将亓珩引到芹山中的人,都不曾想到亓珩身上,竟然还藏着惊虹之力。

那是上古妖族中,仅有少数人能悟出的惊天术法。以惊虹对敌,可破敌万千,横扫百城。

回看上古到现在,拥有惊虹之力的妖族人,也仅有寥寥二三人。就连亓衍那样修为卓越之人,都无法悟出这惊虹术法来。

亓珩在蛊毒的压制下,变幻出这样的惊虹术法,着实让麟禹的心中生出不尽惊讶。

方才,麟禹凭借着微弱的气息,登上阁楼寻找封凌。在昏暗的阁楼中,麟禹本差一步,就能抓住封凌。

若不是亓珩祭出的这道惊虹,吸引了麟禹的注意,此刻的封凌早就是麟禹到手的猎物。

在刺眼的惊虹之中,麟禹似乎看到了更适合成为邪帝的身影。

虽说亓珩身上并没有至纯的邪溢族血脉,可亓珩借助蛊毒所爆发的潜能,却比在场的每一个拥有至纯邪溢族血脉的邪溢族人更加强大的。

麟禹甚至可以在一瞬间断定,哪怕他逮到封凌,封凌身上的潜能怕是都没有亓珩身上这么高超。

只要想到亓珩身上时时可能爆发的实力,麟禹的心尖就一阵心动。

仅是在心动之余,麟禹又着实带着一丝担忧。

血脉不纯,意味着亓珩在受邪医草蛊毒影响下,还有着极多的变数。

若是麟禹没将亓珩彻底的压制住,在麟禹将亓珩培养成邪帝后,亓珩便依旧有着脱离麟禹控制,独自行事的机会。

届时,哪怕麟禹修为再高,也再难以压制住那样的亓珩。

这样一衡量下来,让麟禹本是极为心动的内心,再次归回平静之态。

他一道转身,再次朝着竞拍阁的阁楼顶层走去。

第七百五十三章 冰锥直行

相比亓珩,封凌对麟禹来说,显然是更好控制的存在。

虽说亓珩在蛊毒的影响下,会展现出如此逆天的修为,也着实是成为邪帝更好的选择。可是亓珩所能提升的修为再高,只要亓珩不能彻底为麟禹控制,便是无用的。

麟禹全然不愿意,在自己手下耗费苦心培养出一个以一人之力,可敌天下万千人的邪帝,再眼睁睁的看着那样的一个邪帝,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有这样的一个邪帝,麟禹更愿意选择耗更多的时间,去培养一个潜能不似亓珩那般强,却比亓珩更加容易控制的邪帝。

封凌的气息虽极为薄弱,可凭借万年前对邪溢族族长多年控制的经验,麟禹还是极快就辨认出了人潮中,独属于封凌的气息。

顺着气息,麟禹甚至可以肯定,自己应耗去少数时间,便能将封凌捉拿。

另一边,灵巧行走在阁楼顶端的封凌,丝毫未感觉到危险的降临。

他在出了金篮之后,便匆匆与沈陌黎分行两路,为的不单是避开沈陌黎,更为寻找到一个他心中的答案。

虽说金篮之中,他的父亲既是邪溢族族长,又是邪帝的身份,令封凌惊讶不已。可封凌在见到那结界破碎之际,还是隐隐觉得有些许异常。

出了金篮,行走在芹铭苑中,封凌就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异常感知。

尔今,他登上竞拍阁顶层,便是为了给自己察觉到的那缕异常,寻个答案。

竞拍阁的顶层,不似最底层的大厅那般广阔,仅是被隔成了若干个窄小的房间。行走在各个房间之间的走廊上,仅是一个不算健壮的人,都显得有些拥挤。

在封凌走过的每个房间内,隐隐散发着各种气息,令人只是鼻端稍稍一嗅,便能感受到其中的异常。

这样的竞拍阁,令人放眼一看,便觉得诡异无比。

封凌谨慎的行走其中,只是走到一道门前,门缝之下有黑影匆匆消失,让封凌似是抓住了什么线索,匆忙开门迈步进去。

不想,这才刚迈步门中,四周就飞快祭出了若干连串法决,宛如金刚罩般将封凌罩在其内。

阵阵刺耳无比的钟鸣,在法决间猛烈响动。声虽极大,却好似不能伤封凌半分。

在那刺耳无比的法决影响下,封凌痛疼欲裂,似有万千长针在一瞬间刺入封凌头皮,令封凌痛苦万分。

可就在这样的境况下,封凌还是极为忍耐,望着四周漆黑的一片大声问道:“父亲,是你吗?”

那一声问,不知为何,在这漆黑狭窄的房间内,竟缭绕出无限回音,让人听着,就似处在座座连峰的山脉间,四周满是广阔与空荡之感。

除了那回音之外,黑暗的四周里,却没有任何一点其它声音,回应封凌。

“我知道你在这里,也明了你成为邪帝,必定有自己的苦衷,你可出来与我明说。”封凌不甘心的再度开口。

自出金篮之后,封凌便明显感觉到芹铭苑的空气里,有一股他熟悉无比的糖葫芦味。

糖葫芦虽是天下常见之物,可由邪溢族族长制成的糖葫芦,却有着一股与寻常不同的味道。

那缕封凌自儿时起就熟悉无比的味道,让封凌几近在一瞬间便已确定,那是出自自己父亲之手。

他虽不明白为何会在芹铭苑中,寻找到那缕自己熟悉的糖葫芦味道。可在那味道的牵引下,封凌极快就寻到了竞拍阁顶层来。

又是在那味道的指引下,封凌走进了这间被黑暗充斥的房间。

虽然四下无声,但封凌近乎在一瞬间里,便极为肯定自己的父亲便在此处。

仅是黑暗笼罩着一切,让封凌如何望,都望不到半个人影。如何问,都问不到半字回答。这样的境况,使封凌心中几度觉得难受不已。

门外的微光倾洒而入,照出封凌单薄的身影,将封凌的孤单不尽扩大……

在黑暗里,这些诡异的法决,将封凌不断的往黑暗深处拉去,看面对这等可怖的场境,封凌却丝毫没有半点退缩的模样。

他的眸光坚定地看向远方的黑暗,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与邪溢族族长分开许久,封凌心中却始终坚信着,自己的父亲绝不会加害自己。

这等坚定,让封凌此刻即便被渐渐拉往黑暗中,也丝毫没有半点想退缩的意思。

周围的法决,不断充斥着血腥的气息,即便是完全不懂术法之人,都能从法决中感受到极端的不善。

可纵然如此,封凌还是愿意全不反抗的留在法决中,任由这震耳欲聋的声音,不断肆虐着自己的双耳。

在法决的困扰中,封凌依旧在坚定着自己的执念,等待着自己的父亲出现。

哪怕他出现后,不会出手救自己于这困境。但仅要能在有生之年,知道自己成为邪帝的父亲依然活在世间,封凌便已心满意足。

时隔多年不见,于封凌心中的那份亲情,却终究不变。

那是一份即使再长久没见到,也会将对方想起的情浓亲情。岁月再久,封凌都不愿割舍去那份特殊的情感。

可不待封凌等待到自己的父亲出现,麟禹的身影便骤然出现在了封凌的背后。

望着围绕在封凌周边的法决,近乎要将封凌拉入黑暗中的法决,麟禹的眸光中显然有一丝不可思议一瞬即过。

他没有想到,自己还能看到由邪溢族族长祭出的法决,更没想到,自己本以为轻易就能捉拿到的封凌,此刻正深处在邪溢族族长的保护中,朝着他近乎无法触及的血渊深处凌飞而去。

看着即将要消失在黑暗里的封凌,麟禹骤然在指尖凝聚出一抹冰锥,朝着封凌所在处激射而出。

邪帝想保护封凌,麟禹便要封凌死。

这是麟禹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他得不到的,也绝不让他人得到。

万年来,麟禹一直以为邪帝本主早已灰飞烟灭。留下来的三魂六魄,不过是无主的残魂。不曾想,他竟还会在有生之年,在这样的地方,发现一缕源自邪帝本主的气息。这样的结果,让麟禹断然不能接受!

第七百五十四章 血珠重击

虽说万年前,麟禹便已知道凭借自己的实力,无法做到彻底的掌控邪溢族族长化身的邪帝。

邪帝时麟禹耗费苦心,才一手培养成的傀儡。虽说号令万千邪溢族大军,可邪帝每一个大的决定,实则都是麟禹的安排。

原先,麟禹对这样的邪帝,丝毫不挂在心上。只觉得这样一个大事皆在掌控中的邪帝,即使手头上有些麟禹无法察觉到的小动作,也无伤麟禹的大局布置。

然而,当现实让麟禹清楚的知道,在自己的控制下,邪帝还能逃过自己掌心,独自而活时,那种自心底散发的愤怒,还是让麟禹愤怒不已。

在愤怒中,麟禹对封凌的下手,可谓丝毫不留情面。

那缕冰锥,不过顷刻之间,便在麟禹的指尖,犹如一道锐利长刀,至往封凌命门直袭而去。

只是在与那法决相撞时,也不知是怎一回事,那本是无坚不摧的冰锥,竟在顷刻间被撞得粉碎。

冰渣在法决之外的黑暗里,隐隐闪烁着最后的光芒,又在极快的时间里,消失了踪迹。

“你真要与我为敌吗?”看着在黑暗里极快消失的冰渣,麟禹声音冷到极点的问道。

方才那道冰锥,他虽半点没有手下留情,耗去的却不过是他零星一点功力。他不曾想到,邪溢族族长会以十成功力,去与他那零星的功力相搏。

待看清了邪溢族族长在法决中,注入的用心保护,麟禹眼底的怒火不言而喻。

他本以为,那法决是困束封凌之物。

可在他方才祭了冰锥袭去后,才猛然发现,那看似折磨封凌的法决,根本就是针对他所行的缓兵之计。

在那看似不断折磨封凌的法决之后,是对封凌毫不懈怠的保护。在那法决深护下,封凌也随之安然消失在了黑暗里。

这样的结果,让麟禹在一瞬间便可确认,那是出自邪溢族族长之手。而这种种安排,为的就是将封凌从他面前毫发无损的带走。

借着四地的黑暗,借着麟禹的大意,可以说,邪溢族族长的这一手安排,着实成功的做到了。

而这通往血渊的房间,让麟禹纵然想追去将封凌揪回,也丝毫没有办法。

万年前,麟禹虽是控制了邪帝,可在二人的相互抗衡间,身为邪帝的邪溢族族长还是知道了麟禹的些许软肋。

血渊,正是麟禹最大的软肋。

虽说对于为何麟禹不得进入血渊的原因,仅有麟禹自己一人知道。但在知道麟禹对血渊的忌讳后,邪溢族族长显然布局了许久,才将这个从外面看,好似极小的房间,当成了通向血渊的捷径。

能在短时之内,将封凌从芹铭苑中,带至血渊,这等举动,表面看上去好似封凌无意走近房内,触发法决的意外事件。可麟禹细细一品,就能发现其中的蹊跷。

就在麟禹的那声质问中,黑暗中忽然传来邪溢族族长略带沧桑的声音“麟禹,我为你做牛做马那么多年。现如今,往事我不愿再提,也只求你莫再打凌儿的主意。”

“傀儡之人,何来资格求我做事。”麟禹对邪溢族族长的话,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时候。为尊书院

他想要封凌,就会不择手段将其诱到自己手中,一如当年对待邪溢族族长那般。

听及封凌的话,只听黑暗中传来一阵叹息,便再没有其它动静。

只是在这片安静里,不过几息间,便见有乌黑刀芒穿过黑暗,朝着麟禹这处袭来。刀芒闪着淋漓寒光,如同切菜般在麟禹面前一阵乱斩,又骤然消失了踪迹。

诡异之景,若被常人遇到,早已心惊胆战。可麟禹看着地面上那道道由刀芒看出的痕迹,却是一副了然的模样道“你既不想乖乖当我手上的棋子,便别怪我无情!”

说罢,麟禹再次将灵力打入邪医草中。在那涓涓灵力滋养下,邪医草的枝叶竟在短时之内,变得血红无比。鲜红叶脉上,一道光芒自根部分散上升,不过转眼间就缭绕到邪医草顶端。

顷刻间,自邪医草草尖之上,有一滴宛如血珠之物骤然生成。

“去。”望着那抹血珠,麟禹猛然挥掌,将血珠往血渊深处打去。

殷红的血珠,在空中快速转动,很快就随着封凌消失的方向,消失在黑暗里。

这是麟禹对邪溢族族长下的劫。

万年前,见到邪溢族族长时有违背自己命令之举时,麟禹便已料定邪溢族族长必定会隐瞒自己,做些与自己意愿违背之事。

为了防止邪溢族族长生了叛变,能在关键时刻给自己及时止损,让邪溢族族长不至于做出太多与自己意愿不同的事,疑心极重的麟禹便决定在邪溢族族长体内,猛然打入一剂毒素。

那抹毒素若没有邪医草凝聚的血珠融入,就会似毫无意义的存在,平日里不会对邪溢族族长有任何影响。

可若是与血珠融合,那毒素就近乎会在刹那间,化成致命封喉刀剑,要了邪溢族族长的命。

有这样的索命血珠在手,不管邪溢族族长如何挣,麟禹对待邪溢族族长,都始终是一番胸有成竹之态。

虽说邪帝乃是麟禹自己亲手煞费苦心,调教出来的一枚棋子。没有邪帝,邪溢族人即便能被邪医草控制,也无法保持寻常之态。

他们会在蛊毒中,群龙无首,陷入混乱之态,成为与现在相似的行尸走肉模样。

邪帝魂力中,那抹经过麟禹术法加以升华的奇特蛊毒,说到底才是控制众邪溢族的根本。

但邪帝对麟禹来说,再重要,也不过是颗棋子。

既是棋子,如不听说,麟禹便不会给对方再留下半点留在世间的机会。

现如今,望着将封凌带入血渊的邪帝,麟禹最想做的事,便是抹杀了邪帝!

有邪溢族族长在,麟禹可以极为肯定自己不但抓不到封凌,还可能在惩治邪溢族时,遭到邪溢族族长的暗算。

这样的邪溢族族长,对麟禹来说着实是太过于不安全的存在。

血珠在黑暗中,宛如一颗自带感应的神物,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追上了法决中被困的封凌。

第七百五十五章 绝地换命

在震耳欲聋的声音里,封凌隐隐感觉到那来自身后的威胁。

他仅一回头,便见血珠以极快的速度,将几层法决轻易的破成多半,任由这些法决在爆裂声中,化为点点灵光。

方才还看似无坚不摧的法决,在那看似微小的血珠面前,一瞬间宛如薄纸,只剩任人撕裂的份。

而在法决消失的瞬间,封凌尚未回过神来,便感觉到猛然下落,眼见就要坠落到无边的黑暗里。

那粒血珠,却丝毫没有放过自己的意识,继续朝着自己所在方向,不断追赶着。

黑暗之中,只见有一个身影,不知从何处极快的凌飞而出,只在眨眼之间,就以自己的邪术接住了封凌,将封凌带至离血珠较远的地方。

而那身影,尚未来得及转身逃开,就被血珠追及而至。

由邪医草精华凝聚而成的血珠,在刹那之间,仿佛一道锐利的长刀,猛然穿刺如那黑影的体内,在黑影身上,闪烁出一道血光星芒。

“父亲!”感受到那个黑影身上特有的糖葫芦味,封凌不可思议的说道。

他极想摆脱开周身拉呈自己的邪术,可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开自己周身的束缚。

在邪术捆绑下,封凌只能眼睁睁看着血珠,在邪溢族族长脖颈上,割出一道刺眼的伤口。

“莫过来。”那身影却大手一挥,阻止了封凌上前的动作。

早前,察觉到麟禹出现在芹铭苑中,极可能对封凌不利,邪溢族族长这才会冒死,将封凌引入这个房间。

当年与妖尊的那一战,耗费去邪溢族族长九成功力,让他在一战之后,几近成为一个废人。但也因那一战,让邪溢族族长随着修为的消失,反倒摆脱了麟禹的术法困束,恢复了自由。

因知晓麟禹的禁忌,这些年来邪溢族族长一直避身血渊之中,以求避过麟禹的视线。

对于被困芹山许久的这些邪溢族人的悲惨遭遇,邪溢族族长虽是知道,但因自身修为几近消失的缘故,让他有心想救同族之人,却也无力为之。

万年的时光里,他曾尝试过无数次,想再次修炼境界,得以救出族人。

然而,在无数次尝试修炼中,他都惊讶的发现,自己稍是提升些修为,体内残余的蛊毒就会再次发作一次。而带有麟禹术法加持的蛊毒,是他在实力最高峰时,都无法抵挡的。

若是在自己修为退化如今的状况下,再受蛊毒影响,邪溢族族长诚是担心自己连最后的意识都会消失,彻底成为一个没有任何情感,任由麟禹把玩的傀儡。

当初,在自己被迫成为邪帝之际,邪溢族族长虽多数事情都要任凭麟禹摆布。但因自己三魂六魄中,蕴藏着自己本主强大的修为。

凭着那缕本主修为,这让邪溢族族长在少数时候,还能保持着自己最后意识,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一旦在修为极其羸弱的情况下,强加修炼,导致自己再次受那带有术法的蛊毒控制,邪溢族族长诚难确定,在那样的凶险境况,他是否还能保持自己的意识与理智。

藏身血渊的这些年,邪溢族族长在修为实力上,虽难以有所突破,但他对芹山、对芹铭苑的关注,却半点未曾减少。

芹铭苑虽是亓珩所建,但邪溢族族长还是巧妙运用了些手段,混入芹铭苑之中,并在竞拍阁少有人烟进入的顶层,寻了这一房间内,暗中修成了这条通往血渊的密道。

当年邪溢族长老们为了给邪溢族最后一丝希望,将封凌与北猴藏入金篮中,让邪溢族族长在这些年里一顿好找,都不曾找到封凌的踪迹。

可不知是血脉连心,还是其他的原因,让邪溢族族长始终觉得封凌就在芹铭苑里。也正是因为那份确定,才让邪溢族族长在这些年来,一直守着芹铭苑。

不想,当他感知到封凌气息之际,几乎在同时之间,也感受到了麟禹到来的气息。

对于麟禹来到芹铭苑的目的,邪溢族族长实在太过了然。

万年韶光,他在麟禹看来,早已死去。

现在邪帝三魂六魄蠢蠢欲动,让麟禹感受到再次培养出一任邪帝的希望。封凌身上流着与邪溢族族长相同的血脉,这等适合造就成邪帝的对象,麟禹又怎会放过?

这样一想,不禁让邪溢族族长在彼时陷入了一片难以抉择之地。

他深知自己若出手救封凌,势必会使麟禹知道自己还活在人世的秘密。可自己若继续隐藏,那么封凌,必然会重蹈他万年前的覆辙,成为新的邪帝。

不仅如此,封凌不若他当初成为邪帝时那般修为深厚,在麟禹的控制下,怕是会连最后的意识都会被压榨一空。

届时,封凌便会是一个有血有肉,却没有任何情感的杀人工具。

那样的结局,是邪溢族族长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的。

思前想后,这才让邪溢族族长决定放手一搏,拿自己的命做赌注,以求换得封凌安然无恙。

父子情深,便在此刻。

当邪溢族族长,时隔万年之后,再次看到封凌的身影时,他老眼中的泪光不由泛起。

当初,他成为邪帝时,如何凌虐天下,让自己内心饱受折磨,他都不曾落过一滴泪。可现在,当他看到黑暗里,那个看不清楚的亲儿时,他心中的无限感慨,在一刹那提升。

一如他还未被强迫成为邪帝前一般,他有着许多时间,都想陪着封凌成长,尽一份父亲之责。

然而,现实却从来不给他任何机会。

经过这么多年,当他见到封凌时,也是二人永别之际。

邪溢族族长努力调整了一番自己的情绪,这才开口再道“凌儿,你听好,为父成为邪帝,绝非吾所愿。往后你要走的路还极为艰难,我便赠你一记玉佩,愿它能互你安好。”

说罢,邪溢族族长自自己怀中,取出一枚通身乌黑的玉,抛至封凌手上,再借邪术将封凌猛然一推,使封凌被推入血渊深处。

在将封凌引入这片黑暗之际,邪溢族族长便已预知到自己的死期。

第七百五十六章 择人作棋

当初麟禹在自己身上,种下邪医草毒素时,他虽受蛊毒加术法控制,却也并非对自己身体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清楚的知道,当麟禹知道自己依旧活在人世时,会怎样对付自己。

只是当他决定以自己的命,去换封凌的自由时,他便已义无反顾。

但在临死前,他并不想要封凌看到自己是如何死去。

与其亲眼面对生离死别,他更愿意在自己临死之前,将封凌安全的送入血渊中。

血渊里虽是凶险无比,但却是麟禹唯一无法到达的地方。

邪溢族族长已无时日活在人世,他便希望能暂时护得封凌一时安好。

随着血珠入体,邪溢族族长本就九死一生的躯体,再也无力承受蛊毒的侵扰。仅是一瞬间,便在原地炸成了粉碎……

另一边,麟禹虽极为不甘。但他又深知邪溢族族长必然在临时之前,将封凌送入了自己无法到达的血渊。

血渊中暗藏极多玄机,并非寻常人轻易可以进入。纵然他有心想借他人之手,替自己进入血渊将封凌抓来,却也在短期之内,想不到任何可用的方法。

左思右想间,麟禹即使有心想做些什么,却也仅好放弃。

在邪帝即将可以重新选定人选,再得重生之际,他的每一个决定,都直接影响着未来再选邪帝的好坏,以及自己未来整盘棋子的走向。

天地悠悠万年,对麟禹来说早已等得太久,他又怎愿意因自己的一个抉择错误,而再等上万年?

万年前,邪溢族族长化身的邪帝,仅差一步就完成了他的愿。若不是棋差一步,他现在早就达成了那个期待万余年的愿望,又何须在这万年里,不断纠结辗转?

而至于邪溢族族长是否死去,麟禹在一时之间,也诚然无法确定。

要知三魂六魄皆依赖本主而活,那血珠虽是致命,可在那致命一击中,包括帝魂在内,所有属于邪溢族族长归有的三魂六魄,并未随之消失。

这万余年的时光里,麟禹一直以为没有了邪溢族族长,其三魂六魄还能分散而存,许是得了自己术法保存的缘故。

可在见到邪溢族族长,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将封凌直接拉走,麟禹便觉得自己的那番猜想,怕都是错的。

这样的现实,在一刹那让麟禹心中生出极多的不安。

他无法确定邪溢族族长,是否真的殒命。若是没有,麟禹只觉得邪溢族族长势必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会暗中使绊,让自己复活邪帝的路,走得更加不顺。

离麟禹原定的复活邪帝之日,时间已然所剩无几。短短的时间里,麟禹纠结几分,最终还是决定拿亓珩,当做成为邪帝的人选。

相比于封凌,亓珩虽更难控制。可是封凌藏入血渊,麟禹只觉得自己并没有那般多的时间,去等待封凌离开血渊的那一刻。

这样的境况下,麟禹便仅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亓珩这个潜在修为更高,却更难控制得多的棋子。

当初亓珩之所以能进入芹山,并在这些年里,自由出入芹山内外,其中很大缘故都是因麟禹在从中做着手脚。

亓珩在麟禹的眼底,从最初就是一颗可以随意拈来,又可随意抛弃的棋子。

纵然麟禹采用独特的方式,让亓珩得以习得如何在芹山中建立芹铭苑,又如何借助术法救治邪溢族人。可所有的一切,在最初就是因麟禹寻不到邪医草,寻不到封凌,而费尽脑汁想出的损招。

亓珩的潜在修为,算得上他成为棋子后,一个令人惊讶的突破。

仅是在发现亓珩的潜力后,麟禹便更想从亓珩身上,得到更多的利用价值。

随着思绪一动,麟禹纵然回身,朝着竞拍阁外凌飞而去。

不过须臾,麟禹的身影,便再度出现在众邪溢族之中。

只不过在潜入人群后,麟禹却惊讶的发现,方才还越来越多中蛊毒者的现场,现如今已恢复了往日的井然有序。

劫后余生的邪溢族人,或忙着将方才遇难者的尸体抬去安葬,或忙着一同整理院内的凌乱。众人分工明确,在麟禹出现之时,已近乎将周围凌乱的一切整理干净。

这样的画面,让麟禹极为想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要知他在决定放弃择亓珩这个棋子,当做邪帝候选之人,再到无法捉拿封凌,重定封凌为邪帝对象的这段时间,前后不过一炷香时间。

在这般短的时间里,一切本应没有多少变化。可现实,众协议族人有序的生活,反倒让麟禹心中生出些许不安来。

于这抹难掩的不安中,麟禹随意寻了旁边的一个老伯道:“院内可还有危险?”

不想,老伯却并未曾在第一时间回答了麟禹的问话。相反,看着面生无比的麟禹,老伯眸带警惕的问道:“你是……”

芹铭苑在芹山中封闭许久,鲜少出现外人。即使有外人,也只会是成为三十三院主人的姑娘。

像麟禹这样眼生的大老爷们,老伯在芹铭苑中活了这么久,还当真是第一次见到。

不经意间,老伯自然对这样一个面生的人,多了份好奇,更多了份生人勿扰邪溢族人的谨慎。

“我是亓公子的朋友。方才,我接到千里传信,听闻芹铭苑内有行尸走肉祸乱,这才匆匆赶来。”麟禹说话不打草稿道。

借着对芹铭苑的熟悉,让麟禹清楚的知道,芹铭苑三十三院中,虽从不接待男子,但三十三院外的邪溢族部落,却偶尔会有一二男子,前来寻找亓珩。

只不过那几名来寻亓珩的男子,邪溢族人早已熟悉无比。面对这样一个面生,又出现在三十三院这样一个不接待外来男子地方的麟禹,老伯才会觉得麟禹那般可疑。

但在听得麟禹解释后,老伯反倒如释重负道:“原是亓公子的朋友,芹铭苑内已无危险,公子可以回去了。”

虽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是亓珩的朋友,老伯却也丝毫没有打算留麟禹的意思。

芹铭苑中,隐藏着极多的秘密。尤其是三十三院内,更有着无数不能为外族所知的事。老伯并不想麟禹在此地停留多久,哪怕麟禹没有什么坏心思。

听到老伯的逐客令,麟禹却也不恼。他仅是毫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芹铭苑无碍,我便放心了。敢问亓公子,现在何处?”

第七百五十七章 点指破术

麟禹的说话极其懂得把握分寸。

老伯既然对他有这般高的警惕心,麟禹便觉得自己在此刻,即使问得再多,也无法从老伯的口中,再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相反,他避开方才的事不问,仅是好似平常的开口寻找亓珩,不但能让老伯更加肯定自己真是亓珩的朋友,还能借此从老伯口中,知道些亓珩现在的现状。

正如麟禹所料,在听及麟禹寻找亓珩之际,老伯本是谨慎无比的态度,在刹那间便有了些许松动。

他微微转身,杵着拐杖朝红门方向比了比道“亓公子应在那处。只不过芹铭苑内乱刚平,亓公子怕是没有空闲时间,与公子多加畅谈。”

来芹铭苑寻找亓珩者,都能与亓珩在一个屋内,畅谈几天几夜,这在芹铭苑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虽说麟禹声称自己是为救芹铭苑而来,可眼下芹铭苑正是最需要亓珩的时候,老伯自然不希望麟禹耗去亓珩太多的时间。

这样一想,老伯便不愿让麟禹,去多寻找亓珩。

只不过来者是客,而这个客人还是亓珩的友人,让老伯心中即使不愿意告诉麟禹任何亓珩的行踪,嘴上也不得不简略交代出亓珩的去向。

“有劳了。”麟禹在老伯指路的刹那,脚底骤然生风,极快的往亓珩所在处赶去。

与封凌不同,麟禹虽然监视了亓珩许多年,可因亓珩的奇经八脉皆与芹铭苑内砖瓦相连,让麟禹无法凭着气息,寻找到亓珩的踪迹。

可以说,整座芹铭苑,都是亓珩身体的一部分。整座芹铭苑里,四处散发的都是亓珩的气息。

想要再这样气息散乱的地方,寻找到亓珩的踪迹,是一件极难的事。

麟禹也仅有凭借打听,来确定亓珩的踪迹。

仅是麟禹没想到的是,当他感到红门时,那处非但没有亓珩的踪迹,甚至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心生疑问间,麟禹一个回头,便发现方才还人群涌动,各个邪溢族人井然分工做事的芹铭苑,几乎在转眼之间,没有了半个人影。

顺着鼻尖灵敏的感应,麟禹再是细探,这才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空气里,有星灵气息隐藏其内。麟禹方才因过于着急,这才忽略了这星灵的存在。

现如今,当他再次仔细感知,才想起荀浩虎有着超凡的幻术之能。适才他对话的老伯,以及整院的邪溢族人,怕都是荀浩虎借助幻术幻化的。

拥有了星灵相助后,荀浩虎所能祭出的幻术,更是极多强者联手,都无法破开的。

尔今,这无人之境的芹铭苑,怕也是荀浩虎借助星灵所幻化的幻境。

这样一分析,麟禹眸中如若淬了万千薄冰,让他整个人更显得阴鸷无比。

他伸出食指,在空气中忽是一点,冷声说道“破。”

仅见方才还平常无奇的空气,只在一瞬间,竟如破碎的镜子般,裂开无数的裂痕。随之,在一道镜碎响声后,周围的空气竟层层破碎,落在地上变作星光,又渐渐消失在原地。

麟禹面前的画面,也随着这破碎的空气,骤然发生了改变。

神情震惊的小白虎,正站在竞拍阁外,满脸诧异的看着麟禹。

显然,它并不明白麟禹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破了它的星辰幻术。

借着星灵的力量,小白虎本以为自己凭借荀浩虎的天生幻术觉悟,能幻化出困住麟禹极久的幻术阵法来。可现实,却狠狠的打醒了小白虎的美梦。

在方才诛杀蛊母的过程中,亓珩在与沈陌黎的对峙中,身受重伤。

虽说后来沈陌黎借着亓珩被自己震飞之际,将蛊母抹杀,所有邪溢族体内的蛊毒都一应被除去。可亓珩身上的蛊毒,却好似没有除尽一般。

他虽没有整个人都化成行尸走肉之态,可在所有人都恢复了意识之外,亓珩依旧浑浑噩噩,在不顾一切朝沈陌黎袭来。

在危机的境况下,沈陌黎这才决定借星凰之力,为亓珩驱毒。

此刻,正是沈陌黎为亓珩驱除蛊毒的最关键时刻,若是一着不慎,便是前功尽弃。小白虎无论如何,都要阻止那样的现实发生。

在麟禹活动在竞拍阁顶层之际,小白虎实则已经察觉到麟禹的踪迹。

竞拍阁所在的院子不大,加上亓珩早先就已将芹铭苑砖瓦间的联系,分了一丝给小白虎,让小白虎更为敏锐的察觉到了麟禹的踪迹。

只不过知道归知道,如何对付麟禹,却是另一回事。

小白虎本打算直接冲杀到竞拍阁顶楼,与麟禹斗个鱼死网破。

但它还未拔腿奔向阁楼顶层前,它的心思就被沈陌黎看透。

是沈陌黎,在几番思量中,说服小白虎停留在芹铭苑中,以提前布好的幻术,来等着麟禹上钩。

小白虎虽不知沈陌黎如何料定,麟禹会在短时间内下了阁楼,重新回到院中,但在看到麟禹被困入自己的幻术之际,小白虎还是颇为得意的。

荀浩虎所化幻术里,每一件物品,每一个人,都极为逼真,若没有仔细观察,就极难发现这看似寻常的画面,竟是至高幻术幻化出来的。

普天之下,麟禹是小白虎见到,第一个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破了幻术的人。

见到麟禹步步朝自己逼近,小白虎的心底,骤然有了一丝不淡定。

麟禹冷漠至极的面前,点指即破幻术的修为,每一样都在暗示着小白虎面前人,绝不是它拼尽全力,就可以抵挡下来的。

可是,在小白虎身后的竞拍阁内,有着所有刚刚恢复常态的邪溢族人,有着正在疗伤的亓珩,还有着不计前嫌为亓珩疗伤的沈陌黎。

阁内的每一个人,对于小白虎而言,都是弥足珍惜的存在。

眼下,小白虎又如何能允许,麟禹就这样闯入竞拍阁中,威胁到竞拍阁内,那些它所在意的人!

“没想到荀浩虎的幼崽,就能幻化出这等真实的幻境。还真是我,小看了荀浩虎一族。”麟禹边走边说着。

第七百五十八章 离苑犹心

麟禹的话,乍听之下好像是赞许荀浩虎幻术精湛之语。可见过他如何破解幻术的人,便都心中了然,麟禹的话,也仅是那样说说罢了。

对于荀浩虎那惊人的幻术,他从不放在心上。

现在,他仅想手刃荀浩虎,踏过荀浩虎的尸体,将封凌抓拿。至于其他人如何,对麟禹来说已没有多少意义。

“我乃芹铭苑的主,自然有着宛如神祗般的至高修为。”小白虎阵势上毫不认输道。

麟禹周身散步的可怖气息,小白虎仅要稍稍一嗅闻,就能知道自己绝不是麟禹的对手。

可是,没有不顾生死的一拼,就那样轻易的放麟禹自由进入竞拍阁内为所欲为,又叫小白虎如何甘心?

在为亓珩疗伤前,小白虎清楚的记得,沈陌黎清清楚楚的交代过,麟禹来者不善,让小白虎多加注意。

尔今,看到麟禹在幻境中,那般急心想要寻找到亓珩,小白虎更加肯定了沈陌黎话中的正确性。

这样一想,小白虎在面对修为高深难测的麟禹时,骤然觉得自己敌不过,也丝毫不愿朝后退下半步。

它在麟禹朝自己凌飞而来的瞬间,骤然祭了一抹星灵,宛如画布一般铺展在自己面前。

顷刻间,那抹本是微小的星灵,即刻在空中旋绕出一片星空,挡在了麟禹面前。

只是面对那抹星空,麟禹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他唇角勾出一抹讥讽,赫然挥动衣袖。

不过转瞬,那抹好似包揽万物的星空,便再次宛如镜子般,在麟禹面前碎成万千片。

“同样的雕虫小技,你认为可能在我面前欺瞒第二遍吗?”麟禹冷情的话,在小白虎耳边一闪而过。

随着麟禹的靠近,小白虎显然感觉到有凶猛气流,宛如万千刀剑,在顷刻间朝着小白虎所在处猛然袭来。

几乎在那一刻,小白虎明显的感觉到,死亡离自己是那么靠近。

只是,在那令人惊惧的气流中,忽然闪现一道温润的光芒,寸步不让的挡在小白虎面前,竟在一时之间,将这道凶猛的气流,硬生生挡在了离小白虎还有分离之近的地方。

一个娇小的身影,在挡下气流的一瞬间,宛如飞龙般,极快的将小白虎从气流面前迅疾的带走。

那道闪耀却温润的光芒,便在二人刚刚离开的刹那,骤然炸裂。

气流翻滚汹涌,宛如无数持刀舞枪的军队,在突破了那道光芒之际,继续冲杀上前。

刹那间,本是由亓珩带有灵力的砖瓦筑造成的竞拍阁,在那气流袭击下,竟一反往日坚固无比之态,直接被震塌成一堆灰烬。

“不好!”待小白虎看清那随气流袭击,而轰然倒下的竞拍阁时,它拉开了步伐,就要朝那片废墟处跑去。

竞拍阁中,有亓珩,有他所在乎的邪溢族人,它又怎样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就这样被淹没在一堆尘土里?

“他们已经离开这个院子了。”沈陌黎的话,则如同一剂令人心安的安抚,在一瞬间抚平了小白虎心中的震惊与绝望。

“当真?”虽无法确定沈陌黎话中真假,但小白虎还是带着一抹希望问道。

“自然是真的。”沈陌黎淡淡应了小白虎的话。

就在小白虎以幻术,第一次骗过麟禹的短时之内,沈陌黎终是说服了亓珩,带领所有邪溢族人撤出这个院子。

芹铭苑之中,各个院子之间虽是以红门隔开。但只要有亓珩在,众邪溢族人便可在各院之间畅通无阻。

眼下,竞拍阁内外显然危机重重。

而从身中蛊毒深扰里,刚刚恢复些气力,苏醒过来的亓珩,显然没有气力可以带领众邪溢族人,抵挡更多的凶险。

在这样的境况下,离开,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虽说对于这片自己建立的芹铭苑,亓珩心中有着颇多的不舍。

然而,在面对芹铭苑接二连三发生的危险面前,亓珩也随之渐渐意识到,凭借他一人之力,许是无法救众邪溢族人于水深火热中。

相比于放弃一座芹铭苑,他更不愿放弃这些他费尽苦心,才救出芹山的邪溢族人。

他们是亓珩在世间,最后的牵挂。

在妖族得不到的母族温情,亓珩在芹铭苑中,从众邪溢族人那处一应俱得。让亓珩在往后的时光里,再不愿放弃这抹令人回味无穷的母族温情。

也正是在邪溢族人留给亓珩的诸多感动下,亓珩此刻才决定奋力一搏,领着众邪溢族人穿过重重红门,离开芹铭苑。

芹山内,纵然危机四伏。但方才那些不再惧怕光束,反而比芹山中更加凶猛的中蛊毒者,让亓珩猛然意识到,在芹铭苑中许还有极多他无法压制的危机。

他一个人留在芹铭苑中,纵然可能在诸多危险中得以存活。可他带领的这些邪溢族人,因记忆被他压制的缘故,修为平平,绝无办法凭借自己的修为,在更大的危机中存活。

带着众多惊慌无比的邪溢族人,往一道道红门外逃离之际,亓珩心底实则有过颇多的犹豫。

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要抽离在众邪溢族人身上种下的术法,让他们得以回忆起过去,重得凶悍邪术护身。

若是那样,亓珩诚然确定,那些他视之为母族家人的邪溢族人,在回想起过去种种后,是否还会接纳自己。

妖族的经历,让亓珩看似冷漠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极为脆弱的内心。

莫不是在离开竞拍阁之前,沈陌黎曾答应过他,会拼尽全力,让小白虎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赶到芹铭苑的大门口,与他们汇合,以星灵之力,带芹铭苑众人穿过芹山,离开这地,亓珩眼下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按沈陌黎的说法做。

在亓珩冰冷的表面下,有着一颗过于渴盼得到母族认可的心。

为了得到被自己视为母族的邪溢族人认可,亓珩在为邪溢族做事间,从不留余力。

于那份坚定下,亓珩几近费尽自己最后的余力,在短短数秒之内,就将芹铭苑内所有的红门全都打开。

“快走……”亓珩边祭着术法,维持着红门大开之态,边对着在自己身后还有些犹疑的众人说道。

第七百五十九章 同心做劫

走出芹铭苑,意味着进入芹山。

芹山中的凶险,是众人心知肚明的。

虽说芹铭苑方才险境横生,但在沈陌黎抹杀蛊母后,所有的险境皆已化解。众人着实想不明白,为何此刻的亓珩,还会如此紧张,甚至要将他们带离芹铭苑。

相比于刚刚恢复安宁的芹铭苑,无论是邪溢族族人,还是原先住在芹铭苑中的女子,都不愿冒这份险,走入更加凶险的芹山里。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关闭的红门里,有竞拍阁轰然倒地的巨响,有一院在转瞬之间,化成了一堆可怖的灰烬。

亓珩在领着众人往前快速逃离之际,为防止后面有强者追上,每过一道红门,便即刻关闭一道。

而芹铭苑内每一个院落之间,因有亓珩灵力萦绕周围的缘故,声音隔绝得极为完美。即使在竞拍阁所在的院落中,有如此大的异动声响,但在道道红门的隔绝下,众人还是丝毫没有察觉。

因感受不到那份危险,众人在亓珩的步步催赶下,心中逐渐开始生出些排斥来。

甚至有人在行走间,骤生不满道“公子如此急切的要带我等离开芹铭苑,可是我等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公子不悦?”

虽说,他们从不曾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但在亓珩面前,他们还是把话说得极为委婉。

毕竟,亓珩不仅是当初救他们脱离芹山困境的人,还是芹铭苑的主人。他们想要再续留在芹铭苑也好,闯荡入芹山也罢,都丝毫离不开亓珩的帮助。

“不曾有不悦,尔等速赶路罢。”亓珩的话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在这些年里,他已习惯隐藏自己的情感,让人琢磨不透他所有的思绪。

背负过多,让亓珩早在孤独中,习惯了不与人多加交流。

况且,现在的险境,也丝毫不容许亓珩对芹铭苑众人多加解释。

借着与芹铭苑一砖一瓦的连接,亓珩隐隐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闷痛。

在那股疼痛里,亓珩虽再无法感知到竞拍阁所在的院落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在那缕疼痛中,亓珩还是隐隐能猜到那个院内,那座经过他苦心建造,而坚固无比的竞拍阁,怕是已然化成灰烬。

这样一想,亓珩的心底隐隐有不祥之感,在转瞬间燃得更盛。

对于小白虎,他虽每每都表现出那番决然与不在意。可在亓珩的心底,却始终无法做到对小白虎真真正正不管不问。

小白虎在芹铭苑的这些年,一直是亓珩最忠实的陪伴者。它知亓珩,护亓珩,让亓珩心底拥有无数次感动刹那。

虽说在众邪溢族面前,亓珩多次相要放弃小白虎。可当真正预测到小白虎陷入险境之际,亓珩又无法真正做到毫不牵挂小白虎。

这样一想,亓珩藏在袖中的双手,猛然握紧。

他将芹铭苑一路通向最外侧的红门尽数打开,对众邪溢族人下了令道“尔等一路向前,到竞拍阁门外的空地等我。三十三院众妃子,皆是尔等的引路人。”

说罢,似是对三十三院众那些外来的女子颇有些不放心。亓珩猛然祭了一道灵力,打入众三十三院女子额心,随后道“尔等进入芹铭苑时,便已与我结下夫妻之缘。我不管尔等心中,是否真认可我这个夫君,但芹铭苑有难,我等子民有难,还望尔等在此刻以芹铭苑大局为重。”

“你在我们额上祭入何物?”其中一名女子,却无视了亓珩的问话,直接开口问起那道直飞入自己额心的灵力。

那抹灵力与寻常灵力不同,在祭入她的额心后,就让她感受到一抹沉重却温馨,痛苦却难放的怪异之感。

“它叫同心劫。同心劫一旦锁定夫妻,就永生永世再难解开。尔等与我虽仅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但我也愿在危难时刻,助尔等一臂之力。”亓珩说起同心劫的缘故来。

当初,亓珩只为白萣一人,修习这道同心劫术法。

不想,同心劫方是炼成,还来不及与白萣分享,他与白萣之间便已是天人永别。

同心劫中暗藏着许多玄机,能借助同心劫,感应到对方是否安好,仅是这道术法中最浅薄的一面。

另一面,当同心劫中的一方,想要做背叛另一方之事,便会即刻受同心劫折磨,一世不得安生。

这是亓珩为邪溢族人,费劲心思的放手一搏。

经过方才竞拍阁内中蛊毒之事,亓珩诚难确认这些聪慧绝顶的三十三院女子,是否已经猜测到与她们共处芹铭苑中的其他人,皆是邪溢族人。

邪溢族乃是其他五族争先想杀之而后快的存在,留下邪溢族祸害,对于三十三院女子来说,显然是不能接受的事实。

亓珩在自己离开邪溢族人,前往寻找小白虎之前,没有为邪溢族人做好万全之策,便如何都不放心于这样离开。

有了同心劫,亓珩往后虽会受到极多的阻碍,再无法做出背叛这些女子的事。可有了同心劫,这些女子也绝无可能,背着亓珩将众邪溢族人抹杀。

亓珩心中,有着极强的守护邪溢族念头。

那抹深入魂魄的执念,也便随着同心劫,传递入三十三院女子识海之内。

在往后的日子里,这些女子哪怕想要对邪溢族不利,也要斟酌一番自己是否能承受同心劫的折磨。

只是眼下,众女子对于这道诡异的同心劫,显然没有多少完全的认知。

其中有一名女子,甚至半知半解的问道“同心劫就只是为了确定我等是否安全?”

进入芹铭苑来,她们亲眼见过亓珩的残暴,自然不相信亓珩会有那样好心,为她们专门研制出这样的劫难感应术法来。

“同心劫能救你们,自然也需要一定的代价。但仅要尔等不违背我的意愿做事,同心劫内的惩处就不会被触发。”亓珩冷冷的留下这句话后,便彻底的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同心劫能惩罚这些女子,亦能惩罚亓珩自身。

对白萣的爱,就是对三十三院女子最大的背叛。在同心劫被祭入众女子的额心后,亓珩的三魂六魄,就隐隐泛着疼痛。

第七百六十章 瞬移剑谷

那是同心劫,在感知到亓珩的背叛,以最强硬的方式,在对亓珩做出相对的惩戒。

亓珩在祭出同心劫之前,就已经清楚的知道,他在用同心劫限制三十三院女子做出对邪溢族不利之举时,这术法中隐藏的凶险也会在自己身上发挥着巨大的影响。

他做不到爱上三十三院的那些女子,更做不到彻底放下白萣,这便是他在同心劫术法中,被认定最大的背叛。

同心劫中,自带着对被种下劫难者的识海感应,但凡有一方出现背叛对方的举动,同心劫就会骤然下咒,对背叛方加以惩戒。

这种源自同心劫的惩戒,虽不至于要了受劫者性命。可在惩戒下,受惩戒者却也会时时感觉生不如死。

亓珩当初修习同心劫时,就已知道术法中的这惩戒之力。

彼时,他与白萣爱得难舍难分,又害怕白萣在知道芹铭苑秘密后,骤然选择五族大义,背叛了整座芹铭苑,亓珩这才修了这术法,想要限制白萣的行动。

不想,在白萣发现芹铭苑秘密后,他竟因一时冲动,直接抹杀了白萣。

在同心劫的困扰下,亓珩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反倒越发的思念起白萣来。

对于那时手刃白萣之举,亓珩虽有着极多的不舍,却也从不曾后悔。

相比于白萣,亓珩舍不得芹铭苑冒险,更不愿见到邪溢族人在凶险中,再生其它事端。

这样一想,亓珩的心中,骤然觉得有愧于白萣。

只是眼下局势着实太过于凶险,容不得亓珩多做他想。

他强忍着同心劫给自己带来的困扰,再不管顾身后,朝着竞拍阁所在方向凌飞而去。

仅是这一次,亓珩并没有再打开红门,而是直接祭了灵力,潜入芹铭苑地底,穿过层层院墙。

这座位于芹山中的芹铭苑,从一开始就是以亓珩的血肉魂魄之力精心建造。能控制芹铭苑内一切的,也自然只有亓珩一人。

他紧闭红门,为的便是给邪溢族人的逃离,争取更多一些的时间。

潜入地底,则是为了方便隐藏自己的踪迹,不让敌方察觉。

时至现在,亓珩都未曾明了那个隐藏在芹铭苑中的敌人,究竟是谁。

只是,凭借着自己在芹铭苑内特有的感知,亓珩隐隐能预感到,那个藏在芹铭苑中的人修为必然是极高的。

想要凭借自己的修为,去对抗这样拥有至高境界的人,正面敌对显然是不可行的。

而竞拍阁内外,那个当初耗费了比其它院子更多心血,去建造的坚固院子,如今亓珩已感应不到任何信息。

在这样的境况下,亓珩只觉得自己若强行直面对敌,想来并没有所烧胜算。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带领众邪溢族人,从竞拍阁中逃离之际,竞拍阁内已然发生了极多变化。

为甩开顽固与自己敌对的沈陌黎与小白虎,麟禹在沈陌黎将小白虎拉离险境之际,骤然在二人周围化出一道结界。

于那道古怪的结界中,沈陌黎明显感觉到自己脚底好似在极快的挪移,不过片刻,就已同小白虎一起进入到一片头顶悬挂着万千刀剑的世界。

滴滴鲜血,早已没有了任何温度,不知又何处渗出,又不知缘何会出现在那些刀剑之上。

这片可这就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之地,是麟禹特地给凭沈陌黎与小白虎寻找的险地。

行走在这荒无人烟的凶险之境中,寻常之人是绝不可能寻到出路的。

因万年前与莫童结下那段特殊渊源的关系,让此时的麟禹,并不想亲手抹杀了沈陌黎。可这并不意味着,麟禹就不会让沈陌黎死。

亓珩对麟禹的计划,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使此刻的麟禹,丝毫不想多加耗费时间,用在与沈陌黎、小白虎的纠缠上。

不忍亲手夺走沈陌黎的性命,麟禹便决定将沈陌黎与小白虎带到一片世间最罕见的凶险之界,任由他们在那片凶险的地境里自生自灭。

生死由天,沈陌黎性命的留或舍,就再不由麟禹所决定……

这也是麟禹看来,最后避开与沈陌黎正面交锋的一种方法。

鲜血淋淋,不分方向的从结界上的刀剑末端滴落而下,无情的落在沈陌黎与小白虎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刺激得小白虎敏锐的鼻端,不住的打着喷嚏。

见状,沈陌黎骤然祭了一抹灵力,打入小白虎体内,这才问道:“你可还好?”

那带有疗伤功效的灵力,是沈陌黎自轸蚓那里习来的。

清凉灵力随着沈陌黎掌心均匀祭出,骤然间灌入小白虎的躯体之内,仿佛一股清流般,骤然除去了小白虎鼻端上的不适之感。

荀浩虎鼻端上带着极为敏感的嗅觉,这在平日里,这是小白虎的优势,可在这里,却成了小白虎最大的劣势。

没有了血腥刺鼻,小白虎缓了口气,这才抬首望向周槽血淋淋的画面,心中颇为震惊的说道:“这,是幻境吗?”

周边数不尽的刀剑,宛如修罗地狱中专门承放兵器的牢笼,让小白虎丝毫不相信这是真实存在的境界。

它伸出雪白的虎爪,不过瞬间,就被一滴滴洒落下来的血珠,染成了血红。

若是让小白虎顶着现在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知情的人见到,许还会以为是恶兽食了诸多人肉,将自己的毛发都染成了血红。

但听到小白虎的话,沈陌黎却略微摇头道:“听闻上古有万道兵器汇聚成的剑谷,剑谷中从没有人活着走出去。而剑谷四周,正是有万千刀剑悬挂其上。我虽不曾到过剑谷,但此刻四周景象,与我在古书中看到的极像。”

沈陌黎并未直接回答小白虎的话,她望着周围仔细的观察了几分钟,这才确定了二人所处的地方。

剑谷是传说中的诡秘之地,进去之人,几乎没有人能活着出来。沈陌黎虽不知道自己方才还在芹铭苑中,麟禹是用了何种手段,让自己与小白虎一下子转绕到剑谷之中。

“那我们还有机会活着出去吗?”小白虎的语气中,不禁生出了几分畏惧。

第七百六十一章 劈山之人

方才,在与麟禹对峙间,小白虎能展现出那般无畏的模样,绝不是因为它当真不怕麟禹将自己抹杀。

心中的执念,对芹铭苑深深的羁绊,这才小白虎有了半步不让的勇猛。现如今,没有了执念支撑,小白虎便在生死之间,又有了对生的渴盼,对死的敬畏。

望着四周的一切,小白虎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如同那已经冰凉的滴血一般,在看到这过于血腥的画面后,凉到了至极。

然而,就在此时,沈陌黎却忽然朝小白虎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在小白虎还在发出感慨之际,沈陌黎已然隐隐感觉到,阵阵从远处刀剑间传来的异动。

乍一听下,像极了几人打斗的声响。

沈陌黎的一个暗示,小白虎便骤然明了于心。它静下声来,侧耳倾听,奶萌的眸光极快从毫不在意,变成了震惊无比。

于万千惊讶里,小白虎转头朝沈陌黎看了眼,似想从沈陌黎的眼中,读出些什么。

便见沈陌黎点了点头,示意小白虎于自己潜行往前。

二人前走了不多时候,便见到前方真有刀剑光芒缤纷闪烁。那极快的刀剑锋芒,与剑谷中众多静止的刀剑锋芒全然不同。

仅一看,就能分辨出那是有人在挥动着刀剑,汇聚出的刺眼光芒。

待沈陌黎与小白虎离得近了些时,便见有一个穿青衣的男子,赫然挥下一剑,将旁侧一座遍布刀剑的山峰,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轰然震动,在四地响起。

众人头顶上不断滴血的刀剑,也在这震动中晃动得更加厉害。

顷刻间,那本是缓慢滴落的鲜血,宛如倾盆大雨轰然落下,砸在每一个人身上,不消几时就把在场所有人都染成了血人。

“还是差一点啊。”青衣男子旁边,一名看上去已有些年纪的老者,望着那被劈做对半的山峰,眸光略显暗淡的说道。

“唉,不知为何总差这么一点。”青衣男子在老者话音刚落之际,深深叹了口气道。

“徒儿,你再劈另一座刀山试试?”老者却好似极为看好青衣男子的说道。

“我已劈了二十多座刀山,结果都是如此。再劈,应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青衣男子再次叹了口气,没有多大信心的回答着老者的话。

“此话差矣,针经千锤百炼方可成形。你想成为如针般锐利的锋芒,不多加练习几遍,又怎会有结果?”老者再续劝说道。

说话间,旁侧有一个仙族模样的少年,倚着剑从地上踉踉跄跄的站起,朝着那名老者猛然砍去。

边是疾跑,那仙族少年还边是怒吼着:“老妖怪,受死罢!”

顺着少年的声音,沈陌黎与小白虎骤然回头,这才发现在旁地的血泊里,竟躺着五六名仙族人。

他们与由剑谷顶端落下的血水,浑然融成了一体。一时间,让人难以琢磨究竟哪些事他们的血水,哪些事剑谷流淌的血水。

看着那名挥剑朝自己砍来的仙族少年,老者却丝毫没有躲闪。

他浑浊的老眼里,始终是极为淡然之态,仅是摇了摇头略带惋惜道:“我见你仙骨不凡,本想放你一条活路。但你这般不懂尊老,留你,想来将来也仅会是个祸害。”

老者说完,骤然在掌心祭了一抹妖力,朝着仙族少年所在处击去。

瞬间,少年的躯体在老者的妖力击打下,变成了万千碎肉。

不止如此,少年身后的数座高耸的刀山,也在老者雄厚的妖力震打下,碎成了粉末。

“师傅出手,果然不凡。”青衣少年看着老者震碎的数座刀山,不禁感慨道。

“秦添,你若多加修炼,他日也能如我这般。”老者并不在意青衣少年的追捧,只是淡淡的教导道。

有了老者的话,那名唤做秦添的青衣少年,本还想偷懒之态,在顷刻间骤然改变。他一个躬身,有礼说道:“我这就去练习。”

话一说完,就再举起长剑,往不远处一座又一座的刀山上劈去。

那样奇猛的姿态,看得躲在旁处的小白虎,心惊不已。

身处芹铭苑内,它见到亓珩的修为,便已是惊叹无比。不曾想,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彪悍的人,能展现出比亓珩更强大许多的修为实力。

这要是被那秦添劈上一刀,小白虎着实难以肯定自己是否会被劈得连残渣都不剩。

如此一想,小白虎的神情上,骤然出现一缕不安。

可是它没想到的是,它越怕秦添朝自己藏身的这座山头劈来,秦添就越是偏偏朝小白虎与沈陌黎所在处挥刀砍去。

那当着毁天灭地的一刀,几乎让小白虎看傻了眼。

因早前的视野所及范围极为有限,让小白虎近乎在一瞬间,竟将对方的修为,视作了能将天地毁坏的近神修为。

对于面前那样修为惊人之人,小白虎心中有着万千诧异与好奇。

沈陌黎早前分明说过,剑谷中没有活着的人。可看面前那些人,在剑谷之中好像生活了许久,还活出了一份潇洒。

那样的境遇,让小白虎格外想知道几人身上藏着的秘密。

而就在小白虎心生诧异,横开小差之际,秦添祭的强力光芒,就要将小白虎斩做肉泥。

莫不是沈陌黎极快的将小白虎拉开,在那一刀劈下的瞬间,小白虎怕是被刀气震得连碎骨残渣都不剩。

“何人?”因沈陌黎避身时发出的声音,让那名老者极快的感知到沈陌黎与小白虎的存在。

他们都是为寻找上好兵器,才进入剑谷。

天下诸族在明争暗斗里,最缺的从来都是实力非凡的神兵。

此刻,他们进入剑谷,就是为寻找到传闻中的奇刀异剑而来。

只是剑谷中的凶险,将他们困束在了这一处,也让他们仅能以强化修炼自己的刀剑之术,来消耗去这漫长的受困时光。

感知到有人被放逐到剑谷之中,这师徒二人眼中显然划过一抹希望之光。

他们在剑谷已过了不知多少岁月,现在更是极为渴望离开这个凶险无比的剑谷。

第七百六十二章 杀意盎然

对于二人来说,此刻能在此地暗中窥探他们的人,势必是从剑谷外面进来的。

既有进来的路,便极可能有离开的路。

对他们这样在剑谷中游走了许久的人来说,能给他们一点方向,让他们离开此地,显然是他们最渴盼做的事。

这样一想,二人对来人的身份与进入剑谷的过程,也不禁多了分好奇。

见瞒不过这名老者与青衣少年,沈陌黎这才拉着小白虎,从布满刀剑的巨石后面走出。

往二人面前走去间,小白虎躲避在沈陌黎身后,每每拉着沈陌黎的衣角,好似在劝说着沈陌黎快些逃离。

方才老者与青衣少年秦添所表现出的修为实力,着实过于恐怖,让小白虎觉得自己与沈陌黎多在二人面前停留几息,就有多一份危险。

况且,刚刚小白虎亲眼见到,那名老者抹杀仙族少年时,可是半点没手软,那样的凶悍之态,无疑让小白虎心中有小鹿乱撞,恨不得挖地三尺,将自己藏起。

“无碍。”沈陌黎给了小白虎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对于小白虎心中的恐慌,她自然清楚。

那是与她前世帝魂刚被人发现时,面临众强者追杀而来是一样的不尽恐慌。

回想彼时,因对死亡的恐惧,让沈陌黎在数不尽的追杀里,每每总希望能有一人,为她遮风挡雨,挡下眼前的凶险。

彼时,她不曾遇到玥狐,不曾遇到其他与她同行的人。

孤身一人,面对世间冷酷的腥风血雨,沈陌黎只觉得孤援无助。

只是前世万千险难汇聚的经历,让沈陌黎在与同伴的羁绊中,与恶敌的斗智斗勇里,慢慢练就出了极为坚定且无惧的心态。

现如今,面对两名强者,从沈陌黎的神情里,也丝毫看不见任何慌张的痕迹。

这样的神态,落入那名老者眼中,令老者颇感震惊。

此刻的沈陌黎,因淋了些血滴,周身上下满满都是显眼的鲜红。加上她清秀面庞上,那抹面对强者的无畏,让人只一望去,就觉得沈陌黎是从无数腥风血雨中刚走出来的一样。

那般坚定,与沈陌黎十来岁的年龄,明显是不同的。

老者甚至在一瞬间便可以肯定,即便是他苦心培养多年的秦添,在面对万千险境里,都无法表现出沈陌黎这般的淡然从容。

“姑娘从何处来?”旁边的秦添并没有老者想得那般多,反倒是带着抹浅笑,向沈陌黎有礼问道。

他们被困在剑谷里许久,现如今,能遇到个活人且没有想杀他们的心,对秦添来说也算是件不错的没事。

再者,沈陌黎虽身沐血雨里,磅礴落下的血滴浸湿了沈陌黎的整张面容,但从血渍之后,秦添还是隐隐能看出沈陌黎应是个美人胚子。

在这样的险境里,能有一个美貌女子同行,对秦添而言,未尝不是件美事。

“我与这小虎遭人陷害,无意被带入这地。现如今,我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而这又是什么地方。”沈陌黎回答得极为精妙。

虽说她已然知道了这是剑谷,但面对眼前这两名不知深浅的人,沈陌黎并不想说出自己对这地的真实认知。

小白虎则是天下都颇想求得,收归麾下的荀浩虎。这样的身份,更让沈陌黎觉得在尚未摸清对方底细前,绝不能将小白虎的真实身份告知对方。

世间许多无端的灾难,便是由嘴而生。一朝说错了话,便可能给贪婪者一个可乘之机。这是沈陌黎借由前世带血的经验,所悟出的道理。

现如今,她对小白虎的身份,便更加的守口如瓶。

“原是如此。”秦添眸光中,可以看到极快的闪过一抹失落。

沈陌黎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借助沈陌黎,寻找到离开剑谷的方法。

这样一想,秦添顿时觉得心下堵了几分。

“方才我与小虎避在暗处之举,着实有失妥当,在此先向二位道声歉了。”沈陌黎敏锐的捕捉到秦添眸光里的不悦,开口道歉。

躲在暗处窃探,着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虽说沈陌黎与小白虎躲在暗处事出有因,但她也能感受到面前二人,必然对他们方才躲在暗处之举,颇有些不悦。

果不其然,听得沈陌黎的话,秦添心中本因寻找不到剑谷出口,而产生的诸多不快,顿时都因沈陌黎的一句话而烟消云散。

虽常年出入险境,但秦添的个性却丝毫没有多少改变。他心直口快,一分仇恨一分喜,从来都分得极为明了。

甚至连情绪,秦添都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有极快的转变。

他消缓下心中的诸多不快,再勾起一丝浅笑道:“姑娘多虑了,你一个弱女子,出入这样的凶险之地,在我等生人面前退避几分,也是正常的。”

与秦添的理解不同,那名老者看着沈陌黎的神情,骤然厉声驳回秦添的话道:“秦添,她不是一介弱女子。”

从沈陌黎那坚定的容貌看,老者便觉得沈陌黎的身上,因藏着许多连自己都无法猜测到的奇术异能。

这样的认知,让老者不得不对沈陌黎多加提防。

剑谷险境,生存本就不易,老者并不想多上那么一个人,让自己的生路走得更加艰难。

再者,沈陌黎丝毫无法说出自己是如何来到剑谷,这无疑更加深了老者心中的疑问。

剑谷所处位置极为特殊,并非寻常人想进,就能随意进入的。寻常人纵使窥觊剑谷中的神兵,也极难能寻找到剑谷的入口。

当初,老者携秦添来到此处,可是费了极多的气力才寻到剑谷的入口。

二人在剑谷中,虽当真寻到了自己心仪的神兵,却在九死一生中,再也寻不到离开剑谷的路。

这样的认知,令老者对于沈陌黎更加充满了警惕。

况且,沈陌黎草草几句带过自己来剑谷的经过,显然说明了沈陌黎来到剑谷的方式极为特殊,特殊到连沈陌黎自己都无法理清楚来这里的来龙去脉。

老者在三国六海内行走多年,靠的就是一份警惕,才能活到今日。

过往,他宁杀无辜,也不愿天下人负他。

第七百六十三章 不祥罩心

虽说随着年龄的增长,老者心尖的杀戮气息不再那般浓重,却也并非到了完全不再起杀心的地步。

在不伤及自己利益之下,老者可以让自己变成心善之人。可若是涉及了自己的利益,老者便会一如往常一样,在杀戮之间,变点不留情面。

尔今,当老者面对沈陌黎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时,不知为何,他心底便是有一份极不好的预感。老者想知道那预感源于何因,却如何想,都想不到。

但那不祥的感觉,却好像在老者心底扎根,让老者骤然在警惕横生中起了杀心。

相比于那修为平平的仙族少年,不知为何,老者只觉得眼前的沈陌黎身上,更具有威胁成分。

“师父,此话怎说?”秦添急声问道。

虽说老者每次预言的话,每次都猜测得极为准确。可秦添还是在许多时候,不愿接受老者的劝说。

从老者的话里,秦添隐隐能察觉到一抹不妙的意味,这让秦添心里颇感不安。

对于沈陌黎,秦添心中是颇生好感的。这种好感无关情爱,却让秦添不忍看到沈陌黎死在老者剑下。

可身为师徒,老者决定的事,秦添从来没有机会加以辩驳。

因此,秦添虽有心想要说服老者,却又觉得自己此刻再说什么,都显得极为苍白无力。只不过在那无力中,秦添又觉得自己若不去争取,便没有丝毫为沈陌黎争得活路的机会。

老者修为如何,秦添即使拜入老者门下这么多年,都无法猜得其真正境界。在这样的凶险境况中,

秦添这些年来,跟着老者也算有些时日。在这些日子里,他虽尚未习得老者所有的修为。可还是懂了些老者的喜怒观察。

每当老者这样说时,秦添便感觉有杀意涌动。

面对沈陌黎这样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子,秦添着实想不明白老者为何会有这般谨慎。依老者的修为,在秦添看来想要抹杀沈陌黎,不过是即刻间的事。

既然如此,秦添便觉得老者并无多大必要,这般刻意去防范沈陌黎。

“秦添,你不识人,便不要对我的话多加质疑。”听得秦添想为沈陌黎说话,老者心中颇为不满道。

“可是师傅……”秦添还想再多加说几句,不想老者却大掌一挥,直接制止了他再续说下去。

老者的目光,随着制止秦添的动作,转而看向沈陌黎道:“不知姑娘是否告诉老身,藏在暗中在窥探些什么?”

沈陌黎躲在暗处,竟能瞒过他的感知,让老者对于沈陌黎这个容貌看上去依旧稚嫩的女子,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不仅如此,就连一直躲藏在沈陌黎身后那只看上去不过数月大的小白虎,都能瞒过老者,这样的境况,老者在修炼大成后,还是头一回遇到。

因常年受到外族追杀,让老者对于周边的事物,反应都皆为灵敏。

往昔,他也正是凭借自己高深的感知,这才能将那些躲藏暗处,试图抹杀自己的人,一应铲除。

虽说近几年来,因过重的杀戮,让老者转念向佛,不仅收了徒弟,还收起了自己嗜血无比的性子,对于一些试图想要抹杀自己的后生,多番手下留情。百度

但老者的那份留情,却也是看人而定。

若是遇到领悟力还算不错,修为却不高的年轻后生,即使对方是敌族之人,老者在多数情况下也会手下留情,放对方一条生路。

但如遇到向沈陌黎这样,实力内敛,令老者琢磨不透者,老者却会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人。

这样的心态,让老者在此时,骤然决定将沈陌黎除去。

感受到老者涌起的杀意,沈陌黎虽心知不妙。但此刻若强行逃开,不仅不能避开老者的追击,反而会加深老者的猜疑,让自己连半点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命丧老者刀剑之下。

只是这样一想,沈陌黎便在内心强行命令着自己,定要从容面对一切。否则,不单她可能死,小白虎也极可能遭到殃及。

自从进入这剑谷后,小白虎整个的性子就好似发生了三百六十度转变。

它的行事,不再像身在芹铭苑时那般果敢英勇。遇到事时,反倒犹如缩头的蜗牛般,畏畏缩缩的躲在壳中,不愿正面面对诸多的腥风血雨。

这样的骤然转变,在外人看来,许是极为怪异的。

但见过小白虎为了邪溢族人,半步不让的勇猛,沈陌黎便能理解小白虎前后变化的心境。

彼时,小白虎身在芹铭苑中,它是芹铭苑的主。为护得芹铭苑安好,即使它性格中有胆怯的一面,它也要强逼着自己克服那懦弱点,让自己勇敢面对一切。

现在,没有了芹铭苑众人的牵连,小白虎畏畏缩缩之态,才是它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常年处在芹铭苑用心至极的管理中,小白虎的内心早已疲惫不堪。

可在芹铭苑中,亓珩极少管问个中琐事。芹铭苑的打理,也就半点不容小白虎马虎对待。

在那样的境况下,小白虎即使想退缩、想歇息,身后也没有半点空间,可容小白虎拥有变点喘息的空间。

往日里,芹铭苑众人看到的,只有小白虎悠然穿行在三十三院间,一副闲适悠哉的姿态。却没有人看到,小白虎为了处理各种琐事,在各院间来回穿行的绞尽脑汁。

芹铭苑内人员混杂,六族汇聚,想要管理好偌大的芹铭苑,说起来并非是件易事。

而小白虎说回来,不过是半大的荀浩虎幼崽,管理整座芹铭苑,着实让小白虎殚精竭虑。

此刻,小白虎的怕,是真真正正由心底升起的怕。

于诸多险难面前,小白虎之所以半步不让,并非荀浩虎生来勇猛。而是因为它清楚的知道,它若退一步,芹铭苑内所有的人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现如今,没有了众邪溢族人的牵挂,小白虎便缩在沈陌黎身后,渴盼能得到一丝守护。

沈陌黎望了望那样的小白虎,骤然有了一丝心疼。

只是眼下,面前的那名老者颇为不善,也让沈陌黎没有多余时间,与小白虎多言。

第七百六十四章 火狐入手

沈陌黎在看到小白虎躲在自己身后,仅是心神上有些不宁,并不大碍后,这才转而看向面前的老者.

诚然,老者所展示出的敌意,沈陌黎一清二楚。

而与其它带有敌意者不同,老者周身所表现出的气势,无时无刻不在展示着老者的广博见识。

要与这样的老者敌对,不多加些谨慎用心,显然是不可行的。

沈陌黎在细细将思绪理清道:“我因修为不精,加上我这小虎见人胆怯,这才在听及声响后,过来这处查探,并先行藏在暗处。我等并没有恶意。”

“是否有恶意,可并非你嘴上说说就算。”老者听及沈陌黎的话,心中却颇有些不满。

“那如何才算?”沈陌黎虽感觉到老者身上萦绕的杀气,但对待老者间,丝毫没有任何畏惧之态。

前世的经历,让沈陌黎极为明白,在险境之中,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万丈深渊。

她若是在老者如此逼问下,就软下态度来,只会让老者越发的步步紧逼。

“师傅,这姑娘带着头奶大的小虎,孤身走在剑谷实属不易,你就……”秦添还想为老者多加求情。

不想,老者却暴虐的打断了秦添的话,低喝一声:“我就莫要再为难她了,是吗?”

对于秦添这种胳膊往外拐的举动,老者心下颇为不悦。

他当初在众多人选中,选择秦添作为自己的弟子,并非是因为秦添潜能有多高。而是秦添的那份良善,与老者身上凶煞的嗜血个性正好全然相反。

因老者深感自己罪孽深重,在尚存余命的往年里,自然不想再多生孽缘。因此,老者在那时宣告自己即将招收弟子时,三国六海中虽有众多慕名而至的少年,都渴盼拜入老者门下,但他却偏偏选择了并不起眼的秦添。

如此选择,是老者不想在自己的弟子中,再培养出一个杀人工具的真实写照。

秦添的良善,不慕功名,不图荣华富贵,亦不惧诸多压迫,正应了老者对自己的弟子的倾向。

但在许多时候,秦添因那份善心,在老者每每决定要抹杀谁人时,就出面加以劝止,这样的行举,不禁让老者心中愤然。

“弟子不敢。”察觉到老者的怒气,秦添再不敢多说半字。

他一道拱手,俯下身去,慌忙对着老者认错。

在老者门下的这些年,无数次见识到老者的惊天修为后,秦添发自心底对老者有一份畏惧之情。

于诸多与老者意见不合的境况下,秦添多半都会选择听从老者之命行事。

那份对老者的畏惧,是秦添由心底萦绕而出的。

老者平日虽说待秦添不薄,可因那份畏惧的缘故,让秦添在许多时候与老者说话上,都显得小心翼翼。唯恐自己说错一句话,引来老者不悦,将自己的命也夺了去。

眼下,秦添虽想救沈陌黎,但老者既然已经怒气中生,秦添便不敢再多加造次。他深刻的明白,自己在此刻若是再多说几句,怕是会引来老者更深的不悦。

老者喜怒无常,秦添虽有心想救沈陌黎,却也怕在老者面前多加忤逆,会殃及自己的性命。

“我倒看你没什么不敢的。”老者对于秦添的讨饶倒是受用得很,只是嘴上并不饶秦添。

听及老者的话,秦添心中算是明了,老者这应是绕了自己。

与老者同行的这些年,让秦添了然,老者若是动了杀机,就绝不会这样简短的训斥自己一声了事。

这样一想,秦添的心底的波澜惊涛也随之减少了些。

只不过在这份坦然里,秦添又对沈陌黎即将死在老者手下,而惋惜不已。

他不知道的是,在沈陌黎与老者的对话间,手头上早已做了另一手准备。

就在与老者的对话间,沈陌黎的掌间丝毫未闲着。凶险之境,她也再顾不上星灵气息泄露,而在掌心里暗自绕转着星灵,试图将星灵汇聚成一片幻境,以混淆了老者的视听。

只是未待沈陌黎出手,便见眼前两片山峰忽然坍塌而下,朝几人所在处猛地压来。

见状,老者站在原地,竟是纹丝未动。

倒是秦添,丝毫没有半点耽搁,将双手举着的剑,祭以灵力,幻化成一把巨大无比的长刃,朝着倒下的山峰猛然斩去……

一时间,在天摇地动的山峰间,有无数巨石被斩成碎末。

天在动,山在摇,一切都好像处在极强烈的震动。

“随我来。”就在这片天摇地动里,小白虎却拉了拉沈陌黎的衣角,小声说道。

说着,就将沈陌黎往旁处的一个不起眼的山洞中引去。

望着神情比方才更加慌乱许多的小白虎,沈陌黎心底虽有疑问。但在这等凶险之境,她便觉得显然不是向小白虎细问的好时机。

再放眼现在,老者适才表现出的敌意那般明显,想要凭借口头之语,化解老者心中的敌意显然是不可行的。

此刻趁着秦添出手敌对之际,私底下离开,虽显得有些不仗义。但她与小白虎若是执意留下来,想来到最后,他们与老者二人之间,也唯独剩下出手敌斗的结果。

既然结局是那样的血腥,沈陌黎倒也觉得,在此刻的动摇中避身逃开,未尝不是个退而求其安的妙法。

思及此,沈陌黎借妖蟒术,消无声息的随小白虎隐入了洞里。

与此同时,在这股剧烈的震荡中,只见有一个火红的身影,自碎石后面猛然蹿出,张牙舞爪就要朝秦添猛扑过去。

动作之快,让人猝不及防。甚至于,在一些修为较低者眼中,都难以用肉眼捕捉到那火红的身影。

它似鬼魅,又似疾风一般,极快的出现,快到令人觉得是一阵风迅疾刮过,却完全无法跟上它的视线。

然而,要论速度,老者的速度却显然比那只从袖中飞出的火红身影,还要快上许多。在秦添尚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之际,老者骤然伸手,就将那火红身影困住在掌心。

第七百六十五章 众火燃狐

待到一切都静止了下来,秦添这才发现,面前这个上一分钟还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弱小身影,竟是一只全身燃火的狐狸。

见到那样一个并不显眼的身影,竟能在自己破山即碎的妖力中得以毫发无损,秦添眸中的震惊不言而显。

“还不快掐诀?”见秦添看得有些呆迷,老者蹙着眉,略带不满的催促道。

老者的修为虽颇为高深,还祭了修为护体。可要老者一直徒手抓着这样一只周身燃火的狐狸,却也有些难度。

秦添每增加一分钟的呆滞,火狐对老者掌心的灼烧,就会每增加一分。老者虽境界颇高,可毕竟也是肉体凡胎。

让他一直饱受那烈火焚烧之痛,哪怕他在强悍,也还是难以承受着烈火灼烧的痛苦。

在这样的情形下,老者自然不愿意见到秦添停留在原地,毫无所动。

素日,老者只觉得秦添哪里都好,就是遇事太过于不动脑子。

面前这头看上去凶残无比的火狐,显然是借着山体的阻挡,才得以避过秦添的妖力击打。

这样的境况,老者在第一时间便想得明白。可秦添,却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好。”被老者这么一催促,秦添在一个机灵中回过神来。

他匆匆祭了妖力,加之一道不知何人书写的诀,骤然贴附到那狐狸身上。

顷刻间,那诡秘的诀,在火狐身上化成了一道金边大网,将火狐密密实实的包裹在了其内。

凄凉的声音,自金网中传来……

伴着那声声惨厉的叫声,火狐的身体在金网中不断的挣扎着,却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挣开那张金光闪烁的网。“不好,它在向同伴呼救。”老者听得那凄厉声响,骤然将目光看向周围。

在滴血的世界里,一切都随之变得朦胧不清。

老者虽警惕无比的望着周槽,却看不出丝毫的端倪来。

而伴着火狐的声声求救,四面八方,也有着极多相似的声音响起。声音之多,让人只是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

“师傅,这莫不是火狐的同族在回应它的求救。”感受到四面此起彼伏的声音,秦添只觉得头皮发麻,转而望向老者问道。

秦添与其他修炼者不同,他本身没有多少野心抱负,修习老者的精湛术法,也不过是他当初逞强做的决定。

在许多时候,秦添遇到险境后,都缺少一份自己独挡险境的自信。

现如今,只是听到四地缭绕的红狐声响,秦添便觉得自己与死亡更近了一步。

这些年来,即使秦添每每都跟随在实力颇高的老者身畔,那份随时可能命丧九泉的危机感,就从来不曾在秦天的心中消散过。

“你怕了?”听着四面高响的火狐群尖利的叫声,老者斜睨向秦添问道。

“我……有师傅在,徒儿何惧之有。”秦添本要说出口的害怕,最后还是尽数吞入了肚中。

“哦?那我若是不在,你有该如何?”老者再问。

对于秦添的回答,可以说老者是极为不满意的。

他决定收纳弟子,绝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弟子生活在自己的庇护下。若是那样,他当初就绝不会收任何一个弟子。

可是秦添在遇到险境时,却每每都十分依赖于自己,这让老者觉得颇为不悦。

他年岁已达,虽少有敌手,但指不定哪日就会如耗竭的烛台,在燃尽最后一丝生命时死去。

收徒,是他不愿让自己耗费万余年修来的一身绝学浪费。

但受了秦添,秦添在修为上的领悟,显然让老者失望不已。

不仅如此,老者还明显的感觉到,秦添在许多时候,都表现出一股对师者的依赖。这样的依赖,如同铁索,在无形中反倒限制了秦添修为的提升。

现如今,四面火狐群随时可能来攻,凭老者一人之力,虽能够轻松捕获一二火狐,可对待极多的火狐,却也无法一下全都灭去。

这般多的火狐当前,让老者更希望秦添能独当一面,与自己共战到底。

剑谷中没有生命,可对于火狐这样本是虚无的生灵来说,却是最好的生活地。

传闻火狐乃上古战神的怒火幻化而成,虽看似是有血有肉的个体,实则是无形的虚影。

这样的火狐,穿行在刀剑之间,丝毫不会被刀剑划破肚皮,而痛苦死去。

但也就是这样的火狐,对于老者来说,却是实实在在最大的威胁。

在徒手抓到那只火狐之际,老者已然感觉到那只火狐周身燃烧的火焰内,蕴藏了多么可怖的能量。

若是众多火狐汇聚,老者可以瞬间肯定,凭借他一人之力,绝无法抗衡那样凶险的能量!

眼下,能与他并肩作战的人,也只有秦添。

可秦添那畏惧的态度,又着实令老者失望。

听及老者的问话,秦添诧异的回过头来,直视向老者的面庞。这一刹那的回望,秦添才骤然发现,这个他每每都觉得强大无比的师父,不知在什么时候,竟也渐渐老去。

渐渐增加的白丝,宛如藤蔓延伸的皱纹,每一样都在展示着老者现在的年岁已大。

回想起自拜师以来,老者对自己的无数悉心教导与严苛管教,秦添似乎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老者的苦心。他坚定答道:“师父,我会与你坚持到最后一刻!”

秦添话里的坚定,落在老者耳中,令老者骤然生惊。他回头对视上秦添的目光,一时间仿若看到了这个平日里“不成才”的弟子,在一息之间的成长。

“那便全靠你了。”老者低沉下声音,压制住自己情绪上的波澜道。

他并不想让秦添知道自己的想法,更不想让秦添知道自己的态度。

师徒二人,虽脾性相差极多。但有些话,不用言明,凭着二人间的默契,便已然知晓。

另一边,沈陌黎在小白虎的牵引中,朝着旁处的一个山洞越走越深。

山洞里,无数火红的火光点缀自石壁上。二人越是往深处走,便越发觉得自己是走入了一片炙热无比的火炉中。

第七百六十六章 孤援弱音

“这是什么地方?”沈陌黎问道。

她望着四壁上燃烧的火光,总觉得与火狐身上的火焰有几分相似。这样的认识,让沈陌黎心中颇有些担忧。

方才那火狐不仅速度极快,连带着周身燃烧的火焰,也带着一种令人胆颤的威力。这样的一只狐狸,若是仅出现一二只,以沈陌黎的星凰之力勉强还能对抗。

可若是出现的火狐极多,凭着她一人之力,怕是极难挡下所有的火狐。

小白虎领着她越往山洞内走去,她便越发觉得二人走进去的地方,像极了一个狐狸洞。

“你随我走便知道了。”对于沈陌黎的问话,小白虎却不打算从正面回答。

方才老者的敌意,小白虎看得一清二楚。

若不是突发了那意外情况,小白虎只觉得自己现在指不定已经死在了老者手中。

面对这样的老者,在差距到几人周槽即将有火狐群出现时,小白虎对老者丝毫不带有任何怜悯。

甚至于,小白虎还略带着些邪恶念头的想着,老者若是就那样被火狐群灭去,似乎也能省得他们以后在剑谷中再次相遇。

只是小白虎心知沈陌黎心中有善,若是知道了自己的打算,怕巨不会这样淡然的随自己走入洞中。

小白虎亲眼见到沈陌黎不计前嫌,救治亓珩之景,自然也可以想到在知道老者二人有难之时,沈陌黎会如何选择。

沈陌黎广博的胸襟,令小白虎折服。

但在这份宽容里,小白虎却依旧觉得自己宁愿自私一点,带着沈陌黎径自逃离凶险之境,也不愿见到沈陌黎再多加冒险。

诚然,它并不想见到沈陌黎为难,更不想见到沈陌黎身处险境之中。

岂料,沈陌黎在往前走了一段路后,骤然停止祭用妖蟒术,让二人顷刻停留在了原处。

“虎兄弟。”沈陌黎淡淡的喊着小白虎。

“黎妹子,莫停下来呀。此地凶险,我等还是快些离开得好。”小白虎对沈陌黎突然的停下,显然感到极度不安。

它回望向来路,似在确定那火狐是否灭杀了老者二人,朝他们追杀来。

火狐三窟,在火狐的挖掘的洞里,出口往往不只有一个。

方才他们从那处离自己极近的山洞,进入火狐藏在地底的窝,小白虎为的就是能寻找到其他出口,以让自己与沈陌黎逃离火狐群与老者二人的追击。

若放在平日,径自闯入火狐地底的居所,乃是十分冒险的事。

但如今火狐群皆在听到同伴呼救后,匆匆聚到了外面,这火狐洞里,才会出现短暂的安全之态。

只是这样的居所无人之状,并不会维持很久。

心中明了其中缘故的小白虎,自然不愿留在这处,坐等火狐群归来。

沈陌黎却不似小白虎那般想。

适才,她们与老者一同身在抓捕火狐群现场。而火狐,本就是极为记仇的一种生灵。

虽说她们借着老者与秦添同火狐群敌对的刹那,避开了火狐群的追击,但在抹杀了老者二人后,那火狐群想必还会寻着她们的气味,寻她们的麻烦。

这样一想,沈陌黎便觉得与其不断逃避,不如抢先一步规避危险,以绝后患。

思及此,沈陌黎对着小白虎低声而问:“你可听到附近有火狐的声音?”

“火狐追来了?”被沈陌黎这么一问,小白虎心中骤然多出了几分不淡定。

“非也,应是这洞中有火狐的幼崽。”沈陌黎说道。

在石壁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沈陌黎细细一听,还是能听到声声低弱的狐叫声。这样的声音,在无数的火焰燃烧中,显得格外微弱。

因方才赶路过于匆忙,沈陌黎直接忽略了这样微弱的声音。直到此刻停下步伐,她才猛然发现,在左侧一处不显眼的缝隙里,不断传来这样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细听之下,与方才被金网所捆绑的那只火狐所发出的求救声,全然一样。

受沈陌黎这么一提,小白虎细细一听,果然也听到了那般相同的声音。

“黎妹子,这听上去好似火狐幼崽所发出的。你莫不是想借这火狐幼崽,与整个火狐群对峙?”小白虎细细听得了这样的声音,却无法明白沈陌黎的心思。

它满面狐疑的看向沈陌黎,目光里写满了无数的疑问。

“非也,以一只火狐幼崽,必然无法牵动整个火狐族群。”沈陌黎摇摇头否认道。

“黎妹子,此话差矣,你莫不是忘了方才那只火狐厉声求救,其它火狐是怎样做的?”小白虎回想起方才的惊险,转而对沈陌黎说道。

虽说小白虎在火狐群出现前,就已然拉着沈陌黎避身到这山洞中。

可是,在她们往山洞中赶路时,洞外火狐群四地而起的声音,小白虎可是听得真真实实。那数不尽的狐叫,让小白虎清楚的知道,这一窝里的火狐数量应是不少。

若不巧被当中的哪只成年火狐撞见,引来同族狐群,她们二人的小命怕是要交代在了这里。

这样一想,小白虎不禁异想天开起来。

它幡然觉得,火狐群那般顾念同族之狐,想来携一幼狐,牵制整个狐群,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小白虎美滋滋的想着,它却忘了火狐群的实力,是十个自己都无法抵挡的。

就算它挟持了一只火狐幼崽,火狐群也可以在不与他们几人谈判的情况下,将火狐幼崽重新救回。

届时,惹怒了整个火狐群,在他们面前的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沈陌黎细细思忖间,骤然已经知道如小白虎所言,挟持火狐幼崽以令整个火狐族的举动,显然是不可取的。

但听着那道微弱的声音,沈陌黎还是决定先将那只火狐幼崽,从危难中救出。

前世在诸多险境中,缝难无助的经验,让沈陌黎着实不忍看到一个幼小生命,被困在缝隙里,孤立无援的等待死去。

她俯身外那宽不过半尺的缝隙中望去,便见有一个周身燃火的狐狸,狐尾因被一块巨石压着,而痛苦的挣扎着。

第七百六十七章 深入狐巢

火狐声声凄厉的叫唤着,试图寻找到自己狐族的救援。

可它过于微弱的声音,却周围猛烈燃烧的火焰声响所覆盖。加上狐群已倾巢出动,便丝毫没有那只火狐,听到这只同族幼崽的无助求援。

“黎妹子,你不拿它要挟整个狐群,莫不是还要救它?”小白虎看着沈陌黎的举动,心生诧异道。

沈陌黎不同意以一只火狐幼崽威胁整个狐群也就罢了,现如今竟然还想要救这火狐幼崽,这样的想法,令小白虎感到颇为不解。

聪慧如沈陌黎,小白虎并不相信沈陌黎想不到她们在此地多停留一刻,就多一时被火狐群找到的危险。

若是火狐群对沈陌黎试图救出火狐幼崽的举动心生误会,将沈陌黎当成坑害幼崽之人,那他们的结局,想必不会有多好。

可看沈陌黎的神情,却好像坚定了要救这火狐幼崽。

仅是看这半尺大,几尺深的缝隙,一个人就算把手费力的伸入其中,都难以够着那火狐,更别说把它从洞中救出来了。

似是想借由这救火狐的难度,让沈陌黎知难而退,小白虎在沈陌黎尚未开口往下说之际,匆匆说道:“黎妹子,我身形虽小,可皮肉细嫩,钻进这缝隙里可是会磨破我周身皮肉的。你不忍见我受伤罢?”

以小白虎猫大的身体,钻进缝隙中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那火狐幼崽与自己非亲非故,让小白虎并不想涉险钻入缝隙中。

万一它这边刚钻身而入,那边就有火狐赶来,堵在缝隙之外,那它当真会出入无门。

“你以幻术将我身形变小即可,无需你入内。”沈陌黎看着缝隙之中,那头火焰渐渐变得微弱的火红狐狸,骤生决定道。

“我……我不会那等幻术。”听到沈陌黎的话,小白虎背后顿时蒙上一层冷汗。

能以幻术将人随意变幻大小的术法,小白虎虽是极为擅长,可它清楚的记得自己并不曾告诉过沈陌黎。

沈陌黎能在这一时间,想到以它的幻术让自己变小,显然是极为确定小白虎可祭用那样的幻术。

这样的认识,令小白虎骤然生惊。

小白虎不知的是,那是沈陌黎在竞拍阁时,从旁人的议论中听得。

此刻这般与小白虎说,不过是在确定这等说法真实与否。

而小白虎的表现,显然验证了旁人的说辞。

“虎兄弟,我知你心中顾虑。但你是否想过,若是此刻受困在这狭窄缝隙中的是你,你会如何想?”沈陌黎并未在小白虎是否祭用幻术上,再多做纠结。

恰恰相反,她仅是以换位思考的方式,希望让小白虎在决定之际,有所转变态度。

与小白虎同行这般久,沈陌黎从来不曾将小白虎当成自己手下的奇兽。她一直都将小白虎视作自己的挚友以对,更在平日的相处里,尊重着小白虎的选择。

她虽希望小白虎能以自己的幻术,助自己救出火狐。但小白虎若是不愿意,沈陌黎也并不打算强求。

听及沈陌黎的话,小白虎本是乖戾的姿态,顿时有了一丝改变。

它垂下头,思量几分,这才再续说道:“我可以助你去救那只火狐,但一刻钟内,不管你是否能救那只火狐,都答应我要离开那道缝隙。”

这是小白虎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一刻钟,在平日里虽让人感觉时间极为短暂。但在这凶险无比的火狐老巢中,已是小白虎能等待的最大限度。

沈陌黎进入缝隙中,冒着极大的危险。小白虎守在缝隙之外,未尝不是有着极大的危机。

它无法确定,火狐群什么时候回来。更无法确定,火狐群在见到自己的身影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仅要一想起那只被困金网内的火狐,满脸狰狞的模样,小白虎便觉得自己心中有凉意萦绕。

小白虎自身的幻术虽极为了得,可当它联想到自己幻术中,有无数那般凶煞的火狐四处跳动,小白虎便觉得凭自己一人之力,怕是挡不了几时。

荀浩虎的幻术无边,但小白虎终究只是幼崽。离荀浩虎幻术大成之际,还有着极远的距离。

现如今,在面对极多险境时,小白虎只觉得自己的幻术,不过是拿不上台面的三脚猫功夫。

在芹铭苑内,它之所以那般无畏,不过是不愿看到众邪溢族陷入危难之中。

可在面对沈陌黎时,小白虎便没了面对邪溢族人时的那份毫无畏惧的担当。相反,它只想在沈陌黎的保护下,做一头毫无烦恼的小虎。

于感觉到火狐群随时可能回归自己老巢之际,小白虎便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加停留。它甚至在一时之间,产生过抛下沈陌黎,径自逃离的念头。

只是这样的念头刚刚生成,就被小白虎自己猛然抹去。

沈陌黎多番救它于生死之间,小白虎着实做不到对沈陌黎那般无情。

“好。”见到小白虎改变了主意,沈陌黎极快应下了小白虎的请求。

一刻钟时间,用来做小事都显得极为匆忙的,更别说世救一火狐。

但对沈陌黎来说,若中途没有再生其它意外,便也是足够沈陌黎以灵力搬来那些沉重无比的石头,将火狐救出。

沈陌黎二人在山洞之中对是否救火狐而不断争论时,他们并不曾知道,此刻的山洞外正打得热火朝天。

秦添的那道诀,虽然化成金网暂时限制住那只火狐的行动。可放长远看,这一番限制,绝无法长远。

更何况此刻周围平白无故又多的数十道火红的虚影,明显是狐群出没的踪迹。

那样过于凌乱的狐影奔驰,让秦添无法确定对方究竟由多少火狐组成,更极为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守得住手中的这只火狐。

“秦添,将金网交给我罢。你要记住,往后的路如何走,都由你自己决定。”老者似乎看出了秦添心中的困扰,骤然开口道。

只是他这句话后半句的意思,秦添却不曾听明白。

第七百六十八章 人肉幼食

火狐对妖族人有何特别的功效,老者太过了然。只是看着那只困在金网中的火狐,老者就仿佛看到了一副对自己极为有利的良方秘药。

对于能在此地遇到火狐群,老者虽颇感惊讶。但在惊讶过后,他又骤然下定了一个决定。

此刻,他并不打算将自己心中的决定说与他人听,即使对方是秦添。

而常年跟随在老者身畔的秦添,显然对老者的话丝毫不起任何疑心。他顺手一递,就将装有火狐的金网交到了老者手上。

本就狂躁不安的火狐,只一递到老者手上,也不知缘何,满脸的焦躁骤然变成了暴虐。它在金网之中的挣扎,也随之变得更加疯狂。

哪知,老者的身形,则渐渐转变成妖族原有模样。他暗紫嘴巴中,骤然伸出一条与人族有异的长舌,舔了舔掉落脸颊上的几滴从顶端落下的血珠,眸中的贪婪之情不言而喻。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压制自己的嗜血之态。

可现在,在火狐的诱惑下,他不再想隐藏自己的嗜血内心。

自上古流传至今的传言,让老者深信于只要食了火狐肉,就能拥有比天寿命。这样的认知,使老者恨不得将火狐一口吞食入肚。

若是拥有了与天同寿的命数,那么他便不会老去,也不必担忧自己死后,惊天术法无人传承,而手下秦添这样的徒弟,更不要终日担忧自己死后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而心生善念。

在上古传言的蛊惑下,老者本已变得缓和的心态,随着心中念想的改变,而有了极大的变化。

甚至于,他不再想要庇护这个令他煞费苦心培养的弟子,不再想要对人待事手下留情。

被老者困束在自己心底许多年的嗜血魂气,骤然化成了万千黑气,围绕在老者周围,让老者吃惊不已。

“师父,你怎么了?”感受到老者身上的异样,秦添慌忙问道。

老者现在的状态,秦添在初拜入老者门下时,曾见过一回。

他清楚的记得,那时的老者如现在一样,周身萦绕着无数黑气,仿佛受了阎王操纵一样,冷情而嗜血。

那时的老者,还不曾如现在这般苍老,身手也比现在更快捷许多。

似乎是在黑气的影响下,彼时的老者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内,就抹杀了一村的人。甚至到了最后,老者险些连丝毫没有出手与自己敌对的秦添,都想抹杀。

只要一想起当时老者整张脸上都沾满鲜血的嗜血面容,秦添便觉得心中胆颤。那是比面对火狐群,更让秦添害怕的。

这些年,老者对秦添虽不薄,可只要想起彼时的画面,秦添便打心底产生无边抗拒。

在往后的这些年里,秦添未问,老者也从不曾解释过自己那时的异样。

但老者彼时嗜血无比的画面,却如同一根刺,深深的扎在了秦添的心里。

尔今,看到老者周身又逐渐再起黑气,随时都可能变成如当初那般的嗜血模样,秦添心里实在堵得慌。

他清楚的记得,当年若不是有一修为极高的侠客,誓死与老者相拼,以自己的命作为代价,重伤了老者,秦添现在早已成为老者手中的亡魂。

仅是那时的秦添,鬼使神差的在老者险些杀害他后,还是心惊胆战的将老者从死亡边缘拉回,精心照顾受重伤的老者。

许是见到秦添对自己的悉心照料,让老者心中有愧,才使老者在往后的那些年里,都对秦添忍让有加。

现如今,当看到老者即将再现当年的残忍之态时,秦添惊得连连后退。

在无边的恐惧里,他早已忘记了周围的火狐群,而只想逃避开这样可怖的老者。

就在不断往后退着步伐之际,秦添突然感觉自己腰间一阵剧痛。

垂头一看,便见有一火狐咬在自己腰间,迅疾的将自己翻倒,衔咬着秦添往旁边的火狐洞里跑去。

“师父,救我……”秦添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手足无措。

他边祭着灵力,试图打伤那只咬着自己的火狐,边向老者求助着。

虽然极为害怕老者此时的模样,可在险境之中,秦添能想到求救的人,却也只有老者一人。

可是,此刻刚咬断火狐脖子,正生吃着火狐的老者,眸中早已被无边嗜血与欲望占有,哪里还顾得上秦添的死活。

在秦添被衔咬入洞的最后瞬间,他目光所及的是,无数火红的狐影,朝着正在啃食火狐肉的老者扑去。

那样一瞬即逝的画面,让秦添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老者是否死去,也不知道未来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

咬伤他的这只火狐,显然有着极高的袭击技巧。

此刻咬住秦添的位置,虽不至于要了秦添的命,却会伤及秦添的三魂六魄,让秦添即使祭了妖力力图袭击,所极大出去的力,也会大打折扣。

秦添的所有挣扎,在此刻都像无力的垂死抗争。

洞内四壁上,有鲜血淋淋,从空中掉落而下,落在秦添的面庞上,让秦添本就因失血而变得苍白的面庞,显得更加可怖。

回想起与老者一起走过的一幕幕,秦添便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极长的梦。

在那场梦里,他无法分清老者对待他的态度,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可是梦醒时分,老者早已不知生死,只剩他一人在火狐口中,静待着未知的未来。

秦添绝想不到的是,火狐幼崽以生人为食。眼前这头火狐,衔咬着自己,正是为了将秦添带去给自己的幼崽食用。

火狐乃是群聚生灵,在每每出动时,因顾及外面环境过于凶险,幼崽都会被独自留在火狐巢之中。

而在外界,每每遇到有人经过时,火狐幼崽的母亲都会先选择修为较低的人,极为精准的撕咬在对方的三魂六魄处,以限制对方的发力反击,再在对方死去前,将其带到自己幼崽面前,供自己的幼崽食用。

现如今,秦添在火狐眼里,早就是势在必得的食物……

第七百六十九章 低声寻狐

另一边,由小白虎以幻术暂且缩小了身形的沈陌黎,悄无声息的朝火狐幼崽的所在方向走去。

沈陌黎的脚步虽尽可能的放轻,可是沈陌黎身上的气息,还是极快的被火狐幼崽所捕捉到。

对于这只降临人世没有多久的火狐幼崽来说,沈陌黎的气息,便是食物的气味。

嗅闻到沈陌黎离自己越来越近后,那头火狐口中被因痛苦而发出的呢喃,顷刻间变成了亢奋的尖叫。

它的狐尾被巨石压着,四肢却在不断的剧烈挣扎着。

那副兴奋无比的模样,一眼看着,就好似在洞中被饿了许久一般。

站在洞外,双目注视着周围一切的小白虎,敏锐的察觉到洞中火狐幼崽声音的变化。

在担忧中,小白虎朝洞中说道:“黎妹子,那火狐好似把你当成了食物。我看,我们还是不要管那火狐了罢?”

往昔在芹铭苑内,小白虎见过的奇兽多不可枚数。

虽说凭小白虎现在的能力,它并无法完全读懂每一头奇兽的语言。但与众多奇兽接触得多了,小白虎也大致能从不同生灵的叫声中,读懂它们的情感。

眼下,沈陌黎有心想救那只火狐,可那火狐却无疑将沈陌黎当成了即将到嘴的食物。

与虎谋皮,无疑是极为危险的。沈陌黎想救这只火狐,却极可能在救火狐的过程中,被火狐咬伤。再者这只火狐就算就出来,也未必会感激沈陌黎。

如此一想,小白虎便觉得沈陌黎没有丝毫救火狐的必要。

看着面前那只在鲜血中不断挣扎的火狐,沈陌黎蹙着眉,心中似在思量着什么。

纵然不用小白虎告诉她,沈陌黎也清楚的知道,面前那只火狐想表达的是怎样的想法。

前世,她身在沧冥巨森中,遇到的生灵极多。

诸多生灵的交流各不相同,但因沈陌黎前世在沧冥巨森中与诸生灵接触的时间极多,也让沈陌黎对诸多生灵的表现略懂一二。

此刻,看着面前这头火狐幼崽一改常态,不但不似先前那般奄奄一息,还张牙舞爪好似随时都要扑来一般。

而火狐狐尾的伤口,也在其猛烈挣扎中骤然炸裂。

淋漓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涌出,好像随时要让火狐因伤重而亡。

见状,沈陌黎骤然祭了一抹灵力,往火狐狐尾去缭绕而去。

茵茵灵力,宛如一匹覆了治伤灵药的轻柔纱布,缓缓覆盖到火狐狐尾的伤口上。顷刻间,从火狐狐尾不断淌出的鲜血,得以尽数止住。

而在暂且止住火狐身上鲜血的同时,沈陌黎从自己指尖的戒指中,取了粒当初亓衍赠她的灵药,骤然揉成碎末,再以灵力送入火狐口中。

这么小的火狐幼崽,口中虽已长出成排的利牙,但要让其吞药,却并不容易。

沈陌黎前世在野外度过,巧在对磨药有着些了解,便索性将药丸磨碎,方便火狐服用。

在外止血,内疗伤之下,火狐的伤势得以有所缓解。

感觉到自己剧痛无比的伤口上,疼痛感有了明显的减缓。这样的逆转,让本因饥饿和疼痛困扰,而痛苦至极的火狐,有了一瞬间的惊讶。

惊讶之余,火狐似也感受到了沈陌黎的善意,呢喃几声,而渐渐减缓了自己的凶煞。

只是看到渐渐安静下来的火狐,沈陌黎的警惕却不曾有半丝减少。

她清楚的知道,火狐而今安静下来,并不代表着就不再将自己当成食物看待。

天底生灵,虽多数有着聪慧灵性。在慧根相助下,许多生灵都能通人性,与六族人产生相互羁绊的情感,成为六族人不可分离的一部分。

但也有些嗜血的生灵,生来以人肉为食品,即使有些慧根,却还是保留着自己的本性。

以肉为食的生灵,在饥饿无比的境况下,自然难以克制自己觅食的本性。

另一头,小白虎灵敏的听觉,极快的捕捉到在火焰燃烧的响声里,传来的其他异动。

细细一听,那异动明显是有其他生灵,在往小白虎所在的地方疾速奔来。

而听着那生灵四肢踏地的声响,小白虎近乎在一瞬间便已确定,往这处疾速跑来的应是一头火狐。

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小白虎往四地瞭望,骤然幻化石壁,将自己与沈陌黎所在的缝隙,隐藏在幻化的石壁后头。

火狐幼崽依旧在缝隙里不断叫着,让小白虎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幻术怕瞒不了过往的火狐多久。

但除了幻术,小白虎并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术法。

权衡之下,小白虎便决定先行隐藏,再以后面情况决定。

况且,听着那声音,小白虎在一瞬间便可以确认,往这处来的火狐应只有一只。

而除了火狐四肢急奔的声音,另外好似还有什么被拖地的声音。因未见到火狐,小白虎难以确定那拖地声音的来处。但只要想到方才再洞外,那声声嘶鸣的火狐群,小白虎便觉得毛骨悚然。

“黎妹子,有其它火狐归来了,你动作可得加快些才是。”小白虎压低声音对沈陌黎说道。

它的听觉敏锐,火狐的听觉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小白虎并不能肯定,方才它与沈陌黎的对话,是否被急奔而来的火狐听到。借着幻术的隔绝,小白虎说起话来,便也显得小心翼翼。

不多时,由小白虎二人走入的山洞入口处,果然急奔而入一只火红的狐狸。

火狐嘴中叼着气息奄奄的秦添,急奔至小白虎所在处的周边,便停下了脚步。

见状,小白虎躲在幻术之中,心似要提到嗓子眼里去。

它无法猜到火狐为何会停在此地,只是看着火狐将秦添丢在了旁处,在周围地上不断用鼻尖嗅着什么,便觉得紧张不已。

再看秦添,三魂六魄处有鲜血不断渗出,双脚上的鞋子沾满了尘土和血渍,显然是被拖在地上拖了极长的一段时间。

火狐边是嗅闻着,边低声叫唤着。那道道柔声的呼唤,就似在寻找着谁。

这样的叫唤,让小白虎心中一阵咯噔。

第七百七十章 情深幻术

小白虎清楚的记得,在芹铭苑里,它唯一一次听过有奇兽这样温柔的呼唤,便是在寻找自己的幼崽。

若眼前这只火狐,真是在寻找那只被困在缝隙中的幼崽,那么小白虎与沈陌黎的处境,便显得格外凶险。

若不是自己的幻境能挡住些声音,小白虎着实觉得此刻那只将秦添叼到这里来的火狐,早已寻到被困在缝隙中的幼崽,更寻到了它与沈陌黎。

如此一想,小白虎当真颇为自己与沈陌黎的险境感到担忧。

思忖间,但见身受重伤的秦添,在火狐背对自己之时,挣扎着起身,从怀中取出一道怪异的诀,骤然以灵力打向秦添。

只是一瞬间,那道不起眼的诀,便化成了金网,往火狐身上罩去。

兴许是急着想寻到自己的幼崽,那头急心呼唤的火狐,平日里迅捷非常。此刻,却在尚未来得及反应间,便被金网罩了个正着。

尖锐的狐叫声,在金网中呈现。

狐叫之余,秦添倚着带有刀剑的石壁,勉强起身。

石壁上极多的刀剑,在秦添手上划出道道伤口。

只是忍着痛,秦添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若没有起身,那么待火狐回过神寻自己麻烦时,自己将再没有机会起身。

刀剑刺入秦添手掌,与他的白骨相撞,疼得秦添冷汗淋淋。

但在这难忍的痛苦里,秦添却好似没有过多的选择。

他强忍着锐利锋芒带给自己的钻心之痛,再祭一道妖力,就要朝那只火狐打去。

就在这时,小白虎却匆匆扯去幻术,往金网内的火狐嘴里堵了块石头,匆匆制止晴天的做法道“且慢!”

火狐临死前所发出的求救之声,可在极短的时间内,引来火狐群。

秦添这一道妖力打下,势必会让火狐发出临死前最尖锐的求援。

纵然小白虎此刻以石头堵住了火狐的嘴,让火狐再无法发出声音。但小白虎还是觉得暂且留这火狐一命,显得更为妥当。

况且,小白虎此时还想着以一火狐,要挟整个火狐群,又怎愿这样看着面前的火狐死去?

听到周边还有其他的人,秦添则明显有一瞬间的错愕。

只是待看清来人是小白虎后,他眼底的错愕,随之变成了无限惊讶。

“你怎在这里?”秦添谨慎的问道。

现在的秦添,命悬一线,早已顾不上去救他人。他仅想知道,现在的小白虎是否带有极大的威胁。

“我?自然是为了来抓火狐的。不曾想,你倒是快了我一步。”小白虎大言不惭的扯谎道。

对于信口扯谎的事,小白虎从来都是随意便来。

见到秦添被火狐伤得那般严重,小白虎自然知道此刻,绝不能让秦添知道沈陌黎正打算救出火狐幼崽之事。

但对于小白虎的话,秦添却深表不信。他满眸疑问道“哦?凭你也打算抓得火狐?”

火狐的迅疾,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若不是方才这只火狐以为将秦添伤得这般严重,因是不会再对自己有任何危害,秦添也不会有机会对这只火狐下手。

自知是侥幸捕抓到火狐,秦添自然不相信凭小白虎这样一头奶大的小虎,能将火狐抓住。

况且,方才小白虎在见到秦添与老者时,表现出的可是一副极度畏惧的神情。

这样的小白虎,怎能让秦添相信,拥有将火狐抓到的力量。

再者,方才在火狐群围攻而来之际,沈陌黎与小白虎的身影极快的消失,想来应是畏惧火狐群,而极快的逃之夭夭。

这样的遇难就逃的小白虎,秦添显然无法相信它会是来捕抓火狐的。

二人对话间,那头火狐不断挣扎着。也不知是缘何,火狐挣扎间,周身的火焰渐渐灭去,反倒有火灭后的灰烟,在火狐周围袅袅缭绕。

灰烟渐渐变浓,带着火烧后的刺鼻气息,将周围的一切都渐渐带到模糊不清里。

“它想逃!”小白虎看着自己周边渐渐变浓的烟雾,骤然祭了股灵力,打入金网中那只火狐的眼里。

顷刻间,本是越来越浓的灰烟戛然而止。

“你对它做了什么?”看到小白虎那般迅疾的反应,秦添满心疑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在它眼中施加了点幻术。”小白虎看着停止了挣扎的火狐,心虚答道。

在秦添面前,它并不想展露自己乃是荀浩虎的真实身份。

如沈陌黎早先所言,小白虎在秦添眼里,仅想始终保持着自己是寻常生灵的特质。

因此,不管秦添如何说,小白虎都不想将自己的身份暴露。

“那你的幻术当真了得,竟一下就制服了这只火狐。”秦添对小白虎的话,并没有往其它方面多想。

仅是在看到面前这只骤然安静下来的火狐时,秦添即刻想到在山洞外,自己的师傅在面对同样一只被困在金网的火狐时,所表现出的那般不正常之态。

不知为何,秦添心中骤然有一丝怨恨小白虎。

若小白虎与沈陌黎不曾逃开,而小白虎又在急中生智里,如现在这样给火狐加以幻术。兴许,那只火狐就不会引来火狐群,自己的师傅便不会突然发狂,也不会在现在生死未卜。

这样的怨念,让秦添的心底不经意间有了一丝丝改变。但在小白虎面前,秦添却不曾暴露出自己心中的那丝怨来。

秦添不知的是,小白虎所幻术法里,是那只被困缝隙的小狐狸,在与自己的母亲纵情嬉闹。

母子情深,小白虎正是利用了火狐方才寻找幼崽时的急切,才在此时,极好的将金网中的火狐困在了幻境里。

幻术因心而变,亦因心态改变而破。

天底下的幻术,从来没有永恒不破的。

哪怕是幻术极为精湛的荀浩虎,也绝造不出令人永远受困其中的幻术。

更何况小白虎不过是荀浩虎幼崽,它在祭用幻术之际,更多的是利用被加幻术之人的心态变化。

只有抓得了对方的软肋,小白虎所祭的幻术,才能长久的将对方困在其内。

若是眼前这只火狐心性更坚定些,或更为理智些,这个幻术便都无法对火狐造成威胁。

二人对话间,秦添心念一闪,突然发问“方才与你同行的那位姑娘呢?”

第七百七十一章 石中睡女

在与洞外火狐对峙之际,秦添虽未留意到沈陌黎与小白虎是何时离开的。

可联想到在洞外时,小白虎对待沈陌黎时的那幅如胶似漆之态,秦添便觉得小白虎绝不可能与沈陌黎分行两路。

听及秦添问及自己最不想回答的问题,小白虎眼神躲闪道“她抛下我离去了。”

虽然小白虎现在与秦添属于同绑在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但与沈陌黎前去救火狐相关的事,小白虎并不想让秦添知道过多。

缝隙中,沈陌黎救那火狐幼崽的行动,也并不算顺利。

待沈陌黎将受伤的火狐幼崽安抚好,迈步离那巨石近了些以后,这才发现那巨石黑芒闪动,看着就不似人间之物。

轰隆隆的巨响,从巨石中不断传来。就似巨石中居住着某种实力非凡的怪物一般。

沈陌黎再是靠近,便见到巨石之内,竟隐隐有人影浮现。而女子的模样,与婳娘极为相似。

那女子躺在巨石中,好似进入了漫长的沉眠。

她的面容妖媚,肌肤透着诱人的光泽,嘴角勾着一抹勾人的笑意。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中有春风拂动。

看着那张与婳娘相似的面庞,沈陌黎眸光却黯淡了几分。

她在顷刻间,骤然回想起那时因意外而坠入满是熔浆沟壑的发簪。发簪里,住的是婳娘残留在人世间最后一缕魂魄。

在那坠入深渊后,沈陌黎再无法确定,婳娘的芳魂是否还余留在人世。

生死别离,从来都是人世间最让人难以坦然接受的事。

每当回想起婳娘,沈陌黎心中便五味杂陈。

那个曾经傲然活在世间,令五族人闻风丧胆的傀凰,一朝陨落,却宛如凋零的花瓣落入水中,顷刻就淹没在激荡的河流里,再不为人所想起。

婳娘的身世,说起来光芒万丈。她生来就能掌控操纵傀儡,拥有天下人渴望而不可及的傀儡术。

可她又绝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

她一朝是傀帝的女儿,便永生永世都逃不开半生半死的劫。

从活着开始,婳娘便始终觉得自己早已死去。

傀帝不惜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将婳娘改成人傀,让婳娘虽是活着,却没有心跳,没有温度,甚至有时连人的思考都没有。

莫不是傀帝已然殒命,婳娘怕是时至今日,都依旧还是傀帝手中的一枚棋子,连自己的意识都不会有。

傀帝殒命后,婳娘以忘记自己身份的方式活在世间,在往后的这些年里,不断在遗忘自我中,寻找着自己活着的价值。

可是天不遂人愿,纵然婳娘选择忘记自己的过去,她的生活过得也从不算顺利。

沈陌黎看着巨石中那个熟睡的身影,不知不觉便想起了婳娘的一生。

婳娘的一生可谓都活在风雨中,如巨石中那个女子那般安然熟睡的模样,沈陌黎还未曾见婳娘拥有过。

看着那张五官熟悉无比,可神情却显陌生的女子,沈陌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巨石面前。

巨石上,此刻炸裂了道道裂痕。乍一看,就似那个熟睡的女子,随时可能从那炸裂的巨石中跳跃而出。

看着女子这样的模样,沈陌黎心底,不知不觉感到有一丝丝心疼。

她伸出手,抚在巨石上,从女子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庞上一抚而过。

不料,随着这一触摸,一阵狂风从巨石中猛狂而出,化成冰雪骤然大作,将这片燃烧着火焰的小小缝隙,变成一片冰寒洞府。

而巨石中的女子,在阵阵寒风的吹刮下,双眸宛如蝶翼颤动,似有清醒的痕迹。

那凶煞无比的寒风,给人彻骨寒意。可吹拂在沈陌黎身旁,却让沈陌黎觉得熟悉无比。

回想彼时,她与婳娘同行时,婳娘身上散布的气息,皆是如此。

在沈陌黎相识之前,婳娘早已是没哟生命迹象的活人。

因此,即使在炽热无比的环境里,婳娘身上散步的气息,都始终宛如阴曹地府中飘散来的一般。

“婳娘,是你吗?”虽说亲眼看到婳娘化成的发簪坠入万丈深渊,可在面对着熟悉无比的冰雪时,沈陌黎心底还是带着一丝期盼。

随着巨石裂缝的裂开,石中的女子也随之有了更多的反应。

她眉心稍蹙,好似在这片冰天雪地里,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只是梦里梦外,却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陌……黎……”那个女子,口中模糊不清的呢喃了一句。

所言,竟是在唤着沈陌黎。

虽说女子的话,说得格外不清。可是,沈陌黎还是听清了婳娘口中的说辞。

她以灵力化成一道护罩,笼在那只幼小的火狐身上。旋即,将璞辰剑朝着巨石上猛然一劈,猛然在巨石上砸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只不过随着剑气斩过,那巨石却并没有如沈陌黎预料的那般被斩开。

反倒是石内那股极寒气流,随着沈陌黎斩开的那道缝隙,更快的倾泻而出。

若不是沈陌黎早前祭了护罩,护住了那头小火狐,在这等凶煞寒气的覆盖下,那只本就因失血而剩半条命的小火狐,怕早已一命呜呼。

随着石缝的炸裂,石内的女子,十指明显有了些微小的动作。

只是随着女子动作的增多,沈陌黎却猛然发现,石内的女子绝不可能是婳娘。

女子从面容上看,与婳娘一般无二,甚至连周身散发的寒凉的气息,都是同婳娘相似的。

可是,就在方才,女子半睁开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杀意,那般明显,显然不是婳娘所拥有的。

婳娘妩媚,手握人傀千万,所造的血腥罪孽多不可数。

但那样的婳娘,一双眼睛里展现的却都是柔情。

那是生怕无意伤害沈陌黎,唯恐重创挚友的柔情。

即使在洛魁圣擂上,婳娘为救沈陌黎而死,魂魄归入发簪,那股柔情也不曾消散。

而眼前女子,满眼都是嗜血杀意,显然不与婳娘相同。

只是对视上那双半睁的眼,沈陌黎就能感觉到,女子那份极想将自己杀之而后快的心。

第七百七十二章 千百傀绳

虽说,巨石中那女子,还不断在呢喃着沈陌黎的名字。

可待感觉到那女子心中所思后,沈陌黎骤然后悔于自己方才斩开巨石的举动。

然而,巨石上炸裂的缝隙,却越发巨大。

有无数截用以牵拉傀儡的特殊长绳,在巨石缝隙中迸裂而出。

单是看着那沾血的长绳,沈陌黎便能感觉到当初傀帝在世时,应以这长绳索要过无数人的性命。

虽说人傀在漫长岁月里,始终是抬不上台面的东西。

万年前,邪帝雄霸天下时,傀帝大军便已然存在。可知道邪帝殒命,天下重归太平,天下王者也从不曾将那只行踪诡异的人傀大军让在心上。

现如今,人傀随着傀帝的殒命,早已在天地间消失了踪影。

但傀儡术,却从不曾在天地间彻底消失。

譬如眼下这诸多的长绳,显然就在说明着长绳的主人,应是御傀儡之术的高手。

这般一想,沈陌黎心下便觉得沉重了几分。

诸多的长绳,宛如密密麻麻的蜘蛛丝,朝着四地蔓延而开。

不消几时,就已涌动到沈陌黎的脚下,涌至那只小火狐所在的护罩之外。

不好。沈陌黎心中暗想。

她腾地而起,猛然用力一拉,骤然将那只幼小的火狐拉至巨石之外。

随着拉动,巨石再传来一声巨响。无数的长绳由巨石上的裂缝里,更加加急了速度往外流淌。

眼下的沈陌黎,并无意与那些缠绕的长绳多加纠葛。

她一把拉住那只因失血过多的小火狐,往缝隙外急奔。

奔走间,后面再度传来那女子的声音:“陌黎,我为你以命相拼,你怎舍得见我就逃?”

声音妩媚,与婳娘一般无二。

但那声音越发与婳娘相似,沈陌黎便越发肯定于其中有诈。

婳娘多番为自己生死不顾,甚至为了救自己,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抛舍,又怎会是那个想用长绳困束住自己,将自己做成人傀的女子?

她借妖蟒术,快速的避身到缝隙之外。

整个身影,也在离开缝隙的瞬间变回原来大小。

这是小白虎的幻术,对沈陌黎施加的特殊影响。

随着身形的恢复,沈陌黎周身的修为灵力,也不再随着幻术而便压缩。

看着那渐渐要涌出缝隙之外的长绳,沈陌黎猛地祭出一团黑炎,堵在了缝隙口的位置,骤然回身,打算带着小白虎迅疾的离开这个缝隙。

虽说堵住了缝隙口,但沈陌黎可以极为确定,以自己黑炎当成的阻碍,并不能阻挡多久。

只是她一个回身,便见到了秦添与小白虎二人正站在旁处,不远处还有着一只被金网困束的火狐。

见到沈陌黎从不过半尺的缝隙中走出,怀中还抱着一只昏睡的火狐幼崽,秦添眸中显然有着一抹难以言述的震惊。

但未待秦添在震惊中回过神来,沈陌黎便骤然再祭灵力,将几人与火狐一起拉着,往山洞的另一个出口方向匆匆跑去。

沈陌黎万万没想到,在传说没有活人出没的剑谷,竟还隐藏着那样一个一手可操纵千百人傀的女子。

单是看着那数量极多的长绳,沈陌黎便能感觉到那女子的了得修为。

若是那长绳抓捕了更多人或生灵,做成人傀,那么沈陌黎等人想要逃出山洞的概率,便会变成更小许多。

沈陌黎并不惧与人傀敌斗。

但她却担忧那长绳将自己周边的人,做成人傀,与自己敌对。

要知前世的经历,让沈陌黎极为在意身边的人。因此,她更加不愿意看到与自己同行的人,再在自己面前殒命。

如此一想,沈陌黎这才决定,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处。

逃离间,对于那只被困在金网中的火狐,沈陌黎本有一丝犹豫。

她深知火狐的危险,即使自己在这一刻救下这头被困金网的火狐,这火狐也未必会感激自己,甚至于还会夺了自己的命。

但在心知将火狐留在此处,这火狐便仅有一死后,沈陌黎还是断然决定将火狐带走。

“黎妹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沈陌黎面庞上的肃然,小白虎关切问道。

一开始时,小白虎还时刻谨慎的看着缝隙里。

可因秦添的出现,让小白虎分散了注意力,这才在一时之间,忽略了缝隙中的情况。

眼下,火狐幼崽已然救出,沈陌黎的表现却比方才他们逃入山洞时更加着急。

这样诡异的境况,使小白虎极快的察觉到事有不对劲的地方。

“离开此地再说。”沈陌黎淡淡的回了一句。

她知道小白虎心中的担忧,但只要想到后面还有无数傀儡长绳在涌向四面八方,沈陌黎便觉得此地绝不是说话的地方。

可是听及沈陌黎这般说,小白虎心中的担心便更胜一分。

它回眸往他们离开的方向望去,无数火焰燃烧着四壁的刀剑。周围的一切看上去虽极为可怖,却并没有到有其它异常。

这样的画面,无疑再次加深了小白虎心头的疑问。

但既然沈陌黎这般匆匆离开,想来因是有些原因的。虽说小白虎并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但此刻它也不打算给沈陌黎添乱。

倒是那只关在金网中的火狐,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它焦躁的在金网中来回踱步,时不时还会以利爪扯扯金网,试图将金网扯破。

可那份焦躁,又与适才火狐想撞开金网,抹杀了秦添与小白虎的焦躁不同。

从火狐的神情里,小白虎不难看出火狐在焦躁不安里,带着一抹畏惧。

那样的神情,源自本是凶煞无比的火狐,让人只一看着,就觉得格外不安。

若不是见过火狐的凶神恶煞,在看到火狐此刻的神情时,不知情的人怕是要将这样的一只火狐,当成胆若小鼠之辈。

心知火狐的凶神恶煞,眼下的小白虎,这才越发担忧起他们所处的困境。

“好,你的决定我都相信。”小白虎看着沈陌黎,回思几息后才开口答道。

诚然,在不知道面对怎样险境之地,小白虎便觉得相信,就是他们共同活着离开此地的最后办法。

第七百七十三章 长绳困狐

小白虎无法确定,在他们方才离开的那处,究竟有什么样格外凶险的事,正在发生。

但在逃离间,沈陌黎顾不上说清那处发生的事,小白虎便也仅能安静的随沈陌黎一起逃出山洞。

反倒是秦添,在见到沈陌黎不说半字,便匆匆拉着自己往山洞另一侧离开之际,心中的疑惑更多一分。

他丝毫不曾想到,沈陌黎这番匆匆而行,是因有危险靠近,反倒冷声道:“姑娘,你我本就是路人,将我放在旁处罢。”

对于早前沈陌黎与小白虎径自离开的举动,秦添心中还颇有些不满。

山石崩塌,秦添出手以对。虽说是为了保全自己,但也护得了在场众人的性命安好。

可是,在见得火狐时,沈陌黎与小白虎非但没有半点出手相助的意思,反而还丢下暴露在火狐注意下的他们,各自逃走。

这样的境况,令秦添心中实则颇为不满。

因为亲眼见到老者被火狐群包围的画面,让秦添在心底不经意的觉得,他与老者会那般快的被火狐群攻击,在一定程度上便是因为沈陌黎的逃开。

在秦添看来,如今还能以这样客气的姿态,面对大难临头各自逃的沈陌黎与小白虎,已是秦添所能忍耐的极限。

不管后方是否有危险,现在的秦添,诚然不愿与沈陌黎二人同行。

联想到生死未卜的师傅,秦添心中便纠结万分。

老者这些年待秦添不薄,让秦添于心于表,都无法做到置老者生死于不顾。

虽说秦添自己心中极为明了,自己若在此刻回到方才火狐群围攻老者的地方,显然是不明智的。

可是让秦添就这样选择逃开,秦添却绝做不到。

“出了山洞,你我便天涯分离各自行。”沈陌黎专注的盯视着前方的道路,头也不回的对秦添说道。

说话间,忽有上千枚淬冰的刀剑,遍布头顶,出现在了三人面前。后方是火,前方是冰,冰火两重天之景,让现场所有人见之,都为之诧异。

“这山洞当真诡异,怎会出现这样半边冰寒雪地,半边酷热难耐之景?”小白虎望着前方那一眼望去,就让人倍感寒凉的洞府感慨道。

说罢,它抬头望了望停下脚步的沈陌黎,再续问道:“黎妹子,那我们还往前吗?”

后退无路,前行也未必有活路,两难境况下,小白虎极想知道沈陌黎如何选择。

面前那片极寒之地,只是隔着些距离,小白虎就能感觉到那绝不是常人能忍得住寒冷的地方。

在那样寒冷至极的地方,即使没有什么意外出现,常人基本也无法走出几里。

可火狐建造的山洞,洞内道路极长。若是走入那片冰天雪地,他们诚然无法确定还需走上多久,才能走到出口。

但仅是看到金网中那只火狐的不安,小白虎便觉得往回路上走,也未必是好事。

“往前。”沈陌黎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姑娘,尔等往前,就先把我放在原地罢。”秦添却在沈陌黎即将迈着脚步再续往前之际,骤然开口。

“你这人莫不是木头脑袋?黎妹子是好心救你,你怎每每都拂了人家的好意?”小白虎不是秦添,怎样想,都想不清秦添为何会在这凶险时分,这般急着离开。

“虎兄弟,莫要胡言。”沈陌黎却极快制止了小白虎的话再续往下说。

随着后方的纵傀长绳不断靠近,沈陌黎极为明白,此刻绝不是起内讧的时候。若是他们在此地争执,那么离死亡也会越发靠近。

小白虎得了理,却在这一时,怒上心头道:“我没有胡言。虽说我不知你方才再缝隙内遇到了何事,但你既然那般肯定缝隙内有极端的凶险存在,那便是真的有极为可怖之物。那小子木讷脑袋里也不知都想些什么,竟如此急心要回去,真是……”

小白虎的话还未说话,便见秦添骤然以妖力切断了和沈陌黎之间的联系道:“够了!既然尔等觉得自己聪明,就莫要与我这蠢人为伍了。”

说罢,秦添满心愤怒,转身就要往回路走去。

不想,就在秦添回身间,那诸多的纵傀长绳也从看不见的远处追了上来。

秦添那转身,便看见了那宛如无数蜘蛛丝缠绕的长绳,宛如一汪凶险的海洋,从远处奔腾而来。

那般凶险之势,让人只一看着,就毛骨悚然。

而在那雪白的蛛丝里,隐隐能看到几缀火红的身影。细一看,竟是一只只火狐。

只是如今被那些纵傀长绳困住的火狐,早已没有了自己的意识。他们挂在长绳上,就仿佛没有任何思想的布娃娃,随时可能在长绳的牵动下四分五裂。

这样的情境,着实看得秦添心惊无比。

他着实没有想到,沈陌黎与小白虎所言的危险,是这样的凶险。

那些方才还凶煞无比,单一二只就可能夺走他性命的火狐,在这一瞬间变成了这般模样。想来那纵傀长绳内所藏的凶险,也是秦添无法预见的。

直到这时,秦添才真正感觉到沈陌黎与小白虎的善意。

他回过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沈陌黎道:“你一早就知道……”

不待秦添的话说话,沈陌黎却祭了一抹灵力卷住秦添,带着小白虎,骤然往那片冰天雪地里逃去。

虽说沈陌黎尚未与那纵傀长绳,有过正面接触。但纵傀长绳中的凶险,让沈陌黎觉得自己若在此时与其正面敌对,怕是过于凶险。

而看到自己的狐群,变成如今那般模样,那只被困在金网中的火狐,嘴巴虽被堵着,喉间却明显有着哽咽之声。

显然,对于狐群的遭遇,火狐心中有着极为明了的认识。虽说是生灵,但火狐也有着自己的情感变化。

面对着狐群的种种变化,火狐心中的难过不言而喻。

旋即,似是想到什么,那只本是神情惊慌而悲伤的火狐,骤然开始拍打金网,在金网上击打出阵阵声响。

“你有话说?”小白虎被沈陌黎带着,穿行在风雪里之际,骤然看出了那火狐的急切。

它虎爪一伸,除去了火狐嘴上塞的那团。

第七百七十四章 白雪回音

火狐群已被那诡异的长绳控制,即使火狐现在想要寻救,也再唤不到狐群相助。

这样的境况下,是否堵住火狐的嘴,显然已没有多大区别。

小白虎自身同是灵兽,虽听不懂护族之语,却也大致能看到火狐想要表达的情感。

看着火狐那般急切的模样,便决定听一听火狐想要表达些什么。

只是,就在小白虎刚刚除去堵在火狐嘴上的那团东西时,顷刻间便有冰雪长剑,直刺破金网,夺走火狐性命。

那长剑速度极快,以至于小白虎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便见火狐微微一晃,倒在了原地。

“附近有人?”见到火狐的鲜血,在雪地里染出一片殷红,秦添望着周围,诧异说道。

这冰天雪地的环境里,他们能活着走出去,已经算得上是奇迹。秦添诚然无法想象,在这样一片冰天雪地中行走的人,需要多大的能耐。

“非也,是这片冰雪天地,因不欢迎我们的闯入,而对我们做着警告。”沈陌黎望着寒风呼啸的周围,肃然说道。

她从来没想到,在一个小小的火狐洞里,竟藏着如此多的凶险。也难怪人人在传,火狐洞内凶险无比,绝非人人都可闯入。

方才,沈陌黎踏着白雪,便已然感觉到雪地上的雪花,宛如有意识的人一般,在不断的涌动着。

在初感觉到雪花涌动时,沈陌黎不曾告诉他人,不过是不想在同行者之中造成恐慌。

尔今四地涌现的凶险,却让沈陌黎深感需将自己的猜疑告知他人。

而在沈陌黎的推断里,秦添本是诧异的神情,顿时变成了了然于心。

虽说秦添的性格里,胆怯多余勇猛。可是跟随老者行走天涯,秦添还是见多了各种各样的凶险。

在诸多凶险的练就下,秦添对眼下这自生意识的风雪之地,自然也就不觉得有多么奇怪。

他向四地张望,顿时一改平日之态,满脸皆是肯定之情的说道:“既是生了意识,有了情感,便必然有其软肋之处。”

人无完人,又岂能无情?

风雪虽是无情物,可既然有了与人相同的意识,又怎能逃过情感的甜与痛?

这是老者在平日里,让秦添知得、并感受最深的一点。

感受到秦添态度上的改变,小白虎这才猛然意识到此刻他们所处境况的凶险。

它抬首望向四周,暴风雪不知不觉已经变得愈来愈猛。刺骨的寒风旋刮来大片大片宛如薄纸的雪花,带着令人胆颤的冰寒。

寒风席卷着没有任何生灵存在的四周,乍一听,就仿佛一只暴跳的野兽,在极寒无边里,狂啸怒号。

走在这样的狂风骤虐里,即使是极有勇气的人,心中都会不免有胆寒之情油然而生。即使是踏步神级之人,在这样可怖的冰天雪地里,也极难逃脱生死挣扎的险恶。

再看那片片白雪,虽落地便已消失。

可白雪里,却又好似有着锐利的刀锋锐剑,让人只是一碰,就可能鲜血横流。

无数雪花方向无定的变化里,所有的一切更好像已经失去了东南西北,使困在其中的人,边是走着,边是在完全没有任何方向的困境里,深感绝望。

小白虎望着周槽白茫茫的一片,不知不觉中,竟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它深呼吸一口气,可胸中的沉闷,不但没有任何缓解,反倒是更多了一些。

“黎妹子,你说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吗?”小白虎问道。

空气里,却不知有谁,接了小白虎的话道:“不能……不能……不能……”

阵阵回想,令人听着,便倍感可怖。

这是怎一回事?

小白虎惊讶的在回声里,张望着周围。却无论怎么看,都无法看到雪地里有人影存在。

莫不是那白雪在回答着自己的话?小白虎心中暗想着。

“你听到了雪地幻化的声音。”似是猜到了小白虎心中的疑问,沈陌黎回答道。

“你听到了我的催命之声……催命之声……”雪地之中,再而有那可怖的声音回响,令人倍感冷意盎然。

“要杀要剐,有本事你出来说话!”小白虎在回声里,渐渐变得烦躁起来,朝着望不见尽头的雪地喊道。

“有本事留命说话……不留命……”回声在回答小白虎的话里,竟发生了变化。

“我们往前走罢。”秦添在回声中,再不想留在原地。

对于如眼前这样的险境,秦添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也深知离开这等险境的不易。

即使他们有心要离开这个地方,这等险境,怕也不容他们离开。

望不到尽头的白雪,看似无害,可对他们来说,却是最大的伤害。

在那样没有尽头的白雪里,若寻不到这片雪地的软肋,那么无论他们怎么挣,最后都仅会是一片徒劳。

白茫茫的雪地,宛如一片坟墓,让人只是一看,便仿佛看到了无数亡灵。

加上雪中那时不时传来的声音,着实令人听着,便觉得心中格外的不舒服。

“莫走……莫走……”在秦添话音刚落之际,雪地里的回声再次传来。

在这样不断回荡的回音中,行走间的几人,骤然都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对他们来说,走在这样的雪地里,单是听着那不断与他们唱反调,想夺走他们性命的白雪,便觉得心中疲累。

望着秦添迈步便往前走,沈陌黎朝死在金网内的火狐看了一眼,快速抱起小白虎,跟上了秦添的脚步。

这片白雪世界,若是稍有不慎,便极可能走失了去。

走在其间,沈陌黎并不想再与任何人失散。

即使秦添与他们并不相熟,但沈陌黎深知,在险境之中,结伴同行往往更有活着走出此地的机会。

这是前世无尽凶险中,沈陌黎以血的代价所习得的。

她清楚的记得,前世她担忧自己的出现,殃及无辜之人也被洛魁圣殿抹杀,便多番在与熟识的人把酒一番后,悄声离开。

这样的做法,沈陌黎本以为是为那些熟识的人好,让他们不会受自己波及,饱受洛魁圣殿追杀。

直到后来的一次意外,才让沈陌黎骤然发现她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第七百七十五章 暴怼回音

洛魁圣殿若想杀人,从不缺任何的理由。

不管是与沈陌黎熟识的人也好,又或是沈陌黎只是借到路过的城池也罢,洛魁圣殿殿中之人,仅要是心中不悦,便都有将与沈陌黎沾上零星一点关系的人抹杀的兴致。

当现实那般真实的摆在沈陌黎面前时,沈陌黎这才在无数的追杀及凶险中,再不避讳与在意之人同行。

起码,结伴而走,在沈陌黎看来便更有活着走出险境的可能。

旋风的怒号以及无尽的呼啸声中,三人边是往前行走着,边是听得一阵阵宛若无根孤鬼,在凄苦的哀嚎着。

那等惨惨戚戚的声音,像是与狼群失去联系的独狼在悲惨嚎叫,又像远处有着悲鹤在嘶鸣,还像有人深陷大难之中,在局王忠不断求救着。

那样悲戚的风号,令人心生寒毛无数。

就在那样的凶险里,只见有一道雪白无比的巨刃,闪动着不尽的光芒,在三人面前凭空出现。

巨刃之后,就好似有人躲着,以极其沉重的声音说道:“谁允你们离开的?”

声音之沉重,让人听之心里发毛。

“你是这片雪地的主?”秦添率先问道。

不管那声音的主人是谁,秦添此刻只想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我是谁,还用不到尔等小毛孩过问。说,为何不听寒风警告,而要径自离开!”巨刃之后,再次有人发出厉声问话。

听及这番问话,小白虎心中却是赫然冷笑。

不离开,莫不是还要原地等死,伸长脖子等着被宰?小白虎心中暗想着。

虽说巨刃之后的声音,听上去极为可怖。但听到那声音的主人说出这些话后,小白虎骤然有了那么一丝不屑。

甚至于,它在一瞬间觉得这雪地的主人,虽有了意识,但意识怕还不到聪慧的层面。

这般一想,小白虎骤然觉得这片雪地,兴许也不似表面见得那么可怕。

仅是因先前见到的种种,让小白虎虽然觉得雪地主人也许极好忽悠,却也不敢过于明显的表现出来。

反倒是沈陌黎,在巨刃的问话间,竟迈步往前,不断的朝那巨刃后头走去。

察觉到沈陌黎身影的逐渐靠近,那巨刃后的身影,显然有了一丝心急。他匆匆制止道:“站住,你再往前,莫怪我不客气!”

“姑娘,莫逞强。”秦添听及那声音大威胁,匆匆劝止沈陌黎道。

他虽也极想破开这片雪地中潜藏的凶险,却不希望沈陌黎这般冲动行事。

往常亲身经历的诸多险境,老者素日煞费苦心的教导,所有秦添历往见到的一切,似乎都在向秦添诉说着,如今面对这样的险境,冒然前行绝不是明智之举。

然而,在那般万险之中,沈陌黎所思却与秦添绝不相同。

听得巨刃之后,那好似凶煞无比的声音,沈陌黎反倒觉得,藏在巨刃后的人,未必就真的那么可怖。

否则,在她的迈步前行间,对方便绝不是如现在这样,简单的威胁几句。

巨刃在前,实力足够之人,怕是连废话都不愿与沈陌黎多说一句,便一刀朝沈陌黎斩下。

此刻的威胁,听着虽是渗人。但从威胁之中,沈陌黎反倒觉得对方应是带着些许心虚,这才会在而今这样的对峙中,多番出口威胁。玩吧

这样一想,沈陌黎放下小白虎,独自往前的迈步,显得更加的坚定。

行走在天地间,沈陌黎见过的恶人无数,或狡诈,或狠毒,或一招致命,或拿人命当玩具,在每一个人即将被抹杀前,都将对方凌虐一番。

诸多的凶险,让沈陌黎对于世间各种各样的恶人,以及假装极恶的人,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现如今,看着那冰滑的巨刃,沈陌黎反倒更加深了看清巨刃后身影的兴致。

不曾想,就在沈陌黎往前不断迈步之际,那道本是坚固插在雪地中的巨刃忽然拔地而起。

因巨刃之大,在拔地之间,骤然卷起无尽白雪。

苍茫的雪,家带着寒凉的风,不过须臾便席卷四地,让几人周围的环境,显得更加冷彻无比。

雪花滚向四周,宛如忽起的海啸,转眼便已有十几米高。

轰然一声,雪花骤然落下。片刻不到的功夫,就把沈陌黎整个压在了雪堆里。

“黎妹子!”小白虎见状,心底骤然一惊,而惊慌喊道。

伴着那声呼唤,小白虎拔腿就要朝沈陌黎所在处跑去。

与沈陌黎在一起这般久,在极多的时间里,小白虎一直把沈陌黎当成是自己的依赖,当成自己遇到险境的避难所。

在许多次凶险降临之际,小白虎仅想着如何自顾自的逃走,如何避险难于瞬间。

甚至在许多时候,小白虎在奔逃之际,都不曾在意过沈陌黎是否会毙命。

可直到亲眼见到沈陌黎背大雪覆盖之际,小白虎这才深切感受到,自己对沈陌黎的在意。

白雪在小白虎的面前,极快重新化成一团硕大无比的刺目锋芒。苍白得刺眼的一切,就好像要把人整个压灭,要将人彻底压在白雪之下,永不翻身。

然而就在这苍茫得令人睁不开眼的世界里,小白虎心中却有着一份凄凉。

它不顾一切,只想为救出沈陌黎。

只是就在小白虎向前不过奔跑二三步时,它猫大的身子很快就被人腾空抱起。

“放开我,放开我!”小白虎喊着。

它一个回眸,便见秦添抱起自己,朝着大雪扑面而来的相反方向,拔腿就逃。

“那姑娘已死,你一个灵兽能抵什么用?还是快些随我逃离这里!”秦添说着。

虽然对于早前火狐群来袭时,小白虎与沈陌黎径自逃离的做法,秦添颇为不满。

但在危难之中,他也不打算将这样一头猫大的小虎,径自留在这里。

哪知,小白虎在秦添手上激烈挣扎着。

在白雪覆盖沈陌黎之后,小白虎始终不相信,沈陌黎会在这样的险境里死去。

可是,秦添对于捕抓灵兽,却有着格外独到的经验。任凭小白虎怎样挣,都无法挣开秦添大掌的禁锢。

“你究竟想怎样?”小白虎愤怒的吼着。

第七百七十六章 未现哀饶

大雪之中,那道方才已经消逝的回声却再次响起:“你究竟准备好奔赴死亡了吗?奔赴死亡了吗?”

回响阵阵,令人后背发凉。

“滚老远点,死亡与我何干!虎主子我活得好好的呢!”小白虎在那回荡的声音里,骤然暴怒回话,先少见的暴了粗口。

方才,对于那声音的恐惧,让小白虎在无法猜得沈陌黎生死间,选择了沉默。

可那声音却每每都在威胁着几人的性命,一而再的挑战着小白虎的底线,也让小白虎心底的不满,油然增加了几分。

因此,怒怼那步步紧逼的声音,更多所反应的是小白虎对沈陌黎的在意。

“呦,你这小虎,嘴巴倒是挺倔的。要不,我便先从你下手罢。”听到小白虎对自己的不满回答,那声音显然有一瞬间的错愕。

但很快,那声音便又从错愕中回过神,将矛头转向了小白虎。

“你若有本事,现在就来罢!本荀浩虎虽尚未成年,但怕天怕地,唯独不怕你这一直躲着的怂货!”小白虎恶语相向道。

对于这夺走了沈陌黎性命,却时到现在都看不见人影的声音主人,小白虎心中始终窝着一把火。

它不知道这声音的主人不断威逼他们,究竟所谓何意。

但是仅是听着那声音的主人所言的不善话语,小白虎便觉得自己心中有着无尽的火焰在燃烧。

仅不过在芹铭苑管事的日子里,小白虎早已练就了常年处在怒火中的处事之法。因此,此刻,小白虎虽愤怒至极,却并未完全被愤怒吞噬了理智。

那声音的主人不露面,小白虎便无法真正猜测到对方的真实实力。如此,在对敌之际,小白虎自然也不打算太过于冒进。

眼下,小白虎点出自己是荀浩虎的身份,也仅是为威逼那声音的主人,让对方有所畏惧。

“哦?没想到你这小虎,竟是荀浩虎幼崽!也好,我正饿着肚子,这偶尔尝尝荀浩虎肉的滋味,倒也是一桩美食。”那道声音恶狠狠的说道。

不知为何,在与小白虎的对话间,那声音竟破天荒的不再刻意制造任何的回音。似乎撩一撩小白虎,是比刻意制造无边回音还更为有趣的事。

“要吃便露脸来吃,那么多废话做甚?”小白虎大喊间,虎爪中祭了抹灵力,暗中幻化出一片幻境。

而秦添在听及小白虎满带挑衅的话语时,却是一脸不可思议道:“那姑娘已死?你又何必为了一个死去之人,平白牺牲了自己的命?”

对于小白虎乃是荀浩虎的身份,秦添虽表现出一副惊讶不已的模样。但在惊讶之余,他又觉得小白虎不断在挑衅那声音之主的做法,实在过于草率。

现如今,秦添并不想再横出事端,更不想丢了自己的性命。

他望着面前的那堆白雪,已经头疼不已,不知究竟躲向何处,才不至于被那白雪吞没。

小白虎的几番挑衅,却分明会加剧了与那声音主人的矛盾,让对方下手更加狠绝。

“你若怕死,现在就走!”小白虎却丝毫不领秦添的劝,反而冷冰冰的答话道。

它在精心预谋着一场难以突破的幻境,自然,也不打算让秦添身陷其中。与其在之后的日子里,见着秦添被困幻境之中,小白虎倒是觉得,现在就将秦添赶走,未尝不是明智之举。

可是秦添又哪里能看出小白虎的心思,他望着眼前那只模样奶萌的小白虎,竟为了一个已死去的女子,那般生死不顾,瞬间生起一起愧疚感来。

那是对老者的愧疚。

在老者被狐群围攻之际,秦添虽说是被火狐攻击,遭火狐衔咬离开。

那等离开,虽说情有可原,可说来终归是弃老者而别。

与此刻的小白虎相比,当初秦添的做法,着实是不仗义许多。

老者虽曾有过那么一瞬,险些要了秦添的命。可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者对秦添的悉心教导,在这些年里半点不曾缺少。

只是那么一想,秦添便觉得,自己当初弃老者不顾的做法,实在不似一个弟子所为。

这样思量间,秦添的眸底暗了暗,似在下定极大的决定一般。过了片刻,秦添这才举剑朝天,对小白虎说道:“我与你共同敌对面前的凶险。”

“你?”听及此,小白虎略带不可思议的回眸,看向秦添。

在这凶险的雪域里,小白虎暗中祭了幻术,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与那藏在巨刃后的未知身影相敌对。

可秦添的留下,也着实给了小白虎更多与那未知身影敌对的力量。

要知秦添的脾性虽较为胆怯,但秦添在早前所展现的实力,小白虎还是有目共睹的。

见过了秦添那般实力,小白虎自然觉得有秦添的加入,自己便可如虎添翼,有更多敌对那未知身影的气力。

只是因秦添早前的胆怯,又让小白虎在一时之间,诚难确定秦添心中的真正想法。它的话语中,自然也就带着些许不确定。

“真感人啊,那我就一起……啊……”躲在巨刃之后的那森冷的声音再度开口。

仅是这一回,那声音只是说了一半,忽然痛苦的叫了声,再度恢复到寂寞里。

旋即,偌大的雪花缤纷落下,四周的一切都在白茫茫的雪花里,显得更加冰冷。

怎么回事?秦添与小白虎诧异的想着。

他们站在原地,明显可以感觉自己脚下似地动山摇,就似火山即将爆发,在带给周遭无尽的可怖般。

白雪随着忽然刮起的狂风,肆虐在二人的身边。风力之大,竟吹得二人有些站立不稳。

“饶命!饶命!我再也不敢作恶了!”在狂风里,那道藏在巨刃后的身影,再次说话。

只是这一次,它再不似先前那般凶悍,反倒是连连求饶着,就似遇到了天大的凶险一般。

听到那声声求饶,小白虎与秦添面面相觑,心中的疑惑不禁更多了几分。

诚然,他们都不曾想过,那身影也有求饶的时候。而眼下雪地之中,就只剩他们二人。

他们尚未出手,那身影突然发出的求饶,在他们听来着实过于匪夷所思。

第七百七十七章 萌虎凶态

“怎么?还没打就先认输了?”小白虎在错愕间回过神来,傲然道。

它虽不知那声音在求谁,但见到那未知的身影连连求饶,小白虎便快马加鞭,暗中布好自己的幻术阵法来。

防范于未然,是小白虎在芹铭苑中所学到的至深处世妙法。

放眼芹铭苑,表面看去虽说极为太平。但暗中人员复杂,稍不留神,就可能出现四地硝烟的险况。

小白虎平日在芹铭苑里,看上去好似个心大的主。

可私底下,为了能让芹铭苑一直保持太平之态,小白虎可没有少下功夫。

回看这些年,在芹铭苑内积累下的经验,让小白虎深刻的明白,那声音求饶得凄惨,并不意味着它再没有反抗余力。

恰恰相反,这无故的生哀求饶,反倒加剧了小白虎心中的急切不安。

哪知,那声音却好似无缝接了小白虎的话,再续连连求饶道:“我……我再也不敢了。”

这般求饶,非但没有给小白虎半分喜悦,反倒更加加剧了小白虎心底的无限疑惑。

在那般疑惑中,小白虎迈了脚,就要往巨刃之后走去。

“小心有诈!”倒是秦添,一把拉住小白虎劝阻道。

他不明白,那声音先前还狠厉无比怎会在一瞬间改变了话风。这样突然的转变,加上二人并不曾对那声音的主人做上什么不利的事,让秦添心中不禁有万千警惕横生而出。

“不得虎穴,怎知那厮打的是什么主意?”对于秦添的劝,小白虎不曾放在心上,反倒鼓动起秦添来。

遇上事时,小白虎从不愿坐以待毙。

它清楚的知道,自己越发表现出柔弱的一面,敌人对自己便会越加狠厉。

现在,对方仅是连连求饶,却不曾有其它表现,反倒让小白虎越发急切想知道巨刃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望着小白虎无所畏惧的朝前走去,秦添心中虽害怕无比,却也不得不跟上前去。

他的修为虽远在小白虎之上,但他天上的怯弱性格,却从不曾随着他修为的提高而有所改变。

现如今,身在这万险之地,秦添只觉得对周槽的一切,心有畏惧横生。

若说胆量,经历种种险难后,秦添的胆量着实还没有小白虎的一半。

在诸多凶险中,秦添不过是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去抵抗着众多未知的凶险,以求保得自己的性命。

素日,不管老者如何教化,秦添在与强敌抵抗中,更多的都是因为自己想要活命,而绝非是因为自己真有一颗变强的心。

尔今,老者已然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了自己师傅替自己阻挡凶险,秦添每走一步,便更加显得战战兢兢。

他跟在小白虎身后,却又保持着些距离。喉间的滚动,似在无声的说着秦添此刻的不安与愤恼。

岂料,小白虎刚绕到巨刃之后,面上的神情便从万千犹疑,转变成了无限惊喜。它迈开了本是犹疑的脚步,大步朝前,断然扑向了巨刃之后。

旋即,在狂虐的风雪里,小白虎便骤然没了声响,仿佛方才秦添看到的一切,都是不真实存在的幻影罢了。53中文网

“你可还好?”秦添鼓足勇气,朝着巨刃之后喊道。

可是除了风雪,再没有人回复秦添。

带着些胆怯,秦添再是几步朝前,这才走到了巨刃后头。

只是一刃之隔,巨刃之后的画面,却是超乎了秦添的意料之外。

仅见小白虎此刻正趴在沈陌黎肩头,以自己的温度温暖着沈陌黎。

沈陌黎与早前相比,除了唇色略显苍白,并没有其它异样。她的周身沾了些许雪花,祭着灵力,正以黑炎团团困住一个雪白的身影。

黑炎之内的身影,此刻正瑟瑟发抖着,好似一个不慎,就可能丢了性命。

它双手抱头,让秦添隔着些距离,并看不清那身影的面貌。

只是从那道身影里,隐隐能看出那是团雪做的生灵。

“你,还敢那般嚣张吗?”小白虎看着那身影,却如得胜将军般,嘴上不饶人道。

“不敢……不敢了!还请这位姑娘手上留情,否则我就真融化了啊。”那身影再次讨饶道。

细听之下,那声声讨饶,分明与方才他们听到的那可怖声音无异。

“怎么回事?”秦添蹙眉问道。

直到此刻,他还依旧觉得有些许不可思议。

他绝没有想到,方才将他们胁迫得心惊胆战的人,竟是面前这样一个还没有自己高的雪地生灵。

可只是这样一想,秦添心中的五味杂陈,便骤然增加。

“喏,就是这雪人,方才不断冒充着雪地之主威胁我们!若不是黎妹子心中如镜,在早前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我等现在估计还被这厮蒙在鼓里。”小白虎指了指黑炎中的雪白身影,不满说道。

“我不叫雪人,我姓雪,名纳。”那个雪白的身影,在胆战心惊中,却再度开口辩驳道。

“叫你嘴硬!你叫什么名字,与我何干?要知死人是没有姓氏之分的,而你,正是那个将死之人!”小白虎即刻接过雪纳的话道。

对于那个连连求饶的身影,小白虎没有半点同情可言。

它心中虽有善意,可那善意从来都是针对特定人的。对待被小白虎划定到恶人范畴者,小白虎除了狠厉,绝不会对待对方有半分善意可言。

眼下,那个身影受困在黑炎内,虽是一副可怜兮兮之态。可一想到那身影曾经试图想抹杀过自己与沈陌黎,小白虎便丝毫不觉得那身影有半点可怜。

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眼下那个可怜巴巴的身影,在小白虎眼中便是极为可恨的。

“虎大侠饶命!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们,可没有半点恶意啊!”雪纳听及小白虎对自己起了杀心,骤然求饶。

可是那声声求饶,却不曾换来小白虎的半点同情。想到早前那险些置沈陌黎于死地的倾盆大雪,小白虎便丝毫不觉得对方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几人这么简单。

似是一句难平自己的愤怒,小白虎在短暂停顿后,再续说道:“若不是你,我家黎妹子又怎会冻成这样?”

它虎爪之上,祭了一团火焰,就要往那雪人身上打去。

第七百七十八章 雪中隔世

小白虎所展现的狠厉手段,一时之间与那奶萌模样截然相反。让人只是一看,便觉得那是从地府里爬出的恶鬼,前来向人索命。

不熟悉小白虎的人,看到小白虎此刻面上流露出的凶猛之态,必然是错愕无比。但仅要是芹铭苑中与小白虎相熟者,便知道这是小白虎在芹铭苑中,惯用狠厉手段时的模样。

在芹铭苑众人的眼里,小白虎一直都是如现在这般的两面作风。

它欢喜时,可以与全世界为友。愤怒时,可以为一人与全世界为敌。

若以敢爱敢恨来形容小白虎,绝不为过。

素日,小白虎在芹铭苑内叱咤风云,依借的从来不只是亓珩对自己的宠爱与放权。

要知亓珩最初对小白虎的喜欢,便是从小白虎管理芹铭苑有方开始。若是小白虎没有点雷霆手段,又怎能讨得亓珩的欣赏,得了管理芹铭苑的位置。

当初亓珩虽是费了一番气力,才得到小白虎。

可在初得小白虎之际,亓珩也不过将小白虎当成一般奇兽对待。

芹铭苑上下,真正信服于小白虎的地方,说来还是小白虎狠厉起来所用的手段。

虽说小白虎平日修习算不得有多勤奋,但小白虎所展现出的幻术,还是令芹铭苑内人人畏惧无比。

眼下,小白虎爪上的那团火,虽仅是幻术幻化而成。可被那样一小团火击中,受到的伤害却不亚于沐浴火海所受的重伤。

此刻,听到那叫雪纳的雪人出声反驳,小白虎便联想到早前他们几人被这雪纳当猴戏耍的画面,心底的不悦与暴戾也随着小白虎的思绪,而骤然增加。

要知在那方白雪朝沈陌黎压下的瞬间,小白虎当真以为沈陌黎被压盖在这团白雪下,早已殒命。

如果不是早前在猜得沈陌黎已死后,心中有万千不舍萦绕,现在的小白虎,也不会再见到沈陌黎后,有那么多的欣喜横生。

可是,只是靠在沈陌黎的肩头,感受着沈陌黎周身散发的冰寒,小白虎就恨不得将那雪纳的命即刻夺走。

它未曾与沈陌黎在雪地底下走过一遭,但从沈陌黎周身那温度尽失的寒凉去看,小白虎便能感受到沈陌黎从白雪之下钻出时,经历过怎样的挣扎。

若不是沈陌黎幸运,加上在险境中巧得求生之法,现在的沈陌黎,早已是白雪之下的一堆白骨。

这样一想,小白虎便越发看雪纳不顺眼。

“饶了它罢,它已是遍体鳞伤。”沈陌黎却制止了小白虎朝雪纳丢掷火焰的动作,淡淡的劝说道。

被白雪覆盖,几乎被活埋后,沈陌黎着实对那个藏在巨刃后的身影,带有些愤怒。

可是在以黑炎捕捉到那身影后,沈陌黎心中的怒火早已消失殆尽。

此时看着那个在黑炎包围中,层层发抖的身影,沈陌黎所思的并非报复,而是如何借对方之力,走出这片苍茫世界。

要知剑谷内四地皆危机四伏,每一个小小的角落里,都藏着诸多变数。

就拿面前这片被白雪覆盖之地来说,其中的凶险与变数,就是常人无法预料的。

行走在这样可怖的雪地里,若能说服这个叫雪纳的雪人相助,他们活着走出这片雪地的几率也会大上几分。

听及沈陌黎的劝阻,小白虎倒也没再坚持。

它嘟囔几声,倒也配合的收起了自己掌心上那团随时要丢掷出的火焰。

在感受过一番与沈陌黎的生离死别后,此刻的小白虎反倒更加珍惜与小白虎在一起的时光。

只是因心中的那股愤怒,还是让小白虎在思量几许后,叹了口气道:“黎妹子,你就是太心善了。否则像这样的恶人,杀它千遍都不为过!”

小白虎平日虽是一副心大的样子,但较真起来,却丝毫不手软。

而现在,小白虎那颗想杀雪纳的心,是真的。

于一片瑟瑟发抖里,倒是雪纳率先回过神来。它连连向小白虎道谢,尔后,看向沈陌黎,本想再说几句。可是在见到沈陌黎那张面庞时,雪纳所有的语言都被忘却。

沈陌黎那张脸,诚然与雪纳心心念念了万年之久的那个身影过于相像。

当初,莫童本是在这漫漫雪地里走得无趣,以白雪捏塑成雪人玩乐。不想,这加以灵力的雪人在莫童离开后,竟自成意识,成了雪纳。

万年间,雪纳吸收这片雪地的精华,自成一个有意识的生灵。

在万年的漫长时间里,雪纳不断修炼自身,以求拥有更高的境界,为的就是让自己能走出这片雪地,去寻找塑造它之人。

尽管它以雪做成的躯体,走出冰雪之地想要再续存活并不容易。但为了能再见莫童一面,雪纳耗费万年韶光,也不曾放弃过自己的念想。

这些年来,雪纳虽每出冰雪之地几尺之远,躯体便开始加剧融化,然而这却从不曾阻挡雪纳对雪地外世界的向往。

方才,雪纳躲藏在巨刃后头,并不曾看清沈陌黎的面庞。直到这一刻,当雪纳真正看清沈陌黎的面容时,它才发现这个女子,与莫童竟如此的相似。

但沈陌黎周身散布的气息,又让雪纳极为肯定,面前的这个女子绝不是莫童。

莫童因星道境界极高的缘故,即使平日没有祭星力的情况下,周围也会有繁星萦绕身侧。在星辰点缀下,莫童给人的是神秘飘渺之感。

而沈陌黎给雪纳的感觉,却反倒亲近得多。

沈陌黎的周身并没有丝毫的星辰萦绕,倒是有着一份刚毅与不傲的气息,在时刻感染着周围的人。

这样的沈陌黎,与莫童相比,显得更加的真是。

但也让雪纳在兴奋之余,眸底掠过一丝失落。

沈陌黎与莫童虽长得那般像,但终归却不是莫童……

望梅止渴,仅会更生口渴。见一人而思念另一个人,未尝不会更增加思念。

如此一想,雪纳的眸光不禁暗了暗。

便在这时,本是燃烧在雪纳周围的黑炎却慢慢的退散开去。

“你要放了我?”感觉到周边的炽热在慢慢消散,雪纳眼底满是震惊的问道。

它不曾想过,在自己险些夺走沈陌黎性命之际,沈陌黎竟会饶过自己。

第七百七十九章 茵草盖雪

重重黑炎,近乎要将雪纳吞没。

在这样汹涌翻腾的黑炎中,雪纳能感觉到自己的周身在不断的融化。

越来越热的四周,在不断提升着雪纳冰冷雪躯的温度,也在一步步宣告着雪纳的死亡。

虽说雪纳集整片雪地的精华于一体,在不断修炼着自己抵抗炽热的能力。

但因为雪纳的体质过于特殊,让雪纳纵然修炼了万年,也不曾修炼出一个较理想的状态来。

也正是因雪纳万年的漫长时间,都耗在了潜修抗热之术上,这才让雪纳虽是吸收了整片雪地的精华,也依旧修炼不出个理想境界来。

恰恰相反,时至今日的雪纳,依旧是那个实力平平无奇的雪人。甚至面对一般的火焰靠近,它都依旧无法让自己保持不被融化之态。

被沈陌黎抓住了自己短板的雪纳,本以为沈陌黎必然会借题发挥,借着察觉到雪纳极度怕火的特点,不断折磨自己。不曾想,沈陌黎竟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便要放了自己。

听及沈陌黎决定放雪纳走,小白虎却赫然阻止道:“黎妹子,此事万万不可。我知你心善,但你此时放这厮离开,无疑是放虎归山。我等对这片雪域陌生无比,而这厮却熟知雪地里的每一寸白雪,难保不会暗地里报复我们。”

小白虎的分析,其实不无道理。

对于小白虎所提的劝,沈陌黎一早便也想到。

仅是想到归想到,当沈陌黎看到雪纳那般无助的蹲在黑炎中的模样,她还是心软了。

前世刚被洛魁圣主生生剥去面皮时的沈陌黎,处境可谓比雪纳方才更加凄惨。看着雪纳不断颤抖的躯体,沈陌黎便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曾经。

回想往昔,沈陌黎也是同雪纳适才那般,常常在一个角落里,蜷缩着发抖。

面对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时时可能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追杀者,沈陌黎心中有恨,却无法在恨意里摆脱困境。

洛魁圣殿就好似一张巨大的网,将沈陌黎网在其中,任凭沈陌黎如何抗争,都无法争破那张网,自在而活。

在那张网的束缚下,沈陌黎看到的未来,只有血腥与死亡。

前世,若不是沈陌黎在无数经历中,遇到无数值得她活下去的人,连沈陌黎自己都无法料到自己的结局会有多凄惨。

由己及人,当看到雪纳那般无助的样子,沈陌黎便再做不到对其施加逼问。

思及此,沈陌黎转身背对着雪纳道:“说到底,它也不过是个可怜人,放它走罢。”

雪纳脾性如何,是否会在离开后,加害于他们几人,这一切对沈陌黎而言都是未知的。

可在这样的未知里,沈陌黎却依然不愿违背自己的本心,逼迫于这样一个无助的身影。

早前,沈陌黎着实想过威逼雪纳,让雪纳说出离开雪地的方法。

但在看到雪纳身上的白雪不断被黑炎灼烧融化后,沈陌黎所有的狠话,便尽数吞到了肚子里。

而望着沈陌黎略显单薄的背影,雪纳眸底的震惊很快转变成了感激。

它一言不发,转身就拔了巨刃,颤颤巍巍的消失在风雪里。

巨刃压着雪纳融化去大半的躯体,在风雪之中,显得随时都要压垮雪纳一般。可就是在那样的风雪里,更加衬显出雪纳的不易。

看着雪纳的转身离开,小白虎本还想追上前去。

可是雪纳因雪融化,而颤巍巍的脚步,终归还是让小白虎停下了杀上前去的步伐。

在惩戒别人时,小白虎从不曾有心慈手软的时刻。可是那个渐渐消失在暴风雪中的身影,却不知为何,给了小白虎一刹那的感动。

“我们走罢。”沈陌黎道。

于感知到雪纳离开之际,沈陌黎便悄声转身,看向那个连步伐都走不稳的雪白身影。

连沈陌黎自己都说不上为何,在看到那个身影时,沈陌黎总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自己极为熟悉的气息。

但至于那个身影究竟有什么熟悉的地方,沈陌黎却如何想,也无法想起。

就在几人转身,朝前迈步之际,眼前的风雪却明显减弱了许多。

冰天雪地里,也不知是幻觉,还是真正的存在,沈陌黎竟觉得有一股暖流萦绕周身,让上一秒还瑟瑟发抖的自己,在那股暖流中倍感温暖。

“黎妹子,你是否有感觉到周围温度升高了许多?”有着同样感受的小白虎,抬首问沈陌黎道。

茫茫雪地,在没有了冰彻无比的寒风与无边白雪飘落下,伴着渐渐升高的温度,给人的感觉也随之改变。

前一时还仿佛带着无尽凶险的白雪,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了柔情的。

走在雪上,沈陌黎明显的感觉到,早前还在自己脚下不断涌动的白雪,此时也停下了一切动作。就好像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停止键。

望着突然变化的雪地,秦添带着些不可思议道:“莫不是刚才那雪人为了报恩,为我们减弱了风雪?”

“它若有那本事,方才也不必蜷缩着发抖了。”小白虎却直接否则了秦添的话。

在小白虎看来,那个在雪地里逃之夭夭的雪人,无论怎样看,都丝毫没有让它觉得有半点能耐的地方。

而想要控制眼前这片雪地,绝非易事。纵使他们几人修为尚可,也做不到控制四周的风雪。

那雪人一眼看去,修为显然比自己弱上许多,自然更加不可能拥有控制整片雪地的本事。

更何况眼下的雪地,对三人的柔和,并不仅是单一的减弱了风雪。

由三人面前,还直接延伸出了一条没有雪的道路。茵茵绿草,点缀在道路上,让人只一看就觉得这条路与四周的冰凉雪地格外的不搭。

“按你这么说,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条路,莫不是给我们往某处鸿门宴所在地指去?”听到小白虎的话,秦添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那片翠绿欲滴的草地,看着虽是喜人。但如若那是条索命之路,秦添便觉得再讨喜的路都要变得黯淡无光了。

“非也,这路是跟着我们脚步铺的。”沈陌黎望着这条望不见尽头的草地小道应答着。

第七百八十章 万念齐思

在这条草地刚从他们脚下,铺向远方之际,沈陌黎便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脚步方向迈往何处,那条以草铺成的小道,就会悄悄改变方向,铺向哪个方向。

只不过这萦飞草道改变方向的方式,隐藏得极为隐蔽,加上沈陌黎三人并不曾有多大的方向改变,这才没有发现这道理中潜藏的的秘密。

听及沈陌黎的话,小白虎迈步外草道旁的雪地迈步而去。岂料,这一迈步,竟一脚踏在了雪地上。

从温暖的草面上,跨入一片冰凉中。那种温度差异,让小白虎猛地颤抖了下。

寒冷中,小白虎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感叹:“嘶——”

“你这小虎当真有趣,听说小道跟着方向走,就迈步往冰里钻。没掉进冰窟,也算你走运。”见到小白虎如此蛮撞,秦添一把将小白虎拽回了绿草道上。

沈陌黎的说法并没有错。

只是在沈陌黎点破玄机后,秦添也极快的发现,这条小道并不是为每个人都更改方向的。

唯有沈陌黎脚步挪移,这条路才会悄声改变方向。若是沈陌黎站在原地,他与小白虎再如何改变方向,也无法改变了这茵茵绿草的滋长方向。

不仅如此,这条铺满绿草的小道,好似还带着隐蔽的魔力,竟能吸收走周围雪地中潜藏的能量。

在小路周围,触目惊心的裂痕在不断绽放,蔓延四周。

道道裂痕,让人只是一看,就心惊胆。

裂痕中散发着漫天的冷气,仿佛人一脚踩入,就可能被那铺天盖地的冷气冻成冰块一般。

小白虎向来心细,若不是在与沈陌黎说话间,无疑脚下,也不会贸然往雪地中闯去。

于小白虎踏入雪地的刹那,秦添可以明眼见到,小白虎周围平整的雪地立刻有了几丝裂痕。可怖的周围,就好像随时要将小白虎拖入修罗地狱。

“很疼吗?”沈陌黎俯下身,以灵力为小白虎治疗着虎爪中因冻伤而起的红肿。

方才她在小道一侧,察觉到一抹异常,这才未曾留意到小白虎踏入雪地之中。

再回头时,只见秦添拎着小白虎站在草地上。而小白虎虎爪上的红肿,似在述说着它方才在雪地上遭遇了什么。

虽说几人在进入这片雪域时,同样是在雪地上行走。可现在他们周边的白雪,与初入雪地时的白雪相比起来,可谓更加寒凉。

仿佛是草地上的温暖,吸收走周围本就略显寒冷的温度,让此刻的白雪之上,连随意哈口气都能瞬间结冻成冰。

这样诡谲的冰天雪地,若不是秦添及时拉回小白虎,现在的小白虎怕也早已成了一个动弹不得的冰雕。

寒冰若冻结住小白虎的周身,再要融化,便也难了。

“我无碍,黎妹子,我们走罢。”在沈陌黎的疗伤下,小白虎虎爪上的伤有了极快的好转。

它一个骨碌,从秦添身上滑下,迈开脚步,就要往草地远处跑去。

四周的冰川,还在不停地破碎。伴着裂痕骤加,而传来阵阵声响,在此刻不断加剧着小白虎心中的不安。

此刻,它委实太过于想要躲避开眼前的这一切。

所有的冰层炸裂声,就好似一个个随时都可能将小白虎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炸得小白虎瑟瑟发抖。

它眺望周围,只觉得在这个四周充满可怖的地方,隐隐在加剧着自己心头的不安。

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冰湖里挣扎,又在挣扎中慢慢沉入湖底的画面,在小白虎识海内一闪而过。

小白虎眸光震惊,停步原地,竟伸爪想要抓住那个模糊的身影。

可它的虎爪几番前伸,非但没有拉住那个身影,反倒觉得那个身影没入冰湖,彻底离自己而出。

感觉到死亡彻底吞没了那个身影,小白虎眸光变暗,趴在原地,眼底的失落不言而喻。

有那么一瞬间,小白虎心中甚至萦绕出要替那个身影去死的想法。

没来由的愧疚、失落、恼怒五味杂陈,让小白虎都理不清自己的想法。

它似乎想努力想起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究竟是何人。

可任凭小白虎如何想,都无法真正想起。

可是,因那个身影带给小白虎的痛苦,却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那等痛苦,与寻常不同。那是抽筋断骨之痛,令小白虎痛苦异常。

甚至于,小白虎可以一瞬间断定,那种痛苦比自己失去亓珩更加痛苦万分。

回想方才,小白虎好似听到了这身影在没入冰湖前,不断叫喊着什么。

然而在那画面一闪而过后,小白虎再如何努力想,都再无法真正想起丝毫线索。以至于它想知道那个身影究竟是谁,为何会给它那样的痛苦,可回思了许久都不得其果。

“你怎么了?”望着小白虎匆匆迈步朝前,又突然停顿在原地,沈陌黎几步跟上,安抚着小白虎问道。

这片苍茫雪地,虽带着极多凶险,小白虎也险些因为陷入雪地而丧命。但观小白虎往日的作风,沈陌黎并不觉得小白虎会仅因迈步雪地,就出现如现在这般的紧张。

小白虎会有这等表现,在沈陌黎看来,必然有其它原因。

虽说在芹铭苑内,沈陌黎见过小白虎认怂胆怯之态。但在见识过小白虎为了邪溢族人,如何无畏抗敌后,沈陌黎便不觉得小白虎会因意外迈入雪地,就表现得如此失常。

看着小白虎那般慌乱的模样,沈陌黎俯身将小白虎抱到怀中,以贴近的温度,似在告诉着小白虎还有自己在身边。

如此的温暖,倒真让小白虎瑟瑟发抖的身子,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黎妹子,我……”小白虎望着沈陌黎,声音略有些停顿。

它想告诉沈陌黎自己的所见所闻,可一时之间,又觉得自己方才所看到听到的一切,着实太过于荒谬。

这样一想,哪怕再有多少想与沈陌黎说的事,小白虎也决定在沉默中压在心头。

只是,那片有些看不清的冰湖里,所闪现的星辰,却记在了小白虎心上。

第七百八十一章 万冰缠体

要知天下湖海颇多,可是,湖面能闪烁星辰的地方去的不多。

想要寻到那片湖,许并非难事。

如此一想,小白虎的心也渐渐得以平稳。

虽在一时之间,小白虎依旧无法想起那个身影的身份。可打定了主意,小白虎便绝不会放弃机会,去探寻那个自己想知道的真相。

那个身影既然带给自己那般震撼的痛楚,想来必定是与自己有极大关联之人。

只是现在,穿过这片雪域,活着离开,不管对小白虎还是其他人来说,才是最当务之急所要做的事。

打定了主意,小白虎朝周围轻瞥一圈,这才抬首看向沈陌黎道“我没事了,放我下来罢。”

声音之柔和,一改小白虎往日嚣张之态。

在许多时候,小白虎的要强,只为遮掩去自己内心的慌乱。

现如今,在不愿让沈陌黎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的境况下,小白虎语气中所展现出的柔和,反倒更贴近于小白虎的性格特点。

终究,它不过是一只出世不久的小虎。虽是荀浩虎,但尚未成年,许多事对小白虎来说还是太难了。

仅是在没有任何依靠,还要成为别人依靠的境况下,小白虎所能做的便是让自己快速成长,长到在外人面前都显得格外凶悍的模样。

可小白虎的内心,终归还是那般娇嫩。

感觉到小白虎渐渐恢复的平静,沈陌黎这才轻轻将小白虎放下。

这些日子与小白虎的接触里,沈陌黎渐渐品得了小白虎的一些脾性特点。现如今,既然小白虎不说,沈陌黎也不打算多问小白虎几句。

有时沉默的陪伴,好过千言万语的关心。

既然对方不愿说,多言只会增加小白虎心中的烦恼。如此,沈陌黎便不打算再多加开口,劝说小白虎。

“小心。”可就在小白虎刚要迈步朝前之际,沈陌黎突然再度抱住小白虎,飞身往旁侧避开。

几朵雪花锐利如刀,在沈陌黎话音未落的瞬间,从小白虎原先所在的位置一杆激射而过。若不是沈陌黎发现得及时,现在的小白虎早已被当成靶子,被尽数雪花所刺穿。

可因沈陌黎的挪移,那道铺满芳草的小路,也随之改变。徒留秦添站在原地,脚下的草地变作渐渐碎裂的寒冰之地。

他眉头一皱,刚要踏步离开。

但仅一迈步,秦添便发现自己脚下的冰地,与鞋底不过接触了须臾时间,便已将他的鞋连同脚一起冻结。

冰层看着极薄,可秦添如何挣,却都无法挣开寒冰的困束。

层层寒冰向上,以极快的速度,渐渐包裹住秦添的身体……

直到寒冰蔓延到秦添胸膛的位置,他的脚下才再续恢复到茵草铺满之态。但秦添身上的寒冰,却未因周围渐渐升高的温度,而渐渐褪去。

“还好,若是寒冰封喉,我等再想要救你,也没有办法了。”小白虎看着面前的秦添,伸爪祭出一团火焰,朝着秦添周身灼烧而去。

方才的心惊刹那,是沈陌黎的迅捷,才让小白虎得以保住一命。

可也是因为沈陌黎改变了方向,这才使得芳草小道随着沈陌黎挪移了方向,让秦添陷入凶险遍布的雪地。

看着险些死去的秦添,小白虎心中颇有些愧疚。

“没用的,这冰以寻常火焰,根本无法破开。你们走罢……”秦添略带绝望道。

那层层困住自己的寒冰,并没有给秦添多少寒意。但无法动弹的四肢,却仿佛在预告着秦添的死期。

看着自己身上缥缈而出的冰凉寒气,秦添自知自己怕是要丧命此处。

绝望之余的秦添,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或许是自己在见到老者被火狐群包围后,却没有回身去救老者的报应。

老者平日对秦添虽极为苛刻,但对秦添的用心却半分不曾渗假。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秦添却在生死间,选择了弃老者于不顾。虽然事出有因,可每每回想,秦添都觉得自己绝无法原谅自己。

炽热的火焰,在秦添周身燃烧着,非但没有将秦添身上的冰层融化成水。相反,在火焰燃烧下,那本是透明的冰层,竟层层结得更厚了许多。

“放弃罢。”秦添看着自己身上日渐加厚的冰层,劝阻小白虎道。

面前的小白虎与沈陌黎,秦添不是没有恨过。他恨她们在曾经的危难时刻见死不救,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可现在,许是感觉到自己是将死之人,秦添心中的恨意也随之慢慢消散。

取代恨意的,是秦添友善的劝说。

寒冰包裹下,即使他有机会离开这地,也终究会在层层冰霜里等待死亡。

这雪地上的寒冰,就像是一瓶无解的毒药,只要沾身,就再难摆脱。

既然横竖都是死,活着也只能同活死人一般,完全不能动弹。秦添便觉得自己这样将死之人,着实没有任何必要,再去拖其他人与自己一同赴死。

这样一想,秦添的眸子里不禁暗了暗。

不曾想,在思忖之间,秦添的身体忽是一斜,再看之际,竟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沈陌黎以灵力萦绕着飞离了地面。

“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看着沈陌黎的姿态,秦添一下猜到了沈陌黎的用意。

仅是前方险峻,要以灵力背着他这样一个无法动弹的人,往未知的未来走去,显然会增加更多的凶险。

秦添虽不曾料到沈陌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在见到沈陌黎如此做后,秦添心中闪过一丝感动,随后又在感动里,黯然觉得沈陌黎这样做并没有多大意义。

就算沈陌黎能消耗灵力,带自己离开雪域。加上万分侥幸,带着自己走出剑谷。可自己已经被冰冻住的躯体,只会被越来越厚的寒冰覆盖,直到死亡。

既然如此,那么沈陌黎平白耗着灵力带他离开此地,便显得没有丝毫意义。

要知他不能行动,即使多活一刻,也与死去无异。

寒冰之下,就连秦添自己都放弃了求生的**,更加不觉得沈陌黎如此带自己离开,会是好事。

秦添不知道的是,在沈陌黎以灵力背负起自己之前,心中便已然做好了打算。

尔今,她只是在等,等待一个化解秦添身上寒冰的机会。

第七百八十二章 同脉暗斗

秦添的重量,远比娇小的沈陌黎要重得多。纵然沈陌黎是耗费灵力背负的秦添,对沈陌黎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看着沈陌黎一步一步艰难的朝前走去,小白虎匆匆追上前道:“黎妹子,不若我巨化来背这小子罢?”

沈陌黎迈步艰难的身影,如针般刺痛着小白虎的心。

这段不长的时间里,沈陌黎对小白虎的照顾历历在目,让小白虎并不忍见到沈陌黎这般费尽的带着秦添前行。

再者,若是小白虎以幻术让自己巨化,用以背一个秦添,并不会耗费多少气力。

巨化乃是荀浩虎的一种幻术技能。借以这等幻术,小白虎将会拥有与巨化后的身影,想匹配的气力。

如此,就算背着三四个秦添,对于巨化的小白虎来说,也绝不在话下。

可听及小白虎的建议,沈陌黎却仅是摇了摇头。

隐约间,沈陌黎只觉得有人在躲藏于暗处,窥探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若非如此,适才又怎会有如刀般的雪花,那么精准的袭向小白虎?

此刻他们行走间,虽一切看上去都没有任何的异样。但沈陌黎诚难以断定,在接下来是否会有其它的凶险发生,夺了他们几人的性命。

这样一想,沈陌黎在行事间,自然也多了几分谨慎。

也正如沈陌黎所料,在绿草小道的一端,雪纳木讷的看着沈陌黎三人渐渐远行的背影,思量许久,这才回头对旁边的一头雪豹说道:“不该对那小白虎出手。”

听及雪纳的话,那头雪豹却舔着自己的爪子,满不在乎道:“它欺负你,我自然要对它出手。”

“荀浩虎与你是同脉,若是有一朝与你二人再次相遇,又恰好被它知道你今日有袭击它的举动,你又该如何自处?”雪纳垂下眸道。

世人皆传荀浩虎独一无二,却无人知晓在荀浩虎的先祖震惊天下前,曾有一个同样强悍的异父同母兄弟。其形如豹,通身雪白,故而取名做浩雪豹。

浩雪豹先祖当初拥有与荀浩虎先祖将近持平的修为,仅是少了分荀浩虎先祖的戾气,而多了份与世隔绝的低调。

因此,在荀浩虎为恶世间时,浩雪豹的名字却不为人所知。

虽是同源,可时光辗转至今,这一代的浩雪豹与荀浩虎,却再无任何联系。

甚至于依旧星族之海孕育而生的荀浩虎,在没有祖辈的口耳相传与记忆的境况下,丝毫不知有一个与自己同源的远亲存在。

可二者的血脉里,终究留着来一同一先祖的血脉。如此,雪纳自然不愿见到浩雪豹为了给自己打抱不平,而与荀浩虎反目为仇。

此时,看着消失在绿草小道尽头的小白虎,浩雪豹的眼中流转的只有愤怒。

雪纳是浩雪豹误入此地后,救活它,并将它当做朋友之人。

这些年来,浩雪豹一直留在这片雪地中。

一来是因为浩雪豹的体质极适合在雪地中修炼。茫茫白雪,可极大的提升浩雪豹的潜能。借着这富有灵气的白雪,浩雪豹近来的提升可谓惊人。

与荀浩虎同宗同源,可荀浩虎因代代受限于星海之内,而修为大减。

浩雪豹则世世代代保留着其纯粹的血脉,雌雄同体,孕育后代。

经过一代又一代的修炼与领域,再传承与后代,现如今的浩雪豹实力早已迈步在荀浩虎之上。

茫茫白雪,就似无边长剑与护盾,给了浩雪豹无尽的可能。

这样的雪地,诚然是浩雪豹留下来的一大理由。

二来,因为雪纳修炼了万年,也无法离开这片雪地。将雪纳当成挚友的浩雪豹,索性也留了下来。

因浩雪豹代代单传,因此在浩雪豹离开自己的母亲后,便只能孤身一人活在世间。

可是,在这份孤单里,浩雪豹却不断在寻找着自己的同行者。与自己同喜白雪,同追求修炼提升的雪纳,无意是浩雪豹难得的挚友。

为了这份情谊,浩雪豹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以求用生命的代价,换取雪纳的安然无恙。

早前,在沈陌黎三人擒住雪纳后,浩雪豹不是没有想过要现身救下雪纳。

来往雪地的人平日里算是极少的,可这些人里,却不乏境界极高者。只是这些人里,却没有哪个人曾经如同沈陌黎那般,破了雪纳的局,将雪纳困束其中。

要知雪纳的修为虽略显软肋,但雪纳所使用的那把巨刃,确实借助这万余年的白雪凝造出的宝物。

巨刃自凝聚成形以来,传言便一直如山峰般屹立在世间,直到遇到雪纳,才认了主。

往后这些年,纵然来往雪地之人中,有不少想将巨刃归为己有者。可如何争,那巨刃都像是夺不走的一样。

非但在雪纳意识之外,径自替雪纳抵挡住所有人的攻击,还对那些试图掠夺自己之徒,毫不客气的痛下杀手。

巨刃中,浩雪豹虽从不曾见到刀灵出现,却能深刻感受到这把巨刃大刀,应是个自有意识的主。

否则,以雪纳那样的修为,即使有整片雪地做掩护,想要折腾那些人,怕早已被人抹杀千万回。

偏偏那巨刃也不知出于怎样的原因,偏偏修为深厚,却仅看得中雪纳这样一个集整片雪地精华于一体,还无法练就出较高境界来的平常人。

不仅如此,巨刃对雪纳的守护精细无比。

除了沈陌黎从雪地意外蹿出,巨刃不知为何没有出手护得雪纳安好外。在往日里,只要有不明身份者接近雪纳,巨刃皆会毫不留情面的将对方抹杀。

也正是从巨刃任由沈陌黎困束雪纳,而不为所动的反应,让浩雪豹更加确定于雪纳与沈陌黎早前应是相熟的。

因刀契的缘由,雪纳与巨刃间一直存在着感应。

浩雪豹猜着,许正是因为巨刃与雪纳之间的那抹感应,才让巨刃察觉到雪纳被黑炎困束后,都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浩雪豹不知的是,雪纳发现沈陌黎与莫童长得极为相似时,早已身陷黑炎困束里。在此之前,雪纳只是将沈陌黎当成寻常的闯入者看待,又怎可能心生其它思绪,传递到巨刃那头?

第七百八十三章 傀军初现

于雪纳颤巍巍的从沈陌黎几人旁侧逃也似的离开后,那把常年伴随雪纳身侧的巨刃,也在所有人未注意到的须臾,悄声潜入了雪地,慢慢消失了踪影。

即使是素日对那巨刃在意无比的浩雪豹,在此刻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思里,也丝毫未发现巨刃的突然消失。

要知平日,雪纳走到何处,巨刃便会跟随到何处。虽说巨刃硕大无比,但藏在风雪里,多半时间却极难被人察觉。

素日与雪纳同行,浩雪豹还是凭借着自己敏锐的嗅觉,才能捕捉到巨刃的踪迹。

因担心雪纳出事,放在平时,浩雪豹对巨刃的关注可谓无时无刻。

像如今这般,丝毫没有感觉到巨刃消失已有些时间的浩雪豹,放在平日是绝不可能存在的。

浩雪豹在与雪纳的对话间,思绪不经意间便再度飘回了先前所见画面。若不是见到沈陌黎意外放过雪纳,浩雪豹爪下已然祭出的白雪飞刀,是绝不可能断然收回的。

仅是气不过小白虎之前对雪纳的无理与杀意,让浩雪豹躲在暗处停留了几息,还是决定对小白虎暗下杀手。

沈陌黎敏捷的救下小白虎,在浩雪豹的意料之外。

现如今,看着沈陌黎几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浩雪豹即使想再做点什么,也只得放弃。

它不曾听秦添提及往事,可从秦添为沈陌黎铺出这样一条绿茵小道的动作,浩雪豹便依稀能感觉到秦添对沈陌黎的在意。

绿茵小道,虽充满了与整片雪地不同的浓浓暖意。可要祭出这条小道,需以短暂性牺牲这片雪地为代价。

绿草一成,本是灵气充盈的整片雪地,瞬间都会变成一片死寂。

雪地炸裂,不过是开端。

在雪地之上,因温度全被绿茵小道抽走的缘故,更会横生出片片冰彻无比的寒冰剧毒。

毒以薄冰之态,由雪地里慢慢蔓延到人的鞋底,再由鞋渐渐蔓延到人的周身。若是冰层蔓延过人的脖颈,冻结住人的鼻端,届时,被冻结之人将再无法呼吸。

那等状态,正是秦添身上的寒冰之状。

这等剧毒表现与寒冰极像,

见到这样的秦添,浩雪豹心中即使有再多的不悦,也无声的压在了心底。

要知雪纳在这些年里,除了时不时对浩雪豹流露出一丝关怀,便不曾再为哪一个人而有过情感波动。

这片苍茫雪地上,即使雪纳不加干涉,进入者也极难活着离开。

而雪纳,也仅有偶尔心中无趣,才会出手吓唬路人。

如沈陌黎这般识出雪纳真实面目者,浩雪豹这些年来还是头一回见。

对于雪纳那样不甘输于人后者,被沈陌黎那样困束黑炎里,又遭到小白虎一番死亡威胁,非但没有任何报复的意思,还祭了一条对雪地消耗极大的绿茵小道,来护得沈陌黎等人安好。这等举动,则更加跌破浩雪豹的眼球。

这是浩雪豹第一次见到雪纳那般在意一个人,又不愿正面靠近。

这样的一条绿茵小道,可以说浩雪豹在进入这片雪域后生活了这般长的时间,都没有任何机会得以享受到绿草护身的待遇。

即使在暴风雪里,雪纳也仅会以法术给浩雪豹驱赶走周边风雪,减少浩雪豹的体能消耗。

如面前的茵茵绿草,浩雪豹唯一一次见得,是在雪纳面对雪崩之际,为救下浩雪豹才祭出的一方极小的草地。

彼时,浩雪豹还以为那一小片绿草,已是雪纳能以修为祭出的极限。不曾想,雪纳竟能祭出这样一条连绵望不到尽头的英菲草道,更想不到这样一条绿草道路会给整片雪域造成那般恶劣的影响。

若是此刻有外人侵入这地,在这片白雪飘飞的地方私下做上对雪地不利之事,雪纳根本无从察觉。

因雪地的短暂崩塌,此刻整片雪域,可以说薄弱至极。

望着周围危险四伏的一切,浩雪豹纠结几息,这才再续开口道:“雪纳,你为一个人,取整片雪域冒险,值得吗?”

浩雪豹并不知沈陌黎与雪纳之间究竟有何联系,只是单凭着雪纳如今所做的一切,便知沈陌黎对雪纳来说,许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人。

可是,离开了雪域,雪纳唯有一死。

虽说雪域平时鲜少人进入,但谁也无法保证,在雪纳一意孤行祭了这条草道之际,是否有其它人闯入雪域。

若是趁此时刻,在雪域里横加破坏,导致雪域消失,那么雪纳往后将连一寸容身之地都没有。

这样的险境,让浩雪豹几番犹疑,还是决定提醒雪纳一番。

怎料,雪纳直到目视着沈陌黎离开后,转身看向沈陌黎进入雪域的方向,目光由一片柔和转为凶相毕露道:“你说得没错,还真有一堆令人憎恶的蝼蚁闯进了这地。”

虽说雪域崩裂,可是对于雪域内的变动,雪纳还是能极快的捕捉到。

它以木枝制成的手往空中一挥,凭空祭出一片雪花,彻底将自己与浩雪豹融入到了这片雪域里。

白雪纷飞,冰冻三尺。

在这样一片冰寒雪动之地,若不是察觉到有一群被傀线操纵的傀儡闯入雪域,雪纳也不会如此消耗雪域灵气的祭出那条温暖草道。

在见到沈陌黎那张面庞后,雪纳虽心知对方并不是莫童,却早已决定将对莫童的感激回报在沈陌黎身上,送沈陌黎安全离开雪域。

沈陌黎与身俱来的那份气质,以及对雪纳的包容,都成了雪纳难以忘怀之处。

只要看着沈陌黎,雪纳便会觉得自己看到了当初以星灵作引,给它生命的莫童。

那份对莫童的难以忘怀,也随之渐渐成为雪纳追了无数年的记忆。

而雪纳,身为一个雪人,即使力量修为了得,却也逃不过自己遇热即化的命运,更何况雪纳的境界并不算高。

生,活在雪域。死,也无法离开雪域。这是雪纳挣扎了万年,也不曾挣摆脱的命运。

在感知到那群傀儡涌入后,它能做的就是在雪域里与那群傀儡誓死战斗到最后一刻。

第七百八十四章 狂风送人

明知与傀儡对峙,必然凶险万分。可生在雪域,让雪纳没有半点办法,给自己找到逃避那些傀儡暗度而活的理由。

要知在傀儡侵入雪域之际,雪纳若想保命,仅要借助这片茫茫雪地,将自己隐藏起来即刻。

傀线所过之处,绝无生者可活。这是曾经傀军横行天下时,天下人所盛传的一句话。

傀线的厉害之处,雪纳虽不曾体验过。但仅是感应到那些凶煞无比的火狐,受傀线牵引,逐一变成了傀儡,雪纳便大致能猜测到傀线的厉害。

誓死敌对,无疑成了雪纳现在所下定的选择。

说及选择,在这片雪域里,雪纳实则有许多选择可选。白雪方寸与雪纳相连,虽不是雪纳身体的一部分,却早成了雪纳的眼。

借着渺渺白雪,雪纳可以清楚的知道雪域中极多的事情。

借着雪域给雪纳的特殊待遇,雪纳更可以独善其身,而不为傀线所察觉。

只是,在这份独善其身里,它却再没有办法,保全自己想保护之人。

偏偏雪纳想保得安好的人,不止一个。在那份心意里,也坚定了雪纳与面前凶险对抗的决心。它想要自己在意的人安好,浩雪豹如是,沈陌黎亦如是。

除了自己,雪纳并不希望其他人卷入这场没有胜算的纷争里。

这是一场尚未开始,就已能预测到败局的敌对。

仅要想到对方是众多傀儡,雪纳便觉得凭借自己之力,能将那些傀儡困束在雪域里几日半月,便已是自己能做到的极限。

在自己所能为浩雪豹与沈陌黎等人争取的短暂时间里,雪纳更是希望沈陌黎等人,可以离开雪域,走得远远的。

即将与诸多傀儡敌对的时间里,雪纳已然无暇顾及沈陌黎等人,更无法为他们指出离开雪域的路。

浩雪豹虽在雪纳身边跟随了多年,也曾几次虽雪纳迈出过雪域,可雪域复杂,当中错杂道路绝非浩雪豹凭记忆能够记住的。

回看那些年,雪纳每每迈出雪域,融化在半途之际,是浩雪豹一步一个脚印将雪纳再度驮回雪域,才让雪纳得以存活至今。

二人的交命情谊,让雪纳丝毫不愿看着浩雪豹与自己一起冒险。

在无数凶险与欢乐交织的日子里,雪纳依稀还记得,它与浩雪豹拜过把子,发誓甘苦共度。他们曾在雪地里,天南海北的畅谈。曾在风暴里,相互鼓劲而行。

诸多日夜积累下的情谊,让此刻的雪纳只希望浩雪豹能始终好好的。

因此,除了沈陌黎一行,与雪纳生死同行多年的浩雪豹,实则也是雪纳打算送走的对象。

只是同行了这么一段时间,让雪纳清楚的知道,自己若公然赶走浩雪豹,怕是如何都难以将浩雪豹赶走。

为今之计,雪纳只希望在浩雪豹尚未察觉出自己打算前,将浩雪豹送入沈陌黎一行人中,让浩雪豹随沈陌黎一行离开这纷争之地。

浩雪豹虽因小白虎对自己的不善,而对小白虎颇为不满。但两只生灵终归同脉,雪纳并不希望二者反目为仇。

如此一想,在暴风雪中,雪纳骤然抽身离开,以凶猛到令人睁不开的暴风雪,一路将浩雪豹往沈陌黎一行所在的方向送去。

这片雪地的出入口,虽都处在极为难寻的狭隘之地。可进入其中,便是一片浩瀚到令人走不到方向的雪地。

走在这样的雪地里,若非雪纳自己愿意现身,根本无人能够寻找到雪纳的踪迹。

此刻,望着随暴风雪渐渐远去的浩雪豹,雪纳眸底暗沉。

这一别,许就是永久。

当初雪纳仅是被浩雪豹的外表所吸引,这才现身救下浩雪豹。可漫漫多年过去,浩雪豹早已和雪纳难舍难分。

走在天地间的这些年,雪纳无数次想闯出这片雪域,一来是为了去寻找莫童,二来更是为了能与浩雪豹一同浪尽天涯,看遍天下之壮阔景观。

可是,尔今看来,雪纳只觉得自己的心愿,怕是再难以实现。

从沈陌黎将自己放走的表现,雪纳仅觉得沈陌黎心中有热度,待人颇为宽厚。与沈陌黎同行,对浩雪豹来说,兴许未尝不是件坏事。

雪纳在雪域中努力过那般久的时间,都不曾顺利离开过。现如今,在感知到有强大傀儡入侵后,雪纳更是连存活的希望都被掐灭了。

以自己的修为,雪纳尚未与那些傀儡正面交锋,便已然觉得自己必然没有任何胜算。

只是为了浩雪豹这个唯一的友人,为了沈陌黎那个与莫童相近的女子,雪纳已然决定,就算是耗光自己最后一丝气力,它也要与对方誓死一拼。

这样一想,雪纳再度转身间,步伐显得格外坚定。

另一头,浩雪豹如往常一般,只是安静的趴伏在暴风雪里。

在雪域中,浩雪豹不止一次让雪纳以暴风雪带着往他处挪移。因此,在这片暴虐到让自己完全无法睁眼的暴风雪中,浩雪豹反倒丝毫没有一点着急的成分。

它安静的趴伏在雪中,也不问暴风雪将把自己带到何处去。完全的信任,就是浩雪豹对雪纳的态度。

浩雪豹不曾想到的是,当它再度挣开眼是,面前是一片莺飞草长的温暖之地。而站在它面前的三个人,更让浩雪豹顷刻从舒适的趴伏之态,一秒转变成万般警惕之容。

“你们怎么在这里?”浩雪豹心生不满道。

它万万没想到,雪纳会以暴风雪,将它送到沈陌黎三人面前。

冤家见面分外眼红。浩雪豹虽与沈陌黎三人无仇无怨,可在见到小白虎对雪纳几番流露出的杀意后,浩雪豹已然无法再淡然面对眼前的这几人。

看着满眼仇恨的浩雪豹,沈陌黎眉心微聚。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面前这头通身雪白的小豹子,与站在自己旁侧的小白虎颇为相似。

倒是小白虎,看到浩雪豹那一身炸毛的模样,略带不解道:“我还要问你,你为何在这呢!听你的口气,倒好像认识我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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