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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案追凶》 第一章 连环杀人案 已经过去了多久？带着一身冷汗惊醒，坐在床上，灯也不开，就这样注视着黑暗的赵明想着，还有半个月，准确来说应该还有十七天就整整两年了。 将近两年时间过去，赵明还是会时不时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梦中惊醒过来。 而且每一次醒过来后的那一小会儿，他总是会感觉自己还站在那间废弃的工厂里，站在那条满是灰尘的过道上，他面前依然是那个熟悉的人，那身熟悉的警服，以及地面上缓缓流淌着的温热鲜血。 两年前的那一天，也就是二零零七年九月十三号。赵明至今还清楚记得那一天，那天他和他的搭档宋涛因为接到一则还算可靠的报警电话，电话那边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告诉他们，嫌疑人极有可能藏在城东一家已经废弃的钢铁厂里。 当时，整个市级刑警支队为了调查那宗恶性连环杀人案件，所有人都已经神经紧绷。根本不知道样貌不知道身份，只推断应该是一名中年男人的凶手短短三个月内行凶五起，五名受害人全部被残忍杀害，随后丢弃在了某条阴暗巷子的垃圾桶里。 整座城市人心惶惶，更有媒体竟然给那名凶手取了个‘垃圾桶杀人犯’的古怪称号。本来虽然是残忍的凶杀案，但也不至于会引起那么大的骚动。 直到第三名遇害人的尸体被发现，同样的杀人手法，同样的垃圾桶，自那一刻开始，这座城市存在着一名连环杀人凶手的事实便就呈现在了赵明和宋涛眼前。 当时他们两个是那宗连环杀人案的主要负责人。然而骚动却并不是因为被定性为连环杀人案引起。 而是因为，无论赵明和宋涛以及其他同事如何调查，那三名受害人之间都根本没有半点联系，甚至都可以说那三名受害人根本都不认识彼此。 鉴于那样的事实，再加上有个别同事嘴巴不是太牢的关系，城市里存着里一名随机连环杀人犯的消息不胫而走，理所应当的引起了骚乱，城市居民人人自危，谁也不想成为垃圾桶杀人犯的下一名受害人。 奈何，下一名受害人还是很快出现。一样的垃圾桶，一样完全没有目击证人，经过调查，也是一样的与其他受害人没有半点联系。 那段时间整个刑警支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作为那宗案件的负责人，赵明和宋涛肩膀上的压力则是重到了无法想象的程度。 身为刑警，大家都知道，随机杀人犯是最难寻找的，因为那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逻辑什么思维存在，说的不好听一点，凶手可以在整座城市随便寻找一条巷子等待着下一名受害人出现。 因为这重事实，再加上前面四起凶杀案都是在夜深人静的偏僻巷子里发生，没有目击证人，警局当时所能够做的也就只有提醒市民多多注意安全，远离偏僻小巷，注意自身安全。 赵明到底还是打开了床头灯，他将身子靠到了床板上，明明已经三十五岁，却仍旧单身的他，自然也无需顾忌什么，他点着了一根香烟。 这时候，回忆才继续翻涌起来。 记得当时有一点引起了赵明和宋涛以及其他一部分同事的注意，那名凶手每次行凶的凶器都是一把规格差不多的水果刀，几把水果刀都不一样，仿佛凶手对于凶器根本没有喜好。 所以行凶过后，水果刀都会留在受害人心脏处插着。这是四起命案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共同点。 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没有指纹。是的，凶器上找不到任何指纹。意味着凶手是戴着手套行凶的。 当时夏天刚刚结束，气温没有降的多厉害。一名成年男子，双手戴着手套，难道不会引入注意吗？ 可事实是，偏偏就没有人注意到这种人的存在。这一点让赵明很想不通，因为要说是随机杀人，凶手也总不能在那个季节戴着一双引入注目的手套，还有一把崭新的水果刀到处转悠吧。 即使不是到处转悠，找个巷子蹲着，就等待受害人出现，那也未免太可不思议了。难不成凶手就确定有人那天晚上一定会从那条巷子经过，并且即使看到他的存在，也一定不转身逃走，反而继续走过去？ 但如果要说不是随机杀人案，那四名完全没有联系的受害人却又是摆在他眼前铁一般的事实。 赵明很苦恼，也困扰的不行，他当时就有预感，如果不尽快抓到凶手，受害人的数量绝对会继续增加。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并没有错，只可惜那种场合下，他根本不可能感觉到半点欣喜的味道。 第五名受害人出现了，一样是被一把崭新水果刀捅死，最后一刀一样插在受害人的心脏上。 看到那具尸体的的时候，赵明真心感到了绝望，他二十五岁成为刑警，当年已经是拥有八年工作经验的老资格刑警了，即使如此，面对那名什么信息都无法了解到的凶手，他还是感到绝望的不行。 犯罪现场，赵明问宋涛，宋涛是晚他两年成为刑警的。“你说，这种杀人案到底怎么才能说的通，凶手戴着很明显的手套，身上还有一把水果刀，为了藏住水果刀，凶手可能还得穿着一件大衣。” 赵明无奈的继续说，“最让我理解不了的是，每名受害人，凶手都疯了一样的捅了那么多刀，捅进去，拔出来，看现场的血液溅射情况，凶手身上也肯定都是血啊。既然都是血，他肯定不会大摇大摆走出这条巷子，那他难不成还专门带了一身衣服，等杀完人后换上？” 太多疑点存在，宋涛也很无奈，他们想不通该怎么去解释他们看到的一切。 当然，他们也完全没有预料到那第五起杀人案竟然意外的出现了一名目击者，而那名老妇人目击者一上来就直接给赵明和宋涛指点了个迷津。 “我看到了，看到了一名浑身各种破烂衣服的流浪汉杀死了那个人！”老妇人是这么说的。 流浪汉！垃圾桶！听到目击者的话，赵明当然都快要把额头拍肿了，他恨自己怎么就会没有想到那个可能呢？ 事实上不是他没有想到，事实上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有刑警同事提出过这个可能，但是那个可能很快就被否定了。 理由很简单，几起命案发生了城市的各个地方，并不限定区域。什么样的流浪汉会满城市的到处乱跑去杀人。除非是神经病！ 当然，凶器上都没有指纹，神经病那个可能也被否定了，连带着流浪汉的可能也无法成立。 可偏偏根据唯一目击者的说错，杀人凶手就是一名流浪汉，还是一名十分典型的流浪汉，浑身都穿满了衣服，根本不在意温度，不曾梳理过的头发还有胡子都奇长无比，一张脸除了嘴巴眼睛和鼻子可以看见，其它地方都看不见。 就是这样一名正常人不会愿意看上第二眼的流浪汉将赵明和宋涛，乃至整个刑警支队都耍了个团团转，谁又能想到？ 第二章 一通报警电话 很快，根据目击者的描绘，警局将凶手的模样绘出了素描肖像。本来到了这里，接下来的工作应该会很好做，毕竟城市虽然不小，但拿着肖像去寻找符合条件的流浪汉，理论上是不难的。 赵明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说的，“考虑到凶手还知道不留下指纹这一事实，这名凶手或许是流浪汉，可他极有可能拥有正常思维，也就是说，遇到警察，他会躲会跑。” “并且，基于凶手作案的残忍程度，负责寻找的警员务必注意自身安全，不可贸然靠近凶手。” 赵明清楚记得自己说过那样的话，可是他又怎么可能想到…… 应该说没人预料的到，整座城市的搜寻工作，整整持续了七天。却根本没有人找到本应该很容易找到的那种流浪汉。 刑警支队的希望渐渐破灭，赵明不得不开始考虑一个问题，他盯着那张素描肖像，无声的问自己，“打扮的像流浪汉，是否就真的是流浪汉？这样的装扮会不会只是一种伪装？” 赵明不愿意接受这种想法，因为假设流浪汉的装扮是伪装，那么那名凶手只怕就得是智商奇高，心理变态的杀人魔了。 所以当时他决定暂且先按照凶手就是一名流浪汉的思路查下去。 流浪汉也是人，如果凶手没有失去理智，那他知道刑警在满城市搜寻他的话，他就会躲。而且他们躲得地方稀奇古怪，城市下水道便是其中一重要场所。 一旦凶手躲进下水道里短时间内不出来，警局要想找到他，光靠警局自身力量，那就几乎不可能。 与此同时，城市居民，包括上级领导给予的破案压力越来越大。一时间感觉所有人都在逼着赵明他们破案。 逼不得已之下，赵明只得采取最后一个方法，设置悬赏，借助媒体的力量将凶手的素描画像传播出去。当然，传播的时候，使用的是嫌疑人的称呼。 媒体铺天盖地的传播很快发力，每天打进警局的电话络绎不绝，电话那边每个人都说自己在某个地方看到了凶手。 赵明在决定要借用媒体力量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是那种情况，可因为破案的压力太大，他也只能表示接受，努力尽可能的从中筛选出可信的消息。 好在，那段时间警局的行动多多少少起到一些作用，至少面对铺天盖地的搜寻工作，第六名受害人一直都没有出现，那是唯一能让赵明稍微松一口气的事情。 媒体传播到了第五天，群众的热情减退下来，报警电话也少了许多。可就在那一天，宋涛接到了一通电话，当时赵明正好在他旁边，清楚听见了通话内容。 电话那边，一道沙哑沉闷的声音传来，那人说的话并不多，事实上，只有两句，“你们要找的嫌疑人藏在城东那家废弃的钢铁厂里，他正在准备杀害他的第六名受害人。” 本来，这种报警电话应该是非常值得注意的。但是因为那段时间，无论是赵明，还是宋涛，他们都接过很多通这种说嫌疑人正在杀人的电话，有的报警人甚至描述的都惟妙惟肖，分不清真假。 为此，整个刑警支队可算没少白跑。所以原谅再次接到这种报警电话的宋涛并没有多激动。 当时已经超过了下班时间，而且那天局里刚好决定放那些刑警早点回家休息，毕竟整个刑警支队为了那宗案子已经连续工作了半个多月，所有人都没的休息。很多同事都快撑不住了。 接到那通报警电话的时候，队里包括赵明和宋涛在内一共有四个人。宋涛一边记着笔记，一边拖住报警的人，“你说你看到嫌疑人正准备杀人，这么说，你现在也在钢铁厂附近？” “对，”报警之人没有挂电话，声音依旧沙哑，“你们快点来，否则就晚了。” “好，警员马上就到。”宋涛如是回应了，当时赵明和宋涛都以为那通报警电话肯定是假的，毕竟那名嫌疑人一直都在偏僻小巷子里犯罪，那都成为了嫌疑人的固定模式，没理由会忽然改变。 “你能给我描述一下你现在看到的画面吗？”宋涛问。 “我看到…….那个杀人魔将受害人绑了起来，他抽出了一把水果刀，正在走向受害人。” “请问你能看到嫌疑人是哪只手抓的水果刀吗？”宋涛问，这是警局唯一没有向媒体，没有向任何渠道公布过的信息：法医验尸结果显示，嫌疑人是个左撇子，杀人都是用的左手。 “右手，右手！”电话那边沙哑的嗓音如是回答着。 听到这话，电话这边的赵明和宋涛都纷纷摇了摇头，赵明都已经拿起隔壁的电话准备联系普通警员过去核实一番。 不曾想就在那个时候，电话那边忽然急忙叫道，“不对不对，我站在那个杀人魔的对面，我的右边是他的左边，左手，左手，他是左手拿刀的！” ‘啪嗒’一声，赵明和宋涛猛地立即站起，两人相视一眼，没有说话，但眼神里都是同样的意思：是真的。 “不要挂断电话，我们马上就到！”宋涛几乎是朝着电话吼叫出来，话语出口，赵明和宋涛立即就拼命往外跑，赵明还不忘吩咐办公室里剩下来的那两人，让他们一个负责与报警人继续通话，掌握实施情况，一个负责联系向那家钢铁厂增派支援。 响起警铃，赵明开着车直冲钢铁厂。从他和宋涛所在的警局，要想到达城东那家钢铁厂，即使一路不管红绿灯，最快估计也都要二三十分钟。 可以想象，当时车上的赵明二人有多着急。 副驾驶上的宋涛已经与警局内负责继续与报警人沟通的同事联系上，“报警人说已经捅了第一刀！” “联系医院，让他们派救护车赶紧过去！”赵明也是在吼叫。 紧赶慢赶，当宋涛说出已经捅到第五刀的时候，急速奔驰的警车终于到达了钢铁厂附近。 因为增援力量还没有赶到，那家钢铁厂面积又绝对不小的缘故，赵明早早关掉了警铃，以免嫌疑人听到警铃声逃跑。 毕竟要知道，城东这片区域，整体面积巨大，而且部分区域荒草丛生。如果嫌疑人开始逃跑，赵明觉得光凭他和宋涛二人恐怕没办法抓住嫌疑人。 “一定不能让他跑了！”赵明和宋涛如是默契无比的说了一句。 “一楼，报警人说嫌疑人在钢铁厂一楼。”宋涛这边刚和赵明说完，那边便冲着手机问道，“看清楚是哪个角吗？东边还是西边？” 赵明二人一边前进，一边等待着电话那边的回答。 他们谁也没想到，他们根本没有等到任何回答。 “电话挂断了！”警局里同事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三章 变色龙 这个时候电话挂断了？ 赵明心里立即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好感觉，他当时确实想到了一个可能，但他随即又觉得那个可能未免太过惊悚了一点。 电话挂断，宋涛收起了手机，两人相视一眼，默默取出了腰间的配枪，“这次的歹徒很危险，千万注意安全，你走左，我走右。” 时间不等人，再拖延下去，嫌疑人极有可能会逃走。那是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来最接近那名嫌疑人的机会，赵明不愿意错过。 很快，两人尽量脚步轻声的进入了废弃厂房的一楼，在外面的时候，他们都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况，于是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没有听到哀嚎尖叫的声音，意味着有很大可能那名受害人已经断了气。基于这个判断，赵明更感觉时间不多，凶手杀了人后绝对不会傻到还呆在犯罪现场。 进入一楼，放眼望去，整个厂房还真是大，粗略估计得有上万个平方。因为并没有废弃太长时间关系，厂房里还有不少体积庞大的机械没有被运走，那些机械阻碍了两人不少视线。 意识到这一点，赵明心里那股不好的感觉登时更加严重了一些，他觉得自己的表情仿佛都是在说：恐怕要糟糕！ 但是没有办法，想到刚刚才杀了人的凶手有可能就在一楼某个角落里，他们就不可能退出去，抓住凶手是他们的责任所在。 从大门进入，赵明冲宋涛无声打了个手势，两个立即分散开来，缓缓前进。收到的讯息是说嫌疑人在一楼，可一楼很大，又有着那些机械，最重要的是，嫌疑人手上还有武器。 两人都走的万分注意，不敢随意弄出声响，更是不敢分心。毕竟按照他们那么些年的工作经验，如果嫌疑人意识到逃不掉或者说逃不了，嫌疑人便有很大几率会狗急了跳墙，尝试攻击他们。 工厂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开始的时候，赵明还可以听到身后正朝另外一个方向前进的宋涛的脚步声，可是随着彼此之间距离一点点拉远，脚步声便也就渐渐微弱，直至完全无法听见。 废弃的没有半个人影的工厂里，寂静是一种很可怕的存在。 赵明是刑警，但刑警的身份不代表他不会害怕。而且当时他还确确实实感觉到了一股十分强烈的危险味道正在无声无息的向他逼近，仿佛工厂里某个角落有着一双眼睛的正在盯着他。 他的额头开始出汗，向前的脚步本能的减缓了下来，然而即便如此，在隐约听见那道沉闷倒地声音的时候，他还是已经走到了一边右侧的尽头。 尽头处什么都没有，没有尸体，没有鲜血。 那一刻，望着那堵完好无损的墙壁。赵明心头那股一开始就隐隐作祟的糟糕感觉到底还是瞬间爆发了出来！ “报警人说他是站在嫌疑人的正对面看到嫌疑人正在犯罪，可墙壁是完好无损的，而且窗户也都至少一米五高。即使她能够从外面看到嫌疑人拿着刀，工厂里有这么多机械，他又真的能够清楚看见嫌疑人犯罪的全过程？” “被骗了！宋涛，我们被骗了！”赵明立即转身狂奔，嘴里还在死命大声喊叫着提醒走向左边，估计也到了尽头的宋涛。 但是他没有听到宋涛的声音，无论他怎么喊，宋涛都没有回话。 皮鞋在地面踏出刺耳的响声，狂奔迎来了戛然而止的结束，赵明停了下来，下一秒他浑身冰冷。 怔怔望着面前不远处那道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还在明显流血的身影，赵明硬是愣了三秒，才连忙握紧配枪，急速转身四顾。 那一刻他是多么渴望看到凶手还留在工厂里试图冲他下手…… 可是没有，他的四周没有半个人影。确定了没有人后，赵明方才脑子一片空白的‘啪嗒’一声跪倒在地，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打的救护车电话。 赵明没有靠近宋涛的尸体，事实上，在看到正面朝地趴在地面的宋涛心脏处所压着的那把崭新水果刀时，他就已经都知道宋涛不在了。 差不多两分钟后，警局支援力量，救护车陆续赶到，十多名警员冲了进来，在看到跪倒在地的赵明，以及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宋涛后，他们立即分散开来展开了搜寻工作。 奈何哪里还会有凶手的人影。 不过找不到人其实也十分正常，等到其中一名警员在距离宋涛尸体不远处找到那只被掰断了的手机，一切便就都很清楚的显现了出来。 报警电话是谁打的？就是凶手！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报警人，也不存在什么正在进行中的犯罪。 那通电话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把他们引过来。 可是赵明不懂，他不懂究竟凶手是怎么判断出来一定会只有他和宋涛两人急忙冲过来？ 凶手是怎么猜到的？ 宋涛的牺牲，牵扯出了太多太多疑点，比如说凶手是怎么在短短时间内消失的无影无踪？比如说，凶手为什么要冒险设计针对刑警下手？ “之前的推测基本都要推翻。”警局会议室里，刚从外地中断开会赶回来的组长沈斌语气凝重的说着，“凶手的真正身份不可能是一名流浪汉，流浪汉不会拥有这种胆识这种手段，我们要面对的是一名高智商犯罪分子，这个人心狠手辣，心思缜密。” 沈斌总结着，“但是，无论心思多么缜密，智商多么高，只要是犯罪，就一定会留下线索。接下来我需要你们彻查之前的的五件凶手案，重新回到现场，即使是将周边所有人再次拜访一边，都务必要找到线索，听到了吗？” 一名刑警被犯罪分子有意杀害，那种犯罪行为所代表的含义，不可谓不严重。 自那一天开始，族长沈斌亲自带队，警局所有人没有休假，打起了十二分注意力，又是一连调查了半个月。 结果虽然确实查到了一些一开始被他们忽视了的小细节，但是凶手的真正样貌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的出来。 查出来的那些细节证明了沈斌的推断，除去那间工厂。之前五件命案，五条巷子，各种人给出了各种形容，总结来说就是，似乎有那么一个人以各种打扮出现在那些巷子过。 其中有流浪汉，有西装笔挺的商务人士，有休闲服街头异人，有喝醉酒的醉鬼，还有情场失意的男青年。 那名凶手就像是一只变色龙一样，不停的变换着身份犯下了一件件残忍至极的案子。 “宋涛没和你说过什么吗？”宋涛死后半个多月的一天，沈斌问赵明，“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宋涛其实就是凶手的目标这一点认真考虑了，那通报警电话，引诱你们两人过去，宋涛牺牲了，你没有受伤。” 沈斌停顿了一下，“我觉得宋涛有可能查到了某个能够指认凶手的重要线索！” 第四章 新人苏婷婷 赵明当时也赞同这一点，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搜查，他们根本找不出来宋涛查到的重要线索。那是一条死胡同，他和沈斌又不得不几乎是回到了原点。 而且对赵明来讲可以说是不幸，对城市来说却是极好的一件事就是，自宋涛牺牲后，凶手停止了犯罪，没有再出现新的受害人，凶手彻底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于是无可奈何之下，即便涉及到了一名刑警的死亡，那宗案子在一定时间后还是被放了下去，毕竟警局也不可能永远将精力放在那上去，更何况后面还陆续有其它案子等着侦破。 ……. 赵明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床边烟灰缸里已经有了好几根烟蒂。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天空有了亮光，原来不知不觉都到了早晨了。 好在今天轮到他休息，不用去上班的日子，赵明伸手将窗帘拉得更严实了一点，便倒下去又睡了起来。 这一睡就睡到了十二点多，这还是因为电话声将他吵醒，否则他还能继续睡下去。 赵明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的按下了接听键，“组长。” “听你声音还在睡呢？”电话那边沈斌那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即使是休息，也别把时间都浪费在睡觉上啊。”沈斌唠叨着。 赵明连连应声，听着那唠叨声，赵明都感觉沈斌仿佛已经出现在自己眼前了一样。 任由沈斌唠叨了两句后，打来这通电话的正题浮现出来，“晚上六点，老地方，我们一起吃个饭，穿的正式一点，把自己收拾收拾，懂我的意思吗？” 赵明怎么可能不懂，正是因为懂，他才立即头疼起来。可惜他刚想要扯个借口说去不了，沈斌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这下算是彻底睡着了。沈斌成为他上司有几年了？赵明想了想，应该差不多五年了。 相对于之前的上司，沈斌是个很有能力，却又意外颇为和蔼的老男人。虽然确确实实是上司，可如果在工作地之外，沈斌就会像是个老朋友一样。 “也许应该也是个老师。”站在卫生间里，赵明抓了抓脑袋上乱糟糟的头发，头疼的感觉却是一点都没办法减少。 这是第几次沈斌有意要帮他介绍对象了？一开始的时候，赵明还会在意，可是次数一多起来，他也就实在不愿意去记住了。 “这次又是他哪个朋友的姑娘呢？”比约定时间稍微早到了十分钟的赵明站在他和沈斌常去的饭店前，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其实说实话，毕竟都三十五岁了，他这两年也确实在考虑应该是时候结婚。可问题是，他就偏偏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不管沈斌把介绍来的姑娘夸得多么天花乱坠，但他就是没感觉。 记得有一次，沈斌估计也是乱来了，居然带来了一个刚毕业一年多的准大学生，那个大学生也确实漂亮。可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理由就还是万年不变的那句话，“好像没什么感觉。” 当时沈斌气得够呛，还放下了了狠话说再也不给他介绍了。 想着，赵明只能自顾自的笑着摇了摇头，沈斌那个老男人，狠话放下后没两个月就又像没事人一样张罗着帮他介绍了。 沈斌向来是个很准时的人，他是坐出租车来的，瞧见他下车，赵明上前打了个招呼，却不想沈斌下车后，出租车直接就开走了。 ‘姑娘没来？’赵明无声念叨了的一句，心里却是登时一阵轻松。 “笑什么呢笑，人姑娘有点事在处理，说是马上到。”因为太熟悉了，赵明一笑，沈斌就知道他在笑什么，“我们先进去坐着吧，我可跟你说，这次可得我认真点，弄砸了你就麻烦了。” 赵明继续笑，这种话他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 这家饭店他们常来，说是饭店，其实也就是个普通的餐馆而已，至少在价位上来说是很普通，适合他们这种人消费。 因为太常来的关系，饭店老板娘一看沈斌和赵明这股架势，立时就乐得冲赵明直笑，那笑容里的意思很明显，他们三个心里都清楚。 老板娘没说出来的是，‘赵警官，又来相亲呢。’ 苦笑着回应的赵明，没说出来的是，‘是啊，没办法。’ “要等吗？还是我们先吃？”找个位置坐了下来，赵明嘴上这么说，手里却是已经拿上了菜单。 结果理所当然，他马上就迎来了来自沈斌的一道凶恶眼神。 “人叫苏婷婷，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你给我好好表现！”看了一眼窗外后，沈斌立即又重复这句几乎每次都要说的话来，“来了。” 听到这话，顺着沈斌的视线，赵明也瞧见了那个叫做苏婷婷的姑娘。 第一眼，赵明果断开口，“组长，你到底是从哪又找来这么个大学生的啊，我可都已经三十五了。” “你也知道你三十五了啊。”沈斌一边说着，一边冲门口招了招手，“忘了跟你说，今天主要目的是介绍她给你认识，不是相亲，你可别会错意了。” “不是相亲？你早…….”赵明再次乐得一身轻松，却没想到，话都没能完整说完，他旁边就有了一道声音插了过来。 “相亲？沈叔叔，你们在谈什么？” 看着像大学生，打扮也有点像大学生，特别是扎着的那个马尾辫…….可是现在近距离看去，赵明觉得自己稍微更改一下说法，因为看样子，这个苏婷婷应该有二十五或者二十六了。 沈斌笑笑，“没什么，这小子以为我是在帮他张罗相亲呢。” 沈斌这人狡猾的很，赵明很熟悉他的套路。这不，他开口就是这样一句听起来很随意的话，其实已经是在试探苏婷婷了。 不过既然会试探，那么看来今天的确不是相亲。 想着，赵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脑子里已经是在思考一天都没吃的他应该吃点什么才好。 他哪里想到，本来应该结束了的相亲话题，居然被苏婷婷这么个姑娘主动接了上去，“相亲，跟他？沈叔叔你可不要跟我开玩笑，他看上去得有四十多了吧。” 一口茶没来得及咽下去，便就这样猛地呛到了喉咙，若不是赵明及时忍住，只怕茶水都早已喷了出来。 “喂，我说姑娘，我才三十五！还很年轻。”既然不是相亲，赵明也就不用多么在意措辞了。 “三十五？”更没想到，听到这个回答，苏婷婷竟然还光明正大的瞪大眼睛打量起赵明来，接着只见她表情颇为认真的摇了摇头。 “感觉不像，至少也得四十了！” 第五章 第一天 第一印象是什么？ 赵明对苏婷婷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是个非常难搞的姑娘。 有了这个想法，赵明便也只能苦笑了一下给予回应，毕竟他早就已经过了会跟年轻女孩计较的的年纪，而且这姑娘还是沈斌带来的，即使是看在沈斌的面子上，他也不好说什么。 “反正以后不会再见面了。”赵明心里是这样想的。 可惜赵明完全没有想到所谓的如意算盘居然会如此之快的被打破，在听到沈斌说出的话的一瞬，赵明险些又将自己呛得一口气接不上来。 “婷婷，别乱说话。你好歹也上了两年班了。”沈斌微微训斥了一番后，作为中间人的他开始介绍，“婷婷，这位就是赵明了，我跟你说过的。” 说着，沈斌就转向赵明，“赵明，这位是苏婷婷，从隔壁市调过来的，她从明天开始会成为你的搭档。” “什么？”赵明这一声叫喊轻而易举吸引了饭店里所有人的注意里，“组长，你在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沈斌笑笑，但却是一脸严肃。 ……. 赵明只觉得十分头疼，这股头疼感即使睡了一觉到了周一早上都还是没能有多少减轻，更糟糕的是，他每次一想到又要带新人，这一次的新人还是个二十五岁的小姑娘时，他的头疼就会更厉害。 不过不过怎么样，赵明也是在这个岗位上工作了将近十年的老人了，刑警工作本来女性就少，而像苏婷婷那么年轻的女性则就更少了，最后，能这么年轻就从别的城市外调到市级刑警支队里来的，则就几乎没有。 至少，赵明回忆了一下，他是没听说过这种事。 跨进警局大门的的时候，赵明直感觉自己的脚步要沉重了不少，他猜测苏婷婷应当是有什么背景，通常有背景的新人就要更加难搞，而且一个不小心还会给自己惹麻烦。 赵明不喜欢招惹那种事情，否则以他的资历，他早就能够升职了。他只是纯粹喜欢这份工作而已，“总之不要多亲近，该带的带带吧。”推开玻璃门前，他这样想着。 进了局里第一眼，赵明便就看见比他要早的苏婷婷。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法应该是，他最先看见了那几名几乎是围在了苏婷婷身边的男同事。 ‘他们都得有三十岁了吧。’赵明无奈的摇了摇头，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下。 苏婷婷的工位就在他旁边，那个位置已经空了半个来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坐，现在苏婷婷算是填补了这个空缺。 见到赵明过来，那几名同事也不回避什么，大家都已经很熟了，而且现在也还没到上班时间，沈斌也还没来。 几名同事献着殷勤，苏婷婷倒是也不在乎，她直接笑着照单全收了下来。赵明侧头瞥了一眼，穿上了警服的苏婷婷与便服时的她相比，好像多了一些俊气，这股俊气配合上不错的脸蛋以及应该算是优秀的身材，也难怪她第一天来就会惹得那几名单身同事的讨好。 喧闹持续了一小会儿，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发现了沈斌正在走进来，于是人群一哄而散，各回各的岗位。赵明估计这场对于美女的竞争应该得到中午才能继续了。 最近局里工作还算忙碌，他们这个部门已经积累下了五起犯罪案件。一想到这个，赵明头就更疼了起来。 “怎么了你，没睡好？”苏婷婷确实是个个性外向的姑娘，她这么一开口就已经表现的像是赵明很熟了一样。 登时，赵明只觉得头疼的快要炸了，他可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外向不怕生，更主要还是有背景的姑娘。要是来的新人是个男的，那他自然可以摆摆脸色，可是现在….. 赵明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便没说话。 沈斌走了进来，他的为人大家都清楚，所以他也没避什么嫌的直接就在苏婷婷的工位上和苏婷婷说了几句话。 赵明盯着手上最近一起案子的档案，他没有刻意去听沈斌在说些什么，不过尽快不刻意，他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了其中一段。 “跟赵警官好好学习，你能学到很多东西。还有，脾气放好一点。” “可是，赵警官好像不太爱搭理我呢。”苏婷婷这样说。 沈斌笑笑，“没那回事，总得有个熟悉过程，等你们熟悉起来，你就会发现赵警官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很不错的人？这算是夸奖吗？赵明必须得抬手揉了揉额头，煎熬的感觉浮现出来，他有预感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好在同沈斌了解到基本情况后，赵明知道了苏婷婷并不是刚从警察学院毕业出来的新人，她已经有了两年工作经验，在上个单位也协同处理过几起案子，不算是纯新人。 如此一来，赵明要做的事情就少了很多。 快到中午下班时间的时候，赵明忍着头疼主动和苏婷婷说了话，“中午有安排吗，没安排的话我带你熟悉一下警局，当然，也看你愿不愿意吃食堂。” 赵明对吃饭没什么讲究，这些年过来，他基本上都是吃的食堂，他觉得味道还不错，而且也不需要花多少钱，比外面便宜。 “你总算跟我说话啦。”苏婷婷怪笑着小声说道，“话说回来，你是不是因为我昨天说你已经四十岁了，所以生气了？” 听到这话，赵明可以清楚感觉到自己脸部肌肉已经在止不住的跳动，他怀疑苏婷婷是故意再说这种话，毕竟如是是正常人，应该不会再提起来吧。 “没有，你刚来这边，又是我的搭档，我总得带你熟悉一下。” “既然这样，可以啊，我看看食堂好不好吃。”苏婷婷爽快的点了点头，她脑袋上的马尾辫上下晃动了起来。 在食堂的时候，坐在苏婷婷对面，赵明感觉到很不自在，他也感觉到了一些来自同事的目光。 说实话，他真想要走过去告诉他们，‘我真的没对她没意思，你们放心。’ “其实味道还不错。”苏婷婷吃饭吃的很秀气，她说起来也不像是违心的。“其实说起来我对这个警局应该还算熟悉。” “嗯？怎么说？”赵明有些意外。 “我以前来过好几次。”苏婷婷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筷子，“所以昨天见到你的时候，我是很诧异的，你好像完全不记得以前见过我。” 赵明刚想解释自己见的人太多了，哪可能每个都记得。 不曾想苏婷婷根本就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难道说是我不够漂亮，没给你留下印象？” 第六章 受害人 赵明又被呛着了，这一次严重一些，不是茶，而是饭。因为是饭，赵明便不得不使劲拍胸口好让它下去。 与此同时，看了一眼对面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苏婷婷，赵明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能跟这个姑娘一起吃饭。 以再次被呛住为结束，赵明总算大致知道苏婷婷是个怎样的姑娘。同时，一个只能用古怪来形容的早上过去，略显轻松的时光也迎来了结束。 回到局里，同事石浩似乎忙的焦头烂额，因为此时还没到一点，出去吃饭的同事都还没有回来。于是石浩在见到苏婷婷和赵明后，立即就招手叫喊到，“有人报警说发现了一具尸体，其他人不在，我们去看看。” 现场是在城北一个叫做枫叶小区的老式小区里，赵明以前办案的时候因为需要，来过这里几次，他记得这个小区已经得有二十多年历史了，当初的开发商早就破产倒闭，物业也基本不存在，后来还是小区里的居民们凑钱弄了个物业，负责打扫卫生之类的小事。 这个小区里出现受害人，对赵明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赵明知道这个小区里面的监控早就坏光了，甚至就连有些路灯在晚上的时候都会一闪一闪，有的更是直接不亮。 枫叶小区不算小，一共有三十三栋楼，每栋楼都是六层的老式结构，受害人是在十九栋楼上一个车库里被发现的。 进了小区，右手边一直往里走便能看到十九栋。当然，因为报警电话是打到分局民警那里去的，现在已经有民警拉好了警示带，警示带外面还围了不少老年人，看到这种画面，赵明三人找起来就更容易了。 不一会儿，三人来到警示带前，出示了一下证件后钻了进去。赵明看了一眼警示带周围，前来维持现场的有四名民警，警示带外围大约围着二三十人，这些民众年纪多数比较大，穿着也很普通，周一中午这个时间在这个小区里面，估计是居民。 赵明没有太花时间注意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他主要将目光聚集在了其中那四名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身上。 赵明想要从他们脸上看出点东西出来，过往的经验告诉他，有的时候有的犯罪分子是不能以常理来思考的，因为有些犯人喜欢出现在现场，他们喜欢自己的作品被当众呈现的感觉。 看着看着，赵明意外发现自己的视线好像和某个人的视线产生了重叠，而这个某人不是其他人，而是苏婷婷。 赵明发现苏婷婷是在做着和他一样事情！ 有意思了！望着苏婷婷，赵明忽然这样想道。 没有从围观群众里看见什么特别注意的事情，赵明这才走进了光线十分昏暗的车库里。 车库十分老旧，虽然装了电灯，但是灯泡早就已经坏掉了。好在现在是中午阳光最充足的时候，他们倒是可以清晰看见尸体的模样。 于是自然而然，又一重意外‘袭击’了赵明，为此赵明不得不瞪大了眼睛。只见这名受害人平躺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双臂双腿分开呈大字型，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一样。 然而这并不是吸引赵明注意力的部分，吸引赵明的是这名受害人的穿着，只见受害人还穿着一身看起来颇为精致的西装，西装无论上衣还是长裤表面上都看不到任何皱褶，显然在他死后有人为他整理过。 不用想，肯定是凶手做的。 车库是完全空旷的车库，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受害人四周也没有任何东西存在，血迹集中在了脖子上，是割喉而死。 只是，地面上几乎没有血液，受害人身上也只有脖颈处沾染了一些已经干涸了的血液。 赵明快速的将这些发现记录在了随身携带的本子上，他写下了两个字，“移尸！” 赵明还想要多观察一下，怎料这个时候，苏婷婷居然直接蹲到了受害人旁边，而且看她的动作，居然还想要伸手去碰尸体。 “停下来！”赵明心头一紧，连忙叫道，“别碰。“ 说出这话的赵明，语气已经是十分不好。事实上，若不是因为这才是第一天，对于苏婷婷的鲁莽行为，他都要开骂了。 哪曾想，仰头看过来的苏婷婷却反而皱起了眉头，表情古怪的看向了赵明，赵明被她看得一愣，他感觉有些东西好像发生了变化。 “现场已经拍好了照片。”苏婷婷这样回了一句，她的语气冷静沉着，与早上时候的她根本判若两人。 赵明感到不自在，虽然不愿承认，但是一种被挑衅的感觉，却是确确实实冒了出来，迫使着他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那也暂时别碰。”赵明这样回答。 苏婷婷耸了耸肩，倒是没再反驳的站了起来。 这时，石浩已经将发现尸体的人带到了车库外面，那人是个老头，名叫张文远，估计得有六十多岁，他看起来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 站在张文远面前，赵明觉得如果这人才三四十岁的话，他肯定会怀疑这股镇定。 张文远很快叙述了一番发现尸体的经过，他就住在这栋楼的一楼，说是一楼，可因为地面部分有个车库的关系，其实严格说来得算是二楼，因为有一层短楼梯需要爬上去。 吃过中午，大概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张文远同往常一样提着把椅子下来晒太阳，同时也和其他晚点会过来的老人说说话，这是他们每天的惯例行为。 张文远晒太阳的地方是在发现尸体这间车库的斜前方，一棵小树下，小树可以为他们遮点阳，不至于直接被晒到，他们通常会在树下呆到三点多差不多四点的时候才会回家。 今天张文远照例坐在树下，他的朋友可能吃饭比较晚，没有来。他就一个人靠在椅子上抽烟后，抽着抽着他忽然听到有手机声音在响，而且响得很近，不是楼上，而像是在他身边不远处。 听到手机声音，即使知道不是自己的手机，张文远也还是本能的左右看了看，左右没人，他就猜可能是谁弄丢了手机。 张文远闲着没事，于是开始顺着声音找。可毕竟是老年人，动作没那么快，以致声音结束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找到。 没想到等他决定算了，刚准备坐回去的时候，手机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听到声音，他确定声音是从那间车库里传出来的。 他觉得奇怪，那间车库早就荒废了，屋主也早就不在这个小区住了，怎么还会有人把手机丢到了里面。循着声音他走近车库，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车库的卷帘门底部被谁打开了一条缝，不像以前那样是锁着的状态。 发现了这一点，他心道难不成屋主什么时候回来了？如果屋主回来了，即使卷帘门没上锁，他也不好贸然拉开卷帘门进去，犹豫间，第二遍电话铃声结束……. 第七章 有意思的发现 直到第三遍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张文远才做出了决定。不过他并没有拉开卷帘门，主要原因还是他年纪大了，卷帘门虽然说不是太重，但要靠他一个人拉起来，就确实有些吃力。 张文远选择趴到地上从卷帘门底部开启的缝隙朝里面看了进去，然后他就看到了受害人。事实上张文远看了一会儿才觉得受害人不是在睡觉，而是可能昏了过去，或者更糟糕一点就是死了。 发现了这一点，张文远赶紧跑回家用老人机打电话报了警。 报警后，辖区民警很快赶到，其中一名民警拉开了卷帘门，确定受害人是被杀致死，这才打电话给了赵明所在的部门，因为这肯定是一宗刑事案件。 “那只手机呢？”等张文远离开，苏婷婷立即问向对面的民警。她的声音笃定认真，引得赵明再次向她看去。 赵明觉得自己有可能犯了个先入为主的错误，苏婷婷这个姑娘真的是因为有背景所以才调职过来？还是说，她确实有能力？ 手机已经交给了先赵明等人一步赶到的法证科同事手里，警局就那么大，已经在局里工作了十年的赵明，自然基本都认识法证科的那些同事。 赵明走到李建面前，李建是法证科里老资格员工，只要他到了现场，物证基本都会到他手里。 “赵明，咦，这位是新来的同事？”证物收集工作已经完成，李建等人正在等赵明他们说话，好将尸体运回局里去。 赵明看了一眼苏婷婷，随后冲李建点了点头，“今天是第一天，调职过来的。” “李建。”李建淡笑着的冲苏婷婷极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 苏婷婷自然是不怕生，“我叫苏婷婷。” “手机上我们已经检查过，没有任何指纹。”李建一边说着一边从证物箱里取出了那只手机来，“看样子是全新的手机，不过有点意思的是，这只手机不是这两年的产品，我记得这种手机最流行的时候应该是七八年前。” 李建将手机交到了赵明手上，赵明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按亮了手机，小屏幕亮了起来，显示电量还很充足，屏幕上显示有三通未接来电，是同样的号码打过来的。 赵明将那个号码同样记录在小本子上，同一时间，苏婷婷已经将手机上下左右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 尸体就表面来看已经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赵明再绕着尸体走了一圈，发现了任何值得注意的细节，他便就将其记录下来。 确认了现场完全被仔仔细细拍摄后，赵明同意将尸体先拉回警局。 尸体被带走，车库贴上警示条后，赵明三人开车离开，他们必须先回警局，看看验尸部门那边的结果。同时，因为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表明身份的证件，他们也必须回警局将受害人的照片录进系统里，看看是否能够找到匹配资料。 “赵明，你怎么看？蓄意杀人？”回程的路上，负责开车的石浩问道。 赵明点了点头，蓄意杀人是明摆着的事实，而且那间车库肯定不是第一犯罪现场。凶手在别的地方将受害人杀死，随后又特意转移到那个车库里，并且留下了一只手机，还故意将卷帘门开上一条缝隙。 “这些线索意味着凶手希望有人发现那具尸体，他并不准备将受害人藏起来。”赵明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揉了揉额头，“这种凶手通常都是想要传递一些信息…….” “也通常不会只有一名受害人。”这个时候，苏婷婷突然插话进来，她的干脆直接以及笃定，显示着她的与众不同。 “是的，理论上来说，这种刻意行为不会只有一名受害人，凶手这是考验我们，看我们能不能阻止他。”赵明说道。 “确定是针对警局吗？其实也有可能凶手是想要通过警局给接下来的目标传递一些讯息呢。”苏婷婷提出了不同意见。 赵明知道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只是他可能潜意识里不希望这种可能成为现实，毕竟如果一旦成为现实的话，那就意味着那名受害人有很大几率仅仅是个开头。 “那身西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后面的路上，赵明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经验告诉他，凶手在杀了人后还特地为受害人换了一身估计不便宜的西服，其间绝对有着某种含义，或者说提示。 回到警局，像是理所当然一样，那串号码回拨过去，提示的是已经不在服务区。通信公司回复的结果也很遗憾，那边说那个号码是个老号码了，那时候电话卡随处都可以买到，无需持有人提供任何资料。 赵明在电脑前等待系统匹配的结果，看样子得需要一段时间。苏婷婷的位置空着在，好像是去了验尸房。 之前苏婷婷的表现还有她提出的观点，说实话，赵明是感到另眼相看的，他觉得至少苏婷婷不是个花瓶。 想着，赵明扭头看向了沈斌的办公室。沈斌在办公室里，见状，稍一犹豫，赵明还是起身走了过去，敲了敲门，进了办公室。 “婷婷，她表现的怎么样？”听到赵明表示想要知道苏婷婷的情况后，沈斌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反问了起来。 表现的怎么样？老实来讲，除了有一点冒失外，总体还是很不错的。赵明自认为自己八年前的时候是没办法做到苏婷婷的程度。 “婷婷那丫头虽然脾气有点怪。”沈斌笑了笑，“不过她的能力在上个单位是有目共睹的，她不同于那些新人。最重要的是她看待问题的角度会比较刁钻，这一点对于我们的工作来说是有帮助的；” “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了，希望你不要被她赶超了。”回到工位上，赵明的耳边还回响着这么一句话。 赵明很清楚的理解了沈斌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苏婷婷颇有能力。 “有趣，有趣！”想着，赵明手上的圆珠笔转动的更快了一些。 到了下午将近四点的时候，已经连续运行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的系统这才终于停了下来，比对出现了结果。 看向屏幕，赵明感到庆幸。 “唐科，男，本市人，三十七岁，曾经有过几条偷窃记录，除此之外并没有更恶劣的犯罪行为。” 赵明按下了打印键，将资料打印了好几份出来。资料上显示的唐科的住址是距离枫叶小区不算远但也不算近的一个小区，正常来说，开车得要十五分钟到二分钟才可以到达。 这个地址是户籍地址，唐科生前不一定还住在那里。不过不管怎么样，有了地址，赵明肯定是要去拜访拜访的。 时间还早，赵明拿起电话准备打给苏婷婷叫她跟着一起到那个地址看看，不曾想，电话还没能接通，苏婷婷就已经风风火火的的跑了过来，“有个很有意思的发现！” 第八章 寓意 停尸间仿佛永远是那样冷冰冰，还到处都透着看不见的寒意。因为这种寒意，即使是已经在警局工作了十年的赵明，至今仍旧还是不太愿意走进这里面。 但是他又想要走到这里面来，不为尸体，也不为查案，纯粹是为了自己。沈斌不知道，他自己也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的是，他并不是一直都没有感兴趣的姑娘。 事实上他感兴趣的姑娘就在面前这个冰冷的停尸间里，那人是警局的首席法医，局里人一般称呼她为初法医，她的姓氏很奇怪，姓初，全名叫做初梦瑶。 苏婷婷没有直说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只说去看了就知道。 站在停尸间门前，赵明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推门走了进去。警局一共有三名验尸官，包括初梦瑶和另外两名进来工作不到两年的年轻人。 赵明没有看到那两名年轻人，这一点正好给了他打破尴尬的机会，“初法医，那两个年轻人该不会又给你吓走了吧。” 听到声音，穿着白大褂的初梦瑶扭头冲赵明笑笑，赵明觉得她的笑容应当这冰冷停尸间里最温暖的存在。 “还是没个正经啊你。”初梦瑶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已经站到了解剖台边上的苏婷婷，目光已然在赵明和初梦瑶身上打起了转。 “过来看看吧，照片我拍好了，不过我觉得你们还是需要亲眼看一下。”初梦瑶指着解剖台上那具尸体说道。 赵明走了过去，只一眼，不用苏婷婷说，他便立即知道了所谓的有意思的发现是什么。 只见死者心脏处被人用刀割出了一个汉字出来。 “四。”赵明轻声念叨一句，直觉告诉他，刻下这个字的人应该不是文盲，所以‘四’不可能代表是死。 也就是说，‘四’便纯粹是字面上的意思，代表了一个数字。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初梦瑶站在赵明不远，但也没有多接近的地方，“最糟糕的想法只能是，在这名受害人前面，还有一二三三具尸体！” 呵！赵明心跳猛地慢了半拍。按照这个逻辑……这才仅仅几个小时？城市里就出现了一名连环杀人凶手？ 一瞬间，赵明有些慌乱，不过慌乱并没有持续太久。望着初梦瑶，赵明摇了摇头，因为他可以确定这座城市最近并没有发生这种事，除非说他们还有三具尸体没能找到。 但那也不合理，毕竟通过发现唐科的过程来看，凶手根本就没打算隐藏尸体。 “还有别的发现吗？”赵明问初梦瑶。 初梦瑶认识赵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刻见赵明这么问，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初梦瑶取过了旁边台子上的记录本，翻开来，“初步判断，受害人颈部一刀是致命伤，伤口光滑平整，显示出凶手没有丝毫犹豫，下手干净利落。并且凶器无比锋利，极有可能是手术刀之类刀具。” 于初梦瑶说话的同时，拥有着年轻姑娘不应该有的胆量，戴上了手套的苏婷婷竟已经在轻轻翻动唐科脖子上的那道伤口。 初梦瑶眼角余光瞥见，不过她倒是没有评价什么，嘴角反而有了一抹淡淡笑容。 “受害人双手手腕以及双脚脚踝有严重淤青，且磨皮严重，应是长期捆绑导致。”初梦瑶继续叙述，“身体上下没有明显折磨痕迹，除了心脏处刻下的汉字，根据肌肉收缩的情况来看，刻字的时候，受害人是清醒的。” 听到这里，赵明眼皮跳了跳，还活着的时候就刻下了‘四’字，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这时，苏婷婷已经收回了手，她侧头问向初梦瑶，“能够看出来受害人被囚禁了多久吗？” 初梦瑶摇了摇头，“这一点暂时判断不了，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而且根据胃部残留情况来看，受害人在死之前还饱餐了一顿，这一点也从侧面说明了凶手并没有折磨受害人。” 有意要杀人之前，还让受害人先吃饱？ 这名凶手也当真是古怪到了极点。 拿着那份法医报告回到办公室，坐在位子上，赵明在看到那还在那张写了‘四’的数字时，止不住的便又是一阵头皮头皮发麻。 赵明陷入了沉思，奈何苏婷婷像是根本没有眼力劲，又或者是有眼力劲但却不在乎的直接凑了过来。 “你查出来受害人的身份了？”苏婷婷其实已经看到了赵明面前打印出来的档案上的内容，她快速扫了一遍，“现在能知道受害人有没有钱吗？” 听到这话，赵明猛地回过神来，他看向苏婷婷，完全不理解苏婷婷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好在苏婷婷立即明白了赵明眼神里的含义，她莞尔一笑的给予了解释，“受害人那身西服，在现场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应该是凶手在杀死这个唐科之后，重新给他穿上的，我当时就很不理解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那套西服可至少要三万块钱以上。” 赵明大感惊讶，“这么贵？” 苏婷婷肯定的点了点头，“实际价格只会多不会少。” 出现了这样一宗古怪的凶杀案，意味着自今天开始，下班时间变得没有了意义。特别是在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宗凶杀案极有可能演变成连环杀人案，没有人喜欢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赵明更不想，这座城市上一次出现连环杀人凶手的时候，他失去了一名搭档。想到这里，赵明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猛地一紧。 想到宋涛，赵明开了口，语气无比凝重，却也是严厉到完全不容拒绝。“从现在开始在调查过程中，你不要贸然做任何事情，不管想要做什么，都必须先知会我。” 说出这番话的赵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资格同苏婷婷这样说话，他并不是苏婷婷的上级领导，沈斌才是。 意外的是，听到这话本能要表达不满的小嘴，却在她的视线迎上赵明视线之际，猛地停了下来，什么也没说，只保持了沉默。 翠林小区五栋三零二室是唐科身份证上登记的地址。这个小区的档次要比枫叶小区好上一些，至少有正规物业，警车也可以直接开到五栋楼下。 自然，尽管没有响警铃，但光是警车本身就已经可以吸引来一些不必要的目光。而恰好现在又是正常人下班时间，小区里一时有些人满为患的味道。 赵明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他只在下车的时候快速扫视了一眼人群，确定没有看到什么异样后，他便直接开始上楼。 不过赵明倒是注意到了一点，苏婷婷这个明明才有两年工作经验的年轻姑娘竟也表现的十分从容镇定。而且她也快速看了一眼人群，那种动作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一种习惯。 沿着老式楼梯，赵明二人一前一后向上，来到三楼，他们一齐傻了眼！ 第九章 出洋相 只见三零二号房，防盗门上的，外墙上都被人用红漆喷上了一行又一行大字，大字内容一直在重复。事实上，只有‘还钱’两个字而已。 “看来唐科欠了很多债，”苏婷婷这样说了一句，“而且还不是正当途径的欠债。” 赵明没说什么，他上前伸手就准备敲门。怎料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阵风，竟然直接就将防盗门给吹了开来。 门没锁？这是不可能的。 防盗门这种东西，只要合上，那就至少第一道锁会起作用，不存在这种完全开启的可能。除非说是有人故意为他们留了门。 凶手吗？ 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因为有着宋涛的事情在前，赵明还是立即郑重起来，他的右手已经按到了腰间配枪上，并没有拔出，不过如果有需要，赵明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将它拔出来以作使用。 防盗门并没有完全吹开，赵明伸出左手握住门把，身子往前微探，便就了解了这道门没有合上的原因，有人在门缝处夹了由几片口香糖组成的东西。 口香糖刚开始的时候会有一些粘性，不过时间一久，那股粘性便会消失，使得风都可以把门吹开。 但是现在看情况，口香糖的粘性并没有消失，至少还挂了一些丝在上面，说明那块口香糖放的时间还不是太久。 “更有可能是凶手放的了。”饶是比一般新人镇定，苏婷婷看样子并没有真正在实际查案过程中开过枪，所以她在瞧见已经将右手按到配枪上时，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赵明回头冲苏婷婷极小声的说了一句‘不要出声’，跟着这才缓缓拉开了防盗门，他们不知道屋子里究竟会有什么东西，一切必须小心行事。 所幸，防盗门拉开，并没有谁突然朝他们开枪。屋子里只有穿堂风在一阵接着一阵的刮来。 然而，借着这股穿堂风，赵明都不用向里走上一步，他便就已经闻到了那股极度浓郁的血腥味。 鲜血积存了一段时间后的味道会特别难闻，不习惯的人刚一闻上，基本都会本能的作呕，甚至直接吐出来。 比如说此刻赵明身后的苏婷婷！ 经过下午的发现，赵明对苏婷婷的印象已经改观了不少，他不再把苏婷婷当作新人看待，所以他也就没有考虑道苏婷婷会受不了这股鲜血味道。 赵明没有回头，他脚步沉稳的一步步下向里走去，门后是一个鞋柜，鞋柜上有几双老式的鞋子，有男有女。 再稍微往前，左手边是厨房，厨房用的是玻璃门，于是虽然玻璃门是合上的状态，但只有看上一眼就还是可以知道里面并没有躲人。 厨房斜对面，也就是赵明的右手边是一个房间，房间木门也是合上的状态，赵明没有伸手去打开，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鲜血味道应该是从客厅里传来的。 果不其然，再往前走了那么一步，一等能够瞧见客厅里画面之时，赵明便猛地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再往前哪怕一步。 怔怔望着那幅画面，赵明倒是没有害怕或者说恶心什么的，这一刻他的脑袋里其实只有一个想法：唐科是被割喉而死的，身上又没有其它伤口，那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打电话给警局，让法证科的人都过来！”依然望着那幅画面的赵明如是言语着，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苏婷婷竟然已经不在她身后，而是站在了他身边，好死不死的也清楚看到了这幅血腥画面。 ‘唔，唔…….’清晰的声音从赵明左边传来，迫使着他不得不侧头过来看。 事实上，不用看他都知道这是什么声音，这是人死命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吐出来时会发出的声响。 赵明这一看，似是因为羞愧，也或许是因为其它。 总之，‘唔唔’声瞬间强烈起来，看样子是憋不住了！ “要吐出去吐！”见状，赵明也急了，这里是现场，要是吐在这里，麻烦就大了。 好在苏婷婷理智还是清醒的，捂着嘴巴的她点了点头后，到底还是急忙冲了出去。几秒种后，赵明清楚听见了‘哇哇’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声音，即使不适合，赵明也还是忍不住一边摇头笑着，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了警局。 此地距离警局倒不算太远，不过因为确实过了下班时间，法证科的同事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花了三十分钟才赶到了这里。 等待的这三十分钟内，赵明戴好了塑胶手套已经将三个房间连同卫生间还有厨房都检查了一边。 期间，性子好强的苏婷婷表示过要帮忙。赵明笑了笑，倒也没有说什么风凉话，只让她乖乖在门外守着，尽量暂时不要让楼里其他居民知道这间屋子里发生过什么事情。 苏婷婷心有不甘，可考虑到自己不久前确实大出了一番洋相。于是她也只能够气愤的跺着脚乖乖站在了门口。 自然，防盗门已经被合到只留出一条缝隙，否则只怕要不了一会儿，进入这栋楼的居民就都得闻到那股血腥味。 法证科这次带队过来的依然是李建，下午在枫叶小区的时候，苏婷婷和他已经见过面，不算完全陌生了。 “赵明怎么让你站在外面，跟个门神一样？”李建瞧见苏婷婷，他的察言观色能力还有待加强。 否则他也不会迎来来自苏婷婷的难道恶狠狠的眼神。 苏婷婷横了李建一眼，什么也没说的就拉开了防盗门让他们进去。李建不傻，被横了一眼，他自然知道肯定有什么事不对。 不过李建在快速打量了一遍面容姣好，身材也十分不错，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的苏婷婷后，他想的是该不会赵明对苏婷婷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情吧。 警局一共就那么大，今天早上新来一个年轻姑娘的消息，不到一个小时便就传遍了。所以李建也知道一些情况，比如说苏婷婷还没有男朋友。 李建带着同事走了进去，见他们这些男的一个接着一个进去，苏婷婷登时更加不甘心了。 她咬着嘴唇，原地踌躇了一小会儿，到底还是一跺脚跟了进去。她心道，‘我中午就吃了那么点东西，刚才都吐完了，又还能再吐出些什么。’ 客厅因为情况特殊，特别是简直使用塑料膜薄膜整个封闭起来的空间，则最诡异也最渗人。 这不，第一眼看去，李建就叫嚷起来。 “赵明，这算是怎么回事？你来的时候就这样？” 第十章 媒体 赵明因为面对这幅诡异至极也血腥至极的画面已有一段时间的缘故，他多多少少接受了它的存在。 见赵明点头，李建和一起来的其他法证科的同事便就开始带上塑胶手套，准备干活。“有尸体吗？还是说只有这些血？” “暂时没有发现尸体。”赵明如是回答，说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立即强迫自己的视线移动向了李建，“你做这行挺久了，能看出来这里有多少血吗？” 李建摇了摇头，“看不出来，不过我可以这么告诉你，如果这些血不是陆陆续续从一个人身上抽出来的，那你们这一次可能就要面对大事件了。” 李建说完，冲他的同事招了招手，示意开始收集，“赵明你们两个可以先出去，顺道打个电话给警局，让人多送一点容器过来。” 电话很快拨通，在向警局负责值班的同事叙述了一遍情况后，赵明想了想，因为客厅里那幅画面的诡异程度，他还是跟着打了个电话给沈斌，叙述了一遍情况。 唐科的家位于三楼，这栋楼一共有六层，每层对门两户，是典型的老式建筑风格。“你负责四五六三层，拜访一下他们，看看有没有线索。”赵明对苏婷婷如是说道。 苏婷婷因为之前丢了面子的关系，当即回了声‘好’字便就上了楼。同一时间，赵明敲响了隔壁三零一的门。 一路从三楼问到一楼，站在楼道门口，赵明瞥了一眼不知道什么已经聚集了这么多的围观群众，其中大部分年轻人都在举着个手机，想也知道是在拍视频。 免不了的，转过身准备上楼时，赵明有了一阵厌恶的意味显现。 苏婷婷的拜访结果和赵明差不多，“三零二号房房主是唐科的父母，唐科的父亲名叫唐天华，母亲何素琴。夫妻二人大约是十年前，十一年前突然搬到了外地去，此后应该是再也没有回来过。于是这套房子便等于属于唐科了。” “四零二号房的一对老夫妻，他们住在这里有二十多年时间。他们说，唐科和他父母的关系一向来不和，唐天华二人还在这里的时候，一家人就经常吵架，摔东西，甚至激烈的时候还会大打出手。” 苏婷婷说着，补充了一句，“唐科给大家的印象，总体来说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的小流氓。” 赵明点头，就目前来看，这种评价应该是合适的。同时也是头疼的，因为他想不到唐科这样一个不务正业的小流氓，会值得谁如此大费周章的杀他。 李建等人的搜集工作一直持续到了差不多八点才结束。 “血太多，”走出房子，这是李建的第一句话，“化验结果最快要到明天早上，今晚得加班。” “拜托了。”虽然是分内工作，但赵明还是向李建表示了感谢。 从某种角度来说，楼底下围观的人群还真是异常执着，六点到八点，两个来小时居然都没能让他们离开。再次瞧见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庞，赵明想明天网络上肯定会飞满各种各样的新闻。 但是赵明确实没有想到，飞出来的新闻居然会是这副模样。 “你们昨天没有看好现场？”早上，沈斌的办公室里，沈斌将一份当地报纸摔在了办公桌上，也就是赵明和苏婷婷二人眼皮子底下。 赵明都已经很多年没看报纸了，更何况苏婷婷。于是两人也顾不上别的，只好立即先打开报纸快速扫了一遍。 “小赵，这份工作你做了多少年了，这种低级错误还应该犯吗？”沈斌训斥着“还有你，苏警官，昨天你们一起出警的，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身为组长，沈斌很恼火。 同一时间，身为昨天亲自到达现场的警官，赵明和苏婷婷对视了一眼，两人在对方眼里都瞧见了疑惑。 姑且不提作为封面的那张照片是不是在现场，某人拿手机偷偷拍摄的。就说新闻里所描绘的那些细节，那也绝对不可能是他们两透露出去的。 很快，石浩也被叫进了办公室。 “组长，不是我们这边出去的消息。昨天下午在现场除了几个年轻人外，其他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而且一直等到我们将尸体运走，也绝对没有媒体到达。”石浩的脾气便是如此，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文章详细内容。 “组长，这里还有一个问题。”石浩将报纸重新放到桌子上，指着其中一段说道，“当时在现场的时候，我们都还不知道受害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这家报纸又是怎么知道的。” 石浩提出了一个很好的问题。 赵明暗自思忖，他昨天是下午快到下班的时候才从系统里查到了唐科的身份，接着他和苏婷婷便立即去了翠林小区，忙到八点多才各自下班回家……. 也就是说……..赵明知道自己没有把受害人的信息透露出来，那么当时在场的人里……赵明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苏婷婷。 苏婷婷分明感觉到了赵明的目光，那种不信任的目光让她十分生气。她狠狠瞪一眼赵明，接着才冲沈斌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不是我泄露的消息。” 又被训了几句后，三人离开了沈斌的办公室。结果如理所当然的一样，苏婷婷看都没再看赵明一眼便就直接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赵明瞥了一眼苏婷婷，最终也没有开口解释什么，而且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方说，调查清楚为什么这家报纸会像是知道到目前为止他们调查出来的所有信息。 当然，李建那边也有可能泄露。不过想着，随即赵明便摇了摇头，他认识李建很多年了，应该不会是李建。 所以会是李建那些同事？赵明问着自己，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十分糟糕的想法：也许这些信息是凶手透露给媒体的。 打开电脑，赵明搜索了一下关于这件案子的报道以及文章图片，还有视频。果然就如他昨晚想的那样，现在的人，什么乱七八糟未经核实的东西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网络上传，而且更恶劣的是，他们还会搭配上自己的观点评价。 联系唐科父母的事情由石浩在着手处理，赵明打了个电话到化验室那边，得到的回复是关于昨天那些血的报告要到差不多十二点才能出来。 挂了电话，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的猜想，赵明坐不住的亲自去了一趟法证科，找到了李建。 显然，对于这种关系到职业素养的质问，李建多少也有点不悦。不过因为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的关系，李建也清楚知道赵明的只是纯粹想要搞清楚信息泄露出去的原因而已。 “你在这等着，我去问一下。但我跟你说，应该不会是我这边的人做的。” 赵明等了二十分钟，便就瞧见李建冲他摇了摇头。 赵明头疼，如此一来，最不想要的可能，或许就要成为现实了。 “苏警官，我们一起出去一趟。”赵明走到苏婷婷面前如是说道。 苏婷婷仰头，翻了个白眼，紧跟着便就又低头捣鼓起电脑来。 第十一章 报社 赵明怎么会看不出来苏婷婷还在生气，于是他只好直接把手上抓着的那份报纸亮了出来，“你不想搞清楚写这篇文章的记者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吗？也许会有惊喜。” 意料之外，听到这话，苏婷婷忽然眼睛一亮，“你也觉得有可能是凶手将信息透露给了报社？” 话声入耳，赵明不得不对苏婷婷再次另眼相看起来，他暗道一声‘看来组长还真没有胡说。’ 这座城市的规模就全国范围来说，只能说是一个二线城市。这种基础条件限制着，导致城里一共其实也就三家报社，此刻赵明二人正要拜访的便是其中最大的一家。 想来这也很合理，因为如果真是凶手向报社提供的信息，最大的一家总归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穿着警服的关系，赵明二人并没有贸然进入报社，他们等在了大厅里的椅子上。自然，光是这两身警服的存在，他们就已经吸引了太多不必要的目光。甚至就连前台的小姑娘看上去都有点害怕。 内线电话打来，小姑娘接了后，便就朝赵明二人走来，“两位警官，我带你们去会议室，总编在那里等你们。” 总编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圆圆胖胖的，看上去倒还挺和蔼，表现的也很客气。简单互相认识了一下后，三人坐了下来。 赵明很快点明了来意，他将带来的那份报纸摆到了总编刘洪面前，“我们两这次来主要是关于这篇报导。” 刘洪取过了报纸，戴着厚框眼镜的他，快速扫了一遍后便就又放了下去，“请问赵警官，这份报导有什么问题吗？” 此次前来报社，从性质上来说只能说是请求配合。赵明没有任何依据去强迫这个刘洪，亦或是那个还没有见到面的编辑交待任何事情。 “我们是想要知道这篇报导里所涉及的关于受害人的详细信息，你们是怎么获得的。”赵明尽可能客气的说道，“因为昨天我在现场，我没有看到任何记者，今天早上我在局里查过了，没有人把信息透露出来。” 刘洪抬头扶了扶厚框眼镜，那双藏在镜片背后的眼睛，仿佛透露出了阴森锐利的光芒。 “赵警官，还有苏警官。如今这样的时代，信息的来源有很多途径，很多时候都已经不再需要记者及时到场了。”刘洪笑着如是说道。 ‘笑面虎。’赵明暗暗在心里这样评价了一句面前这个中年男人。 “另外就是，我们报社在不违法的前提下，是有义务保护好信息来源的。这份报纸作为一种媒介，我们要做的是让更多人了解到这座城市里每天发生的大小事，两位警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洪这么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是不乐意配合的。 赵明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刘洪，想了一小会儿后，赵明这样问道，“报纸作为一种让百姓可以知道大小事情的媒介，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就像你说的，现在这个时代，你们报道出来的文章，并不是每一篇都经过了确认。” 赵明逮着机会，话语里已经有了些许批判的意味，“就拿这篇凶杀案的报导来说，你们只负责了报导，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的信息来源处便是那名凶手呢？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利用了你们的报纸呢？” 作为这家报社的主编，听到这里，刘洪脸上已经有了愠怒之色。不过他忍住了，“所以两位警官认为是凶手向我们报社提供了这些信息？” “这是其中一个可能。”赵明回应着，这个刘洪的难缠已经让他有了那么点恼火。“如我最一开始说的，这一次前来只是希望你们能够配合工作，我们也好早点抓到凶手，免得还有人遇害。” 刘洪是很难缠，不过好在他还有那么一点良知。 只是，刘洪的理念显然是和赵明不一样的。这不，即使已经拿起电话在拨号，刘洪也还是接着说道，“社会的每一部分是分工合作，我们只是媒介，我们不可能也不会去考虑是不是凶手给我们提供了消息这种事情，那不是我们的责任。” 听到这话，赵明只想笑，但他也忍住了。 刘洪的电话拨通后，约莫五分钟后，一名看上去至多二十七八岁，应该不到三十，头发颇有些性格的青年走进了会议室。 “这位秦伟就是撰写那篇文章的编辑，两位警官有想问的可以直接问他。”刘洪简单介绍了一句。 虽然秦伟进屋才不过那么一小会儿，但赵明已经分明感觉到了这人的镇定，以及他所表现出来的一种…….好像是对权威的叛逆，亦或可以说是反抗意味？ 赵明做这份工作已经太久了，虽然不敢说自己眼光多么毒辣，但至少基本的眼力劲还是有的，而且老实来讲，秦伟这种人也不算是多特殊，最近这几年这种人还真的挺多。 事实果然如此，面对问询，秦伟倒是没有立即说什么言论自由，他更聪明的直接一口咬定就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提供信息给我的是什么人，我只是昨天中午吃饭回来看见自己办公桌上有份文件而已。” 秦伟说的是真话吗？赵明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他看了坐在身旁的苏婷婷，苏婷婷全程一言不发，只是偶尔往小本子写着些什么。 问询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情况，赵明起身打算离开，不过在离开前，赵明到底还是没忍住停下来冲刘洪说了一句，“报社是人民的报社，是不是应该拥有一定的社会责任感？” 回程路上，一直沉默的苏婷婷开了口，她好像都忘了早上的不愉快。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专注起来以致暂时没有时间去想那个事。 “你觉得秦伟是在说谎？”苏婷婷问。 赵明点头，“嗯，有可能刘洪都知情。” “可是我不懂这里面的原因，他们那种人理论上来说是没理由隐瞒这种事情的。我们也说了给他们提供信息的可能就是凶手，但是我注意到他们两人的表情好像很平静。” ‘原来她之前是在观察这些东西。’赵明想着，不由又多了一眼苏婷婷。 沈斌办公室，“所以你们白跑了一趟，”听完汇报后，沈斌这样说道。 “也不算白跑，总编刘洪和那名记者秦伟的反应以及态度很说明问题。我觉得他们应该知道些什么。”赵明略微辩解。 “可是现在没有证据，报社那边只能当做是线索。接下来你们重点还是要从受害人唐科身上着手，查清楚他是怎么回事。”沈斌做着总结，“对了，我看到报告上说受害人喜欢赌博，而又没有工作，找到经常跟他一起赌钱的那些人，那些人或许会知道一些信息。” 唐科赌博资金的疑问是苏婷婷提出来，这是一个好的入手点，也值得立即去追查。不过不是现在，现在的重点是：化验报告出来了！ 第十二章 另外五名潜在受害人？ 报告出来了，同时也显示出了一则十分惊人，令赵明和苏婷婷都不得不立即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的信息。 短暂的愣神结束，赵明抓起报告就冲向了化验室。苏婷婷见他跑了起来，便也赶忙跟上。 “确定报告没有出错？”因为震惊，赵明也顾不上其它，直接就问道。 化验室的同事给予了十分肯定的回答，“没有错，法证科送来的那批血液样本，经过我们的化验，一共是由五个人的血液组成，五人均是男性。我们也在系统里进行过比对，并没有查到身份。” “等等！”苏婷婷惊道“这是什么意思？昨天那名受害人唐科不属于这五个人里面？” 化验室的同事摇了摇头，“不属于！” “什么？”正准备去吃午饭，却被赵明二人拦了下来的沈斌，在听见来自赵明的简单汇报后，也是立即大惊失色。 沈斌伸手抢过赵明手里正准备递过去的报告，他从上到下快速阅读了一遍。“你们两是在告诉我，极有可能外面某个地方还存在着五名潜在受害人？” 问出这话的沈斌，表情已经极为凝重。同时，平常看起来十分和蔼的老脸上，也已经青筋毕露。 “打电话让出去的警员都立即赶回到会议室去。”沈斌再度扫了一眼手上的报告，紧跟着丢下了这句话，转身就朝楼上跑去。 赵明知道，如果那五名潜在受害人真的已经死了，那么这宗案子就得严重到了无法想象的程度。因此沈斌上楼是要去同局长进行汇报。 半个小时后，午休时间去外面吃饭的同事陆陆续续跑了回来，他们跑的很匆忙。其间，石浩几人脑门上都出了不少汗。 “怎么回事？”石浩问赵明。 赵明摇了摇头，“等组长来了再说吧，三言两语解不清楚。” 石浩将信将疑，倒也是没说什么，只耐心等待着。 不一会儿功夫，偌大的会议室里一前一后走进来了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沈斌，走在后面的果然是局长王通。 王通紧绷着一张脸，不怒自威的架势在进门那一刹那便就展露无疑。见状，赵明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因为即便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十年之久，他也确实还是对这个王局长有点发憷。 但是没有想到，赵明注意到一旁的苏婷婷却表现的像是根本没有所谓一样。 事实上，如果真要说的话，赵明认为苏婷婷恐怕是现在这间会议室里唯一轻松的警员了。 沈斌没有多废话，他很快进入了主题，事先准备好的白板上，受害人唐科的照片被贴上。 “通过目前的发现来看，这名受害人极有可能不是个例。而是一宗连环杀人案的开始。”沈斌如是发话，“不用我太详细说明，如果案件被证实是连环杀人案，会给这座城市带来怎样的骚乱。” “所以，”沈斌陡然加重了语气，“首先，从现在开始，关于这宗案件的调查，大家务必管好自己的嘴巴，我们不希望整座城市人人自卫；” “其次，目前我们还有五份身份未知的血液样本，查出来它们都是属于谁！” 很显然的，凶手既然将那些血费劲弄到了唐科家的客厅里面去，还构造出了那么一个可怖的场景。凶手肯定是想要表达些什么信息！ 问题是什么呢？凶手是在向警方炫耀自己的高超智商？他的行为是一种肆无忌惮的挑衅，还是什么其它？ 赵明没办法将‘挑衅’这种想法从脑袋里剔除出去。又回到了翠林小区五栋楼下，苏婷婷微微皱着眉头，“我仍然不觉得是挑衅，凶手的安排很精准，而且每一步都似乎饱含深意，似乎是在往什么事情上指引。” 赵明挑了挑眉头，他没有评价苏婷婷的话。 这时，他们两已经找到了五栋附近的摄像头。如果够幸运的的话，赵明觉得他们或许会在监控视频里发现些什么。 只可惜…….. “两位警官，我们的监控录像只会保留四十八个小时。这个小区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物业费收不上来，根本没有资金去买更多设备储存录像的。”物业负责人一边说着，一边紧张的擦着脑门上的汗。 有四十八小时的录像，总比没有好。 于是赵明和苏婷婷就都凑到了屏幕前，可老实来说，他们也不知道需要找些什么。 同样的问题，物业负责人也问了一遍。“所以我们是要找什么？找车子还是找人？” 闻言，赵明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车子才对。理由并不复杂，毕竟唐科房间里的那些血总得通过某种途径运进去。 而且，因为鲜血的特殊性，凶手怎么着也不可能不依靠车子，背着那些血到处跑吧。 所以赵明认为需要车子，需要容器。 奈何第一遍看过去，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符合条件的人，或者车子。四十八小时内，并没有任何人往五栋里面大批量运过什么东西。 再次微微快进着看了一遍，答案也是一样。 看样子只能够将录像带回警局，给大家都看看，也许不同的角度会有不同的发现。物业主任并没有拒绝赵明要将录像带走的要求。 “警官，冒昧问一句，你们是为了五栋三零二，唐科的事情在做调查？”物业主任像是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估计从一开始就想要问出的问题。 不过只是这么随意的一问，却就引起了苏婷婷的注意。“你认识唐科？” 闻言，赵明准备离开的身子猛地一停，紧跟着先是看了一眼苏婷婷，接着才转向了不远处这名物业主任。 “我和他以前打过几次麻将。”听到苏婷婷的语气，物业主任十分紧张，“应该也算不上多认识，而且要说唐科，自从一个多月前，他家门口被喷了那么多红字开始，这个小区里很多人就都听说了他的名字。” 呵！这可真是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想着，赵明赶紧取出了纸笔。但他没有发问，苏婷婷及时问对了人，他不好现在再插话进去，那样会显得像是在抢功劳。 第十三章 突破口？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唐科先是欠了大批赌债，家门口被人喷红漆催着还债。接着就是现在被杀了，于是别的地方不清楚，至少就翠林小区来说，小区里面的人似乎都以为唐科是因为还不上钱才会被杀。 带着监控视频，赵明二人并没有立即返回警局。他们决定按照物业主任提供的的信息，先去唐科生前经常混迹的棋牌室看看。 只是，也许是因为太过于心急的关系，从来不赌钱的他们两忽视了身上警服对于棋牌室这种地方，以及对于那些赌徒的影响。 这不，两人刚一踏进据说是唐科最常混迹的这家大型棋牌室时，里面的人居然毫不犹豫拔腿就冲后门跑去，赵明即使想追都追不上。 好在赌徒们虽然跑了，但至少有人是跑不掉的。比方说棋牌室的老板。 准确来说应该是老板娘，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看起来十分紧张。赵明快速到了一眼已经显得空荡荡的棋牌室，便就知道了那些赌徒慌忙逃跑的原因。 从麻将桌上的画面来看，那些人显然不是只打点小麻将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赵明多少有些犹豫。虽然说赌博这种事是归民警管，但他既然已经发现了，那么打上几个电话把这里封掉，其实基本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先办正事。”怎料，一旁的苏婷婷眼力劲还真是厉害，居然轻易看出了赵明在想些什么，她开口小声提醒了一句。 赵明点了点头，再看了一眼麻将桌上的画面，他知道这或许是一个让老板娘老老实实交代的好机会。 “老板娘，你知道聚众赌博是犯法的吗？”赵明说着，装模作样的缓缓走动起来，“我看你这里的活动花样还挺多呢，这是什么？” 赵明伸手一指其中一张桌子上刚刚摆好，都没来得及发出的一组麻将。 至此，老板娘吓得都已经打起了哆嗦。当然，这可能主要是因为她在看向大门外后，发现了那辆印着刑警二字的警车了。 “两……两位警官，我…….就是讨个生活而已。” 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这是一个虽然老套，但很多时候却十分有效的方法。只不过，赵明并没有事先知会过苏婷婷，所以此刻正在使眼色的他，并不确定苏婷婷会理解。 好在苏婷婷确实理解了，而且她还配合的特别好。 “唐科在棋牌室里，大多数时候都是打麻将。偶尔也会玩些其他的。输赢的话，少的时候，几千。多的时候几万也有，不过赌钱这种事，输输赢赢的，我不能太确定他这几年一共输了多少钱，但我想应该不会太多的。”老板娘这样说道。 “啊，你问我知不知道唐科家被谁喷的字？警官，这我就真不知道了。应该不会是在我们这里玩的那些人做的。” “为什么？因为这几年在这里玩，唐科要么是当场结钱，要么下一次来的时候肯定会付清，不然没人带他玩的。而且，你们说的喷字，涉及到那种程度，估计他得欠至少好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了。” “其实老实来讲，我这儿的赌徒品行还是比较好的。大家都常在这里玩，打发打发时间，一回生二回熟的，真赌大了，他们也不会玩的。”老板娘如是说着，横竖还是在尝试撇清自己跟唐科之间的联系。 赵明对此见怪不怪，正常人都会这么做。 当问及唐科有没有什么好朋友好兄弟，或者最近几天没再来的熟客时，稍微想了一会儿便摇了摇头的老板娘不像是在说谎。 ‘果然是没那么容易查出来那五份血液样本是属于哪五个人的。’赵明心想，能在这里了解到的信息，他们已经基本了解，是时候可以离开了。 不曾想，正在盯着记录本，不知道想些什么，眉头皱得都快挤到一块儿去了的苏婷婷却是没有半点打算离开的意思。 赵明是负责唱黑脸的，他不好直接说些什么，于是只好上前碰了碰苏婷婷。 苏婷婷回过神来，她先看了一眼赵明，紧跟着又直直看向了老板娘。 立时，估计都已经看出赵明要走，心里都已经的松了一口气的老板娘，身子猛地一震，仿佛都在害怕。 “警官…….怎，怎么了吗？” “我注意到你说的是你这里的赌徒品行还不错，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知道哪里有品性不好的赌徒？”苏婷婷问的意味深长。 老板娘脸色大变，一张并没有显出多少苍老意味的脸上，苍白之色立即覆盖了上去。这样表现说明她已经不止是害怕了，而是在恐惧。 ……. 回去警局的车上，赵明耐不住好奇，“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那一点的？” 有了可谓重大发现的苏婷婷并没有得意洋洋，光这一点就已经让赵明内心对她称赞不已。“还是因为唐科家外面那种情况，我认为他有可能是因为赌钱而借了高利贷。但他又是一名赌徒，如此一来便极有可能是场子上的一些专门放贷的人给他的钱。随之而来，我就猜测唐科的主要赌博场所乃是地下赌场。” 赵明点了点头，他清楚知道自己并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苏婷婷忽又补了一句，不过这话说的好像是她对此深有体会一样。 “有可能那五个人是唐科在地下赌场的朋友，我认为那里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面对着沈斌，苏婷婷如是汇报。 “知道地下赌场是在什么位置吗？”沈斌问，他很清楚地下赌场的隐蔽性以及私密性，简而言之，一般人恐怕不容易混进去。 “目前还不知道，有些人知道在哪里。但好像是因为这家地下赌场的老板还挺有势力，没人敢说。” 赵明觉得苏婷婷似乎有了想法，同样的，沈斌也察觉到了，于是只见沈斌抬起头来看向了苏婷婷。 沈斌看了一小会，“你有想法？” “我觉得还是用老伎俩，由我们伪装成赌徒混进去，赌场要挣钱，装成豪客，贪婪的他们多半都会上钩。”苏婷婷如是说着，紧跟着又补了一句，“我愿意伪装混进去。” 听到这话，赵明心头一震。他感觉，苏婷婷的意思里怎么好像有了一点个人情感的味道。 “这件事明早我们在安排，不过你们两今天已经被认出来了，估计是不能参与行动，我会安排其他人。” “可是我可以化妆进去…….” “不行！”沈斌拒绝的十分干脆。 第十四章 晚餐 苏婷婷出了办公室，赵明因为刚才涌现出来的疑惑，便特意找了个理由没有立即跟着出去，“组长，她跟赌博之间…….” 赵明可没忘记苏婷婷和沈斌私下里是认识的事实，所以他不方便把话说的多么直白。 闻言，原本正在写着些什么的沈斌抬起头来，“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装作严肃的调侃了一句后，沈斌又补充道，“这是她的私事，我不方便告诉你。你要真想知道，直接去问她吧。” 赵明苦笑，直接去问？那岂不是更不合适！赵明可不认为自己和苏婷婷之间的关系已经熟到了那种程度。 办公区域，虽然目前还只出现了那么一具尸体，但因为那份化验报告的关系，警局里也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赵明感觉到了两年前的那股压迫感。连环杀人犯，特别还是高智商的连环杀人犯，那绝对是非常难对付的角色。 想着，赵明又看了一眼摆在自己桌子上的唐科的资料。唐科之死事件里，最让赵明疑惑，也最在意的是为什么。 赵明敢肯定唐科绝对不会因为还不上赌债才落到这种局面。理由很简单，且不说放贷之人会不会杀了唐科，就说他们急了，不想要钱只想要唐科的命，那么唐科的尸体也绝对会出现在诸如垃圾场，或者河里，完全没有可能以这种方式呈现出来。 “唐科父母的信息查出来了吗？”赵明问石浩。 石浩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跟着他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还在等电话公司那边的回复。” 从翠林小区物业那边，赵明得到了唐天华与何素琴的的身份证号码。他以为靠着这两个号码要找到两个人，应该是不难的。 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再催一下吧。”赵明只能这样说。 “好。”石浩点头，目光又准备回到电脑屏幕上，不过这时，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赵明，你们知道唐科结过婚的事情吗？” “什么？”刚准备离开的赵明大吃一惊。 紧跟着，就像是长了一双顺风耳的苏婷婷立即快跑了过来。 这还真是一则始料未及的消息，赵明十分不解，毕竟之前在翠林小区的时候，他可是问过很多人关于唐科是否结过婚的事情，可是那些邻居要么说的是没有，要么说的就是应该没有。 事实上就没有哪怕一个人说唐科结过婚。 这是怎么一回事？ 石浩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这样给予了自己的猜测，“有可能只是领了个证而已，并没有办婚礼，所以邻居不知道也正常。我看唐科也不像是会跟邻居闲聊的人吧。” 说着说着，石浩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十分惊讶。 见状，赵明和苏婷婷就都等不及了，直接将脑袋探到了电脑前。 于是他们看见了一条更加显得始料未及的信息：唐科还有个五岁的女儿？ 石浩无奈的笑着点了点头，“看样子是这么一回事，不过你们看这里，唐科和孙芳登记结婚是六年前的事情，重点在于半年后，他们的女儿唐嫣就出生了。” 说着，石浩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赵明和苏婷婷，“我这里并没有看见唐科和孙芳登记离婚的记录，从法律层面上来说，他们就还是夫妻。你们在唐科家没有找到小孩用品？” 赵明摇头，他亲自检查的那个房子，他可以绝对确定。 “没有离婚并不代表没有分居，想办法查到孙芳目前的住址电话，我们得去拜访一下她，说不定她会知道些什么。” 明明早已过了下班时间，警局里的画面还是热闹无比。因为这种热闹，初梦瑶走进来之际，脸上便清楚浮现出了诧异的神色。 “怎么了？有新发现？”走到了赵明工位前，初梦瑶这样问道。 她的声音与她的工作之间有着极为不协调的意味存在，对于这个问题，赵明的不明白状态已经持续了太长时间，他不明白为什么声音时刻如此温柔，模样也绝对美丽的这么一个大美女会愿意在呆在那样冰冷的验尸间里。 赵明笑，面对初梦瑶时，他就没有那么正经了。 “这是哪阵风把我们的初大美女吹到这里来了？”赵明笑着开口。 闻言，初梦瑶看上去是一脸无奈，她冲旁边工位上的苏婷婷打了声招呼。苏婷婷对初梦瑶要热情很多，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哪个频率对上了。 “要不要出去吃饭，我请客。”初梦瑶忽然这样说道，看她的眼神，意思很明显，是在邀请赵明和苏婷婷两人。 意识到这一点，赵明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苏婷婷，却见苏婷婷已经抢先一步朝他看了过来。而且脸上的…那是坏笑？ “初姐姐，不好意思我真没时间，你跟赵警官去吧。”苏婷婷的话传了过来。 这下不用怀疑了，起身的时候，赵明只觉得这个苏婷婷的眼力劲也未免太可怕了一些。毕竟，她才来几天？ “有事情打电话给我。”临走前，赵明交代了一句。 两人并没有走太远，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餐厅，两人互相无声的走了进去，坐下，点好菜，气氛又似乎不可避免一样的有些尴尬。 赵明十分讨厌这种尴尬，他搞不懂这到底是什么原因。于是他只好赶紧尝试调节气氛。“初大美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啊？” 初梦瑶先是一愣，旋即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我非得有事才能请你出来吃饭吗？” 赵明挠了挠头，“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这不像你的作风。” 初梦瑶吃笑，“说的好像你很理解我呢，好好吃饭，你就当我是心血了来潮，钱多了没地方花吧。” 听到这话，赵明也只能笑笑，没再就这件事继续纠缠。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可供聊天的话题其实很多，主要就在于寻找。 这不，只要懂得寻找，气氛的融洽便就是那么简单了。 “话说回来，”初梦瑶已经下班了，所以她可以稍微喝一点点红酒，“我们认识多久了，八年了？” 听到这个问题，赵明几乎是本能的立即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他们认识多久了。 “那时候我从学校毕业出来，碰巧警局有空位。”初梦瑶的回忆之语更让赵明确定她肯定有大事情要说。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多亏你帮了我不少，我才能坚持下来。” 第十五章 网络上的想法 赵明没有说话，他不是傻子，初梦瑶都这么说话了，估计要引出来的事情只怕不是小事情。 到了这时，两人的饭其实已经吃的差不多。赵明瞥了一眼手机，苏婷婷并没有打电话过来，这倒是可以让他在这里稍微多坐一会儿。 弯弯绕绕，初梦瑶说了一些回忆，说了一些感激的话后，终于还是进入了正题，“我收到了一份邀请，邀请我去首都当首席法医。” ‘咯噔’一声，赵明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那么一下，他真没有想到初梦瑶要说的事情会是这么一回事。 在听到这话之前，他以为最坏的消息也不过于初梦瑶有了男朋友而已。 事实证明，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心头情绪翻腾难以言明，但赵明早已经不是什么毛头青年了，这么点隐藏情绪，强装镇定的方法，他多少还是有的。 赵明笑，“你这算是跳级升迁了，恭喜啊。” 赵明这么说，却见初梦瑶却眉头微皱苦笑着摇了摇头，“别慌着恭喜我，我还没决定好要不要接受。” 这一刻心头的感觉应该是喜悦……..“为什么？”赵明问。 初梦瑶还是轻轻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认识一群陌生的人……..说不好。而且地方又那么远，所以今儿请你吃饭，主要是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说我该不该接受？” …….. 一直回到警局，赵明就还是只能够无奈苦笑。 瞧见他的模样，还没有回去的苏婷婷像是忍不住似的打趣了一句，“赵大警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吃瘪了？” 听到这话，赵明更加无奈了，“别胡说，孙芳的信息查到了吗？” 苏婷婷调皮一笑，“还没有，城市这么大，要找到一个人可不容易。不过，趁着你去吃饭的功夫，我倒是打了个电话给银行，他们说明早会提供一份唐科账户的流水，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更清楚的知道他的经济状况了。” 这的确是个方法，赵明赞赏的点了点头，接着他看了一眼警局，有些同事已经回去了。而且看样子沈斌也不在办公室，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既然要到明天才能知道，今晚看样子是不会有什么突破了，要不你先回去吧。”赵明开口，他也准备先回去了，他需要自己一个人单独冷静冷静。 “明天说不定还会有一个惊喜。”出了警局，分开前，苏婷婷如是丢下了这么一句便就钻进了出租车里。 赵明则开着自己的小车离开，回到家已经差不多八点，他洗了个澡收拾了一下后，又坐回到了电脑前，他需要查一些东西。 结果果不其然，网上几个当地论坛社区里面，唐科事件像是发酵了一样引起了网民们的讨论，各种各样的猜测不不一而足。 不过赵明看了一会儿，观点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唐科家门口的红漆‘还钱’二字给了一部分人认为其实唐科就是简单没有钱还债，所以被债主追到枫叶小区杀害了而已。 当然，这种观点肯定是引来了一些提问。 提问者问，“那为什么唐科会穿着一身新西服？而且为什么现场没有血？” “穿着新西服可能是因为唐科去枫叶小区是要见什么人，大半可能是漂亮女人，否则一个男人不至于会那么在意打扮。至于说没有血，不是说枫叶小区很多房子都空了没人住吗？说不定唐科就是在其中一件屋子里被杀了，再转移到车库里面去的。” 看到这里，赵明不得不停下了目光。 旋即，他赶紧取过记事本记录起来。昨天，因为唐科的尸体是在没上锁的车库里发现的，而且那里显然不是第一命案现场，现场也没有任何线索指向其它地方。 所以赵明他们并没有在小区里面搜查。 严格来讲，这并不能算是赵明的疏忽。毕竟一个小区那么大，又没有任何线索，他总不能挨家挨户敲门去问对方家是不是命案现场吧。 查案不是那么查的。 但是现在，受着刚才看到的这段文字的启发，赵明忽然想起昨天发现尸体的老头张文远所说的话。 张文远说过那间车库属于楼上四零二号房，而巧合的是，张文远也说了，四零二号房的人，好些年前就已经搬走了。 也就是说，四零二号房是个空屋。 想着，赵明在本子上记下了这一点，他决定明天上班后第一时间去那里看看。虽然他并不认为那里会是第一犯罪现场。 理由很简单，简而言之就是太容易了，他认为凶手不会做出这么容易的事情来。 赵明的目光再次回到电脑上，按照他的推测，如果早上那份报纸上的信息真的是凶手提供的，那么凶手就绝对会在网络上也做点手脚。 毕竟如今这个时代，纸质报纸虽然具有一定的权威性，可事实是，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去订购纸质报纸。 浏览继续，说到第二种观点。 第二种观点就浅薄了许多，说的是唐科之所以这么死，纯粹就是因为债主要杀鸡儆猴，借唐科的死，吓唬其他借钱的人，好逼着那些人快点还钱。 杀鸡儆猴的道理，赵明清楚的很。因为清楚，所以他立即略过了这种观点。 他倒是希望真的会有这么简单，只可惜，种种迹象显示，事情不可能是这么一回事。 第三种观点则就比较大胆，却意外的吸引了赵明的注意力。 “我认为凶手之所以这么做，乃是因为想要扬名立万。就像国外历史上一些十分出名的连环杀人凶手一样，杀害唐科的凶手故布疑阵，设下各种疑点。为的不过是增加舆论性。” “所以你认为还会有其他受害人？”有网民这样提问。 “哦，当然会是。事情的发展是一步接着一步的，舆论的热度也不是一步到位炒起来的，所以肯定还会有其他受害人，也许说不定凶手都已经找到了下一名受害人了。” 这种观点，在一定角度上是与赵明的想法一致的。 昨天在看见唐科尸体之时，赵明就有过这是凶手在有意挑衅的想法。 事实上，这个想法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变化。 “所以，会是这样吗？”赵明问着自己。 鼠标滑动，网页转换，赵明的目光快速从其它想法上扫过，他看见有人猜测说凶手是想要说什么话。不过赵明的目光没有停留，他继续翻阅起来。 第十六章 空房子 “这是一次联合行动，”会议室里，沈斌这样说道，“市局对于地下赌场的态度一直很坚定，但凡是地下赌场，我们一定要坚决取缔。” 听到这话，赵明便就知道了今天会议室里一些陌生面孔出现的原因。 “这次行动按照安排，我们需要一男一女两名警员负责潜入。男性警员，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将会由民警部门的李东李警官负责。李警官是前段时间刚从别的城市调职过来的一名出色民警，他的样貌还不为本地人熟悉。” 沈斌如是言语，他旁边一名差不多三十来岁，模样还算帅气的警员微微躬身，他便就是李东了。 赵明对于捣毁地下赌场这件事倒是没有太多兴趣，这是实话。不过赵明也不知道，本地区存在地下赌场这件事，是必须要由当地民警参与的，毕竟赌场归他们管。所以，刑警部门不好直接插手。 听到这里，赵明忽然有些好奇，既然男性警员已经定了，而且是从民警那边选出来的。那么女性警员就该从刑警里面抽调了。 问题是，刑警队伍里面女警员本来就不多，近期内从外地调过来的也就只有苏婷婷一人。 可是沈斌昨天明明直接了当的拒绝了苏婷婷要参与行动的请求，那么，这个女性警员会是谁？ “这名女性就由……” …….. ‘这是哪门子用屁股做出来的决定？’赵明直觉得匪夷所思，感觉像是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超出他想象力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点？ 怎么会决定由初梦瑶和李东搭档？初梦瑶她根本就不是刑警啊！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赵明思前想，终还是决定要去问个明白。虽然说此时李东和初梦瑶都已经离开。 不算多么让人惊讶，赵明走到沈斌办公室的门口，就已经很容易能够听见办公室里苏婷婷不甘心的询问。 ‘询问’是漂亮一点的说法。 听到声音，这种时候赵明就实在不好敲门进去。于是他只能够等。 所幸等待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苏婷婷便就气鼓鼓的出来了。苏婷婷出来，赵明进去，沈斌抬头看了赵明一样，便就知道赵明想要问什么。 “初法医各方面都很都适合这份工作，而且这件事也不是我能够决定的。”沈斌直截了当给出了解释，堵住了赵明大部分将要出口的话。 “可是她终究不是刑警，能开地下赌场的人不会是善类。万一身份曝光，她会有生命危险的。”赵明自然不能说的更深。 “我记得初法医好几年前还拿过局里自由搏击大赛的冠军吧。”沈斌又甩出了一个强大的解释来，“以她的身手，不会有多大问题，况且到时候大部队会在外面接应，这种行动你参加过很多次，应该明白这里面的路数。” 至此，赵明也实在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虽然担心，可这件事已经明显超出了他能够掺和的范围。出了办公室，赵明也只能暗自祈祷初梦瑶千万别出事。 “开车专心一点，你在想什么呢？”苏婷婷眼神锐利，轻易就发现了赵明的失神。 赵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想谈论这个事。所以他开口转移话题道，“我能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参与到那个行动里吗？” “你不能。” 话声入耳，赵明直觉得郁闷。苏婷婷嘴里冒出来的这三个字算是直接结束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谈话，沉默一直持续到了车子停下。 枫叶小区的人看上去已经没有多少在意就在前不久这里还出现了一具尸体的事情。人都是善忘了，很多不关系到自己的事情，大家睡上几觉，也就忘怀了。 赵明并没有直接去到那个车库，他得先找到物业。 说是物业，其实因为小区太过老旧的关系。所谓的办公室里也不过只有几名稍微上了一点年纪的中年人。 赵明上前表达了自己的意图，并要求能有一名物业人员陪他和苏婷婷一起上楼，做个见证。 当然，开锁人员也在一通电话后很快来到。 十九栋，老旧楼房的楼道里，墙壁已经不仅仅发黄，上面都已显得晦暗。同时，灰尘自是不必多提。 老旧的楼梯坡度微微有些陡，这种陡对于老年人来说是很艰难的。 十九栋一共有六层，每层两户，也就是一共十二套房子。“现在还有多少人住在这里？” “大约八九户的样子。”发胖的中年物业人员一边气喘吁吁的爬楼，一边回到道。 这个数字有些出乎赵明二人的预料，苏婷婷更是直接问道“有这么多人住在这里？” 物业人员尴尬的笑笑，“确实有，不过除了几户老年人外，其它的房子都由房主出租给了外来打工人员，或者一些生活困难的年轻人。这里的房子因为老旧的关系，所以房租很便宜。” 如是而言，疑问得到了解释。 站在四零二号房门口，防盗门上不知道贴了多少年没换过的春联早已残破不堪，门上也有着无数灰尘，看样子近期内应该是没有人打开过。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赵明二人自然不可能这样看上一眼就走。开锁师傅很专业，一道防盗铁门短短几分钟就被他打开了。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的客户乃是刑警的关系，打开锁后，开锁师傅还像是有点心虚的主动解释了一句，“这种十几年前的防盗门实在太古老，如果放在其他稍微好一点的小区，那简单就等于是给小偷直接开了门。” 言下之意很明显，小偷都不愿意到这个老小区来偷东西，恐怕是因为实在没什么好偷的。 付了钱，开锁人员离开。赵明让物业人员先在门外等着，紧接着，因为想到前天苏婷婷面对鲜血的表现，他都有想过让苏婷婷也在外面等着。 不过这种话他终究还是没好说出口。 房子里有很大很大的一股灰尘和发霉味道，为此赵明不得不捂住了口鼻。倒是没有闻到血腥唯，这一点如赵明所预料的一样。 但是…….. “你不要动！”有所发现的赵明叫住了苏婷婷，闻声，苏婷婷赶忙停下了脚步，下一秒，她便知道自己被叫住的原因！ 第十七章 老照片 地面上的脚印看灰尘深浅，显然是最近才留下的，也就是说，最近这段时间有人进来过这间屋子，只不过具体暂时还无法确定最近几天的范围。 苏婷婷伸手摸到墙边的开关，结果当然，十几年没人住的房子是不可能还通着电的。于是她转身往后退了几步，一边伸手把防盗门彻底推开，一边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同时，赵明蹲了下来近距离的拍下了一些照片，打算回去警局比对一下，便可以知道这些脚印是大约多长时间留下来的，以及对应鞋子的尺码。 小心翼翼再往前走上了一段，“进来的人应该只有一个，”赵明如是说道。 “看上去应该是四十二码，四十三码左右的鞋，是名男子。”苏婷婷在观察了一番后，这样言语。 两人走动，拉开了客厅窗边同样满是灰尘的老式窗帘，窗帘并不厚，事实上只有很薄的一层。不过因为颜色较深的关系，外面的阳光还是基本被阻拦了住。 拉开窗帘，房子里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赵明和苏婷婷分开，两人很快检查了一番厨房，卫生间还有房间。 除了地面上留下的脚印外，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显然这里绝对不会是命案现场。 不过……赵明站在客厅里再度环视了一周，他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偏偏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于是，身为女性的敏感体现出来。苏婷婷开了口，“房子里的东西太多了。” 赵明猛一惊醒，对，就是这个。 “这户人家搬走了，可是屋子里的沙发茶几，甚至连电视冰箱这些在十几年前还值不少钱的家居都被留了下来。”苏婷婷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厨房里的冰箱前，她伸手拉开了冰箱门。 冰箱里空无一物，倒是冰箱门上还贴着不少同样满是灰尘的照片。 苏婷婷合上了冰箱，看向了那些照片。“正常人搬家，即使要搬到很远的地方，家具带不走，他们也会至少把它们卖掉。” 赵明点了点头，这的确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当然，其实也存在其它可能。比如说房主特别有钱，或者说他们当初走的时候，是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回来的。 赵明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最大的理由是，很明显的，房主走的时候并不匆忙，他们还仔仔细细的将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赵明如是说着，苏婷婷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虽然今天才是两人共事的第三天，但赵明已经多少掌握了一点苏婷婷的规律。比如说发现什么疑点，苏婷婷就会像现在这样眉头皱起。 “说吧，哪里有问题？”赵明走到苏婷婷身边，问了一句。 “这些照片，”苏婷婷伸手一指，“你看照片上这一家三口笑得多开心，这对夫妻当初拍照的时候，可能都不到三十岁。这个小男孩应该也就四五岁。” “这样的一家三口，如果要离开的话，家具留下或许可以解释为他们很有钱。但这种象征家庭幸福的照片为什么会被留下呢？” 说完，苏婷婷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又跑进了卧室。她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些满是灰尘的相框。 相框里同样是笑得很开心的一家三口，其中一张照片应该是外出踏青时拍的，照片上小男孩背着个小书包，看样子像是在模拟将来上学的样子； 如果通过这些照片来看，这应该是很幸福的一个家庭。 但赵明做这一行已经太久了，他早就学会了一个道理，照片，外表这些表面性的东西是会骗人的。 “我说的是也许，”既然四零二号房不是命案现场，他们也就没必要在那里过多耽误时间。 也正好石浩带来了电话，说查到了孙芳母女的信息。于是两人开车往回赶。 车上，赵明是这样对苏婷婷说的，因为考虑到苏婷婷还很年轻，还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幻想，所以赵明开口的时候，言语措辞十分注意，“也许那对夫妻后来感情不和，也许有人出轨有人外遇，甚至更糟糕，孩子被发现不是亲生的。” 赵明的话并没有说完，苏婷婷就已经满脸不高兴的进行了打断，“拜托，你的想法怎么这么黑暗？” 闻言，赵明笑笑，没有对此进行争辩。“我的意思是，那些照片被丢下，其实有很多种解释，称不上是疑点。” “我觉得你错了。”苏婷婷固执己见，“照片上那一家三口很幸福，他们脸上的笑容是装不出来的。” 赵明没有再说话，回到警局，喝了口水，从石浩那里拿到孙芳母女的信息后，作为这件案子主要负责人的赵明便就带着苏婷婷，又马不停蹄的上了车。 孙芳的地址就在这座城市里，这是一个好消息。不好的消息是，赵明知道那个地方，那里是城中村。 城中村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其实比枫叶小区还要差。 环境很糟糕，治安也基本一塌糊涂，多半是一些小偷小摸的行为，不过过去这些年，那里也出过刑事案件。 为什么说这么多？赵明自己心里清楚知道原因。原因也不复杂，简而言之就是，他不希望去那个地方。 在赵明看来，那里存在着太多身为一个人类真不应该享受的残酷。那种残酷，即使对于他这种过去十年都在和刑事案件打交道的刑警来说，都有点过于难以接受。 副驾驶上的苏婷婷歪头看了看赵明，嘴巴动了动，却终究还是没能有话语传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进入城中村，找个宽敞地方停好车后，赵明根据上一次来这里的印象，兜兜转转还硬是花了二十多分钟才从早已模糊了的门牌上找到了对应地址。 地址所在这片建筑乃是一排违建房，然后被私自隔成了一个个二十来个平方的屋子，如果信息没错的话，孙芳和她的女儿就住在其中一间隔断屋里。 得去问，这些隔断屋可没有门牌号，必须得问人才能知道孙芳母女是在哪间屋子。 附近已有居民朝他们二人投来了十分警惕的目光，苏婷婷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她感到有点奇怪。 “为什么那些人要盯着我们？”苏婷婷小声问。 赵明苦涩一笑的摇了摇头，“他们害怕我们是来赶他们走的，不说这些事了，你看起来和善一点，去打听打听孙芳母女住在哪里吧。” 这里的气氛对于赵明来说确实过于压抑。 支使开了苏婷婷后，赵明找了个树荫处，点燃了一根香烟。他看了一眼手上从系统里打印下来的资料。 资料上面的孙芳是个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姑娘，这样一个姑娘是不应该带着自己只有五岁的女儿住在这种地方的。 第十八章 孙芳的说法 “第三间。”没一会儿功夫，苏婷婷便带着答案走了回来。 赵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第三间隔断房的大门上了锁，“人现在不在？” 苏婷婷摇了摇头，“说是孙芳在附近上班，女儿在家里没人照顾，就也带去了。”说着，苏婷婷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按照邻居的说法，孙芳一般十一点二十左右会回来，我们等等吧。” 还有半个小时，赵明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抽着香烟。 不曾想，当他要点着第三根香烟的时候，苏婷婷却有了声音，“照你这么个抽法，你会早死。” 闻言，赵明身子一震，不是因为这话不好听什么的，而是因为好几年前，初梦瑶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一字不差。 赵明到底还是没有点燃第三根香烟，他将抽出来的香烟又塞回了烟盒。再等了一会儿后，一名骑着自行车，看上去满脸都是疲惫的女子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自行车后座上还有一名虽然穿着有点寒酸，但扎着根小辫子，干干净净的的小女孩。 赵明和苏婷婷相视一眼，心里都知道那就是孙芳和她的女儿唐嫣了。 两人走了过去，走的不快，赵明知道身上这身制服会给这里的人带去怎样的压迫感，他真心不希望吓到那个小女孩。 孙芳正在背对着赵明二人开门，所以并没有及时注意到两人的到来，还是唐嫣先看到了。 唐嫣并没有害怕，事实上她似乎还有点激动。只见她笑着，稚嫩的声音里满满都是高兴，“妈妈，警察叔叔，警察叔叔。” 这时，孙芳回头才瞧见了赵明二人。 但是出乎意料的，孙芳却显得十分镇定，一点点慌乱的意味都没有。她只是照直打开了大门，“嫣儿，进屋去吧，妈妈一会儿就来帮你做饭。” “好，”唐嫣蹦蹦跳跳的往屋子里走去，临进去之前，她还回头冲赵明二人笑着说了一句，“警察叔叔再见。” 一等唐嫣进屋，孙芳便顺手合上了大门。这时她才看向赵明和苏婷婷，“两位警官来找我是为了？” “我们来是想询问一下关于唐科的事情，根据我们的调查，你还是他法律上的妻子？” 听到唐科的名字，孙芳额头青筋明显跳了跳。接着只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点着了一根，“我想应该可以这么说吧，他不肯离婚，我也没办法。” 孙芳说的轻描淡写，可是这种事情是能够轻描淡写的存在吗？ 赵明掏出记录本开始询问。 “我跟他是六年前结婚，当时也是爱情冲昏了头，脑子一热结了婚。后来嫣儿出生了我才清醒过来，意识到不能继续跟他呆在一起了。” “你问他钱是从哪里来的？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偶尔真缺钱的时候会出去打点散工，卖体力按天拿钱的那种。但是都干不长，干一段时间有了点钱他就会去赌。” “有的时候赢了钱，他会给我一部分，那段时间日子就会过的好一点。输了钱，差一点，就那么回事。” “我只知道他会去附近的棋牌室赌钱，我管不了他，说他他也不听。惹火了他，他还会打我。所以我也不清楚他究竟都去哪里赌钱。” “你问他有没有朋友？他那种人肯定是会有一些狐朋狗友的，估计也就是赌钱认识的吧。我没和他那些朋友见过面，他在这方面要好一点，不会把人往家里带。我只有几次站在楼上看到过楼底下等了一群人，不过也分不清究竟是他的朋友，还是来找他要债的。” “他和他父母之间的关系？这和他的死有关吗？算了，我从来没见过他父母，我们也没办结婚典礼，就只领了个证而已。估计他跟他父母之间的关系应该不会太好。” “这几年，他有的时候……基本上一年来个四五次吧，来看看嫣儿。其它的我就真知道了，我从来不会主动和他联系，也就不可能知道多少事情，希望你们理解。” “关于他的事情我都一五一十告诉你们了，我只希望警方可以不要再来打扰我。我还没有告诉嫣儿她父亲不在的事情，她还小。” ……. 回到警车上，赵明问苏婷婷，“你觉得怎么样？” 苏婷婷像是没听懂这句话，“什么怎么样？” 赵明有些无奈，“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孙芳说的那些话可以相信吗？” “你觉得她在撒谎？”苏婷婷似乎十分惊讶，而且语气里好像还有点‘你竟然怀疑那个可怜女人’的质问意味。 赵明当然感觉到了这股意味，他也知道这股意味的由来。因为究其根本，其实只有两个字而已：年轻。 “只能说，半真半假吧。”赵明将车子掉了个头，驶出了城中村。 听到半真半假这样的说法，苏婷婷似乎还是不能够接受。于是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因为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怀疑她的说法？” 赵明扭头瞥了一眼苏婷婷，许久才给出了回答，“我感觉不到她对唐科的愤怒。” “就凭这个？”苏婷婷无语，提高了音量，“都三四年了，她就不能释怀了吗？” 赵明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警局，因为是中饭时间，两人便直接去了食堂。一早上的来回奔跑，赵明确实有些累了，吃完饭他打算休息一会儿。 初梦瑶那边的事情，他也和沈斌打听了一下，沈斌只说一切顺利，再无其它。 此时距离发现唐科的尸体已经过了整整两天时间，赵明梳理了一下头绪：第一犯罪现场至今没有找到，凶器只知道十分锋利，无法确定具体种类。唐科手脚有被捆绑过的痕迹，棋牌室老板娘说她上一次见到唐科是一个多月前，这一点符合物业人员说的唐科家门口被喷字的时间。 法医那边在详细检验过唐科的尸体后，发现唐科体内有大量镇定药物，而且还不是人类使用的那种，是给动物使用的那种镇定剂。 化验过体内镇定剂的残留后，法医报告上写的估计时间是在二十天左右。也就是说，唐科被囚禁在某个地方，囚禁了很长时间。 长时间的囚禁，更加不符合债主杀人的猜想。 毕竟，债主图的是钱，把人囚禁住，对于得到钱可没有什么多大帮助。那些债主不可能不知道唐科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送钱给他。 所以，为什么要囚禁这么长时间？ 凶手图的又是什么？ 第十九章 那套西服 根据赵明这些年的办案经验来说，歹徒囚禁受害人无非是有那么几个可能，一是因为恨，所以歹徒想要长时间的折磨受害人。 但是唐科身上并没有被折磨过的痕迹，所以这一可能得排除掉。 二则是勒索，几乎同样的道理，以唐科的条件，他实在没有资格成为被勒索对象。而且勒索通常也不会持续那么多天。所以这一可能也得被排除掉。 于是便只剩下第三种可能了，凶手之所以囚禁唐科，乃是为了从唐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钱吗？赵明摇了摇头，不是这个。 不是为了钱，那就得是某种信息了！ 想着，赵明觉得这一点还是比较有可能的，也许唐科是因为什么原因，知道某些他不应该知道的信息，或者得到了某些会让一些人倒霉的东西。 其实如果按照这个方向去思考的话，范围也是很广的。而且就目前并没有更多线索的事实前提来说，赵明并不能确定一个具体的调查方向。 一想到这个，赵明就有点头痛，他合上了刚才写下了一大段文字记录本，跟着将身子靠到了椅子上。 他又一次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迷雾之中，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两年前。 对于刑事案件的调查来说，时间是很关键的，通常情况下，一件案子的调查时间拖得越长，最后能抓住凶手的几率就会越低。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一桩刑事案件，可以围绕着调查的，无非就是时间，地点，人物。而在这些东西之上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动机。 一旦确定了凶手的杀人动机，围绕着那个动机，再想找到凶手，其实就不是那么难了。 然而这一切，随着时间流逝，就会变得越来越无法琢磨。况且，凶手也不傻，他会逃跑。 好在就这宗案子来说，赵明倒是不担心凶手会逃跑。事实上，他有一种预感，预感到下一名受害人或许马上就要出现了。 “你是在睡午觉？”冷不丁的，苏婷婷的声音从上方传了过来。 赵明的思考被硬生生打断，同时理所当然的，他也被吓了一跳。赵明睁开了眼睛，身高一米七多的苏婷婷就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赵明不适应这种高度差，于是他赶忙转动了一下椅子，好让自己至少正面面对苏婷婷，“在想事情，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苏婷婷确实有所发现，只见她将手中几张打印出来的纸递了过来，“这是人民银行那边传真过来的在所有银行的记录。” 事实上，第一眼看去，赵明就已经都知道那是什么了。然后很快，他也就清楚了解这些纸上记录所代表的含义。 “这是最让我不能理解的地方。”苏婷婷微微靠在了赵明办公桌上，“唐科有很多张银行卡，但是其中除了一张是两个月前有取过钱外，其它银行卡，最迟在八年前也就停止使用了。” 苏婷婷所陈述的内容，赵明自己从资料上已经看出来了。不过既然苏婷婷这么说，那她肯定是有些想法，所以赵明也就没打断。 “而且所有银行卡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流水少的可怜。我刚才统计了一下，也就是唐科前段时间还在使用的那张银行卡。那张卡从办下来到前段时间，总流水也就一万多一点点。” 闻言，赵明再看了一遍手上的资金流水记录，“这张卡上转进来的钱，是工资？” “不是，我问过了，时间跨度两年的五笔转入资金都是自动存款机无卡存进去的，查不出来是谁存的。” 听到这里，赵明已经明白苏婷婷是想要说什么了。 “唐科没有足够的钱供他赌博。”赵明如是言语了一句。 “对，除非他私下里还有什么见不得光，只采用现金的生意。否则他恐怕连生活都困难，更被提赌钱了。” 绕来绕去，到了这一刻，唐科资金方面的重大疑点算是基本被坐实。赵明觉得苏婷婷说的没错，唐科说不定私下里真有点什么生意。 巧的是，这一点跟他刚才思考的东西就可谓不谋而合了。 如果唐科是因为见不得光的生意，而从中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的信息，然后才被囚禁，最终杀害呢？ “关于唐科做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赵明问，虽然他自己心其实已经想到了一个大概。 苏婷婷眼力劲厉害的很，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赵明的用意。于是她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了，“唐科身高一米八，重一百五十五斤，整体算是强壮，他这样一个人能干的见不得光的事情未免太多了，比如说帮人要债…….” 的确太多了。而且什么叫做见不得光的生意？ 那就意味着这是一个难题，赵明要想搞清楚唐科是从哪里弄到资金去赌博这个问题的答案是非常困难。 因为那是一个不欢迎制服人员进入的圈子。 赵明掏出记录本再将这一个调查方向记下来，他见苏婷婷并没有离开。“还有别的发现？” 怎料苏婷婷却摇了摇头给予了否认，“不算是发现，现在还只能说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苏婷婷的表情很奇怪，认识她三天了，赵明还真没想过这样的表情会出现在苏婷婷脸上。于是好奇使然，赵明笑了笑，“说吧，错了我也不骂你。” 闻言，苏婷婷白了赵明一眼。不过稍一犹豫后，她还是快步回到自己办公桌旁，拿着一份文件又走了回来。 “还记得昨晚下班前我跟你说过，说不定今天会有一个惊喜吗？”苏婷婷卖着关子。 赵明眉头微微一挑，“这就是哪个惊喜？”他一边问着，一边翻开了文件，他没想到里面大多只是一些图片和一连串的英文而已。 然而赵明并没有再开口，因为等他翻到下一页，看到那幅完整图片后，他便意识到自己是在看什么了。 “这是……..唐科身上那套西服？”赵明确确实实大感惊讶，他甚至都有点不敢相信苏婷婷这姑娘居然找到了这套西服。 当然，之所以如此惊讶，其中最根本的原因，赵明自己心里清楚：他从来都没有动过调查那套西服的念头。 “你说这个发现古怪，古怪在哪里？”赵明暗暗平复了一下心情。 苏婷婷像是没有注意到赵明短暂的情绪波动，她笑着说…….. 第二十章 奇怪反应 “一开始我是觉得那套西服出现的很奇怪，凶手杀了唐科，却还专门为他换上了一套昂贵西服，这一点我实在没办法理解。” 苏婷婷如是言语，“然后我想到，西服越名贵的话，品牌产地各方面都会有迹可循，算是个小线索。所以虽然没有抱太大希望，但我还是将那套西服拍了照片发给了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结果得到的结果我也很吃惊，我朋友有同事在国外，发来的都是英文资料，简单翻译过来就是，这套西服如果是正品，那么国内就还没有的卖。”苏婷婷明显有些兴奋。 “外加这款西服是差不多三个月前才出来的新款，商场售价高达一万五千美金……” 赵明明白了苏婷婷如此兴奋的原因，只可惜同时，这件案子里面不合理的地方也就又增加了一条，而且还是分量十足的一条。 凶手在杀死唐科后，还特地为唐科换上了一套价值数十万的的西服？ 这种事，即使是赵明这样老经验的刑警，他也只能说是闻所未闻，彻彻底底的匪夷所思。 不过，如果说这套西服是正品，那倒是间接提供了一些线索，凶手恐怕很有钱，也许这三个月里还出过国。 “你在想什么？”见赵明已经有一会儿没说话了，苏婷婷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在想，这个凶手到底想要做什么。”说完，赵明眼角余光瞥见在外面吃完饭刚刚回来的石浩。 “石浩，唐科父母的信息查到了吗？”赵明问。 “你等一会儿，我再打个电话给电话公司那边，他们要求核实资料，早上我已经将资料传过去了，应该下午就可以收到。” 赵明二人作为这起案子的负责人，他们有他们需要主要考虑的事情。同样的道理，作为组长，沈斌则就必须有他需要主要考虑的事情，比方说，“关于那五份血液样本，查到哪里了？” 在赵明二人将早上的发现全部写到白板上后，沈斌如是问道。 奈何这样的问题，实在只能说是个期待性的问题。队里的同事也只能够从失踪报警的记录里去尝试寻找。 不用详细形容，赵明知道这样一种完全大海捞针的行为是有多困难，也是多么希望渺茫。 散会后，沈斌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径直甩给了赵明一沓今天的报纸。 见到这沓报纸，赵明才终于意识到早上自己跑来跑去的过程里总感觉忘了的事情是什么了。 报纸一份一份摊开，很快，几份报纸上关于唐科之死的报道就都出现在了赵明二人眼前。果然昨天日报上那篇文章出来后，第二天其它小报纸也都陆续跟上。 仔仔细细看完了几篇大同小异的报道后，赵明不能够确定凶手在这里面是否也起到某种作用。 因为这种情况的出现，它需要考虑一个实际性的问题。 实际性的问题就是，报纸这东西，这么些年的发展过来，它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变成了用来盈利的工具。 赵明清楚记得两年前那桩连环杀人案期间，这座城市的报纸卖的有多疯狂。各式各样的文章简直漫天飞舞，记者们连通报社，就好似苍蝇一般，飞得到处都是，怎么赶都赶不走。 联系两年前的情况，如今这座城市里又发生了一起古怪，且有可能发展成连环杀人案的的案件，各大报纸又怎么可能不争相报道。 赵明感到无奈，他觉得两年前的景象又一次上演了。 赵明想到了宋涛，因为想到宋涛，所以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身旁这个年轻，身上怀揣着一股冲劲，而且确实很有潜力的苏婷婷身上。 他可不希望发生在宋涛身上的悲剧再次上演。 于赵明失神的注视间，石浩走了过来，他坏笑着打量了几遍赵明和依旧专心阅读那些报纸的苏婷婷。 赵明回过神，石浩开口，“电话号码出来了，我还没拨打，要不你来？” 赵明点了点头，没有理会石浩脸上的坏笑，径直便就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 电话倒是很快也很顺利的被接通，电话那边是一道颇为苍老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唐天华唐先生吗？”赵明照例问道。 “我是，你是哪位？”唐天华爽快的承认，这让赵明略微松了一口气。 只可惜，这股松了一口气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事实上最多也就维持了那么几分钟。 “你好唐先生，我是…….”赵明主动报上了身份，“警局这边有关您儿子唐科的事情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一下您，不知道您是否知道唐科已经不幸遇害的消息。” 电话那边沉默了，这是很正常的表现。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说都是一件十分悲惨的事情。 这时，电话那边响起了另外一道声音，是道女声，有可能是唐科的母亲何素琴。女声远远问了一句，“老唐啊。谁打电话来了？” “哦，没有谁，推销广告的。”唐天华这样对那名女子应着声。紧跟着，唐天华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回则是在对赵明说话，“不好意思，你打错了，我没有过儿子，也不认识什么唐科，麻烦你不要再打来。” “等等，唐先生…….”赵明急忙叫道，唐天华的反应的确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奈何，唐天华根本就没有给他继续说些什么的机会，‘嘟嘟’声显示着电话已经被挂断。 事实上，不仅仅是被挂断了，等赵明再打过去时，那边居然还传出了‘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这样的提示声。 呵！这算什么？赵明有点懵。 “再打给何素琴看看？”苏婷婷估计也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她只能这样提议。 遗憾的是，打给何素琴，也不过是再听一遍‘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这样的提示音而已。 赵明不明白，过去十年里，他虽然碰到过子女恨父母，父母恨子女的事情，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人会在听到自己子女被杀遇害后，居然像唐天华这样如此干脆直接的否认。 难道说‘人死为大’这句话对唐天华一家不起作用？ 一时间，清楚听见那通电话内容的赵明，苏婷婷，还有石浩，都皆是一脸茫然，完全不知该作何言语。 好半晌，感觉嗓子有点干涸之际，苏婷婷另辟蹊径的提出了一个问题，“唐天华都没问你打电话给他是为什么…….” 第二十一章 第二具尸体 三人一愣，唐天华确实没问。事实上，回想一下，唐天就基本是什么都没问，他恐怕在听到赵明的身份后，就决定要挂电话了。 苏婷婷的话引起了赵明的思考，这里面的不合理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一点。 “也许他看到过新闻，知道唐科遇害了。”石浩尝试着给予解释。 奈何这个解释其实是站不住脚的，因为最根本的问题并没有解释到：什么样的父亲在听到自己儿子遇害了之后，会选择不仅挂断电话，而且还关掉了手机？ 赵明按亮了自己的手机屏幕，唐天华与何素琴的号码归属地是一座离此地至少有上千里路的城市。 这么一段距离使然，如果不是有十分确定的原因，赵明知道自己是没办法亲自跑上一趟。 “其实还有一个可能，”苏婷婷暗自思考了一会儿，出了声。“假设排除唐天华与唐科之间父子关系真的恶劣到了那种程度的可能，那么什么样的人会不愿意甚至害怕接到刑警的电话？” 犯罪分子！ 苏婷婷的想法十分特别，以致虽然目前还无法确定。但赵明还是让石浩去查一下唐天华以及何素琴的犯罪记录。 这本来应该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估计需要时间，唐天华与何素琴是十二年前搬走的，我之前并没有在系统里发现任何情况，也就是说，如果他们两人或者其中一人曾经真的有过犯罪行为，那都没有电子档的档案。” 言下之意，得去档案室翻找纸质档案。 的确不假，这需要不少时间。“带上几名同事一起去找，我感觉唐天华与唐科之间的情况有可能极为重要。” 短短一会儿工夫，这宗凶杀案就又增加了几个大的难解的疑点。赵明心头的沉闷感控制不住的增加了起来。 还没有到达爆发边缘，但是快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下午刚到三点，赵明正在尝试理清这件案子里面的疑惑之时，一通由辖区民警打来的电话被苏婷婷接到。 又出现了一具尸体！ ‘咯噔’一声，听到苏婷婷口中传出来的这句话，赵明的心脏狠狠跳动了那么一下，感觉差点都要到达了嗓子眼，再只差那么一点就要脱口而出。 是怕什么来什么吗？ 一路无话，两人驾车直达第二名受害人尸体出现的地点：保定小区八栋的1503号房。 站到楼底下，赵明瞧见路边停了两辆警车。警车并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力，旁边聚集起来正在指指点点满脸皆是好奇的群众也没有太吸引他的注意力。 最吸引赵明注意力的是这栋楼！ 保定小区是一个拆迁安置小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差不多五年前才修成开放入住。 小区都是高层，高度都在二十五层，一层三户，两台电梯。 然而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小区才使用五年，而且前面两年时间里入住的人还很少，直到后三年城市周边大批量拆迁，这里的住户才猛地一下子增多了起来。 小区时间不长，简而言之，基础设施都还很完善，特别监控系统。就赵明此刻站立的位置来说，他都已经看见了至少三台摄像头。 虽然不算特别多，但若相对于枫叶小区和翠林小区那样的老旧小区来说，这个地方就实在不适合杀人行凶了。 况且，安置小区，到处都是人……. 短短时间，赵明并没有感到半点轻松。事实上，他只感觉到了更多的疑惑更多的不理解。 唐科之死，证明凶手不是个蠢货。既然不是蠢货，那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方？ 电梯门打开，赵明先是走进了左边的电梯，他伸手拦住了电梯门，不让电梯合上。电梯右上角有着一台摄像头，看样子还在正常运转。 接着，赵明又进入了右边的电梯，他还是伸手拦住了电梯门。同样的，右边的电梯里也有一台摄像头。 楼道呢？ 赵明出了电梯，直奔楼道而去。已经有好一会儿没有吭声的苏婷婷立即跟上。 即使是大白天，楼道里也有些昏暗。值得注意的，当初建造这个小区的开发商还很‘贴心’的将每一层楼道的几个口子都装上了推拉门。 推拉门一般情况下都是合上的，或许是因为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还会选择走楼梯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楼道里的这股尿骚味……. 苏婷婷微微捂住了鼻子。 见状，赵明笑了笑，“要不你坐电梯上去，我走楼梯上去。” “你要走楼梯到十五楼？”苏婷婷出声，语气显得很惊讶。 感受到苏婷婷语气里的惊讶，赵明应该觉得庆幸的是苏婷婷并没有加上类似于‘一把年纪了’之类的话。 话语出口，苏婷婷移动视线看向楼梯，她稍一犹豫便还是开了口，“我跟你一起吧，不过我可提醒你，十五层楼可不是那么好爬的。” 准确来说应该是十七层，因为赵明右手边还有一条继续向下的楼梯，看样子是通往地下车库，他知道这个小区的地下车库是在负二层。 一路往上，赵明看的十分仔细，一直到了十五楼，楼梯上都没有半点血液留下。好在对此他也没有感到失望，只能说是情理之中。 “咦，停电了吗？”看样子估计也是将将赶到的李建，瞧见赵明和苏婷婷二人从楼梯上来，十分不解。 赵明笑着摇了摇头，“就当我们锻炼身体吧……..” 赵明的话并没能说完，并不是他不想要说完。而是光听到锻炼身体这句话，李建脸上就已经浮现出了很明显的坏笑。 事实上更糟糕的是，李建还紧跟着给予了言语暗示，“气喘吁吁，楼梯间没有摄像头的吧……..” 赵明和李建认识太久了，而且两个大男人，这么点玩笑还是没有关系的，不过，苏婷婷就…….. 赵明眼角余光惊诧的瞥见，苏婷婷居然像是…….脸红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这样的表现可完全不像他印象里的苏婷婷会做的事情。他认为苏婷婷应该有的表现是双眼喷火瞪死李建才对……. 第二十二章 偶然？ 所幸，很快李建便得到了他应得的眼神。 迎着这样的眼神，李建讪讪笑着往旁边缩了缩，让开了道。见状，苏婷婷这才收回了她脸上的凶神恶煞表情。 因为一层三户的格局，1503号房是在最左边，此刻房门已经敞开，几名民警等在过道里，李建和他的同事也没有立即进去。 赵明和苏婷婷在门口换上鞋套，手上也戴好胶手套，方才准备进入。赵明瞧见门外右侧墙壁上贴着不少水电还有物业费催缴通知单，他大致看了一眼时间，最早的一张单子都得追溯到四年前了。 ‘所以就还是一间空屋。’赵明如是暗念了一句，抬脚往里走去。 走过一小段过道，进入客厅，瞧见沙发上那具尸体的同时，赵明便也就发现了这间屋子的异常。 简而言之……苏婷婷直接小声提了出来，“同枫叶小区那间空屋一样，屋里东西都没有带走。” 的确如此，一眼望去，这间屋子的装修还很新，家具电器之类的东西都像是才买回来的一样。 当然，除了满满到处的灰尘。 李建等人跟在赵明二人身后，赵明扭头看了一眼，便暂时放下心中对于这间屋子的疑惑，继续向前，站到了受害人面前。 粗略看去，此人拥有着和唐科同样的伤口：脖子上一道锋利的深可见骨的割痕。割痕位置也几乎一样。同时，鉴于沙发上基本没有多少鲜血的关系，就很明显是移尸了。 不过，以上几点是与唐科相同的地方。有相同，就会有不同。 不同之处…….首当其冲的一点应该就是，这名受害人为什么就这样双眼瞪得豆大，嘴巴也大张着靠在了沙发上！ 凶手费劲将受害人从别的地方移过来，然后明显还废了不少功夫将受害人摆出这种姿势，是想要表达什么？ “李建，先拍照，不仅仅是受害人，把整间屋子都拍一下。”赵明如是说着，说完，他便掉头又走回到屋外。 “你好，请问是谁第一个发现的现场？”面对着出勤民警，赵明问道。 很快，等候在拐弯过道处的一名老妇人被带了过来，老妇人年纪有点大了，看起来估计五十来岁，她很害怕，看都不敢看1503号房。 “我叫吴翠娟，我的房子是1501号房，”老妇人说着伸手一指不远处的门牌，“这套房子是三年前拆迁分配的，一直空着在，这三年我都在儿子那边住，帮他们带小孩。今年孩子也大了，我就想着回来把这套房子装修一下回来住。” “我是吃过中饭过来的，来到自己家门口时，我就注意到1503号房的房门开着在。不过那时候我也没在意，我以为他们开门是为了通风。可是等我在自己家转了一圈，稍微收拾了一下垃圾，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就发现1503号房里面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吴翠娟说着似乎十分后悔，“也怪我爱多管闲事，我以为是这户人家也许出门忘记了锁门，那门这样开着就很容易被偷东西，所以我喊了几声没人回答后，我走了进去，然后就瞧见了沙发上那个死人。” “我吓得赶紧坐电梯跑到楼下，打电话报了警，警察很快来了，然后你们也来了。” 吴翠娟说的稍微有点啰嗦，年纪大的人说话通常都有这个毛病，赵明没有多在意，他只是快速的往本子上记录着。 根据吴翠娟的说法，1503号房的大门是开着的，她会发现尸体纯属巧合。赵明如是暗道。 可是如果屋子里沙发上那名受害人也是杀害唐科的凶手的作品。那么尸体的发现就绝对不会是什么巧合。 凶手希望尸体被发现，无论是因为什么暂时不可知的原因。 所以赵明必须要问上一句，“你是突然决定要过来自己的房子看看的？还是说早就有这个计划要今天过来？” 话语出口，苏婷婷脸上忽的有所动容，她看了一眼赵明，表情微微有些奇怪。 自然，赵明注意到了。 “早上突然决定的。”吴翠娟如是战战兢兢给予了回答。 赵明点了点头，脸上表情无喜无悲。1503号房和1501号之间还隔着一个1502。虽然从1502号房门口完全没有处理过的灰尘与垃圾来看，这套房也还没有人入住。但赵明还是问了一句。 “这个我就真不清楚了，你们得去问物业。”吴翠娟回答的很诚恳。 在记下了吴翠娟目前住址以及联系电话后，赵明便告诉她可以走了。听到可以走，吴翠娟显然如释重负。 同样离开的还有门口那几名民警。事情很显然是一桩刑事案件，民警继续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当然，之所以让那几名民警离开，赵明其实是要有着自己的打算。而苏婷婷很轻易的便就看出了这个打算。 “你不希望他们往外传播信息？”苏婷婷小声问了一句。 赵明笑笑，对于苏婷婷的出色观察力，他已经不会太惊讶。“你不是也怀疑唐科的信息是凶手提供给报社的吗，这一次便是很好的验证机会。” 说话间，李建那边已经拍好了照片。李建喊了一声，于是赵明二人赶忙走进。 赵明有心要揭开这名受害人的外衣，看看心脏处是否也刻下了汉字。但他忍住了这股迫切。“这回不是名贵西装了。”他对苏婷婷说道。 苏婷婷点了点头，紧跟着忽然抢先一步伸手向了尸体。 见状，赵明猛地一惊，所幸在阻止之语出口前，他就已经看建清楚苏婷婷伸手的目标：不是心脏处，而是左手手腕。 瞧见受害人左手手腕上佩戴的那块手表，赵明下意识的挑了挑眉头，他不知道对此该作何感想，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去想。 因为这块显然很名贵的手表，它刚才是‘藏’在受害人身上这套深色长袖睡衣下的。 睡衣都很宽松，睡衣颜色又这么深。如此一来，苏婷婷是如何准确无误的发现了这块手表的存在？ 赵明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表现的一切都很正常。 “虽然没有名贵西服，但却有一块名贵手表。这块表估计不得比那套西服便宜。”苏婷婷没有注意到赵明有意掩饰起来的表现。 赵明点头笑笑，在确定受害人外观上没有其它值得更多注意的地方后，他伸手朝向了受害人的心脏处。 睡衣揭起，简直如预料中的一样，一个同样略微红肿的汉字显现出来。汉字赫然显示的是‘五！’ 第二十三章 十年前？ 胸口的汉字的的确确是一种计数，那么，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前面一二三呢？ 傍晚时分的警局会议室，沈斌铁青着一张脸注视着面前两张照片，一张是刻有‘四’字的唐科胸口，一张是身份目前未知，化验科正在加速比对血液的这名受害人的胸口，当然，照片重点是在那个‘五’字。 “就是说，是一桩连环杀人案了。”铁青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沈斌终于开了口，尽管开口说出的这话其实十分沉重。 赵明犹豫了一小会儿，到底还是只能这么说，“目前还不能完全肯定，而且即便在唐科之前还有三名受害人，我们也还没有找到…….” 赵明虽然在说话，但他自己都知道这些话是有多苍白。因为他心里清楚：一定还有三具尸体！ 也就是说，一二三四五！短短三天时间，这起案件严重以及恶劣程度就已经直接追平了两年前的变色龙一案……. 想到这一点，也就难怪沈斌会表现的如此沉重。 沈斌翻开卷宗，他快速翻看了一遍，“这名凶手根本没有打算隐藏尸体…….确定我们没有发现前面三名受害人？” 沈斌这样问话，其实等于承认了还有三名受害人的存在。但是，他在暗示什么？ “组长，你的意思是？”赵明不解的问道。由此同时，他注意到一直默不作声的苏婷婷忽然一惊一乍似的坐直了身子，脸上还有着一股仿佛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排除这名凶手不喜欢一二三的特殊可能。那么前面三具尸体，我们是不是有可能早就找到了，只不过当时我们并没有把它们当成连环杀人案来处理！” 沈斌如是言语，闻言，赵明本能的立即反驳，“这不可能，我在这里呆了十年了，如果有三具尸体胸口接连刻一二三，我不可能会完全不记得。” 此刻若是有不熟悉赵明的人在，只怕是要以为赵明是在愤怒。 但他不是，沈斌清楚知道这一点。 遗憾的是，才认识赵明四天的苏婷婷并不知道。所以她十分惊讶，以致她都赶忙想要化解争吵。 “如果说那三具尸体是出现在十年前呢？”苏婷婷抓住了重点。 十年前？赵明身子一震，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可能的他，脸色立即变得不好看起来。他意识到苏婷婷说的是有可能的。 可是…….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十年前？那可就得是九几年发生的事情了。而且，什么样的凶手会时隔十年重出江湖再度犯案？ 苏婷婷说出了沈斌心中所想，于是只见看向苏婷婷的沈斌，脸上多少有了一些欣慰的意味存在。 一时间，苏婷婷和沈斌都在望着赵明。 意识到这一点，赵明动了动略显沙哑的嗓子，微微抬起头来，“组长，你见过这种事吗？” 赵明知道自己想要得到的应该是一个否定回答。奈何沈斌却点了点头，“听说过，有的凶手中途会因为一些缘故被迫中途犯罪，这个中断时间，从几个月到几年……我听说过一个犯人第一次杀人是二十三岁，第二次杀人是四十三岁这样的事情。” 沈斌的语气再度沉重开来，“不管怎么样，这是一条线索。上一名受害人唐科今年三十七岁，今天这名受害人看上去应该也有三十五了，往前推动十年，那时候他们两就都还是小青年，有可能冲动做出了一些事情。” ……. 十年时间，这还只是一个初步估计。也许是十一年，也许是十二年，也许更久。总而言之，很现实的一点就是，九几年的各种档案卷宗之类的东西是没有电子档的。 而且更糟糕的是，十多年时间，整个警局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期间还更改过一次地址，有些档案说不定都遗失了。 于是老实承认，带着苏婷婷一起走进档案室的赵明，其实心里是不抱有多少希望的。 石浩和几名同事看样子已经在档案室里忙碌了大半天，瞧见赵明二人走进，石浩抬头无奈一笑，“你们怎么也来了？” 石浩无奈，赵明也很无奈，特别是在瞧见这里的档案规模后，赵明就更加无奈了，“我觉得我们几个今天一整晚都在呆在这里了。” 很快，石浩便就明白了赵明说出这话的原因，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时间过的很快，赵明揉着酸痛的脖子抬起头时，才意识到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再看一眼时间，居然都已经八点了。 “石浩，我看你们都还没吃饭吧。要不先去吃点饭。”因为肚子开始咕咕叫，赵明才意识到了吃饭的问题。 石浩点了点头，估计确实是饿了，所以也没推辞，“也好，看这些老档案看的我眼睛都花了。” “你也跟他们一起去吧，”赵明转向苏婷婷。 苏婷婷眼珠子转了转，便就放下了手中正在翻阅的档案。“你吃点什么，我帮你带回来。” “好。”赵明应着声，麻溜的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取出一张五十的递给了苏婷婷，“一份汉堡套餐，带薯条的那种，剩下的你再随便买点鸡翅之类的，谢谢了。” 苏婷婷借过那张五十元纸币，只不过此时她的眼神，怎么感觉像是在看外星人一样？ 临走前，苏婷婷终究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难怪看起来那么老，原来一天到晚吃这种东西。” 苏婷婷没有指名道姓，但是……石浩等人都在憋笑，事实就很显然了。 九几年那个时候，说句实话，各方面的秩序都没能够规整下来，那个年代的社会也十分混乱。导致档案室里关于那个年代的卷宗还真是不少。 可这并不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头疼的问题在于，档案室是整个市立警局公用的，也就是里面各种各样，小到偷鸡摸狗，大到杀人放火之类的卷宗都有。并且还几乎没有分类！ 没有分类的事实，直接导致赵明等人要用来寻找的时间会大大增加！ 赵明觉得自己应该是差不多凌晨三点钟左右睡着的，咖啡对他根本不起什么作用，他该倒下还是得倒下。 或许真应了那句话，人老了就确实逞强不了了！ 赵明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在推他，于是他十分努力才睁开了沉重无比的双眼。然后他便瞧见一张美丽的小脸几乎笑成了花的苏婷婷。 苏婷婷很激动！她不停的在念叨着，“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第二十四章 时间跨度，十年？ 赵明清楚听见了苏婷婷嘴里念叨的话语，可偏偏他的神经还是硬生生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于是赵明一惊，身子猛地坐直了起来，“你找到前面三名受害人了？” 老实说，赵明确实不敢相信竟然找到了。要知道，他心里本来对此是不抱多少希望的，毕竟这里面不可控的因素实在太多了一些。 苏婷婷笑颜如花，到了这时，本来要么昏昏欲睡，要么同赵明一样直接睡了过去的石浩几人也已经都反应慢半拍的凑了过来。 苏婷婷笑着将她手中那份内页都老旧枯黄了的卷宗‘啪嗒’一声摆到了赵明面前，“我暂时只找到这一份，”苏婷婷说着，伸手一指卷宗内页其中一张纸上粘贴的照片。 照片上显示的乃是这名受害人的心脏部位，而那里赫然有着一个汉字‘三’！ 登时，原先不确定是否有戏的想法被证明了确实有戏！赵明立即来了精神，这份卷宗上显示的时间是一九一九年，距今正好十年。 为此，赵明特地留意了一下卷宗上记载的准确时间，时间显示这件案子是在他成为刑警前大约三个月的时候发生的。 案件状态被标注为‘未解’，这一未解状态便就硬生生维持了十年，而今又突然以这种方式呈现出来。 如是想着，赵明直感觉心里那股自打发现唐科尸体开始，便一直萦绕的一股阴郁之感仿佛更加强烈了一些。 有了线索，有了顺序，等到早上七点多的时候，三份均被标记为‘未解’的卷宗便理所当然一般呈现在了赵明等人面前。 同样呈现出来的还有‘一二三’三个汉字！ 同样的心脏处，同样干净利落的锋利刻痕，是巧合吗？众人摇头，心里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 会议室里，包括赵明，苏婷婷还有石浩之类的一众刑警，均是大气不敢出一声。大家都在等着沈斌再一次翻阅完那三份卷宗。 然后就还有一点也导致了他们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的决定：局长王通也在场！ 沈斌再一次翻阅结束，他站了起来，一块崭新的白板上开始有文字留下。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二十六岁的冯康被杀于自家，死后，凶手在死者心脏处刻下了‘一’字。九八年三月，二十八岁的郑德于深夜时分死于公共厕所隔间里，死后心脏处被刻下了‘二’字。” “六个月后，也就是九八年的九月份，三十一岁的何松被杀于宁辉小学对面的公园长椅上，死后，胸口被刻下‘三’字。” 写完这段文字，沈斌转身过来，他那只有在面重大案件时才会展露出来的深邃，且还有点凶狠的眼神一一从赵明等人身上掠过。 沈斌会有这样的表现也很正常，结合目前的情况，时间跨度长达十二年的这五起命案如果被联系在一起，呵！不敢想象这座城市会发生怎样的骚动。 “现在，尽管线索显示十多年前的这三名受害人与我们最近发现的两名受害人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但是，在未经过详细调查，未能确认这五名受害人确实是被同一名凶手所害之前，你们不得对外使用连环杀人案这种说法。” 沈斌如是言语，赵明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因为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需要考虑的事情。沈斌以及在他之上的王通王局长，他们就必须要考虑影响的问题。 “会议结束后，赵明，苏婷婷还有石浩，你们三人继续负责调查最近这两名受害人的情况，尝试找到他们两人与冯康三人之间的联系。” 沈斌如是做着安排，“其他警员分成三队，尽你们所能调查清楚冯康三人当年的情况，他们三人遇害的时候年纪并不大，十来年过去，家人朋友应该都还在世，从那些人身上入手。” 沈斌宣布了散会，不过在散会之前，赵明，苏婷婷还有石浩三人被留了下来。 赵明猜不到自己被留下来的原因，苏婷婷则是又露出了那种鬼灵精暗自思考的表情，至于说石浩……. 在赵明看来，石浩是个好人，也是名好刑警，做事任劳任怨，憨厚的很。若是换作其它工作，这种品行应该是不错的，只可惜刑警这一行，多多少少还是需要一些灵敏一些机智。 局长王通也没有离开，他依然站在沈斌旁边，一言不发。 沈斌没有耽误时间，他单刀直入，点明了他要求赵明三人留下来的原因：会议桌上一字排开的五张照片。 “你们仔细看看，是否能够看出什么区别来。”沈斌说着往旁边让了让，给了赵明三人足够的空间去观察。 赵明看了一眼沈斌，他在沈斌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含义。 自然，五张照片便是按照‘一二三四五’排列的五名受害人。前面冯康三人的三张照片因为时间隔了太久的关系，已经发黄起来。 唐科与目前姓名位置，但却已经证明乃是五份血液样本其中一人的这名受害人的照片很新，也很清楚。 五张照片拍摄的时候都集中聚焦在了刻字的心脏处，以致这样看去，多多少少有着一些不好言明的诡异感。 石浩最先‘投降’，他的性格便是如此，看不出来就是看不出来，不会藏着掖着，耍小心思。 “组长，你想让我们看什么呢？是年龄方面的差异吗？”石浩疑惑的问。 既然赵明都知道石浩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沈斌又怎么会不知道。于是只见沈斌看向赵明和苏婷婷。 “你们两呢，看出来了没？”沈斌问。 话语出口，略微有些古怪的，苏婷婷并没有立即回答什么，她却莫名的微微扭头朝向了赵明。 赵明眼角余光瞥见了这样的注视，他感觉…….苏婷婷怎么好像是在示意他先说，以免她开口抢了风头？ 赵明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可是不管怎么样，没有发现就是没有发现，瞎扯可扯不出什么东西来。 赵明摇了摇头，于是沈斌的目光只得落在了苏婷婷身上，“苏警官，你呢？有没有什么发现？” 听到问话，苏婷婷又快速的看了一眼赵明，然后她才冲沈斌微微点了点头，“有一点发现，不知道是否正确。” “说！” 第二十五章 两名凶手？ “有两名凶手？”站在保定小区的物业办公室门口，赵明还是忍不住惊讶的又问了一遍。 苏婷婷淡淡笑笑，笑容里并没有什么得意的意味，这一点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来说，的确不可多得。 “冯康，郑德，还有何松三人心脏处的刻字，笔迹稍微有点细腻，而且打钩的地方圆滑了一些，与唐科二人胸口处的字迹有些区别。” 苏婷婷说着，或许是觉得这样当面讲话，有了点在说赵明不够厉害的意味。于是她赶忙善解人意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在人的皮肤上刻字，不比在纸上写字，多少会有影响，我也是侥幸猜的。” 察觉到了苏婷婷所表现出来的这股善解人意，说不惊讶那是假的。这一刻，看着苏婷婷，赵明脑袋里忽然冒出来了一句话，“长江后浪推前浪！” 赵明不喜欢后面那句话，他真心不希望自己已经到了被后浪推到死在沙滩上的地步。 时间还很早，不过因为提前打过电话的缘故，物业办公室内已经有了不少物业人员等着在，他们看上去都十分忧虑。 忧虑也是正常的，毕竟相对于枫叶小区和翠林小区来说，保定小区可就是得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型小区。 小区里面如今入住率已经很高，入住率很高就代表着人口众多，人口众多则意味着一起杀人命案便绝对会改变这个小区的一些情况。 因着这些前提，物业人员十分配合，一等赵明二人进入，一堆资料便就递了过来。物业主任是这样说的，“我真心希望你们尽快将凶手抓捕归案。” 1503号房，就是尸体出现的房子，房主名为张峰，在物业登记时间是五年前，也就是最早一批入住保定小区的住户。 登记时，张峰二十九岁，结了婚，妻子姓甚名谁，物业这边并不知晓。登记表上还有一个手机号，不确定还有没有在使用。 1502号房，就是中间那一套空置的房子，目前钥匙还在物业，也就是说，房主还是公家，并非个人。实际上可以说是空屋。 1503号房，房主是吴翠娟，也就是碰巧发现尸体的那名老者。根据物业的记录，吴翠娟应当是没有说谎，因为她确实还没有住进去。 听到这里，赵明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打断了物业主任的话。“假设吴翠娟昨天没有碰巧回家，然后发现1503号房大门开着，接着发现尸体。你认为谁会发现那个情况，会是你们物业人员吗？” 听到问话，物业主任皱起眉头做思考状，然后他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是物业的人，我们一般情况下每个月月中会进楼检查各个楼层的消防情况，再者就是有住户打电话给我们，我们才会去。” “昨天是三十一号，月底了，如果不是打来电话，我想我们物业人员应该不会去到那一层。” 赵明快速做着记录，“那你认为什么样的人会有可能在昨天到达十五层？” 赵明必须要问这个问题，因为假设吴翠娟能够发现尸体纯属偶然。那么凶手就一定还安排了其他人…….某个一定会在昨天去到十五层，进入1503号房的人去发现尸体，然后通知警方。 “有可能是发广告传单的，不过那种人也不确定昨天一定就会出现。”物业主人如是言语。 发传单的人的确有很多可能性，因为只要凶手安排一个人去传单就可以了，同理，挨家挨户搞推销的也是一样。 但是这里面就涉及到一点，如果凶手安排人去发现尸体，那便有迹可循。赵明觉得凶手应该不会这么做。 这时，物业主任旁边一名工作人员忽然小声提醒了一句。 听到提醒，物业主任再说起话来，语气就肯定了不少。只见他抱歉的笑笑，“如果不是我同事提醒，我都要忘了。昨天是月底，抄燃气度数的人一定会挨家挨户去抄表，而且前天晚上，抄表人已经抄到了五栋，所以昨天一定会抄到八栋。” 燃气抄表人员？ 赵明暗自思考，如果凶手本来安排发现尸体之人乃是这名抄表人员的话，那就十分合理了。因为这样一来，凶手根本都不需要接触，便可保证尸体在昨天被发现。 想着，赵明记下了抄表人员的手机号码，打算一会儿联系确认一下。 接下里还剩什么？ 哦对，监控问题。 赵明并没有着急查看物业主任已经提供的光盘，光盘虽然只保存了七十二个小时的监控视频，但根据法医那边提供的报告，说这名受害人是昨夜十点到十二点之间被杀害的信息来看，七十二个小时的监控视频就已经足够了。 问题在于不被注意的移尸！ 进入楼里面之前，背着尸体是肯定不现实的。进入楼内后，坐电梯也是不可能的。 那么，在赵明看来，凶手肯定得有车，凶手最应该选择的路线应当是开车载着受害人进入负二层的地下车库，然后背着受害人一路走楼梯到十五楼。 虽然说这样背着一个人……受害人还不轻的前提下，爬上十七层楼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但是可怕归可怕，并不代表就真的做不到。 “楼道里没有监控，地下车库除了三个进出口外，也没有监控。”物业主任很尴尬的说着这种不可谓不糟糕的消息。 谁曾想，糟糕的消息还远远没有结束。 物业主任又补了一句，“而且，昨天凌晨大约两点到五点这段时间，我们保定小区停电了，所有监控都停止了使用。但是电梯因为有备用发电机支持的关系，所以在断电之后一段时间还是可以使用。” 说着，物业主任又补充道，“正常来说，如果是白天停电，支持电梯运行的发电机一般最多只能撑三十分钟。不过夜里使用的人少，估计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应该是没问题。” 头疼感再度袭来，赵明不是太懂电梯方面的知识。所以他问，“断电期间电梯可以使用，那电梯里的摄像头呢？” 闻言，物业主任立即扭头朝向旁边另外一名物业人员，“老胡？” 被称为老胡的人点了点头，“断电期间，电梯里的摄像头会看上去还在使用。但因为我们物业这边也都停电了，所以不会有视频资料留下。” 得！赵明无奈！ 这么说的话，岂不是等于，昨天凌晨两点以后，夜深人静之时，凶手完全可以大摇大摆背着尸体就坐电梯上到十五楼去？ “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停电？” 第二十六章 未完成的事业 物业主任摇了摇头，“我们事先没有接到通知，所以停电的原因，得你们去问电力公司了。” 站在负二层的地下停车场，早上时分的停车场里，光线倒是也不至于太过昏暗。不过，鉴于赵明所注意到的这个地下停车场几乎就没有装电灯的事实，到了夜里，这里必然就得伸手不见五指。 停车场里的灰尘味很重，估计已经得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过了，以致赵明都可以清楚瞧见照射进来的阳光之中所飞舞的的灰尘。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大家都将车开出去了缘故，放眼望去，赵明并没有看到多少辆车，整个地下停车场有些空空荡荡。 “你在想什么？即使考虑到停电，你还是觉得凶手是从这里上去的？”苏婷婷问，她的语气已经说明了她的不相信。 然而事实是，赵明只是想要来这里看看，他也几乎不相信在停电的前提下，凶手会选择背着受害人爬十七层楼。 而且，受害人是在别的地方被杀死的。法医判断出来的时间是昨夜十点到十二点之间死亡，而这个小区是在两点之后停电的，中间两个小时的时间差，已经足够凶手将尸体处理的干干净净。 也许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到了小区里面。凶手只需要撑着受害人，装成受害人是喝醉了的样子上楼即可，深夜那个时间，没有几个人会过多在意两名醉鬼。 可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选择这个地方？ 一整个小区的断电，是巧合还是凶手提前安排好的事情。如果是后者，那么显然，1503号房对于凶手只怕是有一种特殊的意义。 这是一则新浮出水面的信息，此前唐科尸体所在的的车库，后来唐科家中的景象，它们并没有太过说明地点对于凶手的重要性。 出了小区，赵明本来是打算驾车直接去电力公司。 不过等他瞧见路边的报刊亭时，他选择暂时停了下来，他掏钱买了一堆报纸。“至少我们其中一个猜测成真了。” 苏婷婷已经看见了几份当地报纸上关于昨天保定小区这名受害人的报道，报道里所涉及的信息还算详细，倒是没有爆出受害人的姓名，这名凶手还算是谨慎。 “可是为什么？”苏婷婷皱起了眉头，“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明并没有着急开车，他点着了一根香烟，‘特殊的地点，转移尸体，名贵的西装和手表，并且还私下向报纸提供信息……..’ 目前为止凶手所表现出来的这些情况，真的会是想要出名？因为涉及到媒体，并且媒体还这样推波助澜的报道下去，那么等到哪一天凶手被抓，那他则必然会很出名。 可是，会是这样吗？赵明感觉不对，他觉得这样有点太肤浅了，与这件案子的隐晦与复杂程度不搭。 今天是唐科尸体出现的第四天，未知名受害人尸体出现的第二天。现在摆在赵明和苏婷婷二人前后的还有两座大山。 一座是十年前那三名受害人，一座是至今仍然无法得到匹配的四份血液样本。 显然那五份血液出现在了唐科家里，不会是什么巧合。也就是说，目前这名未知身份的受害人与唐科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问题是……什么联系呢？ “保定小区，昨天凌晨两点到五点的停电原因……”工作人员一边念叨着一边在操作着电脑，“哦有了，记录显示那一片区电闸里线路着火导致停电。” 线路着火？“自己着了火，还是人为的？”赵明挑着眉头问道。 工作人员却摇了摇头，“抱歉，关于这一点，记录上没有出现。”顿了顿，工作人员忽又补充道，“要不要帮你问一下负责抢修那个电闸的同事？” 十五分钟后，两名穿着电力抢修服的工作人员出现在了赵明二人面前，赵明时间很紧，于是也就不多客气，直接点名了来意。 抢修人员也不啰嗦，“这种事不好确定，线路老化的可能也有。不过保定小区那边的电闸还没有几年时间……..但短路之类的事情也有可能发生…….”说话之人还颇严谨。 他话里的意思其实已经在说他怀疑是人为，但他不好直说出来。 “如果，”赵明不明白这里的规章制度，他只能顺着抢修人员的意思来，做着假设，“如果有人想要让那片区域停电，困难吗？” 望着赵明，抢修人员笑了笑，“犯法，但是不困难。” 没要的了多长时间，赵明就已经站在了那个大型电闸前。电闸箱倒是上了锁，不过是最普通的小锁，很轻易就能被打开。 赵明伸手拉了拉，事实证明，电闸箱门都没有严丝合缝。只有轻轻一拉就可以拉出一条差不多可以扔进去一个小火把的缝隙。 但是凶手似乎并没有这么做，否则这一片也不会那么快就恢复了供电。 在电力局的时候，那名维修人员说过，“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短路而已，懂电力，胆子又大的人都可以做到。” “这条路一前一后有两个路口，道路摄像头可能会拍到经过的车辆。那个时间应该不会有多少车子从这里经过。”苏婷婷如是说着。 赵明点了点头，转了身背对着电闸，也就面对着了马路对面保定小区侧面。他想象着凶手跑到这里来，断掉了整个保定小区的电，然后再进去小区，处理好了后续事宜。 一步接着一步，有条不紊，这样的计划不会是突然想起来的，凶手必然事先考虑过很多遍，其中一些不确定因素，特别是意外被人瞧见这种情况，凶手必然要将其考虑在内。 至少赵明觉得，如果换做是他，他绝对会全盘考虑各种意外情况。 交通探头的确有可能，不过那种视频就至少得沈斌那种职位的人去沟通才能拿到。想着，赵明打了个电话给沈斌，说明了一下情况。 “1503号房的门锁并没有被破坏。”上车途中，苏婷婷忽然冒了这样一句话。 闻言，赵明停下了脚步，他昨天在现场就发现了这一点，他不明白的是苏婷婷现在突然提起来的原因。 苏婷婷像是立即看出了赵明的疑惑，“凶手懂得电力，并且应该可以在很短时间内断掉保定小区的电。然后他还懂得开锁，最重要的是，他还很有钱。你不觉得这样一个人，会不会懂得太多了？” “你认为凶手有帮手？”赵明明白了苏婷婷的意思，所以他才很惊讶。 苏婷婷没有否认，“冯康三人的死有一定可能是另外一名凶手所为，而一二三四五这样的顺序，我感觉像是现在这名凶手是在完全十年前那名凶手没有完成的事业一样。” “如果这个想法正确，那么两名凶手联手起来，应该也不会太夸张。”苏婷婷已经接近是在自言自语，“而且这样一来，也许中间隔了十多年这个问题就能解释的通了。” “怎么解释？” 第二十七章 想法 “或许十年前那个凶手出了什么事，也许住院了，也许坐牢了呢…….让一个人失去十年时间，似乎不是太困难。”苏婷婷这样说着； 这样的思维实在太跳跃，赵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昨日那名受害人的照片不存在于系统里，没有前科，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其身份的证件。 于是当务之急便是确定其身份，赵明能够想到最好方法，便是询问唐科的妻子孙芳。因为如果这人和唐科是认识的，那么孙芳就有可能至少见过这人。 孙芳上班期间应当是无法接听电话，等到十一点多的时候，电话才终于打通。电话那边的孙芳虽然对于赵明又找上她这件事不太乐意，但好在她并没有拒绝。 赵明将受害人的照片发了过去，孙芳很快给出了回复，“见过，但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只知道他和唐科以前在一起玩过。” “赌博上的朋友？”赵明问道。 “应该是，具体我也不是太清楚，抱歉。” 挂断了电话，赵明直奔沈斌办公室，没想到这个时间的沈斌居然不在。赵明打了个电话，电话那边沈斌告诉他，“我正在外面找个老朋友比对笔迹，有问题的话，你去楼上找王局长。” 赵明不希望听到这种话，根本原因便是在于他实在不想面对王通。 奈何没有的选择，如果这名身份未知的受害人乃是唐科赌博上的朋友，那么这里面就涉及到到了一个问题。 如今初梦瑶和李东正在想办法混入那个地下赌场，在这一行动没有结束前，他和苏婷婷是不好在那附近露面的，以免打草惊蛇。 所以赵明一时能够想到的方法也就只有想办法让初梦瑶或者李东在赌钱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套出来一点有用的信息。 局长办公室内，赵明叙述过程中，一直在伏案不知道写些什么的王通，等到赵明说完后，还沉默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我会通知他们注意一下，”说完，王通忽然抬起了头，“这两起命案调查到什么地步了？有凶手的线索？” 老实来讲，赵明怕的就是这个！ 他虽然能够理解王通身为局长，想要尽快破案的渴望。可是凶杀案…….除了一些鲁莽冲动甚至愚蠢的凶杀案，涉及到事先有所准备的案子，想要破案就都不会太容易，否则这一年一年的也就不会有那么些无法侦破的案子了。 赵明倒也不是害怕王通，或许只能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吧。 赵明选择了据实相告，王通又回复到了那种仿佛不在听，又仿佛在听的状态。 等到赵明说完，王通才又抬头看向赵明，“你知道现在报纸和网络上已经称呼这名凶手为刻字杀人魔了吗？” 赵明摇了摇头，他昨夜几乎没睡，早上又折腾了一早上，还没来得及上网看看网上的舆论，而早上他买的正规报纸上也不可能现在就使用‘刻字杀人魔’这种称呼。 “感觉就像是两年前的事情重演了，”坐在办公桌后办公椅上的王通，望着赵明，就这样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有这种感觉吗？” 赵明点头，他不希望回忆起两年前的事情。实在是因为对他而言，那已经成为了梦魇一样的存在。 “总之，注意安全。”这是赵明离开局长办公室前，王通说的最后一句话。 回到楼下，满脸皆是疲惫意味的石浩已经等在他的桌子前，倒是苏婷婷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石浩冲赵明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们可能想错了，我没有找到关于唐天华夫妇的犯罪记录。” 赵明坐下，他对这个结果并没有感到多诧异。因为没有犯罪记录，其实并不代表着就并没有犯过罪，只能代表没有被警方登记过而已。 不过既然找不到，那么唐天华与何素琴那边便暂时只能是个死胡同。 说到这里，“那你觉得，会因为什么事情，唐天华才会唐科的死完全无动于衷？” 石浩抹了一把脸，“假设唐天华夫妇并没有犯过罪？” “暂时这么假设。” “那我觉得，估计只有唐科真的触碰到了唐天华夫妻两的底线，迫使着唐天华夫妻必须要否认这个儿子的存在了。” 说完，石浩忽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其实并不觉得唐天华会真的像电话里那样绝情。”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赵明是认为唐天华已经表现的足够绝情了。所以他对石浩这话有些诧异，“怎么说？” “翠林小区那套房子。”石浩意味深长道，“在我看来，如果唐天华真的完全不承认唐科这个儿子，那他大可以把房子卖掉，而不会留给唐科住。毕竟那可是一套房子，多少要值点钱的。” 说到房子……. 根据凶手看上去一定要选择保定小区1503号房的情况来看，凶手移尸的地点是带有一定目的性的。 先是枫叶小区19栋地面部分的那间车库，车库或许不存在多大的目的性，但与车库有所联系的四零二号房，那套里面家具几乎全都留了下来的空屋，却就可能存在一定的目的性了。 接着是翠林小区的五栋三零二，唐天华的房子。那套房子倒不是空屋，看得出来唐科生前应当偶尔还会住在那里。那么，凶手为什么要冒险选择那套房子？还在房子里布置出了那样血腥的场景。 然后就是昨天的保定小区八栋1503，要想带着一具尸体，冒着有可能被居民瞧见的风险进入1503号房。凶手的目的性就可谓很强了！ 可是…….那样一套接近全新的房子又究竟如何会与凶手产生什么联系？ 是凶手故意设置下了一个个谜题，用来挑衅刑警？还是说，就像苏婷婷提过的一个可能，凶手是想要说些什么？ 望着面前这一沓已经有了增厚迹象的卷宗，赵明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唐科与这名位置身份的受害人，九七，九八年时候，他们也才不过二十多岁，与冯康三人年纪差不多。 会不会有可能，不需要那么多更深层次的想法？ 会不会这一系列的事件只是单纯的复仇？唐科一伙人…….极有可能还是数量比较庞大一伙人十多年前伤害了某个人，或者某个家庭。 然后那个人或者那个家庭回来复仇了？ 第二十八章 说谎 “其实，”这是石浩提出来的一个问题，虽然他的语气听上去也没有多么确定，“涉及这两起谋杀的三套房子之间还是有一个共同点的。” “什么共同点？”赵明问。 “三套房子，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空房。”石浩如是言语，“先是枫叶小区十九栋四零二，房主一家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走便就离开了。然后是翠林小区五栋三零二，唐天华夫妇二人，其实也等于什么都没有带走便就搬到了距离此地一千多公里外的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最后是保定小区八栋1503，这一套房子的房主就更加夸张了，那么一套装修好的新房，家具还都几乎没有使用过，说不要就不要了。” 石浩说着说着，似乎有了信心一些，“三户人家都像是离开的很突然，说的不好听一点，都像是逃走了一样。” 略一停顿，石浩看向赵明，“你觉得凶手是有意选择的这三套房子，那么也许这三户人家离开的原因，就也是凶手的原因呢。” 赵明身子一震。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连这种几乎浮于表面的问题，都竟然没能够发现出来。 这可不像他会犯的错误。 一阵思考后，赵明不得不扭头看向了又很安静，完全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股调皮意味，仿佛体内拥有两种人格的苏婷婷。 赵明暗暗问着自己，‘难道我真的感到被这小姑娘威胁了，所以下意识的有些慌乱，犯了错？’ 尽管嘴上从来不说，但年纪实打实的摆在那里，可做不了什么假。赵明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感到过力不从心。 事实上，一天天过去，赵明偶尔都会担心自己的老年即将提前到来了。 “你为什么眼神这么古怪的看着我？”苏婷婷一开始就发现了赵明的注视，她只是没好意思直接提出来。 可是赵明却越看越久，而且还像是失了神。见状，即使再怎么不好意思，苏婷婷也知道自己必须得出点声了。 “哦，没什么。”被声音拉回了现实，赵明确实有些窘迫。毕竟，他一个单身汉这么注视着一名年轻女性，怎么说也不合适。 慌乱之余，赵明下意识的想要岔开话题，却没想到，也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想的，他居然问出了一个这种情况下绝对不应该…….或者说，火上浇油的问题。 “你有男朋友了吗？”话语出口的一瞬间，若不是因为正在马路上，正在等待这漫长到足足有两分钟的红灯，赵明就非得直接打开车门跑路了。 ‘猪脑子！’因为没办法跑路，懊恼使然，赵明只能够暗暗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同一时间，赵明这话问的苏婷婷也是猛地一震，原本平静的小脸上，登时表情就有些不对劲了。 而且她还几乎是立即将脑袋别向了另外一边，看向了车外。 也许是被这话问了个措手不及，也许是意料之外的慌张。本以为苏婷婷会装作没听见的赵明，却在下一秒竟听见了苏婷婷的微弱回话。 声音不大，但车厢也就这么大，所以赵明可以听的很清楚。 苏婷婷说的是，“我可不会跟你相亲。” 得，气氛的尴尬立即进入下一层面。这下即使想要再说些什么，两人也都没办法再出口了。 无言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下车，才不得不结束。 考虑到苏婷婷新调来警局便碰上了这么一桩案子，当然，更多的考虑还是因为来这里路上发生的尴尬事情。 赵明开口，他提出了一个他认为苏婷婷会高兴的想法，“你来询问吧，记得主要围绕的四零二号房房主一家的情况询问。” 闻言，苏婷婷眉头微动，看了一眼赵明，显然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只点了点头，只轻声回了一声‘好’ 唐科尸体出现的第四天，这天下午，按照赵明的安排，他和苏婷婷负责来到枫叶小区调查调查十九栋四零二号房的情况。 石浩带了另外一名刑警前往保定小区。 至于翠林小区则由另外两名刑警负责前去。 诚然，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一种很没有效率的查案方式，而且小区里面居民之间冷漠交情，他们身为刑警，早就十分清楚。 事实上真要说的话，如今冷漠的又何止是小区里的居民。 整个社会又何尝不是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生活态度早已深深扎入几乎每个人心里，这是一种很悲哀的现实。 可是没有办法，保定小区的那具尸体的身份目前未知，不等身份查出来，他们也没有办法进行更深入的调查。 那么这三套房子之间的联系，虽然牵强，却也是目前他们必须抓住的存在。 苏婷婷是名年轻女性，长相又很甜美，深受那些老年人的喜爱。赵明站在一边，望着这一幕，只能够无奈的摇了摇头。 拜访询问一直持续到五点多，小区居民都要回家准备做饭吃饭时，才迎来了结束。 回到车上，赵明和苏婷婷相视一眼，他们眼里都有了怀疑的味道呈现。 “怎么样？”赵明问。 苏婷婷知道赵明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这么一问，更多的是为了确保她自己也有了想法。 苏婷婷可不是一个喜欢被人看扁了的姑娘，于是她直接毫不客气的给出了自己的结论，“我认为他们在说谎。” 果然，赵明轻轻点头。 这正是他不能理解，同时，也陡然增加了对四零二号那套房子的注意力的事情。四零二号房一家是在十几年前离开的，人的记忆力有限，特别是无关自己的事情会被忘记，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像这次拜访对象那些人这样，好像对十几年前的事情记得个清清楚楚，却又给出了各种回答的情况……. 赵明翻开手中的记录本，记录本上各人的说法里，唯一一致的乃是四零二号房房主的大致信息。 男房主姓童，具体叫什么名字，忘记了。女房主姓顾，同样记不清具体叫什么。夫妻两有一个儿子，自然，儿子也不知道叫什么。 除此之外，关于这个童先生一家离开的原因，简直就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第二十九章 确认两名凶手 有说童先生一家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所以连夜逃走，什么东西也没带。 也有说童先生一家欠了巨额欠款，所以才逃跑了。 也有说生意失败，所以跑到远方躲难去了。 …….. 总之，各种各样的说法，总结起来其实就一条：童先生一家惹上了麻烦，根本不是正常搬家离开的。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房子里的东西才都没有搬走，毕竟想象一下，惹了麻烦要逃跑的人，可是没时间慢慢搬运家具的。 有趣的是，等到石浩四人回到警局，他们给出的信息居然出奇的一致。 翠林小区五栋三零二，那些人要么说唐天华夫妇受不了唐科的游手好闲而离开，要么说唐天华夫妇也惹上了某种麻烦所以连夜逃走。 这样的解释，就等于也顺道说明了房子没有卖掉，家具都还在原因。 同样，保定小区八栋1503，张峰夫妇的离开也几乎被归咎在了惹上麻烦连夜逃跑这个问题上。 当然，说法自然不会完全一样，否则也未免太禁不起推敲了。 虽然就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情况也一样。简而言之，赵明不相信！ 就是这么简单，可却又不是那么简单。赵明当刑警已经十年了，他可以理解一个人说谎，两个人说谎。 但他就实在理解不了，三个不同的小区，这么多人一起在撒谎！ 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这是现实生活，这又不是电影！什么人可以做到让这么多人一起撒谎？ 钱吗？赵明并不是想不到这一解释。他也许只是纯粹的不希望往这个角度去想。因为太复杂了。 如果说，明显很富有的凶手真的用钱收买了这么多人说谎。且不说这件事能不能实现，就说凶手如果真的这么做了……. 那么凶手杀害这些人，所图谋的东西，所想要达成的目的……. 呵！赵明都有些不敢想象那会有多可怕。 “但是，凶手的确拥有足够的财力去让那么些人说谎。”苏婷婷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赵明的纠结，她如是说着。 “也许不会是直接出面，但只要钱足够，应该可以办到。”苏婷婷说着，略一停顿就又补了一句，“关于保定小区那名受害人手上所携带的手表，我中午的时候问了一个朋友。” “那个朋友不久前发信息给我说，那块手表同样是国外的牌子，同样是新品，同样价值连城。” “值多少钱？”本来就很苦恼的赵明，现在更加苦恼了。 “差不过二十万人民币。“苏婷婷给出了一个确实十分夸张的数字。 于是一个之前就存在，此刻就不得不自行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的谜题便就被摆到了他们面前。 为什么凶手要在两名受害人身上放有如此贵重的东西？那套昂贵的西服和那块更加昂贵的手表，到底包含了怎样的意义？ 众人无声，谋财害命，不难理解。杀了人却送受害人奢侈品，这就是他们都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情况了。 沈斌消失了一下午，此刻才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同一时间，在外面负责调查十多年前冯康三人被杀之事的同事们也陆陆续续赶了回来。 人到齐后，会议室里，沈斌也等于是汇报了他折腾了一下午的成果。“根据笔迹学方面的一位专家详细分析得出的结果来看，十年到十一年前陆续被杀的冯康，郑德还有何松三人，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性，是死在了一名女性凶手手下。” 女性凶手？赵明下意识惊讶起来。他可以接受有两名凶手，可是一个女的一连以那种方式杀害了冯康三人？ 若用媒体人的话来说，这就绝对是劲爆消息了。 “而目前我们正在调查的唐科二人，他们二人则是有着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几率是死在一名男性凶手手下。” 沈斌加重了声音，他的声音都可以在这间会议室里回荡起来了。 “但是，有百分之百的几率，两名凶手不会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除非有更确凿的证据显示出来，我们就还不能将冯康三人之死与唐科二人之死联系在一起，目前也绝对不要对外使用连环杀人案这种称呼！” 这是沈斌第二次强调这个问题了，其中原因不难理解。如今这样的世道，就没有哪座城市能够承受城市里出现了一名连环杀人犯。 更何况，这座城市两年前已经出现了一位，而且那一位至今还逍遥法外在。 所以唐科二人被杀一案，是否被定性为连环杀人案，对于沈斌这个职位的人来说是有着很大意义的。 只可惜，有得必有失的道理便是如此，杀害唐科二人的凶手虽然暂时不能被定性为一名连环杀人犯。 但是杀害冯康三人的那名女性凶手，却在这一次的调查过程中，不仅浮出水面，还被证明乃是一名实实在在的连环杀人犯。 考虑到如今才过去了十来年，那么那名女性连环杀人犯就有很大可能还活着，并且仍旧逍遥法外。 沈斌十分苦恼，赵明也非常苦恼，昨夜几乎没睡觉，他本来是打算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再战的。 结果倒好，出了警局大门，都还没来得及跑上自己的车，他就几乎是硬被沈斌拉来了这里。 现在是下班时间，喝点酒没什么问题。不过赵明还是不敢喝多，以免夜里有什么突发情况。 “组长，你也少喝点。”赵明开口劝了一句，虽然他心里十分清楚他是劝不住沈斌的。 这不，沈斌笑着摆了摆手，“没关系，你小子就是太紧张了一点。对了，婷婷那丫头怎么样？” 听到苏婷婷的名字，赵明下意识的就有了点头疼，“你没说错，她很机灵，而且看东西的角度也很特别，多干几年，她会成为一名很厉害的刑警。” 沈斌笑了，“难得看你这小子这么夸奖一个人呢，怎么，确实很满意？” 赵明一愣，很满意？这怎么像是话里有话啊！ 意识到这一点，赵明决定立即转移话题，绝对不能够继续顺着沈斌的话聊下去，否则一定会把自己绕进去。 “话说回来，苏姑娘为什么会突然被调过来？” 第三十章 由点及面 沈斌摇了摇头，“一些私事，她愿意说的时候会说，现在你还是不要乱打听了，免得惹恼了她。” 到家八点多，洗了个澡出来，确实已经很困的赵明，犹豫了一会儿便还是坐到了电脑前，他大致翻看了一遍新闻，刻字杀人魔这个称呼果然已经在网络上流传了开来，而且似乎还引起了一波人的广泛讨论。 当然，赵明还是觉得这种讨论乃是有人在有意引导的结果。 另外，赵明还发现了一点。就是关于刻字杀人魔的讨论，已经不仅仅是在这座城市流传了，它已经扩散到了周边城市，看样子吸引了不少关注。 赵明点燃了一根香烟，他很熟悉这种节奏。 恶劣事件同病毒一样，它是会扩散的。而且，如果不及时制止，扩散的区域还会变得越来越大。 想着，赵明仰头看向墙壁上那幅全国地图。 他隐隐觉得，先是唐科，再是这名未知身份的受害人……随着被曝光出来的受害人越来越多…… 由点及面！如果网络上的这种传播节奏真的凶手有意在引导。那么，这座城市便就等于是他的起点，按照由点及面的道理，凶手仿佛是要将这一连串凶杀事件的影响，逐渐辐射出去。 问题是，凶手想要辐射多大区域？一个省，几个省，还是整个国家？ 如果按照这个角度去思考，凶手想要出名的可能性便就大大增高了。可赵明还是觉得不对，在他看来，出名有很多种，这样大费周章的出名方式，就实在太没有效率。 ……. 第五天，早上的警局，赵明刚一坐下，便就迎来了一个好消息：保定小区那名受害人的身份查出来了！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从沈斌和王通两人那般气氛紧绷的谈话情形来看，事件的恶劣程度应当是上升了。 果不其然，一份份报纸上的头条文章，轻而易举的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而且，同网络上一样，今天早上呈现在赵明面前的就已经不单单是本地报纸，竟然还有隔壁城市的。 正常情况上来说，两起谋杀案是根本不足以引起这么多报纸的关注的。但是显然，这不是正常情况。 并且……沈斌从桌子上的一堆报纸里抽出了本地的那份日报，也就是一开始报道出了唐科一案的那家报纸； 沈斌面色铁青，他身边的王通也是一样，感觉两人都有些如临大敌。 沈斌先是伸手一指那篇文章下方的署名，赵明对秦伟这个名字是不陌生的。事实上，赵明还很有印象。 “这个秦伟，他获得消息的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其他报社。而且有些是他根本不应该如此之快得到的。”沈斌如是言语。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秦伟之所以能够如此之快的获得信息，无外乎就两个可能：要么警局里有内鬼，要么凶手有和秦伟联系，甚至秦伟都有可能认识凶手。 沈斌身为组长，旁边还有王通这个局长站着在。 此情此景，有些话就不好明说了。 至此，赵明便就彻底明白为什么这间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赵明点了点头，他说出自己的观点，“我认为凶手和秦伟有所联系，但我们没有证据，而且这家日报，这个秦伟，还有报社主编刘洪，他们的态度也非常古怪。” “要我说的话，除非我们有证据，否则秦伟不可能会配合。”赵明补了这样一句。 闻言，沈斌轻轻点头，接着他扭头看向了王通。 一眼对上，王通像是立即就明白了沈斌的意思，“现在还不足够对秦伟开展监视工作，除非说你们可以证明这个秦伟的消息来源是凶手，而非警局内部。那样一来，明知是凶手，却还要与其来往的秦伟便有了知情不报的嫌疑…….” 王通不需要将话说的多完整，大家都懂得这里面的套路。 说到确定这一点的方法。 三人有了片刻沉默，随即一个三人心里早就有了的想法浮出水面。要想排除警局内部的嫌疑，那么最好的方法便是将警局当做嫌疑人。 然后，公布一则报纸上至今未提的讯息，等待着明天早上报纸上出现的内容即可。 在王通这个局长亲自出马下，交通部门那边的视频也被送了过来。 于是，唐科尸体出现的第五天早上，负责调查十年前陆续被杀的冯康三人情况的刑警依然早早离开了警局。 赵明，苏婷婷，石浩三人暂时留在了警局，他们三人进入了放映室。三份监控视频，三个人一起查看。 保定小区八栋1503号房里的那名受害人，名叫杜鹏。这则信息是初梦瑶那边传来的，遗憾的是，暂时来讲，除了这个姓名，其他信息，赵明等人就是一概不知，属于等待调查的内容。 局里已经有同事在负责处理，这种查询工作会比较繁琐。因为只知道姓名，男性以及大致岁数这三点，同事就必须在目前还不算多完善的户籍系统里找出符合条件的人来。 杜鹏不是一个多么特殊的名字，严格来讲，这都得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姓名。所以可以想见会是多少重名之人。 等待调查信息的过程，赵明三人便只能够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的监控视频，一遍又一遍，眼睛仿佛都肿了，却还是必须要重复看下去。 直到中午十一点多，同事方才交来了一份名单。 名单上清一色的都是城市里叫做杜鹏的男性，并且符合受害人年龄区间之人的资料。资料并不是那么完整，也就意味着这二十六个地址，赵明他们得一个接着一个去拜访。 同时，寄希望于受害人杜鹏确确实实是这种城市里的人，否则他们恐怕找不到任何东西。 三份监控视频被放了好几遍，几个有可能有嫌疑的的对象已经被标注了下来。不过遗憾…….考虑到凶手的严谨，也就很合理的是，他们并没有在视频里找到同一辆车。 所以说，这三份监控视频能够起到的作用，就实在微乎其微了。 “二十六个地址，带上受害人的照片，石浩你们两负责前面十三个地址。我和苏警官负责后面十三个。” 赵明坐着安排，“记住，周边邻居也要问问，看看是否有人认识受害人。” “其实有一点我不明白，”站在其中一个小区门口，因为时间太紧，没有时间慢悠悠吃饭，而只能够站在路边吃路边摊的苏婷婷说道。“凶手既然都根本不掩藏尸体，那他为什么要隐藏受害人的身份呢？” 第三十一章 山水豪庭 这名凶手的很多做法，都是赵明他们目前还没办法理解的存在。但可以肯定，或者说赵明自己确信的是，所有细节，凶手都有所考虑过。 西装，手表，三处住房，胸口刻字，以及最让赵明放心不下的那些人撒谎的问题。凶手必然有着某种目的，只不过暂时而言，这种目的就还不够明朗。 那么，明明可以直接留下受害人的身份证，亦或是直接留张纸条说明受害人的身份，但凶手却没有这样做。 这是为什么？ 是故布疑阵，还是说，凶手并不希望警方很快确定受害人的身份？ “可能是时间差。”扔掉了包装袋，赵明一边往前走，一边如是说道。“一则重磅消息是需要时间来酝酿，发酵的。凶手显然是在图谋什么重量级的事情，也许他需要的就是时间。” 赵明以前并没有接触过这类案子，所以他说的也只是自己的推测。不过，从事物的发展规律来说，这话是没有错的。 任何一件大事的的出现，都必然是因为前面发生过很多看上去或许没有什么联系的小事。 那些小事积累到一定数量，大事便就会水到渠成的爆发出来。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沉默了一小会儿后，苏婷婷忽然如是感慨了一句，她感慨的十分恰当。 赵明有预感，凶手故意留下的那些让他们现在还摸不着头脑的小线索，小细节，到了一定时候，就绝对会引出某个不可想象的事件。 十三个地址，并且没有多少希望。 赵明和苏婷婷二人的身影穿梭在城市的各个方位，奈何两个多小时过去，还是没能有任何好消息。 “还有七个地址，”苏婷婷望着手上的名单说道。 赵明点了点头，石浩那边还没有打电话过来，显然是也没有找到。两边速度应该差不多，也即是说二十六个地址，到现在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奔驰继续，下午四点半，名单上倒数第三个地址。 站在不可谓不豪华的小区大门前，赵明有了一瞬的迟疑，他甚至都不打算走进去。 理由很简单，这个小区是城市里有名的富人小区，赵明并不认为唐科会有如此有钱的朋友。 “也有可能不是朋友啊。”苏婷婷出言提醒，“虽然杜鹏的血出现在了唐科家，但我们还不能确定唐科与杜鹏之间的关系。” 赵明一震，他意识到苏婷婷说的没有错。 ‘可是为什么我会认为他们是朋友呢？是因为他们死在了同一名凶手手下？’赵明无声问着自己，旋即，抬脚就准备往小区大门走去。 小区大门旁，很厚实，面积也绝对不小的一块大石头上，山水豪庭四个大字，笔触雄浑有力，看上去颇为气派。 赵明一边走着，一边取出了警官证到达宽敞的门卫处窗户前，说明了一下来意。 门卫有些为难，他不好直接放赵明二人进入，于是只得赶忙通过对讲机联络在小区里巡逻的保安。 “两位警官，还请稍微等一下，我已经联络同事去这个地址去看看。如果杜先生愿意见您二位，我这边立即开门。”门卫的回复总体上还算客气。 赵明也无意为难门卫，毕竟门卫也只是打工的。 赵明掏出了一根香烟点着，山水豪庭这个小区，因为里面都是占地面积颇大的豪宅，所以整个小区地理位置方面就还算偏僻。 这不，就此刻赵明所见，这个时间，小区大门正对面的宽敞马路上，就几乎没有车辆经过，更别谈有人影了。 “啪啪啪！”突然，急促且猛烈的敲窗声打断了赵明的思绪。 循着声音，赵明一回头便就瞧见门卫室里那名门卫正面色惊恐的在大叫，“两位警官，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指间香烟掉落，赵明立即拔腿狂奔。 杜鹏家位于山水豪庭三区B12，是一栋如今价值两百多万的独栋别墅，别墅前后左右有花园环绕。 虽然这个季节多少有了点萧瑟味道，但总体来说，这景致还是美不胜收的。 门卫驾驶着小区内部巡逻车，简直飙车一样的冲到了三区B12。 等到巡逻车停下，门卫抱歉的认了错，“两位警官对不起，刚才我说不认识照片上那个人，是因为小区规定。现在…….b12的业主确实就是照片上那人。” 听到这话，若是换做之前，赵明一定会多少有些激动。 可是现在，他却激动不了了。B12这栋别墅的大门是敞开状态，大门外的草坪上，先于赵明二人赶到…….也许是本来就在附近巡逻的四名保安，就皆是面露惊恐，身子瑟瑟发抖。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样。 走到他们身边是，赵明问了一句，“怎么了，里面有什么？“ 听到问话，也瞧见了赵明二人身上的制服，其中一名胆子稍微大一点的保安开了口，尽管他的话语也结结巴巴。 “血，很多血…….还有一个死人！” 断断续续这样一句话，已经是足够了。本能使然，在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别墅大门后，赵明回头望向苏婷婷。 “你跟在我后面，尽量不要像上次那样了。”赵明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像是责备。 虽然这种话本身就等于有那么个意思。 于是理所应当的，苏婷婷小脸一垮，又羞又恼的意味顷刻间展现的十分清楚彻底，然后她狠狠白了一眼赵明。 赵明走在前面，他不确定这栋房子里到底有什么。最重要的是，事出突然，他不确定凶手会不会就在房子里，如同两年前那家废弃工厂一样。 所以赵明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手枪枪柄上。 一步一个脚印，走的越近，血腥味便越浓起来。闻着这么强烈的血腥味，赵明只感觉恐怕五天前唐科家的画面要重新上演了。 走的很慢，赵明穿过了敞开的大门，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一步两步三步…….走到第十步的时候，赵明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而且他还不得不仰起了脑袋，“这算什么？”这一瞬，赵明只想这样问自己！ 第三十二章 ‘六’号受害人 唐科家的情形并没有再次上演，这是一个好消息。 但这样一个好消息同面前这副景象相比较的话，就实在显得微不足道了。只见，二楼栏杆外侧，那么一名男子双臂被拉直了绑在栏杆上，男子正下方乃是一楼那个偌大的客厅，以致男子颈部那道同样深可见骨的伤口里所流出来的鲜血，就正在缓缓往下流淌。 鲜血滴在了一楼客厅地面铺设的地毯上，因为不是木地板的关系，倒是没有什么声音。 那名男子明显已经死亡，视线微微移动那么一点点，从颈部的伤口移动到了那没有任何衣物遮挡的上身。 于是心脏处那个汉字‘六’就显得十分醒目了。 下意识的，赵明浑身冰凉。那个‘六’字在他眼里似乎活了过来，正在跳跃舞动着。 身子冰凉了那么好几十秒，赵明才终于反应过来。他的脑袋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升级了”，与此同时，他已经撒腿朝楼梯狂奔过去。 当然，赵明没有忘记冲身后的苏婷婷叫喊了一句让她打电话给警局。 三步作两步，赵明很快就冲到了二楼栏杆旁。他冲上来不是为了破坏现场的，而是作为一名刑警，他必须要确定这名陌生男子已经彻彻底底死亡。 确实是死了，而且看这周围的血液溅射情况…….这里似乎就是第一现场。 意识到这一点，赵明下意识的立即皱起了眉头。这名受害人的情况实在反常，为什么凶手要一反常态，改变了之前的习惯？ 赵明的经验告诉他，连环杀人犯，特别是高智商的连环杀人犯，那是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有着一套自己的一套杀人准则的。 凶手杀什么样的人，怎么杀掉受害人，而后尸体如何处理。这一套流程对于连环杀人犯来说，简直就跟强迫症一样。 可是显然，这名凶手没有这种毛病。 而且……为了确认，赵明重新伸手感受了一下受害人的体温。 尸体还没有完全冰凉，血液还在缓缓流淌，意味着这人是在几个小时内被杀的！ “你还好吧。”大致检查了一遍这栋别墅，别墅里除了受害人外，并没有其他人。 赵明回到苏婷婷身边，看了一眼小脸微微有些发白的苏婷婷，他出口关心了一句。 谁曾想，这边苏婷婷还没有回应。别墅外面却忽然嘈杂吵闹了起来，听声音像是来了很多人。 闻声，赵明十分疑惑。声音的这种嘈杂程度，意味着外面来的人不可能是警局的人，可既然不是警局的人，又会是谁？ 赵明二人相视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咔嚓。”突如其来的闪光灯照得赵明有了那么一秒钟的恍惚，一秒钟后，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正是因为意识到了，所以他心头那块大石头才瞬间又增大增重了不少。同时，赵明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别墅里这名受害人死亡画面的升级是因为什么了！ 此前只有报纸以及网络在传播唐科以及杜鹏的死亡事件，一个重量级的媒体一直没有登场。而现在，在赵明他们发现尸体只不过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内，重量级的媒体简直就跟凭空冒出来了一样，出现在了这栋别墅前。 闪光灯不停闪烁，一只只话筒递了过来。 赵明还瞧见已经有不少记者机智的绕到了别墅一楼的落地窗前，正在咔嚓咔嚓拍着照片。 “那些记者绝对成功拍到了受害人。”赵明暗道一声，心情沉重无比的他，记得一楼落地窗有一面的窗帘特地没有拉上。 现在看来，窗帘没有拉上，恐怕得是凶手特意安排的。当然，这些简直凭空冒出来的记者，也必然是凶手找来的。 另外，考虑到时间方面把握的如此巧妙…….‘咯噔’一声，赵明想到了一个十分可怕，但却应当接近事实的可能：‘凶手在暗中观察！’ 思绪疾动，面对这种糟糕到了极点的状况。在思考了那么一小会儿后，赵明想到了应对措施。 他不能离开这栋别墅大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记者们冲进别墅破坏命案现场。 于是赵明掏出车钥匙，一把塞到了面对此情此景，明显有些慌张的苏婷婷手里，“去把车开来，另外打电话给组长，说明这里的情况，让他赶紧过来！” 事态的发展陡然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电视台与网络视频媒体的介入，估计今天晚上就会将这一连串的谋杀案推上舆论的高峰。 同时，对于赵明他们来说，唐科尸体出现后的第五天，第三具尸体的出现，则就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案件的性质。 简而言之，如果别墅里那名受害人被证实与唐科和杜鹏有所联系的话，那这便就是一桩连环谋杀案。 考虑到这一点，赵明才必须要让沈斌亲自到场。接下来的发展将会如何，一定程度上得取决于警局的应对处理方式。 赵明知道自己不擅长这种事情。 赵明将别墅大门拉上，一等苏婷婷将他们的警车开来，并且从车里取出警戒带，两人便立即忙碌起来。 媒体虽然疯狂，但等到警戒带拉起，他们便也就只能够乖乖站在警戒带外，不敢进入。这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好消息。 焦急等待了十五到二十分钟后，一连串的警笛声才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山水豪庭这个小区实在偏僻，加上现在又正好是下班时间，可想而知路上得有多堵车。 一溜五辆警车停下，一等沈斌下车，早已准备就绪的媒体记者便理所当然，一窝蜂的涌了上去。 说老实话，见到这一幕，赵明是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的。因为就事论事来讲，到现在都一直板着一张脸，没跟记者说过哪怕一句话的他，其实是很害怕记者的存在。 以致此刻记者围上了沈斌…….等等，赵明眉头一挑，怎么连王通也跟来了？ 这下倒好，身为局长，王通的模样对于媒体来说，可是绝对不陌生。于是理所当然，记者们立即转移目标，围住了王通。 好在类似场面，王通已经应付过太多次。他处理起来，只能用游刃有余来形容。 逮着机会，沈斌带着石浩等人钻进了警戒带圈住的区域内，法证科的李建等人跟在后面，一起跟了过来。 来到赵明面前，沈斌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媒体？” 赵明十分无奈，“组长，如果我说他们是凶手叫来了，你信吗？” 沈斌面色铁青，他当然相信。 第三十三章 怎么办到的？ 凶手到底想要做什么？先是报纸，网络，现在又在这宗凶杀案几乎彻底被定性为连环杀人案的时候，邀请了电视台来。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别墅外，媒体看样子是暂时不会离开了。赵明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脸上简直闪耀着兴二字的记者，他摇了摇头，跟着沈斌走进了别墅。 过了这么一段时间，受害人血液流淌的速度明显减慢了不少，这是正常现象，血液也是会凝固的。 “这里是第二名受害人杜鹏的家？”望着依旧被捆绑在二楼栏杆上的那名受害人，沈斌问道。 赵明点了点头，“大致可以确定，具体的需要一会儿去联系物业处确认。” 李建等人此时已经在沈斌的示意下忙碌了起来，第一步照例是拍摄现场。 说到现场，之前因为短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事情的缘故，赵明并未来得及仔细留意这栋别墅里的布置。 现在看来，一楼偌大的客厅，忽视掉那些滴落的，以及飞溅的鲜血。凌乱的状态以及地面上散落着的一些玩具，说明了这栋别墅并不是只有杜鹏一个人居住，杜鹏应该有家人才对。 可是，都已经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杜鹏的家人为什么没有出现？更重要的是，杜鹏已经至少死了两天，并且还不知道究竟被囚禁了多长时间，为什么他的家人没有去报警？ “你们下午是在按照地址挨个拜访，想要确定哪个地址才是受害人杜鹏的家对吧。”仰头望着那名受害人，沈斌又问。 赵明再度点头，事实便是如此。 “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沈斌再问，语气变得有些古怪。 赵明摇头，“我认为不是巧合，我认为是凶手知道我们将要找到这里了，所以他有意让我们发现这名受害人。” 这样的回答，直接就会引出下一个重量级的问题。 凶手是怎么知道刑警的调查进程的？ 本来，因为基本可以确定外面围着的媒体乃是凶手找来的，所以大致可以放弃不久前关于警局内鬼的试探。 可是现在…….凶手表现的像是清楚知道赵明等人的调查进程。这一点就很可疑了。 因为这种事情之所以会发生，无外乎就有那么几种可能，要么凶手就一直在密切观察警局的动向，甚至跟踪赵明。 但是赵明觉得这是不太可能的，毕竟他已经是十年资格的老刑警了，如果路上有人跟踪他，他自信绝对会发现。 不是跟踪，那便或许只剩下两种同样十分糟糕的可能，要么警局里有内鬼的怀疑被再次摆上台面，赵明心里很清楚，这名凶手手段很多，最重要的是，估计特别有钱。 有句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为了这一连串的凶杀案，整个刑警队所有人几乎都忙碌了起来，人来人往，人多口杂，有些警员或许真的有可能被收买。 沈斌既然提出了不是巧合这个问题，那就说明他肯定想到了内鬼的可能。这是一个很可怕的猜想：刑警给凶手提供消息？呵！ 然而，稍微更可怕的猜想还在后面。 其实对赵明来说，接下来这个可能其实就要可怕的多！如果不是内鬼，而是说，早在前天，凶手将杜鹏的尸体展示在保定小区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赵明等人的调查节奏。 简而言之就是，凶手知道赵明等人必定会想办法查出杜鹏的身份住址，也许不是一天，不是两天。但没有关系，凶手只需要在赵明等人会去拜访的几个地址处收买一些普通人，让那些普通人只要一看到刑警出现，就打电话通知。 如此一来，这栋别墅里的情况便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那如果我们第一站就来了这里呢？”石浩提出一个疑问。 赵明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极低，因为这个小区很偏僻，正常来说，我们是不会先跑这里，然后再去其它地址的。” 赵明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他自己都很诧异于自己居然感觉到了那么一点慌乱。 如果说这个可能成真，意味着什么？ 只怕得意味着这名凶手不仅一直走在警局前面，还在不停的布下了一张大网。大网网住了几乎所有人，让赵明他们只能够按照凶手设定好的路线前进。 就拿此刻来说，又出现了一名身份未知的受害人。按照正常调查顺序，赵明一众人便必须再次想办法调查出这名受害人的身份，这一过程会需要一些时间。 而这显然就是凶手的计划。 细思极恐！赵明感到了一股寒意在自己胸膛涌动着，过去十年，作为一名刑警，他同尸体，同各色各样的杀人凶手也打过很多次交道。 但这种还未露面便就让他感到心寒的凶手，这还是第二个。第一个是出现在两年前那个变色龙。 现场拍摄完毕，李建等人上楼准备移动受害人。 这里就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需要注意。 “根据一楼客厅还有客厅上方这盏水晶吊灯上的的血液溅射情况来说，受害人被绑到栏杆上的时候，还是活着的。”赵明如是言语，他想到了之前在保定小区外那个电闸旁，苏婷婷所说的可能。 “这名受害人看上去至少有一米七五，体重很可能超过一百五十斤。”赵明继续说道，“凶手是要如何把还活着的受害人绑到二楼栏杆外面的？” 要想搬动一个一百五十斤以上的成年人，可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凶手如果没有帮凶的话………赵明都不确定这种事，靠一个人的力量能否办到。 “镇定剂？受害人如果是昏迷状态呢？”沈斌做出了一个假设，虽然看他的样子，他也不是太相信这种可能。 对于赵明来说，赵明就更不相信了。他知道一个人如果昏迷了，恐怕得显得更加沉重。 而且，受害人的这种状态，这种姿势。就凶手而言，凶手其实只有一次机会，因为只要一个不注意，受害人就绝对会掉到一楼来。 但是一楼并不存在有人摔落的痕迹。 也就是说…….. “受害人可能是清醒的。”苏婷婷语出惊人，“如果受害人是自己翻过了栏杆，站好，让凶手把他绑起来呢？那样一来，即使凶手没有帮凶，凶手也一样可以做到。” 第三十四章 别墅血案 苏婷婷这边话音刚落，一旁赵明沈斌等人都还没来得及思索这话的可行性，二楼已经连同同事将受害人转移到了地板上的李建就已经出了声。 别墅面积虽大，但大家都没有弄出什么噪音，所以苏婷婷的话语出口，只有有心留意的话，李建是可以清楚听见的。 李建说的是，“我认为苏警官说的没错，从受害人手臂上的勒痕来看，受害人被杀的时候应该是清醒状态。” 李建如是言语，很快，等到尸体被抬到一楼，失去了绳索的遮挡，赵明便就清楚看见了那都已经磨破了皮，甚至可以说有点血肉模糊的双臂。 的确，受害人被杀的时候必然是清醒的，否则他不会挣扎到这种程度。 自愿翻过了栏杆，然后被凶手杀害。就事论事来讲，苏婷婷的想法其实并没有多夸张。事实上，赵明以前都见过这档子事。 这档子事解释起来并不复杂，因为无外乎离不开‘威胁’二字，也许凶手对受害人说“如果你不照做，我一样会杀了你。而且在杀了你后，我还会去杀掉你的家人，你的老婆孩子。” 正常受害人听到类似威胁，那便即使再怎么害怕面对死亡，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去。 尸体被放在了担架上，由李建的两名同事负责抬着往外走去。理所当然，尽管天已经完全黑了，尸体的运出自然还是引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拍照声。 现场主要集中在一楼，这是一栋别墅，面积很大。众人只得分工合作，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开始检查，希冀能够得到一些线索，无论什么线索都好。 有些意外的，沈斌竟也戴上了塑胶手套，看样子是准备也行动起来。 见状，赵明不得不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沈斌年纪有些大了，这两年都几乎不会参与进调查行动里，一般只负责指示。 沈斌笑了笑，接着冲赵明摆了摆手，示意赵明不要发呆。 “局长，物业那边就拜托你了，我们需要监控视频的备份，这栋别墅的信息，门卫进出记录，”沈斌如是冲王通说道，“对了，带上一名警员，把最先发现尸体的那几名保安的口供记录一下。” 沈斌与王通是老相识，虽然王通是局长，但今天他既然选择来到了现场。那他就也得听从总负责人沈斌的话。 王通点了点头，再看了一眼一楼客厅，接着手一挥，其中一名刑警便就跟着离开。 石浩也已经带上了塑胶手套，赵明认为有他们四个人就已经够了，免得人多了添乱。 “最主要的是这名受害人的身份，还有他与杜鹏之间的关系。”赵明如是对石浩说道，“所以，集中在相簿，文件之类的东西上。” “还有手机。”苏婷婷冷不丁的强调了这一点。 话声入耳，赵明在快速瞥了一眼苏婷婷后，点了点头，“还有手机。” 赵明不是没有意识到手机的问题，不过说实话，唐科，杜鹏，还有刚才那名受害人，他们身上缺少的可不仅仅是手机，比方说正常男人都有的钱包之类的东西都也不见了。 赵明相信这些东西的消失是可以理解为凶手有意带走了它们，如同凶器一样。凶器是凶杀案里很重要的一件物证，凶手不会蠢到将凶器留下来，况且，如果凶器真的是像手术刀一样的东西，携带起来也很方便就是了。 在李建等人将一楼有关凶杀案的物证收集了个差不多的时候，赵明等人地毯式的搜查就也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 有些东西不难找到，这栋别墅的主人杜鹏今年看上去也不过就三十七八岁，应该不会超过四十。 而从二楼主卧室大床床头所悬挂着的这张巨幅婚纱照来看，杜鹏的妻子看上去估计都没有三十岁。 主卧室以及其它房间的一些相框也说明了同样的问题。赵明注意到杜鹏是有孩子的，事实上还有一男一女看上去像龙凤胎一样的孩子。 两个孩子都不大，估计六七岁。 问题是，杜鹏被囚禁了这么长时间，他的妻子孩子又在什么地方？目光落在这幅一家四口的照片上，特别是照片里那对龙凤胎孩子身上，下意识的，赵明有些胆寒。 他想到，“该不会他们也都被凶手囚禁了！” 成年人被杀害，那是一件悲伤且不幸的事情。可如果六七岁的小孩被杀……..从警十年期间，赵明处理过两起小孩被杀案件。 然而虽然只有两起，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但此刻再次想起，赵明就还是止不住的感到恶心作呕。 ‘灭绝人性！’这是赵明对伤害小孩的凶手的评价。 别墅一楼有一间面积很大的书房，书房书橱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藏书，大部分都是国内小说，而且大部分都是犯罪类的小说。 这一点发现倒是很有意思，赵明上前抽出了几本随便翻了翻，不是用来装样子的新书，显然是曾经阅读过。 一眼看去，这里至少有好几百本书。赵明自然是没有那个时间一本本翻动。 于是，在将手中的几本书放回书橱里后，赵明的目光便就再次落在了不远处那张夸张大，无比奢华的巨型书桌上。 书桌看起来是纯木制，虽然似乎有了点年头。但仿佛就还会有一股木头的淡淡香味往外溢散。 书桌不是重点，重点是书桌上那台电脑！ 赵明没有在唐科家发现手机，也没有发现电脑这种东西。可是现在，随着凶手将案件的突然升级，电脑出现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电脑。 赵明一边伸手按下了主机开关，一边又一次环视了一遍这间恐怕都比一般人家客厅还有大的书房。 这一桩命案的发生，凶手改变了很多东西。先是说，这栋别墅就是命案现场，这样的事情在唐科和杜鹏身上是没有发生的。 凶手隐藏了唐科和杜鹏被杀的命案现场，却在这里，猛地改变了行凶风格。 然后就是空屋问题。 无论是枫叶小区，翠林小区，还是保定小区，此前三套与案件有关的房子，严格上来说都是空屋。 可是这栋别墅…….就绝对不是空屋了！ 所以，赵明想，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在于：为什么凶手要突然改变？是因为凶手觉得时间已经不多，必须加快速度了？还是说，针对这名受害人，凶手必须要这么做？ 第三十五章 拉开序幕 动机！在赵明看来，任何一件凶杀案都离不开动机，这个动机有可能是爱，有可能是恨，也有可能是冲动，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可是，这宗连环杀人案到目前为止已经出现了三具尸体。但赵明却还是没办法想通凶手的动机。 三名受害人虽然应该都被囚禁过，可他们的身体并没有留下被虐待过的痕迹，这一点不符合恨。 当然，跟爱也似乎搭不上什么边，更不可能是冲动。 一场有组织有计划的犯罪，必然得有什么东西在支撑着凶手去坚定执行。而如果如今的这三名受害人真的和十多年前那三名受害人有所联系，如今的这名凶手真的是在完成上一名凶手未完成的事业的话。 那么动机就极有可能是恨，然而这里面存在的矛盾就实在无法解释。难不成还得存在一种被称呼为‘平静’的恨？ 电脑打开，上面显示有密码。赵明不擅长这种东西，于是在尝试了几个一般人常用的密码，无法打开之后，他便选择了放弃。 视线移动，坐在宽大书桌后宽大皮椅上，就可以瞧见书桌的这一侧，两边由上而下就各有着一排抽屉。 再看书桌桌面除了电脑之外就没有其它东西，于是赵明伸手准备去拉开抽屉。值得庆幸的是，抽屉倒是没有上锁。 抽屉一个接着一个被拉开，可以看出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赵明身子一震，猛地僵硬下来时，是因为他看见了右手边从上往下数第三个抽屉里的那件物品。 实际上，这个抽屉里只有一个东西：一只手机！ 还不是什么普通的手机…….尽管如果从手机本身来说的话，就的确是一只普通手机。 赵明花了一小会儿时间才可以确定自己确实没有看错，他的的确确见过这只手机，至少是同一个型号的这种手机。 就在四天前，枫叶小区那间车库里，唐科的尸体旁，那只老式手机！ 很快，在赵明的叫喊下，石浩，李建，苏婷婷就全都赶到了书房，站在了书桌旁，注视着那只手机。 四天前那间车库里，大家都在场。 李建是法证科的专业人员，于是在检查了一番这只估计因为没电而关机了的手机后。他点了点头，“应该不会错，是同一款手机。” 说完，李建在看了一眼赵明等人后，忽又补充道，“后来关于这种手机，我后来稍微了解了一下，虽然这种手机是七八年前的产物，但其实即使是现在，一些特殊渠道其实还有卖。” 唐科尸体旁边那只手机，因为号码没有登记是黑户，手机内又没有任何线索。所以很早就被赵明放在了一边，没有重视。 以致此刻听到李建这么说，赵明就确实十分惊讶了。“怎么说？” “这种手机，因为小巧，信号强，而且放个十年八年都不容易坏的原因。一直都是黑市上十分流行的一种手机。”李建如是言语，“这种手机再搭配上黑市上可以买到的黑户手机卡，据说在做特定生意的人群里十分流行。” 说到这里，李建就已经没有必要说得更清楚。毕竟，提到特定生意，赵明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是什么呢。 而且，不知道算不算是巧合。一直以来，关于唐科的资金问题，苏婷婷提出的做特定生意的想法，此刻与这只手机的存在便也算是不谋而合了。 放下手机，赵明再看了一眼其它抽屉里的东西，他想要将这些文件都带回局里进行详细翻阅。 于是这就涉及到了一个问题，这栋别墅虽然是命案现场，但无论是杜鹏，还是不久前那名死者。他们两人都是受害人，而非嫌疑人。 基于这种事实，赵明他们可就没办法直接把房子里的东西都当做证物搬走。这里面涉及到公民的权利问题，他们必须要联系到屋主，得到批准才可以。 杜鹏已经遇害，那么屋主便只有杜鹏的妻子，那个年轻女人了。 问题是，杜鹏的妻子在哪里？ “妻子名叫董颜，今年二十九岁，根据物业那边了解到的信息。董颜带着一对儿女好像是和杜鹏大吵了一架后，于大约一个半月前出国旅游去了。” 王通回来的很及时，他带回来的信息就更及时了一点。 于是，身为局长，关于东西能不能被带回警局的问题，王通就最有发言权了。王通摇了摇头，“需要得到董颜的同意，她的名字在房产证上。这栋别墅里的物品都属于她和杜鹏私人所有，我们无权处置。” “如果乱动，像董颜这种有钱人，她说不定会起诉警局。”王通在他那个职位，他考虑问题就必须从大局出发。 况且，王通也没有说错就是了。这是制度，公民的合法权力不容侵犯。 “有用的东西拍照取证，”听见王通的话，作为负责人的沈斌便如是说道，“这里有董颜的号码，想办法联系到她，取得她的同意。同时，留两名警员下来看守住这栋别墅。” 话声入耳，赵明下意识的挑了挑眉头。 赵明在心里暗道一声，“看来沈斌也认为这栋别墅会是突破口。” 忙碌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多，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吃上一顿正经饭的赵明等人这才饥肠辘辘的离开了山水豪庭 见到一众警员离开，兢兢业业也是连续等待了好几个小时的媒体记者，这才不甘心的陆续撤退。 赵明可以轻易想象，或许都不用等到明天早上，说不定再晚点时候，电视和网络视频上就会铺天盖地的出现一堆关于这名受害人的视频以及文字报道。 再加上，如果凶手再给媒体提供上一些信息。那么，一连三名受害人，连环杀人案的定性只怕是绝对瞒不住。 暴风雨要来了！ 赵明看了一眼车窗外还算明朗的夜空，他只能如是感慨。 刑事案件，特别是重大刑事案件。对于各路媒体而言，那就好比是一场盛宴，一顿满汉全席。媒体是绝对不会错过的，而且他们还会拼尽全力进行报道。 道理很简单，因为血腥容易挑拨读者，观众的神经。这是一管无与伦比的调味剂，所有人都会本能的进行关注，然后口而相传。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媒体变成了这副模样？竭尽所能的去博眼球，博注意力？’赵明无奈。 他认为，凶手精心准备的一场大戏，自这一刻开始，才算是真正的拉开了序幕！ 第三十六章 缜密计划 如预料中的一样，甚至还来的更早一点，当赵明坐在警局附近小餐馆里吃饭的时候，餐馆电视上就已经有电视台在播放山水豪庭那件凶杀了。 “你今天特别安静？”赵明不愿意再看电视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将目光转移到了对面低头吃饭的苏婷婷身上。 苏婷婷抬起头看向赵明，晚上这个时间，奔波了一整天的她，脸上多少有了些疲惫之色。 苏婷婷摇了摇头，旧态萌发，“难道你喜欢我叽叽喳喳的？” 赵明微微一愣，淡淡笑了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倒霉，刚调来这边就遇上了这么一件大事。” 苏婷婷自然明白大事指的是什么，只见她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墙壁上悬挂着的电视。然后意外的，她冲赵明摇了摇头，“要说糟糕的话，不如说幸运。” “哪里来的幸运？”赵明对幸运这种说法着实有些意外，而且他还隐约感觉苏婷婷好像另有所指。 奈何苏婷婷却不愿意继续围绕着这个话题多做言语，她巧妙的转移了话题，“你真觉得会是某一人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凶杀？” 苏婷婷问的，其实也是赵明心中所想的。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里面的不合理也就越来越额多了。比方说，唐科，杜鹏，还有今天那名身份暂时未知的受害人。 今天这名受害人的血液样本正在比对，估计不出意外，也会属于此前在唐科家发现的五份血液中的一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赵明认为就可以这么说，他们一开始的糟糕猜想恐怕得成为现实了：很有可能接下来还有三名受害人！ 也就是说，凶手在某个目前未知的地方囚禁了唐科杜鹏等等六人……至少六人，不排除还有更多受害人的存在。 囚禁六个成年人，而且还不是短时间的囚禁。这可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事实上，真要赵明说的话，要真的做到同时囚禁六个成年人…….光是凶手一人去做的话，就实在难于上青天。 被囚禁的犯罪，赵明这些年里也经手过一些。囚禁受害人，可不是单纯的囚禁，考虑到需要受害人活着，凶手就得负责受害人的所有事情。比如说吃饭，比方说用品，简单来讲就是吃喝拉撒。 而现在，人们的目光就总是充满了好奇。如果凶手频繁外出购置大量生活用品，理论上来说，就一定会有人注意到。 即使不是邻居，也得是商店的工作人员。 所以这个囚禁地点就十分值得推敲了，不过现在已经证明凶手非常有钱，有钱这一点对于凶手来讲就会是一大助力，会使得可供囚禁唐科等人的地点，可选项变得很多。 但不管怎么说，光是考虑到被囚禁之人有可能趁凶手外出时逃跑这一点，凶手是单独行动猜测也是值得商榷的。 诚然，唐科和杜鹏体内都有着动物镇定剂的的残留，但根据化验室那边的说明，那种剂量的镇定剂，并不一定就能够保证受害人绝对无法动弹。 “凶手有帮手！”警局休息室内，赵明如是说了一长串，他的对面坐着沈斌，这个时间的休息室里面只有他们两人。 “所以，还是回归到十年前与如今一男一女搭配干活的推测。”沈斌如是给予着回应。 赵明想要点头表示这就是他所说的意思，然而，他并不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虽然他知道他如果再这么开口，事情的发展就绝对得立即上升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有没有可能是一个团伙？” 沈斌抽烟的动作果然猛地一滞，这是正常反应，“你是说除了两名彼此之间有联系的凶手外，还有其他人参与？” 顿了顿，沈斌补充问道，“理由？” 赵明摇了摇头，“最让我在意的是枫叶小区，翠林小区还有保定小区，我们拜访过的人感觉都在撒谎这一点。” 赵明早就汇报了这个情况，所以沈斌知道。于是只见沈斌点了点头，不过他却有不同的意见，“关于那三套房子，如果你们拜访过的人都在撒谎…….这里面涉及到很多人对吧。” 赵明点头，的确如此不假。 “涉及到很多人的谎言是最难支撑的，其中肯定会有人说漏了嘴。因为谎言它跟事实不一样，事实，我们可以说上很多遍，它都不会有多少变化。而谎言，它就是经过思考的，反复思考之后，谎言终归会无法支撑。” 沈斌如是言语，也像是在感慨。 赵明认识他很多年了，所以他明白沈斌是在说什么。“你建议我们加大人手反复询问那些人？” 沈斌的意思确实是这样没错，然而等赵明说出来后，沈斌却忽然笑了，他还笑着摇了摇头，“凶手，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队。他似乎都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否则他也不会故意放出这么多线索牵制住队里的警员。” 话声入耳，赵明直感觉自己脑中神经猛地抽动了一下。是这么一回事吗？凶手的心思真的细腻到这种程度？ 如今，关于十多年前冯康三人的调查确实让队里不少警员忙的焦头烂额。同时，地下赌场那边的计划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然后别忘了，还有媒体的力量影响。最后还有个重点，中间每隔一天，凶手就又放出一名受害人的尸体……. 这感觉像是一种密集的战术，凶手让各个地方接二连三的开花，令得警局焦头烂额匆忙奔走的同时，就根本没办法也没那个时间对其中一个线索一个想法进行深层次的调查。 现实跟电影电视剧里演得不一样。现实是，市局刑警支队一共就那么多人，而几乎大部分深层次的调查，都不会是这边展开了调查，那边马上就出结果。调查是需要时间，而这个时间大多集中在白天。 这跟赵明等等刑警的效率无关，而应该说是凶手十分清楚刑警们的工作流程。 凶手一是将三名受害人的出现的间隔安排的比较紧凑，，二是尸体出现的时间也比价蹊跷，基本都是下午或者傍晚。因为凶手知道，夜晚一旦到来，刑警的调查或是直接被影响，或是直接停滞。 这倒不是因为刑警需要睡觉，而是因为群众需要睡觉。 所以说凶手对于时间的把握十分巧妙，凶手给了赵明等人时间，却又不会给足够的时间。 三者，当然，对于凶手身份的隐瞒，应该也就涉及到了时间方面的把握问题。要想确定受害人的身份，家庭住址…….靠变戏法可是变不出来的！ 第三十七章 凶手如何离开？ “这么多的事情，这么细致的工作…….”沈斌将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里，“你猜测有一个团队在帮助凶手，这一猜测不算夸张。但问题在于，就现在来讲，我们只能够按照凶手的节奏继续前进。” “我知道这么说很无奈，但事实就是如此。”沈斌颇为感慨，凝重之味展露无疑，“连环杀人案，特别是高智商的连环杀人案，想要侦破，从来都不容易。但是，有的的时候，暂时的被动，不一定会是坏事。我们一边调查，一边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凶手露出马脚。” “那组长，”赵明不得不承认，案件调查到了今天，对他来讲，一开始还显得稀薄迷雾，此时已经变得浓厚了许多，他渐渐看不到方向，“你认为我们应该重点朝哪个方向展开调查？” “你看不出来吗？”沈斌眉头一挑，反问道。 虽然这话的语气里并没有什么责备的意味，但赵明听了就还是羞愧难当。“我已经看不懂了。” 沈斌笑笑，笑容里乃是鼓励的意味。“从目前已知三名受害人的真实身份入手，他们三人被囚禁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家人却都没有报警说失踪。这一点是不对的，而且还有，要说到真实身份，通常情况下，枕边人是多多少少知情的。” 枕边人！“组长，你说孙芳在说谎？” 沈斌笑笑，又点着了一根香烟，此刻的他，看起来就是一名睿智的老者，“为了自身利益，人人都会说谎。况且，你们不是推测凶手很富有吗？那么，以孙芳的生活条件，她会被收买，很稀奇？” 不，不稀奇！赵明知道自己刚才之所以那么惊讶的原因。那是因为他的心魔，是他自己的问题。 又是一个不眠夜！从山水豪庭物业处那里取得的信息几乎被赵明他们翻了个遍，连监控视频也反反复复看了很多次。 只可惜，视频里只显示在昨天下午一点零五分的时候，一辆黑色奔驰汽车驶进了小区。汽车所有窗户都贴上了纯黑色不透光的车膜，导致从监控视频里根本看不清后排座位上有什么人。 倒是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从大门处的监控来看，黑色奔驰汽车进入小区的时候是非常顺利的，门卫根本都没有查验。 不过关于这一点，王通在问询的时候其实得到了解释。解释还并不复杂：奔驰汽车的车牌在门外的系统里，系统显示那是杜鹏的车，他们认识车牌，所以直接通行。 同时，因为通行几乎毫无阻碍，从监控视频来看，赵明等人也就只能够看见驾驶员的小半个侧脸。 警局技术人员将侧脸截图放大比对了一下，虽然驾驶员将帽子压得很低，但还是可以看出来，这名驾驶员就是别墅里的受害人。 这一发现证明了苏婷婷的猜想，受害人是清醒的，而且极有可能是自己翻到栏杆外面，让凶手杀了他。 别墅侧面道路上的监控显示，奔驰小汽车直接驶进了杜鹏家的车库里。之后再发生了什么便就无从得知。 那么，问题是，凶手在行凶之后是如何离开的呢？与驻扎在杜鹏家门前的警员通过电话，赵明得知那辆黑色奔驰汽车依旧停在了车库里。 也就是说凶手在行凶之后并没有开那辆车离开。那他难道是步行离开的吗？ 可是，在重复翻看了好几遍杜鹏家前面和后面的监控视频后，赵明就实在没有看到有人步行经过，他也没有看见什么车辆跑来接走了凶手。 这是怎么一回事？ “监控不是那么完整，”一起在查看监控视频的苏婷婷开口道，“你们看，山水豪庭这个小区，两栋别墅之间的空隙并不是太大，而且还有着各种景观植物阻挡…….” 赵明和石浩其实也发现了这一点，只不过，要是照这个思路进行下去的话…….. “你不是说觉得有人在监视我们，还及时叫来了媒体吗？”苏婷婷望着赵明如是说道，“如果，凶手在杜鹏家杀害了受害人后，并没有离开小区，而是从侧面进入了隔壁领居家，然后一直在那里等着呢？” 或许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苏婷婷的想法就总是那么大胆，却又有理有据。 是的，如果这么说的话，媒体来得如此迅速的情况便就可以很轻易的解释的通。 后来小区里面无比混乱，趁着混乱，凶手大可以大摇大摆的离开小区。因为那时候小区门卫基本上是没有正常使用的。 这种想法真的十分夸张吗？赵明摇了摇头，考虑到凶手心思缜密的程度，凶手其实是非常有可能这么做的。 毕竟，从大的前提来说，凶手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刑警认出来，而且他也必然不会慌张。 能在五天内谋杀三名受害人的凶手，这么一点心理素质还是要有的。 这是一个线索，按道理来讲，赵明等人只需要再从山水豪庭小区物业那里获得那几个小时内监控视频，然后将所有在那段时间内离开小区的脸孔记录下来，那么凶手就有可能会是其中一种。 却不曾想，残酷的现实很快就被摆到了赵明等人面前。驻扎在杜鹏家门口刑警传回了消息“那几个小时…….小区的监控出现了故障，什么都没有拍到。时间大约是从我们到达这栋别墅前开始的。” 空欢喜一场，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不过失望之余，赵明就还是从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信息是：无论凶手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他都有能力破坏掉那么一个小区的监控。也就是说，在行凶之后，凶手其实就已经可以离开。 可从监控出现故障的时间点来看，凶手并没有立即离开。他留了下来，确保了媒体和警局人都到了，才从容离开了小区。 那么显然，媒体和警局的到达，对于凶手是很重要的，这乃是凶手计划中的一环。 “我听说过国外有一些科技装置能够远程破坏一些监控设备。”苏婷婷想了一会儿，如是言语。 赵明看了苏婷婷一眼，之所以说到国外的原因其实不难理解，唐科身上那套西服，杜鹏手上那块手表，都说明了一定问题。 夜深人静，屋外的天空渐渐泛出了鱼肚白，意味着新的一天来临了。 赵明睁开了眼，他狠狠甩了甩脑袋，接着猛灌了一杯热咖啡到嘴里。他瞧见石浩还在拨打董颜的手机，“还是没人接吗？” 石浩苦笑着摇了摇头，同时按下了重播键，“打是能打通，但就是没人接。”石浩这样说道。 怎料，话音刚落，“喂”的一声就从开着扩音的座机电话里传了出来，这是一名女性的声音！ 第三十八章 由身份入手 清晨五点，也不知道董颜究竟身在哪个国家，然后那边还是晴天白日。慵懒的，享受人生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赵明觉得，如果光从声音来判断的话，董颜应该是个幸福的女人。 这股幸福感持续到她哭泣为止。 哭声歇斯底里，哀嚎声绵延，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结束。电话那边的董颜悲伤欲绝的在哭泣，她身边传来了两个孩子叫着妈妈的声音。 这通电话打了很长时间，最终等到董颜能够稍微遏制住一点自己的悲伤时，赵明得到了董颜的同意。同时，董颜也表示会尽快乘坐下一班飞机回来。 挂断了电话，再无半点睡意的赵明，苏婷婷还有石浩三人，相视无言，久久沉默。刑警这份工作，做的时间太久，见过的死人太多，人是会麻木的。 赵明不喜欢这种麻木的感觉，他一直坚信，身为人类，不论是什么身份的人，都应该保持一份善良，保持一份柔情。 “看不出来你还有感性的一面。”在警局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后，苏婷婷如是对赵明言语了一句。 苏婷婷脸上有着淡淡笑容，尽管小脸上疲惫之意十分明显。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美丽动人。 有那么一小会儿，赵明看得有些恍惚了。他摇了摇头，甩掉了这种不应该存在的感觉，“走吧，今天会是非常忙碌的一天。” 早上七点半，沈斌亲自带队，几辆警车再度浩浩荡荡奔赴山水豪庭。法证科的李建他们也都跟在后面，准备着开始今天的工作。 第六天，连环杀人案的性质定性下来。 早上这个时间，报纸，电视，网路各路媒体，各路妖魔鬼怪都按照凶手的计划，争相大肆报道。 舆论铺天盖地笼罩在了这座城市的的上空，并且还在不停的向周边蔓延。唐科与杜鹏的尸体状况还算平和，不至于吸引太多目光，可是昨天别墅里面那名简直是耶稣受难式死亡的受害人，他的景象便极具冲击性了。 因为这股冲击性，仿佛从这第六天早上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桩连环杀人案上来。 舆论猜测，怀疑。倒是暂时没有看见太多惶恐，更多的还是好奇！ 赵明觉得这种情况就好比是秃鹫见到了腐肉一样，自然绝对一拥而上，绝对不可能放过。 同一时间，‘刻字杀人魔’这五个字就果然如预料中的一样，一下子变得频繁了起来。 今天的阳光还算明媚，可惜这样的明媚，半点都遮挡不住暴风雨已经到来的事实。 山水豪庭三区B12，赵明最在意的是书房，他几乎是立即毫不犹豫的就带着人直奔书房开始打包电脑以及书桌抽屉里的各种资料文件。 按照沈斌昨天给的提议，要想弄清楚凶手的杀人动机，就目前警局所掌握的信息来看。最好的方法便是调查清楚受害人的情况，毕竟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凶手精心挑选的这三名受害人，彼此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而且这里面还绝对涉及到一些秘密。 人类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有或大或小的秘密。只不过，唐科三人所拥有的秘密要了他们的命。 “组长，关于冯康三人的调查进行的怎么样了？”赵明问向沈斌。 “三队警员已经联系过冯康三人还在世的家人，亲戚朋友，”说着，沈斌看了一眼手表，“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很多人的记忆都模糊了，不过不管怎么样，报告今天中午应该可以出来。” 无论是否愿意承认，赵明心里都十分清楚，事到如今，整个警局所要面对的就乃是六名受害人，六具尸体。 偌大书房里的藏书很多，面对那些藏书，赵明犹豫了好一会儿都没办法决定要不要把它们也给搬回警局去。 他需要第二个人的意见，于是他想到了苏婷婷。 怎料，转身四顾，他根本就没有看到苏婷婷。人呢？是在别墅里其它地方收集证物？ 赵明以为是这样，可是等他问了一遍，打电话也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接后，问题就显现出来了：苏婷婷不在别墅里！ 那么她有可能去了哪里？ 赵明下意识的立即想到了苏婷婷之前提出的凶手在行凶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从别墅侧面去了隔壁的的想法。难道？ 虽然并不认为在这样一个朗朗乾坤，别墅里又到处都是刑警的场合下，凶手会疯到对一名刑警下手。但赵明还是止不住的心头一紧，紧跟着立即就朝别墅外快步跑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况且这个世界上的疯子就真的是很多很多，赵明真心不希望也不想看到苏婷婷那个姑娘成为宋涛第二！ 于是，等到赵明停下来时，他那都已经不是不满，而是愤怒的吼叫声便就显得理所当然。 吼声传出，正在别墅侧面想要研究看看自己猜想的苏婷婷似乎是被吓住了！然而，若是单纯的被吓住了，表现的像个小女生那样也就罢了。 可惜赵明错了，怪也只能怪赵明与苏婷婷接触的时间还短，不够了解苏婷婷的性格，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苏婷婷性格里面那极为要强的一面。 总之，被吼住，愣了那么几秒后。苏婷婷脸色大变，生气的意味显示的十分清晰明显。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按照苏婷婷的性格，她如何会忍。所幸，此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远处还有其他刑警在忙碌，苏婷婷考虑到了身上警服的关系，才没有破口大骂进行反驳。 苏婷婷狠狠白了一眼赵明，话语里没有半点好气的甩了一句，“别把我当小孩，我也是一名刑警，你记住了！” 甩下这么一句话，苏婷婷径直越过赵明，走向了别墅。 赵明转身目送着苏婷婷的瘦削背影，老实来说，吼声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况且他性格本身也有点倔，因为这种倔，他错过了最佳的解释和道歉时机。 于是画面便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收集工作持续了一个来小时，别墅里所有有可能指出别墅主人杜鹏所做生意的物品，都被装进证物袋送上了车。 证物收集完毕，已经被汇报过苏婷婷那个猜想的沈斌，在苏婷婷的带领下又回到了不久前赵明发现她的地方。 “地上有脚印，这里有人穿过去的痕迹。不确定是不是昨天造成的，不过我已经将另外一面也检查过了，那边没有这种痕迹，我想应该不是巧合。”苏婷婷看也不看赵明的进行着说明。 第三十九章 时间，还是时间 赵明自然注意到了苏婷婷的这种表现，可是又能如何？他只能微微苦笑着什么也没说。 也多亏得赵明不是那种喜欢争功之人，所以一时间他也就除了觉得他和苏婷婷之间的关系变得尴尬了外，其它情绪就都没有。 慎重起见，沈斌亲自绕着这栋别墅走了一遍。很快确定，苏婷婷没有说错，只有别墅这一边用景观植物当做的篱笆有了人为硬性穿过去的痕迹。 也不绕路了，沈斌等人便也就从缝隙中钻了过去，到底了杜鹏邻居家区域内。物业的人接到通知赶了过来，在说明着这一栋看上去目前并没有人居住的别墅情况。 赵明一边听着，一边无声打量。 山水豪庭这个小区，里面全都是一套套独栋别墅，且每一栋别墅周围的绿化面积都颇大。而且因为两侧景观植物的关系，每一栋别墅的私密性都算是还不错。 简而言之，从杜鹏家那边一楼区域看不到这边的情况。道理同样，如果站在这边，那也就看不见杜鹏家那边的情况。 除非是进入这栋别墅，到达二楼，站在窗户前才可以看个清清楚楚。 物业人员叙述B11这栋别墅属于一对老年人，老年人偶尔会过来居住，一般一年大约过来两三个月，所以别墅大部分时间是空置的。 赵明检查了一下，B11这栋别墅的门窗全都是锁死状态，并没有遭到破坏。不过这也不能说明太多问题，毕竟保定小区那套房子的情况已经说明了凶手知道如何开锁。 “需要进去看看吗？”赵明问沈斌，与此同时，他注意到苏婷婷正绕着门外过道上的一把木制躺椅走动。 基于B11这栋别墅的主人不经常过来居住前提，过道上就确实堆积了不少灰尘。灰尘说明了那把躺椅被移动过的事实。 再加上赵明刚刚已经验证过了，如果走在别墅正前方的马路上，是看不到这把躺椅的事实……. 大致可以推测，凶手有可能将躺椅从原来的位置移动到了现在的位置。为什么移动？因为他要等待。 既然等待，凶手总不能一直站着。虽然说站着也没什么问题，但长时间的站立总归是会有点难受。 于是，凶手找好位置，移动了躺椅，躺了上去。不带半点慌张的悠闲等待着，同时，或许是为了证明凶手的沉着冷静，躺椅旁就还有一些烟灰。 但是没有烟蒂，赵明刚才在附近找了找，确实没有找到烟蒂。如是而言，凶手就有可能细心到连烟蒂也带走了的程度。 这可真是个可怕的凶手。 基于这层推测，考虑到凶手极有可能根本没进入B11这栋别墅的事实，沈斌表示暂时来讲，就没必要进入了。 山水豪庭里没有更多可以指出凶手身份的证据所在，凶手处理起这宗凶杀案来，简直就跟做手术一样的精细准确，该留的线索留下，不该留的，连烟蒂就都不会留下。 回到警局，一方面因为时间确实紧迫，另一方面也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苏婷婷道歉的缘故，赵明便几乎逃也似的一头钻进了技术部，他想要看看那台电脑和那部老手机有没有什么线索。 同一时间，苏婷婷似乎就还在气头上，而且她好像对于围绕着凶手身份这一点来调查不是太赞同，于是看她前进的方向，她是打算去停尸间。 到目前为止，凶手囚禁唐科三人的地点仍旧是个谜。不过苏婷婷像是希望对尸体的解剖结果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董颜那边答复说她并不认识最先这名受害人，甚至连见都没见过。这是一则很遗憾的消息。 所幸，已经不太耐烦的孙芳……不耐烦归不耐烦，但她就还是给予了一个勉强算是好消息的回应：第三名受害人她见过，以前这人也去找过唐科，而且还是和第二名受害人，也就是杜鹏一起去的。 孙芳的回应说明了一些问题，比方说三名受害人确确实实是认识的。只不过暂时来讲还不清楚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朋友，还是债主与借债人？ 毕竟，杜鹏拥有一套别墅，唐科却欠债欠到墙上被喷字？这两人之间的经济差距可就不是一星半点。 若是单纯从经济角度来说，杜鹏去找唐科则就更像是要债了。 有意思的事，杜鹏的妻子董颜也不知道杜鹏是做什么生意的，她甚至都不知道杜鹏有没有在上班。 严格来讲，董颜只知道杜鹏还算有钱，对她挺好。除此之外就几乎一概不知。 赵明不想带有色眼镜去评价董颜这个人，但他就还是知道，这种女人应该有个称呼是叫作花瓶。 董颜一问三不知的结果，直接导致关于这个杜鹏的信息，就得由石浩负责尽可能的调查出来。 “那么赵明，你得告诉我，你想要从这台电脑上查出什么东西。”技术部的同事没有废上多大功夫就已经破解了密码，进入了杜鹏的电脑。 同一时间，那部老式手机正在充电，估计还得有一会儿才能打开。 “任何能让杜鹏和唐科，和昨天那名受害人联系在一起的信息，”赵明如是回答着，“同时记得关注一下冯康，郑德，何松这三个人名，对了，还有任何能够说明杜鹏所做生意的信息。” 闻言，正在操作着电脑的技术员扭头看向赵明，他笑了笑，笑容明显是苦笑，“你这要求的范围可大了呢。” “拜托了。”赵明讨好的笑着说了一句。 技术员点了点头，双眼就又盯向了电脑，“放心吧，查到什么，我会打印出来，然后打电话给你。” “好，尽快！”赵明丢下这句话便就又移动起来，他要前往证物室去查看那些从书房抽屉里取出来的文件。 一般情况下来讲，杜鹏既然把那些文件放在了随手可以接触到的抽屉里，则证明那些文件对杜鹏来说是有用的。 至于说，为什么抽屉没有上锁这一点…….. 赵明心里其实就有两个解释，要么是杜鹏认为那栋别墅很安全，不会被盗。要么就是…….本来抽屉是上了锁的，但有人为警方打开了。 谁？只能是凶手了！ 文件很多，赵明跑到证物室，然后就直接将那些文件全部抱到了他的工位前。 时间，还是时间……. 赵明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悬挂的时钟，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如果凶手不突然改变节奏的话，明天下午，胸口印着汉字‘七’的受害人就会出现。” 第四十一章 圈子 这是什么意思？杜鹏家书桌里的这只手机…….根据法医那边对杜鹏的尸检结果，杜鹏也跟唐科一样，被囚禁了很长一段时间。 既然被囚禁，那么杜鹏就不可能在五天前的下午打电话给唐科，直接导致被放在了车库里的唐科尸体被发现。 而且赵明他们一开始就怀疑，或者说认为是凶手打的电话！ 两相一结合……就等于说，杜鹏家书桌抽屉里的手机，其实一直都在凶手手上，是凶手在行凶之后，特地将手机放在了书桌抽屉里等待警方发现。 “可是为什么…….这只手机到底有什么意义？”赵明问着自己，他想不通。不过到了今天，他心里关于凶手是在挑衅的的怀疑其实就已经减少了很多。 赵明已经更倾向于凶手是想要表达些什么的想法，问题是，这种想法其实也不太能够说通。因为，要表达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才会需要通过杀人，通过留下各种看不透的线索在诉说？ 偌大的会议室里，中午这个时间颇有些人满为患的意味。 赵明在技术部打印出来的那张照片，已经被贴到了白板上。连同冯康，郑德，何松三人，还有唐科，杜鹏以及未知身份的这名受害人……. 树形图上，六名受害人的照片呈‘一’字型排列，这样的事实说明了时间跨度长达十多年的两桩连环杀人案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联系在了一起。 案件的性质便登时从恶劣，上升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 会议室里的一众刑警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连在一起出现了六名受害人，并且接下来极有可能还会再有三名受害人这样的情况包含了怎样的含义。 这样一宗耸人听闻的案件，它所产生的影响，就已经不是一个市，不是一个省能够容纳的了。那得是全国性的大事件！ 只要再给那些媒体一些时间，这桩案子绝对就会成为引来无数目光，无数注意力的全国性案件。 坐在会议桌旁，因为烦躁，赵明使劲转着手中的签字笔。他问自己，“凶手主动引来媒体的作用就是这个？为了让他犯下的案子受到全国性大范围的注意？” “出名？”赵明摇了摇头，他完全不能接受这种解释。 很快，会议室里进来的一拨人。 沈斌和王通都在内，不过却多了一些新脸孔。注意，是新脸孔，而不是陌生脸孔。因为赵明记得其中几个人的模样，所以他知道这些人是从省里来的。 电视台介入的效果立竿见影，报道从昨夜开始，仅仅才过了十二个小时不到，省里就已经派了人过来监督案情的进展。 这一切是那么的似曾相识，两年前的一切再次上演。恍惚间，赵明都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而自己身边坐着的就并不是苏婷婷，而是宋涛。 沈斌是刑警队的族长，这桩案子是由他总负责的。于是，即使是省里来的人，也不可以越俎代庖，发言人依旧是沈斌。 当然，省里都已经来人了。沈斌开口，最一开始一些照顾面子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他说了一些话，当然无非就是情况很严重，大家务必及时捉拿凶手，还这座城市和平之类的场面话。 场面话结束，会议才算是正式开始。 正式开始，重点便就是杜鹏家书房里那台电脑中发现的那张老照片。 照片上一共有九个人，目前六名受害人几乎就可以认定为是照片中的六个人。暂时还不能完全肯定，不过王通已经联系了专家正在加班加点的以科学方法进行比对。 照片上的九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关系看起来亲如兄弟。而现在，其中六个人已经惨遭杀害，剩下三人生死不知。这不会是巧合，没人敢说是巧合！ 所以，当务之急有两件事，一是确定遇害在山水豪庭人第六名受害人的具体身份。二，确定剩下三人的身份情况。 从警局角度来说，城市里绝对不能再出现三具尸体了。 “冯康，郑德，何松三人那边调查的结果是什么？”沈斌问。 负责调查冯康三人死亡的刑警队伍推出了一人进行汇报。“九七年十二月，冯康遇害。九八年三月，郑德遇害。同年九月何松遇害。根据我们连续几日的调查。冯康三人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无业游民，即使偶尔打工，要么自己受不了苦放弃，要么是被老板开除。” “用我们拜访过的一些老人的说法来说就是，冯康三人乃是实实在在的不学无术之辈，他们年轻的时候，因为不愿意工作，所以经常做一些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勾当，以此维持抽烟喝酒赌钱这些开销。” “三人的家里人基本早已放弃了他们。”那名同事如是汇报着。 同一时间，赵明一边仔细听着，一边就在记录本上进行记录。在他听来，冯康，郑德，何荣三人根本就和唐科没有什么区别。 “值得一提的是，根据一些邻居的说法，说的是大约九六年底，九七年初的时候。消失了好几月的冯康三人像是干了什么大买卖，一下子暴富起来，那段时间，三人穿金戴银，花钱阔绰，甚至在那个年代还买了一辆汽车，一时风光无限。” “不过后来据说暴富的钱很快就被他们赌输完了，汽车也一起输了，冯康三人回到了从前的样子。但是，他们看上去丝毫不在意，听说立即就盘算着再做一笔大买卖，仿佛随时可以东山再起。” “他们没有能够东山再起，便陆续被杀害。我们想办法调查过这种大买卖究竟指的是什么，可惜无论是他们的家里人，还是街坊邻居都说不上来。街坊邻居只猜测那种大买卖肯定是某种犯罪行为。” “‘不犯罪怎么可能一下子暴富？’这是街坊邻居的意思。”那名刑警以这句话作为了回报的结束。 能够暴富的犯罪行为…….老实说，选项就太多了一点。 赵明手上记录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小会儿后，他在冯康，郑德，何荣，以及唐科四人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圈。 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赵明看来，圈子里的这四个人就属于一类人，同时，在他感觉，第五名受害人杜鹏就好像不太一样。 这就好比是圈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冯康四人有一个圈子，杜鹏等人可能也有一个圈子，然后两个圈子有相交的地方，但交集的区域并不大。 赵明有一个疑问。 所幸不用等他开口，沈斌已经问了出来，“你们调查的信息里面，冯康三人就只有他们三人小团体一起活动？” “并不完全是，据一些街坊邻居说明，有的时候会是四个人。但大部分时候是三个人。” “只有四个人？”沈斌有些不太喜欢这些回答，他扭头又看了一眼白板上贴着的照片。 “是的，最多时候只有四个人。”刑警老实回答，事实就是事实，没办法改变。 第四十一章 圈子 这是什么意思？杜鹏家书桌里的这只手机…….根据法医那边对杜鹏的尸检结果，杜鹏也跟唐科一样，被囚禁了很长一段时间。 既然被囚禁，那么杜鹏就不可能在五天前的下午打电话给唐科，直接导致被放在了车库里的唐科尸体被发现。 而且赵明他们一开始就怀疑，或者说认为是凶手打的电话！ 两相一结合……就等于说，杜鹏家书桌抽屉里的手机，其实一直都在凶手手上，是凶手在行凶之后，特地将手机放在了书桌抽屉里等待警方发现。 “可是为什么…….这只手机到底有什么意义？”赵明问着自己，他想不通。不过到了今天，他心里关于凶手是在挑衅的的怀疑其实就已经减少了很多。 赵明已经更倾向于凶手是想要表达些什么的想法，问题是，这种想法其实也不太能够说通。因为，要表达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才会需要通过杀人，通过留下各种看不透的线索在诉说？ 偌大的会议室里，中午这个时间颇有些人满为患的意味。 赵明在技术部打印出来的那张照片，已经被贴到了白板上。连同冯康，郑德，何松三人，还有唐科，杜鹏以及未知身份的这名受害人……. 树形图上，六名受害人的照片呈‘一’字型排列，这样的事实说明了时间跨度长达十多年的两桩连环杀人案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联系在了一起。 案件的性质便登时从恶劣，上升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 会议室里的一众刑警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连在一起出现了六名受害人，并且接下来极有可能还会再有三名受害人这样的情况包含了怎样的含义。 这样一宗耸人听闻的案件，它所产生的影响，就已经不是一个市，不是一个省能够容纳的了。那得是全国性的大事件！ 只要再给那些媒体一些时间，这桩案子绝对就会成为引来无数目光，无数注意力的全国性案件。 坐在会议桌旁，因为烦躁，赵明使劲转着手中的签字笔。他问自己，“凶手主动引来媒体的作用就是这个？为了让他犯下的案子受到全国性大范围的注意？” “出名？”赵明摇了摇头，他完全不能接受这种解释。 很快，会议室里进来的一拨人。 沈斌和王通都在内，不过却多了一些新脸孔。注意，是新脸孔，而不是陌生脸孔。因为赵明记得其中几个人的模样，所以他知道这些人是从省里来的。 电视台介入的效果立竿见影，报道从昨夜开始，仅仅才过了十二个小时不到，省里就已经派了人过来监督案情的进展。 这一切是那么的似曾相识，两年前的一切再次上演。恍惚间，赵明都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而自己身边坐着的就并不是苏婷婷，而是宋涛。 沈斌是刑警队的族长，这桩案子是由他总负责的。于是，即使是省里来的人，也不可以越俎代庖，发言人依旧是沈斌。 当然，省里都已经来人了。沈斌开口，最一开始一些照顾面子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他说了一些话，当然无非就是情况很严重，大家务必及时捉拿凶手，还这座城市和平之类的场面话。 场面话结束，会议才算是正式开始。 正式开始，重点便就是杜鹏家书房里那台电脑中发现的那张老照片。 照片上一共有九个人，目前六名受害人几乎就可以认定为是照片中的六个人。暂时还不能完全肯定，不过王通已经联系了专家正在加班加点的以科学方法进行比对。 照片上的九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关系看起来亲如兄弟。而现在，其中六个人已经惨遭杀害，剩下三人生死不知。这不会是巧合，没人敢说是巧合！ 所以，当务之急有两件事，一是确定遇害在山水豪庭人第六名受害人的具体身份。二，确定剩下三人的身份情况。 从警局角度来说，城市里绝对不能再出现三具尸体了。 “冯康，郑德，何松三人那边调查的结果是什么？”沈斌问。 负责调查冯康三人死亡的刑警队伍推出了一人进行汇报。“九七年十二月，冯康遇害。九八年三月，郑德遇害。同年九月何松遇害。根据我们连续几日的调查。冯康三人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无业游民，即使偶尔打工，要么自己受不了苦放弃，要么是被老板开除。” “用我们拜访过的一些老人的说法来说就是，冯康三人乃是实实在在的不学无术之辈，他们年轻的时候，因为不愿意工作，所以经常做一些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勾当，以此维持抽烟喝酒赌钱这些开销。” “三人的家里人基本早已放弃了他们。”那名同事如是汇报着。 同一时间，赵明一边仔细听着，一边就在记录本上进行记录。在他听来，冯康，郑德，何荣三人根本就和唐科没有什么区别。 “值得一提的是，根据一些邻居的说法，说的是大约九六年底，九七年初的时候。消失了好几月的冯康三人像是干了什么大买卖，一下子暴富起来，那段时间，三人穿金戴银，花钱阔绰，甚至在那个年代还买了一辆汽车，一时风光无限。” “不过后来据说暴富的钱很快就被他们赌输完了，汽车也一起输了，冯康三人回到了从前的样子。但是，他们看上去丝毫不在意，听说立即就盘算着再做一笔大买卖，仿佛随时可以东山再起。” “他们没有能够东山再起，便陆续被杀害。我们想办法调查过这种大买卖究竟指的是什么，可惜无论是他们的家里人，还是街坊邻居都说不上来。街坊邻居只猜测那种大买卖肯定是某种犯罪行为。” “‘不犯罪怎么可能一下子暴富？’这是街坊邻居的意思。”那名刑警以这句话作为了回报的结束。 能够暴富的犯罪行为…….老实说，选项就太多了一点。 赵明手上记录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小会儿后，他在冯康，郑德，何荣，以及唐科四人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圈。 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赵明看来，圈子里的这四个人就属于一类人，同时，在他感觉，第五名受害人杜鹏就好像不太一样。 这就好比是圈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冯康四人有一个圈子，杜鹏等人可能也有一个圈子，然后两个圈子有相交的地方，但交集的区域并不大。 赵明有一个疑问。 所幸不用等他开口，沈斌已经问了出来，“你们调查的信息里面，冯康三人就只有他们三人小团体一起活动？” “并不完全是，据一些街坊邻居说明，有的时候会是四个人。但大部分时候是三个人。” “只有四个人？”沈斌有些不太喜欢这些回答，他扭头又看了一眼白板上贴着的照片。 “是的，最多时候只有四个人。”刑警老实回答，事实就是事实，没办法改变。 第四十二章 电闪雷鸣？ 冯康，郑德，何荣，再加上一个唐科，便就正好是四个人。这一事实倒是符合赵明关于圈子的猜想。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个社会严格来说就是按照圈子划分的，问题在于，如果冯康四人是一个圈子，那么杜鹏又属于哪个圈子里的人？还有就是这两个圈子里的人又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目前我们已经拥有了照片，”沈斌开口，他的这一决定应当是事先已经和王通商量过，“将照片多打印几份出来，借助民警的力量再去大规模拜访，务必尽快核实上面这些人的身份。” 现在是唐科尸体出现的第六天，案件在凶手无声的示意下，迎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折。白板上所粘贴的这张老照片极有可能会成为突破口，至于说从杜鹏家抽屉里寻找到的那只手机里的号码……. 号码已经紧锣密鼓的进行过核实，全都是黑号，全都无人接听。从这个角度来讲，凶手故意留下这只手机其实根本没有意义。 不过，赵明还是认为凶手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沈斌依旧在做着吩咐，时间不等人。很快会议迎来了结束，结束之前，沈斌倒是带来了一则意料之外的信息。 “今晚九点之前，刑警队的警员务必都呆在警局内，地下赌场那边要收网了。”沈斌如是言语。 尽管，于如今这样的舆论形势下，捣毁一处地下赌场根本改变不了多少现状。不过从一定角度上来说，就也算是为警局扳回了一分。 因为要知道，今天的有些舆论已经在指责警局的不作为，这种苗头再发展下去，说不定就得演变成骚乱。 会议宣布结束，赵明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于是借着吃饭的借口，赵明主动同苏婷婷开了口，“中午我请你吃饭，有点事想要跟你说。” 两年前的事情恍若重现，即便赵明感觉这个凶手跟两年前那个变色龙不会是同一类人，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苏婷婷还很年轻，年轻人通常都年轻气盛，在这一点上苏婷婷也不例外。所以赵明决定抛开之前的矛盾不说，有些事情还是要提醒提醒。 听到赵明说要请吃饭，苏婷婷眼珠滴溜转了转，脸上狐疑表情十分明显。好在她并没有拒绝，虽然一小会儿后，她也确实象征性的抱怨了一句，“你说要请我吃饭，就在食堂？” 赵明讪讪一笑，没有理会这种言语。不愿意回忆起的旧事重提，他的心情不免有些糟糕。 食堂一个角落里，赵明尽可能简洁的叙述了一遍两年前那档子事，末了，不等苏婷婷来得及有什么回应。赵明补了一句，“我不是说这种事就一定还会发生，但是，我们目前正在追查的这名凶手，他心思缜密，一步步行动就像是有着计划表一样。如果我们某个时候扰乱了他的节奏，就实在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苏婷婷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此刻的她，眼神复杂就正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赵明。同一时间，说完了要说的话，赵明就已经低头正在专心解决已经凉了的饭菜。 赵明以为凭苏婷婷的脾气，她一定会说些什么，做些评价。但事实是，并没有。 苏婷婷选择直接岔开了话题，“关于那张老照片的出现，你认为是巧合吗？” 赵明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不好说，有可能是凶手故意留下，有可能不是。”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忽然间，再开口时的苏婷婷，语气无比玩味，听上去仿佛是即将要进行一场游戏似的。 “你问。”赵明应声。 “你认为这桩连环杀人案，如果凶手照计划进行下去，一共会有几名受害人？” “九名啊，这个问题现在不是已经等于公认了吗？你…….”赵明的话头停了下来，因为他瞧见了苏婷婷脸上的狡黠笑容。 因着这笑容，赵明立即改变了即将说出口的话，“你认为会有几名受害人？” “十名。” 赵明手中筷子猛地掉落在桌子上，声音略微有些清脆。他的确吃了一惊，“为什么？” “考虑到那张照片的拍摄年代，特别是拍摄背景，”苏婷婷如是言语，“我认为照片的背景有些偏僻，那个年代的照相机很稀少，专门帮人照相的人也有，但是一般不会专门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帮人照相。” 赵明恍然大悟，同时也暗骂着自己的愚蠢。“你是说帮唐科他们照相的人，也是凶手的目标！” 苏婷婷点头，“一个团队，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个领头人。”说完，她补了一句，“我想去照片上那个地方看看。” ……. 照片是拍摄在十五到二十年前，鉴于凶杀案都是在这座城市发生的。那么姑且可以认为照片上的地点也在这座城市。 可问题是，这些年的高速发展，整座城市就可以说是早就大变了模样。如是而言，要想找到那么一个老地方，难度可想得知。 然而赵明完全没有想到，结果会来的如此之快。等到将照片发送到城市里的各个片区的民警部门，并且加注了帮忙认出照片拍摄背景的要求后。 赵明二人只等了二十分钟，便就有一个片区的民警打来了电话，告知了地点。当问及那名民警为什么如此肯定时，民警是这样回答的，“我小的时候就住在那里，当然不会忘记。” 民警姓马，名叫马文。赵明当即请求马文陪同，一起前往那个地方，看看能否有所发现，马文一口答应。 大抵是因为这件事进行的实在太过顺利，赵明的心情就多多少少好了一些。虽然就事论事来讲，在案件调查的这个关头，他们突然跑到了一个根本没有在这宗连环凶杀案里面出现过的地方…….. 感觉像是，调查越来偏离主题了。 要知道，现在这种时候，时间可是很珍贵，绝对不容浪费的。 在王通以及省里下来那些领导的协调下，整座城市的公安力量几乎都忙碌了开来，围绕着受害人的身份，彼此之间的联系等等各方面展开拜访问询工作。 这种大海捞针式的做法，是最愚蠢最费力也最耽误时间的做法，通常只会在没有办法的时候选择如此行动。 或许现在就已经是那种时候了，前有凶手一直走在警方前面，屡屡犯案。后有舆论媒体紧追不舍，如同秃鹫。 整个刑警队几乎等于被夹在了中间，举步维艰。 更糟糕的是，这场暴风雨，似乎还不仅仅是暴风雨，它的到来还伴随着电闪雷鸣！ 第四十三章 古镇 什么是电闪雷鸣？ 赵明放下了手机，他都已经分不清舆论如此这般可怕的扩散速度，究竟是时代进步的结果，还是凶手在暗中拨弄的结果。 媒体暂时只是将这几天唐科三人的凶杀案联系在一起，进行了大篇幅反反复复的报道。十多年前冯康三人的信息暂时还没有出现，由此可见局里有内鬼的可能性是极低的，毕竟局里已经早就查到了冯康三人的卷宗。 换句话说，凶手是有意暂时还没有向媒体透露十年前的三桩杀人案。为什么？ 不过不管怎么说，一连三名受害人，心脏处很显著的刻字特征，就已经足够媒体在这上面多做文章。 三名受害人出自同一名凶手，连环杀人案定性，媒体十分清楚司法定义。 于是一时间，这座城市时隔两年又出现了一名连环杀人犯的信息，急速扩散。人民惶惶不安，接着，像是理所当然一般，两年前变色龙一案便又被翻了出来。 说是比对也好，说是提醒也罢。 总之，这一系列的报道就导致了很多很多人都在追问一个问题“警方这回能不能抓到凶手？” 警局的压力便是由此而来，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警方的威严也是又一次经受到了挑衅和质问。 苏婷婷是年轻人，她当然会用手机上网，所以网络上出现的信息她都已经看见。平静不再，身处这场暴风雨中，无人再能够保持多平静。 那张老照片拍摄点，严格来说十多年前的时候还不完全属于这座城市的范围。后来城市规划，老城改造，原先一些小镇子陆陆续续就划进了这座城市。 这是一个小镇子，赵明以前听说过这个地方。不过因为这里并没有发生过凶杀案的关系，他倒是没有来过。 而从地理位置来讲，苏婷婷没有说错，就的确很偏僻。 在约定地点见到民警马文，三人稍微客气了一下，便就再次发动警车。“大约三年前开始，这座小镇便被规划成了特色小镇，打算为城市增加一些旅游收入。如今三年过去，小镇的旅游行业也陆续发展起来，看上去就好了许多。” 古镇景区入口大门外的停车场里，下了车的马文如是言语。 站在车旁，赵明和苏婷婷仰头逆着阳光看向了景区大门，古色古香的木制建筑，相对于城市而言，就的确有味道了许多。 中午的这个时间，还有一些游客正在陆续通过检票口进去游玩。 “这里一直都是这样吗？”赵明问。 马文笑着一边摇头一边递了根香烟过去，“这三年为了打造特色小镇，上面拨款下来才有了现在这副模样。还有，虽然名字上叫做小镇，但其实整个镇子的面积不过就与一般的村子差不多大，小镇的名字也是三年前改的。” “那以前怎么说？”赵明点燃了一根香烟，检票口那边现在人有点多，他们穿着警服往里面跑，多少还有些需要顾忌。另外就是，毕竟是景区，总得跟相关负责人打个招呼才行。 “以前…….以前就是农村，而且很穷很穷的那种农村。所以才会有这些老房子作为基础，能够称之为古镇。”马文说着。 这时，不远处有一名穿着西装的中年人朝赵明三人走了过来。 马文瞧见，冲赵明说了句稍等后便朝着那名中年人迎了上去。两人聊了一小会儿，中年人离开，马文走了回来。 马文笑笑，“抱歉了，我们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吧。” 马文主动解释道“因为我已经有很多年没回来这里了，所以同刚才那名景区负责人了解了一下情况。目前镇子里大部分原著居民在三年前就接受了置换房屋的方案，离开了这个地方。” “所幸目前还有一些坚决不肯离开的老年人还留在了镇子里。如果那张照片上的几名年轻人曾经是这里的村民，那些老人或许会知道一些事情。” 民警马文今年看上去已经有五十来岁，他认不出照片上的人，倒也正常。毕竟按照他说的，他也只是十几岁的时候在这里住过几年而已。 赵明道了谢，三人一起从景区大门侧面的员工通道进入了古镇。 苏婷婷是个年轻姑娘，年轻人天真浪漫。她看上去就对这个地方十分感兴趣，只见她左瞧右看的，都像是一名游客了。 为此赵明还不得不小声提醒了一句。 结果倒好，一句提醒，换回的居然是一道白眼。苏婷婷这姑娘，似乎有点太自在了吧。 不过话说归说，进入古镇后，放眼望去，小桥流水，古色古香，韵味十足的亭宇楼阁还有一些水车磨坊之类的点缀…….. 整体看上去，这里就确实有些美不胜收的味道。 马文说的没错，整座古镇面积确实不大，古镇似乎是以中间那条清渠为中轴线，往两侧延伸建造房屋； “两位是想要先到照片拍摄点看看，还是直接去拜访那些老人？”马文问。 同一时间，赵静和苏婷婷就给出了两个不同的回答，赵明答的是直接去拜访老人，苏婷婷答的则是要去看看拍摄点。 听到苏婷婷的回答，赵明侧头看了一眼，随即便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去拍摄点吧。对了，这里的格局有多大变化？” “整体格局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将原先都要倒掉的房屋在原地址上按照古旧风格翻新了一遍。道路方面也差不多，青砖西瓦，更增加了一点古旧味道。”马文一边说着，一边在前领路。 古镇并不是完全直来直去的，赵明和苏婷婷跟在马文身后，绕了几个弯，才终于停了下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马文如是言语。 话语出口，苏婷婷立即就从口袋里掏出了照片的打印件进行比对。虽然照片老旧发黄，也虽然这里的房屋多少都有了一些变化。但一些主要可以借鉴的东西就都还在。 苏婷婷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问向赵明，“我觉得就是这里了，你怎么看？” 赵明也点了点头，表示应该不会错。 瞧见赵明的反应，苏婷婷便转向了马文，“我们推测这张照片大约是十五到二十年前拍摄的，你在这里住过，要你说的话，那个年代会到这里来拍照片人，还是这个古镇里的人，还是…….” 马文明白苏婷婷的意思，“其实不好说，因为那个年代，虽然这个村子特别穷，但景致方面就还算可以。所以虽然城市里的人一般不会专门过来，但附近一些村子的年轻人到处玩，乱跑也是有可能的。” 从现在往前推个十五二十年，那就是八几年。八几年的情况确实如此； 第四十四章 惊人突破 马文等于是给赵明二人画了一个范围，本来这个范围其实没什么，只有多调配一些民警过来，附近几个村子来上一次排查，便应该就可以找出照片上的九个人来。 问题是，城市规划已经导致附近原先很多存在的村子没有了。村子被拆迁，再想要找到村民又谈何容易。 简而言之，马文没说出口的话大抵就是不要有太高的期望，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便是如此。 古镇里一共只有五名老人留在老宅子居住。马文在前领路，赵明和苏婷婷并肩稍微走在后面一点。 苏婷婷身高大约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三之间，赵明则是一米七八到一米八之间，再加上苏婷婷确实很漂亮。 如此一来，走着走着，赵明都分不清究竟是两人身上的警服吸引的那些游客频频朝这边注目，还是说他们两被认为是一对情侣了。 “你笑得很诡异，”苏婷婷的眼力劲可怕至极，一句话突然冒出来，都迫得赵明身子微微一震。 赵明讪笑，微微摇了摇头，好把自己脑袋里关于情侣的荒唐想法给摇出去。 虽然说知道应该不抱有太高的期望，可是一连拜访了三名老人，三名老人都摇头说不知道不认识的结果也未免让赵明和苏婷婷忍不住失望起来。 第四名老人是名七十多岁的老婆婆，走进她家的时候，赵明就已经不敢有什么期待了。 却没想到…….“这个不是小鹏吗？”老婆婆找到老花眼镜戴上后，重新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肯定道“是小鹏啊，怎么了吗？” 闻言，赵明和苏婷婷立即大喜过望，“老奶奶，你还认识照片上的其他人吗？” 老婆婆虽然已经七十多，但整个人看上去精气神就还不错，身体也硬朗。回应着赵明已经显出急切的问题，几个人名冒了出来，“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们的全名我是记不住了，我之所以还能够记得这些孩子，还是因为以前我在村子里开了个小卖部。” “小康，小唐，小郑........”老婆婆一边指着照片上年轻人，一边念叨。 见状，赵明和苏婷婷下意识的相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喜悦的意味：这一趟来对了！ “哦，你问这些孩子是不是我们这个村子的？”老婆婆重复了一遍赵明的问题，然后她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村子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应该是……..” 老婆婆给出了一个村子名，名字出口，不用赵明主动问询，一旁的马文便就主动解释道，“那个村子离这里不远，村子还在。”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村子还在，如果照片上的这些人原先都是那个村子里的话，那么剩下来几人身份便就有了能够确定的希望。 想着，看了一眼时间，赵明有意立即出发前往那个村子。可是，正在望着老婆婆的苏婷婷却欲言又止的像是不打算离开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赵明小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苏婷婷好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以致赵明突然传来的话语就有些让她感到了惊吓。惊吓只持续了一小会，然后苏婷婷开口提出了一个赵明自己都完全没有想过的问题。 苏婷婷问，“老奶奶，除了我们，还有别人拿这张照片或者相似的照片来请教你吗？” “有啊，我记得大约是三个多月前吧，有个男的，大约四十多岁，应该不到五十岁，看起来像是来旅游的…….” ……. 石破天惊般意外的消息传进赵明耳中，震惊得赵明都愣神了好几秒才想起来拿出记录本连忙记录。 老婆婆终归上了年纪，这个年纪的她能够记得大约三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已经实属不易。于是说，一些细节，她就记不住了。 “那人戴着个墨镜，短发，不胖，正常身材那种。”老婆婆努力回忆，“个头好像跟你差不多，倒是比你要壮实一些。”老婆婆这是在拿赵明做比较。 “他说话很客气，问我的时候说的是我们这附近的话，不过听上去有些别扭，可能是因为离开太久了。” “对了，还有一点，就是他的头发。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记住他的原因，他才四十多岁，可两边耳朵上面就都已经有了一些白头发了…….” 老婆婆只能够回忆这么多，赵明已经绝对满意了。虽然不能够说老婆婆描述出来的这名中年男子就是凶手，但至少那人也得跟凶手有所联系。 而且，大约三个月前这个时间点……. 唐科身上的昂贵西装，杜鹏身上的昂贵手表，目前身份未知的受害人脚下那双高档皮鞋…….根据苏婷婷的信息，三名凶手身上那三件物品，就都也是大约三个多月前在国外出来的新款商品。 这样的两个时间…….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离开老婆婆家，赵明，苏婷婷还有马文立即就马不停蹄又折返回了之前拜访过的三位老人家。 结果，其中一名老头子说出了和老婆婆差不多的事情，有人在三个月前拿出了这张照片来问了一些问题。 老头子身体状况要比老婆婆差一点，他记得不是太清楚。不过根据大致描述，就的确是同一个中年人问询的。 古镇里一共有五名老人，等到拜访完最后一名老人，时间就已经到达了下午三点半，秋初季节的天气渐渐变短，估计着五点半六点的时候，夜晚便该来临。 时间勉强充裕，如果现在立即出去古镇开车往另外一个村子赶去的话。 不曾想，这种时候，苏婷婷居然还没来由的提出了一个想法，“还有点时间，好不容易来一趟，你陪我去那边买点纪念品吧。” 赵明有点懵，然而更让他懵的还在后面。因为只见苏婷婷说着说着，居然还直接像是无比熟悉的挽住了赵明的胳膊。 直到几乎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开时，赵明都还完全搞不懂这是哪跟哪。 倒是马文像是搞明白了，马文这么一把年纪，他见状自然是识趣的立即笑道“那我在这边抽根香烟，你们买好了过来。别买太多了，景区里面东西都贵。” “好咧。”苏婷婷爽快答应着。 销售纪念品的摊位好几个地方都有，苏婷婷硬是拉着赵明一直往前，越过了好几个摊位都根本没看一眼。 见状，即使再怎么反应迟钝，赵明也得醒悟过来苏婷婷忽然来这一套是为什么：她有意支开马文。 “可以了，现在马文看不见了。”偷摸着回头看了一眼，确定他们此刻所在位置，马文确实无法瞧见，赵明才开了口。 闻言，苏婷婷先是自己也确定了一遍，然后方才松开了挽住赵明胳膊的小手。 第四十五章 九人信息 小脸微红，苏婷婷也似乎为自己刚才那般亲近行为感到不好意思，于是她几乎立即就岔开了话题，“我只是不太相信他。” 这话很容易理解，因为如果不是因为不相信马文，也就不会有刚才那档子事了。“理由？”赵明小声问。 “杜鹏家书房里的那部手机，我们推测有可能是凶手留下来的。同样，我们也怀疑过照片也是凶手留下来的。”苏婷婷如是一边慢慢沿着摊位旁走着，一边小声说道。 “刚才我注意到我们第四个拜访的人，也就是那个老婆婆家。她家近期内添置了一些新的大件，价格还不是多便宜的那种。” 赵明挑了挑眉头，‘女人的观察力还真是敏锐’一时，赵明只能够如是感慨。同时，苏婷婷这句话便也等于是直接解释了之前在那位老婆婆家她忽然问出了那个问题的原因。 “所以你怀疑老婆婆告诉我们的内容是凶手付钱安排好她要说的？”赵明问。 苏婷婷点了点头，“目前我们知道凶手应当是有一个完整的计划，我不认为他会在这种细节上犯下大错。所以是的，我们发现照片，恰好有人知道照片上的地点，跑来这里，又恰好有那么一位老婆婆给了我们重要提示。” 说着，苏婷婷扭头直直望向赵明，“你不觉得我们这一天的突破有点太多太巧了吗？” 巧吗？赵明问着自己。他觉得这么说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案件调查本来就是如此，有了一些发现，以此作为突破口，进而发现更多重要信息，最终破案。 只是正常流程，如是而言，因为今天的突破比较多，就怀疑这些突破乃是凶手事先安排好的，是不是显得有点牵强？ 赵明不置可否，不过他也不能够直接说苏婷婷的猜测就是错的。 “那你是认为老婆婆给出的提示是假的？” 苏婷婷摇了摇头，“不好说，因为如果是假的，那倒还好理解一点。如果是真的，而我的怀疑也被验证为正确的话，那么这里面的事情…….” 赵明明白苏婷婷的意思。 按照苏婷婷的猜测，如果照片上的九个人的确曾经是他们即将要去的那个村子的人，那么，这里面就存在了非常矛盾的问题。 凶手为什么要突然主动给出了这么大的线索，感觉都好像是在直接引诱着警方前去抓捕一样。 引诱……..回去警车的路上，因为‘引诱’这个词，赵明就不得不再次回忆起两年前宋涛身上发生的事情。 那天，变色龙岂不就是通过一通电话，引诱着赵明和宋涛去到了那家废弃工厂，然后残忍杀害了宋涛？ 想到这里，赵明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走在自己身边的苏婷婷，虽然这话听起来啰嗦，但赵明还是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如果你的推测正确，凶手真的是一步步在引导着我们的调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可能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总之，务必注意安全，不要单独行动。” 苏婷婷点了点头，明眸闪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调查进行的异常顺利，古镇隔壁村的拜访虽然花去了不少时间，但成果就着实显著。照片上九个年轻人的身份终于完整显露出来。 “照片上从左到右依次是何荣，唐科，冯康，杜鹏，郑德，第六个人便是山水豪庭出现的受害人，名叫路远风。接着是余亮，孔兵，汤永飞。” 在电话里汇报完了今天下午的调查过程后，赵明同电话那边的沈斌说明了一下九个人的姓名，“我们还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够警局，组长可以先看看失踪人口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电话挂断，望着手上这张写有了人名的照片。赵明习惯性的点着了一根香烟，烟雾缭绕间，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已经升起了道道炊烟的小村子。 “从村子里走出去的这九个年轻人，他们究竟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情，才会导致他们接连被杀？” 苏婷婷看上去有些失望，与马文分开后，坐在副驾驶上，她就一直默不作声的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璀璨霓虹。 城市已经入夜，宁静再度涌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狂下了一天的暴雨迎来了短暂的停歇。 赵明伸手将收音机的音量调低了一些，他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苏婷婷没有动，她的脸倒影在车窗上，同样宁静，也同样带着乌云，“我还是认为存在第十个人，可是村子里却没人知道。” 果然还是因为这个…….赵明无声言语，“你觉得会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在说谎吗？” 当然，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赵明是不相信这种事情的。因为就像沈斌说的那样，花钱让一个人两个人说谎是不难的，可如果这个谎言涉及到一堆人，那就几乎不可能了。 “照片是在八十年代末拍摄的，那个年代，农村与城市之间的界线还很明显。”苏婷婷像是在对赵明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唐科九人应当不至于会有一名共同的城市朋友，我觉得第十个人恐怕是在别的村子。” 赵明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事实是，且不说这第十个人是否真的存在。假使真的存在，那么，在看不到脸，没有任何信息作为基础的的前提下，要想找到那个人，其实基本等于不可能。 回到警局已经是七点多，警局餐厅已经关门。考虑到九点钟还有行动，饿肚子可不行。 于是，赵明招呼着坐在电脑前正在等待系统运转的石浩，当然，还有苏婷婷一切出去简单吃个晚饭。 出去的路上，赵明三人又碰到了李建。随即，三人队伍变成四人队伍。 李建和石浩二人今年还都不到三十，两人也都是单身。于是饭间，主动与苏婷婷说话的次数自然而然多了起来。 苏婷婷这姑娘虽然脾气有点古怪，但性格开朗，也乐得和他们说话。一顿晚饭吃的十分融洽，四人也都心照不宣的的没有谈起案件。 毕竟，刑警也是人。既然是人，便也没办法二十四小时连轴转，谁也吃不消那样的工作量。 遗憾的是，宁静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餐厅里的电视声音到底还是把他们拉回到了现实。 现在是晚间新闻时间，有人在调换着电视频道。奈何，一连换了十几个频道，竟然就都是关于这桩连环杀人的报道。 一座城市是不可能拥有这么个电视频道的，赵明留意了一下，粗布估计，应该是整个省的各大媒体都在进行报道了。 先是市，然后是省，进一步的话，要么是大区，要么是全国。赵明更倾向于是大区，因为按照他的理解，只要凶手再进一步向媒体透露出十多年前冯康三人遇害情况的话，这一个大区的轰动就应当是跑不了。 第四十六章 围剿行动 “听说从今天开始，其它城市的一些媒体都陆续赶过来了。”望着电视，李建说了一句。 所以果然还是变成了轰动性的大新闻，凶手的安排简直是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晚上八点半，会议室里将今天一天的发现都详细整理梳理了一遍后，在沈斌的示意下，赵明等人做好准备工作。 “初法医和李东那边传来的消息说，这家地下赌场规模虽然不大，但涉案资金十分夸张，怀疑背后可能有大势力做掩护。”沈斌如是做着说明， “据悉，赌场保镖大约有二十来人，暂时无法肯定是否持枪，不过确实有这个可能。所以务必注意安全，按照规章来，防弹衣全部穿好。” 大约四年前地下赌场横行的时候，赵明和当时还在的宋涛搭档也参与过不少次对于地下赌场的围剿行动。所以他能够想象的到将会发生的事情。 记得那时候，有些小型的地下赌场倒是还好一点，因为规模有限人手有限的关系，相关人员最多要么逃跑，要么直接投降，不会发生多么激烈的反抗行为。 但是一些大型地下赌场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大型赌场因为按照国外赌场的流程在进行，所以赌桌上采用的都是筹码。 使用筹码则就意味着赌客带去的钱最一开始就存在了赌场的钱库里，那不会是一笔小钱。赵明和宋涛二人最多一次围剿行动里，一共发现了将近一个亿的现金。 人为了更少的钱都可以杀人犯罪，想象一下，为了一个亿，当年那家地下赌场做出了怎样的反抗。 沈斌的话勾起了赵明的回忆，回忆还很凶猛。毕竟那一次行动，地下赌场子弹横飞，幸亏有了防弹衣，他才没有不幸当场没命。 可即便如此，断了好些肋骨，还卧床了一段时间的折磨，就还是勾动的赵明额头神经止不住跳动起来。 那一次行动，最危险的关头，若不是宋涛及时挺身而出…….赵明想，‘现在我应该已经被埋在坟地里，享受宁静了吧。’ 回忆翻涌，赵明下意识的又回到了沈斌的办公室里。这话他知道他或许不应该说，但有些时候不应该说并不代表就不说。 “关于苏婷婷…….我觉得她不适合参加这次行动。”赵明是这样说的。跟着他又问出了一个问题，“她有参加过这种行动的经验吗？” 沈斌抬头看了赵明一小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苏警官再发展几年的话，会成为一名很出色的刑警。这次行动，虽然有一定风险，但却也是很好的一次磨炼机会。” 沈斌如是言语，等于说已经摆明了态度，不过他随即倒是又补了一句，“当然，实际行动中，你可以适当调整一下。” 出了办公室，赵明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赵明跟沈斌打交道已经很久了，他知道沈斌的性子，其中一点就是，在业务上面，沈斌做出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更改的。 赵明抬头，他意识到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他。那是苏婷婷的目光，已经装备完全的苏婷婷投射过来的目光里包含了狐疑。 女人的直觉本身就很敏锐，然后苏婷婷这个女人的直觉就更可怕了。 “你跟组长说了什么？”也许是直觉告诉苏婷婷赵明与沈斌所说的话和她有关，于是她依旧满是怀疑的问了一句。 话声入耳，如果面前有镜子的话，赵明就觉得他应该是可以看到自己额头绝对冒出了冷汗。 民警那边的队伍已经赶到，这是一次联合行动，不过因为民警的力量，综合素质方面多少与刑警有些差距，所以主动行动还是由赵明等刑警负责。 坐上经过伪装的面包车，五辆车于夜色中驶向了目的地。 到达目的地，将面包车分散停在了这栋老旧大楼的前后，剩下的工作便是等待。时间显示为九点二十，具体行动时间暂时未知，得等李东或者初梦瑶的通知。 这栋大楼所在区域乃是城市老城区，区域内老旧房屋众多，所以严格来讲，就也属于居民区。 好在，因为这片区域治安较差的关系，晚上到了一定时间就确实没有多少居民会在外走动。这一事实上给予了此次行动的一定便利。 赵明看了一下地图，根据地图显示，此地距离枫叶小区还有翠林小区就都不算远，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赵明不好说。 面包车停在了老旧大楼前的马路对面，这里的马路不算多么宽敞。为此赵明他们就不得不将车子停的稍远了一点。 目标地点乃是面包车左侧前方大约五百米，马路另外一边半开着一道门的那间棋牌室。 从赵明他们此刻所在角度看去，赵明可以瞧见棋牌室里已经有人坐着在打麻将。门面房很老旧，有了些年代，棋牌室的招牌都已经几乎破烂完全。 不过对于赌钱的人来说，有招牌没招牌其实就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只需要看到门面房里面摆着的麻将桌即可。 根据这栋大楼的结构图显示，大楼下方有个负一层。本来负一层是规划为停车场的，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负一层的几个正规入口都被用水泥砌死封住了。 显然这间地下赌场的老板找到了一个好地方，他利用门面房做掩护，从地面打通出了一条向下的通道，然后开辟出了一间地下赌场。 李东和初梦瑶并没有弄清整个地下赌场的结构，事实上他们就只提供了棋牌室内的一个入口信息。 地下赌场有没有后路？有没有其他出口？这些信息目前都无从知晓，基于这层事实，如此匆忙的采取行动其实是很不明智的，奈何形势所迫…….. 信息不完整，里面的情况不清楚。这样几个现实条件便就直接决定了此次行动的一个主要方案，“快速无声。” 熄了火的面包车里多少有些昏暗，赵明微微侧头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苏婷婷。 苏婷婷看上去并没有展露出多少紧张的情绪。老实来说，她都可以说是很镇定。这样的情况正常吗？ 其实是不正常的，因为苏婷婷说来说去她也只不过才是一名拥有两年工作经验的刑警。 ‘自己还是新人的时候，能够这么镇定从容吗？’赵明不禁这样问着自己，下意识的，他觉得自己对于苏婷婷，应该是多了一层好奇。 苏婷婷最近这段时间，各方面的表现，都不像是一个新人应该拥有的。她更像是一名经验老道的刑警，可问题是，她的年纪又摆在了这里。 ‘有意思，’赵明如是想着，他心中有了个想法。 面包车里无声的等待是漫长的，时间到达十点半，耳麦里终于传来了声音，“行动！” 第四十七章 火力 “跟在我后面！”下车之后，趁着其他人没注意，赵明一把拉住了苏婷婷的手臂，无比认真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五百米的距离不长，队伍分散开来，一队径直快速穿过马路，一队依旧从马路对面墙根阴影处前进。 棋牌室门口有两名男子在抽烟，他们已经在那里来回抽烟转悠了好一会儿，应当是在放哨。 好在马路两边停了不少汽车，马路这边的赵明等人猫腰前进，几乎没有路灯的这条道路上，身影已然模糊不可瞧见。 同一时间，石浩带领的一队人马就已经从老旧大楼侧面的巷子里悄悄绕了过来，三支队伍构成了三面夹击之势，力争在最短时间内冲进去，不让上面的人有机会通知。 耳麦里响来了声音，左右两边的队伍最先展开冲锋。接着赵明这边才突然发作，横穿马路，直冲向还在抽烟聊天的两名放哨之人。 争分夺秒之间，其中一人倒是反应迅速，撒腿就准备往棋牌室里跑。所幸石浩眼疾手快，一个飞扑直接将那人扑倒在地。 棋牌室的门半开着，因为半开的状态，正在里面打麻将的十几个人立即便就瞧见了正在急速冲入的一众刑警。 有人……应该说至少一半人下意识就想要拔腿开溜。直到赵明抬起了枪口，冷冷说了一声“不要动”！ 一切发生的很快，跟在一众刑警后方的民警同志立即冲出，手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手铐伺候起来。 赵明等人毫不停歇来到藏在地板上的一道铁门前，意外的是，铁门上居然还有着一把密码锁…….. 瞧见密码锁，赵明眉头下意识猛地一挑：为什么这条信息没有显露出来？ 赵明一招手，两名放哨男子立即被架了过来。这两个家伙只是外层人员，已经吓得够呛。“开门。”声音经过口罩传出，变得沙哑沉闷了一些。 闻声，其中一名放哨男子便赶忙哆哆嗦嗦的准备按下密码。 一切看上去就是在顺利按照计划进行中，怎奈这种顺利，紧接着就因为棋牌室里突然响起了的一阵微弱但却清晰的转动声而戛然而止！ 什么声音？ 赵明立即仰头四顾，一开始他还没能够立即寻找到声音的由来。然后他看见了，于是他不得不心一沉，暗道一声糟糕！ 于连忙摆手示意一众警员散开的同时，老实来说，赵明其实是要骂人的！毕竟…….开什么玩笑？棋牌室里存在隐蔽摄像头这一情报都没有显示出来！ 铁门密码锁解开之际，赵明那绝对蕴含了怒意的话语便就已经通过耳麦，急速传到了在大楼前后包围的一众警员耳中。 “室内有监控，行动已经暴露，密切注意有无其它出口。” 耳麦里的声音传出，其中一名警员在赵明的‘三二一’示意下，已经伸手拉开了铁门。 厚重的铁门声音‘咯吱咯吱’，随之而来，算是情理之中的乃是一梭子子弹！ 子弹‘咻咻’从下往上射来，这是没时间，要是有时间的话，赵明都真他么的想要骂人了。 几颗烟雾弹扔出，一众警员在赵明手势示意下，端枪等待着。赵明估计其中有些人的心脏已经悬了起来。 毕竟这档子事出发的时候，性质还只是围剿一家地下赌场。因为他们手上枪里装的都是橡胶弹！ 可是现在证明，地下赌场不仅有真正的火力，而且火力还异常凶猛。行动的性质已经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改变。 下方的声音显得十分吵闹，各种人的声音响成一团。听声音应该是在匆忙转移现金，打算逃走。 弥漫的烟雾起了作用，趁着敌人更换弹夹的功夫，赵明最先冲出，橡胶弹飞射，狠狠打在了楼梯下四名抢手的身上。 中弹时痛苦的叫喊声响起，迎着迷雾中还能够站立着的身影，赵明毫无犹豫再次按下扳机，橡胶弹直冲敌人胸口而去。 此时，其它方位来自敌人的子弹再度飞射而来。赵明等人急忙靠墙掩护，同时，不得不说出口的话语传出。 “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理所当然，回应这句几乎没有半点威慑力的话语的乃是一连串更加猛烈的枪声。 有人在尖叫，事实上很多人都在尖叫。自然，尖叫的基本都是赌客，他们嗜赌成性，可他们却是没有做好还要面对这种场面的准备。 逮着机会，通道两边靠墙的赵明和石浩二人，冒头击倒了几名抢手，这才为他们夺得了可以继续前进的宝贵时间。 冲出楼梯范围，整个灯火辉煌地下赌场就很清晰的显现在了赵明一众人眼里，连同那些躲在立柱掩护后的枪手。 赵明第一时间冲出，将身子隐藏在了一根立柱后，他没有找到初梦瑶，因此慌张之意便不得不弥漫开来。 同一时间，地面上简直响彻云霄的警铃声，意味着支援队伍正在急速赶来。与当年类似，却更加激烈的围剿画面上演。 暂时无法还击的赵明的目光搜寻到了苏婷婷，苏婷婷正躲在另外一根立柱后。子弹飞射，一道道火线穿梭而过。 赵明被逼的无法动弹，但苏婷婷却可以。 于是苏婷婷动了，见状，赵明急得心头一紧……. 枪声大作，不仅仅是赵明等人这边，地下赌场的另外一个位置也传来了异常猛烈的枪声。 地面的警铃声全部停下，意味着支援队伍正在下车，马上就到。当然，耳麦里的声音也显示了同样的事实。 子弹横飞的场景里，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终于，于急救车的声音中，枪声渐渐偃旗息鼓！ 无数现金飞舞开来，地面上抱头死命蜷缩的赌客，一个接着一个到处都是，估摸着得有四五十人。 空气里，硝烟的味道与香烟味道混合在了一起，味道复杂，难以言明。 一众制服人员鱼贯而入，一副副手铐咔嚓作响。 赵明在其中一张赌桌旁找到了小脸吓到苍白的初梦瑶，望着她，赵明真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一小会儿的沉默后，赵明开口，“还想干这种蠢事吗？” 第四十八章 苏婷婷 不算是破涕为笑，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也差不多。 初梦瑶笑了出来，“喂，怎么说话呢，我可赢了不少钱哎。” 仿佛无处不在的媒体自然已经赶到，这片老旧区域，这栋老旧大楼，恐怕已经有很久没再这么热闹过了。 人声鼎沸，吵闹与喧嚣等于是同一个词。闪光灯闪烁不止，一张张照片拍出，估计明早就会派上用场。 这一夜的忙碌，凶险，折腾一直持续了凌晨两点左右。从地下赌场收缴的现金，初步估计都有差不多三个亿，算是一举刷新了这座城市这方面的记录。 当然，涉案资金越庞大，涉及到的相关人员也就越多。这不，警局的看守所都差一点不够用。 坐在自己座位上，像是发了呆一样的注视着正在走动，忙碌好像就不会感到疲惫的苏婷婷。赵明有话想要跟她说，有事情想要问个清楚。 即使是此刻人已经平平安安的回到了警局，但说实话，赵明仍旧就还是认为这次行动的成功充满了侥幸。 这样大的一次还涉及到了那么汹涌火力的行动，行动之前他们居然都没有知道多少情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根本就是在拿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开玩笑。 而且还有苏婷婷的问题，作为搭档，一般的调查过程，或许不了解对方的底细还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像今晚这种场合，如果不了解，那恐怕就得是生与死的区别。 赵明还不想死…….“不过这种事就还是等明早再问吧。”想着，赵明起身钻进了休息室，躺倒在沙发上，不一会儿便就进入了睡眠。 早上叫醒赵明的不是手机闹钟，而是初梦瑶那与她的职业完全不搭的温柔声音。听到声音，赵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便就瞧见了初梦瑶那张含笑的小脸。 面对着那张脸，赵明有了一小会儿的恍惚。 “怎么，还没睡醒呢？”初梦瑶开口，同时递过来了一杯咖啡。 “几点了？”下意识的问着，坐了起来的赵明其实自己就已经看向了墙上的时钟，时钟显示七点半。 唐科尸体被发现的第七天早上，匆忙梳洗了一番的赵明，与初梦瑶一起坐在休息室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赵明当然还记得那天晚上初梦瑶所说的事情，于是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初梦瑶笑笑，“暂时还没有决定，等决定了会告诉你。怎么，还是说你巴不得我赶紧离开啊。” 赵明笑笑，手中咖啡一饮而尽，有些苦涩的味道。 找到沈斌，赵明扯了个不值得推敲的理由拉着沈斌去了警局外。赵明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觉得在警局里，身为一名刑警，他没理由对行动抱怨些什么吧。 沈斌点着根香烟，安安静静的听赵明‘抱怨’完。一小会儿的沉默后，沈斌才冲赵明点了点头，“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匆忙的决定，匆忙的行动…….有些事也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了的。” 说着，两人走到了警局外的报刊亭旁，沈斌伸手一指这个时间已经被整整齐齐排列的报纸。 一时间，再多的话或许都是无用。因为一溜各种报纸头版头条上内容已经轻易解释了沈斌刚才的话。 赵明拿起两份报纸快速扫视了一眼，类似‘警方一举捣毁超大型地下赌场’的标题赫然醒目。 确实，就这一天来讲，媒体已经忘记了连环杀人案。因为他们寻找到了新的，值得他们追逐的热点。 这意味着什么？在赵明看来，这恐怕得意味着凶手按按部就班的计划出现了一道不可小觑的的波澜。 这道波澜如果一开始并没有被凶手预料到…….那么媒体聚焦点一夜之间的如此转移，恐怕真一定会是好事。 放下了报纸，赵明摇头，叹了口气。“苏婷婷怎么说？” 问题不久前已经提出，只不过沈斌根本就是转移了话题。若是一般事情，转移也就转移了，可是这件事，赵明不打算这么放弃。 就像赵明了解沈斌一样，沈斌也是了解赵明的。于是沈斌抬手一指警局大门，“一边走一边说吧。” “苏婷婷她的情况，老实来讲我是不太清楚的，”话语出口，像是预料到赵明会有异议，于是沈斌急忙补充，“她的突然调动是上面做出的安排，我也是接到通知才知道。” “上面？”赵明眉头一挑，“王局长？” 不曾想沈斌居然摇了摇头给予了否认，“我私下里问过他，不是他做的安排，他也跟我一样，只是接到了通知。” 话声入耳，赵明不得不猛地停下了脚步，“这么说，更上面…….省里？” 沈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应该是这么一回事，”说着，沈斌忽然语气猛地一变，“如果她是省里特地调派过来的，那就不会是简单的调职了……..而且她也不会在我们局里呆上太久。” 这种感觉是叫做怅然若失吗？赵明不确定。这一刻他只知道他的兴趣是更浓了，他猜出了沈斌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如果苏婷婷真的是省里特地调派过来的刑警，那么一方面她的观察力，她的镇定与身手就有了很好的解释理由。另一方面，她过来肯定是为了调查什么事情……..也许是什么人。 所以才会需要这种程度的保密工作。 警局门口，沈斌伸手拍了拍赵明的肩膀，“别想那么多，我们都是体制里的人，有些事情不该知道的只能不知道，努力做好我们的本职工作吧。” 说完，沈斌悄悄冲赵明使了使眼色，“还有，我刚才跟你说的，就当没听过。” 受着眼色提醒，赵明微微一扭头便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苏婷婷。四目相对的这一瞬间，苏婷婷这个女人身上的神秘面纱明显浓厚了许多。 “你怎么不接电话？”苏婷婷问。 赵明笑笑，一模口袋，脸上一垮。这下不得了，“我的手机呢？” 苏婷婷翻了个白眼，看上去就十分无语。 好在赵明这一夜也没去哪，手机只有可能是睡觉的时候滑进了沙发缝里。摸到了手机，赵明问，“怎么了吗？” “已经确定地下赌场的负责人了，那人表示他认识唐科他们…….全部九个人都认识！” 第四十九章 要求一笔交易 “我要求做笔交易，”审讯室内，地下赌场负责人，这个叫做庞洪龙的光头男还真是不蠢，知道直截了当的就提出要做交易，“你们将我无罪释放，我就告诉你们你们想要的情报。” 庞洪龙机智是挺机智，只可惜这种机智没有建立在合适的前提下，否则他就会明白，都涉及到火力对抗警察了，那他是绝对不可能被释放的。 此时，若不是就坐在庞洪龙对面，需要保持刑警的姿态，赵明只怕都要忍不住笑起来。 “无罪释放是不可能的事情，”赵明开口，“不如你再想点别的条件。” 审讯室外，组长沈斌，局长王通还有那几名省里来的领导都在注视，他们深知端掉一家地下赌场可转移不了多久民众的视线，于是事实是，连环凶杀案的更大影响还在等待着。 所以简而言之，在合理的条件下，如果庞洪龙真的能够提出什么有利的情报，警方是愿意做笔交易的。 奈何庞洪龙估计是在犯罪的道路上走的太远，脑筋都执拗了，“无罪释放，否则免谈。” 赵明面对这个还掂不清状况的光头，也是实在无奈，“你是不是不清楚你犯了多大罪？为什么你认为警方会放了你？” 不曾想，听到赵明充满了质问意味的话语，庞洪龙居然还笑了。事实上他笑得十分得意，“唐科，杜鹏，路远风他们三个接连被杀，马上还有几具尸体要出来。我猜你们警方根本就还搞不清楚状况。” 说着，庞洪龙猛地前探身子过来。这样突然的动作，如果换作五六年前，赵明肯定会被吓到，可是现在他就只是很平静了。 “我知道我犯的事很严重，但我可以跟你们保证，如果那个人再杀下去，他弄出来的事情，你们绝对承受不了。” 庞洪龙信誓旦旦，这就是他要求无罪释放的底牌，而且听他的语气，他似乎还知道凶手是谁。 “你认识凶手？”受着耳麦里传来的声音影响，赵明开口，“告诉我们凶手是谁，我们可以讨论减刑的事情。” 奈何，听到这话，庞洪龙居然又干脆直接的摇了摇头，“无罪释放，要么免谈。减那么几年刑……..呵呵，我还不如在牢里等着看热闹。” 呵，赵明看出来了，庞洪龙这可不是在谈交易。他所要的就是一锤子买卖，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当然，从档案来看，庞洪龙这家伙对监狱是根本不陌生的。 审讯至此不得不无奈结束，赵明和苏婷婷退了出来，来到沈斌他们面前。 发话的是王通，“你们两怎么看，他是在虚张声势，还是手里真握有实质性的信息？” 闻言，赵明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苏婷婷，见苏婷婷似乎没有开口说些什么意思。赵明这才回答道，“我不认为他知道凶手是谁，”这是赵明的刑警直觉在说话，“但我认为他知道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句话浓缩起来就是‘动机和目的’。 王通等人离开，望着他们的背影，赵明扭头，视线透过玻璃又看向了仿佛很自在，一点都不担心的庞洪龙。 忧虑爬上心头，庞洪龙所说的那句‘你们绝对承受不了’，这样一句话好似盘旋在了赵明耳边，令赵明放心不下。 凶手是在图谋一个很轰动的目标，关于这一点，赵明他们早就猜到了。问题是，这里的轰动具体得到什么程度？什么样的热闹会让庞洪龙问都不问能减几年刑期，就直接拒绝？ 赵明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仿佛涨大了一些。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询，花费了整整一早上时间，直到中午快吃饭的时候，赵明和苏婷婷才将从地下赌场带来的一众人员给审问了遍。 于是，实事求是来说，赵明是失望的。因为虽然那些人也提供了一些堪称有用的情况，可关于庞洪龙所暗示的那些事情，其他人竟就是完全不知道。 如此一来，主控权等于确确实实掌握在了庞洪龙手上，这对警方来说就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一早上的审讯结果显示，冯康，郑德，何荣三人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地下赌场的一众工作人员根本就没有听说这三个名字。 倒是唐科……唐科的名字看样子在地下赌场里就还十分响亮。为什么这么响亮？因为唐科的两件辉煌事迹！ 一是唐科曾经一晚上赢了八百多万，二是另外一次，唐科一晚上输了一千多万。这样两次经历，直接就奠定了唐科在地下赌场的名声，导致只要是常客，基本都会认识唐科。 唐科偶尔也会带朋友去玩，次数不多，而且他的朋友似乎对赌钱不是太感兴趣，与唐科不是一类人。 因为次数不多的关系，一众工作人员所能够指认出来的也就只有杜鹏和路远风两人而已。 唐科死前的情况？面对这个问题，其中一名看起来冷酷无情十分强悍的汉子给予了回答，“唐科那小子应该是有做某种见不得光的生意，过去几年都是如此，他一会儿穷光蛋，一会儿又挥金如土，我们都习惯了这种情况。” “所以唐科生前最后一次去赌场…….” 听到这里，赵明进行了打断，“记得是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估计差不多两个多月前吧。”强悍汉子如是回答，接着在瞧见赵明示意他继续说的动作后，话语继续，“两个多月前，唐科出现在了赌场，他一直玩到后半夜，手气不好，输了不少钱，最后还欠了庞老板两百多万。” “本来唐科欠钱也不是稀罕事，他以前总是会还上。可是上一次并没有，所以庞老板让我们去要债，唐科家门口的红漆是我们喷的，可惜问了一圈，没人再见过唐科。” 白板上，唐科这个人的形象可以说是一下子变得古怪了起来！ 唐科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他可以在赌场里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进行赌博？为什么孙芳和唐嫣会住在城中村？ 要知道城中村那种违建隔出来的房子，一个月租金可能就两三百元。这么点钱，照唐科进赌场赌钱的规模来说，他应该根本都看不上！ 然后就是钱的问题，赌场工作人员的说法基本一致，唐科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在赌场，同其它赌客一样，他也会提着一包现金来。 这就是为什么工作人员会说唐科应该做的是某种见不得光的生意的原因。 问题不是在于现金，而是在于那些钱的整齐和干净程度，感觉都像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一样。 还有就是钱的数量，少的时候几十万，多的时候一两百万。 第五十章 匆忙跑路 主要还是形象问题，一个人认为唐科不可能拥有那么多钱或许是巧合。但如果所有工作人员都认为唐科不可能拥有那么多钱，就不正常了。 遗憾的是，因为地下赌场的特殊性，也没人会去在意钱的来路。唐科以及他带去的钱，最多只能成为偶尔的谈资而已。 那么，一段时间有钱，一段时间没钱。唐科做的生意究竟是什么？ “会是毒吗？”赵明问向不久前来到他身边的沈斌。 沈斌略一思考，终还是摇了摇头，“唐科三人体内都没有检测到毒的存在，而且城市里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有关毒的网络，我们多少会有所耳闻。” 那么，不是毒。还有什么生意能挣到这么多钱？“局长那边怎么说，就目前来看，庞洪龙或许真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沈斌再度摇头，“话虽如此，庞洪龙是不可能释放的，现在只能看他会不会松口了。” 正面面对过庞洪龙那人，赵明觉得松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理由并不复杂，庞洪龙清楚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罪，所以他知道他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去坐牢而已。说不定对他那种人来说，监狱就等于第二个家。 简单划拉了几口中饭，赵明找到石浩，“失踪记录里面没有余亮，孔兵和汤永飞三人的记录。只能够从户籍记录里面查，不过因为同名同姓的人比较多的关系，还需要一点时间。” 石浩这话听起来就十分遗憾，毕竟要知道，如今的形势下，赵明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今天是第七天，今天下午是否会有一具新的尸体出现？ “这是系统里能够查到的路远风信息。”石浩递过来了一份档案，档案信息薄的可怕。不过，与唐科二人的档案相比，倒是有了一些进步，或者说出乎意料的发现。 因为，工商信息显示，路远风还开了一家小店。 “宝宝的童年？”赵明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他感到十分不协调，“路远风开了一家照相馆？” “是的，”石浩点头，“听名字，应该是专门帮小孩照相的照相馆，这两年这种生意好像挺红火。” 是吗？赵明没有孩子，他不是太理解这档子事。 半个多小时后，赵明和苏婷婷便就站在了这家招牌上写着‘宝宝的童年’五个字的儿童照相馆前。 出乎意料的，照相馆面积还不小，粗略看上去竟差不多都有一百多个平方，这还只是一层的面积，照相馆还有同等面积的二楼。 并且，从外面看去，这家照相馆的生意倒还是不错。这不，刚刚过中午的这段时间，都有着几个小孩在拍照。 从橱窗上展示的照片来看，照相馆拍摄的对象并不局限于婴儿，四五岁，五六岁的小孩，他们也有拍摄。 赵明二人走进，前台负责接待的小姑娘看到他们，明显有些紧张害怕。 见状，赵明冲她笑笑，“请问这家照相馆的老板是路远风吗？” 赵明问，前台小姑娘弱弱的点了点头，“你们……..是为了调查老板被杀的事情来的吗？” 这是赵明其中一疑惑，既然路远风不像唐科那样是名无业游民。那么，先是消失了那么长时间，接着又是遇害的消息传播的到处都是，为什么就没有人主动去警察局呢？ 小姑娘弱弱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老板偶尔会很长时间不来店里，我们都是打工的，也不清楚。” 小姑娘如是说着，几名放下了手上工作的照相馆员工也都站了过来，他们点头附和着。 “那你们这里还有其他负责人吗？”赵明问。 “其他负责人就是老板娘了，不过她昨天没过来，今天到现在也没过来。”小姑娘如是回答。 石浩调查出来的资料上的确显示着路远风有一名年轻妻子，名叫徐新蕊。 很快，问到了徐新蕊的电话和家庭住址后，赵明二人离开照相馆，上了警车。苏婷婷不解的问，“为什么他们都说徐新蕊在电视上看到了路远风遇害的报道，却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 这是一个很好问题，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赵明也想要知道这是为什么！ 路远风和徐新蕊所住的小区虽然比不上山水豪庭，但也是这座城市的上层小区了。赵明驾车在保安处做了登记后，按照保安的指示，一路开到了八栋楼下。 路远风家在二十五楼，一层九户，三台电梯。赵明二人选择了居中那台正好停在了一楼的电梯向上。 二五零五号房位于二十五层居中位置，距离电梯不远，来到门口，赵明先是又拨通了一遍徐新蕊的手机，奈何电话里的提示音根本就没有变化，依旧是已关机。 敲门至少敲了五分钟，没有人应声，看来家里是真的没有人在。 电话关机，不在照相馆，也不在家。赵明与苏婷婷相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了怀疑的意味浮现。 “去门卫那里，张新蕊不是有车吗？也许门卫那边会有记录。”苏婷婷提议。 两人很快又回到了不久前才进来的大门前，岗亭里的保安器瞧见两名刑警朝他走来，立即‘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八栋二五零五号房是吗，进出记录是有的，不过只限车辆，如果是步行离开的，就没有记录了。”保安如是说着，问了一句，“你们有车牌号吗？” 闻言赵明立即打了个电话照相馆，挂断电话。“黑色保时捷，车牌号是…….从前天开始找。” 赵明心里有了个想法，但是因为这想法实在荒诞，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保安的操作倒是很熟练，双手在旁边的电脑上操作了一会儿后，结果便就显现出来，“根据我们的记录显示，你们要找的这辆车是前天晚上十点左右回来，随后十二点多一点的时候出去……..嗯，好像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过。” 话声入耳，赵明心里的荒诞想法等于是在一点点接近现实。 前天晚上十点左右，就正好是一部分媒体，网络开始散播路远风在山水豪庭遇害事件以及遇害图片的时间。 这个时间跟照相馆里的人说法也是一样，他们说，“老板娘在电视上看见了老板遇害的消息，愣了一会儿，突然就拿着车钥匙冲了出去，我们还以为她是去警察局了呢……..” 徐新蕊没有去警察局，根据保安提供的记录，她几乎就是第一时间赶回了家，然后在家里呆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随即开车离开目前未归。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活动轨迹像极了东窗事发后的匆忙跑路？ 第五十一章 五台保险箱 徐新蕊的行踪十分奇怪，好在这个小区是个高档小区，各方面配置都比较完善。那么要想知道徐新蕊是否真的跑路了，最好的方法便是查看房子，其次便是看看她离开那晚的监控视频。 住宅楼楼道里是没有监控的，不过这没有什么影响。这不，物业办公室里，监控视频回放到了前晚十点多，一个明明年纪只有二十九岁，却打扮的像个成熟贵妇般的女子匆匆忙忙跑进了电梯。 赵明和苏婷婷在照相馆里看见过徐新蕊的照片，很轻易的便能认出来这个浓妆艳抹，一身奢侈品的女人便就是徐新蕊。 视频里面，徐新蕊看上去十分着急。即使是电梯上行的那么一小会儿功夫，她都在急得连连跺脚，高跟鞋踩得电梯地面吭吭作响。 电梯停在了二十五楼，刚一停稳，徐新蕊便就等于是直接冲出去了。这段视频至此结束，因为每栋楼一共有三台电梯的关系，按照小区门口保安提供的时间记录，八栋三台电梯里面的三台监控视频快进起来。 十二点零五分的时候，另外一台电梯停在了二十五楼。电梯门被挡住，好让电梯不要移动。 为什么？因为已经完全换了一身打扮，长袖长裤运动鞋装扮的徐新蕊有了大大小小四个行李箱要一一搬进电梯里面去。 看到这里，赵明心头一紧，他不为自己的猜测成为现实而感到半点高兴。毕竟如今这种时候，再多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在瞧见自己丈夫被杀后，几乎是立即就决定跑路的的徐新蕊，就根本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确实不能说完全不知道原因。因为事实很明摆着，徐新蕊极有可能知道路远风被杀的原因，而且她还很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 这种害怕而直接导致的跑路行为，说明路远风所做的事情，徐新蕊恐怕绝对有份。 视频继续，从徐新蕊的动作来看，四个行李箱只怕都沉甸甸的装满了东西。会是什么呢？衣服？ 赵明不觉得是衣服，一个要跑路的女人理论上来讲是不会带那么多衣服的，更何况，其中三个行李箱的体积还真不小，那得装多少衣服？ 视频里，徐新蕊折腾了好一会儿，电梯下到一楼。物业人员调换了一个监控角度，最后能拍到的也就是徐新蕊上了车，离开小区的画面。 “麻烦把这段视频拷贝一下，”这话是对物业人员说的，接着赵明转向苏婷婷，“我去外面打个电话，你注意一点。” 苏婷婷轻轻点头，赵明看了一眼，快步朝外走去。 电话是打给沈斌的，两人的发现很快被汇报上去，沈斌问道，“所以你是想要进徐新蕊的家里看看？” “是的。”赵明点头，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不合规矩的。可事实是，这宗连环杀人案发展到今天，不合常理的事情就已经太多太多。 比方说，挂断了电话后，赵明都有了一小会儿的恍惚。恍惚间，他都觉得他们的调查简直是在把这些受害人当成了犯罪嫌疑人在对待了。 这种情况，这种感觉可是不常见的，赵明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档子事发生。 “怎么说？”视频的拷贝需要一点时间，赵明进来后，苏婷婷问了一句。 赵明笑笑，笑容有些无奈。沈斌虽然同意了进去看看，可问题是，这里面涉及到的一些违规或许不好处理。 当然，赵明没说这些话，“我们得进去路远风家里看看。” 同样身为刑警，而且极有可能身份还极为神秘，苏婷婷又怎么可能不明白这样操作的问题所在。 可是形势所逼，徐新蕊估计是短时间很难找到了，如果不进入房子里去调查调查的话，路远风这边的线索便就得断掉。 拿到监控视频，在物业主任和另外一名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一行四人来到了八栋楼下等待开锁人员。 开锁人员差不多十分钟后到达，一行人上楼到达二十五楼。 高档小区的高档防盗门需要花点时间，不过也没有花上多长时间就是了，‘咔嚓’一声，防盗门打开。 于是，一个无比凌乱…….“哇，这是遭小偷了的啊。”这句话是开锁人员说的，用来形同徐新蕊的家里情况，却是非常合适。 但这不是遭小偷，而明显是匆忙收拾准备跑路的结果，赵明这些年见过好几次。 付了开锁人员的钱，赵明和苏婷婷便立即戴上了塑胶手套，“二位，麻烦在门口等待，暂时不要离开。” 两名物业人员的存在其实就起到一种见证的作用，闻言，两人点了点头。 赵明和苏婷婷抬脚走了进去，那段监控视频，这一地被翻乱了丢着不管的垃圾，其实已经可以证明跑路的事实。 问题是，为什么跑路？ 豪宅就是豪宅，虽然说比不上杜鹏的别墅，但其实也差不多。这套房子有多大？赵明估算了一下，没有两百个平方，估计也至少得有一百八十个平方。 “看格局的话，应该是一百八。”苏婷婷小声开口，因为没有带相机，便只能够用手机到处拍了拍。 因为这里并不是什么犯罪现场或者命案现场，所以就目前来讲，赵明他们是不能够从这间房子里拿走任何东西的。 房子里到处可见有各种各样婴儿照片，这估计是跟路远风的职业有关。赵明在偌大的客厅里走了一圈，倒是没有看见任何婴儿或者十来岁小孩的用品，视频里徐新蕊跑路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走的，并没有带孩子，看来路远风夫妇或许还没有小孩。 这倒也不是多稀奇的情况，赵明没有多想的坐在了沙发上，茶几玻璃地下有着十几本儿童相册，赵明取出来翻了一小会儿。 整体看上去，这间房子并不像是有多古怪。 墙壁上那幅巨大的结婚照上面，路远风和徐新蕊笑得很开心。 赵明看的微微出神，直到苏婷婷的声音传来。苏婷婷是在主卧室里，赵明很快走到她身边，于是她正在盯着看的东西，赵明也就清楚瞧见。 惊讶吗？这一刻的惊讶是实实在在的；一方面，这保险箱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另外一方面，什么人家需要一排五个这种内嵌式的隐藏在衣柜里的大型保险箱？ 赵明咽了烟口水，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开儿童照相馆能挣这么多钱？” 保险箱是用来做什么的？那自然是不可能用来放些衣服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放的一定得是贵重物品，现金珠宝黄金一类。 而且显然，这五台保险箱现在绝对是被掏空了。 毕竟徐新蕊如果真的跑路，那么保险箱里的东西就绝对不会落下。 于是，关于视频里那四个行李箱的疑惑便算是得到了解释。可是…….随之而来的疑惑却就未免更大了一些！ 第五十二章 碎片的拼凑 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赵明拿出手机对着保险箱拍照的时候，心里唯一的想法便就是这个。他确实是几乎没接触过儿童照相馆，可不论怎么说，一家照相馆能挣这么多钱？ 而且还有一点，按照经验来讲，如果一个人有很多钱。但是却不选择存在银行，而是以现金的方式藏在家里的话，那么这钱多半来路不正。 想来，这应该就和路远风私底下的勾当有关了。 还有杜鹏……路远风至少还有一家照相馆，但杜鹏却是根本没有什么正面生意，可杜鹏却也能开豪车，住别墅……. 然后就是唐科，唐科虽然看上去穷困潦倒。但根据赌场工作人员的叙述来看，如果唐科不好赌的话，他的条件估计就会和杜鹏还有路远风差不多。 再往前推个十多年，冯康，郑德，何荣三人在被杀之前，据说也曾经非常富有。 已知的六名彼此之间有着某种联系的受害人，私底下都有着见不得光的生意……至此，赵明认为已经几乎可以认定是那种目前未知的生意，使得这些人成为了凶手的目标。 “组长，我想庞洪龙肯定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生意。”面对沈斌，赵明如是言语，“徐新蕊也肯定知道，如果能及时找到她的话。” 打印出来的照片铺开摆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上，其中那五台保险箱的照片就最引入注目。 一旁盯着照片已经看了一小会儿的王通忽然开口，“庞洪龙那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除非我们答应做交易，不然他不会开口。”说着，王通问向赵明，“有徐新蕊开走那辆车的车牌号是吧。” 赵明点头，取过桌子上纸笔将车牌号写了下来，递给了王通。 “我去联络一下交通部门，也许他们能够发现这辆车。”王通说着离开了会议室。 可老实来讲，这样的做法估计是不会起到多大作用。毕竟徐新蕊这种女人看起来不蠢，差不多两天时间，都足够她跑出了省。 “所以你的观点是，查出他们做的是什么生意，我们就能知道凶手杀害这些人的原因。”沈斌简单总结了一句。 简单来说，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查出生意，得知杀人动机，再由动机延伸扩散，便能够确定凶手的范围，进而最终锁定凶手。 “如果徐新蕊确实跑路了……..”沈斌紧皱着眉头，沉思了一小会儿后忽然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杜鹏的妻子董颜，你们两个认为她还会回来吗？” 闻言，赵明和苏婷婷齐齐身子一震，最近这段时间连轴转的工作令他们两都没能及时注意到董颜的情况。 此刻一听…….沈斌这话似乎不无道理。董颜是杜鹏的妻子，虽然看上去像是花瓶，但就真的可能完全意识到不到杜鹏私底下在做什么吗？ “还有，”沈斌转了身，面向不远处的白板，“唐科这个人，你们说过他的父亲接到电话却不承认有这个儿子，而且他们很早就搬到一千公里外的城市去定居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唐天华也清楚知道唐科在做什么，但是因为毕竟是亲生父子，唐天华做不到报警抓捕自己亲生儿子这种事，所以…….” 话声入耳，赵明和苏婷婷本能的看了一眼对方，这些推理的碎片摆在了他们面前已经有段时间了，可他们两却都没能将其拼凑完整。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身为组长的沈斌做到了！ 而且，还有所延伸。“再说唐科那个没有正式离婚的妻子孙芳，唐科有的时候很有钱，从他还会去看女儿唐嫣的行为来说，他理论上是应该会乐意帮助孙芳母女。可是为什么孙芳还坚持住在城中村的隔断房里过苦日子？” “是因为孙芳真的恨唐科恨到不愿意接受他的援助？还是说，孙芳也意识到了唐科在做什么，知道唐科的钱是怎么来，她不能接受那种钱？” 震惊吗？赵明感觉已经谈不上什么震惊了。更多的，应该说是一种轰然开朗的感觉。 “组长，按照你的推测，那就应该不是毒。”赵明开口。 沈斌点头，“得是更加严重，甚至沾了血的生意。”顿了顿，“目前董颜，徐新蕊都无法寻到，唐天华夫妇又在千里之外，我认为你们应该再去拜访孙芳。但是要记住，对于孙芳来讲，从她女儿的角度入手，以情理来撬动她的嘴巴，最有效果。” 下午三点半，赵明和苏婷婷一起再度离开警局。 局里，石浩那边正在根据系统里出现的名单，比对出潜在受害人余亮，孔兵还有汤永飞三人的住址家人等相关信息。 王通也已经命令两名警员再度前往赵明和苏婷婷去拜访过的那个村子，看看能不能从别的角度摸清楚一些信息。 整个刑警队一时间忙碌的就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大家都没的空休息。同一时间，昨夜从地下赌场抓来的一众赌客，视情节严重，能办理保释的也就在陆续进行。 这一天眼看着就要结束，赵明胸膛里悬着的心却还是没能放下来。一方面，他预料到凶手有可能会在今天再呈现出一名受害人的尸体。另一方面，他也确实很担心今天媒体焦点的转移会让凶手如何反应。 当然，还有孙芳那边的问题。 临走的时候，沈斌之所以重点提出了唐嫣的事情。确实，从唐嫣入手或许会让孙芳开口。但是同样的入手点如果反过来看呢？ 无论如何，唐科都是唐嫣亲生父亲。那么，如果唐科私下里的生意当真十恶不赦，孙芳考虑到唐嫣那个可爱小女孩以后的成长环境，她便就极有可能怎么都不会交待的。 毕竟，假设唐科乃是一名杀人犯，一旦这种身份通过媒体曝光出来。那唐嫣便就是杀人犯的女儿。 如此一来，即便不往远了说。唐嫣也得背负杀人犯女儿这个称呼过完整个童年……极有可能一辈子都会毁了。 赵明是刑警，但他也是人，他控制不住的必须要考虑到这些情况。因为他清楚知道，一旦被上那种称呼，唐嫣的人生将会变得怎样晦暗。 算是预料之中吗？应该是吧。 城中村里有了一些记者，毋庸置疑，他们是想要来采访孙芳母女。至于说他们如何知道了孙芳母女的存在，重要吗？不重要了。 赵明停下了车，他知道他和苏婷婷一旦出现，孙芳母女的情况就一定会雪上加霜，媒体人是不傻的，刑警的拜访对于媒体而言，就犹如正餐前的点心，十分美味！ “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在车里等等吧。”苏婷婷提议，“孙芳的电话现在还能打通吗？” 赵明苦笑，“一直关机。” 第五十三章 同一天，两名受害人 关机了的孙芳和唐嫣是否还住在这里都是个未知数，毕竟，如果孙芳手头还有点积蓄的话，因为受不了媒体的骚扰而搬家也不是什么多奇怪的事情。 两人坐在车里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秋季的天通常暗的比较早，眼看着再过不了多久，夜晚就要来临了。 赵明并没有等到孙芳，他等来了一个他其实真心不想要等到的电话。 电话那边，沈斌声音沉重的传递过来了一则消息，“新的受害人出现，而且这一次同时出现了两名受害人。石浩已经过去了其中一个地点，你和苏婷婷立即赶往另外一个地点，地址是…….” 挂断了电话，脸色大变的赵明，额头青筋分明控制不住的跳动不止。他的糟糕预感成了真，凶手对于媒体焦点的突然转移，显然十分不爽。 所以，临时更改计划，或许本应该只出现一具尸体的今天，凶手临时加了一具出来！ 幸福花城，五栋三零二楼下，因为警车的缘故，同样早已聚满了围观的群众。同时，因为前面三具尸体的发现，形势今时不同往日，一大批闻风而至的媒体，就已经快要把这里堵了个水泄不通。 赵明和苏婷婷到达差不多五分钟后，沈斌便也赶到。 沈斌紧绷着一张老脸，往日里的和蔼意味早已烟消云散。此刻的他，浑身散发的意味，除了凝重便就还是凝重，都仿佛有那么一块乌云直接罩在了他的头顶上。 沈斌什么也没说，轻轻一招手，赵明二人便立即跟上。 幸福花城这个小区不算多老，不过从没有电梯这一点来看，倒也没有多新就是了。一队人沿着这个时间已经显得昏暗的楼梯往上，这栋一共只有六层的楼房里，尸体出现在了五楼，五零二。 而且，与路远风尸体发现时的情况一样，根据民警传来的消息，五零二就是命案现场，鲜血流淌了一地。 想象着那样的画面，虽然觉得以苏婷婷的神秘身份，应该不至于再出洋相。但赵明还是扭头小声提醒了一句。 正儿八经几乎没怎么分开的相处了七天时间，苏婷婷也知道赵明的为人，她知道这种提醒不是在讽刺，于是她淡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五零二门口，两名民警把守在着。 遗憾的是，根据民警叙述，他们来的时候，五零二的防盗门是敞开着的，屋里一股子血腥味。而且当时还有很多媒体在房子里咔嚓咔嚓拍照，还是他们硬将人赶出去的。 赵明无奈，媒体焦点的转移，已经将凶手惹恼到了这种程度。媒体的提前到来，明摆着是凶手通风报信的结果，可惜媒体是很难对付的角色，要想让他们开口，恐怕最多迎来的一个回应也就是匿名电话。 不过即使没有多少希望，沈斌还是派了一个人下去去跟仍旧等待在楼下的媒体尝试交涉看看。 屋子里的血腥味淡了很多，沈斌走在最前面，众人陆续进了屋。于是，四仰八叉躺在宽大茶几上，那名脖子上有着一道伤口，血液仍在缓缓流淌，身上诡异的穿着一套粉红色少女风格睡衣的男子尸体显现在了众人眼前。 毫无疑问，这间屋子的确就是命案现场。 客厅地板上，刺眼的鲜血仍在缓慢流淌。 拍完照，在沈斌的示意下，赵明走上前轻轻揭开了一点睡衣，死者心脏处的汉字‘八’显得是那么醒目。 因为刻字应该也是不久前的事情，所以刻字处也还有一点鲜血溢出。这名受害人胸口刻字的是‘八’字，那么石浩那边应该就是‘七’字了。 地板上的脚印到处都是，乃是拜媒体所赐。不过这其实也没有多大影响，因为一直到今天，凶手也就没有在现场留下过任何证据。 李建没有跟来这边，负责这一次搜证工作的乃是法证科另外一名同事带的队。 尸体手脚一样有被长期捆绑过的痕迹，除了手腕脚腕处，其它地方同样没有被殴打虐待过的迹象。当然，受害人脖子上挂着的那条几乎被鲜血染红了的钻石项链就还是十分显眼的。 赵明等人让到了一边，好让法证科的同事能够有足够空间做事。 这间房子，初步看上去家具什么的都很齐全，同之前的几处现场一样。而从厨房和卫生间的落灰情况来看，这家人应当也已经不在这里居住了。 所以严格来说，就又是一栋空屋。 那么问题是，凶手是从哪来寻找到的这些带着齐整家具的空屋的？这座城市空屋或许不少，但是空屋里还带家具的，恐怕是不会太多吧。 山水豪庭，路远风是凶手的一个转折点。在路远风之前，唐科和杜鹏的命案现场都被隐藏了。 路远风是被杀在那栋别墅里的，他是六号。现在这名八号……..赵明取出了一直放在口袋里的照片复印件，按照脸部轮廓，眼睛各方面的初步比对，他认为这名受害人便是照片里的孔兵。 八号受害人也是被杀在了现场。想着，赵明打了个电话过去给石浩，石浩给予了一个同样不好的消息：七号，初步估计乃是余亮，也是一栋空屋，也是直接命案现场死亡。 区别在于，石浩那边的鲜血已经干涸，死亡时间要早一些。 如此说来，幸福花城这名受害人乃是临时加进去的。进而可以推测，这名受害人是白天被凶手以某种方式带来了这里，进行了杀害！ 山水豪庭里的路远风虽然也是白天被杀害，但山水豪庭是一个私密度十分高的小区，与这里可就有着很大的不同。 大白天在幸福花城这样一个小区里，带着受害人一路爬楼梯爬到五楼，进去，然后再行犯罪，就真的一个人都没看见吗？ “组长……..”赵明赶忙解释了一遍自己的想法，说完，他又补充道，“我认为凶手已经接近快要达成他的目标了，根据我们现在所掌握的信息来说，凶手手里有可能只还有一名人质，所以幸福花城这一宗谋杀实际上是凶手的一次临时决定的冒险行为。” 临时和冒险这两个字，对于案件的调查来说，则就意味着凶杀很可能露出破绽，有可能被人或者被监控瞧见。 沈斌明白了赵明的意思，于是他他立即拨通了电话到局里，要求加派人手过来，重点拜访询问幸福花城这里的居民。 为什么这么做？理由很简单，一点都不复杂！ 因为最快今晚，最迟明早…….纸是包不住火的，即使排除掉十多年前的冯康三人，到现在为止，七天内，五名受害人被残忍杀害。加上媒体的推波助澜…… 这样的一宗案件，已经绝对得轰动全国！ “唐科家里一共有五份血液样本，目前已经出现了四份，”虽然今天这两名受害人的血液还没有经过化验比对，但苏婷婷这样说应该也是没问题的，“那么，凶手的的收官之作，真的会就是第九名受害人的出现吗？” 第五十四章 意外发现 收官之作这个词用的是不准确，或许还不合适的。不过这种时候，也就没人还会去咬文爵字什么的。 凶手的目标，他将要以什么样的方式为这一系列的谋杀收场？通常情况下，如果警方查不到真凶，那么凶手就应该会继续逍遥法外，应该还会离开这座城市去往别的地方生活。 但赵明有预感这次的凶手不会这么做，凶手谋杀了这些人，是有着特殊的目的存在。所以，第九名受害人会是终点？ 不，赵明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那绝对不会是终点。而且，从某种目前还未知的角度来说，说不定还会是起点。 尸体，相关证物一一被装车运回了的警局。两具尸体的一齐出现，意味着今夜又将会是一个不眠夜。 夜色朦胧，幸福花城小区内绝对不算多么明亮的路灯下，一道道制服的身影闪烁。他们调查到了什么？ 晚上十点，拖着疲惫且酸痛的身子，赵明一个人溜达到了法医室外面，犹豫了一会儿，他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名年轻法医，赵明都有点记不住他的名字，于是只好冲他笑了笑，走了进去。 一次性出现两具尸体，导致法医这边的情形也就只比警局里好上一点点，不过一样也是基本忙的团团乱。 赵明不想要看到尸体正在解剖时的画面，于是手上提着的宵夜便就被他直接放在了外面办公区域初梦瑶的桌子上。 赵明想也知道，作为警局首席法医的初梦瑶此刻必然在忙碌。略一停顿，他不打算打扰便准备离开。 不曾想就在这时，估计是那名年轻法医告诉了初梦瑶，初梦瑶走了出来，及时叫住了赵明，“谢谢啊”。 说这话时的初梦瑶，半个身子依旧在门后，基本可以说只探出了一个脑袋来，她这样细心的动作……. 赵明会心一笑，“早点吃，我可不想继续呆在这里，先走了。” “胆小鬼。”初梦瑶调皮的评价了一句。 这种话听在耳里，赵明离开时的步伐似是都欢快了一些。可惜这种欢快并没能持续太长时间，因为一出门，他便瞧见了正在朝这边走来的苏婷婷。 苏婷婷脚步匆匆，一看见赵明，她先是本能的瞥了一眼法医室，紧跟着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狡黠笑容，“别磨蹭了，去会议室，他们有了点发现。” 什么发现？上了年纪的人，体力各方面跟不上是实打实没办法改变的问题。这不，为了熬夜，沈斌就不得不端着一杯热咖啡不停往嘴巴里灌。 王通没有现身，不过在进入会议室前，赵明仰头朝楼上王通的办公室看了一眼，王通也没有回家，他在不停的接着电话。 而且看王通的肢体动作，显然那一通通电话里传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整个刑警队，深夜十点半，灯火通明，头顶日光灯散发出来的煞白光芒，看上去十分刺眼。与此同时，一众警员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也显得那么刺耳，那么沉重。 “我们查到了命案现场的一些情况，”其中一名负责带队对幸福花城小区进行拜访搜查的警员如是汇报道，“暂时不知道这跟命案是否有关联。” “说，”形势有着改变，刑警也不得不跟着做出了一些改变。比方说在，排风扇打开的会议室内，点着了香烟的沈斌已经烟雾缭绕。 “根据物业办公室以及五栋和附近一些居民的反馈，命案现场，也就是五零二那栋房子大约空置了五年，” 警员进行汇报，“五年前，那栋房子里住着一家三口，一对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夫妻，还有一名当时应该是六岁的小女孩一起生活。然后有一天，悲剧发生了，小女孩在小区花园里玩耍的时候不见了。” “说准确一点，什么叫不见了？”沈斌打断。 闻言，警员立即重新组织语言，“小区里居民的说法是，人贩子带走了小女孩。但那件案子一直没有告破，所以不好确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立时，原本还有些喧闹的会议室里，众人齐齐噤声。 鸦雀无声之中，唯有心脏跳动的声音显得那么清晰明显。 大家是刑警，也都是人，六岁的小女孩被人贩子带走…….如果是真的，这叫他们如何能够无动于衷。 “继续说，”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指间香烟快要烧到手指，沈斌才回过神来，一边将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里，一边开口。 负责汇报的警员点了点头，“那对夫妻据说当时只是以为女儿跟别的小朋友乱跑去玩，所以他们最先反应是在小区里到处去找，正因为这种举动，小区里的很多人都还稍微记得一点这件事。” “找了两个小时左右，没有找到。快崩溃了的夫妻两才意识到要报警，片区民警赶到，也立即组织了人手进行寻找，立案，那一夜很热闹。” “可惜也就只是这样而已，随后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夫妻两几乎每天都跑警察局，可惜他们的女儿还是没有办法找到。” “这样的状态好像持续了差不多大半年，邻居称那对夫妻终于承受不了，什么东西都没带，就拖着个行李箱就离开了再也没回来过。” “有邻居说他们是想要离开那片伤心地，也有邻居说他们是打算出去寻找他们的女儿。因为听说人贩子拐走小孩，通常要么会卖掉，要么会制造成残忍人上街乞讨。” 赵明沉默无声，无声之中，压抑感迫使着他不得不也点着了一根香烟，默默抽了起来。 “五年了，一直都没有找到吗？”苏婷婷语气里像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这时，负责汇报的警员却好像犹豫了起来。瞧见这股犹豫，沈斌立即直接开口，“大半夜的，有什么，直说。” “好，”警员点头应声，“是这样的，幸福花城小区里有几名居民据说是在半年前看到过那对夫妻带着一名残疾小孩回来过一次。那个小孩残疾的情况十分明显，有些人注意到了，不过当时是晚上，他们也不好确定那两个人是不是那对夫妻。但他们三人就确实进入了五栋，第二天有好奇的居民想要去打探，结果也没人再看到过那三个人。” 赵明加大了吸烟的力道，一时间他都分不清楚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毕竟一方面，那对夫妻确实找到了自己的女儿，这是一件好事。 可是另外一方面。将近五年时间，曾经六岁的女儿转眼十一岁了，而且还变成了残疾人。更为严重的的，分别了将近五年，女儿还会认识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有那么一瞬间，赵明感觉自己都希望那些居民看错了。 或许从某个角度来说，那样才更仁慈一些。但是，赵明说不准，因为他没有孩子。 第五十五章 可怕的想法 “还有别的发现？”沈斌问。 话语传出，负责汇报的警员脸上似乎有了一些激动的意味的浮现，“有人好像看到了凶手！” 刚刚的沉闷瞬间因为这则消息而烟消云散，赵明自己身子猛地绷直了的同时，沈斌的双眼也泛出了光芒。 到目前为止，关于嫌疑人的特征，严格来讲，警方只能掌握两点信息：一，男性，二，看起来四十多岁，两侧头发却也已经发白。 “详细说明，” “组长，我们还是看监控视频会更直接一点，”警员说着，他一边的同事就已经忙碌了起来。 会议室里有电脑也有投影仪，不一会儿功夫，从幸福花城拷贝回来的监控视频便就已经呈现在了屏幕上。 一名警员快速操作着，视频快进，然后停顿下来。画面定格在了一名没有露出正脸，事实上只露出四分之一侧脸都还不到的男子身上。 负责汇报的警员指着屏幕上的男子说道，“我们拜访过的居民，他们的描述都指向了这名男子，运动鞋，发旧牛仔裤，这个季节还不需要穿的黑色夹克，头上压得很低的深色帽子，还有一米八的大个，一些喜欢在外散步的老人对这人有印象。” 当然，这名警员不需要提的就还有一点：视频里那人这一侧面，耳朵上面间或发白的头发。 警员没有说错，发白的头发，这种季节的这种装扮…….视频继续，后面的部分，视频里这人就几乎一直低着头在，就连开着那辆无牌老旧面包车离开时，都没有再抬头让监控注意到他的存在。 如此种种，这人的确很有嫌疑。 而且说实话，这也是目前为止，唯一有嫌疑的人了！ “把照片打印出来，分一队人去从其它几个小区里拷贝过来的的监控视频详细比对，看看这人有没有在其它小区也出现过，”沈斌做出吩咐，“另外，云峰山庄那边，明天一大早，石浩你多带点人过去，带上这张照片，展开地毯式的询问……..” 会议结束，坐在椅子上的赵明，已经确确实实筋疲力尽！ 打印出来的那名男子的照片没过过久便就出现在了赵明面前的桌子上，可惜，没有正脸，人海茫茫的，想要找到这么个人谈何容易。 况且，无论这人是不是凶手，他都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证据。没有指纹，没有血液，什么都没有，当然，也根本就没存在什么目击证人。 如是而言，即使警方侥幸找到了这个人，那又如何？没有证据，根本就谈不上定罪。 赵明盯着照片看得入了神，如果最终找到这个人，他真心想要问问，“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一次次谋杀都是如此的干净利落？” 有那么一瞬间，赵明甚至都想到了职业杀手的可能。不过随即他便就把这个想法给抛出了脑袋。 连续几天的熬夜，使得苏婷婷一双眼睛黑的都快跟熊猫一样了。她凑了过来，问了一句，“你觉得如果把这张照片拿去给古镇里那个老婆婆看，她能不能认出来？” 赵明想了想，“即使侧脸身高各方面相似，也成为不了证据。” “不过如果老婆婆说这人跟她说的那人有七八分相似的话，那这人是凶手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赵明扭头看了一眼离他很近的苏婷婷，他明白了苏婷婷的意思，“那明早我们跑一趟。” 苏婷婷点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都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 赵明笑笑，“你先回家休息，瞧你这样，别回头工作里出了错。” 闻言，苏婷婷几乎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然而，本来看上去应该是想要强撑的她，嘴巴动了动，服软的话语却跑了出来，“回家了我怕早上起不来，我去休息室吧，你早上记得叫我。” “左手边墙角中间那个柜子里有我带来的被子，不嫌弃的话拿去盖着，局里空调晚上很冷。” “谢谢。”苏婷婷浅浅一笑，满是疲倦的小脸，这么一笑，就仍然不失美艳。 苏婷婷离开后，赵明拖动椅子到石浩旁边，两人聊了一会儿后，石浩加入了去再次查阅那些视频的队伍里。 赵明则将自己桌子上的东西抱起，将阵地转移到了会议室里。会议室里有烟灰缸，如此漫漫长夜，没有香烟和咖啡的话，他可真撑不了。 很快，只有赵明一个人的会议室，各种打印出来的照片分出了六块，六块按照时间顺序就分别是，枫叶小区，翠林小区，保定小区，山水豪庭，以及此刻跨过了凌晨，应该称呼为昨天的幸福花城和云峰山庄。 翠林小区里有唐科的住房，那套住房应该没有什么特别蹊跷的地方。 山水豪庭那栋别墅那是杜鹏的家，并非空屋，同时也是命案现场。于是也就没有什么太值得注意的意义。 问题在于，枫叶小区，保定小区，幸福花城，云峰山庄这四个地方与各个受害人有关的四套空屋！ 其中幸福花城的空屋已经被查出确实存在一个故事，而且那个故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可谓悲惨。 那么，枫叶小区和保定小区又是怎么回事？赵明上一次对这两个小区的空屋进行调查的时候，他就怀疑有很多人在说谎。 所以，会不会这两间空屋背后的故事，才是这一系列凶杀的重点？ 假如刨去其它乱七八糟的信息都不看，就专注于考虑这四套空屋之间的联系……如今已经可以确定唐科等九人之间是有联系的，而且他们极有可能在私底下都有着某种见不得光的生意。 假使…….假使同幸福花城一样，枫叶小区，保定小区，云丰山庄三套空屋背后也意味着三户不幸破碎的家庭…….. 四户破碎的家庭，四段寻常夫妻绝对不应该承受的痛苦……..见不得光的生意，路远风家五台大型保险柜，唐科的现金，杜鹏的财富，路远风的可怕资产…….. 赵明吓到了，事实上，他吓得猛往后缩了起来，整个人都几乎所在了椅子里！ 唐天华的不承认，孙芳的离婚，董颜的不肯回来，徐新蕊的匆忙跑路…….. 赵明觉得他或许猜到了所谓见不得光的生意是什么了…….可是，骇人听闻，惊悚恐怖？赵明只觉得自己已经找不到足够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毕竟…….拐骗几岁的小孩，贩卖小孩…….亦或是进行绑架，勒索赎金……..这种生意，又何止是见不得光？ 这他么的得是灭绝人性了啊！ 赵明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睡意，疲倦……..这些东西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第五十六章 风云变色 会是这种生意吗？躲在暗处，现金交易？ 天空泛白的时候，黑眼圈又加深了的赵明，脑袋里还在反反复复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事实是，或者真心话是，赵明希望是自己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想错了。他真心真心希望这种事是不存在的。 也许，就此刻的赵明来讲，他宁愿唐科一伙人是曾经杀了什么人，是个血腥残酷的杀人犯，而如今则乃是当初被杀之人的家人回来复仇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有多简单。 六点半，天蒙蒙亮，赵明忍不住拨通了沈斌的电话。他思索了整整一夜的猜想，无论是真是假，这个事都必须要跟沈斌讨论后再商量验证方法。 打到第三通电话的时候，沈斌接了电话。赵明没在电话里说什么，只是表示希望沈斌尽快到局里来，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讨论。 半个小时后，在沈斌到达之前，赵明将在沙发上睡得很熟的苏婷婷叫了起来。苏婷婷确实睡得太熟了，在言语都起不到作用的前提下，赵明还不得不伸手去大力推动，这才最终成功叫醒了她。 不过虽然叫醒了，但一直到坐在了沈斌办公室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苏婷婷就还有一些迷迷糊糊。 “你要跟我说什么？”看了一眼睡眠朦胧的苏婷婷，沈斌径直转向了仿佛大熊猫一样的赵明，问道。 “我有一个想法……..”赵明开口。 随着话语出口，非常迅速的，苏婷婷瞪大着眼睛彻底清醒过来。与此同时，这段时间被折腾的也苍老了许多的沈斌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这只是一个想法，”说完，与其说是强调，不如说是赵明真心希望这个想法永远只停留在想法的层面。 沈斌下意识的又点着了一根香烟，苏婷婷扭头满脸不敢相信的望着就坐在自己旁边椅子上的赵明。 话语不由自主的出了口，“你想了一夜？” 赵明无奈笑笑，以作回应。 一根香烟几口抽完，沈斌将还在燃烧的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里，“四个小区，四套空房，如果能查证这四户人家都曾经丢过小孩…..那你的想法就不会只是想法。” 顿了顿，沈斌问了一句，“你说过你觉得枫叶小区和保定小区的人在说谎是吧，那么这四套空房的业主能不能查出来。” 赵明稍微一想，点了点头，“业主的信息并不难查，问题是需要时间。” “时间啊……..”沈斌也显出了无奈，“这桩连环杀人案，尸体一具接着一具出现，凶手本就没有给我们多少时间。而从今天开始，时间就更没有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赵明听出了这话里的不对劲意味。 沈斌无奈一笑，有些事他会隐瞒，有些事他不会隐瞒。沈斌开口，“再过一两个小时，省里会有很多人到达，说不定还会有更上面的人赶来负责这桩连环杀人案…….我们不再是主力调查人员了。” “嗯？”赵明心头一惊，他其实预料到事态如果一直这样发展下去，这一天是会到来的。但他确实就没有预料到会来的这么快，而且事实是，如今出现了五具尸体，和两年前变色龙一案前期受害人数量是一样的。 可两年前变色龙一案，也最多只吸引了省里派了一些人过来而而已，何以这一次上面的人行动的这么快，而且竟然还是更上层的人也要来？ “媒体的影响？”赵明一时间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事实证明赵明没有想错，沈斌点了点头，“媒体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你们两个都还来得及看今天的报纸吧。” 沈斌问，赵明和苏婷婷相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 见状，沈斌叹了口气，“凶手的行为一下子升级了，他把冯康三人的被杀也捅了出来，等于说我们现在真真正正有八名受害人了！” 呵！赵明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冯康三人极有可能是另外一名凶手所为……..” “所以呢？”沈斌语气玩味的反问，“如今这种时候，警局还能够出面解释吗？解释了会有人相信吗？” 火上浇油，因为沈斌的反问，赵明明白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按照你的想法，去验证。两条路同时去走，一方面，再去保定小区，枫叶小区问，那么大个事，凶手不可能买通小区里所有人都说谎。另外一方面，查出这四套空屋的业主信息，去调档案，家里小孩丢了，只要不是绑架勒索，他们估计就都会有报警记录。” “我们两个人不够。”事已至此，赵明不说废话。 “带上石浩，那小子老实，不会多嘴。”沈斌说完，补充强调了一句，“在你的想法没有证实之前，注意保密。你是老刑警了，你应该明白如果唐科他们真的做的是那种生意，那他们所作所为的性质，其实就比这一连串的凶杀还要严重的多。” 正如沈斌所说，赵明在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种想法一旦成真，所会带来的影响。 因为，如果想法成真，那就不仅仅是绑架贩卖小孩了，那都极有可能还存在着一条丑陋到人神共愤的产业链…….. 赵明不敢继续想象下去，在听到产业链这个词后，苏婷婷脸上惊恐也就是可谓无法形容。 自然，作为头一次听到这个想法的老实人石浩，他脸上所浮现出来的表情。呵呵，还用多说吗？ “需要我做什么？”石浩很愤怒，他丝毫都没有对这种愤怒进行遮掩。 “保密行事，在局里找个房间，然后想办法查出四套空屋的业主信息……..不行的话，先从分局那边，将从九六年开始这座城市所有的孩童失踪报警记录全部给调过来，有问题去找组长，他会协助你。” 第一名受害人冯康被杀于九七年十二月，冯康，郑德，何荣三人的被杀，从卷宗来看并没有太多隐晦的含义，除了胸口的刻字‘一二三’。 刨开刻字的问题去看，冯康三人的被杀都带有很强的复仇意味，那么，如果想法成真，冯康三人的被杀就极有可能会是一名愤怒的母亲，或者父亲所为。 至于说为什么后来忽然停止……这其中就必然会存在某种目前还无法解释的原因。 驾驶警车出了警局大门，赵明短暂停了一下车，他小跑着出去到不远处的报刊亭买来了一堆报纸。 只见各大报纸头条已经尽数改变，警方捣毁地下赌场一事已经毫无踪影。取而代之赫然就是八张尸体的照片。第八天，城市上空，风云彻底变色，狂风暴雨将至！ 第五十七章 破碎的谎言 正如沈斌所说的那样，尽管警方有理由相信十多年前冯康三人的死应该是另外一名，极有可能还是一名女性凶手所为。可是一方面，警方没有证据，就目前而言，也没有精力再去调查冯康三人的死亡，另外一方面，八名凶手胸口所刻下的数字……. 有了这些数字，此时如果警方再出面尝试解释什么的话，恐怕会被认为是在掩饰，是在欲盖弥彰。 之前一直没睡的夜晚，赵明也抽出一段时间上网看了看。 于是，没有半点意外的，整个这个国家的网络世界简直都沸腾了。各种各样文章，猜测，视频，评论铺天盖地，一时间到处都是。 赵明改变关键词搜索了好一会儿，就网络世界而言，虽然不是太多，但也确实不少就是了：很多人在批判警方，甚至批判上层的不作为。 ‘为什么投入了这么多国家的钱养了那么多穿制服的家伙，却连一个杀了这么多人凶手都抓不到？’ ‘我听说，警方到现在还不知道凶手究竟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我也听说了，他们现在就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类似的言论传播在网络世界里，各种各样的说法交汇糅合着，仿佛成为了一只无形的大手，大手缓缓托起，最终将这桩连环杀人案推到了舆论的高峰，享受着整个国家的注视。 “如果单纯从这个角度来说，不考虑其它事情。”副驾驶上的苏婷婷忽然开口，“我是很佩服这名凶手的，他只用了七天时间以及五名受害人，就让事件发酵到了举国轰动的程度，这种手段，实在很惊人。” 赵明扭动身子将手上厚厚一沓的报纸给扔到了后排座椅上，然后看了苏婷婷一眼，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挂挡，踩油门。发动机轰隆，车轮朝前滚动。 赵明因为脑袋还在想事情的缘故，并没有注意到警车前方横向几乎奔驰过来的小汽车。 所幸苏婷婷及时看见，大叫了一声小心，这才没有撞上去。 赵明猛地踩下了刹车，止不住的火气上涌就打算下车把那辆车叫住。却不曾想，差点撞上后，那辆小汽车居然猛一转弯，径直冲进了警局。 从赵明所在车辆过去的时候，赵明瞧见小汽车驾驶座上是一名中年女性。 “算了，”苏婷婷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停在了警局停车场的小汽车。当然，如此横冲直撞的驾车冲进警局，就已经有警员正在赶过去。 赵明也回头看了看，他看见了正在下车的中年女性。赵明感觉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名女性。 刹车松开，车辆继续向前，按照计划以及距离长短，赵明二人打算先去云丰山庄。 胸口刻着‘七’字的受害人被杀于云丰山庄十三栋八零三号房。 高层住宅小区通常都会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邻居之间的关系会十分冷漠，有很多人即使住在同一层，彼此之间都不会多熟悉。 大家秉承着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原则生活着。在赵明看来，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云丰山庄里，花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赵明的心脏才又一次迎来了他不想要，却又仿佛必须到来的停顿。 随着其中一名已经在这个小区住了十多年的老人的叙述，赵明知道自己那可怕的猜想已经在一点点成为现实。 小区里的老人们，他们平常有很多时间可以在小区里晃悠，或是晒太阳或是休闲娱乐。于是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就等于是大型小区里的百事通。 简而言之，他们知道很多事情。 比方说十三栋八零三号房四年前发生的事情，“那户人家走丢了一个五岁小男孩，小男孩是他家独子，后来一家人承受不了，很快搬走了，离开了这片伤心地。” “是丢失，还是被拐卖。”胸口沉甸甸，如同有块巨石压着在。可惜赵明就还是必须要压制住自身情感，冷静问询，冷静记录。 身体健朗的老头笑了笑，“丢失和拐卖又有什么区别呢，最后还不是等于一码事。” 离开云丰山庄前，赵明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打了个电话给沈斌，汇报了这边的发现。自然，这栋空屋的业主相关信息也一并进行了告知。 电话那边的沈斌没有说多少话，事实上，沈斌只说了一句，“继续努力”，便就挂断了的电话。 不过在电话被挂断前，赵明倒是确实听见了那边的嘈杂吵闹声，估摸着大人物们应该是赶到了。 第二站，保定小区。保定小区是拆迁安置小区，也就是说里面大多数都是原先住在农村的农民。 本来，按照农民的朴实性子，这边的信息应该是很好查证的。可惜上一次他们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查到关于1503那栋空屋的相关信息。 下车的时候，赵明忍不住都在想，‘如果那一次就知道了空屋背后小孩丢失的故事，后面几个人是否就不用死了。’ 人是可以被收买的，但就像沈斌所说的那样，一个谎言如果涉及到太多人的话，那么那个谎言就绝对会有破绽。 因为这一整个环节里面，肯定就会有坚持不住，或者说软弱的一环。那一环，便就是赵明和苏婷婷二人的突破点。 黑脸与白脸的游戏，苏婷婷是个漂亮且年轻的姑娘，她实在就不适合扮演黑脸。于是，没的选择，紧绷着一张老脸，装出凶狠模样，说出类似‘如果你骗我们，你会被以妨害司法公正的罪名进行逮捕’这类话语的黑脸便就只能由赵明扮演。 这些小区居民，无论收钱与否。他们都是经不住几回吓的，诚然，里面的确会有一些最很硬的家伙，但是没关系，赵明只要找到软弱的一环即可。 赵明成功找到了，这一环位于保定小区物业办公室内。 其中一名物业人员被吓的十分害怕，他选择了交待，“八栋1503号房，张峰夫妻两有一个四岁的女儿，女儿在差不多四年前丢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当时张峰一家刚刚装修好那套房子，住进去没多久，就发生了那档子事。所以张峰夫妻两很快就搬走了………” “还有什么？”赵明要将黑脸扮演到底，他看出了这名物业人员并没有将事情说完。 这么一吼就的确起到了作用，物业人员吓得身子都有些发抖。“我，我听说，当时那个小女孩走丢了的时候，是张峰的母亲照看的。张峰的母亲并不住在我们这个小区。所以这真的就只是听说…….” “听说什么？”赵明再问。 “我，我听说小女孩走丢了没几个月后，当初负责照看的奶奶，也就是张峰的母亲，她，她因为愧疚，投河自杀了。” ‘轰’这一瞬间，赵明只感觉自己都有点站不稳，他感到了一股控制不住的晕眩之意。 第五十八章 残酷的真相 赵明手上动作飞快，各种各样的问题从口中传出，接着迎来答案，随即赵明将其记载了记录本上。 到了这第八天，放在口袋里的小小记录本就已经记得满满当当，快要没地方记下更多。 “详细说说上一次我们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什么都没说。”这是最后一个问题，话语出口，赵明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显示已经快要到中午。 交待的越多，物业人员便越害怕。因为害怕，诸如‘你们是不是要抓我’之类话语出现的频率就相当高了。 赵明还在扮着黑脸，所以他自然不可能说‘不会抓人’这种话。他只是依旧严厉的催促物业人员继续交代。 物业人员抬头擦了擦额头上止不住溢出的了冷汗，“大约半个月前，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找到了我，让我替他做件事。说只要我做好了，报酬是二十万。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听到报酬有那么多钱，于是在确定不犯法的前提下，我答应了。” “那时候还没有发生后来这些事，我也就没想太多。”说到重点处，物业人员就已经是在一边擦汗一边交代。“我帮他在小区里问了问，然后给知道1503号房所发生事情的人，每个人都塞了两万块钱，告诉他们千万不能跟其他人说，更不能跟警察说。” “钱是好东西，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我也成功拿到了我的报酬。” 赵明停下了记录，这名物业人员的叙述里，有一点特别值得注意，半个月前？唐科的尸体是七天前发现的，也就是说，半个月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凶手就已经在着手进行安排。 赵明将想法写在了记录本上，这才补充问道，“这么说，你跟给你钱的那个人见过面？” 物业人员点头，“我们见过，但是我根本不认识他，以前从来没见过。” 闻言，赵明取出来口袋里一直放着的照片打印件，照片被摆到了物业人员面前，“是这个人吗？” 物业人员乖乖低头仔细观察，没用的了多长时间，他便点了点头，“看起来很像，身高，个子的差不多一样，特别是耳朵上面的白头发，应该就是他。” “如果这个人出现在你面前，你还能认出来吗？”赵明在问，他一直在思索证据这个问题，那么如果这名物业人员能够指认出来凶手的话，即使不能算是直接证据，也得是间接证据了。 遗憾的是，这一次物业人员甚至都不需要怎么思考的便直接摇了摇头，“恐怕有难度，因为我跟他一共只见过一次面，而且那次见面时，他还戴着个厚墨镜，嘴巴上还有个口罩，大半个脸都被遮住了。” 赵明无奈，保定小区这边的问询，本来到此便应该结束了。 不过这时，像是看出了赵明已经没有更多问题可问的苏婷婷就忽然开了口，她问的是，“为什么今天你会告诉我们这些事？” 这个问题乍一听起来是有问题的，毕竟这名物业人员之所以交代，难道不是他们两个黑脸白脸施加压力的缘故吗？ 赵明如是想着看了一眼苏婷婷，苏婷婷看上去很认真，与此同时，刚意识到赵明打算离开，估计正打算松上一口气的物业人员似乎猛地更加紧张起来。 物业人员的紧张表现说明了苏婷婷所提问题的正确性。见状，赵明果断立即再次摆出黑脸姿态，“回答问题，还是说你想要到局里说！” “不，不，不，”物业人员急了，“半个月前那个人特地交代过，他让我第一次经受你们询问的时候，一定什么都不要说。但如果你们后来又返回小区调查空房子的问题，并且问到我头上的话，我就可以自己做主要不要说。” “真的…….事实就是这样了，请两位警官一定要相信我。”物业人员年纪也不是太大，如今这个时代，电视，报纸，网络的影响无处不在。 如是而言，只要这名物业人员不是真蠢到那个地步，他一定是能够根据前因后果揣测出当初与他见面的那人便是凶手。 离开保定小区，赵明最后还是没有将那名物业人员带上车。当然，临走前吓唬了一通，要求他这段时间绝对不可以离开本市是必不可少的程序。 警车驶出小区，下一站地便是枫叶小区。 不过在去往枫叶小区之前，赵明二人还是稍微绕了点路，找了个路边摊，买了点东西，回车上吃了起来。 “你怎么看？”保定小区的发现，已经基本能够证明赵明那个可怕猜想的正确性，他甚至都敢确定枫叶小区也是同样的情况。 但这不是赵明问苏婷婷的原因，他问的是关于那个半个月前的问题。 苏婷婷显然意识到了赵明在问什么，只见她擦了擦嘴，提出了她曾经提出过的一个想法，“几名受害人都被囚禁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光是想要把那六个人抓住且不被看见，都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何况同一时间，凶手还得按照他的庞大计划一步步行事，比方说所有他选择的地点，他肯定是事先踩点，精确记录好监控所在，还有人流情况，甚至他还得考虑突然事件的影响。” 苏婷婷说的很快，证明这些话早就在她的脑袋里了，“到目前为止，这桩连环杀人案一共涉及到了六个小区，六个完全不同的小区，意味着得有多少人有可能会注意到他。这样的工作量，我不相信凶手一个人可以做到。” 老实来讲，赵明其实是认同苏婷婷的说法的。 不说别的，就说这段时间五名受害人，三名受害人乃是夜里被杀。凶手如果没有帮凶的话，他这样白天晚上轮轴转，转了这么多天，还能够做到不出纰漏，超人吗？ 问题是……结合现在所发现的三户人家都曾丢失过小孩的事实。如果唐科他们所做的生意真如赵明所想的那样。 凶手的帮手范围可就得很大了，毕竟试问，‘如果我的孩子被拐卖了，找不到了，然后我又知道是谁干的，我会怎么做？’赵明无声问着自己。 问题传出，赵明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答案。 简单吃完饭，垫了一下肚子，两人赶往枫叶小区，唐科尸体被发现的地点。 没有太多意外，即便心里不想要面对这种残酷的事实，但事实就还是，唐科尸体出现那间车库对应的空屋，十多年前也曾经丢失过一名小孩。 故事如出一辙，孩子丢失，一家人悲痛欲绝。伤心煎熬等待了一段时间后，破碎的家庭再也承受不了那种煎熬，决定离开，再也不回来这个伤心地。 事实是沉重的，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 但杀人就是杀人，即使心头情绪复杂难言，穿上了这身警服，赵明他们就必须要做他们的工作。 “目前为止，只有枫叶小区这一套空屋的业主是十几年前丢失了小孩，”苏婷婷语气凝重的说着，“而冯康三人的被杀时间与这一家丢失小孩的时间差不多可以联系在一起，你说，会不会凶手就是这家的业主，夫妻两？” 第五十九章 大量卷宗 初步情报，从时间上来看是吻合的。可是不太能够经得起推敲，因为如果凶手真的是枫叶小区十九栋四零二的夫妻两，那他们在小区里出现，应当会被认出来。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双方都有可能打扮了一番。外加上十九栋自身和附近一些老居民不是也都被收买了吗？”苏婷婷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她这种说法倒是没错，考虑到收买这一点。赵明便的确没办法反驳苏婷婷的说法 问题是，赵明的直觉告诉他不是这么一回事。唐科是最先出现的受害人，若凶手是四零二的业主，那不等于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犯案，直接给予警方调查的线索。 还是说，这是什么狡猾的心理战术？ 透过车窗，赵明又一次看向十九栋这栋老楼。名存实亡的物业那边根本没有四零二号房业主的信息，附近居民告诉的名字就又存在可信度方面的问题。 “我们去一趟房管局吧，枫叶小区是商品房，有房产证的。他们那边会有四零二号房的业主信息。” 赵明如是说着，尽管说老实话，他其实觉得查到了的也没用。毕竟一方面，以如今的形势来看，凶手留给警方的时间已经微乎其微。另外一方面，四零二号房一家人十几年前就搬走了，他们可能存在于任何地方。 以如今的形势来说，大海捞针是不现实的，因为光是一个舆论就都得压死他们。 开车赶往房管局，废了一点时间，四零二号房的业主信息就还是显现出来。房管局这边登记的信息显示，枫叶小区十九栋四零二号房业主有两人，从名字上来看，男的叫彭文祥，女的叫方媛。 自然，双方身份证号都在记录上显示了出来。 赵明将档案复印了一份后，同时顺带着也将其它所有与案件有关的房产登记信息都复印了一份。 房管局的小姑娘显然也看了新闻，否则听到这些小区的名字，她也不会反应如此古怪。 事实上，小姑娘还不止一次好奇的问赵明查没查出来凶手是谁？ 对此，赵明也只能无奈的笑着，什么也没说。离开房管局，看了一眼时间，就他么现在这种工作强度来说，时间就还挺早。 对了，有了从房管局复印过来的资料，特别是资料上的照片，苏婷婷不久前的想法便就基本等于落了空。 “但也没有完全被证明是错误，”苏婷婷有些不甘心，说着，她又仔仔细细盯着复印件上彭文祥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 明显可以看出，彭文祥并不是赵明口袋中里那张照片上的男子，不是说有一点点不像，而是各方各面都不像。 “也许视频里那名男子才是帮手，跑腿的呢？”苏婷婷提出了一个可能。 的确有这种可能，于是，看时间还早，两人一商议便又直奔那座古镇而去。因为来过一次，这一次走起来便就可谓轻车熟路。 赵明二人很快依次找到了那位老婆婆和那名老头，两人的回答差不多，“看上去很像，但是没有正脸，说不准。” 晚上五点，这个季节，这个时间，太阳正在下山，天空一点点的被染成了红色。第八天这一天收获可谓颇丰。 通过拜访了那么多人的结果来看，视频上这名男子的确有重大嫌疑。或许也是目前唯一有嫌疑之人。 紧赶慢赶，六点多一些的时候，赵明二人赶回到了警局。赵明本意是直接先去找沈斌，可沈斌并不在办公室，随即听同事说，沈斌是在楼上开会。 听到在开会，可以想象到那样画面的赵明便果断更换了手机上将要打出去的号码。石浩的工位上空空荡荡，他需要知道石浩在哪里，以及早上交代给石浩的工作完成的如何。 石浩很快接通了电话，电话那边石浩的声音听起来不仅满满都是疲惫，而且还有着一种像是哭过之后的沙哑意味。 石浩的话十分简短，他只报出了自己所在房间的房间号，然后加了一句‘快来’，便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正常情况下，石浩是不会这样表现。苏婷婷才来警局八天，她不清楚石浩的性格。但是赵明清楚，赵明清楚的很。 所以赵明立即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狂奔了起来。 跑到石浩告知的房间门前，赵明拍了拍门，“是我。” 房门很快被打开，紧跟着，门后一双眼睛猩红，像是真的狠狠哭过了一场的石浩那张脸显现出来。 看见这张脸，赵明本来是想要问出了什么事。可是等他走进房间那一刻，看见了这一地数量不可想象的卷宗，震惊使然，一瞬间，他不仅是知道怎么了，他还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苏提供紧跟着进入，理所当然的，她也立即呆住。 赵明想到过早上临走前最后加上的一句让是石浩去调来失踪孩童卷宗的话，在傍晚这个时间会引发出这样的局面吗？ 没想过，赵明绝对没有想过，他也不敢这么想。 吞咽了几口口水，话语能力恢复了那么一点，赵明再看向双眼猩红的石浩。石浩是个老实人，让他保密，他便选择了一个人面对这种绝对惨烈的现实，都没有想到要找个帮手。 “这些……都是……？”赵明艰难开口，他不想要直接说出来，仿佛一旦通过话语直接说出口，这一切就都会彻底真实起来，不容狡辩了一样。 好在，赵明不需要说的多清楚，石浩明白他想要问什么，于是石浩点了点头，声音比电话里还要沙哑许多。 石浩伸手一指地面，“九六年至今，光是我们这一座拥有五百万人口的城市，四百二十八起儿童遗失案，都在这里，都是未侦破状态！” 数字入耳，赵明只感觉自己双腿发软，急切需要坐下来。奈何这间办公室是空置的，里面并没有桌椅，于是赵明只能够直接靠到墙上。 苏婷婷不敢相信，事实上她根本就是在拒绝相信了，“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多？” 前面这句是自言自语，后面这边是在问赵明和石浩，“如果这座城市每年有这么多小孩遗失，为什么你们两表现的都像是第一次听说。” “因为我们确实是第一次听说，”石浩开口回答着苏婷婷的问题，“当我收到这一箱箱卷宗的时候，我也跟你一样不相信，所以我问送来的民警怎么会有这么多？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苏婷婷问。 “他们说我们这座城市的这种案件已经算是少的了，别的城市更多，有的甚至多出几倍。而且记住，是每座城市都有，没有例外！” 第六十章 制度 沈斌与上面来的人的会议结束，会议一结束，他便被已经等候多时的赵明给立即拉到了满是档案的房间里。 进入房间之前，沈斌是疑惑的。进入房间之后，沈斌是惊讶的。但是他的惊讶就要比赵明三人要好上许多。 好上许多的事实，说明了沈斌多多少少知道这种情况。 事实也的确如此，只见沈斌叹了口气，“一个小孩的失踪，只要没有涉及到绑架勒索，按照我们制度来说，都只能属于民事案件。你们都是体制里的人，应该知道这类民事案件，真正能破案的有多少。” 民事案件……..听到这个词，赵明眼皮子止不住的就死命跳动了起来。因为就像沈斌说的那样，他的确知道民事案件的破案情况。 只不过……一想到在保定小区，听到张峰的母亲因为一时不慎而丢掉了小孩，最终导致跳河自杀的事情……. 即便自己并没有结婚，也并没有小孩。但赵明就还是完全接受不了这种事情的存在。 赵明感到愤怒，十分愤怒。他不知道该指责谁，他只知道有人必须要为这四百二十八起小孩的失踪负责！ “这里一共有四百二十八份报警记录，意味着至少有四百二十八个小孩不见了…….一个小孩，他与自己的亲生父母算一个家庭，父母上面还有爷爷奶奶一个家庭，还有外公外婆一个家庭！” 赵明近乎是在自言自语，他必须要算这笔账，“等于说，一个小孩的失踪，三个家庭都得破碎，承受痛苦。而且这种痛苦还是一辈子都抹灭不了的存在…….三乘以四百二十八，光是我们这座城市，十多年来就得有将近一千三百个家庭不得不承受痛苦，不得不被毁掉…….” 说到这里，赵明猛地将目光从地面的卷宗上移到了沈斌身上。 此时此刻，赵明等于是在盯着沈斌，“这样的后果，我们就要以民事案件来作为我们不作为的理由吗？” 赵明的话说的已经十分直白。 他们还在警局里，不是在外面，也不是私底下。过去这些年来，赵明从来没有这么跟沈斌说过话。但是此刻，他确确实实是已经出离愤怒了。 沈斌已经一把年纪，他理解赵明的愤怒。“这是制度，我们生活在制度里面，我们又能如何？这个国家这么大，光是一座城市里的各个部门想要产生合作都得经过许多道手续，更别提跨城市的合作了……人海茫茫，小孩被掳走后，只要人贩子及时逃离了现场，民警基本也无能为力…….” 张口一个制度，闭口一个制度……. 赵明受不了了，他在普通刑警这个岗位上兢兢业业干了十年，不求升职，不愿意因为升职而不能够有时间去接触现场……..他为的是什么？他为的不过是一份单纯的想法，他想要去抓坏人，抓捕杀人凶手。 可是这一刻，更坏，更坏，坏到无法想象的事实出现在了他面前。而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无能为力。 何等悲哀，何等讽刺！ 月光下，赵明站在警局大院内，仰头望着黑夜，指间香烟已经快要然燃烧殆尽，他却根本不管不顾。 同石浩一样，三十五岁，本来应该早已过了还会悲伤年纪的他，眼里的泪水忍不住积聚，滑落。 他想，‘如果唐科等人真的干这种勾当干了这么多年，民警却抓不住他们，即使抓住了，也最多不过是坐几年牢而已……..那么，这名隐藏在暗处的凶手，他应该也失去过孩子，他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算什么？’ “是可以说让正义重新到来吗？”赵明如是问着自己。 就像之前他问过自己的那个问题一样，“如果我有小孩，我视他为我生命的全部。然后这个全部被人贩子掳走了，我又成功追踪到了在这个世界，外表上活得光鲜亮丽的人贩子，我会怎么做！” 赵明心里十分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他不能说出口，他身上这身警服不能允许他说出口。 有人伸手摘掉了赵明指间的香烟，感受到碰触，赵明终于本能的收回了注视黑夜的目光。 看黑暗看得有点久了，导致有那么一小会儿，赵明所能够瞧见的，就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认出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初梦瑶一脸平静与赵明并排站立，靠在了墙壁上。 赵明扭头看了过去，初梦瑶浅浅一笑，“要说说吗？”初梦瑶没有开玩笑，她很认真。 要说吗？赵明掏出香烟，犹豫了一小会，掏出了两根，一根给自己，一根递给了初梦瑶。 初梦瑶偶尔抽烟，她抽的很优雅。 烟雾升腾之间，绝佳的倾听者初梦瑶就安安静静听着赵明的的叙述，她一言不发，平静的都有些吓人。 说完，感觉卸下了那么一点点负担的赵明问了一句，“怎么，不做点评价吗？” 初梦瑶摇了摇头，“这是一件悲伤的事情，悲伤的事情不需要什么评价。”顿了顿，初梦瑶又道，“你想过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八天时间，五具尸体，各种安排紧锣密鼓的进行。” 悲伤太过浓厚，赵明还没能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于是他也轻轻摇头，“不是复仇。” “要听听我的想法吗？”将香烟掐灭在了旁边的垃圾桶上，初梦瑶望着赵明，一双眸子是那么清澈，却又那么深不见底，矛盾存在于初梦瑶身上，连同其它各种东西。 “说说吧。”赵明如是言语。 “制度是不完善的，这一点我们必须要承认。小孩失踪，几个家庭破碎，却只能够归属于民事案件。” 初梦瑶以此作为了开头，“曾经我有过一个邻居，也是一对夫妻，他们夫妻两生活条件很一般，不过每天却都很开心，因为他们有着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说着，初梦瑶抬手撩了撩自己额头被风吹乱的长发，她的嘴角有着堪称甜蜜的笑容，“那个小女孩一点都没有因为我的工作而对有我异样的眼神，她每次见到我都会特别高兴的围着我转，姐姐前姐姐后的叫我。” “后来有一天，悲剧发生了。小女孩在楼底下玩的时候，消失了。那天晚上我下班回到家才知道这件事，邻居家的大门敞开着，那对夫妻瘫在地上重复对前去的民警说着小女孩的一切。” “那天之后，一天又一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希望破碎……..” 第六十一章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那对夫妻想尽了所有他们能够想到的方法，可是日子一天接着一天过去，大家心里都清楚，小女孩是找不回来了。” “那段时间，夫妻两天天都会去警局，想要询问最先进展。民警倒是客气，然而客气在那件事上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就这样，转眼两个多月过去。因为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楼里大部分居民都快要忘了这件事。” “就这样，人性的冷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社会的残酷，没有阳光的未来，最终还是压垮了那对夫妻。小女孩失踪两个多月后的一天傍晚，我提前下了班，本来说去帮他们夫妻打扫打扫卫生。” “可是房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我感觉不对劲，报了警。强行打开门后，两口子到底还是承受不住选择了自杀。” 故事说完，初梦瑶叹了口气，忽又补充了一句，“那件事连头带尾，只如一阵风，风来的时候，有的人关注了，在乎了。风走了，大家就又恢复常态。” 安静听完这个故事，老实来说，赵明并不完全能够理解初梦瑶说这个故事的含义。 赵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初梦瑶莞尔一笑，“我的意思是，与其在这里悲伤，不如继续去努力，一个人的力量虽然有限，但只有不停在作为，终究有一天你会改变一些事情的。” 改变吗？赵明回到了警局里，受着新信息的影响，沈斌又被叫去开起了会，仿佛只要不停开会就能够解决这桩案子。 赵明无奈的摇了摇头，快步回到了那个房间，“你们在找什么？” 闻声，石浩和苏婷婷回头看了一眼赵明，苏婷婷给予了回答，“第一名受害人冯康被杀于九七年十二月，组长认为凶手应该也失去过小孩，然后考虑到凶手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够成功锁定冯康等人……..” 赵明明白了，沈斌是认为凶手有可能就在九七年十二月之前的卷宗里，乃是其中某个人名。 “可是，光找到人名也没有意义啊。”赵明一边蹲下身准备帮忙，一边如是说道。 “这样做有可能会给我们划出一定范围，”苏婷婷如是言语，“组长没来得及说太多，就被领导一个电话叫走了。” 第八天，晚，整座城市几乎被舆论淹没。警局内，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赵明三人蹲在地面上，一份一份翻阅整理着那些尘封，估计已经有很多年无人再碰触过的悲惨档案。 三个人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终于整理出来了九七年十二月份之前的三十五份卷宗。只可惜没人能对此感到激动。 一方面，时隔这么多年，卷宗不一定完整，也就是说有可能凶手不在这些卷宗上的人名里。 另一方面，三十五个家庭，以如今的形势，要想短期内找到人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赵明三人倒是确实找到了枫叶小区十九栋四零二的业主，彭文祥与方媛的卷宗，卷宗上显示两人的小孩叫做彭磊。 赵明还记得那天他和苏婷婷进入四零二，在那栋空屋里看见的一些相框，照片。当时苏婷婷就觉得一家人搬走了，却连象征着家庭幸福的合照都没有带走，是十分奇怪的一件事。 现在，结合摆在面前的事实来看，那些合照被留下，便就有了很合理的解释：彭文祥和方媛不愿意睹物思人，所以才忍痛留下了那些照片，否则只怕他们两一辈子都不会从那种阴影里走出来。 整理好了卷宗，三人简单在外面吃了点饭，便又立即可谓马不停蹄的赶回了警局。奈何，包括沈斌在内的一众领导就还在开会。 沈斌是组长，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必须要他来说明。 赵明坐在自己工位上，他在电脑上进行了搜索。不是为了看新闻，而是想要看看网络上关于小孩遗失的相关信息。 有意思，或者说悲哀的是。这类新闻若是与如今铺天盖地关于刻字杀人魔，关于连环杀人案的报道相比，数量就少的让人不敢相信。 乍一看，赵明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他没有看错，这类新闻确实是少，而且点开可以呈现出来的那些新闻，却也无一例外的就是寥寥几句的简单说明而已。 若是从网络上来看，应该可以说是歌舞升平吧，一派祥和吧。 赵明冷笑，笑得悲哀，笑得无奈。 接下来该怎么办？ 孙芳的手机已经从无人接听变成了关机，她带着唐嫣，想必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躲避了起来。 董颜人还在国外，电话也提示着关机，看样子是不会回来了。 徐新蕊还在跑路当中，此前王通拜托交通部那边盯着点车牌号的举动，几乎就没有任何成效。因为还是那句话，跨城市的合作，其中要走的程序太多，王通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让别的城市也进行配合。 如是而言，只有徐新蕊一路驾车离开了这座城市，除非她和她的车子是全国重点通缉对象。否则人海茫茫，她是很难被找到的。 昨晚云峰山庄和幸福花城的各项结果也都显现出来，被杀在云丰山庄的的确是余亮，而被杀在幸福花城的就也的确是孔兵。 到了这个地步，原谅赵明实在没有办法再去同情这些受害人。因为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真相真如他们所推测的那样，那么唐科这些人，在赵明看来就根本死有余辜。 孔兵脖子上戴着的钻石项链，余亮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根据苏婷婷的信息来源说明，就都是价值不菲，也就都是来源于国外。 凶手想通过在尸体上留下那些昂贵物品的行为，表达些什么呢？讽刺吗？ 赵明一时间想不到更多答案，唐科一伙人为了钱干着灭绝人性的勾当，被杀之后却被凶手用昂贵的物品予以嘲讽，或许在凶手看来，这里面就的确存在着嘲讽的意味。 凶手是个很有克制力的男人，原因很简单却也很充分：因为唐科五人都没有受到虐到。 面对仇人，而且还完全拥有虐待的机会，但是凶手却没有那么做。这样的事实已经足够显示凶手的隐忍。 当然，凶手之所以隐忍，乃是因为他有更宏大的目标。 实际上，赵明觉得自己都已经能够大致猜到那样的目标是什么！ 步步为营，一点点发酵的将媒体引入圈套……..苏婷婷又说对了，凶手的杀人，也许根本就不是目的，而是一种手段，一种能够帮助他达成目标的手段。 凶手想要发声，但他清楚，他只有一个人，无论他喊的多么响亮，那都没有用。因为人性便是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人会真的在意他说什么，甚至都没有人会仔细听他所说的内容…….. 第六十二章 大胆推测 所以，只用了八天时间，将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为的并不是出名，而是想要让自己的声音被听见？ 民众是喜欢罪恶喜欢凶杀案，这一点无论怎么否认，它都是事实。事实上，这里的喜欢或许和一般意义上的喜欢不一样，但民众的注意力就是很容易关注这类事情。 当然，作为传播信息的渠道，各类媒体也十分喜欢这种题材的新闻与视频等等各方面东西。 因为这些题材，能够很轻易的为它们迎来大量的关注。大量关注则就会带来各方各面利益。 这是一环套一环的事情，凶手显然深刻明白这一点。否则他的计划里，媒体也就不会在一开始就登了场。 “那么，现在又该怎么办？”第八天，晚十点，赵明问沈斌。 会议室里，气氛沉寂压抑，没有人还会乱说什么话，疲惫之意写在脸上的一众刑警，皆是表情沉重，仿佛天都快要塌下来了一样。 赵明感到了一股几乎从未出现的无力感，当刑警这么多年，几乎可以说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半个小时前，已经被证明出来的空屋之间的联系由赵明公布出来。理所当然，刑警们齐齐惊讶不已，有些人甚至都选择了不相信。 但事实就是事实，事实是，凶手所选择陈尸或者杀人的现场，除去山水豪庭和唐科自己家外，其他房子背后都有着一个无比相似的故事。 这些故事的存在决定了这桩连环杀人案背后的特殊意义……换句刑警能够听懂的话就是：凶手的杀人动机。 动机有了，目的也基本有了，地点都直接指示了出来。如是而言，剩下来的其实就只有凶手的身份，以及对其进行抓捕而已。 然而，即使是抓捕…….摆在赵明面前，摆在所有人面前就还有个大难题：证据！至今为止，凶手就没有留下过任何指纹，DNA乃至目击证人这些能够作为证据的存在，什么都没有留下。 说句不好听的，因为这种事实，即使凶手此刻就站在他们这些刑警面前，他们也进行不了抓捕。 毫无疑问，这是赵明成为刑警以来所遇到的最复杂的一件案子，其复杂与不可思议程度早已远远超过了两年前的变色龙一案。 会议室里，沉默了很久的沈斌忽然开了口，他看向赵明和苏婷婷，“我们假设这些都是真的，唐科等人是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凶手是曾经失去过小孩的一位父亲…….” 沈斌简单总结了一遍大家都已经知道的信息。 “根据我们一开始的分析，九七年底到九八年底这一年时间里，接连杀害冯康，郑德，何松三人的凶手应该是一名女性，无论女性与否，当年那名凶手与我们现在所要面对的凶手并不是同一个人。”沈斌继续言语。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吭声，只静静听着。 “冯康，郑德，何荣三人的死亡，都带有很明显的复仇意味，没有移尸，没有细心的布置。凶手就是用刀疯狂的刺死受害人……..那么，我想知道，当年那名凶手为什么在一连杀害了三人后，突然停止了？” 沈斌面朝写满了各种文字的白板说道，“我们现在知道，当年那名凶手其实是没有完成任务的，至少对于凶手而言，她还漏掉了不少目标。你们觉得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 这家孩子被人贩子掳走，姑且假设杀害冯康，郑德，何荣三人的凶手乃是一名女性，那么她便有极大可能乃是被掳走孩子的母亲。 那么，杀了冯康三人便就停止了杀戮，无非只有那么两个原因，一是主观原因，那名母亲只查到了冯康三人，她以为杀完了。 二是客观原因，冯康，唐科这一伙人有胆子做这种丧尽天良的生意，他们就显然不是那么蠢。也许其中有人终于发现了那位母亲的复仇行动，进行了‘制止’。 “那你倾向于哪种可能呢？”沈斌问做出解释的赵明。 闻言，感受着沈斌语气里到意味深长，赵明赶忙仔细又暗自思索了一番。于是他意识到其实只能是客观原因。 “为什么？”沈斌问。 “因为理论上来说，光是找出冯康三人就不会太容易。当年那名母亲既然能够做到，说明她应该是会能力查到唐科等人。”赵明如是回答，“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如今又有冯康他们这些受害人的出现。” 沈斌点了点头，会议室内有些人看样子是听懂了，有些人则像是一知半解。于是沈斌自己说道，“综合来讲，客观因素的可能性要大上很多，当年那名凶手很有可能是打算一路杀光唐科一伙人，但是她没能做到。” 这种讲法是还算经得起推敲的，只不过如是而言，如果说当年那名母亲真的是被强行制止了…….那么，那名母亲就极有可能在九八年九月杀死何松之后不久，自己也没了命！ 只不过因为当时那个年代的关系，没人将一名或许一两年前失去了孩子的母亲的死亡与一连三起谋杀案联系在一起。 况且，若是唐科等人稍微精明一点，他们就会将那名母亲的死亡制造成意外事故。 “这是一个线索，回头查查看这三十五份卷宗里，有哪些人是在九八年九月之后没多久死亡，”沈斌点出了重点，随即他像是觉得不太严谨，于是又补了句，“或许出了大问题，比方说植物人，残疾之类影响了行动的人。” 沈斌说完，苏婷婷稍微一犹豫，到底还是开了口，“可是组长，如果是客观因素的话，为什么十多年后的今天有人又接上了当年没完成任务，为什么当年不直接接着杀呢。” 听到这个问题，沈斌像是颇为苦涩的笑了笑，“关于这个问题，根据我的了解，一个家庭如果有孩子丢失了，夫妻双方或者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总之事发当时没有看住小孩的那个人，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其他家庭成员，不论是否直接说出来，怪罪都是肯定有的。” “而且…….丢失了小孩的夫妻，事发之后，即便再有多少感情，也大多都走不下去，不得不分道扬镳。” 沈斌感慨，“所以你的问题，要我说的话，我认为当年行凶的乃是丢失小孩的母亲，这个母亲极有可能在丢失小孩过程中起到了大部分作用，而后，夫妻分开，小孩的父亲很可能直接走了，留下悲痛的母亲单独承受那种痛苦。” 这一刻，苏婷婷脸上的表情，实在有些无法形容。 “你的意思是，离开的小孩父亲根本不知道小孩母亲做了什么……..” 沈斌点头，“要让我来解释这里面的矛盾，我认为解释就是这个。过去十年，离开的小孩父亲根本不知道，然后十年后，他知道了。” “想象一下，时隔十年，知道自己当年因为自私和懦弱而一走了之后，所真正发生的事情…….那名男子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第六十三章 通知死讯 真相会是沈斌所说的这样吗？ 时间太晚，工作还有太多太多。十一点多将近十二点的时候，赵明懒得折腾回家，便索性继续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凑合一夜。 只可惜这一夜，安稳的睡眠只能说是奢望。赵明做了梦，准确来说是很多个梦，不过无一例外的，无论是哪个梦，梦里就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小孩。 外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雨势不大却连绵不绝，淅淅沥沥的导致这夜寂静冷清。 唐科尸体出现的第九天，赵明在沙发上惊醒过来，他发现自己浑身冷汗，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身处何地。 早上七点，一众警员陆续早早来到了岗位。苏婷婷暂时还没到，于是赵明便叫石浩同他一起去了食堂吃早饭。 昨晚开会的时候，赵明想到了一个事情。可惜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他又直接给它忘掉了。 “昨天早上有一名中年女子急慌急忙驾车冲进了警局，”吃着早饭，赵明又想到了这个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石浩点了点头，他确实知道，“你说的是经常出现在广告上的那个方洁对吧，她来报案，说她老公前天晚上出去跑步，就没回来了。” “方洁？”赵明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他就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昨天早上会觉得那名女子会有点眼熟，“就是那个在电视还有街头广告里经常出现的方洁？不孕不育医院那个？” 石浩笑笑，“就是她了，她们医院广告铺天盖地到处都是。” 的确没错，而且方洁的那家不孕不育医院还是这座城市，乃至周边几个省最大也是最老资格，专供生育方面的医院。 据说这么些年过来，曾经帮助过不少夫妻孕育了小孩，技术方面过硬，设备也都是国际最先进的。 当然，收费水平也非常高。高收费水平，则就意味着方洁夫妇这些年挣了许多钱，有钱就代表了有地位。 想到这里，赵明便理解了，‘难怪那个女人会直接开车几乎冲进了警局。’ “是失踪，还是绑架呢？”赵明问了一句，话语出口，他不由又想到了昨天得到的那些信息，“失踪案是民事案件。” 石浩苦笑，“虽然是民事案件，但方洁的身份摆在那里，她跑来了要报案，王局长怎么着也得照顾照顾。毕竟我听说方洁夫妻两这些年给警局捐了不少钱。” 不看僧面看佛面，是这么个意思吗？赵明笑笑，“那怎么样，人找着了吗？” “应该是没有，暂时也不确定是不是绑架。不过方洁老公，那个叫做钱书昆的男子就确实是消失了，但是也没有绑匪联络要求赎金，目前就还在调查当中。” 一个小插曲结束，赵明没有理会这么一个有钱人的失踪问题。 第九天，外面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按照昨晚沈斌所指出的方向，石浩带了一队人负责调查他们整理出来的那份名单。 因为确实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要查起来就可得费些时间。 前天出现的两名受害人余亮和孔兵的相关信息，出现在了赵明面前。 赵明盯着看了一小会儿，发了点呆，这才招呼着苏婷婷跟他一起出去拜访两名受害人的家人。 从所在小区来看，余亮和孔兵也都是同样的很有钱。值得一提的是，两人所住小区不仅同属于城市的一个区，而且离得还不远。 估摸着从余亮所在小区到达孔兵所在小区，开车应当只需要十分钟左右。石浩查出来的信息显示余亮二人目前都没有结婚。 三十多岁却没有结婚的男人，不算多奇怪。特别是如果他们做的是那档子生意，则就更正常了。 赵明二人先去的余亮家，他们以为自己是会扑了个空的，却没想到，几道门铃之后，大门居然真的打开了。 互视了一眼，赵明和苏婷婷眼里就都有了诧异的神色。 房门打开，一名老者显现出来，老头看上去还很健朗，他一眼认出了赵明二人身上的警服，于是只听他诧异道，“警察？” 赵明点头，勉强笑了笑，紧跟着简单自报了一下身份，“请问这里是余亮的家吗？” “是啊，”知道是警察，有些警惕的老头，目光快速的在赵明二人身上就打起了转，“余亮是我儿子，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老头这话等于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不知道余亮已经遇害了。 可是…….赵明不太理解。这两天关于八名受害人的报道，无论是报纸，还是电视，那都已经是满天飞的状态了，何以这名老头会看上去完全不知道呢？ 赵明和苏婷婷进了屋，两人坐到了沙发上，老头张罗着准备倒茶，被赵明伸手给阻止了。 赵明可不好喝老头端的茶，毕竟说到底他们两个可是来传递死讯的。 先是摆出了照片，确定受害人余亮的的确确就是老头口中的儿子后，赵明和苏婷婷相视了一眼后，苏婷婷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她不愿意传递这种坏消息。 赵明无奈，苏婷婷不愿意说，便就只能由他来说。而事实是，向老人传达坏消息，是一件不容易做的事情。 赵明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刚准备开口，屋里却忽然响起了一阵铃铛声。 听到铃铛声，老头立马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去看看老婆子有什么需要，马上就回来。” 话声入耳，赵明二人立时都有些诧异。他们可没想到房子里还有其他人。 站在其中一间卧室门口，赵明和苏婷婷都没有进去，也不用进去。毕竟坐在轮椅上的那个老婆婆，怎么也不会不被瞧见。 老头喂老婆婆喝了口水，这才走了出来，“不好意思，坐，坐。”老头说着，知道赵明二人看见了老婆婆的样子，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疑问。 于是老头笑了笑，主动简单解释了两句，“老婆子前几年中风瘫痪，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所以我儿子才把我们接过来，说住在这里会方便些。” 说到余亮，老头子话锋一转。试探意味很浓的就问道，“两位警官，莫不是我儿子在外面惹了什么事？” 有了老太婆这重事实，赵明实在不忍心再通知那种噩耗。 奈何苏婷婷这丫头居然径直别过了脑袋，根本看都不看赵明。 赵明很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开了口，“老先生，其实是这样的，我们相信余亮已经不幸…….” 老头惊愕，拒绝接受，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第六十四章 层次 看一个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人这样在面前哭泣，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或者应该说，这只能是一件十分悲伤的事情。 然而赵明二人却不能够离开，老头子的表现说明了他和唐天华不一样，他不了解真实的余亮。 这般不了解的状态就有利也有弊。有利的地方就在于，为了尽快抓住凶手，老头不会撒谎，他会尽可能的提供他所知道的信息。 这些信息对于赵明他们用来确定凶手身份就会有很大帮助。 于是赵明二人选择了等待，老头的情绪总算渐渐稳定了下来。很快他便就解释了赵明此前的疑问，原来，为了照顾中风的老婆子，老头余永福已经很长时间没机会看电视或者看报纸了。 再者，余永福就一直以为余亮是去国外出差了，一直在国外忙，他哪里会想到余亮竟然出了这种事。 说到国外出差，那余亮就应该是有正当工作的。石浩并没有在工商信息里查到余亮名下有任何公司，如是而言，只能是上班族。 余永福强忍住悲伤，点了点头，“小亮好像是在医院里上班，我以前问过他在哪家医院上班，可他就是不告诉我，后来我也就没再问了。” “你问小亮的收入，他的收入还挺不错的，就是经常出差，而且听他说，他出差主要是到国外，偶尔是在国内跑。国内的话，他一般不会去太长时间，最多十天半个月，要是去国外，两三个月都正常。” 余永福一边叙述，赵明一边记录。 “我不知道其它更多了，但小亮是个好孩子，他很孝顺。我真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干出这种事……” 该问的问题问完，在余永福的同意下，赵明和苏婷婷起身来到了余亮的书房门口。根据余永福的说明，余亮在家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工作。 兵分两路，苏婷婷去了余亮的卧室。如果余亮和路远风是一路货色，那他家应该就也会有藏匿现金的隐蔽保险柜。 可惜没有，卧室里什么特别的地方都没有。 倒是在书房里，赵明发现了一台碎纸机。正常人家需要有碎纸机这种东西吗？缓缓走动在书房里，赵明想要找到余亮工作的相关信息。 奈何书房里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根本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事实只能说明，要么余亮根本就没有什么工作，工作只是用来忽又余永福的一个借口而已。 要么余亮就是个非常严谨的人，他时刻注意着不留下任何会曝光他生意的信息在家。 坐在书桌后的老板椅上，赵明伸手拉开了书桌两侧的抽屉。抽屉大多都是空着的，只有个别抽屉里放有一些诸如签字笔，手表，之类的小东西。 这些小东西无法告知余亮的工作情况，但是书桌上这台合起来的电脑则就不一定了。 赵明打开电脑，理所当然的，电脑设置了密码。见到有密码，他稍一犹豫便就电脑又合了上去。 除了这台电脑外，主桌上还有个笔架，笔架上摆放着三只钢笔。钢笔不远处有着一本看起来不便宜的黑色便签本，打开便签本，除去明显被撕下来的纸张痕迹，其它就什么都没有。 不过最上层的那张便签纸上，倒是确实有了一些之前书写留下来的痕迹。‘或许能够恢复’，赵明是这样想的。 最后，除去一只看起来颇为昂贵的烟灰缸外，书桌上还值得注意的便也就只有那副相框了。 相框里有一张照片，照片应当不是这两年拍的，因为照片里的余亮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岁，得是几年前拍摄的了。 照片里并不是九个人，而且只有三个人，这三个人，赵明可以认出来其中两个，一个是路远风，一个则是余亮，至于第三个人…….赵明只能说他很像是目前还未出现的汤永飞。 说到这个，今天已经是第九天了，如果凶手没有改变行事规律的话，那么今天下午或者傍晚，就应该会有第九名受害人出现。 第九名受害人会是谁？极有可能便就是汤永飞了。 对着那张照片，赵明一时看到有些出神。这时，余永福似乎是猜测相片有什么不对劲，于是他主动问了一句。 赵明回过神来，“老先生，你认识照片里的另外两个人吗？” 赵明如是问话，但其实他心里是没抱有多少期待的。却不曾想，余永福竟立即直截了当的点了点头，“认识啊，孔兵还有汤永飞，他们跟小亮是很好的朋友，以前还经常来家里吃饭，后来因为老婆子的事，才渐渐少来了。” 闻言，刚刚都准备将可能有用的东西打包准备离开的赵明和苏婷婷，心头俱是一喜。 借着，理所当然的，赵明问道，“关于孔兵和汤永飞，老先生你知道些什么吗？” 余永福不是傻瓜，这样的话一问出来，他自然就猜到这里面存在着某种联系。因为猜到，他自然要问。 赵明一番权衡，最终还是决定不说实话，只编造了个理由说这是抓住凶手的一环，警方必须尽可能详细的掌握相关信息，家人，朋友，工作等方面的信息都需要考虑在内。 余永福相信了，他所提供的消息，令赵明不得不想起了自己几天前的一个想法。虽然从时间上来说，确实是几天前，但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致都感觉像是很久以前了。 余永福说，余亮，孔兵，汤永飞三人的工作好像差不多，余亮还偶尔说过他们三个之间还会互相帮助。 “所以你的想法是什么？”最近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疲于奔命的原因，苏婷婷沉默了许多，感觉都像是有意收敛起了自身的锋芒一样。 赵明不知道苏婷婷为何如此表现，不过如今这种时候，他也就没有精力还去关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警车上，外面的雨似乎下得大了一点。 车子没有启动，雨刮器没有正常工作的挡风玻璃上很快就模糊成了一片，让人看不清外面。 “圈子，”赵明说出了自己几天前想到的这个词，“冯康，郑德，何荣加上唐科，这四个人按照我们的了解，那就是都很喜欢赌钱对吧。” 苏婷婷点了点头，她没有吭声，只等着赵明继续言语。 “但是杜鹏，路远风，余亮，这三个人，都住好房，开好车，生活过的很滋润，感觉他们就跟唐科一伙人不是一个层次，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赵明如是言语，“那他们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第六十五章 可怕后果 雨越下越大，都有了点大雨磅礴的架势。 这样的雨天，视野受阻，开车起来是非常危险的。苏婷婷望着车外不停落下的雨水，“用圈子来形容的话，也许不是那么合适。我觉得，用环节来称呼会好一点。” “怎么说？”赵明问。 “假设这伙受害人做的真是那种生意，那你就得知道，那种勾当是其实在见不得光的地方乃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苏婷婷的语气一点点深沉起来，“我上大学的时候，社会学的老师曾经就这种生意做过说明，老师说，拐卖小孩这种行为既然是生意，那这门生意里就缺少不了几类人。” 这种话题是十分压抑的，于是在征得苏婷婷同意后，赵明点着了一根香烟，以便多多少少减轻一旦这股沉重的压抑感。 “其一，得有执行人员，就是负责把小孩无论是抢还是骗，总归要弄到手的人，”苏婷婷如是冷冷言语，“二是，得有观察人员，这类人负责挑选猎物，因为要知道，人贩子也并不是见到有小孩就冲上去抢走的。” 听到这里，赵明不得不稍微进行了一下打断，“据我知道，也有人贩子团伙是这么干的。” 意外的是，苏婷婷并没有反驳，“可是那种人贩子恐怕是不可能还有机会像唐科杜鹏他们一样，自由自在的活动吧。” 这话里其实有着反问的意味在，赵明明白了苏婷婷是在说什么。就像苏婷婷一开口所说的那样，产业链。 “而且，”见赵明没有意见，苏婷婷接着说道，“莽汉一样的逮到机会就去掳走小孩，那样掳走的小孩，多半卖不上什么好价格，只能卖给那些专业乞讨团伙，让其变成残疾人，总之就是高风险，低收益的。” “但，如果产业化运作，情况则就会有很大改变，”苏婷婷微微调转语气，“观察人员先进行观察，挑选合适的目标，然后团队里的第三类人员，他们负责联系买家。一旦买家同意，消息传递给执行人员，则就实施抓捕，一桩生意完成。” 听完这番话，赵明都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抖。 “这条产业链还有其他人吗？”赵明忍住发抖，问道。 苏婷婷点了点头，“严格来说，最上游应该还会有一名老板。这名老板通常会有一些正规生意做掩护，以便解释买卖孩童时的资金问题。” 赵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都不知道又能说些什么。 雨势减小了一些，车辆驶动，前往孔兵的家。 孔兵家就没有什么幸运的地方了，家里大门紧闭，赵明敲门敲了好一会儿，无人回应。 如此这般，除非拿到搜查令。不然他们是没办法进入孔兵家的。时间已经到了十点，赵明打了个电话给沈斌，询问是否该进入孔兵家看看。 沈斌给予了否定回答。孔兵所在的这个小区的，算是这座城市里的上等小区，不过无论上等与否，小区里面都会有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存在，那就是邻居之间几乎没有交流。 再加上今天又是下雨天，楼底下也不会有什么大爷大妈能够提供情报。赵明不甘心，于是临走之前，他还是转了个弯去了趟物业打听了一下。 奈何，事实证明这只能是徒劳无功的行为而已。只见物业人员若不是废时间查询了一番，他们都不会知道如今新闻上沸沸扬扬的的其中一名受害人乃是他们小区的业主。 物业负责人讪讪笑了笑，“实在对不住，小区里的业主实在太多，我们也没办法记住每一个，就更别说还了解这个孔兵什么事了。” 赵明点头，很快还是离开了了小区。此刻他只能寄希望于从余亮家里取出来的电脑能够给警方一些的实质性的证据。 因为只要有涉嫌从事拐卖孩童的证据，这桩连环杀人案有关的几名受害人便就不再受法律保护。 换言之，孔兵的家，赵明他们就可以进入了。 “感觉这是方向的问题，”回程的路上，苏婷婷冷不丁忽然开了口，接着，她问向赵明，“我们要找出唐科一伙人从事拐卖孩童生意的证据吗？” 老实说，赵明不懂苏婷婷为什么会这么问。毕竟在他看来，现在都已经知道了这种事存在的可能性，那身为警察，又怎么可能会不调查呢？“当然要找出证据啊，唐科他们如果真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就应该受到惩罚。” 苏婷婷眉头微微一挑，看不出来她具体是什么意思。 “你想过，这种事一旦被曝光出来的话，外界会出现什么情况？“沉默了好一会儿，进入警局大院后，苏婷婷忽又开了口，而且看她的架势，她还不准备下车。 见状，正准备熄火的赵明便猛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觉得苏婷婷问出了一个很好的问题。 “目前凶手已经成功将凶杀案的影响扩散到了全国，全国各大媒体，报纸，还有网络世界都在报道讨论这桩连环杀人案。”赵明简单总结着他所知道的事实。 “如果这个时候，这桩连环杀人案突然迎来不可想象的转折，证据显示所有受害人都死有余辜的的话……..” 说着说着，赵明终于意识到苏婷婷刚才那个问题的真正含义。 见赵明话语猛地停下，苏婷婷眨了眨眼睛，仿佛十分疲惫，“到时候，剧烈讨论肯定是少不了，全国的人都会争论，究竟这个凶手做的是对还是错，他是残忍的一连杀了许多人的凶手，还是揭露了可怕生意，惩罚了人贩子的英雄。” 苏婷婷如是感慨，“这种事情在国外曾经发生过，这一类事件的发生，一旦上升到了那个高度，很多事情都没办法把握，特别是民众的想法看法。” “不说别的，就说至今为止，全国一共有多少家庭，多少夫妻失去了孩子。你觉得他们会做些什么…….所有受害人的家人，恐怕一个都躲不了。孙芳和唐嫣，她们母女两一定会被找到…….” 苏婷婷语气沉重莫名的同赵明描绘出了一幅唐科等人勾当曝光后，可能会上演的可怕画面。 事实上，苏婷婷还没有往更深处细说。 这一刻，浑身发凉的赵明，总算明白那天在审讯室里，庞洪龙底气那么十足，说着后果警方承受不了之类的话。 现在想想，庞洪龙的确有资格那么说。 甫一踏进警局大门，赵明便就瞧见正在走向会议室的石浩在冲他们两招手，示意跟过去。 办公区域里空荡荡的，所有警局都在走向会议室。这只能说明，要么案件又有了重大进展，要么上面就有人要发布什么重大指示。 总之，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事。赵明收好手上的东西，最后一个跟着走了进去，一见到主位上那张陌生脸孔，他就知道这次会议恐怕是关于指示！ 第六十六章 社会责任感 赵明没有猜错，一次又一次的会议都指向了指示。 就如他很早之前就了解的道理一样，你在什么职位，你考虑什么事情。赵明他们这些刑警，考虑的是证据，是如何尽快将凶手抓捕归案。而沈斌以及沈斌再往上的那些人，针对这件案子，他们最先要考虑的则是影响。 毕竟一方面，全国范围的舆论已经确确实实铺天盖地，虽然目前舆论关注的焦点还只是凶杀案本身，但凶杀案其实就只是一根火药引线而已，一旦凶手选择将其点燃，那么背后可怕的涉及到全国的‘炸弹’就会被引爆。 另外一方面，贩卖孩童的邪恶产业链曝光……后果不堪想象。 用主位上那名从更高位置下来的官员的话说就是，“如果是一般情况，我们发现了这么一条产业链，那我们作为警察，自然是要竭尽所能将一干相关人员缉拿归案。但是这一次，这一次凶手给了我们一条很难走的路。” “为此，我们不得不考虑一旦这件事曝光出来，扩散到全国，其他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他们会怎么做？他们会不会选择模仿此次这名凶手所为，尝试用自己的手段去寻找乃至杀害人贩子？” “这是一个法治国家，所有人的行为都必须依托于法律，我们不能允许任何人动用私刑去解决问题。” 官员如何言语，因为有了这般言语作为铺垫，后面的话便就好理解了很多。 简而言之，这场大型会议的目的，主要就是：所有警务人员务必管住自己的嘴巴，即使证实了唐科等等受害人都是人贩子，也绝对不能向外界透露只言片语，这样做是为了社会的稳定。 其次就是凶手，关于凶手就很简单了：尽快抓捕，实在不行就全城大搜查，特殊时期，特殊方法。整个这座城市，所有部门联合起来，配合搜寻，相关人员一个都不能放过。 以这人的身份，要命令城市里所有部门联合起来，想来是不难的。事实上，赵明都认为他们已经在这么进行了。 凶手虽然心思缜密，但他终归还是人类，是人类，他要移尸的话就得需要车。然后他囚禁这些受害人，就得需要一个十分隐蔽的场所。 这些细节都将是锁定确认凶手身份的重要细节。 说到重要细节，沈斌推断唐科的父亲唐天华应该知道唐科的勾当，所以这一重要线索当然也不会放过。 说话的官员实际上也已经联系了那座城市的公安部门，说是尽快会去寻找到唐天华夫妇。 说到唐天华，那么孙芳和唐嫣以及路远风那已经跑路的妻子徐新蕊就不得不被一起考虑进去。 很无奈的，还在国外的董颜则就只能暂时放过。 最后，关于此前捣毁的地下赌场以及声称知道真相的庞洪龙。官员的话是这么说的，“庞洪龙虽然理应受到法律的严惩，但考虑到如今形势的严峻性，以及警方也确实收缴了那么多赌资……..我想我们是可以答应他的条件，前提是他能够告诉我们凶手的真实信息，并且愿意转做证人。” 闻言，赵明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因为要知道，以庞洪龙的罪行，若是要无罪释放的话，这就已经不是让步了，而是根本的妥协。 “看来这些上面来的人，为了阻止形势继续恶化下去，已经有点不顾一切了。”赵明如是想着。 总而言之，这场会议的主旨很快清晰起来。总结来讲，无非就是那么几点，一要分清轻重，人贩子产业链是一个十分敏感的话题，一定要尽全力避免它曝光。二则是务必尽快将凶手抓捕归案，结束这场喧闹。 离开会议室后，赵明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感想。其他人又是怎么想的，怎么看待这样的决定呢？ 隐瞒人贩子产业链的存在，这样的做法，似乎无论怎么说都不是什么多正确的做法吧。 赵明忍不住思考，凶手心思缜密，他一连杀了这么多人，即便唐科等人是更加邪恶人贩子，他自己也绝对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而且极有可能会是死刑。 那么，一连串的杀人，复仇的意味其实很淡泊，凶手步步为营，真的就只是为了让这个国家知道这种邪恶产业链的存在，还是说，他有更大更宏伟的目标。 并且，面对警方自这一刻开始竭尽所能的阻止与隐瞒，凶手又要采取怎样的行动以作应对？ 如是想着，赵明其实就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他是反对隐瞒的。 因为在赵明看来，这种邪恶如果这一次被隐瞒了下去，那么接下来那些孩子被人贩子掳走的罪孽就将落在他们头上。 忽视，纵容，没有什么作为，这些行为都等于是在间接犯罪。 “全国范围内，有多少人在做他唐科他们所做的那种生意？有人真的研究，真的了解过吗？还是说，只要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便就可以高高挂起？”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想法涌动在赵明脑袋里。因为想的太入神，以致苏婷婷的正常话语都吓得赵明一惊起来。 “你在想什么？”食堂里，苏婷婷问，“你的饭菜都要冷了。” 赵明回过神来，他确实都忘了自己还在吃饭，于是他赶忙尴尬笑了笑，划拉几口饭进了嘴巴。 “所以你是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意识到赵明并没有回答问题，苏婷婷便重复问了一遍。 “社会责任感，”赵明开口，说出了一个他自己一瞬间都有些恍惚的答案来。 案件发展的第九天下午，基本已经可以说是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接着追查了，受害人的家属，可以拜访的，赵明二人以及局里其他同事都已经拜访了个遍，拜访记录都公布在了会议室的巨大白板上。 所有涉及到命案的现场也都被仔仔细细检查过，没有任何可以显露出凶手身份的信息。 同时，所有取回来的监控视频也都是同样的道理。因为毕竟只是小区监控，不可能有多专业，也不可能做无死角监控。以致，只要凶手够细心，他是不会出现在视频里的。 然后就是凶器，法医那边进行过一番比对。她们认为凶器乃是一种扁平锋利，只有稍微一用力，就可以割开喉咙的小刀。从伤口的长度和深度来看，刀不会有多长，也不会有多宽。 简单来说就是，这类同手术刀差不多的凶器，是可以塞进口袋里轻易隐藏的。于是凶器方面就也算是死胡同。 还有什么？ 哦，对，目击证人。赵明他们此前调查的时候，他们就根本没有找到什么目击证人。可是现在，消息经过传播，从各种人嘴巴里传出来的刻字杀人魔的信息简直五花八门。 第六十七章 拜访 感觉一切都乱了套，赵明都已经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继续调查了。 所幸这个时候，从余亮家里带回来的电脑已经被打开，技术部的同事，一个电话将赵明叫了过去。 接到电话，赵明还以为是有什么重大发现。他起身打算叫苏婷婷跟着一起过去，却发现苏婷婷好像是在沈斌办公室里和沈斌在谈些什么。 略一思忖，忍住了冒起来的好奇心，赵明自己一个人赶去了技术部。 奈何，余亮的电脑是被打开了不假，但技术人员其实在里面也就并没有找到什么多有用的信息，至少不是什么能够用来当做证据的信息。 “这台电脑非常干净，”技术人员如是说道，“电脑的主人几乎没有在电脑里保存任何东西。不过，从电脑上安装的这些软件来看，使用这台电脑的人应该经常使用暗网。” 赵明眉头一挑，“那是什么？” 闻言，技术人员似乎很吃惊，他惊讶的看了一眼赵明，随即才像是确定赵明真的不知道。 “暗网就是网络世界里面的一个黑暗的绝对匿名的角落。”技术人员尝试用通俗的语言来解释这个问题，“打个比喻，暗网就等于社会上的黑市，里面可以进行各种交易，枪支，买凶杀人，小孩之类的。” 技术人员着重强调了小孩，闻言，赵明心头一紧，“照你这么说，使用这台电脑的人就可以在网络上买卖孩童了？” 话声飘入空气，技术人员略微想了想，随即终还是点了点头，“暗网是世界性的，所以是的，这种事情行得通。” “继续查，查到什么，立即打电话给我。” 就在刚才，赵明猛地意识到了一个或许一直摆在他们眼前，却一直被他们忽视了，或者错误理解了的问题。 唐科等五人的死，对于凶手来说，真的就不包含复仇的意味吗？ 沈斌办公室内，赵明，苏婷婷，石浩还有沈斌四人在场。“那张老照片上一共有九个人，我们推测凶手曾经失去过一名小孩，而那名小孩的失踪就与当年的唐科等人有关。” 其他人没说话，只等赵明继续言语。 “我和苏警官之前讨论过，如果这是一条产业链，那么产业链的最下端就会有供货人员…….”说到这里，赵明猛地停了下来，他问道，“你们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了吗？” “什么问题？”于沈斌和苏婷婷皱眉思索间，石浩后知后觉的问道。 时间紧迫，可没有什么时间打什么哑谜。“问题就在于下层的供货人员，要知道，十多年前，冯康，郑德，何荣三人就死了，那么后来的案子，难道一直只有唐科一人在行动吗？” 石浩终于明白了，“你是说，有人补了冯康三人的缺…….那这些人…….” “两种可能，要么凶手没有找到他们。要么凶手手上的人质就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赵明说出了这等惊人之语。 登时，沈斌的脸色陡然更加阴暗起来。他也有十足的理由如此阴暗，毕竟目前已经有五名受害人了。现在要照赵明这么一说，那么受害人数量又会增加到多少？ 九六年开始，到九八年九月结束，按照此前沈斌推测，最终一共浓缩出了八份卷宗。 也就是说，从各方面分析，这八户人家的八对夫妻符合条件……..说夫妻就有点不太恰当，实际上按照资料来讲，这八户人家家庭的女主人都已经要么患病而死，要么意外的死亡。 八份卷宗意味着八个地址，八个地址如今都还存在。只不过，不论从那个角度来讲，拜访这八个家庭，都绝对不是什么好差事。 旧事重提，而且还是将非常糟糕的旧事重新提起……..谁知道那些人会有怎样的反应？更别提，凶手说不定还会是其中某个人。 “两人一队，时刻注意自身安全，不要随意进入这些家庭。”沈斌清楚知道其中的风险，他提醒道。 八个地址分布在了城市的各个方位，赵明和苏婷婷负责其中四个地址的拜访工作，石浩和另外一面同事则负责剩下来的四个地址。 大雨到了中午就已经停下，下午两点多的这个时间，外面便已经几乎不在下雨。不过天还是阴天，看样子不久之后这场雨还得接上。 去往第一个地址，便就直接碰了一鼻子灰。开门的是一对夫妻，他们从前主人那里买来了房子，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所以他们也联系不到前主人。 第二个地址倒不是同样的情况，正好今天是周日，周日的这个时间，老旧房门被开门，一个秃顶且浑身酒气的中年人出现在了赵明二人面前。 “找谁？”秃顶中年男人有些醉了。 赵明快速打量了一遍面前这名男子，一方面，这名男子就和照片上的男子有着本质区别，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另一方面，经验告诉赵明，这名秃顶中年人不可能会是凶手。 根据卷宗上的信息，秃顶中年人名叫林泽，今年三十六岁。 赵明开口确认了一下身份，身份得以确认后，职责所在，尽管赵明不认为林泽会是凶手，但他就还是必须要把该问的问题问出来，其中就包括当年林泽儿子的失踪，以及后来林泽妻子的去世。 奈何，梦魇一般的回忆再度袭来，五大三粗，明明正值壮年的林泽，居然没说几句话便就痛哭流涕起来。 林泽嘴里只反复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来问我这些事，为什么你们警察不去把我的孩子找回来？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办法，眼看着林泽已经情绪崩溃。赵明和苏婷婷相视了一眼，随即只能够无奈的选择告辞。 爱的越深，伤的越重。站在车旁，赵明转身仰头看向林泽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林泽好像站到了窗户前，且正在愤怒的盯着他和苏婷婷。 林泽会跳楼吗？这样的念头猛地涌进了赵明脑袋里，促使着他即使上了车，也没有立即离开，而且依旧注视着那道窗户，直至窗户后的身影消失。 第三个地址，这个地址位于这座城市当年的富人区。 赵明隐约记得，十多年前能够住在这个小区里，那都不仅仅是有钱了，都还得是身份的象征。 只可惜，十多年过去，曾经的辉煌不在，这个小区也不可避免的破败下去，失去了曾经的光辉。 找到地方，赵明敲了敲门，很快一名女子便应着声打开了房门，“咦…….两位警官，这是？” “请问这里是钟林家吗？”赵明问。 第六十八章 大发现 “钟林？”谁知开门的这名女子却表现的像是根本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一样，十分诧异，接着只见她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吧，我没听说过这个人呢。” 闻言，赵明有些奇怪。卷宗上的信息显示的就是这间屋子，除非说当初钟林报案的时候填错了地址。 但是考虑到自己孩子丢了，还会填错地址的话，就很不应该了。“那么，阮心语？”赵明尝试说出了卷宗上钟林妻子的姓名。 他心里想的是，这下总该对了吧。怎料女子却表现的还像是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抱歉，还是没听说过。” 找错了？赵明不得不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就在这时，苏婷婷像是看不过去了一样，直接插话问道，“请问你是后来购买的这套房子对吧，当时与你办理过户的是谁呢？” 屋内并没有把门完全打开的女子，先是想了想，接着才像是猛地想了起来，“要是没记错的话，是一对老夫妻…….那位老先生好像是姓阮来着。” 这下终于联系起来了，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好消息就是了。也许当年阮心语过世了，所以才由她父母处理房产事宜。 值得庆幸的是，女子并没有扔掉当初的购房合同。合同找出来，赵明将阮心语父母信息住址都抄了下来，这才离开。 有些意外的，阮良青，方瑶两夫妻并不住在城里，而是在郊区的一个小镇子上。赵明虽然没有去过那个镇子，但他至少知道那个镇子距离此地有挺长一段距离。 简而言之，如果现在去的话，就得很晚才能回来。 “你觉得怎样，直接去那个镇子？还是先去下一个地址？”连续八天高强度的相处，在赵明看来，苏婷婷已经根本不是什么新人，他们两人就已经算是真正的搭档了。 闻言，苏婷婷稍一考虑，“先去下个地址看看吧。” 案件进行的第九天下午，乌云压顶的天气里，赵明二人穿梭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赵明和苏婷婷并没能进入第四个地址对应房屋的屋内，倒不是因为说屋里没人。事实恰恰相反，这家的男人在家。 这名男子是幸运的，他并没有像秃顶中年人那样依旧缅怀痛苦，借酒消愁。他重新找回了生活。 屋里有一对母女，二婚，他们很幸福，很努力的将过去抛在脑后。 见状，赵明笑了笑，只简单问了几个问题，两人离开。 时间到达晚上四点半，刚刚入秋的这个季节，四点半的这个时间，天气本是不应该如此黑暗的。但因为今天是阴雨天的缘故，感觉都有点像是已经到了晚上八九点一样。 上了车，赵明打了个电话给石浩，石浩那边也没有什么好消息，至少是没有看见照片上那名男子，或者找到与那名男子有关的信息。 如此一来，石浩那边等于就是有一家还待深入查证，而赵明这边就还有两家。一是他们拜访的第一家，新业主都找不到当初的购房合同，所以不清楚之前业主的情况。 二则是第三个地址，第三个地址倒是可以现在立即就去查证，毕竟阮良青和方瑶这对老夫妇所住的镇子也称不上特别远。 “你饿不饿？”系好安全带，赵明顺嘴问了一句，“我们得开一个来小时才能到地方。” 苏婷婷笑笑摇了摇头，“不饿，我们走吧。” 赵明也没坚持，汽车点火，刚准备走动之时，他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号码显示是局里的座机，瞧见这串号码，赵明赶忙接通了电话。 “大发现…….”电话那边是技术部技术人员的声音，“你在局里吗，来我这我跟你详细说。” 技术人员的语气显得十分激动，老实来说，赵明也有些激动。毕竟，大发现这三个字的分量摆在那里。 “我现在不在局里，有什么发现，你说。” “我在电脑上发现了一个隐藏聊天室，聊天室里有着世界各地的人。这个聊天室的聊天主题只有一个：孩子！”技术人员一口气说完，“而且，我通过假冒这台电脑的主人在里面说话，我竟然发现……..” 电话挂断，赵明二话不说，立即打着转向灯。并且甚至一出小区还就打开了警铃。 警铃声刺耳，副驾驶的苏婷婷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有重大发现。”专心开车的赵明只如是给予了回答。 什么样重大发现呢？或者，是不是可以说是惊人发现？ “首先，”技术部，赵明，苏婷婷还有技术人员，三人凑在了余亮的电脑前，“感谢这台电脑的主人余亮他近期并没有清楚过痕迹，所以在废了一会儿功夫后，我找到了他在暗网里常用的账号密码。” 技术人员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操作着的，“进入了余亮的账号和密码，我们就可以看见他的部分聊天记录，那些聊天记录已经足以证明余亮所做的生意……也就如你们推测的那样。然后，大发现在于余亮有一个聊天室，聊天室里并没有几个人，其实加上余亮自己，也就四个人。” “这算是什么大发现？”赵明问。 技术人员卖了个关子，他笑了笑，虽然说面对这种事，其实是不应该笑出来的。他大抵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笑容赶忙止住。 “大发现在于，这个聊天室里其他三个人，他们都是买家，而且是已经谈好交易的买家。” “什么？”赵明大惊失色！ 因为问题的严重性，谈话场所便立即转移到了会议室，沈斌，王通，还有一众领导都也加入进来。 技术员小吴在赵明的示意下，先大致将前提说了一遍，跟着才引导到大发现上来。“这个聊天室里面，余亮是卖家，另外三个分属于不同国家不同地区的账号就属于三名买家。” “我找到这个聊天室的时候，聊天室里已经炸开了锅，那三名买家都在催促，或者直接开骂。”小吴如是言语，“于是我装成余亮本人同他们聊了聊，从聊天中，我知道了大致情况。” “大致情况就是，这三名买家，在大约三个月前各自付了一笔价值不菲的定金，余亮承诺一个半月到两个月交货。可是在临近交货之际，余亮没再上线了，进而导致那三名买家十分急躁。” “所以，”开口说话的是沈斌，他紧皱着眉头，一张老脸，肃穆冷酷，“货物是三个小孩？” 理论上来说，这应该是正确的。 但是技术人员小五却摇了摇头，他说的是，“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四五岁的小孩，为此其中有一个人还对我有所怀疑，不过被我糊弄过去了。进而，我才了解到，这三名买家要的竟然都是婴儿！” 第六十九章 赵明的愤怒 婴儿？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上面来的那些大官都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如果说，孩童这两个字对于赵明等人来说，已经沉甸甸的如同胸口一块巨石。那么婴儿这两个字则就好比一座小山从天而降，直接压在了他们的心脏上，迫使着他们根本无法呼吸。 什么样的人会花钱去购买别人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婴儿，他们买来又要做什么？ 技术员小吴显然知道这一事实有多沉重，他噤了声，直到沈斌微微抬起了好似无比沉重的右手，示意他继续时说明。 瞧见沈斌的动作，小吴轻轻清了一下嗓子，声音细微，然而在这样的地方却会显得异常响亮。 “根据我和这三位买家的交流。我意外发现了一点信息，从他们的言语来看，余亮似乎还有一个渠道，能够安全隐蔽的将孩子送出国。可惜我没办法套出来究竟是什么渠道。”小五如是言语。 会议桌旁的赵明本能的从口袋里掏出了记录本，他插话进去，“就在今天，余亮的父亲余永福表示余亮似乎是在一家医院工作，不过余永福并不清楚具体是哪家医院。” 那家目前不知的医院，会是余亮运输小孩的渠道吗？ “大型医院的话，感觉不像是运输渠道，而更应该像是货源渠道。”声音有些沙哑干涩的王通开口如是言语。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便是坐到了局长位置，王通也终究还是会有所动容。 赵明以为小吴的叙述应该就到此为止了，他也真心希望就到此为止。只可惜，小吴还有话要说。 见状，众人沉默，只等小吴再甩出鬼知道多么可怕的消息来。 小吴开口，“最后，从这三名买家的言语来看，余亮在暗网里做的这种生意，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也就是说…….” 小吴难以继续说下去，好在这种时候，即使不说完整，大家心里也就都能够明白。 同样能够明白，或者说能够预测的是：余亮绝对不可能独自一个人在做这种生意，甚至于余亮九人都不一定能让这种生意完整运行。 之前赵明等人的关注点在于产业链…….. 可现在，真要说的话，这样一种邪恶生意的运行，已经或许只能够用网络来形容。而既然是网络，那就得跟毒品网络一样，盘根错节，牵连极广。 “还要隐瞒吗？”会议结束后，赵明立即追着沈斌去了沈斌的办公室。本来他是打算一个人和沈斌好好讨论这个问题，奈何苏婷婷偏偏要跟上。 赵明没有客气，也没有拐卖抹角，因着胸膛里止不住涌动的气愤，他直截了当的就问出了自己想要问的问题。 这是一句反问，还是一句语气比较冲的反问。 连环凶杀案一路发展到今天，这等转变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始料未及。因为这种始料未及，沈斌就也算是焦头烂额。 沈斌抬头重重揉了揉额头，他清楚明白赵明的意思，就像他也清楚了解赵明那嫉恶如仇的性子一样。 “赵明，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们的处理范围。从大局的角度来说……” “我不在乎什么大局，”赵明颇为冒犯的打断了沈斌的话语，这等举动立时引来了苏婷婷的侧目。“余亮等人所做的事情，牵扯到了多少个家庭，多少父母因为他们而间接死亡。如果我们将这种事都瞒了下来，那老百姓又要如何相信我们，又要如何相信司法制度？” “光我们这座城市，九六年至今就已经有四百二十八个家庭报警小孩丢失，可是我们做了什么？我们只能让他们不停的等，直到他们放弃小孩还能够找回来的希望……..现在呢？现在我们或许找到了一部分的罪魁祸首，然后我们要做什么，我们要选择隐瞒这种事？都不给那些家庭知道罪魁祸首的机会？” 赵明一次性的甩出了已经在心里积聚了有段时间的愤怒，他的脸涨红了起来。 “出去吧。”眉头皱到了一起的沈斌望着这般模样的赵明，许久却只有这三个字传出。 赵明不甘心，他再开口，“组长……..” “出去！”却不料沈斌竟突然动气的吼了出来。 赵明一愣，与此同时，旁边一直表情奇怪，默不作声的苏婷婷立即上手抓住了赵明的胳膊，拉着他赶紧离开了办公室。 呆坐在工位上，赵明只感觉到了脱力。 也许应该说是没有了激情，什么都没有了。 赵明侧头看了一眼墙壁上悬挂的时钟，钟盘显示着现在已经过了正常下班时间。视线移动，目光又重新移回到面前办公桌上一系列与案件有关的信息。 ‘小恶与大恶，’有一个声音出现在了赵明的脑袋里，他问自己，‘如果不能两全其美的话，应该选择消灭哪一个？’ 这一刻，赵明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已经在危险的边缘游走，他的想法开始不符合他身上这套制服。 但是，他没有进行阻止……事实上，心里深处，他认识到自己是希望这桩连环杀人案凶手可以再多逍遥法外一段时间，直到将这些丑陋彻底曝光出来。 “光明与黑暗之间，存在着灰色地带。”赵明猛地回想起自己在警校时的一名老师说的话，“灰色地带或许会一直存在，但没有关系，因为我们，因为即将成为警察，穿上制服的你们，我们大家只要一直努力，那么灰色地带就会逐渐减少，那么，光明就会照亮到更多地方。” “我不太舒服，先回家了。”赵明起身，无力感与挫败感折磨的他必须要静一静，“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坐在椅子上的苏婷婷仰头看着赵明，她脸上的忧虑意味不难分辨。但她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好。” 忘了有多少天没再回家，进屋打开灯后，赵明扔掉了手提包，照直先去洗了个澡。洗完出来，虽然有饥饿感，可他就实在懒得动了。 于是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快十二点，赵明睁开眼睛。这个时间实在懒得出去的他，索性从抽屉里找出了泡面，烧水泡好，坐在了电脑前。 他看了一眼手机，意外的，并没有苏婷婷打来的电话，倒是有一通来自初梦瑶的电话。 对着屏幕上那个名字发了一小会儿呆，因为心里各种情绪，加上现在这个时间的影响，赵明到底还是放弃了回拨过去的想法。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意味着现在正式是案件调查的第十天。同时，也意味着凶手又一次做出了改变，因为昨天并没有新的尸体被发现。 赵明打开了已经有很久没有打开过的电脑，窗外，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 第七十章 同意交易 在键盘上打下那行字之前，赵明反复问过自己很多次，“是对还是错？” 事实上他最终都没有能够找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件事应该这么做。 雨下了一整夜，天气预报说白天会是好天气。赵明不确定，凌晨两点多，他关闭了电脑，又一次躺在了床上，只不过这一次，他感觉到了轻松，仿佛肩膀上有什么东西卸了下来。 唐科尸体出现的第十天，早上七点，赵明早早的赶到了警局，他没有在工位上看见苏婷婷。于是抱着尝试的心理，他转去了休息室，只见苏婷婷果然睡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赵明上前轻轻把苏婷婷推醒，“早上好，我给你带了早饭。”话语出口，赵明都感觉到了自己语气里的轻松意味。 当然，苏婷婷也察觉到了。所以她看起来才像是十分疑惑，“你好像轻松了许多，是有线索了？” 赵明摇了摇头，“我也刚到。” 早上七点半，不知道是早早来上班，还是根本就没有回去的沈斌招呼着两人前往局里的看守所，庞洪龙还在那里。 审讯室内，已经有不算陌生的两个上面来的人在审讯庞洪龙。几天不见，庞洪龙还是那么一副嚣张，不在乎的姿态。 “警方同意可以释放你，不过作为交换，你需要告诉我们凶手的真实信息，身份住址，并且如有需要，同意出庭作证。” 其中一名上面来的领导如是言语，这种程度的妥协也只有他这种身份的人能够给予承诺。 无罪释放，这便是庞洪龙的目的。现在就看庞洪龙是否真的掌握他所依仗的重要信息了。 赵明莫名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庞洪龙是否真的知道凶手是谁，亦或是说，他不清楚是否希望今天就将凶手捉拿归案。 观察室里，单面玻璃前，赵明可以瞧见自己映照在玻璃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同时，他也看见了苏婷婷这个神秘的姑娘在注视着他。 一瞬间，赵明就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坏事的罪人，已经被盯上了一样。 审讯室内，庞洪龙笑了笑，他依旧淡定从容，感觉并没有多少心愿实现时该有的喜悦。“我可以告诉你们凶手是谁，但我也就只有他的名字，和他曾经的住址，如今他在哪里这类的信息我并不知道。” 说完这番话，庞洪龙突然猛地坐直了身子，“如果你们觉得没问题，拿文件，并且将我的律师叫过来，我可不相信你们的口头承诺。” 姓名，曾经的住址？ 赵明扭头看向苏婷婷和沈斌，他不确定这两样信息能够帮助他们抓捕凶手。‘最多只能缩短一些调查时间，’赵明是这样想的。 无法帮助直接就在今天将凶手抓住，这样的情况可没有达到两名领导的期望。于是他们两人退了出来，还需再行商议。 见两名领导没有立即答应，反而打算离开，庞洪龙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事实上，只见他又靠回到了铁椅上，悠闲的补了一句，“那个人会一直呆在这座城市，他给你们所有人都准备了一份惊喜。” “相信我，你们不会想要看到那份惊喜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说法已经等于是在威胁。赵明依旧注视着审讯室内怡然自得的庞洪龙，苏婷婷站在他身边，沈斌则就已经加入了旁边一众领导的商议里面去。 “你认为，他为什么能够知道那些信息？唐科告诉他的吗？”赵明小声问向苏婷婷。 “有可能，”苏婷婷轻轻点头，“也有可能是凶手接触过庞洪龙，毕竟他这种地头蛇，在这座城市的消息还是十分灵通的。” 这是一个大胆的猜测，赵明没有再吭声，他再次注视向了庞洪龙。 如果这是一盘棋的话，庞洪龙其实已经赢了。因为他不着急，他最坏的结局不过是进入监狱。相对于来讲，十分着急的一众领导，在气势上便就等于输了。 果不其然，一番略带争吵的商议后。最上面来的领导拍了板，同意交易，前提是庞洪龙所提供的消息乃是真实的。 “当然真实，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的。”听到同意的的答复，庞洪龙悠然报上了自己律师的电话号码。 现在就等律师到来，在律师来之前，他是不会说的。 挫败感吗？应当是这样了。赵明问沈斌，“就这样放他走？”。 先是隐瞒儿童贩卖产业链的存在，后又是同地下赌场老板妥协，做交易。赵明不得不认为自己身上这身警服的颜色似乎有些黯淡了。 沈斌明白赵明的意思，所以他能够给出的回答也就如此而已，“这只是暂时的，庞洪龙这种人安稳不下来，我们会盯紧他，一旦他再犯事，便会立即再将他抓捕。” 赵明无言以对，苏婷婷的眼睛滴溜打着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约莫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庞洪龙联系的律师齐洪军赶到。齐洪军是这座城市，乃至周边几个省，甚至全国都排的上号的知名大律师。 当然，因为知名，所以他收费也奇高，非常富有。这一点从他身上这套一丝不苟的精致西装便可以看出。 赵明记得以前应该是在网上看到过，说是齐洪军一小时的收费将近达到一万元，那是个十分可怕的数字。 齐洪军目不斜视，直接进入了审讯室。接下来的流程便很简单，两位领导拿出了已经准备好的文件，说明了条件，将由庞洪龙先行叙述，最后签字离开。 “有没有问题？”其中一名领导问。 有了齐洪军在场，庞洪龙自然是立即看向他，等他说话。 齐洪军也确实说话了，“我客户将会告知凶手的姓名，曾经的住址，并且如有需要，他会出庭作证指认凶手。就是这三个条件，对吧。” 领导点了点头，“没错。” 齐洪军果然不亏是金牌律师，只见即使是面对上面来的这些大官，他也是一副完全不卑不吭的姿态。 “既然如此，警方也需要拿出一点诚意。我客户先签字，然后再交待。”齐洪军如是言语，“我客户人在你们警察局，他跑不掉。” 主控权，据说齐洪军之所以如此精通律师行业，精准的控制欲，起到了不少作用。 真正能够拍板的人站在观察室中，他开口通过桌子上的话筒确认可以先签字。 很快，庞洪龙笑着签完了字，“能来根香烟吗？这个故事说完得需要一点时间，我喜欢边抽烟边给你们说。” 第七十一章 故事 九六年五月，天气很好的一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一户人家一家三口出去公园踏青赏花。 到达公园后，丈夫前去商店买零食饮料，妻子负责看管他们五岁的儿子。公园的草地上踏青的人很多，妻子铺好了毯子，躺了下去，交代五岁的儿子不要乱跑就乖乖呆在她身边。 没想到的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工作熬夜的关系，妻子躺着躺着居然睡着了。虽然前前后后不过睡了十分钟不到，可就是这十分钟坏了事。 商店很多人排队，丈夫排了差不多十分钟后回来，看见了妻子，却并没有看见本应该呆在妻子旁边的儿子。 丈夫上前推醒了妻子，妻子惊慌失措，两人满公园的喊叫，寻找。从早上寻找到下午，可是没有人回应，到处都看不到儿子的身影。 他们报了警，来了两名警察了解了相关信息，索要了丈夫钱包里的小孩照片，也询问了一些同样在公园里踏青的人。 其中有人说好像看见一个五岁小孩被两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带着朝马路那边走去了。可以想象，听到这样的话，夫妻两得有多崩溃。 然而，因为目击者也无法确定跟那两名年轻人离开的小孩就是那对夫妻的孩子，所以案件性质被定义为了‘失踪’。 漫长的一天接近结束，夫妻两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家，吵闹不可避免，丈夫发怒，妻子只能够以泪洗面，懊悔自己为什么会睡着了。 那时候，那名丈夫做生意还挣了一些钱，家里条件是比较富裕的。所以第二天，在前往警局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后，这名丈夫便想着花钱登报上电视，大不了悬赏，即使花光所有财产，只要找回儿子就可以。 第三天，在付出了一大笔钱后，报纸上登上了他儿子的照片。然而位置却十分不理想，丈夫表示愿意多付钱让儿子失踪的报导出现在显眼一点的地方。 可是报社的人却告诉他，“这类小孩失踪的消息，说实话，即使给你上了头条，其实也不会有多少效果。大家只最多看上一眼，或许表示一下同情，然后就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丈夫大惊，“为什么会这样？” 报社的人回答的也很直白，“因为被人贩子带走的不是自己的小孩，没有人会愿意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去跟人贩子做斗争，万一惹恼了人贩子，人贩子报复呢？” 报社的人和那名丈夫不算陌生，他们以前就认识，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那段谈话得属于私底下，朋友与朋友之间的言论。 报社的人告诉那名丈夫，“报纸，本质上是盈利机构，一名小孩失踪的消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没有资格上头条。因为说句不好听的，这件事关系的只是你一家人，老百姓想要从报纸上知道的是关系到他们的事情。” 说完，报社的人又补充道，“这是作为朋友我跟你这么说，我劝你不要浪费钱在这种事情上面，你还年轻，嫂子也还年轻，不如早点向前看……..” 电视台那边的熟人私底下也给予了差不多的回复：这种事不会引起观众的多少注意，事不关己，他们只会看上一眼，然后回头就给忘了。 媒体，电视……..那时候国内还几乎没有网络这个词。也就是说，那名丈夫所能够依靠的两大媒体都等于是在劝他死心。 但是他没有，他照例花了大把钱，上电视上报纸表示希望能寻找回自己的儿子。只可惜，就像他的朋友跟他说的一样，那些钱比扔进水里都要没效果一些，根本就没有泛出什么水花。 同一时间，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警方其实从一开始就几乎没抱希望能够将小孩找出来，警方只是按照规章，接到报警，出警，登记记录，做成卷宗，或许还稍微找寻了一下，或许都根本没有找寻，然后那份卷宗便就放在了那里，等待落灰。 丈夫心死了，妻子整天在责难中哭泣，也接近崩溃的边缘。 小孩失踪后的第七天，那天傍晚，丈夫将身上带着的寻人启事满大街的贴完，准备回家再取一些时，他家里的座机响了起来。 那段时间，座机经常会响，因为设置了巨额悬赏的关系，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人都会打来电话，谎报信息，企图得到一点奖励。 一开始的时候，丈夫还会好声好气的跟那些人说话。可是那种试图蒙混过关的事情次数越多，丈夫也受不了了，他破口大骂，骂那些人没有人性，骂他们怎么可以利用小孩失踪这种事来试图骗钱。 所以那天傍晚，接通电话时，丈夫其实是已经做好了骂人的准备，他根本不敢让自己有希望。 但是那通电话不一样。因为那通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声音说的是，“你儿子在我手上，准备二十万现金换回你儿子，不要报警，否则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在那通电话前，丈夫也曾接到过各种各样企图骗钱的电话，那些电话让他认识到了人性的恶劣。但那通电话，却是恶劣到了极点。 听到那段路，电话这边的丈夫气得脸都涨的通红，他甚至都找不到能够用来骂人的词语。 这时，电话那边估计是因为没有得到回应，而有些着急了。声音又响了起来，“听到了吗？” 闻言，电话这边的丈夫扭头看了一眼双眼都哭肿了的妻子。就是这一眼，导致他临时咽下本来要骂人的话。 丈夫开口，“如果我儿子确实在你手上，让他跟我说话，听到他的声音，我会给你钱。” 话声传出，电话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后，接着有人走动的声音传来，再然后，足以撕扯夫妻两心脏的叫喊声传了过来，“爸爸，妈妈，我害怕，我想回家。” 听到那声音，丈夫立时浑身僵硬。同一时间，悲痛欲绝的妻子则几乎是飞扑到了座机旁，她的嘴里只能反复念叨着，“我们给你钱，给你钱，你让我儿子回来……” 挂断了电话，夫妻两商量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因为对警方的失望，他们选择不报警。 当时那个年代，虽然二十万确实是个天文数字。但得益于丈夫那几年的生意，以及妻子所拥有的一份好工作，他们是可以凑的出来的。 很快凑够了钱，当天夜里，他们来到了荒芜人烟的偏僻铁道边。 按照电话里的指示，他们将钱放在了早已被人贩子做好了记号的固定位置。当时他们远远看见了有一辆很破烂的面包车停在远处，他们认为他们的儿子就在面包车里。 可惜没有……. 交出了钱，儿子却没能回来。 等候在电话机旁的夫妻两一直等到天亮，电话都没有再响起来过。起初他们还以为人贩子想要临时加价，但是，电话再也没响过，只有那声音一直回响在他们夫妻两耳边，那是他们儿子哭喊着想要回家的声音！ 第七十二章 故事二 后来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就像有些人说的那样，该认命的时候认命，该接受现实的时候接受现实。 夫妻两将家里面所有关于孩子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单独放在了一个房间里。他们以为那样做，时间长起来，他们就真的可以做到遗忘。 可是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失去了孩子的父母，除非是死，否则没人可以真正做到遗忘。事实上绝大部分人，都只是在强迫自己不去记忆而已。 就那样，从九六年五月份到那年年底，丈夫虽然确实没有再在言语上责怪妻子，毕竟一个孩子的丢失，不可能真的完全只是夫妻双方中某一个人的责任。 但发生了的终归发生了，无法弥补的间隙产生，那年年底，两人和平分开。作为选择离开，选择逃避的人，丈夫将房子车子，绝大部分资产都留给了妻子，他只带了一点启动资金，独自一人出了国，之后很长时间都没再回来过，只偶尔会给妻子打打电话。 九七年开春，话说两边，丈夫在国外开始努力，拼命忙碌，让自己不再有时间去想过去那些事。 同一时间，在两家老人的陪伴下过完了新年的妻子也振作了起来，只不过她振作的方向就和丈夫不太一样，甚至截然相反。 妻子想要寻求报复，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能不能找回孩子都不是那么重要了。妻子想要那些带走她孩子的人贩子死！ 于是，利用丈夫留下来的资金，妻子彻底辞了工作，花了很多钱接触了很多原来的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接触的人。 妻子花了很多钱，最终她确实还真就找到了一些人。随后，还是在金钱的作用下，有人帮助妻子陆续锁定了冯康，郑德，何荣等人的位置，以及确定好了下手时间。 本来，只要再付钱，妻子找来的那些人是愿意代替妻子解决掉冯康那些人的，但是那名妻子坚持要自己动手。 于是九七年十二月，冯康被妻子亲手杀掉。同样的，九八年三月和九月，郑德与何松陆续被杀。 为了不引起警察的注意，妻子特地间隔了一段时间才再次下手。至于死者尸体上的刻字……. 老套一点来说，那就是妻子宣告她来复仇的一种口号而已。 本来，九八年九月之后，妻子决定休息几个月，再去杀掉唐科。不过，同一时间，自第一名受害人冯康被杀，以及刻字的出现开始，团伙里的其他人也就在私底下调查凶手。 最终，唐科等人将目标锁定在了妻子身上。 九八年十一月，唐科等人逮住一个机会，于一条偏僻路段驾车在马路上撞翻了一辆车，制造出了一起车祸。 被撞翻的那辆车里坐着的正是妻子，妻子当场死亡，肇事车成功逃逸，警方最后在一条河里找到了肇事车，可惜开车的唐科等人，根本就没有成为怀疑对象。 那场车祸如同妻子的儿子一样，最终不了了之。 那一年年底，时隔两年，丈夫从国外回来处理好了丧礼一事，两年过去了，他也正式在他妻子的坟边为儿子立了一座衣冠冢。 忙完了那些事，丈夫再次回到国外，他根本都没有意识到那起车祸背后可能存在的隐秘。就像他也完全不清楚那两年里他妻子的所作所为。 时间继续，十年后，也就是今年，零九年。零九年五月，他儿子失踪的同一天，在国外打拼了十多年，事业有成也不需要太忙碌，最主要是这么多年过去，也不会再对过去感到多疼痛的丈夫，抽空又回来了一趟。 这一次他先去了陵园祭拜，然后去了自己父母家看看，最后才去了丈人一家。 当年妻子车祸去世后，所有遗物都被转移到了丈人家。老夫妻只有那么一个女儿，所以什么东西都没舍得丢。 丈夫带了钱，带了礼品到达丈人家，嘘寒问暖了一番后，年纪也已经渐渐大了的老两口表示或许应该将那些遗物处理处理了。 丈夫想想，也觉得是时候那么做。毕竟，睹物思人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老两口年纪大了，不该继续承受那种痛苦。 可偏偏就是整理遗物的这个过程里，丈夫发现了一本日记，翻开日记，他第一次意识到了当年自己因为懦弱离开后，妻子为了儿子所做的一些。 在他看来，那样的事情和对或错是根本扯不上边的。冯康等人做了那种事，法律制裁不了，那就应该有人去进行制裁。 否则好人备受煎熬，坏人逍遥自在，那是怎么样的世道？ 当然，说一千到一万，丈夫后悔，他最后悔的是当初自己没有留下来同妻子一起面对，一起处理那些事情。 从这个角度来说，丈夫认为自己也是妻子死亡的凶手之一。 各种各样的情绪使然，丈夫在丈人家多住了几天，几天后他再度坐上了飞机前往国外，首先他需要把国外的事情都处理安置好，其次，他需要有一个完整的计划。 时间差不多又过了半个月，丈夫再次过来，这一次他做好了不会有机会，也不想要离开的心理准备，他走上了一条他或许早就应该走上的路。 ……. 审讯室内，庞洪龙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摆有五六根香烟，说完这个几乎与沈斌此前推测相同的的故事，庞洪龙看上去像是轻松了不少，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观察室内，沉重压抑，感觉呼吸都不顺畅的赵明，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在赵明看来，之所以会感到如释重负，只有可能因为这件事与他有关。可是，庞洪龙这个地下赌场的老板，他又跟人贩子，跟凶手，跟这一系列的谋杀有什么关系？ 审讯室内两名领导在沉默了一小会儿后，其中一人开了口，“名字。” 庞洪龙笑笑，随即按灭了手中的香烟，“故事里已经不在人世的妻子叫作阮心语，丈夫叫叫作钟林，他们夫妻两曾经住在玉兰华府十七栋二单元八零三号房。” ‘轰’的一声，话声入耳的这一瞬，赵明和苏婷婷便不得不猛地看向了对方。 钟林，阮心语这两个名字，玉兰华府这个地址，他们两个是不陌生的。他们昨天下午还去过那里！ 那套房子后来已经卖掉了，卖房子的的人乃是阮心语的父亲，阮良青。阮心语的母亲叫作方瑶，两夫妻住在郊区的一个镇子上，离这里大约有一个小时车程。 沈斌问，赵明急速将自己知道的都回答了出来。 话语声飘散，紧皱着眉头冷着一张脸的沈斌，立即转向了话筒。“麻烦问一下，阮心语的父母是否知道钟林的所作所为，还有，如今这个钟林大约多富有？是否已经是国外籍。” 审讯室内，本已打算在齐洪军的陪伴下潇洒离开的庞洪龙，猛地止住了起身的动作。他笑，他反问，“你会告诉你老丈人你要去杀人吗？” 第七十三章 老丈人 反问归反问，心情不错的庞洪龙在离开审讯室前，到底还是回答了问题。“钟林多有钱？具体我不清楚，不过按照他的生意规模，十几二十个亿应该是有的。至于国籍问题，我不会去查人家的身份证，这种事情你们自己来不是更方便？” 庞洪龙没有说错，有了玉兰华府十七栋二单元八零三号房这个曾经的住址，查出钟林的身份信息并没有多困难。 事实上，在领导的催促下，半个小时后，信息便就出现在了会议室的白板上。 钟林，男性，今年四十二岁，身份证号码是……..以及一张由系统里放大出来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名年轻俊气的的青年，看起来十分有神，十分硬朗。 围绕着钟林的相关信息，钟林的父母信息没用上多长时间便也都陆续出现。钟林的父亲钟尚坤，母亲童芳翠，两人根据系统里的信息来看，也是住在一个小镇子上。 于是，兵分两路。这一次沈斌，王通以及一干领导全都出发。浩浩荡荡的警车分为两个方向，一队前往阮良青的地址，一队前往钟尚坤的地址。 赵明和苏婷婷所在的这辆车是奔赴阮良青所在地的。 “你认为钟林会躲在这两个地址里吗？”苏婷婷问赵明。 对于这个问题，赵明其实都基本不用想的。他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会，能做出这一系列案子，钟林应该不会想要连累几位老人。况且以他所拥有的财富，什么地方他去不得？” 财富.......庞洪龙所说的那个故事虽然确实也很震撼。但是就赵明而言，十几二十亿的财富这一点才是最震撼的。 他几乎无法想象，一个正值中年，无比富有，可以说未来什么都不用愁的男人，会选择舍弃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毅然决然做出了这一系列的凶杀案。 这样的一个决定，需要多大魄力，多大决心，才能够做出？ 此前，他们都推测过这名凶手或许很富有。但是……..“你想象过凶手会如此富有吗？” 苏婷婷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她又怎么可能想象的到，没人能想到。 “其实，”沉默了一小会儿，苏婷婷忽又主动开口，“我更在意的是，庞洪龙为什么能够知道这些事情，他在这里面又扮演了怎样一个角色？” “你有想法？”赵明心里也有想法，不过现在他想先听听看苏婷婷怎么说。 “我觉得，要么阮心语当年寻求过庞洪龙的帮助，她将这一点记录在了日记上。所以看过日记的钟林也就再去找过庞洪龙。” 赵明点头，这是很合理的猜想。 “事实上，我还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想。”苏婷婷跟着如是言语。 “说说看。” “我猜测，凶手会不会有可能预料到庞洪龙被抓，所以事先安排好了庞洪龙告诉我们这个故事。”苏婷婷如是言语，听她的语气，她自己也是真心觉得这个想法十分大胆。 赵明也是一样，他承认他之前也有过庞洪龙是在按照凶手指示进行交代的想法，可说实话，他不太敢或者不太愿意相信。 诚然，凶手很厉害，心思非常缜密，这种说法是没问题的。可是……真的就心思缜密到连庞洪龙这种人物事先安排好的程度？ 赵明真心觉得有些夸张了。 不过既然苏婷婷这样开了口，那她就总得有理由才对，总不能说是凭空想象的吧。“我之所以觉得这是一种安排，是因为凶手需要一步步往外传递他的想法，他的消息。那如果都是一个幽灵般的杀人凶手，他的目的可就很难往外传递了。” 赵明听懂了苏婷婷的意思，“所以你是说，庞洪龙交代的这个故事，很快就会传播出去？” “如果我的大胆猜测正确，那么，是的。”说着，苏婷婷忽然笑了，而且笑得意味深长，“你觉得凶手会完全没有预料到警方想要隐瞒贩卖小孩产业链的企图，并且对此做出准备吗？” 赵明一时语塞，他不希望谈论这个问题。 但是，他希望凶手确实做好了相应，并且充足的准备。 没有得到回应，苏婷婷丝毫不在意。她只是扭头看向了窗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赵明说话，“我想，领导们想要隐瞒下来的事情，是绝对瞒不住的。毕竟，这么多条人命，为的就是最后的轰动啊。” 一众警车到达了目的地，靠着路边一溜停下。考虑到钟林躲藏在这栋还带着个院子的房子里，他们必须要做好相应准备。 最基本的准备就是，先将这栋房子团团围住，以防钟林真的藏在里面，并且会尝试逃跑。 准备完毕，赵明和苏婷婷二人上前敲门。敲门声响了好一会儿，门后才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回应声。 “谁啊，敲门怎么还不说话呢？”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厚重的院子大门。 大门甫一打开，赵明和苏婷婷便就立即亮出了警官证。“阮良青？” 老头点了点头，还算镇定的他，此刻便已瞧见了门外除了赵明和苏婷婷外的一众刑警。 “请问你认识钟林吗？”赵明再问。 “我女婿就叫钟林，你们这么多人跑来这里是要干什么？”奇怪的情绪转变，一开始有些愣神的老头，这时居然隐隐愤怒了起来。 这种态度的改变，其实是不常见的。赵明微微有些疑惑，不过眼下他就还有一个必须要问的问题，“你女婿钟林现在是我们的主要嫌疑人，他现在在你家吗？” “不在，”老头子回答的十分干脆，而且他看上去就丝毫没有被嫌疑人几个字吓到，这种事实…….是不是代表着阮良青其实知道？ 阮良青没有表现的太强硬，以致虽然称不上是邀请，但赵明等人，以及沈斌王通等几名领导就还是顺利进了屋子。 作为组长，沈斌上前负责询问，几名领导站在他身边。 处变不惊的阮良青并没有邀请他们进屋，而赵明他们此行又并没有搜查令。不曾想，阮良青大抵是瞧见了赵明等人的探头探脑行为。 只见阮良青像是有些恼火，“我说，你们怀疑我在说谎，觉得钟林就在我家是吧，那我问你们，是不是我如果不让你们进屋去找找的话，你们就得一直缠着我？” 阮良青说话还真不客气。 赵明也算是看出来了，无论这老头知不知道钟林的事情，他似乎都对穿制服的人很不友好。 不过不管怎么样，阮良青既然已经开口，那赵明他们自然就是想要进屋去看看。 第七十四章 无功而返 房子加上院子，整体来说，称不上是别墅，但至少可以称呼为宅子。房屋面积挺大，忽略客厅厨房卫生间之类地方，房间一共有五间。 赵明等人很快将五个房间都搜查了一个遍，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检查过。可以确定钟林并不在这里。 重新回到院子，朝赵明等人看过来的阮良青脸上一副‘现在你们满意了吧’的表情，看起来着实诡异莫名。 感觉都有点像是他早就预料到了刑警迟早会来他家一样。 “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跑来我家，就说钟林犯事了。”阮良青虽然六十多岁，但看起来身体硬朗，而且还颇有气势。 这不，一根香烟点着，靠在椅子上，架起二郎腿，镇定自若的阮良青，开口丝毫不惧，“是不是得告诉我钟林究竟犯了什么事？”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形势有些古怪。过往时候，他们刑警跑到有可能藏匿嫌疑人的地方，但凡表现的像阮良青这样之人，多半都就有问题。 可就赵明个人来讲，他不得不认为常理在这一事件上估计派不上用场。因为在他看来，阮良青之所以如此表现，其实无关钟林，而是在于表明一种态度，一种‘我不在乎你们是谁’的态度。 按照流程，沈斌简要说明了一番钟林的问题，也就是，钟林乃是最近这段时间新闻媒体大肆报道的连环杀人案的重要嫌疑人。 简要介绍之后，沈斌加重了语气，“阮先生，钟林这个人有可能极为危险，如果你知道他在哪里，或者如何联系到他，请务必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 听到沈斌这么说，有意思的是，这么长时间都没露出过半点笑容的阮良青，这时嘴角居然微微有了那么点笑容，尽管是冷笑！ “我有个问题，你们说钟林杀了多少人？五个人是吧，那我想问一下，他为什么要杀那些人呢？”阮良青意味深长的盯着沈斌如是问道。 他这么一句话，其实已经等于说明他应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只是需要沈斌说出来。 但是当然，形势如此，沈斌自然不可能说什么，“我们有线索显示钟林与这桩连环杀人案有重大关系，” 说着，表情凝重的沈斌，顿了顿，补充道，“我们怀疑钟林接下来还会再犯案，如果老先生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请务必告诉我们。” “我不知道他在那里，”阮良青丢掉了烟头，紧跟着，他坐直了身子，“很久没联系了。所以我这边没有你们需要的东西，如果你们不要抓我的话，那还是请回吧。” 阮良青用词倒是客气，只可惜，无论话说的多么好听，逐客令即使逐客令，它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根据庞洪龙的陈述，钟林极有可能就是凶手了。问题是，无论沈斌怎么问，阮良青的态度就十分一致，‘不知道，不清楚’这类词语出现的次数多了起来。 警方可以以什么理由将阮良青带回警局继续‘询问’吗？就目前来讲，只凭借着庞洪龙的供述，警方是没有权力这么做的。 于是，在无论好话坏话都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尝试后，沈斌只能摆手宣布收队。至此，钟林早就跟阮良青这边打好招呼的猜测便算是坐实。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跨过高高的门槛，站在门外，赵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气预报倒是没有报错，今天天气的确不错。 大家都不是第一天追捕凶手，心里都清楚，这座城市这么大，四五百万人口的基数摆在那里，要想在这样大的一个范围里找出钟林，基本无异于大海捞针。 “将钟林的信息发送到市里大大小小只要连了网的酒店宾馆，钟林他肯定得需要地方住。”王通如是做着吩咐。 这时，眉头微皱的沈斌提出了意见，“我不认为钟林会住在宾馆酒店。他囚禁了这么多人，首要条件就必须得隐蔽。废弃工厂，或者老旧住宅最合适。” “特别是那种带地下室的老房子，那种地方对于杀人犯来说就非常理想。”沈斌补充道。 听到这段对话，赵明只能无声叹息，“所以，还是大海捞针。” 王通留下了两名刑警负责监视阮良青这边。监视这个词用的重了一点，也许说观察就显得更合适。 其余人在附近分散开来，四下打量了一遍，却几乎只得到了‘听说那家人的前女婿如今特别有钱’，这种类似的回应。 当然，不可避免的。这么多刑警转来转去，镇子上的老百姓也不是傻子，他们只要稍微联想一下，就能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如今这个时代，信息的传播速度或许就只能用恐怖来形容。这不，都没能等沈斌他们有机会撤退，一部分媒体就已经赶到。 一群人围了上来，话筒递到了局长王通嘴边。紧跟着，关于凶手的一系列刁钻问题传出，王通选择了敷衍了事。 但是王通的敷衍真的有可能结束这些媒体的好奇心吗？答案是不可能的。 方向盘后，赵明看了一眼侧后镜，镜子里的画面显示，阮良青居然主动走了出来，正在依旧面无表情的回答着记者们的问题。 “这会是钟林的安排吗？”赵明喃喃自语，“阮良青又会捅出怎样的信息？” 系统里显示出来的钟林的照片起不到太大作用，一方面那张照片上的人算是比较年轻，另外一方面，钟林也明显伪装打扮了一番。 如是而言，即使在上面领导的安排下，整座城市各个部门通力合作了起来。要想找到钟林，就还是有着很大难度。 值得一提的是，另外一支前往钟尚坤家的队伍，所反馈回来的信息其实就和阮良青这边惊人的一致。 钟尚坤夫妇两十分镇定，不是拒绝接受他们唯一的儿子可能残忍杀害了五个人的可能。而表现的像是，他们不在乎。 好不容易迎来的突破，短短几个小时后便碰了壁。为此，上面来的一众领导十分火大，甫一回到警觉，他们便就立即钻进了会议室里，又开起了会，商量对策。 案件调查的第十天中午，赵明坐在自己的工位旁。 面前一份份资料堆积的有些凌乱，五名受害人，五具尸体此刻依旧存放在警局的验尸间里，无人前来认领。 赵明不得不承认，这种情况他就几乎没有碰到过。 唐科的父母亲那边，或许还有理由可以解释。可是其他人呢？杜鹏，路远风，余亮，孔兵的家里人呢，父母呢…….. 想到这里，赵明忽的身子一震！ “余亮的父母…….父亲余永福，他为什么还没有来到警局？” 第七十五章 采访 隔壁工位的苏婷婷也是猛地一愣，他们两个是昨天上午差不多这个时候去的余亮家。也就是说，算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二十四个小时了。 余永福昨天表现的像是根本不知道余亮的死是怎么一回事，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到现在都还没来警局？ 赵明起身到服务台那边确认了一下，答案果然如此，登记簿上没有一个叫余永福的老人。 想着，赵明赶紧拨通了昨天特地记下来的电话号码，他有了个不好的预感，他觉得余永福可能也离开了。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段时间来讲，不可谓不熟悉的提示音出现在了赵明耳边。 苏婷婷也听见了这个声音，她微微皱眉，“会是巧合？” 不会是巧合，赵明心里清楚这一点，苏婷婷其实也清楚。赵明招呼着苏婷婷就打算再去余亮家核实一下。 这时，苏婷婷瞧见局里的同事忽然像是自发自动的聚集到了挂在墙壁上的电视前，因为角度关系，苏婷婷只能够看见画面里似乎有阮良青。 下意识的，苏婷婷拉了拉赵明，示意他一起先去看看电视上是怎么一回事。 画面乃是一段采访，采访的地点就在早上他们才去过的阮良青家大门口。阮良青对警方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但对媒体要说的话就似乎很多了。 首先，只见阮良青直言不讳的就承认了此前警方出动大批人马到达他家的目的：因为怀疑最近这段时间，轰动全国的刻字杀人魔就是他的前女婿。 呵！看到这里，赵明的头疼立即加重了起来。 这算什么？阮良青在媒体面前这么一说，不是等于将钟林公之于众了吗？如此一来，钟林被发现的几率岂不是更大了？ 其次，知道警方怀疑了他的前女婿，媒体自然要问为什么。 阮良青字正腔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警察会突然怀疑到我那个命苦的前女婿身上，我问他们，他们就强调是机密，不能告诉我。” “那我就不明白了，这桩案子调查了这么久，如今警方有了嫌疑人，却不肯说出是怎么发现的嫌疑人。”阮良青笑，“我真不知道是该说警方办事特别有效率，还是说就喜欢这种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你们或许不知道，老头子我也是个命苦的人。十一年前，我唯一的女儿据说是出车祸意外死了，结果呢，结果警方一直就没找到肇事司机，我女儿就那样白死了。十三年前，我那只有五岁的宝贝外孙被人贩子拐走了，然后呢，然后警方又是没找到人……..” “我女儿一家三口，两个或许都已经不在人世。本以为这种灾难应该结束了。谁知道现在倒好，我前女婿又被认为是杀人魔了。警方真是厉害，厉害啊…….” 赵明看的是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石浩以及其他一众围在电视机前的警员就都是一样，唯独苏婷婷较为冷静，只是紧绷着一张秀丽的笑脸，眉头紧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明不知道苏婷婷在想些什么，但他清楚自己和石浩他们是在因为什么而惊讶：谁能想到，警方竟也是钟林想要打击的目标！ 警方好打击吗？其实老实来说，警方是好打击的，毕竟很多案子破不了是明摆着没办法否认的事实，但这里面就有着多方面的的原因。 而像阮良青……或者钟林这种做法…….老实来讲，赵明一时实在不知该作何感想。 不过不管怎么样，阮良青选择直接面对媒体，虽然没有直接说出钟林的姓名，这样的举动其实已经等于是在代替钟林说话。 钟林要说的是，“我不在乎被你们知道我就是杀害唐科五人的凶手。” 事实上，阮良青明显还早就想好了要同媒体说的话，他很机智的给各大媒体，给全国观众设置了一些诱饵，勾引着观众的好奇心。 比方说，阮良青的前女婿究竟是谁？十一年前阮良青女儿出车祸的事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最重要的，阮良青的外孙被人贩子拐走，至今下落不明，又是怎么个情况？ 以如今信息传播渠道的多样化，以及媒体搜寻信息的能力。想必很快这些往事就都得一一浮出水面。 “而且，”苏婷婷冷冷开了口，“阮良青这么一说话，等于是让钟林这个人第一次登了场。” 说着，苏婷婷的语气变得深邃莫名，“想象一下，事情继续这样发酵下去，等到钟林真的现身那一天，他会受到怎样的关注，又会有多少话筒会被摆到他面前。以前的他说出来的话，或许不会有多少人在意。但一旦到了那一天，全国人就都得听他说话了。” 话声入耳，有那么一瞬间，赵明甚至都想要笑。 毕竟就在昨天晚上，他还担心贩卖儿童这件事会成功被领导们压下去。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了，因为钟林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而且…….钟林的时机把握的特别好，一切水到渠成的进行着。 仔细想想，庞洪龙说出了一个故事，警方前往阮良青家，阮良青出面面对媒体。这一事件的发展，简直就跟齿轮转动一样，有条不紊。 电视上的画面继续演绎。 不过这个时候，画面就已经转变成了钟林的父亲，钟尚坤的发言。想也知道，警方在钟尚坤家那边闹出的动静，自然而然也会吸引到媒体的注意。 媒体蜂拥而至，有这座城市里的媒体，也有其他城市这两天或是开车，或是直接坐飞机赶来的媒体。 “我儿子是个好人，自从他结婚后，他努力工作，拼命赚钱养家糊口。谁知道老天不开眼，文瑞的离开直接毁了我儿子努力经营的那个家…….” “我相信我儿子不是什么杀人凶手。”钟尚坤说的十分响亮，“我不知道警方为什么认定我儿子就是凶手。我问他们，我说我儿子这些年都一直在国外打拼事业，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会回来待几天，看看我们几个老人，祭拜祭拜他的妻子，他的儿子。” “这样一个常年呆在国外的人，为什么突然回来杀了这么多人？”此刻的钟尚坤等于已经是在借着媒体的话筒发问了。 “要想让我相信是我儿子杀的那些人，我就得知道原因。为什么我儿子要杀他们？究竟是我那事业有成的儿子犯了神经病，还是说那些人有什么问题？” “我想问问警方，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你们不说说那些受害人的情况。”钟尚坤大声开口，镜头前，一张老脸都涨得通红，“我跟你们这些电视台说，我估计那些受害人都有问题，因为我听说，都这么多天了，五名受害人的家人，没有一个去过警察局。” “这是为什么？”钟尚坤对着镜头，瞪大眼睛发问！ 第七十六章 余永福的离开 案件调查的第十天中午，面对媒体，阮良青与钟尚坤这两个老人身处不同区域，却像是早就演练好了一般，一唱一和配合的极为默契。 他们甩出了一个又一个刁钻，却又听上去十分合理的问题。 而且，若是稍微仔细研究一番这两段采访视频的话，就会发现，这两名老人其实都没有否认钟林是凶手的事实，他们只是在钟林是凶手的基础上，向媒体，向观众提出了问题，施加了压力。 鉴于这桩连环杀人案目前所产生的影响，媒体是一定会围绕着那些问题进行调查的。 此时此刻，不知道究竟藏身于何处的钟林，他也应该看到了这两段采访吧。那他此时会有什么反应？是会因为欣慰而笑起来吗？ 领导们也都看到了视频，于是勃然大怒这种形容此时便就显得十分贴切。赵明扭头同其他同事一样，看向了传出吼声的办公室。 只不过，与其他人有所不同的是，赵明感到了一丝高兴。 “你今天很奇怪，”说是火眼金睛，或许都不为过，苏婷婷突兀的这样来了一句。 话语出口，赵明有了一瞬间的慌乱。他及时掩饰好这股慌乱，跟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只是觉得心情十分沉重。” “是吗？”苏婷婷明显不相信，“你是老资格的刑警，你觉得下一步的调查应该怎么进行？” 下一步应该怎样进行？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因为就事实来讲，案件到达了这一步，警方等于已经陷入僵局状态。 凶手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联系到他身上的线索，所有涉案场所的监控视频都异常干净。现场没有留下指纹，dna之类的任何证据。 凶手的行凶行为，简直干净的就如同一场高要求的手术而已，绝对不能留下任何线索。 如是而言，目前警局所拥有的，其实也就只有一些推测，以及可信度极低的庞洪龙的供述。 想象一下，如果真要上庭审判，庞洪龙这样一个人的可信度则就会是一个十分值得商榷的问题。 “所以，”苏婷婷放下了筷子，顶着一双熊猫眼的她，似乎没有什么胃口，“你的意思是，我们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调查的了。” 赵明无奈笑笑，“关于钟林那边，或许是没有什么可以进行调查的了。至于受害人那边，那边倒是还有很多信息可以追查，问题是，追查出来的结果只怕不会多么轻松。” 钟林那边真的就没有什么可调查的了吗？ 当然不是，否则此刻王通站在台上的讲话不就十分荒唐了。“围绕着钟林这个人，从他老家周边，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路开始追查。还有他那已经过世的妻子，阮心语在世的时候做的是什么工作，工作里有没有什么好朋友，其中有没有人至今还和钟林偶尔来往。” 顿了顿，王通强调，“没有人可以彻彻底底与过去撇清干系，钟尚坤说钟林每年过年都会回来呆几天，那几天他有没有和什么以前的老朋友联系过…….所有这些信息，全力去查，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钟林的藏身地来。” 没有人可以与过去撇清彻底撇清干系……..一直到上车的时候，赵明脑袋里就还在反复响起这句话。 承受着无法形容的巨大压力，局里所有人几乎都立即行动了起来。一辆辆警车驶出，缓缓穿过了蹲守在警局门口的一众媒体，接着才朝各个方向分散开去。 下午一点，赵明和苏婷婷先是去了余亮的家。余永福至今没有出现，赵明想要进行一番确认。 奈何，也许都没有什么确认的必要。房子里早已没有了人，敲门声持续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有人应门，却是直接把邻居惊出来了。 “你们找这户人家吗？”邻居瞧见了赵明二人身上的警服，他显得有些畏畏缩缩，“我昨天傍晚看见屋里老爷爷推着老奶奶，还带着几个行李箱走了。我上去帮了忙，顺口问了一句，老爷爷就说城里住不习惯，要回老家去住。” 算是预料中的结果吗？赵明一边进行着记录，一边如是想着。 只不过，这里面就存在了至少一个矛盾的地方：昨天他们来拜访的时候，余永福的表现…….. 赵明只能说，他真心不认为那样的表现是装出来的。否则，如果余永福能有那种演技，那余永福可就真厉害了。 “假设昨天余永福真的不是在演戏…….”电梯里，苏婷婷如是言语，“那你觉得会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几个小时后，余永福决定带着老伴离开，都不愿意抽空去警局见见自己的亲生儿子？” 发生了什么事？ 赵明心里是有答案的，因为感觉就像唐科的父亲唐天华一样…….说到唐天华，在上面领导的安排下，千里之外的唐天华夫妇已经被找到。 奈何，当地的刑警前去拜访了好几次，结果都是一样：唐天华冷着一张脸，坚决不承认有唐科那么个儿子，坚称是警方找错人了。 倒是何素琴，也就是唐科的母亲，她在看见唐科尸体的照片后，表现的就不如唐天华那般强硬，她会流泪。 可惜流泪归流泪，何素琴选择了站在唐天华那边。事实上，她是一边流泪一边拒绝承认自己有过唐科那么个儿子。 唐天华夫妇的态度对于警方而言，只能说确确实实是个打击。因为毕竟他们两夫妻不是什么嫌疑人，警方除了询问外，其实也就做不了什么其它事。 赵明同情唐天华夫妇吗？ 一开始的时候，赵明是同情的。可是后来，只要一想到唐天华二人当年因为不舍得，而选择了逃避，没有选择报警，直接导致后面这些年那些个孩童的丢失…….赵明就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同情的了。 ‘子不教，父之过！’在赵明看来，孩子走上了怎样的路，无论如何，父母都是有责任，也必须为此承担责任的。 但是显然，唐天华夫妇依然没有承担责任，他们还在借着否认来躲避。 扯得有点远了，关于余永福夫妇的离开，假设昨天下午他们来拜访的时候，余永福不是在表演的话。 那么在赵明看来，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说，他和苏婷婷离开后，余永福因为某种原因，搞明白了儿子余亮的所作所为。 因为搞明白了，所以同唐天华夫妇一样，余永福也选择带着老伴无声无息的离开。 “问题是，短短几个小时，余永福怎么弄明白的？”苏婷婷开口。 赵明扭头盯着苏婷婷，“我忽然发现，你好像是一个机器人。” 第七十七章 从最初开始 “别误会，”赵明笑笑，解释道“这是在称赞你。” 苏婷婷翻了个白眼，“听起来不像是称赞。” 那么，关于余永福是如何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明白了真相，并且果断作出离开决定这个问题。 真要总结起来，其实无非就那么两个可能。要么是在赵明二人的拜访结束后，余永福在家里发现了什么能够证明余亮所作所为的资料，要么后来有人紧接着又拜访了余永福，告知了真相。 余永福二人这么一走，短时间内想要找到估计是很难的了。赵明也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追逐根本没有太多相关性的余永福二人。 基于这层事实，赵明打了电话回警局。目前关于钟林亲戚朋友，过往好友，曾经的亲戚同事那边，就已经有着大量同事在负责进行调查。 赵明选择没有掺和进去，他的这一选择可以正当合理的解释为另一个方向，毕竟，刑事案件的调查，从受害人的角度去推演凶手，也确实是一个正当手法。 当然，赵明自己心里清楚，他之所以选择从受害人角度入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要等到一切公之于众的时候，唐科等人的罪行能够被坐实，杜绝可能被隐瞒或者被污蔑为诽谤之类的可能。 苏婷婷看出来了赵明的目的吗？ 赵明眼角余光瞥向苏婷婷，只见苏婷婷当真就和机器人一样，她面色平静，有着不符合她的这个年纪的沉稳与内敛。 沉稳与内敛，是好一点的说法。说的不好听一点，那就是城府。赵明最近这几天时不时的就会暗自揣测，究竟苏婷婷在想些什么，究竟苏婷婷被突然调到这里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警局里的同事将目前警方所掌握到的信息发送过来。赵明看了一眼信息，便决定或许最愚蠢的方法，便是最好的方法。 他决定从这桩连环杀人案最开始的地方重新一步一步展开调查。 “当年那么几个二十岁左右的毛头小子，他们是怎么突然介入了拐卖孩童的行当。”赵明如是解释着自己的疑惑，“根据我的了解，这个行业可不是说做就做的，毕竟愿意买小孩的买家可不会满大街吆喝。” “你是觉得有人带他们入了行，”苏婷婷微微来了精神，“就像师傅与徒弟那样？” 赵明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不认为当年他们这些年轻人能有本事一开始就顺顺利利的犯案，然后至今都没有暴露过身份。” 顿了顿，赵明想到了一个词，他沉声道，“组织者，得有一名负责组织，统筹规划一系列行动的人。这个人一般会比较年长，涉世较深，并且与唐科九人都十分熟悉，不用担心拉唐科他们入伙会曝光自己的生意。” 苏婷婷其实一开始就提出过这种想法，她怀疑那张老照片之外还会有第十个人。而这第十个人便是唐科九人的老板。 从某种角度来说，老板其实就跟组织者的意思差不多。问题是，这第十个人究竟是否存在就还是个未知数。 而且，即使真的存在，那人也跟个幽灵一样，完全找不出什么踪迹。 “幽灵，”莫名的，说到这两个字，苏婷婷忽然有了出乎意料的反应。倒不是什么多激烈的肢体反应，而更像是情绪上的反应那种。 为此，赵明不得不侧目，疑惑与好奇并存，他不明白为什么苏婷婷会对幽灵二字有如此反应。 但是赵明没问，理由很简单，有些怀疑，你一旦开口问了出来，它就有可能会被谎言所覆盖。 九七年十二月，二十六岁的冯康被杀于自家。得益于前些日子局里刑警与地区民警配合工作，冯康还健在的父亲的住址显现出来，冯康的母亲倒是已经去世。 显然，这些年，冯康的父亲冯显章的日子过的并不好，否则他也就不至于会一个人窝住在老城区的筒子楼里。 赵明二人经过一番打听，最终是在一家棋牌室找到了叼着香烟，专心打麻将的冯显章。 得亏赵明及时开了口，否则棋牌室里的一众人就又得立即作鸟兽散了。 不过没散虽然没散，但有这么两名刑警站在简陋棋牌室里，那些个玩家可就没办法玩的多尽兴了。 于是陆续有人开口劝冯显章先出去把事情处理好。 一个人两个人这么说，冯显章还可以装没听见。可是说的人一多起来，这麻将可就不好玩了。 气冲冲的，冯显章叼着根香烟不乐意的走出了棋牌室，三人来到一个偏僻角落。 “说吧，两位警官这回又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我以为上回我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冯显章明显着急要回去打麻将。 赵明确实看过相关记录，只可惜那些记录里，冯显章其实也并没有说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想着，赵明开口，“是这样的，这回我们过来主要是想要问一下，冯康在世的时候都有哪些朋友，他有没有什么特别尊敬或者崇拜的人。” 在赵明看来，那名幽灵一样的组织者，当年拉冯康他们入伙，必然也不会多容易。拉人入伙做这种事情，不会像说一句，“走，我请你吃饭”那么简单。 那得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由此，赵明认为这个组织者对于冯康这些人来说，必然得代表着一种权威。 至少就那个年纪的冯康他们来说，得是一种绝对的权威。 冯显章扭头回望了一眼棋牌室方向，他嘴里叼着的香烟抽得飞快，显出了他的急躁。刚才在棋牌室里，赵明多多少少注意了。 赵明注意到冯显章今天似乎手气不太好，输了不少。 因为注意到这种事情，再加上冯显章看起来确实很急躁的事实，赵明脑筋一转，稍一犹豫便就开出了一笔交易。 “你看这样如何，你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只要不撒谎，我给你一百块。”赵明如是言语。 立时，冯显章的急躁消失了。同一时间，他的双眼简直都泛光起来，“当真？” 赵明点头，“当真，但是你告诉我们的得是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冯显章又点着了一根香烟，看在钱的份上，他舒了一口气，问，“你刚才问的是什么来着，再说一遍，我刚没在意听。” 赵明微微苦笑，他已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冯显章这种人了。赵明重复了一遍问题，这一次他加上了老照片上九个人名。 “那张照片给我看看，”冯显章意外的没有立即回答问题，反问提出了要求。 第七十八章 再往前推算 赵明从口袋里取出那张老照片递了过去，冯显章接过，只听他小声念叨“一，二，三……七八九。” “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这张照片里除了小康外，还有八个人，这八个人都是他的朋友。”冯显章一边抽着香烟一边回答着，“不过我倒是记得小康还有其他朋友来着，至少还有两三个才对。” 金钱的诱惑是极大的，这不，在金钱的促使下，赵明很快就得到了一则他以前完全不知道的消息。 赵明赶紧掏出记事本，开始记录。“你记得冯康另外几个朋友的名字？” 闻言，冯显章伸手比划出了一个‘二’字出来，“这是第二个问题，回答你的这个问题，我不记得。但我知道小康上小学的时候，还是个好孩子。自打上了初中，整天跟一群不学无术的孩子在一块鬼混，才学的坏。你们要想知道他另外朋友的情况，建议去他以前那所初中打听打听。” “初中是哪所学校？”赵明也不是冤大头，说着他立即就补充了一句，“这不算一个问题，我只是在跟你确认。” 冯显章笑笑，笑容看起来有些不满。“以前叫兴翠中学，现在改名成了第四十一中学。” 赵明唰唰记录好，“关于冯康以前敬重，或者崇拜的人，你知道些什么？” 冯显章踩灭了烟蒂，他脚下动作显示出了他的急躁。他显然是不愿意再谈起十多年前的事情，可是为了钱，他必须强迫自己说。 “他们那个小团伙有个领头人，我只从远处看到过几次。小康和其他人都称呼他昆哥，那小子即使是那个年纪，个头就已经长得很高，而且壮实。” 赵明在记录本上重点写下了‘昆哥’两个字。 “那个昆哥也是兴翠中学里的学生？知道全名吗？“ 冯显章摇了摇头，“我问过，小康不肯告诉我全名。不过他倒是说了，昆哥很聪明，是个高中生，只是因为太聪明，所以中途就不读了。” 赵明点了点头，十多年前这座城市一共就那么几所高中。虽然查起来还有点麻烦，但也不至于没办法查。 “你不知道是哪所高中？”赵明再问。 冯显章摇头，“不知道，不过小康他们几个当时既然能跟什么昆哥玩在一起，想必昆哥的高中应该是不远。顺带送你们一则信息，昆哥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据小康说，家里还挺有钱，至少足够他经常请小康他们去吃饭，去玩。” 赵明应该是感激冯显章附赠的这则消息的。因为确实，这则消息会缩小一些范围。 “还有一个问题，”赵明在问，而这个问题其实是苏婷婷悄悄指出来的，“你说冯康那时候有一个小团体，那个小团体里，全都是男的吗？” 冯显章再度摇头，“如果我没记错，是有女生的，应该是两个或者三个女生。那几个女生，有是小康同一所学校的，也好像有外校的，都是不学好的小太妹，你们可以想象那个年纪的男男女女成天混在一起，能干些什么。” 冯显章暗示的很明显，赵明不愿意去想象那档子事。再又问了几个问题，确实没有更多好问，亦或是冯显章能够回答的上来的问题后，赵明掏出钱包付了钱。 接过十几张红票子，冯显章终于开心了，他摆了摆手，一边急不可耐的走向棋牌室，一边背对着赵明二人笑道，“欢迎下次再来送钱。” 见状，苏婷婷捏了捏脖子，莫名调皮起来，“你可真舍得啊，快半个月工资就这么掏出去了，这笔钱报销不了吧。” 赵明淡淡一笑，老实来讲他是一点都没有怜惜那笔钱的。实际上，他都觉得那笔钱花得很值。 望着记录本，本子上圈出来的几个重点就十分清晰。冯康被杀于九七年十二月，被杀之时，冯康二十六岁，正常小孩上初中的年纪就应该是在十四五岁。 遗憾的是，冯显章并不能确定冯康究竟是哪一年上的初中，他也只说应该是十四五岁。 那也就是说，九七年至少得再往前推个十年，按如今的时间来算，那就得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二十多年前，冯康与照片上的其他人，以及两到三名女生，还有一个领头人昆哥，他们组成了一个小团体。 “你今年二十五岁对吧，”想着，没有着急发动警车，赵明忽然扭头问向副驾上的苏婷婷。 苏婷婷眉头一挑，显得不太乐意。“不知道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吗？” 赵明微微一愣，随即苦笑，“得，我的意思是，二十二三年前，你就得还是个小孩，你不知道那个时代的情况。” 苏婷婷狡黠一笑，“也是，你跟唐科他们的年纪差不多，你当然知道。” 赵明懒的去理会这话语里的挖苦意味，“我确实知道，那个年代，像唐科这种小混混团体，其实很多。这种团体最看中的就是义气。因为这种愚蠢的义气，如果那个昆哥真的是唐科等人的老大，那么，昆哥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基本就都会去做什么。” 苏婷婷不再笑了，她听明白了赵明是在说什么。 “你是说，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团体一直维持着在，随后演变成了人贩子产业链，而昆哥就是冯康这些人的最上游人物？” 赵明点头，他确实是这么认为。 赵明自己心里清楚，苏婷婷估计也清楚的很。事实就是，赵明的调查重心已经不在抓捕凶手的事情上，而是在于彻底搞明白冯康唐科等人的人贩子产业链上。 赵明从来都不在乎能不能获得荣耀，又或者能否升职之类的事情。而现在，关于钟林的追踪，一众领导率领着大批刑警民警，正在如火如荼的展开行动。赵明真心觉得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并没有多少区别。 时间不早，这第十天眼看着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天黑。 赵明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人打电话过来，说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新的受害人出现。 本质上，没有新的受害人出现乃是一件好事。可是赵明就从中嗅出了不寻常意味。 在赵明看来，如果凶手遵循作案规律，那么昨天就应该有新受害人出现了。可是昨天并没有。昨天没有，如果今天再没有，那凶手这一次就得是连续休息了三天，什么动静也没发出。 ‘为什么呢？’赵明问着自己。 这时，明显听到话声的苏婷婷忽然有了言语，“你看过舞台剧吗？正常来说，在一部剧落下帷幕前，都是得有一个大高潮的。所以，也许钟林是在积攒力量？” 积攒力量吗？ 可是，对于钟林而言，这个大高潮又要如何营造？难不成一夜之间把他手里鬼知道还有多少的受害人全都杀了，跟着呈现出来？ 第七十九章 郑德的历史 冯康之后是郑德，根据局里同事调查出来的信息，郑德的父母双方都还健在。而且与冯显章有所不同，虽然郑德被杀后，郑德的父母确实花了一段时间恢复。但重点是，他们恢复过来了。 也许之所以能够恢复过来，多多少少是因为郑德还有个比他小五岁的妹妹。所以郑德死后，老两口也不至于像冯显章一样完全无依无靠。 郑德的妹妹叫做郑欢，今年三十四岁，在一家贸易公司当经理，收入尚可，前年离婚，目前单身带着一个八岁在上小学的女儿。 这些信息都显现在了赵明面前，连同郑德的父母，郑本发，秦芬夫妻两如今的住址。 将地址信息输入到导航里，车轮滚动，赵明二人直奔那里而去。 按照赵明的计划，他是打算先将冯康，郑德，何荣三人的家人都先拜访一遍，再看有没有必要追着四十一中学那条线进行调查。 郑本发夫妻两如今都已六十多岁，两人住在一栋虽然老旧，但空间还颇大，也颇为舒适的老房子里。房子就在二楼，对于两位老人上下楼也颇为便利。 开门瞧见身穿警服的赵明二人，头发半白的郑本发先是一愣，旋即便就还算客气的邀请两人进了屋。 秦芬还帮忙倒了两杯热茶过来，赵明二人连连道谢。 “你们问我儿子上学时候的事情？”郑本发料到赵明二人前来是为了郑德而来，只是他似乎没想到事情会扯到二十多年前。 赵明点头，“是的，这种信息可能与我们目前正在调查的案件有关。” 郑本发两口子身体都还健朗，加上客厅里也明显可见的一些报纸，以及刚刚赵明二人进来时，开着的电视里的新闻报道。 这些东西都说明郑本发清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只见郑本发点了点头，“只要能够帮忙找到杀害我儿子的凶手。我可以尽可能的告诉你们，不过郑德上学，那就确实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不敢保证一定能记得多准确。” 赵明笑笑，“没有关系，任何能够记起来的信息都会对我们有所帮助。我们先从郑德在学校里的情况来说吧，郑德读的是兴翠中学？” 郑本发点头，开始叙述。 “是的，兴翠中学。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很苦，我家就更苦一点，以致郑德上学上的比较晚。再加上，郑德从小为人老实本分，脑筋转的不够快，读书的时候就还留了级。” “我记得郑德真正开始发生改变，应该是在初二升初三那年夏天。那个年代，孩子们即使是放假，也喜欢到学校里去玩。我们家长也很放心，记得应该是八月份，八月份的一天傍晚，郑德从学校里玩耍回来，回到家就直接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了。” “当天我们还不以为意，毕竟小孩子闹闹脾气很正常。可是渐渐的，郑德变得不喜欢说话，也不出去了，我们才意识到有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无论我怎么问他，他都只说没有。我也去学校里打听过，常去学校玩耍的那些孩子也都说没发生什么事。” “当时是暑假，学校里没有老师。郑德在家的状况让我很着急，却没想到，八月底的某一天，他就又像是恢复了正常一样，等到开学就也照常去上学。” “但是确实，我们都感觉到了，郑德那孩子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不再懦弱，不再老实。” 说到这里，郑本发止不住的叹气了起，“自那个八月以后，郑德一点点的发生了改变，他最终成功考上了高中，高中三年，他的改变更加明显，最后高中读完，他也就变成了一个小混混样的人。” 郑本发带上了老花眼镜，盯着照片取出的老照片看着看着，他的眼角有些湿润。“这八个人在初中的时候就是郑德的好朋友，因为他们都是从一个村子出来的，从小就认识，成为朋友也不奇怪。” “你问我郑德有没有什么玩的好的女同学？”郑本发似乎显得有些惊讶，随即他摇了摇头，“如果是高中时期，我倒是不能确定。不过，初中时期的话，应该是没有了。” “郑德他，初中的时候长得不好，小男孩都不愿意跟他玩，就更别提小女孩了。真要说的话，你们看这张照片，那个年代，冯康，路远风还有汤永飞这三个孩子倒是最有可能吸引小女生；” 望着照片，赵明明白郑本发的意思。 郑德是其貌不扬的，他那样的容貌，无论是那个年代还是如今这个年代，只怕都不会多受女生欢迎。 其实这样也很合理。 冯显章只说他知道这个团队里有两三个女生，那这两三个女生也许就是以某人女朋友的身份活跃在的团队里呢？ “昆哥？”郑本发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听郑德说过什么昆哥。不过你这么一提，我到确实想起来了，初三时候，有段时间郑德确实过的不错。当时我们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就只说是朋友给他的。” “郑德高中毕业后就在外面游手好闲了，那时候，他，冯康，何荣，唐科几个人就不干正经事，整天喝酒抽烟交女朋友……..” 嗯？听到这里，赵明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照片上的其他五个人没有跟他们一起混日子吗？” 郑本发摇了摇头，“没有，因为另外五个人陆续考上大学去读书了。那个年代，大学的含金量很高，读完大学，出来就不愁没有好工作。” “不过，虽然杜鹏他们考上了大学。但因为大学就在这座城市。所以他们那伙人好像还是会时不时的聚上一聚，之间的友情好像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 一段关于郑德的历史出现在了赵明的记录本上，这段历史从任何角度来说，都算不上精彩。 其实真要说的话，都得是平淡了。 不过，无论平淡与否。郑本发想要表达的意思终究还是显现了出来。郑本发说的是，郑德本来是个老实孩子，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郑德在那个心智不成熟的年纪，被影响了。 “你怎么看，”离开郑本发家，赵明问苏婷婷，“是父母基本都会使用的说法，还是真有可能是被影响了？” 苏婷婷看向赵明。 一小会儿，她摇了摇头，“你肯定觉得是后者，不然你也不会这么问了。” 赵明笑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身为一名女生，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胡说八道，”苏婷婷干脆直接的做出了这样的评价，“说吧，你觉得郑德有可能被影响了，被谁？” 苏婷婷估计没有预料到这个时候，赵明还会莫名其妙的摇头。于是，车旁，苏婷婷猛地停下了脚步，“我哪里说错了？” 第八十章 郑欢 “倒不一定是被影响，”赵明拉开车门，摆了摆手示意苏婷婷先上车，“也有一定可能是被逼迫。” “逼迫？”苏婷婷很诧异，她似乎不了解这方面的情况。“你说的逼迫跟我们了解的是一样的意思？” 赵明点了点头，“差不多是一样的，你听说过校园欺凌这个词吗？” 苏婷婷是听说过的，因为这两年，随着消息传播的方式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一些以前一直存在但却没有途径得曝光得到扩大影响的事情陆陆续续就进入了大众的视野里。 “我觉得郑德他有可能就是这么一回事。”赵明降下车窗，点燃了一根香烟，“一直以来，有个问题就十分困扰我：这些人这条产业链，各个环节的人如果互相不认识，那还好说一点，毕竟这个国家确实很大，各种各样的人确实就都有。” “问题就在于他们都认识，而且还算是从小玩到大的那种认识。这就让我十分奇怪了，我想不通这么一伙人是怎么走着走着就一起手牵手走到了拐卖小孩的道路上。” “结果刚才听郑本发那么一说，我便有了一个想法，那个昆哥。”赵明猛地加重了语气，没有什么确切的理由，他就觉得自己应该猜对了。 听到这里，苏婷婷不得不开口问了一句，“所以你是说昆哥逼着郑德他们去干那种事，应该不可能吧。后来郑德他们都是成年人，成年人多少也会反抗啊。” “这就是校园欺凌的可怕之处，我给你形容一下。二十多年前，条件还不错的昆哥陆续接触了冯康九人。也许在遇见昆哥之前，冯康九人最多只能说是不学无术，掀不起风浪。但是昆哥一出现，他就一把将他们从不学无术拉进了小混混的范畴。” “十几岁的年轻人，他们对未知很好奇，也很畏惧。但是本来冯康九人里面肯定也会有那么几个坏料，这几个坏料肯定不会表示出他们的畏惧，于是那个年纪其他人当然也不好意思表示出来。” “昆哥很快分辨出了九人团队里谁是真家伙，真家伙只需要一些引导，他们便就可以一步一步去做那些坏事。而对于虚假的那几个人，需要的就不仅仅是引导了，还得是逼迫的。” “总之，一步一步，冯康这些人彻底被玩转在了昆哥手中。我怀疑，郑本发所说的那个八月，郑德可能就已经被迫或者一时冲动参与进了某件犯法的事情里面，也许昆哥拍了照片。” 话语停下，香烟也已经燃尽。赵明将烟蒂放进了扶手里的烟灰缸中。他叹气，感慨“一个人的变坏，从来都不会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一个过程。” 苏婷婷没有评价这种说法，事实上，她从赵明刚才那番话里听出了的一点别的意味。所以她问的是，“你曾经经历过这种事？” 对于苏婷婷能够看出来这一点，赵明应该感到惊讶吗？ 事实上是不应该的。赵明淡笑着打着了车子的火，“你都说了，我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人，一些事情当然都得经历过。实际上你知道吗？我当上刑警的第三年，我还亲手抓捕了当年我所属于的那个小团体里的好几个人。” 时间转眼到了正常下班时间，赵明因为要开车，便让苏婷婷打了个电话给郑欢。电话那边的郑欢起初是不愿意的，好在在苏婷婷的一阵坚持下，郑欢到底还是松了口。 不过为了考虑影响，郑欢便要求约在了一家咖啡馆。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赵明二人赶到。咖啡馆里没有什么人，两人照直去了与郑欢约好的包厢。 郑欢今年三十四岁，然而她的打扮与模样，还有散发出来的气质。看上去感觉也不过就二十七八岁而已。 毕竟是年轻人，郑欢也就没有太直接，而是先问了一句，“两位要不要喝点什么？” 当然，赵明和苏婷婷都摇了摇头。 见状，郑欢也不勉强。“那么，两位警官这一次找我，也是为了我哥哥那件事？我记得我上一次应该把能说的都跟那几名刑警说过了呢。” “是的，”赵明笑着点了点头，郑欢不难看。面对美女，他没必要保持着铁板脸。“不过现在我们有了个新的调查方向，所以想来问问你一些关于你哥哥上学期间的事情，准确来说是初中和高中。” “上学？那得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理所应当的，郑欢不理解怎么会需要问那么久之前的事。 “是的，是二十多年前了。”赵明如是说着，见郑欢没有再说什么，他便接着问道，“不知道郑德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个叫做‘昆哥’的人？” 赵明没有预料到，苏婷婷也没有预料到这个问题居然会令郑欢猛地脸色大变。 这种变化是骗不了人的，郑欢知道。 “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字？”郑欢一边抽出纸巾轻轻擦拭着刚才被她不小心碰溅出来的咖啡，一边企图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见状，赵明心里忽的冒出来一个不太好的想法：面前这个郑欢和郑德年纪相差不多，如果兄妹两人的感情很好的话，郑德会不会曾经告诉过郑欢他所做的生意？ “这是我们警方一个新的调查方向，”赵明敷衍着回答了郑欢的提问，“郑女士，方便的话，给我们说一下你所了解的这个昆哥吧。” 咖啡很烫，郑欢小口喝了一点。“我不知道昆哥的真名，只知道那时候我哥，我哥的朋友都叫那个人昆哥。昆哥是城里人，身上穿的很好，很有钱，出手也很大方。” 郑欢说着，抬头撩了撩额头搭下来的头发，将其挽到了耳朵后。赵明很轻易就能够认出此刻郑欢脸上的表情是什么含义：后悔。 “那个年代，昆哥那样的一个人自然很受欢迎。我哥他们都乐意跟他玩，放假的时候，我哥还会偶尔带我一起去玩，当时大家都觉得昆哥是个好人。”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赵明一脸认真，他一点都不为事态的发展很顺利的顺着他的猜测前进而感到喜悦。 “导致我不再跟他们一起玩，是因为有一次我亲眼看见昆哥打死了一只流浪狗，然后他还鼓励我哥他们每个人都上去打一棍子。” 说到这里，郑欢脸上的表情就已经不再只是后悔，而且还有了痛苦。“当时那种情况下，尽管昆哥没有说大家必须要那么做。但是情况摆在那里，昆哥的脾气也摆在了那里……..” 赵明点了点头，他是真的能够理解那种事情，而非是一句空话。所以他知道后来那些人都照做了。 赵明问，“你还记得当时有几个人不愿意那么做吗？” 郑欢眼眶里已经有水汽氤氲，她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擦掉了眼泪。“我哥，杜鹏，还有汤永飞，他们三个人明显不愿意那么做。” “根据我们的调查，当时那个小团体里面还有两，三个姑娘？”赵明开口，他确实想要知道那几个姑娘的信息，毕竟到目前为止，凶手下手的对象还都是男人，没有女人。 谁知，这么一个本来应该普通的问题，却竟似是，直接吓到了郑欢？ 第八十一章 方向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一个普通的问题，竟似吓到了郑欢？ 赵明和苏婷婷相视一眼，默契的选择了等待，而非是立即再度追问。 诡异，且仿佛紧绷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郑欢才像是终于镇定了下来，她端起面前已经不烫了的咖啡，一饮而尽。 接着，郑欢点了点头，“是的，有三个姑娘，那时候我很怕她们。” 怕？赵明下意识的一挑眉头。郑欢比郑德小五岁，也就是说，郑德上初三上高中那段时间，郑欢才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 “为什么怕？”赵明不得不问出这个问题。 谁知郑欢却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什么具体，就是感觉那三个姑娘不同于一般女生。我指的不是穿衣打扮方面，而是说性格，或者骨子里的狠劲，感觉她们什么都敢做。” 说着，郑欢揉了揉脑袋，显得有些头疼，“比如说，她们三个其实都是昆哥的女朋友。但我听我哥说，那个年代她们就已经比现在一些姑娘还要开放，就是说他们也可以是我哥他们那些人的女朋友，希望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 暗示到了这个地步，赵明想不明白都难。于是说实话，赵明确实是感到惊讶的，毕竟就如郑欢所说，那个年代的一些事…….跟现在是有着很大不同的。 所以说…....女生，其实也是昆哥收买逼迫冯康一伙人的一种武器？ 威逼利诱？钱和色，再加上一些威胁，恐惧。很难想象，那个昆哥竟然会有如此头脑，在那个年代就深谙这方面的行事法则。 “你还记得她们的名字和老家是哪里的吗？”一阵快速的思考后，赵明再问。 天色渐暗，第十天这一天，依旧没有新的尸体出现。夜色之中的咖啡馆门口，赵明目送郑欢上了自己的车，很快驶离。 借着屋檐下的电灯灯光，赵明看向手中记录上的名字。本子上新增了三个人名，“龚燕，方洁，潘袁梦。” 其中方洁乃是城市里的人，人海茫茫，并不是最合适的先入手目标。倒是龚燕和潘袁梦两人，这两人老家都是农村的，要找起来就不会特别困难了。 夜幕低垂，瞥了一眼记录本上文字的苏婷婷，忽然轻声来了一句，“我们好像偏移的越来越远了。” 闻声，赵明忽然意识到…….其实也不是忽然意识到，他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但有些事是拖不得的，越拖下去情况只会越糟糕。 于是赵明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六点半已经是晚餐时间，而且警局那边也没有打电话过来，看样子就应该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我请你吃晚饭吧。”想着，赵明开了口。 车辆驶动，因为身穿警服的关系，一般饭店他们是不太方便去的。所以赵明很快就决定了还是去他第一次跟苏婷婷见面那家饭店。 见到赵明，餐厅老板娘笑呵呵，还特地趁苏婷婷不注意的时候，给了赵明一个‘赵警官厉害啊的眼神’。 对此，赵明只能够无奈的笑笑，不能做任何解释，否则只怕会越描越黑。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没认识多久。”觉得时机差不多，赵明开了口，“我这人吧，比较奇怪。做这份工作是因为喜欢，所以我就不是那么在乎升职之类的事情。” 苏婷婷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她微微抬头，一双大眼睛盯着赵明。这双眼睛就像是可以说话一样，它们说的是‘继续’。 “也就是说，”这种话是比较尴尬的，因为这种尴尬，赵明只能够尽可能快的说完，“之前你说的调查方向偏移的问题，我承认我这边的方向确实偏了。就目前而言，围绕着凶手做调查，直至抓住凶手，才是局里正确的方向，也是刑警们能够获得荣誉，得到奖励的正确做法。” 苏婷婷眨了眨眼睛，她又拿起了筷子，表现的像是已经失去了兴趣。“所以呢？”苏婷婷随口问了一句。 赵明十分尴尬，这些话，他本来都是不该说出口的。“我的意思是，你有自由选择调查方向的权力，不一定需要跟在我身边。我的这个方向…….不是一个好方向，说不定还会有麻烦。” “那我问你，”苏婷婷开口，语气还算郑重的问道，“你的这个方向，终点是曝光对吧，即使那么做，可能导致你丢掉工作？” 赵明心头一紧，果然苏婷婷早就看出来了！ 不过对于赵明而言，紧张也就确确实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理由很简单，他已经过了会被吓到的年纪。 赵明笑笑，“假设这个事情真的会发生，我为什么就会笨到让人知道是我曝光的呢？” 闻言，苏婷婷吃饭的动作猛地一滞，她似乎没有料到赵明会这么说话。所以她有些惊诧，“你知道那些事一旦曝光出来，会产生多大影响吗？” 苏婷婷是在问，但却不是质问，而是很平常的询问。其话语里听上去并没有指责的意味。 赵明搞不懂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只能暂时照直给予回答，“我能够想象的到，我决定不在乎。” “哦，为什么呢？”苏婷婷再问，她似乎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们做的每件事都会有后果，唯一的区别在于，后果的大与小而已。就这件事来讲，隐瞒，更多的影响是对一些人而言。而曝光，则是对整个国家，对我们所处的司法制度有所帮助的影响。” ……. 苏婷婷没再说什么，两人一路无话，车内收音机里绝大多数电台都在不停歇的报道这桩连环杀人案。 ‘刻字杀人魔’这个一开始不知道是被谁创造出来的新词，最近出现的的频率就实在是有点太高了。 受着中午十分，阮良青与钟尚坤两位老人一唱一和的采访视频影响。现在好了，几乎全国人都在询问，“为什么”？ 收音机里声音更是在用着不应该在这样的夜晚出现的嘹亮且激动的声音，宣布着中午那两段视频的点击量。 半天时间，两段采访视频，简直就如同病毒一样，在网络上疯狂传播，疯狂转载。这般疯狂的举动直接导致它们的播放量已经上亿，并且还在不停增涨。 更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名电台主持人是这样说的。“根据我们的观察，有人想要这两段视频消失，这股力量十分强大。但是他们实在太低估了网民的力量，他们的封杀速度又怎么可能赶得上网民的传播速度…….” 听到这句话，赵明只能够无奈摇头，他当然知道是谁会想要封杀那两段视频。 第八十二章 救赎 就像他也知道，钟林是绝对不会让那种做法成功的，毕竟说到底，金钱的力量无比强大，而十几二十个亿的资金，就实在可以做成很多事情。 第十天，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便就已经是一场博弈。一场隐藏在暗处的钟林与各方力量的博弈。 十天前，当他们前往枫叶小区，看见唐科的尸体时，他们想到了事情的发展会一步步到达这个程度吗？ 回到警局，王通那边围绕着钟林的过往而开展的全面调查行动，进展的十分缓慢。 城市的变迁，人员的迁徙，为调查行动平添了许多难度。而且，即便找到了相关人员，这么多年过去，那些人所能够提供的信息便就实在有限。 在上级领导的联络下，银行那边也已经加速提供了有关钟林的银行账户信息。奈何早在三个多月，将近四个月前，钟林就已经陆续注销了名下所有银行卡，提走了卡内数字十分可怕的巨额资金。 所以从资金这个角度进行调查，那就等于是个死胡同了。 同样的，鉴于到目前为止，还没人能够提供钟林的最新照片这一事实，通缉悬赏这条路就也不太能够走通。更何况，警局这边也得考虑，一旦正式通缉钟林，随之而来的一系列问题。 说的不好听一点，目前警方和上面那些领导，他们最头疼的也就是那些提问的声音了。 眼睁睁望着这一幕，赵明只想到了一句话，‘纸上包不住火’的。 沈斌打开办公室们，招手示意赵明和苏婷婷进去。 夜晚正式来临，奈何这十天对于整个警局来说，其实就已经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别，大家都只能够焦头烂额的忙碌着，这不，都这个时间了，还有很多刑警还在外面进行拜访。 赵明昨夜休息的不错，相对来讲，苏婷婷的情况就要糟糕许多，特别是那双熊猫眼，都已经到了绝对无法忽视的程度。 沈斌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苏婷婷身上，他开了口，“婷婷，今晚回去休息吧，不然身体也吃不消。” 苏婷婷性子要强，也很坚毅，她当然不会承认缺少点睡眠所能造成的影响。 好在沈斌紧跟着又补了一句话，算是打消了苏婷婷想要坚持的念头，“这件案子，不差这一晚上，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说。” 苏婷婷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不过在临走之前，她看向沈斌和赵明的目光，就多少显得有些别有深意。 苏婷婷离开，办公室里就只剩下赵明和沈斌二人。 他们两个之间也就不需要多少客套话。沈斌直接切入主题的开了口，“你今天是在调查什么？应该不是想要查出钟林的下落吧。” 沈斌能够成为组长，可不是徒有虚名，他的眼光锐利至极。同时，对于撒谎的行为，也具有极高的鉴别能力。 如是而言，赵明直接就放弃了打算编个理由糊弄过去的想法，“我在围绕这些受害人进行一些调查。” “查出来的那些信息，会有办法告诉你钟林在哪里吗？”沈斌问，他的语气显示着这个问题或许无关紧要。 但赵明知道，他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其实十分重要。“我认为很有可能。” “说说你的理由。”沈斌身子放松了一些，靠到了椅子上，跟着他点着了一根香烟，这种动作似乎在说明考验已经结束。 “我认为凶手的整个计划，对于这桩连环杀人案的调查，其实至关重要。”赵明说着，在无声征得沈斌的同意后，他也点着了一根香烟，“根据庞洪龙的供述，我们知道了这么几点信息。” “首先，促使凶手不顾一切展开这些杀戮的主要原因是在于他对妻子阮心语的愧疚，因为钟林当年选择了离开，如果他坚持留下来，也许阮心语就不会死。” “其次，我认为愧疚是主要原因，但不是全部原因。同理，我认为对于儿子钟文瑞的思念也不是主导原因。否则，以钟林的财力，他完全可以雇凶杀人，自己完全都不用插手。退一万步来讲，即使他觉得自己必须亲自动手，否则对不起自己的妻子儿子，那他也大可以悄悄的处理掉那些受害人，没必要如此大张旗鼓的摆出来。” 赵明深深吸了一口香烟，他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而感到沉重。 但是有些话是必须要说的。 “我认为，钟林的所作所为，从很大意义上来讲，其实都不是为了他自己，他是为了那些同样失去孩子的父母家庭，说的再高尚一点，他为的是这个国家。” 这种说法是十分沉重的，特别是当赵明还在体制里，并且还在代表着体制的警局里说出来。 果然，沈斌下意识的就皱起了眉头，他虽然在笑，但是这笑容就实在是有够僵硬了。“你这种说法，很夸张，也很危险。” 沈斌倒是诚实，没有打官腔，他说的十分直白，就是危险了。 的确，身为体制里的一名刑警，赵明怀有这样的想法，确实就很危险。这一点毋庸置疑。 于是赵明笑了笑，“没有什么东西是完美的，某个东西，它有些地方存在着问题，存在着不足。其主人所应该做的是听从建议，努力让它变得更完美。而不是禁止任何人提起，并且因此认为不足是不存在的。”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上学那时候，老师说的就是，‘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赵明这样补了一句。 沈斌意外的没有像昨晚几乎与现在同一时间那样发怒。事实上，他笑了，笑容里有无奈也有辛酸。 “所以，你认为钟林牺牲他所拥有的一切，为了是他人的美好未来？纯粹的无私行为？”沈斌反问。 赵明摇了摇头，“纯粹的无私行为是不存在的。在我看来，钟林也有私心，他的私心乃是救赎！” 救赎，这是非常沉重的两个字。 “救赎嘛……..”沈斌念叨了一遍，“你觉得他一个人能够做到吗？” 赵明也又点着了一根香烟，但是他没有立即回答。他需要好好组织一下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组长，为什么你会觉得钟林是一个人在战斗？”一直以来，凶手有没有帮手这个问题始终就保持着疑惑的状态。 但就在刚才，赵明就觉得自己忽然找到了这个疑惑的答案。钟林不可能是一个人做出了这些事，他绝对有帮手，只不过他的帮手……. 第八十三章 夜宵 “我认为他的帮手可能不是一个人两个人那么简单。”赵明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认为，随着事件的发展，钟林的帮手有可能会有许多人，那些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他们都有可能在这桩连环杀人案里扮演了一定角色。” 一根香烟只抽了那么两口，沈斌便似是彻底没了心情一样，径直将香烟按灭掉。他没有立即开口说些什么。 事实上，过了很久，沈斌才终于有了声音。“只能希望真相不是如此吧。” 沈斌很无奈，这种无奈其实自打发现这些受害人有可能都是人贩子开始，就一直盘旋在了警局上空，挥之不去。 赵明今晚没有回去了，他留在警局里帮助石浩他们进行着各种繁重且极有可能没有多少效果的信息搜集整理工作。 钟林这个人的一生，等于是在被他们一点点尽可能的拼凑出来。 于是意外的，也可以说是惊喜的一则消息浮出了水面，出现在了赵明和石浩等人眼前。 “根据钟林老家邻居的叙述，其实钟家一共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那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了。钟林原先还有个妹妹，记得叫做钟欣蕊，是个很可爱很乖巧的小女孩。可惜大约在钟林十岁左右的时候，钟欣蕊失踪了，街坊邻居都说欣蕊是被人贩子拐走了。那个年代，人海茫茫，一个小女孩的失踪根本就引不起什么注意。” 邻居一位老奶奶如是言语，“后来欣蕊的父母，也就是尚昆和芳翠，两人消沉了一段时间，才在我们这些街坊邻居的帮助下振作起来，顺利将钟林养大成人。” “这世上没有任何父母应该承受那种痛苦，”老奶奶如是感慨，“我们是幸运的，我们的小孩都在身边，可是这个国家这么大，那些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他们的人生又要怎么继续呢？那些孩子又去了什么地方呢？” 这则意外的消息，给赵明提了个醒，也更加重了他对于钟林所作所为的猜测。 因为就像石浩说的一样，“钟林是不幸的，小的时候没了自己的妹妹。成立家庭后又没了自己的儿子……..” 信息继续拼凑，钟欣蕊丢失后，那时候还很年轻的钟尚坤夫妇两就一边努力抚养着钟林，一边尽可能的到处去寻找。 那样的状态据说持续了好几年，后来眼看着钟林一天天长大，钟尚坤夫妇才被迫选择了放弃。 钟欣蕊的丢失，成为了他们一家人的心魔，他们一家三口再也不敢提那个名字。外人在他们面前，也都自觉地从来不会说。 钟欣蕊丢失那一年，钟林十岁左右。那时候的小孩成熟的早，十岁的小男孩就已经懂得了很多。 于是，那一天也成为了钟林的转折点。 原先的钟林是个开朗乐观的小男孩，但那天之后，他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也懂事了许多。 钟林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他大学毕业找了一份好工作。那时候他脸上才渐渐有了一些笑容，仿佛他终于从妹妹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只可惜，上天非要跟他开上那么一个滑稽的玩笑。钟欣蕊的阴影才离开没几年，钟林的亲生儿子钟文瑞的阴影就又笼罩了上来。 可想而知，意识到钟文瑞消失了的那一刻，钟林有多崩溃。 赵明虽然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但这一瞬，同样是男人，他真心觉得自己是能够想象的到那一天那一刻，钟林所感受到的天塌下来了的感觉。 不考虑是非对错，如果可以，如果知道凶手是谁。钟林有理由复仇吗？钟林那已经不在了的妻子有理由复仇吗？ 赵明无声点了点头，他相信钟林夫妻两是有无数理由去复仇的，他们也应该那么做！因为身在体制内，他清楚知道，对于有些罪行，监狱就并不是解决方法。 “钟林的信息还不太完整，”石浩如是说道，“不过根据我们这一天下来所拜访的人来看，钟林好像出国后便就切了与过去的所有联系。现在来讲，只能希望说他没有舍弃掉他曾经一个镇子上的那些好朋友吧。” 赵明笑笑，“即使钟林有跟以前的朋友联系过，我想那些人也不会知道钟林在什么地方吧。” 石浩摇了摇头，“重点在于钟林的近照……..”说着，石浩忽然降低了声音，像是在警惕谁一样，“我听说只要得到近照，局长那边就决定发布悬赏令了。” 呵，赵明无语。 这种关头要是来个高额悬赏，只怕钟林一下子就得成为整个国家的风云人物。然后到时候，钟林再一开口来个声讨，给这一连串事件弄出个巨大转折……. 想着，赵明都认为如果从这个角度去看待问题的话，钟林就应该要想办法主动上缴自己的最新照片。 事实上，赵明觉得这种事应该是会发生的。 “去吃点夜宵吗？”看样子像是去而复返的初梦瑶的声音忽然传来，“我看你车还在这里，所以进来看看。还是说，你们还在忙？” 赵明还没来得及出声，石浩这小子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不忙不忙，赵明你走吧，记得给我们打包带点吃的回来。” 赵明笑笑，“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这雨是很有趣的，晚上连续下了好几个小时的雨，到了十一点多这个时候，居然说停就停了。 雨后初晴的街道上，空气倒是十分清晰。就是入秋时节的这个时间，寒意还真不开玩笑。 赵明哈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局里？”赵明疑惑，已经连续几天不再有受害人出现了，理论上来说，初梦瑶是不需要还加班的。 初梦瑶笑笑，“我还有很多报告要写啊，我又不喜欢把那些东西带回家去做，再说了，最近这段时间，局里可比我家热闹多了。” 闻言，赵明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他笑是因为初梦瑶说的是事实。 笑着，他忽然想起来了一个事，“你昨晚差不多好像也是这个时间打过我电话？我今天给忙忘了。” 初梦瑶笑着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是想去吃烧烤了，打算叫你一起的，结果你还不接电话。” 初梦瑶嗔怒，赵明笑，笑得很开心。 两人沿着几乎已经没什么人影的街道缓缓向前走去，夜市街就在前方不远处，那里有一家味道特别好的烧烤摊，初梦瑶点名要去那家吃。 “对了，你叫我出来吃饭，不会是又有事要找我吧。”赵明半开玩笑的忽然问道。 初梦瑶略微有些尴尬，“这是什么话…….” 第八十四章 清晨，轰动 “真没事？”赵明试探性的又问了一句，他清楚初梦瑶的性子。 因为清楚，所以这时初梦瑶就只是笑了笑的反应就等于已经说明了问题，见状，赵明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有些凉意的深夜街头，烧烤摊上并没有太多人。因为顾客不多的关系，赵明两人所点的食物很快便就上了桌。 赵明确实有点饿了，他先抓紧吃了个半饱，从初梦瑶吞吞吐吐的反应来看，他知道这回需要他帮的忙恐怕不是小忙，他得做好心理准备。 吃个半饱，对于赵明来讲，就差不多是需要做好的心理准备了。于是赵明擦了擦嘴，“说吧，你不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这饭我吃得不放心。” 闻言，初梦瑶笑笑，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不过她看样子就确实也有点苦恼。“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要你帮个小忙。” “直接说吧，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赵明有点着急。 “好吧，其实就是…….你知道我妈那个人吧，她特别爱啰嗦。然后过几天她应该要过来一趟看看我。看我倒是其次，她来的主要目的就还是催我结婚…….所以我就想着你能不能帮忙配合应付应付她。” 话声入耳，赵明哑然。他可完全没想到初梦瑶所谓的小忙居然会是这么夸张的事情。 “打住，这种事找我不合适吧…….”赵明确实十分尴尬。“你直接跟她说你还在物色不就可以了，以你的条件，她还能担心你嫁不出去吗？” 初梦瑶苦恼的揉了揉额头，似是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问题是，我已经对她撒了个谎，所以再撒谎的话就会比较困难了。” “撒谎？你撒了什么谎………等等，你该不会没有告诉她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吧！”赵明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呛住了，以致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奈何现实是残酷的，此刻初梦瑶那张哭脸表情等于是做了回答。“你真聪明，所以你看，你就帮帮我，应付应付吧。” …… 送初梦瑶上了出租车，赵明提着一堆打包的烧烤，一边快步往警局走去，一边就只能够死命摇头。 这里面的很多事情很难解释，他和初梦瑶曾经在一起过，只可惜那段时光结束的太快，甚至都快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一个人走在略显寒冷的街道上，赵明试图回忆起那段感情结束的原因。怎奈他怎么都回忆不出一个具体的有理有据的原因，感觉更多的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小事情而已。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初两人的分开，并不是因为彼此之间没有感情了。感觉更像是那种感情导致两人性格不和的事实被无限放大了起来，引发了随之而来的各种矛盾。 这些回忆是让人头疼的，更让人头疼的是：赵明知道自己还想要和初梦瑶在一起，他感觉初梦瑶也有同样的想法。 问题是，两人都有所顾忌，都害怕这一次匆匆的复合又会导致匆匆的结束。如果这一次再结束了，只怕两人是不可能有机会再做朋友了。 回到警局就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赵明晃了晃脑袋，将那些烦人的想法暂时从脑袋里抛了出去。 此时，如石浩一类的刑警就还在努力从系统里查询信息。其他一部分刑警则就因为实在太困了而直接睡了过去。 将夜宵分了后，赵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网络上关乎这桩连环杀人案的报道以及相关信息的数量，呈指数型增涨的方式爆炸了起来。 简直铺天盖地到处都是，感觉因为媒体的宣传，全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了一样。 赵明粗略的看了一遍，最新的信息显示着已经有很多人受着钟尚坤和阮良青那两位老人的启发，而在问问题。 当然，问的问题是关于受害人的。比如说受害人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警方找不到他们的家人？为什么我听说受害人的家人好像都躲起来了？ 各种各样类似的问题不停刷新着，于是自然而然，各种各样的回答就也层出不穷，其中大部分都是猜测，一小部分接近事实的回答…….不好说是猜测还是有人在引导。 值得一提的是，钟林这个名字硬生生成为了热词，显示着有无数人都在搜索‘钟林’二字。 见状，赵明只得无奈摇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然而，头摇着摇着，赵明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事：按照推测，钟林最后肯定是要露面的，那么，他会不会有可能把自己的照片主动散播到网上去呢？ 想着，赵明歪过脑袋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转移到了不远处还在忙碌查找相关信息的石浩身上。他问，“石浩，你们有在网络上找找看有没有钟林的近照吗？” 闻言，石浩先是一愣，紧跟着就摇了摇头。他的反应说明了问题的答案。 赵明重新盯起了电脑，虽然希望渺茫，但他总得试上一试。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因为身子的僵硬而导致不得不醒了过来时，墙上的时钟就显示时间已经到达了早上五点半。 电脑上并没有钟林的近照…….暂时没有。赵明有那么一丝失望，不过也就一丝而已，因为他相信至关重要的照片迟早是会浮现出来的。 早上五点半，外面仍旧黑暗一片。赵明伸了个懒腰，放眼望去，警局里的各张办公桌上就睡倒了一大片，这段时间，很多人都没有机会能够回家躺在柔软的床上。 起来洗漱了一番，冲了杯咖啡。时间到达快要到达六点的时候，一通电话打来而产生的吵闹声，将大家从浅浅的睡眠里都唤醒了过来。 一分钟后，电话那边传递过来的信息，则就迫使着包括赵明在内的所有人，瞬间彻底清醒。 案件调查的第十一天早上六点不到的时候，早起散步的几名居民在一处公园小型广场上发现了尸体！ 不是一具，不是两具尸体，而是整整四具尸体！以及四具尸体身上拼凑出来的一行血字：我们究竟做了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一等回过神来，电话便就一通接着一通打出。 早上六点，天色还只是蒙蒙亮，大多数人都还在睡眠中的这个时间，苏婷婷，初梦瑶，李建，沈斌，王通，一众领导手机几乎是同一时间要么震动要么响起了吵闹的音乐来。 与此同时，城市的各个角度，无论是电视台，还是各大网络媒体，网络平台，亦或是大大小小的报纸。 但凡有派人来到这座城市，密切关注这桩杀人案进展的媒体，他们的人就都陆陆续续的接到了电话。 于是，一台台摄像机，一只只话筒，一道道表情各异的脸孔，它们闪烁在这清晨！ 第八十五章 重点在于 赵明哪里会想到自己此前只不过是脑袋里一闪而过的玩笑想法，竟然真的成为了现实。钟林居然真的一次性将这么多名受害人直接摆了出来。 整座城市在喧嚣，猜测，怀疑，躁动不安中沉寂了三天时间。过去三天感觉就像是爆发前的隐忍，隐忍的越久，爆发的就会越强烈。 各色车辆争分夺秒的赶赴那个还算偏僻，不过是前几年才改造出来的公园。赵明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记得这个公园，乃至这片区域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荒地。 其实严格来讲，也不能算是荒地。这片区域很久之前乃是田地，后来因为城市改造的关系，土地被征收，原先住在这附近的居民陆续迁徙离开。 然后遗憾的是，上面那时候并没有足够的资金开发这个地方，便直接导致了它的荒废，直到前两年房地产红火起来，这附近陆续树立起一栋栋大楼，渐渐有了人口，这个公园才得以修建。 作为这片区域的配套设施，公园整体面积并不大。尸体发现点位于公园中心的圆形广场上。 广场四周环绕有一些小型的人工雕塑建筑，四具尸体便依次被摆在了那些建筑上面。而且也不知道是凶手有意摆设，还是雕塑本身角度的关系，四具尸体的姿势还就有些奇怪。 同之前的受害人一样，这一次出现的四名受害人都是男性。他们的心脏处也都刻下计数，计数分别为汉字‘九，十，十一，十二。’ 当然了，最不能忽视的就还有电话里所说的那一行血字。 血字的确是写在四名受害人身上的，因为一共只有八个字的缘故，所以每名受害人身上各写下了两个字。 而电话里没有说清楚的是，这段血字结尾处是有着一个问号的…… 问号不是写在了尸体上，它是用血涂在了编号‘十二’这名受害人左手边不远处的雕塑上。 赵明站在了这只低矮的雕塑前…….这只雕塑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除了写下问号的血液外，其它地方就并没有沾染什么东西。 苏婷婷走了过来，她的话语简单直接，“你怀疑凶手是特地把问号写在这里的？” 赵明微微扭头，回家休息了一晚后，苏婷婷果然精神了许多，黑眼圈也没有那么厚重了。 “不然只是一个问号而已，完全没有必要单独在这只雕塑上写下来？”赵明如是言语，“我不认为凶手是会做没意义事情的人。” “那你觉得这个问号是什么意思？”苏婷婷问。 “有可能是在说，这里本来应该也有一具尸体。”一时间，赵明只能想到这么个可能。 四名受害人，其中编号为‘九’的那名受害人，看起来就很像老照片上的汤永飞。至于另外三人，则就是完全新的消息了。 赵明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三张陌生的脸孔一无所知：这些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从血字所提的问题来看，这三人应该就也是做的贩卖孩童的生意。那么，结合之前的猜测，这三人会是后来填报冯康，郑德，何荣三人空缺的家伙吗？ 一次性四名受害人，得亏赵明他们跑得快，紧赶慢赶赶到目的地，拉上了警戒线。否则此刻警戒线外面那乌压压的人群就得显得十分可怕了。 一众领导，皆是面色铁青的站在一旁，王通陪在他们身边。一时间在赵明看来，本就根本不高大的王通似乎就更矮了一些。 钟林准备的这份大礼就实在太大了一点，事实上，从警戒线外一刻不停闪烁的照相机闪光灯来看，这份大礼其实已经超过了一众领导所能够承受的极限。 八加四，那便是十二名受害人！ 这样一个数字，已经足够让领导们做出一些只有非常时期才能够做出的决定，比方说全城大搜查。 赵明悄悄竖起了耳朵，偷听着领导们谈话。 警方并不是最先赶到现场的人，也就是说现场已经被破坏。因为被破坏，指纹，dna之类东西便就不具有多少可靠性。 在沈斌的指示下，赵明和苏婷婷找到了公园管理处。奈何糟糕的信息就可谓是一重接着一重了。 这么大个公园，管理办公室的大门居然紧闭。而从玻璃窗往里看去，这里面似乎就没人办公过。 赵明询问了一名附近的居民，得到的信息就和他猜想的一样。办公室几乎是个摆设，同样是摆设的就还有这个公园的路灯以及监控探头。 “它们都是假的？”赵明很惊讶。 那名居民摇了摇头，“怎么会是假的呢？它们只不过是没有接入使用而已，因为这个地方太偏僻了，都没有多少人，公园估计是为了节省一些电费吧。” 地理位置偏僻，面积大，没有监控，晚上还连路灯都没有。如此种种，这个公园简直可以称之为犯罪者的天堂！ 从大门紧闭的公园管理处办公室往回走，赵明脑袋里各种各样的疑惑旋转着，这种旋转一直持续到苏婷婷忽然开了口，才猛地结束。 “你觉得凶手为什么选择这里作为陈尸地点？”苏婷婷忽然这样问道。 赵明先是一愣，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个问题未免也问的太没有必要了。但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吗？ 赵明脑筋急速转动，终于还是明白了苏婷婷话里的意思：唐科，杜鹏，路远飞，余亮，孔兵，这五名受害人出现的地点背后都得有着一个失去了孩子的家庭。 可现在，这么一个公园……公园背后还能有失去一个孩子的家庭吗？应该不至于吧。 “你认为这个地点有什么特殊含义？”赵明问，他自己还没能完全理清楚这里面的关系。 苏婷婷点了点头，她一脸郑重，“凶手的行为在升级，考虑到他所作所为背后所想要说出来的话语，如果这个公园的选择没有特殊意义的话，就总感觉不太对劲。” 不协调…….听明白了苏婷婷的意思。赵明想到了这么个词：不协调。 “可这里毕竟是公园，在公园之前是农地。这里根本没有过住房，也没有人曾经住在过这里。”赵明阐述着疑惑。 突然间，苏婷婷猛地停下了脚步，她极力瞪大眼睛的注视着赵明，这副表情着实有些恐怖。 “怎么了？”赵明呼吸下意识的有些急促，被这样瞪着的感觉不是太好。 “重点不是在于悲伤的家庭，悲痛的父母…….”苏婷婷忽然像是有些神经质的这样开了口，“重点在于孩子，从来都只在孩子身上，那么…….” 第八十六章 选择题 说着说着，苏婷婷突然狂奔了起来。这一动作弄得赵明十分懵神，但还是凭着本能反应立马追了上去。 “怎么回事？”赵明的动作比苏婷婷快，转眼就能够与她并肩，“你想到了什么？” “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我希望我想错了。”苏婷婷语气急促的说道。 很快，两人就已经冲进了警戒线包围的圈子里。此时，李建正在组织法证科的同事准备搬运尸体。 “住手，”急速冲去，苏婷婷急忙喊了一声。 这一道近似于尖叫的喊声，成功吸引了广场上一众忙碌身影的注意，以及依旧铁着脸不知道小声在商议些什么的一众领导的注意。 一时间，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了苏婷婷和赵明身上。短时间如此急速的奔跑，停下来时就多少会有点气喘吁吁。 “先不要动受害人。”苏婷婷急速喘了几口气后，赶忙补充了一句。 沈斌快步走了过来，问出了前不久赵明所问的同样问题，“怎么了？” “组长，凶手杀害这些人，他有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他不为了出名，也不为了挣钱，其中复仇的意味也没有太多。”因为警戒线外还有大批群众以及媒体的缘故，苏婷婷刻意降低了音量。 “我认为地点的选择对于凶手而言十分重要。前面的现场都说明了这个问题，”苏婷婷说的很快，“那么这个广场肯定不是随便选择的，它肯定有一定含义。” 沈斌清楚知道城市的这片区域以前是怎样的一幅景象，于是他脸上疑惑陡然更盛起来。 同理，赵明也不是太清楚苏婷婷真正想要说的是什么。 见赵明和沈斌不理解，苏婷婷就有些着急。“刚才我们都觉得这四名受害人的姿势不太自然，感觉有点奇怪。那么，如果说这些姿势是凶手故意摆出来了呢？” 故意摆出来？扭头看向那四具尸体，一秒两秒三秒…….再看向四具尸体身上组成的血字‘我们究竟做了什么’……. 下意识的，赵明额头青筋直跳起来，他终于意识到苏婷婷是要想要说什么了……那是个极度极度可怕的想法。 沈斌不蠢，看他的反应就可以知道他也听懂了。于是，沈斌直截了当，也直接抓住重点的问了一句，“为什么凶手要这么含蓄的表达？这一点在之前的案子里并没有出现过。” 含蓄吗？其实也不是那么含蓄吧。 毕竟如果把四具尸体的姿势按照一个整体的来看，它们所指向的方位就也并不是那么隐晦了。 否则如何？凶手还得立块牌子说‘嗨，看这里看这里，我在这里给你留下了好东西。’ 赵明可以想象，如果钟林真的那么做了，这全国各地的媒体对他的描写报道，只怕得是另外一幅景象。 “另外，”面朝着不远处那片草原，苏婷婷忽然开口，“也许凶手并没有时间亲自动土确认过，毕竟这里是公园，以钟林现在的身份，他是不方便堂而皇之的露面的。” 三人朝不远处那片草原走去，王通及一众领导都跟了上来。 这块草原面积并不大，赵明，苏婷婷还有沈斌三人走了进去，他们走的很慢，其实不确定自己想要找到的是什么。 但是没有关系，因为当面前这块竖立在泥土中，上面还用鲜血写着‘公道’二字的木牌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他们就都知道这是找到了。 公园维护人员在局长王通一连几通电话的催促下，终于紧赶慢赶赶到了现场。很快，根据这名小老头的叙述，这片草原下方原来有个池塘。 以前这里都是农地，农民种地需要灌溉，所以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了这么一个池塘。后来公园改造，池塘就直接被用挖掘机给填土填平了。 听到这里，苏婷婷忽然插话问了一句，“填平之前，有没有人检查过池塘底部的东西？” 小老头不用犹豫的立即就摇了摇头，“没有，因为是填平，又不是拓宽，没有必要还挖池塘。” 得！话说到这里，钟林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 小老头在赵明的要求下，大致通过脚步走出了一个四四方方，大约占据这片草原二分之一区域的池塘出来。 “可能不是完全准确，但应该差不了太多。”小老头如是言语。 沈斌让小老头去了一边，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非常清晰，凶手钟林应当是从几名受害人口中问出了什么重要信息，信息指向了这片草原下方早已不存在了的池塘。 那么，是否要顺着钟林的意思，开挖？ 赵明和苏婷婷石浩等人自觉站在了一边，不远处一众领导们的商议，他们这种职位的刑警是不方便参与进去的。 但是没资格参与进去，不代表赵明他们就不能够讨论。 这不，石浩抢先一步就小声问了句，“你两觉得他们会同意开挖吗？” 领导们是否会同意开挖，主要问题就在于这片草原下方究竟有什么。事实上，这个问题他们就并没有讨论过。 为什么没有讨论？因为根据已知信息，答案其实就已经在大家心里了。 偏僻区域，荒废了好些年的农地里的一个注定迟早会被填平了的池塘…….这种池塘除了用来抛尸还能用来做什么？ 抛尸是一码事…….重点在于汤永飞这些人所做的生意……如果说下面这口池塘曾经真的被用来当做抛尸地的话，那么池塘底部的尸体就得是……. 赵明不敢也不愿继续想象下去，那样的事情如果成为了现实…….也许只能用无法想象来形容。 一众媒体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这边的一举一动，这一点则意味着媒体多多少少已经知道了这片草原的不对劲。 赵明瞧见领导群体里出现了分歧。在这件事上，分歧无外乎是有人认为该挖，有人认为不该挖，自然，理由无非是需要考虑影响。 想到这里，赵明忽然想笑。 他理清了这里面的逻辑所在，而且还不是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上理清的，乃是站在钟林的角度上。 钟林给这些领导设置了一道选择题。 选择开挖，等到那些小孩的尸体重见天日之际，汤永飞一伙人的所作所为便就彻底公之于众……. 第八十七章 防水袋 反之，如果选择忽视钟林的提示，忽视这片草原下方可能隐藏的真相。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钟林也赢了，因为他证明了警方的不可信任。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一个选择题而已。 同一时间，广场那边，李建等人就已经将现场收拾妥当，四名受害人也一一被抬上了车，只等出发回去警局。 赵明瞧见，一众领导内部发生了很明显的争议，两个派别站在了相反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个个居然都有了点面红耳赤不可开交的架势。 然而，不论是怎样的不可开交，它也总得迎来一个结束，一个拍板的决定。 赵明看见，最上面来的大领导，在接过一通电话后终于拍了板。只是赵明没想到他竟然狡猾的选择了一个或许应该说处于灰色地带的方法。 “同意开挖，但是整个公园都得封闭，普通民众，媒体，一律不得进入。” 这是一个非常狡猾的决定，这么做的话，警方既能够知道草原下面究竟有什么，媒体又没办法借此大做文章。如是而言，这的确是个好方法。 当然，得忽略掉撒谎以及对新闻自由权利的践踏。知情权…….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词语。 大领导拍板，局长王通打了几通电话，挖掘机以及附近前来协助清场的民警陆续赶到。可想而知，那些媒体对于被赶走得有多愤怒。 媒体人不傻，民众也不傻，没有人会接受‘这里有危险，还请撤离公园’之类的鬼话。 眼睁睁望着愤怒的媒体一步步往后退，不甘却又不得不离开的身影。赵明脑袋里想的是，‘这些媒体或许暂时的确对草坪下方的东西没有什么可写的，但是对于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他们只怕就得有太多太多可以书写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大领导真的就做对了选择吗？ 这是此刻赵明脑袋里的想法，赵明不知道，也没有精力去想，但苏婷婷却想到的是，‘警戒线外乌压压的人群里，钟林是否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有些凶手喜欢这种命悬一线的刺激，这种刺激给予他们一种活着的真实感。有些凶手则就喜欢将现场，将受害人当成是自己创作出来的作品，所以他享受别人的注目。 诚然，钟林应该不会是那种典型的连环杀人犯。 但苏婷婷就又会问自己，‘钟林或许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可他就是否真的一点都不享受制造死亡的过程？他是否一心奔着最终的目标而去？’ 苏婷婷的经验以及过往所学习到的东西教会了她一点，或者说让她对连环杀人犯这种人有了一些更深层次的见解。 那就是，所有连环杀人犯，无论承认与否，他们都多少有些神经病，也有些享受杀戮的过程。 因为这种理念，苏婷婷得以能够一直冷静的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她不会像赵明那样，允许自己的感情介入太多到案子里面去。 因为在苏婷婷看来，无论钟林的目的有多高尚，那都改变不了他是一名连环杀人犯的事实。 ……. 公园的清场进行的不是那么容易，不过不管怎么样，最终公园里还是清理干净了。王通也联系了足够的片区民警过来，确保这个面积不算太大的公园能够被团团围住。 挖掘机接着赶到，赵明等人让到了一边。 众人等待着，等待着这天要么变亮，阳光洒落。要么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最终的答案会是哪个呢？ 泥土被一铲一铲的翻到了旁边，这片草原面积本来就不大，要不了多长时间就挖到了底部当初被填土的地方就一点也不稀奇。 再过了一个多小时，时间快要到达十一点的时候，挖掘机的铲子落下，抬起，倒土，然后它就猛地停了下来，没再移动。 紧跟着，挖掘机司机看样子并不是十分确定的走了下来，他嘴里还在念叨着，“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司机并没有看错，他看见的是一只黑色的防水袋。防水袋体积并不是太大，正常装一名成年人估计是没办法，除非说碎尸。 但如果是用来装小孩的话，这么一只防水袋的体积就是足够了。 刑警也是人，刑警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能够接受和不能够接受的事物。所以，当那只里面明显装了东西的防水袋被从泥土里翻出来时，有好些刑警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赵明下意识的也想要退，但是他忍住了那股冲动，咬牙坚持留在了原地，同就像个机器人一样的苏婷婷一起等待着。 两名法证科的同事上前将防水袋抬了出来，看那分量…......里面估计得有不少石块。 “打开吧，”沈斌冲那两名法证科的同事说道，他的声音里似乎都有了那么一丝颤抖的意味存在。 闻言，两名同事互视一眼，像是在给对方打气一样，跟着才上手准备直接割开防水袋。 这只防水袋的质量很不错，至少这么多年了，它都还没有腐烂的迹象。 随着法证科两名同事手上的动作，众人的心脏就几乎都悬了起来。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毕竟大家其实心里都清楚眼前这只防水袋里面会有什么，可大家就似是还怀揣着那么一丝奢望…….. 遗憾的是，奢望终究只能是奢望……. 防水袋被从侧面割开了一道大口子，下一秒，无边恶臭传出的同时，一些无法形容的东西就一起流了出来！ 有人吐了，事实上很多人都吐了，一时间，‘哇哇’声，干呕声不绝于耳。赵明也属于其中之一，他不得不不停干呕。 领导们脸色很难看，还能够坚持站立的沈斌，一步一个脚印走在了坑坑洼洼的泥土上，他到达了挖掘机挖出的坑洞边缘。 一眼向下看去，沈斌只差那么一点点就直接晕倒，一头栽进了坑洞里。 画面迫使着沈斌不得不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今年五十多岁的沈斌，大半辈子都在跟刑事案件打交道。 他接触过碎尸案，他都能够站在一堆碎尸面前，最多的反应就只是皱皱眉头而已。 是的，沈斌自认为自己已经见了太多，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吓到他的了。 可惜这一天，现实狠狠给他上了一课。 沈斌呼吸急促，终还是因为双腿站不稳，而一屁股坐在了脏兮兮的泥土上！ 第八十八章 棋局 肚子里有多少东西，吐了个差不多的赵明和苏婷婷等人瞧见了沈斌那边的情况，便皆是心头一沉，清楚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么一通猛吐，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可以说已经有些惨白了。 赵明是这样，身边的苏婷婷就也是如此。他们两人来到了沈斌不久前身边站立的位置，于是像是理所当然一样，脸色的惨白登时更进一步。 一瞬间，赵明只感觉胸膛里翻江倒海一般，脑袋也晕眩的不行。 赵明跌跌撞撞一屁股坐到了沈斌身边，也不管是不是还在上班了，他掏出香烟，先递了一根给沈斌，又递了一根给紧跟着坐到他身边的石浩。 三人死命的抽着香烟，烟气的香味多多少少遏制住了那么一点胸膛里的翻腾之感。可惜，翻腾之感可以被遏制，那幅画面却是很难消失。 同沈斌一样，赵明根本没有去细数，也没有办法细数坑洞里面究竟有多少个黑色防水袋。 其中大部分防水袋都只露出了一点头，相信泥土之下肯定还有着其它没有露头的防水袋。 那么，有多少？五只？十只？十五只？ 明明有二十多人的现场，寂静却来的这样汹涌，这样澎湃。没有人说话，死一般的寂静将这片区域笼罩着，只剩下明显急促也明显沉重的心脏跳动声。 时间流逝，王通是局长，有些事该他出面去做的时候，他就必须要出面去做。比方说现在，他得让那名挖掘机司机继续把那些防水袋挖出来。 不曾想，听到这个要求，司机居然立即将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多少钱我也不干这事。” 司机不傻，这里的阵仗，先前那只防水袋里面流出来的东西…….残酷的事实迫使着他即使面对局长王通，也还是有勇气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拒绝。 王通再说了一些好话，司机却只是摇头。 没有办法，所幸刑警队伍里有名新人知道怎么开挖掘机，于是机器的吵闹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为了以防万一，挖掘机将洞口稍微拓宽了一点，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始挖土。时间转眼就到了十二点，午饭的时间，不过今天看来，大家都可以省了这顿中饭了。 一只只黑色防水袋被挖了出来，现场的一众警员，一众领导的心脏也一点点揪了起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在场的一大半人都已经成为了父母，他们的家里也有小孩。面色惨白，赵明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掠过，赵明无法确定他们此刻内心充斥的是怎样的情感。他只知道，就他自己来讲，胸膛里涌动的便只是愤怒。 下午一点半，乌云渐渐汇聚，有了密布迹象的天空下，十二只防水袋被摆在了众人面前。 挖掘机再往深处多挖了一会儿，不过…….总算结束了。 众人无言，一只只沉重的防水袋于沉默中被转移到了车上。在确定坑洞里确实什么都没有了后，泥土开始回填。 回到警车上，赵明和苏婷婷两人相视无言。车辆驶动，所有人直奔警局而去。 不久之后，理所当然的一样。验尸间大门猛地被打开，初梦瑶带的三名新人逃命一样的冲了出来，扶着墙角很快都要把胆汁吐了出来。 初梦瑶做这份工作也有些年头了，她要镇定一些，不过也只是一些而已。赵明瞧见，即使是初梦瑶这样老资格的法医，她也不得不呕吐起来。 见状，赵明走近，递过去了餐巾纸。他想说些什么，可事实是，此情此景几乎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初梦瑶接过了纸巾，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直了身子。她不得不问，满脸痛苦如她，想要知道此刻验尸间里的那些……究竟算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 是啊，发生了什么事？从未有过的沉重与压抑笼罩在了整个警局上空。放眼望去，没有一个人脸上还能够稍微有那么一点轻松的表情。 乌云压顶，仿佛末日都快要到来。 “人贩子拐走孩子，或者像钟林的孩子被绑架那样…….途中有可能会发生一些不确定的事情，比方说有的孩子比较成熟，他们会吵闹，会试图逃跑。于是人贩子为了保证自身安全，一些死亡就有可能会发生。”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父母无论怎么寻找，都寻找不到自己小孩的原因。”沈斌办公室里，沈斌如是沉沉言语，“因为他们的孩子早就已经被埋尸在了某个地方。” 赵明可以理解这个解释，所以此刻他最想要问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那里有十二个孩子，也就是说外面会有十二对父母想要知道自己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沈斌懂得赵明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于是他摇了摇头，“领导们还在讨论，不过你放心，这件事肯定是会公布的，他们的意思是想要错开一点时间，免得事态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错开一点时间？这是很讲究的说法。赵明心里清楚，通俗一点来讲的话就是，领导们想要拖延。 想着，赵明本能的摇了摇头，“这两件事是完全联系在一起的，那么多媒体，媒体背后的全国观众，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座城市。如今我们的一举一动，代表着的就是司法制度，我们的拖延，隐瞒行为一旦曝光出来……..那样的影响是否更大一些？” 沈斌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如果这一切是一局棋的话，今日钟林所走的这一步就等于是将军了。警方这边被将军，眼下只有两步可以走，要么继续顽强抵抗，不惜一切代价。要么弃车保帅，让棋局彻底明朗。 不过，不管是怎样的走法。因为钟林一步步的深思熟虑，警方这边似乎注定不可能成为赢家，最好的结果只有可能是和棋而已。 而且，想要和棋都不是那么容易。即便只是想要和棋，警方都必须要做出取舍，要做好面对莫大困难的准备。 只可惜，在赵明看来，那些领导们就似乎还在考虑着赢棋的可能。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受着那些防水袋的冲击，苏婷婷似是也没了头绪。十一天时间，所发生的这一切，钟林就始终走在了警方的面前。因为这种事实，赵明他们的经验其实就都派不上用场。 经验派不上用场，那么这种时候最保险的做法，或者说唯一的做法…….赵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记录本。 赵明认为，钟林所走这条路的终点乃是那个昆哥。从这个角度来看，昆哥等于是警方的唯一希望。 如果说警方可以抢先一步找到昆哥，那么便有可能说是等于拥有了与钟林博弈的砝码； 第八十九章 昆哥的信息 “照片上的九个人，到今天就算是都被杀了。”赵明如是言语，“但是作为头目，昆哥不在照片上，我也不认为昆哥会是今天那四名受害人其中一个。我觉得钟林或许是打算将昆哥的死作为压轴戏码演绎出来。确认昆哥的身份，我们或许就能抓住一个先机。” “所以你认为昆哥目前还没有被钟林抓住？”苏婷婷问，她的语气里有着惊讶意味。 赵明摇了摇头，“我认为昆哥一定已经被抓住了。只不过对于钟林来说，目前还没有到昆哥登场的时候。” 苏婷婷微微挑眉，她似乎不太理解赵明的意思，“那你说的先机？” “昆哥被杀之后，钟林要怎么做！”赵明说的斩钉截铁。 是的，虽然昆哥的死一定会成为压轴戏码登场。事实上，赵明都可以肯定，经过这么多年的邪恶生意，昆哥一定很富有，也一定拥有了相当的身份，相当的地位。 所以昆哥的死，以及他的死所揭露的真相将会成为下一个轰动。但却并不是最后一个轰动。 最后一个轰动一定会由钟林亲自带来，问题是，钟林将会怎么打造那个轰动？这就是赵明所说的先机，他想要提前知道钟林的终场戏码，知道了这一点，他们才能够有所准备。 “你觉得沿着你的这条线调查，你就能知道这一点？”苏婷婷问，她的语气说明了她的不相信。 事实上，赵明也不能够肯定。“这是一个希望”。赵明没有说出后半句，后半句是，这也许也是唯一的希望。 警车疾驰奔向何荣父母所在地。 根据之前警员的调查，何荣的父母，何庆贵与童丽花夫妇二人目前都赋闲在家，两人的生活很普通，喝茶种花之类的，无甚特别。 两人在何荣被杀后没多久便从原来的住址搬走了，搬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老年小区，小区里大多都是老年人，生活平静，节奏缓慢。 赵明二人到达的时候，童丽花正在门前的花坛里拾掇一些花花草草，如今已经六十五岁的她，虽然头发花白，但看上去精神状态就还不错。 最主要的是，她的很平静。 童丽花抬头看了一眼赵明和苏婷婷二人，她轻轻笑了笑，没有吃惊没有慌乱，什么都没有。她只是很平静的说了一句，“稍等一会儿，等我将这株花栽好。” 赵明二人并没有等上多长时间，几分钟后，童丽花摘掉了手套邀请两人进了屋。童丽花与何庆贵就住在一楼，房屋与地面几乎平行，不需要走上几阶楼梯。 之前在外面的时候，赵明就已经瞧见了坐在窗户前像是在阅读着什么的老头，他猜测那个老头便是何庆贵，他没有猜错。 童丽花先是为赵明二人各倒了一杯茶，她的动作不急不缓，颇有一副温文尔雅的意味。这大概和她们夫妇两曾经当了很多年的小学老师这一身份有关。 “两位警官还是为了荣儿的事？”两位老人精神很好，自然一眼就猜到了赵明二人来此的目的。 赵明点了点头，“这一次过来主要是想要了解一些何荣上学期间的事情，重点是何荣初中和高中时期的朋友。” 童丽花并没有坐下，此时听到赵明这么说。童丽花略一思考就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向了何庆贵，“老头子，去把荣儿的东西拿来吧。” 何荣的东西？闻言，赵明心头一喜，也可以说是激动，他可没想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对老夫妇居然还保留着何荣的遗物。 何庆贵离开走向了房间，童丽花坐了下来，她目不转睛的望着赵明和苏婷婷。“我看了新闻，好像是受害人都是荣儿的好朋友，我想这也是你们来这里的原因。” 资料上显示童丽花以前是名数学老师，虽然只是小学数学老师，但她的水平很高。这一点从房子里至今还有着不少的数学读物，大抵也可以看出。 数学讲究的是逻辑，逻辑是个十分有趣的东西，逻辑的存在让人理智。 “是的，”赵明很诚实的给予了回应。“我们认为何荣初中和高中期间的这些朋友，特别是一个叫作昆哥的人，与这桩案子之间可能存在着重大联系，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昆哥’这个名字？” 问题传出，童丽花意外的笑了笑，老实说这笑容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初中的时候，十几岁的男孩正好是叛逆期，叛逆期的的孩子哪里又会和父母说些什么呢，”童丽花如是言语，言语间的无奈意味十分明显，“荣儿以前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后来认识了一些不好的人，加上我们做父母的，又实在不尽职，导致那孩子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最终落得了那么个局面。” 话语传出的同时，何庆贵已经捧着一只满是灰尘的纸箱走了过来，他将纸箱放到了童丽花面前的茶几上。 童丽花冲他笑了笑表示感谢后，便就伸手在纸箱里轻轻翻找了出来。 一边翻找着，童丽花还一边说道，“荣儿离开后，我们夫妇两想了很久，也反思了很久。荣儿会最终落得那么个局面，我们做父母的需要承担大部分责任。” 话语落下，一张老照片被童丽花摆到了茶几上。赵明和苏婷婷都认识那张照片，那正是他们在杜鹏电脑里找到的那张照片。 “荣儿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可事实是，有的时候有的选择一旦做出，是不会有回头路的。”童丽花如是言语。 紧跟着，话锋忽然一转，“我一直都这样告诉自己，我告诉自己荣儿的离开不是我们的错。可事实并不是那样，我们本可以在荣儿回来向我们求助的时候帮上他一把，但那时候我们都为他的生活而感到愤怒，根本不想听他说任何话。” “从这个角度来讲，荣儿的死，我们也是间接凶手。”童丽花抬头，她的眼里已经有了水汽氤氲。 话声入耳，特别是何荣曾经回来求助那句话传进耳中，赵明身子便下意识的微微一震。 他觉得他应该没有理解错，也就是说，既然何荣曾经回来求助过…….那么童丽花二人岂不是有可能……？ 赵明的目光很快的在童丽花和何庆贵身上转动。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童丽花的话明显没有说完，她要摆到茶几上的照片也明显没有摆完。 童丽花继续动作着，箱子里的各种照片被摆了出来。然后童丽花指着其中一张好像是一群人出去野外游玩时所拍照片。 照片里男男女女有着一群人，赵明和苏婷婷的目光落下，他们并不难认出照片上的何荣九人。 “这张照片是荣儿大学毕业后最后一次回家时带回来的照片，他告诉我们说这张照片很重要，让我们妥善保管好。” 说完，童丽花再度看向赵明二人，“我想，你们要找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吧。”童丽花指着人群最后面一个身材高大，戴着个厚帽子，帽檐压得极低，还特地将脑袋低下，保证照相机不会照到他的脸的男子！ 第九十章 一个女人 瞬间，赵明二人的目光便聚集到了那人身上，苏婷婷抢先一步有了话语，“这人就是昆哥？” 不曾想面对这个问题，童丽花却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他所以不知道他是不是昆哥，不过荣儿曾经说过是在跟他后面做生意，想来应该不会错了。” 赵明也觉得应该不会错了，他仔细数了一遍照片里的人数，包括高大男子在内，照片里一共就有十三个男人，五个女人。 童丽花说这张照片是何荣大学毕业后拍的，大学毕业，正常来说的话，二十三四岁应该是有了。 这个年龄倒是与照片上显示出来的年轻意味相符。至于说那个戴帽子故意不让自己的脸露出来的高大男子，赵明认为结合昨天郑欢所告知的信息，以及照片上三名女子几乎将胸贴在了高大男子身上的亲近来看，这人应该就是昆哥了。 这是个十分意外的发现，奈何遗憾的是，除了这张照片外，童丽花也就提供不了更多有用的信息。 不过没有关系，赵明又看了一眼照片上与昆哥无比亲近的三名女子。‘只要找出其中一名女子，或许就可以知道昆哥的真实身份了。’ 赵明二人起身，童丽花也站了起来，一直将他们送出了门外。其实也不算是专门的送客，因为童丽花没有立即返回屋内，她又蹲在了花圃里，打算侍弄花花草草。 苏婷婷走在前面，走在后面的赵明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赵明一个人返回到了童丽花身边，他想要问童丽花一个问题。 “你知道当年何荣他们一伙人做的是什么生意吗？”这是赵明的问题，他认为童丽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童丽花身子一震，手上捧土的动作猛地一滞，泥土缓缓无声落下。她扭头看向赵明，眼眶里泪水急速聚集。 双唇抖动，却是一时没办法有话语传出。 这样的反应已经足够了，望着面前这名头发已经半白的老人，赵明也不忍继续逼问。他提出了他的问题，他也算是间接得到了答案，这就已经足够。 赵明起身离开，他没有再回头，苏婷婷回头了，于是她说了一句，“她在哭，哭得很伤心。” 是啊，怎么会不哭呢？她也是应该哭的！ 龚燕，潘袁梦，这两个姑娘分属于两个不同的村子，其中一个村子已经拆迁，不好寻找，于是赵明便直接驾车去往了那个还没有拆迁的村子。 本来，没有照片的话，只凭名字要想找到这两个姑娘就还是有些难度的。好在童丽花提供了那张照片。 有了照片，傍晚时分，赵明二人在一连问询了十来名老人后，终于问出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住在这个村子的姑娘叫作潘袁梦，潘袁梦在村子里的名声很不好，简直就如同瘟神一样。因为用一些村民的话来说，潘袁梦那小姑娘性子比男孩子还要强烈，并且有股实实在在的狠劲，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也不在乎。 有村民指出了潘袁梦的家，但紧跟着就又遗憾的消息传了出来，“你们去了估计也没什么用，那户人家只有一个老太婆了。潘袁梦的父母早就离开到城市里去再也没回来过，老太婆等于是在家等死了。” “那潘袁梦呢？她也跟她爸妈一起走了？”赵明急问，他可不想这明明都快到手的希望转眼就变成了失望。 不曾想，说话的村民忽然显得很惊讶。他问，“咦，我还以为潘袁梦那丫头又犯了什么事了，怎么？你们不知道她在监狱里坐牢？” 潘袁梦在监狱里？赵明和苏婷婷相视一眼，他们的确不知道这个情况，否则他们就不会专门跑到这里来了，他们会这直接去监狱。 “所以潘袁梦犯了什么罪？” 村民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好像是杀人，判了好些年。” 村民没有更多可说，赵明二人稍一犹豫，便还是去了潘袁梦的家，至少也得确定一下没有找错人。 差不多十分钟后，赵明觉得自己应该是庆幸自己来了。因为从潘袁梦的奶奶口中，他们听到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不是赵明他们要求要听的，而是老奶奶在瞧见两人身上警服后，立即主动说出来的。 老奶奶的开场白是，“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我孙女是个好姑娘，她没有杀人，人是她男朋友杀的！” 赵明心头一惊，按照他们的调查，从名义上来说，潘袁梦就应该是昆哥的女朋友。那么，潘袁梦没杀人，真正杀人的是她男朋友这种说法如果是真的话，就等于说…… 当然，毕竟这种话是亲属说出来的，可信度十分低。所以赵明也只不过大致做了一下记录而已。 老奶奶絮絮叨叨，天色已经不早。赵明二人急着离开好赶去监狱探监，可又不好打断老奶奶的絮叨。 好在老奶奶虽然话特别多，但她神志是清楚的。神志清楚则就意味着能和她讲道理。 如是这般，苏婷婷开了口，她说的是，“老奶奶，方便我们看一下潘袁梦的东西吗？” 潘袁梦至少名义上得是昆哥的女朋友，因着这种关系，潘袁梦的私人物品里就应该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能够说明昆哥身份的物品。 赵明是这样想的，却没想到等他们二人在老奶奶带领下走进潘袁梦的房间后，他们看到的会是几乎空空荡荡的画面。 有床，有衣橱，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当然，这些东西上面全部都是灰尘。不过重点不是灰尘，而是这种空荡感。 赵明稍微检查了一下，无论是衣橱里，还是抽屉里，亦或是床底下，就什么都没有。 见状，赵明不得不问，“潘袁梦的东西呢？” “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老太太是这样回答的。 “烧了？”赵明大感惊讶，“谁烧的？” “我孙女她自己烧的，就在她被冤枉去坐牢前的一段时间，她回来了一趟，把的她的东西烧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告诉我她要出趟远门。”老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叹息，“我还是后来听人家说的才知道小梦坐牢了。” 自己放火烧了自己所有东西？这样的举动怎么看都像是想要掩盖些什么。问题是，潘袁梦要掩盖什么呢？ 夜晚到来，在确定问不出什么更多信息后，赵明二人告辞。 路上，赵明打了个电话给沈斌，沈斌清楚知道他在调查些什么，这样说起来就会轻松一点。赵明的意思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他打算立即前往监狱，希望沈斌那边可以帮忙联系一下，开个特例。 第九十一章 又是一笔交易 知道了潘袁梦在监狱，再结合赵明二人从村子里得到的消息，要找到潘袁梦所在的监狱其实就一点都不难了。 电话那边，沈斌并没有立即答应。因为潘袁梦所在的监狱并不是在本市，这种涉及到跨市的问题，得需要王通那个级别的人才能去联系处理。 “我去商量一下，你等我电话。”沈斌是这样说的。 借着等待的空隙，赵明和苏婷婷找了一家小餐馆随便吃了点。尽管因为那些防水袋，两人都没有什么胃口。但终归已经饿了一天，必须得吃点什么才行。 说来也巧，赵明这边刚吃完，那边沈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电话里传来的是好消息，“你们去吧，局长已经联系好了。” 隔壁市并不算远，赵明驾驶着警车，警车很快上了高速。车窗全部关闭的车厢里，赵明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苏婷婷不知道什么时候像是睡着了。 瞧见苏婷婷睡着，赵明身后调低了收音机的音量。 差不多两个小时后，车辆停下，赵明二人到达了监狱外。苏婷婷被赵明叫醒，两人下车进入监狱，登记证件，卸下配枪，完成一系列手续后，在一间略显阴暗的小房间里，他们见到了潘袁梦。 在来这里的路上，沈斌已经将潘袁梦的相关情况通过电话大致说了一遍。进入监狱后，也有相关人员提供了档案。 档案显示，五年前，潘袁梦在这座城市的一座酒店房间里与一名男子发生争斗，案发时间推断是在夜里一点到三点之间，争斗过程中，潘袁梦失手杀害了那名男子。 但是根据潘袁梦的叙述，她逃出那个房间的时候，她并不知道那名男子已经死了。后来从新闻上看到报道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于是投案自首。 自首的事实，加上一名很厉害的律师，潘袁梦的罪名从蓄意谋杀变成过失杀人。按照法律，过失杀人判定处以七年有期徒刑。 今年已经是潘袁梦在这座监狱里的五年，也就是说再有两年她就自由了。 不得不承认，即使一身囚服，潘袁梦都是个十分有姿色的女子。她不胖，严格来说还偏瘦，身材很好，个子高挑。 最主要的还是那种气质。 赵明说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气质，他感觉潘袁梦所展现出来的态度，简直就跟那名村民所形容的一模一样，她什么都不在乎。 赵明在看潘袁梦，潘袁梦也在毫不示弱的看着他。 面对这样的注视，赵明感觉弯弯绕绕是行不通的，针对潘袁梦这样的女人，唯一有效的方法就是直入主题，因为潘袁梦要么会说，要么不会说，回应只会有这两种可能。 所以赵明率先就取出了童丽花提供的那张照片，他将照片摆在了潘袁梦面前，“我们想要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潘袁梦只看了照片一眼，一眼后，她挑了挑眉头，目光就又落在了赵明身上，“可以给我来支香烟吗？” 意外的，潘袁梦竟还挺客气。赵明掏出香烟，递了一根过去，并且还微微起身帮她点着。 潘袁梦人已经在监狱里了，她没有什么更多可以失去的，所以说与不说都在于她自己。 潘袁梦吐了口烟气，她看起来很享受，“我看了新闻，死了很多人哈。” 赵明点头，这话一点都不假，确实是死了太多人了。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潘袁梦幽幽的抽了一口香烟，她问道。 “我们刚从你老家来，你奶奶说的。”赵明如实回答，话语出口，他分明注意到潘袁梦的身子微微一颤，像是有所触动。 看来……没有任何人可以真的完全不在乎。 “我奶奶她还好吗？我爸妈有没有为难她？”潘袁梦问。 话声入耳，赵明有了一阵诧异。他诧异于潘袁梦似乎不知道老奶奶已经一个人住了好几年。 那么，问题是，要不要照实告诉她？ 赵明暗暗盘算着，一小会儿的犹豫后，他决定赌上一把。“根据我们在村子里看到的听到的来说，你的父母已经离开村子得快有四年多了，从那时候开始，你奶奶就一直一个人生活在。” 潘袁梦坐直了身子，指间香烟几口抽完。她倒是没有暴跳如雷，虽然她的愤怒其实已经显而易见。 “那她还好吗？”潘袁梦将烟头按灭在了铁桌上，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闻言，赵明想了想，随即在苏婷婷的无声示意下点了点头，“总体来说还不错，不过毕竟年纪大了……” 潘袁梦伸手又找赵明要了一根香烟，“既然你们会找到我，想必你们多多少少应该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 “我们有所猜测。”意识到潘袁梦准备开口，赵明立即郑重起来。 不曾想，赵明郑重的样子却像是逗乐了潘袁梦一样。潘袁梦笑着摇了摇头，“别着急，我可没说要直接告诉你们昆哥是谁。” 赵明心下一沉，“你想要什么？” 吐出的烟雾里，潘袁梦的脸略微有些迷离。“本来我是不打算告诉你们任何事，不过我在乎我奶奶。这样吧，你们让我提前出狱，我告诉你们这个人的事情。” 顿了顿，潘袁梦忽又补了一句，“我希望他即将成为死人，否则让他知道是我说的，我就会有不小的麻烦了。” 一笔交易，赵明头疼起来，他只是一名普通刑警，他可没有权力答应这种程度的交易。 可是另外一个角度，只要答应了这笔交易，昆哥的身份揭晓，这十一天时间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就会加速迎来结束。 两相一权衡，这笔交易值得吗？ 赵明没有资格答应，所以他只能够再次打电话给沈斌。可事实上，沈斌其实也没有资格答应这种交易，甚至就连王通也没资格。 公安机关与监狱是两种不同的存在，即使是在同一座城市都会十分难办，更别提不同城市了。 “你认为这笔交易值得做？”沈斌问。 “我认为值得。”赵明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否则他一开始就不会打这通电话。 “既然这样，这件事今晚肯定是弄不好。你们让潘袁梦透露一点信息，表示个诚意，然后回来局里，我们再讨论这件事的可行性。”沈斌如是言语。 第九十二章 自大 表示个诚意？挂断电话，赵明转身看向铁桌旁不慌不忙等待消息的潘袁梦，他得思考这个表示诚意究竟应该如何开口。 等赵明重新坐下来时，他只能想到一个勉强合适的说法。“局里需要衡量你所提供的消息是否值得这笔交易，所以你需要多多少少提供一个筹码出来供他们做决定。” 潘袁梦笑了，这个奇怪的女人看上去像是预料到了会是这么个结果。只见她笑着缓缓说道，“你们已经知道昆哥做的是什么生意，那么，不知道昆哥那个记录了他所有交易的小本子，分量是否足够？” 话声入耳，赵明和苏婷婷皆是面色一冷。这一瞬，说是紧张也好，说是激动也罢，苏婷婷都忍不住问了一句，“在你手上？” “我手上有一份复印件，不过时间只截止到五年前。”说到五年前，潘袁梦才像是忽然想起来她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五年了，一抹感伤浮现，然而却是很快就被她掩盖了去，“如果昆哥后来没有将东西转移的话，我倒是可以找到原本。” 这份筹码足够吗？赵明无声问着自己，事实是，已经不仅仅大大足够，更是根本超过了他的预期。 离开监狱，回程的路上，赵明又打了个电话给沈斌。电话那边的沈斌听到潘袁梦所能够用来做交易的东西是什么时，激动就也确实难以抑制。 奈何赵明却不得不泼上一盆冷水，“组长，潘袁梦最后说了，昆哥的身份是她提前出狱的条件。那个本子得需要另外一笔交易。” 激动冷却，沈斌沉默了几秒，问，“什么另外一笔交易？” “潘袁梦需要钱，一百万。”赵明直接回答，他可以理解潘袁梦要钱的原因，因为他相信他看到的潘袁梦对奶奶的感情是真实的。 基于这个前提，提前出狱后，潘袁梦想要照顾她奶奶，钱就是必不可少的一个因素。 奔波了一天，赵明二人回到警局就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警局里所弥漫的沉重气息似乎一点都没有减少，而且仿佛还加重了。 因为赵明这边的发现，沈斌，王通及一众领导就还都留在警局里。 很快，赵明和苏婷婷进入了会议室，会议室里早已有了一众散发出严阵以待架势的领导坐着在。 赵明知道自己需要开口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问题是，他也有他的顾虑，毕竟他所调查的这条线，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与这一众领导想要隐瞒贩卖儿童产业链的初衷相违背的。 换句话来讲，他不知道自己一旦开口，等到会议结束后，他自己会有怎样的结局。因为就如沈斌说的那样，他在体制里工作了这么多年，他知道这个体制的运行规则。 赵明其实不在乎自己会怎么样，他只是担心自己会因为那个怎么样，而没办法亲眼看到这一系列事件的结束。 站在会议室里，赵明不得不想起了回来这里的路上，苏婷婷所给他点出来的问题，“这件事的本质在于，贩卖儿童产业链的存在，隐秘运行……它们证明了监管的严重缺失。” “监管的严重缺失则意味着一旦真相曝光出来，此刻局里那些大大小小的领导，他们的处境就会非常麻烦，他们轻则被处罚，重则将会丢掉自己的工作。” 苏婷婷没有说的太直白，不过这里面的意思就已经很明显。 是不顾一切去做对大局而言正确的事情，还是去做对自身而言正确的事情。这样的选择里，人性的影响就实在太大了。 赵明深吸了一口气，他将苏婷婷排除了在外，只说是自己坚持沿着这个方向进行调查。这样一来，即使要怪罪，苏婷婷也应该不会受到影响。 叙述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差不多半个小时，赵明便就做完了应该做的汇报。 一众领导并没有立即开口，寂静持续了约莫一根香烟的功夫，其中一名领导朝向赵明问道，“赵警官，根据你的调查，你认为这个神秘的昆哥是目前这些受害人的老板，而且你还认为昆哥已经被凶手抓住了。” 这位领导先是重复了一遍赵明所说的话，接着才是自己的言语，“既然昆哥已经被抓，那我们现在去跟这个潘袁梦做交易的价值又体现在什么地方？” 赵明其实预料到了领导们会问这种问题，所以在回来的路上，他就准备好了对应的回答。 “在我看来，这个昆哥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应该是拥有了一定的身份地位。他的死必然会引起更多的问题，特别是在如今这样的形势下。” 赵明想要尽可能简洁的说明这个问题，奈何有些话是没办法省略的。 “我相信在昆哥死后，凶手必然还有着他早就准备好的华丽落幕。”赵明如是言语，“那么，如果我们可以在昆哥的尸体出现之前，就将昆哥的身份，他的生意尽可能的多掌握一些，等真到了那一天，警方也就不至于会被动挨打，警方能够掌握一些主动，能够及时给全国人民一个交代，及时遏制住事态的发展。” 交代……. 是的，在赵明看来，这两个字便是警方面对这一系列事件时所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藏着掖着，也不是以为只要不承认不否认，事态就终归会平息，更不是企图通过其它事件来在转移民众的注意力……. 赵明之前的确听到有个领导提议要利用一些明星的花边新闻去掩盖这一切的可笑想法。 对赵明而言，唯一的做法就只有勇敢站出来，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毕竟，这条邪恶产业链的存在，这些领导又有谁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他一点责任都没有？ “让我来确认一下赵警官你的意思，”另外一名领导开了口，“我们提前掌握到了这门生意的相关信息，然后等到凶手弄出更大事情来的时候，我们可以站出来告诉民众我们已经在调查，并且取得了进展。” “是这个意思吗？”开口的领导猛地加重了语气，至此，他言语里的责难意味已然十分明显。当然，他脸上的表情也说明了同样的信息。 赵明无惧，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好值得害怕的。于是，纵使沈斌分明已经在冲他使眼色，可赵明就还是选择当做没看见。 “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这是赵明的回答。 得！那名领导等待的就是这样的回答，这种回答给予了他能够发作的借口。立时，语气更加严厉，“赵警官，你是一名刑警。你的工作不应该是努力抓住凶手吗？为什么你会说出这种让我们等待凶手再杀人，然后想办法去应对的话来？这是一名刑警应该说的话，应该有的想法吗？” 果然如此，赵明心中冷笑，他不准备退缩。 “我没有说不去抓捕凶手，不去阻止凶手继续犯案。我说的是警方应该为最坏的局面做好准备。” 顿了顿，赵明也有点忍不住。 于是这句话或许本来不该说，但他就还是说了。“而不是自大的认为我们一定就能够及时抓住凶手！” 第九十三章 现实的残酷 ‘自大’这样的字眼对于会议室里的一众领导来说，就确实显得不好听了。这不，一众领导的脸色立即就不好起来，他们默契无比的紧绷着一张铁青的脸瞪着赵明。 至此，沈斌也不好再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坐直了身子，开了口，“赵明，你的意思我们明白了，坐下吧。” 沈斌很清楚赵明的性格，而且说实话过去这五年他也很欣赏赵明，否则两人私底下也不会有那么好的关系。于是这样开口的一句话就等于是在含蓄的阻止赵明说出更多不好听的话来。 毕竟今夜的这场会议可不是内部会议，因为如果是内部会议的话，赵明这么说话，他沈斌还可以保住赵明。而现在的情况，如果把在场这些大领导都彻底得罪了，那他沈斌可就也没办法了。 沈斌开了口，而后王通看在沈斌的面子上，也就给了赵明一个台阶下。 很快，赵明和苏婷婷退出了会议。 出了会议室，苏婷婷这个古怪丫头居然当即笑着冲赵明竖起了大拇指。“我对你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你胆子居然这么大。” 赵明知道苏婷婷是在调侃他，所以也就白了她一眼，没当回事。 却没想到苏婷婷的话其实没说完。只见调侃结束后，苏婷婷突然没来由的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是认为我有多胆小？” 听到这话，赵明下意识的挑了挑眉头，“这话怎么说？” “嗯？”苏婷婷不满起来，“你要是不认为我很胆小，刚才为什么把我从调查方向里撇除了？” 赵明无奈，苏婷婷这丫头可真是人精的很。“那是为了你好。” 警局里的忙碌持续到了一点多，便陆续有警员实在撑不住而在桌子上打盹起来。赵明收拾了一下桌面，也准备趴着休息一会儿。 奈何这才趴下去不到五分钟，沈斌就走过来敲了敲他的桌子。 听到声音，赵明抬起了头。 “要不要聊聊？”沈斌问。 赵明想了想，终还是站了起来。 深夜这个时间的警局大院里，寒风彻骨。好在雨水停止了，否则只怕是要更加寒冷。 因为这股寒冷，赵明不得不紧了紧上衣，缩了缩脖子。烟味入喉，有了点辛辣的味道，赵明咳嗽了两声。 “他们做出了决定，”沈斌吐出嘴里的烟雾，他的语气显示着消息的不好。 “所以怎么说？”赵明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 沈斌看了赵明一眼，“他们决定同潘袁梦做交易，潘袁梦的提前释放，换昆哥的身份。一百万现金换取那个小本子。” 这是个好消息，所以就不会是沈斌如此语气的原因。于是赵明再问，这次问的就十分简单了，“可是？” “明早他们会自己亲自过去监狱与潘袁梦达成交易，”沈斌的语气显示着他的无奈，“我争取过，但是没办法。” 赵明笑笑，这样的结果很意外吗？其实并不意外，赵明早已不是什么天真少年了，社会是残酷的，他必须笑着接受。 “组长，谢谢你帮我争取。” ……. 警局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冷倒是不冷，只是说以这种姿势趴在桌子上睡觉，实在是有够难受。 因为这种难受，即便确实很累很累，赵明也还是五点半就醒了过来。他伸了个懒腰，起来到卫生间里简单洗漱了一番。 这个时间还有点早，食堂要到六点半才会开始供应早餐。想着，赵明走出了警局，到门口侧面不远处的报刊亭买了几份报纸。 理所当然，昨天早上那个公园里的四具尸体以及那可怖的画面就已经成为了各大报纸的头条。 但是吸引赵明注意的却并不是四名受害人的相关报道，而是几张关于他们从草原底下挖出来的那些防水袋的照片。 赵明确实有些吃惊，因为他清楚记得昨天可是封场了的。挖掘现场只有他们这些警员，那也就是说，照片要么是由那名挖掘机司机泄露出去的，要么就是由其中一名警员传给媒体的。 现在人人都有手机，昨天的挖掘现场又因为各重震惊而变得十分混乱。如是而言，有人会趁机拍了一些照片，其实并不稀奇。 能查出来是谁传播的这些照片吗？赵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答案是可以，唯一的问题就是需要时间。而现在，时间显然不站在警方这一边。 而且说实话，就赵明个人而言，他是不想去追究照片的传出之人。他只是很高兴看到领导们想要隐瞒的事情终究没能瞒住。 赵明详细看了几篇关于这些照片的文章，文章里并没有点出来防水袋里的孩童尸体。 至少没有清楚点出来，文章使用的都是疑问语气，比如说，‘这些防水袋里究竟装了什么？’‘为什么警方要兴师动众对公园封场，并且为了这些防水袋撒谎？’ “究竟警方在隐瞒什么？”这个问题被重点标注了出来。 瞧见这行字，赵明嘴角就又有了笑容。 抬起头，四辆警车正缓缓驶出警局。赵明看到了几张昨夜还在会议室里瞧见的熟悉脸孔。 见状，赵明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还没到六点。而从这里出发到达那座监狱，差不多需要两个小时，这些领导将时间卡得挺好。 赵明摇了摇头，他将报纸卷起来夹在怀里朝警局走出，这大清早的还就真有点冷，按理来说这个季节是不该这么冷的。 “咦，”低着头走路，赵明没能及时注意到前面走来的人，以致险些直接撞了上去。“你这是刚从家里来？” 赵明抬头，是初梦瑶。于是他笑了，“出来买份报纸，大清早的你这是？” “出去吃早饭，忙乎了一夜，我得喘口气。”初梦瑶说的很无奈，“时间还早，一起吧。” 赵明稍一犹豫，点了点头。因为看样子，今天早上他是不会太忙了。 “我听说昨夜开会的时候，你说了些了不得的话，得罪了大领导？” 第九十四章 当年往事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赵明十分无语，这信息的传播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一点。 初梦瑶不乐意的白了赵明一眼，“我这是关心你，好心没好报，你的臭脾气迟早要害死你。” 赵明笑笑，初梦瑶是什么性子，他还是清楚的。 回到警局，差不多是正常上班时间。初梦瑶叹了口气，虽然无可奈何，但也只能再次一头钻进了验尸间。赵明没敢进去，他实在不想看到十二具孩童尸体一字排开的可怖画面。 今天是案件调查的第十二天，望着一众忙碌的身影，赵明忍不住想象，‘唐科尸体出现的第一天，有人预料到案件会一步步发展成如今这副模样吗？’ 石浩顶着一副厚重的熊猫眼盯着电脑，赵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有多少天没回家了啊。” 石浩抬头憨厚的笑了笑，“前天抽空回去换了身衣服。” 赵明摇头，对于老实人石浩，他也不知道该有什么感觉。“昨天那四名受害人查到什么了吗？” “目前只能说大致确定了其中一人是汤永飞，其余三人还没办法查到。”石浩说着就将桌面上一叠打印文件递了过来。 赵明翻开看了看，但是没有将这份文件拿走。事实上他又将文件递回给了石浩，“你带人去拜访看看。” “嗯？”闻言，石浩像是有些诧异，“你今天有别的事？” “嘿，你小子。”赵明一拍石浩肩膀，“你说你不主动争取去干点事做出点成绩来，要怎么升职啊。别啰嗦，麻利去干活。” 苏婷婷吃完早饭回来，最近这段时间折腾的她看上去都憔悴了不少。她看到了赵明，先是苦笑了一下，然后才问道，“我们今天要去查什么？” 闻言，赵明就像是被逗乐了一样，“你确定你还要跟我后面跑？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苏婷婷也乐了，“我不在乎啊，谁叫组长安排我和你搭档呢。” “那好吧，”赵明也没争执些什么，“我想去四十一中学那边转转。” 苏婷婷微微诧异，随即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跟着赵明出了警局。 四十一中学，原名兴翠中学，不是这座城市里的什么好学校。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学校不大，一共也就一千来名学生，而且学校地址前些年还更改过，以前的学校后来改造成了一家工厂，新学校因为一切都还很新的关系，看上去还挺气派。 因为是去学校，考虑到学校的特殊性，赵明二人换上了便装，还特地将警车停在了离学校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然后走了过去。 今天过来，赵明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年教冯康唐科他们的老师。 赵明自己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所以他知道那个年代的初中学校是怎么样一个情况。首先，一个班不会有太多学生，其次，学生大多都很听话，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个时候的任课老师都比较负责，为的就是教书育人，不像现在的老师那样有那么多功利心。 如是而言，赵明相信只要能找到那些老师。他们应该是多多少少可以还原一点当初的情况。 初中时期，昆哥接触了冯康他们那些少年，一步步将他们带到了如今这副田地。这里面应当是有着一些特殊事情发生的，赵明想要搞明白。 赵明和苏婷婷在学校门卫的带领下见到了校长，校长已经上了年纪，还挺亲切，对于赵明二人的请求也表示了支持。 “那时候我还不是这所学校的校长，不过我想你们要找的资料应当都在档案室里，”校长一边领着两人往档案室走去，一边如是说道，“不过你们也知道，学校搬迁过一次，有些老档案不一定还有了。” 赵明二人是幸运的，在确定了大致年代范围后，他们两找了一会儿便就找到了写有冯康等人姓名的花名册。 名册上也有对应的老师。 将名册给校长看了看，校长表示其中两名老师还在这所学校任教，其余几名老师的则有可能是调到其它学校去了，也有可能是没有再教书了。 赵明二人在校长办公室里等待了一会儿，那两名上了年纪的老师便就赶了过来。 年代确实有些久远，好在兴翠中心乃至那个年代，都乃是这两名老师生命中的一部分。 于是虽然花了点时间，但他们终究还是记了起来。 那个时代，兴翠中学是一所乡镇中学。乡镇中学则意味着在那里上学的学生都是附近的，距离不会太远。 “我们两个那时候都住在镇子上，学生们，学生们的父母，一来二去的，我们都认识。”其中一名老师回忆起那段时光就显得十分感慨。“之所以还能够记起这些孩子，纯粹是因为他们那时候闹出了太大动静。” 两名老师说着，赵明进行着记录，一开始的话语无非就围绕着叛逆期的小孩，天不怕地不怕，不学习，打架斗殴，抽烟喝酒那些事。 可是说着说着，大动静终究还是浮出了水面。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他们这群人里面应该是还有两三个姑娘。”一名老师如是言语。 赵明点头，“根据我们的调查，是的，应该是三个差不多同年纪的姑娘。” 老师笑了笑，像是欣慰于自己还能够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事。“其中一名姑娘是我们学校的，我记得姓潘。” “潘袁梦，”赵明补充道。 “哎，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老师确认，“那时候是初三快到寒假的时候，我们学校那边的大事情爆发了出来，当时一名女老师发现了潘袁梦的不对劲。” “不对劲是指？”赵明停下了记录的动作，问道。 “肚子大了…….”时隔多年，再说起这个事，老师还是忍不住叹气，“那个年代，这种事的影响是很大的。所以一开始那名女老师还不敢确定，毕竟快到寒假，意味着冬天了，乡镇孩子，冬天保暖第一，也许潘袁梦只是多穿了一些衣服。” “可是女老师天天那么看着，终究还是不放心，所以就冒险查证了一下。结果倒好，那么一查证，女老师都被吓了一跳，她哪里会想到潘袁梦当时居然已经有了五个来月的身孕。” “女老师吓坏了，没敢声张，立即就把我们全都喊了过去，商量该怎么处理那个事。如我刚才说的，那个时候，我们老师和学生家长都是乡里乡亲的，潘袁梦又是个女孩子，那种事一旦传了出去，绝对没个好。” 第九十五章 恶魔？ “我们当时也慌了，那个年代，我们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毕竟当时学生还都只是初中生……”老师扼腕叹息。 “后来我们决定暂时不要声张，只私下里去跟潘袁梦谈了谈，并且学校还委托了我们几名老师放学后陪同潘袁梦一起回了家。”年迈的老师如是言语，“因为不管怎么说，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我们也担心她的父母一气之下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所幸，虽然事情确实变得很激烈，特别是潘袁梦还坚决不肯说出孩子的父母是谁…….但不管怎么样，在我们的劝说下，潘袁梦的父母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了事实。” “那是那年年前我最后一次看见潘袁梦，她没有再去上学，而且乡里乡亲的，风言风语传播的特别快，潘袁梦怀孕了的消息终究没能瞒住。那年冬天，我听说潘袁梦受不了附近邻居的指指点点，离家出走了。” “再看见潘袁梦的时候，意外的乃是第二年六月份中考那天。那天我在考场外面，远远看见她站在一棵树下抽着香烟注视着考场。当时她的肚子已经消了，恢复的跟以前差不多，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把孩子打掉了，还是生下来了。” 记录到这个地方，赵明不得不再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有两个问题，“后来你有打听过吗？” 闻言，老师尴尬的笑了笑，“事实上，我是打听过的。不过这种事肯定是没办法直接去问她家里人，我只是稍微问了问附近邻居，可是邻居们都说潘袁梦自从冬天离家出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没人再见过她，也不知道孩子是什么情况。” 赵明沉声，这一点就有意思了的……. 那个年代，无论是将孩子打掉，还是将孩子生下来，潘袁梦一个人都是没办法做到的，她得需要帮助。 可是那个时候她已经离家出走，所以帮助不会来自家里…… 也就是说…….赵明的目光落在了照片上，照片上这些人，唯有昆哥有足够的实力能够负担潘袁梦离家出走后的费用。 问题是，昆哥是孩子的父亲吗？ 而且，赵明重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记录本，快到寒假的时候，潘袁梦有了五个月身孕。 这样一来，往前推算的话，潘袁梦怀孕就得是那一年六七月的事情。 六七月份…….赵明不得不想起了郑德的改变。根据他们的拜访调查，郑德就正是那段时间开始变得不像以前了，事实上，郑德几乎沉寂了那一整个夏天，只把自己关在家里，直到快上学的时候才变得正常了一些。 快上学，那就应该是八月底九月初的事情，中间间隔了差不多两个月，两个月其实已经足够潘袁梦至少感觉到自己怀孕了…….. 一瞬间，赵明有些头皮发麻。这种头皮发麻之感迫使着他暂时不敢继续深入思考下去。 他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你刚才说的是你们学校那边的大事情爆发出来，这具体是什么意思？” 回话的是另外一名老师，他先叹了口气，“我也是那年寒假期间，附近一些中学开会，开会中途我听说了那么一个事，说的是另外一所中学…….也就是如今的四十五中学，他们学校当时也有一名初三女生怀孕了，放寒假之前也差不多是五个月身孕，和潘袁梦的情况一致。” 说着，这名老师便下意识的看向了茶几上的照片，“我当时不觉得那种情况是巧合，所以私下里多问了几句。结果……很多事情都是吻合的，也就是说那名女生也常常混迹在这伙人里面，是三个姑娘的其中一个。” 头皮发麻…….不仅仅如此，赵明都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要掉落一地。他相信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都感觉到了自己手指的颤抖。 “你还记得那名女生的名字吗？”赵明强忍住胸膛里涌动的那股应该是叫作恐慌的情绪，咬牙问道。 “我刚才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认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龚燕。”老师如是言语。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记错。 走出学校大门之后，仰头看了一眼依旧灰蒙蒙的天空。赵明终于还是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见状，苏婷婷从口袋里取出纸巾递了过去，虽然说竭力想要保持冷静，可事实是，她也没办法继续不动容了。 那年夏天，一些恐怕十分糟糕，恐怕得吓得郑德他们那些少年魂不守舍的事情必然发生了。 而且，第二年，龚燕和潘袁梦两人的孩子必定生了下来，如果是那个昆哥在主导这一切的话。 那么，试问，又还是什么能比两个孩子更能胁迫潘袁梦和龚燕呢？ “恶魔。”赵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要说出这个词来，他只是觉得自己必须要这么评价而已。 走在赵明身边，苏婷婷叹了口气，她倒是没有进行评价。这种难以想象的事情，她也不该做出评价。 “我们再去趟潘袁梦的老家吧，”苏婷婷想了想，提议道，“如果你想进一步搞清楚这件事，那位老奶奶或许能够将故事变得更完整一些。” 苏婷婷没有说错，见到潘袁梦的奶奶后，老奶奶起初是不愿意谈那件事的，理由很简单：不光彩。 可在苏婷婷和赵明的一再坚持，以及一个善意的谎言…….其实也不算谎言，毕竟如果不出意外，不久之后潘袁梦就确实可以回家了……. 总之，老奶奶同意开始叙述。 “小梦怀孕那年是十六岁，她那年冬天留下一封信让我们不要去找她，并且保证一段时间后就会回来。我那时候根本没想到她那么一走就是将近两年，两年后小梦独自一个人回来了，可是无论我们怎么问，她都闭口不提小孩的事情。” “她回家的时候才十八岁，人生刚刚真正开始，我们商量过，决定都过去两年了，如果小梦真不愿意说，那也就算了。因为我们害怕再逼她，她又会离家出走，说不定都不会再回来。” “不过，虽然小梦坚决不肯说。但作为过来人，我还是能够看出来，她肯定把孩子生了下来。我是一个老人，我不在乎那些风言风语，我只知道那个孩子是我的孙子孙女。” “可我不敢问，直到有一天夜里，我听到小梦说梦话，那些梦话告诉我她生的是一个儿子，叫做小哲。” “可是小哲从来没再我们的生活里出现过，小梦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也没出去过。我推算了一下时间，小梦回家的时候，小哲那孩子都得有一岁多了。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孩子给了父亲抚养，要么就给其他人家寄养去了，那种事情在那个年代常有，有些穷人家抚养不起，或者没能力抚养，为了孩子好，是会把孩子交给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家庭抚养的，特别是男孩子…….” 第九十六章 龚燕 赵明和苏婷婷离开了潘袁梦的老家。 沉默无声的走动了一会后，赵明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觉得那个孩子后来怎么了？” 闻言，苏婷婷脚下猛地一滞，随即才正常走动起来。“一个母亲，如果后来再也没去见过自己的亲生孩子，那基本上只有一个可能：她不知道那个孩子在什么地方。” 赵明无言，因为实际上他也是这么想的。 事实上赵明想的更多，首先他不认为那个叫做小哲的孩子会是昆哥的孩子，昆哥是个恶魔一样的存在，理论上来讲他是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犯错。其次，因为不是昆哥的孩子，所以有可能一开始小哲就是被昆哥想办法处理了。 也许说不定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昆哥第一次尝到了孩童贩卖的甜头，并且自此走上了这条路。 坐在车上，赵明没有急着发动汽车。他花了差不多一根香烟的功夫整理了一下他所知道的信息。 可以肯定的是，“故事还不完整，”赵明如是说道。 副驾驶上的苏婷婷点了点头，“昆哥与冯康郑德这些人相识的过程并不复杂，问题在于昆哥究竟是怎么把他们一步步带到了这条路上，”苏婷婷如是言语，“这些人能够隐蔽的行动这么多年，即便有着昆哥的统筹安排，他们自身也应该不会多蠢才对。” 赵明明白苏婷婷的意思，既然不会多蠢，他们怎么会知道他们所做之事的可怕，他们每天晚上又是怎么心安理得的睡觉的？ “重点或许在于那个暑假发生的事情，”苏婷婷的语气意味深长，“我认为那件事是他们所有人的转折点。” 是啊，潘袁梦，龚燕，两个十六七岁的小女生在那个暑假都怀了孕…….赵明叹气，车辆启动，他驾车直奔第四十五中学，也就是龚燕的初中。 过程并不复杂，中午时分，学生正好是午休时间这一点也给赵明二人提供了一些便利。 两人联系的校长，查老档案，找到一名同样上了年纪的老师。这位老师尽可能的给他们叙述了一遍情况。 龚燕被发现怀孕的后果相对来讲就比潘袁梦要惨烈了很多，得知自己年仅十七岁的女儿居然怀孕了后，龚燕的父亲当场气得就要打死龚燕。 亏得当时几名老师都在场，拼命拦住了他才没有酿成悲剧。 然而饶是如此，龚燕父母双方的态度就很坚定，一是一定要打掉龚燕肚子里的孩子，二是必须要交代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当时的事情闹得特别大，龚燕的父亲肯定孩子的的父亲就是四十五中学的学生。所以陆陆续续到学校闹了很多次。 那段时间，龚燕彻底被锁在了家里，连饭菜都是由她父亲亲自送去，龚燕一步都不允许离开房间。 老师叹气，“当时为了这个事，我们学校的老师去劝过好几次。龚燕那个年纪就怀了孕，虽然有错，但我们谁没有年轻过呢，年轻的时候容易冲动，容易做错事，可也不至于因此就被当成犯人关起来。” 可惜龚燕的父亲是个十分固执，脾气也很暴躁的男人。龚燕遗传了他的脾气，两人都不肯退步，事情越闹越僵。 最后有一天逮着了机会，龚燕逃走了，什么也没带，挺个大肚子，大冬天的夜里一个人离开了村子。 第二天早上，龚燕父亲的吼叫声，很多人都能听见。街坊邻居的急忙帮着寻找，他们知道那么寒冷的夜里，一个孕妇要是一个不小心，后果得有多严重。 当时甚至都有人怀疑龚燕不小心冻死在了什么地方，一尸两命。 所幸并没有，找到中午的时候，终于得到了一点消息，说是有人看见龚燕出了村里，一路往城里走了过去。 那则消息是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关于龚燕能有的消息了，那一天夜里龚燕离开，此后差不多七八年时间她都没有再回去过。 “上一次见到龚燕，还是几年前我们老家村子拆迁时候的事了。”回答着赵明的问题，老师说道，“女大十八变，龚燕变了许多，看上去也很富有。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不会笑了。” “我记得龚燕上学的时候，虽然也是个不省心，叛逆的小姑娘。但那时候的她脸上最多的就是笑容。”老师回忆。 回忆蔓延了一小会儿，老师才像是反应过来，“对了，两位警官，你们认为最近这段时间那些人的死跟龚燕有关？” 赵明当然没办法告知实情，于是在又了解了一些就显得不太重要的情况后，两人离开。 那么，根据刚才那名老师所说，当年的龚燕就很有可能同潘袁梦一样去投奔了昆哥…….其实也不是完全一样。因为就这些叙述来说，当年的龚燕就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了，昆哥如果不收留，那样的大冬天，她真的会冻死在路边。 潘袁梦的孩子，加上龚燕的孩子，两个孩子的父亲必然是冯康等九人之中一个或者两个。 这会是最关键的联系吗？赵明不置可否。 “现在难就难在找不到龚燕人在哪里，家在哪里，”苏婷婷开口，“从当事人口中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赵明无奈笑笑，龚燕这个人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找到。只能说要想找到的话，会需要不少时间，赵明没有那个时间去寻找。 望着后来从童丽花那里得到的那张照片，照片上一共有五个女生，其中潘袁梦和龚燕都在。 结合童丽花说这张照片乃是何荣大学毕业以后带回家的照片，那么一个高中一个大学，这里面就至少是七年时间。 换句话说就是，潘袁梦和龚燕因为一些原因，在昆哥身边至少呆了七年。于是这里面就存在着一个矛盾了，龚燕的情况还不全面，暂且不提。可是潘袁梦为什么后来还会选择呆在昆哥身边？ 赵明不理解，他之前推测潘袁梦的儿子是被昆哥卖了的。可要从这张照片的角度去考虑，就不应该是那么一回事。 反而像是…….昆哥替潘袁梦抚养起了那个叫做小哲的小男孩。 一时间，赵明觉得十分混乱。不过他倒是知道让这些混乱不再混乱的方法：潘袁梦。 龚燕虽然一时半会找不到，但潘袁梦却是早就已经清楚知道是在什么地方。 “说到潘袁梦，”苏婷婷忽然提醒，她看了一眼手表，“按理来说，这都中午了，监狱那边应该完事了吧。” 赵明一惊，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时间。确实，潘袁梦应该已经告知了昆哥的身份！ 第九十七章 昆哥是谁？ 昆哥是谁？ 车内，赵明将手机打开了扩音，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钱书昆，”电话那边的沈斌沉声回答道。 听到这个答案，赵明和苏婷婷下意识的相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哪个钱书昆？” “城市里好几家不孕不育医院的老板，他的妻子是方洁，经常在公交站牌广告上可以看见。”沈斌稍微解释了一下。 于是不用多说，赵明终于想起来了，他想起应该是好几天前的一个早上，方洁驾车冲进了警局。后来他才了解到方洁那么慌慌张张是因为她的丈夫，也就是钱书昆一次夜跑之后就没有回去，方洁担心出事。 方洁和钱书昆夫妇因为名下那些个医院的关系，这些年确实积累了大量财富，也获得了不少名誉地位。至少局长王通之类的人物是认识钱书昆的。 呵呵！何其好笑。 挂断了电话，赵明实在忍不住，径直笑个不停。一旁的苏婷婷瞧见，眼神就变得像是在看神经病一样，“你在笑什么呢？” 苏婷婷理解不了这里面的笑点其实比较正常，毕竟满打满算，她来到这座城市也就差不多只有半个月时间。 赵明笑着解释，“还记得庞洪龙所说的凶手给我们准备的大礼吗？钟林真是个艺术家啊，钱书昆在这座城市的地位可不低，光是警局里的一些领导都可以说是他的朋友…….你联想一下，钱书昆暗地里的勾当一旦曝光，警局会变成什么样，司法制度又会被描述成什么样？” 说着，一个词适时的跑进了赵明的脑袋里…….蛇鼠一窝！ “呵呵，现在看来那些领导就又要有一件需要隐瞒的事情了。”赵明还是在笑，他实在忍不住不笑。 以致就连苏婷婷表情古怪的评价他，“你现在的想法已经非常危险，怎么感觉你像是站在了凶手那一边，”时，赵明也只是满脸笑容。 不过等到车辆启动后，赵明就多少还是简单解释了一句，“我这个人没有派系，只有对错而已，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十年了，我还只是一名普通刑警的原因了吧。” 苏婷婷点头，眉头舒展，眉宇间仿佛有了一抹如同春天般和煦的笑意，“你知道吗？初法医之前跟我说过，她说你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现在看来，她的确没有说错。” 至此，赵明终于不再笑了。他很惊讶，不是惊讶于初梦瑶对他的评价，而是…….“你什么时候跟她关系这么好了？” 闻言，苏婷婷狡黠一笑。看来兜兜转转折腾了这么多天后，昆哥的身份终于揭晓，让他们两人的心情都多少变好了一点。 “这你可就管不着了，”苏婷婷调皮说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她可是和我说了不少你的事情呢。” 得…….赵明别过头，映照在车窗上的他的脸上，已经确确实实有冷汗溢出。他不明白，初梦瑶那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话多了。 苏婷婷哪能没有看出赵明的逃避，好在她也不是喜欢咄咄逼人的那种姑娘，于是莞尔一笑后，她选择转移了话题，“我们现在这是回警局，还是？” “去监狱，如果我们跑快点，或许可以赶上潘袁梦出来。”赵明如是回答。 之前那通电话里，沈斌大致简单说了这一点，等于是在提醒赵明。赵明当然轻易理解了这种提醒。 事实证明，他们赶到的还是比较及时的。两人只在监狱大门口等待了二十来分钟，潘袁梦便就从缓缓打开的监狱大门走了出来。 有意思的是，潘袁梦很快就看到了赵明，而且只见几乎没有什么犹豫，潘袁梦居然直接就冲赵明走了过来。 这样的行为，令赵明脸上不自觉的就显露出了一丝欣赏意味。毋庸置疑，无论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潘袁梦都不是一般女人。 “赵警官还有苏警官，早上我还在好奇为什么没有看到你们两，”潘袁梦笑，笑得自信从容淡定，“来根香烟吧，赵警官。” 赵明也笑了，这一刻在他看来，这个女人就未免太有意思了一点。 赵明递过去了香烟和打火机，潘袁梦怡然自得的点着，深深吸了一口，这才再度有了声音，“说吧，两位不会是专门来接我出狱的，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赵明笑笑，自己也点着了一根香烟，“其实这次过来是想要听你说个故事。” “哦？”潘袁梦微微诧异，“什么样的故事呢？” 赵明稍微暗暗组织了一番自己的措辞，“你十六岁那年夏天发生了什么事…….后来那个叫作小哲的孩子怎么了？” 镇定不在，每个人都会有软肋。无论潘袁梦表现的多么不在乎多么无所谓，她也终究会有一些值得去用心的事物。 潘袁梦脸上笑容一僵，但这种僵硬就并没有持续太久。指间香烟被吸了最后一口，潘袁梦微微松手，烟蒂掉落，她抬脚轻轻将其踩灭。 “赵警官还有苏警官，你们两个的确如传闻中一样有趣。”潘袁梦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绝对可谓莫名其妙的话来，“身为刑警，你们两个不应该去想办法尽快抓捕凶手吗？为什么会反而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故事？” 赵明摇头，“我不认为这些故事无关紧要，我认为…….” 赵明的话并未能说完，因为苏婷婷忽然碰了碰他，打断了话语。感受到碰触，赵明扭头，他一时不知所以。 原因很快显现出来，苏婷婷的突然打断，是因为她有问题必须要立即询问。“你刚才说‘传闻’，谁接触过你，还跟你说过我们？” 望着苏婷婷，潘袁梦笑，像是笑得十分开心得意，“苏警官，你觉得会是谁呢？” 闻言，听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的赵明心头一震，紧跟着冷汗便止不住的冒起。老实来说，他不相信这种事情会是真的。 毕竟，钟林怎么可能提前预料到他们两个会来到这座监狱寻找潘袁梦？钟林是神吗？ 苏婷婷还想要再问，可惜对于潘袁梦而言，谈话到达这个程度，就已经不能够再深入了。 所以潘袁梦将目光又移向了赵明，她笑着说，“如果你真的像你嘴上说的这样，认为那些故事很重要的话，也许你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号码。等到这些事都结束，或许我会和你谈谈。” 话声入耳，没有半点犹豫，赵明便从口袋里掏出了稍微显得皱巴巴的名片递了过去。 潘袁梦接过，塞进口袋，转身潇洒的走向了不远处的公交站。 望着这样一道背景，赵明愣神了一小会儿才想到要问。 “什么时候会结束？” “他说，快了。”背对着赵明二人，潘袁梦如是回答。 第九十八章 大礼 赵明一直目送着潘袁梦上了公交车，公交车驶离后，他才像是依依不舍的缓缓走回了车上。 回去车上的一小段路，赵明也没闲着，他的脑袋里始终抑制不住的这样想道：如果这是一场战争的话，那么其实警方从一开始就根本毫无胜算。 钟林的准备……怎么说呢？也未免太精细，太细致入微了一些。 方向盘后，赵明想起了那天他对庞洪龙的怀疑。现在结合潘袁梦所透露出来的消息……想来怀疑应当不仅仅是怀疑，而应该是事实了。 “现在又该到哪里去呢？”苏婷婷问，奇怪的是，她嘴角有着不合时宜的浅浅笑容。 赵明不理解她这是在笑什么，所以他没有给予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笑？” “我没有笑啊。”苏婷婷回答。 “可你确实在笑，“赵明说着，直接伸手拉下了副驾驶那边的遮阳板。 苏婷婷将脑袋伸到镜子前，结果她自己都像是吃惊了一样，“嘿，我真在笑，有意思了。” “所以我问你在笑什么。”赵明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奈何苏婷婷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 得，先是潘袁梦这么说，接着又是苏婷婷这么说。赵明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打算再问，只是径直开车，下一站是警局。 赵明二人回到警局就已经是下午将近三点的时候了，推开警局大门，局里就明显有了一股无比异样的味道，闻起来仿佛是以前农村烧火时，火烧眉毛似的。 石浩看见了赵明，他立即招了招手示意赵明过去。 “你们两一直没回来，知道了吗？”石浩小声问。 “钱书昆的事情？”赵明下意识的回答。 谁知石浩却立即摇了摇头，“钱书昆的事是内部消息…….”说着，石浩忽然像是有些诧异，“你们两一直在外面，应该是知道的啊，没有看电视吗？” “你小子，直说是什么事吧。”赵明都有些急了。 “二十分钟前，有家网络平台发布了昨天那些防水袋的视频，”顿了顿，石浩立时再度降低了音量，似是生怕声音大了，会惹恼到一些人似的，“重点是，那段视频是在验尸间里面拍的！” 听到这里，赵明脸色一变，立即就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于是下意识的，赵明就想要往验尸间那边跑。不过苏婷婷及时拉住了他，苏婷婷问向石浩，“初法医还有她带的那三名年轻法医呢？” 石浩伸手，无声指向二楼。 一众领导竭力想要隐瞒的十二具小孩尸体短短二十四个小时后就被曝光了出来，而且还不是以文字的方式曝光，而是以一段视频，一段正儿八经拍摄在警局验尸间里的视频进行了曝光。 可想而知，早上刚刚从潘袁梦口中得知了一则惊人消息，都还没来得及消化，来得及想出对策的一众领导，现在又迎来这种事……. 仔仔细细看完了那段长度达四分钟，并且还‘贴心’的配有字幕说明的视频后。赵明忍不住还是想要上楼去看看。 这段视频的曝光，必然引得那一众领导火冒三丈。换句话说，他们需要找到一个替罪羊，那么这个替罪羊会是谁？ 初梦瑶作为法医部门的负责人，无论如何她都逃不了干系…….特别还是如今这种领导们都火烧眉毛了的特殊时期。 “你现在可不是什么红人了，”苏婷婷察觉到了赵明的意图，她连连摇头，“你昨天晚上才把那些领导得罪了，你确定你现在上去能够帮到她吗？” 赵明知道苏婷婷说的没错，可是…….赵明扭头看向沈斌的办公室，沈斌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电视上目前还没有传出这段视频的消息，但这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如今的网络那么发达，这段视频还在以每分钟几十万的播放量增涨着，预计到了今晚，全国一大半人就得或是直接看见，或是听说。 如此一来，先是五加四九具成年男子的尸体，后又是一次性出现，并且警局还打算隐瞒的十二具孩童尸体……. 赵明按下了暂停键，视频停在了一段文字说明下。 “这些小孩的父母在什么地方？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落得了这么个悲惨结局吗？如果你家曾经也有孩子丢失了，找不到了，那么请来这座城市的城市警局，也许这十二名孩子里的其中一个便是你家曾经无论如何也寻找不到的希望。” 赵明，苏婷婷，石浩，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李建，四人站在电脑前，注视着这段文字。 文字不长也不短，但就是这么一段文字，如果细细咀嚼的话…….其间所蕴含的深意便就无法想象，以致令人寒意彻骨。 这段视频，这段文字，钟林并不是在针对这座城市那些曾经没了孩子的父母…….他是在针对全国啊！ 想到这一点，赵明瞬间浑身冷汗直冒。他记得之前他们展开调查的时候，九六年至今，这座城市一共有四百二十八份失踪儿童的卷宗。 这还只是这一座城市的数量，全国有多少座城市，将会有多少人看见这段视频，并且愿意马上赶到这座城市来？ “几千？”李建给出了这么一个回答，可惜这个数字，他自己都不相信。 呵，几千…….乘以个十恐怕都远远不够。 要是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那么多人一下子通过各种途径赶到这座警察局来。呵，到时候别说警察局肯定会瘫痪，就是这座城市，恐怕一下子都绝对不会能有喘气的机会。 ‘钟林的这份大礼…….的的确确如庞洪龙那天所说那样，‘警方’绝对承受不了的一大礼。’ ‘同样的，钟林这么做…….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的的确确不合适。因为他的行为，本质上来讲，都可以称之为引发骚乱了。’ “真的是这样吗？”苏婷婷忽然对这种说法表示出了不同意见，“光从视频来看，钟林好像只是希望那些失去了孩子的父母前来确认这些尸体是否是自己的孩子而已吧，这一做法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随之而来的骚乱…….”石浩试图辩解。 苏婷婷没给他机会。 “如果真的由此而产生了骚乱，那只能说明全国究竟有多少父母为此悲痛欲绝……他们的孩子丢了，警方找不回来，甚至都没有动用多少资源去找……” 第九十九章 夜色降临 “要是从这个角度来看，骚乱的根源就根本不在凶手身上。这种骚乱迟早会发生，它并不像有的人明明身体不舒服，却不去医院检查，装作没发现就没有病一样。难道问题存在，我们不应该去重视，去积极面对？反而觉得只要忽视它，它就不存在了？”苏婷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她的语气也很激动。 赵明诧异看了苏婷婷一眼，两人相处了这么多天，这是苏婷婷第一次表现的不像个机器人。 石浩没再说什么，李建也什么都没说。赵明抬头，放眼望去，警局里的一张张面孔忽然间显得那么陌生，那么沉重，仿佛天都快要塌下来了一样。 十二个家庭丢失…….钟林倒是没有直接使用被拐卖这种字眼，不过想来这其实也不必多言了，因为大家都可以轻易联想出来。 十二个家庭里丢失的十二个小孩，鬼知道时隔多少年后，成为了此刻验尸间里的十二具冰冷尸体。 然而这还只是真正的冰山一角，是否还有其它地方，还有其它小孩的尸体没有被发现？ 又还有多少家庭，多少父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小孩已经不在人世，而执着的一年又一年靠着自己的力量去寻找？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悲痛，又究竟让多少人最终因为受不了而选择了自杀。有人去统计过这个数字吗……. 甚至说，又有多少人去在意过这个问题呢？ 一道道领导的身影穿梭不止，一通通电话打向了国家的各个方向。到了这一刻，局里这些前期到来的领导就已经显出了招架不住的事实。 事态的发展，已经因为一则视频而上升到了国家高度，这已经超出了大部分领导的能力与权限范围。 四点多的时候，赵明看见初梦瑶四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稍一犹豫，赵明起身迎了上去。 初梦瑶瞧见，便挥手先让三名年轻人离开了，她和赵明来到了警局大院里。 寒风料峭，这才九月份，寒冷却显得如此真实。这是很反常，也是很不应该的事情。 赵明主动递了一根香烟给初梦瑶，他想要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却根本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口。 “所以…….有没有什么麻烦？”最终，赵明就还是只能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初梦瑶勉强冲赵明笑着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确定，他们现在估计也没时间处理这档子的事，而且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来究竟是谁拍摄的那段视频，只能等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再看了。” 赵明点了点头，其实真要查的话是能够查出来的。毕竟验尸间那种地方，一则不会是谁都没事会往里面跑的存在，二则是它也有门禁。 不过初梦瑶说的没错，现在那些领导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哪里还会有功夫去花时间调查这种事。 想着，赵明的担心少了一点，他冲初梦瑶笑了笑，“怎么样，你是不是被狠狠训了一番？” “嘿，”初梦瑶瞪了一眼赵明，“你这是在幸灾乐祸吗？” “哪里的话，”看到初梦瑶还能有这种反应，赵明便放心了一些，“我这不是在关系你嘛，就像你今天早上那样。” 初梦瑶莞尔一笑，“得了吧，我可是听说过了你现在情况也不太好，被坐冷板凳了吧。”说完，初梦瑶按灭了手上的香烟，“你还是赶紧进去吧，那些领导现在心情非常不好，收好你的脾气，别惹他们了，知道吗？” “遵命！”赵明如是回答。 初梦瑶被逗笑得直摇头。 夜色朦胧，这座城市再一次迎来夜晚。但是这个夜晚，就注定不平静了，因为网络上的视频终于转移到了电视台上，有些电视台甚至特地插播了那则视频。 受着视频的影响，晚上六点，一辆接着一辆的采访车赶到警局。守卫接到命令不准他们进入，可是没关系。 不让进入只会让情况更坏，因为现在他们就开始以警局作为背景开始实况转播了。当然，转播的一开始就肯定少不了一句话，‘警方阻止我们进入采访’。 是啊，不让他们进来，多么明智的决定！ 赵明认为一天之内迎来了那么多重大消息，那些领导根本已经慌了神，没办法再理智的处理这些事情。 不过不管怎么样，夜晚已经来临，警局大门外陆续增多的媒体车，从任何角度来，也就不是他能够操心的事情了。 今天早上沈斌等人与潘袁梦做交易的结果还是十分显著的，除了弄清楚了昆哥的真实身份，他们还顺带搞清楚了昨天那四名受害人的身份。 其中一人是汤永飞，这一点赵明他们昨天就大致肯定下来。 汤永飞胸口刻着的汉字‘九’，按照潘袁梦的说明，汉字‘十’那人叫做马明远，‘十一’那人叫做鲁辉，‘十二’那人叫做鲍士健。 这三个人还不是本地人，他们是钱书昆在何荣等人上大学期间寻觅到的。他们上的都是本地一个很普通的大学，入学门槛很低。 因为是大学的缘故，周边各个城市的人就都有，马明远和鲁辉来自同一座城市，鲍士健则来自另外一座城市。 钱书昆是如何一步步招揽他们的呢？沈斌提了这个问题，但是潘袁梦没有回答。 不过这种事情即使暂时还没有明确答案，赵明也就还是能够大致想象的到。钱书昆的手段无非就是那么一回事，钱和色的诱惑，再加上一点把柄，威逼利诱之下，马明远三人便差不多臣服。 光从这一角度来说，钱书昆可真是个厉害角色，而且还是个非常谨慎的角色。 坐在工位上，赵明望着从童丽花那里拿回来的那张合照，他看的有点出了神。‘其实答案很早就摆在我面前了，只不过我不知道那是答案而已。’ 赵明如是想着，他盯着这张合照上方洁的照片以及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方洁的照片。这样一比较的话，虽然因为年纪和打扮的关系，两张照片看上去多少有些差异，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其实就还是可以认出来这是同一个人。 只可惜，那天晚上从郑欢口中听到方洁这个名字时，赵明就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去联想。否则那天晚上，钱书昆等于昆哥的事实…….至少可能性就会显现出来。 想着，赵明只得叹气摇头。 这时，警局大院里突然传来了一连串汽车驶入的声音，喇叭声响的有些吵闹，迫使着赵明看去。 来的是一排五辆黑色大型越野车，是有新领导赶到了？ 第一百章 郭勇 的确是有新领导赶到，而且还是一次性有很多新领导赶来。 算算时间，从网上那通视频开始播放算起，到现在也就只有三个小时多一点而已。这样算来，这些人的速度就还真快。 五辆越野车，十多名领导行色匆匆的走进了警局。很快，刑警队所有人都被召集到了大会议室。 于是统筹接下来所有安排的那名与沈斌似乎年纪差不多的男子便被赵明等人知晓。男子简单介绍了自己，他叫郭勇。 首先是汇报，郭勇要求详细了解这一系列事件的细节。汇报工作主要由沈斌来完成，沈斌是个好组长，也是名好刑警，这不，他丝毫都没有犹豫，便就拉上了赵明。 沈斌作为主要汇报人员，赵明一旁辅助补充，两人花了一个来小时，时间到达七点半快要到八点的时候，详细汇报方才完成。 郭勇沉默了一小会儿后开了口，“所以现在你们已经大致确定这个钟林就是杀害四号到十二名这九名受害人的凶手，人找不到？” 回答工作由王通来做，因为不管怎么说，王通都是局长。 王通摇头，“钟林在海外呆了十多年，近日才回到这座城市。他以前的联系网都没了用处，要找到他人需要时间。” 赵明不确定这个郭勇这一次匆忙前来，怀揣了怎样一个态度。是要兴师问罪，还是要将这些事都埋葬，亦或是让一切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赵明不清楚，而看那些此刻如履薄冰的领导们，显然他们也不确定。 “就是说，暂时找不到，是这意思？”郭勇的声音很沉，很沙哑。这样一种声音说出话来，不自觉的就会让人感到凝重，甚至惊恐害怕。 王通身为局长，职位已经很高，只可惜在郭勇面前，他的身份就实在差了太多，以致此刻面对这种近似于问责的话，王通就有些惶恐了，“暂时…….是的，我们已经加大了搜查力度，应该花不了太多时间了，” 这是一种慌乱之余用来敷衍的说法。 “暂不说这个凶手，”郭勇看上去根本就没有把王通的话当真，“就我刚才听到的，这些个受害人都是人贩子，而且还是那种形成了产业链的人贩子，关于这件事，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我们一直在竭尽可能的降低这件事的影响，”王通如是回答道，“根据我们已经确认的信息，我们推测嫌疑人钟林犯下这些命案，带有很强的目的性。他不仅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揭露全国范围内这种人贩子产业链的存在。” 王通也不傻，他特地强调了全国范围。这样一强调就等于是多多少少削减了一点他的失职。 “所以，嫌疑人犯下命案是为了曝光这种事情，”郭勇忽然莫名其妙的重复起了王通的话，“然后你们决定不让他得逞，试图将这种事情给它瞒下去！” 听到这话，特别是感感受到最后那句话的语气。赵明陡然来了精神，他本来确实是以为这场会议不过就那么回事，流于形式而已。可是现在他忽然感到了惊喜，仿佛看到了希望。 “不是隐瞒，”王通也察觉到了郭勇语气里的意味深长，于是他赶忙解释，“我们是认为连环杀人案与儿童贩卖产业链这两件事…….一下子全都曝光出来的话，对民众所产生的影响恐怕无法估量，所以才打算拖延一段时间，先专注于抓住凶手。” 坐在主位上的郭勇，就这么微微抬头注视着王通，好一会儿功夫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上那么一下。 登时，因为郭勇的这番举动，偌大会议室里不仅气氛诡异莫名，更是鸦雀无声。众人似是都有意压低了自己的呼吸声，生怕扰了这紧绷的宁静。 好一会儿功夫，郭勇到底还是开了口，他又提了一个问题。“网络上，电视上现在正在疯狂传播的那段视频，里面的十二具孩童尸体是昨天上午凶手给你们指了地点，然后你们给挖出来的对吧？” 郭勇的态度还没有显露的太透彻，所以王通看上去也就不敢乱回应。“是的，可以这么说。” “那十二个孩子，目前查出来了什么？”郭勇再问。 “局里法医和实验室那边正在加班验尸化验，不过因为其中有些…….大部分孩子的尸体都有些年头，要想确定他们的家庭家人，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听说那些孩子被挖出来的时候，是装在密封防水袋里面的。”郭勇如是言语，“既然是密封的，那么dna应该还可以提取到。” 话声入耳，王通的额头便微微有冷汗溢出，他大致明白了郭勇的意思，“dna确实可以提取到，如果有比对对象的话，查出来他们的父母就不会太困难…….” “所以呢？”郭勇反问，他的语气意味深长。 郭勇的话语出口，这回就轮到王通盯着郭勇在看，想要彻底弄明白郭勇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一小会儿功夫后，也不知道王通有没有弄明白，不过不管怎么样，他总得有个回应，“目前局里正在全力追查凶手，这部分的比对工作只能够往后推延进行。” 闻言，郭勇依旧面无表情，只见他揉了揉眉头后又问道，“那个钱书昆那边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钱书昆这个名字飘散进空气里，王通下意识的紧皱眉头起来，其间忧虑意味十分明显。“你是指？”王通问。 听到反问，郭勇终于有了点反应，只见他眉头一挑，像是十分诧异。“你们花了大代价换来了钱书昆这么一个名字，可别告诉我你们什么都没做！” 前面的一系列对话就像是热身一样，至此，随着郭勇陡然严厉的语气，热身结束了，郭勇要正式登场。 赵明下意识的看向王通，他是知道至少今天，局里是没有对钱书昆那边采取任何行动。 赵明都能够轻易理解这里面涉及到的顾虑，首先钱书昆本人已经失踪了有一段时间，极有可能是被钟林抓住了，其次，钱书昆的人迹网以及名下的几家医院，现在这种时期，如果警方有什么动作的话，随之有可能引来的麻烦就不是他们目前想要看到的东西。 “今天…….确实还没有。”王通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能够如实回答。 郭勇咧嘴笑了笑，他毫不顾忌王通颜面的将事实清楚说了出来。“看来这个钱书昆跟你平常有所来往。” 有意思的是，郭勇这话像是只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而非批评。不过其中具体深意，就恐怕只有王通这一类当事人心里能够慢慢揣测清楚了。 最后看了一眼王通，郭勇坐直了身子。 “目前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清楚，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这也不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 郭勇正色，语气郑重。 “我来这里的目的有几点，我现在陆续给你们说清楚，首先，无论这个嫌疑人的出发点是什么，杀人就是杀人，警局这边务必集中力量尽快将他抓捕归案……” 第一百零一章 等待明天 “其次，关于人贩子产业链这个问题，该给民众交代的交代。据我所知，国家好像从来没有叫你们隐瞒过吧。这种事情它存在就是存在，我都不说你们瞒得住，即便能瞒得住又如何？回头就能当没有这回事了？” 郭勇说的义正言辞，还根本不是什么场面话。光这一表现就足以让赵明对他好感倍增，在赵明看来，这才是这一系列事件的正确处理方法。 “目前，这条产业链，你们手上的信息还不足以把它坐实。”郭勇接着道，“这是第三点，这件事我们既然要办，那就得给它办好，给它办正确了。” 郭勇用手敲了敲桌面，“你们是有个证人可以证明这些受害的生意对吧。” 王通见郭勇又看向了他，都硬是没有先回答，而是先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这汗出的未免也太多了，简直就像是他其实坐在了火炉上一样。 “是，”王通点头回答。 “联系她，沟通沟通看她愿不愿意出一份书面证词，以及后续如果涉及到庭审时候的出庭。”郭勇果断做着吩咐，“两手准备，所有受害人的家人，明早立即派人去联系，把话摊开了摊明白了跟他们说，如果有知情者，请他们来警局协助调查。同时，受害人的相关物品也一并收拾带回来。” “第四点，”郭勇横扫了一眼会议室里的众人，见没人说话，他便接着道，“第四点，那个钱书昆目前下落不明，他名下产业是否都还在正常营业，关于他的消息有没有透露出去？” 听到这种带着点严重暗示意味的话语，王通慌得连忙摇头，“还在营业，警方这边应该没有泄露出去。” “那好，这是第四点，明早一上班，带人去把那些产业全部暂时查封，所有工作人员全部请回来配合调查，电脑，文件一类的东西不能给他们销毁的机会。” “第五点，钱书昆的妻子方洁，按照你们提供的信息。钱书昆这档子生意她肯定知情，也许还有份参与。”郭勇如是说道，“明天一早，带人去她家，资料，文件，电脑全部查封，方洁本人也请回来配合调查。” 赵明承认，一开始听到郭勇表示要正面处理这个问题，他心里是高兴的。可是现在……. 在听到郭勇这么一通大刀阔斧的安排后，赵明就忍不住有些担心了。因为这些安排是需要建立在一个他们目前还没有掌握的大前提下的。 也就是证据！ 虽然说目前警局这边确实有了一份来自潘袁梦的证词，以及那个小本子。可问题是，潘袁梦的身份……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没有太高可信度。 没有足够的证据，便意味着像方洁那样的有钱人就一定会用律师来武装自己。同理，那些受害人的家人，他们有些人在没有足够证据的事实下，便也不见得会接受警方的诬陷。 到时候，一旦数份针对警局的诉讼出现，事情可就绝对不好办了。 郭勇有考虑到这些问题吗？ 赵明悄悄看了一眼郭勇，他看上去十分沉着冷静，着实有着一种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气魄。 ‘看来他是有备而来。’赵明如是想着。 “第六点，也是目前急需要解决的问题。”郭勇扭头看向警局大门的方向，尽管在这个会议室里其实根本看不到那里，“那些媒体是受着那段视频的影响赶来的，我有没有说错？” “没有。”王通回答。 一时间，王通也是显得着实可怜。他因为局长身份的关系，直接成为了郭勇…….问询也好，质问也罢的对象，如是而言，他所感受到的战战兢兢其实应该不难想象。 “那为什么他们被挡在了门外？什么时候我们公安变成缩头乌龟了？”一连两个问题甩出，郭勇的威严增加了一分的同时，王通的脸色也就难看了一分。 面对这样的问题，王通就实在没办法做出什么回答。虽然就事论事来讲，郭勇也并没有将矛头单单指向王通，否则前些日子过来的那些个领导也就不会都表现的如坐针毡一般。 “王局长一会儿出面去和那些媒体沟通沟通，简单说明一下那些小孩的尸体还在调查过程中的事实。” 郭勇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点，“那么，如果没问题的话，会以结束。” 哪里还会有什么问题，包括王通在内的一众领导恨不得早就离开了。毕竟事实等于已经很清晰的摆在了他们面前。 事实就是：在郭勇到达之前，他们干了很多蠢事，让事态发展的越来越恶劣，甚至可以说已经难以收场！ 赵明站在窗户前，看着王通一步步走到了那些媒体人伸出的话筒前。从王通开口这一刻开始，很多事情都将发生改变。 不过这是一种好的改变，一种正面去面对的改变。 至于说，钟林是否会因此而最终实现自己一开始犯下这些杀人案的目的或者说心愿…….只能说要看最终这一切将会如何收场了。 王通的讲话结束，一众媒体虽然不一定完全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但总的来说其实已经足够，于是他们散去。 “你们两回去休息休息吧。”看起来仿佛苍老了很多的沈斌走了过来，他说，“明天会是非常忙碌的一天，休息休息，准备好精力。” 赵明点了点头，犹豫了一小会儿后，终还是问道，“关于验尸间的事，初法医会有麻烦吗？” 沈斌听了先是一愣，紧跟着就忽然笑了起来，“如果这件事再这么发展下去，我们就都会有麻烦了。” 闻言，赵明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以作回应。 沈斌没有说错，他，王通，那些个领导，甚至整个警局，最终都有可能要因为这档子事而发生一些目前无法预知的改变。 赵明和苏婷婷走了出去，这夜晚似乎更加寒冷了一下。赵明看了一眼验尸间那边，那边依旧灯火通明，留给初梦瑶她们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于是赵明便断了要去打个招呼的想法。 “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赵明朝向苏婷婷说道。 下班时间的苏婷婷是个爽快且古灵精怪的姑娘，“好啊，不过我倒是有点饿了，要么先去吃点东西。”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赵明望着面前的蛋炒饭和桌子对面似乎真的十分喜欢吃这种蛋炒饭的苏婷婷，他有了一小会儿的愣神。 “怎么了，吃啊，看着我干嘛。”苏婷婷调皮道，“我可是有初法医的手机号码哦。” 赵明无奈苦笑着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不像是会吃大排档的姑娘。” “哦？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姑娘？”苏婷婷问，满脸认真。 第一百零二章 再见了 神秘的姑娘，因为至今赵明都还不知道苏婷婷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调动到了这里来。不过赵明没有问，有些事还不到彻底弄清楚的时候。 一通折腾，回到家已经十点多。赵明洗了个澡，什么也不想做的就这么躺在床上。 天蒙蒙亮的时候，赵明是被惊醒的，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噩梦，而他是好不容易才从噩梦里逃脱出来的。 看了一眼时间，五点半。虽然时间还早，但赵明也没有再睡了，他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晦暗的天花板望了好一会儿，老实来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这份宁静吗？或许吧，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窗外雨水淅淅沥沥打在屋檐上，声音细微却很清脆。 案件调查的第十三天，仿佛整座城市，所有人就都已经在讨论这一系列的事件：连环杀人，那么多成年人的尸体，那么多小孩的尸体……. 这不，赵明下楼，平常碰上都只是笑笑当作打招呼的一些邻居，因为知道他是刑警，此刻便都恨不得扑上来问个一二三。 赵明用着‘不方便说’的说法将他们给搪塞了过去，等到坐上车子的时候，没来由说不清原因的，他的胸膛里就忽然涌动起了一股悲凉之感。 他早就不是天真浪漫的年轻人了，所以他知道，如今这些人的热情，这座城市，乃至国家对这一系列事件的热情，要不了多长时间便会消退。 这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早晚有一天，这一系列事件就甚至都没资格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新的热点会持续涌出，大家的注意力也会不停转移。赵明甚至都能够想象的到，不远后的一天，有人会说，“咦，你还记得那件事啊，那都是多久之前的老黄历了啊”，虽然实际上过去了的时间也许只不过半年一年而已。 从这个角度来说，钟林的付出，值得吗？他真的能够唤醒一些意识，改变一些想法吗？ 坐在车上，赵明缓缓抽着香烟。说实话，他对此真的不抱什么希望。 原因很简单：一个人的付出，一个人的努力…….终究有限。时间一长，如今这一切就会随风而逝。 到达警局的时候差不多才七点，不过虽然时间很早，但一众同事就大部分都已经到达。暂时还没出现的也正在陆续赶来。 同样陆续赶来的还有郭勇等一众领导调动的各个分局的民警。民警们一队接着一队的涌入，他们将作为辅助力量帮助刑警更好更快完成今天的一系列任务。 在郭勇的安排下，队伍有条不紊的准备好。按照昨晚会议里做出的安排，有的小队就负责去接触所有受害人的家属，有的小队负责去查封钱书昆名下资产，有的小队则去将方洁带回来……. 第十三天的这天早上，郭勇的雷霆手段施出来，他要加速这一切的结束。 七点半，所有队伍准备就绪，赵明和苏婷婷二人负责跟随沈斌还有王通前往钱书昆的家，不算逮捕也差不多是那么个意思的请方洁回来进行调查。 方洁是重点，能在钱书昆身边呆上这么多年，最后还成功成为了钱书昆的妻子，说她不知道那些生意，是绝对不可能的。 然而方洁又必然会是个十分难缠的角色，因为她有钱，因为她绝对不会轻易认罪，所以这一队就必须由沈斌和王通带领，以免到时候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情况。 “留下大约二十个人下来，”郭勇昨晚似乎是直接睡在会议室的，不过即便如此，这大清早，他的精神就还是很不错，“外面已经陆续有一些曾经失去小孩的父母赶了过来，我需要你们负责接待，登记他们。” 所以，到底还是到了这一步。 赵明回头看向窗外，今天的小雨从某种程度上算是帮了警方一个小忙。因为下雨的事实，多多少少就会拖延一些父母到达警局的时间，可说实话，这也就是个小忙，绝对拖延不了太长时间。 媒体已经又一次赶到，郭勇提前为此坐了安排，他将警局大院里的停车场强制空出来了一大半，专门留给媒体车辆。这也是早上赵明需要将车停到很远地方的原因。 媒体车辆陆续进入，一众媒体人等候在给他们划定的区域里。 很快，赵明这边准备继续，浩浩荡荡几十辆警车一辆接着一辆驶出了警局，随即奔往城市各个方向。 这一天，按照郭勇的安排，毫不客气的说，他将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大家都做好准备了吗？ 很遗憾，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没人会肯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特别是等到钱书昆那些产业被查封以后。 如预料中的一样，当方洁打开豪宅大门，看见的却是一众警察时，她的慌乱是如此正常。不过虽然慌乱，但也没有显得多么激烈，看来她也多多少少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方洁的配合对于赵明他们来说，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指，他们带走方洁的过程就不会显得多么戏剧化了，省去了很多让人头疼的麻烦。 坏消息是指，因为预料到警方迟早会找到这里来。所以方洁有所准备，准备具体就体现在一方面，她销毁了所有与他们生意有关的物品。 只见偌大的书房里已然空荡荡，本应该存在的文件，乃至电脑就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事实上，放眼望去，整栋豪宅就都显得空空如也，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居外，其它东西都不见了。 毋庸置疑，资产肯定已经被方洁转移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方洁也许是从钱书昆消失的第二天就已经开始着手处理这些事情。 方洁坐在客厅的豪华沙发上，她点燃一根女士香烟，只是默默的抽着，默默的等待着一众警员对屋子进行搜查。 王通的脸色很不好看，这边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一会儿回去警局，估计是不好向郭勇交代的，除非说方洁愿意主动认罪。 可是想也知道，警方要是不能够将铁证摆到她面前，她便绝对不可能那么做。 方洁慢条斯理的打着电话，之前开门时候的慌乱已然彻底消失不见。赵明等人可以清楚听见她是在打给律师，不是一个律师，也不是两个律师，而是一堆律师。 方洁要用律师把自己给武装起来，挂断了电话，方洁看上去有些悲伤。她扭头看向客厅墙壁上悬挂的那张结婚照……. 然后方洁嘴角浮现出了淡淡笑容。 方洁实际上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这一刻在赵明看来，她其实说了话。 方洁是在对结婚照里的钱书昆说，她说的是，“再见了”。 第一百零三章 事实 方洁被顺利带回了警局，鉴于她家中所有有用的东西都已被销毁完全，所以赵明他们能够带回去的也就只有方洁这个人而已。 赵明等人到达警局的时候，方洁在电话里所联系的一大票律师就早已在等待着了，他们在和领导进行沟通，不过这样的沟通看样子暂时就不会有任何结果。 郭勇说了，“基于可靠消息，我们警方有权力关押方女士四十八个小时。” 一句话暂时堵住了这一大票律师的嘴，可惜也只是暂时而已。毕竟四十八个小时的时限摆在那里，如果四十八个小时内，警方不能够拥有确切证据或者确切证人，方洁便将会被释放。 方洁一旦被释放，那便只会有几种可能，要么方洁立即离开这座城市甚至这个国家。要么一系列针对警察局的控诉将会展开。 同一时间，钱书昆与方洁二人名下的所有实业资产也都被暂时查封。只可惜，同方洁家中的情况一样，方洁早就意识到他们所做的事情因为钱书昆的失踪而有可能曝光，所以可以销毁的证据已经都被销毁完全。 但也不是说警方就完全没有可能将钱书昆等人的罪行坐实，因为得益于郭勇的雷霆果断，那些个医院的工作人员，从上到下也就都被及时控制住了，那些工作人员里肯定也有知情者，只要其中一人的嘴巴及时被撬开，方洁那四十八小时便将会被立即延长。 这是警方一上午的成果，到了下午，奔赴其它各个方向的警车便也就连续回归，一些受害人的家属被带了回来配合调查，一些有可能的证物也被收集了回来。 这座城市因为郭勇的命令，也因为这么多警车的穿梭而沸腾起来。 聚集到警局大院里的媒体越来越多，各种话筒闪烁，各种现场拍摄出来的视频被直接传到了网络上，并且以每分钟都至少增加一条的数量增加着。 更有甚者，赵明甚至都数不清有多少记者在这雨天的车上奋笔疾书，撰写出了一篇又一篇报道。 隔着窗户，赵明看到了故事一开始他和苏婷婷曾经拜访过的日报记者秦伟。秦伟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就这么站在小雨中，望着警察局。 秦伟的脸上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笑容显示着他的开心。 望着那样的笑容，恍惚间，赵明都差点认为秦伟与钟林的身影产生了重叠。他们笑是因为他们看见警方终于愿意采取行动，而不是一味的遮掩，埋葬。 民众…….应当是因为畏惧权威，这雨天，虽然也有数不清的民众在密切观察着事态的发展。但他们就只是打着五颜六色的雨伞，站在了警局外面。 小雨淅淅沥沥，那一道道身影仿佛都正在渐渐模糊，定格，成为一幅水墨画。 大抵是郭勇的安排，整座警局从昨天傍晚那则视频出来后，便就等于直接被推动着站到了风口浪尖上。 郭勇没有逃避，所以考虑到警局前今日的热闹景象，他硬是从交警部门调来了二十多名交警，维持这附近的交通情况。 事实上，郭勇做的更彻底，他为了方便那些想要聚集过来的群众可以聚集过来，他还硬生生封掉了三段路，不允许非警务，以及非媒体车辆经过。 于是，尽管郭勇并没有公开讲话发表什么言论，但是对于民众，对于全国范围内关心这一系列事件进展的人来说，警局以及警局背后的司法制度的态度就表示的很清楚。 郭勇是在用他的行动借助各大媒体，告诉了全国范围内的百姓：警局，警察，不是欺骗你们，不要对你们隐瞒的人。这个国家的司法制度决定我们是为你们服务的，而不是反过来。 “你不得不承认他这一招非常高明，”站在赵明身边已经有好一会儿的苏婷婷忽然出声，“虽然他昨天在会议上所做的一系列决定，极有可能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但他只要让人民相信警察一直在努力，不论是凶杀案，还是存在了很多年却很难解决的儿童拐卖问题。” “只有人民愿意相信我们不是作威作福的公务人员，而是一直在努力为他们服务的警察。那接下来即便后果再严重，有了人民的支持，那些后果其实就都是可以挺过去，不会最终演变成灾难。” 苏婷婷如是说着，她的嘴角有了淡淡笑容。 赵明扭头看向苏婷婷，事实上他看了好一会儿。 苏婷婷刚才所说的那些，他也想到了。可正因为想到，他才会感到害怕，就像此刻警局外那些害怕警局害怕警察的普通民众一样。 因为有句话说的特别好，叫做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刚才苏婷婷所说的话里，有一点一笔带过的事实是，最近这些年，他们这些警察在大部分老百姓眼里其实一点点变成了应该要感到害怕，应该要敬而远之的对象。 诚然，这样的现状里面确实存在着很多方面原因。 但就像几年前他和沈斌私下吃饭的时候所谈论的一样，在赵明看来，这样的现状，无论你怎样去辩解，去扯出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你都没办法拒绝承认主要原因是来自于警方。 “为什么这么说？”当时沈斌是这么问的。 “我认为，警察这个身份，我们从成为警察那一刻开始就被赋予的权力，这些东西导致我们其实比普通民众高上一层，至少当我们穿上警服的时候是这样。”赵明如是说着，“因为身份和权力的关系，绝大部分情况下，民众都会是被欺压的对象，至少我是没听说过多少民众把警察欺负了的事情；” “嘿，我听说过。”一旁的宋涛举起手来。 “哦？你说说什么时候？”赵明问。 “我认识好些个警察，他们在家里被婆娘欺负的可惨了，”宋涛嘿嘿一笑，“那些个婆娘可都是普通人。” 听到这话，赵明是被气得又想骂人又想笑，“去你的，我们是在说正经事，别瞎捣乱。” “国家这么大，警察虽然多，但总数量却绝对不会比普通民众多。”赵明以这句话将话题带回了正路上，“刚刚我说过从一些特定角度来说，警察要比普通民众高上一层对吧。” “问题是，大家都是人，本质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高人一等的说法，而且真要说的话，按照我们国家的的定义，执法机构的存在，我们这些警察的存在，是为了抓捕坏人，服务好人，让民众生活的更加安心，更加坦然。” “我们说到底，那就是服务行业的工作人员而已。”赵明灌下了一大口啤酒，他很气愤，“作为服务行业的工作人员，我们应该全力服务于民众。可是有的工作人员就真的以为套上了一层皮，他就比老百姓要高上一层。” “这些人在外面狐假虎威，吆五喝六的，跟旧社会的地痞流氓差不多。被他们欺负的百姓能怎么办？只能忍着。” “可是百姓的数量太庞大，一些工作人员的作威作福，一点点的流传开来，再一点点的导致了如今这种老百姓即使没做任何坏事，一旦看到我们走近，就害怕的现象！” 第一百零四章 软肋 “这种现象的影响一点点扩大着，我们群体里一些人依然如故的作威作福，进而使得畏惧演变起来，演变的其中一个结果便是不相信。” “越来越多的民众不相信我们，或者至少怀疑我们，他们怀疑我们所做的事情，怀疑我们所说的话。” “过往存在的信任一旦被破坏，再想修复就会很难很难。更何况这几年过去，也并没有多少人在尝试修复…….或许是因为他们忽然意识到，一旦民众处于被压迫的境地，他们做起事来就更容易了一些，” ……. 回到现实，这便是赵明队对于此时此刻这种状况的担忧。 赵明担忧很多方面，一方面，虽然不愿意这么想，但他却不得不考虑郭勇是经过了很复杂的一通盘算后，才决定要这么做，而不是真心想要让民众相信警察，相信司法制度。 另一方面，其实是差不多一样的道理，赵明担心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戏！因为他十分清楚，民众傻吗？民众一点都不傻。 郭勇今天的所作所为，等于是在民众那近乎黑暗的世界里放进了一盏明灯，明灯所散发出的明亮灯光，让民众心底没有彻底死去的希望渐渐复苏，让他们重新怀揣有希望，有希望再看到彻彻底底的光芒。 但如果等这一切都顺利结束后，郭勇抽身一走，也顺道带走了他所放下的那盏明灯呢？ 无所谓得到，便无所失去。正是因为得到过，所以失去的时候才会更加痛苦。 赵明害怕到时候民众所失去的就不仅仅是一盏明灯，而是重新点燃希望的勇气。那时候，灾难才是实打实的来临。 当然，关于这些想法，赵明是不会跟苏婷婷说的。 事实上，身为一名刑警，身为一个一直在努力的人，他都不能跟任何人诉说这些想法。 毕竟他必须要留在体制里，才会拥有接下来一直努力的机会。 “是啊，这一招非常高明。”所以，作为回应苏婷婷的话，赵明只能够这么说，“希望他是那个能让这一切圆满收场的人吧。” 第十三天，小雨淅淅沥沥，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天空阴暗，以致白天都和夜晚相差无几。 郭勇安排了八名警局值守在警局大门口，负责引导如同这雨水一般连绵不绝到来的父母。 因为那段视频，来的人很多很多。各种各样的脸孔显现，但表情却是都基本相似，那是一种融合了悲伤与期待的复杂表情。 然而这种复杂却是一点都不难理解，一方面，他们的孩子消失了太久太久，他们想要找到自己的孩子，这是期待的原因。 而另一方面，他们又害怕，他们害怕此刻停放在验尸间里的尸体会是他们的孩子。因为如果是的话，那他们的孩子就已不在人世，那么他们用来安慰自己，用来欺骗自己的，诸如‘孩子还活着，我们终有一天会找到他’之类的谎言便将彻底破碎。 有的时候，那些谎言却正是能够让他们坚强起来的动力。 一旦那股动力消失，接下来他们又要寻找到怎样的勇气继续活下去？ 赵明不忍再看，起初他以为自己视野的模糊是因为外面在下雨的关系。但等到苏婷婷递过来一张纸巾时，他才意识到模糊的根本是自己的双眼而已。 苏婷婷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必说。 两人缓缓转身，今日的警局已然有了一股人满为患的味道。只不过与平常有所不同的是，今日导致这种情况的乃是等待审讯的一众人员。 赵明他们也得陆续加入到审讯的队伍里去，谁也没有多余时间去感伤任何事情。 方洁作为最有可能知情，也最具有价值的人员，就早已由沈斌郭勇之类的人员在负责。 其他包括赵明苏婷婷在内的警员便就负责其余一干人等。 这样的工作虽然算不上是大海捞针，但其实性质也差不多。毕竟从钱书昆的谨慎，以及他们所犯罪行的严重性来看，即使是在那些医院工作的人员，也绝对不可能全都知情。 可也有另外一句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钱书昆的生意，也绝对不可能做到完全无声无息。 赵明望着面前这名男子，男子乃是其中一家不孕不育医院的主任，在医院里的地位，权限都算是比较高了，是属于能够接触到机密信息的一类人。 “现在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赵明开口，“目前这两桩案子闹得满城风雨，上头已经派了很多领导过来，你们钱老板的问题无论如何都会被查个一清二白。” 赵明先给他把事实简单陈述了一遍，“如果你知道些什么，现在站出来转做污点证人，我们警方还会考虑对你从轻发落。” “这个机会不多，等到其他人开始交代，你再说恐怕就晚了。” 顶着个地中海脑袋的主任，显然也不是个可以随便糊弄过去的角色。事实上他的态度就很明确，一个字也不说。 可惜地中海主任不知道，他的不说其实已经等于间接告诉赵明他知道些什么，否则他就应该向其他普通员工那样叫喊着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了。 没关系，十年工作，地中海主任这种角色，赵明见得多了。 “邢主任是吧，我看这边同事整理出来的资料，哦，你有一个挺不错的家庭。漂亮的老婆，帅气的儿子，还有个漂亮女儿。”赵明一边缓缓看着资料，一边如是言语，“看你儿子女儿的年纪，得快上大学了吧。” “这么一个家庭来之不易……”赵明合上了资料，他已经瞧见主任在听到儿子女儿的时候有所动容，目的已经达到，“我刚才不是在吓唬你，不然你以为今天这阵仗，你们这么多人一起被抓进来，是我们警察局的力量吗？这件事一定会彻查，等到查清楚的那天，所有有份的人员都会被公布出来，而且是在全国范围公布出来。” “你希望你儿子女儿以后十年，甚至二十年都顶着这样一个身份生活吗？他们同学会怎么看？老师会怎么看？” 主任紧皱眉头，他抬起手狠狠揉了揉脑袋上稀疏的头发，苦恼之态显现的十分清楚。 赵明知道自己快成功了，只需要再加把劲。 “你及时戴罪立功，我们将视情节对你进行处理。”赵明如是说着，“确实，你的下场估计也不会多好，但你的形象会多少有些改变，你有能力去做一些弥补。不要让你的固执，毁了你儿女的将来。” 绝大多数情况下，儿女都是父母的软肋。 如果不是，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第一百零五章 地中海主任 赵明没有紧跟着再说什么，就目前而言，可以说的他已经都说了。他得等到地中海主任做出明确反应后，再决定接下来应该怎么说。 奈何地珠海主任虽然看上去已经要承认，但他就还是因为某种原因，还想要最后挣扎一下，所以他仍旧不说。 那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赵明想了想，他倒是确实想到了一个可能。 其实说来很简单，也很常见。关键无非还是在于家人，想必这么些年参与到钱书昆的生意里，地中海主任应该也挣了不少钱才对。 这些钱目前还在由他家人享有，估摸着如果数目的确可观的话，他家人这辈子应该是不需要愁了。 然而这些钱就乃是实打实非法所得，一旦他的罪名成立，那些钱就都是要吐出来的。地中海主任或许还是想要强撑一把，即便自己这辈子算是完蛋了，至少保证家人不受牵连。 可惜，哪里会有那么美的事情呢？ 赵明无声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自己还得继续说，“目前在领导的联络下，你们所有人的银行信息都正在加速收集。如果这方面得不到突破的话，那么下一步就会转移到你们家人身上，因为你应该知道，很多人都喜欢将非法所得转移到家人名下，以为这么做就能够逃掉，但其实不能。” 主任终于还是有了反应，他停止了挠头的动作，转而抬头直面赵明。这时，赵明发现地中海主任的双眼竟然无比猩红起来，而且还充斥了不少血丝。 由此可见，就刚才那么一会儿功夫，地中海主任的内心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赵明没有，也不可能退缩，他也直直注视着地中海主任，等待交代。 诡异的注视感觉持续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迎来结束。 地中海主任开了口，只是赵明完全没想到他开口说的会是这么一句话，地中海主任说的是，“不要再逼我了！” 这样一句话从各种角度来讲，都是十分奇怪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明立即止住了地中海主任终于开口而带来的喜悦，他心里有了十分不好的感觉，仿佛他们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一样。 “我不能跟你们说钱老板的任何事情。”地中海主任双眼猩红，话语简直是逼出来的一样，每个字都是那么沉重。 闻言，感受到这种意味，赵明立即心神一震，“为什么？” “不能说，不能说！”地中海主任显得十分痛苦，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如是念叨着。 登时，赵明胸膛里那股不好的感觉便等于直接成了真。十年刑警生涯里，他怎么可能没有见到过类似的画面。 事实上，如今地中海主任的反应简直就跟以前有些犯人的行为一模一样了。 因为这种一模一样，赵明几乎是立即就追问道，“是怎么回事？有人威胁你的家人？” 地中海主任身子猛地一震，他再度直直看向赵明，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这样的眼神简直就已经是在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明心头一沉，他的确完全没有想到这档子事居然还有这么一出。可是究竟谁会威胁地中海主任的家人呢？ 目前钱书昆已经消失了好几天，难不成他是躲起来了，而不是被钟林抓住了？ 短时间内，赵明脑袋里思绪疾动，他说出了同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时说出来的一样的话。“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警方可以保证你家人的安全。” 这种话有的时候很灵，有的时候不灵，现在在地中海主任这里就是不灵的时候。 地中海主任回答的无比肯定，他说的是，“你们保护不了！” 这样肯定的语气出现，无非只有那么几种可能。而事实是，不管是那种可能，都不会多好。 “只要你提供的信息足够重要，我们警方一定能够保护你的家人！”赵明加重了语气，想要让地中海主任信服。 奈何地中海主任就还是摇了摇头，“你们不能！” 至此，赵明必须得问，“如果我们不能的话，谁能？” 地中海主任没有立即出声，但是一小会儿后，他就到底还是出了声，“警官，刚刚你说有大领导来了，如果他真的足够大，那他或许能够保证。” 赵明怎么能不懂地中海主任的意思，只不过懂归懂，问题在于一时间他就有些分不清地中海主任究竟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的有需要涉及到郭勇那等层面人物的顾虑。 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地中海主任有了开口的意思，别的不说，至少钱书昆和方洁的生意就算是坐实了。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所以赵明都无需犹豫多久，便就起了身，“我马上回来；” 赵明一路快步到达了方洁所在的审讯室，他很轻易的便就找到了郭勇，郭勇正站在观察室内注视着审讯室内的情况。 赵明只扫了一眼便知道情况不是很好，只见在数名律师的陪同下，方洁根本软硬不吃。 赵明没时间多看，他赶忙走到郭勇身边，叙述了一下他那边的情况。听后，郭勇挑了挑眉头，只说了一个字，“走”。 很快，赵明和郭勇便就并排坐在了地中海主任面前。郭勇也是干脆直接，他直接陈述了自己的身份，用以告诉地中海主任他的能力。 “赵警官跟我说你担心这边的警方没能力保护好你家人，不知道我的保证是否让你满意。”郭勇如是说着。 地中海主任抬头狠狠抹了一把仿佛一天内苍老了好几岁的脸庞，“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可以愿意，取决于你要提供的信息是什么。” 地中海主任目光有所移动，他看了一眼赵明后，方才再次看向了郭勇，“钱老板是不是被那个凶手抓住了？” 意外的是，地中海主任没有回答问题，反而还提出了一个问题。 赵明点了点头，“目前来说，警方的推测是这样。” 地中海主任点了点头，他这一刻的神情，看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忽然，他喃喃自语了一句，“这么说的话，他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被杀掉了。” 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话？似乎钱书昆注定会死的结局，以某种诡异的方式给予了地中海主任所需要的勇气，他终于彻底开口，“其实……” 第一百零六章 牵涉极广 “其实钱老板并不是这个生意的大老板，他的背后还有人，还有很多愿意为了不暴露身份而做出许多事情的人。”地中海主任鼓足勇气，一口气将这句话说完，像是害怕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就会消失了一样。 话声入耳，于郭勇紧皱眉头的同时，赵明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吸得太多太猛，以致他都有了窒息的感觉。 钱书昆不是大老板，那么钟林费劲心力曝光出来的这条邪恶生意链就得继续延伸……而且恐怕后面还会有很长很长一部分。 耸人听闻！绝对耸人听闻，一时间赵明甚至都不敢想象这后面还得有多少人牵扯其中。 “都有哪些人？”郭勇问，虽然听他的语气，他并不认为地中海主任会知道那么多信息。 但惊喜偏偏喜欢以这样的方式来临，地中海主任也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全部，不过跟在钱老板身后，我见过其中几人…….你们答应保护好我的家人，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郭勇沉默，暂无言语，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见状，稍一犹豫，赵明便插话进去问道，“你说了好几次保护，你觉得那些人会做什么？” 地中海主任摇了摇头，“不是我觉得他们会做什么，而是我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这桩生意…….它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过去也不是没有人循着线索找到了其中的联系，但那些人就都根本没来得及将一切曝光，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了人世，各种意外出现，可那并不是意外。” 呵！尽管从理论方面来说，地中海所说的东西是没有问题的。 那些人敢做这种事情，必然会想方设法保证自己的安全，从而，为了保证安全，一些极端的事情就有可能出现。 然而，赵明还是下意识的不愿意接受这种事情的存在……. “牵涉到多少人，多大范围？”赵明动了动仿佛干涸沙哑了的嗓子，声音传出，都显出了沙哑的味道。 “多少人我没办法知道，但范围……我相信是全国性的。”地中海主任给出了一个赵明其实真心不想要听到的答案。 郭勇到底还是再次开了口，不过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 “先说目前，你是否愿意为你的言论负责，并且上庭指认一众参与人员？”郭勇问。 地中海主任身子一震，紧绷的宁静持续了那么一小会儿，然后他点了点头，“保护好我的家人，我愿意。” 得到了答案，郭勇果断起了身，“赵警官，为他做一份正式笔录，笔录做完，带人去把他的家人暂时先转移到局里来。” 丢下了这么一段话，郭勇快步离开。赵明注视着他那行色匆匆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收回了目光，开始做笔录。 无论如何，从地中海主任开始正式说出第一个字开始，方洁便是不可能再离开警局了。 同理，其它一众涉案人员，一个都别想离开！ 时间匆匆流逝，审讯室里，当赵明停下笔的时候，时间都已不知不觉到达了晚上九点。 赵明离开了审讯室，地中海主任也被立即转移到了其它地方，未来等待地中海主任的就还有很多很多事，他得出庭作证，他自己本身也得接受审判，得承受世人的唾骂，得在监狱里呆上不少年。 地中海主任略微上了年纪，不过如果身体素质不错的话，他或许还有机会出狱。 赵明摇了摇头，不愿意再继续想这些事情，更何况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找到苏婷婷，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后，两人立即驾车离开了警局，直奔地中海主任家。 半个多小时后，惊愕，震惊，拒绝相信，痛哭流涕，无语凝噎，各种各样的情绪，各种各样的表情显现在了赵明二人眼前。 这些人是无辜的，他们不知道自家顶梁柱这些年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从这一刻起，他们就都将为地中海主任所做的一切付出生命代价。 若是换做平常，赵明当是会耐心等待他们发泄完。可那是平常，不是今天，也不是现在。 时间紧迫，分秒必争。 因为按照郭勇的意思，如果想要逐步并且彻底的将这条邪恶生意链上的所有人都陆续抓捕归案，最重要的一个人便是钱书昆。 暂时来讲，只有钱书昆知道生意链继续往后都还有哪些人，也只有借助钱书昆的配合，司法机构才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 所以钱书昆不能死！ 目前钱书昆失踪了，极有可能是落在了钟林手里。就此刻而言，钟林还没有杀掉钱书昆，可是没人能够确定钟林什么时候会杀掉钱书昆。 那么，按照郭勇的意思就是，警方必须要想个办法给隐藏在暗处的钟林传句话，告诉他钱书昆的重要性，让他留钱书昆一个活口。 传话的方法倒是不难，毕竟如今警局大院里的那些媒体其实就是最好的媒介。重点在于，这种通过媒体传话的方式……. 只能说目前这一系列事件都还不明朗，因为这种不明朗，即便是郭勇这种身份的人，他也不能够随便站到媒体前说上一通。 而且别忘了，郭勇可绝对不想要打草惊蛇，否则钱书昆后面的那些人得到消息，连夜出国跑路，可就麻烦了。 等于说，因为地中海主任所提供的消息，目前可以说是整个司法制度都处在了一个非常微妙的节点上。 赵明看了一眼时间，地中海主任的供述里一共提到了三个人。三个人，三个名字都在赵明离开警局前汇报到了郭勇手上。 郭勇丝毫没有犹豫，他立即拨通了电话。 赵明隐约听见他是在要求三个人对应城市的刑警部门对这三个人暂时先进行隐蔽监视，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叹了口气，赵明扭头看向正满脸泪水收拾着行李的地中海主任的家人，他忍不住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觉得钟林当初想到了钱书昆后面还有很多牵连吗？”赵明问。 苏婷婷想了想，然后她摇了摇头，“我觉得并没有”。 第一百零七章 深夜 “怎么说？”赵明问。 “这就好比是一场戏，钟林已经通过让警方挖掘出那些孩童尸体的方式，让整出戏的大高潮出现，对于钟林而言，高潮之后迎来的只会是结局。”苏婷婷如是解释着她的理由。 “如果钟林早就知道钱书昆并不是终点，那他的做法就应该会有很大的不同，至少他不会这么快考虑谢幕的事。” 是这样吗？或许是吧。 回到灯火通明的警局，时间已经到达了十一点。 然而即便已经是这个时间，陆续进入警局进行信息登记，等待检验dna的父母的队伍就还是排的很长。 大院里的一众媒体数量也不仅没有减少过，反而还增加了不少。赵明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媒体人。 他想，“他们或许根本都没有想过，警方以及司法制度在儿童丢失方面的不足确实是钟林做出这一系列犯罪的抨击目标。可过去这些年，不作为，没有社会责任感，只顾追逐利益的媒体又何尝不是钟林的目标呢。” 赵明开口，他表示，“如果你们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他。” 自然，作为地中海主任的家人，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赵明口中的‘他’究竟是谁。 可是，他们或许宁愿不知道。因为只见他们几乎是立即就摇了摇头，表示坚决不见。 事实上，他们里面也就只有地中海主任的妻子后来犹豫半天的问了一句，“他…….真的做了那种事吗？” 拒绝与逃避，那是人类遇到问题时的本能反应，赵明点了点头，于他们几个的无声哭泣中，赵明将他们送到了楼上，今夜他们只能在这里呆着了。 下楼的路上，关于地中海主任……..赵明忍不住想了一些。 不可否认，做了错事就是做了错事。可是如果考虑到钱书昆这个人的能力，那又有多少人是真的自愿去做那些事呢？ 事物的两面性决定了一件事的不简单。 但那种考虑，那种思索……只能说不是现阶段赵明这些刑警所能够所应该考虑的问题。 结果重要于过程，赵明都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现实的运行规则变成了如此这般。 这夜，无人入眠。 时间跨过十二点，意味着案件调查的第十四天来临，赵明等人还在忙碌，他们唯一能够停下来跟同事聊上几句的机会，也就只有是在休息室碰上，喝上一杯咖啡，抽上一根香烟的时候。 一点，两点，三点……..整个警局内，脚步匆匆的走动声，电话铃声，谈话声，汇报声，各种各样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非常非常奇怪的存在。 到了三点的时候，连轴转的审讯便算是终于迎来了结束。这意味着在清晨来临前，赵明等人还能够稍微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 于是他溜达到了验尸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站在验尸间门口，赵明仿佛都清楚感觉到了一股足以让身体颤栗的阴冷。 凌晨三点，验尸间门口，这大抵已经是一部恐怖片所需要的元素了。 赵明笑了笑，抬手敲门的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笑什么。有人打开了门，是其中一名年轻人，年轻人冲赵明淡淡一笑，笑容是那么僵硬。 办公区域，因为过于专心在写报告的关系，初梦瑶甚至都没注意到赵明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直到碰巧进来的一个姑娘给予了提醒，初梦瑶这才回过头来。“稀客啊，这个时间你怎么有胆子到这里来，不怕它们都爬起来吗？” 赵明脸色猛地一变，说句丢脸的话，他确实害怕。奈何以前就是这样，初梦瑶就喜欢这么说话吓他！ “喂，不是说好不能开这种玩笑的吗？”赵明故意板起一张脸。 这个要求是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他提出来的，转眼都过去很长时间了。 初梦瑶做了个俏皮的鬼脸，这是她的道歉方式，“说真的，怎么这个时间跑来了。” 赵明轻轻摇头，“也没什么，就是那边暂时忙完了，我寻思着过来看看你忙的怎么样。” 说完，赵明伸手摸了一把初梦瑶的头顶，“你这是多久没回去了，头发怎么都油成这样了。” 回应赵明的是狠狠一道白眼，“要你管呢！”初梦瑶表现的十分凶狠。 赵明笑笑，他知道初梦瑶不是真的生气，于是便自顾自的坐到了的旁边椅子上。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初梦瑶…….. 光是这样看着，赵明都分明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 初梦瑶当然意识到了赵明的注视，她小脸微微一红，“看什么呢你，”这样回了一句后，初梦瑶立即转移了话题，“听说来了一个很厉害的领导？” 赵明点了点头，“嗯，昨晚到的。很特别的一个人，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好的不一样，还是坏的不一样？”初梦瑶起身一边帮赵明泡了一杯咖啡，一边感兴趣的问道。 “目前来看是好的不一样，”赵明接过咖啡，冲初梦瑶笑了笑，“不过不到最后，说不准。” “哦？你不放心？”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又曾经在一起过，彼此真的很熟悉，因为这种熟悉，初梦瑶可以轻易看出赵明的想法。 赵明无奈的笑笑，对于初梦瑶，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桩案子，牵扯出来太多阴暗的东西，已经并且将会造成很大的影响。面对这样的后果，明哲保身是正确的做法，谈不上对与错。” “可如果都是选择明哲保身的人，便谈不上有进步了。”初梦瑶如是言语，“不是你说过的吗？顺水易行，却也需要同流合污，唯有逆水而行之人，才有可能让这污水变清水不是吗？” 赵明心中一暖，脸上的笑容却只能够是苦涩。 “那时候我年少气盛，总以为只要肯努力，有些东西是可以被改变的。可是，现在看看我……” 初梦瑶眉头微皱，她有些担忧。 “坚持信念并不是错，你做好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可以。还是说你后悔了？” 第一百零八章 没死？ 后悔吗？ 赵明当然知道初梦瑶大概指的是哪件事，于是几乎想都不用犹豫，他便直接摇了摇头，“我有后悔的事，不过不是这件。” “哦？那是什么？”初梦瑶问。 赵明却只是直直的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初梦瑶，一秒两秒三秒…….初梦瑶是个聪明姑娘，等她意识过来赵明是在说什么时，气氛陡然微妙起来。 秋季的夜没有那么深没有那么长，这天是因为阴雨连绵的关系，才显得稍微长了一些。 早上六点，赵明去洗了一把冷水脸，这才清醒了一些。 他走到后门处点燃了一根香烟看了看外面，后门不像后门那样热闹，冷清与寒冷之中，夜里停了那么几个小时的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下了起来。 赵明缩了缩身子，他在想今天又会发生什么事，今天他们又要做什么。 却没有想到，赵明都不需要转身走回警局，便就被匆忙跑过来找他的苏婷婷告知今天的主要内容。 简单一句话：出大事了！ 的确是出大事了，案件调查的第十四天，清晨六点，城市里绝大多数人都还没有起床的时间，有一名清洁工打来了报警电话。 报警电话里告知了一具尸体的出现，然而还不仅仅如此，事实上，尸体的出现都算不了什么，如果是与市中心广场上的那块巨型屏幕上所播放的内容相比的话。 没有花上多长时间，赵明，苏婷婷，沈斌，王通，乃至包括郭勇在内的一众领导就已经赶到了广场所在。 六点半，本来应该非常冷清的广场上，一时间简直就像是跨年夜一般热闹非凡，人山人海，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这名受害人会是谁？ 路上的时候，谁也没有说出钱书昆的名字，尽管大家心里都清楚，也都几乎可以确定就是钱书昆。 之所以心照不宣的没有说出话，原因很简单：如果钱书昆死了，那么很多事情就将发生十分棘手的改变。 比如说，郭勇昨天的打算就得算是破碎了。 这是很遗憾的一件事，因为要知道，经过昨晚和昨夜的忙碌，郭勇都打算说今早就着手联系钟林的家人，希望钟尚坤等人可以传消息给钟林，让钟林不要杀了钱书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郭勇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也许只迟了那么几个小时，但终究还是迟了。 穿过拥挤的人群，郭勇在前，赵明一众人一步一个脚印，淋着小雨就到达了广场中央。 广场中央一侧有着一块巨大显示屏，显示屏正对面不远处的广场中央位置就还有着一座大型雕塑。 受害人被挂在了雕塑上…….准确来说应该是被绑在了雕塑上，浑身上下就只有一条内裤。 抬头只需要看上一眼，赵明等人不想要瞧见的事实就还是被无情的摆在了眼前。毫无疑问，雕塑上的这人就是钱书昆。 因着雨水的关系，还没有干涸的伤口所流出的鲜血就还在顺着钱书昆的身体往下缓缓流淌。 从某种角度来说，钟林对钱书昆就可算是厚爱有佳了，否则钱书昆身上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伤口。 另外一面，巨大显示屏上，不算多么精致，但所讲述的内容却足够让人震惊的视频还在播放着。 视频里，钱书昆交代着他的罪行：拐卖小孩，转卖婴儿……. 也不知道究竟钟林对钱书昆进行了怎样的威胁，总之，钱书昆的的确确说出了个大概。 可遗憾的是，正如苏婷婷所说的那样，钟林的确以为钱书昆就是终点，所以地中海主任所透露出来的惊人信息，视频里根本没有体现。 想来这也是郭勇眉头都皱成了一团的原因。 钟林这一步……就更大的目标来说，实在是错了，错的很离谱啊！ 如今钱书昆一死，加上这个广场上的这些画面被围观群众利用手机拍摄下来，再传播到网络上去。 身处别的城市，密切关注着这一事件进展的那些钱书昆后面的老板们，或许便可以停止踱步，可以稍微放心一点。 钱书昆一死，钟林等于是帮助那些老板解决了一个麻烦。 从这个角度来讲，何其讽刺？ 几名刑警在郭勇的命令下，匆忙跑去广场管理办公室，不仅仅是要将大屏幕上的视频关掉，而且还要把相关负责人暂时控制起来。 理由也很简单，这段视频是不可能自己播放的，办公室的人脱不了干系。 同一时间，李建和另外一名法证科的同事已经爬上了雕塑，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到达了钱书昆身边。 雕塑整体有二十多米将近三十米高，钱书昆的尸体被捆绑在距离地面大约七八米的地方。 如是而言，钟林一个人可以办成这种事吗？背着钱书昆爬上这座雕塑？ 想着，赵明摇了摇头，他不认为这种事情能够办到。 “可以是钱书昆自己爬上去的，”苏婷婷提醒，“钱书昆都配合拍摄了认罪视频，显然钟林对他的威胁十分有威力。” 赵明舒了一口气，是啊，也许真的就像路远风一样，钱书昆是自己爬上去，然后再被钟林杀掉的。 而且，赵明觉得自己都能够猜到钟林对钱书昆的威胁是什么：孩子。 钱书昆与方洁两人一共有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不在国内，而是在国外居住。本来，人都已经不在国内了，应当是安全的才对，可是考虑到钟林的财力……. 赵明认为钟林是有能力寻找到钱书昆两个孩子的所在，并且以此进行威胁。 “那个…….”这时，雕塑上的李建忽然朝下面喊出了声。 “怎么了？”沈斌问。 “我觉得你们需要赶紧派救护车过来，这人还有一口气在。”李建语出惊人，话语里传来的信息，则更是接近骇人听闻！ 还活着？这都一动不动，光一个上身估摸着都得有十几道口子，而且那些口子都还在流着血，都这样了还活着？ 赵明大惊，惊讶之余，他立即意识到如果钱书昆还有一口气在，那就绝对不是什么巧合，而是钟林有意为之。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钟林会选择饶了钱书昆一条命？ 第一百零九章 华丽一步 “确定是饶恕吗？”救护车上，看了一眼真的只剩下微弱一口气在的钱书昆，苏婷婷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不是？”赵明想要知道苏婷婷这话的真正含义。 苏婷婷摇了摇头，“我认为不是，我认为凶手其实经历了一份非常艰难的抉择，最终他选择将钱书昆的命交给老天来决定。” “因为你看钱书昆这副模样，如果凶手一开始就不打算杀他，那么这些伤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根本只需要将人打昏，或者嘴巴堵住。” 是这样吗？赵明想了想，老实来讲他对这种说法是不置可否的。毕竟，钟林手上都已经有了那么多条命案，他是不可能会有回头路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多一个钱书昆不多，少一个钱书昆也不少。 也许，钱书昆之所以还活着，就有另外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钟林希望钱书昆接下来的日子能够生不如死。 试想一下，即使是进了监狱，监狱里的犯人对于钱书昆这种人可也是从来不会心慈手软的，那些犯人或许不会杀了钱书昆，但他们却是可以确保钱书昆这样的人在监狱里的每一天都会真正的度日如年。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钱书昆的所作所为就已经彻底归属于不应该为的范畴。 不过这些就都是以后才需要关心考虑的事情了。当务之急……. “病人的伤势十分严重，虽然说伤口都避开了要害，但是寒冷加大了那些伤口的影响。目前失血过多是他昏过去的主要原因，也是我们最先需要解决的问题……..”主治医生如是言语。 赵明点了点头，他知道钱书昆的活着会带来多大意义。所以尽管无比厌恶这个人的存在，从大局来看，他还是希望钱书昆能够活下来。 只有活下来，钱书昆才能够开口让他身后的那些老板尽数被绳之以法。 “那个……警官，”主治医生都已经离开了，却忽又去而复返，他看上去有点为难。 “怎么了医生？”苏婷婷问。 “或许这不是我应该说的话，不过我知道这位病人是谁，新闻里已经播的沸沸扬扬，”医生如是说道，“现在很多人都在往这家医院赶来，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骚乱，两位警官看是不是应该再叫些人过来，毕竟医院里还有很多其他普通病人。” 赵明唯一愣神，同一时间苏婷婷已经冲医生点头开了口，“谢谢医生的提醒，我们的同事已经正在赶来，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医生离开后，赵明往医院门口走去看了看，医院里有电视，事实上还有很多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不久前广场上的情况。 与此同时，刚才那名医生还就真是一点都没夸张，只见医院大门口，数不清的车辆已经将马路堵了个水泄不通，另外就还有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在朝医院大楼涌来。 赵明清楚瞧见其中好些人甚至都直接打开车门，就将车子丢在马路上，然后加入了简直写有愤怒二字的人潮里。 如此看来，这家医院就等于已经是瘫痪了。 抬头，半空出现了两架直升机，赵明的视力还算不错。因为这种不错，他便可以瞧见机身上的文字，文字显示那是两架国内非常有影响力的电视台的直升机。 呵呵，意识到这一点，赵明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 如此阵仗……..钟林哪里是在饶恕钱书昆啊，他这根本就是在把钱书昆往无尽深渊里推啊。 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吐沫，只怕钱书昆都得被淹死。 赵明无奈，于是他只得摇了摇头不再看，转身回到了苏婷婷身边。 手术室外，见赵明回来，都不需要赵明开口，苏婷婷便主动说道，“局里说是已经派人过来了，不过好像是需要时间，是说外面交通瘫痪了？” 赵明苦笑着点头，“不止是交通瘫痪，还有很多人涌了进来。” 闻言，苏婷婷像是略微有些不理解，“这座城市的民众都这么热情吗？应该不会有那么多失去孩子的父母吧。” “看来你没有仔细看那段视频，视频里有一点，钱书昆供述了他的生意不仅仅包含了拐卖孩童，其中还包含了婴儿。虽然目前还不确定婴儿这方面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但是‘婴儿’这个词可以说是人性的底限了。” “外面那些人家里或许没有小孩丢失过，但他们都已经或者将会生小孩…….简单来说的话，他们害怕了。因为害怕，所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为准则在这里不太行得通。” 苏婷婷沉默了一小会儿，像是在咀嚼赵明的话。一小会儿功夫后，苏婷婷开口，“你认为钟林将钱书昆伤成那样，却又算好时间，不让他死掉，是因为他预料到了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对于这个问题，赵明想了想才给予了回答，“我认为是的，这么多天内的种种情况已经显示出了钟林的心思缜密，而且在我看来，钟林的这一切所作所为，他要抨击的对象实在太多，有警察的不作为，司法制度的不作为，媒体的不作为，然后就还有人性的冷漠。”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苏婷婷冒出了赵明刚刚才说出的一句话来。 赵明点头，“也许就是这样吧，我们一直宣称孩子是国家的未来，国家振兴的希望，可是我们却一直没办法为孩子提供一个安全，有保障的成长环境。” 赵明一时感慨，他自己也不确定这种感慨究竟是从何而来。“孩子的成长，说到底就不仅仅涉及到自身所在的家庭，大环境在孩子的成长里面也扮演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 孩子，是一份全方位涉及到整个国家的工作。 两人沉默，涉及到孩子的话题总是会不可避免的显得十分沉重，特别是他们两还都不能为此做些什么的时候。 石浩带着人硬是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满头大汗的赶了回来，“别怨我们慢，我们几乎是走过来的，车子根本就开不动。” “外面更严重了？”赵明问。 石浩抹了一把脸上汗水和雨水的融合物，“可不是吗，硬生生堵了整整四条街，领导那边已经紧急将片区的人都调过来进行清场了，医院这边也打了无数电话过去，说是他们的病人都进不来医院！” 第一百一十章 疯狂 疯狂！这一切只能够用疯狂二字来形容。 赵明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了，他什么时候见识过这种可怕的阵仗？一时间，说句稍微夸张一点的话，这都简直像是莫名其妙走到了电影场景里去了一样。 医院的所有保安全都出动，被派到了大门那里。可是汽车好拦，行人却不好拦啊，更何况这些行人，这些汽车里面还有很多本身是要来看病的病人。 站在楼顶上，望着楼下不远处那黑压压的人群…….想进来的人进不来，想出去的人出不去……. 谁又能想到，一段视频，一个接近死亡的钱书昆，竟会直接在这座城市里掀起这样大一波惊涛骇浪。 赵明没有想到，苏婷婷没有想到，匆忙坐直升机赶来，刚刚才从直升机上下来的沈斌等人也完全没有想到。 这座城市，甚至这个国家，最近几十年出现过这种大事吗？没有，绝对没有！ 居高临下望着这一幕，沈斌甚至都不得不感慨起来：这个钟林，不得不承认他实在太有能力了。 赵明苦笑，他知道沈斌这话说的无比正确。事实上，他都想要感慨这根本都不应该是哪一个人能够干出来的事。 半空又飞来了好几架直升机，这样的一个骚乱，光是靠地面队伍进行疏散是不现实的。 只听到半空几架直升机上，大喇叭的声音一道接着一道重复着，当然，重复的无外乎是让民众赶紧有序离开之类的话语。 案件调查十四天的这天上午，这座医院的上空，热闹非凡。 “赵明，我问你，钱书昆的情况怎么样了，做完手术了吗？”这话是郭勇问的，郭勇面色铁青。 铁青的脸色配合着他那张不苟言笑的国字大脸，老实来说，真的挺吓人。 很快，赵明和苏婷婷便跟着一众走路带风的领导往楼体里走去，甚至于因为嫌弃电梯太慢，郭勇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楼梯。 手术室大门依旧紧闭着，门上红灯还亮着在，意味着手术还没有结束。 到了这里，赵明也搞明白了郭勇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综合几方面考虑，一等钱书昆的手术结束，钱书昆就得进行转移。 而且还得是利用直升机转移，从高空走，不能够让民众知道他被转移到了哪家医院，否则这座城市只怕都得瘫痪。 等待是漫长而煎熬的，同时，因为外面现在那种情况，就也是忙碌的。 赵明只看见郭勇的接电话打电话的行为就根本没有停止过，各路大人物的电话争先恐后的打了过来。 看郭勇的应对方式和语气，赵明可以想见电话那边的大人物得有多大。 事实上，有那么一瞬，赵明甚至都觉得自己听错了。因为郭勇义正言辞对电话说的是，“不需要，不能够派部队过来。我现在还能够控制这边的局势，那些民众没有恶意，我已经在着手组织疏散了。” 呵！部队二字传入耳中，赵明都感觉自己脑门上的青筋就直接自发自动的跳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还嫌事不够大吗？现在这种时候派部队过来，那就得真的算是火上浇油了。 自然，赵明什么也没说，这根本就不是他能够的掺和进去的事情。此时此刻他和苏婷婷，以及沈斌所能够做的事情，其实也就只有焦急的等待了，等待手术结束，好将钱书昆赶紧转移。 所幸，煎熬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手术室大门的红灯终于变成了绿灯。 于是在得到医生表示只要小心注意，是能够将病人进行转移的答复后，转移便立即如火如荼的展开。 为了保险起见，郭勇一共安排了三架直升飞机同时起飞，但是他却留了下来。 赵明不理解，所以他问沈斌，“郭勇为什么留下来？” “转移走钱书昆后，他得立即出面站到媒体面前去，尝试安抚一下民众的情绪。否则即使钱书昆被转移了，根本问题就还是没有解决，那些民众说不定还得直接转道警察局。”沈斌如是给予回答。 心思细腻，这是这一刻赵明对郭勇的最深刻印象。 钱书昆被秘密转移到了军区附属医院，医院方面经过郭勇的提前协调安排，已经将病房大楼最顶层给清空了，专门用来安置钱书昆。 钱书昆经过手术，按照医生说明，只要没有突发状况，人的命就算是保住了。不过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所以暂时估计没办法醒过来。 沈斌问了，“预计多久可以醒来？” “我们已经在给他输血，考虑到进行手术时给病人灌入的麻醉剂。”医生如是言语，“最乐观的估计是二十四小时左右，不过这种事现在没办法说准。” 二十四小时，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 赵明，苏婷婷，还有沈斌，王通，其实这一刻也就只能够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二十四小时…….这么长时间，这座城市的骚乱又会演变到什么程度，变成什么模样。 赵明和苏婷婷走到隔壁病房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这一早上跟打了鸡血似的奔走，几乎就消耗完了两人所有的体力。 赵明打开了病房里的电视，刚一打开，早上市中心广场上的画面便就直接冲入了他们两人的视野里。 无论是哪个台，所干的事情就都是大同小异。报道，疯狂报道…….估计是钟林提前将那段钱书昆认罪的视频给寄到了各大电视台……. “不止是电视台，”苏婷婷无力放下了手机，“各大网络平台都是一样，这段视频已经在网络上疯狂传开了，一传十十传百的，这一早上估计全国一半人都得瞧见。” 一半人吗？赵明无奈笑笑，他真心觉得这个数字恐怕太保守了。 医院里有医生，赵明他们这些刑警就根本帮不上忙。不过说实话，根据局里同事传来的最新消息，这医院对赵明等人来说，可就得算是天堂了。 至少，足够安静。 沈斌说的没错，已经有民众转道赶去警察局了。刚刚在电视上，赵明也看到了郭勇站在话筒前的画面，也听到了他的那些讲话。 老实来讲，郭勇已经表现的十分出色。奈何民众对于警方的不信任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们又怎么可能因为一段将话就突然改变态度了呢？ “这事…….”坐到沈斌旁边，赵明叹气开口，“组长…….” 赵明虽然开了口，但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说什么，要说什么。或许，他只是纯粹想要发出点声音。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夜已深 城市的疯狂整整持续了一个上午，外加半个下午，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才勉强恢复了一点秩序，至少说马路已经没有那么堵塞，可以勉强正常通行。 这种恢复可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这硬是郭勇等一众领导回到警局后，一次又一次站在媒体面前做出承诺，承诺整个司法机关一定会将这件事彻查到底，给全国老百姓一个交待才得来的。 老实说，看到郭勇在媒体前做出这样的承诺，赵明内心十分欣慰。他站在窗户前，望着外面虽然依旧阴暗，但却仿佛正在透出一点光明的天空，窗户上映出的他的表情，多少有着一些高兴的味道。 孩童的拐卖…….实打实盘旋了很多年的那片浓厚乌云，就仿佛真的在一点点消散着，赵明看到了希望。 下午四点半，局里来了其他一波刑警接班。赵明等人驾车离开，赶回到了警局。 这漫长无比的一天，到了傍晚五点多，才迎来了那么一丁点能够喘息的机会。值得一提的是，因为这么一档子事，审讯室里原先死咬着牙不肯交代的几个人，像是忽然觉得木已成舟，竟然开始交代了。 这是好事，这么些人的交代，意味着钱书昆等人这档子邪恶生意的犯罪行为算是坐实了，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相对而言，那一连串的谋杀……..说句真心话，分量实在就轻了太多太多。甚至于，就连对嫌疑人钟林的搜查也暂时被迫停止了下来，等待重新启动。 方洁听说了钱书昆的事情，也了解了城市里现在的情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到了这种时候，她就仍然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虽然如今的情况都已经这样了，她交代与不交代，其实也没有多大差别。 倒是方洁请来的那些个律师，等到瞧见今天这档子事后，便都几乎是逃也似的夹着尾巴离开了警局。 钱是好东西，但是这些个律师可不傻，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这笔钱是根本挣不得。 方洁对此似乎根本不在乎。 事实上，方洁唯一开口的时候，只是她问钱书昆现在怎么样了。 “你是女人，”赵明轻声开口，“你能理解方洁这种表现…….或者说，她与钱书昆之间的感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赵明问的是苏婷婷。苏婷婷没有立即回答，她思考了一小会儿，方才有了声音，“你查到的那些故事，或许便是原因吧。” “怎么说？”赵明不是太明白苏婷婷这话的意思。 “也许方洁和钱书昆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或者说钱书昆为方洁做了些什么。使得方洁真正死心塌地的爱着钱书昆，完全忽视了钱书昆的所作所为，即便这样的一种爱情，意味着她要和全世界作对，她也不在乎。” 爱情吗？ 赵明扭头再度看向单独一个人坐在审讯室里的方洁，方洁一脸平静，平静的都有些吓人了。 之前前去方洁家请方洁回来协助调查的时候，方洁的一些举动就已经让赵明知道她跟钱书昆之间存在着很深厚的感情。 可是感情深厚到他们两这种程度，是不是有点太疯狂，甚至变态了？ 莫名的，苏婷婷笑了笑，“你在乎那些受害者背后的故事，曾经发生的事情，不都是因为你相信事物是有两面性的吗？” “我曾经看过国外一个真实故事，我觉得那两人的情况也许可以用在方洁和钱书昆身上。那个故事说的是也是一个女人，她愿意为她的杀人凶手爱人去做任何事情。为什么呢？因为她觉得自己很早很早就被上帝抛弃了，她受尽了磨难，尽管确确实实活着在，但却生不如死。” “她的世界一片黑暗，从来没有过光明。直到有一天，她的爱人走了过来，她爱人虽然也是黑暗的，但那人身上的黑暗却远远没有她所认识的世界那么黑暗。于是乎那人对她而言便意味着光明。为了这一点点的光明，她愿意付出一切。” 是这样吗？赵明挑了挑眉头，他的眼神不得不复杂起来。 苏婷婷注意到了赵明的反应，于是她说，“是非对错…….有的时候很复杂……..爱情更是如此。” 夜色降临，下了整整两天的绵绵细雨也终于迎来了结束。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陆续放晴，这是个好消息。 警局里依旧忙碌一片，所有人都几乎脚不沾地，无论是手还是脚，都不敢停下分毫。 前来登记匹配dna的人群…….真不知道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目前一共有三份匹配出来了。 化验室那边送来了结果，沈斌他们为此只能说是头疼不已。匹配结果虽然出来了，但是这种电话又要怎么去打，那种话又要怎么说出口呢？ 一楼会议室里，一众领导正襟危坐，只等郭勇发话。 然而即便是郭勇这样的人，面对这种事，他也不得不沉默了好一会儿。 半晌的沉默后，郭勇开了口，主动表了个态，“我打一通电话，其余两通，你们站两个出来负责。”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都跟根本不是什么苦差事与不苦差事的问题。这都根本是对于身为一个人承受能力的挑战。 三道电话打完，郭勇以及另外两名领导的脸上表情…….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上升到了国家高度。于是这一晚上，会议室里就又是电话又是视频会议的，根本就没个结束。 忙碌持续到了晚上十点多，赵明才得了空可以稍微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然而即使是真心想要休息，可是这思绪就还是会止不住的疯狂转动。 赵明控制不住的去想，钱书昆已经进了医院，事情也闹了这么大了，也成功让全国人都知道了，整个司法系统，从上到下就都在不敢停歇的关注着这件事， 同时，全国上下无数双眼睛也都瞪大了盯着在。 如是而言，按照一开始的推测，钟林这整个庞大计划的目的就都得算是实现了才对，那么接下来钟林会怎么做？ “你觉得他会逃走吗？”苏婷婷顶着一双熊猫眼探头过来问。 于是几乎是下意识的，赵明就摇了摇头，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确凿证据，他就是认为钟林最终不会逃跑。 理由很简单，因为钟林只要这么一逃，那从某种角度来说可就算是前功尽弃了，他就得顶着个杀人凶手的帽子过完他剩下来的日子。 “可如果站出来……” 赵明叹气，“如果站出来，凭他的所作所为，凭他所揭露出来的这些事，你认为老百姓会怎么看他？”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十五天 这样的一个问题属于未来，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得算是一个哲学性的问题。没人能够真的预测到未来，钟林的下一步只取决于他自己。 案件调查的第十五天早晨，绵绵细雨终于彻底结束，黎明之际，天空泛出了一点光亮，只不过这么一点光亮还不足以让赵明肯定今天就会是一个大好天。 前天请回来一系列人员，确定没有嫌疑，没有参与到钱书昆生意里的底层员工已经被放了回去。 其实倒也不是说警方想要放他们回去，实在是因为四十八小时差不多到了，依照法律，警方也只能扣留他们那么长时间。 剩下来的，交代的交代了，死鸭子嘴硬不肯交代的也在同伴的指认下被继续关押起来。 这样一来，警局的临时看守所就都快要被挤爆。 早晨洗了一把冷水脸后，赵明打了个电话给在医院的同事，遗憾的是，同事表示钱书昆暂时还没有醒过来，医生去检查过好几次，能够给出的说法也就只有说钱书昆的恢复情况还不错，至于何时能够苏醒，就还是个未知数。 倒是化验室那边经过又是一夜的忙碌后，又得出了两份匹配。意味着又有两个家庭，两对父母迎来了噩耗。 这两对父母，加上昨晚通知的三对父母。十个人，他们对于钱书昆，对于钱书昆一干同伙的愤怒，便可想而知。 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人类从来都不是独居性动物。 按照赵明以前的计算，一个孩子至少得牵扯到三个家庭，五个孩子身份的确认，则意味着至少十五个家庭五六十号人满腔的悲愤需要得到释放。 这还是没有考虑到亲戚朋友，要是考虑到亲戚朋友的话，这个数字恐怕立即就得翻上几倍。 借助着媒体，为了安抚住躁动的民心，警局这边第一时间就将五个孩子身份已经确认之事传播了下去。 这一举动，本质上就等于是在告诉那些民众，告诉他们，警方真的是在努力工作，完全没有想要遮掩。 然而一件事它永远都存在双面性。 这种传播举动的另外一面便就体现在了，从今天早上开始，全国各地赶来的父母数量呈现出了指数型爆炸的迹象。 因为这种爆炸，警局大门前此时就已经排出了一条长龙型的队伍，一眼看去都看不到尽头的那一种。 尽管目前匹配出来的五对父母，户籍都在这座城市，说的直白一点就都是本地人。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那些父母不辞劳苦从各个地方赶来。 因为等待了那么多年的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丁点的希望。他们为了这希望，付出一点辛苦又算什么？ 紧张躁动的等待中，火药味弥漫升腾着。 这种浓烈程度的火药味…….赵明相信，绝对不会有人希望看到它被点燃。 电视上，打了鸡血一样的主持人，于案件调查第十五天的这天早晨，诉说了另外一则不可谓不惊人的消息。 停课！理所当然，首当其冲的就是这座城市，然后同样的情况急速蔓延到其它城市，乃至其它省份。 幼儿园，小学，甚至初中高中，放心不下的父母和同样放心不下的学校很快达成了共识，所有学生赶紧领回家不要外出，所有学校紧闭大门。 一时间，望着电视屏幕，赵明惊讶的都不得不长大了嘴巴。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件事还会涉及到学校方面。 “多米诺骨牌原理，”苏婷婷如是感慨，“第一块骨牌被推到，后面的骨牌就会跟着倒下，这种倒下什么时候会结束，只取决于一开始架设的人究竟架设了多大规模的一副骨牌。” 赵明没玩过什么多米诺骨牌，他只在网上看过类似东西。 不过等到惊讶稍微退却一些，他倒是也能够用自己的方式去解释这种事情的发生：就比如说城市里存在着一个杀人魔，那么民众就会惶恐不安，他们就会躲进家里，祈祷这一切尽快结束。 “你为什么这么镇定？”看了一眼苏婷婷，赵明忍不住问了一句。 苏婷婷摇了摇头，“我并不镇定。” 忙碌开始，暂时来看，今天他们就都不需要出去，光是局里的事情都暂时足够他们忙碌不止。 赵明等人需要参与整理那些人员的供述，将那些文字正规化起来，以便不久之后的审判定罪可以顺利进行。 哦对了，还有漏网之鱼。 虽然老实来讲这是不可避免的，但不可避免并不代表着那些漏网之鱼就能逃脱的了法律的制裁。 首先，是受害人的家属问题，无论知情与否，他们都必须先到达警局。这里就包含了唐天华夫妇一类人。 赵明听到有人已经在说唐天华夫妇已经上了飞机，正在赶赴这座城市，不久之后就要到达。 其次便是第一时间逃跑的徐新蕊一类人，即便不确定徐新蕊跑路了这么多天有没有逃出国。但郭勇还是毫不犹豫的将徐新蕊的信息通报到了全国各个有关部门。主要是机场，当然，机场近些日子的记录也在加速调阅，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够知道徐新蕊有没有出国。 按照这个节奏，接下来相关人员还会大批到达。 如是而言，虽然说这座城市的这档子事眼看着就要真相大白，可是考虑到涉及的这么些人，这么些家庭…… 特别是这些家庭里那些基本无关的人员，子女以及老人…….最主要还是包括童丽花在内的那些头发都已发白的老人！ 如果说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够悲痛的话！ 那么在送走黑发人后，白发人还必须替黑发人承担起指责，承担起辱骂，甚至更可怕的事情…...这才是真正的惨绝人寰。 于是，即便案件将要水落石出，可整个警局里就还是没有任何人能够笑出哪怕那么一点点。 赵明看到了坐在冰凉椅子上，泪水止不住流淌的童丽花…….曾经教书育人的老师，临了临了，却还是要站出来因为儿子而被千夫所指。 赵明承认，他根本想象不到童丽花的心里究竟有多悲痛。 赵明也看见了郑欢。 郑欢已经哭成了泪人，她双眼红肿，表情呆滞…….. 第一百一十三章 倚靠 直到案件调查第十五天的这天早上，赵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和苏婷婷过去这段时间所拜访过的人，其实就都在警局范围内这片人群里。 甚至有的人都站在了等待登记，化验dna的队伍里。 望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枫叶小区发现尸体的老头张文远，他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来看热闹吗？当然不可能！张文远出现在这里，很大可能意味着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意味着钟林极有可能接触过他。 那么所谓的碰巧发现尸体……..呵呵，谎言而已。 然后就还有枫叶小区的几名物业人员，赵明没办法立即想起他们的名字，但他可以确定自己见过这些人。 枫叶小区，翠林小区，保定小区……. 呵呵，一切都对上来了。为什么没有任何人亲眼看到过凶手出没，为什么这一系列命案的凶手简直就跟个幽灵一样到处犯案，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为什么那些视频，那些监控，那些及时的断电……. 甚至于赵明都还在人群里看到了前几天发现那些小孩尸体的公园的负责人，那名负责人也站在了人群里。 帮手！苏婷婷早就猜测过钟林极有可能有帮手，不过她猜测的是一个两个帮手…….毕竟谁他么能够想到这些人居然早就站在了钟林那边。 “你看到我看到的东西了吗？”因着巨大的震惊，赵明的喉咙干涸无比，声音因此沙哑起来。 苏婷婷点了点头，她是何等精明的一个女人，当她顺着赵明的视线看过去后，她就知道了应该看什么。 “不得不承认……钟林的这一系列行为……..我们从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他设计的游戏里面，我们从来没有走出去过，只是一直在顺着游戏向前而已。” 赵明苦笑，从警十年，钟林这样的凶手，这样庞大，还涉及到了这么多人的一场杀人游戏…….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真是！ “你要怎么办？”苏婷婷只比赵明矮上那么一点点，所以她只需要微微仰头便就可以看向赵明。苏婷婷问，她问的没有多直白。 但苏婷婷具体是在问什么，赵明心里其实一清二楚。怎么办？呵呵，这些人存在着与凶手串谋的嫌疑，说不定都可以定性为帮凶，那么按照法律来说，他赵明就是可以现在走出去把那些人都‘请’到警局里来。 事实上赵明都相信，只要加以审讯，这些人里面至少有一半会老实交代，会认罪。 可是然后呢？将他们都定罪吗……. “你觉得…….这些人会有参与到杀害那些人里面吗？他们动手了吗？”赵明不得不以问题回答问题。 苏婷婷眉头挑了挑，她明白赵明这种时候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代表着的是什么意思。于是她摇了摇头，“杀人是不需要几个人一起杀的，他们顶多只能算是帮凶，向警方提供虚假信息，帮助凶手掩盖痕迹，为警方的调查制造阻碍。” ‘顶多’这个字在这种场景下出现是十分有意思的。毕竟，苏婷婷所提出的这些个行为，都得是实打实的犯罪行为。别的不说，光是这些行为，其实就已经足够将那些人定罪了。 可是，可以定罪是可以定罪，想不想将他们定罪则就是完全另外一码事。 赵明的目光再次在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孔上转动，一遍又一遍，最终他还是只能够长长叹了口气。 是非对错……..之间真的存在着一条无比明显界线吗？ 赵明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闻言，苏婷婷再度看向赵明，她的眉头轻轻一挑，随即恢复原样。苏婷婷的话语出口就没有太多犹豫，她说的是，“我也什么都没看见。” 赵明和苏婷婷加入到了审讯的队伍里。 事已至此，再多辩解也无半点益处。于是这一次的审讯就容易了许多，诸如童丽花一类人员，她们坚强的止住了眼泪，断断续续的将知道的事情就都说了出来。 就像赵明所认为的那样，是非对错之间的界线…….或许从来都不是那么清晰。 说风凉话很容易，事不关己的风凉话则更加容易。可是一旦这种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谁又敢没有半点犹豫的说出‘我一定大义灭亲’之类的话呢的？ 这样的情况里，它涉及到了太多太多复杂的因素。 子女…….永远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说句实际的话，怀胎十月，勤勤恳恳，担惊受怕抚养了二十来年，供他吃供他喝，永远为他考虑，当他是希望…….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的子女成为了恶人，坏人。 然后呢？然后就要毫不犹豫的拿起电话报警，来个大义灭亲吗？那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即使知道错了，又有多少人能够真的狠下心来呢？ 感情…….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它从来都不是理智的一种存在。没人能够去物化它，不能够简简单单的用对和错来判断。 唐天华夫妇的决绝离开，童丽花夫妇的备受煎熬……. 做完了记录，童丽花夫妇两人就已经都是满脸泪水，然而即便如此，童丽花也还是拼命止住了抽噎，她伸出了颤抖的右手握住了何庆贵的手。 话语无比艰难的从童丽花口中传出，她说的是，“老伴，今晚我们应该可以睡上一个踏实觉了吧？” 童丽花使用的是疑问语气，这样的语气说明了她的不确定，说明了她渴望何庆贵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眼睁睁望着这一幕，赵明心头揪痛不已。他实在不忍继续在看，这一刻对他而言，继续呆在这间审讯室里的每一秒，都得是绝对炼狱般的煎熬。 赵明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不过在离开前，他到底倒是听见了何庆贵的回答，“会的，会的。” 一晚上踏实的睡眠，曾几何时，竟已成为了奢望？ 还有其他受害人的父母需要审讯，‘但不是我，绝对不能是我去。’赵明放下了手上的东西，他迫切的需要新鲜空气，否则他害怕这样下去，他真的会窒息而死。 靠在大楼后面墙上，赵明的身子一点点向下滑去，不一会儿功夫他便就已经蹲坐下来。 香烟一根接着一根，尼古丁的刺激稍微缓解了一点点那种悲痛。 抽到第四根香烟的时候，初梦瑶蹲到了赵明身边，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赵明的头发。 两人缓缓靠在了一起，成为彼此的倚靠。 恍若一望无垠的海面上，两只漂浮不定的小船，他们抓住了彼此。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谁也逃不了 案件调查第十五天中午，这么长时间都坚决不肯露面的唐天华夫妇到底还是露了面，虽然案件发展到今天，他们的露面与否说的不好听一点，其实已经无关紧要。 中午时分的会议室里，在郭勇的领导下，大家临时开了个会，主要是为了总结一下各人手头所掌握的资料。 经过了紧张且高强度的审讯后，交代的那些人所给予的供述，已经足够让钱书昆这档子生意板上钉钉，出不了什么意外。 方洁依旧不肯交代，她一开口就只是表示想要见钱书昆而已。为此，一众领导就也是十分头疼。 同时，就还有另外一档子事让领导们头疼不已，“凶手方面的调查搜寻工作进行的如何？” 郭勇这么问，尽管他其实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如今一场风暴已经彻底席卷了这座城市，无数人的眼睛紧紧盯着儿童拐卖这档子事。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这种时候，钟林哪怕是大摇大摆走在大街上，恐怕都不会有人愿意多看他两眼。 换言之，进展…….几乎没有，也很难有。 在赵明看来，这要是换做一般凶手，现在这个时候就是凶手的最佳跑路机会。事实上钟林如果想的话，他甚至都可以一路直接跑到国外去。 说到跑路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都已经潜逃了好几天的徐新蕊并没有出国。她确实一路开车跑了挺远，但于差不多一个小时前，就已被当地警方注意到，目前徐新蕊本人就正在被转移过来。 倒是杜鹏的妻儿，董颜和一对儿女，因为案发时人已经在国外的关系，目前暂时没有办法处理。 其他……诸如十多年前冯康，郑德，何荣三人的家人，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他们就还是被警方尽数寻找到，此刻正在警局里。 同样的，唐科的父母已到，倒是唐科的前妻孙芳和女儿唐嫣目前还下落不明，不知躲在哪个地方。 想起孙芳，特别是想起了那个乖巧的小女孩唐嫣，赵明控制不住的就皱起了眉头。他想起来感觉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他就认为孙芳极有可能知道些什么，可是因为考虑到唐嫣的成长，她不能说！ 此刻，以现在摆在大众面前的事实来说，当初孙芳的隐瞒，便就显得十分合理…….不讨论应不应该对警察撒谎这个问题。 只说作为一个母亲，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保护好自己女儿这一点，是绝对无可厚非的，这和这些受害人的父母狠不下心大义灭亲是一样的道理。 唐科的前妻和女儿目前下落不明，按顺序接下来是杜鹏，杜鹏的父母已经不在世了，等于说直系亲属里没有可以请来配合调查的人选，妻女又在国外，短时间内估计不可能回来。 再接着是路远风，路远风的情况有些特别，因为除了已经被控制住了的徐新蕊外，路远风名下还有着一些之前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爱好与生意：那家宝宝照相馆！ 当初赵明和苏婷婷前去那家照相馆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想到路远风暗地里做的是这档子生意。 可是现在看看…….要说那家照相馆没问题，恐怕谁也不可能相信。毕竟在那里进出拍照的人……说句不好听的，那都得算是路远风他们的潜在目标。 说到照相馆，就不得不提警方及时将照相馆里一众工作人员请回来配合调查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当然，赵明是不可能还有时间跑到现场去看，他知道的都是电视上爆出来的。那家照相馆……相对来讲它就比钱书昆名下那些个医院还要惨烈许多。 虽然实事求是的说，钱书昆那段认罪视频曝光后，他那些医院的情况也是十分糟糕。 愤怒的民众们，喷漆的喷漆，砸玻璃的砸玻璃，扔臭鸡蛋的扔臭鸡蛋。医院里的一系列可以被砸毁的东西也就基本被毁了个差不多，保安根本不敢阻拦，赶过去的地区民警也只能够好言相劝，做不了什么其它。 说回路远风的照相馆，呵呵，从电视上放出的照片来看，那家照相馆此刻就等于完全是废墟了。照片啊，玻璃啊，桌子啊，吊顶啊一些列东西都被毁了个一干二净。 简单来说就是，形势一片糟糕。 赵明看了一眼郭勇的脸色，昨天在医院的时候，郭勇还在电话里表示不需要调派部队前来维稳……. 可是现在…….砸毁店铺只是混乱形势的其中一点，更糟糕的还在后头……一些受害人的车子那就不用提了，那肯定是被砸了个一塌糊涂。 值得，或者必须要提的是房子。这些受害人都有家，而在现在这样群情激愤的大环境下，他们的房子所在，当然是没有任何可能能够隐瞒的住。 于是一个个小区里冲进了一群群愤怒的民众，小区保安根本不敢阻拦。更为夸张的是，有些小区保安，甚至小区里的居民都加入到了搞破坏的队伍里去。 那些小区的居民…….他们害怕吗？当然害怕，特别是家里有小孩的居民，如今的他们一想到的自己曾经和人贩子在同一个小区当了鬼知道多长时间的邻居，鬼知道人贩子又有多少次看到过自己家的孩子…….. 不后怕吗？换位思考一下，胆战心惊这种形容估计是绝对跑不了的。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警方及时将受害人的家人以及其他一众相关人员都带到警局里来，其实也算是间接保护了这些人。 说完路远风，那就还有余亮，孔兵，汤永飞。这三人家人的寻找工作倒是颇为顺利，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已经呆在了警局里。 最后就是马明远，鲁辉，还有鲍士健三人，这三人因为不是本地人的关系，情况处理起来就多少要复杂一些。 因为这种复杂，即便有郭勇亲自下令，其他城市那边的配合工作就还是进展的缓慢了一些。 因为这种缓慢，其中鲁辉的家人都险些被愤怒的民众给打死。同时，马明远和鲍士健的家人还差一点点就成功逃走。 为此，赵明亲眼看见郭勇在电话里暴跳如雷，把那边警局的局长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那样一幅画面看在眼里……特别是看在王通眼里，或许就要多了许多无法言明的深意了。 一切正如苏婷婷所形容的那样，第一张多米诺骨牌被推倒，后面就会有许多骨牌接着倒下。 赵明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都能够清楚闻到警局里空气中所充斥的的哭泣味道。 他不喜欢这种味道，这个时候，一通打到他手机上的电话，稍稍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了一些。 第一百一十五章 做错了 巧合吗？也许是吧，赵明不愿意去深想这个问题。 电话那边的孙芳，声音听起来很悲伤。与此同时，她身边明显就还有小女孩哭泣的声音，毋庸置疑，在哭泣的应该是唐科的女儿唐嫣了。 “赵警官，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外面来了很多人，他们知道我是唐科的前妻，知道嫣儿是唐科的女儿，他们把我们母女两堵在了屋子里……..” 警铃呼啸，为了以防万一，赵明一行就足足有两辆警车，十名警员一起出发，急速赶往孙芳所告知的地址。 愤怒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赵明当了十年刑警，他经手过很多因为一时的愤怒而产生悲剧的案子。 唐嫣那个小女孩…….赵明实在不敢想象不幸发生了她身上，即便她是唐科的亲生女儿。 这场风暴带来了失控，且这失控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这座城市大约有五百万人口，诚然其中一部分民众目前还能够保持理智。 可是考虑到五百万人口这个基数，即使是百分之十的民众因着愤怒而躁动起来，后果也绝对不堪设想。 就目前而言，警方乃至整个司法制度就都算是已经被限制了手脚。法不责众这句话从来都不会是随便说说而已的一句话，更何况如今的形势……..郭勇必须非常小心的去控制，因为有的线一旦跨过，后果绝对万劫不复。 比如说调派部队前来维稳……..诚然，照目前这个形势来说，维稳是有必要的。但问题是，维稳具体要如何进行。 赵明可不认为现在这种时候，部队和愤怒的民众起正面冲突会是一件好事。 事实上，他认为一旦发生那种事，情况只会更加，更加糟糕！ 在郭勇的调配下，整座城市所有警员就已经尽数出动，就连交警都被全部派到了大街上，维持着交通。 这一路过来，望着这样的画面……..赵明一时间都想象不到这档子事收场的方法。应该要怎么做，这些民众才会心甘情愿的放下愤怒呢？ “你考虑这个问题，你就得先知道这些民众如此愤怒的最根本原因。”副驾驶上的苏婷婷忽然如是言语。 “最根本原因…….你认为是什么？”赵明问。 “我认为是制度，”严格来讲，身上穿着这么一身警服，却说出这种话，是极为不合适的。可苏婷婷说起来却像是根本没有觉得这么说有什么问题。 后排上坐着的都是赵明熟悉的同事，他不需要顾忌他们。 赵明可以理解苏婷婷的回答，不过他还是想要问一问苏婷婷这么说的原因。 “钟林在国外生活了这么多年，你知道国外是怎么处理儿童丢失案件的吗？”苏婷婷意味深长的说道，“对于大部分发达国家来讲，一个儿童的丢失…….那是立即会上升到国家高度的重大案件，体制内的人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维护自己对内和对外的形象，他们就必须拼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这种案件。” “当然，也不是说那些国家就一定能够找到所有丢失的儿童。但你我都知道，儿童丢失案件，同谋杀案一样，一开始的二十四个小时，是绝对珍贵的。在这一点上，他们反应迅速，最基本应该有的态度第一时间就被摆了出来。” 态度！这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词。 “你说的是安珀系统吗？”赵明想到了这个东西的存在。 苏婷婷地点了点头，倒是没再说什么。不过老实来讲，这一刻她也其实不用再说什么，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只有我们真正把孩童当做国家的希望，当做国家的未来。将对儿童的保护提升到高位，同时严厉打击胆敢实行这种犯罪的罪犯…….. 赵明无法再继续想象下去，不是因为他想象不到。而应该说这是他无能为力去改变的现实。 身为一个男人，身为一名穿着警服的刑警，无能为力这样的字眼是那么的残酷。赵明摇了摇头，前面便是他们的目的地。 所幸他们来的还算及时，孙芳和唐嫣母女并没有出什么事。孙芳虽然也已经满脸泪水，但为了唐嫣，她就还在强撑着保持镇定。 至于唐嫣…….这么个年纪的小女孩，她根本就已经吓傻了，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才会落到这么个地步。 十多名刑警护送，孙芳紧紧抱着唐嫣在掩护下，总算安全进入了警车。 当然，民众还是在叫嚷，他们叫嚷着各种难听的话，也叫嚷着让赵明他们这些刑警给出一个交待。 赵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能说。他只能够沉默的上车，心情沉重的离开。 形势还没有彻底糟糕，这或许是此时此刻唯一还值得欣慰一点的事情了，至少这些愤怒的民众并没有对赵明他们做什么，也没有对警车做什么。 暂时来说，这是个好迹象。可惜也只是暂时而已。 即使上了车，孙芳还是不敢放下唐嫣，她坚持将唐嫣抱在怀里。唐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那稚嫩的声音在询问，询问着各种问题。 唐嫣问，“为什么那些叔叔阿姨要这么对我们，妈妈，我们做错了什么？” 话声入耳，控制着方向盘的赵明，立即就是一阵控制不住的心头绞痛。做错了什么…….唐嫣这样一个小女孩，她又能做错了什么呢？ 真要说的话，她就只是很不幸的不能够选择自己的父亲而已，她又何罪之有呢？ 孙芳回答不上来，由这一事实来看，孙芳应当是至今都没有告诉唐嫣她父亲的真实情况。 可是隐瞒的了一时，又怎么可能隐瞒得了一世呢？再过不了多久，等他们到了警局，到时候孙芳就是再怎么不希望唐嫣知道，唐嫣也终究还是会知道的。 副驾驶上的苏婷婷扭过了身子，她冲唐嫣甜甜笑了笑，“唐嫣小同学，你没有做错什么事，那么叔叔阿姨是误会了。你知道误会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是不是苏婷婷的笑容起了作用，唐嫣渐渐止住了抽噎，她冲苏婷婷点了点头，“警察姐姐，我知道，老师教过我。” “真聪明，”苏婷婷笑着伸手轻轻揉了揉唐嫣的小脑袋，“这就是个误会，误会很快就会解除的。到时候那些叔叔阿姨就又会喜欢你了。” “真的吗？我没有做错什么事？”唐嫣像是不相信。 “真的，你什么错也没有。” “那妈妈呢？”唐嫣果然聪明，她问出了一个苏婷婷一时也不好给予肯定回答的问题。 因为显然，孙芳很早之前就跟唐天华夫妇一样，知道了唐天都做了些什么。唐天华夫妇选择了逃避，她也选择了逃避。 如果我们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进行评判的话，那么孙芳就的确做错了，而且或许还错的很离谱。可是谁又是圣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两个条件 对和错，很多时候都并不是简简单单两个字而已。 案件调查第十五天这一天，忙碌依旧。到了傍晚时分，除了个别如董颜这种身在国外的人暂时没办法请回来协助调查，其他一系列相关人员均已到达了警局。随后，实际上都没有太费劲，一份份陈述便就摆上了台面。 十五名受害人的家属…….其中大部分人都要么隐约感觉到了，要么清楚知道了自己的子女做了什么。 可是说实话，即便有了这么些供述，即便钱书昆的邪恶生意已经彻底显露出来，但真要处理，就还是十分棘手，毕竟十五名受害人已经死了。 不算是死无对证，可要说到给民众一个交代。 想象一下，郭勇或者其他领导站到媒体前，通过媒体告诉全国各地正在关注这件案子的民众，告诉他们警方已经搞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所有相关人员已经全都被杀……. 民众会是什么反应？赵明没办法具体想象得到民众的全部反应，但其中一个反应他倒是可以想到，那就是警方在把所有问题往死人身上推，让死人来背锅。 这种反应的本质…….说的不好听一点就还是欺骗。 就目前来讲，发布会是必须要开的，问题在于什么时候开，面对媒体时又要怎么说，发言内容的每一个字又要进行怎样的斟酌。 然后，考虑到目前城市里的形势问题，这个发布会还不能够拖延…….目前从大局来看，尽可能的安抚好那些愤怒的民众才是重中之重。 毕竟即便是郭勇这样位高权重之人，他也绝对不会想要看到真正一发不可收拾的骚乱出现，没人想要看到那种画面。 愤怒……一个人的愤怒不算什么，两个人的愤怒也不算什么，一群人的愤怒……呵呵，那就说不定会带来灭顶之灾。 赵明盯着电脑，他看着警局上下来去匆匆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这一切开始那天的画面就不受控制的浮现在了他眼前。第一天，地区民警打了一通电话到他们这里，说是出现了一具古怪的尸体……. 是啊，古怪的尸体。那时候谁能想到，唐科的尸体就犹如导火线一样，尸体被警方发现那一刻，导火线便就被点燃。 傍晚一闪而过，夜色再度降临。 王通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那边的警员汇报说钱书昆已经醒了。于是理所当然，一众人员立即开拔前往医院，夜色笼罩中，一辆辆警车显得十分突兀，那么不自然。 钱书昆确实醒了，同时，因为钟林非常精准的避开了钱书昆的要害，等到赵明他们赶到医院时，钱书昆已经能够开口。 钱书昆坐了起来，他斜靠在病床上，双眼呆滞无神的注视着病房内电视机上的画面，专注的连赵明他们走进都根本没有在意。 钱书昆的苏醒，对于警方而言就有很多重大意义，比如说确认凶手身份，也比如说亲口承认邪恶生意的存在，至少为这档子生意在这座城市的部分给画上一个句号。 还比如说更重要的，供出他后面那些人。 “我妻子在哪里？”奈何钱书昆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好不容易愿意开口的他，说出来的话里的意思…….其实就和方洁一样。 赵明实在是搞不懂这样的一对夫妻，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 “警局！”局长王通给予了回答，他认识钱书昆，实际上在这档子事曝光之前，他跟钱书昆都得算是朋友。 “她还好吧；”钱书昆再问。 闻言，看得出来王通已经无奈。现在对于警方来说，钱书昆这个人一方面就确实具有重大意义，另一方面，也就实在是让警方又恨之入骨，还又矛盾的不能够得罪。 不能够得罪便意味着他们得忍。 忍耐……..王通点了点头，“暂时还好，你现在得回答我的问题了。”虽然说王通与钱书昆私下里相识这一点已经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但王通也绝对不会想要当着一众领导的面，让这一事实变得更加……. “我会告诉你们想要知道的事情，但我有条件。”钱书昆如是言语，他是在看着郭勇说话，而不是王通。 钱书昆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间病房里谁说了算。 “你知道外面的情况，你不可能被释放，不可能会有任何好的交易等着你。”郭勇说的直截了当。 意外的，钱书昆却笑了，“我知道自己的下场，我说的条件不关系到我。” 郭勇没再吭声，这种时候的沉默便等于是让钱书昆继续言语。 瞧见郭勇的反应，钱书昆就的确这么做了。“我的妻子方洁，实话实说，她确实有份参与，但她一直都只是帮我打下手，从来没有真正参与过行动。我需要你们想办法让她同意成为污点证人，站出来指认我。” “据我了解，她这么做的话，你们是可以给她减刑的。”钱书昆补了这样一句。 这一刻，赵明和苏婷婷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瞧见了诧异。诧异之色显示着他们两都没有预料到钱书昆的第一个条件就还是关于方洁。 这样的一对夫妻……..赵明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 郭勇板着一张国字脸，表情严峻的盯着钱书昆，钱书昆也丝毫不示弱，反盯了回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就着实古怪莫名。 “如果她真的没有实际参与行动，我们可以考虑你提的这个条件。”郭勇给予了回答。 “她没有，”钱书昆斩钉截铁的进行了确认，“第二个条件，我的两个孩子，他们现在被钟林派人盯着在，钟林跟我保证只要我按照他的要求做，他不会动我的孩子。我需要你们给他们提供保护，直到钟林被你们抓住。” 孩子…….钱书昆的两个孩子目前是在国外吧。既然是在国外，那这种保护又要怎么提供？ 赵明想了一小会儿，一个词浮现在了他的脑袋里：大使馆。 “他们知道你做了什么吗？”郭勇问。 钱书昆笑笑，“我怎么可能会让他们知道。” 他说是如此理所当然，事实上这也确实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钱书昆并不是神经病，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对自己的孩子，当还是不错的。 以郭勇的身份，钱书昆这第二个条件其实不难实现。不过这里面涉及到一些很麻烦的细节，说的简单一点，那就得看值不值得这么做。 “还有别的条件？”郭勇语气阴冷的问。 有意思的是，钱书昆居然直接摇了摇头，“没有了，就这两个条件。” 赵明不得不认为这样的回答是非常有意思的，他一时想不通为什么钱书昆不继续提条件了呢，毕竟以他手上所掌握的信息……. 第一百一十七章 犯罪地点 更有意思的是，钱书昆所提的第一个条件…….还不是免除方洁的刑罚，姑且不说郭勇会不会答应，就说只要求减刑这一点。 老实来讲，这一刻赵明再看向病床上做了这么多邪恶生意的钱书昆，他就有那么一丝感觉这个钱书昆似乎和他之前想象的不一样。 钱书昆会落得怎么一种结局？警方不说，钱书昆自己也不提，但大家心里其实就都跟明镜一样的，清清楚楚。 每个人最终都得为自己犯下的事买单，钱书昆是真的认命选择买单了吗？ “凶手是钟林，”见郭勇选择答应，钱书昆开口，“他囚禁我和汤永飞的地方就在……..我以前去过那里，所以认识。” 呵！听到那个地名，赵明，沈斌，王通等一众本地人就立即无法控制的面露惊愕，倒吸了一口凉气。 开什么玩笑！那个地址……距离他们上班的警察局有多远？走路十分钟？十五分钟？呵呵，何其讽刺，何其大胆！ 钟林居然一直就可以说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蹦跶，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此时此刻，知晓了这么一层事实，可以想见郭勇脸上的难看之色是从何而来了！ 郭勇眼神凶狠，他狠狠的看了一眼王通，其间怒气不言自明。 “我在那里呆了好几天，只看到钟林一个人进出过，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帮手。”郭勇问，钱书昆回答。 “其他人…….与我联系，这些年来我跟着打交道的一共还有十三位老板。”即使对于重点问题，钱书昆也颇有一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意味，“他们大多都有正常生意做掩护，明面上就跟我之前一样，他们分明是……..” 十三个人名陆续出口，随即便是钱书昆所知道的关于他们的各类信息，所在城市，名下产业，活动区域……. 郭勇一言不发的记录着这些信息，末了，他又问了一句，“只有这些？” 钱书昆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不过这些人同时也会在和别人合作，那些信息我提供不了，只能等你们抓住那些人，自己去问出来了。” 呵，还有跟别人合作，这还真是门生意啊。 就今天来讲，该问的暂时已经问完。因为问完，赵明等人就立即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赵明想要问问钱书昆为什么忽然这么老实的交待，不过碍于郭勇等领导都在场，他就实在不好随便开这口。 于是只能暂时作罢，打算回头找别的机会来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话说繁多，出了医院，队伍立即兵分两路，一路负责立即赶往钟林囚禁钱书昆的地点。另一路郭勇等人则马不停蹄赶回警局。 借助于钱书昆交待出来的名单，郭勇其实已经可以收网，如果名单上的那十三个人都还没有潜逃出国的话…….不过具体是否收网，就得看郭勇的决定了，毕竟目前形势复杂的事实摆在这，任何一个大动作，在行动之前都必须仔细掂量。 囚禁点，因为距离警局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赵明等人没有花上太长时间便就赶到，接着，按照钱书昆的说明，他们一路从一楼进入地下，偌大的地下室里…….灯火通明之中，诡异与渗人之味显露的无比清晰。 之前钱书昆说他是钟林囚禁的最后一人，所以钟林应该不会继续留在那间地下室里。事实证明钟林的确离开了，而且在离开之前他还十分细致的进行过一番打扫工作，消毒水的味道是那么浓郁刺鼻。 放眼望去，过去这段时间钟林用来囚禁唐科等人的牢笼就都还在，钟林并没有来个毁尸灭迹，他像是知道警方最终会找到这里来，所以他‘贴心’的告诉警方：你们找对地方了。 这间地下室是囚禁点，同时从眼前那些器具来看，便极有可能还得是其中几个受害人的遇害现场。 换言之，这里能不能搜集到指认钟林乃是凶手的证据，就显得至关重要。因为事实是，没有证据，就目前而言，即便警方知道钟林是凶手，警方也无可奈何。 要想抓住，要想定罪，就得有证据。 考虑到这一点，沈斌及时阻止了一众刑警的进入。他挥手让大家全部退回到地面上去，“叫法证科多派点人过来，”沈斌是这样说的。 李建赶到时，他和他那一群同事脸上的惊讶与不敢相信意味便是那样的明显，毫无遮掩。 他们的表情就像是在说，“居然是这里？居然离警察局这么近？” 法证科的同事在李建的带领下进入了地下室，沈斌等人便暂时只能够在一楼大厅里等待。 这栋楼不高，一共只有三层，是一栋商业用楼，而且装修看上去还挺不错，暂且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栋楼会成为了钟林近乎于光明正大犯罪的地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个地段，钟林进进出出的，居然会没有被人注意到。 放眼望去，楼体内部根本没有摄像头。不是说以前就没有，而是说明显后来被拆除掉了。 楼前是大马路，马路上有交通探头，交通部门那边已经接到电话，正在全力搜集相关视频。 站在一楼大厅里，沈斌叹了口气，他说出了一句大家其实就等于心知肚明的话来，“有很大几率，钟林是有帮手的，否则他一个人要完成绑架，囚禁，杀害，转移受害人这些工作……..几乎不可能。” 沈斌说的已经算是挺含蓄，他没有使用肯定这样的字眼。 是啊，一连杀害了十二人，而且地下室还有那些牢笼，那些工具，方方面面的事实都显示着钟林不会是在孤军奋战。 赵明又想到了昨天他在警局里看到的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那些人，那些身影，他们选择帮助钟林……是为了钱吗？ 赵明无声摇了摇头，这种可能实在微乎其微，虽然钱的确十分重要，但这么多人一起为了钱帮助钟林犯罪，甘愿成为一不小心就会进监狱的帮凶，根本就不可能。 似乎是做贼心虚，赵明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苏婷婷。迎着赵明的注视，苏婷婷眨了眨眼睛，她的目光柔和。 媒体闻风而至，他们前赴后继的很快就将楼前的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以如今的形势，沈斌就没有那么大的权力自己决定可以跟媒体说什么，不说什么。 所以瞧见媒体来到，沈斌只能选择立即打电话给郭勇。 郭勇给予了指示后，沈斌叹了口气，这才步履沉重无比的走向了外面。 沈斌开口，他宣布警方已经找到了这桩连环杀人案的犯罪地点，并且正在全力追捕嫌疑人钟林。 赵明看到了日报记者秦伟，也正是秦伟提出了一个或许早就已经安排好要提出问题，“考虑到这个凶手曝光出了钱书昆等人的邪恶勾当，你们警方打算怎么做？” 第一百一十八章 地下室 警方打算怎么做？ “凶手的确曝光了钱书昆等人的违法行为不假，”沈斌给予了回答，“但是这一曝光，并不能掩盖凶手杀害了这么多人的事实。曝光犯罪行为，凶手可以通过，也应该通过正当途径前往警局报案，而不是以这种极端的方式。” 沈斌这话说的倒是合情合理，可是很显然，秦伟的问题是不会如此轻易结束的。秦伟接着问，“可是根本目前的情况来看，钱书昆等人的犯罪行为已经在这座城市存在了很多年，也有很多家庭的父母去报案说自己的孩子不见了，那为什么警方一直就没能抓住钱书昆一众犯罪分子呢？” 秦伟的问话很有技术，他‘巧妙’的将矛头对准了警局，甚至是司法制度，由此可见，文人是十分可怕的。 “这个问题需要涉及到方方面面，我们警方办案要讲究证据，儿童失踪案件的证据很难寻找，警方也一直在努力…….” 说实话，面对秦伟的尖锐问题，沈斌的这般回答，到底就还是显示出了单薄无力之态。 秦伟仍旧不打算结束这段采访，事实上他就还有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要问。“沈组长，目前很多读者就会通过各种媒体询问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凶手没有残忍杀害这些人，没有将这件事弄出了这么大的影响，你们警方会不会意识到钱书昆等人的犯罪行为？” “如果能，又是什么时候？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钱书昆他们的日子可是非常好，其人，其家庭也都是非常富有。” 沈斌无言以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他，也就只能使用一些官话来搪塞敷衍。 秦伟…….或者说秦伟背后的钟林，他们的确问出了很多很尖锐很发人深省的问题。 这一刻，赵明可以清楚感觉到沈斌的苦恼与无奈。还是回归到他们发现那四百二十八分卷宗那天。 那天，其实这个问题就已经被探讨过。儿童失踪案件，除非有明摆的证据摆在警方面前，证明儿童是被绑架走的，那么便就只能是民事案件，而非刑事案件。 这是法律…….制度里面所存在的东西。 那么，民事案件…….大家心里都清楚，又有多少能够顺利及时的解决？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秦伟所提出的问题，沈斌心里是有答案的，而且还是个否定的答案。 这件事它涉及到了多方面的考虑，如果没有钟林这一系列的所作所为，谁能知道钱书昆的这档子生意？谁又有证据站出来指认钱书昆，并且不害怕报复？ 社会在变，人民为了生活，变得冷漠与无情。没有多少人会愿意为了别人家的小孩冒着被报复的风险去举报某个人，即使他真的看见了犯罪分子的容貌。 这就跟在公共场所，公交车上之类地方看到小偷正在行窃，却没有几个人会冒险上前阻拦是一样的道理。 “实事求是来说，这是一个群体性的问题。”苏婷婷忽然这样感慨，“虽然制度在里面的确是很大一个影响，但是人性的冷漠，媒体的无视，各方各面都导致了失踪孩童很难找回的结果。” “一味指责警方，指责制度…….”苏婷婷愈发感慨，“这样的做法，说的不好听一点，也就是他们这些人的逃避方式而已，他们曾经能够做些什么，可是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做，不敢做。” “现在，他们为自己的自私与懦弱找到了一个借口，找到了一个可以指责，可以打击的对象，所以矛头都集中到了警方身上。” 是这样吗？赵明无奈，一时间，他只能够长长叹息。 李建等人的忙碌迎来了十分遗憾的结果，这是李建的原话，“这间地下室的打扫工作，专业级别的。同那些现场一样，没有指纹，没有DNA，所有东西都被打扫的一干二净。” 李建看上去十分丧气，“我们可以继续寻找，但按照我的观点来看，地下室里应该是没有你们想要的证据。” 这一结果是十分遗憾的，找不到物质证据，只依靠钱书昆这个如今而言可谓千夫所指的罪人的证词…….上庭的话，恐怕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几率，钟林会被无罪释放。 更别提警方暂时还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钟林。 间接证据呢？ 赵明看向楼外，这条街道虽然不算是多么繁华的商业区，可至少这里的商铺也算是满满当当。 难道真的就没有一个人，一台摄像机看到，拍摄到钟林带着那些受害人走进楼里的景象？ 因为但凡有普通人可以作证，有监控视频可以证明绑架之事的存在，钟林是凶手的事实就被更接近被坐实一些。 这样的希望，则需要赵明他们去努力让它成为现实。 挨个商铺拜访…...是的，很普通很费力的方法，但事已至此，赵明他们也就只能这么做了。 不过在这么做之前，赵明和沈斌等人就还是亲自进入了地下室。 地下室面积很大，因为大功率灯泡的关系也十分明亮。 赵明和苏婷婷缓缓走到那些铁笼子前，笼子非常坚固，不借助工具的话，要想打开是不可能的。 站在其中一只笼子前，赵明都可以想象唐科等受害人被如同野兽一般囚禁在里面的画面。 因为想到的到那样一幅画面，赵明多少就有些动容。 地下室一共有十三只铁笼子，这种体积的笼子，恐怕是没办法从市面上直接买到的，它得需要定做，然后再悄无声息的将它们转移到这里来，并且焊死，保证坚固。 这样一个准备工作，特别还涉及到需要保密的特殊原因，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估摸着就不是一时半会了。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钟林就知道自己将要下手的对象一共有十三个人。唐科等十三人在他行动之前就已经进入了他的视野里。 想着，赵明额头神经忽然跳了跳。 庞洪龙那时候给警方说了一个故事，那个故事里，钟林之所以会追杀唐科等人，乃是因为他在妻子的遗物里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可是，钟林妻子阮心语是在杀死了冯康，郑德，何松三人后，才被钱书昆一伙人制造出了一场车祸害死。 按照赵明的理解，十号受害人马明远，十一号受害人鲁辉，十二号受害人鲍士健，他们是作为冯康三人的替补登场的。 如是而言，钟林不应该会在阮心语的遗物里看到马明远三人的名字才对，所以…… 第一百一十九章 态度 两种可能，要么钟林是从唐科等人口中询问出马明远等人的信息…….不过转念一想，如果真是这么一回事，那么很大可能，钟林就得是在定制这些铁笼之前，没有暴露身份和目的，私下里从唐科等人口中套出来马明远等人的信息。 赵明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毕竟唐科等人不是傻子，他们做的这档子生意，应当是没理由会在外面跟一个陌生人随便说出同伙的信息的。 并不是完全没可能，而是说可能性就实在太低太低了。 那么，第二种……..或许细思极恐的可能便是，钟林在行动之前，有人给他提供了唐科等十三人的详细信息。 因为要知道，阮心语当年调查出来的东西，说到底都是十多年前的产物了。十多年后，钟林决定要继续完成阮心语当年没有完成的任务……..就可以说，当年的信息，很多方面都可能要迎来更改。 城市在变，人在变，一切都在变化。即便钟林很有钱，考虑到他必须十分隐蔽十分谨慎的追踪到唐科一伙人，他就绝对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去寻找。 如是思考，赵明不得不认为有人在一开始就给钟林提供了完整信息这一可能的可能性十分高。 也许这份完整信息是钟林花大价钱买来的也不一定。 问题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有意思的是，拜访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这栋楼附近的商铺老板，他们最多只能说出的确有人经常进出那栋楼，不过具体是谁，具体长什么模样就没人知道了，因为按照他们的说法，这条街道最迟到晚上九点，商铺就都会关门，那个时间行人也很少会从这边经过。 也就是说，如果钟林一直都是晚上在这边行动的话，商铺老板是不会注意到的。 而且说实话，即使有所注意，那也没人会去自找麻烦。 附近商铺老板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信息，于是希望只能寄托在街道两端的交通监控视频上。 怎奈事实同样十分遗憾，交警部门调出来的视频传输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此时，赵明等人已经回到了警局。 几个人瞪大着眼睛注视着监控视频。 诚然，很明显的，监控视频里的的确确显示出了一辆经常在夜里进出那条街道的面包车。 面包车的驾驶座上也的确有一名男子，可是男子将自己浑身上下给罩了个严严实实，双手上戴着手套，嘴上戴着口罩，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脑袋上顶着个大大的黑色帽子。 就这么一种打扮……..要想辨认出这人是谁，其实几乎不可能。 而且还有一点，那条街道上本来是还有两台摄像头的，可是那两台摄像头就都因为某种原因坏掉了无法使用，交通部门还没来得及去修理。 这种没来得及会是巧合吗？ 老实来说，赵明是不相信。他宁愿相信钟林接触过交通部门的人，可即便这种猜测是真的，现在也不是追谁的责任的时候。 如是而言，即便从钱书昆口中得知了囚禁地点，其实也就没有太大用处，警方没办法找到证据，证据全被钟林给销毁了。 这家伙做起事来就真的可谓是滴水不漏，有那么一瞬，赵明都感到了恐慌，他害怕如果说凶手都跟钟林一样，那他们未来的工作要怎么做？ 大楼是死胡同…….案件调查的第十五天晚上，警局里照旧一片凝重。 也许此时此刻，唯一可以让他们稍微感到那么一点点欣慰的也就只有那十二具孩童尸体都得到了匹配，他们的家人都已经寻找到了。 可这样的事情，能让赵明他们感受到的也最多就只是一点欣慰而已。没人可以笑出来，毕竟那些父母，那些歇斯底里的哀嚎…….实在是听在耳中，痛在心里。 为此，就这两天，救护车还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有些父母面对那样惨烈的事实，他们承受不了，倒了下去，接着就被送到了医院。 这是得到了匹配结果的父母的反应，同一时间，另外一个方向…….即使十二具孩童尸体已经得到确认身份的消息已经通过媒体传播了出去，可警局大门口排队的长龙……… 那些前不久心里才涌现出了那么一丁点希望的父母家人，各种复杂的情绪蔓延，导致了他们不愿意放弃排队的事实。 夜已深，这夜照样充斥着彻骨的寒意。 郭勇站在窗户前，他无声注视着外面那些坚持排队的民众。 许久，郭勇忽然扭头看向了不远处同样站在窗户前的赵明与苏婷婷二人，接着，他也不知道是在问谁，他只是这样语气肃杀的问了一句，“该让他们离开吗？” 应不应该让他们离开？这其实是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问题。 毕竟事实是，又不是说警方让这些人离开，这些人就会离开。而且另外一层事实就是，现在这种关头，警方根本就不能开口让这些人离开，否则便有极大可能再次激起民愤，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父母的dna数据，”于赵明还在无声思考间，苏婷婷忽然毫无畏惧的开了口，“如果国家真的有意要在这个问题上认真处理，他们的数据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就会有很大作用。” 对郭勇这种身份的人说出这种话来，苏婷婷的勇气和态度，立即惹得赵明心头一惊。 三十五岁的赵明，这么多年过来，无论愿意与否，他那年少气盛的棱角就多多少少被磨平了不少。 他懂得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的道理。所以他知道刚才苏婷婷这话是不能对郭勇这种人说的。 因为知道，他便赶忙一边悄悄拉了拉苏婷婷，示意她别乱说话，一边就急忙准备代替苏婷婷向郭勇解释。 谁曾想，郭勇虽然挑了挑眉头，表示出了怒意。但他开口所说的话…….却就是另外一种意思，他竟当真是在询问。 “什么意思？”郭勇问，这回明摆着问的就是苏婷婷了。 “你们花时间把这些数据收集起来，向这些父母表示出你们是一直在努力替他们寻找孩子的态度。” 苏婷婷一本正经，态度强硬的都有点可怕了。这不，听到苏婷婷这么跟郭勇说话赵明都忍不住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要知道，得罪了郭勇，那可就真是一句话就会没工作的事情。赵明不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在年轻的苏婷婷身上。在他看来，苏婷婷年轻，聪明，冷静，这些因素都将决定她以后有可能上升到很高的高度，考虑到未来，又何必因为一时冲动而断送前程呢？ “态度……..”郭勇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你是说目前国家对这种事的态度不够好？” 第一百二十章 不争气 面对郭勇的这句反问，苏婷婷居然还出乎意料，极为大胆的翻了个白眼，“态度好不好不是我说了算，”说着，苏婷婷伸手一指警局大门，“你觉得这些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他们感受到了国家的态度了吗？” “您平日里高高在上，可终究不傻，我们也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苏婷婷越说越严重，这话一出口，那就已经不是什么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了，而是直接在动手玩火！ “这么些年过来，说国家对这件事没有上心，没想着解决，那是不可能的。但问题在于，国家有多上心，国家有没有把这个问题当做国家大事来处理，这个问题的答案您能不清楚？” 得！绝对不能再让苏婷婷这么说下去了。这大庭广众的，别的不考虑，就光是考虑到郭勇的身份地位以及威严，苏婷婷这么做也是十分不适合的。 想着，赵明赶紧连忙冲郭勇道歉，同时伸手就拉着苏婷婷离开。苏婷婷没有拒绝赵明的拉动，这是一个好迹象。 如是而言，赵明现在最担心的就得是郭勇会吼出一声站住。 所幸这种事并没有发生，可以说是十分意外的，一直到赵明拉着苏婷婷躲到休息室时，郭勇都一声没吭。 赵明不傻，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郭勇的如此反应并不全是因为能够忍得住脾气，他敢肯定，苏婷婷的身份背景在里面得起到了很大作用。 因为这种肯定，所以进入休息室后，赵明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算是意料之中的反应，听到这个问题，苏婷婷莞尔一笑，“回头会告诉你，现在还没到时候，加油吧。” 加油？望着苏婷婷走出休息室的背影，赵明就实在搞不懂‘加油’这个词得是什么意思。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过了十二点。 灯火通明的警局内，赵明等人，还有一众领导都通过会议总结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首先，连环凶杀案的凶手目前还是在逃状态，不管怎么说，凶手都得要被抓住，这是警方必须要做的一件事。 其次，钱书昆这档子事，警方手中所拥有的资料，人证都已足够。也就是说，相关犯案人员很快就都将依法定罪，追缴赃款。 这一事实意味着这档子事……..至少在这座城市的部分算是暂时宣告结束。同时，因为钱书昆的手下唐科等人都已遇害，那么到了最后，上庭接受审判的主要人员便就只有钱书昆了。 钱书昆会按照最高标准定罪，其他一干人员，诸如知情不报的家属…….只能到时候再看法院如何宣判。 第三件事，也是目前而言最严重的事情：愤怒的民众要如何安抚，要如何让他们平静下来。 不过这件事吧，其实就不是赵明这种人能够参与讨论的了，那得是郭勇他们一众领导需要讨论的问题。 十二点多，出了会议室。综合考虑一下，这下半夜其实赵明等人就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奈何现在外面的形势如此，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休息过的赵明即使想要回去在床上躺躺，也是完全没有办法。 人言可畏便是如此，现在这种时候他们要是敢回家，就有很大可能，早上的时候，媒体就得玩命进行抨击了。 “你在这里干了十年了，找不到别的路偷溜出去？”苏婷婷忽然凑了过来，古灵精怪如她，也不知道是想要做什么。 因为不知道，所以赵明就得问。 “出去透口气，顺道吃点宵夜吧。”苏婷婷这样回答，“对我们而言，事情其实已经算是结束了，别的城市的抓捕工作我们也参与不了，至于钟林那边，如果他存心在潜逃，要想找到他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赵明靠在椅子上，他呆呆注视着这个身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神秘与成熟味道的小姑娘，一时间，那股陌生感便就又席卷了回来。 “我认为钟林会主动现身。”有什么根据吗？其实没有根据，但赵明就是这么觉得的。 苏婷婷笑笑，“希望如此，怎么着，出不出去吃宵夜？” 赵明笑，笑得很无奈，“即使要去，你也得去把身上的警服换掉吧。” 兜兜转转，最后一起偷摸着从后门绕出去的人就一共有了五个之多，赵明，苏婷婷，初梦瑶，李建，石浩五人一起走在了后门的街道上。 本来赵明是还叫了沈斌的，可现在这种时候，沈斌就实在走不了，于是只能很遗憾的嘱咐赵明他们自己吃好。 “这大半夜的能吃些什么呢？”李建性格活泼风趣，他立即就转向了初梦瑶，“初大美女怎么说，我们听你安排。” 听到李建这话，初梦瑶硬是被逗得又好气又好笑，“李建你这张嘴啊，怎么一直这么贫呢。” “哈哈，有吗？”李建笑着忽地转向了赵明，“赵明你说呢，你家大美女说我嘴贫，是这样吗？” 闻言，赵明身子一震，话语都不利索起来，“你说什么？” “得，你就装蒜吧。”李建不乐意的白了赵明一眼，“昨晚你们两那啥……..我都看见了，我本来是说出去抽根烟，结果就看到你两，然后我还特好心的退回去，没打扰你们来着。” 呵！赵明本能的看向初梦瑶，同一时间，初梦瑶就已经别过了脑袋，掩饰着脸上浮现出来的红晕，只嘀咕了一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嘿，我说你们两…….”李建似乎是没想到都到了这种时候，赵明和初梦瑶就还狡辩不肯承认，“那是怎么的，昨儿是我看错了？跟赵明靠在一起的不是初大美女你，而是苏婷婷？” 一听这话，苏婷婷可不像初梦瑶那么温和，平日里她的性格可是古灵精怪，外加一些火辣的。 “别胡说八道，我怎么会看上他啊，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我眼睛又不瞎。”苏婷婷逗趣这么说着。 这话听起来十分气人，实际上也十分气人。不过更气人的就还是李建居然附和起来的点了点头，“也是哈，石浩你说赵明都这个年纪了，苏婷婷这么个小美女应该是看不上的，那我昨儿看到的究竟是谁呢？” “好了好了，”赵明忍不住，赶紧开口打算李建的话语，“这么冷的天，去吃火锅吧，热乎点。” 李建听明白了赵明的岔开话题的意思，登时只见他看向赵明的眼神里，充斥的就都是‘你小子真不争气’的意味。 第一百二十一 章 钟林现身 案件调查的第十六天早上八点，综合各方面的考虑，再经过一众领导差不多一整夜的商量以及电话和视频会议，意见终于达成一致，那就是新闻发布会将于今天早上十点开始。 这么一场新闻发布会的意思很明显，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安抚民心，给不仅这座城市，更是给全国各个城市的人民一个交代。 同时，郭勇也将代表整个司法制度，乃至整个国家而做出深刻的检讨。因为不管这话怎么不好听，领导们怎么不爱听，钟林所犯下的这桩连环杀人案，连环杀人案背后所曝光出的孩童拐卖案件，对于这些领导，对于整个国家制度在这方面的严重缺失问题，都犹如一记当头棒喝。 过去这么些年的缺失，这么些年的不作为，终究是到了有人要站出来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至于说，未来将要如何发展，如何进行改变……..赵明想要知道，可惜没人会告诉，他，他也只能够等待着发布会的开始，且看郭勇到时候会做出怎样的承诺。 早上八点，王通出面放出话来，这场发布会的意义非凡，警方需要尽可能的集中媒体，别到时候又出现什么幺蛾子。 因为虽然不能直接说是非成败皆在此一举，但严格来讲，其实也差不多。 话放了出去，可想而知，各大媒体会有怎样的反应。于是一时间，各路电话打出，无数人蜂拥而至。 早上十点，面对着警局大院里乌压压的人群，以郭勇为领头人的一众领导队伍走了出去，站到了台上，郭勇开始汇报。 院子里的人已经太多，赵明没有走出去，他和苏婷婷等人就在警局里，仰头看着电视上的画面。 画面里，郭勇诉说着经过了反复斟酌的演讲稿，每一个字都拿捏的有分寸，也恰到好处。 只可惜，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样的谨慎，这样小心翼翼的拿捏，其实就也等于显现出了郭勇以及他身后更大领导们并没有彻底下定决心要解决全国范围内这个问题的事实。 想着，赵明心里就有了些不快。 民众的注意力是不集中的，是会转移的。赵明很早之前就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暗地里来讲，他其实是支持民众们这一次的愤怒再持续一段时间，等到国家彻底下定决心，并且付出实际行动后再平息下来。 否则……赵明真害怕健忘这种事会再一次发生，会到了某一天，问题并没有解决，可大家却已经忘了这件事曾经真实发生过。 郭勇的发言并不是太长，发言结束后，接下来是回答问题，回答媒体的问题，回答现场民众的问题。 媒体所提出的问题十分尖锐，可相对来讲，再尖锐也没有尖锐的过那些失去了孩子的父母所提出的问题。 比方说媒体提问环节结束后，画面里这名高大男子举起手所提的一个问题，“你说国家将会努力，这是一句空话，一句口号。这些年这种口号你们喊得还少吗？我就问你，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能找回来，国家又要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来制裁这种犯罪分子！” 高台上话筒前，郭勇瞬间哑然，目瞪口呆。 同一时间，警局内围坐在电视机前的赵明等人也都被迫着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这是在开玩笑吗？这一刻赵明只想要这么问！ 但是想归想，他实际上问出来的是，“这人是……钟林？” 是的，就是这么开玩笑，也就是这么大胆。赵明虽然一直都坚持认为到了时机合适的时候，钟林一定会主动走出来。 但是他怎么也不可能会想到，钟林居然在这个时间，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绝对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警局大院里，而且还直接面对郭勇等一众人！ 苏婷婷也没有想到，她唰的一声扭头看向了大院里，下一秒，她快步跑到了窗前，赵明等人也是一样。 亲眼瞧见这名男子…….不会错了，这人如果不是钟林，谁又会是钟林？ 高台上的郭勇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否则他也不会一言不发，只是狠狠盯着钟林。再看钟林，帅气沧桑的脸盘上，一脸正义，毫无畏惧。 他在笑，他的笑容都要比这天空好不容易透出来的阳光还要灿烂。 一时间，现场气氛诡异难当……..有些媒体人到底还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这名男子是什么人，所以人群渐渐朝两边推开，人群本能的感到了害怕。 抓人？以什么理由抓人呢？ 而且仔细看看，并不是所有人都散开了。事实上，钟林身边还站着五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 有意思是，赵明很快就认出了其中一名男子便是那天庞洪龙请来的金牌律师齐洪军。从齐洪军会出现在钟林身边这一点来看，其他四名西装男子应该就也是律师了。 钟林是有备而来的，他一次性带来了五名大律师，他知道自己至今为止的犯罪没有在现场留下过任何痕迹，也就是说警方没有物证，然后唯一的人证钱书昆就还几乎没有任何可信度。 如是而言，此刻贸然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抓人…….综合考虑来说，应该可以说是十分愚蠢的。 赵明都能想到这一点，郭勇不会想不到。况且，此时的情况就还有一个隐形事实显现出来，那就是钟林既然出现在警局，他应当是不会打算离开了。 于是只见郭勇深吸了一口气，他选择了回答钟林提出的那些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简而言之：先承认错误，然后给出详细实际的承诺。 郭勇的回答主要包含这么几点，首先从制度方面，立法，一方面将孩童遗失案件从上到下，真正正视起来。另一发面，严惩此类犯罪分子，绝不姑息。其次，提高全民意识，建立一套完整的孩童保护系统。 跟着，国家也会在对孩童的保护方面加大投入，一步步确保全国各地所有孩童都能够无忧无虑的成长。 当然，这番话是讲的很好的。 可惜看钟林的样子，他买账吗？他不买账，他不相信郭勇的承诺。 钟林冷冷笑了笑，他的视线移动，目光从一众媒体人身上掠过。这样的目光里，阴冷意味十分明显。 所以果然还是这样，他的打击对象不只是警方，这些媒体也是其中之一。 钟林开了口，他无所畏惧的直接承认，“我是钟林，听说你们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传播我是杀害那些人的凶手的信息？” 明明是质问的语气，听来却满满都是取笑的味道。 “你们看我像是杀人凶手吗？”钟林冷笑着再问。 第一百二十二章 钟林的戏 这些媒体人哪里还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说实话，如今的媒体为了逐利，什么正义感，什么社会责任感都其实就消失了个差不多。 别看他们这段时间写文章，做报道，一个个隔着报纸，隔着电脑电视屏幕叫嚷的义愤填膺，可真等事情被摆到他们面前，他们也就只会本能的噤声，并且还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得了，钟林这么声势浩大的一出场，这场发布会就得算是被他强行终结了。好在钟林估计自己也算准了出场时间，他至少让郭勇把该说的话说完才站出来。如此一来，等于是郭勇的意思也就差不多都传递了过去。 发布会中途结束，郭勇等一众领导返回警局。 与此同时，只见钟林就果然如赵明所想的那样，既然决定这么现身，他就压根没有打算离开。于是都不用正打算走过去的王通等人移动，钟林便就带着齐洪军等五名大律师大踏步，毫无畏惧，甚至都面带笑容的走向了警局。 这样的画面是极度诡异的，因为这种诡异，等到钟林等人进入警局时，警局内外就尽是一片极致的宁静。 一时间，赵明的目光就只能够缓缓跟随着钟林移动，好一会儿后才想到应该跟上进入观察室，看看钟林这步棋是打算怎么走。 观察室一共就那么大，前面还有领导们已经进入。亏得赵明，苏婷婷还有石浩反应的快，否则等他们进去时，里面只怕是得没他们的位置了。 进入观察室，观察室内雅雀无声。 同样暂时雅雀无声的就还有单面玻璃后的审讯室，审讯室内，郭勇和另外一名大领导坐在铁桌这边，铁桌另外一边则就是钟林一行六人。 六个人里只有钟林和齐洪军坐了下来，其余四名律师都站着在，导致看上去他们都更像保镖一点。 钟林不开口，那郭勇便主动开口。 郭勇也不兜圈子，毕竟都这种时候了，还说什么场面上的套路话就显得实在没什么意义。 “钟先生今天主动现身在警局，是要自首？” 钟林也是干脆，他直接反问，“自首？这话从何而来？我是来找你们讨个说法的你说我回国休息一段时间，结果倒好，外面各路媒体就都在传我是杀人凶手的消息。” 这一刻钟林所展现出来的自信与从容，相比较于郭勇，都根本看不出差距来。他接着补充道，“而且我还听说你们警察之前还大张旗鼓的去骚扰过我的父母，我的岳父岳母，把他们四个老年人可是吓得不轻呢，这事你们总得给我个解释吧。” 赵明忍着，看见这样的钟林，听见这样的倒打一耙，赵明必须得忍着，否则只怕他都得笑出来了。 是的，他知道自己不该笑……..可是这种画面……. “警方怀疑你是杀害唐科九人的凶手，”郭勇怎么可能看不出钟林是在故意装蒜，可是看出来又如何？就凭钟林身边这五名大律师，他郭勇也得老老实实无计可施，毕竟说到底，警方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我们是依法展开的调查。”郭勇如是回答。 “哦？就是说你们怀疑我是杀人凶手，所以你们就派大队人马跑去骚扰几个老人。”钟林语气阴阳怪调起来，其间讽刺意味显现的无比清晰，“那么请问，你们有的是只有怀疑，还是实质性的证据？” “我们有证人给予了证词，证明你有重大嫌疑。”郭勇这说的倒是实话，当初警局就是因为庞洪龙的证词，才将目标定在了钟林身上。 可是现在，齐洪军是庞洪龙当初请来的律师，现在齐洪军就又是钟林的律师。明眼人都知道这里面不可能有什么巧合，换句话说就是，庞洪龙这个人现在就得是个完全不可靠因素。 “原来是这样，那么请问证人又是谁呢？我倒是很好奇我这些年一直都在国外，怎么会一出来，就冒出了这么个证人来指认我是杀人凶手。”钟林的表现……从某种角度来说就可以说是十分嚣张了。 嚣张，而且还让人搞不清楚他究竟是打算怎么将这场把戏继续下去。 郭勇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不可能一直好脾气的忍受钟林这么戏耍他。郭勇再开口，“钟先生这次前来具体是为了什么事？” 郭勇的语气严厉了很多，奈何钟林都有胆量主动走进警局，他又怎么会被这么点语气给吓到。 只见钟林看向齐洪军，齐洪军立即从昂贵的手提包里取出一沓文件，“这是我的客户钟林钟先生打算起诉警方的资料，起诉点主要有二，一是在没有实质性证据的前提下，警方恶意骚扰钟先生的父母以及岳父岳母，并对四位老人造成了严重的精神方面的影响，钟先生还有证据表明你们警方依然是在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的前提下，展开了对四位老人的监视工作，严重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活。” “二是警方间接传递出的关于钟先生乃是一名杀人犯的信息，严重影响到了钟先生的名誉。钟先生是一位知名商人，这种毁谤已经给他的生意带来了高达数亿元的损失。” 呵！赵明哑然，他可完全没想到钟林居然会来这么一出，堂而皇之的走进警察局，带了一堆律师要起诉警方？ 再看身边的苏婷婷，苏婷婷这姑娘也十分夸张，她嘴角的笑意未免太不合时宜了一点。 赵明虽然知道苏婷婷的背景可能十分厉害，可不管怎么样，有些行为并不是光有背景就可以随便出现的。 想着，赵明凑到苏婷婷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赶紧把笑容收起来。” 却不曾想，这种亲近居然让苏婷婷噌的一下，像是受惊了一样的，一边躲闪开来，一边还小脸微红起来。 这一幕被赵明清楚看在眼里，赵明立时止不住的一阵诧异，同时一股异样的情绪就泛滥开来，搞得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 审讯室内，郭勇被钟林这一出也是弄得十分无语，因为这种无语，他一时就只能死死注视着钟林与齐洪军。 庞洪龙对警方说出那个故事的时候，郭勇还没有来到这座城市。他只是在汇报里大致知道了这么一回事，并没有亲眼目睹，也不是完全清楚庞洪龙这个人的具体情况。 郭勇不清楚，赵明却是清清楚楚。 庞洪龙存在翻供的可能吗？实事求是来讲，是存在的！ 而且现在基于齐洪军出现在了钟林身边的事实，一定角度上来说，庞洪龙翻供的可能性或许还极大。 一旦庞洪龙翻供，别的不说，就说钟林的凶手身份，恐怕一时半会是不可能被证实了。 如果他的凶手身份不能被证实，随之而来的一连串诉讼…….无法想象钟林会让警方的脸面，整个司法制度的脸面丢于何地！ 第一百二十三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因为这种不清楚，所以郭勇果断暂停了审讯，他走出了审讯室，来到了观察室。观察室内，赵明，苏婷婷，沈斌，王通一众人都在，沈斌等人可以详细说说庞洪龙的情况。 然而，答案显然不乐观。王通和沈斌都表现出了庞洪龙这人的不太可信。于是，郭勇提出将庞洪龙带回警局协助审讯的要求便就显得合情合理。 好在上一次因为一笔交易而被释放了的庞洪龙，离开警局之后并没有潜逃，他依旧活跃在这座城市里，虽然稍微收敛了一些，不过总体来说就仍然逍遥自在，仿佛一点都不害怕。 带回庞洪龙并没有耽误太长时间，大约半个小时后，审讯室里便多了一个庞洪龙。 当初警方与庞洪龙做交易的其中一个条件是：庞洪龙必须保证所有供述都是真实的，否则交易便会无效，他就会面临更加严重的牢狱之灾。 如是而言，此时此刻，赵明就只有那么一个问题了：庞洪龙会牺牲自己来成全钟林的最后一步计划吗？ 赵明拿不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可以看出来庞洪龙与钟林是认识的，可这种认识究竟到达了怎样的一种程度，他说不准。 一个人若是为了成全另外一个人，而甘愿进监狱…….那么这两人之间的感情，恐怕就不能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存在了。 审讯室内，庞洪龙与钟林只在一开始相视了一眼，随便便就装出两人互相不认识的姿态来。 这种姿态显现出来，就等于是告诉观察室内的赵明等人，这件事不好办了。 王通也加入了审讯队伍，他问庞洪龙，“你当初供述钟林乃是杀害唐科等人的凶手，现在我问你，你身边这个人是不是你所说的凶手？” 王通问，于是庞洪龙第二次看向钟林，他会做出怎样的回答？ 事实上，可以说是非常意外的，庞洪龙居然笑了笑，他的笑容显示着他的自信与从容。庞洪龙开了口。 “王局长，当初我的供述记录你们应该还有吧。”庞洪龙忽然这么问，“我记得很清楚，我是跟你们说了一个故事，一个绝对真实的故事。但我可从来没有说我亲眼看见钟林杀人，对吧？” 呵！文字游戏？ 赵明大吃一惊，与此同时，苏婷婷嘴角好不容易消失的笑容猛地一下又回归出来，见状，赵明不得不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 王通要来了供述资料，他在仔细的翻阅着。可惜赵明心里清楚，当初庞洪龙做交代的时候，他的确是在以说出一个故事的方式作着言语。 诚然，就像刚才庞洪龙所强调的那样，那个故事是真实的。这一点符合交易要求，庞洪龙说出了他所知道的真实故事，并且因此给予了警方一个重点嫌疑人，此后警方才根据种种调查上的吻合，将目标锁定在了钟林身上。 呵，所以严格来讲，庞洪龙就并没有违反交易约定，他只不过是钻了个空子。 那么，这个空子会是庞洪龙有本事自己找出来的吗？还是说，其实是律师齐洪军在里面搞的鬼。 律师…….是很精明，或许也很奸诈的一种存在。如是而言，齐洪军便算是其中的典型了，齐洪军能够拥有如今的身份地位，他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此刻，这种过人之处便算是体现出来。因为事态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的话，警方估计是没办法把庞洪龙定罪了。 毕竟说到底，当初庞洪龙所提供的也只不过就是一个嫌疑人而已。 于是，庞洪龙在笑，钟林在笑，齐洪军等五名律师倒是依旧面无表情。不过这种面无表情，相对于此时此刻郭勇脸上的冷峻与阴沉……就实在好看了许多。 庞洪龙那么一句‘我可没有亲眼看见钟林杀人’这话，便算是直接撇清了他的关系，证明了他对于警方而言的无用性。 很快，庞洪龙以及王通都被请出了审讯室，面色严峻的郭勇甚至都懒得再看他们两个一眼。 赵明注意到王通脸上已经几乎全是冷汗，冷汗是怎么来的？那是被吓得！ 至此，审讯室内恢复到了原班人马。 郭勇紧紧盯着钟林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脑袋里究竟经过了怎样的复杂考虑。总之，等他再开口时，他就忽然可以说是彻底改变了方法。 新的方法，感觉好像是…….开诚布公？ 郭勇开口如是言语，“钟先生，目前警方已经几乎肯定确定你就是凶手，不过确实，你很细心，做起事来滴水不漏，没有留下任何物证。” 望着郭勇，钟林什么都没说，就只是面带笑容的等待郭勇继续言语。 郭勇也确实要这么做，事实上，他接着就忽然说出了一句非常出乎意料的话来，“从一定角度来说，你要提出的这些诉说应该是能成立，你或许暂时都能够逍遥法外。” “不过按照目前全国范围内这种沸沸扬扬的形势…….你所引出的形势来看，你应该不是想要赢得几场诉说，获得一些赔偿，最后自由自在的离开吧。”郭勇说出了赵明一直以来都认为的事情。 钟林一系列的所作所为，绝对不应该是为了钱，也不应该是为了满足内心的满足，以及杀人的欲望。 钟林是想要说话，想要看到一些改变。如果不是基于这种目的，那么钟林的所作所为…….其实就跟‘正义’二字搭不上边，后世再说起他时，所使用的词语也将会有很大改变。 到时候，钟林就会是一个杀人魔，一个喜欢杀人的变态，然后只不过碰巧曝光出了社会的一些阴暗而已。 基于这种思考，郭勇接下来这番话便就显得十分合情合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样的权利。所以既然你也主动来了警察局，不妨我们珍惜点时间，直接说说你想要什么。” 钟林的主动现身，必有所图，这一点确实毫无疑问。 郭勇这么一说，就等于是希望大家能够打开天窗说亮话。 闻言，钟林脸上的笑容缓缓消退起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郭勇，不知道是想要从郭勇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很清楚。”钟林开口，语气自然了许多，“原谅我对于你们这种人的不信任，实在是因为你们这种人这些年做出来的空口承诺太多了。所以现在我想问的是，这一次你们真的会改变吗？” 钟林是个聪明人，即使是这么一长段话，他都半点没有提到自己是凶手的事情，他可不傻。 同时，钟林也确实提出了一个十分好的问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如何确认郭勇这一次给予民众的承诺不会是句空话？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场谈判 如此直白的批评，令郭勇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社会就是如此，人也是如此，有些事我们心里都清楚，但清楚是一回事，说出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郭勇终究有他的面子，国家的面子需要考虑。 “你想让我做出保证？”郭勇问，语气俨然不太好。 闻言，钟林扯动嘴角冷冷一笑，“大家都是成年人，保证不保证的又有什么用？就像你说的，我知道你是什么人，知道你有多大的权利，你如果真的有心想要做出改变，何不直接来点实际行动？” “空话谁都会说，唯有实际行动骗不了人。”钟林补了这样一句。 谈话至此，审讯室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其实就等于已经是发生了本质的改变。这已不是什么审讯，赵明看出来了，沈斌，郭勇等一众领导也都看出来了，这是一场谈判。 钟林会认罪，但他不会轻易认罪，他有他的条件，那是一些非常苛刻的条件。 郭勇会如何回应？ 位高权重如同郭勇，对于需要跟犯罪分子谈判这件事，他似乎是十分不爽的。不过暂时来讲，他就还在忍着一些自己的脾气，“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不认为你有不同意的选择，不过如果你坚持不同意，我认为外面的形势应该是会变得更加严峻。” 大抵真的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钟林一连杀了十二个人，他知道自己即使现在不被抓住，未来也迟早会被抓住定罪。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那他能够做的也就只有放手一搏了。这便是他刚刚居然敢直接威胁郭勇这等人物的原因。 果不其然，郭勇会被人如此直接威胁的次数应当是凤毛麟角，他脸上显出了短暂的诧异之色。 “比如呢？”郭勇继续忍着怒气，空口的威胁没有任何意义，他需要知道钟林手中究竟还握有什么‘重型武器’。 作为可以说是与郭勇棋逢对手之人，钟林显然清楚知道郭勇问这话的意思。于是钟林果断选择放出一点风来，“钱书昆还活着吧，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们其它埋尸地的信息？” 呵！话声入耳，观察室内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齐刷刷响起。 有那么一瞬间，赵明都本能的不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内容，其它埋尸地？什么样的埋尸地，那是不用说的了，大家心里都明白的很。 可也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惊吓才会如此猛烈。毕竟…….开什么玩笑？一处有着十二具孩童尸体的埋尸地就已经让整个国家狂躁沸腾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再来一处，甚至两处三处…….. 后果绝对不堪设想，那将是任何人都承受不了的沉重； 郭勇脸色大变，姑且不说钟林甩出来的这则劲爆消息是不是钟林的杀手锏，就说这则消息本身…….即便是以郭勇的身份，他也不得不大惊失色，这一刻他脸上的惊恐之色就实在掺不得虚假。 甚至于，或许显得夸张，或许显得十分正常的是…….再开口时，郭勇的声音都似乎有些颤抖起来，“还有多少处？” 然而钟林是很‘享受’郭勇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惊恐的，于是他毫不客气的反问道，“以你的身份，我真不想不到对你所提的这个问题，我除了失望就还能有什么感觉，你说你是真不知道，还在搁这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个国家这么大，大概有多少处，你心里没半点谱？” 呵！近乎是一通臭骂似的言语，轻而易举不仅是让审讯室内外的一众人的心沉到了谷底，更是毫不留情的撕扯了这些原来都以为已经坚不可摧的心脏，使得心脏鲜血淋漓起来。 赵明不得不将身子弯曲了下去，他几乎快要承受不住这种无法形容的疼痛。公园那天早晨，几乎所有在现场的人都吐了……..再来一次，身为一个人的人性就又要被摆到什么地方？ 事实是，钟林并没有骂错，郭勇心里真的会没有数吗？ 不，郭勇心里其实有数的，否则他也不会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猛地站起了身，快步走了出来。 郭勇走出来是要做什么？答案很简单，也很唯一。他要询问钱书昆，以便确定钟林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当然，现在这种时候，开车直奔医院去询问，是不太理智的。郭勇打了个电话过去，守候在钱书昆身边的警员转达了郭勇的问题。 电话那边的钱书昆沉默了，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然后，钱书昆才有了声音传出，“的确还有其它地方。” “什么地方？几个地方？”郭勇的话语几乎是吼了出来。 却不曾想，钱书昆回答的却是，“我不确定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我不会自己去做这种事，都是唐科他们去做的。” 得，钱书昆这边是死胡同。同一时间，钟林的话也被证明了不是在虚张声势，这便等于是一时间两重巨大的打击侵袭了过来，犹如两座小山突然飞了过来一样，沉重无比。 想象一下，目前警方的确没有充足证据指证钟林就是凶手，所以最终也就只能够冒着日后被诉讼的巨大风险继续扣押钟林四十八个小时。 然后，警方如果能在这四十八小时内找到充足证据，那么问题便就可以被化解。如果不能，四十八小时后钟林走出警察局，以他的能力和手段，只要再曝光出一处埋尸地…….. 呵呵，到时候轩然大波这种词就都已经完全不足以用来形容了。 到时候就得是彻彻底底的灾难，灾难一旦爆发，随后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便就都有可能发生。 今时今日，钟林走了一步很险，也很大胆的棋。但事已至此，残酷的现实便就等于证明了钟林这步棋走得无比正确的事实。 换个简单点的说法就是，无论多么不甘，多么不情愿，从大局来考虑，郭勇都得接受钟林的威胁。 一时间，郭勇那张本就可怖的老脸，因为紧绷便都快要滴出血来。同时，因为愤怒，他的双眼都猩红起来，着实可怕。 无可奈何的，郭勇又返回到了审讯室内。 郭勇开口，直截了当，言简意赅，“你希望我们做出怎样的实际行动？” 此话一出，便就等于宣告了这场博弈里，郭勇所代表的警方这一队的失败，而且还是惨败。 钟林以他的实力铸造出了一份成功。 钟林并没有为此沾沾自喜，事实上，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在见到郭勇认输的那一刻，钟林是悲伤的，他看上去十分疲惫。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认输 郭勇认输，钟林便很谨慎的选择了自己的言辞，因为谨慎的缘故，其中‘假设’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就比较高了。 如是而言，钟林所提出的这些个要求，便就都是基于他是凶手的假设才能够成立。不过虽然这么说，事实是，钟林既然已经这么开口，他其实就已经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凶手身份。 望着这样的画面，望着这样的钟林。老实来说，赵明是十分感慨的。 在钟林真的现身前，赵明想象过，也认为自己可以想象的出钟林的勇气。可想象是一回事，现实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直到此刻亲眼瞧见钟林明知道这笔交易一旦达成，他便要锒铛入狱一辈子不可能再释放了，又或者是更直接的死刑。 即使知道这种结果，钟林就还是义无反顾的在做着言语，在提出那些恐怕在他脑袋里已经存在了很长赶时间的要求。 更为让赵明感慨的是，钟林所提出的要求…….没有一点是真正为了自己的，比方说他提出要求一场公开的法院审判，要允许现场直播，要允许关心这件案子的民众进来旁听。 这样的要求在别有居心的人看来，或许是会以为钟林是想要通过这么一场公开审判，来提高自身的名气。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可真得叫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关于公开审判这个要求，郭勇进行了打断，接着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为什么？”。 赵明没有看错，钟林脸上的表情就的确是疲惫，他真的累了。为了达到这一步，为了有能力坐在他现在所坐的位置提出要求，他咬着牙鬼知道经历多少东西，无论是物质方面，还是心理方面。 钟林淡淡一笑，“我不相信你们，我需要有广大民众来为我作证。” 这句话其实是很刺耳的，偏偏郭勇对此还说不了任何话。 民众是善忘的，等到热情退却了的时候，钟林再做这样的牺牲便就没有了任何意义。所以法院审判这一环节就被定在了明天下午。 意味着明天下午将是这一系列事件的终点。 “是这一系列事件的终点，同时却也是起点。”苏婷婷开起口来，话语十分深奥，她看着赵明，“你真的认为钟林没有后手吗？他那十几二十个亿的财富，真的全都花完了？” 钟林的财富？赵明微微一愣，他还真就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在他看来，钟林的财富理所应当是交给了自己的父母，甚至岳父岳母才对。 “这的确是一种可能，”苏婷婷如是言语，“不过我感觉不太像，我感觉钟林已经豁出去了，他不应该还会想到要转移财产。” “那你认为他的钱将会去到什么地方？”赵明问，他知道苏婷婷都已经开口了，那就必然有些想法才对。 “你听说过基金吗？”苏婷婷陡然甩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基金……赵明咀嚼着这个词，没需要多长时间，他便明白了苏婷婷说的是怎样可能的一种可能。 “你是说，钟林用他的钱设立了一个基金，然后这个基金主要是用来…….”赵明十分惊讶，一方面他惊讶于这种事情的可行性，另一方面他则是更惊讶于苏婷婷竟然能够想到这种事情。 赵明不得不问自己，‘正常人会这么想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正常人一般不会这么想，也不会想得这么深，更不会像苏婷婷这样都不认为自己是在说一种猜测，而是在说一种可行性的方案。 苏婷婷点了点头，“你得承认这是一种可能，你想想，钟林付出了这么多，他总得确保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就像他之前重复了好几遍的话一样，他不相信郭勇这些人。” “既然钟林不相信郭勇的承诺，那等到钟林入狱以后，他又要怎么确保自己的努力真的转变为实际呢？那种时候，一个用来监督郭勇等人的基金，或许就十分有意义了。” 至此，这些话传入耳中，赵明便不得不更改一下自己的想法。因为苏婷婷的这些话…….与其说是在陈述一种可能，倒不如说是在列出一种可行性方案。 赵明本人是希望郭勇能够将他的承诺一一付诸实际的。站在这个立场去思考基金这个方案的话……. 其实非常可行，毕竟有句话说的挺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钟林将会留下来的那笔钱，如果用法得当的话，便的确能够起到很大作用。 依照合理怀疑，警方有权力扣押钟林四十八个小时。当然，钟林对此似乎也完全没有什么意见。 这档子事情结束…….郭勇独自一人上了二楼，一时间没有谁敢去打扰他。大家都看出来了郭勇估计得是满肚子怒气，这个时候去接触，简直等于自找倒霉。 至此，差不多持续了十六天的连环杀人案，以及随之曝光出来的孩童贩卖产业链案件便算是走到了尽头。 钱书昆的手下已经尽数被杀害，诸如徐新蕊一类人员也都已经被公开通缉，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抓捕归案。同一时间，经过郭勇的协调配合，钱书昆所告知的十三位老板，也已经被急速抓捕了九位，暂时还剩下四人属于潜逃状态。 如是而言，现在摆在警局内所有警务人员面前的便可以说是只剩下一个大难题：外面的形势如何才能恢复平静。 这也是郭勇最头疼的问题，因为钟林重点提出的一场公开审判的要求，其目的便可谓昭然若揭。 在明天下午的法院里，面对前去观看审判的民众，以及面对各路媒体背后的全国人民，钟林会说出什么话…….郭勇可以大致想象得到，但也仅仅如此而已，他只能够想象的到，却根本无力控制。 如今这种形势下，钟林这个人其实就很特殊的可以说是一名公众人物。他做的事，他所说的话……..恐怕将会造成很深远，甚至无法弥补的影响。 虽然说钟林看上去是个十分理智，心思缜密的男人，可万一明天他说的激动了，脱口而出了其它埋尸地的具体位置…… 呵，到时候那么一座法院，只怕是绝对阻拦不住民众的愤怒，那些愤怒只怕会轻而易举掀翻法院屋顶，冲天而起，急速扩散，进而覆盖整个国家。 届时，国家的不作为，权力机构的不作为……. 无法想象，也不能想象！ 赵明摇了摇头，此时此刻，他只能够叹气。 苏婷婷走到了他身边，和赵明并排站着，她开口说，“一切能否结束，只看明天了对吧。” 赵明点了点头，脑袋里如果不想那么多的话，倒确实可以这么说。问题是，结束有很多种方式，而好的结束，是需要付出绝对惨重的代价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种信念 “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苏婷婷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什么问题？”赵明问。 “你注意到钟林完全没有提起他的儿子这一点吗？”苏婷婷拧眉，“我记得十三年前他和阮心语失去的小孩是叫作钟文瑞，钟文瑞是被当年的唐科一伙人带走的。既然钟林都有办法从唐科等人口中审问出那些埋尸地，那应该也是可以问出钟文瑞被拐走之后的情况才对。” 钟文瑞？赵明挑了挑眉头，他因为脑袋里装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就确实算是忽略了这个问题，“所以你的意思是？” “一个小孩被拐走，说句不好听的，无非就两种可能。”苏婷婷语气有些沉重，但她的表情看起来就还是颇为平静，“一是被转卖走了，目前不知道存在于什么地方，二则是…….” “死了，”赵明补上了苏婷婷的话，而且他其实还从苏婷婷的语气里听出了苏婷婷更倾向于的答案，“你认为钟文瑞死了？” 苏婷婷看了一眼赵明，随即点了点头，“是的，我认为钟文瑞应该是不在世了。因为不管怎么说，钟林是一个父亲，如果他从唐科等人口中审问出钟文瑞的下落，即便只是存在一丁点可能，钟林也一定会不惜一切去找到他的儿子。” “但是你看看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钟林应该是没有去寻找。”苏婷婷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认为从特定角度来看，钟林的所作所为可以理解为高尚，但我还是不认为一个人会高尚到那种程度，在我看来，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有可能是因为他知道钟文瑞早就已经不在，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钟文瑞应该还不存在于钟林所知道的任何一处埋尸地里，不然他至少也该在自己被判有罪入狱前亲手让自己的儿子入土为安才对。”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明问，尽管实际上他听懂了苏婷婷的意思。或许，这么一句几乎是本能跑出来的话，其实是他在逃避而已。 知道自己孩子当初被绑走之后，说不定很快就过世了。但钟林却没有沿着这条线去努力寻找孩子的尸体……. 那只能说明，唐科他们说出了尸体的处理方式，那样的处理方式直接导致根本不可能有丝毫机会寻找的到。 比如说，沉入了大江大河之中…….. 如今的现实已经可谓残酷到了极点，可如果苏婷婷的这番推测是正确的，那算什么？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又算什么？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类又算什么？ 赵明不愿意再开口说出哪怕一个字，光是关于钟文瑞的这种可能，就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无法呼吸。 时间匆匆流逝，于这紧绷沉闷压抑的气氛中，第十六天就这样消失不见。 黎明之际，朝阳初升，得到了消息的民众，媒体，以及新闻报道里，无数无数即使全额购买了临时涨价快要涨了好几倍的机票，也不惜代价一定要赶过来的外地人……. 这天早上，这座城市的机场，火车站，汽车站， 尽数人山人海。且这人山人海就都默契无比的只有一个目的地：法院！ 早上六点，郭勇手中的电话便就被他一次又一次疯狂按下，整座城市所有警务人员，无论是刑警，公安，还是民警，交警。除了留下几个人以防会有不法分子趁机犯罪外，其余人员便尽数赶到了法院，将法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而即便如此，人手还是显得远远不足。 有领导提议郭勇请求部队增援，这一次这些提出意见的领导就有了非常合情合理的理由，他们说的是，“这一次部队过来增援只是纯粹维持秩序， 毕竟人心难测，那些民众里面…….谁又敢肯定的说不存在个别心怀叵测之人，万一到时候这些人趁机发难，发生流血事件，后果不堪设想。” 人群大规模聚集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可怕，如果在这种可怕之中，忽然发生了流血事件，那么后果就的确会如这些领导所说的一样，绝对不堪设想。 权衡利弊，反复衡量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后，郭勇到底还是做出了决定，他选择请求部队支援。 郭勇做出这样的决定，理由其实并不复杂。他知道这个国家，善良的人的确占了绝大多数，但有少部分人，就确实得被归属于恶人一类。 今日的法院，从早上七点开始，所有本应审判的案件全部被往后推迟，只等待下午两点的那一场，也是今天唯一一场审判。 同时，为了保证秩序，法院大门口的广场便早已做好了安排，类似景区那种环形栅栏被大规模使用。 并且，按照钟林的要求，失去了孩子父母可以优先使用单独通道进入法院旁听。同样是钟林的要求，法院还特地在广场地上竖起了一块巨型屏幕。 因为很显然，法院面积有限，前来旁听的民众，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没办法进入的。树立一块大屏幕，也算是起到了安抚民心的作用。 这一天，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所谓的审判只不过是名义上的说辞而已，这一天下午将要发生的事情，本质上来说其实就是一场属于钟林个人的演讲而已。 钟林说出他想要说出的话，然后他认罪，接着法官宣判。 然而即便如此，即便这一切看上去像是警方，司法制度，乃至国家对钟林的妥协…….或许实质上也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就像郭勇几乎怒发冲冠在电话里冲电话那边鬼知道究竟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领导吼出的一样。 “我们不会向恐怖分子妥协，这是底线！但你们不能够把钟林当作恐怖分子！” “你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现在这种时候，你们如果坚持要把钟林当作恐怖分子对待，那你们就准备冒天下之大不韪，同全国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民做斗争吧！” “我问你们，你们有那个胆量吗？你们真的想要一种百姓敢怒不敢言的统治吗？” 赵明看不出通话有没有结束，他只瞧见郭勇狠狠摔了手机，将手机摔了个粉碎。 说实话，赵明真心没有想到自己会听见‘恐怖分子’这个词。为什么会有这种词出现呢？ 钟林这个人真的可以被当成恐怖分子吗？他在其它正常方法都用完了之后，实在没办法只能走上这条路，选择牺牲自己来换取国家的一些改变，难道这样一个人就 被归属于恐怖分子之列了吗？ 无法控制的，赵明又想到了那个他只在照片里见过的小孩钟文瑞。 钟林真的至今都不知道钟文瑞的尸体身处何地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精神，一种信念，让他在短短十六天后，走到了这个位置？ 第一百二十七章 壮士一去不复返 郭勇是不是一个好人，这话不好说。 但从最近这些天的表现来看，他就确实是一个正义的人。而且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有能够坚持正义的资本，他的身份他的权力给予了他坚持正义的底气。 毕竟，地位如他，居然还敢在电话里那样说话……..光这一点，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可说实话，坚持正义与对错……之间其实存在着差异。就拿郭勇来说，因为他的坚持，他的态度，如果这档子事最后圆满收场，那么没关系，郭勇不会有麻烦。 但如果结局不圆满，或者是出了什么不可预料的问题，那么呵呵，郭勇这样的坚持只怕是害了他自己。 毕竟大环境摆在那里，大家都喜欢看结果，而非过程。 赵明收回了视线，他意识到自己想到有些远了。现在是第十七天早上九点，按照郭勇的安排，他们会在十二点后带着钟林一起通过直升机去到法院。 然后很遗憾的，赵明这些普通刑警是没有资格进入法院的，他只能够通过电视观看直播。 只不过，这是赵明以为的结局。他没有想到今年只不过才二十五岁的苏婷婷的背景居然那么强大 。 这不，不经意的一瞥，赵明瞧见苏婷婷似乎是在跟郭勇说些什么。二楼走道上，只有他们两人面对面的交谈着。 赵明有意想要听听看这两人是在说什么，奈何他们两人的声音太小，而且谈话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苏婷婷走在楼梯上准备下楼的时候，就像是意识到了人群中赵明的注视一样。于是一双大眼睛直直望了过来，那眼神好似今天外面这阳光般明媚，似乎还有那么一丝调皮的味道存在。 是的，赵明没有感觉错，的确是调皮。 “你得请我吃饭，正式的那种。”苏婷婷径直走到赵明面前，调皮的笑容覆盖在那张虽然尽显疲惫，但仍旧精致的小脸上，她如是说道。 赵明不知道苏婷婷为什么会这么开心，他问“哦？为什么呢？” “因为我刚刚说服了大领导，大领导同意我们两可以跟着去法院。”苏婷婷略微得意洋洋。 不过就并不是那种让人讨厌的得意洋洋，而是阳光少女可爱的那一种。 赵明猜到会是这么个答案吗？严格来讲是没有猜到的，他确实没有想到苏婷婷竟然就那么上前一说，便就让郭勇同意了这档子事情。 这一天上午，警局一众刑警仍旧还在忙碌。为了应对钟林的所要求的这场公开审判，警局方面必须事先准备好充足的资料。 警方目前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可以指证钟林，光这一点就注定了下午在媒体面前，警方的面子是会严重受损的。 可即便如此，那些领导可没人敢破罐子破摔，他们的意思是，‘虽然目前没有充足证据，但多准备一些调查资料，多展示一些警方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便多少能够向民众证明我们是一直在努力，而不是光拿薪水不干活。’ 听到最后这句话，赵明脸上所能够有的，也就只能是十分苦涩的笑容而已。毕竟自认为还是个年轻人的他，这几年在网上可没少看过这种论调。 事实上，在网络上，这种论调都可以说是一面倒的，民众对于警务人员的信任已经算是降到了冰点，再 降下去，就鬼知道会是什么程度了。 下午的公开审判，基调已经确定的很清楚，法院审理的将会是连环杀人案件。至于随之而曝光出来的孩童拐卖案……..郭勇跟法官联系的意思是说，孩童拐卖案择期再审，这样起来应该可以减少钟林带来突发情况的可能性。 尽管老实说，鉴于根本没人知道钟林具体会说什么的事实，突发情况其实就可以说是绝对会发生。 从这个角度来看，郭勇的担忧，领导们的想法，更多的只能说是自欺欺人的奢望而已。 于钟林而言，法院是他的战场，也是唯一一次能够登上战场的机会。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呢？ “你觉得他会说些什么？”食堂的餐桌旁，苏婷婷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问道。 苏婷婷问的是赵明，不过赵明旁边坐着的初梦瑶倒是也了解目前的情况，初梦瑶显然很感兴趣。 赵明猜不到钟林所要说的具体内容，但他确实能够猜到钟林话语的主旨：批评！ 钟林有太多想要批评的对象，昧着良心的人贩子，事不关己的民众，沦为盈利工具，已经没有半点社会责任感的媒体，没有能力的警方，存在太多不足的司法制度，甚至还有这个对孩童表现出了冷漠姿态的国家。 显而易见，围绕着这些对象的这些话…….绝对不可能好听。 若是一般环境下，不好听也就算了， 毕竟那些不好听的话也产生不了多大影响。可是今天下午将会出现的那些不好听的话，它们经过媒体传达到了全国范围内无数民众的耳中…….. 届时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论点应该是在于钟林所批评的对象，是会因为那些批评而反省而思考，还是直接继续容不得别人说自己的不好，所以直接给钟林扣上神经病，混乱分子之类的大帽子？” 这话是初梦瑶说的，她说的十分精准。这两种可能有一定几率都会出现。 人的本性便是如此，虽说忠言逆耳利于行，但真正愿意听取批评的人就实在是凤毛麟角。 赵明叹了口气，话题的沉重性就已经让他食之无味起来 ，他无声问着自己想要看到什么样的结果。 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因为即使退一万步来说，他至少也希望钟林这一系列的付出不要白费，他希望钟林可以让这个国家的天空变得更明朗更清澈一些。 十二点，众人缓缓上楼，队伍不长，赵明和苏婷婷并排混迹其中。 钟林看起来很有精神，应当是齐洪军这五名律师其中一人给他带来的衣服。换上了一条新西装，脚上穿着一双新皮鞋的钟林，看起来精神矍铄的同时，却也有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意味。 就事论事来讲，钟林这一走，除了死亡，就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还会在远方等待着他了。 直升机缓缓爬升，目标法院楼顶。 很快，是真的很快。一行人走下直升机，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言语的就走向了下楼楼底。 一双双皮鞋，踩踏的楼梯间回音遍布，久久无法消散。 一时间无论是郭勇等等领导，还是赵明和苏婷婷这两个格格不入的小刑警，大家都只能够面无表情，唯独钟林一人，满脸笑容。 第一百二十八章 法庭 肃静！ 钟林步履沉稳走到属于他的位置时，原先即使法官到场都没能够令其完全肃静下来的法庭登时雅雀无声。 满满当当早已没有半个空位的法庭内，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聚集在了自信从容，云淡风轻的钟林身上。 他们默契的噤了声，也默契的屏住了呼吸 。那一道道复杂无比的目光投射过来，其间意味又有谁敢说他真的懂了？ 旁听席上坐着的人，大致可以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同样失去过孩子的各地父母，这一点从他们的模样表情便就可以轻易分辨出来。一部分是媒体，这群人所展示出来的特点十分明显。剩下来一部分则是普通民众…….. 这些民众又是怀揣着怎样的感情前来旁听这场审判的呢？答案有很多种，赵明不愿意去想。 摄像师早已准备就位，此时赵明通过手机就已经可以了解到，至少网络上的直播部分已然开始，想来电视上应该也差不多了。 时间到达两点，墙壁上悬挂的时钟，钟盘上秒针移动到十二的时候，钟林所要求的这场审判便迎来了开始。 过去十年，赵明参加过很多次审判。当然了，他所参加的审判自然是不会有这一次这么隆重。 重点是，他知道流程。于是流程也开始一步步稳固推进。 在到达法院前，郭勇和钟林已经达成了一致，也就是说在某些方面，固有的流程必须得做上一些改变。比如说，钟林开口，无论是法官还是警方这边的人，都不得打断，都必须得放任钟林一直言语，无论这些言语一共要持续多长时间！ 诚然，这的确是很大的一个让步。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谁叫钟林才是那个掌握主控权的人呢？ 钟林开口，他先说了一个简短的故事。 作为从第一天就介入到这桩案件的警员，赵明和苏婷婷立即便听出来了这是钟林自己的故事。 故事从十三年前开始，中间停顿了差不多十年，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如今才续了起来。 赵明回头，没有花费太多功夫，他便就在人群里找到了钟林的父母，以及钟林的岳父岳母。 四位老人并排坐在一起，他们腰杆挺得笔直，双眼却是已经热泪盈眶。 故事被用平和的言语从钟林口中传出，钟林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表现的简直像是在说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故事一样。 这种忍耐，这种勇气…….试问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故事并不长，看样子钟林也不打算让这场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演出持续太长时间。他想要一种点到即止的完美。 很快，故事的真相便如苏婷婷所推测的那样。钟林终于还是说到了钟文瑞， 于是关于钟文瑞的的下落的真相揭露出来。 当年钟文瑞被唐科等人绑走后不久，就出了一些意外。意外导致钟文瑞被杀，跟着抛尸大江，坠石沉入江底。 大江连通大海，江水一直在流动。 意味着将近十三年过去，钟文瑞的尸体根本没有半点找到的可能。 钟林找了吗？他当然找了。可惜事实就是事实，即便有再多的钱，他也是没有任何办法找到自己儿子的尸骨。 “我给文瑞立了一个衣冠冢，就在心语坟墓的旁边。我希望他们母子两可以在下面找到对方。”钟林是这么说的。 齐洪军站了起来，作为主要负责钟林的律师，他起身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块数据盘给了法庭工作人员。 见状，赵明分明瞧见郭勇额头青筋使劲跳了跳。这种反应的出现，说明了郭勇根本不知道这只数据盘会出现，也根本不知道数据盘里究竟有什么。 那么，数据盘里有什么呢？ 有的是一段采访视频，一段真实，撕心裂肺，直击灵魂的采访视频。 “因为时间有限，我最终只能够采访到这一百二十五人。刚才我看到了其中有些人今天来到了法庭，我想这应该意味着我遵守了对他们的承诺。” 视频开始播放，一张张仿佛直接用刀子刻下了伤痛二字的脸庞出现在了法庭内所有人的眼中，跟着再借由摄像机传输到四面八方。 视频并没有那么长，显然这是钟林为了考虑到时间关系，做过缩减的结果 。 不过即便如此，那一张张悲痛的脸庞， 那些贯穿始终的泪水，那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哀嚎……. 无法控制的，赵明的眼眶开始湿润，泪水无声沿着脸颊滑落。他都不知道去擦，只是本能的将模糊的目光聚集在了视频上。 钟林花了多少钱，做了多少努力，才最终找到了这些人？赵明不能想象，也不认为有任何必要要去想象。 视频里，有的人已经强迫自己接受疼痛，顽强生活下去。相对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 有些人自孩子丢失了以后，便虽然活着，但却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了灵魂。 还有的人，有的夫妻，他们成为了一直走在路上的流浪者，他们不肯放弃，一直在寻找。 钟林在路边碰到了这样一对夫妻，钟林问那对夫妻，“你们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那名丈夫回答的是，“等我们不再记得孩子的脸，等到我们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我们就会停下来。” 钟林沉默，沉默持续了一小会儿后，他语气深沉的问了一句，“所以是永远不会？” 那对夫妻没有再回答，他们继续向前，一直向前，直到镜头已经完全捕捉不到他们的存在，这一段才结束。 视频并不长，但偏偏就是这么一段真实的，没有艺术加工的，不需要任何演员的视频，却硬是让法庭内哭声一片。 有些女性，甚至都忍不住捂着嘴哀嚎起来。 事实上，就赵明那模糊的视线可以瞧见的画面来看，法官就也已经在无声落泪。法官也是人，他也是父母，他有感情存在。 钟林给予了大家一些发泄感情的时间。 一时间，唯有他还在顽强抵抗着不肯哭泣。 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他不能，他必须要撑到将自己想要说的话都说出来才行！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是结束还是开始？ 是审判也好，是属于钟林的个人演出也罢。总之 ，这几个小时的法庭内外，甚至整个国家的大部分地区大部分地方所充斥的就都只有一种东西：宁静。 宁静成为了主旋律，所有人都在耐心聆听。他们无声承受着钟林的批评…….钟林说了很多很多，他坚强的阐述了他的观点。 总结起来，钟林的所有观点，本质上只有一个：孩子，无论是谁家的孩子，无论是富人的孩子，还是穷人的孩子。孩子是这个国家的未来。社会，国家应当，也必须将孩子的事情当作首要任务。 钟林选择了点到即止，他没有啰嗦太多，也没有反复强调。 钟林阐述完了他的观点，解释出了前面十六天一系列事件之所以会发生的原因。然后是短暂的沉默，接着，于很多很多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际 ，他就已经深吸了一口气，承认了他的罪行。 罪行很容易说明，钟林说的是，“我杀害了唐科等等十二人，钱书昆所受的伤也是我所为。那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一个人做的。” 后面那句话是个谎言，钟林自己心里清楚，郭勇等领导也都清楚，自然，赵明和苏婷婷也都清清楚楚。 问题是，虽然清楚，但就此时此刻站在这种处境之中的事实来说…….钟林已经揽下了所有罪名，这场持续了不是两个小时，而是十七天 的‘演出’眼看着就要结束…….警方真的就还想要继续追查钟林的同伙吗？ 说到钟林的同伙……这里面就会存在一个大问题。因为事实上就赵明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来讲，这一路走来，很多人都曾经或多或少帮助过钟林。 有类似于钟林的父母，岳父岳母这样的知情不报者。 有类似于出现尸体的各个小区的一些有意帮助钟林隐瞒的相关人员。 说不定还有一些悲痛的父母帮助钟林寻找目标，帮钟林开车，帮钟林侦查地形…… 如是而言，如果郭勇真铁了心要一路追查下去，把与钟林相关的一干人员都缉拿归案…….那份名单将会有多长，又将引起多大的骚动。 严格来讲，这已经不是对与错的问题。这应该是难得糊涂的问题，赵明记得有句话是叫作法不外乎人情，也许在这件事上，到了这里就是终点，才是正确的做法。 钟林认了罪，全场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蔓延扩散，持续了好一会儿，才被法官忽然反应过来的轻咳声给打破。 上了年纪的法官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他显然也有关注最近这一系列事件。那么现在，既然钟林已经认罪，那么按照流程，接下来差不多就是整场审判的最后一步：宣判！ 事实上，关于对钟林的处罚这个问题。早上的时候，郭勇就曾经与法官进行过沟通。因为说，如果严格按照法律来，那么一连杀了十二个人的钟林，便只会是死刑。 无论是以什么出发点来做了那些事，十二条人命就是十二条人命，必须顶格处罚，简单来讲便是死刑。 可是别看郭勇一脸凶相，这段时间也始终保持严肃姿态。但实际上在赵明看来，在郭勇那副硬汉的外表下，其实是还有着一份柔情的。 或者更准确一点的说法，即便郭勇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但郭勇其实同情钟林，甚至欣赏钟林这个人。 因为这种情感的存在，再加上对大局，对全国百姓情绪的考虑，郭勇同法官商量的结果最终决定在了无期徒刑。 就事论事，无期徒刑已经是很大的一个让步。 然而现实是，即使是无期徒刑这样的让步，就还是根本没有办法让法庭内外的民众满意。 宣判出口，气氛只紧绷了那么几秒钟。几秒钟后，空气里的火药‘唰’的一声便被点燃，‘轰隆’般的无形惊雷开始降落 。 法庭内部，先是第一道‘无罪释放’的口号传出，紧跟着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口号一起响起。 至此，郭勇最担心的骚乱终究还是发生。眨眼功夫，即使有了十倍于寻常数量的法警进行阻拦，激愤的人群就还是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向正在掩护下被强制带走的钟林。 赵明远远看见钟林似乎在说些什么，只可惜法庭内群众的声音实在太过响亮，钟林的声音根本就没有机会传出。 事实上，此时此刻，只要稍微竖起那么一点耳朵。赵明便意识到更加响亮的声音其实来自于法院外的广场上。 郭勇做出了一个正确决定，当赵明来到法院楼顶，朝下方看去时，他立即便知道这种场合下，部队的介入是无比明智的。 “他们会冷静下来，只需要一点时间。”苏婷婷叹了口气，如是说道。 螺旋桨转动的轰隆声响起，赵明回头，载着钟林奔赴监狱的直升机已然腾空即将离开。钟林的人生至此便算是结束，至于说，他的牺牲是否值得 ……或许只能由时间来做说明。 案件调查的第十七天，绝大部分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剩下 来的那一小部分关于钟林的帮手一事，回到警局后，郭勇也表明了态度。 郭勇说的是，“如果事情就此结束，那么帮手一事便当做我们没有发现吧。” 当然，尽管钟林确实已经入狱。可这并不代表着民众的骚乱就此迎来了结束。实际上真要说的话，故事发展到这一步，钟林的入狱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其实等于是一种开始。 现在整个国家，无数人都知道钟林杀掉的十二个人是什么样的人。无数人也都知道，钟林是怎样牺牲一切，曝光出了泯灭人性的孩童贩卖生意。 于是，为了让钟林的牺牲更有意义，民众的目光便就发生了转移，他们登时比以往更加关注国家对这件事的处理。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们的眼睛里可容不得半点沙子。在这样密集的注视下，郭勇代表国家所许下的那些承诺，则必须要一一兑现。 因为一旦不兑现，谁又能够保证下一个钟林不会出现？ 郭勇暂时不能够离开这座城市，不能够离开这座警局。一方面，城市里愤怒的民众就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够渐渐平静下来，学会理智去面对这些问题。另外一方面，钱书昆那边的问题就还需要非常谨慎的处理，郭勇不敢也不能够让好不容易有了一丁点冷静苗头的民众再度愤怒起来。 同一时间，像是理所当然的一样，无路是报纸，电视，还是广播，网络。但凡是能够传递信息的媒介，自钟林被判入狱后，便就好似直接癫狂了一般的开始进行了狂轰乱炸一样的报道。 媒体作为钟林在法院上直接点明批判 的对象，他们的确几乎是立即做出了改变。 问题是…….赵明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即使是现在，他还是不敢让自己有太高的期望。他不确定这种现象究竟可以维持多久？ 第一百三十章 往事不堪回首 七天时间转瞬即逝，案件调查的第二十四天，也就是钟林入狱的第八天，城市里的情况才略微好转了一些，至少赵明早上来上班的时候，警局大门口不会继续堵着一堆人。 只可惜，人的心理是十分复杂的，就拿赵明来说，他望着明显空荡了不少的这幅景象，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高兴呢，还是该感到失望。 每个人都需要为了生活而努力，这也就意味着那些民众不可能永远守在警察局门口关注着事态的进展。 没有人会那么闲，这也是郭勇在审判结束后就预料到一切终会平静下来的主要原因。 好在，平静归平静，难能可贵的是，郭勇遵守了他许下的诺言，这七天时间，他几乎就一直在忙碌着同其他城市协调。 钱书昆供出来的十三位老板，其中九人被抓，四人还处于潜逃状态。然而就这件事来讲， 那些个老板的被抓，可以说是真正的开始。 这种泯灭人性的生意本身躲在暗处，可是在它背后，更暗的地方其实就还存在着一张甚至数张虽然看不见，但却盘根错节的大网。 那些网上，可以说是爬满了形形色色的犯罪分子。如是而言，郭勇想要顺着网线将那些人全部给抓住，再毁掉那些大网 ，绝对不会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将赵明拉回了现实。 赵明叹了口气，不再去想其它城市正在发生的事情。毕竟他只是一名普通刑警，对于那些事，他也就只能和普通民众一样通过媒体关注进展，除此之外，便做不了什么其它。 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赵明按下了接听键，很快，一道都快被他遗忘了的声音传了过来：潘袁梦。 “还想听那个故事吗？”电话那边的潘袁梦这样言语了一句。 当然，赵明当然想要听。于是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后，赵明起身就准备立即离开。奈何苏婷婷眼疾手快，及时叫住了赵明，跟着硬把自己掺和了进去 。 因为差不多是晚饭时间，潘袁梦便和赵明约在了一家饭店里。 赵明和苏婷婷换上了寻常衣服，开着自己的车，差不多半个小时后赶到了约定的地点。 一段时间没见，潘袁梦像是变了很多，看上去感觉都有点像是整个人脱胎换骨的味道。 潘袁梦改变了风格，做了头发，更改了打扮。这些改变使得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三十多岁女青年一样。 准确来说就还是一个爱开玩笑的女青年。这不，潘袁梦张嘴第一句话就是个玩笑，“你们两是情侣还是夫妻？怎么感觉每一次都一起出现？” 如今案件已经基本结束，无论潘袁梦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还是靠着钟林的帮助。总之，她很幸运的也很及时的从过去那场漩涡里脱身了。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潘袁梦是个清白女青年，自由自在。 “好了，边吃边聊吧，“潘袁梦显得落落大方，“不过在我们开始谈话前，我得知道，赵明赵警官还有苏婷婷苏警官，你们两将要以什么身份和我谈话？我可不希望因为说几句话而被抓进监狱。” 闻言，赵明立即苦涩的笑了笑，接着他就回答的干脆直接，“普通人身份，你放心吧。” “这样就好。”潘袁梦点了点头，“那么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不如你们先说说都已经了解到不少了。我正好趁这个机会多吃点，今天跑动了一天，我确实是又饿又累。” 这种提议听起来是没有问题的，赵明想了想，作为主要好奇人员，由他来开口说明，显得十分正常。 赵明了解的不多，倒也不算少，只不过其中很多部分都只能算是合理的猜测而已，无法确定。 赵明在叙述，其间潘袁梦则就只是一边小口吃着饭，一边安安静静的听着。 叙述并没有耽误太长时间，约莫二十分钟后，赵明说完了他做知道的部分，剩下来的就得是潘袁梦的更正或者补充了。 “其实，大致故事就像你是说的这样，”潘袁梦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轻轻擦了擦嘴，“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又是乡镇里的孩子，是非观各方面还不太健全，没办法认出来钱书昆这种人的本质。” “从一开始，钱书昆就是带着很明显的目的接近我们。他比我们平均大七岁，心智各方面都要成熟许多。那时候的他…….估计是想要向他父亲证明自己的能耐，所以一些超越年龄的观点便扎根在了他心里。 ” “那个年纪的我们，在认识钱书昆之前，本来就可以说是胆大包天，至少是于当时的同龄人里可以这么说。” “想来这也是钱书昆会选中我们的原因，我们胆子大，经不住诱惑，再加上家庭环境各方面的原因，便很容易上钩。”潘袁梦抬手撩了撩额头散落下来的一缕短发，“钱书昆出手阔绰， 糖衣炮弹的力量远超我们想象，当年我们就那样一步步沦陷进去，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样有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潘袁梦不得不叹了口气，像是后悔，也像是无奈，“等到我们渐渐意识到了那样做不对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那年暑假？”赵明之前就感觉潘袁梦这群人最关键的转变应该是出在高二升高三那个暑假。 那个暑假彻底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并且应该还导致龚燕和潘袁梦两人的怀孕。 那个年纪，那个大环境下的潘袁梦两人身上发生了那种事情…….说是人生转折应当是一点都不过分的。 事实证明赵明猜对了，潘袁梦点了点头，她微微一笑，“是啊，你说的没错，那个暑假是我们彻底回不了头的转折点，因为就像你说的，我跟龚燕都是在那个暑假 ，而且还是同一天怀的孕。” 潘袁梦点着了一根香烟，赵明见状也下意识的点着了一根，如此一来只能暂时苦了苏婷婷一个人得承受两人制造出来的烟味。 好在苏婷婷对此也不是太讲究。 “这些年过来，我偶尔还是会想起来那天发生的事情。然后我就没有一次能够想通那时候那种事是怎么会发生的。”潘袁梦如是感慨。 “什么事？”赵明发问，虽然这个问题其实十分愚蠢， 因为他基本已经能够想象的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潘袁梦微微一笑，表现的像是已经能够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抛到脑后。可惜这种程度的伪装，实在就显得不足够了。 “那时候是暑假，那天天气很好，我们十一个人一起出去玩。玩着玩着我们就进去了一间荒废的茅草房，我们吃零食，聊天，喝点啤酒。借着酒劲，青春期的唐科就好奇的问钱书昆，问他男女之间那点事是什么感觉。” “唐科的问题算是开了个头，他们七个男人听到那话就立即都躁动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龚燕的下落？ “本来还只是开开玩笑，讨论讨论。可是说着说着，也许是酒劲上头，也许是气氛使然，也许是钱书昆抓住了机会，他意识到那天如果发生些什么，我们就有可能被他彻底牢牢抓在手中。” “总之钱书昆最先采取了行动，他和方洁两人上演了现场版的男女那点事…….因为他们两人的表现，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唐科等七人都躁动了起来，也都陆续采取了行动…….”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却是不能够有半点欣喜存在。事实上， 赵明都感觉自己胃里前不久才进去的食物都开始自发的翻涌了起来，止不住的作呕感着实难受异常。 赵明动了动嘴巴，他想说点什么，可最终却还是没办法有半点言语传出，他只能够继续无声抽着香烟。 于是一根香烟很快燃尽。 也许是女性的身份，加上那份不同寻常的冷静使然。在看了一眼赵明后，苏婷婷开了口，“所以你和龚燕都不确定自己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望着一脸认真模样的苏婷婷，潘袁梦摇了摇头，“不知道。” 潘袁梦回答的干脆直接，紧跟着，苏婷婷的下一个问题便也显出了同样干脆直接的味道，“后来呢？” “后来就像你们了解到的那样，我和龚燕在那年冬天就都投奔了钱书昆，钱书昆安置好了我们，让我们生下了孩子，并且还主动承担了抚养的责任。他做的那一切在当时看来是很好的，可是几年过去，当我和龚燕都不再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孩子时，他那些行为的本质方才显露了出来。 ” 至此，关于潘袁梦，龚燕还有方洁三名女子与钱书昆之间的渊源联系便算是差不多清楚了。当然，面对着潘袁梦，赵明是有机会问得更清楚一些的，可是他不想要这么做。 “唐科他们因为那件事，等于是被钱书昆抓住了把柄？”赵明连续抽了两根香烟，这才成功平复了胸口那股恶心感。 怎料，潘袁梦却是摇了摇头，“把柄倒是谈不上，更应该说是甜头吧。那个年纪的男生……..性所带来的诱惑轻易就覆盖了理智。一旦失去了理智，他们成为钱书昆的的玩偶便就是注定了的事情。” 潘袁梦说的十分睿智，道理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后来一步步发展，先是一些小的坏事，然后恶劣程度逐步升级，最终就演变成了那么一回事。”潘袁梦如是总结，“就像是洗脑一样。” 赵明不得不重重点了点头，‘洗脑’这两个字，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是十分准确的。 而且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别人洗脑就都是短时间内高强度的操作。可钱书昆没有那么做，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钱书昆采取了漫长的一段时间去操作整个洗脑工程。 这样的操作虽然费时费力，但一旦成功，其成效便可以说是无法想象。 赵明想要知道的故事到了这个地方，其实算是已经差不多。那年夏天所发生的事情得到了解释，随后的故事…….按部就班？ 当然，还是存在着一些问题的。比如说钱书昆最一开始是怎么想到以及如何建立起这么一档子生意的问题。 “主要是他父亲的影响，那个老家伙对钱书昆的影响贯穿始终，估计是从小开始，钱书昆就被强迫灌输了一种‘做男人要狠，一切向钱看，金钱至上’之类 的观点，直接导致钱书昆本身其实就可以说是一个神经病。” 神经病？对于钱书昆，赵明倒是确实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 大抵是赵明等于将自己的想法摆在了脸上的缘故，潘袁梦一下就猜中了，而且还猜得十分准确。 潘袁梦笑着问，“是不是觉得钱书昆看上去不像是个神经病？” 关于这个问题，赵明不得不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你们看见的是如今的钱书昆。他以前跟现在有很大的不同。不过后来这些年，因为方洁一直坚持站在他身边， 真心爱他为他着想的缘故，他那扭曲的心理才渐渐有了些改变。”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和龚燕便是钱书昆的玩物，只有方洁才是真爱。”潘袁梦如是评价，“他们两人之间畸形的爱情…….一直发酵着，使得他们必须依靠彼此才能存活下去。” “钱书昆曾经很认真的说过，他说方洁对他来讲就是真正的天，一旦这天塌了，那他便绝对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差不多同样的话，方洁也说过，所以大致便是那么个意思吧。” 有了潘袁梦的解释，此前关于钱书昆和方洁之间的感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疑问便就算是解释清楚了。 尽管赵明一时间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这种感情。 “那你坐牢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去理解，反复思考了好一会儿，也终究还是无法理解，赵明只得选择放弃。 “钱书昆派我去色诱那个男人，那人是钱书昆的敌人。我不知道他们两之间的具体瓜葛是怎么一回事，不过那时候钱书昆答应过我，只要我愿意定罪，等我出狱以后，我就是自由身了。”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监狱里的五年时光，潘袁梦的脸上就又浮现出了那种自嘲式的笑容。 “当时我觉得这笔交易其实挺划算的，所以我选择了答应。我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在监狱里呆了五年，这也是为什么钟林找到我的时候，我会选择和他做交易的原因：我不希望监狱里的五年时光成为一场空。” 潘袁梦主动提起了钟林，这倒是挺有意思，尽管她刚才所说的话，已经没办法再让赵明和苏婷婷惊讶了。 是啊，说了这么多，似乎也只剩下她和钟林之间的交易可以谈了。 至少这是赵明所认为的。而苏婷婷，大抵是因为心细冷静的关系，她就还有另外一个看似无关紧要，或许实际上也无关紧要的问题要问。 “我们警方并没有找到龚燕，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苏婷婷问道。 与钱书昆有莫大联系的三名女子，方洁如今在监狱里，潘袁梦坐在他们两面前， 偏偏是这个龚燕，至今都还是没能寻找到，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对于刑警来说，通常情况下，一个人若是表现的像是人间蒸发了，那么 便有很大可能这个人已经不在世。 赵明也以为会从潘袁梦口中听到龚燕已经不在世的消息。 不曾想潘袁梦却并没有回答问题，她反而提出了一个问题，“我想问一下，你们警方查封钱书昆夫妇的资产，一共查封了大约多少？” 这可真是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钱书昆夫妇的资产与龚燕的消失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复杂的内情，甚至阴谋存在？ 第一百三十二章 钟林托话 潘袁梦笑着摇了摇头，“首先，我这几年都在监狱里 ，跟他们的联系也就几乎没有了。其次，我的意思是，如果过去五年钱书昆这个人没有发生太大变化的话，那他能够被你们查封的资产就并不是他的全部资产，所以我刚刚才问你那个问题。” 话声入耳，赵明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便决定还是告知了大概数字。 数字传入空气，潘袁梦笑笑，“看来钱书昆并没有太大变化，这么说吧，你们查缴的资产，大约是钱书昆总资产的五分之一，剩下来的五分之四都被他拿去投资了，其中有些明面上的生意，不过更多的就还是其它见不得光的生意。” 呵！这一消息算惊人吗？ 一定角度来说，应该是算的。不过若是稍微转向思考一下的话，关于钱书昆其它生意这档子事就得是郭勇要处理的情况了。 “那龚燕是？”赵明问。 “龚燕是个很有能力的女人，可以算作是钱书昆的副手。所以我想她应该还活着，仍旧行走在钱书昆的其它生意当中。” 龚燕，一个一直以来，警方都根本没有集中多少注意力，甚至可以说没有多么在意的女人。此时随着潘袁梦的话语出口，简直就是摇身一变，成为了重点人物。 现实未免也太出乎意料了一些。 赵明在记录本上记下了这些信息，并且围绕着龚燕和钱书昆的其它生意还问询了一番。 可惜就像潘袁梦所说的那样，她已经在监狱里呆了五年时间。五年时间里很多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改变，更何况钱书昆这方面的信息，其实也不是她能够接触到的。 毕竟潘袁梦没有说出来的信息已经很明显：她，龚燕，方洁这三个过去跟在钱书昆身边很长时间的女人…….她是最不被钱书昆看重，最能够舍弃的一个。 否则当初去顶罪的也就不会是她，而是龚燕，亦或方洁了。 谈话到达尾声，剩下的便就只有潘袁梦和钟林之间的交易。 “说到这个，”谁知，提到钟林，潘袁梦似乎乐了起来，不知道是在乐什么，“交易本身并没有多复杂，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钟林的料事如神本领可就实在了得了。” “怎么说？”赵明问。 “最基本的一点，钟林是在一个月前去到监狱找到我的，那时候我根本不认识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可就是这样一个陌生人，他给我提供了一笔非常丰厚的交易。” 潘袁梦几乎就没有掩饰她语气里对于钟林的赞赏，“那一天钟林跟我我，‘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只要你答应，我就会给你一百万’。” 赵明活了三十五年，他可就从从来没拥有过一百万。可是最近这段时间，怎么就感觉钱不像钱了似的。赵明实在有些无语。 当然，他没有……至少是没有明确表现出自己的无语，他只安安静静等着潘袁梦继续言语。 “我看他的谈吐举止，也不像是专程跑到监狱去跟我开玩笑的，所以当然，即使是看在一百万的面子上，我也毫不犹豫选择了答应。” “然后钟林是这么说的，他说，“过段时间我会做一些事，等到那些事曝光以后，警方有很大可能会找到你，到时候你只需要按照我教你的去做，你就有很大可能提前出狱，如果你心再大一点的话，你就还可以趁机让警方给你一百万。”” 说到这里，潘袁梦脸上的笑容就算是真的显示了她的开心，望着这样的笑容，赵明甚至都觉得潘袁梦并不是在为那从天而降的两百万而感到开心，而是因为…….钟林所给予的机会。 “当时我第一反应就是认为他是疯子，可等到他交给了我一张三十万的支票，并且还承诺了只要我按照他的要求去做，我就可以再见到小哲时，我立即就不再有半点怀疑。” “所以，即使隐约猜到钟林所要做的事情会很可怕，我就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后面发生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你们找到了我，我与你们达成了一笔交易，我成功出狱，还拿到了一百万。” 潘袁梦笑得十分开心，这样的笑容，从某种角度来说，就当真…….不好形容。 因为这种不好形容，赵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然而赵明虽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可苏婷婷却清楚知道。 苏婷婷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调皮劲头突然冒上来了，只见她突然小脸一绷，一脸严肃的说道。 “潘女士，你知道就凭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就可以当场将你逮捕吗？” 苏婷婷的语气十分认真且严厉，一时间赵明都有些恍惚，恍惚间他都以为苏婷婷是真的要逮捕潘袁梦。 赵明是压根不想要逮捕潘袁梦的，他相信潘袁梦的说法，“我虽然也做过一些坏事，但别忘了，我也是个母亲。我不会也从没有参与到拐卖小孩的事情里去！” 因为这种心理，赵明下意识的就打算开口劝说苏婷婷。 不曾想潘袁梦却抢先一步有了声音，不过却并不是劝说，而是仿佛更加开心的笑了起来。 潘袁梦一边笑一边摇着头，“不，苏警官，你不会逮捕我的。” “哦？为什么呢？”苏婷婷没有动怒，她只是饶有意味的这么一问。 “因为钟林告诉我，他说你想要抓的是大鱼，而不是我这只小虾米。”说着，潘袁梦就又看向了赵明，“钟林还告诉我，赵警官是个坚持本心有正义感的好警察。” 赵明从来都受不了别人夸奖他，无论是正面夸奖还是背面夸奖，他都会觉得十分不自在。这种不自在直接就导致了他目光的闪躲。 谁知这么一闪躲，他就看见了浑身紧绷，如临大敌一般的苏婷婷。只见苏婷婷腰杆挺得笔直，双眼瞪得豆大，身子都半站了起来…….. “回到大鱼身上，钟林有没有告诉你我要抓的大鱼是谁？”苏婷婷再问，话语里已经完全没有了这段时间的冷静与沉着，取而代之的只有激动与急切。 奈何潘袁梦却像是预料到苏婷婷会如此表现一样，她依旧不急不躁，“这是我接下来想要说的，苏警官不妨坐下来，前提是你应该不会想要逮捕我了吧。” 得，这两个女人。 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到了苏婷婷和潘袁梦这里，怎么就好像得变成两个女人一台戏了似的。 苏婷婷好歹是名刑警，她看样子是实在拉不下面子说不逮捕了，于是只好转移话题起来，“说吧”。 好在潘袁梦的成熟使得她根本没有介意苏婷婷的倔强。“我今天奔波了一天，其实主要只做了一件事，我按照钟林的要求，在这一天去监狱拜访了他。” “钟林给我结清了剩下来的七十万，也告知了小哲的现况。遵守完承诺后，钟林请求我来与赵警官见一面，他有话要托我说给你听。” “什么话？”赵明无比疑惑，要知道他跟钟林可是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为什么钟林会有话对他说？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鱼 “钟林希望你明天早上十二点前可以去监狱和他见一面。”潘袁梦如是说道。 赵明有些诧异，或者应该说十分诧异，“就这样？” 奈何潘袁梦却是直接点了点头，紧跟着她就又看向了苏婷婷，“钟林特地说了，如果苏警官也愿意去的话，他或许可以和你说说那条大鱼的事情。” 闻言，苏婷婷身子明显一阵，“我去！” ……. “你们说的那条大鱼究竟是什么意思？”回程的路上，赵明忍耐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无奈的是，苏婷婷照旧还是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到时候告诉你，等明天吧，明天先看看钟林要怎么说。” 早上八点半，赵明和苏婷婷先是在警局碰面，这才跟沈斌找了个理由溜了出去。不告诉沈斌他们究竟是要去做什么，这是苏婷婷的意思，赵明也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 大抵是他十分清楚自己也确实想要知道钟林要说些什么。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八天，但钟林这个特殊的犯人就还是一个热门人物。为此，监狱方面也是十分头疼，实在是因为每天有太多人想要去见钟林。 好在这一点阻碍对于赵明和苏婷婷这两名刑警来说，就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于是尽管废了一点功夫，赵明和苏婷婷就终究还是坐在了钟林面前。 钟林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即使穿着一身囚犯，整个人就还是显得那么自信从容。他所展现出来的意味，仿佛是在说他一直都是个十分阳光的男人一样。 落了座，明明不熟悉，甚至直接可以说是不认识。但钟林却就还是表现的像是三人十分熟稔一样。 钟林笑，“我猜到你们两会一起过来。” 赵明冲钟林笑笑，他对钟林确实没有什么坏印象，“潘袁梦说你要见我？” 钟林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挑了挑眉头，明显在示意赵明去将这个房间内的监控给关掉。 赵明理解了钟林的意思，可问题是，这里是监狱，而非警察局。简单来说就是他做不了主。 怎料，同样捕捉到了钟林意思的苏婷婷却立即毫不犹豫起了身，丢下一句“等等”后，快步走了出去。 很快，也不知道苏婷婷是怎么说服的监狱管理人员，总之，房间里的监控就确实被关掉了。 见到监控被关掉，钟林这才继续开口，他没有问什么外面的形势情况，也没有问改变的进展。 为什么不问？因为明显钟林有着他自己的渠道可以获得那些消息。 钟林开口是这么说的，“这次想和赵警官还有苏警官见面，主要是想对你们有个交待。” 默契无比的，听到这句话，赵明和苏婷婷就都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等待着钟林继续言语。 钟林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继续说道，“我做的事，不是什么好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都确实是个杀人犯…….我不想要为此辩解什么，我只是想说，这个世界上，坏人还有很多，像钱书昆那样的人，比他更恶劣的人就还有很多。” 听到这番话，苏婷婷明显已经激动起来。但是苏婷婷忍着在，她没有表现出来。 钟林是何等聪明的男人，他第一时间便就看出了苏婷婷那竭力隐忍的激动。于是只见他笑了笑，“我的所作所为，本意是想要这个国家变得更好。所以我觉得，如果我不告诉你们这件事， 就有违了我的本心。” “赵警官，这次主要叫你过来的原因，是因为我要说的事，跟你就确实有挺大关系。”钟林望着赵明，如是说道。 赵明有了一阵诧异，他确实想不到钟林会有什么有关自己的事情要说。 “是关于宋涛的事情。”大抵是看出了赵明的疑惑，钟林选择更进一步点明了出来。 ‘咯噔’一声，赵明的心脏猛地一震，这一瞬间的呼吸简直没有，他的脑袋也有了一刹那的空白。 是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钟林所要说的事情居然会是和宋涛有关。为什么会是宋涛？ “你….你说！”赵明开口，话语已然结巴。 钟林预料到了这种反应的出现，不过他却表现的像是赶时间一样，并未在意赵明的反应，只继续说道。 “其实我知道的并不是太详细，具体来说是这样的，你们当年的调查方向错了，那桩连环杀人案并不是随机杀人案件，五名受害人其实都是凶手事先挑选好的。如果赵警官你有意要查清真相，可以试着从这个方向入手。” “另外就是……..”钟林顿了顿，“这一点或许会有些残酷，还希望赵警官你做好了准备。” 赵明点了点头，他哪里会有什么准备，他只迫切的想要尽快得到答案。 “宋涛的死别有隐情，并不是简单的一场死亡。那桩案子其实很复杂，里面隐藏了很多故事。”钟林如是言语 ，“我希望你能够查出来。”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身处惊涛骇浪一般震惊情绪之中的赵明，只迫切有一个问题必须要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钟林淡淡一笑，“因为为了做成功我所做的那些事，我必须要寻求一些帮助…….”说着，钟林话语的对象明显转换成了苏婷婷，“苏警官，如果我调查的没错，我所寻求帮助的对象，应该便就是你在追逐的目标了吧。” 苏婷婷重重点头，“应该是，所以关于那个人，你能告诉我什么？” 苏婷婷的话语里，明显充斥着希望，而且这还是一种拼命压制，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希望。 幸好苏婷婷这么做的，否则钟林开口说的这话，只怕会将她打击的十分严重。因为钟林说的是，“很遗憾，事实是，我也提供不了太多信息给你。我知道的我所接触的就只有一小部分。” 闻言，尽管失望，但苏婷婷就还是重重点头，要求钟林赶紧言语。 “好，”钟林爽快答应了，“不过有一个前提，我希望你对我做出一个承诺。” “你说。”苏婷婷立即回话。 “我虽然死有余辜，可我还有家人，我的父母，我的岳父岳母他们……..总而言之，我告诉你的信息，你不能够对任何人提起是我说，苏警官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钟林无比郑重的如是说道，他的态度说明他真的害怕他在意的人会因为他将要说的话，而惹上‘麻烦’。 苏婷婷显然清楚明白钟林是在说什么，于是只见她立即也是无比认真的做出了承诺。 “我不会提起你的存在，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没有跟我说过任何话。” 第一百三十四计章 犯罪设计师，结局 听到苏婷婷的话，钟林会心一笑， 不知为何的便轻易选择了相信。“苏警官，你存在着一个误区，你以为你在追踪的是一个人，但并不是这么回事，其实是一个完整的组织。而且他们做事，不全为钱，主要还是享受那种运筹帷幄的乐趣。” 说完，钟林又补了一句，“至少这是他们给我的感觉。” 闻言，苏婷婷眉头紧锁，表情十分凝重，“你不打算告诉 我人名？” 钟林苦笑着果断摇了摇头，“首先我并不知道人名，其次即便我知道 ，我也不会告诉你。因为就像我说的，我并不算是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我还有家人需要考虑，而他们的人却是无处不在。” “无处不在，怎么说？”意外的，苏婷婷好像对这种说法感到十分诧异。 瞧见苏婷婷诧异，钟林便也略微有些惊讶，“举个例子吧，他们准备好我所的需要的信息，安排好了这整个计划 ，只花了半个月时间。” 听到这里，赵明总算是多少听明白了一些。 简单来说就是，他一开始以为是钟林想出来的这个严密的计划，其实不是钟林想出来的，而是钟林找到了一个组织，这个组织似乎专门帮人谋划犯罪，就像是犯罪设计师一样。 同时，这个组织便是苏婷婷突然调动到这座城市的真正目的。苏婷婷或许是从什么地方听到了消息，说是这个组织在这座城市有所走动，然后她便出现了。 只不过在钟林说话之前，苏婷婷好像是以为她在追查的就只有一个犯罪设计师而已！ “怎么联系他们？”沉默了一小会儿后，苏婷婷不甘心的继续问道。 钟林也沉默了，他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这种信息来。事实上，这个问题的回答与否，明显十分折磨人，钟林反复踌躇了很久，最终他才肯开口，但却不是直接说明，而是间接的透了点风。 仿佛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 在开口前，钟林先看了一眼墙上时钟上显示的时间。赵明注意到这不是钟林第一次注意到时间了。 赵明有点疑惑，钟林这样一个无期徒刑的犯人……..为什么要在意时间？难不成一会儿他还有宴会要去参加？ “这个组织，领头人被称作为‘大师’，这一点苏警官你应该知道。” 苏婷婷点了点头，她确实知道。 “组织成立之初，大师凭借几宗大案，立了名声。而后，这些年过来，他便几乎不会直接参与到案件的设计里面去，我听到的解释是，大师挑案子，只有影响足够大，足够复杂，考验智商，能够称之为挑战的案件才会吸引大师参与。” 苏婷婷挑了挑眉头，“你犯下的案子，不是大师设计的？” 钟林摇了摇头，“不是，一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大师应该会喜欢这宗案子的想法。可是很遗憾，最终出面的就只有大师的其中一名弟子。” “弟子？”苏婷婷明显吃了一惊，她明摆着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钟林点了点头，“是的，弟子。就我所知，大师一共有十二名弟子，不会多不会少，一直就是十二这个数字。” 十二名弟子，再加上大师本身，那么这个组织是就这十三个人？ 钟林淡淡一笑，“其实这么说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吧，组织这个东西是我给他们那十三人的称呼，他们的活动不会太频繁，成员平日里都混迹在社会的各个角落，有着各种各样的工作。只有遇到有意思的案件时，他们才会出动。” 呵，这算什么？一群以设计案件为享受的高智商犯罪分子？ 钟林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 “还有别的信息可以告诉我？”钟林所说出来的东西已经足够震撼，但对于苏婷婷来讲，就还是远远不够，因为光是这些信息，可没办法让苏婷婷抓到大师。 那个神秘的大师，于苏婷婷而言，便是大鱼。 “还有最后一条，”钟林淡笑着如是言语道，“据我所知，这段时间，负责设计我这宗案件的那名弟子，曾经亲自去过你们警局，很有可能你们都见到过他。” “他？是男是女？多大年纪？”苏婷婷焦急追问。 奈何钟林说是最后一条信息，便就是最后一条信息，他只是摇头，不肯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言语分毫。“赵警官，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事实上，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赵明回答的很爽快。 “我希望你回去后能告诉郭勇，告诉他一定要坚守承诺，让这个国家做出改变。因为我的入狱，不代表着结束。它只是一个开始，至于后面要如何发展 ，具体得取决于郭勇，取决于这个国家的态度。” 谈话至此宣告结束，钟林已经微微起身，表示着他不会再说什么。 瞧见钟林起身，赵明和苏婷婷便也立即起身。不过在走出房间之前，苏婷婷就确实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们这些事？” 闻言，钟林坦然一笑，“我是坏人，坏人应该得到惩罚。大师和他的十二名弟子，他们也是坏人，所以也应当得到惩罚。” …… “所以这就是你的秘密？”回程的路上，赵明问道，“你是一个人在调查那位大师，还是？” 苏婷婷扭头看向赵明，她的表情，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意味深长，“有个特别行动组…….近几年，复杂大案出现的越来越频繁，有人意识到了那些大案背后的隐秘，从而设立了这么一个行动组。” 赵明一时无言，胸膛内各种情绪翻腾起来，是羡慕，是感慨，还是什么其它？赵明分不清，他只知道此刻他的情绪就可谓五味繁杂。 于是赵明岔开话题，他认为这种秘密都公开了，关于苏婷婷的另外一个疑惑也应该可以得到解释了才对。“为什么之前涉及到地下赌场的时候，你会那么愤怒？” 苏婷婷微微一惊，不过随即便又莞尔。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发现你这人还真可怕，怎么什么事都记得这么清楚？” 闻言，赵明也只得的无奈一笑，“所以，答案是？” “没那么复杂，一个前男友的事而已。” …… “话说回来，你之前还答应过我一件事，是不是忘了？”难得能够正常下班，收拾好了东西，刚走出警局大门的赵明，便就瞧见初梦瑶正斜倚在他车上。看见初梦瑶，赵明嘴角便几乎是本能的勾起了一抹可谓幸福的笑容。 “哦？我答应了你什么事啊？”赵明故意装傻起来。 于是果然，初梦瑶立即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妈明天过来，你得装成我男朋友，你要敢说忘了这件事…….” 赵明没有忘，所以他脸上笑容更盛的就拉开了车门，“一切都听初大美女的，上车吧，我请你吃饭。” “这还差不多。”初梦瑶也笑得很开心，脸上那笑容仿佛是由幸福编织而成。 …….. 还算高档的餐厅里，赵明和初梦瑶面对面坐着，有说有笑的享受着美食。 可惜一通电话却很突兀的就打破了这般幸福的画面。 电话那边，沈斌的语气十分沉重，沈斌问，“赵明，今天你和苏婷婷去监狱见过钟林了？” “是啊，怎么了吗？” “下午一点左右，钟林死了！”此话一出，沈斌语气的沉重便立即得到了解释。 话声入耳，赵明‘噌’的一身站了起来，因着动作太过急促，都险些掀翻了桌子。这一刻，赵明只有一个问题，“怎么死的？” “初步判定是自杀，但是………”沈斌的话语继续……. 可是赵明却已经无法听进去！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细节噌噌噌的就涌进了赵明的脑袋里，他想起了潘袁梦所转达的话，钟林希望他和苏婷婷能在中午十二点前去监狱见面。 谈话过程中，钟林三番两次的注意着时间……. 当然还有钟林最后那番话： “我希望你回去后能告诉郭勇，告诉他一定要坚守承诺，让这个国家做出改变。因为我的入狱，不代表着结束。它只是一个开始，至于后面要如何发展 ，具体得取决于郭勇，取决于这个国家的态度。” 呵，呵，呵！ 种种细节都表明了钟林会在今天下午结束掉自己的性命……..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得涉及到很多原因。钟林反复强调他是个坏人，这是其一，钟林早上说的那些信息，这是其二，钟林隐藏起来伺机而动的计划，这是其三……” 诚然，钟林应该是自杀的。可是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如今这般形势下，全国各地又有几个人会相信钟林是自杀的？他们必然会认为警方乃至司法制度都有份参与逼死了钟林的行动。 届时，一名勇士受迫害而死…….. 这个国家将会需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够将钟林的死解释清楚？又是否有可能解释清楚？ 钟林一死，郭勇的承诺，国家的改变，应当就可以说是绝对没有回头路可走，绝对要付诸实际行动了吧。毕竟，一名勇士死亡…….. 呵，呵，钟林这最后一步棋走的，就可真是…….. “妙不可言？”初梦瑶插话补了一句。 赵明先是一愣，随即开怀大笑。 是啊，妙不可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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