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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明天下》


楔子

2018年3月16日,阴历正月二十九,正月的最后一天。

气候逐渐变得暖和,已经感受不到彻骨的寒冷,很多人脱下了羽绒服,穿上了相对轻便的羊毛绒的衣服或者是宽松的棉衣。

旅游大巴正在高速公路上面行驶,游客从蓬莱博物馆上车,前往下一个旅游景点。

大巴车里面相对安静,绝大部分的人对于蓬莱博物馆没有多大的兴趣,解说员关于明末那场登州莱州惨烈之战的简单解说,无法引起游客的关注,倒是有关蓬莱那一套老掉牙的神仙鬼怪故事,有人还开口询问了。

游客上车之后,或者是闭着眼睛养神,或者是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色,或者是低声的交谈。

坐在大巴最后面的吴宗睿,和众人不一样,他紧皱着眉头,低头沉思。

旅游大巴驶离高速公路,在宽阔的海边道路上面行驶,十来分钟后,来到下一个景点。

。。。

“老吴,想那么多干什么啊,大明覆灭、大清崛起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我知道,只是有些惋惜。”

“哈,看样子你终于认可我的看法和意见了,你这个研究明末历史的专家,也承认清朝必然崛起、明朝注定灭亡吗。”

“别,我可不是专家,也就是对明末的历史感兴趣,另外,我承认历史发展的必然,承认明朝的灭亡,但我不认可满清的崛起。”

“看看,还是嘴硬,明明就是大清灭掉了大明。”

“不错,表面上看,明朝灭亡于满清的崛起、明末农民起义,以及历史罕见的数十年自然灾害,可深层次的原因还是明王朝自身,它毁灭于自身的腐朽、皇帝的顽劣专横、朝中大臣的党争、太监的干政、官员的**以及军队的低劣等等原因,一切的积重难返让这个政权崩溃,满清所谓的崛起,就是建立在这一切的基础之上。”

“行了,你的这些观点,我都听了好多遍了,耳朵里面都有茧子了,事实胜于雄辩,不管你怎么为明王朝辩解,事实就是如此,大清灭掉了大明。”

吴宗睿看了看刘宁,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老刘,我之所以惋惜大明王朝,其实就说惋惜我大中华失去了数百年的发展机遇。。。”

刘宁连忙举起手,打算制止吴宗睿说出下面的话语。

“老吴,慎言,千万不要有民族歧视啊,我已经强烈感受到你的这种认知了。”

“我这不是民族歧视,这是事实。。。”

吴宗睿有些激动了,看着刘宁。

“当时的历史条件之下,明王朝代表的中国和汉文化,领先于全世界,商品经济的发展和海外贸易的出现,使社会出现了资本的萌芽,儒学出现了新的流派,汉文明开始兼容并蓄和学习其他的文明成果,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假以时日,汉文明必定会迸发巨大的辉煌,继续傲立世界的巅峰,可这一切都因为满清入主中原戛然而止。。。”

“看看,你这就是民族歧视嘛,大清不也有多年的辉煌吗,康乾盛世能够否定吗。”

“我没有歧视满清的意思,我说的是事实,当时的满清,刚刚脱离了奴隶社会,他们学到的汉文明都来不及消化,更别说吸纳当时的西方文明了,满清征服了中原,极度自大又自卑自身的思想,让他们一门心思维护满族的统治,标榜满族的正统和高贵,他们不仅打压汉文化,还全力抵制西方文明,我不否定康乾盛世,但是那个时候,世界也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满清自身的封闭、夜郎自大和洋洋自得,让他们拒绝一切的外来文明,正是因为满清的闭关锁国,导致了后来百余年大中华的屈辱史。。。”

刘宁看着脸色微红的吴宗睿,哭笑不得。

“老吴,我不和你争论了,我们出来旅游,就要放松心情,好好欣赏景色,争这些道理有什么意思,就算是你说的全有理,都是对的,难不成历史就改变了,难不成你还能够穿越到明末去改变历史,你是不是网络小说写的太多了。。。”

吴宗睿看着刘宁,说不出话来了,写网络小说是为了娱乐和赚钱,至于说改变历史,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当然不可能那么幼稚。

一阵阵的海风吹来,看向不远处大海的吴宗睿,再次的出神。

。。。

“你们俩人,别站在马路中间,太危险了。。。”

举着三角形旗帜的导游,指着吴宗睿和刘宁,一脸怒气的小跑过来。

导游的话还没有说完,变故突然出现,一辆失控的轿车飞速的撞过来。

导游本能的停下脚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吴宗睿扭头看见了冲过来的轿车,躲避已经来不及,电石火光之间,他本能的伸手、奋力推开了身边的刘宁。

“砰。。。”

吴宗睿的身形如同一片落叶,被飞驰的轿车撞到了半空之中,越过了公路,朝着陡峭的海岸之下飘落。

。。。

第一章 见性成佛

江西赣州,安远县,南郊,寒鸣寺。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衣服,头发略微的凌乱,坐在空地的石墩上,双目呆滞,喃喃自语,面无表情。

几个匆匆走来、面带菜色的僧人,看着面容呆滞、喃喃自语的少年,欲言又止,他们仔细观察少年片刻,摇摇头放慢脚步,转身轻轻走开。

三个月之前,这个少年进入寒鸣寺带发修行,举止就有些怪异,不是特别正常,时常有疯癫之举,就在诸多僧人已经适应、习以为常的时候,三日之前,少年突然跳进寺院后方的池塘之中,待到僧人努力将其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是气息全无。

寺院的僧人准备为少年超度,将其魂魄送去极乐世界,少年突然又醒过来了,手舞足蹈,状若疯狂,说着一些大家听不懂的话语。

这让念惯了佛经的僧人惊慌失措,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嚷嚷着要将少年撵出寺院,押送到官府去处置,要不是住持的维护,少年怕是被当做妖孽乱棍打死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少年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喃喃自语,不与其他的任何人说话,也不用正眼看其他任何人。

少年的房间里面,桌椅全部被砸碎,碎纸满地都是,已经是惨不忍睹。

这让寒鸣寺诸位僧人认为,少年妖孽附身、完全魔障,无可救药了。

“刘宁,救你我无悔,因此殒命也是我的选择,可我为什么穿越了,穿越到崇祯元年,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天大的讽刺和笑话。”

“不错,我是为大明王朝惋惜和悲哀,可我清楚大明王朝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就算是没有满清的崛起,这个王朝也即将寿终正寝,被其他的朝代所取代。”

“改变历史,那是网络小说才能够完成的事业,我怎么可能做到。”

“我和你争辩,也就是逞一时的嘴快,我压根没有想到过穿越,更没有想到改变历史。”

“我写过几本关于明末的网络小说,但那都是我想象的,其中还有一本太监了,后来我也认真看了这几本穿越明末的网络小说,越看越觉得幼稚,太多想当然的情节,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正准备重新开始认认真真的写一本明末的穿越小说,了却心愿,不辜负读者大大的期望,谁知道穿越了。”

“老天,你别玩我了,我真的不想穿越到明末。”

。。。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蹑手蹑脚走过来,盯着少年看了好一会,终于小心开口了。

“施主,住持请您去一趟。。。”

少年扭头,看见脸上带着害怕和不懈神情的小沙弥,露出了苦笑的神情。

“我知道了,这就去住持那里。”

少年站起身来,准备跟随小沙弥一同前往住持房间,小沙弥却如同兔子一般开溜,转眼就看不见踪影了。

少年的脸上,再次露出苦笑的神情。

“我被寺里的僧人当做妖孽了,就连小沙弥都怕我,不知道在寺院里做了多少癫狂之事,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寒鸣寺很小,整个寺院只有八个僧人,寺院拥有官府划拨的十来亩薄田,平日里僧人除了念经祈福,还要种田维持生计,这些年光景不好,田地里几乎没有什么收获,寒鸣寺的僧人只能依靠香客的布施勉强维持生计。

安远县本就是下等县,全县人口不足两万,香客数量很少,布施也不多,这让寒鸣寺的僧人更加的难以维持。

住持的房间在寒鸣寺的后院,单独的一间屋子。

少年进入住持的房间,还没有来得及行礼问候,住持就开口了。

“阿弥陀佛,三个月时间过去,施主应该放下了。。。”

少年看着须发皆白的住持,楞了一下。

“住持,我很好啊,也就是这几天有些烦闷,发泄了一下,现在完全好了。”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施主在寒鸣寺带发修行已经满三月,老衲以为,施主还是没有放下。”

少年的神情显得肃穆了一些,双手合十,略微思索,对着住持恭恭敬敬开口了。

“住持,我已经放下,迷时师度,悟时自度,住持三个月来的度化,已经让我顿悟。”

住持略微的睁大眼睛,看了看眼前态度恭敬的少年,轻轻摇头。

“也罢,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老衲穷尽办法,也无法化解施主心中孽怨,看来寒鸣寺太小,无法为施主超度,施主收拾一下,明日就回家去吧。”

“这个,住持让我回家去吗。”

住持看着少年,微微的点头。

少年的神色更加的肃穆,甚至带有一丝的沉重。

“住持不相信我已经顿悟,我也没有办法,三日之前,我还一直认为,前世若不相欠,今生又怎会相见,既然有缘,为何相杀,故而我的孽怨并非凭空而生,乃是老天对我的惩罚,这种执着让我陷入困顿之中无法自拔,三日前失足坠入池塘,也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悟,感觉到了佛光普照,明白了住持的告诫,佛祖云: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住持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看着少年。

“阿弥陀佛,施主造化,得到佛祖的照拂,果然有明悟,佛祖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施主可有向佛之心了。”

少年微微点头。

“住持,我既已经明悟,佛就在心中。”

“施主年少,老衲以为,遁入空门,与世无争,自此脱离苦海,一心向佛,方可完全放下心中孽怨,得到重生。”

少年微微摇头。

“住持,佛祖告诫我,空门就是红尘,红尘就是空门,佛道就在吃饭穿衣、声色犬马之间,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才是向佛的最高之道。”

住持慢慢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里面迸射一丝的光芒。

“既然施主已然明悟,老衲有几个问题,还请施主好生回答,可否。”

少年点点头,看着住持。

“何为佛道。”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清,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何为向佛。”

“此身已在含元殿,更像何处问长安。”

“何为顿悟。”

“见性成佛,不可说。”

“何为修行。”

“红尘中修行,普度众生,方显我佛慈悲。”

住持双手合十。

“我佛慈悲,施主骨骼清奇,遭遇我佛点化,老衲本想将一身衣钵传于你,光大佛门,奈何奈何,可惜可惜,你虽已经放下心中孽怨,俗事未必能了,老衲留不住你,寒鸣寺留不住你,红尘才是你的去处,自此以后,老衲只希望你能够真心向佛。”

“住持教诲,我记住了,佛云:若人知必行,普造诸世间,是人则见佛,了佛真实性,心不住于身,身亦不住心,而能作佛事,自在未曾有。请住持放心,不管是身在佛门,还是红尘中,我都会一心向善。。。”

。。。

回到房间,少年擦去了额头上细密的汗滴,看着手中住持的信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如果没有住持的这份信函,少年就算是回到家中,也会被乱棍打出,甚至可能被当做妖孽,遭遇家法处置,可少年没有选择,留在寒鸣寺是不可能的,出家为僧更是不可能,目前来说,唯一的安身立命之所,还是回家。

凭借着对佛理的些许了解,少年经过了住持的考校,这不过是侥幸,也许是因为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能够张嘴说出大段的佛语经典,让住持感觉到了吃惊。

看着房间内凌乱的情形,少年止不住苦笑着摇头,他清楚记得,三天之前,醒来的他,被另外的一份记忆主宰大脑,那份绝望的心情让他忍不住疯狂,砸碎了房间的桌椅,撕碎了桌上的书本。

一直到现在,手臂还在隐隐的作痛。

谁不知道,明朝末年,大明王朝僵化腐朽,满清强势崛起,农民起义风起云涌,让人命变成了草芥,极端的小冰期灾害气候,让寻常百姓几乎找不到活路。

越是熟悉、越是了解,就越是感觉到害怕和艰难。

将住持的信函小心的放置在胸前,少年开始收拾房内的物品,此刻他的思绪非常的清晰,什么大富大贵、什么改变历史,那都是扯淡,现如今最为关键的还是回到家中,化解可能遭遇到的麻烦,好好的活下去。

崇祯元年二月初一,一个少年、一个小沙弥,背着包裹离开寒鸣寺。

少年和小沙弥离开之后,住持在寒鸣寺经书上面专门记载:

天启七年十月初一,安远县新龙乡新龙里十四岁生员吴宗睿,困于内心孽怨,无法自拔,于寒鸣寺带发修行,崇祯元年正月二十六日,吴宗睿失足落水,气息全无,恰逢此时,天降瑞祥,附于吴宗睿之身,崇祯元年二月初一,吴宗睿感受我佛教化,顿悟,离开寒鸣寺,回归家中,老衲觉远敬禀我佛,此子不凡,得上天照应,必定搅起一番风云,但愿我佛慈悲,化解一切冤孽。

三日后,寒鸣寺住持觉远大师于寺中坐化。

第二章 廖文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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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空,你不想还俗吗。”

“不想,寺院里面有饭吃,离开了寺院,我会饿死的。”

“难怪你仅仅是接受了剃度,还没有受戒,你这可不是一心向佛,也不可能成佛。”

净空扭头看了看神清气爽的吴宗睿,面带不满的神色开口了。

“要不是住持要求我一定跟着你,我才不会离开寺院呢。”

净空的脸上,已经看不见害怕的神情,临行之前住持的告诫,他记得很清楚:吴宗睿天赋秉异,并非寻常人,跟随在其的身边,要听从安排和吩咐,住持还专门强调,他和吴宗睿之间就是少爷和书童的关系。

自小就在寺院,没有接触外面的世界,让净空的心思非常单纯,相信住持所说的每一句话,也会完全按照住持的要求行事。

尽管净空的内心,还有一些不同的想法。

看见净空略微不满得神情,吴宗睿无奈的摇摇头,穿越之后,寒鸣寺的住持和小沙弥净空,就是他首先接触的人,住持见多识广,佛法深厚,洞穿人情世故,明白他表达的每一层意思,小沙弥净空心思单纯,不谙人情世故,如同一张白纸,有什么心思都表现在上面了。

吴宗睿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住持坚持让他将净空带离寒鸣寺,而且一定要求净空还俗。

离开寒鸣寺之前,住持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让吴宗睿善待净空。

如果净空心思深沉,此时此刻就会好好的表现,毕竟以后他需要依存吴宗睿生活。

可惜单纯的净空,压根没有这样的想法,有什么样的心思和心情,会毫无顾忌表露出来。

这让吴宗睿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可以完全信赖纯如白纸的净空,担忧的是净空过于的单纯,很有可能不适应险恶的社会,甚至上当受骗。

净空已经十四岁,比吴宗睿小一岁,崇祯年间十四岁不算很小,一些村里的男孩子,到了这个年纪,俨然成为家中的主要劳动力。

吴宗睿自身面临巨大的麻烦,还不知道能不能很好的化解,这个时候却要带着净空回家,面对可能到来的磨难和危险,如果不是有着成熟的心态,早就可能崩溃了。

寒鸣寺住持对于吴宗睿有大恩,甚至可以说是再造之恩,这一点吴宗睿很清楚。

住持提出来的要求,吴宗睿一定会答应。

“净空,既然已经还俗,那就需要用俗家的名字,告诉我你俗家的名字。”

净空再次扭头看着吴宗睿,好一会才开口。

“住持告诉我,我俗名廖文儒。”

“廖文儒,这个名字怕是住持给你取的吧。”

“少爷,你怎么知道的。”

廖文儒扭头看着身边的吴宗睿,第一次显露吃惊的神情。

“分析的。”

“少爷,说说你是怎么分析的。”

吴宗睿看了看吃惊的廖文儒,稍稍的停顿,面带微笑再次开口。

“年幼出家,必定是家庭困窘,无法活命,亦或是家族遭遇不测,必须逃亡,家庭困窘的情形之下,父母不可能咬文嚼字,给你如此文雅的名字,若是家族遭遇不测,出家就是逃命,必定是隐姓埋名,尽量的隐藏身份,也不可能有如此文雅的名字,所以你的名字,只能是住持给取的。”

“少爷,你好厉害,我的俗家名字,就是住持取的。”

“看来,住持对你寄予厚望,压根没有想着让你留在寒鸣寺,更不会让你出家为僧,难怪你到寒鸣寺已经有十年时间,却一直都没有受戒,是我误解你了,廖文儒,你我名义上是少爷和书童关系,其实就是异姓的兄弟,我已经答应了住持,会好好照顾你,今后如果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尽管开口,能够尽力的地方,我会全力以赴的。”

“好的,少爷,住持也跟我说了,要我跟随在少爷身边,听从少爷的安排,少爷如果遇到什么麻烦,我就算是拼却性命,也要保证少爷的安全。”

“拼命就不必了,尽力而为就好。”

“非也,一诺千金,我已经答应了住持,就一定要做到。”

看着廖文儒肃穆的神情,吴宗睿的脸居然微红了。

时代不一样,人的想法就不一样,明朝儒家思想盛行,礼义仁智信为立身之本,廖文儒自小在寒鸣寺长大,一直都是在儒家思想以及佛家思想的熏陶之下,更加的注重信义,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哪怕搭上性命。

吴宗睿就不一样了,来自于现代,虽说也看重情义,可更加关注自身的利益。

“文儒,小时候的事情,还有印象吗。”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住持曾经说过,等我长大之后告诉我,可一直到我跟随少爷离开寒鸣寺,住持还是没有告诉我。”

“住持不告诉你,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也没有必要总是挂怀,到了适当的时候,住持肯定会告诉你一切的。”

廖文儒点点头,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吴宗睿脸上的笑容却很快消失,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廖文儒的身份一定不简单,至少靠他吴宗睿目前的能力,无法给予廖文儒任何的帮助。

“少爷,我听住持说了,你回到家之后,会遇见麻烦,不过住持相信你能够解决麻烦,住持告诉我,一定要听从你的安排和布置,能够帮着你解决麻烦最好,少爷,你不知道,进入到寒鸣寺,我不仅仅学习四书五经和佛法,还要习武,这些都是住持亲自教的,论学识你是生员,我不敢和你比,可论武功,你不是我的对手。。。”

看着不过十四岁的廖文儒,吴宗睿有些吃惊,他一直都以为廖文儒是小孩子,现在看来绝非如此,廖文儒有着不少的过人之处。

如果不是穿越,不是因为成熟的思想,以及对历史发展的了然于胸,吴宗睿相信,自己根本比不上廖文儒。

“文儒,我的确有些麻烦,如果需要,我会求助你的,你文武双全,远远超过我,能够给我最大的帮助。。。”

“少爷千万不要这样说,说到我的名字,少爷的分析太精辟,我想不到这些,离开寒鸣寺的时候,住持告诉我,少爷一定能够做出一番大事,我跟随少爷,将来一定能够出人头地,我本来还不相信的,觉得少爷在寺里的情形太奇怪了,让人害怕,现在我相信了,少爷很了不起。。。”

看着廖文儒略显兴奋的表情,纯纯的眼神,吴宗睿再次感觉到羞愧。

自己所处的那个年代,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稀缺的,社会很浮躁,大家为了利益拼搏,早就忘记了礼义仁智信,有些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破坏了社会的基本秩序,呼唤诚信变为了全社会的口号。

面对廖文儒坚定单纯的眼神,吴宗睿突然想到了什么。

“文儒,你看过《三国演》。。。不,你看过《三国志通俗演义》吗。”

“看过,寺庙里有这本书,住持本来不准我看,我是偷偷看的,怎么,少爷也看过吗,我听住持说,这本书是不允许读书人看的。”

少不看水浒,老不看三国,水浒表现出来太多的血气方刚和意气用事,三国展现太多的计谋,对于读书人来说,影响不是很好。

最为典型的事例,就是明末农民起义,刚开始都是模仿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很多起义军的掌盘子,没有基本的军事素养,领兵作战完全按照水浒传和三国演义的描述进行,他们大都不识字,完全是听说书先生的即兴演说,从中领悟作战指挥能力的。

“我看过,而且不止看了一遍。”

“少爷真是厉害,住持说了,读书人都不愿意看《三国志通俗演义》这本书。”

“其实没什么,就看你怎么看待《三国志通俗演义》这本书,想要学些什么。”

“嗯,少爷说的有道理,我就觉得刘玄德、关云长和张翼德三兄弟的感情真好,诸葛孔明太厉害了。”

吴宗睿对着廖文儒竖起了大拇指。

“文儒,我俩想到一起去了,实话告诉你,你我表面上是少爷和书童的关系,其实就是异性兄弟,我想这也是住持的意思,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就学学《三国志通俗演义》里面的刘关张,结为异性兄弟,如何。”

“少爷,这可不行,住持要我跟随在你的身边,听你的话。。。”

“有些话,住持不会说出来,可我明白其中的意思,如果住持在这里,一定会同意我的决定,让我们结为异性兄弟。”

“少爷,你说的是真的吗。”

。。。

路边搭起了一个小土堆,吴宗睿和廖文儒两人因陋就简,手持熏香,跪在土堆前。

“吴宗睿,廖文儒,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白酒之中滴入献血,吴宗睿喝下第一口,廖文儒喝下第二口。

廖文儒的神色变得坚定,看向吴宗睿的时候,眼神里面已经带有依赖和崇拜。

“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廖文儒恭恭敬敬行礼之后,吴宗睿开口了。

“文儒,你我已经结义,成为异姓兄弟,我们的誓言,记在内心即可,平日里不必表露,你看如何。”

“我听大哥的吩咐。”

第三章 管中窥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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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龙乡新龙里距离寒鸣寺二十五里地,距离安远县城三十里地。

吴宗睿和廖文儒一大早就离开寒鸣寺,前往新龙里。

结拜之后,廖文儒步履轻快,一脸轻松,吴宗睿却是忧心忡忡,一路思索。

尽管对明末的历史颇为熟悉,可真正穿越了,情况就不一样了,对于吴宗睿来说,穿越到这个时代,两眼一抹黑,有太多的未知数。

这种感觉,在行路的过程之中,已经逐渐得显露出来。

新龙里在寒鸣寺的西面,一路向西,一路荒凉。

两人行走在丘陵状的山坡之间,道路崎岖,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泥泞石块,行走需要时刻小心,稍不小心就可能摔跟头。

沿途几乎看不见什么人烟,偶尔看见道路两边的人家,不管老人青壮小孩,都是面无表情,面带菜色,神情麻木。

吴宗睿看见的寥寥数人,都是穿着脏兮兮得粗布单衣,衣不蔽体。

冬末春初,气候还有些寒冷,吴宗睿穿着棉服,还有些承受不住不时吹来的山风。

寒鸣寺所处得位置,属于城郊,距离县城仅仅五里地,按照吴宗睿的理解,这一片地域应该是有不少人家,但现实情况大大出乎他得预料,沿途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家。

“文儒,这一带你经常来吗。”

“好多次,寺里的师兄经常带我出去化缘,每次都路过这里。”

“这里是城郊地带,怎么看不见多少的人家。”

“一直都是这样,以前师兄带我出去化缘,我们大都是到县城去,要么就是到集镇,路上不会停留,这附近没有化缘的地方。”

“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啊。”

“哦,大哥说的那是好多年以前了,以前周遭也有一些人家,不过我听师兄说,这些年遭遇到太多的灾荒,好多农户家里没有粮食吃,活不下去,全家都离开了。。。”

廖文儒还没有说完,吴宗睿脑海里面冒出来一个词语:流民。

明末流民泛滥,一方面是因为天灾,气候恶劣,田地里面收获的粮食不多,根本不够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农民遭受灾害,还要承担赋税,实在活不下去,只好全家流浪,外出讨饭,希望能够活下去。

“县衙不管吗,各地不是设立有义仓吗,遭遇灾害就要救济百姓。”

“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官府拿出粮食救济百姓的事情。”

吴宗睿微微点头,他还想了解更多,继续开口询问了。

“文儒,你在寒鸣寺十年时间了,对周遭的情况一定很熟悉吧。”

“说不上很熟悉,大都是听师兄说的,寺里每年春季都要设立粥棚,救济周遭的百姓,不过寺里的粮食也不是很多,设立粥棚的时间不可能很长,我记得七年前设立粥棚的时候,来的人不少,后来人慢慢的减少,去年和前年来的人就更少了。”

一丝闪电,划过吴宗睿的脑海,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明史记载,崇祯元年四月十一日,江西赣州农民暴动,建国号永兴,暴民攻陷安远县城,劫掠钱财,知县沈克封逃走,江西巡抚洪瞻祖专门奏报,朝廷派遣大军,耗时两个月,完全镇压赣州农民暴动。

至崇祯元年十一月,陕西农民起义全面爆发,白水县王二、府谷王嘉胤、宜川王佐挂、安塞高迎祥、汉南王大梁等纷纷举旗,明末农民起义拉开了序幕。

吴宗睿的神色变得肃穆,他隐隐觉得,到了崇祯元年,大明王朝部分地方的局势,已经陷入到了无法收拾的境地,只是这些困顿混乱的局面,在史书上面没有详细的记载。

想到这里,吴宗睿再次开口。

“现在是冬末春初,寒鸣寺应该快要设立粥棚了。”

“今年就不一定了,寺里都无法维持,昨天我还听住持说,要让各位师兄离开寺院,到外面去化缘,如果不出去化缘,住持和各位师兄都没有吃的。。。”

“怎么会到这一步啊。”

廖文儒看着吴宗睿,露出奇怪的眼神。

“大哥,你不知道这些事情吗。”

“不是很清楚,这几天脑子里有些乱,好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不过我觉得寺院还是能够维持的,毕竟有十来亩田地,每年还有香客的布施,吃饭应该没有问题。”

“寺里两年之前就遇见困难了,气候不好,十多亩的田地,种下去的庄稼,没有多少的收成,而且总是有人偷走庄稼,住持说都是走投无路的农户,不要报官,也不要追究,当时我还奇怪,这是偷窃,怎么能够放过,可住持说了,我佛慈悲为怀,农户如果不是为了活下去,也不至于偷窃田地里的粮食。。。”

吴宗睿看着廖文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连寒鸣寺都无法维持,农户是什么样子,就不需要多说了。

“咣、咣、咣。。。”

“四乡八邻听好了,奉知县大人钧令,四月初一开始征收田赋,各家各户需按时缴纳,不得拖欠,否则官府严惩不殆。。。”

还没有真正的进入到镇子,锣声与吆喝声就传来了。

大明的田赋分为两季征收,春季征收的为春赋,秋季征收的为秋赋,春赋占据田赋的四成左右,四月份开始征收,持续两个月的时间。

春季征收赋税,对于南方来说是有很大弊端的,所谓的青黄不接,就是指的春季这段时间,头年的粮食基本要吃完了,来年的粮食刚刚播种下去,需要到七月才能够收获,很多农户都会陷入到缺粮的困境中。

大明的南方和北方因为地域与气候条件不一样,种植方面有所不同,北方以种植冬小麦和春小麦为主,二月到三月即开始收割冬小麦,南方则是以种植水稻为主,一般都是七月开始收割。

万历年间,张居正实施改革之后,田赋全部以货币的形式征收,很少征收粮食。

“文儒,寒鸣寺需要缴纳田赋吗。”

“不需要,还好不缴纳田赋,要不然早就无法维持了。”

“这么说农户岂不是更加无法维持。”

“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大哥,你是生员,有功名在身,也不需要缴纳田赋。”

吴宗睿再次沉默,虽说大明王朝有功名的读书人不是很多,占据的数量不会太大,朝廷看重和依靠读书人,免去了有功名读书人的田赋,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些农户将土地挂在了有功名的读书人或者官吏的名下,由此免去了田赋,更多的官吏士绅则是大规模的兼并土地,且不承担田赋。

田赋的总额是不会发生变化的,缴纳田赋的土地越少,每亩地需要缴纳的田赋就越多,导致农户的田赋越来越重,以至于无法承受。

对于明末历史略微熟悉的吴宗睿,知道明朝的田赋不是很重,就算是加上辽饷、剿饷以及练饷,其数量也没有达到天怒人怨的境地,可是明末正处于小冰期,自然灾害频繁,粮食歉收甚至绝收的情况时常出现,农民吃的粮食都没有,这个时候,就算是低的可怜的田赋,对于农户也是巨大的压力和压垮身体的稻草。

看见吴宗睿陷入到沉默之中,廖文儒再次开口。

“大哥,前面就是新龙集镇,我听住持说,你的家距离集镇不远。。。”

“是啊,马上就要到家了,离家已经三个月的时间,也不知道家中的情形如何了。”

“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大哥到寒鸣寺代发修行,正是冬月。”

“不说了,回家去,文儒,戴好帽子,你已经还俗,头发要留起来。”

“我知道,住持早就告诉我了,这是我的身份文书,到时候还要到县衙去报备的。”

从寒鸣寺到新龙里,二十五里地,吴宗睿和廖文儒走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清晨的卯时三刻出发,此刻已经过了午时。

吴宗睿已经感觉到了,这副身体有些单薄,大概是以前陷入到读书之中,缺乏锻炼,可能生活方面也不是很好,显得羸弱,按说二十五里地,就算道路条件不是太好,也不需要走五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十四岁就成为了生员,而且是廪膳生员,这是很了不起的。

想要获得生员的功名,需要经过县试、府试和院试三关,通过了院试,才能够成为生员。

生员分为三类,分别是廪膳生员、增广生员和附学生员,其中廪膳生员考试成绩最好,地位最高,每月能够获取朝廷拨付的米面粮食等等,增广生员和附学生员没有这样的资格。

当然,不管是什么类型的生员,对于读书人来说才刚刚起步,关键的还是乡试、会试和殿试,通过了乡试,成为举人,有了做官的资格,通过了会试,成为贡生,能够被直接委派做官,至于说通过了殿试,成为了两榜进士,那是铁定要做官的。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个观念已经深入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偏僻的山村也不例外,如果不能够通过读书这个途径,那么寻常百姓的子弟,没有鱼跃龙门的机会。

士绅和官吏,他们是这个社会的特权阶层,他们在这个社会的顶端,他们几乎完全由读书人组成,享受特权

吴宗睿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这个特权阶层,不过他没有觉得高兴,因为他知道历史发展的进程。

第四章 围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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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家族的围屋就在眼前,可吴宗睿却是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朝着围屋左边的方向而去。

身边的廖文儒忍不住开口了。

“大哥,这就是你们吴氏家族的围屋啊,真够气派的,每次我跟着师兄出来化缘,见到了围屋,都能够化到缘。。。”

“文儒,这是吴氏家族的围屋,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

看见吴宗睿脸上毫无表情,廖文儒搔搔头皮,吐吐舌头,不再开口说话。

在安远县,乃至于整个的赣州,围屋是势力和富足的象征,吴氏家族的围屋,长五十米,宽三十米,家族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都居住在围屋里面,围屋的构造坚固,就算是遇见土匪,关上大门之后,也能够抵御,而一般的土匪,看见如此气魄的围屋,多半会知难而退。

吴宗睿是完全有资格住进围屋的,可惜他做出了一件家族认为大逆不道的事情,失去了进入围屋居住的机会,他老实巴交的父亲,自然也没有资格进入围屋了。

往围屋的左边走了大约两里多地,前面出现了一排低矮的土墙屋。

骤然进入屋内,暗黑的光线让人觉得不适应。

“宗睿,你、你怎么回家了。。。”

一个面容看上去有些苍老、身材消瘦的中年人,站起身来,看着进入屋里的吴宗睿和廖文儒,脸色煞白,搓着双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爹,我在寒鸣寺代发修行三个月,住持认为我已经放下一切,让我回家,这是我的弟弟廖文儒,文儒,过来拜见伯父。。。”

廖文儒非常的乖巧,迅速走到了前面,跪下之后,恭恭敬敬的磕头。

“廖文儒拜见伯父大人。”

“快、快起来,你这孩子,礼性太大了。。。”

屋子里有些凌乱,无人收拾就是如此,不过吴宗睿早就适应,家中就是他和父亲吴顺贵两人,多年来相依为命,母亲因为生他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死了,吴宗睿打出生之后,就没有见过母亲。

可能是缺乏母爱,缺乏关照,吴宗睿的性格刚强狭隘,遇事不知道转圜,是一头不折不扣的倔驴,不过其打小就聪明,在社学读书,得到了先生的青睐,后来在先生的坚持和推荐之下,参加了县试、府试和院试,居然一路高奏凯歌,十四岁的时候,考中了廪膳生员。

因为吴宗睿,吴顺贵一直都没有续弦,也是害怕吴宗睿遭遇到后母的打骂。

可惜眼看着吴宗睿考中了廪膳生员,有了功名,却因为家族的突发事件,导致一切都出现巨变,那个时候,吴顺贵死的心思都有了。

看着吴宗睿和廖文儒坐下,吴顺贵身体略微颤抖,他盯着吴宗睿,看了足足一分多钟的时间,才慢慢开口说话。

“宗睿,你、你这次回家,大伯和二伯他们知道吗。”

“不知道,我自然是首先回家,看望父亲,接着才会去拜见大伯和二伯的。”

“你、你还是快点到围屋去,去拜见你大伯和二伯,哎。。。”

吴顺贵的脸上写着惊惧,似乎又想到了以往的事情,儿子回家了,他居然没有询问饿不饿,而是要求其直接到围屋去。

吴宗睿的脸上没有笑容,他知道里面的原因。

“爹,安顿好之后,我自然是要去拜见大伯父和二伯父的,还要拜见家族的其他长辈。”

“宗睿,家里没有多少事情,我很好,你不用担心,你还是先去围屋,拜见你的大伯父和二伯父,免得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来。。。”

“爹,不用担心,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就算是家族对我有所不满,也不敢胡来,以前我不懂事,让父亲操心,今后不会了。”

骤然听见吴宗睿如此说话,吴顺贵有些不适应,呆了好一会,在他的印象里面,这个儿子性格上面有太大的缺陷,就算是取得功名,也不大可能得到家族的重视,而几个月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给他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和创伤,至今都心有余悸。

看见吴顺贵有些发愣,吴宗睿再次开口了。

“爹,文儒和我走了好久的路,刚刚回家,肚子有些饿,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有,有,我来给你们做。”

“爹,您歇着,我来做。。。”

“说什么话,你是读书人,哪里能够去做饭,我去,我去,你们先坐坐。”

吴宗睿楞了一下,君子远庖厨几个字钻入他的脑海,这句出自于孟子的话语,早就被后世曲解,解释成为君子要远离厨房,不应该去沾惹厨房里面的事情。

吴宗睿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更是不能够进入厨房了。

“文儒,我家里很穷,你跟着我要受一些委屈的。”

“大、少爷不要这么说,我能够做很多事情。”

吴宗睿叹了一口气,百无一用是书生,想想以前的自己,除了读书,一无是处,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就知道死读书,这样的人,如果不能够考中进士做官,整个就是废物。

可以想象,这样的人就算是考中进士,进入朝廷做官,也不可能有太大的作为,弄得不好还会引祸上身。

稍顷,两碗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来了,上面撒着少许的葱花。

“爹,家里哪来的面条。。。”

“别问了,快点吃,吃了到围屋去。”

。。。

一个穿着青衣的年轻人大喇喇的进屋,看见正在低头吃面条的吴宗睿和廖文儒,脸上带着轻蔑的神情开口了。

“稀客啊,宗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脑子不糊涂了吗,别是逃出来的。。。”

吴宗睿放下筷子,扭头看着年轻人。

“宗坤,你好歹也是读书人,怎么不懂礼节,进屋之前需要敲门,在社学读书的时候,先生多次教诲,僧敲月下门的典故你也是知道的,怎么如此的莽撞,真不知道你将先生的教诲放置何处了。”

年轻人楞了一下,脸马上红了,伸出手指着吴宗睿。

“吴宗睿,你少张狂,以为你考中生员了不起啊,有功名了不起啊,我来就是告诉你,父亲和二叔知道你回来了,正在围屋等着你,我看你待会怎么张狂。”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大伯和二伯,百善孝为先,我刚刚回家,必须要拜见父亲,帮助做一些家里的事情,以尽孝道,待我处理完毕家中的事情,自然会去拜见大伯和二伯。”

“你、你好大的胆子,回来后不先到围屋去,不知道族规吗。。。”

吴宗睿站起身来,眼神有些冷。

“吴宗坤,我心情还不错,不想与你计较,百善孝为先乃是圣人之道,我遵循圣人之道做事,不要说大伯二伯,就算是官府,也要支持,你在这里口出狂言,辱没圣人之道,我看你才是不知道家法为何物了。”

吴宗坤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吴宗睿,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廖文儒也站起身来了,盯着吴宗坤。

吴宗睿用眼神示意,让廖文儒不要开口说话。

吴宗坤盯着吴宗睿和廖文儒,示威性的看了好一会,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廖文儒看着吴宗坤的背影,气哼哼的开口了。

“少爷,要不是你阻止,我就要动手教训这人了。”

“文儒,不要冲动,这是吴氏家族的事情,绝非动手能够解决的,我自有办法,从现在开始,你跟在我身边,看我的眼神行事,千万不要鲁莽。”

“少爷,我记住了。”

“宗、宗睿,你怎么和宗坤两人对着干啊,他是你大伯的嫡子。。。”

“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您一辈子劳作,勤勤恳恳,到头来宗族是怎么对待您的,又是怎么对待我的。。。”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吴顺贵就急红了脸。

“宗睿,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家族的情形你也知道,你大伯和二伯要是看见你这样的态度,他们不会饶你啊。。。”

“爹,您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无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如果放在以前,我不敢违逆家族,现在不一样了,我有功名在身,他们如果做的过分,那就看看究竟谁被官府惩戒。”

吴顺贵看着吴宗睿,身体颤抖,急的只顿脚。

“你、你还是别说了,赶快到围屋去,你大伯和二伯都等着。。。”

吴宗睿不再开口劝解父亲,他很清楚,父亲一辈子老实巴交,走路都怕踩到蚂蚁,压根不能够扛事,自己说多了没有作用。

如果不是吴顺贵这样的性格,吴宗睿也不会在几个月之前吃那么大的亏,以至于心智迷糊,口不能言。

吃完了面条,吴宗睿和廖文儒起身,准备到围屋去,吴顺贵来不及收拾,一定要跟着到围屋去。

三人朝着围屋的方向而去,吴顺贵的速度很快,吴宗睿和廖文儒则是不紧不慢,一路上走在前面的吴顺贵不断催促。

终于来到了围屋的前面。

吴宗睿站在围屋的前面,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这座代表吴氏家族权威和身份的围屋,存在好多年了,可惜从这个围屋里面走出去的读书人寥寥无几,打从吴宗睿记事的时候开始,吴氏家族就没有出现过进士和举人,生员也不足十人,可以说吴氏家族正在迅速的没落,现如今吴氏家族的族长吴顺福,也就是吴宗睿的大伯,也不过是生员的身份。

历历往事都在吴宗睿的脑海里面,特别是在围屋遭受的屈辱,穿越的吴宗睿都无法忍受,也难怪以前那个吴宗睿,会被逼得神志不清。

第五章 族规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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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坤,宗睿真的说出来这些话吗。”

“爹,千真万确,我都说了,让他马上到围屋来,他却无所谓,压根没有将您和二叔放在眼里,没有将宗族放在眼里,我告诉他要遵守家族之规,他还反过来教训我。。。”

吴顺福看了看坐在下首的吴顺年,眯起了眼睛。

本来一切都计划好了,将吴宗睿送到寒鸣寺,让其出家为僧,想不到仅仅三个月时间,吴宗睿就回家了,而且没有剃度,如果不是刚才听到族中的人禀报消息,吴顺福压根不相信。

“宗坤,你要实话实说,如果有不实之言,我可要动用家法。”

吴宗坤眼睛里面闪现一丝畏惧的神情,稍纵即逝。

坐在下首的吴顺年,捕捉到了这一丝的眼神,不过他很快垂下双目。

“爹,二叔,我说的都是实话。”

吴顺福没有注意到吴宗坤的表情,他松了一口气,看向了吴顺年。

“宗坤,你先下去,到外面去等着宗睿,我想他吃完饭,马上就要来了。”

吴宗坤离开之后,吴顺福看着吴顺年开口了。

“老二,宗睿突然回家,还带回来一个少年,我看有些蹊跷,依照他的性格,在寒鸣寺无法立足。”

“寒鸣寺住持觉远大师慈悲为怀,也说不定。”

吴顺福点点头,闪现一丝懊恼的神情。

“二十两白银的布施,就算是觉远大师慈悲为怀,也不应该让宗睿回家,我看宗睿要么是蛊惑了觉远大师,要么就是偷偷逃回来的。”

“族长等会询问宗睿,一切都清楚了。”

“也罢,如果宗睿是逃回来的,那我就不客气了,直接扭送官府。”

“族长说的是,宗睿若是逃离了寒鸣寺,族长就可以用族规家法处置了。”

吴顺福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看着吴顺年再次开口。

“刚刚宗坤去见了宗睿,看样子宗睿依旧狂妄,不明事理,这倒是消除了我的担心,毕竟宗睿有功名在身,家族需要注意一些,说来也怪了,宗睿到寒鸣寺的时候,神志不清,行事偏激,就算是觉远大师法力深厚,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让宗睿完全恢复啊,我还真有些弄不明白了。”

吴顺年看了看吴顺福,没有开口说话。

吴宗坤再次进来,恭恭敬敬的禀报。

“父亲,二叔,吴宗睿到了,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幺叔和那个少年。”

“知道了,你下去吧。。。”

“族长,我看还是让宗坤留在这里,看看我们如何处置宗睿,如此宗坤也能够慢慢熟悉如何处理宗族的诸多事宜,他日可以协助宗林。”

吴顺福稍稍思索,微微点头。

“也好,宗坤,你在一边站着,看看你二叔和我如何做的。”

吴宗睿、吴顺平和廖文儒,进入到屋内。

还没有等到吴宗睿开口说话,一脸严肃的吴顺福就开口了。

“宗睿,你到寒鸣寺修行,乃是家族做出的决定,三个多月前,你违背了族规和家规,要不是想到你廪膳生员的身份,家族早就动用家法了,想不到你不好好在寒鸣寺修行,居然擅自回家来,这一次你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我和你二伯定不饶你,动用家法处置之后,将你扭送到县衙去。”

“你的去留,属于吴氏家族的事宜,你带着外人进入到围屋,难不成你不明白家族的规矩吗,这一条,我已经给你记住了,望你好好解释。。。”

吴顺福说话的时候,吴宗睿的神色平静,廖文儒脸上也没有多少的表情,还好奇的扭头看看四周,唯有吴顺贵,身体微微颤抖,脸色也白了。

吴顺福说完之后,看向了吴顺平。

“宗睿,送你到寒鸣寺修行,是家族做出的决定,刚刚族长已经说了,你若是不能够解释此番为何回到家族来,那么家族就要动用族规和家法了。”

“吴氏家族傲立安远县多年,历任的族长呕心沥血,苦心经营,维护族规,只要是吴氏家族的子弟,不管有什么样的功名,都要完全维护吴氏家族,你身为吴氏家族的子弟,想必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三个多月之前发生的事情,你应该还记忆犹新,那一次你违背了族规,要不是想到你有生员的功名,族长早就动用家法处置,将你扭送到县衙了。”

“好了,我不多说了,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回来。”

吴顺福和吴顺年已经说完,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用正眼看吴顺贵。

“族长,二哥,宗睿刚刚回家的时候,我已经教训他了,他只是回家吃饭,吃完饭就来到围屋。。。”

“顺贵,这里不是你说话的地方。。。”

看见吴顺福如此的对父亲说话,吴宗睿就冷冷的开口了。

“族长刚刚的话语,我不明白,父亲身为吴氏家族一员,自然是有资格在这里说话的,族规明确规定了,凡是我吴氏家族的成员,不管有何诉求,都可以来到议事堂,向家族和族长禀报求助,家族和族长要依据族规给予合理的解释。”

“二伯刚刚也说过了,我吴氏家族延续这么多年,傲立于安远县,就是因为家族之人严格按照族规办事,包括族长都不能够例外,相反,身为一族之长,更是要身正为范,引领全族之人,为振兴我吴氏家族做出不懈努力。”

“族长刚才禁止我父亲开口说话,已经违背了族规,难不成族长欲无视族规,凌驾于整个家族之上。”

吴宗睿说完,议事堂里面瞬间安静下来。

吴顺福和吴顺平看着吴宗睿,脸上已经写满了震惊。

吴顺贵的身体依旧在颤抖,脸色更加的苍白。

站立在一边的吴宗坤,忍不住开口了。

“吴宗睿,这里是家族的议事堂,你不懂规矩,不知道尊重父亲和二叔,开口咆哮,我看可以用家法处置你,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有了功名,就可以无视族规,就可以无法无天吗。”

吴宗睿扭头看着吴宗坤,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吴宗坤,你刚刚的话语让我感觉到可笑,你以为这家族的议事堂,如同你家里一样,来去自由,吴氏家族的族规,可以任由你曲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吴氏家族的决定,可以由你代替族长做出吗。”

吴宗睿刚刚说完,吴顺福看着吴宗坤,脸色微红开口了。

“宗坤,不要乱说话,退下去。。。”

吴宗坤灰溜溜的离开了,议事堂里面再次陷入到沉寂之中。

吴顺贵已经有些站立不稳,身体摇摇晃晃,身边的廖文儒眼疾手快,伸手扶住。

“宗睿,不要多说了,赶快向族长和二伯认错。。。”

“父亲,这里是家族的议事堂,本就是说话的地方,所谓有理走遍天下,父亲有何要求,完全可以说出来,若是遇事萎缩,不敢坚持,一味的忍让,一味的认错,表面是维护家族的团结,实质损害了吴氏家族的利益,长此以往,我吴氏家族必定对错不分,被宵小之人利用,到了那个时候,我吴氏家族将陷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大概是看见吴宗睿的态度强硬,话语也有道理,吴顺贵的神色稍微好了一些。

吴顺福的神色数度变幻,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宗睿,你是读书人,有功名在身,说话不可危言耸听,陷我吴氏家族于不利。”

“族长,吴氏家族的族规,我知道,刚刚我说的所有话,都是符合族规之要求的,若是我说的有不对的地方,族长完全可以指出来,再说了,我参加了县试、府试和院试,已经是廪膳生员,有功名在身,不仅要遵守吴氏家族的族规,也要遵循朝廷的礼仪,若是我行为乖张,有损礼仪,玷污了读书人的身份,按照《大明律》之规定,首先就要接受朝廷的惩戒,接下来承受家族之家法,刚刚族长说我欲陷吴氏家族于不利,就请族长说说,我究竟做了什么损害吴氏家族利益的事情,说了什么损害吴氏家族族规之话语。。。”

吴顺福的脸色微微发白,看着吴宗睿,一时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了。

吴顺年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的光芒,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宗睿,我们刚刚所说的话语,就事论事,族长也是提醒你,尽管有了功名,也要时刻维护吴氏家族的利益,其他的话语就不多说了,三月之前,家族送你到寒鸣寺修行,现如今你回到了家族,个中原因,还希望你好好解释。”

“你身边的少年,是何身份,居然进入了我吴氏家族的议事堂,还请你做出解释。”

。。。

吴宗睿看向了吴顺年,他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某些东西。

此番从寒鸣寺回到家中,吴宗睿想到的是族长吴顺福,在他接受的诸多记忆之中,吴顺福的印象是最为深刻的,至于说吴顺年,尽管有一些印象,但不是很深刻,今日接触之后才发现,相比较来说,这个吴顺年恐怕更加的厉害。

至少吴顺年的能力,不弱于吴顺福,为什么心甘情愿的听从吴顺福的安排。

子嗣,吴宗睿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两个字,吴顺福有五个儿子,两个嫡出,三个庶出,吴顺年却只有一个儿子,而且不争气。

这大概是原因之一了。

第六章 有理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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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二伯,这位是寒鸣寺的净空师傅,俗名廖文儒,奉住持觉远大师嘱托,还俗跟随在我的身边,此番跟随我一同回到家中,文儒跟随我来到吴氏家族的议事堂,代表的也是寒鸣寺住持觉远大师,其主要有两个任务,一是说明我为什么回到家中,二是监督我将觉远大师的亲笔信函交付给族长看,刚刚族长和二伯一再询问我为什么回到家中,我自然要解释清楚。”

“三月之前,家族送我送至寒鸣寺修行,我想因为吴氏家族之威信,觉远大师准许我代发修行,予以了百般的照拂,让我明白了佛理,现如今,我回到了家中,自然要感谢家族对我之关心,且竭尽全力为吴氏家族之发展出力。”

“这是觉远大师的信函,请族长和二伯看看,当然,族长和二伯看过之后,还请将信函交还给我,此封信函,我要小心保存。”

“族长和二伯看过信函之后,文儒也会予以补充。”

“还有一件事情,我思忖需要告知族长和二伯,觉远大师已经给县衙的知县大人专门写去了信函,说明了我在寒鸣寺的一切,想必,此刻信函应该到了知县大人手中。”

。。。

吴顺福的脸上没有了血色,呆呆的看着吴宗睿。

吴顺年好一些,虽说脸上也有吃惊的神情,但看上去还算是镇定。

吴顺贵的神色好了很多,他尽管老实,但看得清趋势,明白事理,他已经感受到了,吴宗睿与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不管是气势还是说话,隐隐的有上位者的气质,原来以为家族强行的扭送吴宗睿到寒鸣寺,一切都完了,现在看来,这是因祸得福,吴宗睿在寒鸣寺得到了不一般的际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廖文儒将信函递过去的时候,吴顺福还在发呆,要不是吴顺年的提醒,他甚至不知道接过信函。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吴顺福和吴顺年看完了觉远大师写的信函。

两人的神色数次变化,大概是信函的内容让他们感觉到震惊。

廖文儒一直守在身边,待到吴顺年看完信函,毫不客气的伸手拿过了信函。

“族长和二伯看完了信函,接下来我该说说住持的交待了。”

“住持吩咐我还俗跟随在少爷身边,以书童的身份服侍少爷,住持专门告诫我,少爷得到了佛祖的照拂,今后在红尘中修行,普度众生。”

。。。

吴顺福的脸上,浮现出来一丝的狠色,待到廖文儒说完,紧跟着开口了。

“觉远大师的信函,我看过了,净空师傅的话语,我也听清楚了,只是我吴氏家族的事情,觉远大师和净空师傅不要干预,三月之前,我家族决定了一件事情,宗睿违背家族之决定,且行事乖张,举止狂躁,最后神志迷糊,完全不顾吴氏家族利益,考虑到宗睿有廪膳生员之功名,家族决定将其送至寒鸣寺修行,现在宗睿得到了佛祖的照拂,也是我吴氏家族的幸事,宗睿回到家中,家族欢迎,只是三月之前的决定,依旧需要执行。”

。。。

吴顺福说完之后,吴宗睿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看向了吴顺平。

这个时候,吴顺平低着头,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还没有等到吴宗睿开口,吴顺福看着吴顺平开口了。

“二弟,你是什么意见。”

吴顺平抬起头,看了看吴顺福,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家族和族长做出决定的事宜,我没有什么意见,我以为,此一时彼一时,还是看看宗睿有什么话说。”

吴顺福瞬间愣住,看着吴顺年,有些不敢相信,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吴宗睿的脸上,闪过一丝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语,吴顺年完全听进去了,更加重要的是,他察觉到了,吴顺平对于吴顺福并非是完全的遵从,这里面应该存在矛盾。

终于,吴顺福缓过来,转头看向了吴宗睿。

吴宗睿冷冷的开口了。

“三月之前的事,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家族之决定,让我愤怒,以至于迷失心智,说来也是因祸得福,家族送我到寒鸣寺,让我得到了佛祖的照拂,觉远大师的关心,明白了很多的事理。”

“为此我要感谢族长和二伯之决定。”

“吴氏家族决定让我入赘陈氏家族,且准备接受陈氏家族之提亲,此事就算是族长和二伯暂时不提及,我也要好好说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照《大明律》之规定,缔结姻缘务必做到四个方面,其一是凭媒而立,其二是由尊长主婚,其三是写立婚书和收受聘财,其四是双方自愿。”

“吴氏家族决议让我入赘陈氏家族,从表面上看,家族之决定我应该接受,且毫无怨言,维护我吴氏家族之利益。。。”

吴宗睿没有说完,吴顺福马上开口。

“宗睿,你有这等的认识最好,我看这件事情就如此定下来,明日我就派遣人专门到陈氏家族去,同意陈氏家族提婚之事。。。”

吴宗睿看着吴顺福,眼睛里面射出了一丝的寒芒。

“族长,我的话尚未说完,您急什么,难不成让我入赘到陈氏家族,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你、你这是说什么话,这是家族做出的决定,并非我个人决定,尽管我是族长,也要服从家族做出的决定。”

“原来如此,那就好说了,还请族长稍安勿躁,等我说完再开口不迟。”

吴顺年抬头看了一眼吴宗睿,接着低下头。

吴顺福的脸再次红了,看着吴宗睿,却无法开口说话。

“天启七年八月,知县沈大人判决县城一桩婚姻纠纷,其纠纷之核心,就在于由尊长主婚如何认识,进而双方自愿如何定夺,这尊长主婚以往存在太多争议,譬如让我入赘陈氏家族之事宜,由家族做出决定,好似也符合由尊长主婚。”

“兹事重大,沈大人专门给朝廷写去奏折,得到朝廷回复,予以决断。”

“现在我将沈大人之决定告知族长和二伯,依照《大明律》之规定,由尊长主婚,即由祖父或者是父亲主婚,儿女之婚事,若是祖父或者父亲不同意,即不成立,而双方自愿,即主婚之祖父或者是父亲需要同意,若是不同意,不管何方都不得用强,包括官府和家族。”

“沈大人做出决定之后,专门告知,因安远县家族众多,各个家族都有家规民约,而依照朝廷之规定,家规民约不得违背《大明律》之规定,不得违背县衙之判决,否则家族完全依照家规民约行事,必定导致政出无门,本末倒置,长此以往,朝廷威严不再,国将不国。”

“我入赘陈氏家族之决定,由家族做出决定,父亲并未应允,且强烈反对,族长欲用强,以家族利益来压制父亲和我,不知道此事闹到县衙去了,沈大人会如何看。”

“此其一。”

“去年我府试高中,成为廪膳生员,已经有功名在身,有功名之读书人,入赘其他家族,我大明朝闻所未闻,不知道此事张扬出去,会引发何等的震动。”

“陈氏家族与我吴氏家族,都是安远县之名望家族,做事情不仅要依据族规来,更要维护家族之声誉,看看我大明那些望族之家,绝无让有功名读书人入赘之事,概因如此的做,是有损家族声誉的,也是为朝廷所不容。”

“朝廷有规定,知县沈大人也有告知,不知道族长是怎么看的,若是依旧认为家族之决定高于朝廷之规定和县衙之告示,那我无话可说。”

“只是我需要提醒族长,从吴氏家族之声誉考虑,慎重行事,若是强行决定,到时候闹到县衙,怕是吴氏家族的声誉受损,族长也难以在家族内做出交代。”

。。。

吴宗睿的一席话,让议事堂陷入到长时间的寂静之下。

过了好长时间,吴顺平看了看吴顺福,慢吞吞开口。

“族长,宗睿所言有道理,若是换做以前,宗睿自小丧母,顺贵含辛茹苦抚养长大,入赘陈氏家族,倒也是能够让顺贵日后的生活舒坦,不过宗睿已经是廪膳生员,且为佛祖照拂,如此情况之下,家族还是决定让宗睿入赘陈氏家族,恐怕有些唐突。”

“此事若真的闹到县衙去了,对于我吴氏家族和陈氏家族,都是不利的。”

吴顺福的脸色数度变幻,倒不是吴宗睿的话语,让他说不出话来,而是因为吴宗睿的巨大变化,然他短时间之内根本无法适应。

吴宗睿院试高中,成为廪膳生员,已经让吴顺福感觉到了危机,迫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决定让吴宗睿入赘陈氏家族,这样能够顺理成章的消除危机,而吴宗睿因为此事疯癫,让吴顺福彻底放心,想不到短短三个月,就出现了巨变。

所有的眼神都看过来,吴顺福不得不表态了,可他还是想着挣扎一下。

“顺贵,刚刚宗睿说的很清楚了,你说说吧,让宗睿入赘陈氏家族,对于我吴氏家族是有着巨大利益的。。。”

“族长不用说了,我是不同意宗睿入赘陈氏家族的。”

这一次,吴顺福还没有说完,吴顺贵就开口了。

第七章 真正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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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议事堂,回到家中,吴顺贵的精气神好了很多。

吴宗睿发生的巨大变化,让吴顺贵欣喜不已,几个月来的郁闷和担心一扫而空,只是刚刚在议事堂的时候,吴宗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进入围屋居住,让他有些不理解,要知道吴宗睿已经有了廪膳生员的功名,按照族规,完全可以进入围屋居住。

要说吴顺贵什么都不明白,那也是假的,族长吴顺福之所以煞费苦心,想要让吴宗睿入赘陈氏家族,其实就是担心族长的大位旁落,毕竟吴宗睿的学识远远强于吴顺福的嫡长子吴宗林。

吴宗林快三十岁了,却一直都是童生,参加了数次的院试,都是名落孙山,可吴宗睿仅仅参加了一次的院试,就高中了,成为了廪膳生员,两相比较,差距自然出来。

吴顺福已经将吴宗林看做准族长,吴宗林也开始参与处理家族的诸多事宜。

吴宗睿算是横空出世,成为吴氏家族的一匹黑马。

“宗睿,过年的时候你没有回家,没有去拜祭你的母亲,清明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家族要拜祭祖先,你是不是提前去拜祭一下母亲。”

“好的,明天我就去拜祭母亲。”

“家里早就备下了香烛,明天我陪着你去。”

“不用,我和文儒去就行了,爹还是忙家里的事情,这几天天气不错,我看家里存有玉蜀黍和大豆的种子,这几天正好育苗。。。”

“宗睿,什么是育苗啊。”

看着吴顺贵奇怪的神情,吴宗睿突然明白了,玉蜀黍引进的时间不长,根据历史记载,万历年间才真正引进种植,因为种植技术低下、产量不高,很长时间都没有能够推广开来。

“哦,玉蜀黍的种植,需要首先育苗,这样才能够保证产量,种植玉米的同时,间作耕种大豆,这样能够节约土地,也能够让田地的产量更高。”

吴顺贵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他种了这么多年的田,从来没有听说什么育苗的事情,间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满十五岁的吴宗睿怎么知道,而且说出来头头是道。

“宗睿,这些都是你从寒鸣寺学到的吗。”

“算是吧,爹,您按照我说的做,今年家里一定能够丰收,收货更多的粮食。”

“好的,不过育苗该怎么做啊。”

“不急,明天去拜祭母亲之后,我详细说说,我记得家里有六亩多地,除了其中的两亩水田,其余的都可以种上玉蜀黍和黄豆。”

“家里不止六亩地了,你考中了生员之后,家族给了我们家十亩地,其中有三亩水田,加上以前的六亩地,一共是十六亩地了,这十六亩地在县衙已经报备了。”

“这样啊,那家里的种子足够吗。”

“种子倒是足够,只是这些年年成一直不好,田地里收不到多少的粮食,要不是家族免去了不少的田赋,根本无法维持了。”

吴宗睿点点头,吴氏家族有功名的读书人不多,按照朝廷的规定,一名生员可以免去本人的赋税,也就是二十亩田地的赋税,一名举人可以免去全家人的赋税,也就是百亩土地的赋税,吴氏家族有功名的读书人,不足十人,能够免去田赋的土地也就是两百亩左右。

如果能够考中两榜进士,原则上则可以免去家族全部田地的赋税。

大明一朝,真正的士绅家族,必须有两榜进士,而且是活着的两榜进士,否则所谓的家族,不过是虚有其名。

吴氏家族就是徒有虚名,家族百余年前有一名两榜进士,之后不要说两榜进士,举人都是寥寥无几。

回到家中,吴顺贵开始打扫收拾,家里的确有些乱,没有女人就是如此。

吴宗睿也挽起袖子,帮忙打扫,廖文儒就更不用说,拿起笤帚扫地,在寒鸣寺的时候,廖文儒几乎每天都要打扫寺院的卫生。

吴顺贵几次阻止吴宗睿打扫卫生,毕竟吴宗睿是读书人,已经有了功名,做这些事情掉身价,不过吴宗睿坚持要打扫卫生,他也就不多说了。

半个时辰之后,屋里收拾干净了。

吴顺贵看着吴宗睿,感觉有些麻木了。

吴宗睿将堆积在床上的衣服折叠的整整齐齐,全部放进箱子里面,需要洗的衣服则是放进木盆,扫地抹灰的时候,动作娴熟,速度也很快。

以前吴宗睿从未做过这些事情,也可以说不会做。

仅仅是到寒鸣寺三个月的时间,就变得如此能干了。

将家中收拾干净之后,吴顺贵看着额头上已经有汗滴的吴宗睿开口了。

“宗睿,家中打扫的事情,偶尔做一下就可以了,你是读书人,今后还是要以读书为主,先生说过,你要好好学习,参加乡试。。。”

“爹,我知道了,时常打扫卫生,也是一种锻炼,再说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吴顺贵看着吴宗睿,连连点头。

吴宗睿的表现,廖文儒同样看在眼里,不过他没有吃惊,在他看来,吴宗睿得到了佛祖的照拂,和寻常人比起来,肯定不一样。

走进厨房,吴宗睿揭开了米缸上面的盖子。

“爹,家里的粮食怎么这么少,我每月都有一两白银的廪银,虽然不多,可购买粮食也足够了,家里怎么只有这么点存粮啊。”

吴顺贵搓了搓手,叹了一口气。

“族长说了,送你到寒鸣寺去修行,家族拿出来不少银子,所以你的廪银也是归族里所有,过年之前,族长专门派人到县衙去领银子,县衙户房的典吏说了,廪银必须要本人亲自去领取,其他人不得代领。。。”

吴宗睿冷冷一笑。

“爹,不用理会族长的话语,等几天我到县衙去领取廪银,以为我是傻子啊,族长那点算计谁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入赘陈氏家族,为什么送我到寒鸣寺去,还不是想着让宗林哥接任族长之位。”

“宗睿,你知道就好,我说你不要计较这些事情。”

“爹,我知道,您放心,吴氏家族的族长之位,我还没有看在眼里,今后族长如果不找我们家的麻烦,一切都好说,如果他还是想着动歪心思,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好,好,宗睿,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天黑了,吴顺贵和廖文儒早就睡觉了,他们习惯早睡。

吴宗睿还没有睡觉,他不习惯早睡。

看着桌上昏暗的油灯,吴宗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要说吴氏家族的条件还算是不错的,整个家族拥有近千亩的耕地,虽然这几年的收成不好,可缴纳了田赋之后,总算是有粮食吃,比起那些赤贫的农户,强了很多。

打开包裹,拿出一个锦袋子,里面是五锭银子,合计五十两白银。

这是住持觉远大师交给他的,其中的二十两白银是吴氏家族的布施,其余三十两白银,则是觉远大师赠送的。

五十两白银,不是小数目了,吴宗睿这个廪膳生员,每年也只有十二两白银的廪银,而且成色不一定很好。

以前家里为了供吴宗睿在社学读书,耗费不少,家里几乎没有什么积蓄。

卯时,吴宗睿就起床了,他本来以为自己起床很早,谁知道吴顺贵和廖文儒早就起床。

“宗睿,在家里休息几天后,就要到县学去上课了,年前家族送你到寒鸣寺去,社学的先生就专门到县学去了,帮着你请假,好在春节期间,县学也不用上课。”

“爹,我准备继续请假,反正到县学去上课的人很少,家里的事情多,马上就进入农忙季节了,我需要种地,再说了,我如果到县学去上课,还需要在县城租住房子,开销不小。”

“宗睿,钱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你每月有一两银子,家里不会用的,不读书怎么行啊,你今后还要参加乡试的。”

“在家里一样可以看书,一样可以学习,没有必要到县学去消耗时间,爹,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您就不用操心了。”

看见吴宗睿坚定的眼神,吴顺贵不做声了。

其实在县学去读书完全没有必要,按照朝廷的规定,有了生员功名的读书人,就要到县学者府学去学习,准备参加乡试,生员在县学和府学所需要的开销,由官府承担。

这种制度明初的时候坚持很好,可明朝中期之后,慢慢就流于形式了,县学和府学的授课先生,一般都是举人的身份,他们同样需要学习和准备,参加会试,不可能全身心的授课。

更加关键的是,生员在县学或者府学去学习,会增加官府的开销,要知道知府和知县等地方官员,俸禄微薄,若是没有其他方面的收入,压根无法维持,而县学和府学的投入,会让地方官府背上沉重的负担,财政上更加捉襟见肘。

地方的主官不是很支持,府学和县学自然流于形式,生员不去学习,只要履行请假的手续就可以了,没有谁追究。

当然,县学和府学还是需要有生员学习,做做样子,免得上面追究,一般情况之下,家在县城和州城附近的生员,会按时去上课,远地方的生员,每月到衙门去领取廪银的时候,去县学或者府学报备就可以了。

第八章 准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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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坟茔收拾的干干净净之后,吴宗睿敬香、点上香烛,拜祭了母亲。

对于逝去的、完全陌生的母亲,吴宗睿还是很敬重的,尽管他是穿越之人。

廖文儒也恭恭敬敬的磕头上香。

拜祭完毕,吴宗睿和廖文儒退到了一遍,吴顺贵走到了坟茔的前面。

吴顺贵坚持陪着一同来,吴宗睿和廖文儒也不好过分的阻止。

“孩子他妈,看看宗睿,考中了生员,有出息了,你该放心了。。。”

一边说着话,吴顺贵一边擦着眼角。

这一幕让吴宗睿唏嘘不已,可怜天下父母心,想想穿越之前的他,也是时刻操心女儿,也不知道他穿越之后,家里的人怎么样了,特别是即将大学毕业的女儿。

“宗睿,听说你回家了,我特意来看看,看你精神饱满,面色红润,我也放心了。”

“宗林哥,你是稀客,快请坐。”

吴宗林突然到家里来拜访,这出乎了吴宗睿的预料,也让他对吴宗林刮目相看。

内心里面,吴宗睿对于吴氏家族族长之位没有丝毫的兴趣,也绝不会去争取,他甚至想过了,适当的时候,表明自身的态度,化解麻烦,免得吴顺福等人总是记挂和无事找事。

今天吴宗林来了,就是最好的机会。

进入堂屋坐下,廖文儒马上去泡茶。

“这位就是还俗的净空师傅吧,有劳你泡茶。。。”

“宗林哥不要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将泡好的茶放在桌上的时候,廖文儒还习惯性的双手合十,吴宗林连忙站起身还礼。

再次坐下,吴宗林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前些日子,我到县城去办事的时候,专门到寒鸣寺去了,只是没有见到你,觉远大师说你的情形很不错,让我放心,今天见到你,我是真的放心了,回到家里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说,能够办到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谢谢了,我还没有什么想法,已经是农忙季节了,先将家里十多亩的田地伺候好,接着决定其他的事情。”

“怎么,你没有打算到县学去上课吗。”

“暂时不去了,在家里学习也一样,还能够节约开销。”

“宗睿,我来正想着告诉你,到县学去上课还是关键,莫要耽误了,今年的乡试来不及参加,三年之后的乡试,你是一定要参加的,吴氏家族好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举人,家族的希望就寄托在你的身上,钱财方面的开销不用担心,我带来了一些银子,你先收着,如果不够,尽管开口说,家族无论如何都要支持。”

吴宗林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放在了桌上。

“宗林哥说的是,学业还是最为关键的,今年的乡试,我还是打算参加,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能够熟悉乡试的氛围,为三年之后的乡试做好准备,宗林哥送来的银子,我收下了,乡试需要开销,算是我暂借,今后如数归还。”

吴宗林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

“银子的事情不用说,秋试九月份举行,只有大半年时间了,来得及吗。”

“应该来得及,我打算六月底七月初出发,还有五个月的时间准备,问题不是太大。”

吴宗林点点头。

“那我就预祝你乡试高中了。”

“多谢宗林哥,我一定努力,赶赴南昌府参加乡试后,家里的事情就拜托宗林哥帮忙照顾了。”

“没问题,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吴宗睿暗暗点头,看样子吴宗林比吴顺福要平和很多,至少圆滑很多。

“宗林哥,以前我不谙世事,给家族找了不少的麻烦,此番在寒鸣寺修行三个月时间,越想越觉得以前做了很多幼稚的事情,好在都过去了,今后我也会注意,吴氏家族今后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够做到的,一定做好,宗林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我也会尽力。”

听见吴宗睿如此说,吴宗林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宗睿,你这话说的,我都听不下去了,你可没有做出什么不利于家族的事情,昨日宗坤到你家里来,态度不好,有些狂妄,我已经说过他了,你是廪膳生员,有功名在身,宗坤见到你的时候,必须要恭恭敬敬。”

“都是自家兄弟,也还好吧,宗坤与我没有说上几句话。”

“宗睿,其实宗坤和我都比不上你,日后这吴氏家族的事宜,还要请你多操心决断。”

吴宗睿看着吴宗林,摇摇头开口了。

“宗林哥,刚刚我已经说过了,家族若是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义不容辞,不过打理家族的事宜,我真的没有想过,也没有兴趣,我要参加乡试,必定沉湎学业之中,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打理家族的诸多事宜,还请宗林哥原谅了。”

吴宗林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神情略微的松弛了一些。

这个表情自然被阅历丰富的吴宗睿看见了。

“宗睿,你这话就不对了,家族历来是能者治理,你的能力远在宗坤和我之上,在整个家族都是出类拔萃的,十四岁就院试高中,成为吴氏家族最年轻的廪膳生员,我想由你来协助父亲打理吴氏家族的事宜,必定让家族蒸蒸日上。”

吴宗睿连连摆手。

“宗林哥,我意以决,从现在开始,就要沉湎学业之中,不可能参与家族诸多事宜,再说了,管理家族的事宜,需要阅历和经验,我对家族内部的事物并不熟悉,也没有兴趣,倒是宗林哥你,熟悉家族的事物,处理家族诸多事情也得心应手。”

“宗睿啊,我是真心希望你帮忙打理家族的诸多事物的,若是你觉得不熟悉,我可以协助你,也会让父亲多多提醒你。”

“多谢宗林哥的好意,这方面的话语,就不要多说了。”

吴宗林有些无奈的摆手。

“不说就不说了,今日我来,还真的有事情求助你。”

“什么事情,宗林哥说说看。”

“是有关宗坤的事情,我已经感觉到了,宗坤学业方面,恐怕没有多大的建树了,其性格有些急躁,需要磨砺,前些日子和父亲商议,想着通过告纳,让宗坤到县衙去做吏员,也是谋得一份前途和差事,只是家族之中,无人与知县沈大人熟悉,思来想去,还就是你与沈大人之间有些交集,你毕竟是沈大人的学生,又有了廪膳生员的功名,你看能不能去找一找沈大人,请沈大人帮忙照拂。”

吴宗睿点点头,原来是想着捐些钱财,让吴宗坤到县衙去做事情。

所谓的告纳,就是捐银子到各级官府去做吏员,告纳明码标价,县衙六房的司吏,需要白银三十两,典吏需要白银二十两,同时还需要给离职的司吏或者典吏一笔钱财。

“宗林哥,县衙的司吏和典吏有空缺吗。”

“兵房有一个典吏的空缺,那个典吏身体不好,已经不能够做事情了,父亲托人从县衙得到了消息,所以才准备让宗坤到县衙去做事情。”

“原来是这样,那需要不少的银子。”

“我大致算过,需要六十两白银,县衙需要二十两白银,给离任的兵房典吏十两白银,剩余的三十两白银,拿去疏通,毕竟不少人都盯着这个空缺的位置。”

“这样啊,我可以尽力,但不敢保证,毕竟盯着兵房典吏这个位置的人不少。”

“这我知道,也没有想着一定能够做好,总归之尽力就好了。”

“那好,明日我到社学去拜访先生,后日就到县衙去,求见沈大人。”

“行,这事就这么定下来,我等你的消息,这里是三十两白银,沈大人那里,二十两白银足够,剩下的十两白银,是你的酬劳,不管事情能不能办好,这十两白银你都收下,先前不知道你准备参加九月的乡试,没有准备那么多的白银,这下正好,你拿着,乡试的开销也差不多了。”

“也好,我收下了,谢谢宗林哥。”

“别,我还要谢谢你,不管此事结果如何,你的这份情我记住了。”

一直到看不见吴宗林的背影,吴宗睿才回到屋里。

“大哥,我看宗林哥很不错,态度谦逊,对你也很不错。。。”

“文儒,不要那么快就下结论,有些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今后你就明白了。”

“为什么这么说啊。”

“两点。”

吴宗睿看了看廖文儒,伸出了两根手指。

“第一,我有了廪膳生员的功名,宗林哥实际上是求着我办事,为宗坤谋一个前途,宗林是宗坤的亲哥哥,至于说宗坤如何,你昨日也见到了,我敢断定,若是不让宗坤到衙门去磨砺一番,来日必定闯出祸事,连累到宗林哥。”

“第二,我决意不参与吴氏家族任何的管理事宜,也就不形成威胁了,宗林哥看见我态度坚决,自然放心,日后他接任族长之位,我还会赞同,他对我自然客气。”

“文儒,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事情,自身硬气才是最根本的,若是我没有廪膳生员的身份,昨日没有表现出来强势,宗林哥今日未必上门,当初我被送到寒鸣寺修行,宗林哥好像没有说什么。”

廖文儒摸摸脑袋。

“哥,你说的我心里都嘀咕了。”

“该嘀咕的时候就要嘀咕,就要多想想,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若是他人想着算计我,那我也加倍还之,你可不要被仁义迷糊了脑子,农夫和蛇的故事,不需要我给你重复。”

第九章 拜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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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睿,沈大人那里,你真的能够说上话吗。”

“不知道,沈大人是两榜进士,安远县知县,我不过是廪膳生员,差距太大,沈大人给我面子是我的荣幸,不给我面子也完全可行。”

“那这十两银子就不要收了,宗林已经给了你十两银子,宗坤的事情办不好,你就将这十两银子退回去。”

“凭什么退回去啊,我已经收下,就不会退了,爹,您不要想那么多,族长每年得到的银子不少了,这一次为宗坤的事情,一下子拿出来六十两白银,试想家族之中,谁有这么雄厚的实力,再说了,我若是真的为宗坤办好了事情,让他到县衙做了典吏,报酬绝不止这二十两白银,族长和宗林哥一定还会拿出来一些银子酬谢的。”

“这,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依照你的意思做,家里不需要银子,这些银子你收好,到南昌府参加乡试,需要不少的银子,到时候你全部带走。”

“爹,如果办好了宗坤的事情,拿到的酬劳就留在家里,这些年您供我上学,耗费了太多的钱粮,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事情,家里没有银子也不行,若是我离开家了,爹一人在家里,太孤单了,也要考虑续弦的事情了。”

“你这孩子,怎么考虑我的事情了,家里真的不需要银子,到时候你全部带走。”

一边说着话,吴顺贵一边擦擦眼角,极度的欣慰让他的感情变得脆弱很多,他想不到吴宗睿如此懂事了。

来到门前,吴宗睿轻轻敲门。

吴氏家族的社学在围屋的旁边,距离很近,单独的院落,看上去颇为气派。

社学的先生姓曾,家族称呼为曾先生,威信很高。

曾先生对吴宗睿的帮助非常大,吴宗睿六岁进入社学读书,从十岁开始,参加县试、府试和院试,全部都是曾先生鼎力支持的,如果没有曾先生的细心教诲和鼎力支持,吴宗睿不可能有廪膳生员的功名。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吴宗睿对曾先生充满了感激。

穿越的他,明白身份的重要,若是穿越到一个乞丐的身上,你就算是有着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施展,人家视你为草芥,压根不会听你的话,就算是投靠造反的义军人家都不会要,再说了,没有饭吃,没有钱财,等着饿死,还能够做什么事情。

现实就是现实,别想的太天真,穿越之前,吴宗睿写过好几本穿越小说,也看过很多的穿越小说,从未看见主角穿越到乞丐身上的。

得益于曾先生的鼎力支持,穿越的吴宗睿拥有了廪膳生员的功名,这已经是烧高香了。

门开了,手持教鞭的曾先生,站在门口,看见了态度恭敬的吴宗睿,微微点头。

吴宗睿赶忙稽首行礼。

“学生宗睿拜见先生。”

“原来是宗睿啊,快进来,我正在上课,还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来敲门。”

吴宗睿有些脸红,他倒是忘记这一茬了。

“不知道先生正在上课,是学生打扰了。”

“快进来,刚刚开课几天的时间,算不得打扰,我时常给学生说起你的事宜,让他们以你为榜样,不管是赣州,还是整个的江西,十四岁的廪膳生员,少之又少。”

“先生夸奖了,学生不敢当。”

“这可不是夸奖,有你这样的学生,也是我的骄傲。”

一边说话,吴宗睿一边跟着曾先生来到了后院。

后院是曾先生的住处,以前吴宗睿时常到这里来,都很熟悉了。

曾先生独自一人在吴氏家族社学教书,没有带着家眷,每年的春假和冬假回家去,开课之前两天左右赶来。

迄今为止,吴宗睿不知道曾先生的家在什么地方,不过依照现在的交通条件,以及假期的天数,估计曾先生的家不会太远。

看见曾先生坐下,吴宗睿依旧恭恭敬敬的站立。

曾先生的脸上闪现一丝异色,略微思忖一下才开口。

“宗睿,你十四岁通过了院试,有些激动也属正常,不是什么大事,当初吴氏家族和族长决定送你到寒鸣寺修行,我亦觉得可行,寺院里面清净,可以让你静下心来,多年以前,我和寒鸣寺的住持觉远大师有过交集,觉远大师佛理深厚,慈悲为怀,定能很好的开度你,现在看来,这个决定真的不错。”

吴宗睿楞了一下,突然明白了。

“谢谢先生的照拂,其实学生刚到寒鸣寺的时候,行为举止也有太多不妥,多亏了住持觉远大师的怜惜。”

“回家了就好,听闻你准备参加九月的乡试。”

“是的,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可以去见识一番。”

“也行,乡试与院试有着很大的不同,虽然都是在南昌府的贡院举行,但乡试规矩多,主考官都是从京城来的,由皇上钦点,至于说考试的时间,与院试一样,三场考试,每场考试三日时间,分别为四书五经、策问与诗赋。。。”

吴宗睿听得很仔细,熟悉历史与亲身经历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看见吴宗睿的态度一直都非常的恭敬,脸上的神色也很平和,曾先生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这两天出现了不少有关吴宗睿的传闻,他本来是不相信的,他太熟悉吴宗睿,不相信吴宗睿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仅仅凭着一次的拜访与交谈,还不足以完全的下结论,可吴宗睿此时此刻的表现,至少证明改变已经发生了。

“听说你不打算到县学去,既然决定参加九月的乡试,为何不到县学去。”

“禀报先生,学生决定六月底七月初赶赴南昌府参加乡试,距离出发的时间仅仅五个月左右,若是赶赴县学,一来需要耗费钱粮,操心食宿,二来这么短的时间,无法安心学习,学生以为,还不如在家中安心学习。”

“想法倒是不错,不过听闻你打算耕种田地,可有此事。”

“有这个决定,学生以为,一边种地一边读书,劳逸结合,想想当初的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是非同一般的境地。”

曾先生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

“宗睿,乡试之难,怕是你想不到,江西参加乡试的生员,少则千余人,多则数千人,可能够考中举人的,不足百人,尽管你县试、府试和院试都是连捷,可参加乡试就不一定了,要知道参加乡试的生员,很多人都数次参加考试了。。。”

曾先生刚刚说完,吴宗睿再次开口。

“先生误解学生了,学生绝无小视乡试之意,内心对九月的乡试充满敬畏,只是学生在寒鸣寺代发修行三个月,感悟颇多,学生以为,读书增长学识、实现抱负是一方面,强健之体魄也是一个方面,读书劳作两不误,到时候有了好的身体,才能更好的读书做事。”

曾先生微微点头。

“这么说倒是不错,一边劳作一边读书,不失为一种选择,看样子你经过了认真的思索,我就不多说了。”

。。。

眼看着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时辰,吴宗睿准备起身告辞。

“宗睿,听说你打算去县衙领取廪银之时,前去拜见沈大人。”

“是的,昨日宗林哥找到我,说是想为宗坤在县衙谋一个差事,家族之中无人与沈大人有交集,唯有我是沈大人的学生。。。”

“哦,吴氏家族以往的那么多事情,你难道忘记了。”

“没有,也不会忘记,学生被送到寒鸣寺修行,算是因祸得福,也多亏了先生的照拂和觉远大师的教化,离开寒鸣寺的时候,觉远大师一再叮嘱我慈悲为怀,这句话我牢牢记住了,回家之后,我亲口告诉宗林哥,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

曾先生瞪大眼睛,直接看着吴宗睿。

吴宗睿没有回避曾先生的眼神。

好一会,曾先生开口了。

“宗睿,你之变化,出乎我的预料,看来你有着不一般的际遇,这都是你的福缘。”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的教诲,学生绝不敢忘记。”

“难得你有这份心,宗坤的事情,我也想过,此子读书难有出息,送到衙门去磨砺一番也好,你贸然去拜见沈大人,稍不注意可能留下不好之印象,我写了一封信,你去拜见沈大人的时候,将这封信呈上去,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曾先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了桌上。

吴宗睿连忙再次鞠躬稽首行礼。

“学生谢谢先生的照拂。”

“不用,不知不觉就是半个时辰,我也要去上课了。”

走出院落,回头看看这个小院子,吴宗睿内心冒出一种奇怪的思绪,他本能的感觉到这位曾先生不简单,其实曾先生到吴氏家族社学的时间不是很长,前后算起来也就是十年左右的时间,与那些动辄授课数十年的老学究比较,还真的不算什么。

曾先生与寒鸣寺的住持觉远大师有交集,现在看来与知县沈大人之间也有交集,这就不简单了。

看着手中的信函,吴宗睿相信,吴宗坤成为县衙兵房典吏的事情,没有多大问题了,在安远县,知县大人开口,很少有办不好的事情。

第十章 平衡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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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觉得二叔不会有其他的心思,您是不是多虑了。”

议事堂,吴顺福坐在首位,吴宗林和吴宗坤两人分别在两边站立。

吴顺福看了看一脸震惊的吴宗林,摇着头开口了。

“宗林,你二叔的心思,我是知道的,论能力他不比我差,有些方面甚至比我还要强,可他为什么心甘情愿的辅佐我,难不成我们之间真的就那么亲密无间吗。”

“还不是因为你和宗坤,你二叔知道在这方面无法和我抗衡,所以选择了妥协。”

说到这里,吴顺福的脸上闪现一丝的厉色。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宗睿院试高中,有了廪膳生员的功名,而且在寒鸣寺代发修行获得佛祖的照拂,说起来学识和见识远远强于你和宗坤,如果作为宗族的族长人选,完全说得过去,想必家族的其他人也会同意的。。。”

吴顺福还没有说完,吴宗林紧跟着开口。

“爹,昨天我数次询问宗睿,最后甚至愿意辅佐他,让他参与家族诸多事情的管理,可宗睿非常坚定的拒绝了,我仔细观察过,宗睿不像是说谎。”

“我知道,宗睿没有说谎,至少乡试之前如此。”

吴顺福看了看吴宗林。

“宗睿县试、府试和院试都是一路高中,没有遭遇坎坷波折,心思自然不一样,哪里会盯着族长的位置,他想到的是金榜题名,想到的是两榜进士,十四岁的年级就是廪膳生员,也是有些本事了,可你想过没有,乡试有那么好考吗,不知道多少的生员,数次参加乡试,从青丝到白发,都是铩羽而归,宗睿若是乡试高中,那是好事情,家族也能够跟着沾光,可要是数次都不中,你想想日后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宗林,我的身体已经不是很好,最近一段时间时常头晕目眩,年纪大了就是如此,你们也不用担心,可在我闭眼睛之前,必须要看着你登上族长的位置。”

“我们竭尽全力,想着让宗坤进入到县衙做事情,其实也是给你找一个依靠,宗坤若是能够进入到县衙做事,也算是出息了,今后总能够帮忙说一些话的。”

说到这里,吴顺福站起身来,走到了吴宗林的面前。

“你二叔看到的就是这个机会,我敢断定,一旦宗睿此番乡试不能够高中,你二叔必定会提及接任族长职位之人,要求家族和我确定下来,本来家族已经明确由你来接任族长,家族的众人都是知晓的,也是明白的,这个时候,你二叔若是突然的提出来,让宗睿成为族长的继任之人,你想想家族的人会怎么看。”

“宗睿才十五岁,志存高远,此一时彼一时,或许经过三五年的时间,他就能够看清楚一切,进而转变看法,这谁能够说的准。”

“让宗睿入赘陈家,以及送宗睿到寒鸣寺去修行,我是迫不得已,想来宗睿对我也有了怨恨,如此情况之下,万一宗睿上位了,你们未必有好日子过。”

“只要有威胁你的情况存在,都要毫不留情的掐灭。”

。。。

吴顺福说完,议事堂里面安静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吴宗坤开口了。

“爹,大哥,有什么好担心的,宗睿不过是廪膳生员,父亲还是能够处置他的,既然入赘陈家和到寺院修行都不行,那就想其他的办法对付,要不然等到我到县衙去做事情了,随便找点理由,不就收拾宗睿了。。。”

“混账,你知道什么,在这里口出狂言,如果你以这样的姿态到县衙去做事情,那就是给吴氏家族惹祸上身,不仅不能帮助宗林,还会给宗林惹下巨大的麻烦。”

吴顺福突然暴怒,让吴宗坤脸色发白,也让吴宗林愣住了。

沉寂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吴宗林开口了。

“爹,还没有到那一步,昨日我去见了宗睿,送给宗睿二十两白银,名义上是资助宗睿学习读书和参加乡试的,其实也就是与宗睿和解,我估摸着宗睿明白其中意思,也就没有拒绝,爽快的收下了白银,而且宗睿明日还准备到县衙去,领取廪银的同时,专门拜会沈大人,说说宗坤的事情。。。”

吴顺福微微点头。

“宗林,你做的不错,这些年跟随我处置家族的事情,有了很大的长进,宗坤,你要学着点,就依你的本事,根本不是宗睿的对手,你也不想想,如果你能够到县衙去做事情,那就说明沈大人至少青睐宗睿,从中出手帮忙了,这等情况之下,你居然想着算计宗睿,你认为沈大人会怎么看你,再说了,宗睿有廪膳生员的功名,哪里是你一个吏员可以算计的。”

吴宗坤脸色发白,低着头不说话。

吴宗林也跟着开口了。

“宗坤,爹说的有道理,家族出现了一些变故,若是我们稍不注意,被人拿住了把柄,后面很多事情就不好处理了,宗睿此番回到家中,已经在家族里面引发不小的反响,这个时候我们要做的是善待宗睿,让他忘记之前的所有事情。”

吴顺福再次的点头。

“宗林,宗睿当着你的面亲口说了,不提及以前的事情了吗。”

“是的,爹,这是宗睿亲口对我说的,我以为,宗睿收下了银子,就是表明了态度。”

“好,看来家族暂时是安静的,我们与宗睿之间,决不能产生冲突,这两日的时间,你们想办法将宗睿所说的话语传扬出去,你二叔如果听见宗睿所说的这些话语,会明白一切。”

“爹,您说的是,其实我已经想办法将这些话语传开,想必二叔很快就会知晓。”

“你们的这个二叔,我的这个二弟,就是太聪明了,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道理以为我们不明白吗,若是依照刚刚宗坤所说的话语,我们忍不住再次的对付宗睿,两败俱伤的时候,你二叔完全可以站出来,主导家族的局势。”

吴顺福说到这里,吴宗坤终于抬头,红着脸开口了。

“爹,我错了,我没有想到这些。”

吴顺福走到吴宗坤的面前,伸手拍拍其肩膀。

“宗坤,俗话说得好,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们兄弟俩感情好,这我知道,你们还有三个兄弟,关键时刻他们也能够站出来帮助你们,不过你们要注意,不要随意被他人抓住把柄,更不要被他人利用,今后遇见什么事情,多问问你哥哥。”

走到土墙屋前面的时候,吴顺年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很快掩饰一丝的不快,面带微笑朝着其中一栋土墙屋走去。

“顺贵,宗睿,净空师傅,哦,不,文儒,你们都在家啊。”

吴顺贵没有想到吴顺年会专门到家里来,连忙要廖文儒泡茶。

坐定之后,吴顺年看着吴顺贵和吴宗睿开口了。

“顺贵,宗睿,今日我来,是专门和你们商议的,宗睿,你已经是廪膳生员,有了功名,若还是住在这土墙屋里面,家族的人会说我们不明事理,是不是挑选一个日子,搬到围屋去住,族长已经吩咐,专门为你们腾出房间来。”

吴顺贵准备开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吴宗睿。

“二伯,我已经和父亲商议过了,我打算参加九月的乡试,六月底七月初就要前往南昌府城,还剩下近五个月的时间,我需要温习功课,若是搬到围屋去,至少需要月余的时间收拾屋子,这样耽误时间,再说了,我在这里住习惯了,能够心无旁骛的温习功课,我想还是不要搬到围屋去了,族长和二伯的好意,我带父亲感谢了。”

“宗睿,你这孩子就是这么倔,以前家族有亏待你的地方,你可不要记在心里,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几日我也给族长说过了,你有了读书人的功名,理应受到家族的善待,必要的时候参与家族管理的事宜。。。”

吴顺年刚刚说完,吴宗睿就开口回答了。

“宗睿感谢族长和二伯的关心,昨日宗林哥来过,我已经告知他,我不会参与家族任何的管理事宜,我需要静下心来温习功课,应对九月的乡试。”

“说的是,乡试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宗睿,那你就好好温习功课,有些事情我们今后再说,顺贵,家里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说,能够尽力的地方,我一定帮忙。”

“谢谢二哥了。”

。。。

吴顺贵将吴顺年送出去好远,吴宗睿和廖文儒只是站在屋门口。

“大哥,我看二伯很关心你啊,将来你在吴氏家族,也能够昂着头走路了。”

吴宗睿看着廖文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敲了一下廖文儒的脑袋。

“文儒,你这般单纯,让我怎么放心啊。”

“大哥,我又说错了吗。”

“错的很离谱,我想,你肯定认为族长对我最为不好,其次就是吴宗坤看不惯我,而二伯和宗林哥,对我都是不错的。”

“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

“也不怪你,你还小,自小就在寒鸣寺长大,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我告诉你,论能力,二伯绝不输于族长,有些方面甚至更强,他会心甘情愿听任族长摆布,所以二伯要找机会,找棋子,搅乱这一盘棋,从中获利,很不幸,我就是二伯找的那枚棋子。”

第十一章 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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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县城给吴宗睿的第一感觉就是失望,县城不大,压根看不见车水马龙的情形,大街上有些冷清,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多,大街两边基本都是低矮的房屋,而且不少房屋已经显得破旧,县城的东直大街和南直大街,同样显得普通。

想想也是,隶属于赣州的安远县,在江西的偏南方向,靠近两广,明代的两广地区,绝非什么富庶的地方,除开广州府等少数的几个城池繁华,其他地方都彰显荒凉。

就算是穿越之前,江西省在全国也不算是特别发达的地区。

想通了这一层,吴宗睿倒也是放宽心了。

县衙在东直大街的中端,也处于整个县城的中间位置。

领取廪银的时候,没有遇见多大的麻烦,负责发放廪银的户房典吏,面带笑容多看了吴宗睿几眼,其实他认识吴宗睿,当初吴宗睿参加县试,才十一岁的年纪,后来接连参加府试和院试,十四岁的年纪就成为廪膳生员,这样的人衙门的吏员自然能够记住。

户房的典吏是绝不会得罪吴宗睿的,谁知道人家今后是不是前途无量,如果在这种前途远大的读书人面前伸手揩油,万一人家发达了,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典吏在县衙数十年,早就打磨的油光水滑,知道哪些人得罪不起。

走出户房,前方就是甬道,这个时候吴宗睿应该是转身朝着右边大门的方向而去,离开县衙,到县学去报备,接着回家去,不过他略微的思索之后,走向了左边的方向,径直朝着仪门的方向而去。

过了仪门,就是县衙的大堂。

仪门一般不会打开,仪门左右两边的角门倒是时常开着,除非是上面的官员前往县衙来巡查,县衙会打开仪门迎接,平常的时间,仪门总是关着。

吴宗睿从左边的角门很轻松的进去了。

一块硕大的戒石坊出现在眼前,绕过戒石坊,就是县衙大堂了。

“什么人,胆敢擅闯县衙大堂。”

吴宗睿正在奇怪,从外面看上去森严无比的县衙,里面怎么看不见多少走动的人,颇为安静,要知道吴宗睿进入县衙大门之前,可是接受了守卫军士的诸多询问。

看着眼前穿着长衫、颇有气势的中年人,吴宗睿抱拳开口了。

“在下新龙乡新龙里廪膳生员吴宗睿,领取廪银之后,专程到县衙来拜见恩师沈大人。”

“哦,你是廪膳生员,刚刚领取了廪银。”

大概是吴宗睿过于的年轻了,中年人略微感觉到吃惊,不过江西一省,厉害的读书人太多了,明朝开国以来,江西的殿试状元就有三十八位,仅次于南直隶,所以吴宗睿这样的年纪,成为廪膳生员,也不算是过于惊艳,毕竟乡试、会试和殿试才是最为关键的。

“是的,在下刚刚领取了廪银。”

“你来拜见沈大人,可曾在县衙报备。”

“未曾报备,不过在下得到社学曾先生之举荐,专程来拜访沈大人。”

吴宗睿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怀里掏出了曾先生的信函,恭恭敬敬的递给中年人。

其实这一次来到县衙,专程拜见安远县知县沈克封,吴宗睿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如果说首先到县衙的典史衙报备,求见知县大人沈克封,基本不可能见到,曾先生的信函也不可能送到沈克封的手里,而且这样做,需要吴宗睿拿出来不少的银子,上下打点,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县衙那些精的如同猴子的吏员,必定是百般的刁难,利用这个机会小小的发一笔财。

关键是银子送出去,还不一定能够见到知县大人。

唯有利用此番领取廪银的机会,进入到县衙,在衙门里面碰碰运气。

吴宗睿有廪膳生员的功名,按照《大明律》的规定,来到县衙拜见知县大人,不算是罪过,知县大人顶多就是推脱不愿意见面罢了。

中年人仔细看了看吴宗睿,有些迟疑的接过了信函。

“你在这里等着,记住,不要四处走动,否则我会遣人将你轰出去。”

“如此拜谢了,在下绝不会四处走动。”

中年人转身朝着大堂右后方的厢房而去。

若是不出意外,知县沈克封应该在县衙的二堂,或者是在二堂前面的厢房歇息。

周遭再次的安静下来,吴宗睿却陷入到沉思之中。

安远县知县沈克封,万历四十七年殿试三甲进士,天启三年出任安远县知县。

如果不是因为赣州农民暴动,攻破安远县县城,这个沈克封可能与其他不受重视、没有多少关系的三甲进士一样,慢慢的熬着做官,运气好的话,混得一个京官致仕。

可惜的是,赣州农民暴动,攻破了安远县城,知县沈克封守城不力逃走,朝廷平定此番叛乱之后,免去沈克封安远县知县的官职,而后这个沈克封就消失了,史书再无记载。

按照明史的记载,赣州农民暴动崇祯元年四月初爆发,四月十一日,暴动农民攻陷安远县县城,也就是说,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安远县城就会遭受重创。

知晓这段历史的吴宗睿,心情是复杂的,有关这个安远县知县沈克封,有诸多的说法,被认定最为权威的说法,就是沈克封因为横征暴敛,激起了暴民的作乱。

不过仔细推敲,这个说法是不成立的,最为关键的一点,暴乱并非是起于安远县,起义军首领夺天王,不是安远县人氏,而是赣州所辖信丰县人氏,且暴乱首先起源于信丰县。

四月初官府开始征收田赋,走投无路的农户愤而揭竿,这能够理解,可要说安远县知县沈克封横征暴敛,过于牵强,毕竟赣州各级官府都是按照朝廷的要求征收田赋。

而且事发之后,江西巡抚洪瞻祖向朝廷禀明整个事件的时候,没有提到沈克封横征暴敛。

洪瞻祖不存在包庇沈克封,他巴不得将所有责任推给沈克封,这样自己也摘的干净一些。

至于暴民为什么会攻打安远县城,史书没有记载。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吴宗睿抬头,看见了匆匆走来的中年人。

“你跟我来,沈大人在二堂。”

吴宗睿微微点头,跟随在中年人身后,绕过了大堂,来到一排厢房的前面。

“在这里等着。”

厢房的后面,就是县衙的二堂,这里是知县平日里署理公务的地方。

中年人看了看吴宗睿,转身走进厢房。

四周依旧非常安静,这让吴宗睿险些产生幻觉,难不成县衙里面没有什么人吗。

等候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脚步声终于再次响起。

走出厢房的依旧是那个中年人。

“沈大人正在署理公务,抽出时间见一见你,有什么话直接说,不要耽误沈大人的时间。”

“在下知道了,谢谢这位大人的指点。。。”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我是沈大人身边的折奏师爷,也是你的运气好,遇见我了,要不然你压根不要想着见到沈大人。”

吴宗睿连连点头,不经意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很自然的塞给了折奏师爷。

“今日得见沈大人,感谢师爷的照拂。”

折奏师爷没有推辞,右手轻轻掂量了布袋,随即放进了怀里。

“沈大人很忙,县衙马上就要开始征收田赋,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沈大人轻易是不会见客的,也算你运气不错,你有什么事情,长话短说,沈大人对我等要求都很严格,你看整个的县衙,都略显安静,我等每天都要竭尽全力,署理公务。。。”

吴宗睿听得仔细,也微微的点头。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从县衙的情形看,吴宗睿更加怀疑史书上面的猜测,当然,由此就判断沈克封务实清廉,有些草率了,也是不大可能的,不过至少能够感觉到,这个安远县知县沈克封,绝非什么张扬之人。

明末的官员,不可能非常的清廉,由上至下,贪腐的习气影响到了太多的人,千里做官只为财,如果寒窗苦读十年,一招金榜题名之后,还是过着苦哈哈的生活,甚至家人都养活不了,这样的官可没有谁愿意去做。

海瑞这样的官员,大明王朝延续数百年,也就出现了一个。

历史的描述,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尤其是明史的诸多记载,因为这是明朝灭亡之后,大清朝廷撰写的,为了自身的利益,大清朝廷会篡改其中的不少内容。

后来的研究也表明,明史的不少记载,的确是被大清朝廷刻意的篡改过。

绕过厢房,穿过解门,终于来到了二堂的前面。

相比较大堂来说,二堂的规模小了一些。

大堂是审案以及下达告示的地方,公开的处理政务都在这里进行,二堂则是知县大人安排工作任务和署理公务的地方,至于说三堂,相对隐秘很多,能够进入到三堂议事,说明你是知县大人最为信任和亲近之人。

折奏师爷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朝着吴宗睿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看着折奏师爷蹑手蹑脚的走到二堂的大门前,吴宗睿禁不止皱了一下眉头,都说古时候官员的官威了不得,现在看来,确有道理。

第十二章 缘起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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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新龙乡新龙里廪膳生员吴宗睿,拜见恩师。”

“原来是宗睿,本官对你有印象,本官记得你天启四年参加县试,那时你刚刚十一岁,写的一手好字,文章也作的不错,也不愧先生的教诲了。”

“不敢,都是恩师垂青。”

“嗯,十五岁的年纪,就是廪膳生员,说来也是少年俊杰了。”

“谢恩师赞誉,学生还是有自知之明,院试之后,学生专门到寒鸣寺带发修行三个月时间,悟得一些道理,才感觉到恩师当初教诲之重要,离开寒鸣寺,回到家中之后,学生稍作收拾,专程前来拜谢恩师的教诲,这是学生的一点心意,还请恩师笑纳。”

吴宗睿很自然的上前几步,将锦袋放置在条案上面,接着退后几步。

“宗睿,你这是何意啊,专程到县衙来看望老师,本官已经很满足了,至于说这些黄白之物,你还是收起来,本官看了信函,你准备参加九月的乡试,不知你可否做好了准备。”

“准备谈不上,学生也就是想着去体验一番,曾先生告诫学生,乡试不同于院试,需要认真准备,学生此番去参加乡试,重要的还是熟悉。”

“好,以平常心应对乡试,你的这份心思还是不错。”

。。。

沈克封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说一口标准的官话,下巴有一缕黑色的胡须,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喜欢用右手缕缕胡须。

诺大的二堂,也就是沈克封与吴宗睿两人,这倒是让两人说话方便很多。

如果有其他人在这里,吴宗睿也绝不会轻易的拿出锦袋。

二十两白银,对于一名知县来说,还真的不算是很大的数字,不过吴宗睿仅仅是廪膳生员,每年得到的廪银也就是十二两白银,这二十两银子已经相当于两年左右的收入了。

七品知县,每年的俸禄也就是六十两到七十两白银,俸禄微薄,不过作为地方上的知县,收入绝不止俸禄,其他方面得到的钱财,是远远高于俸禄的。

大明一朝,读书人享受诸多特权,但也要遵守诸多的规矩,不能够做买卖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就算是卸任或者是被罢官的读书人,只要有读书人的功名,同样不能够做买卖,当然兼并和买卖土地是另外一回事,这毕竟是农业,算不得做生意。

士农工商,商贾排在最末位,地位甚至不如工匠,当然明朝末年这种情况已经出现改变,随着商品经济的萌芽,商贾集聚了大量的钱财,与官吏之间的关系也变得不一般,他们依靠钱财,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改变自身商贾的身份。

这也意味着,有功名的读书人,做官之前生活一样过得窘迫,除非家境非常殷实。

再说了,读书人非常在乎自己的名誉名声,压根看不起生意人,也不会去做商贾。

吴氏家族在整个的安远县,排不上什么名次,压根不算士绅富户,也不可能得到知县大人和官府的特别关注,其家族之中的一名廪膳生员,一下子拿出来二十两白银,算很不错了。

半刻钟的时间过去。

终于,沈克封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吴宗睿也再次的稽首行礼。

“恩师公务繁忙,学生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也好,回去之后,好生温习功课,本官还是希望你乡试高中。”

自始至终,吴宗睿没有提及吴宗坤的事情,不过他知道,吴宗坤进入县衙做事情,已经没有丝毫问题了。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一点在官场上非常重要,如果吴宗睿拿着银子,跑到沈克封的面前,直接提出吴宗坤进入到县衙做事情的要求,恐怕沈克封当时脸色就变化了,也绝不会收取这二十两银子。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吴宗睿通过县试已经是天启四年的时间,这都过去好几年了,这个时候跑来给知县大人送银子,除非是脑子有毛病,沈克封也明白这个道理。

一直到离开县衙二堂,沈克封再也没有要求吴宗睿收回去银子,也就表明了态度。

在吴宗睿的面前,沈克封毕竟是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很正常。

廖文儒在县衙外面等候,看见吴宗睿出来,连忙迎上去。

“大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了。”

“那就好,时候尚早,我们是不是回家去,这县城里没有多大意思。”

“不着急,今日我们到寒鸣寺去歇息,拜会一下觉远大师。”

“好啊,我也想着回到寒鸣寺去看看,不知道师兄们在忙些什么。”

县城到寒鸣寺不足七里地,半个多时辰之后,吴宗睿和廖文儒就看到了寒鸣寺。

一丝不安的情绪出现在心头,眼前的寒鸣寺,与往日似乎不一样。

太安静了。

寒鸣寺周遭,看不见一个人影,也没有香客的踪迹。

吴宗睿和廖文儒同时感觉到不对劲,两人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山门。

山门虚掩,周遭有不少的落叶。

神色变化的吴宗睿,伸手推开了虚掩的山门。

廖文儒的脸色苍白,急忙朝着僧舍的方向而去。

吴宗睿则是朝着住持的房舍而去。

空落落的寒鸣寺,有一种瘆人的感觉,吴宗睿离开寒鸣寺不过五天的时间,在他的记忆里,寒鸣寺虽然只有八名僧人,克安静之中还是透露出来生气。

还没有走到住持的房舍,廖文儒已经小跑着过来,带着哭腔开口了。

“大、大哥,一个人都没有,究竟是怎么了,师兄们都到哪里去了,难道全部都出去化缘了吗。。。”

“文儒,别着急,我们先去觉远大师的房舍看看。”

走到房舍前面,吴宗睿努力平复了心情,伸手敲门。

“住持可在,宗睿带着文儒特地来拜访。”

“施主请进来,净空,你在外面稍稍等候。”

里面传来的不是觉远大师的声音,一边的廖文儒着急了。

“净能师兄,发生什么事情了,住持到哪里去了,其余师兄到哪里去了。”

“净空,稍安勿躁,施主,请进来说话,净空,你去前院等候。”

廖文儒看了看吴宗睿,老老实实的朝着前院走去。

吴宗睿眼看着廖文儒的背影消失,颤抖着推开了房舍的门。

净能端坐在屋子中间,看见吴宗睿进来,站起身来双手合十行礼。

吴宗睿连忙稽首还礼。

“净能师傅安好。”

“一切安好,住持让贫僧在这里等候施主,说施主近日一定会来到寒鸣寺的。”

“净能师傅,发生什么事情了。”

净能脸上闪过一丝的悲戚,慢慢开口了。

“住持已经到西天极乐世界去了。”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施主与净空离开寒鸣寺的第三天,住持就坐化了,其余诸多师兄弟,遵照住持的要求,已经离开寒鸣寺,要么还俗,要么投奔其他的寺院,贫僧在这里等候施主,交待一切的事宜之后,也要离开了。”

“为、为什么会这样。”

“贫僧也不知晓,施主与净空离开寒鸣寺的第二日,住持就将寒鸣寺的所有钱粮分给了诸位师兄弟,愿意还俗的师兄弟,准许还俗,不愿意还俗的师兄弟,拿着住持给予的度牒,投奔其他的寺院,住持特意告知了诸位师兄弟,寒鸣寺已经遵照佛祖之意,完成使命。。。”

吴宗睿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感觉到这一切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施主,这是住持给你的信函,住持专门吩咐,请施主看过信函之后,在贫僧面前销毁,信函不可留存于世,这是住持留下的锦袋,还请施主收好。”

看了看桌上摆着的锦袋,吴宗睿颤抖着双手,接过了信函。

打开信函的时候,净能双手合十,低下头,不再看着吴宗睿。

阅读信函的过程之中,吴宗睿的身体再一次颤抖,他禁不住抬头看向桌上的锦袋。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吴宗睿已经将信函看了足足三遍。

“施主想必看完了住持的信函,还请交予贫僧销毁。”

吴宗睿看了看手中的信函,什么都没有说,交给净能,眼睁睁看着净能将信函烧毁。

“这是住持留给施主的锦袋,请施主带着锦袋,与净空师弟离开寒鸣寺,贫僧也要走了。”

“净能师傅,我想拜祭觉远大师。”

“这,住持的肉身已经火化,施主若是想拜祭,就在这房舍里。”

吴宗睿点点头。

净能朝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开口。

“贫僧这就去见见净空师弟,唉。。。”

对着觉远大师平日里睡觉的床,吴宗睿恭恭敬敬的跪下了。

“觉远大师,也许我的秘密,您是知晓的,不管怎么说,我感谢您的照拂,要不是您的坚持,我恐怕是孤魂野鬼,还不知道在哪里漂泊。”

“我不敢向您许诺什么,您托付我的事情,我一辈子不忘记,竭尽全力完成。”

“大变即将到来,在这乱世之中生存,我必须要保全自身,保全我的家人,恐怕很多时候,我所做的事情,不符合慈悲为怀的佛理,也要恳求您在天之灵不要责怪。”

“我会竭尽全力,为了自身,为了父亲,为了文儒,甚至是为了这个国家,至于说我究竟能够做到哪一步,我也不知道。”

“觉远大师,愿您在天上保佑我。”

。。。

一声炸雷响起,春天真正来了。

第十三章 育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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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亩耕地,除开其中的五亩水田,其余十一亩耕地,全部都要种上玉蜀黍,加上间作的大豆,这样就能够保证收成。”

“每亩耕地需要四千株玉蜀黍的苗子,而且是发育良好的苗子,这样算来,每亩耕地需要约五斤玉蜀黍种子,十一亩耕地就是六十斤的玉蜀黍种子,至于说大豆,每亩两斤左右的种子就足够了,算起来也需要二十二斤种子。”

“玉蜀黍必须要育苗,若是直接种植,不能够保证出苗率,产量自然低很多。”

“育苗需要草木灰、农家肥,以及上好的土块。”

“土层要深耕肥沃疏松,土质必须松软、细碎和平整,必须要施足农家肥。”

“平日里的管护需要中耕除草,追施农家肥。”

。。。

吴宗睿说的非常详细,他的内心里面也有遗憾,那就是没有化肥,如此玉蜀黍的产量必定要低很多,按照概算,玉蜀黍的产量应该在每亩六百至八百公斤左右,折合成为明代的计量单位,也就是十石左右,可是按照现如今的科学种植技术,每亩玉蜀黍的产量能够达到三百公斤左右,那就是老天保佑了。

三百公斤折算过来接近四石的产量。

现如今玉蜀黍的产量,每亩尚不足一石。

也难怪农户不爱种植玉蜀黍。

说到玉蜀黍的时候,吴宗睿还想到了马铃薯,明朝称之为薯块,这种农作物引进的时间也不长,应该是从云南一带引进的,他仔细询问过,薯块尚未在安远县种植。

薯块的产量远远大于玉蜀黍,每亩最高可以达到三千五百公斤,若是按照明代的种植水平,每亩达到一千五百公斤,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当然,选种和制种和科学种植也是最为关键的因素,平日里的田间管理也要到位。

今年种植薯块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可能,来年考虑种植部分的薯块。

吴宗睿想的很远,明末的大饥荒,造成了饿殍满地,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正是在此等的形式下蔓延的,若是农民有粮食吃,日子能够过得去,鬼才造反呢。

当然,这也仅仅是吴宗睿内心的想法,明朝政权的崩溃和灭亡,绝不仅仅是缺粮食那么简单,还有更多深层次的原因。

看着吴宗睿,吴顺贵目瞪口呆,这样的种植方式闻所未闻。

等到吴宗睿说完,吴顺贵跟着开口了。

“宗睿,如果这样种植,每亩能够收下多少的粮食啊。”

“至少能够增加一倍以上的粮食吧,我估摸着,每亩能够收到三石以上的玉蜀黍。”

“真的吗,那还耽误什么时间,明日我就开始育苗。”

吴宗睿看着吴顺贵,脸上露出苦笑的神情。

十一亩耕地,近五万株玉蜀黍的苗子,若是家中的三个人来育苗,累死都忙不出来,还会耽误了种植的季节,再说了,犁田必须要用耕牛,靠着人力耕地同样吃不消。

种植完毕玉蜀黍的苗子,播种了大豆,接下来就要播种稻谷,也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太过于劳累,以至于累坏了身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必须要雇工,否则根本忙不过来。

雇工就意味着开销,不给人家钱财,人家凭什么到你家来帮忙,当然,也可以求助吴顺福或者是吴宗林等人,从家族调派力量,但吴宗睿不会这样做,雇工的开销他能够承担。

“爹,我想还是要雇工,我想过了,至少请十人左右来帮忙育苗和种植玉蜀黍、大豆以及播种稻谷,前前后后的时间,大概在半个月左右,每人每天二十文钱,加上平日里的生活开销,算下来一共需要五两银子。。。”

“哎呀,宗睿,雇工哪里有开出每天二十文钱的,十文钱就很不错了,再说了,乡里乡亲的,大家都是相互帮忙,我家有事人家来帮忙,人家家里有事情我也去帮忙,这要是都付钱,谁家还愿意请人帮忙啊。”

吴宗睿摇摇头。

“爹,马上就是农忙季节,每家每户都要忙活,我们家里耕地多,总是想着请人家来帮忙,说不过去,还不如付出一些银子省事,至于说每天需要付多少的工钱,可以商议。”

吴顺贵有些无奈,看着吴宗睿再次开口了。

“宗睿,家里的银子,你都要带走的,到南昌府去,需要开销,我害怕不够呢,要是雇工,就要开销银子,如果影响到你的乡试,我情愿不种植田地。”

“爹,账不是这么算的,若是我们种植好了田地,收获了粮食,一来家里有足够的粮食,不用担心吃饭的事宜,二来多出来的粮食可以拿出去卖了,同样能够收获到钱财。”

吴顺贵看着吴宗睿,不开口说话,这段时间过去,他已经看出来,吴宗睿的能力的确不一般了,而且做出决定的事情,一定会施行的。

五两白银,吴顺贵认为是天文数字,有了这些银子,全家足以维持全年的生活了。

大规模的育苗开始了。

育苗需要制作营养块,每个营养块里面放进一粒玉蜀黍的种子,而且种子需要仔细的挑选,有虫眼的、干瘪的都要剔除,这些种子的发芽率很低,就算是发芽了,苗子也会先天性的发育不良。

肥料方面,吴宗睿倒是不用特别的担心,其实农家肥是最好的,几乎不存在什么污染,种出来的粮食也是纯天然的绿色食品。

按照吴宗睿的意见,吴顺贵请了十人,都说田间劳作的好手。

吴宗睿提出了详细的要求,包括如何制作营养块,如何的将玉蜀黍的种子埋进营养块里面,以及如何的摆放营养块。

育苗有两种办法,其一是制作营养块,其二是划出一小块的田地,撒上草木灰,施足肥,接着化成一个个类似营养块的小方块,将种子种进每一个小格里面去。

吴宗睿选择的是营养块,因为营养块更加有保证,尽管这样做耗费了不少的劳力,不过这个时代劳力不值钱。

十三个人,育苗足足三天的时间。

这出乎了吴宗睿的预料,他本来以为,十来人最多两天时间就做完了。

雇工对于育苗的事情非常的好奇,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耗费体力的做法,等到玉蜀黍苗子长出来了,还要一株一株的栽倒田里去,将玉蜀黍种子直接种植到田里多省事。

吴宗睿也不会解释,他知道,几个月之后,当玉蜀黍丰收的时候,周遭的农户才会明白。

身为廪膳生员的吴宗睿,和众人一起劳作,家里还请了两人帮忙做饭,白米饭是要管饱的,那样才有力气做事情。

所有人对吴宗睿都表现出来恭敬,毕竟人家是有功名的读书人。

育苗完成之后,接下来就是犁田。

一头耕牛,犁田一天的时间,需要五十文钱,这是安远县的价格,一般的人家根本请不起,只好自己劳作,再说了,绝大部分的农户,家中的耕地不多,忙得过来。

吴宗睿决定雇佣耕牛来犁田。

就在育苗结束的当天,吴宗林牵着耕牛到家里来了。

“宗睿,听说幺叔明日准备犁田,我将耕牛牵来了,这头耕牛正是壮年,每天能够犁田三亩到四亩。”

“也好,宗林哥,我正准备去找你,家里有十六亩地,全部都需要耕作,我估计了,大约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每天五十文钱,一共是五百文钱。。。”

“宗睿,你这是说什么话啊,我若是想着收你的钱,就不会牵来耕牛了,好了,我找你还有些事情,幺叔,耕牛您牵着,今日已经喂饱了,明日需要的草料,一早会有人专门送来的,您别着急,慢慢犁田。。。”

吴顺贵牵过耕牛,眼角都带着笑容,耕地是不需要雇工的,有了耕牛,他就可以耕作十六亩地了,水田也要耕作出来,而且按照吴宗睿的要求,一遍恐怕还不行。

十天的时间,恐怕有些不够,吴顺贵算过了,每亩田地耕作两遍,至少十五天左右的时间,毕竟耕牛也需要歇息,最多三天左右时间,就要歇息一天。

一边朝着屋子走去,吴宗林一边开口了。

“宗睿,我听闻你正在育苗,还说什么营养块,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哦,这些都是我从寒鸣寺学来的种田办法,还没有谁这样做,我就想着试试。”

“我听说寒鸣寺的觉远大师坐化了。”

“的确,我也没有想到,我离开寒鸣寺仅仅三天的时间,觉远大师就到坐化了。”

“宗睿,你要节哀,我也听说了,觉远大师年岁不小了。”

吴宗林没有继续提到玉蜀黍育苗的事宜,想必他也不看好。

说来也是,吴氏家族已经有一些种田的好把式,等着看笑话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种田的,玉蜀黍的产量本来就不高,没有多少人爱种,再说了,吴宗睿已经是读书人,还有了功名,也跟着种田,这与身份不符。

吴宗睿也不会专门解释,待到玉蜀黍收获的时候,吴氏家族的众人才会明白育苗的重要性。

第十四章 酬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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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之后,端起茶杯,吴宗林看着颇显黑瘦的吴宗睿开口了。

“宗睿,怎么说你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不久之后还要到南昌府去参加乡试,这田间地头劳作的事宜,让其他人做就可以了。”

吴宗睿笑了笑。

“宗林哥,忙一忙田间地头的事情,也有些乐趣,再说了,农忙季节,家里的人手不够,我也必须要帮忙的。”

“你这是什么话啊,家里人手不够,给我说说,我来想办法,找一些人来帮忙,我早就说过了,你参加乡试,是家族的大事情,家族一定要全力支持的。”

“不用了,也不要多长的时间就忙活过来了,种下了玉蜀黍和大豆之后,就轻松很多了,剩下的五亩水田,两三天的时间就忙活完了,到时候我也可以安心的看书温习了。”

“你啊,家里有事情也不说一声。”

吴宗林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袋,放在了桌上。

“宗睿,这里面是二十两白银,你收好。”

吴宗睿看了看桌上的布袋,微微摇头。

“宗林哥,无功不受禄,这些银子我不能收。”

看见吴宗睿的态度有些坚决,吴宗林颇为着急。

“宗睿,今日一大早,宗坤已经到县衙去了,一切都很顺利,宗坤现在已经是兵房的典吏,想想他在县衙磨砺几年时间,脾气性格总归是能够改变很多的,宗坤能够进入到县衙去做事情,这都是你的功劳,昨日我还听说了,陈氏家族也举荐了人选,想着进入县衙做事情,若不是你出力,我吴氏家族怎么可能抗过陈氏家族。”

“哦,这么快啊,宗坤今日一大早就到县衙去做事了。”

“嗯,这几日的时间,看见你忙着育苗的事情,就没有打扰你,后面其实也是一些小事情,父亲和我完全能够应付。”

“既然这样,这银子我收下了。”

吴宗睿也不客气,办好了吴宗坤的事情,他也应该要拿些酬劳。

看见吴宗睿收下了银子,吴宗林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了,宗睿,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吴宗林刚刚离开一会,廖文儒就进来了。

看见廖文儒脸上的污渍,以及手上的尘土,吴宗睿皱着眉头开口了。

“文儒,不是说过了吗,田间地头的事情,你伸伸手就可以了,不必要拼命去做,你年纪还小,体验一下即可。”

“大哥,我从八岁的时候就开始种地了,那个时候是师兄带着我在田里忙碌,玉蜀黍和稻谷我都种过,只不过没有见过这么种植玉蜀黍的。”

“我知道,你在寒鸣寺的时候,也不会如此的劳累,师兄们肯定是照顾你的。”

“也不一定,大哥,你都有功名了,不也是每天从早到晚的忙碌吗。”

吴宗睿一时间有些语塞,看了看廖文儒,转移了话题。

“文儒,宗坤今日一大早到县衙去了。”

“这么快啊,这才几天的时间,宗坤哥就到县衙去做事了。”

“也不算是很快,我估摸着,在这之前,族长和宗林哥已经忙碌不短的时间了,很多的关节都打通了。”

“大哥,我觉得最关键的还是你,要不是你见到了知县大人,宗坤哥也不可能进入到县衙去做事情。”

“不说了,好好洗洗干净,明日跟着我去拜访曾先生。”

“我就不去了,我又不认识曾先生,再说了,明日我还要帮着犁田。”

吴宗睿看着廖文儒,说不出话来了,他本来是想着给曾先生引荐廖文儒,合适的时候,让廖文儒进入到社学去读书,不过看目前的态势,廖文儒肯定不会同意。

天刚刚亮,吴宗睿就起床了。

社学停课放假半个月的时间,各家各户都要忙于春耕,自家的孩子也不大可能在社学安心的读书,不过吴宗睿还是要早些去拜访曾先生,他知道曾先生的习惯,对于那些懒惰之人是看不惯的,自己身为曾先生的学生,日上三竿去拜访,曾先生肯定不高兴。

这次吴宗坤能够进入到县衙做事情,基本是曾先生的功劳。

真人不露相,吴宗睿觉得,曾先生一定有着不一般的背景,估计到吴氏家族的社学来授课,有着躲避红尘的意思。

敲门的时候,吴宗睿看了看天色,应该才刚刚卯时,也就是早上的六点钟。

没有手表,估算时间依靠的是沙漏,或者是圭表,或者干脆根据自身的感觉来预测。

门很快打开,曾先生站在门口,精神抖擞。

吴宗睿内心有些发怵,他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些画面,曾经因为迟到,被先生用戒尺教训,手掌肿的握不住笔,屁股肿的坐不下去。

“学生拜见先生,先生好早啊。”

“你也不错,看样子早起的好习惯还是保持下来了。”

“这都是跟着先生学习的。”

“时辰尚早,陪着我四周走走吧。”

因为是农忙季节,学堂周遭已经能够看见不少的声影,也有人从围屋出来,匆匆朝着田地的方向而去。

吴氏家族的人,以农业为本,依靠种地维持生计。

曾先生明显不想打扰众人,直接朝着学堂左后的方向而去,从这里走过去十来分钟,就能够进入到后面的山丘之中,那里不会有人耕作。

吴宗睿跟着曾先生,朝着山丘的方向而去。

这一带他太熟悉了,四周的地形,已经镶嵌在他的脑海里面。

“宗睿,觉远大师逝去,你专门到寒鸣寺去拜祭,做的不错。”

“学生应该去拜祭,若是不去,到显得无情无义了。”

“说的是,你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觉远大师是有功劳的,我曾经对佛学没有兴趣,认为那都是嘴上说的,人之本性虽善,可世间有太多的龌龊,抵不过的,现在看来,我的认知也要变化一些了,不过我还是认为,对于大恶之人,不必慈悲为怀。”

“先生说的是,大恶之人必须受到惩戒,如此才能够体现出来惩恶扬善之风气。”

“不错不错,你竟然也有这样的认知,我本还有些担心的,佛理教人一心向善,这本是好的,但也不可过于沉湎其中,以为佛理可以感化世间每一个人。”

“先生的教诲,学生记住了。”

“宗睿,不必如此的谦虚,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断定,你比我强太多,这些日子,你所做之事,让我吃惊,族长和家族的老人对你的看法也出现了很大的变化,你能够看透很多的事情,且从容应对,很了不起了,你毕竟才十五岁,我不知道你为何有如此之大的变化,要说这都说觉远大师的功劳,我肯定不相信,但我也不会深究其中原因,说到底,这都是你的造化。”

吴宗睿看着曾先生,内心异常震惊,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不开口了。

“宗坤昨日到县衙去做事情了,我料定你今日会来拜访。”

吴宗睿的脸有些红,跟着开口了。

“宗坤能够到县衙去做事情,都是先生的功劳,学生不过是沾了先生的光,昨日宗林哥送来二十两银子的酬劳,我思来想去,这银子必须要送与先生才合适。”

曾先生扭头看了看吴宗睿,眼角里面迸射一丝的光芒。

“宗睿,你真的这么看吗。”

“学生是这么看的。”

“那你就错了,我何德何能,沈大人会如此的看重,说到底,还是你自身的能力,十四岁的廪膳生员,据我所知,已经是安远县第一人,赣州第一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沈大人是官场中人,这样的人情还是愿意送的。”

“先生说的只是一个方面,若是没有先生的信函,学生也见不到沈大人。”

“不错,这点我不否认,可你要知道,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如何在沈大人面前说话,才是最为重要的,宗坤的事情,如此之快就办好了,可见沈大人对你的印象是很不错的,我亦很欣慰。”

“所以说,学生以为,酬劳还是应归先生。”

“酬劳我是不会拿的,我每年的束修不少了,足够生活,可你不一样,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待到你参加乡试之后,你就会明白的。”

吴宗睿看着曾先生,稽首行礼。

“先生如此说,学生也就不坚持了,这二十两银子,就当做是先生借予学生的,他日学生一定加倍奉还。”

“好,我等着那一天。”

。。。

进入到山丘之中,周遭的光线有些昏暗了。

曾先生站住了,看着吴宗睿,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宗睿,我以为,此番乡试,你一定能够高中。”

“先生何出此言,学生不过是想着去感悟一番,从未想过高中。”

“我一直认为,乡试高中,学识是一个方面,气度是一个方面,见识更是不可少,若说所有乡试高中之人,都是寒窗苦读,不谙世事,肯定不尽然,我感觉你的学识、气度和见识,已经完全超越了你的年龄,依照你的才华,不要说乡试,就算是会试和殿试,也不在话下。”

“学生不敢,先生的鼓励,学生记住了,乡试之时,学生一定竭尽全力。”

第十五章 端倪

时间到了三月初,田地里面的事情终于忙的差不多了,玉蜀黍和大豆全部都种下去了,稻谷苗子也等着气候暖和一些的时候栽下去,到了这个时候,吴宗睿总算是送了一口气。

玉蜀黍苗子移栽的时候,吴氏家族种田的行家里手都有意无意的来看过了,面对他们讥笑和不屑的神情,吴宗睿什么都没有说,在这些种田行家里手的脑海里,唯有稻谷苗子需要移栽,产量如此之低的玉蜀黍,也劳师动众的移栽,显然是脑子有毛病。

当然众人不敢开口说,他们知道吴宗睿有读书人的功名,如果随意说出去这些话,惹怒了吴宗睿,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毕竟吴宗睿疯癫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了。

玉蜀黍的苗子发育不错,发芽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就算是在后世那个年代,也算是可以了,吴宗睿感觉,莫不是老天也在保佑自己。

吴宗坤休沐两天的时间,从县衙回到了家中。

吴宗林专门在家中请客,邀请吴宗睿参加。

吴宗睿本不想参加,架不住吴宗林的邀请,还是去了,当然,廖文儒也接到了邀请,与吴宗睿一同去吃饭喝酒,至于说吴顺贵,不会参加,因为这次的吃饭喝酒,是晚一辈的事。

来到围屋,吴宗林已经在门口等候。

吴宗睿和廖文儒快步上前了。

三人在门口寒暄几句话,进入了围屋。

长方形的围屋一共三层,一楼包括了议事堂,以及家族里面资格最老的几个老人和他们的家人子嗣、族长吴顺福等人居住,二楼是家族里面有威信的人居住,包括吴顺年,三楼则是吴宗林等晚辈居住的地方。

其实从居住环境来说,二楼是最好的,三楼其次,一楼倒是最差的。

围屋的四面都有上楼去的楼梯。

吴宗睿还是第一次到围屋的三楼去,以前他也就到过一楼,而且仅仅去过议事堂,其余的地方根本没有涉足,那个时候的他,自尊心太强,压根不想到围屋去。

酒宴已经备好,吴宗坤站在堂屋等候,见到吴宗睿和廖文儒之后,脸上勉强挤出笑容。

这样的酒宴,家眷需要回避,不会上桌。

吴宗睿倒是不在乎吴宗坤的心情,毫不客气的坐下了,廖文儒也跟着坐下。

四方形的桌子,吴宗林坐在上首的位置,吴宗睿在左边,吴宗坤在右边,廖文儒则是坐在吴宗林的对面。

一股肉香味在屋子里面飘荡。

穿越的吴宗睿,很少有机会吃到肉。

吴顺贵一个人照顾着家里的一切事宜,压根没有时间和精力喂猪,家中若是想着吃肉,全部都是买来的,因为供着吴宗睿读书,家中不可能有什么钱财,也就很少有吃肉的机会。

穿越之前的吴宗睿,是真正的不喜欢吃肉,可穿越之后的他,喜欢吃肉,却不可能每天都吃肉,毕竟肉价不低。

有功名的读书人,吃饭必须要斯文,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那是当兵的特权,读书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否则传出去之后,会成为笑话。

所以吴宗睿还是做做样子,不能够有狼吞虎咽的样子。

这一顿饭,自家的几个兄弟在一起,食不言就没有必要了。

吴宗林为所有人倒上酒之后,举起了碗。

“今日宗坤回到家中歇息,借着这个机会,我带着宗坤,给宗睿和文儒敬一杯酒。”

端着酒碗的吴宗坤,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不知道吴宗林为什么要给吴宗睿和廖文儒敬酒,在他看来,吴宗睿本就是家族的威胁,应该是不遗余力的打压才是。

“宗林哥,谢谢了,这杯酒我们互敬。”

吴宗睿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酒。

所谓的酒,度数很低,和米酒差不多,吴氏家族不过是新龙里一个寻常的家族,不可能存有什么好酒,多数时候喝酒都是以米酒代替的。

。。。

“宗坤,到县衙近一个月时间了,做了哪些事情,可否说来听听。”

或许是看见吴宗坤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吴宗林专门开口询问了。

吴宗坤看了看吴宗林和吴宗睿,面带骄傲神色开口了。

“前日,知县大人专门说了,马上就要收缴田赋,衙门的六房,包括承发房和皂班,都要开始忙碌,今年是崇祯元年,皇上励精图治,朝中气象一新,所以田赋必须要收齐,否则上面问罪下来,谁都不要想着走脱。”

“昨日户房的崔典吏找到我,说到了我们吴氏家族的田赋,一共是三十四两三钱二厘银子,本次需要缴纳田赋一十三两七钱三厘银子,剩余的秋季缴纳,崔典吏还专门拜托我了,我告诉崔典吏,吴氏家族的田赋绝无问题。”

。。。

一边说话,吴宗坤一边用余光扫视吴宗睿。

吴宗睿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等到吴宗坤说完,吴宗林连忙开口了。

“宗坤,吴氏家族的田赋,自是没有多大问题的,这些年以来,家族还是有些积蓄,应对春季的田赋还可以,你刚刚到衙门去做事情,这件事情爹和家族一定会支持,只是我要提醒你,万万不可表态其他地方的田赋。”

“为什么啊,我还准备主动承担新龙里的催课事宜呢,知县大人说了,县衙的吏员,若是能够催课赋税,到时候必定得到奖励和赏赐。。。”

吴宗林摆摆手,打断了吴宗坤的话语。

“千万不要有这等的想法,你到县衙才多长的时间,骤然得到奖赏和赏赐,其他的人会怎么看,再说了,新龙里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好多的人家就遭灾了,一些人家都没有粮食吃了,拿什么上缴田赋,前些日子,里正专门到围屋来,当着爹的面诉苦,说是今年可能有麻烦,有些地方根本无法收缴田赋。”

“谁敢不缴纳田赋啊,知县大人说了,凡有敢抗税不交之人,官府一定严惩,这几天守备衙门都在做准备,随时听候知县大人的钧令。”

“好了,宗坤,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你刚到县衙,老老实实做事情,至于说什么催课之事,你在兵房,这不是你的本职,就少操心了。”

吴宗坤还有些不服气,准备再次开口。

“宗林哥说的是。”

听见吴宗睿突然也开口说了,吴宗坤的脸色有些涨红,哼了一声不开口了。

其实吴宗睿本不想开口的,可如果不开口,吴宗林和吴宗坤两人发生争执,他和廖文儒坐在这里,就显得尴尬了,还不如自己开口,结束这场即将发生的争执。

至于说吴宗坤的态度,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酒饱饭足,吴宗睿和廖文儒告辞了。

两人刚刚离开,吴宗坤就不服气的开口了。

“哥,你是不是忘记爹的话了,我看宗睿不知道规矩,居然开口说到我的事情了,也不看看他算什么东西。”

吴宗林看着吴宗坤,脸色逐渐变得有些冷了。

“宗坤,我提醒你,你不要忘记了,你到县衙去做事情,绝大部分的功劳都是宗睿的,当初县丞大人已经应下了陈氏家族,要不是知县大人开口,你没有资格到县衙去做事情。”

“我知道,可宗睿也收下了四十两银子,哼,真的是贪心。”

“你懂什么。”

吴宗林突然发怒了。

“宗睿有功名在身,马上就要去参加乡试,我给他送去银子,是想方设法的交好,也是为我们家留下后路,以前父亲和家族是如何对待宗睿的,也包括你,你以为宗睿完全忘记了吗,根本不可能忘记。”

“从寒鸣寺回到家里,宗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连爹都感觉到震惊,我求着宗睿到县衙去拜见沈大人,其实没有抱什么希望,也就是看看宗睿的本事,可人家办好了,而且回来之后,丝毫不表功。”

“爹已经告诫我,必须善待和交好宗睿,可你是什么态度,以为你在县衙去做事情了,就了不起了,我实话告诉你,宗睿压根不在乎你,他可以让你到县衙去做事情,也可以让你灰溜溜的离开县衙。”

“爹说过,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不期望你能够帮到我,也没有奢望你在宗睿的面前低头,可你不要给我找麻烦。”

。。。

吴宗林的一席话,说的吴宗坤低下头。

看见吴宗坤的态度发生变化,吴宗林的语气软下来了。

“宗坤,今日的事情过去了就算了,还好宗睿没有在意,他插话的意思,其实是阻止你与我发发生争执,而且时机把握恰到好处,这样的行为,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不会消除对宗睿的恨意,可我要提醒你,有恨埋在心里,绝不要显露出来,更不要让宗睿明显的感觉到,否则你有的苦头吃,到时候爹和我都救不了你。”

“我还要提醒你,短时间之内,宗睿与我们会相安无事,宗睿的志向并非是家族,所以你记住了,千万不要去撩拨宗睿,我是感觉到了,宗睿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是杀招,你我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想想二叔的情形你就明白了,二叔曾经专门到宗睿家里去,回来之后随即改变了态度,对父亲恭敬了很多,你我都清楚,二叔是想着煽风点火,挑起宗睿与父亲之间的冲突,人家宗睿压根不上当,哪里像你,二叔没有撩拨你,你却拼命的往上撞。。。”

第十六章 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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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的时间过去,吴宗睿足不出户,而且表现的沉默。

吴顺贵和廖文儒都认为吴宗睿肯定是在家里温习功课,毕竟九月份要参加乡试,时间不多了,他们没有打扰吴宗睿,每天一大早就去忙活了。

吴宗睿压根没有心情看书,也没有到田地去劳作,他苦苦思索,想着如何应对即将爆发的赣州农民起义,足足两天时间,他想破了头,也没有好的应对办法。

对于这场即将爆发的农民起义,吴宗睿知之甚少,只知道起义军首领夺天王是信丰县人氏,而夺天王为什么带着暴动的农民攻打安远县城,而没有直接攻打信丰县城,他不知道,史书上面也没有记载。

真正的穿越了,尽管有廪膳生员的身份,可手无缚鸡之力,无权无势,在小小的吴氏家族都没有多大的发言权,如何去应对农民起义。

吴宗睿真正担心的,还是家里的那十多亩田地,刚刚种下的玉蜀黍和大豆,以及播种下去的水稻,是绝不能遭遇到损坏的,否则季节过去了,来不及补种,下半年必定出现粮荒,自家倒是能够应对,可吴氏家族若是整体遭遇到劫掠,作为家族中的一员,难以独善其身。

鬼知道夺天王率领的暴动农民,会不会经过新龙乡和新龙里,如果经过,这些已经红了眼的暴民,会如同蝗虫一般,卷走沿途任何的东西。

至于说农民起义军攻打安远县城的事情,他倒是不会特别的关注。

眼下最为关键的,还是避免让吴氏家族遭遇到起义军的进攻,至少做到未雨绸缪。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每天一大早,吴宗睿就出门去了,在四周转悠,不断的查看地形。

“大哥,来了一帮讨饭的,看着可怜,伯父让我叫你回去,看看怎么办。”

正在仔细看着山坳地形的吴宗睿,扭头看了看廖文儒,没有特别的在意。

这年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新龙里已经出现好多讨饭之人。

“哦,我知道了,让爹拿一些吃的给他们,让他们吃饱,临走的时候带一些粮食,都是可怜之人,活不下去才讨饭的。”

廖文儒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吴宗睿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准备转身的廖文儒再次开口了。

“文儒,有多少人来讨饭啊。”

“有十多人,伯父就是感觉到麻烦,才让我来叫你的。”

“这么多人啊,问清楚是哪里来的吗。”

“还没有。”

吴宗睿稍稍思索了一下。

“好的,我们回去看看,十多人出来讨饭,人不少啊,究竟是哪个地方的。”

前些日子来讨饭的,大都是一个两个人,而且这些讨饭之人,只会到土墙屋那一带去,他们不敢到围屋去,害怕遭遇到痛打和驱逐。

每次遇见讨饭之人,吴宗睿都会毫不犹豫的拿出饭食,让讨饭之人吃饱,临走还让人家带一些粮食,他没有办法从根本上解决人家的困难,也只能尽绵薄之力了。

“宗睿,你可回来了,看看这些人,真的是造孽,要不是遭灾了,也不至于讨饭。。。”

吴顺贵的话还没有说完,吴宗睿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一行近二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须发皆白的老人,也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更有满脸菜色、面无表情的妇孺。

他们身上穿着的难以称之为衣服,用布巾和草巾形容一点不为过,少的可怜的衣物根本遮不住身体,没有人穿鞋,全部都光着脚板。

所有人都说灰扑扑的,脏的出奇,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污渍。

周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穿越以来,吴宗睿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形。

所有人的眼神同时看向了吴宗睿,他们大概明白,能不能讨到饭,就是眼前这个少年郎做出决定了。

吴宗睿沉默了好一会,讨饭之人他见过,可眼前这些人,明显是举家出来讨饭的,称呼他们为乞丐可以,称之为流民更加合适。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断了最后的一丝生路,没有谁会举家出来讨饭。

“爹,请王婶她们过来帮忙做饭,家里还剩下的两块肉全做了,让他们吃饱,文儒,准备一些热水,找一些衣物,让他们洗洗,穿上衣服,另外准备一些稀粥,让小孩子吃粥。。。”

吴宗睿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老人走到他的面前,扑通跪下了,其余人也跟着跪下。

吴宗睿连忙上前去,扶住了跪在前面的老人。

“老人家,快快起来,要不是迫不得已,也不至于如此,故土难离,我这也是尽微薄之力,您还是要想办法,带着家人回去。。。”

吴宗睿的几句话,让老人的眼泪流出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饭菜全部备好。

看着这帮人狼吞虎咽,吴宗睿只能轻声开口,让大家慢些吃。

王婶等人在一边看着吴宗睿,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们感觉吴宗睿心太慈了,这些年,新龙里不知道来过多少讨饭之人,如果每一次都这样做,再大的家业也承受不住。

何况吴宗睿的家里也没有多少的钱粮。

老人的胃口小一些,吃下两碗饭就饱了。

看着精神明显好了一些的老人,吴宗睿轻声开口了。

“老人家,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家里变成这个样子了。”

老人看着吴宗睿,颇为惶恐的开口了。

“回老爷,我们都是从虎山乡来的,家里什么都没有了,里正和征粮官开始收缴田赋,我们拿不出来钱粮,只好全家出来,这里一共有两家人。。。”

“不是说四月初一开始征收田赋的吗。”

“我也不知道。。。”

吴宗睿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眼前的这些人,今天能够吃一顿饱饭,明天还不知道有没有饭吃,不出所料,这批人最终的结果是饿死。

正当吴宗睿准备吩咐廖文儒给众人准备一些粮食的时候,一个中年壮汉端着碗站起来,看着吴宗睿,神情有些畏惧。

吴宗睿看了看这个中年壮汉,挥了挥手。

中年壮汉上前来了。

“老、老爷,不知道您这里需要做苦力的人吗,我、我能够做事情。。。”

老人看见壮汉如此说话,脸上露出气愤的神情。

“老二,乱说什么,老爷给我们饭吃,还给我们衣服。。。”

“爹,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们出来的时候,夺天王还要我跟着他干。。。”

“你敢,要是你敢跟着夺天王乱来,我打断你的腿。。。”

听见这一对父子的对话,吴宗睿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也有些发白了。

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慢慢开口了。

“老人家,我家也需要一些劳力,一会我和爹商议一下,你们刚刚说到的夺天王,是怎么回事,这名字好奇怪啊。”

老人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什么夺天王,还不是我看着长大的,打小就好吃懒做不耕田,拖累了家里的爹娘,还说什么做大事,这家伙要是能够做什么大事,那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

“哦,这个夺天王也是虎山乡人氏吗。”

“是啊,隔着我们不远。”

“夺天王要您的儿子去做什么事情。”

“还能有什么事情,里正和征粮官到家里来催缴田赋,夺天王说家里没有粮食,说是约上几个人,找到官府去说理,我看他是蒙了心。。。”

吴宗睿终于断定,老人家嘴里的夺天王,就是赣州起义军的首领,眼下这个夺天王,肯定是在聚集人马。

转身回到屋里,吴宗睿和吴顺贵简单商议了一下,接着出来。

中年人已经吃完了,大概是吃的太多,不断的打嗝。

老人站在中年人的身边,脸上也带着期冀的神情,自家儿子要是能够找到事情做,那全家人也不必外出流浪讨饭了,至于说田赋,恳求里正和征粮官缓一缓,还是可行的。

“老人家,我家中的确需要劳力,我看这样,留下两人在我家帮忙,管吃管住,每月三百文钱,一直到秋收季节,您还是带着大家回家去,不要四处漂泊了。。。”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老人拉着中年人,再次跪下了。

“老爷,您就是我们罗家的救命恩人啊。。。”

所有人都吃完饭了,妇孺和小孩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看上去好多了。

吴顺贵准备了一些粮食,交给了老人,这些粮食,能够让一行人维持十来天到半个月的时间,至于说以后,有两个壮汉在家里做事情,拿到的酬劳让家人不至于饿死还是可行的。

信丰县所辖的虎山乡,距离新龙里不足一百里地,这一行人走回去需要四天到五天的时间,那个时候,恐怕虎山乡已经发生了变故,里正和征粮官暂时不大可能征收田赋了。

老人的二儿子和侄子留下,其余人千恩万谢之后,转身回家去了。

安顿两个壮汉的事情,由吴顺贵负责,吴宗林最后送来的二十两白银,吴宗睿已经交给了吴顺贵,家里有银子,维持开销绝无问题。

吴宗睿甚至来不及询问两个壮汉的名字,就急匆匆朝着围屋的方向而去了。

第十七章 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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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宗睿已经隐隐明白夺天王率领的农民起义军为什么会攻打安远县城,不过他需要得到证实,更需要知晓新龙里究竟会不会遭遇到暴民的劫掠。

现在吴宗睿最为需要的就是一副地图,最好是赣州府的地图。

家里是不可能有地图的,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家族,看看吴氏家族的议事堂是不是存有地图,如果吴氏家族也没有地图,那就要采取走路侦查的方式,画出简易地图了。

吴宗林在家,看见匆匆而来的吴宗睿,笑着开口了。

“宗睿,听闻你接济了近二十名乞丐。。。”

“没什么,看见他们着实可怜,总不能够让他们在家门前饿死。”

“说的也是,我这里备下了一石稻米,一会给你送过去,这段时间,你家里来了不少的乞丐,每次你都救济了,幺叔请人耕田也耗费了不少的粮食,家里的粮食肯定不多了。”

吴宗睿看了看吴宗林。

“如此就谢谢宗林哥了,我来也是有事情麻烦宗林哥的。”

“哦,有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不知道家族是否有整个赣州的地形图。”

“我记得有一份,好像是祖父留下来的,当初祖父也是到南昌府参加乡试,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幅赣州的地形图,以及一份江西的地形图,带回来了,祖父还说了,今后吴氏家族子弟,学业有成,外出游历,可以看看这两份地形图。”

“好,那就好,我想借赣州的这份地形图看看。”

“原来是这件事情啊,这不是什么大事情,我早就想着告诉你,秋季你要到南昌府去参加乡试,看看地形图,早些熟悉地形也是好的。”

“宗林哥说的是,那就将两份地形图都拿来看看。”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吴宗林拿来了两份地形图。

吴宗睿没有着急打开,拿起装着地形图的檀香木盒子开口了。

“宗林哥,地形图我借去看看,最多两日的时间就还回来。”

“没问题,只是别弄丢了,家族就这两份地形图。”

地图在卧室的床上铺开,吴宗睿开始仔细的查看。

吴顺贵已经带着两个壮汉到田间地头去了,地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做,吴宗睿告诉廖文儒,若是有人来,就说自己在读书温习功课,不想有人打扰。

地图不是很清晰,和数百年之后的高清地图是无法比较的,不过乡镇的地名,以及城池的方向还是标注出来了。

吴宗睿首先看的当然是赣州的地形图。

虎山乡、新龙乡、信丰县城以及安远县城的位置,被迅速找出来。

地形图上面没有比例尺,这玩意目前还不存在,吴宗睿只好用手比划,按照地图上面的标注,测算地形和距离。

“砰。。。”

吴宗睿的拳头,重重的锤到了桌上,看清楚这份地形图,他终于明白了。

虎山乡属于信丰县所辖最为偏远的乡镇,距离信丰县城大约一百六十里地,而从虎山乡到安源县城,也就是一百二十里左右,从距离方面来说,安远县城要近很多。

更加要命的是,虎山乡距离新龙乡只有一百里地左右,从虎山乡出发,往东大约三十里地,就进入了安远县所辖的江头乡,过了江头乡就是新龙乡。

而且这条道路是唯一存在的一条官道。

也就是说,夺天王想要攻打安远县城,其率领的队伍必须要经过新龙乡,而新龙乡所辖的新龙里处于官道的两边,更是夺天王必经之地。

“真他妈的害怕什么来什么,夺天王本就是信丰县人,尽管豁出命去造反了,可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攻打信丰县城,再说了,虎山乡距离信丰县城路途遥远,倒是安远县城距离虎山乡最近,夺天王当然选择进攻这里,也不知道那些撰写历史的人,为什么不记下这个原因。”

吴宗睿的脸色有些难看和凝重。

“夺天王的队伍,必定经过新龙里,我吴氏家族是无法阻挡夺天王率领人马攻打安远县城的,也罢,夺天王攻打安远县城,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保卫自家的耕地和财产,可能的情况之下,护卫吴氏家族已经耕种的所有田地和财产。”

看着地图,吴宗睿出神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现在的吴宗睿,已经知道夺天王马上就要造反,而且还胆大妄为的另立国号永兴,其率领的暴民,从虎山乡出发,一路经过江头乡和新龙乡,攻打安远县城,可他却不知道如何应对夺天王的造反,应对新龙里即将到来的劫难。

躲是躲不过去了。

吴宗睿可以选择撤离,以游历的原因到其他地方去躲起来,避开夺天王的队伍,他甚至可以想办法让父亲吴顺贵也躲起来,可是刚刚耕种的土地,以及土地里面的玉蜀黍、大豆与水稻苗木,那是无法带走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是古人留下的至理名言,万般无奈的情形之下,首先保全自身和家人的性命,是最为关键的。

可穿越的吴宗睿,绝不愿意躲避。

穿越之路不可能一马平川,必定遇见很多的劫难,吴宗睿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他不会效忠大明王朝,更不会听凭满清占领整个的中原,也不愿意看见明末的农民起义军夺取天下,究竟该怎么做,他这个廪膳生员,还没有勾画出来蓝图。

未来有太多的未知因素,需要一个一个去面对。

而夺天王的造反,恐怕就是第一个需要面对的劫难。

如果这一次选择了逃避,那就意味着,今后遇见劫难的时候,也只能够选择逃避。

逃避的最终结果,就是被历史的洪流彻底的吞噬。

吴宗睿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生死,他毫不犹豫的推开了刘宁,将生的希望留给刘宁,将死亡留给自己,这一次,他不会畏惧死亡,同样会义无反顾的迎上去。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吴宗睿,绝不会做无把握的事情。

咬紧牙关的吴宗睿,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略显急躁。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越是遇见大事情,越是需要冷静,明末的农民起义军,刚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一帮流民组成,战斗力孱弱,经历一段时间的发展,才逐渐变得强大起来,所谓夺天王率领的农民起义,说到底就是一帮走投无路的农民,扛着锄头造反。。。”

喃喃自语的吴宗睿,眼神突然一亮。

很快,他再次走到了地图的前面,久久的盯着地图出神。

“哼,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或许是我的一次机会,史书上不是记载了吗,夺天王攻下了安远县城,抢劫了府库。。。”

等候在外面的廖文儒,无所事事,他好几次想进屋去和吴宗睿说话。

这些天一直都忙活田地里面的事情,廖文儒也累的够呛,天刚刚黑下来就睡觉了,也没有关注到吴宗睿在做些什么,这一次吴宗睿留下了两人帮忙料理农活,他总算可以清闲下来。

没有谁天生就愿意做农活。

远远的看见一个人挑着一石稻谷过来了。

这年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一石稻谷颇为珍贵。

“这位小哥,吴生员在家吗。”

廖文儒楞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吴生员不就是自己的大哥吗。

“在家,你是谁啊,来做什么。”

“族长让我送一石的稻谷过来,吴生员知道的。”

“你等等,稻谷放下吧,我进去说说。”

廖文儒扭头准备进屋的时候,看见神色平静的吴宗睿,正走出来。

“大、少爷,外面有人送来了一石稻谷,说是族长送来的。”

“我知道了,收下吧,这是宗林哥送来的,你我今日正好无事,一会来舂米。”

“好的,我这就将稻谷弄进来。”

“不急,让来人将稻谷挑到旁边的臼头去,给他二十文钱的报酬,人家这么远送来,也很辛苦。”

将稻谷放下,拿着二十文钱的报酬,来人没有马上离开,眼看着吴宗睿和廖文儒准备舂米,他连忙上前开口了。

“吴生员,您是读书人,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情,这位小哥,你年岁太小,耐不住舂米,还是我来帮忙舂米。”

将大约一斗的稻谷放进臼头,来人娴熟的拿起了一米多长的舂米杵,开始舂米。

这一次,吴宗睿倒是没有逞强,要知道舂米是一项极其消耗体力的活路,如果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顶多几分钟就难以坚持了。

“你是哪家的,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来人一边舂米,一边开口回答了。

“回吴生员,我是信丰县虎山乡人,家里没有粮食了,出来找活干,前些天才到了新龙里,族长见我有一把力气,可怜我,就留下我做事情了。”

“什么,你也是虎山乡的人吗,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罗二,我在家排行第二,没有名字,吴生员,您前些天救济的两家人,我都认识,我们还是一个宗族的,他们遇见您这样的好心人,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原来是这样,那你认识虎山乡的夺天王吗。”

“当然认识,夺天王也姓罗,这个外号是他给自己起的,好像是从什么说书人那里听来的。”

第十八章 知己知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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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顺贵带着罗家的两兄弟回到家中,见到罗二在舂米,两兄弟连忙去帮忙,三个壮汉舂米,速度快了很多,吴顺贵本来还在着急,家中已经没有多少粮食,又要到镇上去买米了,这下不用着急了,一石稻谷可以舂米七斛到八斛,可以维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天黑的时候,屋里飘来了肉香味道。

这是吴宗睿特意安排的,廖文儒到镇上去割了一些肉,以肥肉为主,烧了一大锅的菜,罗二也留在家里吃饭。

说起来,罗二与两兄弟还是远房堂兄弟的关系,只是相隔的有些远,相互之间的交往不是很多。

将几大块的肥肉夹到罗二和两兄弟的碗里以后,吴宗睿开口了。

“你们都没有正式的名字,这样,我替你们取下名字,今后也好称呼,罗二,你就叫罗典明,老二,你就叫罗典勇,老三,你就叫罗典召,你们辈分一样,都是典字辈的。”

罗典明连忙放下碗,站起身来准备给吴宗睿行礼,罗典勇和罗典召也跟着站起身来。

吴宗睿挥挥手。

“没那么多客套的,坐下吃饭,我还有事情要询问你们。”

罗典明三人恭恭敬敬的坐下,看着吴宗睿。

这让吴宗睿哭笑不得。

“算了,你们还是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还没有说完,吴宗睿就察觉到了问题,这年月哪里来的钢铁,好在罗家三兄弟也听不懂,不过一边的廖文儒有些迷糊,这话他从未听说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着肥肉白菜,罗家三兄弟很快吃饱了,吴顺贵也吃的很饱。

吴宗睿虽然想吃肉,但这样的大块肥肉他还是有些发怵,仅仅是吃了一些白菜,最后喝下了一大碗的油汤。

廖文儒也很能吃肉,大概是在寒鸣寺吃素太多,还俗之后,吃喝方面没有了禁忌,加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顿饭吃下了足足三大块的肥肉。

吃完饭,罗典明站起身来准备收拾,被吴宗睿叫住了。

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跟随吴宗睿走出屋子,来到外面就地坐下。

已经是春季,清明节都过去好长时间了,气温也慢慢的升起来,夜晚已经感觉不到刺骨的寒冷。

只是这段时间雨水有些偏多,因为下雨的缘故,气温总是升不上去。

这样的天气,对于田地里面的庄稼可没有好处。

“我也就是想问问你们,夺天王究竟是什么人,和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何。”

罗典明看看罗典勇和罗典召两人,首先开口了。

“少爷,说起来夺天王和我们都有些亲戚关系,只是隔得有些远,不过我和夺天王很熟悉,小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做事情,只是稍微长大一些后,夺天王就不大爱做事了,中途有段时间,他到县城去做事情,可没有坚持多长的时间就回来了,从那以后,他就说自己是夺天王,对外也自称为夺天王,时间长了,我们也就习惯了。。。”

吴宗睿听得很仔细,频频点头,他隐隐有些明白了,夺天王与罗典明等人还是有些不一样,可能到县城去做事情的那段时间,接触到了外界的一些事物,眼光和看法略微的不一样。

“少爷,您是不是想着让夺天王来做事情,您可千万不要这样做,夺天王不爱做事,每天都是到处去游荡,好多人都看不惯。。。”

吴宗睿笑了。

“你们放心,我可不会让这种人到家里来做事情,你们说我家里养得起闲人吗。”

吴宗睿的这句话,让罗典明等人也轻松了很多。

很快,吴宗睿再次的开口询问了。

“我听说虎山乡已经开始收缴田赋了,里正和征粮官必定是到每家每户去催收,信丰县和安远县一样,去年都遭灾了,好多人家都缓不过来,这个时候去征收田赋,怕是要了好些人的命。”

“少爷,您说的是,要不然我也不会出来做事情了,两个堂哥和我一样,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才出来的。”

吴宗睿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罗典勇和罗典召开口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你们两家人情况怎么样了。”

“少爷不用担心,前些日子,我们已经托人带回去了一些钱和粮食。”

“罗典勇,带回去钱和粮食的人可靠吗。”

“可靠,就是我的亲侄子。”

“你啊,亲侄子到这里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少爷,我们已经给您找了太多的麻烦,不好意思再张嘴了,侄子来了也说,爷爷让他带话,让我们在这里好好做事情,决不能偷懒。”

吴宗睿微微点头,顺着思路继续说下去。

“家里没有粮食,无法缴纳田赋,活命都成了问题,那肯定会闹出一些事情来,加上这个夺天王,四处的游走说教,怕是有些人也会跟着他闹事的。”

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三人同时点头,这让吴宗睿感觉到奇怪。

“怎么,你们也有这样的看法吗。”

“少爷说的是,其实去年夺天王就差点闹出事情来了,他还找过我,我没有答应。”

“原来是这样,那这个夺天王究竟找你们闹什么事情啊。”

“就说要和官府对着干,还说官府不管百姓的死活等等,我就是看不惯夺天王,要说他老老实实的种地,遭受了灾害,收不到粮食,那还说得过去,可平日里根本不爱种地,就知道东家走西家串,到我家里都好多次,每次还要留下来吃饭。。。”

吴宗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一闪而逝。

夺天王的形象,在他的脑海里面基本勾勒出来。

这年月,老实巴交的农民是不可能造反的,逼的没有办法了,那就去做流民,也绝不会和官府对着干,唯有农村里面那些被视作二流子的人,他们游手好闲,什么事情都敢做,等不到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时机,他们就会造反,加之他们的口舌不错,说话带有一定的煽动性和蛊惑性,往往能够聚起来一帮人。

夺天王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广而推之,很多明末农民起义军的首领,都是这样的人。

这种人也有优点,那就是敢于许诺,譬如说攻城拔寨的战斗前夕,他们会许下重重的诺言,包括钱财美女等等,让那些没有见识的农民发狂,拼了性命去作战。

不要命、状若疯狂的农民,遇上鱼肉百姓、混吃等死的守备军士,交战的结果是什么,傻子都想的清楚。

。。。

吴宗睿站起身来,对着罗家三兄弟开口了。

“别说我还有求助你们的时候,你们想啊,夺天王这样的性格,肯定耐不住,指不定蛊惑谁和官府对着干,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官府怎么可能不管不顾,官府真要派兵攻打,这虎山乡距离新龙里很近,夺天王跑过来也不奇怪,到时候他红了眼,可就要在新龙里大肆的劫掠了。。。”

“少爷,您放心,我们三人一定能够劝阻夺天王,他要是敢对少爷动手,我们绝不饶他。。。”

吴宗睿看着罗典明摇摇头。

“罗典明,我不是要你们和夺天王对着干,万一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们可以劝劝夺天王,不要侵扰我们吴氏家族,他爱怎么做,那是他的事情,再说他是信丰县人氏,我管不着,他万一乱来了,自然有官府惩戒。”

。。。

罗典明离开了,罗典勇和罗典召去歇息了。

廖文儒依旧站在吴宗睿的身边。

沉思了一会,吴宗睿开口了。

“文儒,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一身的功夫,可否让我见识一下。”

“大哥,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我想看看你的功夫如何,可能很短时间之内,你就要施展功夫了。”

廖文儒点点头,走上前,挽起袖子,开始演练罗汉拳。

轻微的风声飘过,吴宗睿满意的点头,廖文儒习练的拳术不是花架子,从出拳的力度以及攻击性就可以看出来。

一轮罗汉拳下来,廖文儒的脸上出现了汗滴。

“好,不错,文儒,你记住,每日里都要练拳,可不要落下了。”

“以前在寒鸣寺的时候,我每天都要练拳的,只是有时候太饿了,顶不住。”

“这没有问题,明日到镇上去,多买一些肉食回来,家里每天至少吃一顿肉。”

廖文儒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少年的天性。

“大哥,你说夺天王真的会到新龙里来吗。”

“文儒,不可说,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好准备就可以了。”

“好的,大哥,今后我每天都要练拳。”

洗漱之后,举着油灯回到卧室,吴宗睿再次细看铺在床上的地图。

他的脑海里面,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这一次或许要亲自去会会那个夺天王了,当然,之前要做好一切的准备,保证万无一失。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接下来的时间,吴宗睿还会和罗家三兄弟交谈,进一步的了解夺天王的习性,由此揣摩夺天王的心思,只要大致掌握了夺天王的习性和爱好,他就有信心对付。

这一次,吴宗睿可不仅仅是想着护全吴氏家族,还要做点其他的事情。

第十九章 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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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吴宗坤再次回到家中。

不过这次吴宗坤回来,引发了轩然大波,族长吴顺福气的准备动用家法。

吴宗坤没有听从吴宗林的劝阻,禁不住县衙户房司吏和典吏的蛊惑,决议承担新龙里催课田赋的任务,这让身为吴氏家族族长、征粮官的吴顺福,气的差点吐血。

吴宗坤回家的当天,从县衙得到消息的里正就专门到家里来了,叫了一大堆的苦,端着长辈的身份,恳求吴宗坤考虑到新龙里乡亲的苦楚,缓一缓田赋的收缴。

这还不够,里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办法,搬来了新龙乡的耆老,也是告诫吴宗坤,收缴田赋的时候,要顾及到乡里乡亲。

新龙里不过是新龙乡所属的一片区域,新龙乡的耆老和新龙里的里正全部都到吴氏家族来说明情况了,这让吴顺福恨的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整个的新龙里,也就是吴氏家族的情况还略微的强一些,耆老和里正明显就是想着让吴氏家族出血了。

身为征粮官,吴顺福需要负责的仅仅是吴氏家族的千余亩耕地,这里面还有两百多亩是免去赋税的,当然赋税的总额不会变化,就算是吴氏家族有农户暂时无法缴纳赋税,吴顺福可以想想办法,先上缴赋税,接着后面催缴,反正是吴氏家族的农户,不担心收不到田赋。

至于说整个新龙里的赋税,自然是里正负责,其他的征粮官无法收缴齐全赋税,那是里正和征粮官头疼的事情,与吴顺福和吴氏家族无关。

现在,不知深浅的吴宗坤,居然承担了催课新龙里田赋的任务。

这种催课,可不仅仅是下来催缴赋税那么简单,这等于是向县衙和知县大人立下了军令状,务必要收缴齐全田赋,如果收不齐,不仅仅是遭遇到知县大人的训斥,还有可能丢掉兵房典吏的差事。

新龙里一共有两千多四百多亩耕地,田赋一共是七十两左右,春季需要缴纳四成的田赋,合计大约是三十两白银,其中吴氏家族占据了千余亩,春季需要缴纳赋税近十四两白银,剩余的十多两白银,就是其他农户需要缴纳的。

或许吴宗坤以为银子的数目不大,没有多大的了不起,所以一口气承担下来。

当然,吴宗坤不是很清楚,他需要负责的是全年田赋的征缴,秋季征收田赋的时候,不需要他开口,县衙也会直接下达任务。

这一切,都是吴宗睿从罗典明嘴里得知的,吴顺福一直严格的封锁消息,吴氏家族的其他人压根不知道。

吴宗睿极不情愿的来到了议事堂,他已经知道吴宗坤的事情,也知道这次来就是商议吴宗坤的事宜。

吴宗坤夸下了海口,那就要自己承担责任,若是无力承担下来,身为父亲的吴顺福,就要出面帮着解决,若是想着将这个负担压给吴氏家族,那绝不可能。

吴宗睿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进入议事堂,看见坐在上首的吴顺福、左侧的吴顺年,以及站在下面的吴宗林和吴宗坤,吴宗睿的脸色微微变化,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宗睿来了,二弟,我们开始议事吧。”

还没有等到吴顺年开口,吴顺福接着说了。

“宗坤到县衙去做事情,已经是兵房典吏,虽然到县衙的时间不长,可做事情勤勤恳恳,得到了知县大人的青睐和赞誉,本次回到新龙里来催课赋税,也是受知县大人的委派,这是宗坤的机会,也是我吴氏家族的荣耀,宗坤,你务必好好做事情,如此才不至于辜负知县大人的期望。”

吴宗坤看着吴顺福,兴奋的点头,同时扫了一眼吴顺年和吴宗睿。

吴顺福的余光,也扫视了吴宗睿。

“昨日和前日,我已经和二弟商议,也问过了家族的部分老人,新龙里去年遭遇到灾害,很多的人家都没有粮食吃了,这个时候催课赋税,难度的确是很大的,不过宗坤代表县衙到新龙里来催课,务必竭尽全力。”

说到这里,吴顺福的语气变得凌厉一些了。

“新龙里的诸多乡亲,也是我们的乡亲,他们若是暂时无法缴纳田赋,甚至陷于午饭吃的困顿之中,我们不可能置之不理,举全族之力,也要帮助他们。”

“此番宗坤催课田赋,竭尽全力就好,实在无法缴纳赋税的人家,就不要催缴了,让他们缓一缓。”

“不过这田赋是不能够拖欠的,总是要按时上缴,故而我想了一个办法,我们吴氏家族帮忙承担一些,帮忙上缴部分的田赋,具体的办法,二弟你说说。”

吴顺年楞了一下,看了看上首的吴顺福,不情愿的开口了。

“族长要我来说,我就说了。”

“新龙里春季需要上交的田赋一共是二十九两六钱银子,其中吴氏家族需要缴纳的田赋为十三两七千银子,这一部分田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剩余十六两六钱银子,需要找到里正和征粮官,进行催课。”

“族长与里正商议过了,预计这一部分的田赋,能够收到一半就很不错了,剩余的部分,需要我们吴氏家族帮忙承担,待到机会合适的时候催缴。”

“具体的承担办法,就是按照吴氏家族拥有的耕地折算,除开免去赋税的耕地,其余的均摊,具体的数额,四月底五月初核算。”

。。。

吴顺年说完,吴顺福再次开口。

“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吴氏家族的荣誉,知县大人如此青睐我吴氏家族,我们可不能够落了面子。。。”

吴宗林一直用余光看着吴宗睿,眼神里面明显写着不安,其实这个办法他是完全不同意的,家族其他的人问题不是太大,二叔也不会多说,他第一个担心的就是吴宗睿。

吴顺福说完之后,吴宗坤满脸兴奋开口了。

“父亲,二叔,我一定竭尽全力,催课新龙里的田赋,此番得到了知县大人的重托,我一定不辱使命,为吴氏家族争光。。。”

“我看未这样做必能够为家族争光,相反会让吴氏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听见这句话,吴宗坤的脸色瞬间变化,扭头看着吴宗睿,恶狠狠的开口了。

“哼,你知道什么,以为考中了廪膳生员,就什么都知道吗,家族的荣耀岂是你能够随意玷污的。。。”

吴宗睿脸上带着冷笑的神情,上前两步,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宗坤,既然你如此说,那我就好好说一番话,你听清楚了。”

“其一,关于知县大人之重托,纯属无稽之谈,你用这等幼稚的理由来哄骗族长和二伯,居心何在,催课赋税,由县丞大人直接负责,若是要安排布置催课任务,也是县丞大人直接发话,尚不需要知县大人专门强调,再则,县衙六房之中,户房负责催课赋税事宜,若是有催课的任务,也是户房直接负责。”

“换句话说,全县春季田赋征收顺利,功劳属于户部,与其他五房没有多大的关系。”

“其二,关于吴氏家族诸多人口平摊其他农户无法缴纳的田赋事宜,我认为不合适,万事皆有源头,既然是宗坤主动承担了催课赋税的任务,那就老老实实去完成,想尽一切办法完成,若是需要举整个家族之力,还要宗坤催课赋税干什么,其他人都可以做了。”

“其三,关于新龙里田赋的事宜,我来算算账,也让族长和二伯心里有数,新龙里共有耕地二千四百余亩,其中吴氏家族有耕地一千一百余亩,全年承担的田赋和其他赋税共计三十四两三钱二厘,折合到每亩耕地赋税是三厘一毫,得益于朝廷的恩惠,我吴氏家族有近三百亩耕地免去了所有的赋税,不过总的赋税没有减少,也就是说,这些赋税落到了剩余的八百余亩耕读上面,每亩耕地的赋税为四厘二毫。”

“我有幸取得了功名,家中十六亩耕地免去了赋税,不过这些赋税,也是吴氏家族其他农户承担了。”

“再来看看新龙里其他的耕地,合计一千三百亩,免去赋税的耕地不足百亩,剩余一千二百亩耕地全部都需要缴纳田赋,就按照能收缴到一半的田赋来计算,那么我吴氏家族剩余的八百亩耕地,每亩耕地需要承担的赋税要增加二厘六毫,也就是说,我吴氏家族剩余八百亩耕地,每亩耕地的赋税达到了七厘。”

“现在再来看看每亩耕地能够得到多少的收入,就按照每亩耕地收获一石五斛粮食计算,米价最高为四钱银子,每亩耕地可以得到六钱银子的收入。”

“不过这样的计算办法,是保证不遭受灾害的情况之下,是最高的收入。”

“去岁农田遭灾,我吴氏家族也不能例外,粮食产量不足一石,有的甚至只有五斛左右,刨开各项开销,没有剩下的粮食,很多农户吃饭都成为了问题。”

“官府征收春季田赋,我吴氏家族尚需要齐心协力,才能够度过这个难关。”

“宗坤,就因为你的一个决定,准备将我吴氏家族拖入到绝境之中吗,你可曾知晓,让吴氏家族的农户承担他们不应该承担的田赋,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

议事堂里面安静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吴顺福看着吴宗睿,压根说不出话来,吴顺年的脸上,则是显露一丝不经意的笑容。

第二十章 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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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了吴宗睿的预料,吴顺福狠狠的训斥了吴宗坤,且让吴宗坤在家中反思禁足,至于说催课赋税的事宜,他会亲自找到里正等人商议,不让吴氏家族来承担。

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还有几笔帐吴宗睿没有说出来,就说他这个廪膳生员,免去赋税的耕地为二十亩,但家中只有十六亩耕地,还有四亩田被别人占用了指标。

能够占用这个指标的,也就是族长吴顺福了。

吴顺福家中耕地超过百亩,且全部都免去赋税,每年从田地里面获取的收入,就是很大的一笔数字,包括罗典明等人,不过是吴顺福的佃户。

要不然吴顺福也不会拼命想着把持族长之位。

要说吴顺福也很聪明,听懂了吴宗睿的话语,马上转变态度,不再要求吴氏家族来承担这一笔田赋了。

当然,吴顺福也是憋屈的,这股怒气无法在吴宗睿的面前发泄,更不能在吴顺年的面前表露,那就只好让吴宗坤吃亏了。

吴宗坤被禁足,倒也让吴宗睿放心了,夺天王很快就要进攻安远县城,那个时候吴宗坤若是还在县城里面,很有可能送命,不管吴宗坤对他吴宗睿是什么态度,但都是一个家族的兄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吴宗坤送死。

三天时间过去,新龙乡春季田赋征收的工作开始了。

新龙里变得鸡飞狗跳,且不说其他的地方,就算是吴氏家族,每天都有哀嚎和哭泣的农户,他们实在是拿不出来钱财和粮食,无法缴纳田赋。

吴顺年有意无意的给吴宗睿透露了消息,族长吴顺福与里正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要求里正和征粮官务必要想尽一切办法,收缴春季的赋税,吴氏家族是不会承担任何不属于家族的田赋,后来两人闹到了耆老那里,吴顺福照样坚持,没有丝毫的退让。

这一下,作为吴氏家族族长的吴顺福,得罪了里正和耆老,今后的日子不一定好过了。

征收春季田赋的情形,让吴宗睿心痛,他看见了被殴打的农户,也看见了征粮官带着人恨不得抄了农户的家,更是看见走投无路的农户逃离,无奈出去流浪。

这一切不是他吴宗睿能够改变的,他的力量太微薄了,出手也没有作用。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吴宗睿也想着拿出来银子,救济诸多的农户,可他克制了这种想法,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做法是愚蠢的,且不说财不外露,如果他这样做了,马上会成为众矢之的,数不清的麻烦会接踵而至。

这些麻烦不是他这个廪膳生员能够承受的。

“少爷,我家侄子来了,说是有事情要给您禀报。”

罗典勇的神色有些慌张,看着吴宗睿,搓着双手。

“哦,是不是有关虎山乡夺天王的事情。”

“少爷,您真的神了,就是这件事情。”

看着罗典明身后的少年,吴宗睿对廖文儒开口了。

“文儒,在门外看着,如果有人来,就说我在温习功课,不想有人打扰。”

少年跟着吴宗睿进入了卧室。

桌上摆着吴宗睿亲自画出来的地图,借来的两份地图早就归还了。

关上卧室的门,吴宗睿面容严肃开口了。

“知道什么全部说出来,不要有丝毫的隐瞒。”

少年楞了一下,脸色发白,身体颤抖,一时间不知道开口说话了。

吴宗睿有些无奈,自己紧张的情绪,影响了少年。

努力调整了情绪,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再次开口了。

“不用紧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全部说出来就是了。”

少年点点头,结结巴巴开口了。

少年说的很零碎,吴宗睿沉住气,没有打断少年,仔细听着少年说出的每一句话。

半个时辰过去,吴宗睿终于听清楚了。

夺天王于四月初二在虎山乡造反了,凭着一张利嘴,也得益于官府不断强行征收春季田赋造成的乱局,夺天王招徕了一百多人,有了队伍。

虎山乡的耆老、里正以及诸多的征粮官,都被夺天王带领队伍捉拿了,他们家中的粮食和财产,也被夺天王劫掠,本来这些人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既然抢夺了他们的钱财,也就可以了,谁知道一夜时间过去,耆老、里正和征粮官都被杀了,他们的家人也没有逃脱。

一不做二不休的夺天王,索性自立国号永兴,做起了皇帝梦,而且用劫掠来的钱财,赏赐了部分跟随的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夺天王的这一手,让依附的人陡然增加,仅仅两天时间,他麾下的人就扩充到千人的规模。

少年从家中出发前来报信的时候,已经听闻夺天王准备带领队伍,朝着安远县江头乡而来,接下来肯定会到新龙乡。

少年没有耽误,马上出发,路上走了整整两天时间。

这一夜,吴宗睿几乎没有睡觉。

翌日清晨,廖文儒、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等人,全部都来到了吴宗睿的卧室。

吴宗睿的卧室是单独的一间房屋,平日里没有谁会进去。

“罗家兄弟,记得我曾经和你们说过的话语吗,夺天王不仅造反,还杀死了虎山乡的耆老、里正和征粮官,手下有了一千多人,现在应该快要到江头乡,最多两天到三天的时间,他的队伍就会来到新龙乡。。。”

罗家三兄弟看着吴宗睿,愣住了,就连廖文儒,脸色都有些发白。

一千多人,这可不是小队伍。

凭借着罗家三兄弟和廖文儒的能力,根本无法应对。

情急之下,罗典明开口了。

“少爷,您还是赶快躲一躲,我想夺天王也就是在新龙里劫掠一番,不会停留的。”

吴宗睿微微摇头,眼角看着众人,好一会没有开口说话。

一股压力骤然蔓延,罗家三兄弟的身体都微微颤抖了。

“你们听着,我是绝不会躲避的。”

罗家三兄弟猛地抬头,看着吴宗睿,廖文儒也紧紧盯着吴宗睿。

吴宗睿的脸上,露出一丝决绝的神情。

“罗典明,你和夺天王的关系是不是还不错。”

“少爷,我和夺天王的关系是不错,可是我绝不会跟着夺天王造反的。”

“罗典勇,夺天王曾经招募过你,有这件事情吗。”

“有,可我绝不会跟着夺天王造反,那可是要杀头的。”

吴宗睿稍稍的停顿,看着众人开口了。

“罗典明,罗典勇,我要求你们去投奔夺天王,而且带着文儒一道去,罗典召,你留在这里,帮着我传递消息。”

“大哥,不行,我可不会跟着夺天王去造反。”

廖文儒情急之下开口了,语气有些冲,罗典明和罗典勇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也是连连摇头,看样子是绝不愿意去投奔夺天王的。

吴宗睿看着众人微微一笑。

“让你们去跟随夺天王,当然不是让你们去造反,而是阻止夺天王路过新龙里,护全我吴氏家族,你们三人一同去,罗典明、罗典勇,该怎么做,你们听从文儒的安排,记住,绝不要惊慌,一切按照文儒所说的行事。”

“罗典明,罗典勇,你们与夺天王之间有亲眷关系,想必你们的话语,夺天王听得进去一些,你们要想办法,让夺天王率领的队伍绕开新龙里,夺天王能够拉起这么大的队伍,必定要讲义气,你们大可直接对夺天王说,吴氏家族对你们有恩,如果进攻有恩之人,那会遭遇到天谴。”

“我吴氏家族是不是能够得到保全,就看你们能不能说动夺天王。”

“你们大可放心,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你们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二十多天前,我已经料定夺天王会造反,所以我想好了所有的对策,夺天王哪里是我的对手。”

。。。

安慰了瑟瑟发抖的罗典明和罗典勇两人,让他们去准备,屋里就剩下廖文儒了。

“文儒,你已经还俗,可否想过举刀杀人。”

“大哥,我、我没有想过。”

“我也不想这样,但你必须要面对,必要的时候,我也要杀人,没有办法,我不杀别人,别人就会要了我的命,这一次恐怕我们都要做好准备了。”

“大哥,非要杀人吗。”

“你说呢,夺天王杀死了虎山乡的耆老、里正,还有还几个征粮官,难不成这些耆老、里正和征粮官都该死吗,如果夺天王对我举起了屠刀,你说我该怎么做。”

“自然是先杀掉夺天王。”

“说对了,有些时候,举刀杀人是迫不得已,佛祖不会怪罪的。”

说到这里,吴宗睿特意看了廖文儒一眼。

“大哥,我知道了,该怎么做,你尽管吩咐。”

“好,接下来我说的话,你牢牢记住,刻进脑子里,千万不要忘记了,不管面对如何紧急的局势,都要按照我说的做。。。”

。。。

卧室里面终于安静下来。

独自站立的吴宗睿,看着桌上的地图,仿佛一座雕像。

这一次的谋划,持续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期间他一直都在想办法,如果不是罗家三兄弟的出现,他可能被迫暂时撤离新龙里,他不会拿自身和家人的性命冒险。

现在不一样了。

不过巨大的危险同样存在,如果罗典明和罗典勇两人慌张,暴露了身份和意图,那就前功尽弃,到了那个时候,吴宗睿同样要卷着家中的钱财逃命了。

第二十一章 焦灼和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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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文儒、罗典明和罗典勇离开之后,吴宗睿就陷入到焦灼和忐忑的状态。

距离吴氏家族西北方向五里地左右,有一条小路,顺着这条小路能够绕开吴氏家族所在地,吴宗睿的第一步计划,就是让夺天王的队伍从这条小路绕开吴氏家族所在地。

筹谋方面,吴宗睿已经竭尽全力,计划从开始到实施足足思考了一个月的时间,后期又进行了多方面的完善,应该是万无一失。

可是计划是一回事,真正开始实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里面有太多变故。

大明王朝的信息处于极度闭塞的状态,官府对百姓的管理相当的严格,离开当地必须有官府开出来的路引,否则守卫城池的军士不仅不准你进入城池,还可以抓人,如果擅自离开,就被视为流民,也正是因为大明王朝这种将人禁锢在土地上的做法,导致信息闭塞。

当然有功名的读书人不一样,随时可以到官府去拿到路引。

信丰县虎山乡夺天王造反,紧挨着虎山乡的安远县江头乡居然不知道,更不用说新龙乡了,可以预料,安远县城突然遭遇到暴民围攻的时候,知县等人会多么的吃惊。

凭着直觉,吴宗睿相信,夺天王麾下的暴民没有多强的战斗力,这些前几天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缺乏基本的军事素质,只是因为夺天王的忽悠,以及官府的压榨聚拢到一起闹事,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不堪一击。

这样的队伍,一旦其首领夺天王出现问题,其余人马上一哄而散。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吴宗睿制定的计划,绝不仅仅是避开夺天王的劫掠。

廖文儒等人离开的一大早,吴宗睿千叮咛万嘱托,接下来亲自带着罗典召到西北方向的分路口去侦察,他详细告诫了罗典召,侦查的时候绝不要暴露自身的目标位置,不要让别人看见你,同时必须找到有利的地形,既便于观察,又便于撤离。

教授罗典召的过程之中,好几次吴宗睿差点发脾气,因为罗典召的理解能力太差了。

这就是现实,吴宗睿面对的是一帮几乎没有文化素养的人,说清楚一件事情,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且需要足够的耐心。

严格说起来,此番谋划的成败,重点还是在廖文儒的身上。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承担如此的重任,不是迫不得已,吴宗睿绝不敢想。

午时,吴宗林专门到家里来了,专门和吴宗睿说说吴宗坤的事情,这让吴宗睿有些无奈,穿越两个月时间,接触的人不多,不过在他的判断里面,吴宗林还是有着不错的素养和头脑,强于吴顺福和吴顺年,若是由吴宗林接任族长,吴氏家族的发展前途还要强一些。

吴宗林是来感谢吴宗睿的,认为吴宗睿在议事堂的提议非常好,父亲早就应该这样做,他还解释,其实吴宗坤承担了新龙里催课田赋的任务,父亲气的差点动用家法。

吴宗睿也很客气,说自己的话语,主要是针对吴宗坤的,也想让吴宗坤清醒,毕竟吴宗坤刚刚到县衙去做事情,没有任何的根基,而且此番吴宗坤进入县衙,让陈氏家族等势力不满意,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需要夹着尾巴做人,所谓的赏赐和提拔,更是不要想,县衙那么多吏员,有些干了几十年,关系盘根错节,吴宗坤就算是获得了际遇,得到了赏赐和提拔,恐怕也不能服众,到时候更加的难以做人和做事。

吴宗林对吴宗睿的话语大加赞赏,认为吴宗睿考虑的非常深远,不亏是廪膳生员。

说完了吴宗坤的事宜,吴宗林突然转移了话题。

“宗睿,文儒和罗家兄弟今日一大早就朝着江山乡的方向而去,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哦,也没有什么大事情,罗典勇的侄子昨天来了,说虎山乡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想着罗典勇和罗典召在我家里做事情,他们听见之后,非常的焦急,所以让文儒和他们回去看看,要快去快回,宗林哥说到这件事情,我正要给你解释,让罗典明回去几天时间,如果耽误了田间地头的事情,等到罗典勇回来,让他到你家去帮忙做事情。”

“宗睿这是说什么话,让罗典明回去看看也好,不知道虎山乡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说是有人闹事,具体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吴宗林点点头,若有所思。

看见吴宗林的表情,吴宗睿再次开口了。

“宗林哥,这一次征收春季的田赋,我的感觉不是很好,你想想,去岁整个的赣州都遭灾了,不少的农户家中都没有粮食吃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官府没有想着救济百姓,却来征收田赋,也不知道多少的农户被逼得走投无路。”

吴宗林楞了一下,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宗睿,慎言,这样的话语在我面前说说可以,千万不要出去说,你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若是被官府听见这样的话语,肯定要遭遇到惩戒的。”

吴宗睿也楞了一下,他想不到这样的话也不能说。

“谢谢宗林哥了,今后我会注意的,不过有一点我也要提醒宗林哥,我吴氏家族在新龙里算是不错的,至少大部分的农户家里还有粮食吃,这遭遇到荒年,官府又在收缴田赋,说不定就有人铤而走险,若是有人打我们吴氏家族的主意,我们还是要有所准备。”

吴宗林连连点头。

“说的是,回去之后我给父亲说说,去年和前年,周遭一带都出现过土匪,官府也来不及剿灭,全靠家族来应对。”

。。。

吴宗林站起身的时候,特意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人。

“宗睿,有件事情,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情,宗林哥如此谨慎。”

“还不是宗坤惹出来的事情,此番征缴新龙里的赋税,宗坤承担了催课的任务,新龙乡的耆老和新龙里的里正,专门到家里来了,开口就说今年的田赋压根无法征收,要求我吴氏家族帮忙承担一些,还说都是乡里乡亲的,逼得人走投无路也不好。”

说到这里,吴宗林的神色不是很好。

“父亲当然不同意,凭什么新龙里的赋税由吴氏家族来承担,再说了,父亲也就是吴氏家族的征粮官,负责收缴吴氏家族的田赋就可以了,至于说宗坤,代表县衙下来催课,并非是承担无法收缴起来的田赋。”

“因为这件事情,父亲与耆老和里正发生了争执,双方闹得很不愉快,我估摸着,这对于我吴氏家族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父亲也是没有办法,一旦开了这个先例,日后新龙里的田赋,我吴氏家族就要无条件的承担了,家族的农户根本吃不消。”

。。。

吴宗睿静静的看着吴宗林,等到其说完之后,慢慢开口了。

“闹到了这一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看这件事情,背后没有那么简单,新龙里的田赋,收不齐是肯定的,若说一半都收不到,那也不现实,若是吴氏家族承担了绝大部分的田赋,里正自然是高兴,其他的征粮官也高兴,收缴不上来他们没有责任,收缴上来了,他们未必会呈报,反正是吴氏家族来承担。。。”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吴宗林猛地拍了一下脑袋。

“是啊,你不说这一茬,我还想不到,若是田赋由我们吴氏家族承担了,那征粮官收缴起来的赋税,岂不是可以进入自家的腰包了,里正肯定也得到太多的好处,难怪里正会搬动耆老,专门到家里来说及田赋的事情。”

吴宗睿没有开口,该说的他已经说了,此刻他心里想到的,都是夺天王的事情。

吴宗林终于告辞回家去了。

罗典召进屋之后,正准备开口,吴宗睿摆了摆手,走过去关上门。

“罗典召,你记住,今后说重要的事情,需要看看后面是不是有人跟随,进屋之后,更是要关上门,这样才不会泄露出去消息。”

罗典召连连点头。

看见罗典召这个动作,吴宗睿有些发憷。

“罗典召,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你说给我听听,刚才我是怎么说的。”

“。。。少爷,我记性不好,没有记住。”

吴宗睿气的差点噎过去,这么简单的要求,都记不住。

“罗典召,我再说一遍,你听仔细,牢牢记住。。。”

。。。

这一次,罗典召的确是神情专注了。

罗典召重复完毕,吴宗睿还是不放心,让罗典召走出门去演示一遍。

罗典召进门之前,动作夸张的看了看前后左右,接着如同做贼一般进门,用力的关门。

吴宗睿的鼻子都要气歪了,他不得不走出去,亲自做了一遍示范,一边做示范一边告诉罗典明,观察是不是有人尾随,要用余光,要不动声色,进门的时候和平时一样,关门的时候更是要轻巧。

近半个时辰过去,吴宗睿感觉到心力交瘁,没有办法,他必须这样做。

此时此刻,吴宗睿真的怀念穿越之前的生活了,毕竟素质不一样,不会出现如此蠢笨之人。

第二十二章 富贵险中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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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元年四月初十,辰时。

吴宗睿的脸上,终于出现略微轻松的神情,廖文儒秘密送来了消息,夺天王率领的队伍,绕过了吴氏家族所在地,朝着安远县城的方向而去了。

第一步计划圆满成功。

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吴宗睿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整个的计划,越到后面越是关键。

吴宗睿不敢想象,这第一步的计划是如何成功的,不过让他略为放心的是,夺天王并非什么雄才大略之人,自己某些方面的判断是正确的。

这件事情,换做自己,绝不可能如此,肯定会按照最初的计划实施。

夺天王的队伍,依旧是千人的规模,路过江山乡,没有招纳到什么人,不过江山乡的耆老,部分的里正和征粮官,家中被劫掠一空,混乱之中,一些人被杀死。

夺天王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劫掠安远县城。

廖文儒送来一个非常关键与核心的消息,夺天王劫掠安远县城之后,准备固守安远县城,与官府周旋。

这一点在吴宗睿的预料之中,他知道,明末初期的农民起义军,没有远见卓识,眼睛里面看到的就是钱财,对于自身的实力估计不足,稍稍的成功就会促成极度的膨胀。

再次思忖整个的计划之后,吴宗睿变得稍微平静。

有所得必定有所失,自己的这个计划,罗家三兄弟从头至尾都是知晓的,就算是他们脑子笨,最终也能够明白其中的奥妙。

这也意味着,吴宗睿迈出这一步之后,已经不可能回头。

不知不觉间,穿越仅仅两个月的吴宗睿,已经跨出了关键的一步,前面到底是金光大道,还是万丈深渊,他不知道,唯有尽力的走好每一步。

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吴宗睿必须要适应环境,在他没有足够实力的时候,必须要夹着尾巴做人,不能够过于的高调,一旦他有了足够的能力,就要显露出来峥嵘,开始掌控一切。

四月十二日,午时。

“少爷,这是廖兄弟送来的信函。。。”

看着罗典召手里的信函,吴宗睿惊出一身冷汗,他一再强调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写信,免得落入其他人之手,落下了把柄,可廖文儒还是写信了,看样子事态颇为紧急。

罗典召守在外面,吴宗睿则是关上卧室门,有些急迫的打开了信函。

。。。

“这个沈可封,难怪遭受朝廷的惩戒,守卫城门的军士被斩杀,守备衙门都报警了,还不相信有暴民作乱,认定是有刁民闹事,等到暴民在城内劫掠的时候,不知道组织军士反击,却率先逃离了县衙,保全自身性命,这样的官员,落到我的手里,肯定杀头。。。”

吴宗睿烧毁了信函,微微的摇头。

其实沈可封有机会镇压夺天王,在城内出现暴乱的时候,许诺重赏,调动守备衙门军士抵御暴民,不管怎么说,守备衙门的军士比暴民能力要强,万一军士出工不出力,那就让军士固守县衙,同时向赣州府衙求援。

如果军士真的无法抵御,那个时候再行撤离县衙。

继续思索下去的时候,吴宗睿脸上露出了苦笑的神情,他发现自己过于的幼稚和理想化了,县衙是朝廷的,县城也是朝廷的,命却是自己的,县衙丢了,县城丢了,大不了不做官了,可要是性命丢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明末如此做的文武官员太多了,遇见危及的情形,首先想到的都是保全自身的性命,除开极个别运气不好的官员被朝廷斩首,绝大部分都是罢官了事。

这其实是败亡的征兆,所谓的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的信念,早就被抛之脑后。

再次的摇头之后,吴宗睿看着燃烧的灰烬出神。

他断定,夺天王麾下的暴民,对县衙还是心存畏惧的,他们没有基本的军事素养,不可能坚持很长的时间,一旦攻不下来,有可能退却,夺天王都不可能劝的住。

也就是说,沈克封只要在县衙死守,机会就能够来临。

这样的想法,只是马后炮,安远县城已经失手,接下来最为关键的计划,就要开始实施。

“少爷,林少爷来了。。。”

吴宗睿收敛了心思,走出屋子。

吴宗林已经来到了门口,看见吴宗睿,来不及打招呼,急切的开口了。

“宗睿,听说县衙被暴民攻下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哦,宗林哥听说到什么消息了。”

“我也是刚刚听说的,都是从县城逃出来的人说的,说是有暴民攻打了县城,还拿下了县衙,刚才得到消息,我就想起了前几天你说的话。。。”

“宗林哥,我也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暴民会攻打县城啊。”

“这个我知道,你我都想不到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一股暴民是什么地方来的,该不会与虎山乡的事情有关吧。”

“宗林哥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也是随意想到的,你不是说虎山乡有一些异动吗,还让文儒和罗家兄弟都去看看,不知道他们带来了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我也一直都在等他们的消息。”

“这样啊,宗睿,如果文儒和罗家兄弟有什么消息,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一定,有消息我一定告诉你。”

到了这个时候,吴宗睿有些犹豫了,该不该稍稍的提醒吴宗林。

夺天王遭遇到朝廷大军的围剿,撤离安远县城的时候,一定会路过新龙乡,回到虎山乡去,这一次恐怕不会绕过吴氏家族所在地了,如果吴宗睿的计划不成功,那么吴氏家族一定会遭遇到夺天王的报复和劫掠,家族没有任何的准备,肯定吃大亏,甚至会有人被斩杀。

如果开口提醒,依照吴宗林的聪睿,肯定会想到其中的缘由,到时候吴宗睿不好解释。

内心的矛盾,让吴宗睿有些走神,毕竟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宗睿,怎么了,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听说你最近一段时间总是温习功课,我是知道的,温习功课比起在田间劳作还要耗神,你可要注意歇息。”

“没什么,温习功课的确有些累,不过眼看着乡试的时间就要到了,不敢耽误功课。”

“说的也是,曾先生时常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苦一些总是有的。”

听见吴宗林这样说,吴宗睿下定了决心,还是略微的提醒一下,只是言语方面需要注意。

“宗林哥,刚刚我想到了一件事情,虽说可能性不是很大,但还是需要防备。”

“宗睿,你想到了什么事情。”

“暴民攻打了县衙,这么大的事情,朝廷怎么可能不理不睬,一定会派遣大军围剿,我想这些暴民一定被彻底围剿,不过事情总是有万一,万一这些暴民逃离了县城,新龙乡距离县城仅仅三十多里地,我们吴氏家族正在官道的两边,如果暴民真的逃到这里来了。。。”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吴宗林的脸色就有些白了。

“我怎么没有想到啊,不行,我看这就派人到县城去看看,如果暴民真的往新龙里来,家族一定要有所准备。。。”

吴宗睿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担心的情况果然出现。

廖文儒、罗典明和罗典勇都在夺天王的身边,尽管他们尽量隐藏了身份,平日里也绝不会露面,可任何事情都会有万一,若是吴宗林派去侦查的人发现了廖文儒等人,计划就完全曝光了。

“宗林哥,我看轻易不要派人到县城方向去,暴民攻打了县城,已经无所顾忌了,如果派去的人被暴民抓住,说出了我们吴氏家族,恐怕暴民马上就会攻打我吴氏家族,朝廷的大军不会这么快就赶赴县城,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我们有所准备,也挡不住暴民的进攻,要知道他们攻下了县城,我们吴氏家族可比不上县城。”

吴宗林连连点头。

“说的是,要不是你提醒,我可能铸成大错了,宗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外松内紧,眼下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加强围屋的警戒,不管怎么说,暴民不会专门针对我们吴氏家族,就算是勉强逃脱的暴民经过新龙里,只要我们死死的守住围屋,暴民就无可奈何,再说了,朝廷大军一定会追杀暴民,到时候暴民想到的就是逃命,没有那么多时间进攻围屋。”

“不错不错,宗睿,幸亏你提醒,我这就回去安排布置,要不你也跟着我到议事堂去,我们仔细商议商议。”

“我就不去了,这都是宗林哥你想出来的计谋,我若是去了算什么啊。”

吴宗林楞了一下。

“宗睿,谢谢你。”

“不用,宗林哥,我早就说过,不会参与家族的事宜。”

吴宗林点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转身。

“宗睿,你说宗坤还能够在县衙做事情吗。”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宗坤肯定能够在县衙做事情,这一次他的运气很好,要不是回到新龙里催课田赋,还不知道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区区的田赋,与性命比较起来不算什么了,有时候坏事也能够变成好事情。”

第二十三章 富贵险中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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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元年四月十三日,卯时。

几乎一夜没有睡觉的吴宗睿,静静的站在官道的中间,看着安远县城的方向。

天空中有厚厚的云层,看样子又是一个阴雨天气,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年的气候依旧不是很好,阴雨连绵,气候也迟迟升不上去,让人感觉到阴冷。

这样的气候,对于田地里的农作物是很不利的,就算是吴宗睿采取了营养快种植玉蜀黍的办法,估计也收不到太多的粮食。

罗典召站在旁边,脸色发白,身体微微的颤抖,不过他还是强忍住了。

跟随在吴宗睿身边的这些天,罗典召学到了很多东西,其中遭遇大事情不心慌这一点,记忆尤为深刻,每每得到廖文儒带回来的消息,他都是有些心慌的,可是看见少爷云淡风轻的表现,他的情绪自然要好很多,自家少爷都不怕,他这个下人有什么害怕的。

“罗典召,你说夺天王会听从罗典明和罗典勇等人的话语吗。”

“少爷,我、我不知道。。。”

“我看夺天王一定会听从,其实夺天王这次造反,身边没有可信之人,罗家的人不会跟着他胡来,临时招募到身边的那些人,眼睛里面看到的都是钱财,绝不会拼死的卖命,稍有风吹草动就逃得无影无踪,这点夺天王肯定是清楚的,从四月初造反到现在,夺天王杀死部分的耆老、里正和征粮官,攻下县衙之后,有杀死了部分的吏员,这其实是逼迫手下的人横下一条心。”

“少爷说的是。”

“罗典召,我说的话语,你要听仔细了,要听进去,还要略微的思考,不是总点头。”

罗典召不自觉的点头,听见吴宗睿这样说,又连忙摇头。

吴宗睿哭笑不得,好在他已经习惯了。

“罗典明和罗典勇,就是夺天王最为信任的心腹了,昨日赣州府已经派遣军士前往安远县围剿暴民,这个消息昨夜就传到了安远县城,今日午时,官兵就应该抵达安远县城。”

“夺天王很清楚,凭着他手下的乌合之众,根本无法抵御官兵的进攻,所以他会做出选择,判定接下来该怎么办。”

“夺天王只有两个选择,其一是固守安远县城,抵御官兵的进攻,其二是迅速撤离。”

“依我的判断,夺天王一定是迅速撤离,而且是朝着虎山乡的方向撤离。”

“我们在这里等着夺天王,这里就是夺天王丧命之地。”

吴宗睿说完,罗典召颤抖着身体,终于开口了。

“少、少爷,一定要杀人吗。”

“你说呢,难不成等着夺天王杀了我们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敢想象杀人。”

“没有人愿意杀人,可逼迫到那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我们当然要下手,先下手为强,这样我们就能够活下来。”

罗典召再次的点头,这次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罗典召的手中拿着镰刀,腰里插着一把斧头,少爷若是下达了命令,他就要动手了。

一刻钟时间过去了。

前方终于传来了马蹄声,吴宗睿的神色变得肃穆,双拳紧握,手心也出汗了。

五个人、两匹西南马出现在官道上面,为首的中年人一脸络腮胡,双眼通红。

两匹西南马上面托着好几个包裹,速度不是很快。

跟随在中年人身后的,就是罗典明和罗典勇两兄弟,廖文儒则是和另外一个在最后。

“你、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不怕死吗,快些闪开。。。”

吴宗睿看着马背上的中年人,微微一笑。

“看样子你就是信丰县虎山乡的夺天王了。”

“你、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

“杀死了虎山乡、江山乡的耆老、里正和征粮官,攻下了安远县城,杀死了县衙户房、兵房的司吏,劫掠了县衙的库房,你还真的有些胆量啊。”

夺天王的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差点从马背上面滑落下来。

好在西南马个头矮小,主要还是用于运输。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我本不想杀你,现在绝不会放过你了。”

“哦,是吗,那就看看究竟是谁杀了谁。”

吴宗睿的话语刚落,罗典明和罗典勇同时动手,两人上前拉住夺天王。

身体不稳的夺天王瞬间跌落马背,摔了一个狗吃屎。

廖文儒也动手了,控制了身边的中年人。

罗典明从背后拿出绳索,三下五除二,将夺天王牢牢的捆住。

吴宗睿走到了夺天王的面前,面无表情的开口了。

“夺天王,你的一举一动,我全部知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

“廖文儒、罗典明和罗典勇,全部都是我派出去的,让他们主动投奔你,而且到了你的身边,我的第一步计划是,让你代领队伍绕过吴氏家族所在地,保全我吴氏家族。”

“我的第二步计划是,在你攻陷了安远县城、官兵前来围剿的时候,让罗典明和罗典勇劝你带着钱财偷偷离开,回到虎山乡去,图谋下一步的发展。”

“我的第三步计划是,在这里截住和斩杀你。”

“一个多月之前,我就预判你会造反,你好吃懒做,不务正业,且心思不纯,想着过王公般的富贵生活,却是丫鬟命,这样的你,不造反才不正常。”

“从你造反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你会攻打和劫掠安远县城,当你攻下安远县城之后,我知道你无法服众,必定想着卷走钱财。”

“在县衙的时候,你大概已经憎恶手下的千余人,他们想到的就是分钱财,他们不守规矩,在你的面前大嚷大叫,甚至相互之间大打出手,他们盯着的也是库房里面抄出来的银子,所以你早就有想法,带着银子远走高飞,只要有银子了,还怕什么。”

“你胸无大志,还敢造反,还自立了国号,正是天大的笑话。”

“栽在我的手里,你不要感觉到憋屈,这就是你的命。”

。。。

脸色通红的夺天王,在吴宗睿的面前,根本说不出话来。

吴宗睿说完,冷冷的看了看地上的夺天王。

“罗典明,将雁翎刀给我。”

其实罗典明也惊呆了,吴宗睿的话语,让他的脑子反应不过来,一直到吴宗睿哼了一声,他才连忙从地上捡起雁翎刀,交给吴宗睿。

“夺天王,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到地下去了,安生一些。”

刀光划过,一缕献血从夺天王的脖子处喷溅出来。

夺天王在地上拼命的挣扎打滚,随着鲜血不断的喷溅,他渐渐停止了任何的动作。

吴宗睿的脸憋的有些红,两世为人的他第一次杀人,滋味肯定不好受,但是这一步他必须要做,要在廖文儒和罗家三兄弟的面前立威,要让他们死心塌地。

“廖文儒,杀了他。”

听见吴宗睿的话语,廖文儒哆哆嗦嗦的举起了手中的雁翎刀。

。。。

周遭彻底安静下来。

两具尸首、两匹西南马、四个人矗立在官道上。

“罗典明、罗典勇、罗典召,将两具尸首埋葬,地方已经看好,记住,要深埋,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廖文儒,将西南马牵到旁边的小树林。”

“埋葬尸首之后,你们都到小树林去。”

“罗典勇,将路上的血迹稍稍清理一下,不要让人发现了。”

半个时辰之后,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来到了小树林。

他们的形象极其的难堪,全部都是脸色傻白,身体颤抖,要不是相互搀扶,甚至都站不稳,尽管他们跟随在夺天王的身边,也参与了进攻县衙,但他们没有动手,更没有杀人。

“刚才的一切,你们都看见了,我杀死了夺天王,文儒杀死了夺天王的随从,尽管他们都是造反之人,人人得而诛之,可我们总是杀人了。”

“接下来该你们选择了,是跟随在我的身边,还是回到虎山乡去,你们说吧。”

“扑通”“扑通”“扑通”

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全部都跪下了,什么都不说,就是磕头。

“好了,你们也不必这样,刚才的事情不算什么,今后我们还会经历更大的风波,遇见更加危险的局面,既然你们不说话,那我就认定你们是跟随在我的身边了。”

“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你们既然跟随在我的身边了,那我就要保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不过这好日子绝非嘴上说说就能够得到的,农民需要种地才有粮食吃,遇上灾荒可能全家都饿死,你们跟随在我身边,也是一样。”

“我们这是在赌博,也许我们一辈子荣华富贵,子子孙孙都能够过上好日子,也许我们会死无葬身之地,甚至家人都跟着遭遇到牵连,没有办法,这是我们的选择。”

“当然,我不会带着你们乱来,如同夺天王这般,轻而易举就丢掉了性命。”

。。。

“该说的话我全部都说了,接下来该你们选择了。”

吴宗睿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罗氏三兄弟,突然厉声开口了。

“抬起头来说话,你们究竟怎么选择。”

“我、我跟随在少爷身边,不、不怕死。。。”

罗典明首先开口,接着罗典勇和罗典召也开口了。

“好,你们记住,今日的事情,谁都不准说出去,上不告天地,下不告父母,否则夺天王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

第二十四章 捡来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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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屋,三楼,吴宗林的房间里面。

吴顺福和吴宗林都在屋子里,看着吴宗睿。

吴顺福的感觉很奇怪,近段时间以来,每一次吴宗林与吴宗睿之间的接触,他都是知晓的,吴宗林也会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吴宗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那个就知道读书、心思狭隘、状若木头、不会说话的吴宗睿消失了,代之是睿智、成熟、稳重甚至带有不一般气质的吴宗睿。

为什么会这样,在寒鸣寺的三个月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儒和罗家兄弟今日回来,我才知晓,原来造反的暴民来自于信丰县虎山乡,其首领是夺天王,也是一个好吃懒做、不务正业之人。”

“我很佩服宗林哥,当初就预感到造反之人就是夺天王。”

“族长,宗林哥,有关宗坤的事情,我认为大可不必着急,刚刚我得知了消息,夺天王攻陷县衙之后,杀死了县衙户房和兵房的司吏,还杀死了几个典吏和一些吏员,如此县衙吏员的数量明显不足,暴乱被镇压之后,宗坤一定能够继续在县衙做事情。”

“刚才宗林哥说得到了消息,赣州府衙已经派遣军士前往县城,剿灭暴民,我以为暴民都是乌合之众,根本无法抵御官兵的进攻围剿,一旦官兵展开进攻,必定四散而逃。”

“吴氏家族一定要做好准备。”

“暴民既然是虎山乡之人,遭遇官兵围剿之时,他们本能的想着回家,一定经过我们新龙里,吴氏家族在官道的周遭,若是不做好准备,必定遭遇到暴民的劫掠。。。”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吴顺福着急的开口了。

“那可怎么办,暴徒那么多人。。。”

“爹,不用着急,听听宗睿怎么说。”

吴顺福看着吴宗睿,脸上露出期盼的神情。

“族长,宗林哥,我们大可不必惊慌,暴民遭遇官兵的围剿,如同丧家之犬,逃命还来不及,只要我们做好充足的准备,就一定能够击溃暴民,护卫我吴氏家族。”

“我提议,组织吴氏家族的青壮,手持锄头镰刀斧头,只要暴民到来,就给予痛击。”

“我吴氏家族抗击暴民,也是为官府做事情。”

。。。

“好,就这么干,宗睿,你这个提议不错,吴氏家族的青壮我来组织,就由你指挥他们,对抗暴民。。。”

吴宗睿摇摇头,正准备开口,吴宗林开口了。

“宗睿,此事你就不要推辞了,我也听你指挥,父亲的意思是让你指挥,不是让你去厮杀,你有功名在身,也不能临阵厮杀。。。”

吴宗睿索性挥挥手。

“族长和宗林哥的意思,我都是明白的,我并不是害怕,想那些被官兵打散的暴民,哪里是我吴氏家族青壮的对手,只有束手就擒的份,这一番围堵暴民,吴氏家族必定获取胜利,我的想法是,让宗坤来指挥。”

吴顺福楞了一下,站起身来,看着吴宗睿。

“宗睿,这,这你都想到了,你看宗坤平日对你也不尊重。。。”

“族长,这些小事我没有放在心上,都是吴氏家族的兄弟,关键时刻怎能分彼此。”

“说得好,说得好,我这就去教训宗坤这小子,他日后要是还敢对你不尊重,我首先打断他的腿,好了,宗睿,下午一定在家里吃饭,我这就去安排布置,府衙的官兵已经开始围剿暴民,若是不及时布置下去,怕来不及了,宗林,你多陪陪宗睿。”

“宗林哥不用陪着我,组织青壮是大事,我也还要回家去看看文儒他们,让他们也参与其中,族长,有一点我要提醒,此番暴民路过新龙里,一定会携带一些钱粮,他们拼下性命造反,还不是为了钱粮,遭遇我吴氏家族青壮的阻截,暴民必定惊慌失措,扔下大量钱财逃命,这些钱财我吴氏家族万万不要眼红。”

吴顺福扭头看着吴宗睿,站住了。

“当然,我吴氏家族组织青壮抵御暴民,什么都得不到也不行,我以为钱粮数目以春季需要缴纳的田赋数目为准,其余的需要归还官府。”

“仅仅我吴氏家族参与其中,这话说不清楚,还要请里正甚至是耆老作证,有他们作证说话,不管是府衙还是县衙,肯定相信的。”

“不能因小失大,我吴氏家族还要在新龙里立足,钱财的事情尤其需要注意。。。”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吴顺福拍了一下额头。

“说得好,说得好,宗林,你马上去组织青壮,带上宗坤,凡是参与抵御暴民的青壮,每人赏赐白银一钱,我去请里正和耆老,帮忙做个见证。。。”

“爹,别着急,宗睿刚刚还没有说完。”

“看我这性子,就是着急,宗睿,你接着说。”

吴宗睿看了看吴顺福和吴宗林。

“我的确没有说完,也是最为重要的事宜,新龙里春季田赋一共三十两白银,想要从这些暴民身上获取三十两白银,倒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此事决不能泄露出去,故而暴民逃走之后,收缴钱粮之事就非常重要了,我以为这件事情,只能让宗林哥或者宗坤参加。”

“宗睿,要是里正和耆老过问怎么办。”

“族长,您多虑了,里正和耆老也是人,拿出小部分的钱粮,他们还会说什么,这样既能让他们为吴氏家族说好话,也能够改善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吴顺福老脸一红。

“看我这么多年的饭都白吃了,宗睿说的是,宗林啊,今后你有什么事情,多问问宗睿,对了,今日宗睿对吴氏家族有大功劳,宗林,你取出二十两白银。”

“宗睿,你可不要推辞,这是我拿出来的白银,专门酬谢你的,银子有些少。”

吴宗睿对着吴顺福稽首行礼。

“宗睿谢谢族长的奖赏。”

仅仅过去三个时辰,路口就出现了逃窜的暴民。

这些暴民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拼命的逃窜。

堵在路口的吴氏家族的青壮,看见了扑面而来的暴民,异常的紧张,手抖得拿不稳锄头、镰刀和斧头,关键时刻,蒙着脸、站在前面的廖文儒,一声清脆的怒吼之后,朝着前面冲去,廖文儒身边同样蒙着脸的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三兄弟,跟着冲上前去。

四人的行动,瞬间稳住了众人,诸多的青壮呐喊着朝着前面冲去。。。

吴顺福坐镇指挥,吴宗坤则是靠前指挥,从未见过这等阵势的他们,也有些发蒙,好在廖文儒等人冲上去了,他们才镇定下来。

逃窜的暴民,压根没有想到前方会有人阻截。

其实这些暴民是找死,一大早夺天王就消失不见了,城内的暴民得知这个消息,立刻就乱了,他们在城内打砸店铺、踹门入室,拼命的搜刮钱财,钱粮让他们红了眼,压根没有想到已经逼近的官兵,等到他们明白过来,官兵已经冲入城内。

暴民立刻就乱了,压根没有抵抗的心思。

一部分的暴民,还是带着劫掠来的钱粮,从北门方向逃离县城,朝着虎山乡的方向而去,绝大部分的暴民,被堵在了城内,被官兵毫不留情的斩杀。

这些逃走的暴民,想到的就是带着劫掠来的钱粮回家去,他们已经成为惊弓之鸟。

面对早有准备、气势不一般的吴氏家族的青壮,他们没有抵御的心思。

大大小小的包裹被丢在地上,绝大部分的暴民掉头就跑,稍微跑的慢一些的暴民,立刻被冲到在地,运气好的被绑起来,毫发无损,运气不好的被锄头、镰刀和斧头击中,鲜血马上流出来。。。

暴民很快逃得干干净净,路口变得安静了。

被吴氏家族青壮捉拿的暴民,一共就是十来人。

看着这一幕的吴顺福和吴宗坤,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过吴顺福还算是清醒,马上要求吴宗林带着几个信得过的人,收拾地上大大小小的包裹,集中到一个地方,吴氏家族的青壮,此刻倒是老实,没有人去捡地上的包裹。

吴顺福身边的耆老和里正,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压根不知道开口说话了。

天黑之前,围屋的天井里面,摆上了十来桌的酒宴,吴氏家族参与抵御暴民的青壮,悉数在这里吃饭,吴宗坤满脸红光招呼众人。

议事堂里面则是摆上了一桌的酒宴,新龙乡的耆老、新龙里的里正,以及吴顺福、吴顺年、吴顺贵等人,陪着耆老和里正吃饭喝酒。

耆老和里正的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他们得到了酬劳,每人足足十两白银,为吴氏家族作证和为吴宗坤表功的事宜,他们当然不会忘记。

吴宗睿没有参与其中,吴宗林也没有参与其中,两人此刻站在围屋外面。

“宗睿,到今日我总算明白了,吴氏家族留不住你,想想以前,我还是担心你,担心你觊觎族长之位,现在想来,太可笑了。”

“宗林哥不用多说,这是人之常情。”

“你这样说,我更加羞愧,对了,今日清点出来的财物,白银三百三十五两,粮食十二石,还有一些绫罗绸缎,按照你的要求,给予耆老和里正每人十两白银,扣去田赋三十两白银,还有今日参与厮杀的青壮,需要赏赐十一两白银,剩余的二百七十四两白银,全部封存好了,到时候送到县衙去。”

“缴获了这么多的白银啊,还有谁知晓吗。”

“就是爹和我知晓。”

“那就简单了,送还县衙七十四两白银,其余的全部留下。”

第二十五章 皆大欢喜

(感谢白玉堂的大龙打赏,拜谢了。)

看着桌上的包裹,吴宗睿的神色颇为严肃。

三千两白银,足额足锭,两匹西南马,这就是吴宗睿此番计划的全部收获。

夺天王被杀死的消息严密封锁,绝不准泄露出去。

这当然是吴宗睿的决定,只要夺天王不被官府擒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么县衙府库的损失就是一笔糊涂账,谁也算不清楚,最终全部由夺天王承担责任。

当然这些银子里面,还有县衙官吏的份额,现在都归于吴宗睿。

这样的收获,吴宗睿并不是特别满意,穿越之后第一次出手,仅仅收获了三千两白银。

要知道这一次,吴宗睿凭借的是对历史的熟悉,凭借的是几乎全部的智慧,以及不怕死的决心,他本来以为会有巨大的收获,毕竟夺天王攻下了安远县衙。

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吴宗睿摇摇头,也不错了,至少在新龙乡,算是富翁了,就算是耆老也拿不出来三千两白银。

明末物价飞涨,特别是粮食的价格,吴宗睿记得很清楚,自崇祯元年开始,天灾**不断,一石大米的价格,从三钱银子逐渐涨到了二两银子,最高峰的时候涨到了三两银子。

三千两银子,用来居家生活,能够维持一辈子,但想要做一番事业,杯水车薪。

如果不是穿越到明末,吴宗睿一定选择享受生活。

可惜生在明末,压根无法做富家翁。

将包裹全部放到床底下,吴宗睿脸色微红,额头上也冒出了汗滴,这副身体还是不大好,好在他每天坚持锻炼,已经比刚刚穿越的时候好了很多。

四月十五日,新龙乡耆老、新龙里里正,吴顺福、吴顺年以及吴宗坤等人,押解抓住的暴民,以及缴获的钱粮,专程前往安远县县衙。

赣州知府大人专程到了安远县城,江西巡抚已经将安远县城的情况奏报朝廷。

这一次安远县城遭遇暴民劫掠,官府的行动还是挺快的。

吴顺福等人赶赴县城,时机恰好,他们甚至得到了知府大人的接见。

得益于耆老和里正的举荐,吴宗坤顺利出任县衙户房司吏。

这可是一个让人羡慕的位置,管着县衙钱粮方面的开销,从中捞取好处的机会太多了,按照吴宗坤的年龄和资历,压根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不过有了知府大人的接见与肯定,以及吴氏家族功劳的支撑,吴宗坤不担心遭遇到排挤。

当然,很长一段时间,吴宗坤需要低调,这样他才可能真正在县衙立足。

安远县知县暂时空缺,由主薄代行知县职责。

知县沈克封与县丞悉数逃离了县城,前往赣州府衙,现如今他们留在了府衙,等候处置。

一片狼藉的安远县城,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吴宗坤留在了县衙,协助主薄大人协理县衙的事宜,吴顺福等人离开县衙的时候,主薄大人送到了县衙的大门处。

回来的路上,吴顺福异常的高兴,他已经察觉到了,经过这一次的风波,吴氏家族的地位大幅度的提升,不敢说与安远县最大的陈氏家族抗衡,至少不会被完全打压了。

耆老和里正的态度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一路上都和吴顺福以及吴顺年说话,言语之中带着恭喜,要知道吴宗坤已经是县衙户房的司吏,直接负责户房的诸多事宜,今后他们还有不少的事情,需要求着吴宗坤。

“宗睿,这一百两银子,你就不要推辞了,都是你应得的。”

看了看桌上的锦袋,扭头看了看吴宗林,吴宗睿摇头开口了。

“两个多月的时间,算起来我已经拿到了六十两白银,还得到了你很多的帮助,我得到的报酬足够了,这一百两银子我不能收。”

吴宗林脸上带着笑容,紧跟着开口了。

“宗睿,你这话就不对了,宗坤成为了县衙户房司吏,耆老和里正对我们吴氏家族客气了很多,就连陈氏家族,昨日也专门派人来表示了祝贺,这一切若不是你的筹谋,不可能发生,再说了,没有你的提醒,我吴氏家族可能遭遇飞来横祸,暴民劫掠一番逃走,到时候的局面,根本无法收拾。”

吴宗睿还准备开口的时候,吴宗林已经站起身来。

“银子我是放下了,宗睿,你若是担心其他的事情,大可不必,这一百两银子,本就是爹专门拿出来的,与县衙的银子无关。。。”

“宗林哥,你以为我怕事吗,廖文儒此番缴获的两匹西南马,我也留下了,若是我害怕,肯定将两匹西南马交出去,也罢,你都这样说了,我若还是推辞,就是推脱责任之意,那我就收下了。”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昨日我已经给罗典明说了,让他跟着你做事情,我家再找几个佃户,吴氏家族春季的田赋已经全部上缴,接下来该要忙活田里的事情了,乡试眼看着迫近,想必你也要认真温习功课,这段时间我就不打扰你了,若是家中有什么事情,让文儒或者罗典明直接来说就是了。”

“也行,我也打算安心温习功课了。”

“宗睿,我还是想多嘴几句话,你看你是吴氏家族的廪膳生员,有着读书人的功名,总是住在这里也说不过去,还是搬进围屋居住,你若是长时间住在这里,我都不好解释了。”

“宗林哥,你的好意我谢谢了,还是那句话,我住在这里已经习惯了,暂时不想搬到围屋去居住,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看先让爹搬到围屋去居住,反正相隔也不远,回头我给爹说说。”

“好,让幺叔搬到围屋去居住,二楼早就腾出了三间房,幺叔直接可以去居住。”

廖文儒、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看着端坐的吴宗睿,恭敬的站立。

“罗典明,罗典勇,罗典召,三个袋子里面都是十两银子,给你们三天时间,送回家去,我本想多给你们一些银子,可思前想后还是算了,财不外露,你们家中穷苦,骤然拿到太多的银子,免不了激动,若是不小心说出去,招致灾祸就得不偿失了。”

“拿回去这些银子,你们可以和家人解释,就说在吴氏家族立下了功劳,得到了赏赐,让家人收好银子,用于平日生活上的开销。”

“你们跟随在夺天王身边有几天的时间,难免有人见过你们,本乡本土的人肯定熟悉你们,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你们尽量的低调,无事不要外出,不要让虎山乡熟悉你们的人看见,免得有人向官府举报你们。”

“你们也不用过于的担心,只要无人举报,官府不会追究此事。”

“你们速去速回,路上不要耽误时间,田里还有不少事情做。”

“我再次嘱托你们,夺天王的事情,彻底烂在肚子里,对任何人都不要说,我相信你们不会主动说出去,可你们若是喝多了酒,话语之中难免说漏嘴。”

“你们只要记住,这件事情是一个巨大的灾难,不管谁知晓,都是塌天的祸事,到时候遭遇惩戒的不仅仅是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

。。。

罗典明等人拿着布袋离开了,廖文儒看着吴宗睿,有些不解的开口了。

“大哥,你是不是不信任罗家兄弟,我觉得他们没有问题,一定能够保守秘密,在夺天王身边的那几天,他们老老实实,都是按照我说的做。。。”

吴宗睿摆摆手。

“文儒,你的意思我明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不是担心他们有异心,我担心的是他们无意之间透露出去消息,我担心的是他们认识不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会特别的强调,让他们时刻警惕。”

说到这里,吴宗睿看着廖文儒。

不过十四岁的廖文儒,已经显露出来一丝的成熟,脸上的稚气消去不少。

让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如此的冒险,若是放在数百年后,那是无法想象的,可是到了崇祯末年这个乱世,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廖文儒的能力,出乎了吴宗睿的想象,难不成这里面真正的有遗传吗。

几天时间过去,吴氏家族慢慢的平静下来,当然,茶余饭后,议论家族青壮对付暴民的话语,还是存在的,因为吴氏家族协助官府打击了暴民,立下了功劳,所以春季的田赋,家族做出了决定,全部免除,由家族直接上缴官府,那些已经缴纳田赋的农户,可以到围屋退回缴纳的钱粮。

这件事情,在家族里面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到处都是对族长吴顺福的感激,吴顺福不管走到什么地方,看到的都是谦卑尊敬的笑容。

不仅仅是吴顺福,吴顺年、吴宗林和吴宗坤等人,在家族里面的威信也更高了。

当然也有例外,吴宗睿就是默默无闻的,没有谁注意他,更无人知晓此事与吴宗睿的关系,家族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此事就是族长、吴顺年以及吴宗林的功劳。

唯一对此事有所怀疑的,就是吴顺年了,他很清楚吴顺福和吴宗林的能力,吴宗坤更不用说,如此重大的事情,凭着他们的智慧,是无法妥善应对的。

不过吴顺年没有任何的证据,再说了,他也得到了不少的好处,也乐的睁一眼闭一眼。

第二十六章 奇怪的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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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上旬,吴宗坤托人带来信函,详细告知县城与县衙的若干情形。

吴宗林迅速将信函送给吴宗睿。

这份信函,吴宗睿看的非常仔细。

安远县城的局势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暴民攻占县城虽然只有三天左右的时间,但造成的伤害是巨大的,县衙的府库被劫掠一空,城内的富户和商贾遭遇到抢夺,钱粮的损失很大,人员的伤亡也不小,更加关键的是,赣州府衙派遣来的军士,进入到县城平定骚乱的时候,也没有做什么好事情,他们趁浑水摸鱼,暴民劫掠的钱财全部都被军士得到,有些军士甚至趁机到商铺之中明抢暗夺。

绝大部分的暴民都被毫不留情的斩杀,钱财数目死无对证。

守备衙门遭遇到毁灭性的打击,军士死的死伤的伤,短时间之内无法恢复,招募守备军士的事宜难以推进,好男不当兵是绝大部分百姓的共识。

乡镇田赋收缴的情况也不是很好,毕竟去岁遭灾,很多农户实在拿不出来钱粮。

江西巡抚洪大人向朝廷奏报了安远县的情形,恳求免去安远县本年度的田赋,不过朝廷没有什么旨意,这也意味着,县衙还是要征收田赋。

乡镇征收田赋的情形不是很好,可惜县衙自顾不暇,根本管不了下面的事宜。

足足看了三遍信函,吴宗睿摇头叹气,他的感觉很不好。

要说江西巡抚洪瞻祖还算是有远见卓识,知晓安远县遭此劫难,已经是伤了元气,恢复要较长的一段时间,如果能够免去当年的田赋,县衙腾出手来重建县城,恢复的速度就要快很多,可惜的是,朝廷对于略显边陲的安远县,好像不是很在乎,加之夺天王的暴乱,迅速被镇压下去,在朝中那些官员看来,这就不是什么大事情。

本来就遭遇了灾荒,县城和县衙又被劫掠,此刻继续征收田赋,对于安远县来说,怕是难以承受和无法稳定的局势了。

吴宗坤在信函之中没有说到安远县所辖乡镇的具体情形,可吴宗睿能够想象到,下面的局面怕是陷入到混乱之中,流民会大规模出现,土匪也会趁机劫掠,要命的是,县衙压根无法派遣军士去打击土匪,只能听之任之。

“宗睿,你不是在温习功课吗,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坐坐。”

“好些日子没有出门,也想出来看看,这是宗坤写来的信函,专门来归还,也看看爹搬到围屋之后的情形。”

“幺叔搬到围屋居住后,情况不错,每日我都要去看看的。”

“谢谢你了,刚刚我也听爹说及了,劳烦你专门请了王婶专门做饭。”

“这有什么啊,都是我应该做的。”

闲聊几句话之后,吴宗睿切入了正题。

“宗坤写来的信函,我看了好几遍,有些不好的感觉。”

“其实我也有些担忧,县城和县衙遭受了劫掠,总是要一些时间恢复的。”

“这不是我最为担忧的,县城和县衙的恢复需要时间,这在情理之中,我担心的是安远县继续征收田赋,可能造成混乱的局面,土匪趁机作乱,县衙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控制,若是求助赣州府衙调遣军士,县衙更加无法承受,老百姓也承受不起。”

“宗睿,这些事情,你我也无法帮忙,还是少想一些,乡试在即,你安心的温习功课,我觉得你应该今早出发,前往南昌府城,你到了南昌府城,一样可以温习功课,还能够尽早熟悉南昌府城的氛围。”

“我不着急,宗林哥,如果土匪肆虐,新龙里能够独善其身吗。”

“宗林,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若是县衙无法控制匪患,我们吴氏家族很有可能遭受灾祸。”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趁机作乱的土匪,很有可能盯住我吴氏家族吗。”

“很有可能。”

“不会吧,谁不知道我吴氏家族狠狠打击了暴民,这个时候,土匪还敢到我吴氏家族来作乱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如今我吴氏家族也算是名声在外了,更加关键的是,外面已经有了传闻,说我们吴氏家族协助县衙剿灭暴民的时候,获取了不少的钱财。”

“我也听说了,爹听说之后很生气,准备查一查,看看是谁在传播谣言,我们已经带着缴获的钱粮前往县衙,这件事情谁都知晓。”

“正是因为谁都知晓,所以才会出现这些传闻。”

吴宗林看着吴宗睿,楞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了。

“宗睿,你是说这件事情,与其他的家族有关吗。”

吴宗睿点点头。

“不错,我想不少的家族,是不愿意看着我们吴氏家族壮大起来的,宗坤到县衙的时间不长,就是户房司吏,嫉妒的人更多,人家制造一点传闻,矛头岂不是对准了我吴氏家族。”

吴宗林脸色发白,连连点头。

“说的是,说的是,我怎么没有想到,这借刀杀人之计,太巧妙,让我吴氏家族遭遇土匪的劫掠,还无话可说。”

看着吴宗林的神情,吴宗睿稍稍犹豫了一下,跟着开口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我吴氏家族连暴民都可以对付,何况区区的土匪。”

“宗睿,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应对。”

“我们吴氏家族抵御了暴民,有了不少的名气,土匪也不敢贸然进攻,他们就算是想着劫掠我吴氏家族,也会派人专门来看看,若是我吴氏家族戒备森严,他们一定知难而退。。。”

吴宗林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宗睿,上次抵御暴民,情况你都是知晓的,要我看土匪比暴民厉害多了,再说了,我吴氏家族不可能戒备森严啊,唯一能够依仗的,也就是围屋了。”

吴宗睿叹了一口气,吴宗林说的倒是实情。

看见吴宗睿叹气,吴宗林更加着急了。

“宗睿,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眼看着田地里面的粮食就要成熟了,虽说今年的气候不是很好,可比起去岁要强多了,如果土匪真的到我吴氏家族来劫掠,我们损失太大,无法承受啊。”

“办法倒是有,只是需要胆大心细之人去做。”

“你先说说有什么办法。”

“土匪就算是劫掠我吴氏家族,也一定会派人前来摸底,从现在开始,我们严密关注,凡是来到我吴氏家族之人,都要严密监视,一旦发现有可疑之人,立刻采取行动,其次,也要组织家族之中的青壮,做好准备,随时迎候土匪的进攻。”

“好,好,就按照你说的办,我马上去给爹说说。”

吴宗睿点点头。

“家族之中,胆大心细之人,一时之下也找不到,我看这侦查的事情,就让文儒来。”

“宗睿,这怎么好,文儒跟在你的身边,要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没什么,我能够照顾自己,家族可能遭遇到劫难,我不可能置之不理,再说了,我看也就是文儒能够做好这件事情。”

“好,组织青壮的事情,我来操办,下一步怎么做,我听你的。”

三天时间过去,新龙里出现了一位货郎。

吴氏家族的周边,倒也时常有货郎的出现,这些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大声吆喝,做一些不起眼的小买卖,他们不会在一个地方长时间的停留,有买卖就做,没有买卖离开。

“大哥,这个货郎有些奇怪啊。”

“说说,有什么奇怪的。”

“他挑着担子一直都在转悠,很少开口吆喝,整个上午过去了,几乎没有做什么买卖,也没有打算离开。”

“他都转悠了哪些地方。”

“围屋,社学,还有我们这边,甚至挑着担子,到围屋后面的山丘去看过。”

吴宗睿脸上浮现出来冷笑的神情。

“不开口吆喝,不做买卖,到处去转悠,还观察四周的地形,围屋后面的山坳根本没有人家,跑到那里去干什么,这样的货郎,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大哥,你说怎么办。”

“你叫上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三人,严密监视货郎的一举一动,待到货郎离开的时候,找到僻静的地方,拿下他。”

“好的,我这就去。”

“记住,要活的。”

“我知道,大哥还有事情要询问这个货郎。”

吴宗睿看着廖文儒笑了。

“文儒,几个月时间,你厉害很多了。”

“大哥,我这都是跟着你学的,要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明白,那我也不好意思跟在你的身边了。”

廖文儒离开之后,吴宗睿陷入到沉思之中,他有一种直觉,土匪很快就会劫掠吴氏家族,这个“货郎”就是土匪派来的眼线,观察吴氏家族情形的。

他没有跟着廖文儒去监视这个货郎,这不是他做的事情,只是接下来的询问,需要耗费一些心思了,必须要逼着“货郎”说出实情。

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吴宗睿也不会通知吴宗林。

这些天的时间,吴顺福和吴宗林都很忙碌,他们挑选了近百名吴氏家族的青壮,随时等候吴宗睿的消息,吴宗林甚至准备训练这些青壮。

第二十七章 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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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跪在面前的“货郎”,吴宗睿叹了一口气,他辛辛苦苦想了很长的时间,怎么让扮作货郎的土匪实话实说,以便掌握土匪的真实情况,选择最佳的应对办法,谁知道这些压根没有派上用处,还没有等到廖文儒等人动手,这个土匪什么都说了。

吴宗睿觉得,有些事情自己想的太复杂了,他还是以穿越者的心态看每一个人。

当然,这样做也行,至少能够有备无患。

土匪一共十七人,匪首外号“武松”,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人,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前后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在高云山乡和蔡坊乡一带劫掠不少的人户,他们没有固定的安身之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抢到钱粮之后迅速离开。

他们以劫掠钱财为主,不过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也会动手杀人或者伤人。

一天之后,他们就会进攻吴氏家族,匪首“武松”听到了传闻,据说吴氏家族很多人家都分到了银子,家家户户都有粮食,是安远县少有的大户。

现在,他们正在距离新龙里不远的大胜村,等候消息。

吴宗睿颇为感慨,看样子《水浒传》这本书,影响的确很大。

“宗睿,土匪有十七个人,他们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真的到我们吴氏家族来了,凭着家族的青壮,无法应对啊。”

吴顺福看着吴宗睿,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

吴顺年和吴宗林的神色也不是很好,他们很清楚家族内青壮的实力,说到底都是农民,平日里就知道种地,真的遇见打家劫舍的土匪了,肯定不是对手。

“是祸躲不过,我们决不能懦弱,必须面对,既然武松准备劫掠我们吴氏家族,那就让他尝尝送命的苦果。”

“什、什么,要杀人吗,宗睿,我们可不要随便杀人啊。”

“没什么,我们杀的是土匪,而且是准备劫掠我们吴氏家族的土匪,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们吴氏家族的人,我们这样做,官府无话可说,我们已经有了土匪签供画押的口供,剿灭这股土匪之后,将口供一并交给官府。”

议事堂里面非常安静,吴顺福、吴顺年和吴宗林都看着吴宗睿,没有开口说话。

天还没有黑,吴氏家族的五十名青壮,罗家三兄弟,在吴宗睿和廖文儒的带领之下出发,前往大胜村,被捆绑的土匪在前面带路。

新龙里距离大胜村不足二十里地。

吴顺福等人全部反对吴宗睿前去剿灭土匪,吴宗林甚至站出来说自己带人去,不过最终他们还是服从了吴宗睿做出的决定。

天黑之后,火把点燃,一行人默默朝着大胜村而去。

吴宗睿和廖文儒骑着西南马,其余的人全部都是步行。

“大哥,待会开始厮杀的时候,你千万不要上前去,否则我顾不了那么多。”

“不用担心我,你就想着如何指挥所有人展开进攻,吴氏家族的青壮,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势,万一土匪穷凶极恶,拼命反抗,他们可能会乱了方寸,出现那样的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大哥,你放心,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能大意,我们此行关乎吴氏家族的命运,如果我们失败,匪首武松必定带着土匪劫掠吴氏家族,我们必须要彻底剿灭这股土匪。”

“大哥,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我不担心你,也不担心罗家三兄弟,我还是担心吴氏家族的青壮。”

“大哥,按照你的筹划,我觉得没有问题,罗家三兄弟每人领一队,罗典明率领的二十人跟着我,我们从左中右三路发起进攻,土匪根本无法抵御。”

“文儒,筹划是筹划,实施不一样,不能有丝毫的懈怠,我们可以从战略上藐视敌人,但是在战术上面务必重视敌人。”

廖文儒摸摸头,疑惑的开口了。

“大哥,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是什么意思啊,我从未听说过。”

“很简单,我们不要害怕土匪,要有信心打败土匪,不过我们在行动的时候,要高度的重视土匪,将他们当做最为强悍的对手,狠狠打击,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原来是这个意思,我明白了,大哥,你真厉害,不管什么事情,到你这里就简单了。”

前面带路的土匪停下来了,看着前方的山坳。

“武松带着的土匪全部都在山坳里面吗。”

“是、是的。”

“将山坳里面的地形说说。”

“我、我说不出来,不知道该怎么说。”

罗家三兄弟准备上前去教训土匪的事情,吴宗睿挥挥手制止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行人是借着火把行路,如此情况之下,很容易被土匪发现,接下来的进攻,必须要掌握山坳里面的地形,否则很有可能让土匪逃脱。

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掌握山坳里面的地形。

“我问,你回答,是的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山坳的进口处有没有什么阻挡。。。没有是吧,山坳的中间是不是有一大片的平地。。。嗯,武松应该没有在这个平地里面。。。平地的左右两边是不是还有可以隐藏的地方。。。有,左边还是右边。。。右边吗,好。。。从平地是不是一眼能够看到这个更小的山坳。。。看不见吗,那从小山坳是不是很容易看到外面的平地。。。小山坳里面还有其他走出山坳的道路吗。。。没有,我知道了,你可要保证你说的是真的,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询问完毕,一个简易的地图也画出来了。

吴宗睿沉默了,他没有想到,“武松”还真的有些本事。

“武松”占据了最为有利的地形,从小山坳里面可以轻易的看见外面的地形,可是从外面却看不见小山坳的入口方向,如果采取强攻的办法,损失肯定很大,吴氏家族的青壮,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厮杀,如此情况之下,肯定出现崩溃的局面。

“大哥,我带着罗家三兄弟先杀进去,其余人跟在我们身后冲进去。。。”

“不行,我们仅仅知道山坳里面大致的地形,天黑了,我们进入山坳之中,根本看不清楚地形,如果我们莽撞的冲进去,遭遇到武松的反攻,我们的队伍很有可能崩溃,到了那个时候,局面无法收拾。”

“那。。。大哥,你说怎么办。”

吴宗睿扭头,看着站在一边的土匪。

“你叫牛二,江山乡人,是吗。”

“是、是的。。。”

“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如果你带着我们进入山坳之中,骗过了武松,我保举你进入到县衙去做事情,你做土匪的事情一笔勾销。”

“我、我愿意,我一定好好做。。。”

“你记住,你如果乱来,我不仅会杀了你,而且会杀光你的家人,让你死都不能够进入宗祠,永远背上土匪的骂名。”

“老、老爷,我绝不敢乱来,我一定带着老爷杀死武松。。。”

牛二走在最前面,廖文儒骑马跟随,罗家三兄弟跟着廖文儒,罗典召举着一个火把,其余四十五人拉着前面人的衣角,依次进入山坳之中。

牛二的嘴里发出吆喝的声音,山坳里面同样传来吆喝声,牛二的声音有些颤抖。

从小山坳里面出来的两个人,同样举着火把,他们脸上带着疲倦和满不在乎的神情。

等到他们走近,看见了廖文儒等人,正要张开嘴询问,廖文儒和罗家三兄弟已经动了,他们手中的雁翎刀挥舞出去。。。

惨叫声瞬间出现,很短促。

也就在这个时候,廖文儒骑马冲向了小山坳,罗家三兄弟也跟着冲过去,其余人同样跟着往前面冲。

小山坳里面有好几堆火,将小山坳照的很亮,十多个土匪的位置很清楚。

廖文儒没有说话,拍马举起手中的雁翎刀,冲过去了。。。

罗家三兄弟举着雁翎刀,也冲过去了。。。

后面跟随的人,同样冲过去了。。。

惨叫声瞬间在小山坳里面回荡。。。

近半个时辰过去,小山坳里面渐渐的静下来了。

吴宗睿一直在小山坳进口的方向,他身边有五个吴氏家族的青壮。

身上带着血渍的廖文儒,牵着马走出小山坳。

“大哥,完事了。”

“不错,吴氏家族青壮有战死的吗。”

“死了两个,杀死了六个土匪,其余的土匪全部被生擒了。”

“武松被杀死了吗。”

“没有,被捆住了。”

“杀了武松,其余的让牛二辨认,凡是在抢劫过程中杀死过人的,全部杀了,其余的搜走他们身上的钱财之后,全部放了,我吴氏家族可不想养着土匪。”

“大哥,不将他们送到官府去查办吗。”

“没有必要,我们可不想到县衙去作证,这样做还不知道会惹来多少的麻烦。”

“好的,我这就去办理,对了,大哥,土匪抢到的钱粮,都存在小山坳里面。”

“清点一下,战死的两名青壮,家里给足钱粮,让他们的家人生活无忧,其余的青壮,也要分配部分的钱粮,奖赏是必须的。”

“好的,我让罗典召清点钱粮,看看有多少。”

第二十八章 收获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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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六月,天气变得酷热。

剿灭了土匪“武松”之后,吴宗睿很少露面,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家中,父亲吴顺贵早已经搬到围屋去居住,吴顺贵很少回来,应该是想到吴宗睿要在家温习功课,所以每天让人给吴宗睿和廖文儒送饭,至于罗家兄弟,继续跟着吴顺贵做事情,也是到围屋吃饭。

吴宗睿的生活变得有规律,每天清晨起床之后,会跟随廖文儒习武,持续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天黑之后则围着固定的线路小跑锻炼身体,跑步同样持续半个时辰的时间。

每天亥时三刻左右睡觉,卯时起床,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左右睡觉,早上六点钟起床。

每天午时过后,吴宗睿会稍稍休息一会,大约半个时辰。

不管刮风下雨,吴宗睿都会坚持。

至于说廖文儒,习惯这样的生活,他在寒鸣寺的时候,作息时间就很固定。

几乎没有谁打扰吴宗睿,这期间吴宗坤回来过一次,安远县城已经逐渐稳定下来,只是知县大人尚未到任,吴宗坤回到家后,被吴宗林带着,专门来拜访了吴宗睿,这一次吴宗坤的态度倒是真正变化了,对吴宗睿很是尊重。

按照当初的安排,六月底到七月初,吴宗睿会出发前往南昌府城,预计七月底八月初抵达,参加将于九月初举行的乡试。

包括吴顺贵和吴顺福等人,对于吴宗睿的出发时间,都提出过异议,认为吴宗睿出发的时间太晚了,要知道家中条件稍微好一些的生员,最迟四月到五月左右,就抵达了南昌府城。

其实吴宗睿也想着早些出发,只不过玉蜀黍尚未成熟的时候,他是不会离开的。

玉蜀黍六月中旬成熟,可以收获。

“宗睿,我们田里的玉蜀黍,长势好很多,和其他田地的玉蜀黍无法比较,这段时间,好多的人都在询问,问我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爹,你还记得玉蜀黍育苗的经过吧,当初不是有很多人认为我们育苗是无聊之举吗,怕是这一次收获之后,吴氏家族的所有农户,都会跟着我们开始育苗了。”

“说的是啊,近四个月的时间,我都不知道去田头看过多少次了,玉蜀黍的长势很好,和其他田里的玉蜀黍完全不一样。”

“爹,玉蜀黍应该快要成熟了,今日我正好闲暇,陪着您到田头去看看。”

“好啊,不过会不会耽误你温习功课啊。”

“不碍事,以前在社学上课的时候,曾先生就告诫我们,要劳逸结合。”

“那好,现在我们就去看看。”

路过围屋的时候,吴宗睿看了看围屋旁边的社学,刚刚他是信口雌黄的,曾先生哪里会说什么劳逸结合的话语,不过父亲吴顺贵是绝不可能去询问曾先生的。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大片的玉蜀黍出现在眼前。

“爹,不会吧,玉蜀黍的长势区别怎么这么大啊。”

“是啊,我都感觉到吃惊,区别太大了,你看看我们田里的玉蜀黍,都是一人多高,棒子也很饱满,在看看我们旁边的玉蜀黍,稀稀拉拉,好多根本没有棒子。”

吴宗睿看着眼前的情形沉默了,田地里面巨大的差别,让他不敢相信。

自家田地里的玉蜀黍,密密麻麻,玉米棒一眼就能够看见,有些杆子发黄,预示着玉蜀黍已经成熟,可是旁边田地里面的玉蜀黍,稀稀拉拉,结的玉米棒太少了,一亩地收获的玉蜀黍少的可怜,预估产量怕是不到半石。

这就是种植技术的差距,当初玉蜀黍育苗的时候,所有种子经过了精心的挑选,营养块也有足够的肥料,田地里面的农家肥很足,至于说犁地的过程就更不用说了,吴顺贵当时足足犁地三遍,耗费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每一步都到位了,田间管理也是完全按照要求进行的,最后的收获,就是不一样。

田地里巨大的差别,让吴宗睿想到了水稻,可惜没有杂交水稻,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还要几百年之后才会出生,这项技术吴宗坤一窍不通,要不然,他就能够用少量的田地,养活更多人了。

“爹,估计三五日时间,玉蜀黍就完全成熟,可以收获了。”

“不会吧,以往我们种植玉蜀黍,都是在七月中旬才收割的,到那个时候,水稻也差不多成熟,收割了玉蜀黍和水稻,接着就可以收割大豆了。”

“不用,爹,种植办法不一样,收获的时间就能够提前,您都看见一些玉蜀黍成熟了,还是做好准备,我看六月二十左右就开始收割玉蜀黍,到时候文儒和我都来帮忙。”

“好,好,就听你的。”

回家的路上,吴顺贵不自觉跟着往土墙屋的方向走去,吴宗睿倒也没有提醒。

“爹,玉蜀黍、水稻和大豆收割之后,您可以带着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专门到云南去一趟,我在寒鸣寺的时候,听觉远大师说过薯块,这种名叫薯块的农作物,云南有不少地方种植,产量不错,也能吃饱肚子,您一定要买些种子回来试着种植。”

“薯块,什么东西啊,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要不是觉远大师告诉,我也不知道什么是薯块,觉远大师说了,薯块甜甜的,若是好好的种植,每亩的产量能够达到十石左右呢。”

吴顺贵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看着吴宗睿,有些迟疑的开口了。

“宗睿,觉远大师真的说过吗,我活了几十年,种了一辈子的地,从来没有听说过产量能够达到十石的粮食。”

“爹,我也有些怀疑,不过觉远大师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说谎,地里的粮食收割以后,也没有太多的事情,您就带着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专门到云南去看看,务必找到薯块,买些种子回来,也要问问人家是怎么种植的。”

“宗睿,你不知道怎么种植薯块吗。”

“觉远大师说过,不过我没有见过薯块,我会将觉远大师告知的种植办法写下来,如果种植季节到了,我还没有回家,您就按照我写的办法种植。”

“可、可我不识字啊。”

“您不用担心,我会专门去拜访曾先生,到时候曾先生会教您如何种植薯块。”

终于走到土墙屋的前面。

吴顺贵看着眼前的土墙屋,突然开口了。

“宗睿,其实我很想回到这里来住,自在很多,围屋里面的住户多了一些,没有那么随便,可想到你要温习功课,我不愿意打扰你。”

“爹,您住在围屋里面还是好一些,这些年到处都遭灾,好多的农户家里没有粮食吃,前几天我还听说了,江山乡一带出现了土匪,我们吴氏家族也可能被土匪劫掠,您在围屋里面住着,就不用担心,土匪还没有胆量进攻围屋。”

“说的也是,我还是住在围屋里面安全一些。”

“爹,是不是进屋去坐坐。”

“不了,耽误了你好多时间,你也要温习功课了,一会我让人将饭菜送来。”

廖文儒从屋里走出来,看见吴顺贵,连忙行礼。

“伯父,您来了。”

“文儒,可要好好照顾宗睿。”

“伯父,您放心,我时时刻刻都跟在少爷身边的。”

吴顺贵没有进屋,转身走了。

“大哥,我也到田头去看过好多次了,玉蜀黍长得真好。”

“我知道,刚刚去看过了,以前每天晚上跑步,没有注意到,文儒,做好准备,还有几天的时间,玉蜀黍就要收获了,玉蜀黍收获之后,我们也要出发前往南昌府城了。”

“大哥,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家里存在的那么多银两,带不走,到时候放在哪里啊。”

吴宗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我也一直都在考虑,西南马还能够托运不少的银两,不过路上太过于显眼,对了,这段时间我要你打听哪里有黄金兑换的,你问过了吗。”

廖文儒连连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根本没有,好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黄金,更不知道怎么兑换。”

吴宗睿也是一脸的无奈,安远县是下县,不是什么富庶之地,见过黄金的人很少,一下子拿出来那么多的黄金兑换,绝不可能,再说了,就算是有人愿意拿出这么多黄金,吴宗睿也没有胆量去兑换,所谓财不外露。

觉远大师留下的那个包裹,吴宗睿是绝不会动的,因为那些东西都是廖文儒的,适当的时候,吴宗睿会将所有情形告知廖文儒。

看样子最终的选择,是找到安全的地方,将白银掩埋起来,回来的时候挖出来。

这么多的白银,吴宗睿是绝不会交给父亲吴顺贵的,那样可能让吴顺贵无所适从,也难以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前往南昌府去参加乡试,携带一百五十两银子足够了,参加乡试无非就是住宿和吃饭的开销,从七月到十月初,三个月的时间,平均每个月五十两白银,吴宗睿和廖文儒顿顿酒肉都用不完。

罗家三兄弟,不会跟着到南昌府去,他们要跟随在吴顺贵的身边,前往云南去购买薯块种子,吴宗睿出发之前,会特意的嘱托罗家三兄弟,务必照顾好吴顺贵。

第二十九章 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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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元年,六月二十日,辰时。

天气很好,阳光普照,天空之中看不见一丝的云彩,又是酷热的一天。

盛夏季节早就来临。

玉蜀黍的叶子已经开始变得枯黄,收获的季节到了。

吴顺贵家种植的十一亩玉蜀黍田地的四周,早就站满吴氏家族的农户,他们的脸上带着羡慕的神情,看着田地里面密密麻麻的玉蜀黍。

相比较来说,左右两边田地里种植的玉蜀黍,看上去很可怜,稀稀拉拉,有些叶子也被晒得枯黄,却看不见多少玉蜀黍的棒子。

已经有传闻,预计吴顺贵家里种植的玉蜀黍,产量肯定在两石以上。

这可是众人不敢想象的产量,他们种植了好多年的玉蜀黍,产量达到一石就是奇迹,能够保证半石就是丰收了。

也有人想起二月中旬种植的时候,吴顺贵家里的玉蜀黍,好像是育苗了,还捏了一个个泥块,泥块里面长出了苗子,才移栽到田地里面,当时还有很多人抱着嘲笑的态度,认为这是劳民伤财,消耗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现在总算是有人明白了,这绝不是劳民伤财。

穿着长袖衣服的吴顺贵、吴宗睿、廖文儒和罗家三兄弟,出现在田边。

十一亩的玉蜀黍,说起来面积很大,不过收获玉蜀黍可不要太多的劳动力,只是收获玉蜀黍的时候,需要特别注意,长衣长袖,保护好皮肤。

“幺叔,我来给您帮忙。”

端着筐子的吴宗林,来到了吴顺贵的身边。

“宗林,哪里好意思要你来帮忙啊。”

“老幺,可不要这样说,宗林是一定要来帮忙的,今天吴氏家族的很多人都来了,就是专门来看看的,你家种的玉蜀黍,长得太好了。”

“族长,这怎么好意思啊。”

“什么不好意思啊,二弟和我本来也准备来帮忙的,只是宗林不让我们帮忙,说是我们给你帮忙,怕是让你不安心,我们才做罢。”

吴顺福和吴顺年都出现在吴顺贵的身边。

“谢谢族长和二伯的关心,宗林哥,麻烦你了。”

“宗睿,你可不要这样说,前些日子我就弄清楚了,这玉蜀黍的栽种办法,是你从寒鸣寺学到的,眼看着就丰收了,来年种植玉蜀黍的时候,你可一定要告诉大家怎么种植。”

“这是肯定的,爹已经掌握了种植玉蜀黍的办法,到时候可以专门教授。”

“真的吗,宗睿,那我们可说好了,老幺,到时候要麻烦你了。”

吴顺贵搓着手,笑着点头。

“爹,可以开始了。”

“好,那我们开始吧。”

吴宗睿第一个走进玉蜀黍田中,搬下了第一个玉蜀黍棒子。

紧接着吴顺贵、和吴宗林等人,也搬下了玉蜀黍棒子,放进了筐子里面。

。。。

一筐筐的玉蜀黍棒子被抬出来,放在了田边。

忙碌的情形一直在延续,终于到了午时,一天之中最为酷热的时节。

已经有十多人加入到收割的队伍之中,收割的速度快了很多,按照正常的收割速度计算,一个人一天时间能够收获一亩田左右的玉蜀黍,还可以背回家中,不过那是几百年之后的种植水平,每亩玉蜀黍的产量可以达到六百到八百公斤左右,现如今是绝对达不到那样的产量。

吴宗睿预计,产量能够达到三百斤到四百斤左右,那就很不错了。

这个产量,在明朝也是惊人的,不过付出的劳动也是巨大的。

吴顺贵带着罗家兄弟,不知道在玉蜀黍田地里面忙碌了多长的时间,精细化管理的同时,还要注意大豆的生长,如果以这样的管理办法,在几百年之后,能够保证玉蜀黍的产量达到八百到九百公斤。

十一亩玉蜀黍,已经收割了大半。

田地旁边的玉蜀黍棒子,已经堆成了小山。

。。。

“爹,吃饭后,歇息一会,申时以后再来收割吧。”

“不用,我吃得消,你就不用下田了,看看你,脸都晒红了。”

“爹,我可没有那么娇贵,就照您说的,吃饭以后继续下田吧。”

做好的饭菜,送到了田边,吴宗睿也没有客气,大口的吃着米饭,一个上午的忙碌,近两个时辰,他的确是累坏了,也是真正的饿了。

吃完饭,吴顺贵首先拿着筐子下田,其余人也跟着下田去了。

吴宗睿本想着歇息一下,看见众人都下田去了,只好跟着去了。

不到申时,十一亩玉蜀黍全部收割完毕。

收获的玉蜀黍,自然是搬到吴顺贵居住的围屋去放置,吴顺福已经专门腾出一件房子,放置收获的玉蜀黍,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算出玉蜀黍的产量。

往围屋背玉蜀黍的事情,倒是不需要吴宗睿做了,他也实在做不动了。

几个月时间过去,他的身体好了很多,不过和那些长时间做农活的农户比较,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加上做农活不是吴宗睿擅长的事宜,更不是他喜欢做的事情。

吴顺贵就不一样了,玉蜀黍的丰收,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显得异常的兴奋。

背着玉蜀黍棒子回到围屋去的时候,吴顺贵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玉蜀黍的丰收,意味着来年的粮食有保证了,去年遭灾之后,吴氏家族所有的农户,都非常重视今年的耕作,做梦都想着粮食能够丰收,现如今这个愿望,吴顺贵率先实现了。

围屋中间的天井。

吴氏家族几乎所有的老人,以及吴顺福等人,悉数在这里等候。

木杆秤和戥秤全部都准备好了,预备将玉蜀黍棒子放置到木杆秤上面的吴氏家族的青壮,早就跃跃欲试。

大明测量粮食产量的木杆秤,与几百年之后的木秤没有太大的差距,只不过计量的单位不一样,木杆秤的一斤相当于后来的十六两,民间也习惯将粮食产量换做石、斛、斗、合等单位,这样便于农户计算。

至于说戥秤,那是称金银等贵重物品才会用到的秤,吴顺福也拿出来了。

作为吴氏家族的征粮官,吴顺福家中的秤还是很精准的。

木杆秤称重一般都是一百斤,也就是几百年之后的一百六十斤,折合为一石,这样就能够很好的计算出来田地的产量。

不过玉蜀黍棒子与稻谷不一样,主要是体形方面的差距有些大,尚未去掉壳叶的玉蜀黍棒子,占据的地方还是很大的。

一筐一筐的玉蜀黍棒子,开始用木杆秤称重。

吴宗睿的神情变得专注,前面的一切都是预测的,真实的产量马上就要出来,每亩田到底能够产出多少的玉蜀黍,这是他最为关心的。

壳叶与内芯所占的重量,与玉蜀黍的产量计算,按照六四分的比例组成,也就是说,称出来的重量,其中玉蜀黍占据四成。

吴顺福亲自记账,吴顺贵等人则是在旁边认真看着。

。。。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没有人离开,也没有谁提及吃饭的事宜,所有人都守在天井的四周,瞪大眼睛看着记账的吴顺福,以及抬筐子的青壮。

全部玉蜀黍称完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以往这个时间,农户基本都睡觉了,今天却完全不一样,不仅仅是吴顺贵和吴宗睿关心玉蜀黍的产量,其余人也异常的关心。

最后一筐的玉蜀黍称完之后,吴顺福开始了计算。

记账以正字为标准,每一个正字代表五石。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

吴顺福念出来的声音很大,四周不断出现惊呼的声音,吴顺贵早就是满脸红光。

“八十五,八十六,好,刚刚称出来的玉蜀黍,一共是八十六石,按照四六分成计算,我来算算是多少。。。”

“一共是三十四石四斛,合计十一亩地,每亩地的产量是。。。”

吴顺福埋头开始计算,计算的工具自然是算盘。

“每亩田玉蜀黍的产量是三石一斛两斗七合。。。”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没有人能够想到,一亩玉蜀黍的产量能够达到三石以上,在吴氏家族的农户看来,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一定是老天专门保佑了。

就连吴顺贵,都是脸色发白。

吴宗睿的脸上,没有多少的表情,他早就计算出来玉蜀黍的产量了,按照几百年之后的计算办法,亩产五百斤。

这个产量,根本达不到几百年之后最低产量的一半。

劳动力与收成根本不成比例。

这已经很不错了。

。。。

“哇。。。”

欢呼声终于爆发出来了。

“老幺,你可真厉害,玉蜀黍的产量如此之高,我怎么都想不到啊。”

吴顺福情不自禁的抓住了吴顺贵的手。

“族长,这、这都是。。。”

“爹,族长都说了,您可一定要教会吴氏家族的所有农户,怎么种植玉蜀黍。”

“宗睿,说的好,要是吴氏家族的农户,地里的玉蜀黍都能够有这么高的产量,那我们吴氏家族根本不担心粮食产量的问题了,更不用担心田赋了。”

吴顺贵搓着手,再次开口了。

“族长,您放心,我一定教会大家,明年我们吴氏家族一同来种植玉蜀黍。”

第三十章 严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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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睿,你哪里来的这一百两白银。”

看着桌上的银子,曾先生颇为严肃的开口了。

吴宗睿马上就要出发,前往南昌府城去参加乡试,曾先生也知道吴宗睿一定会专门到社学来拜访的,秋假在即,田地里的粮食都要收割,两个月的秋假,曾先生也要回家去看看。

“先生,这是学生自己挣到的,学生马上就要到南昌府去参加乡试了,临行之前特意来拜访先生,感谢先生多年的教诲。”

“宗睿,这几个月的时间,你做了很多的事情,你家种植的玉蜀黍,产量达到了三石以上,我都没有想到,你将种植的办法详细写好,交给我了,包括薯块的种植办法,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不会泄露种植玉蜀黍的办法。”

“先生大可将玉蜀黍的种植办法传播开来,去年安远县乃至于赣州都遭遇到灾荒,今年的年成也不是很好,就说我吴氏家族,不少农户种植的粮食,收成就不是很好,若不是家族免去了今春的田赋,拿出来一些粮食救济,好多人家根本无法维持了,学生以为,将好的种植办法传扬出去,让农户能够得到更多的粮食,至少能够让更多农户免于流离失所。”

“宗睿,你真的有此想法吗。”

“学生真的是这样想的。”

曾先生微微点头,神色愈发的严肃,看了吴宗睿好一会,才继续开口。

“宗睿,你从寒鸣寺回家,做了很多的事情,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抵御暴民对吴氏家族的侵袭,长途奔袭剿灭土匪,让宗坤成为县衙户房的司吏,还有这玉蜀黍的丰收,产量居然达到了三石以上,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啊。”

“先生,这都是学生得到了觉远大师的教诲。”

“也许吧,不过我以为,觉远大师可以教授你如何耕地,如何收获更多的粮食,但不可能彻底改变你的认知,更不可能改变你的气质。”

“这,学生也无法解释。”

“我早就说过,这是你的福缘,我是不会追根溯源的,宗睿,你在吴氏家族,地位已经不一般,若不是你一贯的低调,怕是家族所有人都知晓你的功劳,我知道,你的志向和前途并未在吴氏家族,这里根本容不下你,我只是希望,来日你得到了前途,也能够保持本心,不要忘记自己的出生,更不要醉生梦死、鱼肉百姓。”

“先生的教诲,学生记下了,学生绝不会忘记以前的所有事宜。”

曾先生站起身来。

“宗睿,陪着我到后面的山坳走走。”

一老一少,慢慢朝着山坳的方向而去。

曾先生没有开口,吴宗睿也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对于这个位于围屋后面的山坳,吴宗睿已经非常熟悉,他每天都会到这个山坳来,刚开始的时候,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双腿颤抖着爬山,几个月时间过去,他已经能够很轻松的爬上山顶,均匀的呼吸了。

“宗睿,每日的黄昏,你都会到这山坳之中,不管刮风下雨,几乎没有间断,刚开始我以为山坳之中有什么稀奇之物,后来我才明白了,你不过是锻炼意志和体力。”

“我在吴氏家族的社学授课十载,你是如此做的第一人。”

“数十载过去,吴氏家族无人出头,最多也就是廪膳生员,没有谁考中过举人,更不用说两榜进士了,家族的这个期盼,我的期望,就在你的身上了。”

“乡试与院试不一样,很多人都认为是天地之别,不过我以为,乡试和院试也是大同小异,并无太大的区别。”

“你尽管只有十五岁,不过我以为,你的心智超过了宗林和宗坤,我还是那个认为,这一次的乡试,你一定能够高中。”

。。。

曾先生侃侃而谈,转眼就走进了山坳之中。

从山底到山顶,有一条颇为明显的小路。

曾先生指着这条小路再次开口。

“以前我偶尔来到山坳之中,几乎看不见这条小路,现在这条小路清晰可见,前两日我到山坳之中来,感慨颇多,我能够想到你努力的爬上山顶,从容的穿梭于大山之间,按照觉远大师的领悟,爬山也是修行,宗睿,能够说说你的感受吗。”

“先生,学生也没有太多的感悟,唯有坚持下去。”

“说得好,持之以恒,嘴上说来容易,真正做到不简单,我记得你刚刚进入社学读书之时,沉默不语,尔后的几年,沉湎学业之中,成绩是最好的,县试之后,我以你为骄傲,府试和院试之后,我反而有些担心了,感觉你过分的关注学业,那个时候,我曾经想着带你四处游历一番,让你感触外界的诸多事宜,吴氏家族决议送你到寒鸣寺,我是不同意的,现在想来,还好我没有过分坚持自身之意见。”

“先生的苦心,学生时刻铭记在心。”

吴宗睿恭恭敬敬的站立,对着曾先生稽首行礼。

曾先生倒也没有回避,面带微笑开口了。

“大凡院试之后,读书人都是要出去游历的,你从寒鸣寺回来,我本来也打算建议,让你出去看看,听闻你准备参加乡试,就绝了这个念头,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抽时间多走走看看,吴氏家族太小,新龙里太小,安远县也太小,待你参加了乡试之后,你就会明白。”

吴宗睿默默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按照朝廷之规矩,读书人是需要结社的,此番你前往南昌府城参加乡试,必定会遇见这些事情,我想你还是专注于学业,尽量少去参加这些事宜。”

“读书人之中,有你这番胆识之人不多,若是你能够遇见知己甚好,可若是遇见道不同之人,也是为日后惹下麻烦。”

说到这里,曾先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宗睿,我能够教授的东西也就是这些了,你我师生一场,那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无论你日后有何等的前途,为师都以你为荣。”

家中,廖文儒正在收拾。

翌日一大早就要出发了。

看见吴宗睿回来,廖文儒直起腰开口了。

“大哥,刚刚宗林哥来过,听说你到社学去了,嘱托我一定转告你,到云南找寻薯块种子的事宜,宗林哥去做,就不要伯父劳顿了。”

“我知道了,文儒,此番到南昌府城,最多三个月的时间,不需要准备那么多东西。”

“那可不行,伯父都说了,尽量多准备一些东西,还说什么。。。”

“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是不是说这句话。”

“就是,就是。”

吴宗睿苦笑着摇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其实自己已经出门参加过府试和院试,那么小的年级出门,还不是适应过来了。

“文儒,出门东西不要带的太多,太多了就是累赘,带足银两就可以了。”

。。。

正说话,吴宗林来了。

“宗林哥,快进屋坐。”

“不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明日一大早你就要出发,我特意来看看,刚刚我给文儒说了,找寻薯块种子的事宜,我带着罗家兄弟到云南去,幺叔年级大了,来回奔波吃不消,就在家里歇着,若是你同意,我打算收割稻谷之后就出发。”

“没问题,文儒已经说了,只是这件事情麻烦你了。”

“宗睿,万万不要说这样的话语,你到南昌府城去参加乡试,我还有些不适应,吴氏家族的不少事宜,爹都让我来做,以前我遇见了任何的问题,都是来找你。”

“处理家族之中的事宜,我是比不上宗林哥的。”

“好了,不说了,免得耽误你的时间,明日卯时出发,我陪着到县城去,宗坤在县衙等候我们,我们兄弟之间好好聚聚,宗坤说了,一定要为你饯行。”

。。。

天快黑了,周遭安静下来。

吴顺贵、吴宗睿和廖文儒,站在了坟茔之前。

坟茔打扫的干干净净,墓碑和青钢岩的拜台看上去特别的显眼,这是一个多月之前才做好的。

“宗睿,我已经祈求你娘保佑你,你到南昌府城去,一定能够平平安安。”

“爹,娘一定会保佑我的,这次我到南昌府城去,来回至少三个月的时间,您在家里一定要注重身体,农活尽量让罗家兄弟去做,您多多歇息,到云南去找寻薯块种子的事宜,宗林哥已经给我说了,他带着罗家兄弟去,您就不要操心了。”

“唉,其实我还是想带着罗家兄弟到云南去购买薯块种子。”

“爹,家族的事情,您尽量不要过问,这段时间我也看出来了,族长和二伯时常就家族的事情询问您,这么多年了,您没有参与家族的管理事宜,其中的关节也不是很清楚,若是贸然参与其中,有些事情处理不好难以解释。”

“我知道,家族的事情我都推了,族长和二哥也是因为玉蜀黍种植和薯块种子的事情,时常询问我。”

吴宗睿微微的摇头。

“玉蜀黍的种植办法,包括薯块的种植办法,我们已经告知家族之中很多人,他们不需要担心,我是言出必行,绝不会反悔,再说了,让田地里面收获更多的粮食,这是对家族有功劳的事情,也是我们积下的善缘。”



第三十一章 登高望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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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走到路口,吴宗睿就看见了站在城门处的吴宗坤和牛二。

还没有等到吴宗睿和吴宗林等人加快脚步,吴宗坤就快速的迎上来。

“宗睿,我在这里等你好一会了,这是你和文儒的路引,这是县试的注引,赣州府衙和布政使衙门直接在住引上面署书,你交到巡抚衙门礼房即可。”

所谓注引,就是证明吴宗睿县试成绩的说明书。

参加乡试务必要证明身份,一般情况之下,都是考生带着省府县衙门开具的注引到巡抚衙门的礼房报备,礼房拿到注引,审查之后编号,考生拿着编号的考引就可以参加乡试了。

如果不是吴宗坤帮着去办理,吴宗睿还是需要消耗一些时间的。

“宗坤,多谢你了。”

“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看见廖文儒和罗典明各自牵着的一匹西南马,吴宗坤略微的皱了皱眉头。

“宗睿,这一路上不是很太平,我本来想着找到一批考生,与你们一道出发前往南昌府城的,可你们出发的时间太晚了,安远县的考生早都已经前往南昌府城了。”

吴宗坤的神情,吴宗睿当然看见了。

“不碍事,正是秋收季节,田间地头的人还是不少的,这一路前往南昌府城,基本都是官道,再说我们一路会注意的,宗林哥给了我们地势图,我们每天都要计划出发的时间,投宿的客栈,绝不会夜间赶路。”

“这样也好,对了,我已经备好酒宴,为你们践行,现在时日尚早,我们是不是到翠屏峰去看看。。。”

吴宗坤还没有说完,吴宗林跟着开口了。

“说的是,一定要到翠屏峰去看看,这可是县城周遭最高的山峰,参加乡试的考生,出发之前都要到翠屏峰去看看的。”

吴宗睿点点头,他也知道这个传闻,据说参加乡试的考生出发之前,登上翠屏峰,能够得到神灵的保佑,在考试中发挥的更好。

以前距离县城不远的寒鸣寺,也是考生出发之前必定去的地方,不过自打寒鸣寺的住持觉远大师坐化之后,寒鸣寺就彻底散了,寺里的僧人全部离开,寺庙也彻底荒芜,属于寺庙的十余亩土地,全部被官府收回了。

“好,我们就先到翠屏峰去看看,接着去吃饭。”

“翠屏峰距离这里有三里多地,是不是乘坐马车前往,马匹可以暂时放在客栈。”

“不用,三里地不远,走过去也不要多长的时间。”

登上翠屏峰峰顶有两条路,一条路稍稍的宽一些,但距离相对远一些,另外一条路崎岖很多,可距离很近,吴宗睿丝毫没有犹豫,选择了崎岖的山路。

吴宗睿和廖文儒走在最前面,吴宗林跟着,吴宗坤则是在最后。

吴宗坤带着的衙役牛二,以及罗典明,则是在山下守着两匹西南马。

当然,携带的银两吴宗睿和廖文儒两人分别都背着,不是说对牛二不放心,他们这一路上,小心一些还是好的。

攀登山峰的过程之中,差距很快显现出来。

吴宗睿和廖文儒一直都是匀速,速度看上去不是很快,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慢下来,吴宗林稍微好一些,脸色通红,喘着粗气,还能够跟得上,吴宗坤就差了太多,快到峰顶的时候,走走停停,要不是吴宗睿等人慢下来等着,恐怕将他甩的看不见人影了。

峰顶就在前面,脸色发白、额头上满是汗滴、衣服已经贴在身上的吴宗坤开口了。

“哥,宗睿,文儒,你们、你们太快了,我真的是跟不上。。。”

“宗坤,你到衙门了,很少出行,每天大都是坐着,还是要找时间走走。”

吴宗坤看着吴宗林,苦笑着摇头。

“哪里有时间,我是户房的司吏,每天的事情太多,根本就不能离开衙门,这都过去几个月了,知县大人还没有到任,主薄大人可不会管那么多的事情,就是要求我们六房好好的做事情,平日里还好,要是遇见什么难事情,我们就头疼了,主薄大人压根不会发话,好多时候我们也无可奈何。。。”

吴宗睿笑了笑。

按照朝廷的规定,县衙的官吏是必须住宿在县衙里面的,没有允许不准离开,不过明朝中期之后,这个规矩慢慢的松动了,一些吏员和衙役可以在外面租房住,不过县衙不会补贴一分钱,到了明末,除开六房的司吏,以及知县、县丞、主薄和典史等官员,其余好多人都住在外面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县衙的人员不断的扩充,特别是吏员和衙役,数量大幅度的增加,县衙的房子根本就不够住了。

“宗坤,其实每日里也可以在县衙里面走走。”

“说的是,以后我会注意的。”

吴宗坤对吴宗睿的态度,早就改变,不过最大的改变,还是在吴宗睿领着吴氏家族青壮铲掉了以“武松”为首的那一批土匪之后。

牛二成为县衙的衙役之后,吴宗坤将其安排在身边跑路,他详细询问了“武松”等土匪被剿灭的过程,对吴宗睿是真正的开始佩服了。

登上了山顶,一股凉风传来,凉爽的感觉瞬间袭来。

吴宗睿情不自禁的伸开了双臂,迎接这一缕的凉风。

等到吴宗坤也上了山顶,众人移步到了南面。

整个的安远县城,出现在眼前。

除开吴宗睿,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县城。

吴宗睿仅仅是看了一眼县城,目光就延伸到了前方。

目光所及,可以看的很远,一座座的山峦尽收眼底。

没有谁开口说话,包括吴宗坤,都在默默看着这一切。

终于,吴宗林走到了吴宗睿的身边。

“宗睿,我们都是托你的福,才能够到山顶上来看看。”

吴宗睿摇摇头。

翠屏峰有不少的传说,更是有很多的禁忌,寻常人等是不能够上来的,若是强行上了峰顶,会因为无法消受的福缘,导致灾祸上身。

一行四人,唯有吴宗睿有资格上峰顶来看看,当然,吴宗林等人陪着上去,也没有多大的问题,不过安远县有资格参加乡试的考生,大都不愿意有人陪着上峰顶,害怕运气被其他人抢到了。

吴宗睿肯定是没有这些想法的。

“宗林哥,宗坤,文儒,我有些奇怪,不知道县城为什么会建在翠屏峰的南面,从这里可以看见县城的一切,包括县衙。”

吴宗睿说完,吴宗坤跟着开口了。

“我在县衙听说过,据说当初修建安远县城的时候,就是因为翠屏峰,这翠屏峰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县城建在距离翠屏峰不远的地方,能够吸取天地之间的灵气。”

吴宗睿笑笑,没有继续开口询问了。

。。。

半个时辰过去,众人的新鲜感觉逐渐消失。

准备要下山了,不过吴宗睿还是出神的看着远处的山峦。

“宗睿,你在看什么啊。”

“哦,我在看那些山峦,想着山峦背后有一些什么。”

“这样啊,你到南昌府城去,就是要朝着那个方向,那边有赣州府城,还有南昌府城。。。”

吴宗林的解释,让吴宗睿无话可说,这就是境界的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登上了翠屏峰,吴宗睿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豪情,那是俯视众生的豪情,那是登高望远、俾倪天下的豪情。

这样的感触,当然不能够说出来,否则就犯下了大忌。

萦绕在吴宗睿心头很长时间的那些雾霾,此刻消散一空。

既来之则安之,抱怨埋怨都抛之脑后,看准前方的路,一步一个脚印扎实的走下去,不管走到哪一步,只要是尽心尽力、不留下遗憾,那就满足了。

一阵阵的微风吹来,吴宗睿再次的出神了,难不成这就是蝴蝶翅膀扇动的风吗。

酒楼的掌柜很殷勤,进入酒楼的吴宗坤也显得很是自信,理所当然的承受掌柜的恭维,这让吴宗睿微微的皱眉,尽管吴宗坤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但他以为,吴宗坤最终还是难以成大器,毕竟有些性格方面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

酒楼掌柜的殷勤,能够说明不少的事情,这至少是讨好的表现,也就是说,身为县衙户房司吏的吴宗坤,平日里行事还是颇为高调的。

一顿饭吃了很长的时间,吴宗睿喝下了不少酒。

廖文儒没有喝酒,一来年纪不大,二来也要时刻守护财物。

吃饭之后,吴宗睿没有在县城里面转悠,这样的小地方提不起他的兴趣。

吴宗林和罗典明回去了,时间还来得及,两人结伴而行,道路情况异常熟悉,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一夜,住在上房的吴宗睿,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一直都在回味山顶的感觉,那样的豪气,穿越之前压根不可能出现。

吴宗睿很清醒,绝不敢自大,他隐隐的感觉到,自己已经选择了一条异常危险的道路,成功了就是光芒万丈,失败了就是万劫不复,所以,他的每一步都需要格外的小心。

翌日一大早,吴宗睿就起床了。

吃过早饭,两人去结账,掌柜的死活不收钱,他们也没有勉强,牵着西南马,从北门的方向离开县城,廖文儒还想着是不是给吴宗坤说说,吴宗睿摇头说不必了。

第三十二章 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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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大南疆、南方昌盛,是为南昌。

南门外,吴宗睿就感受到了繁华,熙熙攘攘的人群,随处可见的商铺。

作为江西巡抚衙门所在地,南昌府城自然是江西最为繁华富庶的地方。

吴宗睿倒是没有心思欣赏城外的繁华,他太累了。

历时三十余天,一路上小心谨慎,详细计划赶路的时间里程、住宿的地方、出发和歇息的时间,一切都是为了安全,三十余天的赶路,让吴宗睿苦不堪言,吃不好睡不好,时时刻刻提高警惕,都快要弄成神经衰弱了。

这也让他痛骂几百年之后杜撰的电视剧,赶考哪里有什么风花雪月,哪里有心情欣赏沿途的风景。

当然,这也可能是处于明末,连年的灾荒,让老百姓活不下去,土匪盗贼横行,赶路的人时时刻刻都遭受威胁,土匪劫掠的时候,才不管你是商贾还是读书人。

好在离开赣州府城的时候,沿途都能够遇见一些结伴而行的商贾,他们队伍的人颇多,还专门请了押号帮忙,能够保证安全,吴宗睿和廖文儒跟着商贾的队伍走,虽然速度慢了很多,但少了很多的担心。

吴宗睿可不会冒险,如果他和廖文儒两人在路上遇见了土匪,就算是廖文儒有三头六臂,两人也是凶多吉少。

如果不是后来时断时续的跟随商贾的队伍赶路,吴宗睿压根撑不下来。

押号不固定,时常都在更换,而且对外的表现颇为神秘,押号的人很少与其他人说话,行路好些天之后,吴宗睿才明白押号的意思,其实就是各地驿站派遣的军士。

驿站的历史缘由深远,可不管哪朝的驿站,都是官府所有,为官府做事情,不过到了明朝中期以后,驿站慢慢开始为商贾做事情了,因为这样做,能够增加很多的收入。

明白押号是什么意思之后,吴宗睿颇为唏嘘,这些押号的军士可能不明白,他们的饭碗很快就要丢掉,大规模裁撤驿站的圣旨一年之后就要下来了。

进入南昌府城,吴宗睿关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住宿,他们必须要找到合适的客栈。

乡试在即,想要找到好的客栈很难,不过只要有银子,总能够找到,赶考的生员和监生千人以上的规模,但有钱人不多,绝大部分的考生都会选择相对便宜的客栈。

在廖文儒的唏嘘声中,吴宗睿选中了名为醉仙居的客栈,两个甲等的上房,每天的房费四钱银子,包含吃饭在内。

吴宗睿和廖文儒至少需要住宿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这样算下来,仅仅是吃住,就需要近四十两的银子。

其实开销远远不止这近四十两银子,客栈的生活一般,时间长了不行,肯定还要到酒楼去改善生活,需要多少的开销就不一定了。

还有一项重要的开销,那就是乡试之前,考生相互之间的交流,什么赛诗会、以文会友等等,不要小看这种聚会,很多的关系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吴宗睿来到南昌府城的时间已经很晚,绝大部分考生三月到四月就抵达南昌府城,住宿的时间更长,如果每天需要消耗四钱银子住宿,他们根本吃不消。

吴宗睿无所谓,反正有银子,再说了,出门在外,住宿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吃好。

廖文儒本来想着住甲等房间就可以了,不过吴宗睿不同意。

甲等上房是套间房,外面一间所谓的会客厅,里面是卧室,而甲等房也是单独的房间,只是没有会客室。

醉仙居的掌柜眼毒,一眼就看出吴宗睿是参加乡试的考生,也就是有功名的生员或者监生,他的态度显得客气,不过在银两方面锱铢必较,当廖文儒拿出一锭十两的白银放到柜台上之后,掌柜的态度再次的变化,变得谦恭。

掌柜见过太过穷酸的读书人,赶考住宿之后拿不出来那么多的银子,他不敢得罪这些读书人,他知道里面谁是将来的老爷,要是得罪了,还想不想开客栈了,所以掌柜的规矩定的严格,事先就说好,免得后面无法开口,得罪了人家还有苦说不出。

醉仙居也出过几个举人老爷,但数量不是很多,大概是这里的住宿费用太高了,一般的考生压根不会选择这里。

进入房间,伙计很快提来了热水,都是装在木桶里面的热水。

洗澡是必须的,赶路三十多天的时间,很少有时间安安稳稳的洗澡,特别是与商贾一同赶路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就地宿营,压根不要想着洗澡,能够洗脸就不错了。

身上的汗味太大,而且隐隐带着一股馊味。

客栈的伙计倒也很灵活,连续提来了四捅热水。

木桶在靠近墙角的地方,醉仙居到底是相对豪华的客栈,为住宿的客人准备了皂角。

。。。

一刻钟的时间,吴宗睿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神清气爽的感觉瞬间出现。

伙计好像知晓一切,轻轻敲门进来收拾。

“客官,本店包洗衣服,一次只要五文钱。。。”

“好吧,隔壁的衣服一并拿去洗了,赶路的时间长,衣服穿了不短的时间,有些脏了,洗的干净一些,我给你二十文钱。”

“客官放心,一定洗的干干净净,还要用香薰的。”

伙计提着木桶、拿着换下来的衣服欢天喜地离开的时候,吴宗睿脸上的神色也颇为精彩。

在他的印象里面,明末已经出现了资本的萌芽,不过在史书上的记载并不是很多,来到了南昌府城,终于感受到了,客栈的伙计居然帮人洗衣服赚钱。

都说无奸不商,其实大明王朝的商贾,比较几百年之后的商人,还是要淳朴很多,至少没有什么毒大米、地沟油之类的,没有什么有毒有害的食品,所谓的无奸不商,只是针对不少商贾囤积居奇行为罢了,而这样的行为,几百年之后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闻了。

廖文儒敲门进来,脸上还带着红色。

“大哥,衣服我可以洗的,怎么让客栈的伙计洗啊。”

“没什么,赶路已经很累了,没有时间和精力洗衣服了,再说衣服穿的很脏了,客栈的伙计拿去洗,还用香薰,这样穿着也舒服一些,以后这些事情,你尽量少做,有时间也可以看看书,文儒,我可要提醒你,来到了南昌府城,每日一大早习武之事,还是要坚持,我也会和你一道起床,在客栈的后院习武。”

“大哥,我又不准备参加乡试,看书干什么啊。”

“不能这么说,当初你在寒鸣寺的时候,觉远大师一直都教授你学业,也是想着让你有更多的见识。”

“我知道了。”

。。。

客栈的伙计再次敲门进来。

“二位客官,饭菜已经备好,是不是端到这里来。”

“好的,送到房间来吧。”

伙计提着食盒,很快上楼来了。

一盘盘的菜端出来,伙计开口介绍。

“客官,这是豫章酥鸭,是醉仙居最为有名的菜肴,巡抚大人都专门来品尝过。。。”

“这是狮子头,我们醉仙居的狮子头,是整个府城最好吃的。。。”

“这是索面,二位客官吃了,一定不会忘记。。。”

“这是状元糕,客官吃了一定高中状元。。。”

“这是客栈专门为二位客官备下的李渡酒,可好喝了。。。”

吴宗睿和廖文儒的确有些饿了,辰时到现在,滴米未沾,要不是身上实在太脏,他们甚至准备吃饭之后洗澡的。

。。。

伙计摆好了酒菜,转身离开了。

廖文儒望着一桌的菜,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拿起了碗筷。

“大哥,你先来一块状元糕,吃了状元糕,乡试一定高中,殿试拿状元。。。”

“文儒,你这个彩头倒是不错,你也来一块,朝廷有文状元和武状元,既然我拿了文状元,你就拿武状元,如何。”

“好啊,大哥,我才十四岁,等到我二十岁的时候,没有多少人是我的对手。”

吴宗睿和廖文儒同时将状元糕吃下去了。

状元糕其实就是糯米制作的糕点,甜甜的,当做点心可以,不过当饭吃没有几个人能够承受,不过既然是来参加乡试的考生,客栈上了这盘菜,也是祝福,考生当然高兴了。

吴宗睿拿起了酒壶。

“文儒,来一杯李渡酒。”

“大哥,我不能喝酒,银两还放在我那里,决不能有闪失的。”

“刚才上楼的时候,我看过了,客栈有专门寄存物件的地方,银两带在身上麻烦,索性寄存在客栈,这样也放心。”

“不行,大哥,要是客栈吞了我们的银子怎么办。”

吴宗睿苦笑着摇头。

“文儒,难不成客栈知道你寄存的是银两吗。”

“那可说不准,我还是将银两带在身边。”

“就依你,这李渡酒,喝一杯不碍事,今日都累了,吃饭之后,早些歇息,明日早些起来,还要到节度使衙门去报备,我们到南昌府城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大哥,吃饭之后不打算出去走走看看吗。”

“还是要走一走,不然你不甘心。”

廖文儒看着吴宗睿,嘿嘿的笑了,毕竟是十四岁的少年。

有些时候,吴宗睿都于心不忍,让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去杀人,这样的事情太残忍了。

第三十三章 报备

走在大街上,吴宗睿努力的搜寻记忆,可惜的是,他几乎什么都不记得。

按说吴宗睿以前到南昌府城来参加过院试,对于这座城池应该是有记忆的,可是走在大街上,一切都是新奇的,熙熙攘攘的人群,鳞次栉比的商铺,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看样子以前的那个吴宗睿,来到南昌府城,满脑子想到的都是院试,压根就没有想到在南昌城到处去走走看看,当然可能还有银子不够的问题,出门在外,一文钱难道英雄汉。

乡试在贡院进行,一共三场,每场三天,合计九天时间,考生进入贡院之后,吃喝拉撒都在窄窄的棚子里面,而决定人生命运的也就是这九天的时间。

一旦考中举人,那就成为了老爷,寻常百姓见到举人老爷是要行礼的。

一天时间,吴宗睿需要到布政使衙门去审核注引,拿着审核之后的注引到巡抚衙门的礼房去报备,拿到了带有编号的考引,任务就完成了。

巡抚衙门礼房备注注引的限定时间是八月初十,之后就要开始全面准备乡试的事宜了。

已经是八月初五,吴宗睿必须要加快时间,否则他很有可能拿不到考引,那就无法参加这一次的乡试了。

布政使衙门和巡抚衙门都在城东,都是处于南昌府城的中心位置。

布政使衙门前面有一对汉白玉的狮子,看上去颇为威武,可惜如今的布政使衙门,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严,权力被大大的限制了。

四名军士守在衙门前面。

一名军士看着走过来的吴宗睿,开口询问了。

“这里是布政使衙门,寻常人等不得靠近。”

“在下安远县廪膳生员吴宗睿,赶赴南昌府城参加乡试,专门到布政使衙门的礼房报备。”

“原来是参加乡试的生员,稍等。”

军士倒是没有苛刻吴宗睿,低声给其他三名军士交待了几句话后,转身进入大门。

吴宗睿也不着急,在衙门外面等候。

很快,一名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颇为精干、穿着官服之人出来了。

绿袍胸前绘海马,九品的官服,不用介绍,熟悉大明官服与官制的吴宗睿,知道此人是布政使衙门的知事。

“本官布政使司知事,你是参加乡试的生员吗。”

这名知事看着吴宗睿,楞了一下才开口,大概是吴宗睿过于的年轻了。

“原来是知事大人,在下安远县林膳生员吴宗睿,昨日刚到南昌府城。”

一边说话,吴宗睿一边将注引递上去。

知事接过注引,仔细看了看,接着抬头,看着吴宗睿。

“天启四年参加县试,天启六年参加府试,那应该是去岁参加院试,十五岁就是林膳生员,好厉害。”

“不敢,都是侥幸。”

“哪里来的这么多侥幸,好了,你随我进来。”

跟随知事进入到布政使衙门的甬道,看不见其他人,吴宗睿很自然的拱手开口了。

“在下第一次参加乡试,还请知事大人多多提携。”

捏在手中装着五两银子的布袋,迅速到了同样拱手的知事手中。

知事当然能够掂量出来银子的多少,他的脸上露出不经意的笑容。

“哪里哪里,他日高中,还要请你多多照拂啊。”

知事同样很自然的将布袋收进了宽大的袖口之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很多了,知事亲自带着吴宗睿来到礼房,亲自去翻阅去年院试的资料,找到了吴宗睿的名字,在注引上面做出了专门的备注。

吴宗睿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几乎就没有怎么说话,当然他的态度还是谦逊的。

给予适当好处费的事情,其实是吴宗林提醒他的,告诉他到布政使衙门和巡抚衙门,都要特别注意,作为穿越之人,吴宗睿的悟性是很高的,马上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七品知县,每月的俸禄折合约五两银子,九品知事,每月俸禄折合二两银子左右,按说吴宗睿拿出来二两银子就可以了,不过他绝非吝啬之人,再说了,银子本来就是拿来用的,不是存着的。

给了知事五两银子,办事的效率出来了,也不用操心了,从进入布政使衙门,到办理完毕所有的事宜,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这样的效率,其他生员压根不敢想象。

离开布政使衙门,吴宗睿迅速来到了巡抚衙门。

同样是巡抚衙门的知事,同样是五两银子。

巡抚衙门审阅注引,程序要复杂一些,因为巡抚衙门的礼房要发给考生带有编号的考引,凭着这份考引,考生直接进入贡院,找到编号的考棚,参加乡试。

乡试九月初进行,那时已经进入到深秋季节,早晚的气候颇为寒冷,而考棚的编排,也是大有学问的。

一般情况之下,最前面的考棚是最好的,其次就是最后面的考棚,排在中间的考棚是最差的。

吃喝拉撒都在考棚里面,有些时候味道是很难闻的,两头的考棚,味道挥发自然快一些。

更加关键的是,越是中间的考棚,考试过程之中受到的影响越大。

巡抚衙门的知事以及礼房的司吏和典吏,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异常熟悉贡院。

有关系的考生毕竟不是很多,当然这些考生不用担心考棚的位置,肯定是最好的,巡抚衙门的知事与礼房的司吏和典吏,绝不敢在这些考生的头上做文章,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为这些考生办理好考引,编排好考棚。

至于说其他的考生,那就是发财的路径了。

一些多次参加乡试的考生,明白其中的奥妙,巡抚衙门礼房三月份就开始报备和发放考引,不少考生三月份就来到巡抚衙门,他们或多或少都会带着一些银子,争取拿到好的考棚,这样对乡试也有利一些。

当然,礼房的司吏和典吏,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他们会待价而沽。

吴宗睿来到南昌府城的时间有些晚了,到了这个时候,没有报备的考生几乎没有了,也就是说,考棚几乎没有好的,留下的都是最差的。

巡抚衙门的知事走在前面,不经意的开口询问了。

“你怎么如此晚才来报备啊。”

“家中有些事情,一时间走不开。”

“原来是这样啊。”

知事犹豫了一下,继续往前走,看样子不打算开口说话了。

考棚的好坏,对于吴宗睿来说,有一定的影响,但不是绝对的,本次的乡试,他本来就没有报多大的希望,他很尊重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人家十年寒窗的苦读,那都是有一些真本事的,不管几百年之后对于科举考试八股文如何的批驳,但是知识在这个时代的确是宝贵的。

吴宗睿当然想有一个相对来说不错的考棚。

“在下前往巡抚衙门报备的时间有些晚了,一路上也是担心,若不是家中有急事无法脱身,也是早就来了,还请知事大人多多照拂啊。”

知事看见了吴宗睿手中捏着的布袋,略微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了。

“唉,你来报备的时间太晚了,这样,将你的注引给我,你跟在我身边即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口说话。”

报备的过程异常顺利,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办好了。

接下来就是领取考引了。

来到礼房,知事让吴宗睿在外间等候,径直走进去了。

吴宗睿第二次交给知事的是十两白银,这就包含了给礼房司吏或者是典吏的打点。

十五两银子,谁都不会小觑。

当巡抚衙门的知事从吴宗睿手中接过银子的时候,就表示考棚的事情有希望了。

大约一刻钟之后,知事走出来,递给了吴宗睿一张考引。

考引上面的编号很清晰,一眼就可以看见。

考棚应该是在靠后的位置,接近最后了。

十五两白银,买到这个考棚,不算便宜,不过吴宗睿报备的时间太晚了,应该说是最后来报备的,按照道理来说,留下的考棚就是位置最差的。

走出巡抚衙门的时候,吴宗睿微微的摇头,其实礼房里间传来的话语,他听到了一些,他这个考棚早就分配出去了,这一次是知事与礼房的司吏硬生生的调整过来的。

吴宗睿拿到了较为理想的考棚,就意味着有人要到差一些的考棚去。

考引发下去了,乍一看好像没有办法改变了,其实很简单,每个考生都留下了详细的联系地址,若是调整了考棚,只要在乡试开始之前专门到客栈去说一下就行了。

巡抚衙门的知事、礼房的司吏和典吏,眼睛很毒,他们几乎可以看出来哪些考生老实,可以恐吓,哪些考生是不能得罪的,必须要变动的情况之下,他们会对老实无背景的考生下手,调整其考棚。

被考生视为异常关键的乡试,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奥妙。

吴宗睿只能感慨,大明朝廷怕是烂到骨子里去了。

穿越的吴宗睿,不会感觉到特别的奇怪,他所在的那个时代,有些事情也很正常,只不过这一次,他并非是反对者,而是参与者。

当然,已经到了王朝末日的大明,有如此之多的弊端,就值得警惕了。

第三十四章 大势所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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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巳时有两个人来拜访,说是参加乡试的考生。”

“他们说过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们都住在附近,这是他们的礼札。”

吴宗睿简单扫视一眼礼札,一共两人,全部都是此次参加乡试的考生,其中有一人还是赣州府城的生员。

曾先生曾经告诫吴宗睿,参加乡试的生员,或者是监生,一般都是会结社的。

参加乡试的生员或者监生之中,有一批人对于结社的事情是非常热衷的,他们能够想到办法,弄到参加乡试考生的基本情况,接下来四处走动联系,组织各种类型的集会,借以拉拢彼此之间的关系。

这类所谓的结社,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找寻志同道合之人,其二是结交必要的关系。

明初的时候,参加乡试的生员结社的情况还不是特别的明显,可是到了明末,这种情况异常的普遍,若是哪个生员没有结社,没有融入任何一个团体,会被视作异类,除非你特别的优秀,能够在所有读书人之中脱颖而出,否则你很有可能遭遇到孤立。

吴宗睿清楚这一点,但是他对此类结社的行为异常的反感。

明末的党争,已经成为朝中的痼疾与癌症,不断吞噬大明的江山,而生员乃至于举人之间的结社行为,就是党争的根源。

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东林党。

吴宗睿对东林党的印象不是很好,这主要源于他是现实主义者。

俗话说得好,百无一用是书生,有一部分书生,肩不能挑,背不能扛,压根不知道社会底层的情况,除了读书做不好其他任何的事情,但是他们异常清高,认为读书人身份尊贵,认为读书人的建议能够左右天下大势,如果有谁瞧不起他们,或者不赞同他们的建议,将会遭遇到毫不留情的攻击。

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读书人,对于结社之事异常的热衷,当他们的热情被朝廷之中一些官吏利用之后,形成的力量就非常可怕了。

东林党就是在这种形势之下诞生的,明末有一批失意的官僚和读书人,他们的建议没有得到朝廷的重视,郁闷的情况之下,联合起来形成了一种力量。

应该说,这种力量刚开始是忧国忧民的,对于推动社会进步有一定的作用,可是当商贾和官僚的力量参与进来之后,情况就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不能与民争利,这是东林党拼死命维护的观点之一,也被朝中官吏和绝大部分读书人推崇,这个观点本来不错,可惜东林党人所理解的不与民争利,与现实生活有着巨大差距。

说到底,东林党人拼命维护的是官僚与商贾的权益,维护的是自身的利益,他们不同意增加商贸赋税,维护有功名读书人不纳税,甚至维护土地兼并等事宜,可他们却对农户不断增加的田赋熟视无睹。

东林党人还有最为可怕的一点,清谈,对于天下大势他们能够侃侃而谈,说的天花乱坠,对于朝中出现的弊端,他们能够毫不留情的批评,遗憾的是,他们就是不能够提出来真正利国利民的治国策略。

这种毫无价值的空谈,一段时间形成了风气,被太多读书人推崇,也就是这种空谈,败坏了朝廷的规矩,让真正想着做事情的官吏缩手缩脚,不敢做事情,免得遭受无端的攻击。

清谈与攻击异己,成为了明末东林党最为主要的展现手段。

当东林党真正形成了势力,有了左右朝中局势之后,党争就变得异常的激烈,朝中的东林党、浙党等等,相互之间的攻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现象,也是避免独裁专政的必由之路,可是党争如果陷入到争权夺利的怪圈之中,陷入到无情打击异己的倾轧之中,那就会成为摧毁江山的毒瘤。

这些认识和见解,都是千年历史总结得出来的经验。

吴宗睿非常清楚这一点,可惜他无法也不敢说出来这些认识和见解,因为他的力量太过于弱小,还不足以抗衡外来的任何攻击。

申时刚过,敲门声出现。

廖文儒过去打开门,两个人站在客房门口。

“吴兄回来了吗。。。”

还没有等到廖文儒开口回答,吴宗睿已经走到了房门口。

“在下就是安远县廪膳生员吴宗睿,二位学长请进。”

“哦,你就是吴学弟啊,幸会幸会,介绍一下,这位是南昌府廪膳生员林宗平,在下赣州府生员戴明杰,今日特地来拜访吴学弟。”

林宗平和戴明杰的年级都不是很大,看上去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林宗平是天启四年的廪膳生员,而戴明杰则是天启三年的增广生员。

不管是从年龄上面,还是从考中生员的时间上面,林宗平和戴明杰都是吴宗睿的学长,所以初次见面,他们以学长和学弟相互称呼,是最为合适的。

不过这也表明了一个观点,那就是吴宗睿已经认可了结社的事宜。

大势所趋,吴宗睿个人是无法反对的,只是在之后具体对待方面,有自身的认识和办法。

坐定之后,戴明杰首先开口了。

“听闻吴兄昨日才到南昌府城,今日我等就在拜访,不会打扰吴兄吧。”

“不会不会,感谢戴兄与林兄的关心,因为家中有事情,在下出发的时间稍稍的晚了一些,昨日才赶到南昌府城。”

“报备事宜可否完成啊。”

“今日一大早就去了布政使衙门和巡抚衙门,该办的事宜已经办理完毕了。”

“那就好,那就好,后日南昌府城以及赣州府城参加乡试之考生,定在滕王阁集会,还请吴兄一定参加。”

“好的,在下一定参与。”

。。。

闲聊几句话之后,戴明杰和林宗平站起身来告辞,吴宗睿挽留两人一同吃晚饭,也许是因为事情较多,戴明杰和林宗平没有留下吃饭。

这个过程之中,林宗平几乎没有开口说话,脸上虽然一直带着微笑,可略显僵硬。

林宗平的心思和想法,吴宗睿能够分析到,看样子家境不错,生在南昌府城,面对其他地方来的考生,有着一种天然的优势,加之也是廪膳生员,在生员之中地位属于最高的。

读书人有这样的心态不奇怪,就算是穿越的吴宗睿,骨子里也是有傲气的,在面对家人的时候,这种傲气多半不会体现出来,但是对外就不一定了。

所以面对林宗平的态度,吴宗睿无所谓,依旧是笑脸相迎,客气的打招呼。

可能是被吴宗睿的态度所感染,走出客栈的时候,林宗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想着吴宗睿点头。

戴明杰和林宗平两人离去之后,廖文儒有些气愤的开口了。

“大哥,那个林宗平是什么意思啊,坐着一直不说话,明显就是看不起人,大哥你的脾气好,要是我啊,早就起身送客了。”

“没什么,每个人都有一些脾气,有些人天生就不爱凑热闹,我倒是感觉,林宗平能够表现出来自身的态度,不遮不掩,也算是不错了,人家可是南昌府城的考生。”

“我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能够和大哥比吗。”

“文儒,不要这样看问题,好了,你也准备一下,后日我们到滕王阁去,南昌府城与赣州府城的考生聚会,想必人还是不少的,我们顺便也去见识见识。”

“大哥,你还真的打算去啊,我可不想去,再说了,我还要守着银两呢。”

吴宗睿看着廖文儒,苦笑着摇头。

“文儒,不需要每天都守着银两,那样太辛苦,每日里想到的也是银两,我看有些东西还是寄存到客栈,人家开了这么大的客栈,难不成图谋我们这点银子。”

“大哥,乡试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你还要温习功课,如果每天都去参加聚会了,功课落下了怎么办啊。”

吴宗睿再次的摇头。

“文儒,其实这样的聚会,应该进行过很多次了,我料定,后日的聚会,应该是最后一次,要不然也不会选择在滕王阁进行,如果我不去参加,还不知道外界会出现什么样的说法,再说了,仅此一次,也不会耽误多少的时日,大家都是到南昌府城来参加乡试的,聚会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若是能够通过这次的聚会,认识一人到两人,也算是不虚此行。”

“好吧,我听大哥的。”

“这就对了,文儒,你可不是我的书童,日后还是要多学一些文化,我期盼你文武双全。”

吴宗睿和廖文儒两人没有在客栈吃饭,而是选择出去吃饭。

严格说来,醉仙居的生活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好的生活是面对那些专门来吃饭的客人,吴宗睿和廖文儒是吃饭带住宿,生活不可能很好。

当然,客栈算账还是公道,吃饭与不吃饭的算法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吴宗睿和廖文儒若是很少在客栈吃饭,最终结账的时候,每天不需要四钱银子。

第三十五章 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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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唐朝诗人王勃的一首《滕王阁序》,让滕王阁成为了江南三大名楼,享誉天下,而始建于唐朝的滕王阁,到了明代,已经经历了数次的重建。

走上石梯台阶,高大巍峨的滕王阁矗立在眼前。

阁楼右边,有一块石碑,上面篆刻嘉靖年间吏部尚书罗钦顺撰写的《重建滕王阁序》。

走到石碑的面前,吴宗睿驻足观看了很长的时间,他记得很清楚,明朝灭亡之后,滕王阁又遭遇到数次的焚毁,最后一次重修是1989年,那是第二十九次重建了。

尽管经历了数次的重建,不过滕王阁的规模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从唐朝到明朝,重建的规模没有减小,嘉靖年间重建的这一次,规模是最大的,到了清朝,重建的滕王阁规模逐渐的缩小,一直到最后的一次重建,滕王阁才重新恢复原来的规模。

“大哥,该上去了。”

廖文儒看见吴宗睿驻足不短时间,开口提醒了。

尽管滕王阁与武汉的黄鹤楼、湖南的岳阳楼被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可那不过是在官吏以及读书人中间有着不小的名气罢了,寻常的百姓是不会去关心的,从唐代到明朝,和寻常百姓比起来,读书人的数量少的可怜。

聚会在滕王阁的五楼,颇有登高望远的意思。

吴宗睿和廖文儒上了五楼。

大约百来人在五楼。

这些人围着中间的三五人,说话之间,语气带着恭敬与崇拜。

吴宗睿和廖文儒两人,并未引起众人的关注。

这也很正常,读书人之间的聚会,大都是自由组织,通过交谈和展示文采,寻找志同道合之人,只不过到了明末,这种所谓的志同道合,已经被兴起的各种学社所垄断。

江西最为著名的就是豫章社,兴起于天启四年,是迎合当时的应社而成立的,而后豫章社归入到崇祯二年成立的复社。

“吴兄,你来了。”

“原来是戴兄,看样子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刚好合适,看见没有,中间的那三人,可是我们江西豫章社的盟主,想不到他们今日也来参加聚会了。”

吴宗睿看了看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三人,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吴兄,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

还没有等到吴宗睿说话,戴明杰拉着他走过去了。

“三位盟主,这位是我们赣州安远县廪膳生员吴宗睿,去岁参加院试,得中廪膳生员。。。”

三人之中年岁稍大一些之人,看了看吴宗睿,脸上带着笑容开口了。

“原来是吴兄,佩服佩服,来,我给吴兄介绍一下,这位是新建廪膳生员徐世溥,这位是新建生员陈弘绪,在下南昌府生员万时华。。。”

吴宗睿同样抱拳开口。

“在下吴宗睿,见过三位学长。。。”

话还没有说完,周遭有人开口询问万时华,万时华对着吴宗睿,展现无奈的笑容,扭头与他人交谈,徐世溥和陈弘绪,也就是看了一眼吴宗睿,就没有其他的表现了。

身边的戴明杰,显得颇为尴尬,他还准备开口说话,被吴宗睿拉了一下,两人走到了围栏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回头的万时华,看了看已经离开的吴宗睿,眼睛里面出现了一丝的光芒。

“戴兄,谢谢你了。”

“吴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你我同属赣州府生员,一同到南昌府城来参加乡试,本就应该相互照顾才是。”

“戴兄,怎么没有见到林兄啊。”

“哦,林兄今日有些事情,不能来了。”

看着戴明杰有些不自然的神情,吴宗睿没有继续询问下去了。

熟悉明末历史的吴宗睿,当然知道江西豫章社,也知道豫章社的三个盟主万时华、徐世溥和陈弘绪,这三人后来成为了复社的骨干,与复社的张溥、张采等人关系很好。

明末的历史上,万时华、徐世溥和陈弘绪小有名气,三人都被称为文学家。

史书对万时华的评价为:文名当世、艰于科场、交友广泛、笃行儒道、积极于世事的中年文人。

徐世溥耿直清高,属于典型的读书人的脾气,世人称其才雄气盛。

陈弘绪是三人之中唯一做官之人,但并非是两榜进士,而是得到父辈的阴萌,得到举荐之后做官的,不过他的官运太差,屡次遭到算计,官越做越小。

“吴兄,豫章社人才济济,万兄、徐兄和陈兄,都是文采杰出之人,我江西学子,都以进入豫章社为荣。。。”

“戴兄,你是豫章社的成员吗。”

“这个,在下学识浅薄。。。”

“这样啊,我的学识一般,不敢攀附豫章社,免得辱没了豫章社的名声。”

戴明杰看着吴宗睿,脸色有些发白,他想不到吴宗睿会如此的回答。

豫章社吸纳成员的要求颇高,一般情况下,廪膳生员才有资格加入其中,而且需要不一般的文采,其成立有近四年的时间,成员也不过数十人。

在戴明杰看来,吴宗睿是有资格成为豫章社成员的,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不辞辛苦的找到了吴宗睿,让其参加本次的聚会。

在滕王阁的聚会,是江西乡试之前的最后一次学子的聚会,也是豫章社吸纳成员的一次聚会,一会还要举行赛诗会和赛文会,所有参加的学子,表现出来自身的文采,身为豫章社盟主的万时华、徐世溥和陈弘绪,将视众人的文采,决定吸纳谁为豫章社的成员。

稍稍楞了一下,戴明杰再次开口了。

“吴兄,半个时辰之后,将要举行赛诗会和赛文会,今日来的学长和学弟,都要展现自身的文采,若是文采杰出,即可进入豫章社。”

“知道了,谢谢戴兄的提醒。”

“吴兄还不知道吧,豫章社与南直隶太仓的应社,同声共气,应社的魁首张溥和张采,以及杨廷枢、顾梦麟和吴昌时等人,都是赫赫有名之人,能够进入豫章社,就能够与他们结交,吴兄想想,能够与南直隶的诸多名士交往,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情。。。”

看着戴明杰陶醉的神情,吴宗睿忍不住开口了。

“戴兄参加此番的乡试吗。”

“吴兄怎么如此说,今日在滕王阁聚会的所有人,都要参加此番乡试的。”

“既然要参加乡试,该当以乡试为重,其他事宜,大可等到乡试之后考虑。”

“这个,乡试之后,再无此类的聚会,高中之人将要准备赶赴京城参加来年的会试,落地之人也要准备回家,或者是去四方游历。。。”

吴宗睿看了看戴明杰,轻轻的摇头,他是现实主义者,更是穿越之人,对于明末的诸多学社,没有多大的兴趣,不管是太仓的应社,还是江西的豫章社,以及来年即将成立的复社,说到底都是东林党。

历史对东林党的评价经历了两极分化,刚开始是一味的赞誉东林党,后来依据越来越多的史书资料,对东林党做出了实际的评价,总体来说,史书对东林党的评价不是很好,东林党人以清流自居,一味的克己复礼,清谈误国,后来发展到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将本已千疮百孔的大明王朝拖入了无底的深渊,被视为明朝灭亡的罪魁祸首之一。

吴宗睿会以自己的眼光来看待东林党,不过作为现实主义者,他需要的是扎扎实实的做事情,绝不是空谈。

从这个层面来说,吴宗睿对东林党不会有好的印象,更不会主动加入其中。

等到戴明杰说完,吴宗睿再次开口了。

“戴兄,我所想到的事宜,就是即将进行的乡试,至于说其他的事情,暂时不会考虑,今日若是豫章社吸纳成员的聚会,我就没有必要参加了,还是回到客栈去看书,乡试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开始了,我本就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回去加紧温习功课,才是正途。”

看见吴宗睿准备离开,戴明杰连忙拉住他的衣袖。

“吴兄,就算是不打算加入豫章社,也切切不要此时离开,待到聚会结束之后,你我一同离开。”

“为什么啊。”

戴明杰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咬牙低声开口了。

“吴兄,豫章社乃是我江西文人聚集之学社,你我都是读书人,就算是吴兄一心想着乡试,也不要小视豫章社,否则他日与豫章社之学长见面了,抹不开脸面啊。”

吴宗睿看了看戴明杰,扭头又看了看众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戴明杰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东林党人壁垒森严的门户之见,已经在豫章社表露出来,不管是文采杰出的读书人,还是朝中的官吏,如果对豫章社以及应社等学社表现出来不屑,必定会遭遇其围攻和报复,这种报复,带有巨大的毁灭性。

吴宗睿自然不想找麻烦,还处于起步阶段的他,要有统战的思想,要有海纳百川的气魄。

“戴兄,谢谢你了,我明白,你我都等到聚会结束之后离开吧。”

第三十六章 直抒胸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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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请安静下来,赛诗会和赛文会马上开始,此次的赛诗会和赛文会,乃是乡试之前南昌府和赣州府学子的最后一次聚会,在下还要祝愿各位乡试高中。。。”

掌声瞬间响起。

吴宗睿看了看抱着双拳还礼的万时华,微微点头。

“本次的赛诗会和赛文会,由世溥兄主持。”

说到这里,万时华对着徐世溥点点头,目光扫过了众人。

万时华的眼神,扫过吴宗睿的时候,略微的停顿了一下。

吴宗睿波澜不惊,表现异常平静,好似今日的赛诗会和赛文会,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廖文儒站在吴宗睿的身边,尽管脸上还带着稚嫩,但气质透露出来成熟。

徐世溥看了看万时华,面色冷峻,开口说话了。

“今日诸位之聚会,实则江西豫章社召集之聚会,我豫章社愿屈膝以待,恭迎俊杰,诸位都是我江西之翘楚,时华兄、弘绪兄与在下,愿与诸位把酒言欢,壮大我豫章社。。。”

周遭迅速安静下来,众人眼中都透露出来向往之意。

“赛诗会和赛文会开始之前,在下有一要求,还请诸位成全。”

“此番赛诗会和赛文会,乃是我江西之学子交流,跟随诸位前来的其他之人,还请回避。”

低声的议论出现,不过,还是有几个人书童乖乖的朝着楼梯口走去。

廖文儒看了看吴宗睿,也准备抬脚离开。

吴宗睿拉住了廖文儒,眼睛里面射出一丝的寒芒。

难怪世人对徐世溥的评价为才雄气盛,看来气盛的不一般。

读书人可以清高,但那是骨子里的清高,如果时时刻刻外露,展现与其他人的不一样,展现出来高人一等,那就是真真正正的酸秀才,而且是讨人嫌的酸秀才。

刹那间,吴宗睿对江西豫章社的印象变得糟糕。

吴宗睿看了看身边的戴明杰,小声开口。

“戴兄,对不住了,在下先行告退了。”

拍了拍廖文儒的肩膀,吴宗睿朝着楼梯口走去,廖文儒跟随在身边。

戴明杰目瞪口呆的看着吴宗睿,说不出话来了。

“吴兄,世溥兄是请诸位的书童先行下楼去。。。”

眼见着吴宗睿也准备离开,万时华看出了端倪,连忙开口,其实他对徐世溥的这个举措,也很愕然和不满,要知道以往历次的赛诗会和赛文会,读书人与书童悉数都参加了,没有谁要求书童离开的。

徐世溥的性格太过于清高,这一点万时华也是知道的,阅历丰富的他也想着提醒,不过徐世溥的性子已经形成,想要改变很难了。

吴宗睿对着万时华抱拳,一边走一边开口了。

“在下与小弟文儒情同手足,自然是共同进退,今日乃是豫章社召集之聚会,在下文采浅薄,上不得大雅之堂,还是与文儒一同离开的好。”

诸多的目光迅速看向了吴宗睿。

吴宗睿毕竟只有十五岁,尽管穿越的他,身上有着成熟睿智的气息,但脸上还是透露出来一丝的稚气。

尽管众人对徐世溥的决定颇为不满,但还是选择了忍耐,想不到这个看上去年轻的出奇的吴宗睿,居然站出来用行动反对了。

“时华兄,不用劝阻,由着他去,想我豫章社,吸纳的乃是江西之翘楚,傲立于天下,我等自应该维护豫章社之规矩,不可被宵小之言迷惑。。。”

徐世溥的话还没有说完,吴宗睿站住了,扭头看过去,毫不客气的开口。

“徐世溥,送你十个字,盛满易为灾,谦冲恒受福,想来你也是读书人,必定明白其中道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可妄自菲薄。”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看向了吴宗睿和徐世溥。

徐世溥脸色发白,伸手指着吴宗睿。

“你、你算什么,有何资格教训我,今日是豫章社召集之聚会,我豫章社才俊聚集,哪里是你等之人妄自议论的。。。”

“慢着。。。”

吴宗睿挥挥手,打算了徐世溥的话语。

众人再次惊呆了,看着吴宗睿。

“世溥兄,你听清楚了,我并未议论豫章社,只是给予你忠告,你爱听不听,若是你还不明白,那我说的直白一些,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越是满腹经纶之人,越是表现的谦虚,处事为人都考虑他人之感受。”

徐世溥脸色通红,指着吴宗睿,说不出话来了。

万时华看了看徐世溥,颇为犹豫的开口了。

“吴兄,今日是我豫章社召集之聚会,来到这滕王阁的也是南昌府与赣州府的翘楚,世溥兄的意思,是让我等在此尽情抒发胸中文采,若是书童在身边,未免扫了雅兴。”

万时华与徐世溥都是豫章社的盟主,关键时刻自然是要维护徐世溥的尊严。

吴宗睿当然明白这一点。

“万兄的意思,在下明白,在下刚刚就说过了,本人文采浅薄,登不得大雅之堂,还是与文儒先行告退的好,免得辱没了豫章社的名声。”

“吴兄这是说哪里话啊,盛满易为灾,谦冲恒受福,这十个字,在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就依吴兄这等见识,若还是文采浅薄,在下就不敢说文采的事宜了。”

万时华的话语,让周遭的人纷纷点头。

看见众人点头,徐世溥忍不住了,面色颇为狰狞的开口了。

“吴宗睿,时华兄敬你,你别不识抬举,我可没有时华兄那么大的气度,盛满易为灾,谦冲恒受福,说得好啊,看来你就特别的谦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更是了不起,这么说你就是满腹经纶之人,今日我倒是想着见识一番,看看你的满腹经纶在什么地方。”

万时华扭头看着徐世溥,准备再次开口。

“时华兄,勿多言,今日豫章社的事宜且放到一边去。”

徐世溥此言一出,周遭瞬间出现了低声的议论。

徐世溥的表现的确有些糟糕,说的客气一些是气量太小,说的严重一些,是败坏了豫章社的名声。

一直没有开口的陈弘绪,此刻终于站出来了。

“吴兄,世溥兄主持今日之聚会,请诸位的书童离开,说来有些唐突,可也不是什么大错之举,时华兄也说了,世溥兄如此安排,是为了让诸位更加尽兴,若是吴兄对此有看法,我等也是无奈,不过吴兄口口声声言文采浅薄,难登大雅之堂,这未免让我等尴尬,我看这样,吴兄不妨展现胸中文采,也让世溥兄心服口服。”

吴宗睿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豫章社的三个盟主全部都出面了,看样子今天的事情难以善终了。

既然准备挑事,就不会怕事。

吴宗睿抱拳,对着众人开口了。

“在下安远县廪膳生员吴宗睿,月初抵达南昌府城,参加乡试,前两日得到邀请,今日到滕王阁来参加聚会,方才刚知道,此番聚会乃是豫章社召集之聚会,刚才之言语若是有唐突的地方,扫了诸位的雅兴,还请诸位见谅。”

“在下与文儒之间,乃是兄弟,出入成双,刚刚世溥兄言今日聚会乃是读书人的事情,其他无关人等都要回避,在下以为,既然豫章社召集之聚会,有着如此严苛之要求,那在下与文儒索性离开,免得坏了豫章社的规矩。”

“世溥兄言豫章社傲立于天下,社中都是翘楚,在下更是应该回避了。”

“在下自认为是寻常人,祖上都是农户,在下侥幸,通过了院试,成为了廪膳生员,绝不敢自誉为翘楚。”

“这展现胸中文采之事,在下不才,本想着拒绝,可如此做,就是对豫章社的不敬,既然如此,在下赋诗一首,说说寻常人之心思。”

“地上之苔藓,诸位想必都见过,再寻常不过了,枯荣之间,也无人关注,在下就以苔为题,咏诗一首。”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念完诗词,吴宗睿对着众人再次抱拳,转身与廖文儒下楼去了。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徐世溥的脸色早就发白了。

吴宗睿这首诗名为苔的诗句,他是作不出来的,这首诗听着简朴,好像难登大雅之堂,可是诗中的深意,让人回味,更加关键的是,这首诗点明了今日之事。

藓苔与牡丹,在世人眼里,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可是处于地下阴暗处的藓苔,依旧怡然自得的开放,展现自我的生命,可见这世道,并非只是为天才和英雄而存在。

这首诗,对徐世溥嘴里的豫章社,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万时华的脸色微微变化,看了看徐世溥和陈弘绪,跺了跺脚,连忙跟着下楼去了。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绝,真的是一绝,想不到这区区的苔藓,也能够被赋诗一首,吴兄真的有才啊。。。”

“说的是,这位吴兄,我怎么不熟悉啊,难不成是去岁参加的院试。。。”

“好像是的,刚刚戴兄介绍吴兄的时候,就说是去岁参加的院试。。。”

“吴兄看上去很年轻啊,莫不是第一次参加院试就高中廪膳生员了,对了,我们问问戴兄不就知晓了。。。”

戴明杰没有来得及离开,很快被众人围住了。。。

第三十七章 悉心准备

滕王阁的聚会,最终不了了之,吴宗睿离去之后,万时华、徐世溥和陈弘绪,再也不好意思说及豫章社吸纳成员之事,三人自忖,他们的才华未必盖过吴宗睿,若是继续进行赛诗会和赛文会,未必有超过苔这首诗词的诗歌与文章,那样岂不是自取其辱。

苔这首诗词,迅速在参加乡试的学子之中流传开来。

滕王阁聚会发生的事情,也跟着在读书人中间传扬开来。

舆论几乎一边倒的支持吴宗睿,认为徐世溥过于的狂妄和清高,都是读书人,都是前往南昌府城参加乡试的生员或者监生,何必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子来。

回到客栈的吴宗睿,倒是没有在意这些,他埋头认真读书,悉心准备本次的乡试。

乡试一共三场考试,文体为八股文,也称之为四书文。

三场考试之中,第一场的经义考试最为重要,这一篇八股文作的好,后面两场的试论与时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第一场考试九月初五,第二场考试九月初八,第三场考试九月十一。

考试的规矩与院试一模一样,九月初五开始的第一场考试,考生九月初五一大早就开始进入贡院,当天是不会考试的,等到九月初六卯时,考试开始,原则上一整天的时间,特殊情况可以往后延续半天的时间,九月初七午时必须离开贡院。

九月初八和九月十一的两场考试,也是一样。

九月十三午时乡试完全结束。

接下来有十六天的阅卷时间,十月初一张榜,公布考中举人的名单。

这个榜单又被称之为桂榜。

桂榜之下,还有副榜,上了副榜之人,被称之为同举人,没有参加会试的资格。

想要考中举人,绝非简单的事情,大明一朝,南直隶与江西两地的考试竞争尤为激烈,因为这两个地方的读书人太厉害,这与几百年之后浙江湖北等地高考难度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崇祯元年,江西参加乡试的考生近两千人,录取的举人仅仅一百人。

江西录取举人的名额,排名第三位,仅次于南直隶和北直隶,比起录取举人最少的贵州,足足多出了六十三人。

吴宗睿对这一次的乡试,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穿越之后,他继承了以前那个吴宗睿的学识,也在这些学识之中,贯穿了自身的诸多认识,应该是有一定优势的,不过他绝不敢小瞧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要知道乡试是最为重要的考试之一,与几百年之后的高考差不多,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要知道大明一朝,江西的状元足足三十八人,可见江西读书人的厉害。

十五岁的年纪,还是太年轻了一些,考中举人的可能性不是太大。

进入房间之中,闻到空气中飘荡的味道,廖文儒感觉到奇怪,每次到吴宗睿的房间里面,都能够看见一些烧掉的灰烬,好像是吴宗睿温习功课之后烧掉的纸张,他曾经开口询问,吴宗睿倒是承认了。

廖文儒不可能知晓,吴宗睿在阅读四书五经的时候,将后世的认识贯穿其中,那些话语是绝不能透露出去的,所以每一次将感触写出来之后,都要悉数烧掉,不留下任何的字句,免得这些字句流露出去之后,引发震荡。

毕竟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若是表现的过于的惊艳,会引发太多的关注,这可不是吴宗睿希望看到的景象。

乡试、会试乃至于殿试,不是目的,创造一个合适的平台,凭着这个平台崛起才是目的。

如果不是明朝的读书人有着太多的特权,如果不是凭着读书人的身份才能够做很多的事情,吴宗睿甚至不会参加乡试。

乡试这个独木桥,吴宗睿必须要跨过去,否则未来很不妙。

依照他的能力,造反是不可能的,如同李自成张献忠做那样想都不要想,江西一地,一直到明朝灭亡,相对都是稳定的,没有造反的平台。

吴宗睿更不可能跑到陕西去造反。

再说了,农民起义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好几次都险些被朝廷剿灭,如果不是因为每每到关键时刻后金进攻大明,怕是农民起义军就被彻底剿灭了,吴宗睿可不敢赌博自身的运气,若是加入到农民造反的队伍之中,面对朝廷疯狂的围剿,很有可能一命呜呼,那样不仅仅是自己倒霉,家人和家族也跟着倒霉。

效忠大明王朝这个选择,穿越之初就被彻底的摒弃,大明王朝已经病入膏肓,就算是没有农民起义和满清的崛起,也维持不了多长的时间了。

说到底,吴宗睿只能自己奋斗,走出一条属于自身的道路。

想要创造出来机会,平台异常重要,平台越是稳固,取得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吴宗睿的面前,有着太多的困难险阻,大明朝廷,满清,农民起义等等,每一项都是他必须要跨越的大山。

如此情况之下,参加科举考试获取功名,就说至关重要的一步。

下一步该如何迈出去,这一点吴宗睿还没有思考过,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大哥,戴明杰和林宗平前来拜访了。”

吴宗睿皱了皱眉头,滕王阁的聚会之后,他闭门谢客,认真的看书,本以为万时华等人可能来拜访,不过他们没来,或许是考虑到豫章社的名声,也可能是和他一样,需要认真温习功课,迎接即将到来的乡试。

至于其他前来拜访之人,廖文儒都帮忙推掉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滕王阁聚会发生的时候,在吴宗睿的眼里压根就不算是什么事情,读书人之间的意气用事,在官场上可能就说笑话,再说了,事情过后,吴宗睿自己都觉得无聊。

“大哥,你要是没有时间,我去回绝他们。”

“慢着,让戴兄和林兄上楼来吧。”

廖文儒的身影消失之后,吴宗睿叹了一口气。

他对戴明杰的印象还是不错的,那日滕王阁的聚会,戴明杰好几次开口提醒他,要不是因为戴明杰的提醒,他吴宗睿若是提前离开,很有可能陷入被动之中,成为诸多读书人鄙夷的对象了。

“吴兄,林兄和我前来拜访,没有耽误你温习功课的时间吧。”

“那里,二位学长前来,蓬荜生辉。”

“吴兄,你可真的会说话。”

坐下之后,吴宗睿吩咐廖文儒,让客栈准备一桌丰盛的酒宴。

戴明杰和林宗平都抱拳表示打扰了。

读书人在一起聚会,酒宴是必不可少的。

廖文儒走出房间去安排了。

戴明杰看着吴宗睿,再次抱拳开口了。

“吴兄一首咏苔的诗句,引发了不小的反响,在下回到客栈,细细咏读这首诗词,愈发觉得不简单,看似简单的一首诗词,寓意无穷啊。”

林宗平抬头看着吴宗睿,眼睛里面也出现了异样的神采。

“戴兄过奖了,不过是当时的环境之下,想到了几句诗词,上的不大雅之堂。”

“吴兄,你太谦逊了,如此的佳作,我等是不说了,就是万时华、徐世溥和陈弘绪等人,也是作不出来的,那日你走之后,万时华当即就说了,吴兄的诗词乃是少有的佳作,也是滕王阁聚会之最大的亮点。”

吴宗睿无奈的笑笑。

“戴兄,林兄,我可不是有意搅乱豫章社的好事情。”

“其实吴兄搅乱了豫章社的事宜,也是好事情,替江西不少读书人出了一口气。”

戴明杰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林宗平主动开口了。

吴宗睿看向了林宗平,隐隐的明白了什么。

戴明杰看了看林宗平,微微叹了一口气。

“吴兄在安远县,路途遥远,平日里也没有关注外界的事宜,自然是不知道的,自打今年开年以来,南昌府城就集中了很多的读书人,如今怕是超过两千人了,豫章社也组织了数次的聚会,包括赛诗会和赛文会,按说这读书人之间交流学识,是大好事,可豫章社有些时候主持的聚会,并非是交流学识。”

吴宗睿看着戴明杰,没有开口说话。

戴明杰扭头看了看林宗平,再次的叹了一口气。

“太仓应社魁首张溥,天启六年撰写了《五人墓碑记》,本是几年苏州被阉党所害的五位义士,文辞精美,慷慨激昂,为难的好文,我等也是时常诵读,不过江西豫章社,将此文推介到难以企及的高度,言此文乃是千古一绝,一扫千余年所有文章,引发了一些议论,为此,豫章社在此番学子聚会之时,大谈特谈此篇文章,意欲让我江西所有读书人皆认可,未免有些过分了。”

吴宗睿淡然一笑。

“《五人墓碑记》的确是好文,我也读过。”

“说的是不错,可也不能被誉为千年以来第一好文啊,林兄就说不赞同此等的说法,故而被豫章社攻击的。”

吴宗睿看向了林宗平。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林兄是不服气吗。”

林宗平点点头,跟着开口了。

“的确如此,一篇《五人墓碑记》,可以盖过唐诗宋词,在下是不服气的,就算是豫章社认为在下狂妄,在下也是这等的认识。”

吴宗睿点点头。

“我赞同林兄的观点。”

第三十八章 真的过分了

“吴兄真的赞同我的观点吗。。。”

性子有些冷的林宗平,居然激动的站起身来,脸都有些红了。

这让吴宗睿感觉到奇怪,在他看来,张溥的确有才,也有胆量,天启六年就敢写出《五人墓碑记》这样的文章,毫不留情的谴责和攻击阉党,要知道那个时候,朝中还是魏忠贤掌握权力,张溥这样做,随时有可能遭遇到阉党的算计。

不过将张溥吹捧到无限的高度,说这篇文章是千年以来第一的文章,这就是自欺欺人,或者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就算是在明朝,唐诗宋词的地位也是无法动摇的。

“林兄,我是实话实说,千年以来,唐诗宋词的地位是不可能动摇的。。。”

林宗平大概是感觉到失态,看着吴宗睿笑了笑,坐下了,情绪很快平复下来。

看见这一幕,戴明杰跟着开口了。

“吴兄,其实豫章社也不是一味强调《五人墓碑记》是千百年第一奇文,只是佩服张溥的胆量与胆识,他敢站出来说,再说了,阉党把持朝政,在下也觉得不是滋味。。。”

吴宗睿眼睛里面闪现一丝的光芒,他总算明白其中意思了。

大凡与政治拉上关系,很多事情就变得不一般了。

历史对于魏忠贤的评论,基本是盖棺定论,对于东林党的评论,倒是众说纷纭。

吴宗睿认为,东林党发展到后来,就是以控制主流言论为手段,结党成型的官僚地主商贾的结合体,他们没有明确的政治主张,但有明确的经济目的,他们最大限度的限制皇权,通过控制主要的官吏阶层,保证以家族模式存在的官僚地主阶层的利益,凡是在经济方面与他们有矛盾和触碰的,就在政治方面不问缘由、毫不留情的打击。

正是因为这种观念的主宰,东林党之中的投降派、主和派以及生存派,始终占据主要的地位,而这种迹象从万历年间就开始,一直延续到明朝灭亡。

这个时候的张溥,还很年轻,不可能深谙其中道理,不过作为东林党人的后起之秀,张溥倒是能够得到诸多东林党人的大力支持和吹捧。

而历史的发展也证明了这一点,有着不一般才华和胆量的张溥,最终被他人利用,结局是很可悲的。

“戴兄,你的这个观点,我也是不赞同的。”

林宗平明显不服气,看着戴明杰开口了。

“我不是说张溥的文章写的不好,也不是说张溥没有胆量,我同样痛恨阉党,不过我觉得,是不是崇拜张溥,是不是要加入豫章社,那是个人选择的自由,如果豫章社以自身为正统,来要求江西所有的读书人,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林兄,你不要激动,慎言啊,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怎么没有我说的那么糟糕,我这还是客气的,知道为什么所有客栈,都要给前来赶考的读书人吃豫章酥鸭吗,还要专门说巡抚大人都吃过。。。”

“林兄,这也没什么啊。。。”

戴明杰和林宗平两人还在争论,吴宗睿却是愣住了,他的确记得,第一天来到醉仙居客栈,就吃到了豫章酥鸭,客栈的伙计还专门介绍了这道菜,说是巡抚大人吃过。

“戴兄,还是听林兄说完,你看如何。”

戴明杰看了看吴宗睿,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听见吴宗睿这样说,林宗平的气势上来了。

“豫章社当初成立的时候,哪里有这等的风光,不过是聚会的时候吃了酥鸭,就命名为豫章酥鸭,还专门请了路过南昌府的李大人和张大人品尝,得到了他们的赞誉,尔后又请巡抚大人品尝,得到了肯定,豫章社由此就声明了,读书人务必要吃豫章酥鸭,特别是参加乡试和院试的考生,还说什么豫章酥鸭代表的意思不一般,甚至要盖过状元糕的风头。。。”

吴宗睿的脑海里闪过两个名字,禁不住脱口而出了。

“林兄说的是工部右侍郎、总督河道的李邦华大人和刑部右侍郎张慎言大人吗。。。”

“对啊,吴兄也知道啊。”

林宗平和戴明杰的眼神,让吴宗睿猛地清醒了。

李邦华和张慎言都是江西人,也都是万历年间的进士,两人悉数是东林党人,毫不留情的与阉党作斗争,天启年间遭受到魏忠贤的算计,罢官归家,崇祯元年同时被启用,一个出任工部右侍郎,总督河道,一个出任刑部右侍郎,其中的李邦华,年底由工部右侍郎改任兵部右侍郎,崇祯二年出任兵部尚书。

李邦华和张慎言支持豫章社,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不过这样的情况,他吴宗睿是不应该知道的,毕竟他只是安远县的一名廪膳生员。

“两位大人都是江西的翘楚,我到南昌府城来赶考,听见有人说及。”

“吴兄能够听见议论,也不稀奇,二位大人是我等的楷模。。。”

戴明杰一脸的崇拜。

林宗平的脸上,则没有多少的表情。

“戴兄,李大人和张大人的确是我江西读书人的楷模,不畏惧阉党,且与阉党作斗争,可这与豫章社有何关系,豫章社如此做,还不是拉虎皮做大旗。。。”

戴明杰的脸色有些变化,看着林宗平,一字一顿的开口了。

“林兄,你我之间这样说,包括在吴兄面前这样说,都没有什么,我也知道,徐世溥对你的态度是有些过分了,不过你要知道豫章社在读书人之中的影响力,若是你不分场合,一味的发泄心中的怨气,真的惹下了祸端,后悔都来不及。。。”

戴明杰的话语,让林宗平沉默了,低下头沉思。

吴宗睿微微一笑,看着戴明杰开口了。

“戴兄,我倒是觉得,林兄所作所为是君子行径,有什么想法就说什么,坦坦荡荡,哪怕面对的是豫章社,也敢直言,想想当年的张溥,在阉党掌权的时候,还不是写下了《五人墓碑传》,若是张溥畏惧了,岂不是让阉党的气焰更加的嚣张。”

戴明杰看着吴宗睿,脸色有些发白。

内心里面,戴明杰是佩服吴宗睿的,在滕王阁的一幕一幕,他都记忆犹新,不过吴宗睿的年级毕竟不大,还不知道豫章社的厉害。

“吴兄,你这话更是不能说了,豫章社哪里是阉党能够比较的。”

“非也,戴兄误解我的意思了,阉党不得人心,那是阉党自找的,豫章社既然是读书人之间形成的学社,就要尊崇规矩,我江西的读书人,愿意加入豫章社,外人不能说半个不字,可若是不愿意加入豫章社,也不必如临大敌,暴跳如雷,甚至出言讥讽,无情打压,若是豫章社按照此等的模式发展下去,他日真正壮大了,岂不是横扫一切其他力量。”

戴明杰看着吴宗睿,目瞪口呆,就连林宗平都抬起头,看着吴宗睿,脸色发白。

他们没有想到,仅仅是因为林宗平遭遇到徐世溥的讥讽,导致林宗平内心不平衡,吴宗睿就能够总结出来如此的道理,而且说的他们哑口无言。

“二位都是兄长,刚才也是我的个人之言,我以为,十根指头都各有长短,何况读书人,每个读书人都有各自不同之认识,也都可以保留各自的意见,豫章社若是想要强迫所有读书人都认同某一个观点,那就有些过分了。”

林宗平首先反应过来。

其实他内心也是虚的,毕竟豫章社在江西读书人中间的影响太大,若是某一个读书人站出来反对豫章社,必定遭遇到蜂拥而至的攻击,让这个读书人声誉扫地,他之所以在吴宗睿的面前埋怨,也是因为听说了滕王阁发生的事情,期望能够在吴宗睿的面前吐露内心的怨气,至于说他本人,也是期盼能够进入豫章社,成为其中的一员。

“吴兄说的是啊,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些。”

吴宗睿看了看林宗平,也看了看戴明杰,面带微笑再次开口。

“戴兄,林兄,我以为,无论多么十恶不赦之人,总有其可取的一面,无论多么伟大和崇高之人,也有其阴暗的一面,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之人,你我这些普通人就不多说了,就说太仓的应社,包括江西的豫章社,乃至于张溥,都不可能完美,都有不足之处,若是我们仅仅赞同其某一个方面,就不遗余力的吹捧,奉若神明,那也太可笑了。”

“世人都说阉党多么的可恶,恨不得生啖之,我却以为,阉党固然可恶,但将他们说的一无是处,人神共愤,也要看看那评论之人是何居心。”

。。。

戴明杰和林宗平看着吴宗睿,大气都不敢出。

吴宗睿前面所说的话语,已经让他们感觉到震惊,而后面的结论,更是骇人听闻,若是这些话语传出去,定会在读书人之中引发惊涛骇浪。

他们难以理解,吴宗睿不过十五岁的年级,怎么会有如此的认知和话语,这让人难以相信,吴宗睿在滕王阁的表现,已经让他们异常的吃惊,今日所说的话语,更是让他们震惊。

第三十九章 毫不畏惧

林宗平的脸色有些发白,坐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戴明杰的脸上则是带着愧疚的神情,默默的看着万时华和徐世溥。

坐在中间的吴宗睿,脸色平静,展现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吴宗睿所说的话语,还是传出去了,尽管戴明杰一再的强调和嘱托,这些话语不能对外说,可林宗平还是没有忍住,与徐世溥相遇之后,争论之中不小心说出了这些话语。

“吴兄,你还年轻,若是专心乡试,暂不愿意加入豫章社,我等也无话可说,可你说出的那些话语,我等实在不能苟同,阉党人人得而诛之,你居然为他们说话,这等的话语若是传出去了,你可知有什么后果吗。。。”

万历十七年出生的万时华,已经三十八岁了,有着颇多的见识,虽然与吴宗睿仅仅见面一次,可他对吴宗睿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觉得年轻的吴宗睿一定大有前途,假以时日加入到豫章社之中,必定壮大豫章社的声势。

对于林宗平,万时华倒是真的看不上,尽管对待林宗平的时候,徐世溥的态度不是很好,表现冷淡和高傲,但这里面也有林宗平性格冷淡孤傲的缘由,两个性格都有些高傲的读书人撞到了一起,结局必定不令人愉快。

与徐世溥再次发生争论的时候,林宗平说出来的话语,让万时华颇为吃惊,也正是如此,他异常冷静的询问了,最终得知这些话是吴宗睿说出来的。

万时华与徐世溥不一样,他不会劈头盖脑的批评这样的话语,其实仔细想起来,这些话语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过豫章社容不得这些话语传播出去。

“万兄,不要说那么多了,吴宗睿,你说出来的这些话语,就是大逆不道,凡是支持阉党之人,都是我豫章社的敌人。。。”

看着气势汹汹的徐世溥,万时华有些恼火,来到醉仙居客栈之前,他一再告诫徐世溥,不要感情用事,说话要注意语气,想不到徐世溥还是挥舞起了大棒。

要知道吴宗睿岂是懦弱之人。

果然,吴宗睿脸色变了,他冷冷的看着万时华与徐世溥。

“怎么,豫章社准备找我吴某人算账吗。”

“你。。。阉党作恶多年,不知道残害了多少人,你身为读书人,居然为阉党说话,还敢如此的大言不惭,豫章社当然要痛批你这样的读书人。。。”

“哦,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话,需要让豫章社来痛批。”

“看样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和你说说。。。”

徐世溥挥舞着袖子,开始了义愤填膺的陈述。。。

在这个过程中,吴宗睿偶尔看看始终低着头的林宗平,内心愈发的失望,他本来以为林宗平也就是性子高傲了一些,还属于可交往之人,现在看来,林宗平气量狭小,夜郎自大,遇事不冷静,真正闯祸之后,又自然的选择回避。

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有什么出息。

也难怪林宗平虽然有着廪膳生员的身份,却没有能够加入到豫章社。

。。。

徐世溥终于说完了,脸色还是通红的。

徐世溥批判吴宗睿主要是三个方面,其一是吴宗睿将豫章社与阉党相提并论,其二是吴宗睿将痛批阉党之人视为别有用心之人,其三是吴宗睿不仅不敬重豫章社,对太仓的应社与张溥等人,也不尊重。

这三个方面的“罪状”,吴宗睿不可能完全承认,他提出的观点和认识,符合辩证法,任何的事情都有两面性,最终需要看的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再说面对任何的事情,都要认真分析总结,总结其优点,摒弃其不足,如此社会才能够进步,每个人也才能够进步。

哪怕是面对阉党,也是如此,至少魏忠贤掌握权力的时候,体察老百姓的苦楚,一直都没有增加普通农户的赋税,相反对于商贾以及地主官僚集团,则不是很客气,征收了不少的赋税,魏忠贤这等的做法,在征收商贸赋税方面,做出了一定的探索。

明末的情况,与明初有了很大的不同,当初朱元璋不注重商贸赋税,那是因为明朝刚刚建立,商贸尚不发达,天下普遍凋零,必须以农业为主,让老百姓有粮食吃活下去,可两百余年之后,商贸已经大发展,在南方富庶的地方,其产生的财富甚至超过了农业生产。

如此情况之下,收取商贸赋税,那是大势所趋。

从这个方面来说,魏忠贤做的是不错的,尽管其手段不大好,而且下面普遍存在贪墨的情况,反观东林党,在这方面是横加干涉,决不允许增加商贸赋税,甚至不允许征收商贸赋税,而将所有赋税都压到了农户的头上,一方面导致了国家财政的贫困,另外一方面导致了赤贫农户大规模的造反。

“你说完了吗。”

吴宗睿看着徐世溥,同样不客气的开口了。

“说完了,我这样说算是客气的,请你就这些话语作出解释。”

“解释,我给你解释什么,你是什么人,刑部尚书,还是大理寺卿,是代表官府给我吴某人定罪,需要我做出呈辩吗。”

“吴宗睿,你这是强词夺理,就你这等的态度,我说你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啪。。。”

吴宗睿用力拍了桌子,站起身来了,手指徐世溥开口了。

“徐世溥,做人不要太狂妄,不知道天高地厚,想想天启六年之时,张溥写下了《五人墓碑传》,点名批评阉党,阉党如此的狂妄,也不敢说张溥是乱臣贼子,想不到你区区一个生员,比阉党还要狂妄,因为他人的几句话,张口就是乱臣贼子,扣下了天大的帽子,你这等的读书人,若是高中进士,入朝为官了,岂不是会以言知罪,乱了朝政。”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是最为简单的道理,细数千年来的王朝兴衰史,贞观之治的唐太宗,从谏如流,为大唐兴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商纣王阻塞言路,导致国破家亡,身为生员,你连这等的道理都不明白,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我都不好意思替你羞愧。”

“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

。。。

看着身体颤抖、脸色发白的徐世溥,万时华连忙再次站起身来,拉住了徐世溥,面对吴宗睿开口了。

“吴兄,不要激动,世溥兄口不择言,说出不妥的话语,还请吴兄谅解,其实我们今日来,也就是听听吴兄的解释,没有其他的意思。”

吴宗睿看了看万时华,略微的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万兄,你们今日来,想着质询我吴宗睿,就算是我内心不舒服,也要详细解释,读书人之间本就应该相互交流,就某些认知达成共识,就算是不能够达成共识,保留各自认知的同时,也要尊重他人的观点。”

“不过你们若是想着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想着凭借豫章社来打压吴某,我可以明确的说,我毫不在乎,俗话说得好,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既然万兄想着听我的解释,那我就简单的说说。”

“不管是豫章社,还是太仓的应社,都不是神明,普天之下并非应社和豫章社的沃土,学术上面的交流,牵涉到朝政,这无可厚非,但想要所有读书人都遵从某一种观点,这本来就是可笑的,事情总是在变化的,譬如说一个人,小的时候穿的衣服和鞋子,数年之后无法穿了,因为身体长高了,若是强行穿着小时候的衣服鞋子,那岂不成为笑话。”

“说到阉党,大都是人人得而诛之,不过阉党掌控权力数年,难不成一件好事情都没有做吗,我觉得不可能,要说阉党祸国殃民,做尽坏事,这些我也是认同的,但若是有人撸起袖子大批特批阉党,控诉阉党全部都做的是坏事情,到也未必,若真的有此等的人,我只能认为是别有用心。”

“我无意评论豫章社,或者说是太仓的应社,但我有必要提醒万兄,万兄是豫章社的盟主,若是想着让豫章社独步天下,或者是唯我独尊,只要有不合乎豫章社认知的观点,就毫不留情的打压,甚至将这些读书人誉为乱臣贼子,那我说的不客气一些,豫章社若是按照此等的趋势发展下去,倒是真的可能变为乱臣贼子。”

“豫章社在江西读书人心目之中,有着很高的地位,正是如此,万兄才需要更加的谦虚谨慎,维护豫章社的名声,若是按照刚刚的态势去扩大豫章社的影响力,或者是无限度的抬高豫章社之威望,只怕最终适得其反。”

“该说的我都说了,万兄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宜,今日就到此为止。”

。。。

万时华的脸色有些发白,吴宗睿的话语,让他无法反驳,说不出话来,尽管有些话他听着也不舒服。

徐世溥还准备开口,被万时华拉住了,且用眼神狠狠的警告,今日出现这样的局面,就是因为徐世溥的不冷静,想想在滕王阁的时候,徐世溥已经被吴宗睿警告,没有吸取教训,还拿出与之前一样的态度,肯定是要吃亏的。

第四十章 预测

眼看着时间到了八月下旬,气候逐渐变得清凉,早晚还能够感觉到一丝的凉意。

距离九月初的乡试已经不远,绝大部分的考生都开始埋头温习功课,争取在本次的乡试上面好好发挥,考中举人。

吴宗睿也是一样,与豫章社以及万时华、徐世溥等之间的争执,他早就抛弃到脑后,这个时候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乡试。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一点吴宗睿是深切的体会到了。

滕王阁聚会时与徐世溥之间的小摩擦,让他在参加乡试的考生之中有了一定的名气,而之后与万时华、徐世溥之间更加激烈的争执,让他短时间之内名声鹊起。

这也得益于戴明杰,吴宗睿所说的话语,戴明杰经过一番润色之后传播了出去,保持了吴宗睿的原意,他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豫章社以及徐世溥等人歪曲事实,不少的读书人,在得知了吴宗睿所有的言论与观点之后,有部分人表示支持。

在豫章社的内部,也出现了分歧,有部分人是支持吴宗睿的。

当然,反对吴宗睿观点的读书人也是不少的,甚至有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攻击。

戴明杰时常来拜访吴宗睿,而林宗平几乎消失不见了。

戴明杰每次来访,吴宗睿热情的接待,每次都留他吃饭喝酒,这么长时间过去,吴宗睿感觉到了,戴明杰是可交往之人。

这期间也有一些考生专程到醉仙居客栈前来拜访,尽管乡试在即,吴宗睿不厌其烦,每次都会抽出时间来与拜访之人见面和交谈,甚至是安排酒宴接待,这让廖文儒感觉到奇怪,在他的印象里面,吴宗睿尽管表面谦和低调,可骨子里还是清高的,再说了,吴宗睿的时间很紧张,需要温习功课参加乡试。

实在忍不住的情况之下,廖文儒开口询问,吴宗睿倒是没有隐瞒,很认真的告诉廖文儒,一个好汉三个帮,虽然乡试在即,可有人来拜访,还是要放低姿态,务必要结交能够结交的关系,他与豫章社的关系已经恶化,如果疏远其他的人,一旦外界的舆论发生变化,他很有可能被读书人孤立起来,结局不妙。

廖文儒非常聪明,马上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到了八月底,吴宗睿的名气再一次的传播开来,这里面就包括了吴宗睿不仅仅是有满腹的才学,还热情好客,而吴宗睿获得这样的名声,对于豫章社来说,绝非好事情。

当然,不好的传闻也有,应该是那些支持豫章社之考生或者读书人,他们认为吴宗睿年少轻狂,不知道天高地厚,若是吴宗睿的那番认知散播于读书人之间,必将坏了读书人的骨气和清誉。

很短的时间之内,前来参加本次乡试的考生,大致分为了两个阵营,少部分的考生支持吴宗睿,认为吴宗睿所说的话语很有道理,大部分的考生还是偏向于豫章社,认为吴宗睿和豫章社之间的争执是蛮横无理。

要不是乡试在即,这样的争论必将激烈的进行下去。

认真温习功课的吴宗睿,还是很注意这些传闻,他要求廖文儒注意打听这些方面的事宜,随时告诉他情形,廖文儒明白其中意思,也是尽心尽力的打听,同时,戴明杰每次前来,也带来了这方面的消息。

事态的发展,让吴宗睿有着不少的感触,按说他是穿越之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以及做出来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深思熟虑的,既然想着做出来一番大事,那就必须要适应当下的形势,绝不能有清高孤傲的表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之人,这是他的目的。

想不到来到南昌府城,刚刚开始煽动翅膀,就险些遭遇到失败和打击,要不是豫章社的万时华还算是明白事理,他目前的处境,恐怕就没有这么自在和潇洒了。

终于,前往醉仙居客栈前来拜访的考生逐渐的少了,外界关于此事的议论也慢慢的平复下来,无他,乡试马上就要到来,不管是吴宗睿,还是万时华和徐世溥等人,都要悉心应对马上到来的乡试,他们之间的争论,不管结局如何,目前来看没有太大的意义,若是能够乡试高中,成为举人老爷,那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再说了,成为了举人老爷,所说的话语,就更加的有分量了。

吴宗睿完全静下心来了,不关心其他的事宜,专心乡试。

江西的乡试,主考官一般情况之下都是六科的给事中,南直隶和北直隶的主考官,大都是翰林院的修撰、编修或者庶吉士,这些主考官全部都是朝廷派下来的,他们最为主要的职责有两个,其一是出考试的题目,其二就是阅卷决定被录取的举人。

按照朝廷的规定,乡试的考题,必须从四书五经之中选择出题,至于说题目侧重于哪个方面,那就是主考官内心琢磨的事情了。

乡试开始的前一天,主考官和同考官进入到已经完全封闭的贡院,主考官江在这一天出题目,贡院连夜印制考题,翌日考生就进入贡院准备考试了。

除非是主考官提前告知某个考生考题,否则提前泄漏考题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还有一点最关键的,那就是主考官抵达地方之后,不允许与外界有多少的接触,绝对不允许与任何的考生有接触,考生不知道主考官是谁。

儒家思想深入到读书人的心目之中,他们对于考试之中作奸犯科这类事情,本能的回避。

基于这个原因,大明一朝的乡试、会使乃至于殿试,都算是基本公平的。

当然了,特别牛的考生也是存在的,明朝中期以后,更多的商贾开始倾尽全力培养家族之中的读书人,期盼着这些读书人能够跃龙门,改变家族的身份,而且随着官吏玉商贾逐渐的融合,商贾也慢慢开始渗透到官场之中,成为一股隐性的重要的力量。

做生意的商贾,赚钱是最终目的,而做生意的过程之中,他们必定会采取一些手段,这种习惯成自然的做法,同样会渗透到家族的读书人之中。

有钱能使鬼推磨,商贾拿得出来大把的银子,也就能够想到办法,获取考试的某些信息,说到底,乡试的主考官来自于京城,但是同考官以及为乡试服务的诸多官吏,都是地方上的官员和吏员,这些人在地方的时间长了,必定有一些关系需要照顾。

吴宗睿倒是习惯这一切,社会由人组成,中国本就是人情社会,讲究礼尚往来,而在人情社会之中,出现任何的事情都不奇怪。

“天启七年,朱由检登基,其之前不过是信王,压根没有做皇帝的资格,明熹宗朱由校没有子嗣,朱由检才能够上位。”

“朱由检生活在京城乃至于皇宫中的时候,亲眼目睹了魏忠贤的嚣张,魏忠贤与客氏勾结,准备将怀孕的宫女送入宫中,让朱由校有子嗣,如此魏忠贤就能够继续掌控权力,按照时间来说,此事已经暴露出来了,朱由检必定是暴跳如雷,恨不得将魏忠贤五马分尸。”

“朱由检年级不大,登基的时候不过十七岁,而且长期生活在京城和皇宫之中,局限于宫廷权力争夺,不知道下面的具体情况,也就不可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如果痛恨魏忠贤,就算是杀了魏忠贤,也不可能完全解气,必定将这样的痛恨情绪转移到阉党的头上。”

“崇祯元年,朱由检的权力慢慢的巩固下来,已经开始大规模的清理阉党的势力,作为好面子的年轻人,朱由检想到的必定是为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情找到缘由,清理和打击阉党也是如此,他做事情勤勉,想着留下好的名声,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想到的必定是如何的清理阉党的势力。”

“由此可见,如何清理阉党的势力,如何在全国各地造就痛打阉党的声势,这必定是朱由检重点考虑的事情,乡试临近,这样的机会,朱由检怎么可能放过。”

“至于说下来主持乡试的京城各级的官员,他们都是两榜进士,从一定程度上面来说,与阉党有着天然的仇恨,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支持皇上打击阉党的举措。”

“会推内阁大臣还在今年的十一月,尚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朱由检暂时不会想到这件事情,更不可能在乡试之中表露出来此等的观点。”

“也好,我就赌一赌,将乡试这篇八股文的重点,集中到如何清理阉党方面。”

“唉,又要说违心的话语了,我是不赞成全面否定魏忠贤所推行政策的,但是这等的认识,绝不能在乡试之中表露出来,否则我就完蛋了。”

“不着急,慢慢来,等到我有了自身的平台,有了掌控一切的能力,那个时候再行落实自身的认识,将其贯穿到现实之中。”

“唉,还是不谨慎啊,和豫章社争论什么啊,落下一些口实,也不知道今后是不是会有麻烦。”

。。。

进入到房间,看见独自出神好长时间的吴宗睿,廖文儒忍不住开口了。

“大哥,你喃喃自语好一会了,说些什么啊,马上就吃饭了。”

“没什么,我在温习功课,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第四十一章 乡试

崇祯元年九月初五,卯时。

站在贡院外面,吴宗睿的脚有些麻了,丑时三刻就赶到了贡院,本来以为自己到的算早了,看见提着灯笼密密麻麻赶考的读书人,他异常的震惊。

已经是深秋的季节,气候早就变化,早晚已经感觉到寒冷。

参加乡试的考生,不可能穿的很厚,进入贡院的时候,必须要接受细致的检查,全身的衣服几乎要脱光,剩下一个大裤衩,故而加减的衣服,一般都放在行李里面,携带的纸笔墨砚等等,也要翻来覆去的查看,而从事这项检查的,全部都是临时抽调来的军士,乡试结束之后就回到各自的驻地去了,他们可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

大明一朝,乡试对考生检查之严苛,是非常著名的,后世的史料解释,这是皇家有意为之,就是要通过乡试来打击读书人的傲气,让他们记住乡试的艰难,好好的做官做事。

南方的气候相对温暖,考生还能够承受,北方的深秋季节,气候与冬季无异,考生往往冻得全身僵硬、难以承受。

“吱呀。。。”

贡院厚重的大门终于打开,守在门口的军士,也进入到临战的状态之中。

本次参加乡试的考生,接近两千人,贡院内部有四个入口,依次检查准备进入考场的考生,检查的速度不可能很快,如果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甚至可能延续一整天的时间,好在这一天不会考试,前面进入贡院的考生,也就是适应里面的氛围。

考生朝着贡院的大门挤过去,吴宗睿倒是不着急,看着涌动的人群,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大哥,你怎么还不进去啊。”

“不用着急,这个时候大家伙都急着往贡院里面去,早些进去也没有多大的意思,还不如在外面稍稍等候。”

“大哥,我听说进入贡院要好长的时间,我们还是早些过去吧。”

廖文儒左手拿着灯笼,右手提起了行李,准备迈开步子。

吴宗睿有些无奈,其实他一点都不着急,进入贡院之后,也就是适应环境,在那个如同鸟笼子的考棚里面呆着,整个人都会感觉到难受,两天甚至三天的时间,吃喝拉撒都在考棚里面,不管什么样的情形都要忍受,除非是你不想参加考试了,否则谁也不敢离开。

乡试被誉为跃龙门,一旦乡试高中,身份就彻底改变,寻常百姓见到举人是要称呼老爷的,官府也不敢随便的羁押举人,至于说其他方面享受到的优惠政策,更是多如牛毛。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明朝中期以后,举人的身份和地位有所下降,与明初不能比较,至少在做官方面,道路窄了很多,举人会试屡次不中,可以到国子监学习,同时在吏部报备,如果出来了空缺,也会被派出去为官,但能够做的都是九品的六部仓大使,或者是九品的县衙主薄等官职,甚至可能成为不入流的典史,而且得到提拔的机会微乎其微。

一旦以举人的身份到吏部报备,意味着彻底放弃了会试的机会,一辈子都是举人的身份了,种种的限制,让举人做官的情况很少出现,很多的举人,要么进入国子监学习,要么到大户人家去做先生,或者是在府学、州学或者县学去做先生授课,等待下一次会试的到来。

选择做官的举人,除非是家境异常的贫寒,或者有其他难以逾越的障碍。

排在贡院门前的考生人数还不少,碍于读书人的身份,没有谁会大声喧哗,或者是拥挤,大家都是随着人流的涌动朝着前面而去。

吴宗睿几乎是排在了最后面,跟随慢慢移动,廖文儒则是跟随在身边。

陪同的书童,只能走到距离贡院大门三米开外,看着自家的主人进入到贡院。

检查以及搜身都是在贡院里面进行,这倒是给读书人留下了一丝的颜面。

。。。

已经是午时,吴宗睿终于进入到贡院里面,他已经不知道骂娘多少次了。

好在天气晴朗,晴空万里,感觉不到寒冷,颇有些怡人的味道。

一名提调官和一名监视官站在前面,两人都是本次乡试的外帘官。

提调官看了看吴宗睿递过来的考引,随手朝着第四个门的方向指了指,从卯时开始坚持到现在,他们也感觉到疲惫了。

门口站在四名军士,两人负责检查行李,两人负责搜身。

军士明显也有些疲惫了,但却不敢大意,依旧是死死的盯住每一个考生,要知道他们的责任重大,如果因为检查的不仔细,导致考生携带夹带进入考场,考生本人可能被取消乡试的资格,甚至是取消读书人的功名,可这些军士,则有可能丢掉性命。

“打开行李。。。”

军士看了看吴宗睿,面无表情的开口。

吴宗睿蹲下身子,默默的打开了行李。

行李非常简单,一件加厚的衣服,几封糕点,此外就是纸笔墨砚等物品了,其他考试不需要的物品,吴宗睿是不会携带的,进入贡院之前,他看见有的考生还携带了火炉,打算在考棚内做饭吃,这岂不是自找麻烦。

军士大概是没有想到,看了看吴宗睿,蹲下身子开始检查。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军士挥挥手,示意检查完毕了。

吴宗睿很快将包裹收拾好。

站在门内的两名军士,看见了眼前的一切。

一名军士走到吴宗睿的身边,面无表情的开口。

“脱去衣物,我们需要检查。。。”

这名军士还没有说完,就开始皱眉,身体也微微的抖动了一下。

吴宗睿有些无奈,这是规矩,他一个人不可能例外,这种脱光衣服检查的方式,几百年之后是不存在的,毕竟考试的时间没有那么长。

准备解开衣服的时候,另外一名军士也上前来了,与开口说话的军士低声说了什么。

吴宗睿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不过脱下长袍可没有那么简单。

。。。

“等等,你不用脱去长袍,我们检查一下就可以了。。。”

开口说话的军士再次的上前来,伸手默默吴宗睿衣服的两侧,以前胸前的方向,包括衣袖等地方,这些地方都是可以放置不少物品的。

吴宗睿身上什么都没有。

“进去吧。。。”

检查的过程持续不到五分钟,已经算是最短的时间了。

吴宗睿看了看两名军士,感觉到奇怪,军士怎么没有要求自己脱下衣服,仅仅是搜了一下就放行了,自己也没有走关系,不可能有什么优厚的待遇。

进入门内,找到了考棚,吴宗睿走进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丑时三刻就来到了贡院,一直到午时过去,才进入考棚,五个多时辰的时间,就算是精神饱满之人,拖到这个时候,怕也是疲惫不堪了。

至于说为什么能够得到优待,至少没有脱去全身上下的衣服,吴宗睿不知道,也懒得去想其中的奥妙。

考生全部进入考棚,负责检查的军士离开贡院,已经接近申时。

两名负责检查吴宗睿等考生的军士,低着头默默朝着前面走去。

四周暂时没有什么人的时候,一名军士看着另外一名军士开口了。

“老大,会不会看错了啊,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怎么会感受到杀气。。。”

被称作老大的军士,警惕的看了看周遭,接着摇头回答了。

“不会错,我的感觉怎么可能错,你我都是在安远县参加了剿灭暴民的战斗,身上有杀气之人,或者说杀过人的人,我完全能够感受到。。。”

“老大,不可能啊,那个读书人,看上去不到二十岁,我估计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杀过人啊。。。”

“禁声,少说一些,担心被别人听见了,我们小心一些总是不错的,这名读书人给我的感觉不一样,我们不要求他脱去衣服,他总是能够记住的,万一今后遇见了,我们也好面对,要不然你我有苦头吃了。。。”

“老大,你也太小心了,这怎么可能啊,人家如果考中举人,就是举人老爷了,怎么可能遇见你我这样的普通军士啊。。。”

被称作老大的军士,摇了摇头,不再开口说话。

两人的身影与其他军士的身影融合到一起,消失在远处。。。

这一切,进入考棚的吴宗睿压根不可能知晓,感觉到略微疲惫的他,进入考棚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睡觉,养一养精神,至于说收拾之类的,还有的是时间。

酉时二科,考场内巡视的吏员送来了饭菜,这是官府免费提供的饭菜。

大口的吃下味道一般的饭菜,吴宗睿试图站起身来伸伸懒腰,可惜考棚太小了,根本容不下他这个动作。

“妈的,真的不将考生当人看,这样的折磨是什么意思啊,将来我要是主持乡试,一定要改变这等检查的方式。。。”

天色慢慢黑下来,吴宗睿点燃了油灯。

这也是官府免费提供的,条件好一些的南直隶和北直隶,包括浙江等地,为考生提供的是蜡烛,其余地方提供的则是油灯。

第四十二章 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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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贡院出来的时候,吴宗睿已经没有什么感觉,如果说第一场考试他还相对表现的紧张,后面就逐渐的适应了,其实经历过多次考试的吴宗睿,对于这等决定前途命运的考试,还是非常重视的,也正是因为重视,所以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走出贡院的大门,看见前方不远处站着的五个人,吴宗睿有些发愣。

吴宗林、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等人,站在廖文儒的旁边。

“宗林哥,罗典明,罗典勇,罗典召,你们什么时候到南昌府城来的。”

面带着笑容的吴宗林开口了。

“我们昨天就到了,这一次是路过南昌府城,到云南去购买薯块种子的。”

吴宗睿点点头,他明白,吴宗林等人绝不仅仅是路过南昌府城,而是专程前往南昌府城而来,吴氏家族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举人,他吴宗睿是吴氏家族的希望,而且曾先生肯定他这次乡试能够高中。

“好啊,乡试刚刚结束,正好一起去好好的吃一餐,痛痛快快的喝酒。”

罗典召提着吴宗睿的行李,一行人朝着醉仙居客栈而去。

南昌府城的酒楼和青楼,这一天的生意特别的火爆,乡试结束之后,诸多的考生悉数都要到酒楼或者青楼去吃饭喝酒,吴宗睿本打算找到一家专门的酒楼,众人一起吃饭,不过吴宗林说醉仙居客栈已经很不错了。

回到房间,吴宗林跟着进来了。

廖文儒倒茶之后就离开了,到楼下去安排酒宴,罗家三兄弟则是跟随在廖文儒的身边。

“宗睿,家里一切都好,你不要挂念。”

“嗯,稻谷的收成如何。”

“不是很好,不过比去年要强一些。”

“秋季田赋已经开始征收了,不知道吴氏家族的情况如何。”

“基本没有什么问题,能够全部上缴秋季的田赋,对了,宗坤在县衙做的不错,牛二也成为了县衙的吏员了。”

“哦,宗坤厉害啊,这么快就让牛二成为县衙的吏员了啊。”

“也不是宗坤多厉害,县衙其实缺很多人,夺天王的暴动,让县衙损失了不少人,后来招募吏员的时候,宗坤帮忙说了话,主薄大人应允了。”

“宗林哥,你是什么时候从家中出发的。”

“接近一个月时间了。”

“沿途看到的情形如何。”

“这个,我感觉不是很好,一些地方能够看到受灾了,我在赣州府城的时候,看见了不少的流民,官府对他们很不客气,不准他们进入到城池之中。。。”

吴宗睿微微点头。

崇祯元年到崇祯五年,是灾害最为频繁的时间段,特别是北方,连续多年的旱灾,田地里面没有了收成,老百姓活不下去,还要上缴田赋,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只能沦落为流民,四处流浪,不少地方的官府,不仅没有想到救济百姓,还大规模的驱逐流民,让流民完全没有了活路,也促使他们加入到农民起义军的队伍之中。

农民起义的序幕,已经逐渐的拉开,两个月之后,陕西白水县的王二将要造反,紧接着,府谷的王嘉胤、安塞的高迎祥、汉南的王大梁等等,悉数响应,这些人之中的高迎祥,自称闯王,将要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吴宗睿清楚这一切,不过陕西距离江西颇为遥远,他就算是知道,也无济于事。

廖文儒上楼来,说酒宴已经备好了。

吴宗睿和吴宗林下楼去。

酒宴安排在二楼的雅间。

看见廖文儒和罗家三兄弟站在一边,不肯落座,吴宗睿摆手开口了。

“全部都坐下吃饭喝酒,这里是南昌府城,不是新龙里,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宗睿说的是,你们都坐下吃饭。”

。。。

喝下第一杯酒,吴宗睿看着罗家三兄弟开口了。

“虎山乡秋季粮食的收成如何啊。”

罗典明看了看罗典勇和罗典召,准备站起来回话。

“别那么拘束,坐着说话就是了。”

“是,少爷,虎山乡秋季粮食的收成很不好,夺天王造反之后,县衙专门派人到乡里去清查,官府抓了好些人,说是夺天王的同党,我们兄弟都差点受到了牵连,还好林少爷、坤少爷专门帮着作证了,我们才没有什么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官府清查夺天王的同党,以至于耽误了播种吗。”

“有一部分的原因,主要还是收缴春季田赋的时候,夺天王造反,后来官府再次到虎山乡去征收春季的田赋,官兵都跟着去了,很多的人家实在是无法缴纳田赋,举家逃离,到外面流浪去了,田地里面的庄稼自然没有人管理了。”

“你们家中都没有多大问题吧。”

“托少爷的福,我们几家都没有什么问题。”

吴宗睿点点头,看着吴宗林开口了。

“宗林哥,我看让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的家人也到新龙里来,他们既然在我家做事情,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家去,若是家中有什么困难,也帮不上忙。”

“这没有什么问题,等到我们从云南购买回来薯块种子,我给爹说说,再说宗坤在县衙做事情,落户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三人全部都站起身来了。

“谢谢少爷,谢谢林少爷。。。”

罗家兄弟本是信丰县虎山乡人氏,想要离开虎山乡到新龙里,犹如登天,官府对户籍的管理非常的严格,将农户死死的禁锢在本乡本土,尽管罗家三兄弟在吴宗睿家里做事情,可他们的家人依旧在虎山乡生活,罗家兄弟赚取到的钱粮,还要想办法送回家里去。

如果家人悉数都搬迁到新龙里,那就不一样了。

这种类型的搬迁很少,难度巨大,一方面需要有家族愿意接收,此外还要在官府去官府办理落户的手续,若是没有好的关系,根本办不到。

新龙里的条件,远远强于地处偏僻的虎山乡,再说距离虎山乡也不是很远,就算是想着回去看看,也不要多长的时间。

。。。

已经喝了不少酒,吴宗林的脸都有些红了。

“宗睿,到南昌府城来之前,曾先生专门托我告诉你,他相信你一定会高中,所以父亲和幺叔都告诉我了,要我在南昌府城等候到发榜的时候,我想想也是。。。”

“宗林哥,是不是能够考中举人,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们既然到南昌府城来了,那就四处走走看看,明日我陪你们到滕王阁去看看。”

“好啊,我虽然参加了好几次的院试,不过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也没有机会四处走走看看,这一次机会很好。”

吴宗睿端起酒杯,看着吴宗林,准备开口的时候,略微的犹豫了一下。

吴宗林笑着开口了。

“宗睿,是不是想着问问我是不是还要参加院试啊,我本来也想着来年的院试,若是能够考中生员,哪怕是附生都是好的,不过可能没有多大的希望了,其实你都南昌府城参加乡试,我就专门去学堂问了曾先生,曾先生没有明说,大概是顾忌到我的颜面。”

吴宗睿苦笑着摇摇头。

“宗林哥,我的确是想着询问此事,你既然说的这么明确,那我也有几句话。”

吴宗睿的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

“罗典明、罗典勇、罗典召,你们到雅间外面去看看,若是有人过来,提醒我们。”

罗家兄弟走出去之后,吴宗林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吴宗睿。

“宗林哥,依照我的判断,这天下局势,怕不是那么稳定,你想想,去年我们安远县遭遇那么大的灾荒,赣州也是如此,这次我到南昌府城参加乡试,路过之处,看见的情形都不是很好,我听闻北方的灾情更加的严重。”

“农户若是没有粮食吃了,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只能背井离乡,沦落为流民,这个时候再出现几个夺天王,怕就是天大的祸事了。”

“所以啊,宗林哥,我觉得你还是没有必要参加来年的院试了,玉蜀黍的种植办法,以及薯块的种植办法,我都写下来了,放在曾先生的手中,来年春耕的时候,你就熟练的掌握玉蜀黍和薯块的种植办法,争取让田地里面尽量多的出粮食,有了粮食,生活才真正的有了保证,我们吴氏家族才不会遭受到任何的影响。”

“武松那一路的土匪,包括夺天王,你都是知道的,若是我们安远县再次遭遇到灾荒,吴氏家族偏偏有存粮,难免有土匪觊觎,故而保护我吴氏家族,也是最为重要的事宜,故而我认为,吴氏家族还是需要有护卫。”

“好多的大户人家,都有了护卫,目的就是防御土匪,保护家族和钱粮,我想吴氏家族必须有护卫,这笔钱是不能够省下来的。”

“家族里面的很多事情,族长都在要求你打理,有时候该要决断的事宜,就要当机立断,发榜之后,不管是不是高中,我都要回家去的,到时候我会专门和族长说及这些事宜的。”

。。。

吴宗林看着吴宗睿,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这些话语,在他听来,太过于骇人听闻了。

第四十三章 发榜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发榜的日子眼看着到了。

这期间,吴宗睿和吴宗林几乎是形影不离,吴宗睿慢慢的解释了自己所说的那些话语,一再强调了吴氏家族招募护卫的重要性,阐明其中缘由,也让吴宗林的情绪从惊骇到平静。

崇祯元年十月初一,乡试发榜的日子。

按照规矩来说,参加乡试的考生是不会去观看榜单的,这个任务属于书童,考生本人则是在客栈等候,若是高中了,书童负责给唱榜之人打赏,考生本人则是负责给报喜之人打赏。

不过这个规矩,早就被打破了,考生本人前去观看榜单的不少,若是他们本人高中,迅速赶回客栈,等待报喜之人完全来得及。

吴宗睿没有打算到巡抚衙门去看榜单,这个任务交给了廖文儒。

吴宗林也不准备去观看榜单,而是在客栈陪着吴宗睿,罗家兄弟则是跟随廖文儒,前往巡抚衙门去观看榜单。

刚过卯时,吃过早饭的廖文儒、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等人就准备出发了,吴宗睿告诉他们,不需要去那么早,稍稍歇息一下,不过吴宗林说了,还是早一些去,至少能够站在前面,若是去晚了,没有了好位置,不能够第一时间看见榜单。

廖文儒等人出发前往巡抚衙门之后,吴宗睿回到了房间,吴宗林也跟着进来了,两人没有说话,客栈的伙计则是送来了食盒,里面装着些许的小菜,还有一坛酒。

喝下一杯酒,吴宗林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宗睿,曾先生说过,你一定能够高中。”

“宗林哥,不说高中的事宜,我们下棋吧。”

围棋摆出来了,吴宗林执黑,吴宗睿执白,两人的技术一般,不过也是棋逢对手。

吴宗林有些心不在焉,吴宗睿倒是沉进去了,在围剿了吴宗林的一条大龙之后,他微笑着开口了。

“宗林哥,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啊,再来一盘,好好下。”

。。。

卯时三刻,廖文儒和罗家兄弟就到了巡抚衙门,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他们面面相觑,本来以为来的够早了,想不到好多人比他们还要早。

廖文儒相对斯文一些,罗家兄弟可管不了那么多,用力朝着前面挤,一边挤还在一边招呼廖文儒跟上。

周遭自然有人看不惯,想着开口说话,不过看见罗家兄弟的身材,也就不做声了。

终于挤到了靠前的一个位置。

罗家兄弟还准备朝前挤的时候,廖文儒开口了,说这里很不错了,能够很清楚的看见榜单,不用继续往前面挤,听见廖文儒这样说,罗家兄弟也就作罢,他们本来就不识字,就算是榜单放在他们的眼前,他们也没有办法,既然廖文儒说能够看见榜单,也就可以了。

发榜的时间是上午的巳时,一直会持续到午时,午时之后就是副榜。

“廖兄弟,少爷一定能够高中的。。。”

罗典明看着廖文儒开口说话了,引得周遭的人都扭过头看。

“别说话,一会就要开始放榜了。”

看着神情颇为憨厚的罗家兄弟,廖文儒也有些无奈,来到这里都是看榜单之人,也都想着自家的少爷或者是公子高中,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没有必要大声说出来。

廖文儒也认为,吴宗睿一定能够高中,记得乡试刚刚结束,吴宗睿走出贡院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轻松的,与那些脸色发白的考生完全不一样,就凭着这样的气度,乡试一定高中。

“咣、咣、咣。。。”

“江西戊辰科乡试放榜,无关人等回避。。。”

围在四周的人迅速闪开一条通道,让放榜的巡抚衙门的吏员过去。

吏员的手中,托着一个盘子,第一张榜单用大红的绸布盖着,马上就要放榜。

榜单并非是一次性的放榜完毕,江西戊辰科乡试,能够高中的举人一共九十五人,名单分为九张榜单,第一张到第七张榜单,分别为第十二名到第九十五名,第八张榜单为第二名到第十一名,他们被称之为本次乡试的亚元,第九张榜单为第一名,也就是本次乡试的解元。

无数人的希望,都集中在这些榜单上面。

人群略微的有些骚动,就连罗家兄弟,也试图往前挤,他们踮起脚,看着慢慢走向八角墙的吏员,廖文儒阻止他们继续朝前挤,让他们在原地等候。

其实廖文儒一样激动,只是他能够克制,在寒鸣寺那么多年,已经学会了平静,跟随在吴宗睿的身边,亲眼看见吴宗睿面临大事时候的静气,更是学到了不少。

人群之中也有考生亲自前来的,不过这些几乎都是希望不大的考生,他们前来看榜,心情异常的复杂,一方面他们知道自己的希望不大,另外一方面,他们也希望能够撞大运,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榜单的上面,哪怕是副榜,都是不错的。

吏员走到了八字墙前面,伸手揭开了榜单上面的红布,跟随在他身后的衙役,小心的拿出卷着的榜单,慢慢打开,早有衙役在墙上挂好了专门放置榜单的架子。

周遭的人停止了议论,就连那些小声说话的人,都被旁人提醒不要开口。

第一张榜单终于挂到了墙上。

戊辰科乡试放榜正式开始。

“恭喜x老爷讳xx高中江西戊辰科乡试第九十五名。。。”

唱榜的衙役,铆足劲大声的喊出来,站在前面的人,耳朵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我家少爷高中了,我家少爷高中了。。。”

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拼命的朝着前面挤过去,周遭的人纷纷闪开,羡慕的看着这个书童,尽管说是本次乡试的最后一名,但也是举人老爷了,已经跳了龙门,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个跟随在身边的书童,身份也要跟随变化了。

廖文儒看着挤到前面去的书童,有些发呆,罗家三兄弟则是异常的羡慕。

。。。

榜单已经挂出了六张,每张上面十二个名字,报喜的吏员、衙役队伍,不知道出发多少拨了,一波又一波的兴奋刺激着观看榜单之人,每一个名字的公布,都会有一群人离开,不过巡抚衙门的前面,依旧是人山人海。

参加本次乡试的生员和监生,接近两千人,跟随他们前来的书童人数差不多,一些家中条件好的生员或者监生,身边不仅仅是书童,还有下人,这些人全部都会来观看榜单。

还有一部分的考生,亲自前来观看榜单。

周遭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廖文儒伸手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滴,身体微微的颤抖。

其实天气不热。

罗家兄弟的表现不敢恭维,远不如廖文儒,他们的焦急写在脸上,每一个名字唱出来,他们都会询问廖文儒,大致的意思是自家的少爷名字为什么还没有出现,廖文儒无法解释,到后来索性不理睬罗家兄弟了。

罗家兄弟的焦急,能够写在脸上,廖文儒的焦急,只能压在心里,他已经开始担心了,尽管说吴宗睿的学识不错,十四岁的年级就是廪膳生员,不过此次参加乡试的考生近两千人,和这些人比较起来,吴宗睿没有那么大的优势。

剩下的榜单只有三张了,廖文儒的希望就在第七张榜单上面,至于说本次乡试的解元和亚元,那不敢想象,毕竟吴宗睿只有十五岁的年级。

第七张榜单挂出来了。

唱榜之人再次开始了大声的播报。

榜单上面的字虽然写的很大,可是廖文儒的距离相对还是有些远,不可能看清楚榜单上面的名字,只能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唱榜之人的播报。

。。。

“恭喜吴老爷讳宗睿高中江西戊辰科乡试第十八名。。。”

“恭喜吴老爷讳宗睿高中江西戊辰科乡试第十八名。。。”

“恭喜吴老爷讳宗睿高中江西戊辰科乡试第十八名。。。”

唱榜之人连续大声喊了三遍,依旧没有看见人上前来,忍不住扭头四处张望了。

“廖、廖兄弟,好像是少爷高中了。。。”

廖文儒突然的清醒过来,脸色瞬间通红,扭头看着罗典明。

“你、你没有听错吗。。。”

“没有听错,少爷是十八名,唱榜的人都念了三遍,我听得清清楚楚。。。”

罗典明说的很快,罗典勇和罗典召也忙不迭的点头。

刹那间,廖文儒动了,快的罗家兄弟都没有反应过来。

衙役看到了挤上前来的廖文儒,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敢情这个书童是高兴坏了。

“恭喜恭喜。。。”

看见廖文儒递过来的碎银子,衙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面所得到的打赏都是铜钱,根本就没有看见银子,榜单只剩下两张了,得到银子的机会微乎其微了。

将近一两的碎银子递给了衙役之后,廖文儒扭头,对着跟上来的罗家兄弟开口了。

“快,快雇佣一辆马车,我们马上赶到醉仙居客栈,报喜的人肯定出发了。。。”

罗典明反应最快,已经朝着外面挤出去,罗典勇和罗典召也跟着往外挤。

四周传来诸多羡慕的眼神,廖文儒斯文,罗家兄弟五大三粗,由此可以断定,中举的这位吴老爷家境一定很不错。

第四十四章 改换门庭

“啪。。。”

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面,吴宗睿笑着摇摇头。

“宗林哥,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我已经赢下了三盘,看样子你还是没有集中精神。。。”

“算了,不下了,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

“非也,你是静不下心来,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别,还是留在客栈,报喜之人会直接到客栈来。”

吴宗睿不说话了,其实他也听见远处传来的锣鼓声、吆喝声以及鞭炮声和欢呼声,今日一整天的时间,南昌府城都是这样的氛围,客栈与酒楼的生意火爆,中举之人会宴请宾客,报喜之人不仅可以得到打赏的钱财,还能够在酒楼或者客栈大吃一餐。

每一次的锣鼓声和鞭炮声,对于等候在诸多客栈的考生,都是一种煎熬,近两千的考生,能够中举的不足二十分之一,欢呼的仅仅是少数,更多的是失望。

双拳紧握,吴宗睿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了,在贡院的一幕幕都呈现在脑海里面。

记得刚开始的时候,紧张的手都握不住毛笔,足足平复了半个时辰左右的心情,才开始仔细的看题目和思索,不过每一篇的文章,都是倾尽全力的。

经历过无数次考试的吴宗睿,对于本次乡试写出来的几篇文章,还是颇为满意的,八股文有着严格的限制,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出题、中股、后股、束股和收节,一样都不能少,因为文体的限制,不可能很好的发挥,不过主体的思想还是能够反应出来。

吴宗睿在文章中表现出来的思想,不敢说后无来者,至少是前无古人。

想来这样的文章,应该是盖过不少考生的。

本次的乡试,对于吴宗睿来说非常重要,农民起义马上就要大规模的爆发,后金蠢蠢欲动,不断在辽东展开进攻,大明王朝已经处于风雨飘渺之中,朝中出现的情形,更是让人无奈,无休无止的党争内耗,皇权与臣权的对垒,朝中大臣走马灯似的调整,官僚集团为了自身利益不顾百姓死活,眼看着就无法维持,这个时候,吴宗睿必须要快速的集聚起来属于自身的力量,而乡试、会试以及殿试的高中,取得功名,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如果成为了两榜进士,吴宗睿可以凭借着官名和功名做很多的事情,否则就是寸步难行。

时间太紧张了,本次的乡试若是不能够高中,三年的时间他耗不起。

。。。

吴宗睿和吴宗林都不说话,房间里面陷入到沉默之中。

客栈的掌柜同样关注发榜的情况,老早就让伙计在大门处等候,鞭炮已经堆放在院子里,醉仙居客栈住宿的考生若是能够高中,就能够大大的提升名气,来年的院试以及今后的乡试,会有很多的考生选择到这里住宿。

醉仙居客栈位置很好,条件不错,可价格不低,能够住得起的考生不多,今年在这里住宿的考生不足二十人,占据考生总数的百分之一,这也是掌柜咬牙切齿的地方。

从卯时开始,掌柜就吩咐伙计,给每个考生的房间里面送去饭盒与白酒,让这些考生平复心情,慢慢等待,当然饭盒与白酒都是免费的。

时间慢慢过去,周遭不少的客栈酒楼,都传来鞭炮声与欢呼声,尽管有些酒楼和客栈相距的距离有些远,可竖起耳朵的掌柜能够听见。

鞭炮声和欢呼声,让掌柜脸色数度变化,这表情里面包含羡慕和嫉妒。

眼看着时间就要到午时,一般来说,放榜结束的时间是午时,至于说午时以后的副榜,不会有人前来报喜。

客栈掌柜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看来本次乡试的情况还是和三年前一样,醉仙居没有考生能够中举,这也意味着,来年的院试,下一次的乡试,客栈难以吸引到考生入住。

。。。

“少爷,中了,中了。。。”

房间门被突然推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廖文儒,脸色通红。

吴宗林楞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快步走上前去,抓住了廖文儒胳膊。

“文儒,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少爷高中了,第十八名,放榜之后,罗典明找到了马车,我一个人乘坐马车赶回来的,他们还在后面赶路,报喜的人已经快要到了。。。”

“好、好、好,曾先生说过,宗睿一定高中,曾先生还说了,我吴氏家族的希望,就在宗睿的身上。。。”

吴宗睿走到廖文儒的对面,身体微微颤抖。

“文儒,辛苦了,跑的这么急,坐下歇息一下。”

。。。

“恭喜吴老爷了,恭喜吴老爷了。。。”

客栈的掌柜,已经上楼来了,站在房间的门口,抱拳连连给吴宗睿行礼。

客栈的好几个伙计,早就跑到了院子外面等候了,他们的脸上,同样带着笑容。

吴宗睿和吴宗林已经下楼了,打赏的事宜,由吴宗林来完成,客栈的掌柜已经做出了安排,安排三桌最好的酒宴,钱自然是不要吴宗睿出的,这是客栈应该做的。

“咣、咣、咣。。。”

“恭喜吴老爷讳宗睿高中江西戊辰科乡试第十八名。。。”

报喜的队伍,距离醉仙居酒楼还有近一里地的时候,就开始了大声的吆喝。

“快,快点燃鞭炮,点燃鞭炮。。。”

掌柜忙不迭的吆喝,所有人都陷入到忙碌之中,包括刚刚回到客栈的罗家兄弟。

唯一没有动的是吴宗睿,他的脸上没有多少的表情,双眼平视,不知道看些什么,当所有人都涌向客栈门口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面出现了亮晶晶的东西,稍顷,几滴眼泪从脸上滑落,扭头擦去脸上的泪滴之后,他的脸上露出笑容,缓步朝着客栈门口走去。

唯一看见吴宗睿眼泪的,就是吴宗林了。

吴宗林没有上前,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角也有些发酸,赶忙扭头抬起衣袖擦拭。

想想去年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吴宗睿险些被家族毁掉了,无论是入赘陈氏家族,还是到寒鸣寺修行,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也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吴宗睿从寒鸣寺回来之后,吴宗林就非常注意了,大半年的时间以来,他说服父亲,给予了吴宗睿最大的帮助。

现在看来,这个选择是相当明智的,吴宗睿高中举人,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不管对于吴宗睿个人,还是对于吴氏家族,这都是最大的事情。

。。。

客栈很快被欢快的氛围包围,吴宗睿抱拳向前来报喜之人表示感谢,这些人恭恭敬敬的还礼,对面的可是举人老爷,他们受不起这样的礼。

吴宗林拿出早就封号的银子递给报喜之人。

酒宴很快安排好了,吴宗林和掌柜请诸多报喜之人入座,当中一桌是没有谁去坐的,那是留给刚刚中举的吴宗睿的,能够在这一桌落座的,仅仅是吴宗林。

两人坐一桌,看上去很浪费,不过这是规矩。

吴宗睿端起了酒杯,给另外两桌的人敬酒,众人连忙站起身来,嘴里说着祝贺的话语,一口气喝下杯中之酒。

桌上的菜肴,吴宗睿几乎没有动,吴宗林也没有吃多少。

最为活跃的就是罗家兄弟了,他们尽情的喝酒吃肉,报喜之人没有谁喝醉,他们三人倒是先后喝醉了。

。。。

三天之后,安远县,新龙里。

十来人来到吴宗睿居住的土墙屋前面,抡起手中的斧头,用力朝着门窗砍去。

吴顺福、吴顺年以及吴氏家族的长辈,包括在县衙做事情的吴宗坤和牛二等,站在旁边,面带笑容看着这一切,吴顺贵则是站在众人旁边,接受众人的恭喜。

门窗很快被砸坏了,准备好的新的门窗,迅速被抬过来,开始了安装。

吴宗睿乡试高中,成为了举人老爷,家中必须要改换门庭了。

几十年过去,吴氏家族没有出现过举人老爷,这一次终于出现,若是吴宗睿赶赴京城参加会试和殿试,能够金榜题名,那吴氏家族将真正的成为安远县的士绅家族了。

对于吴氏家族来说,这是求之不得、梦寐以求的事情。

。。。

曾先生远远站立,脸上带着欣慰的神情,他断定吴宗睿能够高中,也有鼓励的意思,吴宗睿高中乡试第十八名的举人,还是出乎他的预料了。

吴顺福走过来了。

“曾先生,我代表吴氏家族谢谢您了。”

“族长不用如此客气,身为吴氏家族社学的先生,这是我的职责,宗睿高中举人,回家不会呆很长的时间,马上就要出发前往京城去参加来年的会试,江西乡试十八名,会试高中不会有多大的问题,金榜题名只是时间问题。”

“谢谢曾先生的吉言,这是家族的一点心意,曾先生一定收下。”

“却之不恭了,宗睿能够高中,我也是高兴的,宗睿回家,我还是要和他好好的谈谈,族长,我认为,关于吴氏家族,宗睿恐怕会提出一些建议,这些建议,你一定要采纳。”

“那是那是,我们已经决定了,让吴顺贵成为吴氏家族的长老,待到宗睿回来之时,祭拜祖先就明确下来,到时候还请曾先生帮忙见证。”

第四十五章 祭祖

回程快了很多,近一千一百里,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两匹西南马,终于派上用场。

沿途遇见的商队,得知吴宗睿乡试高中,都是表示了祝贺,且主动加快了行程。

回到新龙里,已经是十月二十五日。

参加鹿鸣宴的时候,吴宗睿已经知晓,会试将在来年的二月十五在京城举行,江西中举的九十五名举人,都有资格到京城去参加会试,所有新科举人和以往的举人必须在二月初十之前赶赴京城,到礼部报备,才能够参加会试。

安远县距离京城太远了,四千里地左右,按照目前的交通条件,吴宗睿至少需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赶路,也就是说,最迟十二月初,他就必须要出发,赶赴京城参加会试。

这也意味着,这个春节吴宗睿必须在路上过了。

当然,大明一朝,为官之人,少有机会回家过年,按照异地为官的规定,两榜进士之中的一甲和二甲的部分进士,多半是留在京城,直接进入翰林院,余下的二甲进士和三甲进士多半是派到各处担任知县,这些地方一般距离家乡路途遥远。

按照朝廷的规定,官员每月有三天的休憩时间,加上皇上的生辰等假期,一共十八天,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月左右的休假,集中在春节前后。

至于说回家探亲,朝廷没有这方面的规定,除非是父母大丧,必须回家守孝三年,其余时间压根是不可能回家的。

当然,也有在京城为官之人,其家眷跟随在京城生活,但那都是位高权重之人,四品以下的官员,不要有这种奢望。

穿越大半年的时间,吴宗睿已经习惯这样的交通状况,想想几百年之后,从安远县出发,前往北京,最多一天左右的时间。

村口,一大帮人已经在等候。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吴顺贵、曾先生和吴顺福三人。

隔着老远,吴宗睿赶忙下马,快步走上前去,抱拳稽首行礼。

“宗睿见过父亲,见过曾先生,见过族长,见过诸位。。。”

吴宗睿的谦逊,让曾先生连连点头,吴顺贵和吴顺福则是受宠若惊的表情,在他们的内心,有着对进士和举人天生的敬畏,哪怕吴宗睿是儿子和侄子。

一行人慢慢朝着围屋的方向走去,曾先生与吴宗睿走在最前面,吴顺贵等人相距数米的距离,免得打扰两人的交谈。

“宗睿,你已经高中举人,却一直都没有取字,应该要取字了。”

“先生是宗睿的启蒙恩师,宗睿就劳烦恩师帮忙取字。”

“哦,宗睿,你真的是如此想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聪睿稳重,气质不凡,所谓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你乡试高中,很快就要到京城去参加会试,我期待你金榜题名,你的字,我思索了很长的时间,就取字瑞长。。。”

“瑞长拜谢恩师。”

福瑞绵长,曾先生给吴宗睿取的字,意思倒是非常的明晰,没有太多的典故,纯粹是对个人的祝福和期望,这完全符合吴宗睿的想法。

。。。

围屋的前面,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候,他们全部带着敬畏的眼神,看着走过来的吴宗睿,吴宗睿依旧是抱拳给等候的众人行礼,站在前面的人看见吴宗睿行礼,连忙跪下,后面的人也跟着跪下了。

吴宗睿连忙走上前去,扶起了跪在前面之人,连声招呼所有跪下之人站起身来,

高中举人,吴宗睿已经是老爷的身份,家族里面普通人行跪拜礼,也是完全可以的,只不过吴宗睿还不习惯这样的礼仪。

地上打扫的很干净,吴宗睿进入围屋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不一般的气氛。

红色的绒毯一直铺到了围屋南面的祭祀堂,这里是围屋里面最为严肃和神秘的地方。

清明节的时候,吴宗睿也曾到过这里,不过那个时候,他与族长吴顺福等人之间还存在芥蒂,故而那一次的清明祭祖,吴宗睿没有得到重视,可这一次不一样了,吴宗睿是绝对的主角,而祭祖的目的,就是告慰吴氏家族的祖先。

吴顺福站在最前面,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吴宗睿和吴顺贵,曾先生则是站在旁边,其余人悉数都在祭祀堂外面肃立。

吴顺福走到了蒲团前面,恭恭敬敬的跪下。

“吴氏家族诸位祖先,吴氏家族顺字辈族长吴顺福,领吴顺贵、吴宗睿前来拜祭,且请吴氏家族社学的曾先生见证。”

“吴氏家族宗字辈后生吴宗睿,高中江西戊辰科乡试第十八名,今日前来告知祖先,祈求祖先保佑吴宗睿,保佑我吴氏家族。”

。。。

吴宗睿走上前去跪下了。

尽管是穿越之人,可是面对吴氏家族的祖先,他内心还是敬畏的,本来不信神不信鬼的他,穿越之后心思有了微妙的变化,这世上还是有一些人类无法捉摸的力量,值得让人敬畏。

内心默默的祷告之后,吴宗睿开口了。

“吴氏家族吴宗睿,得中江西戊辰科乡试第十八名,此乃祖先保佑,今日特来告知,拜谢祖先在天之灵的庇佑,吴宗睿即将赶赴京城,参加会试,恳求祖先继续保佑,吴宗睿若是金榜题名,必将回乡拜谢祖先。。。”

吴宗睿拜祭之后,吴顺福上前去,再次跪下。

“吴顺福禀告祖先,吴氏家族决定供奉吴顺贵为家族长老,享受家族的供奉,今日请曾先生见证,此乃家族的重大决定,拜祭祖先之时,特意告知。。。”

吴顺贵显然没有想到,脸色发白,身体也微微的颤抖。

站起身的吴顺福,已经走到了吴顺贵的身边,轻声的提醒。

吴顺贵走到蒲团前面,恭恭敬敬的跪下,身体还在微微的颤抖。

曾先生走到了吴顺贵的身边。

“吴兄,平静一些,父凭子贵,面对祖先,你要感谢家族之恩德。”

吴顺贵看了看曾先生、吴顺福和吴宗睿,终于平静了一些。

磕头之后,他结结巴巴的开口了。

“感、感谢吴氏家族,我、我一定听族、族长的话,老老实实为家族做事情,恳、恳求祖先,保佑吴宗睿,保佑吴氏家族。。。”

吴顺贵的激动,倒是没有引发众人的诧异,再说吴顺贵的表态,也是吴顺福最爱听的话语,尽管吴宗林和吴宗睿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可吴顺福还是有些担心,若是吴宗睿金榜题名,吴氏家族成为安远县真正的士绅家族,吴宗睿在家族之中就有着超越族长的话语权,可以直接决定家族的诸多事宜,到了那个时候,吴宗睿若是不支持吴宗林,那族长之位如何归属就真的不好说了。

吴宗睿中举,出乎了吴顺福的预料,按照他的预计,吴宗睿本次乡试几乎没有什么希望,毕竟家族以前的种种行为,干扰了吴宗睿的情绪,比起那些在认真温习功课的生员,吴宗睿没有丝毫的优势。

偏偏吴宗睿考中了,而且名次靠前。

按照曾先生的预计,江西乡试的第十八名,会试基本没有问题,也就是说,吴宗睿金榜题名有着很大的可能性。

如此的情况之下,吴顺福若是还不知道赶紧结交吴宗睿,那就是脑子出了问题。

现在看来,效果还说很不错的。

拜祭仪式结束,一行人走出了拜祭堂。

酒宴已经摆好,等待众人入席。

吴宗坤站在拜祭堂的外面,看见走出来的吴宗睿,连忙走上前去,稽首低声开口了。

“恭喜了。。。”

在县衙大半年的时间,吴宗坤变得老练不少,也知晓权力的重要,想要在县衙很好的立足,背后的靠山至关重要,吴氏家族在安远县真的不算什么,所以身为户房司吏的吴宗坤,还是举步维艰,必须要注意方方面面的关系,稍有不慎,就可能遭遇他人的算计。

不过这一切,在吴宗睿中举之后,有了明显的变化,吴宗睿乡试高中,位列第十八名,这个名次金榜题名是有很大保证的,一旦吴宗睿成为了两榜进士,吴氏家族就成为安远县真正的士绅家族,必定得到安远县知县大人的关注。

吴宗坤很庆幸,他耗尽力量,让牛二进入到县衙做事情,后来更是抓住了机会,让牛二成为县衙的吏员,本来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内心还有一定的怨气,觉得不值得,现在看来,这件事情做的非常明智。

“宗坤,我们是兄弟,没有必要那么客套,你在县衙做事情,帮了家族不少的忙,宗林哥都给我说过,本次秋季田赋征收,主薄大人听从了你的建议,没有强行征收,故而安远县的局势稳定,这是很大的功劳,想来赣州府衙也是知晓的。”

“这、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也是听从你的劝告。。。”

“不多说了,日后若是有什么事宜,我们相互关照。”

面对吴宗睿的时候,吴宗坤已经将自己摆在了低人一等的位置,这是很正常的,吴宗睿高中举人,已经成为了举人老爷,他吴宗坤不过是县衙的司吏,和有功名的读书人比较起来,差距太大了。

吴宗睿不知不觉有了上位者的气势,面对吴宗坤的时候,表现也很从容。

地位的变化,的确能够让人变得不一样,如果高中了举人,依旧表现的和寻常百姓一样,那才真的不正常了。

第四十六章 家族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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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长,我真的没有想到,能够成为吴氏家族的长老,这,这可怎么是好。。。”

“爹,不用想那么多,您就算是成为了吴氏家族的长老,该种地还是要种地,昨日族长已经将百亩耕地划拨到我的名下,宗坤回到县衙去办理手续了,我的想法是这样,原来家中不是有十六亩耕地吗,这十六亩耕地的所有收cd归自家所有,其余的八十四亩土地,田地里面的收成分为三部分,五成归于种植田地的农户,三成归于家族所有,两成归于自家,这些田地都不承担田赋了,如此的分配,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这,自家的收入是不是太少了一些啊。”

“可以了,不用付出太多的劳动,每亩地得到两成的粮食,我大致计算了一下,每年能够获取到至少三十到四十石粮食,这还不算自家真正拥有的十六亩耕地的粮食,若是全部计算起来,家中每年收获的粮食,有百石左右了,粮食是足够吃了。”

吴顺贵连连点头,已经不知道开口说话了。

百石粮食不是他敢想象的,按照现如今家中需要消耗的粮食,每年三十石足够,剩余的粮食,可以拿来交易,也可以存起来,现在粮食的价格一路上涨,每石已经涨到了近一两白银,百石粮食就是百两银子,那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爹,家中的粮食多了,平日里就需要注意了,所谓财不外露,万万不能够让其他人觊觎,否则必定惹来灾祸,去年和今年的粮食收cd不是很好,缺粮的农户一定很多,若是遇见乞讨的农户,拿出部分的粮食救济,这是做善事,祖先和神灵一定保佑的。”

“这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济的。”

说完这些,吴宗睿站起身来。

吴顺贵成为了吴氏家族的长老,已经处于超脱的地位,每年可以从家族中获取到十石粮食,以及十两白银,可以过上非常惬意的生活,要知道吴氏家族的长辈虽然不少,可长老仅仅只有吴顺贵一人,这也是因为吴宗睿考中了举人,为吴氏家族赢得了荣耀和地位。

“爹,罗家兄弟的家人年底会搬迁过来,我家的房屋就让他们居住,我到京城去参加会试,前后至少半年左右的时间,房屋也需要有人住宿和打扫,昨日我已经给了族长五十两白银,左右两边的房屋,以及房前屋后的院落,都归于我们家,这些虽然是家族帮忙张罗的,可银子我们自己出,我想您还是搬回到家中居住,这样也便于打理。”

“好,好,我早就想着搬回来居住了,前些日子族长说了,本月底就准备帮着我家修建房屋,我也不需要住在围屋里面,总是不自在,再说了,家里有了罗家兄弟,也需要好好的招呼。”

“爹,家中需要有管事的人,我以为,您还是要考虑这件事情。”

吴顺贵的脸有些红了,他没有想到,吴宗睿居然提到了此事。

“咳、咳、咳,我的事情,不要多说,倒是你的事情,需要考虑了,你已经是举人了,依旧没有说一门亲事,要是传出去,我都抬不起头来。”

“爹,我的婚事暂时不用考虑,下个月底我就要出发前往京城,不可能考虑到其他的事情,您不一样,家中的事情需要有人来打理,日后家中还要雇佣下人,这一切您来操心也行,可需要有人帮忙,这件事情您若是没有意见,我给族长说说,请族长帮帮忙。”

两天以后,吴宗睿来到了围屋。

搬迁还在进行,廖文儒指挥,将存在围屋的钱粮物品等等,全部都搬回家去,搬运物品的人员则是族长吴顺福亲自安排的。

议事堂,吴顺福坐在上首,吴顺年坐在旁边。

“族长,二叔,有关吴氏家族招募护卫的事宜,我认为是必行的,虽说如此做,需要家族拿出来不少的钱粮,想想家族剿灭武松这一股的土匪,不过是小股的土匪,若是有彪悍的土匪觊觎我吴氏家族,家族无法承受如此之大的损失。。。”

“来年我们家族会大规模的种植玉蜀黍和薯块,玉蜀黍和薯块的产量都是不错的,就算是遭遇到灾荒,我吴氏家族粮食的收成,也会高于其他的地方,粮食多了,必定会遭遇到土匪或者流民的注意,若是不能很好的护卫家族的钱粮,一切都是白搭。。。”

“我认为,家族护卫可以在外面招募一部分人,同时招募部分家族的青壮组成,平日里他们也参与劳作,闲暇之余训练,若是遭遇到土匪劫掠,则狠狠的打击,当然,最好的办法是展现我吴氏家族护卫的骁勇,让土匪不敢觊觎。。。”

吴宗睿侃侃而谈,吴顺福和吴顺年则是目瞪口呆,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吴氏家族居然需要专门的护卫队伍了。

其实依照吴氏家族的实力,目前看不需要护卫,吴宗睿举人的身份,能够镇住那些土匪,再说现如今招募护卫,价格太高,每个护卫每年消耗的钱粮,至少是五两白银,招募二十人左右,需要一百两左右的银子,吴氏家族还没有这等实力。

吴宗睿刚刚说完,吴顺福就开口了。

“瑞长,吴氏家族真的需要招募护卫吗,这招募护卫,每年的开销可不小啊。”

“我知道,需要开销的钱粮,是一定要开销的,我看这样,吴氏家族护卫所需要的开销,我来想办法,大部分的开销由我家来承担,不足部分家族予以补助,护卫队伍的规模,至少保持五十人左右,对外招募十人左右,其余四十人则由家族的青壮或者附近的青壮组成,护卫队伍每年大致需要二百两到三百两左右的白银,我家拿出二百两银子,不足的部分由家族补助。。。”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吴顺福就想到了曾先生的提醒,赶忙开口。

“不行不行,吴氏家族护卫需要开销的钱粮,怎么能够让你拿出来,还是家族来承担,我看只要玉蜀黍的产量保持今年的水平,家族拿出二百多两银子就没有多大的问题。”

吴宗睿看了看吴顺福,微微思索了一下。

“族长,二叔,护卫所需的开销,我们暂时不争论,还是首先将护卫队伍确定下来,人员的招募务必要注意,奸猾之人是决不能要的。”

“好,好,吴氏家族护卫的事宜,就依你说的办,宗睿啊,下月底之前,你就要出发前往京城,宗林已经托人捎信,下月初就可以带着薯块的种子回来了,到时候你和宗林多合计合计,如何种植薯块。”

“好的,此事我会办理妥当。”

“还有你父亲续弦的事宜,我和老二商议了,邻村的王姑娘,勤俭持家,这王姑娘出嫁的唯一条件,就是带着母亲共同生活,前两日老二托人去专门打探了,王姑娘愿意嫁过来,也是要带着母亲一同嫁过来,你看如何啊。”

“这个,我没有意见,父亲续弦的事宜是长辈考虑的,我只是觉得,家中需要有人专门打理,父亲一个人忙不过来,至于说对方提出带着母亲共同生活之条件,我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无非就是多了位老人。”

“好,好,既然你这样看,那此事就定下来了,我们这里迎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我想在你赶赴京城之前,就将婚事办了。”

吴宗睿点点头,没有说话。

。。。

招募护卫、父亲续弦、传授种植玉蜀黍和薯块的诀窍等等,吴宗睿前往京城之前,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其中招募护卫是最为重要的事宜,此事非同小可。

公开的招募属于自身的武装力量,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肯定行不通,不过以家族的名义招募护卫,还是可行的,陕西一带,因为农民起义军的兴起,大家族的护卫数量甚至超过了千人的规模,江西一带虽然暂时没有农民起义军,可也有不少的土匪。

吴宗睿以及吴氏家族目前的力量,还不可能招募太多的护卫,五十人已经非常吃力。

钱粮的方面,吴宗睿必须要想到切实可行的办法,仅仅依靠田地里面种植的粮食收入,那是不可能发财的,也不可能养活护卫队伍,所以吴宗睿必须将眼光放的长远,从其他方面集聚钱粮。

护卫队伍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核心,吴宗睿会将廖文儒留在家中,让廖文儒负责训练护卫队伍,这五十名护卫,务必忠实于他吴宗睿个人。

父亲续弦的事宜不需要操心,无非是王氏来到家中之后,如何很好相处的事宜,他吴宗睿有了举人的功名,王氏知道怎么做。

至于种植玉蜀黍和薯块的事宜,难度也不大,玉蜀黍的种植,吴顺贵已经很熟悉,薯块的种植也不是很难,和玉蜀黍的种植没有太大的区别。

所以说,离开新龙里之前,吴宗睿的主要注意力,就在家族招募护卫的事情上面。

其实吴宗睿想的还是简单了一些,不久之后他就明白了,真的想要养活一支精干的护卫队伍,需要的钱粮是不少的,还有器械以及战马等等,那是难以承受的开销。

第四十七章 父亲续弦

(感谢平平的瓜再一次的打赏,拜谢了。)

十一月初五,吴顺贵在吴顺年等人的陪同之下,带着媒婆,前往邻村提亲。

明朝的婚礼,遵从《礼记》的规程,分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六道程序,其中纳采和问名同时进行,纳吉和纳征同时进行。

士大夫家族以及士绅家族迎娶,必须要按照六道程序进行,缺一不可,有功名的读书人,也必须要遵从这六道程序举办婚礼,至于说寻常的百姓,没有强求,寻常的家庭也不耐烦这么多的程序,大都是简化从事。

一般来说,寻常家庭迎娶仅有三道程序,既纳采,请期和亲迎三道程序,而问名、纳吉与纳征等等程序,都是归于纳采之中,这就大大节约了时间。

吴氏家族并非真正的士大夫家族和士绅家族,故而吴顺贵这次前往邻村提亲,也就是纳采、请期和亲迎三道程序,其中纳采是最为重要的一道程序。

纳采需要给女方家中送礼,需要核对双方的八字是否相合,双方的长辈确定是不是结下这门亲事,一旦纳采成功,接下来就说请期,也就是定下举办婚礼的日期,日期到了,新郎一方就要派人到新娘家中去亲迎了。

吴宗睿是不会去的,毕竟他是晚辈的身份。

其实吴宗睿略微有些担心,邻村的王姑娘二十二岁了,尚未婚配,这个年纪尚未成亲,在乡村是无法想象的事宜,出现这种情况,原因不可能很多,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女孩子的名声很不好,别人不可能迎娶。

至于说王姑娘要求与母亲一同生活,倒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若是母亲只有王姑娘一个女儿,跟随生活也无可厚非。

申时,吴顺贵回家了,脸上没有多少的表情。

跟随前去的廖文儒也会来了。

还没有等到吴宗睿询问,廖文儒就进入了房内。

“大哥,我们回来了。”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们回来了,说说是什么情况。”

“您别着急啊,我就知道您会询问的,我觉得这门亲事很好。”

吴宗睿看着廖文儒,哭笑不得。

“文儒,你懂什么啊,还说这门亲事很好,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听听理由。”

廖文儒的脸微微有些红了,这方面的事情,他还真的不明白那么多。

“大哥,我也就是为伯父高兴,二伯给伯父说情况的时候,我听见了,这个王、不,伯母以前之所以没有出嫁,是因为要招上门女婿,可能没有谁愿意上门,就耽误了,这次伯父去提亲,伯母的母亲满口答应了,我看她们家里条件很好,根本不是穷苦之家。”

“哦,你亲眼所见,她们家里的条件很好吗。”

“是啊,看上去还是不错的。”

“我问你,她们家是什么来历,问清楚了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对了,二伯父与她们的谈话我听见了一些,她们好像是从南昌府城搬迁到邻村的,到邻村近十年了。”

吴宗睿的脸色沉下来了,这里面的谜团太多了。

穿越的吴宗睿,不在乎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历,但是容不得隐瞒,王姑娘家里只有母女两人,而且条件不错,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可大户人家的女子,二十二岁都没有出嫁,这不符合常理,至于说招上门女婿入赘耽误了时间,很有可能是托词。

不明不白之人进入到家中,在大明这个朝代,还是有些影响的。

看见吴宗睿脸上没有笑容,而且站起身来了,廖文儒有些不明白了。

“大哥,您准备出去吗,不去看看伯父。”

“文儒,我们到围屋去。”

“到围屋去干什么啊。”

“跟着我去就是了,文儒,我告诫过你,遇事需要多想想,琢磨其中的缘由,虽然你年纪不大,可是身处的环境不一样,有些事情必须要多思考。”

廖文儒有些委屈的点头,伯父续弦这件事情,他还真的没有资格说话。

进入议事堂,吴宗睿一眼看见皱着眉头的吴顺福,以及脸色有些发白的吴顺年。

“族长,二伯,我是为父亲续弦一事而来的,还请族长和二伯说说王姑娘的情况。”

吴顺福看了看吴顺年,盯着吴宗睿开口了。

“瑞长,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没有,文儒跟随一道去提亲,回来说王姑娘家中条件很好,十年前从南昌府城搬迁到邻村生活,家中只有母女二人,之所以二十二岁尚未出嫁,是因为招上门女婿入赘,故而耽误了青春,这样的说辞破绽太多,难以让人信服。”

吴顺福叹了一口气,再次看了看吴顺年。

“瑞长,不瞒你说,我们已经准备推掉这门亲事了,刚刚我们已经狠狠的训斥了媒婆,未能如实的了解情况,这王家母女,以前在南昌府城的某家青楼为生,后来搬迁到了邻村落户,为她们落户的是县衙已经故去的户房司吏,听说是她们的远房亲戚。。。”

吴顺福刚刚说完,吴顺年也跟着开口了。

“瑞长,其实今日我们去提亲,就感觉到情况不对,王姑娘相貌不错,看上去知书达理,为何二十二岁的年纪,还未出嫁,王姑娘的母亲,年岁也不是很大,母女二人在邻村生活,钱粮来自于何处,如何能够维持这么多年的时间,家中条件不错,为何王姑娘出嫁要带着母亲一道生活,吃饭之前,我逼问对方的执事,才知晓了诸多的情况。。。”

吴宗睿脸色颇为平静,他心中的谜团总算是解开了。

应该说王姑娘的母亲是青楼女子,王姑娘绝非母亲的亲生儿女,很有可能是身边的侍女,王姑娘的母亲应该是在青楼挣了一些银子,期盼着从良却没有找到机会,不忍心身边侍女王姑娘也走青楼女子的路,所以想办法为自己赎身,带着王姑娘到邻村生活。

这样的身份,不可能瞒住周遭的村民,故而王姑娘尽管相貌俱佳,也知书达理,可迟迟嫁不出去,而王姑娘出嫁要带着母亲,也是避免周遭有太多的闲言碎语。

看见吴宗睿没有开口说话,吴顺福再次开口。

“瑞长,这件事情,我们也是无心之举,你可不要放在心上,我这就遣人到邻村去,回绝这门亲事。。。”

“族长,二伯,爹是什么意见。”

“这个。。。”

吴顺福看着吴宗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吴顺年也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吴宗睿瞬间明白了。

“父亲续弦的事宜,劳烦了族长和二伯父,此事既然到了这等的地步,就由父亲自行决定,若是父亲态度明确,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吴顺福急的站起身来。

“瑞长,万万不可啊,王姑娘相貌不错,知书达理,很能迷惑人的。。。”

“族长,既然知书达理,必能很好的操持家务,再说王母已经从良近十年的时间,过去的事宜,也就没有必要追究了,我觉得还是看看父亲是什么意见。”

“这,既然你这么想,二弟和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好在你爹是续弦。”

吴宗睿笑了笑,续弦和迎娶有着很大的区别,王姑娘就算是进入了吴家,也不可能有夫人的身份,说到底还是侍妾,想必吴顺福和吴顺年,一定会咬定这个底线的,只要王姑娘是侍妾,那以前是什么身份,就不是特别重要了。

回到家中,看见坐在堂屋、面色凝重的吴顺贵,吴宗睿已经明白了什么。

“瑞长,你刚刚到围屋去了,是为我的亲事吧。”

吴宗睿点点头,没有马上开口说话。

“王慧很不错,我们还说了几句话,其实她们母女的身份,回来的时候,二哥已经告诉我了,家族的意思,是让我回绝了这门亲事,我没有表态,王慧因为母亲的身份,亲事受到很大的影响,要我说,当初如果不是王慧的母亲选择从良,王慧现在也是青楼女子,这样的母亲还是很不错的。”

“爹还是想着迎娶吗。”

“这、这要看你怎么想。”

“爹是什么想法,是不是愿意迎娶。”

“我、我当然愿意,但要看你的想法,吴续弦的事情,要是对你有影响,那家族就派人去回绝了。”

“爹,您放心,对我没有什么影响,这样吧,明日一大早,我带着文儒到王家去一趟。”

“不行不行,瑞长,你不能去,这样对你不好,影响不好。”

“爹续弦的事宜,是家里最大的事情,我不会在乎什么影响的,再说了,邻村没有谁有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瑞长,我、我的事情,真的影响到你,我不甘心啊。”

“爹,您不要想那么多。”

翌日一大早,吴宗睿带着廖文儒,前往邻村,两人骑着西南马,速度快了很多。

不到午时,两人回家了。

申时,吴顺贵告诉吴顺福和吴顺年等人,他决定迎娶王慧。

十一月初十,吴顺福和吴顺年等人前往王家请期,婚事定在十一月二十日。

十一月二十日,吴顺贵将王慧迎娶进门。

众目睽睽之下,身为举人的吴宗睿,对王慧和王慧的母亲行晚辈礼。

这一道礼,瞬间巩固了王慧及其母亲在家中的地位,也巩固了她们在吴氏家族的地位,当吴宗睿行礼的时候,吴顺贵忍不住擦了眼睛。

第四十八章 指挥权

眼看着到了十一月下旬,吴氏家族招募护卫的事宜还没有起步。

吴顺福对于此事不是很热心,但也没有耽误时间,甚至让身在县衙的吴宗坤帮忙打听。

吴宗睿也终于明白其中的难处,一方面,安远县本就是下等县,人口不是很多,想要从中挑选能够成为护卫之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另外一个方面,官府对农户的地域管辖还是很严格的,农户轻易不会离开村镇,安远县几乎就没有什么外来以及流动人口。

大明一朝,军户制度深入人心,尽管雇佣兵的情形也屡有出现,但不占据主流,不管是士绅富户,还是寻常人家,对于从军之人都是歧视的,这也导致农村的诸多青壮,根本不愿意去当兵。

吴宗睿最终的目的,还是招募军士,拥有一支强悍的军队,如此才能够在明末这个乱世立足,而吴氏家族招募护卫,不过是幌子。

知晓了招募护卫的难度,吴宗睿也没有勉强,如今的吴氏家族,大张旗鼓的组建属于家族的护卫队伍,还是有些显眼的,难免招致其他家族的算计。

十一月二十五日,吴宗林和罗家兄弟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了二十石薯块种子。

吴宗林第一时间前来拜访吴宗睿,得知幺叔吴顺贵续弦的事宜,吴宗林携带礼物来祝贺。

吴宗林来的时候,吴宗睿正在仔细查看薯块的种子,还有几天的时间,他就要出发前往京城参加会试,留在家中的时间不多了。

薯块种子的质量不是很好,这让吴宗睿有些忧心。

种植一亩薯块,需要种薯一百斤左右,此番运回来的二十石种薯,能够种植三十亩左右,算上购买种薯消耗的银两,以及运送回来的消耗,这三十亩的薯块,赚不到多少银子。

不过从推广薯块种植的方面来说,这一步是必须的。

玉蜀黍和薯块,都是从外面引进的,如何制种方面,吴宗睿压根不知道,他不是农业方面的专家,仅仅知晓玉蜀黍和薯块的种子需要脱毒,需要无性繁殖,至于说究竟怎么做,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所以说,种子的来源必须要稳固。

“瑞长,我在云南那边仔细询问了,薯块的产量不是很高,每亩最多也就是三石到四石的产量,若是种薯每次都需要从云南采购,消耗还是有些大的。”

“哦,这可能是种植的方法不到位,薯块的种植与玉蜀黍的种植差不多,也需要通过育苗和移栽的方式,如此产量才能够提升,若是直接将种薯栽种下去,发芽率不高,产量自然是有限的。”

“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放心了。”

“宗林哥,种植一亩薯块,大约需要六斛种薯,二十石种薯能够种植约三十亩耕地,至于说产量,暂时不敢保证,若是遇见极端灾害的天气,收成肯定不高,不过薯块的产量,比稻谷和玉蜀黍要高很多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在云南的时候,专门品尝了薯块,味道不错,能够吃的很饱。”

。。。

说完薯块种植的事宜,吴宗睿的话题很快转到了吴氏家族护卫方面的事宜。

“宗林哥,吴氏家族招募护卫的事宜,族长已经同意,不过从外面招募护卫难度太大,我看这样,还是从家族里面挑选身体好的青壮,大约四十人左右,组成吴氏家族的护卫队伍,平日里加强训练,一旦吴氏家族遭遇到外来的进攻,护卫负责抵御外来的进攻,保卫家族。”

“爹给我说过这件事情了,我也觉得可行,只是家族的青壮,平日里都是种地,从未拿过刀枪,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可行。”

“肯定要差一些,不过暂时只能这样,护卫每年五两银子,五石粮食,春耕和秋收季节,也要参与劳作,其他时间则是集中起来训练。”

吴宗林点点头,没有马上开口回答。

四十名护卫,每人每年五两银子,五石粮食,合计就是二百两银子和二百石粮食,这可不是小数目,吴氏家族怕是难以承担。

“需要开销的钱粮,全部由我们家来承担,文儒留在家中,负责训练这些青壮,招募家族护卫之前,有几句话还请宗林哥告知族长。”

“瑞长,吴氏家族的护卫,怎么能够由你来出钱粮。。。”

还没有等到吴宗林说完,吴宗睿就摆摆手。

“钱粮的开销事宜,就如此定下来,有关吴氏家族护卫管理的规矩,我要说在前面,每年五两白银、五石粮食,想必招募四十人不在话下,不过他们一旦进入到吴氏家族护卫队伍之中,那就要严格遵守规矩,若是违背了规矩,惩戒也是严酷的。”

“护卫队伍悉数由文儒负责训练和指挥,家族其他人不可干涉与插手,令行禁止是最为基本的要求,护卫虽不是军士,但区别也不是很大,不管是平日里的训练,还是关键时刻抵御匪患,没有统一的指挥和严明的纪律,那就是一盘散沙。”

“去岁和今年,遭灾的地方太多了,我想接下来恐怕有好几年的时间,周遭都不得安生,吴氏家族有了护卫,就有了很大的保障,至少不担心钱粮被土匪或者流民劫掠。”

。。。

吴宗睿还在说的时候,吴宗林就连连点头,作为吴氏家族族长的接班人,他必须要考虑到家族的开销,每年因为护卫队伍消耗二百两银子和二百石的粮食,还真的是吃不消,如果这些钱粮全部都由吴宗睿来承担,求之不得。

尽管有一些见识,但是吴宗林的阅历并非那么丰富,军旅之事更是一窍不通,他没有听明白吴宗睿核心的意思,也就是这支吴氏家族护卫队伍的指挥权。

其实这支挂着吴氏家族护卫名义的队伍,从组建的时候开始,就属于吴宗睿个人。

“瑞长,吴氏家族护卫队伍的所有钱粮开销,都由你来承担,这还是不妥,父亲也是这个意思,我看这样,家族每年拿出来五十两白银和五十石的粮食。。。”

“宗林哥,我说过了,护卫每年的开销由我家来承担,此事就不多说了,若是有朝一日我家拿不出这么多的钱粮,我会找你的。”

“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就这样办理,在家族招募青壮的事宜,我一定尽力。”

两人还在说着话的时候,廖文儒敲门进来,请他们去吃饭。

一桌颇为精致的饭菜呈现在眼前,吴宗林禁不住点头了。

“瑞长,你真的是好口福啊。”

家中的饭菜,已经是王慧在负责做,王慧的手艺很不错,做出来的饭菜色香味俱全。

吴顺贵随之也来了,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看见吴顺贵,吴宗林连忙行礼了。

吴顺贵是吴氏家族唯一的长老,虽说不管家族的任何事宜,可地位还是不错的。

自家人吃饭,没有那么多的客套,吴宗林吃饭的速度也很快,三下两下结束战斗,倒是可惜了这一桌的菜肴。

吃完饭,吴宗睿看着吴顺贵开口了。

“爹,几天之后我就要前往京城,我走之后,家中吃饭不必要设置那么多的规矩,二娘与二奶奶一同上桌吃饭,这样您也不至于一个人吃饭了。”

“好,好,一会我去给王慧说说。”

吴顺贵乐呵呵的走了,虽说在家中他是主人,可这个家真正主事的还是吴宗睿,王慧嫁过来不过几天的时间,时时刻刻都很注意,特别注意照顾吴宗睿的情绪,现在看来,吴宗睿的确是大度,对于王慧掌管家中开销的事宜,没有任何的意见,现在还说让王慧及其母亲一同上桌吃饭。

这是吴顺贵的面子,也让吴氏家族无人敢说闲话。

时间转瞬而过,到了吴宗睿出发的时间了。

这一次吴宗睿是独自前往京城,包括吴顺贵和吴顺福等人,都不放心,一定要求廖文儒跟随在身边,不过吴宗睿坚持让廖文儒留在了家中,打造和训练吴氏家族的护卫队伍。

罗家兄弟全部都进入到护卫队伍之中,而且他们的家人也正准备到新龙里来,这一支吴氏家族的护卫队伍,是吴宗睿最为看重的,也是必须要尽力打造的,这是他起步的根本,必须要死死的控制在手中。

至于说一个人长途跋涉前往京城去赶考,可能存在一定的危险,或者是有些孤独寂寞,但若是将廖文儒带在身边,吴氏家族护卫则可能被吴顺福或者吴宗林控制,这是吴宗睿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穿越的吴宗睿,目前最为信任的还是廖文儒。

出发的前一夜,吴宗睿和廖文儒商谈了很长的时间,没有谁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只不过一大早吴宗睿出发前往京城的时候,廖文儒的神色已经变得平静,心甘情愿的留在了家中。

崇祯元年十二月初一,吴宗睿出发前往京城,参加来年二月十五日举行的会试。

从家中出发的时候,吴宗睿再次给站在门口的王慧及其母亲行礼,拜托她们照顾父亲,拜谢她们管理家中的事宜。

吴宗林将吴宗睿送到了安远县城,依依不舍的回去。

吴宗睿单独一人,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第四十九章 消息

再次的出门,吴宗睿已经是轻车熟路,因为是独自一人赶赴京城,所以他的行程很快,路上不会有丝毫的耽误。

已经到了腊月,是商贸最为繁忙的时刻,商贾需要运送诸多的货物,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商队很多,吴宗睿也能够随时找到商队,跟随一路前行。

从安远县到赣州府城,三百五十里左右,吴宗睿仅仅用了四天左右的时间。

他本来没有打算进入赣州府城,没有什么事情,再说沿途赶路的速度越快越好,早些赶到京城,还可以好好的歇息一下。

不过抵达赣州府城,已经是申时以后,想要继续赶路已经不可能,唯有在赣州府城歇息一夜,翌日一大早继续赶路。

进入赣州府城的时候,吴宗睿在南门外联系到了一队商贾,这支商队是要赶往南昌府城的,而且他们运送的货物必须要尽早抵达,所以赶路的速度会很快。

吴宗睿不是很熟悉赣州府城,以前的那个吴宗睿对赣州府城没有多少的印象,穿越之后的吴宗睿,对赣州更是一片空白。

穿越近一年的时间了,吴宗睿总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现如今的城池,与几百年之后的城市有着天地之别,完全不一样,大明的大小城池,几乎都有城墙和城门,都有军士守卫城门,进入城池的人需要出示路引。

正是因为有城墙,所以城池的规模不可能太大,当然了,京城与南京等地不一样,城池的规模不同,毕竟两处都是大明的京城。

守卫城门的军士,看见了吴宗睿的路引,脸上立刻出现了恭谦的笑容。

一直看着吴宗睿进入到甬道,守卫城门的军士才舒了一口气,要说这收城门的差事,也算是不错了,至少能够敲诈一些钱财,不过眼睛要灵活,要会看人,若是得罪了那些有功名的读书人,甚至是进士或者举人老爷,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吴宗睿没有着急找寻客栈,而是牵着西南马,在大街上慢慢的踱步。

大街上人很多,熙熙攘攘,呈现出来热闹繁华的景象,毕竟是腊月,采购年货的人很多。

“吴兄,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说一声啊。”

“原来是戴兄,我刚刚进入城池,还没有来得及找寻客栈呢。”

“吴兄这就见外了,来到了赣州府城,哪里还要找寻什么客栈,到我家去歇息。”

看见了戴明杰,吴宗睿也感觉到吃惊。

大明的读书人,都是有圈子的,除非是那类性格特别孤僻、或者是特别穷苦之人。

生员之间的交往是最多的,他们有读书人的功名,可没有做官的资格,幕僚都不够,大不了做教书先生,而读书人所谓的游历,就产生于他们这个阶层,生员在游历的过程之中,往往会因为志趣相投而形成一定的圈子。

太仓的应社,以及江西的豫章社等等,都是在此等情况之下产生的。

不过吴宗睿的情况不一样,他的年纪不大,县试、府试和院试都是一次过关,乡试同样如此,而且之前的那个吴宗睿,性格的确是孤僻的,有缺陷的,甚至神经上略有一些问题,所以没有什么朋友,人家举人进京参加会试,都是结伴而行,而且一路上潇洒异常,吴宗睿不一样,独自赶路,还要时时刻刻的跟随商队。

戴明杰是穿越的吴宗睿结交到的少数几个读书人之一。

能够在异乡遇见朋友,肯定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戴明杰的邀请,吴宗睿没有拒绝,只是在一家看上去不错的商铺里面,购买了不少的糕点,第一次到戴明杰家里去,肯定要带些礼物,这样的礼节,他还是清楚的。

两人边走边聊,来到了东直大街,四周慢慢变得安静了一些。

戴明杰在一处看上去颇为气派的宅院前面停下了。

“戴兄,这里就是你家啊,看上去好气派啊。”

“没什么,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走,我们回家去。”

门房看见戴明杰,恭恭敬敬的行礼,口呼少爷回来了,戴明杰没有多看,在前面带路,领着吴宗睿进入到府邸,至于说西南马,门房早就帮忙牵着了。

“戴兄,初次到你家来拜访,打扰了,我们还是先去拜见令尊和令堂吧。”

戴明杰看了看吴宗睿,点点头。

戴明杰比吴宗睿大了十多岁,一直在赣州府城生活,礼节方面自然是清楚的,想不到生活在乡村的吴宗睿,也是如此的注重礼节,这让他更加诧异,也对吴宗睿有了更深的印象。

“也好,家父身体不是很好,也是举人的功名,曾经任南京国子监博士,因年岁大了,辞官归家,一直都在家中静养,家母三年前因病故去了。”

“原来如此,那我倒是叨扰了。”

戴明杰的父亲,留给吴宗睿的印象一般,瘦的有些皮包骨头,身体明显不好,看上去支撑不了多长的时间,以举人的身份去做官,这是很少见的,戴明杰的父亲明显不是为生活所迫,估计是数次参加会试都不能够高中,无奈之下选择做官。

这类的举人,往往都有郁郁不得志的情形,若是怨气在心中盘旋太长时间,自然影响到了身体,就算是在外做官,也支撑不了多长的时间。

戴明杰引着吴宗睿,来到了南边的一处院落。

“这里就是我的住处,吴兄住在南面的客房,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一边说话,两人一边进入到院落之中。

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子迎出来,看见了吴宗睿,楞了一下,脸一下子红了,紧接着,两个打扮有些入时的女子,也跟着走出来,给戴明杰行礼。

“吴兄,这是贱内,这两位是侍妾,她们没有见过世面,让你见笑了。”

几个丫鬟模样的女孩子也走出来了。

吴宗睿有些愕然,想不到戴明杰仅仅有生员的功名,居然是一妻两妾,还有这么多的丫鬟侍候,日子过得够滋润了。

“吴兄是举人的功名,你们可不要放肆了。”

还没有等到吴宗睿行礼,三个女人都屈膝行礼,口中称呼拜见老爷。

吴宗睿连忙还礼,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北面传来了读书声。

“那是犬子在读书,吴兄,走,我们去南面的客房,酒宴已经在准备,最多半个时辰。”

进入到房间里面,吴宗睿才略微的自在了一些,他暗暗的发誓,今后还说住在客栈,不要轻易到别人家中住宿了,很不方便。

客房里面很干净,摆设也很不错,外面是会客室兼书房,里间是卧房。

坐定之后,马上有丫鬟端来了洗漱的热水。

吴宗睿洗过脸,丫鬟将洗过的水盆端走。

丫鬟走出去,轻轻关上门之后,戴明杰开口了。

“吴兄,鹿鸣宴之后,我曾经到醉仙居客栈,却不料你已经离开了。”

“哦,鹿鸣宴结束,我就回家去了。”

“看样子南昌府城后来发生的事情,你还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家中有些事情,所以我着急离开。”

“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就是一些学长学弟乡试之后留在南昌府城聚了聚,他们依旧选择在滕王阁聚会,聚会上面有人提及了你啊。”

“是万兄还是徐世溥提及我。”

“吴兄果然厉害,一语中的,万时华与徐世溥此番乡试全部都名落孙山,他们没有想到,你居然高中乡试第十八名,故而在滕王阁聚会之时,徐世溥说你恃才傲物,能够中举也是侥幸,没有多大的前途,倒是万时华,为你争辩了几句话。”

“还有这样的事宜啊,对了,林兄此番乡试情况如何啊。”

戴明杰瘪了瘪嘴。

“还能怎么样,一样名落孙山,不过我听说,他已经到南京的国子监去读书了。”

吴宗睿看了看戴明杰,欲言又止。

“吴兄,我还没有打算到国子监去读书,今年好生歇息一番,开年之后四处游历,待到明年的九月,再行考虑是不是到南京的国子监去读书。”

“戴兄如此选择也是不错的,俗话说得好,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吴兄千万不要恭维我,在你的面前,我是服服帖帖的,你只有十五岁的年纪,却高中乡试第十八名,来年参加会试,也只有十六岁,十六岁的两榜进士,放眼江西,几乎没有。”

“戴兄,我不过是侥幸。”

听见吴宗睿如此说,戴明杰的神色变得略微严肃了一些。

“吴兄,你虽然年纪不大,却是睿智稳重,这是我最为钦佩的地方,想想我十五岁的时候,如同冥顽不化的顽石,我以为,你既然中举,就没有必要过于的谦逊,万时华和徐世溥等人,乡试屡次不中,仅仅是生员的功名,不也气质高扬吗。”

“谢谢戴兄的提醒,不过这都是个人性格使然,万时华与徐世溥,都是豫章社的盟主,结交的人全部都是读书人,相互熏陶之下,气质自然不一样,我和他们不同,自小生活在穷乡僻壤,没有接触到什么人,周遭都是农户,自然要规矩一些。”

第五十章 赶路

翌日一大早,吃过早饭之后,吴宗睿告辞。

戴明杰倒也没有特别的挽留,他知道吴宗睿前往京城参加会试,算算时间路上还真的不能耽误,否则错过到礼部报备的时间,无法参加会试。

戴明杰一直送出赣州府城,而且还送了近十里地。

临别之际,戴明杰拿出了五十两白银,一定要求吴宗睿收下,两人推了好一会,吴宗睿无奈,最终收下了,五十两白银可不是小人情,戴明杰的家境虽然不错,可要拿出来五十两白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再说了,戴明杰还有兄弟姊妹,家中的财产不可能一个人继承,其还有一妻两妾,三个小孩,家中开销也不小。

这笔人情,吴宗睿记在了内心,尽管他不缺银子。

从赣州府城出发,途经吉安府、临江府,进入南昌府,有两条道路可供选择,一条道路是取道饶州府,进入南直隶,而后北上前往京城,另外一条道路就是取道九江府,进入湖广,由武昌府北上前往京城。

进京赶考的举人,一般都会选择取道南直隶,毕竟南直隶和江浙一带,是读书人聚集的地方,而且在南方影响最大的应社,也在南直隶辖下苏州的太仓,若是有机会,赶考的途中经过太仓,还能够遇到很多志同道合的读书人。

取道湖广的武昌府,距离上面近了很多,可以少走近三百里。

大明的交通条件很差,距离稍微远一些,就要耗费不少的时日。

吴宗睿也颇为犹豫,究竟是取道南直隶,还是取道湖广。

应该说大明一朝,除开京城,最为繁华富庶的地方就是南直隶了,而且南直隶是读书人聚集的地方,学术之风颇为盛行,而南京的秦淮河,更是享誉整个的大明王朝。

穿越的吴宗睿,当然想着到秦淮河去见识一下,至于说应社,他没有兴趣。

最终理智占据了上风,吴宗睿选择从九江府进入湖广,赶赴京城。

毕竟时间不够了,就算是吴宗睿取道南直隶,也不可能有逗留的时间,依旧是匆匆忙忙的赶路,如此情况,还不如选择道路近很多的湖广。

抵达南昌府城之后,吴宗睿没有进入城池,而是在城外住宿了一夜,翌日一大早,就启程赶赴九江府。

从九江前往武昌府城的商队数量不是很多了,毕竟已经到了腊月中旬。

腊月十六,商队进入湖广所辖黄州府的地盘。

商队的领头掌柜,对吴宗睿非常的尊重,待到商队走过一片山丘之后,特意告知,此地已经属于湖广黄州府辖下的蕲州,掌柜本以为吴宗睿或多或少会表现出来激动,想不到吴宗睿神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这让掌柜的非常感慨,到底是天上的文曲星,举人老爷。

吴宗睿其实还是有些激动的,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跨省,从江西进入到了湖广,可这么长时间赶路,他谨慎了很多,早就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商队的目的地是武昌府,吴宗睿也是要赶往武昌府。

眼看着春节就要到来,带队的掌柜也是非常着急,商队的货物必须尽快的运送到武昌府,这样才能够保证在年前全部卖出去,若是春节过了,大量的货物必定积压,商队无法承受这样的损失,所以带队的掌柜咬牙做出决定,加快行程,若有必要,可以在官道两边宿营。

当然,这也意味着开销的增加,驿站的驿卒负责沿途保证安全,他们巴不得时间长一些,这也他们能够免费吃更多的饭,若是要加快行程,那么驿卒得到的报酬必定要增加。

带队掌柜专门请示吴宗睿,打算加快行程。

吴宗睿求之不得,蕲州到武昌府近六百里地,若是按照以往赶路的速度,至少需要十天左右,吴宗睿很有可能在武昌府过春节,不过若是加快赶路的步伐,不强求住在城池或者集镇,速度就要快很多了。

吴宗睿同意之后,带队掌柜专门找到驿卒,承诺提高报酬。

其实赶路的时候,吴宗睿不知道骂娘多少次,这一路的速度太慢了,夜间不能赶路,不能错过歇息的城池或者集镇,不能再荒郊野外歇息等等,这些要求限制了赶路的速度,运送货物的商队,都是严格遵守这些赶路的规矩,毕竟沿途都有匪患,若是不注意遇见了大股的土匪,遭遇劫掠,那什么都没有了。

接下来的赶路,辛苦程度超乎了吴宗睿的想象。

每日卯时开始赶路,早饭以及午饭都是边走边吃,队伍不会停下,晚饭时间稍作停顿,吃完之后接着赶路,一直到天色暗下来,才会安营扎寨歇息。

歇息之后,马车夫必须要好好的招呼马匹,喂一些大豆和清水,让其恢复体力。

尽管如此的辛苦,商队每日里的行程,也就是一百多里地。

一路上,驿卒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商队出发之前,他们会做好侦查,商队出发之后,他们会做好沿途的护卫,商队歇息之后,他们会负责警卫,同时还要派人到前方去探查道路的情况,为来日赶路做好准备。

驿卒的表现,让吴宗睿吃惊,在他看到的史书里面,大明的军士羸弱不堪,说的不客气一些,几乎就是酒囊饭袋,可是眼前见到的景象,并非如此。

某一天晚上歇息的时候,吴宗睿和带队掌柜交谈,得知驿卒每天的报酬为一两白银,商队雇佣了三十名驿卒,每天消耗白银三十两,五天时间下来,合计一百五十两银子,要求就是商队务必在腊月二十左右抵达武昌府。

这让吴宗睿恍然大悟,原来是银子的作用,五天时间,每名驿卒可以得到五两白银,而且绝不会拖欠,要知道驿卒的俸禄微薄,每月不过四钱到五钱银子,辛苦这五天的时间,可以得到几乎一年的俸禄。

驿卒当然会拼命了。

腊月二十,商队抵达湖广的武昌府城。

二十天的时间,仅仅走了一千五百里地左右,从武昌府城到京城,还有两千四百里地,这样算起来,吴宗睿赶到京城,至少需要五十天上下的时间,抵达京城最早也是正月二十以后了。

没有歇息,就是埋头赶路,不到四千里地,居然要接近两个月的时间,难怪古人赶路时常走上近半年的时间,有的甚至接近一年的时间。

埋怨归埋怨,吴宗睿还是要继续赶路,而且要加快赶路的节奏。

商队抵达武昌府城之后,吴宗睿谢绝了带队掌柜的邀请,留在了府城外面,他不想进入武昌府城,毕竟时间紧迫,目前最为重要的还是赶路,尽快抵达京城。

二十天的时间,沿途所见所闻,对于吴宗睿的震撼是巨大的。

江西一地,与南直隶和江浙一带比较起来,算不上富庶,也不算太差,不过沿途所见,还是让吴宗睿难以置信,沿途随处可见贫穷到极致的农户,很多地方人烟稀薄,走很长的路都看不见一户人家,商队歇息的集镇周遭,衣不蔽体的农户比比皆是。

沿途偶尔能够见到流民,规模不是很大,他们面无表情,漫无目的行走,应该说他们的目的地是城池,见到了城池或许能够活命,但是城池不欢迎他们,官府对流民的态度是无情的,轻者派遣军士驱赶,重者甚至无情的斩杀。

记得在蕲州城外的时候,吴宗睿亲眼见到军士驱赶近百个流民,下手毫不留情,甚至妇孺也不放过,吴宗睿气不过,准备上前去理论的时候,被吓得半死的带队掌柜死死的拉住。

城池和集镇的周遭,卖儿鬻女的情形更是常见,一些小孩子和女人,头上插着稻草,或蹲或跪,站在他们身后的,往往是彪形大汉,这些小孩和女人的价格不高,有的一两银子都不到,吴宗睿也想着买下几个小孩子,带队掌柜阻止了,他告诉吴宗睿,买卖这些女人和孩子的,都是附近的人家,赶路之人绝不要心软,不能买下,这些被卖的女人和小孩子,身体非常虚弱,若是不能够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根本活不下去。

带队掌柜的提醒,让吴宗睿不得不作罢。

他要赶赴京城参加会试,根本不能耽误时间,如果买下一个到两个小孩子,沿途仔细调养,肯定耽误时间,到时候别想参加会试。

至于说给流民钱财,那更是不敢做,吴宗睿毕竟是更随商队赶路,还要得到驿卒的保护,如果因为一时的心软,给予流民一些钱粮,那么这些流民就会一直跟随,这也的情形,对于商队来说,是巨大的麻烦。

总之一句话,实力还没有达到一定的程度,就无法出手帮助他人。

二十天的赶路,让吴宗睿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自身强大起来,在把握自身命运的同时,能够帮助他人

离开武昌府城,前往京城的时候,吴宗睿变得更加的坚强和坚定,他隐隐觉得,此番进京赶考,对于他来说是难得的磨砺,拼搏的道路上会有太多的艰难险阻,可不管遇见什么样的困难,都难以动摇他的决心。

第五十一章 忍不住

崇祯元年,腊月二十九,河南开封府城。

此地距离京城还有约一千四百里地。

九天的时间,赶路近一千一百里地,这样的速度,吴宗睿不是很满意,不过相比较其他的读书人来说,这已经是神速了,按照这样的速度计算,正月中下旬,吴宗睿就能够抵达京城,当然这要保证路上不会遇见什么特殊的情况。

西南马的速度的确不快,可耐力还是不错,吴宗睿每天都给西南马喂大豆、荞麦以及清水,以保持西南马的体力,而且赶路的过程之中,他还注意让西南马适时的歇息。

进入河南境内,吴宗睿同样是与商队同行,只不过赶路的过程之中,他掌握了一些技巧,那就是每天歇息的时候,联系同行商队的时候,打听其他商队的行程,若是时间上面来得及,跟随某一支商队出发,途中加快速度,赶上前面的商队,以节约时间。

这样做效果很好,河南境内的商队很多,远远超过了江西与湖广境内的商队。

河南已经属于北方,这一带的人大都较为彪悍,为人也豪爽了很多,让吴宗睿奇怪的是,在他印象里面略微贫瘠的北方,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商队。

河南境内百姓贫瘠的状况,已经让吴宗睿感觉到麻木,赶路的途中,甚至能够见到倒在官道两边的尸首,有些来不及掩埋的尸首,居然被割下了两臂和大腿处的肉。

河南不少地方干旱的情况,同样触目惊心,官道两边的天地里面,能够看见干裂的口子,要知道现在是隆冬季节,干旱的情况应该是有所改善的。

流民比比皆是,一串连着一串,人数也多了,一些集镇摆出了粥棚,让这些流民能够吃上一顿热粥,吴宗睿曾经去看了某处的粥棚,熬制的小米粥,见不到多少的小米,比清水好不了多少。

难怪陕西爆发的农民起义,很快就波及河南,而且河南境内加入起义军队伍的人数不少。

看着前方不远处高大巍峨的城墙,吴宗睿叹了一口气,他不打算进入城池里面,已经是腊月二十九,明日就是腊月三十,就给自己放一天假,在开封府城外过年。

开封府城,被誉为八朝古都,北宋时期的繁华达到了顶点,著名的《清明上河图》,就是表现开封府城的繁华,南宋时期开始逐渐的没落,不过宏伟的城池,依旧彰显威严。

尽管几百年时间过去,开封逐渐的没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北方,开封府城依旧是最为繁华和富庶的地方之一。

城外的客栈,自然比不上城内的,不过吴宗睿无所谓,赶路近一个月的时间,野外睡帐篷都熬过来了,能够舒舒服服的在客栈歇息一晚,睡到自然醒,已经很不错了。

赶路的孤独和寂寞,吴宗睿是真正体味到了,他毕竟是举人,不可能与商队的众人打成一片,人家对他是尊重带着敬畏,压根不敢主动靠近。

驿卒就更不用说了,在他的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丝毫的造次。

习惯就好了,有时候孤独寂寞也是一种境界。

客栈掌柜眼尖,一眼看出吴宗睿的不一般,吩咐伙计牵过吴宗睿的西南马,连忙介绍客栈最好的上房,不出所料,这位年轻的读书人,果然选择了最好的上房。

要知道此刻的吴宗睿,浑身上下都是灰尘,脸上有污渍,头发也有些乱了,若不仔细观察,压根看不出来什么。

进入到房间,客栈的伙计迅速打来热水,倒进木桶之中。

关上门,吴宗睿痛痛快快的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北方气候寒冷,他穿着厚厚的棉袄,看上去有些臃肿。

舒服的坐在椅子上,正准备稍稍歇息一下,下楼去吃饭,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音。

将放置银两的包裹牢牢的系在腰间,吴宗睿下楼去了。

大门处吹来一阵阵的寒风,头发尚未完全干的吴宗睿,还说禁不住打了一个冷噤。

北方的寒冷与南方的有所不同,最大的特点是干冷,寒气四面八方围过来,钻进你的衣服,甚至要钻进你的骨头里面去,就算是缩着身子也无法躲避。

“滚,臭要饭的,再不走我报告官府了。。。”

一名衣不蔽体的壮汉,背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妇人,站在客栈的大门处。

壮汉脸上神色颇为茫然,也带有一丝的愤懑。

看见吴宗睿下楼来,客栈掌柜脸上马上露出恭敬的神情。

“这位客官,叨扰您了。。。”

吴宗睿挥挥手,走到了壮汉的面前。

壮汉脸上带着菜色,背上的妇人更是面如死灰,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看着已经无法支撑了。

还没有等到吴宗睿开口说话,掌柜再次开口。

“客官,这些人都是流民,每天好多拨,官府一直都在驱赶,今日腊月二十九,想来官府没有到这里巡逻,所以他们又来了,真的是无孔不入。。。”

掌柜的刚刚说完,壮汉开口了。

“行、行行好,我娘不行了,走的时候我想让娘吃顿饱饭。。。”

“去去去,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掌柜的根本不屑一顾,甚至没有看站在门前的壮汉。

吴宗睿有些忍不住了,不过他看到道路上面三三两两游走的流民,也就没有开口,想来掌柜也不是不愿意施舍一顿饭菜,只是这附近的流民人数不少,一旦施舍了一人,其余人也会围过来,那个时候掌柜就无法应对了。

理智告诉吴宗睿,他不应该管闲事,如果管了眼前这个壮汉和妇人,其余的流民也可能涌过来,钱财开销是小事情,若是惹得这些流民时时刻刻跟随,那就真的麻烦了。

壮汉扭头,看着站在前面的吴宗睿,拼命的咬咬牙,上前一步,扑通的跪下了。

“老、老爷,您行行好,让我娘吃一顿饱饭。。。”

吴宗睿有些猝不及防,自然的伸手去扶起跪在地上的壮汉。

壮汉不愿意起身,两行眼泪流下来,布满污渍的脸上出现两道清晰的泪痕。

吴宗睿绝非铁石心肠,眼前的这一幕,让他忍不住了。

“掌柜的,备下一桌酒宴。。。”

“客官,不行啊。。。”

吴宗睿扭头,看了看掌柜,眼睛里面射出一丝的寒芒。

掌柜的摇摇头,吩咐身边的伙计马上去准备了。

。。。

壮汉将妇人背着进入了客栈。

客栈的伙计站在门口,盯着不远处三三两两的流民,如临大敌。

已经是腊月二十九,客栈几乎没有什么客人,酒宴很快就上来了。

壮汉小心的将妇人放下,扶着妇人坐在长凳上面。

吴宗睿叹了一口气,端起了桌上温的有些热的米酒,走到妇人的面前,小心的喂下,妇人略微的抬抬眼睛,看了看吴宗睿,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喂下小半杯的米酒之后,吴宗睿夹了几块软软的糕点,放在碗里,继续小心的喂妇人。

妇人异常的努力,试图多吃一些,可根本无力咀嚼。

吴宗睿已经在强忍,妇人身上散发出来一股强烈的死亡味道,这是一股让人无法忍受的味道,放在穿越之前,他根本承受不住。

其实妇人的年纪不是很大。

终于,妇人头垂下来了,很不甘的垂下来了。

亲眼看着一个人饿死,这种震撼,带给吴宗睿的打击是巨大的。

“娘,我们走。。。”

壮汉没有给吴宗睿打招呼,背起已经断气的妇人,大踏步的走出了客栈。

“哼,叫花子,不懂规矩,客官,您看看,流民就是这样。。。”

吴宗睿摆摆手,示意掌柜禁声,凭着刚才那个动作,他对壮汉有了其他的看法。

妇人明明是在客栈断气的,客栈的掌柜离得远,没有注意到,若是知道了,必定大叫倒霉,还要赖上吴宗睿,万般无奈之下,吴宗睿也只能亮明举人的身份,摆脱尴尬的局面。

壮汉迅速将断气的妇人背走,就是避免吴宗睿惹上麻烦。

吴宗睿静静的坐着,没有动筷子,他知道,壮汉还会来的。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壮汉再次来到客栈的门口。

“掌柜的,将菜肴热热。。。”

一边说话,吴宗睿一边掏出五钱的碎银子,放在了桌上。

“好好,马上给您热热。。。”

吴宗睿走到客栈门口,看着壮汉开口了。

“进来,我请你吃饭喝酒。”

壮汉点点头,跟在吴宗睿的身后进入客栈。

客栈的外面,已经聚集了十余个流民。

吴宗睿看了看严阵以待的伙计,再次开口。

“给他们一些馒头。”

伙计看了看吴宗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客官都开口了,还不快点去做。。。”

掌柜的这个时候倒是聪明了,连忙开口了。

酒烫好端上来了,菜肴也端上来了。

吴宗睿端起了酒杯,站起身来,对着大门的方向稽首,将杯子里的酒水倒在了地上。

“这是拜祭你母亲的,愿老人家一路走好,来世投身富贵人家。。。”

“扑通。。。”

壮汉跪在了地上,对着吴宗睿磕头。

“老爷,娘走的很高兴,黑子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第五十二章 刘宁

(感谢无情vs剑少的打赏,谢谢了。)

瑟瑟寒风中,吴宗睿默默看着眼前的小土堆。

土堆里面埋着的妇人,在他的眼前咽气,没有棺材,就是一张薄席,裹着就下葬了。

黑子跪在土堆前,已经近一刻钟时间。

腊月三十,阖家团圆之时,吴宗睿再次上路,赶赴京城。

客栈的掌柜也是好心,劝吴宗睿赶紧离开,或者进入开封府城找寻客栈歇息,昨日的施舍,已经造成一定的影响,如果不早些离开,大年三十会有更多流民前来乞讨,到了那个时候,吴宗睿根本无法应对。

吴宗睿不想进入开封府城,无奈选择大年三十继续赶路。

眼下唯一的难题是黑子。

黑子独身一人,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父亲一年前走了,昨日母亲也走了。

黑子的饭量惊人,一顿饭竟然吃下了四十多个馒头,让吴宗睿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压根不敢相信。

吴宗睿与黑子素不相识,能够出手帮助,已经仁至义尽。

官道上面几乎没有什么商队了,孤身赶路,会面临不少危险,好在马上就要进入北直隶境内,到时候吴宗睿会雇佣马车,乘坐马车赶路,那样安全很多,黑子的饭量大,一身力气也不小,带在身边有好处,吴宗睿有着举人的身份,为黑子弄到路引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

很短的时间之内,吴宗睿就下定了决心。

“黑子,你有名字吗。”

“没有,村里人都叫我黑子。”

“村子里的情况怎么样啊。”

“回老爷,村子里没有多少人了,都跑出去找吃的。。。”

“大过年的背井离乡,也是逼的没有办法,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我去讨饭,给人家做事情,我有力气,我能够扛两石粮食。。。”

“大过年的,你到哪里去找事情做,就你这副身体,哪家能够承受,算了,你还是跟在我身边吧。。。”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黑子马上转过身子,咚咚的给吴宗睿磕头。

其实黑子还挺机灵的,并非是莽汉。

“黑子,你姓刘,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做刘宁吧。”

说到这里,吴宗睿的嘴角翘起一个弧形,他想到了穿越之前的那一幕,想到了关系最铁的朋友刘宁,往事已经不可追。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我有名字了,我叫刘宁。”

“刘宁,今后不要叫我老爷,我比你还小三岁,叫我老爷人家怎么看。”

“是,不叫老爷,叫少爷。”

吴宗睿的嘴角再次出现一丝的笑容,看样子刘宁真的挺机灵,若是有机会读书,一定是有前途的。

“刘宁,我要赶赴京城参加会试,路上不能耽误时间,你跟在我身边,务必要守规矩,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不能做,脑子里多想想,若是做错了事情,我是要惩戒的。”

“知道了,刘宁今后做任何事情,都听从少爷的吩咐。”

“好了,你起来吧,不要老是跪着,今后也不要轻易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刘宁见到少爷,还是要跪下的。”

官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大年三十万家团聚,就算是土匪,也要过年。

吴宗睿骑马沿着官道慢慢前行,刘宁跟在身边,伸手拉着缰绳。

刘宁的个子有些高,只是身子骨有些单薄,可能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吴宗睿想过了,到了下一个集镇之后,给黑子买几身衣服,老是这样衣不蔽体肯定不行,至于说黑子的饭量大,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半大小子吃死爹娘。

“刘宁,村子里去年和今年的收成如何啊。”

刘宁的神情迅速的暗淡下来。

“少爷,去年和今年,田地里没有什么收成,交租子都不够,去年我爹饿死了,今年田地里还是没有什么收成,交不上租子,我娘又饿死了。”

“怎么,你家里没有田地吗。”

“早就没有了,我们种的是蔡家的田地,我已经拼命了,人家犁田都是两边,我三遍,可是粮食种下去,看不见一滴雨水,我有力气,拼着命挑水,到后来人吃的水都找不到,谁还会准我往田地里挑水,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田里的庄稼干死。。。”

说到这里,刘宁有些哽咽了。

吴宗睿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段惨烈的历史,他是知道的,天启七年到崇祯二年,连续三年的时间,陕西大部分地方,以及河南部分地方大旱,粮食颗粒无收,朝廷和官府的救济杯水车薪,一些地方出现人食人的惨状,也正是在此等的情况之下,走投无路的农民,聚集到一起造反了。

刚开始爆发的农民起义,并非是想着推翻大明王朝,他们只是想着有饭吃。

“刘宁,跟在我的身边,回家的可能性很小了,你会想家吗。”

“不会了,爹和娘都死了,村子里饿死了好些人,我回家也是饿死。”

。。。

刘宁走路的速度很快,骑在马背上的吴宗睿,有时候冻得瑟瑟发抖,衣不蔽体的刘宁,额头上居然出现了汗滴。

午时吃饭,刘宁一口气吃下十个馒头,两块熟肉,看样子还没有吃饱,吴宗睿仅仅吃下去两个馒头,半块熟肉。

可能是看见吴宗睿吃的太少,刘宁不好意思继续吃了。

人是铁饭是钢,吃饭之后,刘宁的精气神上来了,走路的速度更快了。

这让吴宗睿难以想象,他很清楚,很长时间以来,刘宁都没有吃饱过,其父母饿死,与刘宁饭量大有一定的关系,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肯定是将少得可怜的粮食留给刘宁,自己忍饥挨饿,最终活活的饿死。

申时三刻,一个集镇出现在眼前,算算时间,大半天时间下来,走了有百来里地了。

集镇不是很大,不过客栈还是几个。

大年三十,集镇飘来的香味,还是挺诱人的。

“刘宁,今日我们就在集镇歇息,大年三十,不用那么着急的赶路。”

刘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吴宗睿下马,刘宁牵着马跟在后面。

集镇上几乎看不见什么人,一些房屋的顶上飘着袅袅的炊烟,跟随这些炊烟散发出来的还有饭菜的香味,几家客栈外面都挂着旗帜,让人一眼就能够看见,不过连续几家的客栈都关着门,客栈里面应该是没有人,估计掌柜的回家过年去了。

“少爷,这家客栈还没有关门。。。”

刘宁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禁不住叫出声了。

吴宗睿也看向这家客栈,外面没有挂旗帜,如果不仔细看,还不可能发现。

客栈的门虚掩着,门口没有伙计,吴宗睿和刘宁走到门口,也没有看见有人迎出来。

吴宗睿稍稍犹豫了一下,推开门,抬脚迈进去,刘宁也紧紧跟随身后。

“咳、咳、咳,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闯进来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脸色通红的壮汉,从柜台里面抬头,看着进来的吴宗睿和刘宁,目光有些狰狞,不过他的眼光,很快看向了刘宁牵着的西南马。

“掌柜的,我们是来投店住宿的。”

“住、住店的啊,好好,店里正准备关门,既然你们来了,那就住下吧。。。”

一丝不详的预感涌现在吴宗睿的脑海,这个掌柜太奇怪了,压根不像是做生意之人,不知道出门去招呼客人,也没有做生意的口吻,这家客栈究竟是怎么回事。

壮汉走出柜台,径直走向了刘宁。

“这匹马我牵着吧。。。”

“且慢。。。”

吴宗睿开口了,壮汉有些吃惊,扭头看着吴宗睿。

“我们既然来住店,自然是要谈妥价钱的,今日是大年三十,我们迫不得已赶路,在此地住宿一晚,明日一大早就要赶路,不知道这家客栈是什么价钱,还请掌柜说说。”

“这个,既然是赶路的人,到我们客栈来了,大家就是兄弟,说什么价钱的事情啊,到这里来了,管吃管住,吃饱喝好。。。”

“原来是这样,掌柜的真是热情,谢谢了,我们长时间赶路,有些饿了,还请掌柜马上安排一桌酒菜,简单一些,能够填饱肚子就好,其余的事情我们自己做吧。”

“这个,也好,不过马匹在屋里总是不好,我看还是牵出去。。。”

“掌柜的先去安排酒菜,我们一会将马匹牵出去。”

壮汉眼睛里面射出一丝的凶光,很快消失。

“也好,也好,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到厨房去安排一下,酒菜马上就上来了。”

一边说着话,壮汉一边朝着后面走去。

吴宗睿没有直接看着壮汉,余光一直在扫视四周。

壮汉的身影刚刚消失,吴宗睿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了。

“刘宁,过来。。。”

刘宁牵着马,走过来了。

“想活命吗。”

“少爷,您这是说什么啊。。。”

“小声点,这里是黑店,我们要是不想办法,就不要想着活命。”

刘宁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

“集镇上面居然有黑店,有些意思,看样子这家客栈,发生了什么意外,刘宁,接下来仔细听我的每一句话,我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犹豫。。。”

第五十三章 干净利落

吴宗睿从马背上的包裹里拔出两柄雁翎刀的时候,刘宁的腿都在打颤了。

吴宗睿狠狠的瞪了刘宁一眼。

“缰绳绑在柱子上,关门,拿着雁翎刀,跟我到后面去。。。”

“少爷,我、我怕。。。”

“你要是害怕,现在就逃命,离开这里,有多远跑多远,我不怪你。”

刘宁的脸一下子红了,快速的拴好缰绳,关上门,接过了雁翎刀,用力的捏住刀把。

“不用惊慌,我们可能遇见土匪了,现在是你死我活,我们就算是这个时候离开,最终也会被他们追上,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没有活命的机会。”

“少爷,我、我不怕,我听您的。。。”

吴宗睿的目标是后院的厨房,这是直觉。

“老、老大,你、你说什么,有人来住店。。。住什么店啊,老子去一刀、一刀宰了,什么事情都、都没有了。。。”

“胡闹,看看你们,都喝的不省人事,这里是集镇,我们动手惊扰了其他人怎么办,你们赶快醒酒,我来想办法,稳住他们,别说,那个俊小子是肥羊。。。”

厨房里面传来女子的哽咽声。

“小妮子,敢闹我杀了你。。。”

哽咽声很快消失。

守在门口的吴宗睿,身体微微的颤抖,他不知道厨房里面有多少人,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就是土匪,不知道为什么到集镇来了,这家客栈没有关门歇业,遭遇了土匪。

“你们快点,我先去稳住那俩小子。。。”

脚步声传来,吴宗睿手中的雁翎刀,已经举起来了。

没有丝毫退路了,若是等到厨房里面土匪醒酒,他和刘宁死无葬身之地。

出去呼喊人来不成立,也不见得能喊到人,寻常百姓谁不怕土匪。

看见吴宗睿举起了雁翎刀,刘宁的脸色愈发白了。

“吱呀。。。”

厨房门被拉开,一个身影出来。

“嗖。。。”

雁翎刀朝着身影脖子的方向而去,又稳又准。

一缕鲜血瞬间喷射出来,络腮胡壮汉捂住了喉咙,看着眼前的吴宗睿和刘宁,脸上出现难以置信的神情。

没有等到壮汉有其他的动作,吴宗睿手中的雁翎刀再次挥舞,这次是朝着壮汉的脑袋而去,下手必定是杀手,不能让对手有任何挣扎的机会。

倾尽全力的一刀,几乎将壮汉的天灵盖掀开。

壮汉倒在地上,双脚乱弹,鲜血四溅。

跨过壮汉的身体,吴宗睿进入厨房。

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三个衣裳不整的壮汉趴在桌上,两个在打熟睡,一个醉眼朦胧,桌上摆满残羹剩菜,几个大碗以及两坛酒放在桌子旁边,一个上衣敞开、**都露在外面的女子,趴在厨房角落的地方,瑟瑟发抖。

屋子四周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大、大哥,怎、怎么了。。。”

醉眼朦胧的壮汉抬起头,刚刚门口扑通的声音,他听见了,不过没有特别在意,只不过厨房门口吹来的冷风,让他略微的不舒服。

眼睛有些红的吴宗睿,举起了手中的雁翎刀,狠狠的砍下。。。

。。。

一刻钟时间过去,脸上带着血渍的刘宁,仿佛变成了木偶,呆呆的站在原地。

四个土匪,已经变成了四具尸首,吴宗睿动手解决了两人,其余两人刘宁动手斩杀,这两具尸首上面有太多的血口子,刘宁没有杀过人,不知道如何动手,挥舞着雁翎刀一阵乱砍。

看着发呆的刘宁,气不过的吴宗睿一脚踢过去。

“发什么愣,收拾尸首。。。”

说完,吴宗睿走到了女子的身边。

这个女子应该是客栈掌柜的女儿,明显是遭遇到土匪的侮辱。

“噗。。。”

没有等到吴宗睿开口说话,女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身子扑到了吴宗睿手握的雁翎刀刀尖上面,刀尖穿过了女子的身体,鲜血顺着刀身流下来。

。。。

一共六具尸首,其中四具土匪的尸首,一名老者的尸首,一名女子的尸首。

老者的尸首是在柴房发现的。

土匪携带了五个包裹,包裹里面有五十多两碎银子,一些铜钱,一些衣物,柴房的旁边,栓着一匹蒙古马。

看见这些包裹和蒙古马,吴宗睿已经明白,这是一股流窜的土匪,没有固定的住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路过这个集镇,进入到这家尚未关门的客栈,杀死了掌柜,侮辱了掌柜的女儿,准备在这里大吃大喝一番,稍微歇息就离开的。

四人之中的老大,谨慎很多,虽然喝了一些酒,但没有喝醉,离开厨房到前面去,要么是准备关门的,要么就是搜刮钱财的。

偏偏这个时候,吴宗睿和刘宁误打误撞进来了。

报官是不可能的,人全部都死了,就算是吴宗睿有着举人的身份,能够说清楚客栈里面发生的事情,可到了官府之后,谁知道会耽误多长的时间,再说了,掌柜和女儿全部都死了,土匪也死了,报官也失去了任何的意义。

“刘宁,在后院挖坑,挖大一些,将所有的尸首都埋了。”

“少爷,我、我们不报官吗。。。”

“多什么嘴,听我安排就是了。”

刘宁点点头,到后院去挖坑。

后院有个很小的菜园子,锄头放在柴房,刘宁去拿锄头的时候,脚都是软的。

吴宗睿离开厨房,走到前面去。

客栈很小,仅有两个客房,左边的房屋,应该是父女两人安歇的地方。

走进左边的房屋,外间有一张床,里间有一张穿,收拾的都还干净。

吴宗睿摇摇头,从床上撤下垫着的白布,白布下面的棉絮露出来的时候,他差点没有忍住,这哪里是棉絮,黑黑的、薄薄的,零散的覆盖在稻草上面。

用白布小心的包裹了老者和女子的尸首,用力移动尸首的时候,吴宗睿才发现,自己没有了一点点的力气,全身都是软的。

刘宁倒是恢复的很快,扛着锄头进入厨房,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吴宗睿,小心开口了。

“少爷,我挖了两个坑,您看是不是先将父女埋了。”

“将尸首全部扛出去吧,父女埋在一起,其余的埋在一起,我没有力气了。”

“少爷,您怎么能做这些事情,我来。。。”

刘宁放下锄头,一手夹一具尸首,轻松的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看着刘宁的背影,吴宗睿目瞪口呆,看来带着刘宁一起赶路,是他做出的最明智的选择。

不过三个回合,刘宁就将尸首全部搬到后院去了,吴宗睿也站起身,朝着后院走去。

看着后院挖出来的两个大坑,吴宗睿更加的无语,正值寒冬季节,土地异常的坚硬,想要挖出两个大坑,需要不一般的气力,想不到刘宁轻松做到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看着忙碌的刘宁,吴宗睿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神情。

埋葬完毕六具尸首,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若不是吴宗睿找到了土匪包裹里面的火把,刘宁根本无法掩埋这么多的尸首。

“刘宁,辛苦了,我们暂时不要歇息,还要好好收拾一番,清理厨房四周的血渍。”

“好的,少爷,您歇息,这些事情我来干。”

“饿了吗。。。”

刘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少爷,我有些饿了。”

吴宗睿瞬间无语,想想一个时辰之前,刘宁还是身体颤抖,路都走不动了,这才多长的时间,好像没事人一般,这等的承受和适应能力,一般人望尘莫及。

“好,你去收拾,我来做饭,我们吃饭之后,就在这家客栈歇息,今夜好好睡一觉,明日一大早离开客栈赶路。”

“少爷,您会做饭吗。”

“会一些,再说了,我们不吃饭怎么可以。”

煮熟的米饭还有不少,菜肴也是现成的,只是灶火很不容易燃起来,吴宗睿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好。

到底是大年三十,柜子里存有一些肉食。

吴宗睿没有那么多耐心,将肉食蔬菜悉数倒进锅里,加水煮了,加上一些盐。

饭有些冷了,不过还吃得下去。

吴宗睿勉强吃了一碗饭,夹了一些素菜,根本就没有碰肉。

刘宁就不一样了,一碗接着一碗,锅里的菜也是大口吃下去。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饭菜全部吃完,锅里的汤都喝完了。

“少爷,您真了不起,这菜太好吃了。。。”

“好了,你歇息一下,我来洗锅烧水,今晚我们必须要洗澡,否则一身的血腥味道,根本走不出去,包裹里面有衣服,你穿着应该合身,洗澡之后穿上这些棉衣。”

“少爷,这些事情我来做,您歇着。”

刘宁连忙站起身来,双手轻而易举的端起大铁锅,端到厨房外面去洗了。

满满一大锅的水终于烧热了。

刘宁用木桶将热水提到房间,倒进大桶里面。

吴宗睿洗澡之后,换上其中一个包裹里面的衣服。

这是绸布棉服,吴宗睿穿着很合身,看样子这些衣物,也是土匪抢来的。

身上的衣服不能穿了,上面沾满血渍,洗不干净,换下的这些衣服,包括刘宁换下的衣服,吴宗睿悉数拿到厨房,塞进灶台里面烧掉了。

好在土匪的包裹里面,有好几套衣服,可以换洗。

刘宁洗澡的时间有些长,吴宗睿等了好一会。

穿着棉服的刘宁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吴宗睿楞了一下,洗干净的刘宁,质朴自然,脸上还有着一丝的英气。

第五十四章 京城

穿越后的第一个大年三十,过得如此血腥,这是吴宗睿万万没有想到的。

翌日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吴宗睿就起身了,在客栈四周仔细检查了一番,看看是不是还有异常明显的血渍,一些能够掩盖的地方尽量的掩盖。

来到后院,吴宗睿对着掩埋父女两人的地方稽首行礼。

忙完一切,吴宗睿牵着蒙古马,刘宁牵着西南马,带上所有包裹,以及缴获的两柄雁翎刀,离开客栈。

刘宁将客栈门锁上,转身准备将钥匙递给吴宗睿,看见吴宗睿的神情,楞了一下,转手将钥匙丢掉,这家客栈,他们不会再来,要钥匙有什么用。

集镇还很安静,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是要守夜的,寅时过后才能够睡觉,此刻绝大部分的人家都在熟睡之中。

蒙古马比西南马高不少,耐力强劲,有了这匹蒙古马,吴宗睿不需要乘坐马车了,至于说蒙古马的来历,他有着举人的功名,骑乘蒙古马不算什么。

刘宁是不会骑马的,西南马的任务就是托运所有的行李。

穿着绸布棉服的吴宗睿,尽管脸上还带着一丝稚嫩的神情,可已经展现出来不一般的气质,牵着西南马的刘宁,穿上了厚厚的棉服,脸上也有了精气神,两人行走在官道上面,来往之人看见后,脸上都带着恭敬的神情,远远的就避开了。

离开集镇好远了,路上一直都很平静。

马背上的吴宗睿,禁不住苦笑,他还是想多了,客栈的门已经锁上,表明客栈里面无人,大过年的这样的情况很正常,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尸首全部都埋在后院的菜地里面,就算是腐烂,也不会传出什么味道,开年之后,就算是客栈没有开门,周遭的人也不会注意,也许是客栈的掌柜不愿意做了。

也许数月,也许一年,等到周遭的人感觉到奇怪,进入客栈,同样什么都不会发现。

此事也许永远不会有人发现了。

正月初四,吴宗睿和刘宁进入了北直隶所辖大名府的滑县。

滑县距离京城还有一千一百里,按照吴宗睿和刘宁的速度,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

吴宗睿在滑县县城逗留了一天时间,专门到了县衙,为刘宁办理了路引,他是赶赴京城参加会试的举人,出手颇为大方,滑县县衙的吏员自然不会为难,爽快的办好了路引。

有了这份路引,刘宁身份的问题就好解决了,不管是回到安远县,还是在其他的地方,都可以名正言顺的落户。

正月十四,吴宗睿和刘宁终于抵达京城,一路上再无其他的波折,一直很平静。

十二月初一从安远县出发,历时四十四天,终于抵达京城。

看见高大巍峨的永定门,吴宗睿忽然涌现了一股豪气。

京城无疑是大明最为繁华富庶的城池,没有之一。

京城分为外城和内城两部分,前往京城之人,可以从右安门、永定门或者左安门进入外城,从宣武门、正阳门或者崇文门进入内城,不过寻常百姓是不准从正阳门进入内城的。

内城自然以紫禁城为主了。

自明成祖朱棣将大明的京城迁至北京,已经两百年时间过去,京城历经数次的发展,地域面积比迁都之初扩充了数倍。

当然,大明时期繁华的北京城,与几百年后的北京城,无法比较。

严格说来,现如今的北京城,仅仅相当于几百年后北京城的东城区、朝阳区、海淀区以及西城区的一部分,城池的面积不到几百年之后的十分之一。

不过这样的建筑面积,堪称巨大和宏伟,毕竟外城和内城都有城墙包围,仅仅是建设高九米、宽三米的城墙,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的财力和物力。

吴宗睿自然不会被北京城的豪华富庶所拜服,他内心产生的豪气,是源于掌控自身命运的豪气,是俾倪天下的豪气。

说的不好听一些,穿越的吴宗睿,脑子上真正的长着反骨。

来到永定门,吴宗睿下马了。

守卫城门的军士,隶属于京城五城兵马指挥司,见多识广,绝不会得罪进京赶考的举人。

进入永定门的甬道,吴宗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其实吴宗睿不清楚,若不是他有着举人的身份,没有资格从永定门进入城池。

走出甬道,外面开阔的地形让吴宗睿吃惊,也就是这个时候,一副图画从脑海里面蹦出来,记得当初码字的时候,仔细看过明末时候北京城的地图,有着很深的印象。

略微的在脑海里面搜索,吴宗睿微微的点头,神情变得肃穆了一些。

“刘宁,跟着我身边,不要东张西望,明白吗。”

“好的,少爷,我绝不会到处看的。”

嘴里说着话的刘宁,还说禁不住看了看四周。

“叫你不看就不看,我们顺着大道朝前走,不要看两遍,前面不远处就是正阳门大街,到了大街的入口处,我们走右边,看看是不是能够由崇文门进入到内城,若是进不去,我们就在附近找寻客栈。”

刘宁迅速低下头,不再朝着四周看。

走不到几步,左右两边出现了高大的围墙,围墙外面涂红,颇为鲜艳。

“少爷,都是围墙,没有什么啊。”

吴宗睿微微吐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皇上祭天的地方,居然也围起来了。

“你知道什么啊,我们的左手边,是太岁坛和山川坛,右边是天坛,这里是皇上拜祭天地山川的地方,如果擅闯这些地方,那是要被处死的。”

刘宁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这次是真的低头走路了。

道路上的人稀稀疏疏,来往之人没有谁注意吴宗睿和刘宁,毕竟是大明京城,富贵豪华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

来到正阳门大街的进口处,吴宗睿毫不犹豫的右转,打算沿着西三里河路与东三里河路进入崇文门大街路,要知道沿着崇文门大街进入崇文门,迎面就是崇文门里街,往前走上几百米,过了明时坊,就是京城贡院所在地。

会试在京城的贡院举行,由礼部主持。

如果能够在这一带找到住宿的客栈,参加会试就方便很多。

吴宗睿清楚,在这一带附近找到客栈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了,要知道绝大部分参加会试的举人,年前就赶到了京城住宿下来,人家也会找到就近的客栈住宿。

每一次的会试,从全国各地赶赴京城参加会试的有三千多举人,其中有不少往届的举人,新科的举人不足千人。

三千多人,通过会试的不过三百多人,十人中有一个人得以通过,可谓是优中选优,这三百多人参加殿试之后,分为一甲进士及第,二甲进士出身和三甲同进士出身,每个人的名字都会出现在殿试金榜上面,称之为金榜题名。

上了金榜,才能够被称之为两榜进士。

当然,就算是金榜题名了,因为名次的不一样,两榜进士的地位也不一样,一甲的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地位无疑是最高的,二甲有一百人,赐进士出身,算得上正牌的进士,三甲二百余人,赐同进士出身,地位相对低一些,日后做官,相互之间介绍来历的时候,一甲进士优于二甲,二甲进士优于三甲。

谨慎起见,进入城内之后,吴宗睿一直没有骑马,牵着蒙古马跟随大道慢慢朝着走。

过了皇上祭拜天地山川的地方,街道两旁的店铺逐渐的多起来了,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

京城的繁华终于开始显露出来了。

尽管还说外城,大街上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部分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见面之后相互抱拳问候,明日就是元宵节,春节的氛围还异常的厚重。

受到感染的吴宗睿和刘宁,也轻松了很多。

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吴宗睿和刘宁来到了崇文门。

守卫城门的军士,看了吴宗睿的路引,很客气的开口提醒,会试期间,崇文门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进京赶考的举人,需在礼部报备,拿到会试的考引,方可进入崇文门,当然,军士还提醒吴宗睿,崇文门一带的客栈早就客满了。

军士的提醒,犹如一盆冷水,让吴宗睿颇为沮丧。

早就看见过史书上面的描述,会试期间京城一房难求,客栈酒店都是爆满,部分举人没有办法的情况之下,只好到寺庙去找住宿的地方。

“刘宁,看样子我们准备到寺庙里面去居住了,客栈恐怕没有地方住了。”

“不会吧,少爷,京城是什么地方啊,怎么会没有地方住。”

“京城的客栈酒楼是很多,可是来到京城参加会试的举人更多。”

“那、那就住在寺院,少爷,我只要有地方睡觉就行,您可不能受委屈了。”

吴宗睿看着刘宁,摇头苦笑。

“刘宁,我这个举人,在京城算什么,遍地都是,说出来你不相信,京城国子监里面,不知道有多少的举人学习,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我们还是去找寻寺庙,我记得附近有几个寺院,好像是什么法华寺、隆安寺和法藏寺什么的。。。”

“少爷,您对京城好熟悉啊。。。”

第五十五章 分析

正月十五衙门休憩,吴宗睿带着刘宁,从宣武门进入内城去游玩。

内城是绝对不能骑马的,从住宿地法华寺,走到宣武门,足足一个时辰,让吴宗睿都没有了进入内城游玩的兴致。

内城的繁华,比较外城又是不同的境界。

大明一朝,自定都北京以来,官宦人家的宅邸都修在内城,且大都在内城的东城,很直接的原因是,距离皇宫很近,上朝方便,进入紫禁城的正门承天门只有大朝的时候才会开启,平常都是关闭的,西华门被名为太西液的湖泊挡住,官员上朝需要走东安门和东华门,故而官邸大都在内城的东城,中央的官署也大都在东城。

内城的东城绝大部分都是勋贵居住,内城的西城,居多的就是寻常人家和商贾了。

内城的东城,显露出来的是富贵和威严,而内城的西城,显露出来的则是商贸的繁华。

当然,如果因此小瞧了西城的居民,那是大错特错了,能够居住在京城内城的,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关系,有些看上去不起眼的人家,背后很有可能与朝中某个内阁大臣有关系。

自京城的外城进入内城,东面是崇文门,西面是宣武门。

进入宣武门,迎面就是宣武门里街。

沿着宣武门里街,朝着前方直走约三里地,左转就到了阜成门街,白塔寺、帝王庙和广济寺都在这一带。

这里也是内城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大大小小的商铺林立,甚至有一些青楼暗藏其中。

按照大明朝廷的规定,内城是不允许有青楼存在的,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阜成门一带的青楼,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青楼,人家姑娘呆在家里,客人上门都是到家里去,外面也有人拉客和介绍生意,但对外没有明确的招牌。

朝中官员对此睁一眼闭一眼,压根不管那么多,而且这等高档的青楼,背后都有势力的支撑,谁也不愿意去淌浑水。

正月十五的花灯,不到申时就摆出来了,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人流,这一天大户人家深闺里面的姑娘也可以走出来观灯。

所谓才子配佳人,来到京城赶考的举人多达三千余人,大都会在正月十五进入内城观灯,运气好可能会遇见哪个士大夫家里的姑娘,若是看对眼了,岂不是攀附到了关系。

吴宗睿是强拉着刘宁离开的。

刘宁一双眼睛不老实,毫无顾忌的看人家姑娘,让一旁的吴宗睿心虚,所谓男女授受不亲,那些所谓的士绅和士大夫,骨子里男盗女娼,表面还是要维护三从四德,若是有人表现出来不安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会遭遇到士大夫的攻击。

吴宗睿对观灯没有多大的兴趣,对那些难得抛头露面的大户人家的姑娘更是没有野心,婚姻讲究门当户对,依照吴宗睿区区举人的身份,还入不了士大夫家族的法眼。

走出宣武门,已经过了酉时。

宣武门大街一带,也是非常的热闹,附近一带的寻常的百姓都在这里观灯。

看着刘宁羡慕的眼神,吴宗睿也没有催促,一路慢慢走。

回到法华寺,已经接近亥时,法华寺都要关寺院的大门了。

正月十六,吴宗睿赶到了礼部报备。

报备很顺利。

正月十七,吴宗睿拿着礼部发给的考引,自崇文门进入崇文门里街,前往贡院而去,他在贡院的周遭逗留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期间一直都在观察贡院周围的地形。

牢牢记住了贡院周围的地形,吴宗睿便离开了,没有到其他的地方闲逛。

从正月十八开始,吴宗睿足不出户,开始温习功课。

法华寺不是清净的地方,每日里香客不断,诵经声时时出现,这些没有影响到吴宗睿,也许是在寒鸣寺三个月的时间,以前的那个吴宗睿已经适应了。

在法华寺,吴宗睿并未透露自己曾经在安远县寒鸣寺修行三个月的事宜。

距离二月十五的会试只有二十多天的时间,吴宗睿需要静下心来。

会试同样是他需要迈过去的关口,否则依旧需要等待三年的时间,虽说有了举人的身份,在家中也可以做一些事情,但吴宗睿不满意,他的志向太大,务必要有两榜进士的身份,才能够真正的施展。

刘宁也变得安静了,他很清楚,自家少爷到京城来,是参加会试的,并非是来游玩的,所以这些时间,他都是呆在法华寺,偶尔陪着吴宗睿出去,在附近的酒楼里面大快朵颐。

“朱由检刚刚登基,志向远大,总想做出一番事业来,可惜掣肘太多,难以施展。”

“崇祯元年发生的事情不少,正月磔魏忠贤的尸首,三月招募诸多天启年间被罢免的官员官复原职,东林党重新恢复了声势,掌握朝中权力,与浙党、齐党和楚党开始了针锋相对的党争,四月开始整顿朝中的诸多弊端,颁发了诸多的圣旨,包括奏章务必简练等等。”

“辽东的后金,是朱由检的心腹大患,派遣了他最为信任的袁崇焕,以兵部尚书兼督察员左都御史的身份,出任蓟辽总督,总管辽东的战事,可惜袁崇焕很快就要做出震惊朝野的大事情,斩杀了正一品的武将毛文龙,变相的帮助了后金。”

“十一月朝中会推内阁大臣,这是朱由检亲自抓在手上的大事情,可惜朱由检心仪的礼部尚书温体仁、礼部左侍郎周延儒,都没有进入到名单之中,让朱由检开始怀疑朝中大臣的居心,对东林党人的看法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至于说陕西的农民起义,朱由检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认为那就是流民被逼无奈造反,只要有饭吃了,这些暴民自然会散去的。”

“如此情况之下,朱由检最为关心的事情应该是什么呢。。。”

。。。

僧舍内,吴宗睿走来走去,喃喃自语。

去年的乡试,吴宗睿通过缜密的分析,抓住了当下的时政,写出来的乡试八股文,得到主考官的青睐,被取为乡试第十八名,要知道在江西的乡试,能够取得第十八名,很不简单了,这一次,他要缜密分析朝中的局势,为会试做准备。

走来走去的吴宗睿,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连连拍了拍额头。

“我这是怎么了,如此重大的事情都忘记了。”

“本次的会试,主考官为礼部尚书温体仁,同考官为礼部左侍郎周延儒,两人在朝中会推内阁大臣的时候,全部都落选,故而他们对朝中的东林党,是咬牙切齿的。”

“记得二月下旬,朱由检就要开始全面清理阉党余孽,同时要开始考察京官,本次的考察,一百多京官遭遇惩治,其中有六十三人降一级调出京城,到地方上做官,年纪大被要求致仕的有十三人,身体不好或者有疾病致仕的十七人,贪污被革职的八人,碌碌无为者罢官三人,科道拾遗者二十四人,人数不少,表明朱由检想着整治官吏了。”

“会推内阁大臣,考察京官,悉数都是吏治的范畴。”

“如此明显的倾向,我都没有分析出来,亏得还是所谓的研究明末历史的专家。”

说到这里,吴宗睿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已经想到了会试要写的文章了。

刘宁进入僧房,看见脸上带着笑容的吴宗睿,小心翼翼的开口了。

“少爷,都在寺院里面吃了三天斋饭了。。。”

“怎么,受不住了,我看你也是好吃,三天之前,我们才到酒楼去大吃了一通。”

刘宁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开口了。

“少爷,我是担心您的身体。。。”

吴宗睿带着笑容摇头。

刘宁越来越聪明了,想想其跟随在身边也就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如果长期的培养,肯定是大有前途的。

“好了,刘宁,你担心我的身体,我也担心你的身体,一会我们去酒楼吃饭,不过你要记住,寺院的住持不喜酗酒之人,我们若是喝的太多,就要早些回到寺院歇息,免得被住持看见,面子上过不去。”

“少爷,您也是太担心了,前些天我还看见隔壁的举人老爷,红着脸回到寺院,住持看见了什么都没有说,就是摇头叹气。”

“说的轻巧,你还想要住持怎么办,难不成开口训斥吗,住持是佛教中人,历来都是慈悲为怀,若是看见某人摇头叹气,那就很严重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一定注意。”

心情大好的吴宗睿,带着刘宁到酒楼去吃饭。

酒楼的掌柜早就熟悉吴宗睿和刘宁了,这两人一主一仆,主人倒是吃的不多,仆从简直就是饭桶。

酒壶端上来之后,吴宗睿亲自执壶,给刘宁倒酒,唬的刘宁站起来,都不敢坐下去。

也不知道喝下去多少酒,反正吴宗睿亲眼看着刘宁满脸通红,站立不稳。

不过刘宁的饭量,让吴宗睿自愧不如,喝下了那么多的酒,依旧将桌上的菜肴扫得干干净净,端上来的馒头也一个不剩了。

回来的时候,吴宗睿扶着刘宁,踉踉跄跄的进入到法华寺。

好在寺院的僧人都在念经,没有看见两人。

第五十六章 会试

崇祯二年二月十五日,大明己巳科会试在京城贡院拉开了帷幕。

本次会试,参与的举人多达三千余人,能够通过会试的仅仅三百余人。

会试与乡试的格局完全一样,也是经历三场考试,每场考试三天的时间,整个的考试持续九天时间,到二月二十三日结束,接下来有十天阅卷的时间,三月初六在礼部放榜。

会试放榜称之为吉榜,因为在春天举行,会试也被称之为春闱。

会试高中之人称之为贡士。

贡士即获得参加殿试的资格,金榜题名已经是榜上钉钉的事情。

不过也有例外,会试高中的贡士,参加殿试之前,还要参加复试,同时由礼部的仪制司与鸿胪寺进行相关的训练,这里面包括点名、散卷、赞拜和行礼等礼节,如果是身体方面有残疾的贡士,很有可能被筛选下去,没有资格参加殿试。

会试的检查依旧严格,但是比较乡试略微的好一些。

初春季节,京城的气温是很低的,所有进入贡院参加会试的举人,都是身穿棉服,不过会试的档次毕竟不一样,参加会试的举人,不需要携带任何其他的物品,礼部全部都准备好了,考生在接受检查之后,随即被发给三根蜡烛,进入各自的考棚参加考试。

感觉与乡试没有太大的区别,吴宗睿接受检查之后,进入到京城的贡院。

进入到考棚,吴宗睿感觉到身体发麻,在他看来,军士的检查依旧是严格的,虽说没有脱去身上的棉服,但军士搜索的很仔细,甚至鞋子都要脱下来。

气候的确寒冷,没有办法,京城在北方,气候绝不是南方可以比较的。

吴宗睿年轻,比起那些年纪大的考生,还是有着不小的优势。

不过也正是因为年轻,进入贡院的时候,他迎接了不少探试的目光。

穿越的吴宗睿,与其他读书人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他是独行侠,没有多少的朋友,与外界的接触也不是很多,认识的读书人就更少了。

结社一事,与吴宗睿几乎绝缘。

在明末党争如此厉害的氛围里面,他的确是另类了。

这也让吴宗睿省去了很多的事情,就说他赶赴京城参加会试,其他的举人大部分年前就赶赴京城了,有着诸多的聚会,相互之间也有不少的交流,吴宗睿压根就没有参加这些交流聚会,就连住在法华寺的时候,与周遭的举人也是点点头打招呼,没有什么深入的交谈。

如果不是穿越的原因,这等的情况不可能存在。

坐下之后,用力的搓手顿脚,让身体稍微的暖和一些。

左右两边的考棚,也传来相同的声音,让吴宗睿禁不止笑了,看来大家都是一样。

参加会试的举人,有不少白头之人,至少是五十岁以上的年纪,这些人神气肃穆,神情显得紧张,可能不是第一次参加会试了。

吴宗睿只能感慨,科举考试从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就成为寒门学子跃龙门的唯一途径,就和几百年之后的高考一样,尽管科举考试也有徇私舞弊等等问题存在,但总体上还是不错的,至少成为寒门学子改变身份的唯一途径。

吴宗睿本身就是受益者,依照吴氏家族的地位和影响力,吴宗睿是不可能得到推荐的,一辈子都没有做官的机会,在社会上也永远是低人一等。

“妈的,什么见到主考官,还给主考官留下好的印象,电视剧真的是害人,进入考棚门就锁上了,怎么可能见到主考官,留下什么好的印象,都是杜撰,写完了文章,敲门之后,巡查官打开考棚的门,走出考棚就离开贡院了,温体仁和周延儒的毛都看不见。。。”

吴宗睿跺着脚,低声的埋怨,当然他的声音很小,只有自己才能够听见。

“咣、咣、咣。。。”

锣声响起,会试终于开始了。

。。。

九天时间转瞬而过,走出贡院的吴宗睿,脸色依旧是平静的,如果仔细看,还能够看见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

本次的会试,吴宗睿自我感觉是良好的,他的预测颇为准确,考题果然是有关选拔人才以及吏治方面的事宜。

这类的文章不好作,如果是无所顾忌,如同东林党人那样言辞犀利的议论吏治,毫无疑问会被淘汰,如果是温吞水的文章,盘敲侧击的议论吏治,同样不可能出彩。

更何况还有八股文的限制。

在吴宗睿看来,做好这一篇八股文,说复杂非常的复杂,说简单也算得上简单,那就是言辞简洁,切中要害,直接是最为关键的。

观点不需要特别的成熟,否则也可能引发关注,试想一个从未踏入仕途的举人,没有实践经验,怎么可能提出来震惊四座的吏治观点。

所以说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吴宗睿写出了自身最为满意的有关吏治的文章。

文章的文采不错,提出的吏治观点简洁直接,正好符合皇上有关奏章务必简练的要求,提出来的改善吏治的观点也是大众所熟知的,那就是吏治的关键还是在选人用人,用对了人,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用错了人,则朝政会越发的混乱。

其中的道理很好理解,有能力与大公无私之人,自然以朝政为重,而无能力贪腐之人,一切都以自身的利益为重。

内心里面,吴宗睿清楚,真正解决吏治的办法,还是建立起来符合实际的制度,用铁的制度来管人管事,人是活的,制度是死的,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能违背规章制度。

这样的观点和认识,吴宗睿是绝不会提出来的,那样是找麻烦,试想一下,不管是周延儒还是温体仁,担任内阁首辅的时候,都没有按照规章制度来办事情。

皇上更不可能接受这样的观点,人家嘴里说出来的话语就是圣旨,如果还要用制度来限制皇上署理政务,约束皇上的日常生活,岂不是自找无趣。

想想嘉靖皇帝时候的大礼仪之争,就会明白大明的皇帝如何的痛恨用制度来办事。

审时度势,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方面吴宗睿算得上是人精。

“少爷,您考完了。”

看见等候在贡院外面的刘宁,吴宗睿的脸上终于露出微笑的神情。

“考完了,走,我们去酒楼好好的喝一顿。”

“少爷,您在贡院里面足足九天的时间,吃饭都是朝廷给的,不知道吃的多好,还要到酒店去吃饭啊。”

“你知道什么,在贡院里面,满脑子想到的都是文章,谁在乎饭菜的好坏。”

“少爷说的是,说的是。。。”

看着脸上带着红光的刘宁,吴宗睿摇摇头苦笑,刘宁的身体强壮很多了,不过也耗费了不少的银两,京城的物价,可不是南昌府城、开封府城以及安远县等地可以比较的,吃住的方面价格高很多,吴宗睿和刘宁投宿在法华寺,表面上看不要什么吃住的银两,但作为香客必须要上香和供奉,二十多天的时间,也耗掉了三十多两银子。

会试结束,放榜还有接近半个月的时间,若是考中了贡士,就要参加三月十六日在紫禁城建极殿举行的殿试,这样算起来,前后又是一个多月的时间。

一个多月的时间,消耗的银两肯定不少。

更加关键的是,会试结束之后,京城的三千多举人,短时间之内都不会离开,这期间相互之间的拜访与交往也会多起来,酒宴不计其数,吴宗睿不可能不参加,也不可能不请客,而这一笔的开销,目前来说来还是未知数。

吴宗睿大体知晓,前往京城参加会试的江西举人,多达三百人,其中新科举人九十五人,这个数字颇为庞大,仅次于南直隶和北直隶参加会试的举人数目。

江西籍的举人,会试结束之后肯定有诸多的聚会,会试期间,同样有人专门搜集江西籍考生的信息,吴宗睿尽管是正月十四抵达京城,而后闭门温习功课,没有参加任何的聚会,但会试结束之后,他的信息肯定会被人获悉。

说起来,在南昌府城参加会试的时候,吴宗睿还有着不小的名气。

走出崇文门,街道两边的酒楼客栈异常的热闹,吴宗睿和刘宁连续找了几家的酒楼,全部都坐满了。

反应过来的吴宗睿看着刘宁开口了。

“刘宁,你没有预订酒楼吗。”

“少爷,您没有说,我不知道要提前定下饭菜啊。”

“那就没有办法了,看看这附近的酒楼客栈,全部都是爆满。”

“少爷,我知道有一个地方。。。”

吴宗睿看着刘宁,感觉到奇怪,按说刘宁对京城并不熟悉,明显是第一次到京城来,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在法华寺,出来的时间也不多,居然知晓了崇文门周遭的酒楼和客栈。

。。。

看着布满油渍的桌面,以及埋头大快朵颐的刘宁,吴宗睿无语了。

原来刘宁说的所谓“酒楼”,就是路边的小客栈,这里压根不是靠近崇文门的地带,而是接近正阳门大街的入口处了,属于外城颇为荒凉的地带。

这样的地方,参加会试的举人自然不会来的。

走了不少的路,肚子真有些饿了,吴宗睿夹了几口菜,眼睛一亮,这家不入流的路边小客栈,菜肴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第五十七章 水深

会试结束,对于诸多的举人来说,等于是卸下了最为巨大的包袱,若是得中贡士,十日之后的殿试仅仅考策论一道题目,考试也只有一天的时间,策论的发挥与学识有一定的关系,更加重要的是文采与见识,如果做得出来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名次一定很不错。

就算是没有高中,大不了继续游历一番,接着返回家乡,或者是在京城的国子监和南京的国子监读书,等待下一次的会试。

所以会试结束之后,到放榜的这十余天的时间,就是读书人聚会最为频繁的时刻。

回到法华寺的吴宗睿,脑子里想到的是春耕。

已经到了春耕季节,玉蜀黍育苗要开始了,这次到京城,沿途看到的惨景,让他明白,不管说的多么天花乱坠,手中握有钱粮才是最为重要的,否则什么事情都办不好。

安远县距离京城太过于遥远,吴宗睿不可能知晓任何的情况。

需要关心的事情太多了,春耕生产是不是顺利,廖文儒训练的护卫情况怎么样了,还有本次的会试是不是能够高中。

几乎从穿越的第一天开始,吴宗睿就在脑海里面定下了计划,有些计划是模糊的,有些计划是明确的,很多的计划都要依据实际情况做出相应的调整。

这一夜,吴宗睿没有睡好,半夜的时候,朦胧间,他梦见了穿越之前的父母爱人和小孩,醒来的时候,枕头上满是泪痕。

崇文门外,崇北坊某家酒楼。

三十多人在此聚会,酒宴已经摆好,众人在互相谦逊的过程中落座。

吴宗睿也是这三十多人之中的一员。

参与今日聚会的全部都是江西籍的举人,其中以新科进士为主,少有的几个往届的举人,也是在国子监读书的那类。

参加本次聚会,吴宗睿才明白,原来他所想象的江西籍的举人大聚会的情形是不存在的,本次参加会试的三百余名江西籍的举人,分为了若干个小团体,其中以新科举人的团体最为宏大,其余两百多举人,几乎是按照哪一年中举的同年来聚会的。

新科举人第一次参加会试,信心满满,言语之间未免有些骄狂,多次参加会试的举人,看上去沉稳很多,他们知晓会试的艰难,不敢随意的口出狂言。

新科举人与其他举人之间,因为气质与认识方面的不合,自然难以聚集到一起,除非是某个学社的社员,才有机会聚集在一起吃饭饮酒。

举人之间的聚会,与生员之间的聚会有很大的不同。

生员尚未参加乡试,没有过最为重要的一关,聚会之时,多半会展现自身的文采,博得他人的羡慕,举人就不一样了,大家半斤八两,文采的区别不是太大,也就没有必要到京城来展现。

举人之间这种聚会,更大程度上面是结交关系,志趣相投之人,通过这样的聚会,能够结为知己,不过这样的情形太少见,更多的就是拉拢关系。

所以这类的聚会,举人的身世与家族就显得很重要了。

“诸位同年,会试已经结束,我等一定要尽情饮酒,不醉不归。。。”

中间桌子的某一人站起身来,端起了酒杯。

“贺兄所言极是,今日我等都是应贺兄邀约前来,大家伙一起敬贺兄一杯如何。。。”

“好啊,贺兄乃是我等新科举人之中的翘楚,当得起这一杯酒。。。”

“我来,贺兄才华横溢,此番会试一定高中,到时就是我等新科举人的楷模。。。”

几乎所有人都站起身来,端起了酒杯。

吴宗睿本不想站起身,不过大家都站起来了,他坐着肯定得罪人。

这位被称作贺兄之人,名贺耀廷,字公长,南昌府人氏,其父亲是陕西提刑按察使司正四品的副使,故而贺耀廷是官宦人家出身,在诸多举人之中身份自然不一样。

士大夫家族和士绅家族,异曲同工,常人听来没有多大的区别,不过在明初的时候,相互之间的区别时明显的,士大夫家族务必有两榜进士,而且在朝中或者地方上为官,士绅家族也必须有两榜进士,但不一定在朝中为官。

到了明末,士大夫家族和士绅家族已经混为一谈,外界大都称之为士绅家族。

吴宗睿没有开口恭维,居然被贺耀廷看到了。

也难怪贺耀廷会看见吴宗睿,所有参加会试的新科进士,吴宗睿是最为年轻的,十五岁就高中举人,参加会试的时候,也不过十六岁,这个年纪,不要说在江西,就算是在整个的大明,也是了不得的。

所以贺耀廷会关注吴宗睿的态度。

一杯酒喝下去,贺耀廷端着酒杯,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吴宗睿的面前。

“瑞长兄,你总是那么神秘啊。”

吴宗睿也端起酒杯,站起身来了。

“公长兄为何如此说啊,到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说笑,说笑,去年南昌府乡试,我就知道你了,滕王阁上的一首诗词,技惊四座,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这等的诗词,我做不出来啊。”

“原来是此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今日是公长兄召集的聚会,我借花献佛,敬公长兄一杯酒。”

贺耀廷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端起了酒杯。

吴宗睿其实是引开话题,或者说不愿意提及此事,去年滕王阁发生的事情,牵涉到豫章社,之后吴宗睿与万时华和徐世溥之间的争执,更是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贺耀廷是不是豫章社的社员,是不是也拥护东林党,吴宗睿不清楚,他不会探听,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引开话题,让贺耀廷没有说话的机会。

吴宗睿对东林党人没有好的看法,可也不至于和东林党人开战,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做。

有些不甘心的贺耀廷,喝下这杯酒之后,没有转身离开的意思。

“公长兄,我敬你一杯。。。”

“原来是路廷兄,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这杯酒我一定要喝。。。”

贺耀廷脸上带着笑容,眼睛里面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吴宗睿已经坐下了,看着站起身来的卢发轩,微微的眨眨眼。

卢发轩是赣州府所辖宁都县人氏,三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普普通通。

吴宗睿与卢发轩之间没有什么交集,今日聚会的时候才认识,不知道卢发轩为什么站起身来帮助他解围。

喝完酒,卢发轩神色平静坐下,看向吴宗睿。

两人的目光相撞在一起,都是会心一笑。

好几个人站起来,给贺耀廷敬酒,到了这个时候,贺耀廷再也无法与吴宗睿喝酒了。

趁着众人给贺耀廷敬酒的时候,吴宗睿端着酒杯,走到了卢发轩的面前。

卢发轩也站起身来了。

“路廷兄,我敬你一杯。”

“瑞长兄,我们互敬。”

“好,那我先干为敬。”

两人几乎同时喝完杯中之酒,相互亮了酒杯之后,脸上露出笑容。

贺耀廷当然看见了这一幕,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的光芒。

酒过三巡,十几个姑娘进来,开始了歌舞表演。

这种美人助兴的酒宴,明末已经非常普遍了,不过吴宗睿还是第一次见到。

渐渐的,喝酒的氛围开始高涨,几个喝的有些兴奋的人,去拉正在表演歌舞的姑娘陪着喝酒,这些姑娘的脸上带着笑容,没有拒绝的意思,反而有些高兴。

贺耀廷再次的走过来,手中依旧举着酒杯。

“瑞长兄,怎么不请姑娘一同饮酒,要不我给你挑选一位。”

吴宗睿站起身来,抱拳开口。

“谢谢公长兄的关心,只是我不谙酒道,公长兄好意请来姑娘,我若是得罪了这些姑娘,让公长兄丢失了颜面,那就不好了,还是那句话,我借花献佛,再敬公长兄一杯酒,感谢公长兄的关心与爱护。”

说完,吴宗睿端起了酒杯。

贺耀廷脸上闪过一丝说不清楚的神情。

“瑞长兄真的是客气,今日乃是我江西籍同年的聚会,一定吃好喝好。。。”

贺耀廷转过身之后,吴宗睿若无其事的坐下了。

这些请来的姑娘是什么身份,吴宗睿很清楚,她们悉数是青楼的女子,对外称之为姑娘,今日这类的场合,是她们最愿意来的,在座的全部都是举人,若是能够攀附到其中一位,就是才子配佳人,说不定就能够脱离青楼,从此过上正常的居家的日子。

吴宗睿倒也不会瞧不起这些青楼的女子,要知道秦淮八艳,几百年之后都是赫赫有名的,相信在座的举人,就算是会试高中,而后金榜题名,在历史上恐怕也没有多少的名气。

只是今天的聚会,他总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究竟问题出现在什么地方,他暂时不清楚。

一年多时间,经历的事情很多,每一件事情,都让吴宗睿的感觉更加的敏锐。

。。。

一直到酒宴结束,贺耀廷再也没有走过来,当然他的身边少不了簇拥之人。

有几个人拉着姑娘出去了,周遭没有谁感觉到吃惊,好像这不算什么事情。

吴宗睿暗暗摇头,看样子大明读书人的风流倜傥,还真的是名不虚传。

第五十八章 有些微妙

翌日一大早,吴宗睿前往正西坊的某家客栈,前去拜访卢发轩。

独行侠行不通,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个道理吴宗睿很清楚,只是他好像没有时间去结交关系,再说了,读书人之间的交往,落到最后都是结社,而誉满江西的豫章社,偏偏是东林。

熟悉明末历史的吴宗睿很清楚,短时间内,他没有撼动东林党的能力,万历年间,东林党人掌控了朝政,逼的浙党、齐党和楚党联合起来对付,天启年间,得到皇上完全信赖的魏忠贤,就算是下了狠手,也没有让东林党倒下,这样一个经历太多风暴的社党,岂是他吴宗睿可以随意撼动的。

穿越之人有优势,但要合理的利用这些优势,如果不知道天高地厚,死得会很惨。

“瑞长兄,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下。”

卢发轩的脸上写着吃惊。

“路廷兄,今日我专门前来拜访,说来惭愧,去年到南昌府城参加乡试,因为家中有事情耽误了,八月初才抵达南昌府城,埋头温习功课,没有能够结识路廷兄,此番参加会试,抵达京城的时间更晚,正月十四才到,没有来得及参加诸多的聚会,要不是昨日的聚会,我依旧无法结识路廷兄啊。。。”

“瑞长兄,我倒是听说过你。”

“哦,路廷兄莫不是也清楚滕王阁发生的事宜吧。”

“当然,不仅仅是滕王阁发生的事宜,还有之后的事情,我都略知一二。”

“惭愧惭愧,那都是过去之事,不提也罢。”

“呵呵,瑞长兄不想提及此事,恐怕有些人会想方设法的提及啊。”

说话间,吴宗睿进入了卢发轩的房间,一间甲等上房,外面是会客室。

卢发轩的话语,已经引起吴宗睿的注意,不过坐定之后,他没有马上开口提及此事,既然卢发轩主动说及,那就一定会阐明其中理由。

果然,书童上茶,带着刘宁离开之后,卢发轩开口了。

“瑞长兄,万时华、徐世溥以及陈弘绪都是豫章社的盟主,在江西的影响很大,绝大部分的读书人都知晓他们,你却毫不在意,断然拒绝他们的邀请,不愿意加入豫章社,在读书人之中,影响很大,而后的乡试,你高中第十八名,更是引发了诸多的议论。”

“有这等事情啊,我的确不知,乡试结束,我就赶回家了。”

“那是自然,你我都要参加会试,自然没有多少时间,只是我并未立刻回家,乡试结束,在南昌府城逗留了一段时间,直接赶赴京城了。”

“路廷兄肯定知晓是那些议论,说来听听。”

“瑞长兄,我以为你应该知晓的。”

“的确不知道,鹿鸣宴结束的第二天,我就回家了。”

“你真的不知道吗,昨日你从容应对公长兄,我还以为你知晓。”

“什么意思,公长兄也是豫章社其中一员吗。”

“当然,公长兄在豫章社的影响力,丝毫不亚于万时华和徐世溥等人。”

“原来如此,看来我还是孤陋寡闻了,不过昨日那样的情形,我不想提及已经过去的事宜,免得大家都扫兴。”

“我看出来了,想不到瑞长兄如此年轻,就能够从容应对任何事宜,当初听闻滕王阁发生的事宜,外面说你只有十五岁,我还不相信,今日是彻底相信了。”

“没有那么神秘,路廷兄,难不成你也和公长兄一样,认为我很神秘吗,我和你们不一样,自幼丧母,跟随父亲生活,家境一般,为了维持生计,父亲含辛茹苦,累死累活供我读书,我若是不明事理,岂不是辜负了父亲的期盼与辛劳。”

“原来如此,说句瑞长兄不多心的话语,犬子也是十五岁的年纪了,县试都过不了。”

吴宗睿看着卢发轩苦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卢发轩摆摆手。

“还是说说豫章社的事宜,去岁你与万时华和徐世溥等人发生了争执,若是你乡试没有高中,此事也就过去了,偏偏万时华、徐世溥和陈弘绪等人,乡试全部落第,如此外界的议论就有些意思了,豫章社的几位盟主,乡试不中也就罢了,还要给人家新科举人厉害瞧瞧,这岂不是自取其辱,由此万时华、徐世溥和陈弘绪等人,面子不好看,豫章社也受到了影响,身为豫章社社员的公长兄,必定维护豫章社的声誉。”

吴宗睿微微皱眉,跟着开口了。

“我对豫章社并无恶意,当时的情形不一样,乡试在即,我想到的都是温习功课,自然也不会在意豫章社的事宜。”

卢发轩看着吴宗睿,微微摇头。

“我看瑞长兄并非如此想的,豫章社在江西一地,影响力不一般,诸多的读书人都以加入豫章社为荣,瑞长兄就算是不想加入其中,也没有必要与他们辩驳。”

“这很简单,我年纪不大,听不得那些不入耳的话语。。。”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卢发轩就站起身来,神色变得严肃。

“瑞长兄,你今日前来,若是仅仅拜访,我们就不用说及这些事情了,大可谈及风花雪月之事,想想你的年纪,想想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无法形容内容感受,或许你是遭遇到诸多的磨砺,变得如此的成熟和睿智。”

卢发轩的话语,让吴宗睿的脸微微有些红,也许是穿越之后,几乎没有遇见什么知己知人,所以他变成了刺猬,警惕他人的同时,也隔绝了与外界的关系。

站起身来,对着卢发轩抱拳之后,吴宗睿开口了。

“路廷兄的提醒,醍醐灌顶,想来我以前遭遇到太多的事宜,都不知道如何敞开心胸了,若不是路廷兄刚刚的话语,以后我还不知道会闯下什么祸事。”

“瑞长兄,不必如此说,我以为,你可以不在乎豫章社,但切不可蔑视豫章社,那样后患无穷。”

吴宗睿的神色变得严肃。

“路廷兄,你我一见如故,在你的面前,我没有必要隐瞒,我尊重每一个人,不管他是读书人,还是商贩走卒,更不要说赫赫有名的豫章社了,不过若是有人依仗某种势力、站在高处强压,我绝不会屈服,集会结社都是自愿的,人家若是觉得你的倡议有道理,与你志同道合,不用你多说,人家自然会加入其中,反之强迫他人加入,以为自己就是正统,对于那些不愿意加入之人,蹬鼻子竖眼,甚至想方设法攻击,这样的学社,不管有多大的名气,我都不会加入其中。。。”

和吴宗睿不同,卢发轩的脸上露出一丝的笑容。

“瑞长兄真的是性情中人,你尚年轻,有资格如此说,我就不行了。”

“非也,路廷兄不也没有加入豫章社吗。”

“我和你不一样,人家豫章社看不上我。。。”

吴宗睿也笑了。

“路廷兄,你我半斤八两,你这话我若是相信了,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想想路廷兄高中乡试第二十一名,如此的文采,尚且不能进入豫章社,不知道豫章社招募的哪些俊杰。”

卢发轩看着吴宗睿,楞了一下,哈哈大笑了。

“爽快,好久没有这等感觉了,我已经三十五岁,足足大你二十岁,本以为勘破很多东西,却不知是自哀自怜,这等的心态要不得,要不得。”

。。。

书童进入房间,酒宴已经备好了。

卢发轩挥挥手,示意书童先行离开。

等到书童关上门之后,卢发轩略微严肃的开口了。

“瑞长,你要小心,豫章社与太仓的应社,本为一体,昨日我得到消息,太仓应社盟主张溥和张采,年前就发出了号召,让诸多的读书人前往苏州的尹山聚会,从南直隶传来的消息,正月就有近千学子前往尹山,豫章社首当其冲,万时华、徐世溥和陈弘绪等人,悉数赶往了尹山。。。”

吴宗睿微微皱眉,看来历史还是没有出现多大的变化,历史的长河依旧奔腾向前。

尹山聚会,直接的结果就是复社成立,在明末的历史上,复社的名气巨大,一段时间甚至左右南直隶的乡试,影响到朝政,内阁首辅周延儒,被罢免回到家乡,得到了复社以及张溥等人的支持,尔后再次出任了内阁首辅。

复社联合了数十家的学社,这里面就包括豫章社。

尹山大会,前往的江南学子多达两千五百余人,声势浩大,最终成立了复社,这本来是一股进步的力量,可惜的是,复社的领袖张溥,没有能力掌控如此浩大的组织,最终导致复社成为了被他人利用的工具。

“吴兄,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些担心啊。”

“没什么,太仓的应社,影响比豫章社还要大,一声号召,前去的读书人肯定不少,不过我与他们没有什么交集,想来也不用去顾虑那么多,再说了,你我会试若是能够高中,参加殿试之后,就要到各处为官,与什么应社和豫章社更是没有交集了。”

“但愿吧。”

卢发轩看了看吴宗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第五十九章 巧妙应对

卢发轩与戴明杰之间有着不同一般的交集。

吴宗睿总算是明白其中缘由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当日卢发轩出面,让贺耀廷无法继续向他吴宗睿发难,最根本的缘由还是戴明杰。

读书人之间若是意气相投,或许能够交付生死,但这样的情形太少见了,吴宗睿轻易不会相信,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说到底还是利益交集占据大部分。

这就是现实,让人无奈又不得不遵从的现实。

三月初一,崇文门外,依旧是崇北坊某家酒楼,依旧是贺耀廷请客。

吴宗睿与卢发轩都接到了邀请,这一次两人一同前往。

距离会试放榜只有五天时间了,这个时候,参加会试的诸多举人,颇为关心是能不能高中了,会试高中对于举人来说,就是十年寒窗彻底结出了果实。

吴宗睿同样关心,但是与卢发轩闲聊的时候,绝口不提会试的事宜,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议论担心都是多余的,典型自寻烦恼,放榜的那一天到礼部去看榜单就可以了。

距离酒楼还有两百米左右的时候,卢发轩看了看周遭,低声开口了。

“瑞长,我总觉得今日的宴请有些不对劲,你可要注意了。”

“路廷兄,是不是感觉有鸿门宴的味道。”

“可能,公长兄已经邀请我等聚会过一次,没有必要再次的邀请,再说上次聚会的时候,他明显是想着和你好好辩驳一番的,却未能如愿。”

“无所谓,上一次的聚会没有尽兴,今日再来就是,若是不出预料,今日参加聚会的同年人数不少。”

“未必吧,公长兄的眼界很高的。”

“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路廷兄,我们打赌,我预料今日聚会的同年,至少五十人以上,甚至会更多。”

“好,我赌了,这赌注怎么说。”

“路廷兄赢了,明日我请你吃酒,我若是赢了,请你吃酒表示祝贺。。。”

卢发轩楞了一下,笑着开口了。

“瑞长,你可真的有意思,好了,我们之间不管输赢,明日我都请你喝酒。”

。。。

“瑞长,路廷兄,就等你们了,快快请进。”

“劳烦公长兄在门口等候,真的不好意思,多谢多谢了。”

贺耀廷在门口亲自等候,这的确出乎吴宗睿的预料,卢发轩说过,贺耀廷因为家境以及学识方面的关系,为人还是较为高傲的,一般人根本看不上眼,上一次聚会邀请的三十余人,基本都是乡试名次靠前之人,说到底这些人都有会试高中的希望,至于说那些名气靠后的新科举人,贺耀廷几乎没有邀请。

卢发轩认为贺耀廷的这种行为是高傲,吴宗睿却不是这样看的,此举恰恰说明贺耀廷有不一般的目光和远见,绝非莽撞之人,从现实主义的角度出发,不管是结交关系,打下牢实的基础,还是找到帮助,解决实际的问题,都要找到有能力之人,泛泛的结交关系,往往难以真正的达到目的。

应该说穿越之初,吴宗睿也有这样的认识,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改变了看法,如果抱着某种目的去结交关系,去认识和笼络某些人,最终可能南辕北辙,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远,相反,以诚相待,认真的对待每一个人,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走进酒楼的时候,吴宗睿坚持让贺耀廷与卢发轩走在前面,他走在最后,不管是从年龄还是资历,他都应该要略微的谦逊一些。

说话声、笑声扑面而来,一楼的大堂至少有六七十人。

卢发轩不自觉的扭头,看了看吴宗睿,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诸位同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江西戊辰科乡试最年轻的俊杰吴宗睿,字瑞长,十五岁的年级,高中乡试第十八名。。。”

突如其来的开场白,让吴宗睿楞了一下,他历来喜欢低调,不喜抛头露面。

“诸位同年,刚刚是公长兄的厚爱,我可不敢当,江西人杰地灵,英才辈出,前有殿试近三十位状元,现有豫章社的诸多俊杰,我怎敢担次名号,公长兄今日邀我参加聚会,倍感荣幸,还请诸位同年日后多多赐教,我在这里谢过了。”

一边说话,吴宗睿一边抱拳稽首行礼。

身边的贺耀廷,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下。

吴宗睿表现出来的成熟与灵活,与年龄完全不相配。

。。。

贺耀廷端起酒杯,大声开口了。

“诸位,前日我刚刚得到消息,太仓应社盟主张溥和张彩,提议江南学子前往尹山聚会,现如今前往尹山聚会的学子超过两千五百余人,我江西豫章社响应号召,聚集了近百位读书人前往尹山,我提议,我等为此次宏大的聚会举杯祝贺。。。”

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包括吴宗睿。

一杯酒喝下去之后,贺耀廷右手执斛,左手拿着酒杯,走到吴宗睿和卢发轩前面。

“瑞长,路廷兄,二位是我江西的俊杰,在下不才,代表江西豫章社,敬二位一杯。”

卢发轩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吴宗睿就直接回答了。

“恭敬不如从命,豫章社集聚的都是我江西之俊才,公长兄代表豫章社敬酒,我们荣幸之至。”

众目睽睽之下,贺耀廷、卢发轩和吴宗睿喝完第二杯酒。

贺耀廷没有离开,再次执斛。

“公长不才,再敬瑞长与路廷兄一杯酒,代表我豫章社,恭迎二位,不知意下如何。”

周遭瞬间变得安静,贺耀廷此举有些不合常理了。

不管是太仓的应社,还是江西豫章社,吸纳的读书人几乎都是生员的身份,这成为了大家认可的规矩,一旦乡试高中,成为了举人,则被视为朝廷之人,不应轻易加入学社之中。

当然,加入学社的生员,乡试高中,同样为学社社员。

不管是太仓的应社,还是江西豫章社,学社之中进士和举人的数目越多,其影响力就越大,能够发挥出来的作用也越大。

卢发轩忍不住,跟着开口。

“公长兄,此举不合适吧,我等都是举人之身份。。。”

“路廷兄,那不过是有些人唠叨之说法,不用在意,我是举人之身份,同样在豫章社之中,再说了,朝廷并未禁止举人加入学社之中啊。。。”

吴宗睿脑子快速的运转,琢磨贺耀廷的意思。

朝廷的确没有规定举人不能加入学社之中,这不过是众人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是符合朝廷惯例的,一旦有了举人的功名,就意味着可以入朝为官,不管官大官小,都是朝廷的人,如果这个时候加入到学社之中,就隐含着对朝廷的不敬了。

如果直接拒绝贺耀廷,无疑是与豫章社乃至于将来的复社直接翻脸,目前来说,这样的做法是不明智的。

抬头看了看大厅之中所有的同年,吴宗睿忽然明白了,今日的这场宴请,就是针对卢发轩和他吴宗睿的,不管是同意还是拒绝,两人的声誉都会遭遇到重创。

略微平定情绪,吴宗睿站起身来,拿起了桌上的酒斛。

“来而不往非礼也,公长兄敬了路廷兄和在下一杯酒,在下借花献佛,敬公长兄一杯酒。”

“瑞长,刚刚我已经说过,再敬你和路廷兄一杯酒。”

吴宗睿摆摆手。

“我知道,公长兄的关切急迫之情,令我感动,豫章社乃是我江西俊杰聚集之地,有着数不清的英才,昨日我还和路廷兄议论,豫章社真的不简单。”

“至于路廷兄与我加入豫章社的事宜,我以为不妥。”

大堂里面再次的安静,这一次是寂静无声。

“豫章社乃是我江西最为杰出之学社,将诸多读书人聚集在豫章社之中,议论时政,畅谈人生,其目的也是为朝廷输送人才,以振兴我大明王朝,改革当今社会之弊端。”

“路廷兄与在下侥幸,乡试皆高中,得以前往京城参加会试,如此情况之下,在下以为,将一身抱负实施于庙堂之上,最为可取。”

“路廷兄与在下乡试皆高中,若是此刻加入豫章社,不明就里之人,还以为豫章社意欲何为,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是不是学着朝廷的样子,招募一些进士和举人进入其中,若是真的出现此等的议论,豫章社盟主万时华和徐世溥等人,也不好解释。”

“在下以为,每个读书人生命之轨迹都是明确的,县试、府试和院试之后,需要明确未来做什么,此刻加入到学社之中,得到指引,善莫大焉,至于说乡试、会试乃至于殿试之后,所思所想就应该是处于庙堂之上了,还是柳宗元说得好,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

。。。

“公长兄,你说是不是,若是认为在下说得有理,则喝下这杯酒,若是认为在下狂妄了,在下则是自罚一杯酒,以抵消公长兄心中之愤懑。。。”

贺耀廷脸色数度变幻,说不出话来。

卢发轩脸上带着笑容,跟着举起杯。

“瑞长,你这话说的,不管怎么样,也应该是你我共同敬公长兄一杯酒。”

第六十章 吉榜

吴宗睿和卢发轩两人离开酒楼的时候,脸都是红彤彤的,明显是喝多了。

这一夜,睡在僧房的吴宗睿失眠了,尽管胃有些不舒服,可头脑异常清醒。

他巧妙的应对了贺耀廷的试探和挑衅,不过事情远远没有结束,从这一刻开始,他与江西豫章社,或者说即将成立的复社结下了梁子,成为了两股对立的势力。

也许在贺耀廷等人看来,他吴宗睿是微不足道的,也就是江西一个寻常的举人,就算是会试高中,甚至金榜题名,也就是众多两榜进士中的一员,翻不起什么大浪。

不过吴宗睿很清楚,一旦他开始掌控自身的命运,就将面对与东林党人的激烈碰撞。

这是他不愿意看见的情形,却也是无法避免的局势。

明末结党,已经成为痼疾,甚至可以说是癌症,任何一个读书人都无法避免,想要独善其身之人,要么默默无闻,要么被毫不留情的攻击,永无出头之日。

这就是现实,无法避免的现实。

吴宗睿想到了卢发轩,还有戴明杰等人,不知道他们面对东林党人无情的攻击,表现出来的是退缩忍让,还是愤然的反击。

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了,吴宗睿知道,就算是他金榜题名了,短时间之内也无法与东林党人抗衡,有些时候还要忍辱负重,韬光养晦,慢慢集聚自身的力量。

既来之则安之,没有什么可怕的,东林党人表面上强悍,可遇见农民起义的洪流,以及满清的铁骑,还不是怂了。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才是硬道理。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预料中的聚会没有出现那么多,只不过吴宗睿在江西籍的举人之中,也有了一丝小小的名气,众口一词的评价就是少年老成。

对于前来法华寺来拜访的江西籍举人,吴宗睿都是热情相待,没有丝毫的架子。

这让他在江西籍举人之中,名气愈发的大了一些。

年龄是吴宗睿最大的优势,十五岁的举人,十六岁参加会试,不说是大明一朝最年轻的会试考生,至少是最年轻的的之一。

崇祯二年三月十六日,卯时。

吴宗睿走出法华寺,抬头看看颇为阴沉的天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少爷,您还是骑马,我看好多的举人老爷,都在外城骑马。”

“不用,此地距离正阳门不是太远,我们一路奔跑过去,权当是锻炼身体。”

“好、好吧,少爷,您可要注意身体。”

“说那么多干什么啊,我就是需要锻炼,什么时候有你这样的体质,我就满足了。”

。。。

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滴,双脚微微颤抖,心跳也很厉害,吴宗睿依旧坚持,他的这副身板,比较刚刚穿越的时候好了很多,可是与身体强壮之人比较起来,还是有差距。

跟随在旁边的刘宁,倒是什么事情没有,一边快速奔跑还一边东张西望。

进入正阳门大街,吴宗睿停止了快速的奔跑,改为疾步前行,今日是会试放榜的日子,相信这一路上都能够遇见不少的会试同年,如果让人家看见他急速的奔跑,还真不好解释。

抵达礼部放榜的地方,已经是卯时三刻。

周遭早就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参加会试的举人多达三千余人,加上他们的书童和下人,数量应该超过万人了,尽管礼部放榜的地方有一个硕大的场地,不过如此之多的人同时聚集,声势还是巨大的。

会试仅仅是唱榜,不会有贺喜之人,参加会试的举人,也会亲自来看榜。

刘宁准备往前挤的时候,吴宗睿制止了,没有必要挤到前面去,唱榜之人声音洪亮,隔着老远都能够听见,再说了,唱榜一旦开始,周遭就会安静下来。

“瑞长,刚刚看见你过来。”

卢发轩走过来,书童紧跟在身后。

“早上出发的晚了一些,住的地方太远了。”

“怎么,你没有骑马过来吗。”

“还好没有骑马,刚才在外面看到,树桩上面全部栓着马,有的树桩栓着好几匹马,要是受惊了,可不得了。”

听见吴宗睿如此说,卢发轩的脸色有些发白,扭头对身后的书童开口。

“你去看看,守着马匹。。。”

辰时,周遭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礼部的大门处。

“吱呀。。。”

礼部的大门终于打开。

“咣、咣、咣。。。”

“己巳科会试放榜,无关人等回避。。。”

“会试之贡士,明日辰时到鸿胪寺报备。。。”

洪亮的声音在四周回荡,人群瞬间变得安静,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吏员的托盘,那上面就是己巳科会试高中的贡士。

卢发轩的脸色略微发白,踮起脚看了看前面。

吴宗睿的神色是平静的,但内心同样激动。

本次会试的主考官是礼部尚书温体仁,礼部左侍郎周延儒也算是主考官,本以为会试可能见到这两个明末大名鼎鼎之人,谁知道人毛都没有见到。

吴宗睿对于明末的认识,完全来自于史料,不过穿越一年多时间之后,他的看法慢慢在变化,或者说以前坚持的很多东西都在动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明末的史料,都是大清朝廷编撰的,一定有大量的篡改,如果完全按照史料的编撰来认识所有人,恐怕会出问题。

江西省的乡试,以及本次的会试,留给吴宗睿的印象是深刻的,在他看来,乡试和会试都是相对公正的,与几百年之后的高考颇为相似,至于说史书评价八股文害死人,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在科技不发达、商品经济尚处于萌芽状态、以农业生产为主的明末,恐怕想不到其他的办法来选拔人才。

站着说话不腰疼,吴宗睿看不惯这样的行为。

“瑞长,开始放榜了。。。”

卢发轩的提醒,让吴宗睿的思绪拉回来了。

“恭喜x老爷讳xx高中礼部己巳科会试第三百三十五名。。。”

己巳科会试的第一个贡士产生,尽管是会试的最后一名。

一名欣喜若狂的举人,一边开口请周遭的人让出一条路,一边略微的用力朝着前方挤过去,不用说,此人就是会试高中之人。

周遭的人自觉的让出一条路,让这名高中的贡士到前方去,当然,书童等人也是跟随在身后的,不仅仅是贡士脸上带着狂喜的神情,其身后的书童,脸上也带着骄傲的神情。

谁都知道,一旦会试高中,还要复试的时候,身体方面没有什么缺陷,参加殿试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殿试之后,接下来就是进入朝中为官,其身份彻底改变。

。。。

会试放榜,不会间断,一张榜单唱完之后,接着唱第二张榜单,最前面的人,能够看清楚榜单,也就是说,榜单一旦挂出来,就能够从中看出是不是有自己的名字。

吴宗睿和卢发轩所站立的位置,看不见榜单,其实能够看见榜单之人不多,更多的都是通过唱榜之人得知是不是高中。

一个多时辰过去,榜单已经挂出了五张,每张榜单上面三十人,一共是一百五十人,剩余的榜单还有七张。

卢发轩的脸色更白,看上去异常的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参加会试。

吴宗睿同样紧张,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但是他的双拳紧握,手里里面全部都是汗滴。

第六张榜单出来,四周瞬间变得安静。

“恭喜卢老爷讳发轩高中礼部己巳科会试第一百八十一名。。。”

“恭喜卢老爷讳发轩高中礼部己巳科会试第一百八十一名。。。”

“恭喜卢老爷讳发轩高中礼部己巳科会试第一百八十一名。。。”

唱榜之人连续大声唱了三遍。

“路廷兄,恭喜了。。。”

看着身边呆若木鸡的卢发轩,吴宗睿终于还是开口提醒了,想来卢发轩是过于的激动,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以至于忘记到前面去给唱榜之人打赏了。

“哦,好,谢谢瑞长提醒。。。”

卢发轩往前面挤过去,周遭的人自然是闪开一条路。

会试第一百八十五名,名次算不错了,殿试一般都是三甲,但是三甲之中的名次是靠前的,日后派遣为官的时候,地方能够好一些。

。。。

第九张榜单挂出来,周遭更加的安静。

这是本次会试的前一百名的名单,如果名字出现在这几张榜单里面,意味着殿试很有可能高中二甲,至于说一甲,一般情况之下,那是属于会试前十名包揽的。

吴宗睿已经平静下来,他不敢说对自己有着充足的信心,乡试的时候,他与卢发轩名次的悬殊不大,到了会试,参加的全部都是举人,水平更加的接近,名次上面出现悬殊也不稀奇,不过若是悬殊到百名开外,那还是有些稀奇的。

卢发轩没有离开,打赏唱榜之人后,依旧站在吴宗睿的身边。

“恭喜吴老爷讳宗睿高中礼部己巳科会试第六十八名。。。”

“恭喜吴老爷讳宗睿高中礼部己巳科会试第六十八名。。。”

“恭喜吴老爷讳宗睿高中礼部己巳科会试第六十八名。。。”

吴宗睿一样暂时没动,卢发轩也没有马上开口,反倒是刘宁,拉拉吴宗睿的衣袖。

“少爷,您高中了。。。”

第六十一章 史可法

会试放榜结束的第二天,大量的举人离开京城,前往南直隶,其中就包括贺耀廷。

也有不少举人留在京城,进入国子监学习,至于说打算到吏部报备的举人,少的可怜,就算是这些举人放弃参加会试的机会,想着进入朝廷做官,也要等不短的时间,这些人中间,运气好的能够进入到国子监,运气不好的大都是到府学或者县学去做督学等等,全部都是九品或者从九品的品秩,一辈子几乎没有什么升迁的机会。

至于说会试高中的贡士,翌日全部到鸿胪寺去,进行相关的登记与核定,第三日则是全部到礼部,参加复试,复试相对简单,也就是写一篇有关时政的八股文,等同于殿试的策论文,文采看得过去就算是通过了。

其实复试最为关键的还是看身体情况,如果是身体残缺之人,按照朝廷的规矩,不能进入朝廷为官,也就没有资格参加殿试。

接下来五天的时间,诸多的贡士都要学习繁琐的礼节,特别是跪拜礼。

殿试由皇上亲自主持,参加殿试的贡士进入建极殿之后,等待皇上的到来,皇上在诸多大臣的陪同之下进入建极殿,参加殿试的贡士需要离开座位,向皇上行跪拜礼。

几百年之后早就没有什么跪拜礼,在吴宗睿的印象里面,长辈去世以及清明节上坟的时候才会下跪拜祭,其余时候根本不会有什么跪拜的情形。

不过在明末的时候,跪拜的情形很普遍,特别是见到皇上,三拜九叩是很常见的情形,每逢大朝,参与的朝中官员都需要向皇上行跪拜礼。

吴宗睿不适应或者说反感这样的礼节,可惜他无法反抗,只能随波逐流。

在礼部以及鸿胪寺的时候,吴宗睿度日如年,繁琐的礼节让他晕头转向,可又不得不集中精神,这些礼节千万不能错,否则就可能被冠以欺君之罪,严重者可能取消一切的功名。

一直到三月二十三日,吴宗睿和众人才得以离开鸿胪寺,结束所有的培训。

距离殿试仅仅剩下两天的时间了。

“瑞长,这几日辛苦了,我们一同去酒楼聚聚。。。”

“路廷兄,算了,这段时间着实累了,我还是回到客栈去好好歇息一番。”

“也好,瑞长,这几天你的脸色都不是很好,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什么,歇息一下就好了。”

刘宁以及卢发轩的书童,悉数在正阳门等候,他们分别牵着马。

吴宗睿已经没有在法华寺借宿,而是在正阳门大街附近找到了一家客栈,卢发轩也搬离了宣武门大街附近的客栈,与吴宗睿住到了一家客栈。

正阳门距离客栈不是很远,吴宗睿不想骑马,一边与卢发轩说话,一边朝着客栈的方向而去,卢发轩自然也不会骑马。

“瑞长,公长兄他们离开京城,据说是到苏州去了,我还听说了,公长兄邀约了不少同年,一同赶往苏州的尹山。”

“那是自然,公长兄本就是豫章社的中坚力量,此番尹山的聚会,他当然不会错过,至于说其他同年,想必也是仰慕太仓应社,或者豫章社。”

“我看不一定,这里面受先兄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前两日我还听说,受先兄极力鼓吹应社,看样子此番应社以及豫章社,可以吸纳不少人了。”

吴宗睿点点头,没有说话,看来现实情况与史书描述的有些不同,原来以为,即将成立的复社,吸纳的大都是生员,现在看来不是这样,复社应该是吸纳了不少的举人。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复社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可以直接影响到南直隶的乡试,影响到内阁首辅的人选,如果其组成人员全部都是生员,压根做不到这些。

复社两大盟主之一的张采,会使高中,与吴宗睿成为了同年,即将参加两天之后的殿试。

按照道理来说,张采会试高中之后,就不能够参与应社的任何事宜,不过其盟主的身份,让不少人侧目,现如今东林党在朝中的影响力还是不错的,就算是张采为应社鼓吹,也不会有什么人跳出来找麻烦。

这个结论,让吴宗睿有些忧心,眼看着复社即将成立,甚至已经成立,其另外一个盟主张溥将在崇祯三年乡试高中,崇祯四年殿试金榜题名,尽管其名次不是很高,但因为名气太大,直接进入了翰林院,成为翰林院的庶吉士。

且不说钱谦益等东林党魁,就说即将崛起的杨廷枢、吴伟业、文震孟和吴昌时等人,这些人都是复社的中坚力量,他们崛起之时,复社必定成为一股宏大的力量。

这让吴宗睿不仅是忧心,更是头疼。

看见吴宗睿没有开口,卢发轩转移了话题。

“瑞长,这些日子,我看你与宪之兄有些接触,你们之间颇有些投缘啊。”

“也不是,我与宪之兄正好站在一起,闲暇之余多说了几句话。”

“也是,我看你认识的同年不是很多,日后还需要多多接触。”

吴宗睿看着卢发轩笑了笑,表示了感谢。

卢发轩提到的宪之就是史可法,此人在历史上的名气是不小的。

穿越一年多的时间,吴宗睿终于开始接触这些明末的“名人”了,原来以为会试可以见到周延儒和温体仁等人,可惜资格不够,不过殿试就可以见到。

对于明末诸多的名人,吴宗睿不会盲目的相信史书的描述,他需要通过自身的体会和接触去真正的认识这些名人。

初次见到史可法,留给吴宗睿的印象是温文尔雅,儒雅有余,罡气不足。

这样的史可法,压根没有办法与几十年后领兵与清军死战的史可法结合起来。

穿越的吴宗睿,年龄只有十六岁,可是心思缜密堪比百岁老人,这也让他时时刻刻透露出来少年老成与睿智的气质。

相比较来说,吴宗睿宁愿结交卢发轩这种历史上没有多少名气的读书人,也不愿意深交史可法这类人,从历史发展的规律来说,史可法这类人,是死命效忠大明王朝的,有朝一日,吴宗睿若是动摇了大明的根基,史可法肯定成为他的对头。

至于说张采,最终没有多大的作为,大明王朝覆灭之后,也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瑞长兄,路廷兄,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一起回到客栈。”

“宪之兄,想不到你来了,正好,我们一同去酒楼,好好的聚聚。。。”

还没有等到吴宗睿开口,卢发轩就开口决定了。

吴宗睿也对着史可法抱拳,他真没有想到,史可法居然直接来拜访了,估计是自己留给史可法的印象颇为深刻。

想要好好歇息的吴宗睿,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到酒楼去。

进入酒楼,卢发轩带着吴宗睿和史可法直接朝着二楼走去,且直接进入了雅间。

吴宗睿有些发愣,原来卢发轩早就订好了酒楼,只是因为他感觉到疲倦,所以就没有提及此事。

这让吴宗睿颇为感动,看样子卢发轩的心还是很细的。

伙计很快上酒上菜。

伙计退出雅间之后,卢发轩首先端起酒杯,三人连续喝下三杯酒。

放下酒杯之后,史可法开口了。

“今日真的是痛快,瑞长兄,路廷兄,刚刚离开鸿胪寺之时,我听闻应社盟主张溥在苏州尹山住持的集会,应者有两千余人,规模异常宏大,可惜我没有时间,要不一定去看看。。。”

卢发轩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扭头看了看吴宗睿,他当然知道吴宗睿对应社以及豫章社的态度,这史可法也是,本是在酒楼饮酒,提到应社干什么。

“宪之兄其实有时间去看的。”

“瑞长兄,此话怎讲。”

“殿试结束之后,可向吏部报备,请假三月到半年时间,不就可以到苏州去看看了。”

史可法楞了一下,连连摆手。

“我也就是说说,怎么可能真的到苏州去看看,再说了,殿试之后,这一身就交付朝廷了,务必一心为朝廷办事了。”

“原来宪之兄时这等的想法,我倒是不一定,殿试之后,准备请假半年时间,回家去看看,若是有多余时间,到其他地方去看看。”

“瑞长兄学识出众,乃是不折不扣的少年英才,十六岁的年纪就参加殿试了,自然可以到四周走走看看,路廷兄与我就不一样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也就是想着回家去看看。”

史可法看着吴宗睿,突然笑了。

“瑞长兄,有件事情我可是冒昧了。”

“宪之兄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我听闻瑞长兄尚未婚配,可是真的啊。”

吴宗睿楞了一下,看了看史可法与卢发轩,脸上有了一抹红色。

“这个,我一直都在读书,再说了,我的家境一般,比不得宪之兄。。。”

史可法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瑞长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婚配之事可不能耽误,不过你不必着急,十六岁的年纪,金榜题名,若是外间知道你尚未婚配,上门说媒之人岂不是要踏破门槛。。。”

卢发轩看着吴宗睿,也笑了。

第六十二章 殿试

崇祯二年三月二十五日,寅时三刻。

站在紫禁城外面的吴宗睿,与周遭其他人看上去一样,可其内心已经骂娘了。

丑时三刻就起身,匆匆赶赴紫禁城,寅时二科抵达紫禁城,老老实实的外面等候。

春末的北京城,凌晨气温还是很低的,穿着夹层衣服的吴宗睿,冻得打哆嗦,更不用说那些年纪偏大、有白发的贡士了。

不过周遭的贡士,内心的激情可以抵消气候的寒冷。

算算几乎是一夜未睡,刚刚睡熟的时候,不得不爬起来,这样的滋味太痛苦了。

寒风之中,思绪能够清晰一些,可是夜间赶路的疲劳,以及磨人的等候,让清晰的思绪逐渐的消失。

吴宗睿真的佩服那些数次参加乡试和会试的考生,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够一次次的忍受,还有那些在殿试之中写出锦绣文章的贡士,需要多么坚强的承受力,他自忖做不到,进入建极殿的时候,脑子昏昏沉沉的,怎么能够写出来好的文章。

成也穿越,败也穿越,吴宗睿与这个时代的贡士不一样,他内心没有对于皇权的敬畏,仅仅将乡试、会试和殿试看做一个获取发展平台的机会,就算是得到皇上的青睐,他也不会真正的激动,更不会将自身卖给帝王家。

这就是穿越的现实主义者的态度。

所以等待即将开始的殿试,对于吴宗睿来说,是完完全全的煎熬。

身边的卢发轩和史可法等人,略微发白的脸上,都是兴奋的神情,这让吴宗睿无语。

卯时三刻,终于有鸿胪寺的官员走出大明门,带着诸多的贡士前往建极殿。

和其他异常激动的贡士比较,吴宗睿几乎没有什么表情,这座代表皇权的紫禁城,他不知道进去过多少次,当然是作为游客进去的。

走过金水桥,从左边甬道进去的时候,有贡士激动的身体发抖,因为进入这道门,就算是真正的进入到皇宫之中。

中间的承天门常年关闭,大朝才会打开,仅供皇上与皇后进出,参加殿试的贡士倒是有一次机会,那就是金榜题名的时候,从承天门出去。

吴宗睿低着头,闷头走路,压根没有抬头看。

如此看来,他倒算是表现老成之人了。

一个十六岁的贡士,进入皇宫之时,如此的平静,的确是少见的。

吴宗睿不知道,他的表现,鸿胪寺的官员看的清清楚楚。

队伍的前后左右都有鸿胪寺的官员,他们引路和维持秩序的同时,也要观察诸多的贡士,将其中一些贡士的表现禀报给吏部以及礼部的官员。

终于看见了前方的建极殿。

建极殿前方宏大的广场,让诸多的贡士激动,几乎所有贡士都抬头了,看着前方的建极殿和广场,脸色变得通红。

吴宗睿依旧平静,看着眼前的建极殿,他颇为感慨,记得穿越之前在紫禁城游玩的时候,他甚至数过三大殿之间的砖块,以及走路需要多少步等等,三大殿后面皇上与后宫嫔妃生活的地方,他同样仔细看过。

走上丹墀的时候,吴宗睿内心暗暗祈祷,终于要进入大殿了,这也意味着殿试快要开始了,能够参加殿试就是穿越之后最大的胜利,一个清晰的发展平台已经在他的面前呈现。

一甲的状元、榜眼以及探花,吴宗睿压根没有想,想也想不到,他没有那么高的学识,二甲有一百个名额,他倒是想着搏一搏,会试的六十八名,殿试高中二甲有很大的可能。

当然,殿试是策论,十六岁的他,与那些已经到中年甚至老年的贡士,相比较处于劣势。

二甲与三甲,最大的不同还是在于为官方面,一般来说,二甲的前二十名,都是有可能进入翰林院,选拔为庶吉士的,其余的二甲进士,经过培训之后,一般被派往条件好的县担任知县或者府推官,如果运气好,甚至有可能出任知州,至于说三甲进士,原则上是排遣到各地出任知县。

庶吉士没有品秩,但被认为是未来的内阁大臣人选,甚至是内阁首辅人选。

吴宗睿如果成为二甲进士,名次在六七十名开外,能够被派遣到好一些的地方为官。

他绝不想留在京城,那样将成为笼中鸟,陷入党争之中,压根没有施展的机会,弄得不好,还有可能遭受到牵连和贬斥。

蝴蝶的翅膀扇动了,谁知道历史会不会突然改变。

好在吴宗睿会试的名次,没有资格留在京城。

“皇上驾到。。。”

鸿胪寺官员的声音是异常洪亮的。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贡士都跪下了,包括吴宗睿,没有人抬头,培训的时候鸿胪寺的官员一再强调,绝不能随意抬头看,若是有这样的动作,会被取消殿试的资格。

“平身。。。”

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颇为老成,但中气不足。

坐下之后,吴宗睿终于可以用余光看向大殿丹墀上面的皇上。

很可惜,距离有些远,角度也是问题,压根看不清楚丹墀上面的皇上。

这很正常,三大殿的设计就是如此,大殿里面的臣子,如果不抬头,压根看不清楚丹墀上面的皇上,如果抬头仔细看,又属于鲁莽和失态的行为,很有可能遭遇到言官的弹劾。

丹墀上面的皇上,能够看清楚前方大殿里面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这是皇家尊严与神秘所在,不容亵渎。

。。。

辰时一刻,殿试终于开始。

辰时三刻,皇上已经离开建极殿,留在建极殿代表皇上住持会试的,是礼部尚书温体仁以及礼部左侍郎周延儒。

不要看现如今温体仁是周延儒的上级,不过很快周延儒就要成为温体仁的领导,一直到崇祯六年,处心积虑的温体仁才扳倒周延儒,成为内阁首辅。

这是后话了。

吴宗睿和所有贡士一样,也是奋笔疾书。

他的余光偶尔会看向大殿之中巡视的温体仁和周延儒。

五十七岁的温体仁,与三十五岁的周延儒形象完全不一样。

温体仁头发有些花白,额头上能够看见皱纹,一双眼睛几乎是眯着的,乍看上去好像一直都在笑,周延儒身材高大,头发乌黑,一脸络腮胡子,表情严肃,有些不怒自威的味道。

这是两个风格完全不同的人。

按照吴宗睿的判断,周延儒相对简单直接一些,温体仁则可以形容为老奸巨猾。

看来史书上面描写周延儒与温体仁两人的性格以及相互之间的较量,相对真实,周延儒绝不是温体仁的对手,不管是从年龄上面,还是从心机上面,温体仁都是占据上风的。

难怪周延儒只是做了三年内阁首辅,就被温体仁生生的排挤掉了,而温体仁足足做了五年的内阁首辅。

从结局来说,温体仁是病死的,被免去内阁首辅的第二年病死,周延儒则是被皇上赐死的,而且被抄家。

这都是后话了,历史是不是会沿着既定的轨迹前行,还说不清楚。

因为吴宗睿穿越了。

。。。

好几次,吴宗睿都感觉到了温体仁以及周延儒的眼神,这是直觉。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关注,十六岁的贡士,在大明历史上罕见,而且进入紫禁城时候的表现,温体仁和周延儒两人都知道。

说起来,温体仁与周延儒都是吴宗睿的恩师,因为两人主持了会试,吴宗睿身为会试的贡士,当然是温体仁与周延儒两人的学生了。

。。。

殿试终于结束,吴宗睿走出建极殿的时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建极殿里面还有贡士在奋笔疾书。

吴宗睿的文章早就写完了,只是他不愿意过早的起身离开,那样会引起他人的注意,所以等到部分的贡士离开建极殿之后,他才起身离开,这个时候,建极殿里面的贡士已经不多。

卢发轩还没有出来,史可法已经出来了。

走出大明门,吴宗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史可法。

“瑞长兄,我们等等路廷兄,一起到酒楼去,我已经订好了雅间。。。”

“好的,只是有些麻烦宪之兄了。”

“万万不要说这样的话语,路廷兄、你我虽是同年,三日之后就要发榜,我们之间聚会的时间不多了。”

“宪之兄说的是,明日我定下酒宴,宪之兄一定要赏脸。”

“那是自然,我一定赴约。”

。。。

小半个时辰之后,卢发轩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大明门。

卢发轩看上去有些疲惫,脸也有些发白,看样子殿试的文章消耗了不少的体力和精力。

看见等候在大明门不远处的吴宗睿和史可法,卢发轩脸上迅速出现笑容,快步过来。

“路廷兄,今日我来宴请你和瑞长兄,明日瑞长兄宴请你我,你看如何。”

“好啊,我们一同去。”

。。。

吴宗睿禁不住多看了史可法几眼。

史可法爽直与心思单纯,出乎了他的预料,按说稍微沉稳之人,说话都是谨慎的,譬如说到酒楼去喝酒吃饭,顶多说一起去,不会说预先订下雅间,还有自己明日宴请的事宜,应该是自己说出来,而不是由史可法代劳。

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不会太累,至少不需要猜对方的心思,而且这样的人,懂得委曲求全,说得好听一些是顾全大局。

吴宗睿暗自庆幸,他的运气不错,结交到的卢发轩和史可法等人,都有着好的优点。

第六十三章 殿试之后

(感谢袁弘书虫的打赏,谢谢了。)

“己巳年三月二十九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宣制毕。”

。。。

礼部左侍郎周延儒,手持卷轴,开始宣布殿试二甲的名单。

。。。

“江西行省赣州府安远县贡士吴宗睿,钦点第二甲第四十五名,赐进士出身。”

。。。

“河南行省开封府详符县贡士史可法,钦点第二甲第七十七名,赐进士出身。”

。。。

“江西行省赣州府宁都县贡士卢发轩,钦点第二甲第八十七名,赐进士出身。”

。。。

吴宗睿、史可法与卢发轩三人,同时得中二甲进士。

不过三人的名次,在二甲之中都算是靠后的,进入翰林院没有可能。

吴宗睿无所谓,他本来就不想留在京城,史可法与卢发轩二人是喜悦的,能够成为二甲进士,已经很不错了。

四月初一,三人一同前往吏部。

按照朝廷的规矩,除开直接授官的状元、榜眼以及探花,其余进士都是要参与吏部组织的培训,接着视培训的情况授官,但这一次的情况不一样,二甲的一百名进士,以及部分的三甲进士,直接授官。

卢发轩和史可法等人感觉到吃惊,也很高兴,他们不知道其中缘由。

吴宗睿是清楚的,历史还在按照原来的轨迹前行,二月底,皇上敕令内阁以及吏部,清理朝中魏忠贤的余党,一共处理了一百四十一人,三月初,内阁与吏部考察京官,同样处理了不合格的一百余名京官,大量的职位空缺出来,三月中旬,朝廷从地方上调整大量的官吏进入京城。

地方上出现了不少的空缺,本次殿试的二甲进士和部分的三甲进士,直接授官。

授官是按照名次来的,二甲的前二十名,原则上会进入翰林院,被选拔为庶吉士,其余二甲进士,则按照名次的高低,以及地方上的评语,被授予从五品到七品的官员。

吏部外面的大院,以及有近两百人等候,这里面吴宗睿唯一关注的是张采。

张采为三甲同进士,但是名次靠前,此番也会被直接授官。

吴宗睿、卢发轩与史可法三人低声说话的时候,张采主动走过来了。

“瑞长兄、宪之兄、路廷兄,恭喜了。”

尽管脸上还带着一丝桀骜的神情,但张采过来打招呼的时候,表现还是恭敬的。

大明读书人之间的规矩是严格的,不管你学识多高,也不管你在参加殿试之前有多大的名气,一旦殿试名次确定下来,名次靠后之人,见到成绩比自己好的进士,还是要恭敬的。

这就是读书人之间尊荣的规矩。

张采是三甲同进士出身,吴宗睿、史可法与卢发轩三人,全部都是进士出身,身份自然比张采要尊贵一些。

史可法与卢发轩两人脸上带着笑容,但同时看向了吴宗睿,三人之中,吴宗睿的名词最高,两人可不会在吴宗睿之前开口说话。

“原来是受先兄,久仰久仰了,我们之间同喜同喜。”

吴宗睿同样是抱拳稽首行礼,他可不会托大,更不会乱了读书人间的规矩。

“惭愧惭愧,瑞长兄十六岁的年纪,高中二甲,宪之兄比我年少五岁,路廷兄与我同年,你们都是二甲,我是三甲,在你们面前,我可不敢放肆。”

吴宗睿摆摆手,他知道张采是太仓应社的盟主,马上就要成立的复社,张采虽然没有参与其中,可也是实际上的盟主之一。

张采主动上前来打招呼,应该与贺耀廷等人有关,与应社和豫章社有关。

这是机会,吴宗睿如果抓住,可以缓和与复社之间的关系,他不想在起步的时候,为自己树立一个大大的对立面。

“受先兄此话不妥,太仓应社天下闻名,受先兄乃是盟主之一,名动朝野,我听闻应社盟主张溥召集天下读书人在苏州尹山聚会,从者数千人,声势浩大,想必在尹山的聚会,受先兄亦是诸多读书人的榜样,与受先兄比较,我只是知晓读书,不值一提。”

张采微微有些发愣,他想不到年轻的过分的吴宗睿,说话如此的老道,难怪不少人说起这位殿试最年轻的进士的时候,都是交口称赞。

县试、府试、院试、乡试和会试,全部都是一次过关,全部高中,太少见了。

当初贺耀廷说及吴宗睿的时候,张采还不是特别在意,在他看来,吴宗睿无非是有着超乎他人的智慧,这等的年纪,能够有什么阅历。

现在看来,他还是轻慢了,此人可能成为应社真正的对手。

“瑞长兄的话语,让我惭愧,既然参加了殿试,成为三甲同进士,那就一心为朝廷做事,应社之事,由天如去负责了,我不会插手其中任何事情,这虚名无所谓了。”

吴宗睿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看样子张采一时半会不会忘记某些事情。

也难怪,读书人如果记仇了,一定会找回场子。

当初在南昌府城的时候,吴宗睿对万时华、徐世溥以及豫章社的时候,毫不退让,来到京城之后,面对贺耀廷的拉拢,也是明确推辞。

如此情况之下,想要简单的几句话,改善与应社或者复社之间的关系,想的过于的美好。

。。。

吏部尚书王永光走出来的时候,近两百人迅速安静下来。

王永光不会直接参与进士授官的事宜,不过他会代表朝廷和吏部,给予新科进士一定的鼓励,无非是让这些新科进士尽力的做事情。

“咳、咳、咳。。。”

“本官代表朝廷,与诸位新科进士见面,本官先是要恭喜你们,吏部将会给你们授官,本官希望你们勤勉做事,不要辜负皇上与朝廷的期望。。。”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你们需要牢记与铭记的,本官亦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本官希望你们做出成绩来。。。”

“多余的话语本官就不说了,你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定能够明白本官的苦心与期盼。。。”

王永光的话语简短,不到五分钟时间就说完了。

所有进士对着王永光稽首行礼。

说完话的王永光,没有耽误时间,离开吏部,径直朝着紫禁城的方向而去,看样子是准备进入皇宫去见皇上了。

王永光在诸多羡慕的眼神之中。

吴宗睿表现的更多是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

吏部铨选司的员外郎开始点名了。

被点名之人进入吏部,接受简单的询问之后,立刻被授官,与此同时,吏部的敕书会迅速抵达各地,而被授官的进士,也要在限定的时间之内上任了。

三人之中,史可法第一个进入吏部铨选司,吴宗睿和卢发轩在外面默默等候。

不到一刻钟时间,史可法脸上带着笑容出来了。

“瑞长兄,路廷兄,我被派往西安府城,出任推官。”

“宪之兄,恭喜你了,什么时候前去上任啊。”

“三个月的时间,我还来得及回家一趟,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家去了。”

吴宗睿微微点头,这一点也是他担心的。

“宪之兄,陕西与河南相聚不远,你上任之前,在家中还能够呆上一段时间。”

“说的也是,我这就回客栈去准备,定下酒宴,今日我们一定要聚聚,明日就要离开京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次见面。。。”

卢发轩也进入吏部铨选司,几分钟之后就出来了,脸上带着笑容。

“路廷兄,被派到哪里去了。”

“湖广黄州府辖下广济县知县。。。”

“恭喜啊,广济县距离宁都县不是太远,日后春节期间休沐,你都可以抽时间回家。”

“我也是这样想的,吏部给我三个月时间,我可以在家中歇息月余的时间。。。”

卢发轩还没有说完,吴宗睿就被点名了。

广场上所剩之人寥寥无几,吴宗睿几乎是最后被点名的。

这有些奇怪,按照名次来说,吴宗睿应该在史可法与卢发轩之前进入吏部被授官,这是惯例,可身为二甲第四十五名的吴宗睿,却几乎等到了最后。

走进吏部的时候,吴宗睿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还是卯时吃过东西,眼看着午时将过,真的有些饿了。

吏部铨选司的员外郎端坐在前方。

“江西行省赣州府安远县吴宗睿,见过大人。。。”

“你就是吴宗睿,甚是年轻。”

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吴宗睿抬头。

“本官吏部铨选司郎中闵洪学。”

“吴宗睿见过闵大人。”

听见闵洪学这个名字,吴宗睿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崇祯三年二月,闵洪学出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崇祯四年三月,闵洪学出任吏部尚书。

闵洪学是礼部尚书温体仁的同乡,也是温体仁信任之人,其步步高升,与温体仁有着莫大的关系,后来温体仁与周延儒之间激烈的争斗,闵洪学也是参与人之一。

“免礼,本官听闻你尚未婚配,可有此事。”

“的确如此。”

“嗯,吏部授予你应天府推官之职,按照惯例,给予你九个月假期,十二月三十日到应天府上任。。。”

第六十四章 惺惺相惜

“瑞长,恭喜你了。。。”

“同喜同喜,我们干了这杯酒。。。”

面对史可法与卢发轩的时候,吴宗睿的表现还是自如的,脸上带着笑容,其实对于出任南直隶应天府推官,他是不满意的。

应天府推官,从六品的品秩,比史可法与卢发轩,都高出了半个品秩。

吴宗睿还是想出任知县,尽管只是正七品,但是能够主政一方,有着不小的自主权,而且越是偏远地方的知县,越是有利于发展自身的势力。

推官相当于几百年之后的法院院长兼任审计局局长,主管的就是审案与审计的事宜,在府尹或者知府的直接领导下开展工作。

这个职位,其实是辅助性的职位,审案由知府大人直接把握,每到审案的时候,推官坐在知府大人左下首,在知府大人断案的过程之中,时刻予以提醒。

当然,推官在断案的过程之中,所起到的作用也是不能忽略的。

至于说账目的审计,更是一塌糊涂,推官是不可能真正对各县的账目展开审计的,就算是对府衙的诸多开销,也不大可能进行真正的审计。

推官这个职位,更大程度是锻炼,如果表现好,得到知府大人的赞誉,上下的关系处理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得到提拔,出任朝廷六部的正六品主事。

接下来发展的道路就很明确了,从六部的主事开始,一步步升迁,从五品的员外郎,正五品的郎中,升迁到正五品的郎中,进入下一个关键的步骤,运气好的进入都察院,兼任正四品的佥都御史,到地方上去锻炼,若干年之后,最终回到六部,出任正三品的侍郎,运气不好的,则有可能出任正四品的知府。

一般情况之下,二甲三十名开外的进士,奋斗一辈子,能够成为六部的尚书,那就是祖坟上面冒烟了,进入内阁是不可能的。

应该说吴宗睿能够成为从六品的应天府推官,还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关照。

吴宗睿担心的另外一个地方,就是南直隶。

南直隶人才辈出,明末几乎左右了大明朝廷,不管是东林党人,还是复社,影响都是巨大的,而且南直隶属于典型的风花雪月的地方,就算是崇祯皇帝在煤山自缢的时候,南直隶所辖的南京城,依旧是莺歌燕舞。

吴宗睿前往应天府出任推官,不可避免要与复社诸多成员接触,这里面就有复社的盟主张溥,以及杨廷枢和吴伟业等人。

吴宗睿不想过早的与复社发生冲突,他想着在自身力量强大的时候,与东林党或者复社接触,那个时候掌握有绝对的主动权。

可惜事态的发展,并非是他想象的。

“瑞长,九个多月时间,娶亲足够了。。。”

看着史可法关注的神情,吴宗睿无法开口,这也难怪,大凡两榜进士,悉数都是成家了,没有婚娶的进士,如同大熊猫一样珍贵稀奇。

没有成家,并非是好事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谓修身,就是寒窗苦读,培养读书人优秀的品行,进而金榜题名,报效朝廷,所谓齐家,广义上泛指经营好家族,归根结底还是经营好小家庭。

没有成家之人,往往被认为缺乏磨砺,也就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史可法与卢发轩全部都是六月底到任,吴宗睿却是十二月底到任,已经说明问题。

几百年之后的催婚族,往往都是父母亲人,现如今的催婚族,换成了朝廷。

偏偏吴宗睿还没有办法反驳。

。。。

两壶酒全部喝完,史可法与卢发轩的脸都变得通红。

史可法再次抬手的时候,吴宗睿开口了。

“宪之兄,路廷兄,已经非常尽兴,我看就不要继续喝酒了,明日我等都要出发,或者归家,或者游历,吏部敕书已经发往各地,赴任的时间不能耽误,若是我们醉的厉害,务必在京城逗留一两日的时间,影响不好。。。”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史可法就竖起了大拇指。

“瑞长,你的话语和提醒,字字珠玑,我不服气都不行啊,明日我们一别,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够见面,我有几句肺腑之言,还请瑞长听进去。”

“宪之兄请说。”

史可法看了看吴宗睿,神色颇为严肃的开口了。

“第一,瑞长兄与应社以及豫章社之矛盾,看似无关大雅,其实不然,应社在江南一带的影响力,非同小可,瑞长兄恰好是出任应天府推官,想要避开应社几乎没有可能,今日张采的态度,我已经感受到了。”

“瑞长兄才思敏捷,沉稳睿智,在我看来,就算是应社盟主张溥,也是拜服的。”

“我想瑞长兄还是与应社和平相处,如此麻烦就少了很多。”

“第二,瑞长兄尚未成家,前几日路廷兄和我说到此事,还算是笑话,现在不一定了,朝廷的规矩,瑞长兄也是知晓的,我想瑞长兄还是要迎娶弟妹,如此到应天府上任的时候,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烦。”

“从现在到十二月底,九个多月的时间,今年闰四月,瑞长兄多出来了一个月的假期,想必吏部也是考虑到此事了,给了瑞长兄九个月的假期。”

“瑞长兄一定要把握机会,切不可耽误了成家的大事情。”

。。。

史可法喝的有些多,说话也颇为直接。

卢发轩倒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等到史可法说完,吴宗睿站起身来,对着史可法与卢发轩稽首。

“感谢二位兄长苦口婆心的提醒,我一定会注意的。”

。。。

四月初二,卯时三刻,永定门外。

吴宗睿、卢发轩和史可法三人是同时出发的。

两榜进士,留在京城的仅有少部分一甲和二甲的进士,他们悉数在翰林院任职,其余授官的进士都要离开京城,回家稍作调整之后,到地方上任,尚未授官的部分三甲进士,前往吏部参加培训,最多一个月的时间,也要被授官,同样要离开京城,赶赴到各地去上任。

史可法对着吴宗睿和卢发轩两人稽首行礼。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瑞长兄,路廷兄,就到这里吧,你们也要赶路,瑞长兄,休怪我多嘴,成家之事,回去之后就要考虑了。。。”

吴宗睿看着史可法,眼眶有些发热,他这个现实主义者,轻易不会相信他人,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史可法的真诚,让他真的感动。

“宪之兄,此去山高路远,一定要保重,我听闻陕西一带,灾荒连连,有一些暴民已经开始作乱,局势不是太稳定,宪之兄到西安府城上任,还是要多多注意。。。”

“瑞长兄,你多虑了,我不会害怕暴民作乱,他们也是没有粮食、活不下去,才聚众闹事的,我到了西安府城,一定竭尽全力平息暴民作乱。。。”

吴宗睿看着史可法,略微沉默了一下,一字一顿的开口了。

“宪之兄,暴民作乱,固然是没有粮食吃,等在家里是死,造反也是死,何不选择造反,还可能吃上一顿饱饭,不过,这作乱之人,打家劫舍,钱粮来的太容易了,一旦他们尝到点头,你就算是给他粮食,他还会安分吗。”

“宪之兄身为西安府城的推官,若是偶然情况住下负责平地暴民作乱,我劝宪之兄不要心存怜悯,除恶务尽。”

。。。

吴宗睿说的也是肺腑之言。

很可惜,他过高的估计了史可法的接受能力。

史可法皱着眉头开口了。

“瑞长,还好你是到应天府去上任,我的家乡河南开封府辖下的详符县,前年和去年都遭遇到天灾,好些人家几乎没有收成,地方上的百姓,没有粮食吃,几乎活不下去,如此情况之下,他们并未想到造反的事宜,我曾经上书府衙,救济灾民,免得他们冻饿致死。。。”

吴宗睿嘴角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

“宪之兄,地方官府可曾救济灾民。”

“这个,的确没有救济,这是不对的,我此番前往西安府衙上任,一定劝解知府大人,必要的时候,腾出府库的粮食救济灾民。”

听见史可法这样说,吴宗睿微微叹了一口气。

读书人都是清高的,两榜进士就更不用说了,史可法表面谦逊,骨子里还是充满激情的,以为上任之后能够做出一番大事业。

“宪之兄,我们不争论,待到你上任之后,就明白一切了,若是地方官府救济百姓,也不至于有暴民造反,再说了,府库里面的存粮,都是属于朝廷的,知府与知县无权调拨,除非是得到皇上的圣旨或者内阁的敕书。。。”

吴宗睿刚刚说完,史可法就低下头沉思。

良久,抬头的史可法,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谢谢瑞长兄的提醒,我还是想的简单了一些,好了,我们就此别过,西安府城距离南直隶以及湖广等地,距离太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与二位兄弟聚会。”

“宪之兄不用多想,我想我们很快就能够见面,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来日我们奉诏来到京城,一定要好好的聚聚。”

第六十五章 胆子太大

闰四月初十,吴宗睿回到安远县。

回程速度快了很多,一路不存在耽误。

两天之前,吴宗睿与卢发轩就抵达赣州府城,他们一路同行,无话不谈,看得出来,对于出任黄州府辖下广济县知县,卢发轩是很高兴的,他更是祝贺吴宗睿出任应天府推官,从未来发展看,吴宗睿是最有希望的,说不定两年到三年的时间,就能够得到提拔,到京城的六部或者都察院为官。

刘宁的身体更加的壮实,精气神也更好。

骑在马背上的吴宗睿,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

“刘宁,顶多半天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回家了,不过回家之前,我们还要到县衙去,将你的户籍落在安远县。”

“少爷,您还是先回家去看看吧。”

“不用,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们先到县城去。”

说着话,吴宗睿拉了一下缰绳,胯下的蒙古马朝着县城的方向而去。

回程的路上,看到的情形更加的糟糕,特别是在河南境内,可以说是饿殍满地,四月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粮食刚刚播种下去不久,收获还有一段时日,官府亦开始征收春季的田赋,家中缺粮的农户压根活不下去,只能背井离乡成为流民。

“瑞长,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看到了塘报,你高中二甲进士了。。。”

“刚刚回来,还没有归家,对了,宗坤,这位是刘宁,一路跟随我身边,这是刘宁的路引,你帮忙给刘宁在县里落户。。。”

“没问题,我马上去办理,你稍等一下。”

吴宗坤拿着刘宁的路引,匆匆朝着县衙大门而去。

吴宗睿不想进入县衙,所以在县衙外面等候,给刘宁落户之后,他就会回家去。

县城距离新龙里不是很远,骑马很快就可以抵达。

“刘宁,吴宗坤是我的堂哥,县衙户房的司吏。”

“知道了,今后我就称呼坤少爷。”

。。。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吴宗坤走出县衙,手里拿着办好的户籍文书。

这份文书当然是存在吴宗睿的家中。

“瑞长,刘宁,我们先去吃饭,吃饭之后你们回家去,刚才我以及给县丞大人说过了,从明日起,我休沐十天时间,好好陪陪你。”

吴宗睿摆摆手。

“不用,宗坤,你明日就回家了,到时候我们好好聚聚,我还是尽早赶回家去,去岁腊月初就离开了,算算有半年多时间了。”

“幺叔身体很好,幺婶已经怀上了,我们马上就要增加兄弟姊妹,文儒训练的吴氏家族的护卫,可了不得,就连守备衙门的军士都好羡慕。。。”

吴宗睿点点头,看样子吴宗坤真的懂事了,说的都是他关心的事情。

“好了,宗坤,你还是到县衙去,明日一大早我让刘宁来接你。”

“不用不用,明日卯时我就出发,最多辰时就回家了。”

“好,那我在家等着你。”

。。。

吴宗坤还是坚持将吴宗睿和刘宁送到了南门。

南门守卫的军士,见到了骑马的吴宗睿,连忙行礼。

吴宗睿可是安远县的大名人了,谁不知道人家是二甲进士,真正的老爷。

县城南门外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略显凋敝,每年青黄不接的季节,情况都是如此。

吴宗睿倒也没有着急,拉着缰绳在官道上面慢慢行走,跟在身后的刘宁,则是牵着西南马,马背上面托了不少的包裹,大都是吴宗睿在京城购买的东西。

。。。

一个穿着还不错、大约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站在官道的中间,盯着迎面而来的吴宗睿,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吴宗睿有些愕然,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般都是在家中,不会随便出来的。

看见女孩子没有避让的意思,吴宗睿迫不得已牵住了缰绳。

“这位姑娘,能否避让一下。。。”

“你、你是吴宗睿吗。”

听见女孩子直呼自己的名字,吴宗睿更加的吃惊,他翻身下马,缰绳递给了身后的刘宁,走到了女孩子的面前。

女孩子长得还不错,五官颇为精致,虽然不是国色天香。

“我是吴宗睿,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面对吴宗睿的时候,女孩子的脸一下子红了,身体也微微的颤抖,不过没有避让。

“奴、奴婢是我家小姐的丫鬟,奴婢叫玉环,奴婢每天都要到县城南门,先前你们进入县城的时候,奴、奴婢就在这里等候了。。。”

吴宗睿有些摸头不知脑,这个小姑娘是某家小姐的丫鬟,说话和举止还不错,看样子那位小姐也不会太差,不过自己压根不认识什么小姐和丫鬟。

“玉环姑娘,你莫不是弄错了,我不认识你家小姐。。。”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玉环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忍不住开始哽咽。

“玉环姑娘,有什么事情到路边说。。。”

吴宗睿有些着急,官道上面人来人往,如果人家看见这一幕,还以为他欺负小姑娘。

玉环乖巧的走到了路边。

这一刻,吴宗睿恨不得上马离开,小姑娘肯定追不上,实话实话,他不认识眼前这个叫做玉环的小丫头。

身后的刘宁,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咳,咳,姑娘,我真的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家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少、少爷肯定不认识我家小姐,可我家小姐,已经被少爷耽误了,要是少爷不理不睬,我家小姐就只能到寺庙去了。。。”

“玉环,这是什么话,我不认识你家小姐,怎么可能耽误你家小姐。”

“少爷真不记得我家小姐吗,陈氏家族的陈灵雁。。。”

吴宗睿楞了一下,很快明白了,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陈氏家族的陈灵雁,族长嫡亲的小女儿,曾经是他吴宗睿做上门女婿的准老婆。

这门亲事,差点就确定下来,因为以前那个吴宗睿脑子出了一些问题,被送到寒鸣寺修行,打算与青灯相伴一生,所以亲事黄了。

如果吴宗睿就在寒鸣寺出家了,那陈灵雁也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可以许配其他人家,毕竟这门亲事还没有真正的确定下来。

很可惜,吴宗睿成为了殿试二甲的进士,身份非同一般了,如此情况之下,陈灵雁还真的很难嫁出去了,安远县不大,如果谁想着与陈氏家族结亲、迎娶陈灵雁,必定要打探消息,一旦得知了这段过往的事情,谁还敢迎娶。

这就是明朝时期,或者说封建时期女孩子的悲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没有丝毫的自主权,哪怕是没有确定下来的亲事,也会直接影响到女孩子。

想着自由恋爱那是做梦。

当然吴宗睿也没有自由恋爱的权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事不可能自己做主,哪怕他是殿试二甲进士也不行。

“这个,玉环姑娘,我与你家小姐并未定亲。。。”

“奴婢知道少爷会这样说,奴婢也就是来见见少爷,我家小姐命苦。。。”

吴宗睿眨眨眼,看着闪过一丝决绝神情的玉环,脸色变得凝重。

玉环明显是陈灵雁的贴身丫鬟,这类的贴身丫鬟,被称作通房,陪着自家小姐出嫁,小姐嫁给什么人,贴身丫鬟也陪着嫁给什么人,为自家小姐在夫家能够争取到更多的权力。

这类贴身丫鬟的命运,是紧紧绑在自家小姐身上的,小姐的命好,贴身丫鬟的命就好,小姐的命不好,贴身丫鬟的命运一样悲惨。

玉环一闪而过的决绝神情,让吴宗睿担心,他很清楚,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打小就被灌输从一而终的思想,陈灵雁这样的情况太过于特殊,如果不能够嫁给他吴宗睿,这一辈子就彻底毁了。

不过就这样迎娶陈灵雁,决定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吴宗睿实在不甘心。

吴宗睿还有一点最为担心的事宜,如果陈灵雁一时间想不开,采取了什么过激的举措,那么好事之人,必定将此事与他联系起来,不好的议论肯定会出现。

人言可畏。

思忖良久,吴宗睿微微叹了一口气。

“玉环,回去告诉你家小姐,不要想的太多了。”

说完这句话,吴宗睿转身上马,用力夹了夹马腹。

蒙古马长嘶一声,扬蹄朝着前方跑去。。。

猝不及防的刘宁,看了看依旧在管道边的玉环,眨了眨眼睛,牵着西南马,小跑着跟上去了。。。

马背上的吴宗睿,并不平静,陈灵雁的事情,对于以前的那个吴宗睿,肯定是有巨大刺激的,不过穿越的他无所谓,本来就没有见过面,也不认识,谈不上什么感情,不过这个玉环,胆子倒是够大的,敢一个人在县城外面等候,说明自家小姐的情况。

这个玉环,还算是有胆有识。

吴宗睿想到了史可法的嘱托,婚姻之事必须要确定下来,修身齐家,若是没有成家,在官场上会被视作另类。

自由恋爱是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没有哪个大家闺秀会与你卿卿我我,没有迎娶之前,甚至不可能见面,这是士绅家族的规矩,决不能打破,就算是寻常人家,也是遵循这个规矩。

看样子真的需要下定决心了。

第六十六章 护卫

吴宗睿回到家中,引发了巨大的轰动。

吴宗睿殿试高中二甲进士的消息,早就传回了家族,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吴氏家族在安远县的地位迅速提升,成为了众人眼中真正的士绅家族,超越了县内其他很多的家族。

吴顺贵、吴顺福、吴顺年和吴宗林等人,全部都是到村口去迎接,新龙乡的耆老,以及新龙里的里正,也在队伍之中,吴氏家族寻常的农户,见到吴宗睿之后,都是下跪行礼。

就连吴宗林见到吴宗睿,也是规规矩矩的稽首行礼。

半年多时间过去,新龙里并未出现多大的变化,只是吴宗睿的家中变化巨大,中间院子的两栋房屋已经修建好,吴顺贵、王慧以及王慧的母亲住一栋,另外一栋留给吴宗睿,原来的三间土墙屋在前院,廖文儒住一栋,罗家三兄弟及其家人住一栋,另外一栋住着两个丫鬟。

后院还在修建房屋,一共两栋,眼看着就要完工了。

后院的房屋完工之后,吴顺贵、王慧以及吴宗睿等人,都要搬进去,中间院子的房屋,留给廖文儒和丫鬟居住,前院的房屋,则是罗家兄弟居住。

吴宗睿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前往祠堂去拜祭祖先。

拜祭祖先之后,吴宗睿直接回家了,依旧给二娘王慧以及二奶奶行礼。

王慧怀孕近五个月的时间,家中专门找来两个丫鬟,负责做饭以及照顾王慧。

“瑞长,玉蜀黍全部种下去了,今年家里种了八十亩玉蜀黍,间作大豆,其余二十亩水田,全部种植水稻,薯块种子保存很好,等到玉蜀黍收割之后,就要种下去,宗林已经说过了,今后他负责购买玉蜀黍种子以及薯块的种子,不要我操心。。。”

“爹,我看家里一切都还好,二娘身体还不错,二奶奶身体也好。”

“嗯,家里一切都不错,族长说了,你回家之后,要有人专门伺候,家里有了两个丫鬟,王慧刚才和我说,让服侍她的秋叶照顾你,秋叶很细心。。。”

“不用,我能够照顾自己,身边不需要丫鬟,爹,这件事情以后再说,二娘身边需要有人照顾,您还是多多关心二娘。”

“好,好,我这就去给王慧说说。”

吴顺贵起身离开,吴宗睿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吴顺贵的精神看上去很不错,比原来年轻一些了,生活好了,身体自如也跟着好起来。

廖文儒进入房间的时候,吴宗睿看了看身边的刘宁。

“刘宁,廖文儒是我的弟弟,你认识一下。。。”

“刘宁见过文儒少爷。。。”

看见刘宁准备行跪拜礼,廖文儒连忙上前去了。

“刘宁,没有必要这样,我可不是什么少爷,我和你一样,也是跟随在大哥身边做事情。”

吴宗睿看了看廖文儒,微微一笑,半年时间过去,廖文儒没有出现多大的变化。

“文儒,吃饭还有一会的时间,你说说吴氏家族护卫的事宜,我在县衙见过宗坤,他说吴氏家族护卫的名气不小。”

“大哥,宗坤哥说的有些言过其实了,二月的时候,有一路的土匪在新龙乡一带打家劫舍,也曾经派遣人到吴氏家族来,被我发觉抓住了,而后这一股土匪就从新龙乡消失了,于是周遭就有人传闻,说吴氏家族的护卫队伍骁勇,打败了土匪,其实没有这回事。”

“嗯,我想也不大可能,毕竟只有半年多的时间,你说说具体情况。”

“好的,护卫一共有五十人,其中四十人是吴氏家族的青壮,其余十人是罗家兄弟从虎山乡找来的,他们找来的这十人的确不错,属于护卫中的骨干,这十人的住处都是宗林哥帮忙安排的,训练每天都要进行,春耕时节偶尔会间断,需要忙活田地里的事宜。。。”

吴宗睿微微点头,他离开家前往京城的时候,专门嘱托了,包括如何训练这些护卫。

“大哥,按照您的安排,我负责统领所有护卫,五十名护卫分为三个小队,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各自负责一个小队,罗典明负责的小队有二十人,其中从虎山乡来的十人,全部在这一队,罗典勇和罗典召负责的小队分别是十五人。。。”

“训练也是按照您留下的办法进行的,包括了越野跑步、军姿站立以及格斗搏击等等,半年时间过去,训练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只是缺乏弓箭,无法练习射箭。。。”

“上次土匪派来探子,我本打算带着护卫围剿这股土匪的,可惜土匪太谨慎了,派出的探子没有回去,他们就跑了。。。”

“我刚才已经通知了,一个时辰后,护卫队伍会在社学后面的山坳之中集中。”

。。。

吃完饭,已经到了申时。

这期间,仅仅是吴宗林前来拜访,得知吴宗坤翌日也要回家,吴宗林没有坐多久便赶回去,吩咐家人准备翌日的宴席。

吴宗睿、廖文儒和刘宁等人,前往社学后面的山坳。

路过社学的时候,吴宗睿略微的停顿了一下。

曾先生已经离开了新龙里,不再做吴氏家族社学的先生了,而曾先生离开的日子,正是吴宗睿殿试高中二甲进士消息传来的时候。

吴宗睿仔细想过,他感觉到曾先生不是寻常人,身上一定有故事,只是曾先生究竟有些什么样的过往,他不知道。

也许今后某个时间能够弄清楚。

吴氏家族重新为社学请了一位先生,是一个老生员,六十多岁的年纪了。

“大哥,护卫全部集中,五十人一个不少。。。”

看着前方整齐站立的五十人,以及站在队伍前方的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三人,吴宗睿微微点头。

除开廖文儒和罗家兄弟配备有雁翎刀,其余人都是棍棒,而且是自制的棍棒,马匹更是不可能拥有的,在一般人看来,这一支的护卫队伍过于的寒酸了,没有多少的战斗力,真的要是遇见土匪,怕是没有办法抵御。

吴宗睿却不是这么看的,他知道这支护卫队伍还很孱弱,还不值一提,但是这支护卫队伍的训练,融合了数百年的精华,训练的方法是最为先进的,只要有机会投入实战,感受血与火的铸练,战斗力能够很快的提升。

至于说弱点,那与钱粮有着直接的关系,属于想办法可以解决的问题。

吴宗睿的目光,看向的是从虎山乡来的十个人。

这十个人,与其他护卫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略微的沉吟,吴宗睿开口了。

“你们都是吴氏家族的护卫,成立的目的就是要护卫家族的钱粮,训练至今,已经有半年多时间,看见你们的气质,我很满意,希望你们能够坚持下去。”

“你们虽然是吴氏家族的护卫,但与军队没有两样,令行禁止、服从指挥是你们必须要做到的,若是做不到这一点,那你们就什么都不是。”

“我这样说,你们可能不是很明白,什么是令行禁止,什么是服从指挥,那我就举例子说明,在战场上,当指挥官下达命令之后,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你们也要冲上去,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如果你们一味的珍惜自身的性命,不服从指挥官的命令,那你们就是酒囊饭袋,就是一盘散沙。”

“有人会觉得,我这样做太严酷了,不近人情,那我可以告诉你,真正等到战斗来临的时候,你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严酷。”

“护卫队伍不需要懦夫,贪生怕死之人,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不会追究。”

。。。

吴宗睿的话语说的很重,丝毫不留情面,他很清楚,眼前这些人,骨子里还是农户,没有谁将自己真正当做军人,也许他们以为,加入到护卫队伍之中,是谋得了一份不错的差事,忙活了家中耕地等事宜,还能够得到一份不错的收入。

一旦这些护卫遭遇到残酷的战斗厮杀,很有可能瞬间崩溃。

廖文儒感觉到了吴宗睿的不满与担忧。

“全体都有,围着山坳跑步一个时辰,不许掉队,违者扣除本月俸禄和粮食。。。”

罗家兄弟带着五十名护卫,开始了跑步。

“大哥,您是不是觉得护卫队伍没有训练好。”

“文儒,上次土匪准备劫掠我吴氏家族,那一次的机会不该错过,应该让这些护卫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厮杀。”

“是我没有安排好。”

“这不能怪你,对了,虎山乡这十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廖文儒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大哥,他们曾经是夺天下的麾下,参加过攻打安远县城的战斗,大哥要是觉得他们不合适,我这就让他们走。”

吴宗睿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笑容,难怪他对这十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当然四十名吴氏家族青壮之中,也有几个人身上有着不一样的气质,那是两次跟随吴宗睿战斗的人,那是真正见过血的人。

“没什么,这些人是什么来历,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记住,护卫队伍所有的事宜,都要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第六十七章 陈氏家族

吴宗睿倒不会怀疑廖文儒的忠诚,虎山乡十个人曾经跟随夺天王,这件事情廖文儒与罗家兄弟隐瞒,其实是想着承担一切的责任,如果来日官府追究,他吴宗睿以不知情推脱。

对于五十名护卫,吴宗睿的要求是严苛的,甚至可以说是无情的,因为他很清楚,这五十人就是火种,寄托他吴宗睿对于军队的一切要求,将来军队不断扩充的过程之中,这些人要将他建军的理念不断传输下去。

慈不掌兵,这个观点,廖文儒和罗家兄弟必须明白,护卫也必须明白。

天快黑的时候,吴宗睿还专门到田地里去看了看,玉蜀黍和大豆的长势还不错,至少不比去年差,至于说水稻,栽种下去的时间不长,暂时看不出来长势。

这么长时间以来,维持家中开销,主要还是从夺天王那里缴获的三千两白银,其次就是田地里面收获的粮食,至于说吴宗林交给他的那些银子,能够临时应付一些事宜。

吴宗睿出任应天府推官,每月的俸禄不过六两银子,加上其他一些方面的收入,每年能够有三百两银子的收入,就算是顶天了,这些银子,维持家中开销差不多,不可能做其他的事情,所以迄今为止,吴宗睿最为操心的,还是如何赚取大量银子的事宜。

屯田种粮食,是不错的办法,吴宗睿已经是两榜进士,可以趁机兼并土地,譬如种植一千亩土地,每亩土地获取一两银子的收入,就是一千两白银,何况按照吴宗睿的计划,每亩耕地绝不止一两银子的收入。

这是迄今为止最为稳妥的办法,也是最为安全的办法。

不过购买土地需要银两,就说新龙里,每亩耕地的价格至少五两白银,千亩土地就是五千两白银,更何况安远县为数不多的耕地,已经被好多家族兼并了。

所以屯田种粮食这个办法,基本行不通。

吴宗睿走到门口,看见等候在外面的吴宗林。

“宗林哥,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没有什么大事情,我就是过来给你说说,宗坤明日一大早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兄弟好好聚聚。。。”

吴宗睿微微一笑,其实下午吴宗林就来过,但有些话没有好意思开口说。

两榜进士的功名,不管拥有多少的耕地,都是免去赋税的,如果将吴顺福、吴顺年等人拥有的耕地,划归他吴宗睿的名下,那就能够免去所有的赋税,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当然,也不是说两榜进士能够无缘无故的拥有太多的土地,官府还是要调查的,进士拥有的土地必须说出来合适的理由,否则被官府调查,结局很糟糕。

不过吴氏家族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只要吴宗睿答应下来,身为户房司吏的吴宗坤,很快能够办好这件事情。

吴宗睿要是不答应,吴顺福等人也不敢发脾气。

“宗林哥,你我之间,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你想到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就是,只要是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我不会为难。”

吴宗林看了看吴宗睿,脸色微微发白。

“瑞长,我就知道,你明白一切的事情,下午我不好意思开口说,主要还是耕地的事宜。。。”

“我知道,这件事情迟早是要摊开来说的,既然我是吴氏家族的人,成为殿试二甲进士,怎么可能不牵涉耕地的事宜,在京城的时候,我就考虑过此事,我的意见是,族长和二伯的耕地,可以划归我的名下,实际还是族长与二伯拥有,报酬的事宜就不用说了,我家不缺耕地,也不缺收入,至于说家族其他人的耕地,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来,若是都划归到我的名下,县衙也不好办理。。。”

“好,好,就依照你说的办理,就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再说这报酬的事情,也要清楚。。。”

“报酬的事情就不要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翌日,卯时,吴宗睿就起身了。

起身之后,吴宗睿带着刘宁,跟随护卫队伍,在山坳里面跑步登山。

看着护卫队员整齐划一的动作,吴宗睿颇为欣慰。

卯时三刻,吴宗睿、刘宁、廖文儒和罗家兄弟回家洗漱吃早饭。

护卫各自归家吃早饭,吃饭之后,他们还有诸多的训练项目。

接下来几天的宴请不少,新龙乡的耆老、新龙里的里正,早就打过招呼,邀请吴宗睿赏脸赴宴,族长和二伯也肯定会安排宴请,还有安远县的知县、县丞和主薄等等,包括安远县一些士绅家族。

这些宴请,吴宗睿不可能推辞,都要参与。

赴宴是很劳累的事情,吴宗睿只能咬牙坚持。

十天时间过去了。

还没有放下手中的碗,吴宗林就来了。

“瑞长,陈氏家族的族长前来拜访了,父亲问你愿不愿意见一见。。。”

“哦,陈族长来了。”

吴宗睿没有马上表态,他从吴宗林的脸上看到了尴尬。

“瑞长,你若是不想见,父亲去帮忙推辞。”

“不用,还是见一见。”

陈氏家族族长陈登新,坐在议事堂,内心颇为忐忑。

吴宗睿高中殿试二甲进士,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当初与吴氏家族族长吴顺福商议,让吴宗睿入赘陈氏家族,陈登新是满怀期望的,也是迫不及待的,不管怎么说,吴宗睿都是廪膳生员,拥有读书人的功名,入赘陈氏家族,也算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还没有等到陈登新安排好一切,吴宗睿就进入寒鸣寺修行了。

为了这件事情,陈登新对吴顺福的意见很大,吴宗睿入赘陈氏家族的事情,不了了之。

一年多时间过去,吴宗睿乡试高中,会试高中,殿试高中,瞬间成为安远县数一数二的人物,更加关键的是,吴宗睿只有十六岁的年纪,尚未成亲。

那段时间,陈登新悔的肠子都青了,他的嫡亲女儿陈灵雁,承受不住打击,自此不出门,总是呆在闺房,眼看着消瘦下去,身体也不好了。

虽然吴宗睿与陈灵雁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有了那么一层的过往,陈灵雁是不可能嫁出去的,安远县也没有谁敢于迎娶。

陈灵雁身边的丫鬟玉环每日都到县城南门去,期盼能够找到回家的吴宗睿,这件事情陈登新是知道的,前几日玉环见到了吴宗睿,回到家,陈登新马上询问了情况。

作为陈氏家族族长,陈登新经历了好多的事情,好歹也有生员的功名,马上从吴宗睿的话语之中,嗅出了一些端倪。

吴宗睿那句让陈灵雁不要想的太多的话语,陈登新几乎琢磨了好几天的时间。

陈登新有两个嫡出儿子,全部都成家立业了,陈灵雁是嫡出的小女儿,近四十岁的年纪才有的,平日里异常的疼爱,眼看着陈灵雁一天天长大,为女儿找到一个好人家,就是陈登新考虑最多的事情。

越是想什么,就越是做不到,陈灵雁的婚事,闹成如今的局面,陈登新绝没有想到。

天还没有亮,陈登新就启程到新龙里,前来拜访吴氏家族族长吴顺福和吴宗睿。

“陈族长,哪股风将你吹来了啊。。。”

“吴族长,今日我是特意前来拜服与祝贺的,瑞长高中殿试二甲进士,这是吴氏家族的喜事,也是安远县的喜事啊。”

“陈族长客气了,快快请坐。。。”

吴顺福的脸上带着笑容,内心一样忐忑。

吴宗睿对于耕地所做的决定,让吴顺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自此之后,自家不需要承担任何的田赋了,尽管钱财不多,但代表的是身份。

陈灵雁的事情,也是吴顺福的一块心病,当初眼看着吴宗睿崛起,可能威胁到吴宗林,所以吴顺福才与陈登新联系,打算让吴宗睿入赘陈家,没有资格参与吴氏家族族长的竞争。

想不到吴宗睿坚决反对,因此脑子还出了一些问题。

偏偏吴宗睿回家不长时间,陈登新就来了,如果当着吴宗睿的面提及陈灵雁的事情,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老脸也承受不住。

吴顺福让吴宗林赶忙去通知吴宗睿,如果吴宗睿不愿意见陈登新,那自己就出面推脱。

“吴族长,这是我陈氏家族的一点心意,对吴氏家族表示祝贺。”

“陈族长,您太客气了,不必如此破费。”

“哪里哪里,吴氏家族的喜事,也是我陈氏家族的喜事,一定要表示祝贺的。”

“这,陈族长为何如此说啊。”

“哦,吴氏家族壮大,陈氏家族也希望沾光啊。”

“原来如此啊,陈族长真的会说话,呵呵。。。”

感受到吴顺福的态度,陈登新一咬牙,站起身来。

“吴族长,今日我专门来拜访,还想着见一见顺贵兄弟,我备下了一些薄礼,还请吴族长帮忙引荐一下,感激不尽。”

吴顺福楞了一下,看着陈登新,好一会才开口。

“这个,陈族长,这件事情,不是我能够做主的。”

“还请吴族长一定帮忙。”

。。。

一刻钟之后,吴宗林出现在议事堂的门口。

吴顺福连忙抱拳,说是稍微耽误一会时间。

几分钟之后,吴顺福再次出现在议事堂,看着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的陈登新。

“陈族长,你我一同去拜访顺贵兄弟,顺贵兄弟已经是我吴氏家族唯一的长老,老早就搬出去居住了。。。”

第六十八章 想不到

“顺贵兄弟,前些日子我才听说你大喜的事情,今日来表示祝贺,还请顺贵兄弟不要推辞,万万不要推辞啊。。。”

桌上放着一个包裹,里面是一百两银子。

吴顺贵有些局促,见到了陈氏家族族长陈登新,他的内心是有些复杂的,当初吴宗睿遭遇的那些事情,不能说是陈登新造成的,但总是有一定的关联,试想一下,哪个家族的廪膳生员,会选择入赘其他的家族。

不过吴宗睿已经说了,好好招待前来拜访的陈登新。

“陈族长,你这份礼物太厚重了,我真的不能收啊。。。”

陈登新的脸色略微发白,吴顺福也不好说什么。

堂屋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微妙。

“爹,既然是陈族长的心意,您收下就是了。。。”

吴宗睿走进堂屋,开口解围。

看见进来的吴宗睿,陈登新脸上马上堆起了笑容。

“瑞长见过族长,陈族长,刚刚有些事情,没有马上来迎接,还请二位长辈赎罪。。。”

吴顺福脸上带着笑容,赶忙开口。

“瑞长,你这是什么话,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很辛苦,需要多多休息,陈族长和我专门来拜访,打扰了你休息,本就不好意思了。。。”

“是啊,吴族长说的是,我们来拜访,打扰你了。。。”

“无妨,我已经歇息好了,陈族长,陈姑娘还好吧。。。”

堂屋里面瞬间安静下来。

吴顺福瞪大了眼睛,看着吴宗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

吴顺贵看着吴宗睿,眼神有些复杂。

陈登新身体颤抖,脸色发白,眼睛里面隐隐能够看见亮光。

“好,还好,劳烦瑞长费心了,我在这里谢谢了。。。”

“诸位长辈在这里说话,瑞长就不打扰,告退了。”

站在堂屋外面的吴宗林,更加的吃惊,眼见着吴宗睿出来,连忙走上前去。

“瑞长,你这是怎么了,陈家的姑娘,与你没有什么关系啊。”

“怎么能说没有关系,有些事情能够过去,有些事情过不去。”

吴宗林有些紧张,看着吴宗睿,呐呐的不知道说什么。

“宗林哥,你不用紧张,我早就说过,家族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瑞长,你是说陈家姑娘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吗。”

“自然,以前有些事情传出去了,陈家姑娘怎么可能迈的过去这个坎。”

“瑞长,你、你真的这样想的吗。”

“不然我还能够怎么想,陈族长今日来,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

“这,瑞长,你要是没有这个意思,我给爹说说,一切的后果爹和我来承担,与你没有丝毫的关系,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爹做的不是。。。”

吴宗睿摇摇头。

“宗林哥,有些事情,我不能置之不理,更不能推脱,否则今后心里不安。”

吴宗林看了看吴宗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瑞长,你的变化太大了,我都有些无所适从了,你既然下定决心了,我给幺叔说说,日后有需要家族出力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哪怕是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吴宗睿面对吴宗林抱拳稽首。

“谢谢,家族今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亦会尽力而为。”

陈登新回到家中,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尽管只有二十多里地,可他路上压根没有歇息。

钱氏正在堂屋坐着,看见陈登新进屋,连忙站起身来。

钱氏脸上同样没有血色,陈登新前往吴氏家族为了什么,她当然知晓,陈灵雁是她最为疼爱的小女儿,一举一动都挂着她的心。

“当、当家的,怎么样啊。”

“成了,成了。。。”

“你说什么成了啊。”

钱氏的身体开始颤抖。

“成了,快去,叫玉环到堂屋来。。。”

下人前去叫玉环的时候,陈登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下一大口。

“吴家马上就要到我家来提亲了,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你去好好给小雁说说,叫她不要担心了,瑞长真的不错,有担待,我有这样的女婿,是祖上修来的福气啊。。。”

“当家的,你别说胡话啊,吴家真的会来提亲吗。”

“我怎么会瞎说,走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顺贵兄弟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有吴氏家族吴族长作证,这事已经定下来了。”

“怎么会这样啊,我听说瑞长以前不同意,为了这件事情还到寒鸣寺修行。。。”

“胡说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哦,我不说了,刚刚是我瞎说,我这就去看看小雁,这就去。。。”

房间里面有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子,双手托腮,眼睛无神,站在身边的女孩子,脸上写着焦急,却无可奈何。

敲门声响起。

“玉环,老爷让你到堂屋去。。。”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等到外面的脚步声消失,被叫做玉环的女孩子开口了。

“小姐,老爷今日到吴家去了,您别着急,一定是有消息了。。。”

女孩子没有什么反映,依旧是双手托腮,好像外界的一切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小姐,您倒是说话啊,要不然我不过去了。。。”

“玉环,爹叫你,你还是快点过去,我没事。。。”

玉环无可奈何,看了看自家小姐,不甘愿的前往堂屋去了。

不一会,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女孩子终于动了,站起身来。

门被推开了,一个身影出现在闺房。

“女儿啊,让你受苦了,都怪你爹,现在好了,吴家马上就要来提亲了。。。”

女孩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瞪着大大的眼睛,好一会才开口。

“娘,我不嫁。。。”

“傻孩子,姑娘家总是要出嫁的,吴家的吴宗睿,金榜题名,还是二甲进士,听说已经授官了,这样的人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女孩子眼睛里面终于出现了眼泪。

“娘,我不嫁,我要陪在您的身边。。。”

钱氏走过去,将女孩子拥在了怀里。

“女儿,我知道你吃苦了,你爹说了,吴家的那个吴宗睿有担待,这件事情辛苦玉环了,要不是玉环前些日到县城外去见到了瑞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娘,您说什么,玉环去见过他了。。。”

钱氏一时间语塞,这件事情瞒着自家女儿。

“这个,事情到这一步了,我也说了吧,看见你茶饭不思,玉环着急,吴家那个吴宗睿,殿试高中,总要回家的,县衙里面塘报传来之后,近一个月的时间,玉环每天都要县衙南门外去,天见可怜,玉环总算是撞见吴家的那个吴宗睿了,回来之后,玉环说了,吴宗睿对她的态度不错,没有说重话,只是叫你不要想多了。。。”

女孩子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的红晕,大概是不好意思,头埋进钱氏的胸前。

“女儿啊,这一年多时间,我也是茶饭不思,看见你每天都是愁眉苦脸,你爹一样吃不好睡不好,现在好了,都过去了。”

女孩子终于抬头。

“娘,女儿让您吃苦了。”

“什么吃苦啊,只要女儿过得好,娘愿意付出一切。”

。。。

玉环进入闺房的时候,脸上的泪珠还没有擦干。

“小姐,恭喜您了。。。”

“玉环,老实说,你前些日子到县城南门做什么去了。”

“小姐,您已经知道了啊。”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和我说。”

看见玉环低着头不说话,女孩子上前去,伸手擦去玉环脸上的泪珠。

“玉环,谢谢你了,那个、那个,他怎么样啊。。。”

玉环抬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小姐,他是我见过最英俊儒雅的人了。。。”

夜深了,陈登新和钱氏都没有歇息。

“当家的,怎么了,是不是担心吴家不来提亲啊。”

“不是,我倒不担心这件事情,吴氏家族现如今是县里的士绅家族,绝不可能言而无信,再说了,这件事情顺贵兄弟同意了,其他人绝不会说什么,瑞长已经朝廷的人,马上就要去上任,我想这件事情不会耽误,估计很快就会办理。”

“那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做好准备就是了。”

“准备,哪里有那么简单,思雷和思宇都成家了,家中的钱财总要留给他们一些,再说思雷也是准备接任家族族长之位的,不留下钱财,他也不好办事。”

“你可不能委屈了小雁,要不然我不答应。”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我肯定不会委屈小雁,可现在拿不出来太多的钱粮啊。”

钱氏看了看陈登新,忽然开口了。

“家里不是有土地吗。。。”

陈登新看了看钱氏,忽然拍了一下脑袋。

“说的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啊,将土地作为陪嫁,这样还能够免去赋税,南门外那一大片的耕地,至少五百亩,每亩就算是十两银子,也是五千两银子。。。”

“当家的,你可不要刻薄了小雁,小雁嫁过去之后,哪里有精力管理这些耕地,今后这些耕地我直接管着,田地里面的收成,全部都要给小雁,瑞长是朝廷官员,你要是动了歪心思,还怕人家不知道啊。”

“知道了,我不会的,早点歇息吧,这些日子做好准备,等着吴家上门提亲。”

第六十九章 提亲

(感谢命有心生的打赏,谢谢了。)

崇祯二年闰四月二十,吴顺贵、吴宗睿以及媒婆等人,前往陈氏家族提亲。

提亲的程序是固定的,时间基本固定,如果不耽误时间,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可以迎娶,算算也到了七月二十日左右了。

好在吴宗睿的假期还长,一直到十二月底。

陈家早就做好了准备,在门外铺上了红色的绒布毯子。

吴宗睿是两榜进士,身份尊贵,陈家自如要隆重迎候的。

一大早,陈家的外面就有不少人等候,绝大部分都是陈氏家族的人,他们脸上都带着笑容,自然是高兴的,陈氏家族有了如此牛气的女婿,整个家族也可以沾光了。

辰时,吴顺贵等人出现在陈家的门外。

陈登新和钱氏悉数在门外等候,看见吴顺贵等人,马上迎上去了。

吴宗睿倒是有些不适应了,走上红色绒布毯子,被诸多的人注视,滋味不好受。

“啧啧啧,吴家少爷真的是一表人才啊。。。”

“这还用说,听说吴家少爷马上就要到应天府去做官了。。。”

“小姐真的是命好。。。”

“好了,小声说话,别让吴家少爷听见了。。。”

。。。

诸多的议论,让吴宗睿哭笑不得,这哪里是不让他听见,明明就是要他听见的。

纳采的仪式颇为复杂,吴家请的媒婆,以及陈家的执事,一板一眼,按照礼仪进行,她们不敢有丝毫的疏忽,要知道姑爷可是进士老爷,媒婆和执事还是第一次为进士老爷纳采,要是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好,那就丢丑了。

纳采仪式进行完毕,接下来就是吴顺贵与陈登新等人交谈,媒婆和执事在钱氏的监督下,忙乎后续的交接仪式,厨房的酒宴还在准备,接近午时才会吃饭。

吴宗睿没有什么事情了,长辈之间的交谈,不需要他参加。

走出堂屋,管家站在门口,看着吴宗睿,恭恭敬敬的开口了。

“少爷,您是不是到后院去看看。”

“可以吗,到后院去打扰家眷了。”

“可以可以,少爷想到哪里都可以。”

“好啊,那就劳烦管家带路,我到后院去看看。”

。。。

吴宗睿来到了后院的花园。

陈氏家族与吴氏家族不一样,族长陈登新没有住在围屋里面,而是有单独的府邸。

后花园打理的颇为精致,看不见杂草,一些不知名的花朵已经开放。

吴宗睿不熟悉鲜花,也从未接触过什么鲜花,不过看着精致的后花园,还是有一丝心旷神怡的感觉。

“管家,这后花园打理的不错啊。”

“哪里,都是我家小姐打理的。”

“哦,小姐还真的是心灵手巧。。。”

吴宗睿有些无奈,管家字字句句之间,都提到了自家小姐,生怕他吴宗睿记不住。

听见吴宗睿这样说,管家脸上带着笑容,默默的站在身后,不再开口说话。

一簇簇盛开的鲜花,拉动了吴宗睿的思绪,他想到了很多,穿越近一年半的时间,还从来没有如此的安静过,对付夺天王,参加乡试、会试和殿试,与豫章社的贺耀廷、万时华和徐世溥等人争论,处心积虑的结交关系,为今后的每一步发展奠定基础。

现在,终身大事基本确定下来,从这一刻开始,在众人的眼里,他将以成年人的姿态出现,这种成年人的姿态,与年龄没有太多的关系。

“语相思,莫相离,诗词佳作为谁题?红颜梦,遥千里,万千情丝谁人敌?”

不自觉的念出这首诗词,吴宗睿马上觉得不妥,他想到了穿越之前的家人,有感而发,在如今的环境之下,这首诗词不大合适。

一个女孩子出现在吴宗睿的面前,管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少爷,奴婢给您行礼了。”

“原来是玉环姑娘,太客气了。”

玉环曲膝行礼,吴宗睿也只好稽首还礼,尽管玉环将来也是他的老婆之一,可现在还不是,礼数是不能少的。

看见吴宗睿的动作,玉环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少爷刚才的诗词,奴婢听得好顺耳。”

“哦,也就是随便吟出来的,上不得大雅之堂。”

“才不是呢,奴婢听说了,少爷的文采出众,在整个的江西都有很大的名气。。。”

吴宗睿有些愕然,自己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名气,一来自己从来都是低调的,穿越一年多时间,主要的精力没有在谋求所谓的名气上面,二来自己也不喜欢高调,想着踏踏实实的做事情,如果精力都花费到高调上面去了,就无法埋头做事情了。

玉环的话语,明显是吹捧。

可吴宗睿却无法绑着脸教训,毕竟玉环今后也是他的老婆之一。

“玉环姑娘,我没有那么大的名气,你万万不要听信外界的传闻。”

“少爷是二甲进士,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玉环的这句话,让吴宗睿哭笑不得,看样子女孩子都是迷恋名气的。

“玉环姑娘,二甲进士有一百人,我不过是其中之一。”

“有少爷这么年轻的二甲进士吗。”

“这个,本次的殿试没有。”

“那不就是了。”

吴宗睿被玉环怼的无话可说了,从年龄的层面上来说,他的确是本届殿试第一人,甚至可以说是大明殿试的第一人,根据史料的记载,大明一朝最为年轻的进士是成化年间江西庐陵进士王臣,中进士的时候十六岁,与吴宗睿同岁,不过王臣是三甲进士,这一点比不上吴宗睿,另外就是崇祯十六年山西解州进士乔庭桂,中进士的时候年仅十五岁,可惜现如今是崇祯二年,这个乔庭桂不过一岁的年纪。

看着玉环脸上狡黠的笑容,吴宗睿聪明的选择了少说话。

作为心智成熟的穿越之人,他很清楚,不管是陈灵雁,还是玉环,已经将他当做了夫君,自家的夫君名气越大,家中的女人越是高兴。

所以争论没有任何的意义,就好比是在家庭生活之中,与自家的女人讲道理,等同于对牛弹琴,人家才不会听你说那么多的道理。

“少爷,到厢房坐坐吧。”

吴宗睿点点头,跟着玉环来到后院的厢房。

这里应该是陈登新歇息和读书的地方,靠墙的书柜里面,放着不少书。

对于读书人来说,书是很珍贵的东西,很多的读书人买不起书,就采取了抄书的形式,看见一本好书,用几天的时间抄下来。

吴宗睿仔细看了看书柜里面的书。

很多书都是新的,绝大部分的书籍都是有关四书五经方面的书籍,一些书籍上面,甚至能够看见一层薄薄的灰尘。

看样子陈登新几乎就没有怎么看书。

几本唐诗宋词,倒是有些陈旧,看样子经常翻阅。

见吴宗睿在唐诗宋词几本书前面停下,玉环有些骄傲的开口了。

“我家小姐时常看这几本书。”

“哦,不简单啊,唐诗宋词,读书人的最爱。”

“对了,公子刚才吟诵的诗词,可以写下来吗。”

“这个,都是随口吟出来的,登不得大雅之堂啊。”

“公子好谦虚,刚才吟诵的诗词,奴婢听着好顺耳,奴婢求公子写下来。。。”

玉环一边说话的时候,一边开始磨墨。

吴宗睿有些无奈,走到了书桌边,拿起了毛笔。

乖巧的玉环,早就铺好了宣纸。

“语相思,莫相离,诗词佳作为谁题?红颜梦,遥千里,万千情丝谁人敌?”

轻轻的吟诵之间,吴宗睿写下了这首诗词。

他的一手字写的的确是不错的,以前的那个吴宗睿,就有很不错的基础,习的是王羲之的书法,穿越的吴宗睿,继承了这个优点,只不过他的毛笔字,写的更加的大气,比较之前的那个吴宗睿,字体的骨架上面有了全新的气质。

玉环看着吴宗睿挥笔间写下的字,目瞪口呆。

自家小姐写的字算是不错了,玉环常常为此骄傲,可是看见吴宗睿写的字,自家小姐的字反倒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公子的字写的太好了,奴婢这就拿去给小姐看看。。。”

还没有等到吴宗睿反应过来,玉环拿起桌上没有完全干的宣纸,小跑着离开。

吴宗睿叹了一口气,只好走出厢房。

管家适时的出现在厢房的门口,带着吴宗睿朝着前院而去,酒宴已经备好了。

闺房,陈灵雁看着面前的诗词,痴痴的发呆。

陈灵雁内心是高傲的,因为得到了父母的宠爱,所以自小她就学习诗词书画,一手字写的很不错,甚至超过了父亲,加上她很聪明,学什么像什么,有几次父亲都说了,她要是男孩子,一定参加科举考试高中进士。

玉环拿着宣纸进来,陈灵雁看见上面的诗词,第一眼就被震撼了,那些凝重大气的字体,压根不是她能够写出来的,字体间透露出来的自信沉稳,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把握的。

这首诗词,仅仅看了一遍,陈灵雁就可以背下来了。

“玉环,将那首苔拿出来。”

一张保存完好的宣纸放在面前,陈灵雁忍不住念出声来了。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公子,您的诗词总是击中人心,也不知道您每天都想些什么。”

第七十章 预感

崇祯二年,对于风雨飘摇的大明王朝来说,是多灾多难的一年,不过对于穿越的吴宗睿来说,属于相对幸运的一年,殿试二甲进士,让他谋求到了一个宽阔的发展平台,吴氏家族成为士绅家族,一些以往不敢想的事情,也敢大胆的做了。

譬如说扩充吴氏家族护卫的事情,就可以大胆的考虑了。

按说朝廷对各级的官吏,管理是非常严格的,上至内阁首辅,下至知县、县丞和主薄等,都必须在官衙办事,无故不得离开官衙,若是随意离开,很有可能遭受到弹劾与惩戒,不过到了明朝后期,尤其是万历皇帝荒政,让这种严格的规矩出现了动摇,而朝廷给予各级官吏微薄的俸禄,也让很多的规矩无法实施下去。

天启年间,官员必须在官衙办事住宿的规矩进一步动摇,除开知府和知县等主官需要住宿在衙门,其余的官吏都可以在外面找寻住宿的地方,条件是你拿得出来银子。

当然,伴随而生的是贪腐愈发的多起来,田赋成为各级官吏盯住的肥肉,谁都想着咬上一口,吃亏的最终是百姓以及朝廷。

“戴兄,什么时候到安远县来的,也不提前招呼一声。”

匆匆从山坳赶回来的吴宗睿,见到了戴明杰之后,颇为吃惊。

戴明杰肯定是专门来拜访的,否则不会到新龙里来。

“瑞长兄,恭喜你啊,我一直都想着来拜访,前段时间外出游历了一番,三日前才回到了家中,第一时间就来拜访你了。”

“戴兄莫不是到苏州去了。”

戴明杰看了看吴宗睿,无奈的摇头。

“你说对了,我到苏州尹山去了一趟,那场面太壮观,无法形容,你大概不知道,太仓的应社与江西豫章社等都合为一体,成立了复社,张溥成为了复社毫无争议的盟主。”

“哦,复社成立了,这倒是没有听说过。”

“还有更让人吃惊的事情,复社的成员众多,其中有不少南直隶的举人,以前太仓的应社,以及江西的豫章社,加入其中的都是生员,绝少有举人,可复社不一样,不少的举人加入其中,照这样下去,我看复社的影响力很快会波及整个的大明。”

“可能吧,戴兄莫不是也成为复社之中的一员了。”

“哪里,复社怎么看得上我这样的生员,前往尹山的不知道有多少的俊杰,我不算什么,再说了,我也就是去看看热闹,没有加入其中的心思。”

“原来如此,戴兄既然到了苏州尹山,大概知晓了,在京城的时候,我与豫章社的贺耀廷也发生了一些摩擦,不过那都不算什么大事情,应社的盟主张采,和我是同年,三甲进士,我与他也有少许的交谈,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谈不拢,大概我与复社无缘吧。”

“瑞长兄,你可要注意了,以前我对豫章社也不是很在意,心想着加不加入都没有多大的影响,这次见到复社成立时候的壮观场景,才感觉到复社的力量不一般。”

吴宗睿脸上浮现出来一丝的笑容,不过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的笑容。

见到吴宗睿这样的表情,戴明杰无奈的摇摇头。

“算了,瑞长兄,你和我不一样,马上就要入朝为官了,与复社之间也不可能有太多的交集,还是说说其他的事情,我离开苏州的时候,听闻了一些事情,觉得不可思议,想来对你肯定是有用的。”

“戴兄听闻什么事情了。”

“复社的事情就不说了,我听到的是有关陕西等地的消息,据说陕西全省都遭遇到灾荒,辖下的延安府更甚,人都快要全部饿死了,人吃人的景象比比皆是,陕西造反的暴民遍地皆是,游击将军高从龙都被暴民杀死了。。。”

“戴兄,这些消息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还不是从复社听说的,他们的消息来源很广泛,能够得到朝廷的塘报,那些复社的成员,时常拿着朝廷的塘报议论,毫无顾忌。。。”

“这么看,复社的本事真的很大啊,朝廷的塘报都能够拿到。”

“可不是,我都不敢相信,不过真的看到过朝廷的塘报。”

说到这里,戴明杰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瑞长兄肯定被授官了,是到哪里啊。”

“哦,被吏部授予应天府推官。”

“什、什么,你被授予应天府推官,那岂不是要到南直隶去吗。”

“对啊,戴兄是不是担心我到了南京,会与复社有什么碰撞吗。”

“这,瑞长兄,你可真的是一针见血,我还真的有些担心。”

“呵呵,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复社力量如此巨大,能够拿到朝廷的塘报,岂会在乎我一个小小的推官,不说这些事情了,戴兄一路奔波,到我这里来了,一定要住上几天时间,我陪着你四处走走看看。”

戴明杰说的事情,吴宗睿几乎都知晓,他还知道,下半年会发生更多的事情,其中以袁崇焕手持尚方宝剑,未经请示皇上斩杀毛文龙一事最为震撼,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影响。

毛文龙被斩杀,让后金没有了后顾之忧,今年年底与来年初,大兵进入关内,造成了京师的震动,后金鞑子一度攻到了京城的边沿,导致京城戒严。

此外就是杨鹤代表朝廷总督三边,负责剿灭农民起义,因为杨鹤主张安抚造反的暴民,与洪承畴等主战的官员想法不一致,导致几乎被剿灭的农民起义军得到喘息,迅速壮大。

从这个时候开始,风雨飘渺的大明王朝,正式跌入到深渊之中,加快了覆灭的步伐,生性多疑的皇上朱由检,尽管殚精竭虑,但无法扭转局面,眼睁睁看着大明王朝覆灭。

戴明杰在新龙里住了两天的时间,这期间吴宗睿时时刻刻陪同。

这让戴明杰异常的感动,要知道吴宗睿是殿试二甲进士,被吏部授官,身为应天府推官,没有必要在乎他这个增广生员,可人家毫不在乎,依旧陪同,平常的言语中,也没有透露出来丝毫的上位者心态,这很不简单了。

第三天,戴明杰坚决告辞,回到赣州府城去了。

戴明杰将在苏州的所有见闻,毫无保留的告知了吴宗睿,也许是想着吴宗睿要到应天府去上任,所以戴明杰说的非常详细,包括他见到张溥等人演说的细节,都描绘的清清楚楚。

戴明杰离开新龙里之后,吴宗睿将自己关在家里足足一天的时间。

“爹,今年闰四月,玉蜀黍收获应该在六月初左右,我想家里需要做好准备了,玉蜀黍收获之后,马上就要种下薯块。。。”

“瑞长,我已经安排了,你不用担心,种植薯块的时候,你还在家里,我想让你专门指导一下,以前想着曾先生能够帮忙指导,可惜曾先生离开了,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薯块的种植,与玉蜀黍差不多,都需要育苗,种植的时候,生长不好的苗子尽量不要,不要心疼那些发育不好的苗子,这次回来,看到有些玉蜀黍,长势不是很好,应该是育苗的时候,苗子的长势不好造成的情形,今后那些长势不好的苗子一定要舍弃掉,不然影响收成。”

“这个,能够收一些就收一些,有些长势不好的苗子,我本来想着处理掉,可附近的农户,过来哀求,让我将苗子给他们,没有办法,我给了他们一些,后来剩下的苗子,想着处理掉可惜了,也就种上了。”

“爹,不能因小失大,今后凡是长势不好的苗子,不要用了。”

“好的,好的,我听你的,对了,你的婚事,陈家的执事前两日过来了,他们想着尽快将婚事办了,你看怎么样啊。”

“爹,这件事情您做主,我没有什么意见。”

“那好,我想着还是要问问你,过两日我们就要再次去陈家,纳吉和纳征可以一并进行,接下来就是请期了,我看六月份左右就将媳妇迎进家门。”

回到卧房,吴宗睿的脸上没有多少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了一丝的预感,自己恐怕要提前到应天府去上任了。

朝中波云诡异,变化无常,得到皇上赏识的周延儒,年底就要进入内阁,为东阁大学士,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崇祯三年九月,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周延儒成为了内阁首辅,而在周延儒进入内阁之前,内阁的人员变动太频繁,让人目不暇接。

朝中局势的动荡,必定影响到地方,作为殿试二甲进士的吴宗睿,虽说不大可能卷入其中,但是想要继续得到照顾、歇息到年底去应天府上任,可能性是不大的。

毕竟吏部敕书下达的时候,吴宗睿就开始领取俸禄了。

拿着俸禄不办事,这样的事情到任何地方都说不通。

尽管这份俸禄过于的微博。

戴明杰说到的陕西局势动荡,更是提醒了吴宗睿,要时刻做好准备。

廖文儒进入卧房的时候,吴宗睿只是微微的抬头。

“大哥,护卫的队伍扩充到了八十人,按照您的吩咐,训练的力度加大了,只是兵器的确缺乏,我觉得要想办法弄到一些兵器。”

“我知道,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

第七十一章 过江龙

时间转眼到了六月初,眼看着田地里的玉蜀黍都成熟了,大豆也到了快要采摘的季节。

整个的新龙乡,吴氏家族所耕种的土地,粮食长势是最好的,包括玉蜀黍、大豆以及稻谷,周遭的村落颇有些眼红,不过吴氏家族可是出了一位殿试二甲的进士,这或许是老天在保佑和眷顾吴氏家族。

经过了纳吉、纳征和请期,吴宗睿与陈灵雁的婚事定于六月初十办理,这让吴宗睿颇为头疼,因为六月中旬应该是粮食收割的时候,玉蜀黍是肯定成熟了,大豆也可以采摘,甚至部分的稻谷都可以收割了。

自己的婚事,偏偏与秋收有些冲突。

后院的两件房子早就修好了,吴顺贵和吴宗睿搬到了后院。

前院的房屋,罗家兄弟居住,中间院子的房屋,廖文儒、刘宁以及两个丫鬟居住,五月初的时候,在吴顺福的提议之下,后院再次动工修建房屋,这次是为吴宗睿大婚准备的。

王慧已经大出怀了,吴顺贵每天都是乐呵呵的,中年得子,当然是高兴的事情。

中间院落,廖文儒与刘宁居住的房屋内。

桌上摆着赣州的地形图,吴宗睿的神色有些凝重。

县衙的吴宗坤刚刚送来信函,横行赣州一带的悍匪过江龙,好像是盯上了吴氏家族,意欲趁着秋收季节到新龙里劫掠。

这个消息,吴宗睿是不大相信的,过江龙就算是赣州的第一号悍匪,也不敢到新龙里来劫掠,不管什么样的悍匪,对于官府都有着天然的畏惧,吴宗睿身为二甲进士,也就是官府之中的人,过江龙不会自找麻烦,前往新龙里劫掠。

劫掠吴氏家族的后果,就是过江龙将要遭遇到官府的彻底围剿。

吴宗坤也许是担心自家遭受过江龙的劫掠,所以写下了这封信,略作提醒。

吴宗睿从信函之中,发现了机会,锻炼吴氏家族护卫的机会。

过江龙的老巢,据说在长宁县一带,那一带靠近两广,属于赣州最为偏远的地带,府衙和县衙自然不会管的太多,也正是这个原因,让过江龙成为了赣州名气最大的土匪。

当年的夺天王,与过江龙比较起来,名气还要小一些。

根据吴宗坤提供的消息,过江龙的老巢在长宁县大峰山一带,那里山峰林立,道路难行,长宁县衙曾经数次派遣守备衙门的军士前往大峰山围剿,每次都是无果而终。

秋收季节马上就要到了,按照时间推算,过江龙的确要有所动作了。

“刘宁,有关过江龙的事情,宗坤还说过什么吗。”

“坤少爷说了,过江龙在赣州各地已经肆掠数年时间,此人非常狡猾,做事情也是心狠手辣,凡是知晓他行踪的人,全部杀掉,不留活口,官府这些年数次围剿,都没有什么结果。”

“不说这些没用的,守备衙门的军士,对付百姓劲头十足,真的遇见土匪了,腿都软了,等着让他们去剿灭土匪,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少爷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刘宁,说有用的,不要拍马屁。”

“这个,坤少爷说的很多,我也想不起来了。”

吴宗睿瞪了刘宁一眼,要是派遣廖文儒到县衙去,一定能够得到详细的消息。

“刘宁,我问你答,宗坤说过的情况,你原原本本叙述出来,没有说过的情况,你不用开口,摇头就是。”

“过江龙麾下有多少人。”

“这个坤少爷说过,数字不固定,有的说上千人,有的说上百人,具体多少人,坤少爷也不是很清楚。”

“等于没说,不过也有一些端倪,千人规模不可能,过江龙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养不活这么多人,百余人的规模有可能,但也不现实,大峰山地处偏僻,过江龙背着这么大的包袱,日子一定不好过,再说了,土匪如果有上百人的规模,太显眼了,官府不可能不注意。”

刘宁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发现吴宗睿瞪着他,连忙低下头。

“过江龙是不是有前往安远县的迹象。”

“坤少爷说了,过江龙最近一段时间开始活动了,在靠近安远县的地方活动。”

“过江龙每次的行动,没有人看见吗。”

“没、没有,都说过江龙杀人如麻,谁要是惹上,肯定没命。”

一边的廖文儒忍不住了,跟着开口。

“刘宁,不要胡说,没见到大哥正在考虑剿灭过江龙吗。”

“廖兄弟,我不是这个意思,少爷剿灭过江龙,手到擒来,少爷是什么人啊,过江龙见到少爷,动都不敢动。”

吴宗睿看着刘宁叹了一口气。

“刘宁,长点心思,过江龙是悍匪,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

得到的情报,让吴宗睿很不满意,好多的信息都说模棱两可,如果根据这些情报采取行动,绝对失败。

思忖良久,吴宗睿看着廖文儒开口了。

“文儒,这次的机会很好,我们务必彻底剿灭过江龙这股悍匪,从新龙里到长宁县所属的大峰山,相聚一百里地左右,你带着五名护卫,秘密前往大峰山一带侦查,详细弄清楚过江龙的踪迹。”

“马上就是秋收季节,过江龙不可能继续呆在大峰山,他一定会有所行动,我们只要掌握了过江龙的行踪,就有把握彻底剿灭他。”

“宗坤不清楚情况,夸大了过江龙的厉害,其实过江龙未必厉害,我看不会比夺天王强多少,过江龙能够在长宁县一带肆掠数年时间,我怀疑官府中人参与其中,提供了消息。”

“文儒,此去一定要小心,一旦侦查到过江龙的踪迹,立即派人回来禀报,我带着其余的护卫,倾巢出动,彻底剿灭过江龙。。。”

廖文儒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一下子站起身来。

“大哥,不行啊,您马上就要迎娶嫂子了。。。”

“来得及,还有十天的时间,按照我的估计,五天时间之内,我们就能够彻底剿灭过江龙,真正的锻炼护卫队伍。”

“大、大哥,您这么自信啊。”

刘宁也抬头,看着吴宗睿,脸上有不解和震惊的神情。

吴宗睿看了看廖文儒和刘宁,不慌不忙的开口。

“过江龙劫掠的对象,主要是商队以及农户,劫掠商队的钱粮,劫掠农户的粮食,从未动过官府的人,此举说明,过江龙知道深浅,每次的行动,也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会动作,要不然他不可能肆掠数年的时间。”

“做土匪多年,过江龙的收获一定不少,他麾下的那些土匪,为的都是钱粮,一旦有了充足的钱粮,就不愿意继续拼命,毕竟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初期的过江龙,一定是悍匪,可这些年时间过去,过江龙早就变了,用贪生怕死形容过江龙,一点都不过分。”

“至于说过江龙的名气很大,这更好理解,长宁县守备衙门的军士,长时间不能够剿灭过江龙,总要有理由,要不然上面肯定责怪,所以他们虚构过江龙如何的厉害,心狠手辣,来无影去无踪,也是推脱责任的最好办法。”

“最为重要的一点,过江龙聪明,没有惹着官府,官府自然而然不会倾尽全力围剿。”

“这一次是我们最佳的机会,我想,过江龙暗地里与长宁县衙的人肯定有联系,有了官府的内线,过江龙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行动也是大胆的,发现他的行踪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说到这里,吴宗睿稍稍停顿了一下,看向了廖文儒。

“文儒,尽管如此,危险还是很大的,你万万小心,带着护卫到了大峰山附近,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在安全的前提下,侦查到过江龙的踪迹。”

“从现在开始,护卫做好全面的准备。”

“前些日子,我从县衙弄到了五十柄雁翎刀,可惜没有弄到弓箭,要不然这次行动的胜算更大,不过无所谓,对付过江龙这样的土匪,不需要弓箭。”

“具体的行动计划,我已经说过了,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就按照这个计划行事,文儒,刘宁,这次的机会,我们务必要把握住。”

。。。

吴顺福和吴宗林等人都开始忙碌了,眼看着吴宗睿娶亲的日子临近,这是吴氏家族的大事情,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再说了,安远县的知县大人、县丞大人和主薄大人,包括赣州府衙的部分官吏,都会赶到新龙里来,吴氏家族更是不能够掉了面子。

吴顺贵更是忙碌,一边要照顾怀孕的王慧,一边要操心吴宗睿的婚事。

倒是新婚的主角吴宗睿,极少露面,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偶尔有人看见,吴宗睿到田地里面,查看玉蜀黍、大豆以及稻谷的成熟情况。

到了六月初三,整个的吴氏家族,都跟着忙碌起来,一方面田地里面成熟的粮食需要收割了,更加重要的是吴宗睿迎娶的日子眼看着临近了。

按照族长吴顺福的安排,吴宗睿迎娶之后,家族方考虑收割粮食的事宜。

六月初三的夜里,社学后面的山坳里面,有了动静,吴氏家族的护卫悉数在这里集中,跟随廖文儒前往大峰山的罗典召,已经赶回来了。

第七十二章 运筹

明末朝廷的大军,人数超过百万,不过真正有战斗力的仅仅是关宁铁骑,其余的不堪一击,虽说朝廷拥有如此众多的大军,可真正到了打战的时候,却无兵可调,这与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定下的军户制度有关。

明朝中后期,因为战斗的需要,逐渐出现了雇佣兵,尽管朝廷尚不承认。

关宁铁骑就是典型的雇佣兵方式,朝廷拿出银子来养活关宁铁骑,军士不需要参与劳动,不需要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至于说那百万大军,悉数是军户组成,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依靠屯田,劳作与养活自身,连年的灾荒让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加上军官的盘剥,他们时常拿不到微薄的军饷,家人都无法养活了,还有什么战斗力。

真正有战斗力的军士,大都成为各级军官的亲兵卫队,他们的待遇能够得到保证。

崇祯元年与崇祯二年,边关一带的军士时常哗变,就是因为拿不到军饷。

熟悉明末历史的吴宗睿,知晓这一切,所以他一力筹建的吴氏家族护卫,各方面的待遇是绝对得到保证的。

一夜急行军百里地,就算是关宁铁骑,都有些皱眉,但吴氏家族护卫轻松做到了。

紧急集合与急行军,是吴氏家族护卫最为常见的训练方式,大半年时间的训练,效果终于体现,所有护卫轻松完成了长途奔袭。

夜间行军最大的好处是保密,七十多名护卫抵达大峰山外围的时候,天尚未大亮。

山坳之中,一夜未眠的吴宗睿,看着铺开的简易地图,微微皱眉。

五名护卫守在山坳口警戒,其余护卫原地休息。

沙沙的脚步声出现的时候,吴宗睿没有抬头。

“文儒,详细说说情况。”

“大哥,情况有些复杂,我们已经在大峰山出口处侦查了三天的时间,过江龙果然狡猾,每次都是派遣三人出山侦查,其余人全部都蜷缩在大山深处,轻易不会动。”

“这无所谓,我们也明确了行动计划,那就是杀进深山之中,彻底端了过江龙的老巢。”

“不过我们对大山深处的情况不熟悉啊。”

“好说,今日就抓住几个出山的土匪,由他们带路,我们杀进去。”

“这,大哥,是不是太危险了。”

“打战本来就是赌博,不可能没有危险,所谓富贵险中求,护卫携带了三天的口粮,不能逗留太长的时间,大山之中,八十多人必定有动静,如果耽误了时日,惊动过江龙,那就失去进攻的机会,所以我们今夜行动,天亮之前结束战斗。”

廖文儒、刘宁、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等人,悉数站在吴宗睿的前面,他们的脸上,没有出现吃惊的神情。

吴宗睿很满意,除开刘宁,其余人都是带队的军官,如果他们出现惊慌失措的神情,必定会影响到诸多护卫的情绪。

“廖文儒,罗典明,你们带着十名护卫,将今日出山的土匪全部擒获,记住,不可放走一人,若是你们行动失败,让出山侦查的土匪逃离,那我们整个的作战就失败了。”

廖文儒和罗典明带着十名护卫迅速离开。

等到廖文儒和罗典明离开,吴宗睿看着刘宁等人,继续安排。

“刘宁,罗典召,你们带着十名护卫,埋伏在大山出口处,如果文儒他们不小心,让土匪逃脱,你们迅速出击,直接杀死逃离的土匪,不要留下活口,罗典召,你对大峰山的情况相对熟悉一些,指挥就以你为主。”

“刘宁,还记得我们在河南撞见黑店的事情吗,你的勇猛足够了,但有些心软,这次绝不可手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相信,只要你出手,土匪绝无逃脱的可能。”

时间到了午时。

气温迅速提升,大山之中尽管比外面要清凉一些,但也是酷热难耐。

草地里面的昆虫早就动作了,爬到了胳膊上、大腿上面,让人感觉到不舒服。

埋伏在小路边的廖文儒,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前方,他身边的其余护卫,同样一动不动,将身体淹没在草丛之中。

终于,前方出现了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沙沙的脚步声出现,罗典明出现在路边。

“队长,出山的土匪一共五人,马上就到了。”

廖文儒的神色迅速变化,他已经侦查三天了,每次见到出山的土匪都只有两人到三人,今天怎么有五个人出来了。

十名护卫,加上廖文儒和罗典明,一共十二人,以十二人生擒对方五人,难度有些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没有时间犹豫了。

廖文儒有些懊恼,可惜没有弓箭,要不然进攻就简单很多了。

。。。

“呼。。。”

“呼。。。”

两个身影从小路两边的草地里跃出来,扑向小路上的土匪。

其余十个身影也动了,只不过速度稍微慢了一些。

猝不及防的土匪,没有来得及反抗,走在前面的三人,瞬间被扑倒了,甚至来不及开口叫唤,剩余的两个土匪,扭头朝着大山进口的方向跑去,没有丝毫的停顿。

廖文儒的眼睛一下子变得血红,如果让两个土匪窜进了大山之中,过江龙马上就得到消息,会迅速的消失,今日的行动就完全失败了。

“罗典明,你指挥护卫,我带人去追。。。”

“队长,还是我去。。。”

“服从命令,不能耽误时间了。。。”

廖文儒指了指其中的三个护卫,扭头朝着土匪逃跑的方向追去,其余三人也跟上去。。。

“刘、刘哥,有两个土匪跑过来了。”

“我看见了,我对付前面的土匪,你带着其他的护卫对付后面的土匪,记住,少爷吩咐了,不能留下活口,一定要全部杀死。”

“刘哥,你带着五名护卫,我带着五名护卫,这样保险一些。”

“我不带人,免得施展不开,你带着其余的护卫,前面的土匪交给我,快点,来不及了,土匪已经过来了。。。”

话还没有说完,刘宁就扑上去了。

跑在前面的土匪,压根没有想到这里还有埋伏,来不及止住身形,直接朝着刘宁扑来,他手中的雁翎刀也高高的举起来。。。

“噗。。。”

没有人看清楚,土匪如同棉花,软软的倒下,手中的雁翎刀也掉落地上。

刘宁站在原地,面容狰狞,恶狠狠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土匪,走上前去,抬脚踩住了土匪的脑袋,鲜血已经顺着土匪的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流出来。。。

另外的一名土匪,早就被罗典召代领的护卫包围,没有来得及开口,被罗典召挥舞的雁翎刀砍翻,他仅仅砍下去一刀,其余的都是护卫动手,每个护卫都必须要砍一刀,这是吴宗睿明确提出来的要求。

护卫明显手忙脚乱,雁翎刀也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倒在地上的土匪,被砍的浑身都是血口子,一边的罗典召没有开口,想想当初跟随在吴宗睿身边的时候,他也一样,手持雁翎刀不知道该砍向什么地方。

“刘宁,罗典召,怎么,你们。。。”

廖文儒看着眼前的一幕,颇为震惊。

地上的两名土匪,悉数血肉模糊,倒在前面的土匪好一些,仅仅是脸上满是鲜血,后面的土匪简直看不清楚体形了。

“队长,少爷安排我们断后,避免有土匪逃脱,进入大山去报信。”

“原来是这样,幸亏大哥如此安排,要不然我们的行动就失败了。”

廖文儒一边说话,一边看看站在路边的护卫。

“将两具尸首拖到路边掩盖起来,消除这里的痕迹,罗典召,你带着五名护卫,守候在这里,注意隐蔽,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

吴宗睿看着跪在地上的三名土匪,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给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谁愿意带着我们直捣过江龙的老巢。。。”

跪在地上的三个土匪,没有任何人开口。

“唰。。。”

吴宗睿手中的雁翎刀,砍向跪在左边的第一个土匪。

一缕鲜血喷溅而出,土匪倒地,双脚不停的挣扎,不到一分钟时间,地上到处都是鲜血,土匪也停止了挣扎。

“我问第二遍,你们谁愿意带着我们找到过江龙。”

所有人都惊呆了,吴宗睿的动作太快,眨眼间就杀死一名土匪,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丝毫的手软,就连跪在地上的土匪,都没有反应过来。

要知道吴宗睿可是殿试二甲进士,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

“我、我带你们去。。。”

跪在地上的另外两名土匪,不约而同开口。

“好,文儒,罗典召,你们带一人,到左边去,让他详细说出过江龙所处的位置,刘宁,罗典明,你们带一人,到右边去,让他详细说出过江龙所处的位置,都要画出简易的地形,两个人说的过江龙的位置如果不相符,那就全部杀掉,我不想听任何的辩解。”

带着崇敬的神情,廖文儒、刘宁、罗典明和罗典召带着两名土匪,分开询问。

就算是两个土匪想着遮掩和串供,也来不及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说出过江龙究竟在大山何处。

第七十三章 一网打尽

两张简易地图,看上去差不多,只不过画工不一样,所以看上去有些不同。

过江龙所处的位置标注出来了。

“土匪一共三十六人,除去我们擒获与斩杀的五人,还有三十一人,土匪有十七匹马,其中一匹乌珠穆沁马,五匹河曲马,八匹蒙古马,三匹西南马,过江龙的坐骑是乌珠穆沁马。”

“过江龙在江宁县城有专门的府邸,仅有身边的师爷知晓,师爷是读书人模样,长着山羊胡子,大约五十岁的年级,今日也在大山之中。”

“过江龙和土匪所处的位置,是一处山坳,不仔细看,从外面看不见,山坳里面有两处的出口,一处崎岖狭窄,马匹无法通过,一处道路略微宽阔,可以骑马快速离开。”

“山坳里面有十二间临时搭建的木屋,中间并排的时间木屋,供土匪住宿,左右两边的房屋,分别放置粮食与兵器等。”

。。。

廖文儒禀报审讯情况的时候,吴宗睿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样子过江龙已经是富翁了,居然在江宁县城购买了府邸,懂得享受生活,过江龙麾下的土匪,也差不了多少,他对于过江龙的判断完全准确。

也难怪,做了多年的土匪,不知道劫掠了多少的商队和农户,如果没有集聚起来财富,那才是怪事了。

廖文儒、刘宁、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等人,悉数站立在前面。

“过江龙派遣的土匪,午时出山,一般情况下酉时回去,最迟不超过戌时,我们的时间非常充足。”

“八十名护卫,分为三队,第一队五十人,廖文儒带队,罗典明协助,从正面展开进攻,尽可能的多斩杀土匪,你们记住,务必生擒过江龙的师爷,第二队十人,罗典勇带队,埋伏在崎岖山路的出口处,务必死死的守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撤离,第三队二十人,刘宁带队,罗典召协助,守住另外一处出口,不准放过一人一马,否则你们没有寸功,还要遭受惩戒,大家伙提起精神来,申时三刻,我们出发。”

吴宗睿刚刚说完,廖文儒跟着开口了。

“大哥,您不要进山去了,我建议留下十名护卫,守在您的身边。”

“不用,我和你们一起行动,展开进攻之后,我服从你的指挥。”

“大哥,不行啊。。。”

刘宁等人也准备开口,吴宗睿摇摇头。

“不用多说,我已经决定了。”

“好的,大哥,那两个土匪怎么办,还要他们带路吗。”

“廖文儒带一名土匪带路,刘宁带一名土匪带路,现在是未时三刻,所有人休息,申时三刻准时行动。”

众人全部去准备了。

吴宗睿没有休息,站在路边,看着远方。

过江龙拥有的财富,出乎了他的预料,这也让他更加坚信了,过江龙与官府之间一定是相互勾结,这样能够得到准确的情报,毫不留情的劫掠商队与农户,而且劫掠到的财富是其他的土匪无法比拟的。

本来是打算锻炼护卫队伍的,现在看来,收获绝不仅仅如此,应该能够获得大量的财富,至于说具体的数目是多少,战斗结束之后才能够知晓。

一刻钟过去,廖文儒走过来了。

“文儒,怎么不休息一会,这段时间你最辛苦。”

“不用,大哥,我能够承受。”

“后悔吗。”

“大哥,这话什么意思。”

“当初你在寒鸣寺,绝不可能遇见这些事情,更不会杀人,跟随我之后,开了杀戒,而且还要继续下去,让你这样做,我时常感觉对不起觉远大师。”

“大哥,您万万不要这样说,这都是我自愿的。”

吴宗睿扭头看了看廖文儒,微微摇头,不再开口。

申时三刻,三队护卫同时开始行动。

队伍中仅有一匹蒙古马,吴宗睿没有骑马,让一名护卫牵着马,他跟随步行。

细心的廖文儒,还是安排了五名最为精壮的护卫,走在吴宗睿的前后,负责护卫,对于廖文儒这样的安排,吴宗睿没有办法反驳,行动开始的时候,指挥权就归于廖文儒等人了。

顺着小路进山之后,周遭迅速暗下来了。

一阵阵的凉风吹来。

吴宗睿的头上和手掌中都是冷汗,如此大规模的战斗厮杀,他是第一次经历,穿越之前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走了半个时辰,前面传来了鸟鸣声。

前面带路的土匪犹豫了一下,看见了吴宗睿冷酷的眼神,连忙将手指塞进了嘴里。

回应的鸟鸣声也出现了。

一处密林出现在眼前,密林的后边,就是山坳的入口。

按照土匪的交代,入口处,有两个土匪守卫,其中一个土匪在山坳口,另外一个土匪在树上,这给廖文儒增加了攻击的难度。

“回来了。。。”

声音显得空旷,沙沙的脚步声也出现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廖文儒楞了一下,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对着身边的五名护卫挥挥手。

六个身影朝着说话声音的方向扑过去。。。

短促的惨叫声瞬间出现,不一会,廖文儒回来了,刀刃上面还能够看见滴落的鲜血。

“大哥,两个土匪,全部解决了。”

“很好,我们的运气不错,该行动了,你记住,尽量减少伤亡,护卫都是有家室的人,不要让他们白白送了性命,土匪没有丝毫的准备,遭遇进攻的时候,无法组织起来有效的反击,优势全部在我们这边。”

“知道了,大哥,进攻的时候,您靠后指挥,罗典明和我冲在最前面。”

“好的,我负责断后。”

吴宗睿清楚,这是廖文儒关照他,不让他参与进攻。

吴宗睿也没有打算参与到厮杀之中,从战斗厮杀的角度来说,他比不上护卫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再说他的身份太特殊,一旦参与到战斗之中,不仅不能帮忙,还可能成为负累,廖文儒和罗典明等人想到的是保护他,不可能全身心投入到厮杀之中。

四十五名护卫,在廖文儒和罗典明的代领之下,进入山坳,朝着前方的木屋而去。

四周依旧非常的安静,隐隐的嘈杂声音从前方的木屋里面传来,隐隐能够听见划拳的声音,看样子土匪正在吃饭喝酒。

吴宗睿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的运气太好了,或者说吴氏家族护卫的运气太好了,正好遇见土匪聚在一起吃饭喝酒。

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正常的,土匪绝对想不到会遭遇到进攻,严格说起来,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戒备,他们所依靠的地形,被吴宗睿轻易的破解了。

“杀。。。”

短促的怒吼声出现,廖文儒和罗典明率领的护卫,包围了其中最大的一间木屋,踹开木门冲进去了。。。

。。。

吴宗睿站在距离木屋不远处,他身边的五名护卫,手持雁翎刀,紧张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稍有风吹草动,他们会迅速护卫吴宗睿离开。

惨叫声和撞击声不断从木屋传出来,目前正前方的门口,始终看不见一个人跑出来。

吴宗睿微微皱眉,这样的情形太反常,毕竟还有二十九名土匪,难不成一个都冲不出来吗,这不可能。

很快,吴宗睿拍拍额头,他明白了,木屋的后面肯定有出口,敏捷的土匪应该是从后门逃离。

果然,一名护卫从前门出来,飞奔过来。

“禀报少爷,杀死了不少土匪,还有一些土匪从后门的逃脱了,过江龙的师爷被我们抓住了。。。”

“好,告诉廖文儒和罗典明,死死追击,不让一个土匪逃离。”

。。。

山谷里面响起马蹄声的时候,吴宗睿的脸上浮现出来冷笑的神情,果然有土匪骑马逃离,应该是匪首过江龙。

吴宗睿的眼神,看向了南面,那里是刘宁和罗典召埋伏的地方。

马蹄声消失之后,山谷里面安静下来。

一脸血渍的廖文儒和罗典明等人,押着管家过来了。

“禀报大哥,斩杀了二十二名土匪,护卫有四人受伤,都是轻伤,没有多大的问题。”

跟随在廖文儒和罗典明身后的护卫,绝大部分都是脸色发白,有人甚至身体发抖。

“很好,你们不要歇息,马上打扫战场,土匪的尸首悉数埋了,搜索每一间木屋,马棚在右边,派二十名护卫过去,守护好马匹。”

“要不要派人协助刘宁他们。”

“不用了,他们能够应付,三十六个土匪,我们斩杀了二十七人,生擒两个,还生擒了师爷,剩下的仅仅六个土匪,我们刚刚听见了马蹄声,应该有三匹马,有三个土匪朝着南面的出口而去,另外三人肯定从北面的出口而去,他们没有机会逃离。”

安排所有人去打扫战场,廖文儒没有马上离开。

“大哥,给我们带路的土匪,我建议斩杀,不留活口。”

吴宗睿如同雕塑一般,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廖文儒明白了意思,转身准备离开。

“文儒,清点出来的钱粮,必须集中起来,任何人都不得私藏,否则视同土匪处置,你去告诫诸多的护卫,万万不要藏私心,否则后悔莫及。”

“知道了,大哥,我这就去说说。”

看着廖文儒的背影,吴宗睿有些不敢相信,护卫轻伤四人,居然杀死了木屋里面二十二名土匪,难道护卫的战斗力如此逆天吗。

第七十四章 巨大收获

谜底很快揭开,木屋里面被斩杀的二十二名土匪,一半以上已经喝醉,毫无抵抗之力,其余的土匪,反应也很迟钝了,过江龙等几个土匪,清醒很多,稍作抵抗之后,迅速逃离了。

吴宗睿感觉到遗憾,严格说起来,护卫对付的仅仅是一帮醉鬼,没有战斗力的醉鬼,尚且出现了四人轻伤的情况,可见战斗力的确一般。

这也难怪,绝大部分的护卫都是第一次杀人,能够有这也的表现,已经不错了。

隐隐的,吴宗睿有些担心罗典勇代领的十名护卫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能够斩杀从崎岖小路逃离的三个土匪,刘宁那边,吴宗睿倒不是特别担心。

过江龙肯定是骑马逃离了,马棚里面没有了乌珠穆沁马。

一个时辰过去,刘宁和罗典召等人牵着马,进入到山坳。

又过了半个时辰,罗典勇代领的护卫,也进入到山坳之中。

吴宗睿预料不错,跟随过江龙骑马逃离的土匪,全部被斩杀,尸首就地掩埋,马匹全部缴获,十二人中两人轻伤,崎岖小路逃离的三名土匪,被斩杀两人,逃离一人,十一人两人受伤,其中一人伤势有些重。

木屋的清理已经到了尾声,粮食、猪肉、羊肉、牛肉等等,被集中到一间木屋,少量的钱财也集中起来,廖文儒正在清理。

吴宗睿走到了过江龙歇息的木屋前面。

“一个时辰之后叫我。”

刘宁守在木屋前面,不准任何人打扰。

进入木屋,接着火把,吴宗睿仔细看着这间木屋。

屋子里颇为凌乱,看上去就无人收拾。

走到床边,吴宗睿伸手,摸向枕头下面,果然有一个锦袋,打开锦袋,一颗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出现在眼前,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看不见一丝的瑕疵。

吴宗睿眯起了眼睛,夜明珠来自于海外,价格高昂,手中的这颗夜明珠,至少价值五万两白银,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略微沉吟,将夜明珠放进了胸襟,吴宗睿掀起了传单,看向床下。

床下有一个木箱。

吴宗睿摇摇头,走出木屋。

守在门口的刘宁有些发愣,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少爷怎么出来了,他以为少爷要歇息一会,至少睡一会。

“文儒,过来。”

看着跑过来的廖文儒,吴宗睿开口了。

“搜查仔细一些,掀开土匪睡的床,看看床下有什么东西,地面也要敲敲,看看有没有空洞的地方,这些土匪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钱财一定藏的很紧。”

。。。

卯时,天已经亮了,山坳里面也出现了曙光。

“大哥,马匹、钱粮和武器集中起来了,十七匹马全部缴获,一匹乌珠穆沁马,五匹河曲马,八匹蒙古马,三匹西南马,粮食一共三十五石,其中五石面粉,三十石大米,肉食还没有来得及详细清理,白银首饰一共两箱,也没有仔细清理,缴获的武器包括四十柄雁翎刀,十柄长柄眉尖刀,二十副对襟棉甲,十副弓箭,箭羽三百支。。。”

吴宗睿没有忍住,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

“过江龙究竟是什么来历,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武器,对襟棉甲是骑兵拥有的衣物,弓箭也是异常宝贵的,他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难不成打劫了县衙的府库吗。。。”

廖文儒突然反应过来了。

“大哥,当年夺天王攻下了安远县的府库,却没有多少的武器流出来,当时我就有些怀疑,难道是夺天王与过江龙之间有勾结吗。。。”

吴宗睿略微的沉思,良久摇摇头。

“算了,不去管它,既然缴获了,就归我们吴氏家族护卫所有了。”

“大哥,有了这么多的武器,护卫队伍可以再次扩充规模了。”

。。。

师爷被押到了吴宗睿的面前。

看着脸上灰败的师爷,吴宗睿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师爷,过江龙已经伏诛,他在广宁县有一栋府邸,里面的情况你最清楚,我想你知道怎么做。。。”

师爷跪在地上,身体不停的筛糠,还没有等到吴宗睿说完,马上开口了。

“老、老爷饶命,过、过江龙的钱财全部都存在县城府邸里面,我、我愿意带着你们去,不、不过我有条件。。。”

“大胆,还敢说条件。”

刘宁的怒吼,让师爷差点瘫倒在地。

“我、我就是想活命,没、没有其他的要求。”

。。。

过江龙在广宁县的府邸里面,有他养的两个女人,还有好几个丫鬟。

这难不住吴宗睿,罗典明假扮的土匪,轻而易举的将两个女人骗出了府邸,至于说府邸的六名丫鬟,其中四人跟随两个女人出城去了,其余两个在家里的,被限定在前院的厢房里面,不允许乱动。

在师爷的指点下,廖文儒等人开始搜出藏在府邸里面的钱财。

如果不是师爷指点,吴宗睿相信,自己搜不到这些钱财。

过江龙绝大部分的钱财,藏在后院的地窖里面,包括他的两个女人都不知道。

足足五个大箱子,还有一些黄金首饰。

看着这些箱子和黄金首饰,吴宗睿的脸色铁青,他很清楚,这是过江龙打家劫舍得到的钱财,不知道有多少的人家遭遇到不幸,也不知道有多少倒霉的商队,遭遇到过江龙的暗算。

钱财清理完毕,吴宗睿上马,一刻都不想逗留了。

护卫已经在县城里面雇佣了十多辆马车,拉走所有的钱粮以及武器等等。

“少、少爷,师爷该怎么处置啊。。。”

看着站在面前的罗典明,吴宗睿气不打一处来,这么简单的问题,罗典明都想不明白,的确有些笨,看样子还需要磨砺。

廖文儒走过来,一把拉开了罗典明。

“大哥,您先出发,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罗典明的脸瞬间有些红,他知道自己莽撞了。

等到吴宗睿离开,廖文儒看着罗典明开口了。

“罗典明,师爷知道我们那么多的事情,特别是钱粮的多少,就连护卫都不知道具体的数目,难不成我们还留着师爷吗。”

“可、可少爷说过,不杀师爷的。。。”

“大哥是说了,可我不放过师爷,一定要杀他,就算是大哥怪罪,我承担了。”

“我、我知道了,队长,我笨,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您一定多给我说说。。。”

六月初六,吴宗睿带着护卫回到了新龙里。

所有的钱粮,都被运到了府邸里面。

天黑了,二楼的厢房。

吴宗睿看着打开的五个大箱子、两个小箱子,好长时间没有移动脚步。

白银不下二万两,更加让人吃惊的是,其中一个大箱子里面,还有一个檀木箱子,里面有一千两黄金,二十片金叶子。

金银首饰也不少,其中一些还非常的精致。

吴宗睿的心情,已经不能够用震惊来形容。

如此巨大的收获,他压根没有想到,如果算上缴获的马匹,此番缴获的钱粮,价值接近十万两白银,当然,最值钱的就是他怀里的那颗夜明珠了。

过江龙为什么如此的有钱,可以算是一方富户了,虽说与那些真正的士大夫家族无法比较,但数万两的白银,抵得上一般的士绅家族了。

吴宗睿坚定了自身的判断,过江龙就是土匪与官府勾结的产物,做了多年的土匪,其劫掠的钱财远不止这些,恐怕其中不少的部分,落入到某些官吏的兜里去了。

如果没有官府的内线透露消息和暗中保护,过江龙不可能如此的肆无忌惮,也不可能精准的劫掠那些商队和农户,甚至在县城里面购买了府邸。

管中窥豹,或许这样的情形,在整个的大明不算什么,几百年之后的某一个时期,不也有官商一家、官匪一家的情形吗。

六月初七,卯时。

“八十名护卫,每人赏赐白银五十两,护卫队长廖文儒,赏赐白银一百两,副队长罗典明、罗典勇和罗典召,赏赐白银八十两,刘宁赏赐白银一百两。”

“受伤的八名护卫,每人额外赏赐二十两白银。”

“乌珠穆沁马留给我,其余的马匹,除开西南马,全部分配给护卫,西南马用于运输。”

“所有缴获的武器,悉数分配下去,此事由廖文儒直接负责。”

“本次剿灭过江龙的行动,严格保密,告诉所有的护卫,谁也不许泄露,哪怕是面对家人,也不能够泄露出去一个字。”

“今日歇息一天,从明日开始,继续训练,现在有了弓箭,有了战马,有了棉甲,训练要更加的严格和严酷,这一次剿灭过江龙的战斗,已经暴露出来护卫的诸多问题,其中战斗力是最大的问题,我需要的是铁血的军士,而不是懦弱的护卫。”

“廖文儒,罗典明,罗典勇,罗典召,你们是护卫之中的军官,必须要起到带头作用,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们若是心慈手软,你们手下的护卫,就拉不出去,真正遇见残酷的战斗,就是一盘散沙。”

“剩余的钱粮,都在这里,廖文儒,你负责登记造册,罗典明,你协助廖文儒,管理这些钱粮,你们记住,这些钱粮全部都是用来维持护卫开销的,不得挪作他用,任何人都不得挪用,我也不行。”

“从七月份开始,逐渐扩充护卫队伍的人员,年底扩充到两百人的规模。”

“你们记住最为关键的一点,吴氏家族的护卫,只能听命于我,其他任何人不得插手。”

第七十五章 提前告诫

铁血的军队,不是一朝一夕训练出来的,想想骁勇的后金鞑子,有所谓的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可是大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亲自说出的话语,而大辽的军队,同样以骁勇著称,绝非明军可以匹敌的。

后金的创建者努尔哈赤,以十三福铠甲起兵,横扫草原,一步步占领辽东,通过著名的萨尔浒之战,重创大明军队,其麾下的后金鞑子,经历了太多的厮杀,早就变得天下无敌了。

努尔哈赤去世不到两年的时间,继承大汗之位的皇太极,同样不可小觑,从一定程度上面来说,皇太极的智谋与怀柔甚至超过了努尔哈赤。

早在天启年间,明军就患上了恐金症,遭遇到后金鞑子,不管什么规模的战斗,大都是以失败告终。

袁崇焕扬名立万的宁远保卫战,打退了后金鞑子的进攻,让领兵作战的努尔哈赤病痛之下一命呜呼,这样的战斗,的确值得宣扬,可这是防御战,不是进攻战,袁崇焕依靠了坚固的城池和犀利的火炮,如果换一种形式,袁崇焕率领的明军与后金鞑子展开野外的战斗,早就输的裤子都没有了。

可以说,后金是穿越的吴宗睿最大的对手。

可笑的是,后金鞑子已经有了天下无敌的野外战斗能力,吴宗睿麾下只有八十名护卫,战斗力还不咋地,还要拼命的训练。

更加困难的是,铁血的军队,必须用数不清的钱财打造出来。

残酷的现实,让吴宗睿明白了,必须另辟蹊径,如果一味的依靠自身的努力,慢慢的集聚力量,他没有机会打败后金鞑子,也没有机会改变自身的命运,说的再大一些,他没有机会改变大中华的命运。

遗憾的是,如今的吴宗睿,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只能一步一步来。

陕西一带的士绅富户,或者是士大夫家族,可以拥有两千左右的家族护卫,等同于一支军队,因为他们需要防御农民起义军,需要保护家族的钱财。

这也是吴宗睿借机发展吴氏家族护卫队伍的机会,目前也只能这么做。

六月初八,一大早,吴顺贵、吴顺年、吴宗平和吴宗坤等人就过来了。

还有两天时间,就是吴宗睿迎娶陈灵雁的日子,这可是吴氏家族的大事情,决不能疏忽。

吴顺福等人名义上是与吴顺贵商议,其实还是与吴宗睿商议,他们很清楚,身为殿试二甲进士的吴宗睿,不仅在家中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在吴氏家族同样有决定性的话语权。

好在吴宗睿一直都谦逊低调,没有因为进士的身份而自高自大。

吴顺贵和吴宗睿都在堂屋,王慧身体不便,没有出来迎接。

“顺贵兄弟,今日我们来,主要是商议后日迎亲的事宜,迎亲队伍的人选已经确定下来,老二顺年带队,宗林和宗坤都陪着去迎亲,家里招呼客人的事宜,我来帮忙,你看看,我们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吴顺福说完,看了看吴宗睿。

吴宗睿没有说话,说起结婚的具体事情,他基本是傀儡,家里怎么安排就怎么做,所有的事情不需要他操心,这样也好,他可以想其他的事情。

“族长,二哥,宗林,宗坤,让你们费心了,迎娶的事宜,我看安排的差不多了,该考虑的全部考虑到了,瑞长的婚事,让你们跟着劳累,真的不好意思啊。”

“顺贵兄弟,你可不要这样说,瑞长的婚事,是我们吴氏家族的大事情,如果有什么怠慢了,我就无颜面对家族的祖先了。”

“族长说的是,我觉得所有的安排都很好,没有任何的问题。”

吴顺福满意的点头,扭头看向了吴宗睿。

吴宗睿迫不得已站起身来,对着吴顺福和吴顺年稽首。

“瑞长感谢族长和二伯,你们为了我的婚事,操心劳累,家族中很多人也跟着忙碌,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我想所有的事宜都安排妥当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好,瑞长这样说我们就放心了,今日女眷就要进屋了,屋里的诸多摆设要开始,两日时间能够摆设完毕,弟妹身体有些不适,恐怕要打扰一番。”

吴顺福话语刚落,王慧被丫鬟扶着,来到了堂屋。

“给位叔叔伯伯,妾身身体不适,没有能够迎接,给各位叔叔伯伯请罪了。”

吴顺贵想不到王慧到堂屋来了,想着站起来扶一下,却不好意思。

吴宗睿站起身,走到了王慧的身边,稽首行礼。

“二娘身体不适,还是回去歇息,爹待会说说,布置家里的时候,不要喧哗。”

王慧转过身,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瑞长,你的婚事是家中最大的事情,还是按照叔叔伯伯的安排来,我没有什么问题,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事情,影响了你的婚事。”

吴顺福点点头。

“弟妹如此明白事理,这事就好办了。”

。。。

吴顺福、吴顺年和吴宗坤离开了,吴宗林留下来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

两人慢慢踱步,从前院到了中间院子。

女眷还有一会的时间才会到家里来,廖文儒等人带着护卫出去训练了,丫鬟全部都在后院,中间院子很安静。

“瑞长,有几天时间没有见着你,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护卫队伍多了好多的战马,还有弓箭,刚才我到山坳去看到,大吃一惊。”

吴宗睿笑了笑,尽管他已经下了封口令,护卫什么都不会说,不过变化巨大,包括吴顺福等人都是能够发现的。

其他的武器很好隐瞒,可战马是无法隐瞒的,一匹寻常的蒙古马,需要白银五十两左右,一匹河曲马,需要八十两白银,一匹乌珠穆沁马,需要一百两银子。

且不说十多匹战马需要多少银子,现如今就是拿着银子,一时间也买不到这么多战马。

剿灭土匪过江龙的事宜,吴宗睿倒不像可以瞒着吴宗林,他已经感觉到了,将来吴宗林一定是他得力的助手。

“宗林哥,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发现护卫的变化了,不简单,前几天护卫队伍出去了一趟,到了广宁县大峰山。”

吴宗林的脸色有些发白。

“瑞长,你的意思是说,你带着护卫队伍到大峰山去了吗。”

“是啊,剿灭了一股悍匪,有了一些收获。”

“这、这是什么土匪啊,有那么多战马,还有弓箭。。。”

“这是宗坤写的信函,你看看就知道了。”

吴宗林接过信函,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看完了信函,吴宗林的脸色再次变化。

“这个宗坤,太不像话了,过江龙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侵扰我们吴氏家族的,他也不动动脑子,就写了这样的信函,害你带着护卫长途奔袭,要是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他能够承担这么大的责任吗。。。”

“宗林哥,不必责怪宗坤,我也知道过江龙不敢侵扰我们吴氏家族,长途奔袭剿灭过江龙,是我做出的决定,我们吴氏家族的护卫,若是没有战斗力,真正遇见强悍的土匪,岂不是一触即溃,让他们多经历一些战斗有好处。”

“这,瑞长,让护卫多战斗,我不反对,但你不能够亲身犯险啊,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家族护卫怎么能够和你相比啊。”

吴宗睿摇摇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陕西一地,连续遭遇到灾荒,府州县到处都是暴民,这些走投无路的暴民,管你是什么家族,他们眼里看到的就是钱粮,若是遇见那样的情况,我吴氏家族能够抵御吗,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我们必须有这方面的准备。”

吴宗林无奈的点头。

“瑞长,我没有你那么多的学识,对外面的事情,知晓的也不多,听你这么说,总归是有道理,不过我还是要说,你身份不一样,不要轻易去犯险,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无法承受。”

“宗林哥,谢谢你的提醒,我心里有数。”

“这就好,只要你明白就好了。”

。。。

快要走到前院的时候,吴宗林看着吴宗睿,再次开口了。

“瑞长,我觉得我没有希望考中举人了,索性也加入到护卫队伍之中,你看如何。”

吴宗睿毫不犹豫的摆头。

“这不行,宗林哥,你是要接任族长之位的,你要考虑的是家族的大事情,我吴氏家族眼看着慢慢的壮大起来,将来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你的重心还是放在家族的事物上面,至于说乡试的事宜,我不多说,如果有机会,你还是可以参加的。”

吴宗林是决不能加入到护卫队伍之中的,这是原则。

吴氏家族的护卫队伍,只能是吴宗睿绝对掌控,家族中有影响力的人不能加入其中,否则很多事情都不好处理,到时候廖文儒和罗家兄弟会无所适从。

“好吧,依你说的,我不想着加入到护卫队伍的事情了。”

“恩,宗林哥,家族若是有什么事情,我还是那句话,全力支持。”

听见吴宗林这样说,吴宗睿点点头,舒了一口气,接下来,他还要特别告诫廖文儒等人,将来扩充护卫队伍的时候,务必要把握好原则。

第七十六章 大婚

崇祯二年,六月初十,辰时。

身穿大红袍婚服的吴宗睿,感觉到全身不自在。

吴宗林和吴宗林簇拥在他的左右两边,等待吴顺年的号令。

迎亲的时间早就确定下来,辰时二科,迎亲的队伍就要出发,前往陈家,必须在巳时二刻抵达陈家,因为这是看好的时间,是吉时吉刻。

迎亲的过程颇为复杂,最为关键的是八抬大花轿。

八抬大花轿出门的时候,必须以净茶和四色糕点供奉“轿神”,同时要放鞭炮,用大红灯笼开路,沿途需要吹吹打打,一直到陈家。

坐花轿是核心的程序,八抬大花轿,表示了明媒正娶、原配夫人的意思,女子一生只能坐一次,再无第二次的机会,有趣的是,女子乘坐八抬大花轿进入夫家的门,也是抬升自己地位的手段,一旦将来生活中与夫君发生争吵,或者产生矛盾,女子可以说是八抬大花轿迎进家门的,不是自己跑来的。

这里面还有区别,原配夫人乘坐的花轿与小妾乘坐的花轿不一样,原配夫人乘坐八抬大花轿,小妾只能乘坐四人抬的花轿,这是规矩,不能僭越。

吴宗睿是二甲进士的身份,迎娶更是需要按照规矩来,一丝一毫都不能违背。

“迎亲啰。。。”

吴顺年一声高呼,锣鼓瞬间响起,执事端来净茶和四色糕点,放在了八抬大花轿的前面,嘴里念念有词,密集的鞭炮声响起。

八个大红灯笼依次从大门处出来,手持灯笼之人站立在花轿的两边。

紧接着出来的是喜娘,喜娘代表新郎到新娘的闺房去迎接。

最后出来的是吴宗睿,陪在他身边的是吴宗林和吴宗坤。

队伍终于出发了,大花轿在最前面,吴宗睿和喜娘跟随在大花轿的后面,紧接着是吴顺年等人,最后面则是吹鼓手。

队伍行进的速度偏快,二十里地,必须在一个时辰抵达,队伍中骑马的仅仅是吴宗睿一人,其余人全部都是步行。

吴宗睿骑马的速度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必须要控制好。

乌珠穆沁马经过了精心仔细的梳理,看上去异常的光鲜,这是吴宗睿最新的坐骑,虽然只有几天的时间,不过日夜的训练,让吴宗睿与乌珠穆沁马之间,已经有了些许的灵犀。

骏马认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吴宗睿的运气不错,当初过江龙拥有这匹乌珠穆沁马,并未放在心上,没有亲自喂养,也没有时常为骏马梳洗,只是偶尔的骑马,吴宗睿拥有这匹乌珠穆沁马仅仅六天的时间,却坚持每天梳洗和亲自喂养,让乌珠穆沁马很短时间就认下了他这个新主人。

迎亲的队伍颇为庞大,一共六十五人,其中抬嫁妆的人是最多的。

明朝结婚同样耗费大量的银子,这一点吴宗睿有了深刻的感触,因为他是殿试二甲进士,婚礼决不能寒酸,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前面的纳彩等等程序,已经耗费共计五百两白银,今日的迎亲以及整个的仪式,需要耗费三百多两白银。

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寻常家庭根本无法承受。

说的不客气一些,如果不是吴宗睿代领吴氏家族护卫剿灭了悍匪过江龙,家中的银子肯定不够了,毕竟他还要维持家族护卫的开销。

。。。

陈家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陈登新与钱氏的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婚事完全定下来,今日就是迎娶的时间,这让他们有些做梦的味道。

“当家的,你说迎亲的队伍,路上不会遇见什么意外情况吧。。。”

钱氏已经絮絮叨叨说了好几遍了,毕竟是看好了时间,不能耽误的,可怜天下父母心,钱氏最为疼爱小女儿陈灵雁,希望陈灵雁能够嫁到好人家,一辈子生活幸福。

迎娶是陈灵雁一辈子最大的事情,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是最好的,不能出现差错。

陈登新同样担心,毕竟女婿吴宗睿是殿试二甲进士,身份非同一般,就算是耽误了迎娶的吉时吉刻,他也不好说什么。

“老爷,太太,迎亲队伍已经到村口了。。。”

管家跑过来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

“快,快准备好鞭炮,所有人各就各位,都要用心,谁要是犯错了,休怪我责罚。。。”

陈登新情不自禁的喊出声来,声音里面透着喜悦。

虽然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可是他对吴宗睿的印象非常之好,当初专门去拜访吴顺贵的时候,吴宗睿主动问候了陈灵雁,让他喜出望外,尽管说吴宗睿与陈灵雁之间曾经有过丝丝的联系,毕竟没有真正的确定下来婚事,而且那件事情是吴宗睿心中的伤疤,如果吴宗睿不愿意迎娶,陈登新也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陈灵雁陷入到痛苦之中。

对于陈登新和陈氏家族来说,有了吴宗睿这个女婿,家族在安远县的地位也更加的牢固。

“思雷,思宇,赶快到村口去迎接,记住,态度一定要恭敬。。。”

“管家,让执事做好一切的准备,火盆,火盆快点端到门口来。。。”

。。。

颇为激动的陈登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竟然亲自来安排了,一直到身边的钱氏提醒他,这些事情交给总管去做,他才明白过来。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看热闹与庆贺的人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管家在门口招呼客人,总管则是大声吆喝,有条不紊的安排。

喜娘已经率先进入到院子里,吴顺年等人也被请进了院内,由陈登新等人陪着。

吴宗睿暂时没有进入院内,迎亲的队伍之中,他是绝对的主角,也是要绝对服从安排之人,一切都要听从女方家总管的安排。

“吉时已到,请姑爷起驾。。。”

唢呐声和鞭炮声再次的响起,吴宗睿终于进入院内,他没有下马,径直进入院内。

骑马进入到院内的那一刻,吴宗睿旋即下马。

陈登新和钱氏已经端坐在堂屋,下马的吴宗睿,绕过院子中间的火盆,疾步上前。

“小婿吴宗睿,拜见岳父大人、岳父大人。。。”

“拜见毕,姑爷请起。。。”

酒宴已经安排好,前来迎亲之人悉数入席,吴顺年自然是在上首,陈登新与钱氏陪着,吴宗林和吴宗坤等人,则是由陈思雷和陈思宇陪同,至于说吴宗睿,是不能够入席的,因为他尚未迎娶新娘进入花轿。

当然,变通的办法也是有的,旁边的厢房有一桌精致的酒宴,专门为吴宗睿准备,管家带着吴宗睿进入房内,单独在这里吃饭,其余人不得打扰。

吴宗睿吃饭的过程之中,管家亲自守在厢房门口,不准其他人打扰。

。。。

终于,新娘子上花轿的时刻到了,脸上的眼泪还没有擦干,却带着舒心笑容的钱氏,以及挽着她手臂的新娘子陈灵雁,终于走出了闺房,贴身丫鬟玉环则跟随身后。

“出嫁娘子拜双亲。。。”

新娘子的头上盖着花巾,遮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

这个时候的吴宗睿,站在院子里面,等候他的新娘子。

新娘子抬脚走过火盆,贴身丫鬟玉环手持扇子,对着花轿煽动,驱除邪气。

终于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步,吴宗睿需要抱着他的新娘子,送入花轿里面。

。。。

怀里的躯体微微发抖,手也是冰凉的,瞬间让吴宗睿有了怜惜的心情。

将陈灵雁送入了花轿,迎亲的队伍就要回去了。

走到花轿旁边的玉环,偷偷看了一眼吴宗睿,脸上也是绯红,此刻的玉环,与以前的心思不一样了,她是陈灵雁的贴身丫鬟,也是标准的配房,说到底就是吴宗睿的小妾,今后同样要跟随吴宗睿生活一辈子的。

锣鼓声和唢呐声响起,迎亲队伍出发了。

近五十人的迎亲队伍,抬着大大小小的嫁妆,在众人羡慕的眼神里出发了。

。。。

未时一刻,迎亲队伍回到新龙里。

迎候他们的,是更加隆重繁琐的礼仪。

。。。

天色黑下来了,感觉到疲惫的吴宗睿,终于进入到洞房里面了。

红色的蜡烛还在燃烧,桌上摆着酒菜,摆着碗筷,新娘子则是坐在床沿,头上盖着红绸布,一切都彰显出来喜气,也表现出静谧。

**一刻值千金,这是吴宗睿大喜的日子。

吴宗睿走到了陈灵雁的面前,抬手揭开其头上的红绸布。

一张略微发白的脸出现在面前。

吴宗睿稍稍楞了一下,脸上闪现一丝笑容。

迄今为止,包括穿越之前的几十年时间,眼前的女孩子,是他见到的最为漂亮的女孩子,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就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了。

“娘子,吃些东西吧。”

吴宗睿很自然的伸手,拉着陈灵雁的手。

陈灵雁的身体颤抖的很厉害,手也在发抖,低着头不敢看吴宗睿,不过吴宗睿拉手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了安心,身体停止抖动,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跟随吴宗睿走过去。

端起酒杯的时候,吴宗睿看着陈灵雁,一字一顿开口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娘子,这是我的诺言,从今日开始,这里就是你的家。”

第七十七章 吏部敕书

沉稳睿智的吴宗睿,懂得包容女人,他知道,女人嫁入夫家,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不适应的情绪肯定是存在的,具体的表现就是小心和敏感,会关注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眼神,从中揣摩他人的心意。

吴宗睿是二甲进士,也是朝廷命官,特殊的身份,让嫁给他的女孩子,会更加小心。

陈灵雁只有十五岁,这个年级在几百年之后,还在学校里面上课,还是父母眼里那个撒娇的女儿,现在已经是人家的新娘子,突然的转换角色,需要时间适应。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吴宗睿几乎没有出门去,每天傍晚的时候,陪着陈灵雁在四周转转,家里已经开始收割玉蜀黍和大豆,以及部分的水稻,颇为忙碌,吴宗睿偶尔询问,关心田地里面的收成。

让吴宗睿没有想到的是,陈灵雁很快适应了,从刚开始的沉默不语,到后来的偶尔询问,到几天之后的话语连连。

陈灵雁非常聪明,尽管她接触的男人很少,说到底也就是与父亲和两个哥哥熟络,不过她能够感受,自家的夫君脾气温和,沉稳睿智,体贴入微,能够察觉到她的需求。

让陈灵雁最为感动的还是细节,新婚第二天,陈灵雁面带羞涩出现在家人面前的时候,吴宗睿开口替她解围,当着所有家人的面,开口说娘子新近入门,很多地方需要适应,家人必须多包容,更要时刻表现出来尊重,在这个家中,娘子与他是融为一体的。

尔后吴宗睿陪着她在四周转悠,详细介绍了土地的情况,耕种粮食的情况,走路的时候,一直都拉着她的手,走路的时候也是并排。

陈灵雁从刚开始的羞涩不适应,到后来的依赖,出门的时候主动拉着吴宗睿的手,或者是挽着吴宗睿的胳膊。

得夫如此,妇复何求,这是陈灵雁最大的感受。

陈灵雁的陪嫁,主要就集中在五百亩耕地上面,有关这些耕地的管理事宜,出嫁之前,她和母亲商议过,母亲暂时代为管理,土地上面的收成,全部归她所有。

几天时间下来,陪着吴宗睿在新龙里四周转悠之后,陈灵雁有了非常明确的想法,那就是让吴氏家族来耕种和管理土地,这样能够得到最大的收益。

七月初,秋收基本结束,薯块的育苗基本成熟,需要马上种植下去了。

吴家的八十亩玉蜀黍得到了丰收,每亩玉蜀黍的产量,最高的超过四石,最低的也有两石左右,不仅仅是吴家的玉蜀黍得到丰收,包括吴顺福、吴顺年以及大部分吴氏家族农户,种植的玉蜀黍都获得了丰收,一时间欢声笑语弥漫整个的家族。

得知吴家即将种植薯块,周遭的农户毫不犹豫的前来求助,希望自家的耕地上面也能够种植,这里面就包括吴顺福和吴顺年等人。

购买的薯块种子不是很多,吴家种植完毕之后,剩余不了多少。

好在今年闰四月,耕种的时间还长,家族紧急商议之后,决定让吴宗林带队,迅速赶赴云南,大量采购薯块种子,至于说需要的银两,各家各户拿出钱财,凑到一起交给吴宗林。

六月下旬,吴宗林就出发前往云南,这一次带着吴氏家族的十名护卫,当然这是吴宗睿同意之后,护卫才能够前行,五匹西南马也跟随前行,到时候运送薯块种子。

此番购买的薯块种子,还包括了陈灵雁陪嫁的五百亩耕地,也要马上种植薯块。

吴宗睿稍微忙碌了一些,他好像有预感,觉得自己在家里的时间不可能太长了,按照史书的记载,七月到八月,朝中内阁的争斗到了尤为激烈的程度,钱谦益等人已经被罢官,回到家乡去了,而周延儒也即将上位。

更加关键的是,陕西的农民起义如火如荼,引起朝廷的关注,后金也即将大规模的入关。

六月,一品武将、左都督、平辽总兵官毛文龙,被二品文官袁崇焕斩杀,而斩杀朝中一品武将这么大的事情,袁崇焕没有请旨。

此事在朝中引发巨大的反响,仅仅十九岁的朱由检,完全不能接受,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袁崇焕负责辽东抵御后金鞑子的所有事宜,所以选择了隐忍。

这也为袁崇焕被斩杀,埋下巨大的伏笔,至少袁崇焕不知道罢了。

七月二十五日,申时。

安远县知县来到新龙里,专程送来礼部加急的敕书。

这份敕书是直接给吴宗睿的。

知县吃过饭之后,告辞离开,回到县城去了。

由知县亲自送来礼部敕书,可见这份敕书的确是紧急的。

在与知县闲聊的过程之中,吴宗睿得知,朝廷再次展开了对文武官员的清查,此事在朝中引发了不小的震荡,毕竟年初才考察过京官,贬斥了一百多官员,而清理朝中的阉党,更是斩杀和逮捕了近两百的官员。

朝中的地方的文武官员,对于清查官吏的事宜,已经不敢小看。

知县有些不明白,不过他自身没有什么问题,上任的时间不长,没有多少值得清查的,说及此事也是闲聊。

吴宗睿却明白其中奥妙,这是皇上在发泄心中怒火,不好对袁崇焕动手,那就只好对着满朝的文武官员发泄了。

打开敕书,看过之后,吴宗睿脸上露出沉思的神情。

陈灵雁进来了,玉环跟随在身后。

“夫君,刚刚知县大人来过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吏部发来了加急敕书,八月二十日前,我必须到应天府就任了。”

陈灵雁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吴宗睿到应天府上任,意味着两人要分别了,作为吴家的媳妇,陈灵雁是要留在家中的,照顾父母,料理家务,何况二娘的预产期眼看着就要到了。

这种分别,可不是几天几个月,可能是数年的时间,甚至可能是数十年时间,没有圣旨,吴宗睿不能回家,陈灵雁也只能偶尔到吴宗睿任职的地方去看看。

在外人看来,官太太有太多的荣耀,日子过得舒坦,可是真正的苦楚,只有她们自己知晓,与夫君分离之苦,她们必须要接受与承受。

吴宗睿明明是可以在家中呆到十二月底的,现在突然提前数月,马上要去上任,这岂不是意味着,陈灵雁要与吴宗睿分别了。

玉环倒是可以跟随吴宗睿去上任,照顾吴宗睿的生活起居事宜。

“夫、夫君马上就要去上任了吗。。。”

陈灵雁的脸色发白,身体也微微颤抖。

一直在思索的吴宗睿,没有发现陈灵雁的异样。

“恩,算算时间,过几日我就要出发,否则耽误了时间,朝廷一定会责罚。”

“那、那夫君一定要小心。。。”

话还没有说完,陈灵雁的眼泪就出来了。

吴宗睿总算发现陈灵雁的声音不对了,扭过头。

“娘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吴宗睿站起身来,准备走到陈灵雁身边的时候,玉环开口了。

“少爷要到应天府上任,我家小姐就要一个人留在家中了。。。”

吴宗睿楞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这一点他还真的没有想到,他脑子里没有这个意识。

走到陈灵雁的身边,吴宗睿笑了。

“娘子,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到应天府去上任,难不成你还留在家中。。。”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陈灵雁呼的一下子走到吴宗睿的身边。

“夫君,你、你是说,妾身跟着你一同去上任吗。。。”

“那当然,不然你留在家中干什么,再说我身边也需要有人照顾啊。”

“夫君,你,你没有说笑吧。”

“我说笑干什么啊,对了,最多三天时间,我就要出发了,你也准备一下,玉环,娘子需要的物件,一定准备好,到时候我们一同出发,到了南京府城,还要想办法租赁房屋,事情还真的有些多。”

陈灵雁忙不迭的点头,转身吩咐玉环。

“玉环,你先去准备,我一会就过来。”

玉环楞了一下,脸上带着笑容,几乎是蹦蹦跳跳离开的。

陈灵雁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完全在吴宗睿的手里,只是她没有想到,吴宗睿压根都没有想着让她留在家中。

吴宗睿即将赶赴应天府上任的消息,很快在家族之中传开,而陈灵雁即将跟随前往南京城的消息,也一并传开了,一天之后,陈登新赶到了新龙里,专门送来了二百两白银,嘴上说吴宗睿要到南京去上任了,聊做补贴,其实就是想着证实,看看陈灵雁是不是真的跟随吴宗睿前往南京城去,直到看见陈灵雁和玉环悉数在收拾东西,他才真正放心。

做父母的,当然不愿意女儿年纪轻轻、刚刚成婚就守在家中,那是守活寡。

出发前的三天时间,吴宗睿主要还是忙于护卫以及田地里面的事宜,包括薯块的栽种等等,回到家中,看到陈灵雁和玉环收拾的东西,他有些无语,大大小小的包裹足有好几十个,和搬家差不多了,其实很多的东西,到了南京城,完全可以到商铺去购买。

第七十八章 家底

出发的前一天,有关跟随吴宗睿前往南京城人选的争议,持续了好长时间。

吴宗睿也颇为犹豫,按照他的想法,跟随在身边的最佳人选肯定是廖文儒,可是廖文儒身为吴氏家族护卫队队长,肯定不能离开,能够跟随他上任的只有刘宁。

好在刘宁灵活,虽然没有什么文化,可是接受能力强,学东西很快。

吴宗睿的想法,陈灵雁跟随他到南京城,其次就是玉环与刘宁两人,一共四人,不多不少,到了南京城,租赁一个小院子,就能够住下了,做饭的事宜,玉环可以负责。

尽管穿越快两年时间了,吴宗睿潜意识里面,还是习惯小家庭的生活,夫妻双方,加上自己的随从,以及老婆的贴身丫鬟,足够温馨,也便于打理家中的事宜,自己清闲的时候,甚至能够到厨房去做饭。

可惜他的这种思想,压根不能提出来。

吴氏家族属于士绅家族,就应该有大家族的样子,族长吴顺福已经努力朝着这个方向运作,吴宗睿的家,成为了整个家族最大的府邸,而且还在朝着四周扩充,吴顺福还计划了,攒够银子之后,让吴宗林搬出围屋,修建一处府邸。

士大夫家族,真正让人侧目的是诸多的府邸,围屋入不了大雅之堂,这就好比是富豪与土豪之间的区别,府邸代表底蕴,代表真正的富足,围屋代表的仅仅是土豪。

吴顺福提出建议,既然陈灵雁跟随吴宗睿到南京城去赴任,那么家中至少需要有一名管家,两个到三个随从,两个到三个丫鬟,厨房里面还需要有两人到三人。

吴顺福的建议,得到了众人的赞同。

吴宗睿坚决不同意,他觉得这种摆架子显示身份的方式,耗费钱财不说,还会引发关注。

身为应天府推官,按照朝廷的规定,必须要住在府衙,不过南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府衙居住的官吏人数众多,吴宗睿想要住在府衙的可能性是不大的,需要在外面租房居住,这也符合吴宗睿的想法,他可不想被关进府衙里面,如同坐牢一般。

应天府推官,不过是从六品的官员,作为二甲进士的吴宗睿,出任这个官职,等同于刚刚起步,不能够过于的高调,再说了,南京城内没有认识的人,平日里也不会有谁到家中来拜访,更加关键的是,若是家中有七八个甚至是十余人,租赁的院落不能够太小,人员的开销颇大,算算实在难以承受。

在所有人都支持吴顺福的时候,吴宗睿摆出了自身的观点和认识,主要还是从朝廷的各项规矩出发,更是从自身的前途出发,认为身边不能够有太多的随从,免得过于的高调,被他人嫉妒算计,甚至是弹劾。

吴宗睿的话语,吴氏家族谁都要听,更何况他说的道理是成立的。

最终做出的决定,增加了一人,就是专门做饭之人。

这倒是无所谓,就算是增加一人,也就是五个人,完全可以承受。

卧房,陈灵雁看着桌上的三个锦袋,神色颇为紧张,父亲送来二百两银子,曾经让陈灵雁松了一口大气,嫁到吴家,她并未管理家中的事宜,也就不知道家里到底有多少钱财,这次跟随吴宗睿到南京去,开销肯定不小,如果没有那么多银子,太丢脸了。

桌上三个锦袋里面,就是他们拥有的所有钱财,也是本次带到南京去的钱财。

“娘子,这是我们这次携带的所有钱财,你是内当家,钱财自然由你来管着,家中大小开销的事宜,也是你做出决定。”

“好、好的,夫君,要是开销不够,我这里还有一些首饰。。。”

吴宗睿无奈的笑笑,打开了最小的那个锦袋。

十五片金叶子出现在锦袋里面。

陈灵雁的脸色瞬间发白,这种打造精致的金叶子,她仅仅是听说过,从来都没有见过,金叶子与黄金的价格是不一样的,一片精致的金叶子,价值五十两白银,十五片金叶子,价值七百五十两白银左右。

有了这么多金叶子,就算是在南京城,也足以维持数年的生活了。

打开第二个锦袋,里面是十锭黄金,足足一百两,相当于一千二百两白银。

第三个锦袋,里面是四十锭白银,足足四百两。

“夫、夫君,这么多的黄金白银啊。。。”

“也不算多,真正到了南京,我们就算是穷人了。”

“夫君怎么说出这样的话语啊。”

“娘子,到了南京,所有开销都要消耗钱财,和家里是不能比较的,这些黄金白银,若是想着在南京城内购买府邸,差的太远了,也只能租赁府邸居住。”

“夫君还想着在南京购买府邸吗。”

“当然,你跟随在我身边,若是不能过上富足的生活,我内心不安。”

陈灵雁的脸一下子红了。

“夫君,妾身能吃苦,只要跟随在夫君的身边就满足了。”

吴宗睿走到了陈灵雁的身边,轻轻将她拥在怀里。

其实吴宗睿有私心,他暗藏的那颗夜明珠,到了南京之后,肯定会卖出去,至少拿到五万两以上的白银,金叶子也暗藏了五片,还有少量白银,男人身上若是没有了钱,怎么去结交关系,再说了,他的志向与一般人不一样,区区几万两的白银,他还真的没有特别在乎。

有时候想起来,吴宗睿自己也感觉到吃惊,穿越之前的他,也就是普通人,若是拥有了这么多的财富,早就乐的屁颠屁颠,享受生活去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斗志。

穿越到了明末这个乱世,现实逼得他考虑后路。

“娘子,玉环和刘宁每月的例钱,一定要考虑,我的想法,玉环每月的例钱五两银子,刘宁每月的例钱四两银子,厨房每月三两银子,每个月的初一都要给他们,也让他们安心。”

“好,妾身听夫君的。”

“到了南京,家中一应的开销,都是你负责,我每月的俸禄,也会拿回家中,补贴开销。”

“夫君的俸禄不用补贴家中,夫君每月需要的开销,从家中拿就是了。”

听见陈灵雁这样说,吴宗睿的脸微微有些红了。

廖文儒看着神情肃穆的吴宗睿,语气坚定的开口了。

“大哥,护卫的事情,我一定打理好,您不用担心,本月护卫队伍已经扩充到百人的规模,增加的二十人,全部都是附近地方的青壮,知根知底,日后扩充护卫队伍,我会严格按照您的要求做,钱粮方面的开销,罗典明很仔细,不会乱花一文钱,您更不用担心。”

吴宗睿叹了一口气。

“文儒,对你我是完全放心的,宗林哥前往云南的时候,我专门嘱托了,有关护卫队伍的事宜,家族不要插手,全部由你负责,除非是家族遭遇到土匪的劫掠,其他情况之下,护卫轻易不要出动。”

“护卫的开销需要大量的钱财,日后还要增加战马和武器,仅仅依靠我们夺取的钱粮是不够的,所以你要时刻关注赣州的局势,眼光不要局限在安远县,赣州府的土匪,想办法弄清楚他们的底细,条件成熟的情况之下,果断出击,剿灭他们,夺取他们劫掠的钱粮。”

“护卫队伍的训练一定不能落下,必须要严格,乃至于严酷,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你记住我的要求,我需要的是铁血的军士,不需要懦弱的护卫。”

“文儒,家里的一切都拜托你了。”

吴宗睿说到这里的时候,廖文儒突然走到他的面前,双膝跪地。

“大哥,受我一拜。。。”

“文儒,快起身,你这是干什么。”

尽管吴宗睿用力拉,但廖文儒没有起身。

“大哥,我在寒鸣寺十年,一直都是跟随在住持的身边,住持要求我跟随在您身边的时候,我是有些不情愿的,不愿意离开寒鸣寺,不过住持说了,我跟随在您的身边,才有出头之日,那个时候,我不明白其中意思。”

“跟随在大哥您的身边,我其实一直都在观察,第一次动手杀人,那一夜我都没有睡觉,时常想到寒鸣寺的日日夜夜。”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大哥的坦荡,我感同身受,当初我们结拜为兄弟,让我不敢相信,住持本是让我做大哥的书童,大哥让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身先士卒,从未强迫我,将训练护卫队伍这么大的事情交给我,数万两黄金白银交给我打理,没有丝毫的犹豫,这等的信任,我无言以对,唯有死命报效。”

“我不敢妄自揣摩大哥的志向,只要是大哥吩咐,就算是要我赔上性命,我也绝不犹豫。”

“大哥尽管放心,我会竭尽全力训练好护卫队伍,我训练的护卫队伍,只会听从大哥的号令,其他任何人都不得染指。”

。。。

吴宗睿紧紧握着廖文儒的手。

“文儒,你我之间,情同手足,吴氏家族的其他人,与我之间的关系反而生分一些,有你在家中打理,我完全放心,好了,以后不要想的太多。”

第七十九章 赴任

七月二十九日,卯时。

吴宗睿一行人出发,前往应天府而去。

廖文儒带着十名最为精壮的护卫,护送吴宗睿一行前往南直隶的应天府。

因为携带家眷一同赴任,所以路线选择以官道为主,从安远县出发,经过抚州、南昌、南康以及九江府等地,进入南直隶所辖安庆,接着经过庐州、合州,抵达应天府。

南直隶属于大明王朝最为繁华富庶之地,特别是南京、苏州和扬州等地,集中了大明王朝六成以上的商贾,而明末商品经济的萌芽,也是从这一带发源的。

南直隶影响更大的一个方面,就是有功名读书人的聚集地。

大明科举考试,实行南北分地域取士,这也是因为南方一带的读书人太厉害了,如果不限定名额,那么北方的读书人,会试和殿试基本没有多大的希望,不过就算是分地域划分名额录取,一甲与二甲也被南直隶、江西以及浙江一带的读书人占据大半。

大明的内阁,很长时间都是被南方人所把控,明末更是如此,周延儒、温体仁、孔贞远、薛国观、陈演等内阁首辅都是出自于南方,崇祯皇帝在位十七年,内阁首辅前后更换十五人,而周延儒与温体仁两人把持内阁首辅职位长达八年的时间。

六部与督查院就更不用说了,六部尚书与督查院左右都御史,大都是南方人。

如此情况,更是烘托了南方在大明王朝的重要性。

可惜的是,明末的皇上,没有能够认识到这一点,没有考虑到南方读书人把控朝政之后,拼死的保卫家族利益的心态,就算是朝廷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也不愿意朝廷增加南方的任何赋税,特别是商贸赋税。

八月初十,吴宗睿一行离开了江西,进入南直隶。

繁华的气息隐隐能够感觉到,地势也更加的平坦。

吴宗睿重点关注的还是寻常百姓的生活。

江西境内的情形,没有太多的改变,南康与九江一带,情形不是很好,尽管已经到了秋收季节,可是农户的脸上看不见多少舒心的笑容,而且在南康一带,居然还有少量的流民。

进入南直隶之后,商队明显增多,官道上颇为热闹。

吴宗睿一行的队伍,引发了些许的关注,吴宗睿、廖文儒、刘宁以及护卫全部都是骑马,陈灵雁等人则是乘坐马车,尽管人数不是很多,气势还是颇大的。

八月十五日,队伍进入合州。

合州距离南京府城不到两百里地,而且全部都是平坦的官道,按照时间计算,最多也就是两天左右,就可以抵达,而且越是靠近南京,官道上的人越多。

吴宗睿觉得,廖文儒等人已经不需要护送,可以回去了,再说了,自己不过是从六品的应天府推官,如果声势弄得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距离上任的时间还有五天,完全来得及,按照吴宗睿的计划,抵达南京府城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租赁房屋,具体的价格他不是很清楚,估计不会太便宜,好在携带的钱财足够,不用担心银子不够。

天色暗下来了,陈灵雁等人都在客栈休息。

吴宗睿和廖文儒走出客栈,刘宁以及两名护卫跟随,他们都没有骑马。

“文儒,明日你就带着护卫返回,这一路上辛苦你们了,此地距离南京府城已经不到两百里地,沿途都是官道,来往的人不少,商队也颇多,想来没有什么问题了。”

“大哥,我想还是送到南京城外,那也才放心。”

“不了,若是到了南京城外,你们不到府城去看看,肯定不合适,若是进入府城,可能要耽误不少的时日,钱财方面倒是不担心,关键是看见的人不少。。。”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廖文儒就开口了。

“大哥,您的意思我明白,这一路上,关注我们队伍的人还是不少,我都注意到了,大哥您一向低调,不愿意被人关注,不过我觉得,有时候您就算是想着低调,恐怕也不能如愿。”

“哦,文儒,你仔细说说,这里面有什么缘由。”

“其实我也是跟着您学的,什么事情都在脑子里多转转,前些日子,刘宁和我说了不少,就说殿试,您是所有进士之中最年轻的,这恐怕就引发关注了,加之我在您身边的时候,感受到了您的锐气,您表面上平和,其实内心是傲气的,您的这种性格,在滕王阁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来。。。”

吴宗睿看着廖文儒,脸上露出了笑容。

“文儒,想不到啊,不到一年的时间,你的进步如此之大,能够分析很多的事情,你说的不错,你的这些话语也提醒我了,有些时候做事情,不能够过于的低调,否则有些人就以为我性格软弱,可以随意的欺凌了。”

“大哥,我到不担心有人敢对您无理。。。”

吴宗睿摇摇头。

“南京府城,文人墨客太多,这些人什么阵势没有见过,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说话做事可没有那么客气,再说了,新近成立的复社,据说在南京府城很火,还得到了南京六部和督查院的关注,江西豫章社已经成为复社的一部分,我遇见复社之人,若是表现的过于的谦逊,岂不是自找麻烦。”

“大哥,要不我还是将您和嫂子送到南京府城。”

“不用了,你们还是早些回去,护卫需要不断的训练,你离开这么长时间,罗家兄弟是不是能够震住台面,还真的不好说,好多的事情,我们都要多想想,吴氏家族中的人,是不是有人盯着护卫队伍,是不是有人想着染指,都是我们必须思考的事情,你没有领着护卫队伍,我是真的不放心。”

“大哥如此说了,那我马上赶回去。”

“明日一大早就回去,文儒,你要牢记,护卫队伍是我们最大的家底,我总感觉到,这世道不是很太平,我们耗费精力训练的护卫队伍,总有一天能够派上用场。”

天还没有亮,廖文儒带着十名护卫离开了。

吴宗睿站在官道边,一直到看不见任何一名护卫之后,才转身回到客栈。

陈灵雁等人早就准备好了。

“夫君,文儒他们回去了吗。”

“嗯,此地距离南京府城,已经不到两百里地,我们最多两日时间就可以抵达,再说此去全部都是官道,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还有很多的商队,没有什么问题了,让文儒他们早些离开,也能够尽早回家。”

“夫君,妾身以前听说过,您到应天府就任,不是可以住在驿站吗。”

吴宗睿看着陈灵雁,脸上露出了苦笑的神情。

几个月之前,这样的情形都是存在的,赴任的官员,可以在驿站安歇,驿站提供免费的食宿,特殊情况之下,还会派遣驿卒护卫,可惜云南道御史毛羽健,以及户科给事中刘懋分别上书,言各地驿站开销太大,成为朝廷负担,皇上准了两人的奏折,三月份开始清理裁撤各地的驿站,绝大部分的驿站都被裁撤。

尔后直接进入北京城的农民起义军领袖李自成,就是陕西驿站的驿卒,因为朝廷裁撤了驿站,活不下去了,才加入到造反大军之中的。

“娘子,我们不住什么驿站,这一路上自在很多,对了,明日就可以抵达南京府城,你、玉环和秋叶,住进客栈,刘宁和我找找,看看是不是有可以租赁的院落。”

“夫君,这些事情妾身做就可以了,哪里还要你来操心。”

“你们从未出过远门,长途跋涉,本就很辛苦了,到了南京城,好好歇息,养足精神之后,四处走走看看,其他的事情,刘宁和我做就可以了。”

南京城曾经是大明王朝的都城,朱棣从侄子朱建文手中夺过了皇位,迁都北京城,南京作为陪都,保留了六部和督查院等中央官僚机构。

南京的六部,除开兵部和户部,其余是没有什么权力的,就算是南京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大都是在京城遭遇到排挤,派遣到南京来的。

严格说起来,收入上面,南京六部正五品的郎中,还比不上七品的知县,七品的知县,可以凭借手中的权力,得到其他不少的钱粮,可是南京六部的郎中,手中没有什么权力,也就不可能有人去专门巴结。

南京户部倒是管着不少的钱粮,毕竟南直隶富庶,但这些钱粮也不敢随意的开销,其中一部分需要押解到京城,另外一部分需要解决南直隶诸多官吏的俸禄。

这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士绅富户以及部分有钱的读书人,沉醉于南京的纸醉金迷,只要有机会,就蜂拥来到南京城,享受这里的繁华,可是南京六部和督查院的官员,情绪普遍不高,没有谁愿意留在这里,都希望能够回到京城去任职,当然,让南京六部的官员到其他地方去任职,他们也是不情愿的,除非是提拔到各地出任布政使、巡抚等官职。

可惜这样的好事情,一般情况之下,轮不到南京六部和督查院的官员。

第八十章 低调的麻烦

南京城高大巍峨的城墙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陈灵雁、玉环和秋叶都掀开了马车的帷幔,瞪大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城墙,脸上写着震惊与兴奋的神情,吴宗睿与刘宁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毕竟北京的城墙,比起南京的城墙,还要宏伟壮丽。

南京的城池,同样分为内城与外城,不过远没有京城那样的规模,内城仅仅是皇城,规模不是很大,外城的规模要大很多。

南直隶实际的权力,掌握在三个人的手中,兵部尚书、镇守太监以及守备勋臣,兵部尚书领参赞机务衔,为三人之首。

南直隶辖十五个府、三个直隶州,不设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与都指挥使司,设立了应天巡抚与凤阳巡抚,两大巡抚以及知府和知州,实际听命于朝廷,但兵部尚书某种程度上面能够决定他们的命运,其弹劾是具有一定威力的。

南京皇城内的镇守太监,倒是有一些权力,不过魏忠贤被皇上彻底封杀之后,南京皇城内的太监同样受到影响,其权力也大大的削弱,后来随着皇上再次开始启用和信任太监,南京镇守太监的权力才慢慢开始恢复。

应天府衙是最受关注的衙门,上面不仅有朝廷,还有南京的皇城、六部、督查院和应天巡抚,哪一层的关系都要兼顾到,否则事情不好做,如同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好在应天巡抚的驻地在苏州,平常情况之下,干涉不到应天府衙的诸多事宜。

其实谁都知晓,京城所在地的官衙,事情都不好做,应天府相对于北京城内的顺天府,还要稍微的洒脱一些。

作为穿越之人,吴宗睿明白这些道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要以为南京的六部以及督查院没有什么权力,那些尚书与左右都御史就没有什么官威,一定程度上面,他们摆出来的架子,甚至比内阁大臣还要玩味。

这里面还有南京的镇守太监,应天巡抚等等,如果府衙所推行的事宜,牵涉到他们的利益,一样会蹦出来说话。

分析归分析,一直到上任之后,吴宗睿才真正知晓其中的难度。

守卫城门的是五成兵马司的军士,看见吴宗睿骑着乌珠穆沁马,表现出来不一般的气质,以及跟随的刘宁和三辆马车,没有敢开口说什么,恭恭敬敬的让队伍进城。

不过守卫城门的军士,眼神有些奇怪,吴宗睿没有发现。

城门处进出的人很多,显得格外的热闹,过了甬道,进入城池,反而显得略微的空旷一些,这与北京城有些相似。

南京毕竟也曾经是大明的京城。

南京城内,有上元县和江宁县两县,以秦淮河为分界线,秦淮河以南为江宁县,秦淮河以北为上元县,城内则以中正街为辖区分界线,南京的皇宫、六部、督查院以及应天府衙,悉数在上元县。

明末的秦淮河,无疑是南京城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方,而著名的金陵十六楼,则是文人墨客驻足流连之地。

因为秦淮河的带动,南京城内的商贸异常发达,一定程度上面甚至超过了北京城。

吴宗睿熟悉几百年之后的南京城,更是知晓秦淮河的名气,可对于如今的南京城,还是有些陌生的,走在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周遭数不清的商铺,内心颇多感慨。

现如今的南京城,没有高耸入云的楼房,没有密密麻麻的轿车,可是繁华的情形,丝毫不亚于几百年之后,而且从这种繁华之中,能够体会到返璞归真的润达。

陈灵雁等人,一直都掀开帷幔,看着外面的情形,她们的确没有见过如此繁华的城池,安远县和这里不是一个档次,差距太大,可以说,南京城的繁华和富庶,超乎了陈灵雁等人的想象,这也难怪她们一直都是紧紧盯着四周的景色,舍不得放下帷幔。

进入城池,吴宗睿不再骑马,走在马车的旁边,身后的刘宁左手牵着乌珠穆沁马,右手牵着蒙古马。

吴宗睿的目光看向大街两边的客栈,第一件事情是让陈灵雁等人安顿下来,在客栈里面好好的歇息一番,毕竟赶路近二十天的时间,从未长途奔袭的陈灵雁等人是很劳累的。

“咦,这里还有专门租赁府邸的招牌吗。。。”

一行人已经过了大行宫,来到了土街口。

道路不是很好,四周隐隐能看见尘土飞扬,不过街道两边的商铺倒是不少,街口的西侧的小溪上面有一座看上去异常普通的石桥,此桥被称作“刘军师桥”,传闻刘伯温在此居住。

这里看上去虽然繁华,不过周遭的房屋看上去低矮破旧。

南京城内有名的三个街口,分别为土街口、新街口和下街口,土街口往南经过荡米桥、高井等地,抵达下街口,土街口往北经过糖坊桥,就是新街口。

明朝末年,三大街口,最为繁华的还是土街口,到了清朝,新街口才逐渐繁华起来,土街口逐渐被人们所淡忘。

吴宗睿来到南京之前,通过方方面面的渠道,了解了南京城内的相关情况,他知道,土街口虽然看上去繁华,但是在这里居住的人不多,南京城内几十万人,绝大部分还是居住在城南,城内最为繁华的地段还是在城南。

所以,吴宗睿没有打算在这里租赁府邸,也没有打算在这一代找寻客栈。

一行人进入土街口,朝着城南的方向而去。

一个穿着对襟衣服、腰间系着腰带的汉子,突然的凑上来。

“少年郎,是不是打算在南京租赁府邸居住啊。。。”

吴宗睿看了看眼前的汉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级,嘴里带着一股酒味,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看到更多的是他身后的马车。

这样的人,吴宗睿绝不会理睬。

。。。

看见吴宗睿继续朝前走,没有开口说话,汉子有些悻悻的,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少爷,这是什么人啊,无缘无故就凑上来了。。。”

“我看就是市井里面的地痞。”

“什么,这样的人也敢对少爷无理,我去教训他。”

“算了,我们还是先到城南去找到客栈,安顿下来再说。”

吴宗睿不想找事,继续朝前走去。

“大、大哥,就是这个人,来到我们的地盘,还敢撒野。。。”

汉子带着两个人围上来了。

面前出现了三个人,挡住了去路,为首之人,长着络腮胡子,眼睛里面带着凶光。

街道两边的小贩,看见这三人,忙不迭的躲开。

吴宗睿眯起了眼睛,看着对面的三个人,他倒不是害怕,而是不愿意侵扰了陈灵雁等人。

玉环下了马车,走到吴宗睿的身边,脸色有些发白。

“玉环,回到马车上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要下来。”

看见吴宗睿的神态,玉环用力的点点头,小跑着回到了马车上面。

为首的汉子,看见了玉环,眼睛里面闪现了一丝的淫光。

吴宗睿当然看见了,骤然间,他起了杀心,玉环虽然是陈灵雁的贴身丫鬟,可迟早是他的女人,来到了南京城,居然有如此不长眼的人,还敢对玉环动心思。

“少年郎,你得罪了我的兄弟,就想着走吗。”

“哦,我得罪了你的兄弟吗,你的兄弟算什么东西。”

“你、你他妈的找死,到了老子的地盘,敢撒野,不要命了。。。”

吴宗睿扭头看了看刘宁。

刘宁已经将缰绳栓在马车上面,招呼马车夫看好马匹。

马车夫出奇的安静,看着前面的三个汉子,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

明晃晃的雁翎刀握在手中,刘宁冲上去了。

。。。

杀气一旦彰显,对面的三个混混立刻就怂了,为首之人转身想跑,刘宁一刀砍在他的屁股上,杀猪般的叫声出现,鲜血也流出来。

另外两人看见刘宁真的动手了,脚软了,扑通的跪在了地上。

“杀人了,杀人了。。。”

被砍中屁股的汉子,趴在地上,不要命的大声呼喊。

吴宗睿当然知道这喊声是什么意思,他走上前去,抬脚踩在汉子的脸上,看了看左右两个跪着的汉子。

“怎么,你不想活了,想让我杀了你吗。”

吴宗睿身上同样有杀气,只是刚才没有显露出来,此刻在汉子的面前,表露无遗。

地上的汉子,身体剧烈的颤抖,语气瞬间改变。

“小哥,不,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早干什么去了,不是说我得罪了你的兄弟吗。”

“不、不是,都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老爷,我们再也不敢了。。。”

吴宗睿的眼睛里面,迸射出来一丝狠毒的眼神,如果按照他的脾气性格,肯定杀掉眼前这个无赖,不留后患是他的座右铭,更是处世之道,不过身后的马车里面,陈灵雁、玉环和秋叶都在,如果让她们看见这一幕肯定不好。

略微的犹豫了一下,吴宗睿抬起了脚,看着地上的无赖。

“你记住,不要让我再次看见你,下次看见你,我一定会取你的性命,这里是应天府,南京城,你不要太狂妄了。”

第八十一章 碰撞

“什么人如此大胆,在此聚众打杀,还有王法吗。。。”

一小队的军士跑过来。

周遭的商贩,看见这些军士,脸色发白的同时,也用怜悯的眼神,看向了中间的年轻人,想必这个年轻人是刚刚到南京城来,还不知道土街口一带的情形。

为首的军士看向了吴宗睿,稍稍楞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你是什么人,为何在城内打杀。。。”

屁股上还在流血的汉子,仿佛见到了救星,一下子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军士面前。

“军爷,这几个人在土街口聚众闹事,我、我来制止,他们反而砍伤了我。。。”

军士看了看身边的汉子,看了看汉子屁股上面的伤口,扭头看了看握刀的刘宁。

“京城内不许械斗,你们不知道吗,还敢携带雁翎刀,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吴宗睿看看眼前的军士,从军服上面看,此人就是五城兵马司的一名不入流的吏目,应该是负责维持土街口一带的治安,刚才地痞找茬的时候,这个吏目没有出现,偏偏等到救命声出现,这个吏目就带着军士过来了。

要说吏目与此事无关,吴宗睿绝不相信,想必土街口一带的地痞混混,敲诈到不义之财,必定要孝敬这位吏目。

身为应天府推官,吴宗睿负责的就是勾狱讼之事,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到应天府来上任,撞见了这样的事情,想必这一带的地痞混混,用这样的办法敲诈了不少人。

表面上繁华富庶的南京城,也有如此龌龊的角落。

“看样子你是五城兵马司的吏目,怎么,这些地痞就是帮着你维持此地秩序之人吗。”

吴宗睿看上去还是太年轻了一些,如果年级稍微大一些,看上去更加的老成一些,加上本身所具有的气质,也不敢有人随意的欺凌了。

吏目同样是这等的想法,他相信在土街口做事情的那帮地痞,这些人见多识广,眼前这个年轻人,肯定不是本地人,也许是从外地到京城来的读书人,在吏目看来,就算这个年轻人有着生员或者监生的功名,也无所谓,偌大的南京城,生员屁都算不上一个。

再说了,如果背景深厚,这个年轻人身边的随从怎么可能如此至少。

想明白之后,吏目抬起手中的雁翎刀,指向了吴宗睿。

“大胆,我看你应该是读书人,可知这里是京城,你携带的书童,随身携带雁翎刀,大庭广众之下伤人,还有王法吗,左右,给我拿下,押解到五成兵马司。。。”

刘宁准备冲上去的时候,吴宗睿摆摆手,这里毕竟是南京城,刘宁手持雁翎刀,教训地痞混混没有多大事情,可真的与五城兵马司的军士厮杀了,还是说不过去。

“大胆,我看你这个不入流的吏目,嫌自己的命长了。。。”

吴宗睿一声怒吼,让对面的军士瞬间愣住了,看着身边的吏目,不知道怎么办了。

吏目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忽然感觉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气质的确不一样,身边的随从持刀伤人之后,没有想着迅速离开,看见自己带着军士过来了,也是无所谓的态度。

南京城的水太深了,五城兵马司一个不入流的吏目,还真的不敢狂妄,依托地痞混混欺凌一下寻常的百姓,不会有多大的事情,如果真的碰撞了权贵,就真的不知道怎么死的。

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这个时候,吏目身边的地痞不知深浅开口了。

“军爷,这小子太狂妄了,小的去叫兄弟动手,免得脏了军爷您的手。。。”

吴宗睿看了看吏目身边的地痞,面色阴沉开口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刚才我说的什么,你忘记了吗。”

地痞看着吴宗睿,身体抖动了一下,刚才的话语,他当然没有忘记,只不过他的靠山来了,也就选择性遗忘了刚才的事情。

吏目变得谨慎,毕竟在南京城多年,见多识广,他挥挥手,示意麾下的军士暂时不动。

“你、你到京城来做什么,刚才是什么情况,若是说不清楚,我不管你是什么人,都要拘押你到五城兵马司去。。。”

吴宗睿看了看吏目,冷冷一笑。

“就凭你一个五城兵马司的吏目,有资格问我是什么人,我告诉你,好好整顿这一带的治安,你身边的这个地痞,三日之后,送到应天府,我想到时候他会说很多的事情,若是你不想送他到应天府,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找你。。。”

吏目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狠毒的神情。

如果地痞被押解到应天府,那他也跟着搭进去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人,说话为什么这么大的口气,难道是应天府的官员吗,这不大可能,应天府还没有如此年轻的官员,再说了,应天府官员出行,早就亮出身份了。

“你、你好大的口气,居然敢命令五城兵马司的军士做事情,就凭这一点,我可以直接拿下你。。。”

“怎么,狗急跳墙吗,你还真的不想要项上人头了吗。”

。。。

“前面的吵嚷声是怎么回事。。。”

吏目回头看见过来的队伍,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

“副指挥大人,这里有人闹事,公开持械行凶,还口出狂言。。。”

“有这等事,为何不拿下。”

一个穿着对襟军服的军官,出现在眼前。

五成兵马司的副指挥,正七品的品阶。

跟随副指挥的军士至少二十人,如果他们强行动手,吴宗睿肯定吃亏。

大明一朝,文官比武官的地位高太多,举个例子说,正一品的都督,见到了正二品的兵部尚书,甚至可能行跪拜礼,手持尚方宝剑的正二品兵部尚书袁崇焕,敢于不请旨就斩杀了正一品的左都督毛文龙,由此可见大明文官与武官之间的差距。

不要说五城兵马司副指挥,就算是五城兵马司正六品的指挥,见到吴宗睿这个从六品的应天府推官,也不敢肆意妄为。

没有等到副指挥再次开口,吴宗睿上前一步,冷冷的开口了。

“看来你是五城兵马司北城的副指挥了,本官应天府推官吴宗睿。。。”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副指挥的脸色骤变,看了看身边的吏目,眼睛里面喷射出来怒火,他当然知道应天府推官是干什么的,眼前的年轻人虽然年轻,但也不至于冒充应天府推官。

吏目的脚已经软下来了,他记得很清楚,刚刚眼前这位大人说过,让他三日后将地送到应天府去,本来以为是狂妄之言,想不到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之人,居然是应天府推官。

地痞再次趴在了地上,低着头身体颤抖,不知道想些什么。

“怎么,副指挥想要看吏部的敕书吗。”

“不是不是,卑职不知道是吴大人,这么看一定是误会。。。”

吴宗睿微微一笑,初来乍到,他不能够打击太多人,否则不好立足,也会引发议论。

“也罢,今日之事,由三个地痞惹起,本官本打算教训一下这些地痞,无奈出现其他鼓噪的声音,这些都不说了,三个地痞是必须要追究的,不知道由副指挥来处置,还是请吏目将地痞送到应天府去。。。”

“大人说笑了,维持地方治安是五城兵马司的职责,这等的地痞混混,自然由五城兵马司处置,这三人胆大妄为,敢在大人面前嚣张,卑职一定严惩。”

。。。

眼看着吴宗睿一行人离开之后,副指挥脸色铁青,看着身边瑟瑟发抖的吏目。

军士早就将周遭的商贩驱散,将三个地痞押解到一边看管起来。

“不错嘛,为了几个铜板,脑袋都不想要了,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副指挥大人,刚、刚刚吴大人不、不是说了吗,此事由五城兵马司处置。。。”

副指挥气的挥起手中的皮鞭,一鞭子唰下去。

“如此蠢笨,怎么跟着我做事情,看样子为了几个钱,你真的不想要命了。。。”

“大人,小的真的不懂,请大人指点。。。”

“杀了这三个地痞,找个机会,将杀死他们的理由说出去,一方面震慑其他的混混,一方面让吴大人知晓,我等看看吴大人如何应对这件事情,你若是做不到,就等着掉脑袋,到时候我可不会保着你。”

“小的明白,小的马上就去做。”

“土街口一带,好好整顿一下,真的弄到天怒人怨,我也保不住你,这里是京城,不要为了几个小钱,不知不觉丢掉性命。”

“小的明白,小的马上整顿。”

“好了,去做吧。”

距离五城兵马司军士数十米处,有两个人看着一切。

“大哥,那个年轻人好像挺有权势的,您看。。。”

“等等,看看,别着急,我们到南京的时间不长,万事都要谨慎小心。”

“当官的不都喜欢银子吗,我就不相信了,银子还拉不到他们。”

“胡说什么,你以为是说书吗,要是碰上硬茬,倒霉的是我们。”

年轻一些的人看着稍微年长一些的人,有些不服气的低下头。

第八十二章 有意思

(感谢平平的瓜的打赏,拜谢了。)

吴宗睿完全可以住进官驿,不过他思前想后,还是作罢。

在土街口的遭遇,无疑是一味清醒剂,让吴宗睿明白了,大明王朝为什么会一步步坠入深渊,为什么会轰然倒下,也让他真正的认识到,想要力挽狂澜,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摧毁这座腐朽的大船,打造一座乘风破浪开拓前行的牢固大船。

细节决定成败。

吴宗睿还真的不是民族主义者,绝没有看不起少数民族的意思,他之所以惋惜大明王朝,还是站在历史的角度,大清王朝的痼疾,已经被历史完全证明,当很多人还沉浸在康乾盛世的自我陶醉之中,海外的西方已经在大步向前发展,科技兴国成为西方国家的口号。

最好的证明就是,康乾盛世结束仅仅四十年时间,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中华民族由此进入了一百多年漫长、屈辱的时期。

仅仅一天时间,吴宗睿和刘宁租赁到了府邸,府邸不是很大,前后两进,有一个前院和一个天井,七间房屋,月租五两银子。

这个租费让吴宗睿龇牙,这相当于七品知县的俸禄,也就是说,七品知县若是没有其他收入,在南京城仅仅能够租赁一个府邸,还不是很大。

好在一共也就是五个人,府邸的大小足够了。

府邸租赁下来之后,屋里的事情,陈灵雁决不让吴宗睿伸手了。

府邸有些陈旧,需要打扫,眼看着陈灵雁挽起袖子干活,吴宗睿大为吃惊,想不到看上去柔弱的陈灵雁,也能够拿起笤帚和抹布做家务事。

崇祯二年八月二十日,卯时

吴宗睿准时到了应天府衙。

迎接吴宗睿的是应天府从八品的知事崔云辉。

这很正常,知事的职责就是上传下达与接待。

知事一职,一般都是由举人来出任的,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知事为正八品,顺天府和应天府的知事为从八品,府衙的知事则是正九品。

见到吴宗睿,崔云辉的态度很恭敬,让吴宗睿在寅宾馆稍稍等候。

举人在进士的面前必须恭敬,已经近四十岁的崔云辉,也要遵循这个规矩,见到了不过十六岁的吴宗睿,走路都显得小心。

看见崔云龙略显驼背的背影,吴宗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举人在寻常百姓的面前,被称呼为老爷,受到尊重,可是进入到朝廷,在各级官府之中,实在抬不起头来,仕途更是渺茫,几乎不可能得到提拔。

长时间处于这种郁闷压抑的心态之中,任谁也不可能有很好的情绪。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面对身份最为尊贵的两榜进士,举人无可奈何,只能认命。

不到一刻钟,门口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吴宗睿知道,肯定是他在应天府的上级来了。

脚步声停下的时候,门被推开,崔云辉小心的走在前面,弓着身体。

“吴大人,府丞大人来了。”

“本官应天府府丞赵从荣,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吴大人很年轻啊。”

“下官吴宗睿,己巳殿试二甲进士,见过赵大人。”

“英雄出少年啊,吴大人十六岁就高中二甲进士,本官惭愧,日后在吴大人面前莫提科举之事。。。”

站在一边的崔云辉,抬头看了看吴宗睿,脸上带着略微吃惊的神情,作为应天府的知事,他不可能知晓吴宗睿的所有情况,刚才仅仅是感觉到吴宗睿年轻,现在才知道,眼前的这位应天府的推官,不过十六岁的年级,而且是殿试二甲进士。

赵从荣一样非常聪明,虽然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资格老很多,但肯定是三甲进士,无法在吴宗睿的面前摆多大的资格,所以很自然的岔开这个话题。

吴宗睿无所谓,在他的脑海里面,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下官今日刚刚到府衙上任,还请赵大人多多点拨,也请崔大人多多指点协助。”

“嗯,这是自然,前任推官已经调到南京工部出任主事,本官险些忙不出来,你来就好了,本官这就带你到官署去看看。”

赵从荣几乎没有看崔云辉,站起身来,朝着屋子外面走去。

崔云辉好像习惯了,连忙快步上前去打开了门。

吴宗睿跟随在赵从荣后面走出去的时候,看了看依旧低着头的崔云辉。

也就是这个瞬间,他对赵从荣的印象打折了,看看赵从荣略微花白的山羊胡子,恐怕是四十多岁到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高中两榜进士的时候,年纪也不小了,从万历四十七年到崇祯二年,十年的时间,赵从荣升任正四品的应天府府丞,表面上看还算是不错的,其实混的也就一般化。

崇祯元年,皇上启用大量被魏忠贤罢黜的官员,很多都是直接到京城去了,而且擢升的速度很快,按照常理来说,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若是表现不错,应该是在京城的六部任职,出任左右侍郎绰绰有余。

应天府衙占地面积还是很大的,一条中轴线贯穿其中,而诸多官员的官署,大部分都集中在中间的院落。

前院为大堂,那是府尹大人升堂的地方,大堂的左右两边,则是吏员和衙役办公之处,府丞、治中、通判和推官等官员的官署,全部集中在中间院落,包括诸多官吏的宿舍,也集中在中间的院落,后院则是府尹大人及其家眷居住的地方。

走向中间院落的时候,赵从荣很自然的开口说了,府衙里面的宿舍很紧张,暂时没有住处安排,若是在南京城内暂无地方住宿,可以在寅宾馆住宿一段时间,至于说今后怎么办,赵从荣没有说。

赵从荣刚刚说完,吴宗睿马上开口,言下之意是自己已经在南京城内租赁了府邸,暂时不需要到府衙里面住宿。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赵从荣就扭头看了看,脸上露出了笑容。

吴宗睿若是不在府衙住宿,官府会给予一笔补偿费用,大约三十两白银,用来在外面租赁府邸,这也是府衙六品以上的官员才有的待遇,崔云辉这样的知事是无法享受的。

这笔租赁房屋的补助银子是远远不够的,吴宗睿租赁一个不大的府邸,每月五两银子,全年六十两银子,官府补助三十两白银,自己还要掏三十两白银。

士大夫家族的两榜进士出来做官,家中若是有足够的银两,携带的丫鬟和下人远远不止几个人,一旦吏部授官,明确了地方,除非是到地方做知县和知州等主官,否则都会提前到任职的地方,租赁下来不小的府邸,甚至是直接购买府邸。

明末这样的情况已经非常普遍,士绅家族与商贾融合,商品经济的雏形出现,士绅家族早就开始享受生活。

吴宗睿穿越到平凡甚至是有些贫穷的家庭之中,还远远不知道奢侈的含义。

推官的官署,紧挨着通判的官署,两人的职能有重合的地方。

应天府通判为正六品,从品阶上面来说,比推官要高一级,不过在府衙的影响是远远比不上推官的,前途方面更是难以比较,通判这个官职颇为特殊,除开负责钱粮以及讼狱等方面的事宜,最为重要的职责就是监督应天府衙的各级官员。

通判与京城锦衣卫,有着不同一般的关系,甚至可以算是锦衣卫在地方的眼线。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特殊的职能,很少有两榜进士愿意主动出任这个官职。

赵从荣将吴宗睿送到了官署的门口,简单交待了几句话,转身离开。

知事崔云辉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官署的门口,不一会,应天府衙的经历和照磨悉数出现在官署的门口。

经历掌管府衙的文书,从七品品阶,他的怀里抱着一大叠的文书,侧身准备进入官署,照磨则是负责应天府衙审计事宜,从九品品阶,是吴宗睿的直接下属,他也抱着一叠文书,打算进入到官署之中。

看着经历和照磨抱着文书,吴宗睿有些无语,他刚刚点卯,就要开始署理政务了,压根没有歇息的时间。

准备进入官署的时候,吴宗睿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崔云辉,脸上露出笑容。

“崔大人,我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了,你去忙吧,谢谢你了。”

崔云辉楞了一下,稍稍犹豫,微微点头转身离开了。

经历和照磨将文书放在桌案上,同样离开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吴宗睿的脸色也变得阴沉了。

他的前任,调到了南京工部出任主事,正六品的品阶,看上去好像是提拔,其实是贬斥,能够出任应天府推官的,都是被认定有前途的两榜进士,而且是二甲进士,若是到京城的六部出任主事,勉强算是提拔,毕竟进入了权力中枢。

南京的六部本就是清闲无权的部门,就算是正五品的郎中,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无所事事,没有任何实际的权力。

更加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前任的应天府推官居然到了南京的工部,这是一个完全清闲的部门,京城的工部都不受人待见,何况是南京的工部。

吴宗睿推测,或许前任的推官,陷入到了权力的博弈之中,得罪了什么人,成为了牺牲品。

第八十三章 运气

刚刚翻开桌上的文书,崔云辉进来了。

“吴大人,府尹大人要见您。。。”

吴宗睿楞了一下,看了看崔云辉,没有掩饰吃惊的神情。

按照朝廷的规定,大明各级官府的官吏每月休沐三日,府州县都是如此,不过在署理政务方面有所区别,作为最基层的县衙和独立的州衙,知县和知州每天都要召集县衙和州衙的官吏,商议当天的事宜,落实工作进度,而相对超脱的府衙,府尹和知府每月召集府衙官吏三次,商议部署和落实相关的工作,这已经成为惯例。

相对于应天府衙来说,每月的四号、十二号与二十二号,就是府尹大人召集官吏商议落实工作的时间,今天不过二十号,还剩两天时间,府尹大人不需要单独见自己。

当然,从关心的角度出发,府尹大人也可以这样做。

进入厢房,吴宗睿一眼看到桌案背后的府尹大人。

桌案上面摆着吏部的敕书,尽管隔着一定的距离,但吴宗睿还是认出来了,那是有关他吴宗睿个人情况的吏部敕书,这东西相当于每个官员个人档案的副本,正本的档案全部存在京城的吏部,副本的档案则会由吏部发往官员任职所在地,这份档案上面详细说明了任职官员的情况,官员一旦调离,则档案的副本会由专门的人送往继任的地方。

知县的档案副本,送往府衙,知府的档案副本,送往巡抚衙门,县衙的官员,府衙的官员,包括部门的官员,其档案副本都是送往任职所在地。

吴宗睿的档案副本,自然是送到应天府衙。

当然,能够看到这份档案副本之人,仅仅是府尹大人,若是府尹大人授权了,府丞大人也能够看到。

“下官吴宗睿,见过府尹大人。”

“好,好,吴大人请坐,今日你到府衙来点卯,本官正好闲暇,见一见你。”

“谢府尹大人。”

“不用那么客气,你是江西赣州安远县人,去岁乡试高中,今岁会试高中,殿试二甲第四十五名,十六岁的年纪,不简单,本官记得,我大明一朝,尚无如此年轻之二甲进士。”

“这个,大人,下官乃是得到皇上垂青,不敢自得。”

“说得好,说得好,十六岁的年纪能够如此的沉稳,很不错了。”

还没有等到吴宗睿明白过来,府尹大人再次开口了。

“吴大人,推官一职,责任重大,特别是在应天府衙,更是要注意,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感觉到为难,可以直接来询问,遭遇疑难不决之事宜,不要急着断案,且慢慢思索。。。”

吴宗睿听得非常仔细,内心也更加的疑虑,府尹大人的话语,听起来是对自己的关心,不过以前他从未见过府尹大人,更谈不上有什么交集,府尹大人为何如此关照。

。。。

终于,府尹大人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吴宗睿连忙站起身来,稽首给府尹大人行礼。

“感谢大人的教诲,大人事务繁忙,下官不打扰了。”

“好,你去好好做事情。”

走出厢房,吴宗睿差点撞到了崔云辉的身上。

原来崔云辉一直都在厢房外面等候。

吴宗睿看了看崔云辉,微笑着点头之后,朝着官署的方向走去,来到府衙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遇见的事情太多,他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崔云辉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官署的方向而去。

来到官署的门口,崔云辉停下了,吴宗睿也停下了。

“崔大人,若是没有其他要紧的事情,进去坐坐。”

“这个,下官不敢打扰大人。”

“算不上打扰,我今日刚刚点卯,可谓是两眼一抹黑,尚需要慢慢熟悉情况,也做不了什么事情,若是崔大人愿意,可否帮忙介绍府衙相关的情况。”

崔云辉的脸色略微发白,咬咬牙还是进入了官署。

崔云辉的动作表情,吴宗睿看的很清楚,他内心略微的失望,想想崔云辉本就是举人出任官职的,多半是因为家境窘迫,无力支撑参加会试的费用,迫不得已才做官的。

能够通过乡试,成为举人,本就不简单了,在社会上还是有地位的,如果家境优越,可以不断的参加会试,一直到金榜题名,何苦勉强进入朝中为官。

“崔大人,府尹大人刚刚鼓励了我,让我好好做事情,大人如此关心,令我感激,可我对大人的基本情况都不知晓,这实在是失礼,崔大人可否为我介绍一二。”

崔云辉楞了一下,不自觉的开口了。

“下官对府尹大人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略微知晓一些。”

“崔大人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下官知晓府尹大人名讳詹士龙,万历年间的进士,其余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崔云辉还没有说完,吴宗睿的脑子里划过了一道闪电。

詹士龙,江西建昌府辖下广昌县人,本人的名气不是很大,可儿子詹兆恒算是明末小有名气之人,詹兆恒是崇祯四年的两榜进士,殿试高中年仅十九岁,大明灭亡之后,成为反清复明的勇士,拼死抵御清军的进攻,最终捐躯。

有关詹兆恒的轶事,还有一个传说,当初福王称帝之后,请詹兆恒出山辅佐,专门到了家中,詹兆恒的母亲为福王准备了荷包蛋,若是福王一口气吃下荷包蛋,则意味着福王能够一统江山,若是福王敲碎了蛋壳吃下,则意味着江山破碎,复国没有希望。

福王不仅敲碎了蛋壳,还让蛋壳成为了数不清的碎片,詹兆恒的母亲见状,叹了一口气,要求詹兆恒不要出山辅佐福王,没有什么希望,詹兆恒不听,坚持要出山,为光复大明努力。

最终,詹兆恒为大明捐躯。

这是传说,是不是可信还不得知。

说起来,詹士龙的儿子詹兆恒,与吴宗睿同岁,而且詹士龙也是江西人,广昌县距离安远县不是很远,赣州也紧挨着建昌。

难怪詹士龙会有今日的接见,会说起那些话语。

吴宗睿瞬间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看样子自己的运气还是不错。

“崔大人在府衙应该有些年头了吧。”

“回禀大人,下官天启七年就来到了应天府衙。”

“也有三个年头了,崔大人经历了几任的府尹大人。”

“这个,下官经历了三任的府尹大人,天启七年,下官到府衙的时候,府尹大人乃黄景华大人,去年底,黄景华大人出任应天巡抚,今年五月,毛堪大人出任府尹,七月调往京城,七月底,詹大人调任应天府衙,哦,詹大人来到应天府之前,乃是淮安府知府。。。”

吴宗睿听得头皮发麻,短短三年的时间,应天府居然更换了三个府尹,这速度也太快了,让人目不暇接,更加让人吃惊的是,詹士龙的前任毛堪,上任短短两个月时间,就调往了京城,这应该不正常。

当然了,崇祯元年到崇祯二年,朝中调整的官员超过了千人的规模,调整幅度很大。

闲聊了几句话之后,崔云辉的额头上面出现了汗滴。

八月下旬已经是夏末,不过南京的气温还是很高,长时间坐在屋子里,还是感觉到闷热。

吴宗睿感觉到,崔云辉说话很小心,将自身也放得很低,这应该是可以压制情绪的结果,其实这样的强行压制很不好,容易扭曲人的性格。

“崔大人,我看你一直都很小心,想必你是以举人身份出任府衙知事,在其他的同僚面前,感觉到抬不起头来,我以为不必如此,大家都是朝中官员,都是效忠皇上,若是在同僚面前总是低声下气,战战兢兢,这官也做得委屈。”

“当然,崔大人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得不如此。”

“日后崔大人在我的面前,万不要如此,崔大人这等小心,让我看的难受。”

“不瞒崔大人,我也是出身寻常之家,侥幸得中两榜进士,以前说话做事也是小心翼翼,与人为善,尊奉中庸之道,不过这等的做法,在某些人看来,好似懦弱,有过几次教训之后,我再也不这样做,别人如何对我,我如何对他人。”

“崔大人,这是我之感受,今日说出来,与崔大人共勉。”

。。。

崔云辉嘴巴瘪了几下,最终没有开口说话。

眼看着崔云辉离开,吴宗睿摇摇头,应该说长时间的压抑自身,崔云辉的性格已经出现变化,一时半会不可能出现变化。

吴宗睿和崔云辉说这些,没有什么用心,纯粹是想着帮助崔云辉,不愿意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彻底毁了,他这样做有些冒险,大明一朝,等级森严,尊卑有序,不管是谁,都要遵循这一套约定俗成的制度和规矩,如果随意的反抗,会遭受到数不清的打压。

略微的平复了情绪,吴宗睿看向了桌案上面的文书,这些文书应该是应天府衙断案的诸多文书,他这个推官上任,务必要仔细阅读这些断案的文书,掌握其中奥妙。

什么时候有案子说不清楚,应天府辖下有上元县和将宁县等八个县,任何一个县衙断不下来的案子,都可能上交到府衙,那个时候,吴宗睿的事情就来了。

第八十四章 简单与复杂

卯时到衙门点卯,开始署理政务,申时休沐回家,府衙免费提供一顿中饭,早饭与晚饭都是自己负责,府衙也有食堂,晚饭想要在府衙吃也可以,自己掏腰包,每月的一号到三号休沐,可以在家中歇息,春节期间有三十天的假期,从腊月二十到正月二十,其余时候都要老老实实上班。

从赴任的那一天开始,吴宗睿就要开始遵循这样的生活规律,这让他想到了几百年之后,上班之人不也是如此吗,只不过假期多一些,管理方面更加的人性化一些。

如果按照这样的规矩下去,那么吴宗睿将和大明王朝其他官吏一样,慢慢的等着提拔,慢慢的适应官场上的点点滴滴,最终的结局,就是被历史的洪流吞没。

吴宗睿是穿越之人,知晓历史洪流的方向,可惜的是,现在的他,仅仅是历史洪流中的一粒尘埃,随波逐流,无法改变任何事宜。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八月二十二日,府尹大人安排部署工作的日子。

卯时一刻,吴宗睿就来到了厢房外面等候。

很快,府丞赵从荣来了,跟随在赵从荣身后的,分别是治中刘方胜和通判蔡思杰等人,其余的官员,按照品阶的高低,依次跟随在后面。

队伍中的崔云辉抬头,看了看吴宗睿,很快低下头了。

赵从荣看向吴宗睿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笑意。

“吴大人如此早啊,本官真的是没有想到。。。”

刹那间,吴宗睿知道自己无意间触犯了规矩,穿越的他,岂能不知道官场上的规矩,领导还没有到,你就巴巴的提前到了,岂不是打领导的脸。

两天的时间,吴宗睿大致摸清楚了府衙官吏的情况,赵从荣、刘方胜和蔡思杰等人,都是两榜进士,不过悉数都是三甲进士,包括府尹詹士龙,也是三甲进士,应天府衙目前的官员,唯有他是二甲进士。

从年龄上来说,最为年轻的刘方胜,也是三十五的年纪。

在应天府诸多的官员面前,吴宗睿的确是小字辈,其余人都可以说是他的长辈。

如此情况下,按照官场的规矩,吴宗睿应该是夹着尾巴做人,表现的圆滑一些,谦逊一些,这样至少不会引发其他官员同僚的嫉妒,毕竟十六岁的二甲进士,太过于惊艳了。

一丝懊恼的情绪出现在脑海,但很快消失。

吴宗睿本就不是遵循规矩之人,也没有打算熬资历,总有一天,他会表现出来震惊大明的气度,如果脑子里总是想着实力不够的时候就不要露头,也许一辈子就不要露头了。

再说了,自己还年轻,十六岁的年纪,表现的过于的老成持重,也太没有意思了。

抱拳向着赵从荣拱手之后,吴宗睿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赵大人,下官卯时进入官署,收拾片刻就来到厢房等候,脑子里想到的是勾狱讼事宜,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宜,刚刚见到大人,才想起有些地方需要注意,日后下官一定会牢记,不知大人有何要求,指点一二,下官谨记在心。”

赵从荣楞了一下,看了看吴宗睿,仿佛不认识。

吏部发来的敕书,他看过了,吴宗睿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说没有丝毫的背景,唯一就是与府尹大人是同乡,两人之间年龄悬殊很大,没有丝毫的交集,要说吴宗睿刚刚来到府衙,就得到了府尹大人的支持与赞许,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吴宗睿表现出来的气度,不亢不卑的态度,说不通啊。

“吴大人,这是说什么话,我等前来,都是要想着自身之职责,刘大人、蔡大人和诸位大人都是这等想法,吴大人刚刚上任,就表现出如此的敬业,值得我等学习。。。”

“不敢,下官前日才上任,还要学习如何署理公务,大人是下官的榜样,日后下官还要向大人和诸位大人学习。”

“好、好、好,不说了,我等都到厢房去,府尹大人怕是等急了。”

话还没有说完,赵从荣抬脚朝着厢房走去。

吴宗睿抬头看着,表现出来平静的态度。

刘方胜和蔡思杰先后走过去,其余的官吏不动了,看着吴宗睿。

吴宗睿漠然的看了看众人,抬脚朝着厢房走去。

他的内心,还是有一丝的不安,毕竟违背了官场上的规矩,可事已至此,后悔无用。

詹士龙坐在上首,看着众人进入厢房,他的目光在吴宗睿的身上停留好一会。

卯时二刻,詹士龙开始安排部署府衙的所有事宜,这期间赵从荣禀报了近段时间署理的诸多政务,其余的官员没有开口说话。

詹士龙好像习惯了这一切,等到赵从荣说完之后,简单几句话总结,意思就是诸位官吏各司其职,做好份内的事宜,报效皇上、报效朝廷。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所有事宜都安排完毕,速度快的吴宗睿都不敢相信。

看样子,去年皇上的圣旨起到了作用,皇上诏令奏章务必简练,做事情务必迅捷,不可拖延,若是有人故意拖延,必须严惩。

“诸位,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詹士龙说出这句话,明显就是结束议事,记下来诸位各司其职,做好份内的工作。

“大人,下官有事情奏报。”

蔡思杰站起身来,向着詹士龙稽首行礼。

“哦,蔡大人有何事奏报。”

蔡思杰虽然只是正六品的通判,可身份特殊,詹士龙也不会小觑。

“下官这里有一份文书,说到了六天之前土街口发生的一件事情,五城兵马司军士整肃土街口的秩序,斩杀了三名地痞混混,被斩杀的三人,有一条罪名就是侮辱朝廷命官,下官感觉到奇怪,地痞混混怎么会侮辱到朝廷命官,下官因此去调查,才知晓其中缘由,于是下官写好了这份文书,还请大人过目。。。”

吴宗睿眉头一跳,一条线在头脑中变得清晰,先前的不安消失无影无踪,代之的是愤怒。

他到府衙三天时间,如果府衙有什么规矩,身为府丞的赵从荣,完全可以告知,新来之人不可能知晓所有的规矩,偏偏赵从荣没有说。

蔡思杰今日突然提及土街口的事情,显然是做好了准备,这件事情赵从荣不可能不知道。

由此看来,赵从荣或者是蔡思杰,摆明了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个中的目的,显然与职责有关,吴宗睿的职责,与蔡思杰有交集的地方,不过一般情况之下,品阶低一些的推官,比通判有着更大的权威,詹士龙明显会听取吴宗睿的意见。

因为蔡思杰的身份特殊了,就算是詹士龙,回避的同时也带有厌恶的情绪。

权力代表了一切,如果吴宗睿这个推官,在断案方面没有什么发言权,那就是摆设,就算是詹士龙想着保护,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吴宗睿的前任,为什么会到南京工部出任主事,恐怕与此有一定的关系。

妈的,当我是菜鸟啊,刚刚上任就来这么一出。

吴宗睿的脸色平静,内心已经有了怒火。

越是遇见事情,越是需要冷静,不能激动,更不能够发火,免得落下口实与把柄,那样事情就无法收拾,结局肯定不好。

詹士龙很快看完了,脸色平静,将手中的文书扬了扬,慢慢开口了。

“吴大人,五城兵马司军士处置三个地痞混混,他们冒犯的就是你吧。”

詹士龙刚刚说完,蔡思杰跟着开口。

“大人说的是,三个地痞混混冒犯的就是吴大人,下官只是觉得奇怪,还请大人首肯,下官有几句话想要询问吴大人。”

詹士龙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蔡思杰看向了吴宗睿。

“吴大人,三个地痞混混仅仅是冒犯了你,罪不至死,我去调查,五城兵马司的军士,处死三个地痞混混,其最大的缘由就是冒犯了朝廷命官,也就是冒犯了你,不知道吴大人是不是知晓此事。”

“蔡大人,看样子你很关心我的事情啊。”

吴宗睿开口,厢房里面瞬间变得安静。

吴宗睿毫不在乎,看着蔡思杰,一字一顿的开口了。

“蔡大人询问的话语,我当然要解释,土街口的三个地痞混混,冒犯的不仅仅是我,还有我的家眷,若是蔡大人不清楚地痞混混的德行,大可带着家眷到土街口去感受一番,若是蔡大人家眷遭受地痞混混的言语欺凌,还能够捧着四书五经和他们讲道理,那我什么都不说。”

“其次,三个地痞混混被斩杀,此乃五城兵马司军士为了维持地方治安做出的决定,我不知道,也不可能干涉五城兵马司的事宜,至于他们冠予三个地痞混混之罪名,那不是我能够干涉与关心的事宜,我倒是有些奇怪了,依照蔡大人的意思,莫不是说你能够去干涉五城兵马司的事宜。”

“最后说一点,士可杀不可辱,遭遇到地痞混混的冒犯,我的确是怒发冲冠,让随从狠狠教训了他们,且将其中一人砍伤,不过我是朝廷命官,绝不会乱来,故而告知在场的五城兵马司副指挥,将三个地痞混混押解到应天府衙,待官府定罪之后处置。”

“我说完了,蔡大人还有什么需要询问的吗。”

第八十五章 棘手

厢房里面,只剩下詹士龙与吴宗睿两人。

众人都离开之后,詹士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吴大人,你刚刚的回答很好,不过如此做的后果你可曾想过。”

“大人,下官想过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今日忍让,蔡大人必定步步紧逼,到时候下官就算是想着反击,也找不到机会了。”

“年轻人,有这份斗志是好的,可也要注重方式,你刚刚上任,与同僚之间的关系处理不好,日后很多事情不好做啊。”

“谢谢大人的关心,下官想过了,无非咬牙挺一段时间,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

詹士龙看了看吴宗睿,叹了一口气。

“厢房外面的事宜,我知道,思前想后,明白了你为何如此做,我到府衙的时间亦不长,不足三个月,应天府不同于其他的地方,需要面对太多的事宜,言行话语都需要注意,既然你有准备,我也不多说,日后署理政务的时候,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可以直接来找我。”

“谢谢大人,下官一定努力,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嗯,我相信你,目前暂时没有什么案子,多看看以前的卷宗和文书,秋收季节过去了,接近年底的时候,事情恐怕会有些多,你要注意和用心,我看好你。”

走出厢房的时候,吴宗睿的脸上没有笑容,詹士龙话里的意思颇为明确,那就是应天府衙的案子,需要他吴宗睿小心应对。

短时间之内,吴宗睿得不到府衙其他任何官吏的帮助,寻常的案子不可能麻烦詹士龙,务必自己来办理,如果总是需要詹士龙罩着,日后他也会成为笑话。

詹士龙上任的时间不长,尚未彻底掌控应天府衙,也需要培植自身的力量,吴宗睿是詹士龙的同乡,与其儿子同岁,成为了最佳笼络的对象,所以詹士龙表现出来关注,可这不意味着,詹士龙会一味的关注他吴宗睿,若是不能好好梳理政务,不断恶化与府衙其他官员之间的关系,詹士龙很快就会失去耐心。

说到底,吴宗睿必须展现出来能力,漂亮的断几个案子,且断成铁案,让赵从荣和蔡思杰等人无可挑剔,那样才能够真正的立足,身边也才可能有人追随,否则就凭着嘴上的硬气,傻子都不会靠过来。

吴宗睿觉得,自己还是幼稚了,实力才是一切,你没有实力,人家凭什么跟着你干,再说了,人家跟着你,总是需要得到好处的,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有,少得可怜,绝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看到最多的还是利益。

上级也是这样,看重的是你的能力,没有谁喜欢草包和累赘。

慢慢走到官署,远远的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吴宗睿注意到了,是崔云辉。

带着苦笑的神情,摇摇头,吴宗睿进入了官署。

桌上的文书和案卷,已经看了不少,平复了心情,吴宗睿坐下,翻开了卷宗。。。

赵从荣的官署,蔡思杰脸色铁青,犹在喋喋不休。

“。。。大人,吴宗睿太过分了,年纪轻轻,说话如此刻薄,他以为他是谁,二甲进士了不起吗,对大人您不尊重不说,对同僚还是此等的态度。。。”

赵从荣的脸上带着习惯性的笑容,看着蔡思杰,一直都没有开口。

赵从荣想到的很多,他出任应天府丞已经有三年多时间了,以前与南京镇守太监的关系不错,好在远离京城,没有被冠之阉党余孽,可三年多时间原地踏步,内心肯定不舒服。

关键是机会出现多次了,府尹黄景华调整的时候,赵从荣的资历不足,不大可能出任应天府府尹,而后毛堪调离,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应该是他出任府尹了。

现任府尹詹士龙,从淮安府知府提拔为府尹,这令赵从荣很不服气,两人都是正四品的品阶,而且自己熟悉应天府衙的诸多情况,为什么得不到提拔。

看到吏部敕书,赵从荣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吴宗睿是二甲进士,江西赣州安远县人,只有十六岁,可谓是大明科举第一人了,这样的人,如果好好发展,前途绝不一般。

吴宗睿点卯的第一天,詹士龙就专门召见,这违背了常理。

不用怀疑,詹士龙也看好吴宗睿,在拉拢力量,如此情况之下,赵从荣绝不会坐以待毙。

倒不是说赵从荣准备与詹士龙对着干,只要詹士龙不干涉他份内的事宜,大家和平相处,也没有多大的事情,可詹士龙上任之后,对某些方面不满意的态度,已经表现出来。

顺天府的情形较为特殊,与其他的府衙不一样,一般事宜,都是府丞处理,牵涉到南京城的大事情,才会由府尹大人亲自处置,这里面就包括钱粮和讼狱等事宜,大都是府丞亲自过问和管辖,不过如今的发展趋势变化了,詹士龙明显准备改变这一切,每次议事的时候,某些事宜询问的很仔细。

府衙几个主要的官员,通判蔡思杰的态度颇为明确,跟随在赵从荣的身边,治中刘方胜态度有些模糊,但也没有靠拢詹士龙,如果能够得到府衙几个主要官员的支持,詹士龙也无可奈何,只能遵循惯例,赵从荣依旧大权在握。

如果吴宗睿靠拢了詹士龙,必定影响到刘方胜,到时候赵从荣无法掌控局面。

先下手为强,赵从荣思索之后,决定给吴宗睿一个下马威,让詹士龙都无法开口。

。。。

“蔡大人,不要激动,我看吴大人也是着急,才无所顾忌的。”

“大人,下官不是这么看的,这个吴宗睿就是狂妄,土街口的事宜,就是他耍官威,逼着五城兵马司如此处理的,下官还要去调查,搜寻更多的证据,只要证据齐备,下官一定弹劾,让朝廷来决断。。。”

“嗯,蔡大人一心为了朝廷,我是支持的,不过你与吴大人之间,毕竟是同僚,日后还是需要注意的。”

“谢谢大人的关心,下官会注意的。”

赵从荣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这样的情形,是他愿意看到的,如果蔡思杰就此罢手,岂不是失去了脸面,尽管他认为,蔡思杰在这件事情上面,无法闹出多大的名堂。

要知道赵从荣的背后是锦衣卫,尽管皇上对锦衣卫已经不是很依赖和看重,但如果吴宗睿引起了锦衣卫的注意,肯定会受到影响。

由蔡思杰出面,詹士龙也会有所顾忌。

蔡思杰离开之后,赵从荣略微的思索,离开官署,慢慢踱步,来到了刘方胜的官署。

刘方胜为应天府治中,治中一职,仅仅顺天府和应天府设立,与通判同掌粮运、屯田、水利和诉讼等事宜,所不同的是,治中没有监督的职能,主要是行政职能。

如果从行政职能上面划分,府丞协助府尹大人管理府衙里面的一切事宜,治中则是协助府尹大人,重点管理钱粮方面的事宜,两人都是直接向府尹大人禀报事宜,若是府尹职位空缺的时候,则是府丞代管府衙一切事宜。

由此看来,府衙正常运转的情况之下,治中与府丞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两人的职责分工不一样,只不过从品阶方面来说,应天府府丞为正四品,应天府治中为正五品。

得到刘方胜的支持,对于赵从荣来说,是非常关键的,如果刘方胜表明了态度,就算是詹士龙得到了吴宗睿完全的支持,赵从荣也有从容应对的余地。

可惜,刘方胜的态度一直都是模糊的。

“刘大人正在忙啊。”

“赵大人,请进请进,我正在审阅文书。。。”

坐定之后,赵从荣端起了茶杯,吹去上面的泡沫,轻轻啜一口。

“刘大人,今日蔡大人责备吴大人,你是怎么看的啊。”

赵从荣的直接,让刘方胜楞了一下,略微沉吟了一下才慢慢开口。

“没有多少的感觉,蔡大人也是一心为了朝廷,不过吴大人的家眷遭遇到地痞混混的言语侮辱,发怒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赵从荣脸上依旧是公式化的微笑,内心却在骂娘,这个刘方胜太圆滑,两头都维护,迟迟不表明态度。

“刘大人说的是,本官也是这么看的,只是吴大人年轻,锋芒毕露,气势太盛,好像有些不妥,日后还要多多磨砺啊。”

“赵大人说的是,吴大人年轻,总归是有些激情的,赵大人与在下都曾经年轻,想想当年,若是遇见这等的事情,怕也是忍不住。”

“有理,有理,要不是刘大人提醒,我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

起身离开,回到官署,赵从荣的神色变得阴沉,刘方胜的模棱两可,让他恼怒,却无法说出口。

难不成眼睁睁看着詹士龙掌控这个的府衙,自己的权力被一步步的压缩吗。

赵从荣当然不会束手就擒,要知道权力带来的还有其他很多的好处,他已经清楚,想要在应天府衙有所作为困难了,这里没有提拔的空间,所以必须将眼睛看向京城,若是能够进入京城的六部或者都察院,那就意味着靠近了权力的中枢。

想要进入京城,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需要运作。

运作就需要银子。

第八十六章 烫手山芋

案桌上面摆放几本卷宗,吴宗睿微微皱眉,翻开了卷宗。

已经到月底,早晚气候已经变得清凉,马上就是三天休沐的时间了。

上任十天时间,吴宗睿几乎都是在看卷宗,这是异常枯燥的事宜,所看的卷宗全部都是审案的,有审讯的记录,有被审之人认罪画押的供述,有案情的叙述,更是有仵作、里正等等的证言证词,还有部分的证物。

所看的卷宗,全部都是审过定案的案子。

吴宗睿看这些卷宗的目的,主要是学习,看看人家是怎么审案的,需要注意一些什么,他这个推官,主要的工作职责就是审案。

应天府推官审理的案件,不仅仅是辖下各县呈报上来的案件,还有审阅各县知县所判定的案子是不是合适,里面是不是存在问题,如果发现问题,推官可以重新审理。

重新审理案件需要特别谨慎,除非是发现确凿的问题,否则不仅会遭受到上峰的训斥,还有可能遭遇到知县的嫉恨,要知道应天府辖下的知县,都是京畿县知县,正六品的品阶,比吴宗睿这个推官还高半个品阶。

吴宗睿压根没有想到推翻以前审判定案的案子,凭着他个人的能力,做不到这一点,再说了,明末的司法不可能公正,且不说人与人之间等级森严,就说审案的手段,主要就说刑讯逼供,甚至有不愿意认罪的嫌疑人被直接打死的情形存在。

如此情形之下,想要公正廉明的办案,那是神话。

从卷宗的字里行间,吴宗睿还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审案之人,主观臆断的情况非常普遍,有些案件,明明没有明确的证据,仅仅凭着推断就定罪了,而后审讯的主要目的,就说让所谓的嫌疑人签字画押,承认所犯的罪行。

有几个卷宗,吴宗睿看的气不过,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头的愤懑。

由此他明白了,大明一朝,有钱有地位之人,就算是犯事了,只要有足够的银子打点,什么事情都没有,无权无势之人,遇见事情只能等死,哪怕不是什么大事情。

当然,如果是威胁到皇权的统治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难逃死罪。

字里行间,吴宗睿看到了权钱交易,审案之人如果心黑,能够得到足够的钱财,将天大的案子轻轻放下,将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升为大案子。

如果依照这样的格局审案子,吴宗睿压根不需要学习,刑讯逼供就是了,反正嫌疑人背不住拷打,迟早是会招供的。

崔云辉进入官署的时候,吴宗睿黑着脸正在看剩下的几本卷宗。

“吴大人,这是上元县呈上来的案子,县衙一时间无法决断,府尹大人让您看看。”

“赵大人、刘大人和蔡大人看过文书了吗。”

“回禀大人,赵大人、刘大人和蔡大人刚刚看过,不过府尹大人专门吩咐了,这个案件让您直接审阅,其他大人不得随意插手。”

“知道了,放在这里吧。”

吴宗睿看着桌上的卷宗,好半天没有动,上任之后,终于遇见第一个案子了。

既然是詹士龙让崔云辉直接送来的,赵从荣等人不能够插手,那就说明这个案子不一般。

这绝非是简单的案子,寄托了詹士龙的期盼,如果吴宗睿审理的第一个案子,能够判的好,让府衙所有官吏服气,其在府衙的地位自然提升,也能够给予詹士龙实实在在的帮助。

打开卷宗,吴宗睿仔细看起来,很快沉入到卷宗之中。

。。。

府丞官署,赵从荣阴沉着脸,蔡思杰则是坐在下首。

“大人,刚刚卷宗您看过了,下官倒是好奇了,这上元县知县是怎么了,如此简单的案子都断不下来吗,还要呈送到府衙来。。。”

赵从荣没有马上开口,显然是在沉思。

“府尹大人让吴大人直接审理此案,明显就是让吴大人立下功劳,刚刚上任,就能够审阅县衙都审理不下来的案子,岂不是有不一般的能力吗。。。”

赵从荣依旧没有开口,明显还在思索。

蔡思杰忍不住,希望这一次给吴宗睿找麻烦,土街口的案子,他专门到五城兵马司,可惜人家军士拿出来的主要证据,并非是三个地痞混混冒犯了朝中官员,而是他们为害一方,军士前去抓捕的时候,公然持械反抗,现场抓捕的时候,指挥的吏目果断决定,斩杀三名地痞混混。

蔡思杰当然不相信,地痞混混岂敢与五城兵马司作对,不过当他提出想看案子卷宗的时候,五城兵马司指挥态度坚决,予以拒绝,让蔡思杰去请示守备勋臣大人,若是得到了守备勋臣大人批复的敕令,则可以前来查询案件卷宗。

没有圣旨,文官不得干预军中的事宜,这是朝中铁律,蔡思杰岂能不明白,如果因为三个地痞混混的案子去找到守备勋臣大人,他不敢想有什么后果。

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

“大人,您给个条陈,下官一定要弹劾吴宗睿。。。”

赵从荣终于清醒了,看着蔡思杰,脸上露出公式化的微笑。

“蔡大人,何须着急,此案不管是简单还是复杂,既然上元县衙判不下来,总是有缘由的,我们且看看吴大人是如何断这个案子的。”

正在气头上的蔡思杰,明显没有体味赵从荣话语的意思,忍不住站起身来了。

“大人,您怎么能如此,下官看过卷宗,案子本就不复杂,只是牵涉到国子监监生,下官甚至怀疑,这就是上元县衙为了讨好府衙,才呈上来的案子。。。”

“稍安勿躁,蔡大人,不要激动,既然你有所怀疑,那就可以去调查嘛,不过本官以为,上元县不至于连这么简单的案子都断不下来,其中可能有其他缘由。。。”

蔡思杰楞了一下,抱拳对着赵从荣开口了。

“大人说的是,其中一定有缘由,下官要查个水落石出,若是上元县衙有意为之,下官一定要参他们。。。”

这一次,赵从荣是真的笑了,笑的很惬意。

治中官署。

刘方胜也在沉思,卷宗他看过了,看的非常仔细,卷宗里面的口供清楚,证据也有,上元县衙明明已经提出了断案的建议,那就是责令监生具结悔过自省,以观后效。

按照卷宗上面的材料,上元县衙只需要呈奏给府衙报备就是了,为什么会存疑,最终呈送府衙决断,这说不通。

隐隐的,刘方胜也觉得,这是不是府尹大人给上元县施加了压力,让上元县将这个小案子呈奏到府衙,让推官吴宗睿最终决断。

不过仔细思索之后,刘方胜推翻了这个判断,府尹大人上任的时间不长,上元县又是京城所在地,一举一动都牵涉到方方面面,会有很多关注的目光,府尹大人没有必要如此冒险,万一有人举报,南京刑部过问了,水落石出之后,府尹大人岂不是要遭受责罚。

为什么如此简单的案子,上元县会呈奏给府衙。

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时候,刘方胜念念有词。

“怪了,真的是怪了,上元县此举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个案子背后牵扯到什么势力,或者说知县明知其中有问题,却不敢得罪,推给了府衙吗,要真的是这样,吴大人岂不是要钻进这个圈子里面去。。。”

厢房,詹士龙同样在沉思,只不过他的神色带着忐忑。

上元县呈奏的案子,他没有细看,本能的做出决定,让吴宗睿来断这个案子,赵从荣作为他的副手,自然是能够看卷宗的,治中刘方胜与通判蔡思杰,都有断狱的职责,也应该过目,但不能插手这个案子。

应天府辖下各县,呈奏上来一时间断不下来的案子,这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只是府衙这段时间的局面有些微妙,所以詹士龙才会想的稍微多一些。

好几次,詹士龙都想让吴宗睿到厢房来,他嘱托一番,让吴宗睿好好的审这个案子,不要出现什么差池,但最终忍住了,有些事情不要做的太明显,以免落下了口实。

府衙的情形,詹士龙不知道,他仅仅是担心,吴宗睿太年轻了,若是审案的时候忍不住,做出了错误的判决,那影响就难以挽回了。

推官断案,一般都是从卷宗上面找到端倪,特殊情况之下,可以提审犯人。

提审的地方有三处,要么是在县衙的大牢里面,要么是在府衙的大牢里面,要么是在县衙的大堂,既然府衙接手了案子,犯人可以押解到府衙的大牢里面。

长久沉思之后,詹士龙叹了一口气,还是让吴宗睿独立的去审理这个案子。

吴宗睿若是遇见了麻烦,肯定会主动来禀报的,如果能够顺利的断下来,也能够增加资历,十六岁的推官,能够断下县衙都断不下来的案子,此事若是禀报上去,朝廷必定会口头嘉奖,虽说这样的嘉奖没有实际的作用,但能够增加吴宗睿在府衙的分量。

到时候詹士龙就能够真正依靠吴宗睿了。

詹士龙抬头,看向厢房的门口,眼睛微微的眯起来了。

第八十七章 疑点

陷入到漩涡之中,吴宗睿丝毫不知,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卷宗上面了。

从卷宗上看,案子非常简单,也没有多少值得质疑的地方,看完了卷宗,吴宗睿甚至都有些怀疑了,上元县县衙已经有了断案意见,那就是责令此监生具结悔过,以观后效,按照这个意见断案之后,上报府衙报备就可以结案了,为何还会呈送到府衙来,为何还说这个案子存疑,无法决断。

联想到府尹大人詹士龙的意见,吴宗睿也怀疑,是不是詹士龙在某些方面给上元县施加了压力,急于让他来断一两个案子。

不过这种怀疑一闪而过,很快消失。

一方面,詹士龙仅仅是赏识,还没有上升到呵护的程度,没有必要给下面施压,更没有必要让他吴宗睿早日出头,另外一方面,如此简单的案子,就算是吴宗睿圆满的审下来,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力,还会让赵从荣等人背后议论,对于詹士龙反而有影响。

也就是说,上元县县衙将这个案子呈送到府衙,肯定有重要的原因,只是县衙没有将背后的原因透露出来。

再次看卷宗的时候,吴宗睿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上元县将案卷做的如此之好,甚至超过府衙很多审理过的案子,看上去毫无破绽,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如何断案了。

直觉和敏感,让吴宗睿产生了怀疑,他无意否定上元县县衙审案的能力,可是在科技几乎处于原始阶段的明末,想要将任何一个案件侦查的天衣无缝,证据确凿,好像不大可能。

但是要否定上元县知县的办案能力,吴宗睿轻易也不会下这个判断。

终于,将整个的案卷看过了三遍之后,吴宗睿脸上浮现出来冷笑的神情。

既然证据确凿,那就探查这些证据的来历,总是能够想办法找到突破口。

上元县没有最终断案,这里面肯定有缘由,自己就辛苦一些,找出这背后的理由。

申时,吴宗睿收拾好桌上的案卷,起身准备回家去了。

接下来就是三天休沐的时间,按照府衙的规矩,案卷不能够带回家,休沐时间想要审案也可以,需要多个部门的配合,就算是吴宗睿想着审案,其他部门也不情愿,毕竟一个月只有三天休沐的时间,耽误了朝廷又不会补假。

案卷上面的信息,吴宗睿已经记得非常劳,其中的一些时间和地点,他甚至用毛笔抄下来,放进了袖口里面,凭着这些信息和地点,休沐的时间可以展开调查。

走出府衙,刘宁牵着马,已经在外面等候。

“刘宁,不需要牵马过来,这一带很少有人骑马。。。”

刘宁看着吴宗睿,嘿嘿笑了笑,搔了搔头。

吴宗睿颇为无奈,刘宁的确聪明,学会了观察周围的情况,就说这府衙的官吏,不少人都拥有马匹,严格说在府衙的周遭,不允许骑马,但是很多的官吏,还说骑马前来上班,到了不允许骑马的地带,牵着马过来,府衙倒也考虑周全,专门开辟一处场所圈马,由此府衙官吏就出现了攀比之风,看看谁骑的马好,谁骑的马不好,就和几百年之后,谁开的车好,谁开的车不好一样了。

乌珠穆沁马,在府衙算是好马,刘宁或许是观察到了,故而每天都牵着乌珠穆沁马,专门来接吴宗睿。

回家的路上,吴宗睿走在前面,刘宁牵着乌珠穆沁马,跟随在身后。

吴宗睿租赁的府邸,距离府衙的距离不是很远,走路大约需要三十分钟左右,如果是骑马,十五分钟左右,不过在府衙的十天时间,他从未骑过马。

走在前面的吴宗睿,一直都在思索案卷的事宜,在脑海里面分析各种可能的情况,没有注意周遭的情形,也没有和身边的刘宁说话。

“少爷,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刘宁的话语,让吴宗睿楞了一下,什么人会跟踪他们。

“刘宁,你可不要瞎说,谁会跟着我们啊。”

“少爷,我真的没有瞎说,是有人跟着我们,您从府衙出来,就有人跟随,距离我们不是很远,这些天我每天都来接您,从来没有见过后面有人跟着。”

“今日休沐,府衙里面出来的官吏很多,也许人家是顺路,所以跟随在后面了,好了,你不要回头,不要看着他人,免得引起别人惊慌。”

刘宁有些不服气,但也不能反驳,只好默默的跟着。

看见刘宁的神情,吴宗睿心里忽然动了一下,想到了上午接手的卷宗,这份卷宗府尹大人、府丞大人、治中和通判悉数都看过,也知晓案件的诸多信息,难不成后面跟踪之人,与卷宗有莫大的关系吗。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刘宁,不要往后看,用余光注意身后之人,我们往前直走五百米,拐弯之后再走五百米,若是来人继续跟随,你就说对了。”

“少爷,我知道,后面的人根本不知道我注意他了。”

。。。

十多分钟过去,吴宗睿和刘宁走的很快,一千米的路程很快走完了。

其实吴宗睿已经绕弯道了,回家去应该一直朝着前方走,不需要拐弯。

“少爷,后面的人还是跟着,不过距离拉得远一些了。”

“刘宁,你的观察力不错,的确有人跟着我们,距离远一些很正常,这一带行路之人不是很多了,跟踪之人自然要距离远一些,免得被我们发现了,好了,不管他,我们回家去,肚子有些饿了,回家吃饭去。”

“少爷,不抓住后面跟踪的人,问问清楚吗。”

“问什么,人家会承认吗。”

“那就算了啊。”

“当然不能算了,此人既然从府衙就跟着我们,肯定有目的,没有达到目的的时候,会一直跟踪下去,关键时刻我们再出手,就能够弄清楚缘由了。”

。。。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吴宗睿脸上出现了笑容,他不愿意让陈灵雁看见他疲惫的样子。

身后之人跟踪究竟是什么目的,吴宗睿不清楚,如果说与案件有关,那他必须弄清楚,谁在背后主使此事,如果与案件没有关系,也要看跟踪之人究竟为了什么事情。

出击不能莽撞,要有十足的把握。

“夫君回来了,妾身等了好长时间了。”

“让娘子久等了,明日休沐,我陪着你们在南京四处走走看看。”

“好啊,妾身就等着夫君这句话呢。”

陈灵雁迎上来,挽着吴宗睿的胳膊,朝着中间的院落走去。

旁边的玉环和刘宁两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刚开始他们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些肉麻,不过看惯了,倒是觉得少爷和夫人之间是真心互相疼爱的。

吃饭的时候,陈灵雁依旧说着在南京城内转悠的感受,说到一些新奇的事物,总是会露出吃惊的表情,颇有些小女孩子的心态,吴宗睿则是认真听着,绝不会轻易的打算,只要陈灵雁停下来的时候,吴宗睿就会开口赞誉几句话,说的陈灵雁眉开眼笑。

玉环还是很精灵的,注意观察吴宗睿的言行,每每看到陈灵雁沉浸在幸福之中,都会不自觉的看向吴宗睿,有时候吴宗睿的余光扫过来,玉环会迅速的低头。

吃完饭,吴宗睿进入书房,整理案件的信息,思考从哪里找寻突破口,陈灵雁和玉环则是在前院转悠。

“小姐,您的命正好,少爷好疼您。。。”

“玉环,怎么,着急了。”

“不、不、不,奴婢不敢。”

“玉环,不用多说,好多事情我都想着,当初若不是你在安远县城外挡住夫君,可能没有后来的一切,我也可能遁入空门了,你我虽然是主仆,其实情同姐妹,我也看出来了,夫君对下人没有什么架子,刘宁在他的身边就挺随意的。”

“小姐,这您可要和少爷说说,下人可不能再少爷面前放肆。”

“你啊,怎么不注意观察,夫君对人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在秋叶的面前就很注意,不苟言笑,我挺崇拜夫君的,夫君和我都是安远县出来的,夫君的吴氏家族不是大家族,我们的陈氏家族,也不是大家族,我听爹说过大家族的规矩,当时爹说的时候,我好紧张,也不耐烦,谁记得住那么多啊,可爹说了,夫君是两榜进士,来日家族中规矩必定多的,我要是坏了规矩,必定遭遇到责罚,所以啊,你我都要跟着夫君好好的学习。”

“小姐,奴婢知道了,奴婢就是觉得,少爷和老爷不一样,在家里的时候,老爷对夫人很少有笑脸,可少爷对着小姐,一直都带着笑脸的。”

“玉环,尽瞎说,夫君见到我了,当然要笑了,难不成还板着脸啊。”

玉环吐了吐舌头,其实她在陈灵雁的面前,说话也很随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玉环,明日夫君要陪着我逛街,你帮着想想,看看给夫君买些什么东西,家里不缺银子,夫君在官衙做事情,应酬的人多,可不能让人看着丢失了颜面。”

第八十八章 漕帮

一大早,吴宗睿和陈灵雁就出门了,玉环和刘宁跟随。

出门之前,吴宗睿特意叮嘱了刘宁,仔细观察是不是有人尾随,如果有人尾随,不要惊动陈灵雁和玉环,两人来想办法应对。

刘宁其实很机灵,胆子也大,身体强健更是不用说,当初在黑店的遭遇,让刘宁经受了磨砺,而后剿灭土匪,更是让刘宁彰显不一般的能力,土街口的遭遇,让跟随在吴宗睿身边的刘宁更是谨慎小心,生怕自家少爷遭遇到什么不测。

吴宗睿的想法不一样,如果跟踪之人是因为案子的事宜,他可以冷静应对,可如果跟踪之人威胁到他的家人了,那他绝不会留情,会痛下杀手。

来到南京十多天时间,上任也十天时间了,吴宗睿对南京城并不熟悉,现在的南京城,可不是几百年之后的南京城,区别还是明显的,陈灵雁和玉环倒是颇为熟悉。

马车在繁华的街区停下来之后,吴宗睿首先下了马车,转身扶住准备下马车的陈灵雁,陈灵雁下了马车之后,紧接着是玉环,吴宗睿扶着玉环的时候,感觉到玉环的身体在颤抖。

刘宁则是坐在马车夫的右边,很快就跳下了马车。

付给了马车夫铜钱,一行人朝着街区的商铺而去。

穿越之前,吴宗睿对逛街没有兴趣,穿越之后同样如此,不过陪着陈灵雁逛街,还是要做做样子,再说了,家里的银子,买东西还是足够的。

吴宗睿关注陈灵雁和玉环,刘宁则是关注身后。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想要关注是不是有人尾随和跟踪,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况且刘宁还不能露出破绽,万一跟踪之人察觉放弃了,那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所以吴宗睿和刘宁两人都很累。

终于,到了午时,吴宗睿一行走到了一家酒楼的前面。

“娘子,已经到了午时,去酒楼吃些东西,之后接着逛街如何。”

陈灵雁撅着嘴,逛了足足两个时辰,不知道走了多少的店铺,她本来想着给吴宗睿买些东西,包括衣物之类的,昨天和玉环也商议了好久,可是吴宗睿什么都不要,反而劝她和玉环买一些衣物和香囊等等,给秋叶也买一些,当家的陈灵雁,自然是舍不得耗费太多银子的。

看见陈灵雁撅着嘴,吴宗睿笑了。

“怎么了,是不是没有给自家夫君买些东西,心里不舒服啊。”

“夫君,昨日妾身和玉环商议了好久,看见的东西夫君都不要,妾身心里不好受。”

“娘子想多了,我在府衙做事,本就要想着低调,免得引发他人的议论,倒是娘子在家中,需要体面一些,若是有人到家中来拜访,看见娘子过于的朴素,岂不是说我克扣了娘子。”

陈灵雁看着吴宗睿,脸上露出了笑容。

“夫君,就你会说,妾身说不过你。”

酒楼的掌柜,自然看的出吴宗睿一行的身份不简单,还没有等到客人开口,马上安排二楼的雅间。

吴宗睿陪着陈灵雁和玉环上去了,刘宁没有上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吴宗睿扭头看了看刘宁,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有陈灵雁一起,刘宁不可能同桌吃饭,那是大不敬,不过刘宁在一楼,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原因,是想着仔细观察,看看是不是有跟踪之人。

菜肴很快上来,看上去还不错。

吴宗睿三下五除二,大口吃下米饭,吃了一些菜之后,让陈灵雁和玉环慢慢吃,起身走出雅间,好在陈灵雁和玉环也习惯了,一点不着急,坐着慢慢吃菜。

走出雅间,刘宁已经在楼梯口等候。

吴宗睿的神色迅速变化,变得阴沉了。

“刘宁,发现了昨日跟踪我们的人吗。”

“少爷,的确发现了,此人换了一身服装,我差点没有认出来。”

“人在什么地方。”

“在楼下吃饭。”

吴宗睿楞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狰狞。

“妈的,胆子还真大,跟踪我们还敢在楼下吃饭,刘宁,准备一下,我们下去找人。。。”

“少爷,不行啊,夫人还在楼上,要是惊扰了夫人,我、我。。。”

“啰嗦什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先下手为强,当初在黑店的事情,你莫非忘记了。”

说起黑店的事情,刘宁的脸色一下子红了。

“少爷都不怕,我更不怕,不要少爷动手,我下去就行了,少爷等着就是了。”

说完,刘宁转身下楼去了,没有丝毫的犹豫。

吴宗睿想着开口提醒,已经没有机会,因为关心家人,他冲动了,跟踪的有多少人,会不会还有其他人远远观察,如果行动的时候,动作过大,惊扰了远处观察之人,那就留下了后患,须知顶在前面跟踪之人,一般都是小喽喽之类的,不知道核心的事宜。

不过刘宁已经下去了,后悔也无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吴宗睿慢慢朝着楼下走去,预想着可能出现的情形,他的精神已经高度紧张了。

走到楼梯拐角处,嘈杂的声音传来,伙计依旧在大声吆喝,猜拳划掌的声音也不间断,从声音上面看,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楼梯口响起了脚步声,其中一个脚步声是刘宁的,吴宗睿能够听出来。

很快,刘宁捏着一个年轻人的胳膊,出现在楼梯的拐角处。

刘宁的力道是很大的,被扭住胳膊的年轻人,脸色发白,但强忍着不叫出声。

吴宗睿冷冷的看着脸色发白的年轻人。

“跟踪两天时间了,你挺有耐心的,说吧,你的同伙在什么地方。”

“我,我没有同伙。”

“怎么,什么都不想说吗,以为我没有办法让你开口吗。”

年轻人顿了顿,脸上出现挣扎的神情,不到半分钟时间,再次开口。

“其实在土街口的时候,我们已经注意到大人了,想不到这么快时间,就与大人有了再次的交集,我们跟踪大人,的确是有事情,大人如果信不过,杀了我也没有办法。”

这下子,轮到吴宗睿吃惊了。

土街口发生的事情,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个年轻人也许在周遭的人群之中,不过寻常的商贩绝不会想着跟踪自己,他们生怕惹上什么麻烦,此人倒有些意思,还专门跟踪。

再说了,他和年轻人素不相识,怎么会有什么交集。

楼梯间有人上下,长时间站在这里肯定不行。

略微的思索,吴宗睿开口了。

“刘宁,你看着此人,到楼下去等候,我让娘子她们先行回家去。”

听闻吴宗睿有事情要做,陈灵雁没有丝毫的犹豫,出了酒楼就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离开之后,吴宗睿返回酒楼。

刘宁带着年轻人上了二楼的雅间。

吴宗睿注意了年轻人的神色,一直都颇为平静,没有表现出来异常。

关好了雅间门,吴宗睿看向了年轻人。

“说吧,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我想听真话,若是你满嘴胡言,我没有那么多耐心,府衙大牢是什么滋味,不用我提醒你。”

年轻人活动了一下胳膊,刘宁的力气太大,让他的胳膊都发麻了。

“大人,我们是漕帮的。。。”

“什么,你们是漕帮之人,你们与漕运总督府是什么关系。”

“回禀大人,我们与总督府衙门没有任何的关系。”

吴宗睿看着年轻人,冷冷一笑。

“怎么,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此地距离淮安府城不是太远,我一纸信函,就可以弄清楚你们的底细。”

听见吴宗睿这样说,年轻人的脸色再次发白。

“大人听我细说,我们名为信义帮,两个月之前,漕运总督调整,我们遭遇到其他帮派的挤压,迫不得已离开了,帮主带着我们来到了南京,本想着在南京找到谋生活路,可事不如愿,好长时间过去,我们依旧无所事事。”

“信义帮,没听说过,我看你们不是被其他帮派挤压,怕是得罪了漕运总督府的什么人,所以无法立足了吧。”

年轻人脸色再次发白,低下头了。

“大人说的是,我们信义帮的确无法在漕运中立足了。”

“你最好实话实说,信义帮能否在漕运立足,与我没有什么关系,说说吧,跟踪我是为什么,莫不是你们信义帮想着得到我的帮助。”

年轻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大、大人,您审理的案子,与我们信义帮有关系,所以我们才会跟着您,看看您如何处理这个案子。。。”

“哦,上元县呈上来的那个案子,与你们信义帮有关系吗,这就怪了,你们信义帮远在淮安,就算无法在漕运中立足,来到南京城也不过月余的时间,难不成你们的触手,就到了国子监吗,我还真的没有看出来。”

“大人,我们与国子监没有关系,不过怡红楼是我们信义帮的。”

这一下,轮到吴宗睿吃惊了,上元县呈奏的案件,的确牵涉到怡红楼,而且是最为重要的一方。

秦淮河的青楼,背后都有多多少少的关系,有些背景强硬,有些背景一般,但必须有背景,这也是青楼能够生存下去必须拥有的,否则在接客待物的过程之中得罪了有权有势之人,那青楼就开不下去了。

第八十九章 立志

“我是昨日才拿到上元县呈奏上来的案卷,你们是怎么知晓的。”

吴宗睿面容严肃的问出最为关键的问题之后,年轻人的身体再次颤抖。

“大人,请恕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这是我们的帮规,我绝不能违背。”

吴宗睿没有继续追问,反而微微点头,看样子信义帮做事情还是有规矩,不该说的坚决不说,其实这里面的缘由,他也知晓一二,不管是漕帮,还是其他的什么社会力量,必须要有靠山,否则无法在社会上立足,靠山就是官府中的某人,如果随随便便就将背后的靠山说出去了,那也不用做事了,信义帮既然能够在漕帮之中立足,肯定有自身严苛的规则。

“也罢,我不追问了,既然信义帮是怡红楼背后的主人,那你就说说案件的缘由吧。”

年轻人终于抬起头,看了看吴宗睿,言辞悲愤的开口了。

“大人可知道,怡红楼的梦缘姑娘,遭遇殴打侮辱,已经死于非命。。。”

“你说什么。。。”

吴宗睿忽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没有掩饰震惊的情绪。

案卷里面说的非常清楚,怡红楼的梦缘姑娘,遭遇国子监监生梁书田的侮辱殴打,浑身伤残,怡红楼的鸨母也被梁书田肆意侮辱,差点自尽,此事在秦淮河造成了巨大的影响,群情激奋,梁书田身为监生,言行有失当的地方,故而上元县衙决定让其具结悔过,以观后效。

读书人前往秦淮河等地娱乐嬉戏,这压根不算什么事情,甚至在明末已经成为时尚,有功名的读书人前往秦淮河的青楼,青楼里的女子肯定是小心相迎的,运气好,得到读书人的青睐,自此能够摆脱青楼,过上正常的生活。

至于说读书人到青楼里面摆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鸨母或者姑娘不注意得罪了,伤了读书人的颜面,激起其怒火,也在情理之中。

争风吃醋的情形,自古有之。

可如果怡红楼的梦缘姑娘身亡,而且是被梁书田殴打致死,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不要随口乱说,县衙已经将此事调查的很清楚了。”

“大人,我绝不敢随口乱说,怡红楼是我们信义帮的,信义帮在漕运中遭难,消息已经传到了南京,怡红楼遭遇到挤压也是正常的,我们来到南京之后,专门嘱托了怡红院的鸨母和姑娘,要小心做事,如果是鸨母和姑娘得罪了客人,那是她们咎由自取,我们信义帮绝不会说二话,可若是怡红楼遭遇到打压,还要被强迫忍气吞声,那我们信义帮难以接受,如果怡红楼此番遭遇的事情,被县衙强行压下,那怡红楼就要马上关门歇业了。。。”

年轻人还在诉说的时候,吴宗睿忽然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上元县呈奏的卷宗,证据那么完美,几乎看不出破绽,案件也非常简单。

为什么如此简单的案子,县衙却标注存疑,呈奏到应天府衙,看样子县衙里面,有人得到了信义帮太多的好处,暗地里支持,导致县衙不敢随便断案,于是将矛盾上交了。

吴宗睿气的脸色发白,他基本相信了年轻人所说的话语。

怡红楼无疑是弱势的一方,几乎没有什么发言权,只能任由他人蹂躏,换做其他的青楼,背景不一样,判决的情形肯定不一样。

不过问题也有,信义帮既然已经落难,那就要躲得远远的,最好是将怡红楼盘出去,让其他的势力来经营,何苦守着怡红楼,毕竟信义帮已经没有能力护得怡红楼周全。

树倒猢狲散,不管信义帮以前做了多少的努力,贡献了多少的钱财,找到了多少的关系,一旦落难,这些关系都化为乌有。

难道信义帮想着找到新的靠山,这个靠山就是自己吗。

年轻人说完之后,吴宗睿没有马上开口,他在脑子里将整件的事情分析了一遍,权衡其中的利弊,此时此刻,他不会急于做出决断。

可以肯定的是,年轻人所说的情况基本属实,其实想要了解清楚情况也很简单,到怡红楼去一趟就解决问题了,关键是这一趟能不能去。

梁书田是国子监监生,背后有国子监支撑,上元县衙不好得罪国子监,或者说不敢得罪国子监,同时,梁书田身后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人,暗中予以支持。

活生生将青楼的姑娘打死,这可不是小事情,如果是梁书田的主要责任,按照大明律判决,梁书田至少是剥夺读书人的功名,发往军中戍边的,这与让其具结悔过,以观后效的判决有着天地之别。

上元县衙既然提出了这样的判决意见,而且卷宗做的天衣无缝,说明梁书田背后的关系不一般。

吴宗睿如果重新调查,弄清楚了事实真相,做出公正的判决,会不会掀起轩然大波,搅乱一团池水。

这年月,绝对的公正是不存在的,相对的公正都很困难。

“大人若是为难,这件事情就算了,我们信义帮认栽了。。。”

年轻人突兀的话语,显得格外的刺耳。

吴宗睿看着年轻人,冷冷一笑。

“怎么,信义帮想用激将法吗,想找到包青天吗,当真是笑话,你以为我不知道,这等的事情比比皆是,你们信义帮未必清白,难道以往没有做过此类的事情,现在落难了,就想着找寻公平了,当初干什么去了,说到底,你们还不是想着维持信义帮,想着维持你们的财源,否则你们早就放弃怡红院了。”

“实话告诉你,如果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让你们信义帮帮主来找我,你们若是没有付出,就想着天上掉馅饼,那你们就等着,等到你们信义帮彻底分崩离析的时候。”

年轻人看了看吴宗睿,站起身来,走到了面前。

身边的刘宁也上来了,吴宗睿摆摆手,示意刘宁不要动。

“扑通。。。”

年轻人单膝跪地。

“大人的话语,我记下了,我们帮主听候大人的召见。”

“也罢,半个时辰之后,让你们信义帮帮主到酒楼来,你记住,我说的半个时辰,如果不到,你们就不要想着怡红院的事情,也不要想着信义帮的事情了。”

年轻人起身迅速离开。

刘宁小心的关上门,转身开口了。

“少爷,您真的要管啊,信义帮眼看着都要散了,他们如果得罪了谁,您出手岂不是和对方为敌啊。。。”

“刘宁,你是什么意见,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

“少爷,我觉得还是不要理睬信义帮的事情,您断的案子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敢乱说,可您要是对手太多了,日后也很难做事情。”

吴宗睿微微点头,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边,看着外面。

刘宁跟过去,没有继续开口说话。

“刘宁,你说的很对,学会了思考,至少知晓自身的实力如何,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不能做,我很欣慰,不过有一点你要清楚,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如果我们想着做出一番事业来,想着拥有自身的力量,想着拥有权威,想着高枕无忧,我们就必须要冒险,在南京城,就算是我低调谦逊,处处让着他人,处处为他人着想,希望能够安逸,也没有任何的作用,总是会有人算计我的,因为我挡住了别人的路。”

“如此情况之下,我还顾忌那么多,那就不要想着做事情了,我没有那么多的钱财去贿赂上官,也不屑于去投机钻营,如果四平八稳的做官,磨掉了锋芒,若干年之后,或许进入京城,或许就打道回府了。”

“应天府不同于其他的地方,南京城不是安远县,也不是开封,这里的情况异常的复杂,稍不注意就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势力,皇宫、六部和督察院,守备勋臣,还有漕运总督,应天巡抚等等,不管我们如何小心,都难以避免与各方的势力较量,除非我们什么事情都不做。”

“刘宁,你要记住,我们必须有自身的势力,不能让其他人来决定我们的命运,我们的命运要掌握在自身的手里,吴氏家族组建护卫队伍,就是这层意思。”

“信义帮遭遇到漕帮的排挤,不管他们得罪了漕运总督府的何人,目前他们处于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境地,遭遇到各方的打压,这个时候我们伸出手去,帮他们一把,得到的回报肯定不一般,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很难。”

“我们最好的结局,就是彻底掌握信义帮,让信义帮为我们办事,成为我们发展的力量,我之所以要见一见信义帮的帮主,也是有这层的想法,我要看看信义帮帮主究竟是什么人,值不值得我去帮助。”

“刘宁,你时时刻刻都跟随在我的身边,论学识,你比不上廖文儒,不过你聪明机灵,很多的事情都能够参悟其中道理,所以我对你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还得的当初在黑店的时候我说过的话吗,如果胆子小,你可以选择放弃,跟随在我身边,老老实实就可以了,不参与其他任何的事宜。。。”

“少爷,我跟着您干,您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刘宁就开口回答了。

第九十章 真相不重要

酒楼旁边的茶楼。

舞台上面,汤家帮的姑娘正在演唱昆曲,这是南京流行最多、唱的也最多的曲种。

吴宗睿坐在侧面的位置,聚精会神的看着演出。

其实他看不进去,不管是昆曲还是京剧,都没有太多的兴趣。

明末南京的戏曲达到了巅峰的状态,戏曲的演出各有特色,雅集演出、宴会演出以及茶楼演出等等,各种各样的形式,其中以曲宴为最高水准,得到文人雅客最多的追逐和追捧。

戏曲的演员主要有三类,青楼女子、家帮和职业帮社,其中又以青楼女子的水准最高,她们从小就接受这方面的训练,著名的秦淮八艳,都可谓是此中高手,秦淮河青楼女子马湘兰与读书人王稚登之间的故事,不知道感动了多少的读书人和青楼女子。

如果不懂得欣赏戏曲,那是要遭遇到讥讽的。

台上演出的汤家帮,打出的广告是戏曲大师汤显祖家乡的戏班,汤显祖已经去世十多年时间,留下了不少杰出的戏曲,在南京的名气还是很大的。

信义帮的帮主,坐在吴宗睿的侧首位置,也在看着台上的演出,不过明显心不在焉,先前的年轻人,则是站在帮主的身后。

这两人,的确是土街口的那两人。

终于,一出戏唱完了,台下出现了掌声与喝彩的声音。

吴宗睿站起身来,能够坚持看一出戏,对于他来说已经不简单,虽说现场看戏与电影电视上面不一样,有更加真切的感受,不过他对戏曲实在没有兴趣。

看见吴宗睿站起身来,帮主也站起身来。

茶楼的二楼同样有雅间。

进入雅间,伙计端来了糕点,摆放好了茶具,端上了茶壶。

待到伙计倒上茶,退出去之后,信义帮帮主看看身后的年轻人。

年轻人点点头,退出了雅间,轻轻的带上了雅间的门。

刘宁倒是没有退出去,依旧站在吴宗睿的身后。

“大人,鄙人秦志锐,信义帮帮主,刚刚出去的是鄙人的兄弟秦大龙。。。”

“秦帮主,我就不自我介绍了,想必你也知晓了我的情况,你我这是在茶楼说话,不是在官府,没有那么多的客套。”

“这个、不敢,不敢,鄙人在大人的面前,还是要知晓分寸。”

“秦帮主,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信义帮落难,无法在漕帮之中立足,想必是得罪了漕运总督府的人,所以遭遇其他漕帮的打压,这种打压延续到了南京,导致怡红院遭遇到事情的时候,唯有忍气吞声,这样的情形持续下去,信义帮最终的结局,就是分崩离析,不复存在,想必帮主不愿意看见此等情形的出现。”

“大人说的是,怡红院的事情,鄙人还是有想法的。”

“说说你的想法。”

“梦缘姑娘也是怡红院最为出色的姑娘之一了,小心的接客,没有什么过错,鸨母更是小心翼翼,谁知道飞来横祸,鄙人真的不服气啊,得知大人接手此事,鄙人看到了希望,想要倾吐内心的冤屈,才让秦大龙跟随大人的,这都是鄙人的过错,还请大人责罚。”

“你的意思,是想着让我秉公办事吗。”

“鄙人不敢,一切都由大人定夺。”

“不知道帮主可曾听说过一句话,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信义帮遭受了大难,不要说崛起,立足都很困难了,如此情况之下,帮主还想着沉冤昭雪,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秦志锐看了看吴宗睿,咬牙说出一句话。

“大人,鄙人说的都是实情,事情就是如此。。。”

“帮主,真相不重要,难不成你还不明白,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需要我来提醒吧。”

秦志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抬头看着吴宗睿,没有掩饰吃惊的神情。

吴宗睿太年轻了,脸上隐隐能够看见一丝的稚气,可是说出来的话语,老成持重,切中要害,这哪里是十多岁的年轻人能够说出来的。

再次咬牙之后,秦志锐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放在了桌上。

“鄙人大胆,还请大人帮忙沉冤昭雪。”

吴宗睿笑了笑,很随意的打开了锦袋。

里面全部都是黄金,大约有十锭,百两黄金,折合一千二百两白银。

“秦帮主,你哪来那么大的自信,十锭黄金就让我低头了,莫不是你以为,我让你来的意思,就是为了钱财吗。”

“不、不,鄙人绝无此意,只是感觉到大人辛苦了,聊表敬意。”

“哦,秦帮主既然这么看,那就没有什么可以谈的,区区十锭黄金,我还真的没有看在眼里,再说了,你信义帮有多少黄金白银啊,一万两,十万两,百万两,依我看,就怕信义帮有金山银山,也保不住,最终会落入他人的口袋里。”

秦志锐脸色变得肃穆,低头略微思索,再次抬头的时候,神色变得平静。

“大人,鄙人行走江湖数十年,大风大浪都见过,此番遭难,怨不得他人,都是我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所以我不服气,不愿意看着信义帮在我手中倒塌,来到南京之后,鄙人遍寻关系,可惜无人理睬,那日在土街口见到了大人,就想到了合适的时候,寻求大人的帮助,想不到大人接手了怡红院的案子,鄙人以为,信义帮能够依托大人。”

“大人如果为难,鄙人绝不敢勉强,这些钱财,权当是鄙人见到大人的见面礼,日后鄙人绝不会提及,包括秦大龙都不知晓。”

“大人的话语,震醒了鄙人,真相的确不重要,重要的是实力,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就说怡红楼的案子,大人可以偏袒梁监生,皆大欢喜,大人若是为怡红院出头,得罪的是梁监生背后的力量,甚至可能得罪漕运总督府,这笔账,鄙人算得出来。”

“信义帮落难了,拿不出来那么高的报酬,让大人冒险。”

“鄙人行走江湖,阅人无数,不管今日结局如何,鄙人都是钦佩大人的,鄙人接触的好多大人,压根看不起信义帮,就算是拿了信义帮的钱财,自始至终也不会说几个字,更不会如同大人这般的坦诚。”

。。。

秦志锐说完之后,吴宗睿笑了。

“我说呢,这才是信义帮帮主应该有的样子,信义帮存在于江湖,义气二字是最为重要的,切莫沾染了官场的习气。”

“大人说的是,信义帮本就是以信义为立足之本。”

“好,我问你,为什么一定要保全怡红楼。”

“信义帮最早就是依靠怡红楼发家,落难到这个地步,所有的兄弟都看着怡红楼,如果怡红楼不存在了,那么信义帮就不存在了。”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怡红楼被彻底排挤了,那么信义帮也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就是这个道理。”

吴宗睿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了窗户边。

沉默了约一分多钟,吴宗睿扭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秦帮主,如果我帮助了怡红楼,你拿什么回报。”

秦志锐楞了一下,看着吴宗睿,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好半天才开口说话。

“大人,鄙人不敢随口乱说,目前的信义帮,实在无法回报大人。”

“这是实话,我问你,信义帮目前还有多少人。”

“还有三百人左右,都是信义帮的死忠。”

“不会吧,堂堂的信义帮,只有三百人,怎么可能在漕帮中立足。”

“大人,鄙人说的是死忠,信义帮辉煌的时候,掌控了近万人。”

“原来是这样,那的确是落难了。”

吴宗睿再次回到座位上面,看着秦志锐,没有继续开口。

秦志锐看了看吴宗睿,突然明白了什么,站起身来,走到吴宗睿的面前,抱拳单膝跪地。

“信义帮秦志锐,率所有属下,誓死效忠大人,大人叫左不右,今日秦某在此立誓,若是有违誓言,天打五雷轰。。。”

吴宗睿冷冷一笑,看样子秦志锐真的是见多识广。

什么发誓之类的话语,他不会完全相信,尽管大明一朝,不管是读书人,还是普通人,异常重视誓言。

“秦帮主,起来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怡红楼的事情,我办了,信义帮毕竟是漕帮,留在南京肯定不行,还是要回去,你说说,究竟得罪了谁。”

“大人,信义帮因为一档粮食运输,与长恒帮产生了矛盾,以至于发生了械斗,长恒帮的背后是漕运总督府坐粮厅的郎中,本来信义帮也有支撑,乃是四员厅的户部郎中,可坐粮厅的郎中,据说与漕运总督大人关系不错,再加上信义帮在处理某些事情的时候,没有把握住机会,遭遇到漕运总督府的训斥。。。”

吴宗睿忍不住皱眉,漕运总督府的坐粮厅,相当于小户部,权力很大,属于漕运总督府最为重要的部门,漕运总督当然要抓住这个部门,至于秦志锐说坐粮厅的郎中,与漕运总督的关系不错,倒是不一定。

“哦,就是因为这点小事情,信义帮就落难了吗,秦帮主,我可不信。”

“这个,信义帮在漕帮之中力量太大,对其他漕帮形成了威胁,也是主要原因。”

吴宗睿点点头,这么说还差不多。

第九十一章 斡旋

“刘宁,你带着我的书信,回到安远县去,交给廖文儒,告诉廖文儒,按照我信函上面的要求做,不得有丝毫的耽误,兹事重大,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晓,包括吴氏家族的任何人。”

“好的,少爷,老爷若是开口询问,我该怎么说。”

“你就说是我说的,任何消息都不能泄露。”

“我明白了,少爷,我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一大早就出发,你骑着我的乌珠穆沁马,速度要快一些。”

“不了,我还是骑着蒙古马,速度其实差不多的。”

刘宁离开了房间,吴宗睿陷入到沉思之中,他的确走了一步险棋。

将武装力量隐藏在信义帮是最佳举措,不可能引起任何的关注,何况负责漕运的帮派,本来就有自身的武装力量,否则无法护卫漕运的安全,当然这些武装力量,不可能得到朝廷的承认,漕运总督府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将廖文儒等人安插进入信义帮,一方面是为了彻底掌控信义帮,另外一方面也是让信义帮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成为吴宗睿真正能够依托的力量。

通过漕运来赚钱,赚到的钱财养活和壮大武装力量,这无疑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所以,吴宗睿才会冒着巨大的危险,表态支持怡红院,支持信义帮。

装着一百两黄金的锦袋,放在了桌上,秦志锐临走的时候,拼死留下了锦袋,思索之后,吴宗睿接受了,如果他不要这百两黄金,恐怕秦志锐睡不着觉。

为怡红院翻案的事宜,吴宗睿认真思索过了,他有把握,否则也不会如此的莽撞。

九月初二,休沐的时间。

刘宁已经离开南京,前往安远县而去,吴宗睿也必须要加快速度,用最短的时间断案,维护怡红院,这样秦淮河的其他势力,就不敢轻易排挤怡红楼,信义帮也借助怡红楼,扳回了一局,当然了,吴宗睿还掌握有其他的信息,他同样要出击,让信义帮回到漕运中去。

刘宁回到安远县,加上廖文儒准备的时间和赶路的时间,一来一回至少一个月以上,到了那个时候,大局已定,问题应该不大了。

茶楼的门口,秦志锐和秦大龙都在等候。

吴宗睿下马之后,两人连忙迎上来了。

“梦缘姑娘的尸首存放在何处,安全吗。”

“大人,梦缘姑娘的尸首存放在城内某处,那里是信义帮购买的府邸,绝对安全。”

“很好,一会我会询问鸨母相关事宜,你们谁会写字。”

“大人,我会。”

“哦,秦帮主,不简单,看不出来,你是文武双全啊。”

“不敢不敢,都是大人的赏识,我还有一件事情,恳求大人成全。”

“什么事情。”

“信义帮在南京城内有四处府邸,其中一处府邸距离应天府衙很近,三进的院落,一直都是闲置,没有派上用场,我已经带来了地契和房契,交给大人。。。”

吴宗睿仔细看了看秦志锐,二话不说,接过了地契和房契。

。。。

卯时,吴宗睿进入官署。

卯时一刻,吴宗睿来到厢房,这一次,他注意观察,看见赵从荣等人走向了厢房,才从官署里面出来,没有必要总是与赵从荣对着干,刚柔并济才是王道。

商议事情的程序依旧,詹士龙没有多说,赵从荣同样没有多说,其他人更不会开口说话。

安排部署结束,吴宗睿留下来了,詹士龙倒是没有什么顾忌的。

“吴大人,上元县呈奏的案子,情况如何了。”

“启禀大人,下官正准备专事奏报,此案完全不是卷宗上面所说的情形,上元县衙有重大的失职。。。”

“你说什么,怎么回事啊。”

“这是下官对于案件情形的综述,请大人过目。”

詹士龙结果文书,低头看起来,看的非常仔细。

终于,詹士龙放下了文书,看着吴宗睿,好一会才开口。

“吴大人,你莫不是准备为怡红院出头吗。”

詹士龙的态度,在吴宗睿的预料之中,要说身为应天府府尹的詹士龙,顾虑的地方更多,如果不能够让詹士龙下定决心,那一切都是白搭。

“非也,下官是为大人出头。”

“此话怎讲。”

“有三个原因,其一,上元县呈奏案卷,本就不简单,上元县的案件卷宗,下官看过足足三遍以上,可谓是天衣无缝,既然如此简单明了的案件,为何要呈奏到府衙,这本来就说不通,下官大胆揣测,上元县衙有官吏知晓真相,故而县衙不敢随意的决断,呈奏到府衙。”

“其二,上元县将案卷呈奏给府衙,则一切责任都是府衙来承担,如果糊涂断案,说小了是下官的责任,说大了是大人的责任,此卷宗府衙的诸多官员都看过,也都知晓,下官若是按照上元县呈奏的案卷判决,则留下了一个大大的把柄,大人想想,有人抓住了把柄,出面弹劾,大人该如何解释。”

“其三,是最为重要的地方,也是下官最为怀疑的地方,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案若是有人专门设下的圈套,那么结局就复杂了,一旦府衙做出判决,与事实违背,则背后之人可以站出来弹劾,到时候下官遭遇责罚是小事情,大人遭遇到弹劾,事情就闹大了。”

。。。

詹士龙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詹士龙抬头,看着吴宗睿,一字一顿的开口了。

“瑞长,你和月如的年纪相仿,我就不见外了,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到任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很多的情况都不熟悉,应天府不同于淮安府,事事都要小心,只是我没有想到,我到府衙上任的时间不长,久遇见了这等的事宜。”

“你放手去查,我支持你,不过我也提醒你,调查需要迅捷,万万不能拖延,否则会产生变故,到时候你我都不好处理,我想,此事可能关乎国子监,非同小可,待你拿到证据,我就去拜访国子监的贺大人,看看他怎么说。”

吴宗睿稽首行礼。

“是,下官最多需要两日时间,就彻底调查清楚了。”

“好,挑选仵作的时候一定注意,就用府衙的仵作,不要用上元县的仵作,此事背后的关系,你不要纠结其中,亦不要想那么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哼,案件调查清楚之后,我会专门给朝廷写去奏折,让某些人看看。。。”

走出厢房,吴宗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阳光特别的柔和。

第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走好了。

这是吴宗睿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换位思考是其次,主要还是从詹士龙的处境出发,身为应天府府尹,却不好插手具体的事宜,詹士龙肯定不甘心,不过也不好违背以前的规矩,所以需要找到突破口,而上元县呈奏的案子,就是突破口。

且不说这个案子背后的力量,就说府衙里面,府丞、治中和通判等官员,都是有责任的,辖下的上元县居然出现如此重大的失误,府衙的官员在干什么。

再说背后的力量,只要詹士龙做好了一切的准备,震慑了背后的力量,其威信瞬间就能够得到提升,南京的六部和都察院,都知晓詹士龙不好惹,包括应天巡抚,到时候詹士龙的处境就会好很多。

吴宗睿所做的,就是为詹士龙提供了这个平台。

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吴宗睿得到了詹士龙的支持,得以掌控信义帮,詹士龙树立起来威信,能够彻底掌控府衙。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吴宗睿特别的忙碌,当然,他行事非常的小心,好在有秦志锐和秦大龙等人的掩护,不存在任何的问题。

时间转眼到了九月初五,吴宗睿的调查全部结束。

按照几百年之后办案的规矩,他将证据完全固定,包括怡红楼梦缘姑娘的验尸报告,怡红楼鸨母的证词,以及国子监监生梁书田的供词。

其中以国子监监生梁书田的供词最为扎实,也最难获取,吴宗睿在得到了詹士龙的首肯之后,直接将梁书田带到了府衙的大牢,实施了讯问,梁书田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刚开始还嘴硬,后来看见了梦缘姑娘的尸首,彻底崩溃,说出了实情。

至此,怡红楼的案子,证据完全锁定。

当然,吴宗睿很注意,绝不开口询问背后的事宜,就在审讯梁书田的时候,看见梁书田准备开口说其他方面的事宜,吴宗睿让狱卒狠狠的教训了梁书田,不让其开口,这样的麻烦,他可不想惹。

当然了,梁书田一定要说,那也没有问题,就等着发配到军中戍边的时候再说,那个时候,整件事情与吴宗睿没有任何的关系,与詹士龙也没有关系了。

辰时,吴宗睿来到厢房,将所有证据材料,以及结案的报告送给了詹士龙,且特别说明了,此番的审讯,没有牵涉任何其他的事宜,就事论事。

看了诸多的证据材料,詹士龙非常高兴,毫不掩饰对吴宗睿的称赞。

詹士龙拍板,国子监监生梁书田,激情杀人,罪不至死,依旧大明律之规定,剥夺监生的功名,发配到军中戍边。

决定完毕,詹士龙赶赴国子监,专门通报此事,吴宗睿相信,詹士龙的奏折,恐怕也要送到朝中去了。

第九十二章 震慑

“大人,潇湘馆是长恒帮前年买下的,长恒帮的李帮主正在潇湘馆。”

秦志锐站在吴宗睿的身边,言语和态度都表现出来了恭敬。

怡红楼的案子,翻案之快出乎了他的预料,国子监监生梁书田不仅仅是剥夺功名、发配到军中戍边,而且还赔偿了怡红楼二百两银子,此事在秦淮河引发了巨大的轰动,各方蠢蠢欲动的势力,一时间都不敢动手了。

前后不到十天的时间,变化如此之大,让秦志锐彻底明白和清醒,也下定了决心,抱紧吴宗睿的大腿,今后就跟着吴宗睿干了。

得知吴宗睿往信义帮里面安插数十人,秦志锐没有反感的态度,反而表态愿意让出帮主之位,让廖文儒出任,不过吴宗睿拒绝了。

从吴宗睿的态度和处理事情的方式,秦志锐看出来了,吴宗睿不是一般人,做事情果断决绝,考虑问题周全,绝非能够糊弄的主儿,跟着吴宗睿,只要好好干,一定有好前程。

第一步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就是信义帮回到漕帮的事宜了。

凭着信义帮目前的处境,还无法回到淮安去从事漕运事宜。

“秦帮主,你能够肯定,长恒帮的李帮主就在潇湘馆吗。”

“绝对肯定,李帮主来到南京,其实是为了挤垮和吞并怡红楼的,只是没有想到事态变化如此之快,我估计李帮主还在打探,想知道为什么出现这样的局面。”

“好啊,那你跟着我到潇湘馆去。”

“这个,大人到潇湘馆去,是不是不太好,我看还是我约李帮主出来,找个茶楼。。。”

“没有必要给长恒帮那么大的面子,你跟着我去就是了,到时候你不需要多说话。”

“是,那我多带一些人,免得李帮主狗急跳墙。”

“不用担心,这里是南京,不是淮安,也不是漕帮,长恒帮还没有那么大的胆量。”

按照朝廷的规定,各级的官员是不允许到青楼去的,应天府辖下的教坊司,下面有一个富乐院,就是官办的妓院,官员可以到富乐院去消遣,还能够免去诸多的费用。

南京秦淮河以及金陵十六楼,以富乐院的名气最大,姑娘也最多,秦淮八艳之中的董小宛、李香君等人,都出自于富乐院,柳如是后来也进入了富乐院。

当然,朝廷的规定形同虚设,南京的官吏,以及各地前往南京的官吏,到秦淮河去娱乐,没有谁过问,也不会管,大家都去玩,相互睁一眼闭一眼,再说这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情,谁会追究,就连大明最爱找麻烦的给事中和御史等等,都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面做文章,毕竟大家心知肚明,如果给事中和御史在这样的事情上面弹劾,就是与整个的官僚阶层做对。

秦志锐之所以提醒,是想着吴宗睿办理了怡红院的案子,很有可能得罪了某些官员,害怕官员抓住这件事情做文章。

申时,走出府衙,秦志锐已经在外面等候,两辆马车也在府衙外面不远处等候。

上了马车,秦志锐开口了。

“大人,是不是先找个地方吃饭,这个时候到潇湘馆,还早了一些。”

吴宗睿看了看秦志锐,没好气的开口了。

“秦帮主,我们是去办事,不是去玩耍,时间早晚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真的想着找个姑娘陪着我吗。”

秦志锐闹了一个大红脸,低头不说话了。

马车朝着秦淮河的方向而去。

这是吴宗睿第一次到秦淮河,他万万想不到是这等的目的,想想都难以置信。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停下来。

吴宗睿下了马车,看见一个硕大的牌坊。

“大人,这里就是秦淮河了,马车进去显得拥挤,潇湘馆距离这里也不是很远。”

吴宗睿点点头,时间真的还有些早,周遭看不见多少人。

秦志锐走在前面带路,秦大龙带着一帮人走在后面,吴宗睿居中。

走过几栋楼,没有看见多少姑娘,倒是有几个鸨母,站在楼外,看见吴宗睿一帮人的架势,有几个鸨母大声吆喝,可惜一行人没有停下脚步。

“大人,这里就是了。”

吴宗睿抬头,潇湘馆三个字出现在眼前,这是一栋三层高的花楼,估计里面还有院落和房屋,看上去还不错。

门口的鸨母看见秦志锐,脸色变化了,扬着手帕走过来了。

“秦帮主,潇湘馆不欢迎你。。。”

“妈妈,叫李帮主出来,我在大堂等着他。”

吴宗睿看了看迎面而来的鸨母,抛下一句话,径直朝着潇湘馆走去。

鸨母楞了一下,看着异常年轻、气度不凡的吴宗睿,没敢开口回答,连忙跟在了身后。

一楼的大堂只有几个人,坐着与姑娘调笑,几个姑娘也是无精打采,看样子还没有进入状态。

“这、这位公子,您的话奴家不明白。”

“妈妈,我再说一遍,让李帮主出来,我要见他,如果他不想出来,我即刻离开,到时候他就算是想着见我,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秦志锐等人早就跟着进来了。

鸨母扭头看看,想要发脾气,最终没有开口。

“公子,劳烦您到后院去坐坐,奴家这就来安排。”

“悉听尊便,我给妈妈一刻钟的时间,李帮主若是不出来,后果自负。”

后院,雅间,吴宗睿坐下了,秦志锐等人站在雅间外面。

外面很快响起脚步声。

“哎呦,秦帮主,怎么有空到潇湘馆来了,稀客稀客啊,妈妈,可要好好招呼秦帮主,秦帮主在这里的一切开销,我来承担了。。。”

“多谢李帮主了。”

脚步声在门外稍稍停顿了一下,门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颇为精干的汉子走进来了。

“在下长恒帮李唐华,不知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吴宗睿冷冷的看着李唐华,暂时没有开口说话。

眼看着李唐华的脸上出现怒气,吴宗睿冷笑着开口了。

“本官应天府推官吴宗睿,你不是在打探怡红院的事情吗,案子是本官办理的。”

李唐华楞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连忙抱拳开口了。

“原来是吴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得罪了,吴大人是稀客,在下这就告诉妈妈,好生款待,今日一切开销,在下承当。”

吴宗睿挥挥手。

“不用了,本官今日来,找你有事情,商议之后再说其他的事情。”

“这个,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就是,只要在下能够办到,绝不推辞。”

“找你商议的事情,你肯定能够办到,是不是愿意办,那就两可了,本官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以往的纠纷放到一边去,你长恒帮退一步,让信义帮继续从事漕运事宜,长恒帮与信义帮和平相处,大家都发财,你看如何。”

李唐华脸色瞬间白了,不假思索开口了。

“大人所说的事宜,在下办不到,信义帮的事情,与长恒帮没有关系。”

“是吗,看样子你不想听本官的斡旋了,也好,本官向来不爱求人,说完几句话就走。”

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的茗了一口,吴宗睿开口了。

“长恒帮借助坐粮厅许郎中,击败了信义帮,夺得大部分的漕运业务,发了一笔横财,帮派势力由此壮大,隐隐成为漕帮中的第一帮了,现在又想着攀附漕运总督大人的关系,只是有些困难。”

“至于说信义帮,与长恒帮之间多年的明争暗斗,结下了不少的梁子,此番信义帮眼看着没落,长恒帮巴不得赶尽杀绝,彻底灭掉信义帮。”

“怡红楼的案子,长恒帮插手其中,做了不少的工作,耗费了不少的银子,包括监生梁书田在怡红楼闹事,也有长恒帮暗中相助,长恒帮期盼通过怡红楼的没落,动摇信义帮的根基,从而彻底灭掉信义帮。”

“至于长恒帮笼络的其他关系,本官就不多说了。”

“长恒帮现如今很威风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不过本官有一种预感,或者说是判断,或许一个月时间,或许两个月时间,长恒帮这个名字,将不复存在,其结局不如信义帮。”

“捧得多高,摔得就有多重,长恒帮落下的证据,被灭掉百回都绰绰有余。”

“当然,这样的情形会不会出现,全部都在李帮主的一念之间。”

。。。

吴宗睿说完之后,李唐华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好半天才开口。

“大人不要吓唬在下了,在下可经受不住啊。”

吴宗睿慢腾腾的站起身来,看了看李唐华。

“呵呵,本官吓着你了,那倒是本官的问题了,本官就不多说了,李帮主,你好自为之,本官告诉你一件事情,今日来找你,本官是给了你面子,你若以为背后的那些关系还能够帮助你,你就等着,看看你长恒帮是什么下场。”

“其实本官不想来找你,不管你长恒帮多么的嚣张,信义帮也会再次加入漕运之中,本官只是不想看见漕帮之间相互倾轧,麾下太多的弟兄断了财路。”

“好了,本官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吴宗睿抬脚的时候,李唐华明显着急了。

“大人且慢,且慢,可否坐下慢慢说。。。”

“李帮主,你是江湖中人,懂得江湖中的规矩,我今日到潇湘馆来找你,也是依照江湖的规矩来,你若是爽快,一切好说,你若是想着糊弄,那我们依照官场的规矩办。”

“大人说笑了,在下怎敢在大人面前说官场的事宜,一切好说,一切好说。”

第九十三章 善意

李唐华松口了,不仅同意信义帮回到淮安去,还同意与信义帮和平共处,不过他也提出了条件,那就是长恒帮日后如果遇见麻烦,请吴宗睿帮忙出面化解。

吴宗睿爽快的答应了,现在的他,不仅仅盯着信义帮,也盯着长恒帮,可谓是嘴里含着一个馍馍,筷子上还要夹一个馍馍。

长恒帮的确有钱,李唐华出手就是五百两黄金,吴宗睿没有拒绝,收下了。

这种情形,放在几百年之后,就是同流合污,可是对于如今的吴宗睿来说,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收下黄金之后,吴宗睿离开了,他还是心存忌惮,刚刚断了一个案子,肯定得罪了某些人,如果长时间逗留在秦淮河,说不定有谁撕破了脸皮,弹劾他这个官场上的菜鸟。

李唐华也没有刻意的挽留,将吴宗睿等人送到了潇湘馆的门口。

“秦帮主,信义帮可以回到淮安去了,你们不要在南京久留,离开淮安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情形肯定发生了变化,你们尽早过去有好处。”

“我要提醒你们,到了淮安,继续从事漕运的事宜,务必要低调,不该惹的麻烦不要去惹,不要处处摆出不可一世的样子,闷头发财才是王道。”

“廖文儒进入信义帮之后,会帮助信义帮定下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信义帮想要真正的发展壮大,务必有铁的规矩,你想想,信义帮兴旺的时候,辖下的人数接近万人,可是落难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忠心之人仅仅剩下三百多,这是什么原因。”

“有些话我不多说,你是明白的,秦大龙还不错,就是需要多多打磨,不能够锋芒毕露,那是要吃亏的,本事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而不是平日里显摆。”

。。。

秦志锐连连点头,他从来没有如此的心服口服,面对只有十六岁的吴宗睿,他感觉自己有太多方面不老练了,这种感觉很奇怪。

难不成真的因为吴宗睿是两榜进士吗。

。。。

三天之后,秦志锐带着信义帮的人离开了南京,回到淮安府去了,至于说怡红楼,维持以前的规模,留下几个人照看就可以了,让秦志锐高兴的是,怡红楼的生意比之前好了很多,这也意味着,信义帮也将在漕帮之中再次的崛起。

至于吴宗睿,依旧是每天准时到府衙去点卯,埋头诸多的文书之中。

“吴大人,府尹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崔云辉跟随在吴宗睿的身后,默默的朝着厢房而去。

吴宗睿断下的案子,表面上看,在府衙没有引发多大的波澜,可是暗地里的议论是不少的,府衙的官吏,普遍认为吴宗睿的胆子太大了,梁书田毕竟是国子监的监生,背后有国子监撑腰,要知道国子监祭酒贺逢圣,是万历四十四年殿试榜眼,深的皇上信赖,吴宗睿作为殿试二甲进士,如果和贺逢圣对着干,肯定没有好结局。

不过这么多天时间过去,一切都是风平浪静,梁书田被剥夺了监生的功名,本来是准备发配到军中戍边的,可能是家里想了一些办法,拿出来了不少的钱财,得以暂缓前往军士戍边,留在家中反思。

府衙的情形也在慢慢发生变化,府尹大人在安排诸多事宜的时候,态度变得严肃,一些之前做得不好的地方,毫不忌讳的指出来,布置工作任务的时候,点到了个人,赵从荣等人态度也软化了,对于府尹大人颇为尊重。

府衙里面的官吏,都是人精,岂能看不出其中的变化。

由此,吴宗睿在府衙里面的地位,也是慢慢提升了。

厢房里面,詹士龙依旧在低头看着文书。

“瑞长,坐吧,还有一会就看完了。”

吴宗睿倒也没有客气,在詹士龙右首下方坐下了。

不一会,詹士龙抬头,看向了吴宗睿。

“瑞长,我将你当做晚辈,说话很直接,你可能接受。”

“大人教诲,瑞长感激不尽,岂有不接受之理。”

“嗯,不管你怎么想,我还是要说的,俗话说得好,十年寒窗无人问,金榜题名天下知,这种心情你恐怕体会不深,你十五岁乡试高中,十六岁会试高中,参加殿试,成为二甲进士,在我大明一朝,都是罕见的,你走的路太顺了。”

“这个,大人,瑞长还是知晓其中滋味的,瑞长自小家境不是很好,吃过苦,后来才得以改善,期间还经历了其他的一些事情,说来都是难得的经历。”

“我也有这等的想法,你不过十六岁的年纪,老练沉稳强过月如太多,若不是遭遇过很多的事宜,做不到这一点,你过去的经历,我不过问,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应天府,包括南京,不是一般的地方,有些方面你还是要注意的。”

“大人有什么教诲,直说就是,瑞长能够接受。”

“好,都说千里为官只为财,若是家人都不能养活了,还有谁愿意为官,这一点我倒也不否认,做官之人,家人小儿都跟着受苦,自身无法立足,皇上和朝廷的颜面也尽失,本人也抬不起头,不过这里面还是要好好的把握,不可过于陷入钱财之中,你是府衙的推官,负责勾讼狱之事,这些都是关乎百姓利益的,若是谁有钱就替谁断案,那肯定说不过去,你说是不是。”

吴宗睿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马想起了府邸的事情,他还没有搬家,打算下一次休沐的时候,就搬到新的府邸去,难不成这件事情詹士龙知道了。

仔细想想,可能性不大,毕竟自己与信义帮之间的事情,知晓的人仅仅几个,除开信义帮的秦志锐和秦大龙等人,剩下就是长恒帮帮主李唐华了,这几个人是绝不会泄露消息的,毕竟关乎他们的切身利益,说出去对自身没有好处。

想明白了这点,吴宗睿略微放心了。

“大人教训的极是,瑞长受教了,不瞒大人说,瑞长出任应天府推官以来,想到最多的就是不能够将自身搭进去了。”

“哦,瑞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瑞长出身安远县乡下,身无长物,除开大人关照,得不到其他任何的帮助,所以做每一件事情,都非常的小心,生怕做错了什么,遭遇到弹劾,给大人抹黑,处理怡红楼的案子,瑞长也是从这方面出发考虑的,若是上元县呈奏的案子,让瑞长陷进去了,让大人也难以解释,那是瑞长的失职,所以做每一件事情,瑞长都是三思而后行,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之后,才会做出最终的决断。”

詹士龙看着吴宗睿,略微的沉吟了一下,才慢慢开口。

“不错,不错,我没有想到,你心思如此的深沉,做事情保全自身是不错的,可有些时候,我们无法保全自身,事情还是要做,此等情况之下,瑞长还是不要思虑过多了。”

“瑞长记住了,一定遵照大人的吩咐做事情。”

“好了,就说这些吧,我是担心你,所以专门和你说说。”

回到官署,吴宗睿罕见的关上了门。

他不得不分析詹士龙的话语,究竟是善意的关心和提醒,还是有目的的敲打,弄清楚缘由至关重要,毕竟需要得到詹士龙的支持,他一个小小的推官,翻不起大浪,如果失去了詹士龙的支持,处境恐怕很不妙。

思虑了很久,吴宗睿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了,论心智,他丝毫不亚于詹士龙,恐怕很多方面还要超过,论做事情,他筹谋细致,绝不出现任何的漏洞,非常的小心,如此情况之下,如果还出现了纰漏,那就是运气的问题了。

反过来思考,如果詹士龙察觉到了什么,有些话绝不会说出来,那样岂不是让他吴宗睿嫉恨和小心,就算是詹士龙年龄上面是长辈,可两人同朝为官,总是以长辈和晚辈来界定,恐怕不合适。

综合分析,詹士龙应该是从善意的角度出发,害怕他吴宗睿在断案的时候犯糊涂。

想通了这一点,吴宗睿放心了很多。

几天之后,他的分析得到了印证,詹士龙的儿子詹兆恒,不日就要到南京国子监读书,成为国子监的监生,詹士龙的意思,让吴宗睿和詹兆恒之间多接触,让其多多帮助詹兆恒。

这件事情,让吴宗睿彻底放心了,只要他与詹兆恒处理好关系,就能够长时间得到詹士龙的支持,根据史书的记载,詹士龙担任应天府府尹足足五年的时间,一直还是很稳当的。

时间慢慢流逝,眼见着气温降下来了。

休沐的时间快要到了,吴宗睿计划好了,休沐的时候搬家,他还没有到新居去看过,也不知道有多大,当然,他更加关心的事情,是廖文儒什么时候到南京来,按照时间计算,廖文儒应该带着护卫出发了。

吴氏家族的一百名护卫,仅仅留下二十人,留下一部分的雁翎刀,其余的八十人,包括罗家兄弟,全部要到淮安去,加入到信义帮之中。

这是最为重要的事宜,是吴宗睿集聚力量过程中一次真正的澶变。

第九十四章 府邸

申时二刻,吴宗睿回家了。

陈灵雁和玉环依旧是在门口等候,所不同的是,刘宁离开之后,吴宗睿每次都是步行回家,很少骑马。

“夫君辛苦了,明日休沐,妾身陪着夫君在家里好好歇息。”

“娘子,我这不算什么辛苦,也就是早上出发的时间早了一些,这段时间,刘宁没有在家里,倒是辛苦你了,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操心。”

“妾身的事情不多,都是玉环和秋叶做的家中的事情,夫君,家中的东西基本都收拾好了,也没有多少的东西,夫君是不是找到了更加合适的府邸啊。”

“嗯,不过我还没有过去看,距离这里也不是很远,一会我们去看看,回来之后吃饭,娘子看如何。”

“好啊,妾身也替夫君担心,每日早起,这里距离府衙有些远,若是有更近的地方,夫君每日到府衙去,也从容很多。”

玉环端来了热水,吴宗睿洗过脸之后,稍稍坐了一会,便站起身了。

府邸的事情,以及六百两黄金的事情,吴宗睿犹豫了很长的时间,来到南京之后,家中的开销明显增加,陈灵雁也察觉到这一点,变得节约起来,这是吴宗睿不愿意看到的情形,想想以前在安远县的时候,虽说条件没有南京好,但吃的穿的用的方面,还是不错的,难不成到南京来了,各方面都要节约吗。

吴宗睿每月的俸禄是六两银子,加上其他方面的一些灰色收入,合计不超过三十两银子,若是依靠这点银子来维持开销,那就真的是捉襟见肘了。

目前家中只有刘宁、玉环和秋叶等人,若是继续增加几个人,恐怕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吴宗睿拿到的俸禄,悉数都交给了陈灵雁,他不需要什么开销,每天几乎两点一线,从家中到府衙,从府衙回到家中,没有多少的社交,也就没有开销,吴宗睿清楚,这样的生活,不可能长时间的持续,就说詹兆恒,来到南京之后,情形肯定不一样了。

秦志锐前往淮安的时候,也专门说过了,今后怡红楼的收入,有五成归于吴宗睿所有,毕竟吴宗睿也需要开销,尽管吴宗睿不同意,但秦志锐坚持。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吴宗睿不用担心家中的开销事宜了。

可惜吴宗睿没有说出这些事情,让陈灵雁误解了,以为吴宗睿担心家中的开销不够,专门节约,所以时常告诉吴宗睿,家里还有不少的银子,开销是足够的,不过一边说的同时,陈灵雁也开始节约开销,很少去逛街了。

马车等候在府邸外面,陈灵雁和玉环首先上了马车,接着吴宗睿上了马车,秋叶依旧是留在家中做饭。

几分钟之后,马车停下了。

“夫君,这么近,哪里需要乘坐马车,走过来也不要多长的时间啊。”

“娘子,我们还是先看看府邸吧。”

吴宗睿首先下车,看见了前方的府邸,他瞬间愣住了。

朱红漆的大门,门上的铜扣清晰可见,两边还有耳门,院墙应该有三米的高度。

仅仅从外观上面来看,这就不是一般的府邸。

跟着下车的陈灵雁和玉环,看见眼前的府邸,同时呆住了。

“夫君,妾身没、没有看错吧,真的是这里吗,每月要多少的租费啊。。。”

吴宗睿摇摇头,每月说话,走到了府邸的前面。

看门的中年人从耳门出来了,看到了吴宗睿,连忙小跑着上前来了。

“老爷,小的等了好几天了,这是钥匙,府邸里面前两日才打扫过的,很干净。”

“你是守着宅子的人吗。”

“是的,帮主要小的在这里等候老爷,老爷拿了钥匙之后,小的就要到淮安去了。”

“哦,你是信义帮的人吗。”

“是的,小的是船工,一直都在船上做事情,帮主临走的时候,说小的可以回到船上去了,小的都等不及了。”

“原来如此,今日还是算了,你就住在府邸里面,我也是过来看看,明日才会搬过来。”

“谢谢老爷,不用老爷操心了,小的住不惯这里,免得扫了老爷的兴,这是府邸全部的钥匙,上面全部都有标注,小的不识字,也看不懂,从来都没有动过。”

。。。

吴宗睿和看门人说话的时候,陈灵雁和玉环远远的看着,没有上前去。

陈灵雁脸上写着焦急的神情,凭直接,这个府邸不一般,恐怕不是他们租赁的府邸可以比拟的,她不反对住的好一些,可也要看经济实力,如果住上这样的府邸,弄得家中没有银子了,那就不好办了。

眼见着看门人将钥匙交给了吴宗睿,鞠躬之后离开,陈灵雁连忙上前去了。

“夫君,这样的宅子,妾身怕是住不惯。。。”

“娘子,我们先进去看看,再做决定。”

推开耳门,迎面就说一块石壁,称之为兆台,大型的府邸都是如此,避免进入府邸的人,一眼就看见前院的房子和院落。

绕过兆台,吴宗睿楞了一下。

前院很大,左右两边以及前方有十来间房子,中间的空地上面,还有石凳石桌,两块草地打理的很整齐。

陈灵雁的身体已经在微微发抖了。

一刻钟时间过去,吴宗睿带着陈灵雁和玉环,将整个府邸走了一遍。

他印象最深的是后院,不仅有花园,还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该都是人工修建的,后院比较前院更大,有数个花园点缀其中,若是在这里散步,非常惬意,而且亭台楼阁相连,就算是遇见阴雨的天气,也不用担心,大可在楼阁散步。

吴宗睿很快明白,信义帮曾经管着近万人,那是什么样的状况,兴盛时期的信义帮,该是有多少的钱财,买下这样的府邸,就是证明。

尽管府邸的豪华让陈灵雁好奇,不过她的脸上始终没有笑容。

走到前院的时候,陈灵雁终于开口了。

“夫君,我们回去吧,妾身不要住在这里,我们租赁的府邸很好了。”

吴宗睿看着陈灵雁,露出苦笑的神情。

“娘子,晚了,明日我们就要搬家了。”

“什么,夫君,明日就要搬家了,这么大的府邸,夫君、妾身,还有玉环、秋叶和刘宁,怎么住啊,妾身刚才数了数房间,前院十六间房屋,中间院落十二间房屋,后院十间房屋,仅仅是后院,就足够了,前院和中间的院子怎么办,全部都空着,妾身害怕啊。”

“娘子,你是不是担心银子不够啊。”

吴宗睿说到了银子,陈灵雁也不害羞了。

“夫君说的是,这样的府邸,妾身第一次见到,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妾身也想住这样的府邸,可是这样的府邸,家里需要管家,需要下人,这是一大笔的开销,还有租赁的银子,每月的开销怕是不下百两银子,妾身要是住在这样的府邸里面,让夫君为难,那就是妾身的罪过了,妾身绝不住在这里。”

吴宗睿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房契和地契,递给了陈灵雁。

陈灵雁接过了房契和地契,仔细看了看,脸色发白,身体颤抖。

“夫、夫君的意思,这个府邸是夫君的吗。”

“说的不错,前些日子没有腾出时间来,最近才有了时间,我也很少进来看,你说这个府邸,我们若是不住,空下来该怎么办。”

“那、那就五个人,怎么住啊。”

“这还不简单,招募一些下人来打理就是了。”

“夫君,这得招募多少下人啊,还是要好多的银子。”

“银子的事宜不用操心,我们还是先回去准备吧,也要好好商议一下。”

陈灵雁小心的将房契和地契放进了怀里。

“夫君稍等,妾身还要仔细看看。”

吴宗睿有些愕然,看着陈灵雁,这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

很快他就明白了,陈灵雁已经知道这府邸是自家的,肯定要四处走走看看,因为这里就是自己的家,需要尽快的熟悉。

颇为机灵的玉环,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前些日子,小姐已经说及她和少爷的事情,她的回答一切听凭小姐的安排,看见这个府邸,玉环第一个心思,就是自己能够成为少爷的小妾了,能够住在后院了,身边也有丫鬟和下人伺候了。

马车还在府邸外面等候。

锁好了耳门,陈灵雁将一大串的钥匙拿在手中上车了。

回到家中,饭菜已经做好。

匆匆吃过饭之后,陈灵雁跟着吴宗睿来到了书房。

吴宗睿拿出了两个锦袋打开了,里面是六十锭黄金,合计六百两,折合七千二百两白银。

对于陈灵雁来说,这是一笔巨款,无法想象的巨款。

看着怀里的地契、房契,放在桌上的钥匙,以及六百两的黄金,陈灵雁明白了一切。

扑进吴宗睿怀里的时候,陈灵雁哽咽着开口了。

“夫君对妾身的关爱,妾身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搂着陈灵雁,吴宗睿着实松了一口大气,他本来以为,陈灵雁会刨根问底,询问府邸和黄金是怎么来的,那样他需要绞尽脑汁编故事,想不到陈灵雁压根不开口询问。

这可能就是明朝女性与数百年之后女性的区别吧,三纲五常是深入女人骨子里的。

第九十五章 人市

搬家很简单,只是家里拥有的物品,相对于豪宅来说,显得寒酸,好在府邸里面的床、柜子等都很齐全,而且全部都是新的,可以直接使用。

吴宗睿对秦志锐的印象更深了一层,看样子这个信义帮的帮主,有过人的一面。

因为人太少了,所以暂时都住在后院,不过吴宗睿没有想到的是,秋叶后来也没有搬出去,成为了他的女人。

如此大的府邸,肯定是需要丫鬟和下人的,前院和中间的院子,居住的都应该是寻常的丫鬟和下人,主人家是住在后院的,当然特殊的情况之下,家人也可以住在中间的院子。

家中收拾的事宜,自然不要吴宗睿动手,马车夫帮忙将所有的东西按照要求搬到各个院落之后,接下来就是陈灵雁、玉环和秋叶的事情了,她们开始了收拾。

吴宗睿没有什么事情,走出府邸,打算在周遭看看,熟悉一下环境。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崔大人,休沐的时间,四处走走看看吗。”

“下官是专门来拜会吴大人的,刚刚得知吴大人搬家了。”

“多谢了,今日搬家,家中正在收拾,不好招待客人,这样吧,我请你到酒楼去。”

“多谢大人了,这一带的府邸,以前都是王公贵族居住的,京师搬迁之后,好多的王公贵族都到北京去了,这里慢慢就空下来了,期间好多的房屋重新修葺,转手卖出去了,下官听闻,这里的环境很好。”

“原来是这样啊,多谢你了,要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这一带的情况。”

“没什么,下官知道的也不多。”

慢慢踱步的时候,吴宗睿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崔大人,这附近可有招募丫鬟和下人的地方,府邸有些大,人太少了不行,光是收拾都忙不过来。”

“哦,大人说的是人市吧。”

“什么是人市。”

“就是交易人口的地方,这类地方一般都很隐秘,寻常人根本不知道,很多的家里需要丫鬟和下人,都是到人市去挑选的,包括秦淮河一带的青楼,需要的丫鬟都说去人市买的。”

吴宗睿看着崔云辉,差点说不出话来了。

堂堂的南京城,居然也有人市,这样的情况出现在北方,没有什么稀奇的,北方连年遭遇灾荒,老百姓早就活不下去,儿女能够进入士绅富户家中,倒也能够活下去,不失为一条出路,可南直隶应该不存在这样的情况。

“崔大人,人市里面的人口,都是来自于哪里啊。”

“到处都有,人市的贩子有专门的路径,下官曾经略微的打听过,来自于北方的居多,大都是一些小孩子,成年人也有,不是太多,要看运气了。”

“崔大人,你说人市颇为隐秘,那你我能够进去吗。”

崔云辉看着吴宗睿笑了笑,笑的有些古怪。

“大人想要进去,无人敢阻拦的。”

“崔大人为何这样说。”

“人市的管理者,知晓应天府衙的每一个官吏,上至府尹大人,下至司吏和典吏,尤其是府衙的府尹大人、府丞大人、治中大人、通判大人,还有就是大人您了,若是府衙的诸位大人盯上了人市,他们就无法经营了。”

吴宗睿看着崔云辉,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如此说来,人市的管理之人,还要时刻孝敬府衙官吏了,否则他们如何经营。”

“大人说的是,此等的营生,朝廷是禁止的,不过下官以为,人市里面的那些小孩子,能够到是士绅富户的家中,也是他们的福分,要不是活不下去了,谁愿意进入人市,如果没有人收留这些孩子,他们最终也是饿死。”

吴宗睿有些无奈的点头,承认了崔云辉所说的道理。

明末这个动荡的时代,每个人在乎的是活下去,而不是尊严,再说了,封建的礼教,早将个人的尊严践踏很多次,很少有人知道反抗了。

吴宗睿不也是如此,殿试的时候给皇上下跪,金榜题名的时候同样给皇上下跪。

“好了,那就麻烦崔大人,带我到人市去看看。”

“下官愿意为大人效劳。”

上了马车,行走了约半个时辰的时间,马车停下了。

下了马车,看了看周遭,吴宗睿眯起了眼睛,居然是土街口一带。

“大人,人市就在不远处,下官带您去。”

走过尘土飞扬的街道,三拐两拐,崔云辉在一处宅子前面停下了。

宅子看上去有些破旧,不过也是朱红的大门,两边有耳门,显然不小。

守门人看见了走在前面的崔云辉,楞了一下,连忙迎上来了。

“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没有等到守门人开口,崔云辉就开口了,身后的吴宗睿,看着前方的崔云辉,脸上浮现一丝的笑容,此时此刻的崔云辉,才展现出来一丝的自信和从容。

守门人没有说话,连忙转身进入耳门。

吴宗睿和崔云辉两人在外面等候。

很快,脚步声响起,一个中年人出现了。

看见了吴宗睿和崔云辉,中年人脸色有些发白。

“二位大、不,二位贵客有何贵干,小的一定效劳。”

“进去挑选几个人,做你的事情,这位大、大哥是专门来看看的。”

吴宗睿有些好笑,崔云辉已经近四十岁的年纪,却称呼他为大哥,实在说不过去,不过两人身份地位悬殊,崔云辉绝不敢自称为大哥,来到人市,身份肯定是保密的,就连这里的管事,也不敢称呼为大人,只敢说是贵客。

“好,好,小的在前面带路,二位贵客若是挑选好了人,只管开口,小的一定予以最大的优惠,在这里,那些贩子还是听小的说话。”

“那就好,我也不想占多少便宜,你且说说,这里的人市是什么价格。”

吴宗睿终于开口了。

管事的看看吴宗睿,连忙开口回答。

“这个,价格高低不等,要看货的好坏。”

“哦,还有这等的说法吗。”

“贵客有所不知,单说丫鬟,年纪是一个坎,十岁以下的不值钱,年纪太小了,还不知道怎么做事情,领回去还要养着,几年时间才能够做事情,十一岁到十三岁是最好的年龄,知道做事情了,也听得懂话语,十四岁以上,则要没有动过的才值钱,否则价格还比不上十岁以下的女孩子,不会有谁要的。。。”

吴宗睿微微点头,看着管事的,或许是得到了鼓励,管事的继续说下去。

“再说下人,年岁大一些的比小一些的之前,二十岁到三十岁的壮汉,谁都想着要,他们在家中能够做事情,更能够吃苦,相反,十来岁的少年,好多事情做不来,下力也不行,反而差一些,至于说十岁以下的,几乎没有谁要,领回去也只能养着。。。”

管事的其实在提醒吴宗睿,需要买什么样的人,这一点吴宗睿明白,人市里面的奥妙,他不可能清楚,一时半会也弄不明白,想想家中诺大的府邸,仅仅五个人,住进去还真的有些害怕,特别是这段时间,夜晚还不要紧,吴宗睿在家中,白天府邸里面就是三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吴宗睿也想着从吴氏家族找一些过来,进入府邸做事情,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否定了,吴氏家族的人来到府邸,身份很尴尬,到底是客人还是下人,主管家中事宜的陈灵雁,到时候也不好怎么安排。

唯一的办法,就是招募丫鬟和下人,而且需要仔细的挑选。

府邸里面是吴宗睿的私人领地,必须保证绝对的安全,如果进来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对于他日后的发展,肯定有影响。

吴宗睿不想到京城去,那是是非之地,他暂时也不想到北方去,北方太多事了,后金鞑子的侵扰,农民起义的蔓延,流民的蔓延等等,自身力量不足的前提下,到北方去就是找死。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吴宗睿都会留在南方,打造好大本营至关重要。

看见管事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吴宗睿再次开口了。

“今日就麻烦管事了,我想到人市去挑选一些丫鬟和下人,若是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还要请管事的帮忙说合说合。”

“那是那是,这是小的应该做的事情。”

进入耳门,噪杂的声音就传来了,这里面小孩子的哭声特别的刺耳。

吴宗睿禁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管事的显然发现了,堆着笑脸开口了。

“二位贵客,有些小孩子不听话,扫了众人的兴致,贩子教训一下,也是正常的,小的以前也不习惯,时间长了,也就明白了。”

吴宗睿扭头看了看管事,此人很会察言观色。

做生意之人,若是没有这等的本事,赚不到钱,作为人市的管理者,必须要清楚行规,要能够认清楚客人,每天到人市来的客人千千万万,如果不能够敏锐的判断,导致人市总是出现大大小小的矛盾和问题,肯定不行。

当然,管事知晓崔云辉和他的身份,所以态度格外不一样,恭敬卑谦,怕是面对那些可怜的、被当做牲**易的人,不知道有多嚣张。

第九十六章 太巧了

人市的情形,没有吴宗睿想象的那么糟糕,看上去井然有序,前院空地中间,蹲着不少的男男女女,所不同的是,他们的头上悉数插着稻草。

管事在旁边小声的介绍,如果前来人市之人,看中了某个人,与贩子谈妥价格,随即拔下此人头上的稻草,这就算是成交了,当然贩子必须要提供被贩卖之人的身份契书。

蹲在院落中间之人,身上所穿的衣服还算是整齐,脸也洗干净了,只是有些人脸上带着菜色,明显的营养不良。

有不少人在中间穿梭,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多半都是捏捏身子摸摸脸。

管事告诉吴宗睿,一般前往人市来的客人,都会捏身子,看看身子骨是不是单薄,看看骨骼生长的情况,至于摸脸,主要看长相是不是标致,太丑之人是不会挑选的。

吴宗睿的内心有些怅然,他是第一次看见如此规模的人市交易,人和畜生一样,等着被他人买走,如果遇见了好人家,这些被贩卖之人,还能够很好的活下去,如果遇见恶毒的人家,被贩卖之人恐怕更加的悲惨。

“二位,到后院去看看吧,前院和中间的院子,比不上后院。”

吴宗睿看看管事,点点头。

三人穿过了前院和中间的院子,径直来到后院。

后院的情形果然不同,也有少量的亭台楼阁,被贩卖之人,大都是亭台上面,少部分在楼阁里面,穿梭其中的人也不是很多。

这些被贩卖的人口,穿着打扮明显强于前院和中间院子的人,而且以女孩子居多。

相同之处,就是被贩卖之人,头上悉数都插着稻草。

吴宗睿平复了心情,他到人市来,也就是客人,在这里买下人口之后离开,身上没有背负什么救国救民的大任,也就没有必要顾忌那么多了。

走到亭子前面,崔云辉眨了眨眼睛,准备开口说话。

吴宗睿摆摆手,朝着亭子里面走去。

这个亭子里面全部都说女孩子,看见走过来的吴宗睿,悉数瞪大了眼睛。

吴宗睿太年轻了,展现出来的气度也不一般,大概这样的客人,人市里面不常见。

亭子里好几个女孩子,都挺直了身子。

吴宗睿眼光扫过众人,他没有上前去摸这些女孩子的身子,那样的动作他做不出来。

微微叹了一口气,吴宗睿抬手,摘取了一个女孩子头上的稻草。

“大、贵客,还没有谈妥价格,您。。。”

“管事的,让贩子到这里来,我和他说。”

一名虬髯大汉匆匆走过来,接近亭子的时候,管事将虬髯大汉拉到一边,低声说了什么。

虬髯大汉楞了一下,脸上旋即出现了笑容,走到了亭子边,小心开口了。

“贵客是否看上了这位姑娘。。。”

亭子里的姑娘,同样见过世面,看到虬髯大汉的神态,很快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简单,恐怕有着显赫的身份,她们纷纷凑上来了。

吴宗睿扭头看看虬髯大汉,点点头。

“你就说老板吧,报个价吧。”

“贵客的眼光真好,这位姑娘十三岁,自小就训练,家中什么事情都能做。。。”

“没要你说这些,我问你多少钱。”

“这、这个,十、十两银子,再也不能少了。。。”

虬髯大汉报价之后,扭头看看身后的管事,管事则是狠狠的瞪了一眼虬髯大汉。

虬髯大汉身体颤抖了一下,扭头连忙再次开口。

“贵客要是看得上,价格方面还可以少一些。。。”

“我知道了,你且在一边去等候,带我挑选好之后,你过来。”

虬髯大汉点点头,小心的转身,走向了管事。

待到虬髯大汉走进了,管事低声再次说了几句话,虬髯大汉连连点头,态度很恭敬。

“老爷,奴婢能做事情。。。”

一个身材颇为高挑的女孩子,走到了吴宗睿的面前,主动开口了。

吴宗睿看了看这个女孩子,看年纪应该和玉环差不多,长相不是特别出众,不过脸上隐隐带着一丝的英气。

“你的胆子很大啊,敢主动介绍自己。”

“老爷面善,奴婢才敢开口的。”

吴宗睿笑了笑,伸手摘下女孩子头上的稻草。

亭子里一共有八个女孩子,年纪应该都在十多岁左右,吴宗睿已经挑选了其中的两人,看着其他人期盼的眼神,他的头皮有些发麻,看来自己还是心软,不善于做这样的事情。

眼看着吴宗睿不打算继续挑选,一个姑娘急的哽咽了。

主动开口的那个姑娘,走到了哽咽的姑娘身边,抱住了姑娘,从怀里掏出东西递过去。

“你们是姐妹吗。”

“回老爷,小菊是奴婢的妹妹。。。”

“那你怎么不早说。”

吴宗睿走过去,拿掉了小菊头上的稻草。

主动开口的姑娘楞了一下,拉着小菊,一同上前,给吴宗睿行礼。

“多谢老爷成全,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做事情。”

亭子里的八个女孩子,吴宗睿挑选了三人,其实将八人全部买下,也不是问题,只是他还想到其他的亭子看看,既然是来做买卖的,那就多看看,挑选更加合适的人,而不是大发善心,不问不看全部买下来。

被选中的三个女孩子,已经走出了亭子,站到了空地中间,她们的头上没有了稻草。

走向第二个亭子的时候,一个带着帽子、遮盖面纱的女人,以及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从身边走过去,也走向了这个亭子。

一股香味飘过,吴宗睿禁不住看了看,没有先到,遮盖面纱的女人,也停顿了一下。

眼见着吴宗睿也要进入亭子,管事的连忙上前,到那个带着帽子的女人身边,准备说些什么,殊不知这个女人偏开了身子,显然不愿意管事的靠近。

管事不敢发怒,灰溜溜的来到了吴宗睿的身边。

“管事,怎么了,这两位客人是谁啊。”

“大、贵客,前面的那位是秦淮盛泽归家院的头牌徐佛姑娘,跟着的是她的养女,徐姑娘前来为女儿挑选丫鬟,小的怕冲撞了贵客,想着上去说说的。。。”

吴宗睿楞了一下,目光迅速看向了小姑娘。

如果不知道秦淮八艳,就不能算是熟悉明末的历史,吴宗睿也不例外。

秦淮八艳之首柳如是,幼年家贫,被父母卖给他人做婢女,命运悲惨,十岁的时候,被盛泽归家院的名妓徐佛买下,收为养女,自此柳如是的命运出现了转折,进入青楼之中。

秦淮八艳之中,除开马湘兰已经作古,其余七人,年纪最大的也就是柳如是,今年不过十一岁,远未到出名的时候。

走向第二个亭子的时候,吴宗睿颇为踌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对秦淮八艳也很好奇,想着一睹她们的芳容,不过穿越之后,他的目标明确,不是为了男欢女爱之事,特殊的目标,让他对秦淮八艳不会特别关注。

秦淮八艳之首的柳如是就在眼前,是不是这个时候就买回去呢,如果买回去了,那么历史上就不存在秦淮八艳了。

接近亭子的时候,吴宗睿下定了决心,府邸里差太多人了,买下一个柳如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穿越了,本就打算改写历史的,区区的秦淮八艳算什么。

说到底,还是虚荣心作怪。

“女儿,你看这个姑娘如何,与你的年纪相仿,照顾起居饮食应该没有问题。。。”

徐佛的话还没有说完,吴宗睿已经走过去了。

“这位姑娘,在下有事情,想和你商议,能否借一个地方说话。”

徐佛扭头,看了看吴宗睿,楞了一下,默默的点头。

吴宗睿的眼神,看向了徐佛身边的柳如是,当然,柳如是这个名字尚未出现,这个时候的柳如是,名为柳隐,而且对青楼也没有丝毫的兴趣。

吴宗睿和徐佛走到了空地中间,柳隐则是远远站在一边,没有过来。

不过吴宗睿能够感觉到,柳隐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是看着他的。

“徐姑娘,在下想让你的女儿进入府邸做事情,不知你意下如何。”

吴宗睿很直接,柳隐虽然是徐佛的养女,其实也是待价而沽,柳隐十四岁的时候,被年逾花甲的周大学生买走,那个时候的价格更高。

徐佛显然没有想到,对面的年轻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徐姑娘,你开个价吧,若是能够让你的女儿进入我的府邸做事情,我可以保证,让盛泽归家院平安。”

“你、你是官府中人吗,怎、怎么如此年轻。”

“不错,我是官府中人。”

徐佛沉默了,这样的情形,她绝对想不到。

“徐姑娘可能不相信,不知道我是不是信口胡言,近段时间,怡红楼的事情,在秦淮河传的沸沸扬扬,此案就是我办的。”

徐佛的身体瞬间颤抖,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你、你是吴大人,十六岁的殿试二甲进士。。。”

“不错,我看徐姑娘的女儿还不错,聪明伶俐,刚好我的府邸里面缺人,不过我不会勉强,徐姑娘若是答应了,开出价钱来。”

徐佛低头,思索了大约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奴家答应大人了,不过奴家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吧。”

“奴家期盼大人到盛泽归家院,奴婢找机会伺候大人。”

这下子,轮到吴宗睿发呆了。

第九十七章 陈灵雁的心思

一共十八个人,其中女孩子十一人,包括柳隐在内,这是大手笔了。

吴宗睿耗费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他本来准备花费一大笔银子买下柳隐的,谁知道徐佛一文钱不要,而且将柳隐的身契直接交给他了。

这里面的意思,吴宗睿当然明白,看样子徐佛也动了心思,想着依附他吴宗睿,自此脱离青楼,这也难怪,谁愿意长时间在青楼里面卖笑。

吴宗睿已经没有办法后悔,“买下”柳隐的同时,就意味着必须对徐佛负责了。

陈灵雁还在努力的收拾家里,如此豪华的府邸,她做梦都不敢想,可现在府邸居然是自家的,收拾房屋的过程之中,陈灵雁好几次回到房中,拿出房契和地契仔细的看,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尽管已经接近深秋的季节,可后花园的花草依旧茂盛,陈灵雁、玉环和秋叶收拾累了,走在亭台楼阁之间,欣赏一下花草,疲惫的感觉很快消失。

也没有太多需要收拾的地方,整个的府邸打扫的非常干净,地面的青石块都好像用水洗过的,只需要将诸多的东西放进屋子里和柜子里就好了。

厨房倒是很大,容纳十余人同时做饭绰绰有余,而且前院、中间院子和后院,全部都有厨房,后院的厨房更加的精致。

至于说家中增添人口的事宜,陈灵雁不用去操心,夫君会做好这一切。

不过有一件事情,陈灵雁一定要做了,那就是玉环的事情。

陈灵雁很清楚,夫君这样的人才,身边绝不止她一个女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父亲也曾经说过此事,告诫她掌握好家中的事宜就可以了,不要多干涉其他的事情。

夫人的地位当然不能动摇,不过身边也需要有人帮扶,玉环就是最好的人选。

以前租赁府邸居住的时候,陈灵雁想不到这些,毕竟租赁的院落太小了,不到十间房屋,还没有后院,哪里需要操心其他的事情,现在不一样了,这么大的府邸,几十间房子,还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这也预示着,家中的人会越来越多。

再说钱财,陈灵雁手里的黄金白银,包括金银首饰,价值超过万两白银,这是一笔巨款,就按照每月消耗百两银子计算,也可以维持若干年了,钱粮的事情,也不用操心了。

需要操心的就是掌控府邸,掌控整个的家了。

收拾完毕,秋叶到后院的厨房去了,玉环则是跟着陈灵雁来到了后花园。

“玉环,上次我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怎么样了。”

“小姐,您说的什么事情啊。”

“滑头,装作不知道,当心我将你嫁出去了。”

“小姐不会的,奴婢一辈子都要守在小姐的身边。”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想啊,开年之后,就让你来伺奉夫君,今年的时间有些紧,来不及了,这么大的府邸,你可要帮着我好好的管理。”

玉环羞红了脸,还是开口了。

“奴婢听小姐的,小姐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做。”

“玉环,夫君那里,你要多上心,不要和以前一样了,我们已经到南京几个月的时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家去看看。”

“小姐,您要是想着回家,给少爷说说啊,春节休沐的时候,可以回去看看的。”

“就你嘴甜,夫君春节休沐只有三十天的假期,来回都耗在路上了。”

“小姐可以在家中逗留一段时间啊。”

陈灵雁瞪着眼睛,用手指戳了戳玉环的额头。

“你啊,真的不懂事,这么大的家业,我要是留在老家了,谁来打理,夫君每日都要到衙门去办事,难不成让其他人来打理啊。”

玉环吐了吐舌头。

“小姐,是奴婢没有想到。”

“对了,算算时间,二娘应该生产了,我一直想着写封信回去,问候一番,只不过没有时间,你说说,我们给小孩子买什么东西好啊。”

“小姐,奴婢觉得,您买些绸布送回去就可以了,小孩子暂时不需要其他的东西。”

“嗯,有道理,你可要记住,家里有小少爷了,日后也要注意,我看夫君重情重义,一定会关心老家的事情。”

“奴婢知道了。”

午时不到,吴宗睿带着大量的人,回到了府邸。

所有人,包括柳隐在内,进入府邸的时候,都被震撼了。

陈灵雁在前院,笑着上前去,挽着了吴宗睿的胳膊。

“你们都记住了,从现在开始,就在府邸里面生活,这是我的夫人,日后你们都要听从夫人的调遣,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夫人说出来的话语,就是家中的规矩,你们一定要照办,夫人心慈,轻易不会惩戒你们,不过我可不一样了。”

“当然,事情做好了,赏赐也是有的。”

说到这里,吴宗睿看向了身边的陈灵雁。

“娘子,你也说几句吧。”

陈灵雁脸上带着红晕,紧紧挽着吴宗睿的胳膊开口了。

“老爷刚刚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你们到府邸来,安心做事情就是了,奴家不会为难你们,老爷每日都要到官府去做事情,家中的事情,你们一定要打理好。。。”

人群中,柳隐的眼神一直看着吴宗睿,吴宗睿与陈灵雁之间的亲密表现,让她吃惊,刚刚在人市,徐佛询问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从记事的时候开始,柳隐脑子里就没有什么好的记忆,被辗转卖来卖去,一直到了盛泽归家院,才勉强安顿下来。

进入府邸的时候,柳隐突然有了一种感觉,从此以后她将在这里生活,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了。

尽管年纪不大,柳隐的心思还是颇为深沉的,她本能的觉得,吴宗睿就是她的归宿。

“好了,夫人,接下来的事情你来安排,我去书房看看书。”

“夫君,这么多事情,妾身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啊。”

“不是还有玉环和秋叶吗,她们可以帮你,家中的事情都是你来打理,我就不多嘴了。”

“那好,妾身陪着夫君到书房去,玉环,你在这里等等。”

很快,陈灵雁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叠的身契。

玉环则是拿来了纸笔墨砚,进入府邸的所有人,都要有名字,从这个时候开始,他们全部都属于吴家,等同于家中的财产了。

“你叫做柳隐吧,老爷专门吩咐过,你就跟在我的身边,住在后院吧。”

“柳隐谢谢老爷夫人了。”

“你是春梅,你是秋菊,老爷也说过了,春梅,你的胆量不错,你们跟随在玉环的身边,春梅居住在后院,秋菊住在中间的院落,玉环会给你们安排好房间。”

。。。

中间的院落,以及后院,清一色的女孩子居住,柳隐和春梅跟随进入后院居住,其余九人全部住在中间院落,男人则是居住在前院,没有陈灵雁的允许,不允许随便进入中间院子,更不允许进入后院。

此时此刻,陈灵雁的能力充分展现出来,一边报着每个人的名字,一边安排相关的事宜,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全部安排妥当。

丫鬟以及下人的待遇,陈灵雁也说好了,她身边的丫鬟柳隐,每月三两银子,春梅和秋菊等丫鬟,每月二两五钱银子,其余每月二两银子,至于说下人,每月也是二两银子。

。。。

安排布置完毕,府邸里面很快热闹起来。

屋里和厨房的东西都是现成的,不过这些人的衣物就差太多了。

陈灵雁安排下人,到府邸不远处去请裁缝,专门到府邸来为众人量尺寸做衣服。

做完这一切,陈灵雁带着柳隐和春梅来到了后院。

后院的情形,让柳隐和春梅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她们万万想不到,后院如此之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和花园,让她们眼花缭乱。

一边朝着房间走去,陈灵雁一边开口了。

“老爷性格温和,一般都不会训斥你们,不过你们可要担心,有些事情我会说的,柳隐,春梅,你们都住在后院,和前院、中间院落的丫鬟下人不一样,做事情的时候,你要要领头,给他们做出榜样来,老爷对你们的印象本就深刻,我希望你们好好做,不要辜负了老爷的期望。。。”

柳隐和春梅两人同时给陈灵雁行礼。

“奴婢记住夫人的吩咐了。”

家中的事情基本安排完毕,吴宗睿的心思迅速转移,他想到了廖文儒和刘宁等人,八十多人的队伍,还有十来匹战马,声势还是颇大的,不过这些人会分成若干个小队,依次的进入淮安府丞,廖文儒和罗家兄弟,则会首先赶赴南京城,接着去淮安府城。

架子已经搭建起来,剩下的就是牢固了,吴宗睿已经开始草拟相关的规则,虽然信义帮是漕帮,主要负责漕运的事宜,但是在吴宗睿的眼里,信义帮是军队,是他积聚起来的重要力量,假以时日,长恒帮等漕帮,也会加入其中。

发展的步伐还是要加快,和骁勇的后金鞑子比较起来,吴宗睿手中的军事力量,还如同婴儿一般,若是不能够加快速度,将来无法抗衡后金鞑子。

第九十八章 远见卓识

十月十日,廖文儒来到南京城,随同廖文儒一同抵达的还有刘宁和罗典明。

罗典勇和罗典召,则是按照廖文儒的安排,分别带着吴氏家族的护卫,前往淮安府城,与信义帮帮主秦志锐接头。

得到消息之后,吴宗睿迅速回家了。

前院,堂屋。

廖文儒和罗典明的脸上写着震惊,包括刘宁都是一样。

吴宗睿进入堂屋,廖文儒和罗典明连忙站起身来。

“大哥,护卫已经前往淮安府城,我安排罗典勇和罗典召带着他们,与秦帮主接头,先期做好一切的安置,等到安置完毕,两人会专门赶赴南京城,接受大哥的教诲。”

“文儒,罗典明,你们辛苦了,每月想到,仅仅二十天的时间,你们就赶到了,我本以为你们还需要好些天的时间。”

“大哥,护卫每日里都要急行军,大家已经习惯了,每日赶路都超过百里地,最快的一天赶路超过了两百里地。”

“哦,有如此的厉害吗,看样子你们训练的不错。”

“大哥,这是伯父写的信函,我们从安远县出发的时候,二娘已经生产了,大哥添了一个弟弟,伯父本想着让大哥给取名字,不过距离太远了,族长请了社学的先生,给小弟取名吴宗乾,我遵照大哥的安排,留下了五千两的白银,其余的全部带来了。”

吴宗睿点点头,算算时间,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应该出生了,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弟弟才刚刚出生,怎么想都有些不是滋味,好在古代这等情况比比皆是,毕竟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再说那些帝王家,皇上的子嗣,有的小孩子都比兄弟的年纪大。

“族长和宗林哥有什么话语吗。”

“族长倒是没有说什么,对了,明年族长就要退居幕后,让宗林哥出任族长,我离开的时候,族长让我将这个消息带给大哥,宗林哥一直都有些忙碌,主要还是操心粮食的事宜。”

“薯块的长势如何,眼看着就要收获了。”

“我们家种植的薯块,已经收获了,平均的产量达到了六石以上,正是因为薯块的长势好,收获多,宗林哥才会忙碌的,这个时候宗林哥应该出发到云南去了,采购薯块的种子。”

“薯块的亩产只有六石吗,这么低啊。”

“大哥,已经很不错了,不仅仅是新龙乡,就连其他县的耆老里正,也赶到了新龙里,想着种植玉蜀黍和薯块。”

“怎么,其他县怎么知道的。”

“还是有些地方遭灾了,地里收获的粮食很少,加之宗坤在县衙,偶尔也会说及玉蜀黍的情形,这样就传出去了,我离开的时候,新龙里好热闹,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拜访,族长忙着招呼来拜访的客人,都要抽不开身做其他的事情了。”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看样子家里的情况还不错。”

“这个,大哥,伯父又办了喜事。。。”

“什么意思,家里有了三娘吗。”

“嗯,三娘是邻村的,上个月初办的喜事,伯父本打算写信告诉你的,想着你到南京的时间不长,也就作罢了。”

吴宗睿哭笑不得,想不到一年多的时间,老爸娶了两个老婆。

还不是家中的条件好了,才有女人愿意上门来。

“好了,不说这些事情了,文儒,这是我写的信义帮管理办法,你好好看看,一定要看明白,记清楚,日后就按照这个办法去管理信义帮,秦志锐那里,我会专门写信告诉他,信义帮如今还不错,回到漕帮不长的时间,就接到了运送粮食的活计,看样子秦志锐还是有些办法,不过老一套的管理帮派的办法肯定不行,鱼龙混杂,不好驾驭,你到了信义帮,还是主内,一般情况之下不要出头,漕运的事宜你不要去管,不要去干涉,这方面你不熟悉,你重点是操心帮派管理的事宜,若是有不合适的人员,坚决清理出去。”

“大哥,我明白,我会按照护卫的管理办法,严格管理漕帮的。”

“好,不过对于信义帮的管理,较之护卫更加的严格,你看了我写的东西就明白了。”

廖文儒有些吃惊,看着吴宗睿。

吴宗睿的神色也变得严肃。

“文儒,按照我写的去做,漕帮购买弓箭战马等等,不会引发注意,你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训练出来一支强悍的队伍,我希望这支队伍的战斗力,远远超过关宁铁骑。”

“当然,也要注意保密,不可炫耀,务必低调,我已经告诉秦志锐,选择一处人迹罕至之地,作为你们的驻地,具体该怎么做,你自己去体味摸索。”

“是,大哥,我一定按照您的要求,做到最好。”

“好的,要从信义帮里面吸纳人才,我看秦大龙不错,可以重点培养一下。”

几天之后,廖文儒来到了淮安。

秦志锐和秦大龙等人早就在信义帮本部等候了。

略微寒暄之后,廖文儒离开了信义帮的本部,前往驻地而去。

淮安基本是平原,也有少量的山丘,都不是很大。

秦志锐选择的驻地,距离淮安府城大约二十里地,这里曾经有一个村庄,因为地势不好,条件恶劣,粮食得不到收获,村子里的人全部走了,荒芜了下来。

驻地在一片山丘之中。

骑马进入山丘的时候,廖文儒都有些发愣。

从外面看,这些山丘相连,没有丝毫奇特的地方,可是进入山丘,才发现里面有不少围起来的平地,足够护卫驻扎。

骑马在丘陵间转悠了一圈,廖文儒禁不住感慨,这一片的丘陵之中,至少能够驻扎数千人,而且从丘陵外面压根看不出来。

最大的好处是,在丘陵里面可以策马奔腾,可以训练战马避开障碍进攻等等。

这样的地方,保密的事宜就很好做了,只要在丘陵的入口处设置岗哨,一般人压根进不来,而且从入口处能够轻易发现外面发生的任何事宜。

廖文儒不笨,他早就感觉到了,大哥的心思不一般,志向也不一般。

“秦帮主,日后我就驻扎在这里了,这是大哥写给你的信函,先前在本部的时候,人多嘴杂,我没有拿出来,大哥还要我告诉你,按照原来议定的思路做,信义帮的护卫队伍,一年之内扩充到千人以上的规模,护卫队伍的管理事宜由我来做,至于说漕运的诸多事宜,以秦帮主的意见办理。”

“好的,廖公子,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日后帮里管理的事宜,也请您操心了。”

“秦帮主不必客气,该我做的,我一定会做好,离开南京之前,大哥特意要求我带话,信义帮不可过于的高调,有些时候该吃亏的要吃亏,不要事事都想着出头,那样没有好处,容易遭遇到打压,同时信义帮要处好与长恒帮之间的关系。”

“这没有问题,我会注意的。”

“还有一件事情,大哥建议,让秦大龙留在驻地,跟随在我的身边。”

秦志锐点点头,叫来了跟在身后的秦大龙。

“大龙,从今天开始,你跟随在廖公子的身边,一切按照廖公子的要求做,廖公子是大人的兄弟,你一定要好好做,不要给我丢丑,明白吗。”

廖文儒继续观察山丘地形的时候,秦志锐已经看完了吴宗睿写的信函,快步走过来了。

“廖公子,大人让我从信义帮中抽调望浪之人,有多少抽调多少,到您的身边来,这件事情好办,信义帮望浪之人不少,我留下少许,不够继续招募。”

“秦帮主,这批人来的越早越好,人数不少于五十人,多多益善。”

“好,明日我就去落实。”

说到这里,秦志锐挥挥手,一名老者抱过来一个木箱子。

“廖公子,这是信义帮的账簿,我看还是您来保管的好。”

“秦帮主,刚刚我已经说过了,漕运的事宜我不会插手,包括账目的事宜,你还是按照大哥的吩咐,每月按时给驻地提供钱粮,信义帮以漕运事宜为主,每一档的漕运,我都会派出护卫沿途护送,他们可以确保漕运的安全。”

秦志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

“廖公子,不瞒您说,漕运一路上意外情况太多了,好多的漕帮都赔了不少银子,运河一路往西,到处都是关卡,稍不注意就是巨大的损失啊。”

“秦帮主,你放心,大哥让我来,就是解决这些事情的,运河沿途不是有很多的势力吗,都瞪大眼睛看着漕船上面的粮食物质,那我们就让他们见识见识,如果他们不要命了,那我不介意成全他们。”

“那就好,那就好,廖公子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

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秦志锐准备离开了。

廖文儒送了一段路程。

“秦帮主,有句话我可要说在前面,我家大哥决非常人,志存高远,你跟着大哥好好干,不用担心信义帮遇见什么麻烦,也不用担心荣华富贵的问题,可如果是有了歪心思,后面的话就不好说了。”

秦志锐当即抱拳。

“廖公子,谢谢您的提醒,我心里有数,好久之前,我就下定决心了,一辈子都跟着大人干。”

第九十九章 詹兆恒

时间转眼到了十月底。

吴氏家族的护卫,已经在淮安府城安顿下来,开始了日常的训练,基本步入了正轨,罗典召负责往来淮安府和南京城之间,时时刻刻向吴宗睿禀报信义帮以及护卫训练的事宜。

吴宗睿在府衙看到了塘报,京城又是风声鹤唳了。

后金鞑子十月下旬分别从大安口、龙井关和洪山口入关,开始了对京畿一带的攻打和劫掠,沿途的明军节节败退,眼看着后金鞑子就要威胁到京城了。

塘报来的如此之快,倒是出乎了吴宗睿的预料,看来大明的交通也有飞快的时候。

后金鞑子大规模入关,且是在皇太极率领之下,应该是袁崇焕斩杀毛文龙引发的恶果。

六月初,袁崇焕持尚方宝剑,未经请旨的情况之下,斩杀了左都督毛文龙,导致驻扎皮岛的明军乱作一团,新任的总兵根本压不下阵,皇太极趁机率领后金鞑子,对皮岛展开进攻,明军大败,毛文龙麾下的孔有德、尚可喜和耿仲明等人,逃离了皮岛,投奔了登莱巡抚孙元化,皮岛自此为后金鞑子占据和控制。

毛文龙占据的皮岛,是后金鞑子的一块心病,如果后金鞑子大举兴兵从古风口和喜峰口等地入关劫掠,则毛文龙会从皮岛兴兵,从背后偷袭后金鞑子,如果不加以防范,毛文龙甚至可能威胁到海州、鞍山和辽阳等地,这是后金鞑子无法承受的。

遗憾的是,袁崇焕因为毛文龙的桀骜不驯,擅自斩杀,导致后金鞑子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长驱直入侵扰关内了。

这是袁崇焕闯下的大祸,可以说是点燃了大明王朝覆灭的导火线。

这一次后金鞑子的侵袭,大明朝廷的损失是惨重的,其最为骁勇的战将满桂战死,满桂麾下的四万明军尽皆阵亡,守卫山海关一带的七千明军,也悉数被歼灭,山海关一带几乎无兵可调了,明军通过宁远大捷积攒起来的一点点士气,这一战之后全部消散,自此明军的恐金症更加的强烈,几乎不敢与后金鞑子面对面交锋了。

当然,此番的战斗,南方没有遭受到多大的影响,而北方则陷入彻底的混乱之中。

这一份塘报,吴宗睿看了很长的时间,几乎都能够背下来了。

后金鞑子应该是崇祯三年二月初撤走的,此战之后,崇祯皇帝万念俱灰,差点有了退位的想法,也就是在这个月,崇祯皇帝册立了刚满一岁的儿子朱慈烺为皇太子。

这里面的缘由,同样是因为袁崇焕。

崇祯皇帝登基的时候,不过十七岁的年纪,特殊的遭遇,让他疑心很重,绝少相信他人,而袁崇焕则是极少的几个得到崇祯皇帝完全信赖的人员。

崇祯皇帝授予了袁崇焕大权,全面负责辽东的事宜,而袁崇焕也信誓旦旦,豪言五年之内彻底剿灭后金鞑子,光复辽沈等地,殊不知牛皮吹大了是有问题的。

袁崇焕杀了毛文龙,崇祯皇帝忍了,可是后金鞑子的大军都要攻打京城了,远在关宁一带驻扎的袁崇焕,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到京城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才匆匆率领关宁铁骑前来救驾,这让崇祯皇帝彻底绝望了。

崇祯皇帝意识到了,袁崇焕根本不可能完成剿灭后金鞑子的重任,而且袁崇焕擅杀毛文龙,引发了恶果,让大明的武将人人自危。

偏偏在袁崇焕斩杀毛文龙之后,南方也出现了几起御史斩杀武将的事情。

后金鞑子还没有退却,袁崇焕就被关到锦衣卫的大牢里面去了。

崇祯三年八月,崇祯皇帝斩杀了袁崇焕,由此开始,他几乎不信任任何的文武大臣了。

历史的发展轨迹,吴宗睿是清楚的,不过他是看客,北方闹得热火朝天,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他的任务是抓紧集聚自身的力量。

一个月时间来,吴宗睿也断了几个案子,都不复杂,判决结果被告与原告都是服气的。

每一个案子,吴宗睿都特别注重证据的搜集,他特意告诫了身边的吏员,收集到的证据材料绝不能遗失,若是有遗失,负责此事的吏员也跟着进入大牢里面。

詹士龙和赵从荣等人,都仔细看了吴宗睿断的案子。

詹士龙高兴,吴宗睿能力出众,对于他来说是巨大的帮助,赵从荣则是服气,认为吴宗睿虽然年轻,能力远远的强于蔡思杰。

吴宗睿的努力,换来了回报。

詹士龙更加的器重他,赵从荣对他也表现出来了友善和尊重,刘方胜也时常与他打招呼闲聊,唯有蔡思杰,表现的不服气,却得不到任何的支持。

处境改善了,吴宗睿也是高兴的,至少他能够心情愉悦的做事情。

申时,吴宗睿收拾完毕,走出了府衙。

跟随在他身边的崔云辉,脸上也带着笑容,因为吴宗睿的建议,崔云辉开始协助吴宗睿办案,几个案子办下来,崔云辉得到了府尹大人的称赞,府衙里面已经有了传闻,上元县县衙的官员可能会调整,崔云辉很有可能出任上元县县衙的县丞。

这是一个正七品的官职,如果崔云辉能够出任上元县县丞,将要创造南直隶举人做官的奇迹,要知道举人顶多也就是做八品官,从七品就置顶了。

府衙外面站着一个年轻人,看年纪应该和吴宗睿差不多,只不过身材矮一些。

“广昌县廪膳生员詹兆恒,见过吴大人,见过崔大人。”

“原来是月如,早就听说你要到南京来了,我一直都在盼着,崔大人,府尹大人最是看好月如,想来月如一定能够金榜题名,扬名江西。”

崔云辉连忙对着詹兆恒抱拳行礼。

詹兆恒有些慌了,他的阅历怎么也比不上吴宗睿和崔云辉。

“吴大人言重了,在下怎敢和大人比拟,父亲大人说了,要求在下多向大人学习,大人殿试高中二甲进士的时候,在下才刚刚是廪膳生员,此等的成绩,绝不敢在大人面前提及,真的是惭愧啊。”

吴宗睿走上前去,拍拍詹兆恒的肩膀。

“月如兄,说那么多干什么,你我年纪相仿,听闻你到南京国子监学习,这是好事情,今日崔大人和我为你庆贺庆贺。”

詹兆恒还要开口说话,吴宗睿不由分说拉着他的胳膊。

“走了走了,我不耐烦那么多文绉绉的话语,吃饭喝酒重要。”

崔云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也是佩服异常,在他的印象里面,吴宗睿处事沉稳,气度不凡,说话做事都透露出来老练,可眼前的吴宗睿,哪里有一丝老练的味道。

也许府衙里面的官员,年纪都大了,都是老狐狸了,所以吴宗睿才放不开。

“崔大人,你也不用绷着脸了,整日在官衙里面绷着脸,难受死了,好不容易放松一下,还是府衙里面那一套,岂不是被憋死了。”

崔云辉脸上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吴宗睿无奈,再次拍拍詹兆恒的肩膀。

“月如兄,你可不要向崔大人学习啊,你我之间年龄相仿,如果见面就是之乎者也那一套,真没有意思,不如我们说定了,闲暇之余,不可称呼大人,你看如何。”

詹兆恒看着吴宗睿,机械的点头。

“这就对了,想想以前读书的时候,先生总是教诲中庸之道,谦谦君子,有时候我都觉得不自在,若是到酒楼去吃饭,还要对着掌柜的来一通之乎者也,稽首行礼之类的,人家怕是以为我有毛病,恨不得跪下给我磕头了。”

“噗嗤。。。”

詹兆恒终于忍不住笑了。

“大、瑞长兄真的是有趣,不说了,就听从瑞长兄的安排,不过近日我做东。”

“谁做东好说,我们不醉不归,自然是没有喝醉的人做东。”

刘宁一直都站在一边,吴宗睿扭头对着刘宁开口了。

“刘宁,回家去告诉夫人,下午我到酒楼去吃饭,不回家了,你告诉夫人之后,立马到酒楼来,我要是喝醉了,你背我回家去。”

詹兆恒还是没有忍住,开口了。

“瑞长兄,你喝醉了有人背着回去,我要是喝醉了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让刘宁背你回去,他要是背不起了,我来背。”

“那说好了,瑞长兄要是喝醉了,我背你回去。”

吴宗睿扭头,看着身边还是有些拘谨的崔云辉。

“崔哥,我看今日月如不需要背我,我也不需要背他,恐怕我们要背你回家去。”

崔云辉连连摆手。

“不会不会,我能够自己走回去。”

吴宗睿哈哈笑了,看着詹兆恒开口了。

“月如,崔哥好自信啊,不会喝醉,这么说我们的酒量都比不上崔哥,我看这样,今日我们就好好陪陪崔哥,看看崔哥的酒量究竟如何。”

。。。

一顿酒宴,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最先喝醉的果然是崔云辉,不过喝醉之前的崔云辉,话语明显多了,当着吴宗睿和詹兆恒的面,表达了对吴宗睿的钦佩和感谢。

詹兆恒也喝的有些多,不过比崔云辉强很多。

最终还是詹兆恒抢着会账,刘宁则是叫来了马车,送崔云辉回到府衙去。

第一百章 事来了

刚到十月底,南京城就透露出来一丝的节日气息了。

让吴宗睿没有想到的是,不满十六岁的陈灵雁怀孕了,看着陈灵雁满脸的喜气,吴宗睿觉得自己是犯罪,在怀孕的事情上面,他一直都很注意,可惜没有作用。

怀孕的陈灵雁,开始注意身体了,家中的丫鬟和下人多了,事情不需要自己动手了,只要安排到位就可以了,陈灵雁本来打算让刘宁做管家,家中还缺一个老成持重、信得过的管家,但吴宗睿不同意,认为刘宁做管家屈才了,无奈之下,陈灵雁只好暂时让玉环来做管家。

机灵的陈灵雁,做出的安排让吴宗睿苦不堪言,她让玉环来照顾吴宗睿的饮食起居,这可不是一般的照顾,包括吴宗睿洗澡,都是玉环来伺候,作为男人,吴宗睿怎么可能经受得住这样的诱惑,所以不长的时间,他与玉环之间也有了肌肤之亲,这就让玉环在家中的地位明确了,而陈灵雁的地位则是更加的稳固了。

陈灵雁告诉吴宗睿,腊月中旬,一定要迎娶玉环,吴宗睿当然没有意见。

府邸里面,也有一丝的变化,刘宁与玉环身边的春梅看对眼了。

春梅的身上的确有一丝的英气,可能是这一丝的英气,引起了刘宁的注意。

刘宁在府邸里面的地位还是不错的,也时常能够到后院去,一来二往间,与春梅看对了眼,这一切陈灵雁注意到了。

女人的心很细,陈灵雁更是不一样,作为吴宗睿的老婆,原配夫人,她掌控家中的一切,发自内心的关心吴宗睿,嫉妒这个词,在她的脑海里面好像没有出现过,玉环是她主动推到吴宗睿身边的,而且还定下了婚期,让玉环整天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吴宗睿对刘宁的赏识,陈灵雁当然能够看出来,所以她暗暗做出决定,将春梅许配给刘宁,毕竟刘宁也是快二十岁的人了,不可能一直单身。

陈灵雁将自身做出的决定告诉了吴宗睿,果不其然,吴宗睿很高兴。

刘宁和春梅的婚期也定下来了,在十二月下旬,也就是腊月下旬。

终于到休沐的日子,吴宗睿伸伸懒腰,整理好桌案上面的文书,他这个应天府推官,表面上看事情挺多的,毕竟管着勾狱讼的事宜,其实不然,应天府辖下有七个县,按照分级管理的原则,绝大部分的案件都是县衙直接办理了,只有少数疑难的案件,才会呈奏到府衙,相对太平的南京,没有多少惊天动地的大案子。

再说了,怡红楼的案子,已经给各县警示,县衙办案更加细致了。

上元县知县已经调走了,调到了京城的太常寺,出任太常寺寺丞,据说专门负责陵寝之事,看样子帮着去守卫先皇的陵墓去了。

这明显是贬斥,京县的知县,业绩稍微出色,就会得到提拔,反过来说,稍微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也会遭遇到贬斥。

上元县新任的知县,是从淮安府调过来的,原淮安府正七品的推官,明显是詹士龙举荐的,谁不知道詹士龙是淮安府前任的知府。

上元县县丞空缺,不过从南京吏部传来消息,应天府衙知事崔云辉,铁定出任上元县县丞,自此成为正七品的朝中官员了。

想想前两天,将崔云辉喝的大醉的情形,吴宗睿都有些好笑,其实他也喝多了,好在年轻,睡一觉之后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今日是詹兆恒再次的约定,一起出去游玩,至于说到什么地方去,詹士龙没有说。

崔云辉还没有完全恢复,谢绝了詹兆恒的邀请,其实崔云辉是借故,他已经不敢去了,要是再一次喝醉,那身体真的承受不住,再说了,马上就要到上元县去上任,这个时候还是要略微的注意形象,总是喝的醉醺醺的,在府衙里面影响不好。

“月如,国子监也休沐了吗。”

“瑞长兄,我们的假期比你们还要长一些,我们休沐五天时间,你们才休沐三天。”

“说的是,月如,敢不敢给你老爸建议,让我们也休沐五天时间。”

“我可不敢,这是朝廷定下的规矩,父亲也不敢违背。”

看见詹兆恒老老实实的回答,吴宗睿有些无奈。

詹兆恒出身官宦世家,自小接受正统的教育,满脑子想到的都是报效皇上和朝廷,所以才会在大明王朝已经覆灭的时候,跟随一起陪葬。

这样的人,不是吴宗睿重点争取的对象,他所笼络的对象,就是秦志锐和李唐华这类的人,这些人没有什么忠君的思想,讲义气,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

当然还有刘宁这种类型的人。

不过有一个道理,吴宗睿还是明白的,马上可以打天下,但马上不能治理天下,想要有宏伟的目标,想要达到目的,身边还是需要睿智的读书人。

所以吴宗睿尽可能的笼络一部分的读书人,包括戴明杰、卢发轩甚至是史可法等人。

一步一步来吧,慢慢的感化这些人。

吴宗睿骑上了乌珠穆沁马,詹兆恒和刘宁都骑上了蒙古马。

“瑞长兄,今日我们去秦淮河看看如何。”

吴宗睿身体晃了晃,看着和自己一样年纪的詹兆恒。

“月如,你老爸准许你到秦淮河去啊,别去了之后又埋怨我。”

“不会,明日休沐,我的那些同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准备到秦淮河去,他们约我了,我没有答应,就想着和你一道去。”

“这个,你是不是和你老爸说说啊。”

一顶轿子在旁边稍稍停顿,里面传出了詹士龙的声音。

“瑞长,带着月如到秦淮河去见识一番,也是不错的,你可要好好看着他,我看你们最好到富乐院去,当然我也不强迫。”

吴宗睿看着轿子远去,目瞪口呆,詹士龙可真的大度,眼看着儿子到秦淮河去**,居然没有丝毫的意见。

轿子远去之后,詹兆恒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瑞长兄,我可不想去富乐院,没意思。”

吴宗睿点点头,富乐院属于官办的青楼,主要还是接待各级的官员,詹兆恒到富乐院去,的确没有多大的意思。

“那你想到哪一家青楼啊。”

“我听说盛泽归家院不错,想着去看看。”

要不是在马背上,吴宗睿明显是一个趔趄,这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吴宗睿明显有些回避盛泽归家院,他马上就要迎娶玉环了,这个时候如果徐佛掺杂进来,算什么事情,作为男人,吴宗睿知道自身的责任,不想回避任何的问题,可落实到具体行动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发怵的。

“瑞长兄,怎么了,你没有听说过盛泽归家院吗。”

“这个,倒是听说过,不过我到南京来了几个月时间,秦淮河仅仅去过一次,还是因为办案,平日里压根没有时间去,我对秦淮河不熟悉,盛泽归家院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既然今日是你提议,那就以你为主了,你说到什么地方,就到什么地方。”

詹兆恒哈哈大笑了,没有掩饰脸上得意的神情。

“原来也有瑞长兄不熟悉的事情,好啊,这次瑞长兄就听我的。”

再次看到硕大的牌坊,吴宗睿内心的感觉很奇怪。

秦淮河的繁华是不用说的,不过所谓的秦淮八艳,恐怕会出现变化了,至少柳如是不可能成为其中之一了,其他的怎么发展,还说不清楚。

上一次到秦淮河,是为了信义帮的事情,吴宗睿没有逗留,办完事情径直离开。

这一次不一样了,真真正正来到秦淮河游玩嬉戏。

骑马可以今日秦淮河,不用下马,实际上不少的公子文人到秦淮河来游玩,还专门骑马,以彰显自身的富贵。

乌珠穆沁马算是不错的马匹,至少比蒙古马要好一些。

吴宗睿有些后悔,早知道到秦淮河来,不该骑马,乘坐马车就可以了。

内心里面,他隐隐有些自责,不知道在家中的陈灵雁,知晓他到秦淮河来,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不过事已至此,想不到那么多了。

过了牌坊,往前走不远,秦淮河便出现在眼前。

詹兆恒的脸色有些发窘,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往哪一边走。

青楼是沿着秦淮河两岸分布的,隔一段距离,中间有石桥连接,包括金陵十六楼,也是这样的格局。

“月如,怎么了。”

“这个,瑞长兄,实不相瞒,我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不知道盛泽归家院在什么地方。”

吴宗睿叹了一口气,其实他早就聊到了,詹兆恒来到南京不过几天的时间,怎么可能熟悉秦淮河。

“算了,我让刘宁去问问,盛泽归家院的名气很大,询问到地方应该不难。”

眼看着刘宁牵马准备朝着临近的一家青楼而去,吴宗睿哭笑不得。

“刘宁,你是怎么了,到人家青楼去问盛泽归家院在什么地方,你是不是想着让人家姑娘训斥你啊。”

“啊,少爷,我没有想到,我这就去找一家酒楼问问。”

刘宁前去询问了,詹兆恒看着吴宗睿,脸上露出了笑容。

“瑞长兄,你真的厉害,心思缜密,顾及了青楼姑娘的面子。”

第一百零一章 不期而遇

来来往往的人群,秦淮河里面的花船,花船里面姑娘若隐若现的身影,让整个的秦淮河,处于了躁动之中,虽然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但销金窟的气息已经透露无疑。

没有钱的人,万万不要想着到秦淮河去,那些所谓的穷书生与青楼女子的故事,都是用来骗人的,在秦淮河的青楼和花船里面,一掷千金的事情屡见不鲜。

也是通过秦淮河这一个侧面,吴宗睿了解了明末不少的历史,慢慢的,了解其中真相的他,对于那些所谓的风花雪月、所谓的才子佳人,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对于明末著名的复社,更是有了完全不同的认识。

当然,人无完人,很多身居高位之人,都会想着巩固自身的地位,到了这个位置,什么国家兴亡之类的事情,比不上自家的事情重要。

“盛泽归家院”几个大字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吴宗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牵着马在秦淮河岸边走路,滋味一点不好受,沿途有花船里面抛媚眼的姑娘,也有热情招呼的鸨母,让人防不胜防,如果不是刘宁在前面挡着,吴宗睿和詹兆恒很有可能被拉进路边的某家青楼里面去了。

对于秦淮河,吴宗睿和詹兆恒都是雏鸟,而且是有钱有地位的雏鸟,这一点那些眼毒的鸨母,岂会看不出来。

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从盛泽归家院里面传来,吴宗睿禁不止皱了一下眉头。

盛泽归家院的名气很大,毕竟这个时候,秦淮八艳之中的七人还没有长大,富乐院里面也没有那么多冠绝京华的姑娘,所谓的眉楼更是不复存在。

眼尖的鸨母,看见了走过来的吴宗睿等人,连忙笑着迎上来了。

“几位公子,是到奴家这里来聚会的吗。。。”

吴宗睿看了看身边的詹兆恒。

“老弟,莫不是你们在这里有什么聚会,看样子很热闹啊。”

“我不知道,只是听说有人要到这里来。”

鸨母很聪明,马上转变了语气。

“二位公子,快进来,奴家包你们满意。。。”

鸨母的眼睛的确很毒,跟在身后牵着马的刘宁,她没有招呼,三匹马中,有一匹乌珠穆沁马,这样的骏马,在秦淮河不多见,鸨母一眼就断定,是走在最前面的吴宗睿骑乘的。

家中有这样的骏马,条件一定不差,而且吴宗睿和詹兆恒看上去年纪不大,以前也没有见过,肯定是初次到秦淮河来,这样的主儿,鸨母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走。

走向大门处的时候,吴宗睿禁不住开口询问了。

“妈妈,今日为何如此热闹,妈妈刚才说及的聚会是什么。”

“公子啊,奴家一眼看您就是读书人,其实今日的聚会,也是读书人之间的聚会,奴家看您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到了盛泽归家院,一定能够施展才华、得到姑娘青睐的。”

“哦,读书人之间的聚会,看样子今日来对了地方啊。”

“奴家就说嘛,公子一定不会失望的。”

吴宗睿笑了笑,不再说话。

秦淮河的盛名,与读书人分不开,不知道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在这里流传,亦真亦假,鸨母明白其中奥妙,青楼想要出名,想要赚钱,离不开读书人的吹捧,前往秦淮河来娱乐的读书人,几乎都是士绅家族的公子,这些人有钱,一掷千金也不会皱眉。

如果没有了读书人,秦淮河也就等同于一般的青楼聚集地,不会引发巨大的关注。

盛泽归家院出现了读书人的聚会,这是鸨母求之不得的事情,这样的聚会,有读书人的吹捧,有保姆的宣杨,让盛泽归家院的名气更大,也让青楼赚到更多的银子。

鸨母自然听不懂吴宗睿话语里面的意思,脸上依旧带着舒心的笑容。

进入大堂,一股汹涌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堂里面,已经积聚了二十来人,这些人看上去就是读书人,有的在高声议论,旁若无人,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也有人窃窃私语,时不时的看看四周。

大堂的前面,已经腾出了数张桌子,形成了一片空地。

曲宴,一个词冒出了脑海,看来今日在盛泽归家院,有一场盛大的曲宴了。

曲宴乃是最高规格的戏曲演出,一般都是在青楼或者私人府邸里面进行,吃喝玩乐的一帮读书人,欣赏高档次的戏曲表演,而表演的姑娘,则是绝对的唱曲高手。

曲宴一个最为关键的要素,就是要求有功名的读书人组织起来,参与曲宴的人,也必须都是读书人。

鸨母没有跟着进入大堂,很快有伙计引着吴宗睿和詹兆恒两人,在大堂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刘宁是不会进入到大堂里面的,他在外面等候。

此刻姑娘还不会出现,不过她们已经从楼上伸出头来,看着下面的读书人,而那些慷慨激昂的读书人,则是姑娘的最爱,吸取到的眼光也最多。

吴宗睿暗暗摇头,难怪好几个看上去斯文的读书人,仿佛打了鸡血一般,高声说话,大声的议论,生怕别人听不见。

。。。

几分钟过去,吴宗睿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代之是平静,他看向中间读书人的眼神也越来越多。

这个异常的情况,显然被詹兆恒察觉了。

“瑞长兄,怎么了,是不是听见他们议论朝政了。”

“不错,听他们的议论,我们这些在朝中为官之人,怕都是要下地狱了。”

“别听那么多就是了,其实这已经不奇怪了,他们就是以议论朝政为主。”

“月如,你说的是复社,这些人都是复社成员吗。”

“瑞长兄,你是怎么知道的,怎么就断定这些人是复社的。”

“我们打赌,这些人肯定是复社的,不要多长时间,就能够证明。”

詹兆恒明显不相信,在他看来,复社绝非一般,那是读书人最为向往的社团,能够加入其中,那是莫大的荣幸,眼前这些人,说话那么大的声音,毫无顾忌,怎么可能是复社的人。

很快,喧哗的声音出现了。

几个人出现在门口,一阵阵的欢呼声出现。

坐在靠近角落位置的吴宗睿没有动,倒是詹兆恒,伸长脖子,看着门口的几个人。

“盟主,我们等您好长时间了。。。”

“盟主,您来光临,是我等的荣幸。。。”

“盟主,这里已经给您留下了座位,您赶紧来坐下。。。”

被称作盟主的年轻人,脸上带着微笑的神情,挥挥手。

大堂里面迅速安静下来了。

“诸位,我们都是复社的一员,日后大家不要称呼我为盟主了,却之不恭,大家还是称呼我天如,这样更加亲切,对了,今日来了几位同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苏州昆山吴伟业,廪膳生员。”

“骏公见过诸位学长学弟。。。”

“苏州吴县杨廷枢,廪膳生员。”

“淮斗见过诸位学长学弟。。。”

“嘉兴秀水吴昌时,廪膳生员。”

“未之见过诸位学长学弟。。。”

“苏州宜兴陈贞慧,廪膳生员。”

“定生见过诸位学长学弟。。。”

“苏州如皋冒襄,廪膳生员。”

“辟疆见过诸位学长学弟。。。”

詹兆恒看向吴宗睿的时候,眼神里面写着钦佩。

“瑞长兄,我输了,他们果然是复社的人,不过今日能够见到复社盟主张溥,也不虚此行了,一会我过去和张溥谈谈,一定要给他留下好的印象。”

“你去凑什么热闹,复社与你有何关系。”

詹兆恒扭头看着吴宗睿,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他不知道吴宗睿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整个的大明,不知道有多少的读书人仰慕复社,仰慕复社盟主张溥。

其实吴宗睿更加的震撼,他绝对没有想到,这次来到秦淮河,来到盛泽归家院,居然能够看见如此多的复社骨干成员,这些人的确都很有名。

张溥、吴伟业、杨廷枢、吴昌时、陈贞慧、冒疆,悉数是复社的骨干,其中的陈贞慧和冒疆,被誉为明末四公子,也被称之为东林四公子,或者复社四公子。

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吴宗睿突然想到了一件大事,崇祯三年初,复社在南京的金陵召开大会,史称金陵大会,从者云集,声势颇大,参与的读书人很多,南直隶的不少生员,参加了金陵大会之后,留在了这里,交友游历,参加秋季的乡试。

难道说刚刚十月底,就有不少读书人来到了南京吗,如此看来,复社的影响力真不一般。

“瑞长,你为何如此说啊。”

吴宗睿看了看詹兆恒,一字一顿的开口了。

“你好好温习功课,参加明年的乡试,这些所谓结社的事宜,与你没有多大的关系,不需要参与其中,你也不要过于迷信什么复社。”

“当然,这是我的建议,听不听在你,若是你加入复社,那我们之间的往来,自然要少一些了。”

詹兆恒有些发愣,看着吴宗睿。

瞬间,吴宗睿的眼睛,看向了大堂中间,张溥介绍最后一个人。

“诸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贺耀廷,崇祯元年江西举人,那是我复社之中坚。。。”

贺耀廷抱拳向着众人行礼。

“公长不才,期盼得到诸位的照拂。。。”

第一百零二章 火花

贺耀廷的目光,扫向大堂的时候,看见了吴宗睿。

吴宗睿同样看见了贺耀廷,两人的目光瞬间相撞。

“公长兄,怎么了,是不是遇见故交了。。。”

身边的张溥低声提醒,也看向了吴宗睿。

贺耀廷是举人的身份,加入到复社,对于壮大复社的声威,是有着不小影响力的,尽管说复社后来的影响巨大,甚至能够左右科举考试与官场的局势,但是刚刚成立不久的复社,尚无那么大的影响力,能够招募更多的举人,就算是很不错了。

“哦,的确遇见故交了。。。”

贺耀廷的话还没有说完,吴宗睿便站起身来了,对着贺耀廷抱拳开口了。

“公长兄,好久不见,没有想到在这里相遇。”

吴宗睿主动打招呼,让贺耀廷瞬间明白,其不是来参加今日复社聚会的,否则不会不主动与身边的张溥打招呼。

稍稍犹豫了一下,贺耀廷也抱拳开口了。

“真的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瑞长兄了,幸会幸会啊。。。”

似乎有一丝的火花在现场擦亮,很多人都感受到了贺耀廷的不自然,张溥更是察觉到了。

再次看向吴宗睿的时候,张溥的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了笑容,他本能的察觉到,对面这位看上去很年轻的读书人,有着来者不善的味道,至少对复社不是那名崇拜。

身为复社的盟主和领袖,张溥骨子里是高傲的,对于影响逐渐扩大的复社,也是非常满意的,若是有人对复社不恭敬,等同于触犯了张溥的底线。

“公长兄,介绍一下这位学弟吧。。。”

听见张溥如此说,贺耀廷的神色有些变化了,他当然知道,吴宗睿会使高中,一定参加了殿试,不管是二甲还是三甲进士,身份都发生改变了,身为生员的张溥,称呼吴宗睿为学弟,明显不对,若是吴宗睿发难,张溥只能规规矩矩的道歉。

想不到吴宗睿没有什么动静。

贺耀廷脸色瞬间平静,看看身边的张溥,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

“瑞长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佩服佩服啊。”

贺耀廷的称赞,让吴宗睿嗅到了一丝挑衅的味道,在座的都是自诩才学出众的读书人,包括张溥等人,身为举人的贺耀廷,当众赞誉吴宗睿学识高深,岂不是让他成为在场所有人嫉妒的对象,而且贺耀廷很聪明,没有说出来任何的称谓,这就让众人不可能知晓他吴宗睿的身份。

此刻表露身份,没有任何意义,反而有些自取其辱的味道,在场的读书人,虽然会被吴宗睿二甲进士的身份强压下去,但今夜散去之后,不好的传闻肯定出现。

读书人的嘴,比刀子还要厉害。

唯有真正展现出来能力,才能让所有人闭嘴。

果然,张溥的眼角跳动了一下。

二十七岁的张溥,同样处于高傲的时期,天启年间的一篇《五人墓碑记》,让他的声誉达到了顶峰,而后他与张采两人创办了应社,响应者无数。

张溥的出身,让他对于赞誉更加的敏感,庶出的身份,让他自小在家族之中遭受轻视,尽管出身士大夫的家族,却没有得到很多的关爱,相反是在不少白眼轻视之中长大的。

贺耀廷本是举人的身份,也是复社的主要成员之一了,如此的场合,不顾众人的感受,夸奖复社之外的其他读书人,岂不是说复社不能够吸纳江南的俊杰吗。

张溥还是忍住了,准备对着吴宗睿抱拳开口说话。

“什么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啊,这里是复社学子聚会的地方,面对我们复社,敢有人说自身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当我们复社是什么了。。。”

一个脸色通红的读书人站出来了,指着吴宗睿毫不客气的开口了。

吴宗睿身边的詹兆恒,脸色瞬间也红了,要知道他身边的吴宗睿,可是殿试二甲进士,且只有十六岁,可谓大明科举第一人,眼前这些人和吴宗睿比较起来算什么。

吴宗睿扭头看了看詹兆恒,轻轻摆手,示意詹兆恒不要开口说话。

张溥对着走出来开口的读书人假意的挥挥手。

“还不快退下,我们复社乃是俊杰组成,岂能对他人无礼。”

话音刚落,一名读书人走上前来,看着詹兆恒。

“这不是月如兄吗,怎么在这里遇见了。”

这名读书人大概想着让张溥知晓詹兆恒的身份,特意再次介绍。

“盟主,这位是月如兄,令尊是应天府的府尹大人。”

这样的介绍,无异于火上浇油,本来众人还以为吴宗睿是真的有些才学,说话还要注意一些,想不到吴宗睿依仗的是身边的詹兆恒,才有如此的底气。

先前开口的那名读书人,尽管遭遇到张溥表面的训斥,却没有退下,看着吴宗睿,再次的开口了。

“在下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原来是有所倚仗,这位是月如兄吧,看样子也是国子监监生,你何苦与这等人为伍啊。。。”

“就是,依仗权势,算什么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月如兄,过来吧,盟主看好你,若是你学识不错,定能进入复社。。。”

“也不一定,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呗。。。”

詹兆恒已经气得脸色发白,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了。

本来他对复社是有着很好的印象,且还有些崇拜的,可今日遇见的复社之人,让他恶心,吴宗睿明显是低调,不想过分的张扬,这些人却得理不饶人,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詹兆恒的老爸是应天府府尹,但公开场合他从来不说及此事,就说不愿意让人觉得他是萌了父辈的好处,这些人的话语,专门说及此事,这算什么有涵养的读书人。

复社之中有了这类人,还算是什么读书人之中的精英俊杰。

更加关键的是,复社的盟主张溥,此刻脸上带着笑容,一副壁上观的神态,好像很欣赏周遭的一切。

詹兆恒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吴宗睿对复社的印象如此不好。

眼前的事实,教训和告诫了詹兆恒,自此之后,他绝无加入复社的心思了。

吴宗睿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的目光扫向贺耀廷的时候,迸射出来一丝的光芒,让贺耀廷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贺耀廷当然明白,今日的事情若是闹大了,他也走不脱。

本来是想着挑起事端,让张溥等人与吴宗睿赛文赛诗,这样可以光明正大的打压吴宗睿,让吴宗睿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可是在场的人偏偏不争气,毫无顾忌的开始了言语上面的打压侮辱,一旦他们得知了吴宗睿真实的身份,一旦此事传扬出去,对于复社以及张溥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

贺耀廷相信,肯定会有人将此事宣扬出去,况且吴宗睿身边的年轻人,居然是应天府府尹大人的儿子,人家要将事情传扬出去,岂不是太简单了。

楼上已经伸出了不少的脑袋,那是青楼的姑娘,这些姑娘的嘴更加的厉害,盛泽归家院的名气太大,每日里来的人太多,若是今日的事情由她们传扬出去,结果恐怕更加糟糕。

贺耀廷的脸色微微发白,他承受不住这样的后果,看看身边的张溥,他抬了抬手。

“公长兄想要说什么吗。”

“天如兄,我们今日前来,是聚会和欣赏戏曲的,还是不要扫了雅兴。。。”

贺耀廷还没有说完,张溥摇摇头开口了。

“公长兄这是说什么话啊,今日之事,关乎复社声誉,都说我复社集聚了江南的俊杰,就连公长兄此等的人才,都加入我复社了,公长兄不是说瑞长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吗,居然不是我复社之成员,那我复社怎敢夸下海口啊。”

贺耀廷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滴,咬咬牙,再次开口了。

“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总是要体现出来,我看不如比赛一场,就比赛诗歌词赋,你们看如何啊。”

贺耀廷的话刚刚说完,四周瞬间安静下来了。

现场比赛诗歌与诗词,这样的情形很少见了,创作是需要氛围的,不是随口说说,就能够朗诵出来诗词。

张溥也楞了一下,看向贺耀廷,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你们太过分了,岂不知瑞长兄。。。”

“月如,不用和他们争辩,既然公长兄划出了道,那我们应允就是了,我看这样,天如兄,你是复社的盟主,才学出众,天启六年就写出了《五人墓碑记》,让我等佩服,莫如我们之间来一场比赛,如何。”

“那是自然,瑞长兄说了,我岂能退缩。。。”

张溥的话还没有说完,不和谐的声音再次传来。

“盟主,区区小事,哪里需要您出面,在下迎战。。。”

“盟主,我来。。。”

“杀鸡焉用宰牛刀,盟主,我来。。。”

看着眼前这一幕,吴宗睿忽然有些恶心,他想到了几百年之后,那些脑残的粉丝,吹捧某些外表光鲜、内心草包的小鲜肉的情形,如出一辙,原来这样的事情,有遗传的,数百年以来,生生不息。

第一百零三章 打脸

(感谢道友t请留步的打赏,拜谢了。)

楼上已经传来了姑娘的叫声。

张溥涨红了脸,看了看眼前的众人。

“都不要说了,今日我与瑞长兄之间赛诗,其余人不要开口了。”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没有人继续开口了,毕竟张溥是复社盟主,文采出众,现场还没有人敢说自己的文采强于张溥。

四周的人自觉的闪开,回到座位上,中间留下了吴宗睿、张溥、詹兆恒和贺耀廷四人。

詹兆恒看了看吴宗睿,也准备退到一边去,吴宗睿开口了。

“月如,站在我身边,且欣赏天如兄的文采。”

张溥再次涨红了脸,看向身边的贺耀廷。

“公长兄,不如你来主持和出题,如何。”

赛诗赛文总是需要有题目,这是规矩。

贺耀廷看了看吴宗睿和张溥,略微思索了一下,慢悠悠的开口了。

“今日我等在秦淮河,这盛泽归家院乃是我等聚会之地,这样的聚会离不开花和酒,我看就以这两个字为题,各自作一首诗,如何。”

吴宗睿没有什么表情,张溥点点头。

看见张溥点头,贺耀廷再次开口。

“我看天如兄就以酒字来作诗,瑞长兄以花字来作诗。”

没有谁开口说话,不过众人都明白,酒和花作诗,表面上看以花作诗简单一些,可是千百年以来,以花作诗数不胜数,想要吟诵出来好诗很困难,再说了,此类的诗词,以男欢女爱为主,稍不注意就陷入到庸俗之中,以酒为题作诗就不一样了,男人几乎都要喝酒,大口喝酒之后,豪迈之情产生,吟诵出来好诗的情形很多。

谁不知道李白斗酒诗百篇。

已经有好些姑娘走下楼来了,赛诗会是她们最爱看的节目,如果出现了好诗词,她们甚至可以现场编曲演唱。

张溥看了看吴宗睿,抱拳开口了。

“瑞长兄,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天如兄文采出众,众人皆知,自然是先来,我之文采,不过是公长兄说出来的,赶鸭子上架,贻笑大方了。”

张溥楞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看了看不远处的贺耀廷。

吴宗睿绝不蠢,今日的罪魁祸首就是贺耀廷,他岂会轻易的放过,相信刚才的提醒,让张溥明白了一些东西。

“那好,却之不恭,我先来了。”

张溥不再关注周遭的情形,默默的开始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周遭异常的安静,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人敢于开口说话。

一刻钟时间过去了,终于,张溥停下了脚步。

“瑞长兄,献丑了。”

“水落湖空一望秋,纶竿趣味一般幽;湖鱼湖酒终朝醉,得失从教世上愁。”

“好诗,真的是好诗,得失从教世上愁,这等的意境,我等自愧不如,盟主才华,非我等可以觊觎。。。”

张溥刚刚念完,喝彩声马上出现。

不过,张溥脸上没有出现自得的笑容,反而瞪了一眼开口吹捧之人,吴宗睿还没有开始吟诵,此刻就吹捧他做的诗词天下无双,岂不是故意打压对方。

从做学问方面来说,张溥还是坦荡的。

能够在一刻钟时间做出这样的诗词,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这首以酒为题材的诗词,算不上佳作,也说得过去,最后一句颇有些意境。

“瑞长兄,该你了,在下洗耳恭听。”

吴宗睿看着张溥笑了笑。

诗词方面他一窍不通,但绝不会害怕,不会创作就抄录和剽窃啊,反正好多人都还没有出生,就将他们的诗词借来用一用,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今日又被逼上了这一步,迫不得已剽窃诗词了。

略微的走了两步,吴宗睿对着张溥抱拳开口了。

“我也献丑了。”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吴宗睿吟诵完毕,周遭再一次安静下来,这一次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远处的吴伟业、杨廷枢、吴昌时、陈贞慧和冒襄等人,看向吴宗睿,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

良久,张溥脸色灰败,没有等到贺耀廷开口,冲着吴宗睿抱拳。

“这一轮,瑞长兄赢了,我甘拜下风。”

两首诗歌,没有可比性,吴宗睿吟诵的是千古传唱的诗歌,张溥是即兴创作的诗歌,不管是意境,还是内容,差距十万八千里,在场的都是读书人,自然明白其中差距。

如果吴宗睿吟诵的诗歌稍微差一些,周围的人早就开口了。

贺耀廷再次站出来,脸色有些白。

“这一轮的诗歌,瑞长兄获胜,下一轮诗词,我看就不限题材了,二位看如何。”

吴宗睿看了看贺耀廷和张溥,没有开口。

张溥也没有开口,刚才的诗歌比赛,对他的打击颇大。

看见两人都没有开口,贺耀廷颇为无趣。

“既然二位都不反对,我看就这样吧,你们商议,看看谁先来。”

贺耀廷刚刚说完,张溥对着吴宗睿抱拳。

“瑞长兄,这一轮你先来。”

吴宗睿微微皱眉,明朝以后的诗词不多,其中清朝的纳兰性德名气最大,所作的诗词流传最广,而纳兰性德生活的年代,距离如今不是太远,也就是几十年的时间。

没有办法,只能剽窃纳兰性德的诗词了,好在纳兰性德还有几十年才会出生。

“也好,那我先来了。”

默默的踱步,吴宗睿在脑海里面不断的默记纳兰性德的《木兰花令》,这首词可谓是传唱千古,数百年之后,都能够感动不少人。

当然了,吟诵出来这首诗词,会造成什么样的轰动,倒不是吴宗睿考虑的事宜了。

几分钟之后,吴宗睿终于记全了这首诗词。

周遭非常的安静,没有人开口说话,吴宗睿吟诵出来的诗句,已经让所有人震撼,这个时候他们默默吟诵,才发现“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两句,意境太深远了。

吴宗睿站住了,看了看四周,他的眼神有些茫然。

一个读书人准备开口,被旁边的读书人狠狠的瞪了一眼,吴宗睿眼神茫然,就是进入状态的表现,这个时候如果开口说话打断了,那就是缺德的表现。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足足一分钟的安静,四周传来了滋滋的吸气声音。

张溥呆若木鸡,看着吴宗睿,两眼无神。

等到吴宗睿看过来的时候,张溥抱拳开口。

“在下认输,瑞长兄这首诗词,如同天籁之音,可笑在下如此的狂妄,原来是天外有天,今日的事情,在下牢记了,谢谢瑞长兄的教诲。。。”

吴宗睿微微摇头,看着脸色灰败的张溥,慢悠悠的开口了。

“今日赛诗会,乃是公长兄邀请,公长兄与我曾经是同年,是否说明一二。”

所有的目光看向了贺耀廷。

贺耀廷本来想着躲开,可惜没有机会了。

“这个,瑞长兄,都是误会,误会啊。”

“什么误会啊,瑞长兄乃是今岁殿试二甲进士,与公长兄本就是同年,瑞长兄十六岁高中二甲进士,可谓我大明科举第一人,难不成公长兄记不住吗。。。”

詹兆恒的话语,犹豫一记响雷,炸的众人神魂颠倒,闹了半天,人家是殿试二甲进士,与他们压根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先前几个开口讥讽吴宗睿的读书人,此刻都在往后退,免得吴宗睿记住了他们。

吴伟业等人看向吴宗睿,眼角里面多了很多东西。

张溥猛地抬头,看向了吴宗睿。

“瑞长,江西安远县人氏,我想起来了,苔,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这首诗词,就是瑞长兄所做,可笑可笑,在下自不量力,竟敢班门弄斧,和瑞长兄比赛诗词,真的是惭愧,瑞长兄是二甲进士,真正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如此沉稳低调,在下仅仅是生员,却如此高调,这脸都不知道往何处放了。”

说着话,张溥走到了吴宗睿的面前,长长的稽首行礼。

“请受在下一拜,这复社的盟主,在下绝不敢僭越,就请瑞长兄出任吧。”

张溥此举,让吴宗睿吃惊,也颇为感动,看来每个人都有自身的优点。

上前扶住了张溥,吴宗睿开口了。

“天如兄不必如此,我是朝廷命官,一心效忠朝廷,这复社的盟主,非天如兄莫属,至于说这诗词比赛,正如天如兄所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算是李太白和东坡居士,也不敢号称天下第一,所以天如兄不用在这上面介怀。”

张溥的身体略微的颤抖。

。。。

一个漂亮的让人眼花的女子,从楼上冲下来了,来到了吴宗睿的面前。

“大、公子,妾身一直都在等着你。。。”

吴宗睿猝不及防,闹了一个大红脸。

“原来是徐姑娘,幸会幸会,今日得闲,和月如兄一道前来。。。”

徐佛可不管那么多,拉着吴宗睿,朝着后院走去。

“公子刚才的诗词,一定要赐予妾身,妾身这就去谱曲,唱给公子。。。”

众目睽睽之下,吴宗睿不知道怎么好了,周遭羡慕的眼神,让他无地自容,也难怪,秦淮河的徐佛姑娘,名气太大了。

第一百零四章 温柔乡

徐佛的年级不大,刚满十九岁,比吴宗睿大三岁,正当年华,在整个的秦淮河,红透大半边天,史书记载,徐佛在收养柳如是之后,慢慢淡出,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培养柳如是方面,后来更是做了盛泽归家院的掌柜,有了徐佛的培养,才有了秦淮八艳排名第一的柳如是。

明末秦淮河青楼和金陵十六楼出名的姑娘,基本都是想着早日脱离青楼的,她们很清楚,必须在红透半边天的时候,寻找机会离开,否则人老珠黄,就没有机会了,秦淮河的灯红酒绿她们见得太多了,从最初的向往,到后来的厌恶。

在人市见到吴宗睿的那一刻起,徐佛就动了心思,见过太多的逢场作戏,吴宗睿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是可以托付终生、当做依靠的感觉,所以说,徐佛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青楼女子的青春异常宝贵,过了二十岁,不管你多么的杰出,客人都会慢慢减少,名气也会慢慢的淡化,这里是吃青春饭的地方,不断崛起的新人太多了。

看见吴宗睿尴尬的神情,看见周遭羡慕的眼神,徐佛的心咚咚跳,脸上也出现桃花,这是以往从未出现的情况,若不是吴宗睿那首惊艳绝伦的诗词,她可能不会出来,依旧守在后院,默默想着人市的一点一滴。

身边丫鬟前来禀报的时候,徐佛是不相信的,一方面她期盼吴宗睿早日到盛泽归家院来,一方面也知道,吴宗睿轻易是不会来的,在这种矛盾的心情里面,徐佛渡过了数个日日夜夜。

作为秦淮河红透半边天的姑娘,徐佛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关注,如果她在当红的时候,能够找到好的归宿,必将在秦淮河形成极为重大的影响。

“公子,这里是妾身的寝室,有些简陋,让公子受委屈了。”

后院很安静,徐佛居住的阁楼,更是在后院的深处,可以说,能够进入她阁楼的人,寥寥无几,从徐佛名扬秦淮河、搬入到后院阁楼之后,还没有男人进入她的阁楼,吴宗睿是第一个,恐怕也是最后一个了。

吴宗睿已经平复了心情,既来之则安之,在大堂的时候,徐佛是拉着他的胳膊往后院的方向而去,走出大堂,徐佛则是握住了他的手,一同来到后院,进入阁楼。

手上还有徐佛手心里的汗珠。

阁楼里面有一股自然的清香味,进入到房间,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素雅,没有过多的装饰,靠近窗户的地方摆放着兰花,白色的花朵尚未完全谢去。

整个的房间里面,都是以白色为主,几乎没有装饰的颜色,与大堂完全不一样。

床上也是以白色为主,带着淡色碎花的被子、枕套和床单,淡雅大方,特别耐看,甚至会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

“徐姑娘,你这里绝非简陋,看到房间里面的一切,我想起了《陋室铭》,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细节处体现真性情,难怪徐姑娘有如此之大的名气。”

正在泡茶的徐佛,听见吴宗睿如此说,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公子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我说的是真话。”

“公子是不是觉得妾身卑贱,登不得大雅之堂。。。”

“徐姑娘怎么会有如此的想法。”

徐佛端过来茶杯,放在了吴宗睿的面前,低着头开口了。

“妾身知道,好多人表面捧着妾身,其实都是想从妾身这里得到好处,如果妾身忘记了身份,忘乎所以,得罪了人,那就没有好日子过,妾身每天赔笑,心里其实在流泪,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吴宗睿脸上带着微笑,内心暗暗叫苦,徐佛太厉害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切入正题,将选择和难题给了他吴宗睿。

说实话,迎娶青楼的姑娘,吴宗睿还真的没有想过,哪怕是秦淮八艳,香艳的故事和艳遇,可以在脑子里臆想,可以偶尔拿出来吹嘘,可真的将青楼女子迎娶进家门,需要勇气。

记得当年看杜十娘的时候,恨透了李甲公子,但是踏入社会了,才知道人言可畏,有些事情不是自身能够完全做主的。

当然,穿越的吴宗睿,算是另类,他不会特别在乎世俗的看法,有时候委曲求全,也是抱有强烈的目的,一旦达到了目的,就会将他人的议论完全排斥。

吴宗睿也不可能为所欲为,已经成家了,有了家人,陈灵雁已经怀孕,很快他就有孩子了,做事情有了顾忌,需要更加的小心,不仅仅是为了自身,更多的是为了家人。

这是男人的责任。

看见吴宗睿没有马上开口说话,徐佛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

青楼里面也有从良的姐妹,绝大部分都是嫁做商人妇,勉强算是有了家,脱离了青楼,不过这些姐妹的命运可能更加悲催,商人重利,可能将这些姐妹随意的送出去,或者转给他人,就算是留在家中,也是遭受轻视,生不如死,少部分的姐妹则是嫁给了老实人,过着清贫的日子,至于马湘兰这类的情形,少得可怜。

不管是嫁给商人,还是嫁给老实人,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会遭遇到诸多的波折。

就算是知道离开青楼之后,日子可能过得很苦,但还是有太多的姑娘乐此不彼,看上去就是飞蛾扑火。

徐佛知道,自己的运气不错,遇见了吴宗睿。

吴宗睿是什么人,年仅十六岁,殿试二甲进士,刚刚丫鬟都说了,外面的读书人,都承认吴宗睿是大明科举第一人,也就是说,吴宗睿前途无量。

如果能够找到这样的归宿,徐佛恐怕也是秦淮河第一人了。

所以徐佛知道,她不能着急。

“公子刚才的诗词,妾身谱曲,唱给公子听,如何。”

一边说话,徐佛一边走到桌子旁边磨砚,既然要谱曲,吴宗睿就要将诗词写下来,得到了吴宗睿写下的诗词,意义肯定不一般了。

“徐姑娘,谱曲暂时不着急,我写下这首诗词,送给你。”

《木兰花令》

吴宗睿写下了题目,稍稍想想,提笔开始挥毫。

就连吴宗睿自身,对于写出来的毛笔字,都是特别满意的,更不用说徐佛了。

看见吴宗睿写下的字,徐佛的眼神有些迷离了,她也是才艺双全之人,一手字写的也不错,可是与吴宗睿写的字比较,真的是登不上大雅之堂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赠与徐佛姑娘,吴宗睿。。。”

徐佛的身体已经软了,靠在了吴宗睿的胳膊上面。

“公子真的将诗词送给妾身的吗。”

“当然,写下来就是送给你的。”

徐佛再也不说谱曲的事情,没有必要了,青楼姑娘所谓的谱曲,其实就是想着通过这样的手段,得到绝佳的诗词,吴宗睿既然已经题字,送给她这首诗词,就不用动其他的心思了。

“公子稍等,妾身去备下酒宴,妾身今日陪着公子饮酒。”

没有等到吴宗睿开口,徐佛站起身来,朝着阁楼外面而去,时辰尚早,备下酒宴,能够慢慢的消磨时间,这晚徐佛绝不会放走吴宗睿。

吴宗睿却是另外的心情,他没有想到徐佛如此的豪放,今天是第二次见面,徐佛就彻底放下了身段,彻底表露出来心迹,没有留下丝毫的后路。

他有些心酸,史书上面对青楼女子的描述,有些的确是真实的,为什么杜十娘会怒沉百宝箱,那是从巅峰跌落谷底、对生活彻底失去信心的绝望,那是临死之前痛苦的呐喊。

到了这一步,吴宗睿清楚,他必须要表态了,如果稍不注意,徐佛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杜十娘,彻底失去对于生活的信心。

酒宴很快备好,与酒楼的酒宴不同,菜肴非常的精致,精致的让人不忍心动筷子。

徐佛已经彻底放开了,依偎在吴宗睿的身边,不断的帮忙夹菜,她端起的酒杯,好几次都放下了,吴宗睿让她不要多喝酒。

吴宗睿可不是柳下惠,佳人在怀,如果还能够无动于衷,那才是怪事了。

再说了,吴宗睿已经下定了决心,迎娶徐佛,什么时候迎娶,可以慢慢来,但承诺是必须的,要让徐佛吃下定心丸。

和徐佛碰杯喝下一杯酒,吴宗睿开口了。

“徐佛姑娘,我说话做事直接,当初在人市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你的心意,今日我向你承诺,明年之内,一定迎娶你回家。。。”

靠在吴宗睿怀里的徐佛,一下子坐直了,看着吴宗睿。

“公、公子说什么,妾身没有听清楚。”

“明年之内,我一定迎娶你回家。”

徐佛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她看了吴宗睿好一会。

“撕。。。”

徐佛撕下了一席的白袍。

“郎君,妾身立誓,从今日起,妾身就是郎君的,若是让其他任何人碰到妾身,妾身就如同这白袍。”

“郎君,妾身虽然身在阁楼,可心已经跟着郎君走了,妾身期盼郎君早日来迎娶。”

。。。

一具身体靠过来,紧紧的搂住了吴宗睿。。。

第一百零五章 爱屋及乌

回到家中的时候,吴宗睿有些心虚,这是深入骨子里的东西,昨夜的软玉温香,带给他的是愉悦和沉醉,但一大早回家,想到的就是责任了。

陈灵雁正在后花园闲逛,柳隐陪在身边。

眼看着吴宗睿进入后院,陈灵雁迎上去了。

“夫君昨日喝下不少酒吧,刘宁专门回来说了,妾身有些担心,夫君身在官府,还是要注意身体。”

吴宗睿看了看陈灵雁,不自觉的开口了。

“娘子就不问我昨夜在哪里歇息的吗。”

“妾身不会问,夫君有夫君的事宜,只要夫君时时刻刻想着家里的事情,妾身就满足了。”

吴宗睿眼巴巴的看着陈灵雁,突然觉得羞愧,也许他对这个时代所谓的三从四德,没有真正的感受,也不大可能真正的理解。

男人的三妻四妾,这没有什么稀奇的,吴宗睿是男人,自然不会反对这一点,要不然他就是傻子了,只不过如何兼顾到每一个女人的感受,或者说兼顾到每一个老婆的感受,那就需要智慧了,强压肯定是不行的,那样后院肯定不稳,家中也会出现太多的事情。

如果家庭内部都不稳定了,吴宗睿怎么可能去做大事情。

“娘子,你也多注意身体,每日里都要坚持散步,万万不要做什么耗费体力的事情,等一段时间,我让人到家里来看看,给你把把脉。。。”

“噗嗤。。。”

“娘子,你笑什么啊。”

“夫君,这是女人家的事情,你关心什么啊,妾身会注意的。”

吴宗睿脸色变得严肃了。

“娘子说什么话,这哪里是女人的事情,这是你我的事情,是家里的大事情,男人若是对女人怀孕生产的事情都不关心了,那也太不负责任了。”

陈灵雁看着吴宗睿,好一会才开口。

“夫君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我什么时候在你的面前说过假话啊,虽说这生孩子只有女人才能够完成,不过男人的责任是摆在那里的,我以为,男人若是混账了,就不配让女人为他生孩子。”

陈灵雁已经靠过来,挽着吴宗睿的胳膊。

“柳隐,到厨房去看看,早饭准备如何了。”

柳隐的身影消失之后,陈灵雁看着吴宗睿,微笑着开口了。

“夫君今日如此的关心妾身,究竟是怎么了。”

看着陈灵雁的笑容,吴宗睿的头皮发麻,该来的终于来了。

“这个,娘子,我不是一直都很关心你吗,怎么说今日特别关心啊。”

“夫君一夜未归,妾身睡不着,很早就起来了,在花园闲逛,妾身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当年夫君准备入赘我陈家的事宜,若不是玉环,妾身与夫君失之交臂,这辈子还不知道如何度过,来到南京城,住进这座府邸,妾身时常觉得不真实,随时可能失去一切,做梦都梦见了安远县,最近一段时间,妾身才真正的安定下来了。”

吴宗睿伸手,轻轻的拍拍陈灵雁的手背,没有开口说话。

“在妾身的心目中,夫君就是大山,妾身要是失去了夫君,活不下去。”

“娘子,就不要说这些话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陈灵雁的头靠向吴宗睿的肩膀,身体也依偎过来了。

“妾身知道,夫君不仅仅是在妾身眼里是大山,在好多女人的眼里都是大山,远的不说,就说玉环,也是一辈子跟定在夫君身边了,还有柳隐,虽然年级不大,可妾身能够看出来,她看你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再说秋叶,前几日和玉环闲聊,也说到不会离开家,宁可一辈子老死在府邸里面,这已经表明了态度,所以说,妾身是不会强求夫君的,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想法,妾身不会有。”

“妾身不强求夫君,不过夫君若是有什么想法,也一定要和妾身说,妾身理解夫君,绝不会随意的干涉夫君的事宜的,只要是夫君觉得合适的事情,妾身都会支持的。”

。。。

回到书房,吴宗睿看着刘宁,脸色有些发青。

“刘宁,你给我老实说,昨夜回来禀报的时候,究竟给夫人说了什么。”

“少爷,我什么都没有说啊,我就说少爷和詹少爷一同喝酒去了。”

“小子,还想瞒着我吗,老实说,到底说什么了。”

“少爷,我、我真的,没有说啊,我可以发誓。。。”

“别发誓,那我问你,昨夜回来禀报的时候,你还见过哪些人。”

“这个,我好像没有见过谁啊,给夫人禀报之后就离开了。”

吴宗睿盯着刘宁的双眼,目不转睛。

刘宁突然拍了一下脑袋,不好意思的开口了。

“少爷,我见过春梅。”

“你和春梅说了什么,老老实实说出来,对了,你们之间的情话不需要说,说了什么其他的话语,全部说出来。”

“少爷,让我想想,春梅问我少爷在什么地方喝酒,我说在酒楼里面,春梅问少爷晚上回不回家,我说少爷不回家。。。”

吴宗睿气的指着刘宁,险些说不出话来。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我真的没有说您到那里去了。”

“笨蛋,你这和说了有什么区别,本少爷到酒楼去喝酒,喝酒之后岂不是回家了,难不成本少爷在酒楼睡觉吗。”

“这,少爷,我真的没有想到啊。”

吴宗睿气的直哼哼,他其实嘱托过刘宁,就说和詹兆恒一起,到詹兆恒租住的府邸去歇息了,虽说这个谎言也不是很高明,总是稍微好一些。

眼见吴宗睿气的在书房里面转来转去,刘宁开口了。

“少爷,有句话,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好,那我就说了,我看徐、徐姑娘对少爷也是一往情深,要我看,少爷应该迎娶徐姑娘回家的,这样的事情,少爷还不如早点和夫人说,免得日后不好开口。。。”

吴宗睿看着刘宁,有些发蒙,他想不到刘宁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少爷,我说的是实话,我觉得,只要少爷做出了决定,夫人是不会反对的,我听春梅说过好几次了,夫人心里想着的就是少爷。”

吴宗睿微微点头。

“刘宁,你的意思是说,夫人不会反对我迎娶徐佛吗。”

“夫人肯定不会反对。”

“何以见得。”

“这个,我说不清楚,我只知道,一个人想着另外一个人好的时候,不会让他伤心的。”

吴宗睿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看着刘宁,眼睛里面透露出来震惊,刚才在花园的一幕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面,那个时候,自己想到的就是担心和愧疚,竟然没有体味陈灵雁的话语。

爱屋及乌。

恐怕昨夜自己在秦淮河留宿的事情,陈灵雁已经知道了,不然不可能一夜睡不着,家中有那么多的下人,随便派一个人出去,跟随在刘宁的身后,就能够探查清楚了。

退一步说,就算是陈灵雁不知道他昨夜在什么地方歇息,凭着直觉也能够感知,须知夫妻本就是一体,女人的心思特别敏感,怎么可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吴宗睿的脸色略微变化,抬起衣袖,仔细闻了闻,一股清香味道传来。

这是徐佛身上的味道。

“哎,女人心,海底针啊。”

“少爷,您说什么啊。”

“没什么,你不懂,这女人啊,一个比一个精灵,倒是我没有想到啊。”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柳隐来到书房门口,请吴宗睿去吃早饭。

这一顿早饭,吃了足足一个时辰,玉环、柳隐和春梅等人离开之后,吴宗睿和陈灵雁还呆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吴宗睿回到书房的时候,脸上没有多少的表情,但是已经看不到忐忑了。

刘宁进入了书房。

“少爷,您准备出去吗。”

“嗯,你备好马,我们到南京城外去转转,来到南京这么长时间了,很少到城外去看看,趁着休沐,也该四处走走了。”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出发,夫人如果问及,实话实说。”

刘宁离开之后,吴宗睿走到了桌边,开始磨墨。

。。。

骑马来到城外,面对略显空旷的平地,吴宗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刘宁,你记住,我们都是男人,必须为自身所做的每一件事情负责任,特别是对我们的家人和朋友,如果我们做不到,就不要许下任何的承诺,有些时候,我们可能会面临难堪甚至是痛苦的局面,但长痛不如短痛,咬咬牙就挺过来了。”

刘宁连连点头。

“少爷说的话,我记住了,是不是夫人不同意您迎娶徐、徐姑娘啊。”

吴宗睿看了看刘宁,颇为无奈。

“怎么想到徐佛了,我迎娶徐佛的事情,你操心那么多干什么,我给你说的是以后做事情的规矩,譬如说信义帮,如果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掌控信义帮,那么很多的事情我就不能够做,就要忍痛割爱,等待机会,一旦我做出了决定,那就毫不犹豫的实施,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是这个道理。”

“你今后同样会遇见这样的事情,记住我今日所说的话语,你就知道该怎么决断了。”

“这里有一封信,午时过后,你到盛泽归家院去一趟,将信函交给徐姑娘。”

第一百零六章 道不同

午时,吃过饭后,吴宗睿回到书房。

这个时间点,任何人都不得打扰他,包括陈灵雁。

穿越近两年时间了,吴宗睿的脑子几乎就没有停歇的时间,只要有空闲的时间,他就在脑海里面回忆明末的历史,有些事情记得很清晰,但有些事情已经开始模糊,所以需要不断的发掘,让那些模糊的事情慢慢的变得清晰。

后金鞑子、农民起义以及朝廷三个方面的情况,这是吴宗睿回忆的重点,也是务必要记忆清楚的重点,这关乎吴宗睿今后迈出的任何一步。

这好比是压在吴宗睿头上的三座大山,将来需要一步一步的去攻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吴宗睿的优势在于知晓历史发展的轨迹,金手指也在这个地方,如果不能够彻底展开金手指,最大限度发挥优势,他将和明末其他的士大夫一样,要么屈膝投降,成为大清的一名臣子,要么陪着大明王朝一道覆灭。

只有这两条路,所谓的避开政治做富家翁,那是骗小孩子的。

整理出来的信息,吴宗睿用简化字记下来,一些事情甚至用特有的图案标记下来,以加强记忆,这是以防万一,就算是有人看见了这些图案和字画,也能够遮掩过去,毕竟吴宗睿有寒鸣寺三个月的经历。

崇祯元年、崇祯二年和崇祯三年的大事情,通过不懈的回忆,吴宗睿悉数记录下来,而且每一件大事的后面,都有相应的标注,结束了科举考试之后,他的主要精力,几乎都集中到这方面了。

崇祯元年到崇祯三年,属于真正的多事之秋,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里面包括了朝廷官员大幅度的变动,农民起义大规模的兴起,以及后金出现的政权动荡等等,相比较而言,最值得关注的有是三件大事,第一是崇祯皇帝剿灭魏忠贤,清算阉党,导致了朝廷局势的风云变幻,第二是袁崇焕擅自斩杀毛文龙,消除后金鞑子的后顾之忧,导致辽东的局势出现不可逆转的改变,第三是农民起义在陕西全面爆发,朝廷自此陷入两面作战的窘境。

当然,自然灾害的频发,导致局势更加的恶化。

每一件事情,吴宗睿都标注出来应对的办法,以及对自身力量发展的利弊等等。

说起来吴宗睿有些冷酷,面对历史的时候,他是无情的判官,不会在乎大明王朝,不在乎百姓的疾苦,更不在乎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甚至不在乎后金鞑子对关内的劫掠,他在乎的是明末历史上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对于自身力量的壮大,会有什么样的机遇。

偶尔吴宗睿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的冷酷了,至少从解密的诸多史书记载,崇祯皇帝是一个值得同情的皇帝,生性多疑、志大才疏,却是勤勤恳恳,最终无法挽救大明王朝的颓势,成为了王朝的殉葬品。

不过理智最终战胜了感情,吴宗睿清楚,他不可能辅佐崇祯皇帝,伴君如伴虎,何况崇祯皇帝性格本来就存在巨大的缺陷,毕竟崇祯皇帝根本没有做皇帝的机会,以前当王爷的时候,经历了太多皇宫里面的算计和倾轧,在恶劣的环境里面生存下来,性格的确有些扭曲了。

性格平和的吴宗睿,想要让自己变得绝对的平静与冷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少爷,有人来拜访。”

“刘宁,忘记我的吩咐了吗,要说清楚什么人来拜访。”

“知道了,少爷,我没有来得及说,张溥、吴伟业、杨廷枢和冒襄专门来拜访。”

吴宗睿站起身来了,看着刘宁,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

昨日在盛泽归家院发生的事情,吴宗睿试图忘记,毕竟他与复社不可能有深交,面对这样一个自我意识与思想逐渐成熟的社团,他无法驾驭,更不可能感化,力量不足的情况之下,与复社和平相处,力量足够的情况之下,毫不留情的清理复社。

至于说昨日在诗词比赛上面碾压张溥,让张溥萌生退意,意图放弃复社,那不过是张溥颜面尽失情况下的愤怒和沮丧,不值一提,一夜过去,张溥必定痛定思痛,重整旗鼓,让复社变得更加强大,到了那个时候,无人敢于随意挑战张溥的权威。

吴伟业、杨廷枢与冒襄等人,都是复社的骨干,对于复社的壮大,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这些人一起前来拜访,目的是很明确的。

吴宗睿是现实主义者,他对于复社有着异常深刻的分析,这种分析是深入骨髓的,不能说张溥是奸猾之人,可是随着复社的发展壮大,处于巅峰的张溥,品尝到了权力的魔力,见证了复社剧烈的膨胀,要命的是复社发展的趋势不是他能够左右的,这也让复社逐渐成为朝廷和社会的累赘,甚至是毒瘤。

一句话总结,吴宗睿与复社之间,或者说与张溥之间,道不同不相为谋。

“知道了,让他们在会客厅稍稍等候,我一会就过去。”

几分钟之后,吴宗睿出现在大堂。

张溥依旧是神采飞扬,不过态度谦逊了很多。

吴伟业、杨廷枢和冒襄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看不出他们的心情。

“吴大人,今日我等来拜访,唐突了。”

“那里,今日休沐,我也是在家中休息,诸位都是贵客,来到府邸,蓬荜生辉,诸位快请坐,这是在家中,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坐下之后,吴宗睿笑着再次开口了。

“这是西湖龙井茶,虽然陈了一些,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以前我在江西的时候,喝不到西湖龙井茶,能够吃饱饭就不错了,现在条件好了,时常能够喝到西湖龙井茶,感觉不容易,也会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

“大人喜新不厌旧,佩服佩服。”

“天如兄过奖了,我只是觉得,不管身处何种境地,都不要忘记了初心,譬如说我当初在家里的时候,期盼着能够吃饱饭,生活该是多么的惬意,后来殿试高中,进入朝中为官,生活是无忧了,还是不敢忘记小时候遭受的苦楚,时刻提醒自己,约束自身,不至于迷失。”

张溥脸色微微变化。

“大人的教诲,我等记下了,大人惊艳的才学,令我等佩服,今日前来拜访,一方面想着向大人讨教学识,一方面也是为了复社的事宜,向大人请教。”

“学识的事宜,不用说了,昨日我已经表明了态度,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所谓的赛文赛诗,讨教学识的事宜,不过是笑谈,他日诸位殿试高中,入朝为官,一身学识献于朝廷,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把酒言欢,再来议论如何改善民生,如何让家国更加的强大,才是佳话,各位说是不是。”

张溥没有开口回答,冒襄有些忍不住了。

“在下对大人的话语有些异议,我等都是有功名之读书人,应该关心家国大事,鞭挞不平事,弘扬正气,如此才能够唤起大众觉醒。”

吴宗睿看了看冒襄,微微笑笑。

“辟疆兄所说有道理,不过我还是想说说,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首先要修身,接着是齐家,尔后才是治国平天下,圣人如此说定有道理,我以为不管何人,做到了修身齐家,才能够治国平天下,若不然为何考试也是一步一步来,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最后是殿试。”

“依照大人所言,莫不是不能够乡试高中,就不能够议论家国大事,就不能够向朝廷进言,在下不敢苟同。”

“非也,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北宋圣贤范仲淹早就有教诲了。”

听见吴宗睿的话语,张溥站起身来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此话振聋发聩,大人说的太好了,复社正是以此为宗旨,兴复古学,将使异日者务为有用,我等日思夜想,尚不及大人的一句话,在下拜谢大人了。”

张溥明显有些和稀泥的味道。

吴宗睿微微叹气,如果以为自己穿越了,就小瞧古人,肯定吃亏,张溥是复社的领袖,吴伟业、杨廷枢和冒襄等人,都是复社的骨干,学识不一般,辩论的能力更是强悍,想要几句话就说服他们,那是痴人说梦,刚才自己苦口婆心,明显没有任何的作用。

既然如此,那就明确态度。

“天如兄,淮斗兄,骏公兄,辟疆兄,复社的事宜,我无权评论,也无法评论,身为朝廷官员,我想到的就是如何的报效朝廷,每日里想到的也是关乎职责的范围内的事宜,若是让我给复社提出建议,怕是误导了诸位,还请诸位见谅。”

。。。

会客厅安静下来了,张溥等人没有吃饭就离开了。

吴宗睿的脸上没有笑容,他苦口婆心,想着的就是与复社和平共处,至少能够让张溥等人不至于过于的张扬,可惜这个目的没有达到。

或许殿试之前,张溥等人对他不会怎么样,可是张溥等人参加殿试金榜题名之后,这种情形就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张溥、吴伟业和杨廷枢等人,崇祯四年的殿试,悉数高中。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吴宗睿的时间不多了。

第一百零七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感谢东方文博的打赏,谢谢了。)

“赵大人,刘大人,蔡大人,上元县呈奏的这个案子,由吴大人和崔大人办理,你们是什么意见,说来看看。”

这是上元县调整知县之后,呈奏的第一个案子,案件调查的很清楚,不过县衙准备断案的时候,国子监提出了异议,让新任知县为难,迫不得已呈奏给府衙。

詹士龙本来想着将这个案子交给蔡思杰办理,蔡思杰身为通判,有着一层特殊的身份,国子监有应该有所忌讳,不过府丞赵从荣提出了异议,认为自十月份以来,府衙所有的案子都是吴宗睿办理、崔云辉协助办理的,故而上元县呈奏的这个案子,还是应该由吴宗睿和崔云辉接着办理。

詹士龙仔细思索,征询了刘方胜的意见之后,采纳了赵从荣的建议。

“大人,下官没有什么意见,下官相信,吴大人和崔大人一定能够办理好这个案子。”

赵从荣的话语,堵住了其他人的嘴。

詹士龙看了看赵从荣,脸上没有多少的表情,他本来是想着让众人提出一些建议,记录在案,也好减轻吴宗睿的压力,毕竟这个案子牵涉到了国子监,牵涉到官绅家族,有不少为难的地方,要不然上元县衙早就断下来了。

上一次怡红楼与国子监监生梁书田那个案子,应天府衙已经与南京国子监之间有了一些矛盾和意见,此次的案子,稍有不慎,国子监与应天府衙之间,再次产生矛盾,且难以调和。

南京国子监的地位异常特殊,自成体系,论权势甚至不如上元县衙,可是其影响力超过南京的六部和督查院,从南京国子监出去的监生,金榜题名者不计其数,京城以及分散到各地为官者大有人在,不管是金榜题名的两榜进士,乡试高中的举人,还是有着读书人功名的监生,都不会忘记南京国子监。

尊师重道是儒家思想的核心,也是南京国子监最为注意的方面。

国子监祭酒,相当于几百年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这种类型的重点大学的校长,典型的清流,虽然只是从四品的品阶,可谁都不敢小视,其学识渊博,一般都是一甲进士和二甲进士出任,绝大部分的国子监祭酒,最终都成为内阁大臣,步入到了权力的巅峰。

就说南京国子监祭酒贺逢圣,崇祯元年上任,殿试榜眼,十年之后进入内阁,攀上了金字塔,进入到了权力的巅峰阶层。

更不用说这个监生,背后还有一层特殊的关系。

这一切,詹士龙不得不考虑。

案子很简单,让吴宗睿来处理,结局可想而知,不过詹士龙想的更加深远。

吴宗睿与詹兆恒的关系很好,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詹兆恒对吴宗睿崇拜不已,叹服吴宗睿的学识,拜服吴宗睿的沉稳睿智,让詹士龙都感觉到吃惊,如此情况之下,詹士龙自然是要维护吴宗睿的。

“赵大人,本官询问的是对案件之处理意见,至于说吴大人和崔大人署理案件,已经明确下来,就不用多说了。”

赵从荣看着詹士龙,稍稍楞了一下。

刘方胜和蔡思杰,同样感觉到吃惊,官场上说话做事,都是深思熟虑,谁也不会乱说,赵从荣既然开口了,肯定是考虑清楚了。

果然,赵从荣紧跟着开口了。

“大人,下官也是此意,吴大人和崔大人署理这个案子,定能秉公办理,我等不宜提出其他建议,若是限制了吴大人和崔大人,反而不好,大人说是不是。”

。。。

吴宗睿看着这一切,无限感慨,官场上的哲学太多,几百年之后也是如此,没有官场的经历,不能够洞察世事,还真的是无法立足。

“詹大人,赵大人,诸位大人,上元县呈奏的案子,下官与崔大人一道,竭尽全力办理,若是遇见了什么问题,再行向詹大人和诸位大人请教。”

吴宗睿的开口,打破了僵局,化解了现场的尴尬。

詹士龙微微点头。

“也好,既然吴大人这么说,那就照此办理,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吴宗睿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詹士龙开口了。

“吴大人稍等,本官还有一些事情,崔大人,你且在厢房外面等候。”

厢房里面安静下来,詹士龙慢慢踱步,暂时没有开口说话。

吴宗睿也肃立在一旁,看着詹士龙。

“瑞长,不想说些什么吗。”

“大人说的是今日的事情吧,赵大人如此的表现很正常,若是换做下官,同样如此。”

詹士龙猛地站住,扭头看着吴宗睿。

“赵大人感觉到委屈和失落,无处发泄,只能如此,下官以为,赵大人如此的表现,恰巧证明大人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

詹士龙的脸上闪过一丝的笑容,很快消失。

“瑞长,你说的不错,不过仅仅是让赵大人感觉到委屈和失落,还是不行,府衙的事情太多,依靠你我是忙不过来的。”

“大人不必着急,慢慢来,赵大人在府衙已经有数年时间,毕竟是有一些基础,基础骤然动摇,内心不舒服很正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如果总是如此呢。”

“这也简单,调往他处就是了。”

“说的不错,干脆利落,不过这个监生背后之关系,你想好如何应对吗。”

“以案论案,想不到那么多。”

崔云辉进入厢房的时候,詹士龙已经入座。

“下官见过大人。”

“崔大人,下月你就要到上元县赴任,这上元县的重要,本官不用多说。。。”

“大人提携,下官感激不尽。”

“不用总是感谢本官,你要清楚,你能够到上元县,与吴大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崔云辉点点头,没有继续开口。

“上元县此次呈奏的案子,你是怎么看的。”

“这个,下官以为,这个案子不仅仅牵涉到国子监,还牵涉到官绅家族和复社。。。”

崔云辉其实有能力,思维缜密,连续办理的几个案子,都提出了很好的建议和意见,得到了詹士龙的赏识,也得到了吴宗睿的认可。

崔云辉说完,詹士龙点点头,要说国子监祭酒贺逢圣,他不是特别担心,此人认死理,只要能够说出令人信服的道理,贺逢圣不会为难,反而会赞同。

官绅家族,需要注意,但若不是特别严厉的处置,倒也不必战战兢兢。

詹士龙真正担心的是复社。

复社成立的时间不长,其壮大的速度令人吃惊,复社盟主张溥的影响力也是急剧扩展,仅仅是廪膳生员,在南京已经是无人不知,加上复社与东林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让其有着更大的底气。

詹士龙不是东林党人,也不是浙党的人,从不参与朝中的党争,基本都是置身事外。

虽然不参与任何的党争,可不意味着詹士龙不知晓党争的残酷,万历年间,东林党与浙党、楚党等激烈博弈,天启年间,东林党与阉党之间同样是你死我活,那一幕幕仿佛在昨天。

复社的发展趋势,与东林党如出一辙,这样的社团,对于外界的力量不会客气。

“崔大人,你认为复社在这个案子上面会横加干涉吗。”

“这个,下官以为,复社还没有此等的能力,毕竟是读书人之间聚集起来的社团,若是随意干涉官府的事宜,肯定不合适,下官刚刚提到复社,也就是想到那些好议论的读书人,可能随意的颠倒黑白,令人头疼。”

“你说的不错,此事你要多多关注,吴大人年轻,前途无量,可不要在这个案子上面遭遇到非议。”

“下官明白,下官一定会协助吴大人,谨慎办理这个案子。”

休沐之后,回到后院的詹士龙,依旧在想着这个案子。

詹兆恒进屋的时候,詹士龙想到了什么。

“月如,我听你说过复社,复社集聚了读书人中间的精英,其盟主张溥,学问很不错,今日你好好说说,复社究竟有哪些值得你崇拜之处啊。”

这个问题如果在一个月之前提出来,詹兆恒会极力的鼓吹复社,乃至于让父亲看好复社,不过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父亲大人,孩儿对复社早就没有所谓的崇拜了。”

“不会吧,复社正是你们这样的读书人联合聚集起来的,我以前听你说到复社,都是带着羡慕向往之情,这才多长时间,变化会如此之快。”

“这个,父亲,孩儿进入国子监,主要心思在学习方面,现如今距离乡试不足一年的时间,孩儿满脑子想到的都是乡试。”

“月如,你老实说,是不是遇见什么事情了。”

詹兆恒稍稍犹豫了一下。

“父亲大人,孩儿的确遭遇到一些事情,对复社有了一些不同的认识。”

“莫不是那天你与瑞长一道。”

“是的,就是那天,孩儿与瑞长兄一道去秦淮河。。。”

詹兆恒开始了详细的诉说,这是他第一次说出盛泽归家院的事情。

发生在盛泽归家院的事情,没有扩散开来,这让詹兆恒颇为吃惊,后来也想明白了,张溥是复社的盟主,其声誉与复社息息相关,有些事情肯定需要隐瞒。

盛泽归家院发生的事情,没有扩散开来,让詹兆恒更是看清楚复社的虚伪,他对复社的印象也就更加的不好。

詹士龙听得很仔细,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话。

第一百零八章 多说无益

“吴大人,监生徐名时的案子,还是下官来主办吧。”

“崔大人,你这是何意。”

“这个,徐名时的案子,不仅牵涉到国子监,官绅家族,还牵涉到复社,下官在前面办理,大人在后面坐镇协调,若是下官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大人出面,许多问题可以解决。”

吴宗睿盯着崔云辉,看了好一会,才慢悠悠的开口。

“崔大人,我不过是从六品的推官,恐怕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坐镇协调,且不说国子监是不是会买我的面子,也不说其家族,就说这复社,我都没有能力完全摆平,要说坐镇指挥,也是府尹大人在后面坐镇,你我都是具体办理案件之人,都是做事情的职责,你说是不是。”

崔云辉低下头,没有开口说话。

吴宗睿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开口了。

“崔大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我虽然共事的时间不长,不过我的脾气性格,你应该有所了解,分内之事做好,不推诿责任,我身为应天府推官,该我办理的案子,就算是遇见天大的困难和麻烦,也该我来承担,如果遇见麻烦的案子就往后退,我还不如辞官归家。”

“大人,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不用多说了,这个案子还是我来主办,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会安排的。”

吴宗睿清楚,让崔云辉主办这个案件,是詹士龙的意思,目的就是让他吴宗睿避开矛盾,不要陷入到案子里面,以免影响到了前途,崔云辉不长时间就要到上元县赴任,办理这个案子之后,不管外界有什么样的意见,都会离开府衙。

崔云辉仅仅是举人的功名,能够升任正七品的上元县县丞,已经达到了仕途的巅峰,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

至于说下一步如何应对,恐怕詹士龙和崔云辉都没有很好的办法。

有好事情自己上,有难事让他人承担或者背锅,这不是吴宗睿的性格。

吴宗睿说完,崔云辉抬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府衙大牢审讯室。

看着脸色略微发青、脚步虚浮的徐名时,吴宗睿内心已经明白了大半。

徐名时乃是南直隶松江府华亭人,南京国子监监生,且是复社的成员。

卷宗里面,有关徐名时家族的情况几乎没有,身为国子监监生的徐名时,并未居住在国子监,而是在距离国子监不远处租赁的府邸,而且府邸里面还有不少丫鬟和下人。

能够有如此的气候,其家族肯定不一般。

吴宗睿非常清楚徐名时的家族背景。

徐名时祖上乃是赫赫有名的徐阶,嘉靖朝后期与隆庆朝初年的内阁首辅,万历十一年病故,赠太师,谥号文贞。

徐阶病逝虽然快五十年了,可是其个人和家族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不过历史上的徐阶,虽然举荐和培养了张居正这样的名相,但是在家人的教育方面非常失败,其晚年归家之后,任由自家的子弟横行乡里,大量的购置田产,兼并土地达到了二十多万亩,其子弟和家奴不仅横行乡里,还为非作歹,导致天怒人怨,告状信堆积成山,当时的应天巡抚海瑞秉公办理此案,惩戒了徐家的子弟和家奴,徐阶居然拿出来三万两黄金,贿赂朝中官员,导致海瑞被罢官。

由此可以看出徐家的家风如何。

经历了万历和天启两朝,徐家的权势依旧显赫。

徐名时是国子监监生,按照大明律,没有被剥夺功名的时候,不能够羁押在大牢,所以吴宗睿此次是传唤徐名时到府衙大牢的审讯室。

“你就是徐名时,南京国子监监生吗。”

徐名时的脸色微白,可能是府衙大牢审讯室的氛围,让他感觉到不自在。

“在、在下国子监监生徐名时。”

“找你来所为何事,你应该清楚,本官亦不愿多说,你将所犯的事宜,全部称述一遍。”

“大人,在下冤枉啊,都是那蔡家诬告在下。。。”

“哦,如此说来,上元县衙办理的这个案子,乃是无中生有了。”

“这个,在下不知,大人,在下真的是冤枉,在下与翠屏姑娘情投意合,绝无强抢和霸占的意思,大人可以详查,在下若是乱说,甘愿承受一切的处罚。。。”

“哦,你的意思是说,你与翠屏姑娘情投意合,蔡家诬陷你,上元县衙偏袒蔡家,胡乱断案,你是冤枉的。”

“是的,是的,大人,在下就说这个意思。”

吴宗睿笑了,看看身边正在伏案疾书的崔云辉。

“崔大人,徐名时刚刚说的话语,你记清楚了吗。”

“大人,下官记清楚了,徐名时认为自身遭受蔡家的诬告,上元县衙偏袒蔡家,胡乱断案,自己是冤枉的,恳求大人重新调查,若是调查徐名时存在问题,其甘愿承受一切的处罚。”

吴宗睿点点头,回过头看着徐名时。

“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这、这个,大致是如此的。。。”

“混账,你当本官是什么,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红口白牙说出的话语,转脸就可以不认吗,本官告诉你,你若是在这里都耍滑头,本官一定重重的处罚你。”

“大、大人,在下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很好,崔大人,将供词交给徐名时看看,若是没有异议,让其签供画押。”

等到徐名时签供画押之后,吴宗睿神色瞬间阴沉。

“徐名时,你身为国子监监生,应该是知书达理,明白签供画押的后果。”

徐名时楞了一下,随即强撑着开口。

“在下明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下既然签供画押,肯定承认。”

“很好,崔大人,让狱卒将翠屏姑娘带来,与陈名时当堂对阵。。。”

陈名时的脸色瞬间煞白,身体也微微颤抖了。

“大、大人,您这是何意,翠屏姑娘本就是蔡家的丫鬟,自然是为着蔡家说话的。。。”

“怪了,刚刚你不是说过,你和翠屏姑娘情投意合吗。”

“在下与翠屏姑娘的确情投意合,只是后来蔡家横加干涉,翠屏姑娘不敢得罪蔡家,故而诬陷在下的。”

吴宗睿冷冷一笑,挥挥手,示意崔云辉暂时不要叫狱卒。

“哦,你这样说,听来也有些道理,那本官再来问你,上元县衙审讯此案的时候,你是如何说的。”

“在、在下据理力争,证明了自身的清白,都、都是蔡家诬告,买通了县衙。”

“且慢,蔡家买通了上元县衙,偏袒蔡家,胡乱断案,你为何签供画押啊。”

“在、在下是被迫的,无奈之下签供画押。”

“详细说说,县衙是如何强迫你签供画押的。”

“这、在下记不起来了,到了县衙,遭受蔡家的诬陷,在下怒火攻心,神志都不是很清楚了,故而可能随意的签供画押了。”

“不对啊,你在县衙的供词,都在这里,说的清清楚楚,刚刚你也说了,你还在为自身据理力争,可是这所签署的名字,笔迹清楚,干净利落,怒火攻心之下,你是如何写出来的。”

徐名时一下子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本官再问你,县衙审讯此案,你上堂有几次啊。”

“有、有三次。。。”

“你的意思是说,三次的上堂,你都是怒火攻心吗,都是情急之下签供画押吗。”

“是、是的。。。”

“很好,那本官就请你的讼师出来,与你对质一番吧,可惜啊可惜,你的讼师,也不是很专业,更谈不上忠心,崔大人,提讼师到堂。。。”

吴宗睿的话还没有说完,徐名时身体剧烈的颤抖,慢慢的瘫倒在地上了。

“哦,徐名时,你莫不是也准备说,本官偏袒蔡家,诬陷你吧。”

“不、不敢,在、在下没有这个意思。”

神情萎顿的讼师出现在审讯室,开口说话还不到一刻钟时间,徐名时彻底崩溃了。

。。。

半个时辰之后,徐名时和讼师悉数被暂时羁押在府衙的大牢。

崔云辉看着吴宗睿,脸上出现了笑容。

“大人,您真的厉害,徐名时再一次的签供画押,与上元县衙的供述基本一致,而且还供述了与讼师相互勾结,意欲翻案的企图,拿到了这些证词,您可以直接断案了。”

“崔大人,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徐名时这种纨绔子弟,每日里花天酒地,声色犬马,哪里有什么学识和骨气,更不可能有什么见识,他还以为耗费钱财四处活动,就能够掩盖一切,我是替徐阁老悲哀,后辈如此,徐阁老九泉之下岂能安宁。”

“大人,下官建议,这两日就可以判决了。”

“别着急,事情才刚刚开始,此案证据确凿,上元县衙为何不能够直接断下来,还不是徐名时背后有着不一般的关系,这些人蠢蠢欲动,早就跳出来过,我们何不利用这个机会,让徐名时背后之人,再一次的跳出来,好好的露露脸。”

“大人,下官以为,这样做太冒险了。”、

“我知道,没有办法,我们必须这样做,否则徐名时背后之人,推波助澜,暗中予以中伤,对你对我都是不利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下官明白了。”

第一百零九章 很关键

“下官应天府推官吴宗睿,见过贺大人。。。”

贺逢圣正在伏案看着文书,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的表示。

抱拳稽首的吴宗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时候,他身旁的国子监监丞低声开口了。

“吴大人,你大声一些,要不然大人听不见。”

吴宗睿脸上浮现出来一丝苦笑的神情,他还真的没有想起来,贺逢圣有一个绰号:聋人首辅,其小时候家境贫寒,得病之后没有来得及医治,导致耳朵有些聋。

马上就是年底了,贺逢圣快要离开南京国子监,回到京城去出任礼部右侍郎,而后步步高升,出任礼部左侍郎、礼部尚书,崇祯九年六月,出任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加太子太保衔,崇祯十年初,改文渊阁大学士,成为大明内阁首辅。

为了徐名时的案子,吴宗睿前来拜访贺逢圣,也是想着减轻一些压力,很多事情他需要自己去做,不能够处处都依赖府尹詹士龙。

“下官应天府推官吴宗睿,见过贺大人。。。”

这一次,吴宗睿的底气很足,吐字清晰,声音洪亮。

贺逢圣抬头了,看见了抱拳稽首的吴宗睿,连忙站起身来了。

“哦,原来是吴大人,我早就听说过你,请坐。”

泡茶之后,监丞离开,屋子里就剩下吴宗睿与贺逢圣两人。

并排坐着的两人,中间仅仅相隔一个茶案,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头都有可能碰到一起,吴宗睿有些不习惯,不过他知道贺逢圣有耳聋的毛病,靠近一些说话能够听见。

还没有等到贺逢圣开口,吴宗睿再次主动开口。

“下官今日来拜见大人,乃是为了国子监监生徐名时的案子。”

贺逢圣皱了皱眉头,摆摆手开口了。

“吴大人,你是应天府的推官,这审案乃是你的职责,就不必要和我说什么了。”

“大人且听下官说完。”

吴宗睿的态度谦和,但话语中带着坚决。

贺逢圣看了看吴宗睿,没有继续开口。

吴宗睿清楚,取得贺逢圣的支持很重要,或许在贺逢圣看来,欺男霸女不是多大的事情,略微的训斥一下也就可以了,何况徐名时的祖上是内阁首辅徐阶,家族中还有不少人在朝中为官,不看僧面看佛面,没有必要从重处罚。

“大人,徐名时的案子,上元县县衙调查的很清楚,说起这件事情,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情,无非是徐名时看上了蔡家公子的丫鬟,大庭广众之下强行的抢来,按照县衙的判决,责令徐名时具结悔过,赔偿蔡家的损失,不过徐名时没有认识到自身的问题,不仅不承认所犯的错误,还勾结讼师,诬陷蔡家与县衙,威胁翠屏姑娘和相关的证人,其性质太恶劣了。”

“下官一直都很崇敬徐阁老,接手此案的时候,也认真考虑了,不过正因为徐名时是徐阁老家族中人,下官才特别谨慎。”

“徐名时的案子,看上去不大,可是影响很不好,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民女,换做任何人,听闻此类的事情,都会义愤填膺,力主要予以处罚。”

“下官今日专程来拜访大人,也是说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下官若是轻轻放过了徐名时,外面对下官会有所议论,可议论更多的是国子监,是大人。”

吴宗睿说到这里,贺逢圣终于开口了。

“吴大人为何如此说,徐名时所犯的事宜,与我有什么关系。”

“大家所注意的,徐名时有南京国子监监生的功名,要不然区区一件事实清楚的小案子,为何会呈奏到府衙来处理,下官相信,大人不会为徐名时说任何的话语,可大众不会如此看。”

“这个,吴大人秉公办理就是,我不会插言。”

吴宗睿看了看贺逢圣,站起身来,再次的稽首。

“大人,下官有几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吴大人,你有什么话语,尽管说就是了。”

贺逢圣依旧风轻云淡的态度,让吴宗睿不得不咬牙开口了。

“下官出身寻常家族,小时候吃过苦,深知生活的不易,现如今进入朝中为官,衣食无忧了,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局面,若是从自身利益出发,这陈名时的案子,以及前面处置的梁书田的案子,下官都应该要谨慎,做出决断之前,先看看对自身是不是有什么影响,若是得罪了太多的权贵,下官岂不是为自身找麻烦。”

“处理梁书田案子的时候,下官见到了怡红楼梦缘姑娘的尸首,见到了怡红楼伤心欲绝、不想活下去的鸨母,这一次处理徐名时案子的时候,见到了翠屏姑娘的害怕和绝望,讼师的贪婪与无赖,同时,下官也感受到了梁书田以及徐名时的嚣张,这一切,令下官感同身受,一边是孤苦无依,一边是嚣张跋扈,下官若是不能够秉公办理,岂不是同流合污。”

“下官吃过苦,知晓底层的不易,上任之前,就暗下决心,一定要辨明是非曲直,秉公办事,尽最大能力,护得百姓的周全,下官以为,为官者,若是不能够为民做主,还不如回家去种稻谷。”

吴宗睿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贺逢圣却瞪大了眼睛。

与吴宗睿一样,贺逢圣出身贫苦,小的时候遭受了太多的磨难,对于底层的苦楚感同身受,听到吴宗睿这样说,自然是理解的,而且能够产生共鸣。

“吴大人,你应该是十五岁乡试高中,十六岁成为殿试二甲进士的吧。”

“回禀大人,下官侥幸。”

“非也,非也,若不是心智成熟,刻苦读书,绝不可能如此年纪金榜题名,刚刚听了你的一席话,我都有些惭愧了,说得好,为官者不能够为民做主,还不如回家去种稻谷,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志向,该是我向你学习。”

说到这里,贺逢圣站起身来,向着吴宗睿稽首行礼。

吴宗睿连忙稽首回礼。

“大人如此,下官不敢当。”

终于,贺逢圣拿起了吴宗睿带来的文书,仔细看起来了。

慢慢的,贺逢圣的脸色变化了。

身为南京国子监祭酒,贺逢圣主要关心的还是监生在国子监的学业和表现情况,其他方面很少过问,监生徐名时的事情,他知道一些,不是很详细,而且他听说的所谓实际情况,也是徐名时与蔡家公子丫鬟翠屏情投意合之类的说法。

想不到真实的情况居然是这样。

放下文书,贺逢圣脸上已经是阴云密布。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徐名时居然如此混账,强抢民女不说,还试图诬陷蔡家公子和上元县衙,这是给家族丢脸,给国子监丢脸,若是不能够得到处置,天理难容,吴大人,都是我听信一面之词,今日若不是你专程来说明,我都要被他们蒙蔽了。”

“大人事物繁忙,自然是顾忌不到这些小事情的。”

“不,这不是小事情,徐名时乃是国子监监生,我没有掌握真实情况,就发表了对此事的意见,让上元县衙很为难,这是我的失误,这样的事情蔓延下去,国子监的声誉也会毁于我的手中,到时候,我有什么颜面面对皇上和朝廷。”

“大人言重了,办理案件是下官的职责,向大人陈述清楚案件,更是下官应该做的。”

贺逢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吴大人,年纪轻轻就如此的能干,处理事情稳重老练周全,难怪詹大人如此的器重你,很好,真的很好啊,我就倚老卖老,说上几句鼓励的话语,期望吴大人好好为官,继续努力,他日定成为朝中的栋梁。”

“下官谢谢大人的鼓励,一定努力做事情。”

“吴大人,马上就是春节休沐了,若是有时间,多来坐坐。”

“一定,下官定会专门来拜访,向大人讨教学识。”

“呵呵,说到学识,我才想起,刚刚我看过你所做的诗词,甚为震撼。”

贺逢圣一边说话,一边站起身走到桌案边,拿起了几张纸。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你的这首诗词,让我想到了小时候的艰辛,若是没有声临其境的感受,写不出来。”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首诗词,寓意深刻,更进一步,让我想到你刚才所说的话语,果真的不平凡。”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古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这等冠绝的诗词,我自愧不如。”

“瑞长,你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看过你的诗词,听闻你的一番话语,我是无比的震撼,依照你的学识,绝非仅仅是二甲进士,当高中状元。”

贺逢圣的夸奖,让吴宗睿一愣一愣的。

“不敢,大人学识不凡,下官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瑞长,就不要过于拘谨了,想来我与你的父亲年龄相仿,你我乃是忘年交,我表字克繇,日后我们多多探讨学识,我还要向你请教。”

第一百一十章 算计和打击

得到贺逢圣的赏识,甚至结为忘年交,这是吴宗睿没有想到的,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一脚踏入官场,吴宗睿可谓举目无亲,没有强硬的背景,更没有什么关系,说的不客气一些,面对徐家这样的官绅之家,还要特别注意,弄得不好就丢掉官帽子。

詹士龙是正三品的应天府府尹,在南京乃至于南直隶一带,有一定的影响力,可放置大明来看,就不算什么了,不管怎么说,顺天府府尹还是地方官,在朝中不可能有多大的影响力,可是贺逢圣就不一样了,虽说目前仅仅是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但身份尊贵,前途不凡,而且贺逢圣马上就要进入京城,出任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进入到权力的核心圈。

地方上有詹士龙帮助,京城里面有贺逢圣的支持,吴宗睿接下来的道路顺利很多。

更加关键的一点,贺逢圣对于复社的认识是不错的,徐名时的案子,影响贺逢圣认识的,有复社盟主张溥,还有国子监支持复社的诸多监生,而张溥等人颠倒黑白、避重就轻的做法,误导贺逢圣,可以想象,得知真相的贺逢圣,会如何看待张溥以及复社。

虽说贺逢圣没有表态对复社的态度,但内心肯定存在巨大的不满。

这是复社重大的损失,须知南京国子监祭酒身份贵重,典型的清流,对复社若是支持,就等于是复社拥有了尚方宝剑。

有了贺逢圣的支持,吴宗睿不再担心,准备结案了。

回到府邸,吴宗睿还没有来得及洗漱,门房拿着片子前来禀报,外面有人前来拜访。

“徐孚远,国子监监生,这个名字好熟悉啊,怎么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走向会客厅的时候,吴宗睿拍了一下额头。

“我这是怎么了,居然连徐孚远都没有想起来,徐阶亲弟弟徐陟的曾孙,与陈子龙等人创办了几社,几社并入复社,徐孚远为复社的骨干,徐孚远的名气还不错,大明灭亡之后,一直坚持抗清活动,至死都没有屈服。”

自言自语间,吴宗睿微微摇头,徐孚远前来拜访,肯定是为徐名时的事情。

都是一个家族的人,徐孚远出面说情也算是正常,这世上能够大义灭亲之人太少,吴宗睿自忖都做不到这一点。

“南京国子监监生徐孚远,拜见吴大人。”

“暗公,不用如此客气,这是在家中,随便一些。”

“大、大人知道在下。”

“暗公与陈子龙等人创办几社,倡导文不虚传,载道而行,扬名天下,我怎么会不知道。”

“这个,与大人比较起来,在下惭愧,那日在盛泽归家院,在下也是在场的,大人吟诵出来的诗词,在下日日揣摩,越是诵读,越是觉得不凡。”

吴宗睿笑了笑,自己剽窃的几首诗词,都是千古流传的,不平凡是肯定的。

“暗公今日来,是不是为了家族中徐名时的事情啊。”

徐孚远的脸唰的一下子红了,站起身来,再次的稽首行礼。

“在下今日来拜访大人,的确是为了胞弟徐名时的事情,名时出事之后,在下曾经多方打探,且多次询问名时,名时都辩解遭受冤枉,故而在下气不过,与诸多好友一道,为了名时的事情,四处奔波,前两日恩师贺大人训斥了学生,在下才明白事情的缘由。”

“在下气不过,给家中写信,打算让名时回家去反省,名时的所作所为,已经给家族蒙羞,若是继续纨绔下去,必定给家族带来灾祸。”

“在下今日前来,恳求大人不要从重处罚名时,该要名时赔偿的钱财,在下愿意先拿出来,绝不会耽误时日,该要名时赔礼的,在下督促,盼大人不要削去名时的功名。”

“哦,你听谁说徐名时要被削去功名的。”

徐孚远楞了一下,看着吴宗睿,略微的思索后开口了。

“在下不敢瞒着大人,为了名时的事情,天如兄、淮斗兄和卧子兄等人,时时关心,前几日他们还准备以复社的名义干涉名时的事情,在下极力劝阻,名时的事情,自然有官府来断案,不管名时被冤枉,还是真的胡作非为,都要以官府断案为准。”

“暗公,你的意思是说,复社准备为徐名时的事情鼓与呼吗。”

徐孚远低下头,没有说话。

吴宗睿瞬间明白了,徐孚远今天来,不仅仅是为了徐名时的事情,还有提醒的意思。

应该说,徐孚远今日来,与贺逢圣有莫大的关系,徐孚远与徐名时的关系不一样,在徐名时的事情上面反应激烈一些很正常,贺逢圣得知真相之后,气不过训斥了徐孚远,可能是徐孚远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今天专门来拜访,为徐名时说清的同时,也点到了复社。

作为复社的骨干,作为与张溥等人关系不错的徐孚远,内心肯定向着复社。

贺逢圣训斥徐孚远,这件事情也不简单,至少说明贺逢圣是看好徐孚远的,要不然也不会开口训斥。

既然贺逢圣看好徐孚远,就说明徐孚远的确有可取之处。

想到了这里,吴宗睿看着徐孚远再次开口了。

“暗公,徐名时的案子,我会秉公处置,具体如何的处置,我不能够告知,桌上的东西,你带回去,不要和我说什么第一次来拜访之类的话语,若是没有陈名时的案子,你带来的东西我自然会收下,有些话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明白意思。”

徐孚远告辞之后,吴宗睿回到了书房,脸上带着阴云。

复社居然在徐名时的案子上面下工夫,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张溥等人,不管在读书人中间的声誉多高,也就是生员的身份,再说复社也刚刚成立,影响力还没有数年之后的如日中天,毕竟现如今复社之中的成员,绝大部分都是生员,虽说这些生员的背后有数个士大夫家族,但那毕竟是间接的。

徐孚远和徐名时这样的读书人,张溥肯定是极力拉进复社的,毕竟徐家有着不一般的声威,可以直接壮大复社的影响力。

吴宗睿暂时不想与复社发生正面的冲突,以免影响到他做事情,现在看来不行。

明年复社将在南京城再次召开大会,到时候会有无数的读书人云集南京,当然张溥选择的时间还是不错的,明年秋季乡试,凡是有生员功名的读书人,都是要到南京来考试的。

如果等到复社的声势完全壮大起来,吴宗睿的日子恐怕不是那么好过。

翌日一大早,进入到官署,吴宗睿对着一同进来的崔云辉开口了。

“崔大人,陈名时的案子,今日就写好判词,陈名时赔偿蔡家白银一百两,责令起具结悔过,以观后效,判词落今日的日子。”

“大人,判词不要粘贴出去吗。”

“别着急,等上几天的时间。”

申时回家,詹兆恒已经在家中等候。

“月如,有件事情请你帮忙,是有关陈名时的案子,你在国子监帮忙打探一下消息,看看复社和张溥等人对称名时案子是什么看法,他们在暗地里做什么事情,你记住,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我的同时,也间接的告知你的父亲。”

詹兆恒有些奇怪,开口询问了。

“瑞长兄,张溥他们关心陈名时的案子干什么啊,这是官府的事情。”

“月如,你动动脑子想想,应该明白。”

詹兆恒看了看吴宗睿,恍然大悟。

“不会吧,张溥他们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当然了,我若是没有些许的证据,会让你做这等的事情吗,你记住,调查秘密的进行,不要让张溥等人知晓了。”

两天之后,有关陈名时的案子,传闻出现,传闻陈名时要被削去读书人的功名,发配军中戍边,这个传闻瞬间点燃了某些人的怒火,复社盟主张溥,慷慨激昂的发表了演说,认为陈名时是冤枉的,蔡家耗费了大量的银子,应天府衙袒护上元县衙,各级的官员相互勾结,这是官官相卫。

一时间,街头坊间,乃至于国子监都出现了议论。

吴宗睿再次前往国子监,找到了贺逢圣。

到了第四天,应天府衙关于陈名时案子的判词下来了。

国子监祭酒贺逢圣怒不可遏,在国子监训话的时候,毫不留情的训斥了某些人,而且点名说了复社,本是读书人之间结社探讨学问,却不务正业,干涉朝廷的事宜,这是什么居心,若是有人不安心读书,总是带着龌龊的想法,国子监将要仔细调查,将这些害群之马悉数逐出国子监。

与此同时,应天府府尹詹士龙,也专程到了南京的六部和都察院,禀报了陈名时与梁书田的案子,且提供了复社制造传闻、干涉官府办案的证据。

南京的六部和都察院都被惊动了。

南京礼部尚书董其昌,狠狠的训斥了复社,认为复社若是有干涉官府办案的嫌疑,务必要认真查办。

随着陈名时案子影响的扩展,应天府推官吴宗睿与复社张溥之间比赛诗文的事情,也迅速流传出去。

街头坊间再次议论纷纷,这一次被议论的对象,都是张溥等人,认为复社张溥心胸狭窄,有借着复社声势打压吴宗睿的意思。

第一百一十一章 雏形已成

十二月初一,休沐的时间。

距离春节休沐的时间不远了,腊月二十到来年的正月二十,有三十天休沐的时间,为春节假期,也是大明朝廷休沐时间最长的假期。

相对于假期少的可怜的大明官吏,这是感激涕零的事情,可惜这样的政策,也就是在省府州县才能够落实,京官是不大可能享受到的,每年的正月初八大朝,京城七品以上的官员全部都要参加,需要到皇宫去拜见皇上。

就算是省府州县各级官府,也要有一部分人值守,应对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

当然,这种类型的值守,一般都是官府的吏员来承担,当官的呆在家中歇息。

因为休沐,吴宗睿起床有些晚,都已经过了戌时。

腊月他的事情有些多,最大的事情就是在腊月二十迎娶玉环。

玉环是陈灵雁的贴身丫鬟,陈灵雁可以代为做出所有决定,当然迎娶侧室与明媒正娶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的程序,相对简单一些,至于说纳妾,就更简单了。

“少爷,廖文儒和秦志锐已经在厢房等候了。”

刘宁禀报之后,吴宗睿没有耽误时间,迅速来到了厢房。

廖文儒和秦志锐两人都起身行礼。

“毋须多礼,秦帮主,说说信义帮的情况。”

“属下给大人报喜来了。。。”

秦志锐的话语,让吴宗睿楞了一下,随即脸上出现了微笑。

“信义帮回到淮安之后,短短一个多月时间,承担了三次漕运的任务,与其他的漕帮也是相安无事,上月底,因为气候问题,漕运已经停运,需等到来年二月之后,才会重启,现如今,信义帮已经有了近三千人,很多都是以前信义帮的人,凡是进入信义帮的兄弟,全部都是廖公子审查,而后才允许进入的。。。”

秦志锐毫不掩饰喜悦的心情,还有一些事情他不会说,大凡漕运,最为麻烦的是护卫船队的问题,且不说各地官府的敲诈,仅仅沿途的匪帮,大肆的劫掠,就让信义帮头疼,以往都是舍财免灾,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所有的钱财都会摊入到成本之中,要么是百姓承当,要么就是官府解决了。

至于说漕运的兵丁,压根不起作用,他们过于的孱弱,遇见匪帮根本没有办法应对。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廖文儒率领的护卫加入信义帮之后,每次的漕运,都会有数十名护卫跟随押运,沿途几次激烈的厮杀,让沿途的匪帮,品尝到了信义帮的厉害,也让护卫队伍的规模逐渐的扩大,最为出色的一次,船只抵达宿迁的附近,一股子名气颇大的匪帮,偏偏不信邪,袭击信义帮的漕运船只,结果匪帮被打的大败。

那一次是廖文儒亲自带队押送,本来打败了劫掠的匪帮,船队就可以出发了,可是廖文儒做出了决定,彻底剿灭这一股的匪帮,于是船队靠岸停歇,廖文儒亲率护卫上岸,经过了三天两夜的追逐和激烈厮杀,彻底剿灭了这股匪帮。

其结果就是护卫缴获了近四十匹的战马,大量的钱粮。

缴获钱财的具体数目,秦志锐不是很清楚。

经过了那一次的厮杀,信义帮在漕帮的名头更响亮,沿途的匪帮,看见信义帮的漕船,压根不敢靠近。

对于漕运来说,时间就是金钱,越是将物资尽早的运送到京城,就越是能够得到多的钱财,而信义帮的漕船,速度比其他的漕帮快了很多。

由此而来的还有一桩生意,那就是借着漕运,帮助南方的商贾运送物资到京城,这是非常赚钱的行当,商贾愿意出大价钱,只是一般的漕帮不敢接这样的生意,这和护镖差不多,如果运送的物资损失了,则是由漕帮负责赔付。

信义帮的名气出去之后,前来找寻的商贾很多,而且都是大商贾。

这让信义帮后面两次的漕运,帮忙给商贾运送货物得到的报酬,比漕运报酬高了很多。

有钱了自然好办事,打点各地官府也是出手大方,不会遭遇到任何的刁难。

亲眼看见了护卫的骁勇,秦志锐彻底明白了,吴宗睿真的不是一般人,信义帮必须要死死的跟随在吴宗睿的身边,那样才能够安稳的赚钱、不断的延续下去。

所以,信义帮所有的事情,秦志锐绝不敢隐瞒吴宗睿,全部都是老老实实的禀报。

秦志锐说完之后,吴宗睿也是笑着开口了。

“秦帮主,信义帮的发展势头很好,但切不可得意,就说为商贾运送货物的事宜,日后就要注意,如有必要,也让长恒帮跟着做一做,你一定要明白,信义帮闷头发财就是了,不要露头,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你们应该明白,名气太大,总是会招致灾祸。”

“属下明白,一定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做。”

“很好,刘宁,你带着秦帮主到会客厅歇息一下。”

厢房里面剩下吴宗睿和廖文儒。

看着廖文儒坚毅的神情,吴宗睿有太多的感慨,想想两年前,廖文儒还是寒鸣寺的小沙弥,现在却是护卫的头目,见过太多的鲜血和厮杀。

“文儒,辛苦你了。”

“大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这是我们上次剿灭宿迁的匪帮,得到的两颗夜明珠,这夜明珠来自于海外,很是贵重,特意给大哥带来了。”

看着两颗浑圆的夜明珠,吴宗睿用力拍拍廖文儒的肩膀。

“上次你们上岸去剿灭匪帮,着实的让我担心,不过这样也好,你们剿灭宿迁附近的匪帮,收获颇丰,足以维持护卫长时间的开销,也能够让护卫更加安心训练。”

“是的,大哥,护卫队伍已经扩充到了五百人的规模,最大的问题就是战马不够,信义帮三次漕运,想办法购买了八十匹蒙古马,加上数次剿灭匪帮,获得了近七十匹战马,目前一共有一百七十匹战马,从安远县来的护卫,全部都骑上了战马,不过新招募的军士,拥有战马的不足百人。”

“不着急,慢慢来,这才多长的时间,就拥有了近两百匹的战马,已经很不错了。”

“嗯,护卫队伍的训练,比以前更加严酷,骑兵和步卒有很大的不同,要不是大哥告知的训练办法,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训练。”

“没有那么多的奥妙,文儒,你记住一点,强悍的军队,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卒,第一点是服从指挥,绝对的服从指挥,第二点是悍不畏死,第三点才是自身素质的提升,军士必须归心,步调一致,这样才能够真正形成战斗力,否则就是南辕北辙,我们的护卫队伍,物质上的保障到位,纪律上的要求更不能放松。”

“大哥放心,剿灭宿迁附近的匪帮,我们仅仅六十人,却打败了匪帮共计差不多两百人,靠的就说绝对的服从和绝对的团结。”

吴宗睿欣慰的点头。

“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

“大哥,春节休沐的时候,您到淮安去看看,护卫的每一个军士,都期盼见到您,只要您一声令下,都会毫不犹豫的冲锋陷阵,他们会用自己的生命来护卫您。”

吴宗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走到廖文儒的身边,再次抬手,拍拍廖文儒的肩膀。

“文儒,谢谢你了,前一段时间,我梦见觉远大师了,大师的嘱托我至今都不敢忘记,是我辜负了大师,没有能够好好的照顾你。”

廖文儒笑着开口了。

“要不是大哥这么说,我都忘记该怎么笑了,大哥切莫自责,我很好,以前在寒鸣寺那么多年,大师一直都不准我剃度,那个时候我不明白,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大师知晓我不是完全向佛之人。”

吴宗睿微微摇头。

“文儒,我们都是向佛之人,只是有些时候,我们的选择不一样,善恶有大有小,我们所做的事情,是最大的善,也许佛祖都想不到。”

“大哥,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文儒,五百人的队伍,还很弱小,不过刚刚起步,记得我给你说过,两年的时间,护卫队伍至少扩充至两千人的规模,且要成为真正的铁血之师,这里面不仅有物质方面的保障,还有军士严酷的训练和实战。”

“护卫队伍扩充到两千人,问题倒不是很大,只是实战的机会太少了。”

“一点不少,漕运的路途之中,不知道有多少的匪帮,弄清楚那些大的匪帮在什么地方,他们不敢招惹你们,你们就主动去剿灭他们,这样不仅能够锻炼护卫,还可以得到大量的钱财,两全其美,不过你记住,护卫务必低调,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剿灭匪帮,不要暴露自身。”

廖文儒略微的思忖,点头开口了。

“我明白了,来年开春之后,我就着手筹划此事。”

“好,我也会考虑的,有关如何的训练军士,如何的剿灭匪帮,需要注意什么,考虑清楚之后,写下信函,让罗典召带给你。”

酒宴备好,吴宗睿进入雅间,身后跟着廖文儒、刘宁和秦志锐。

刚刚落座,秦志锐掏出了一个锦袋,放在了桌山,对着吴宗睿恭恭敬敬的开口了。

“听闻大人大喜之日在本月二十日,这是属下的一点心意,大人一定收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添一把火

桌上放着四颗夜明珠,散发出来白色的光晕,让人爱不释手。

四颗毫无瑕疵的夜明珠,价值至少二十万两白银,如果在南京城交易,价格会更高,同时拿出去交易,甚至可能买到三十万两白银。

吴宗睿一直将唯一的一颗夜明珠收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维持护卫的开销,需要大量的钱财,如果遇到紧急的时刻,拿出来夜明珠交易,得到的白银能够维持一段时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管如何强悍的军队,失去了粮草的支援,都会成为一盘散沙。

想不到的是,秦志锐居然送了一颗夜明珠,这应该是信义帮以前获得的,也算是秦志锐压箱的宝贝,这次拿出来了。

怡红楼的掌柜上月底送来了二千两白银,这也让吴宗睿对秦淮河有了不一般的认识,怡红楼不是秦淮河最为出名的青楼,生意不是最好的,可是每个月的利润居然达到了四千两白银以上,一年下来就是近五万两白银,这样的利润,足以让人疯狂。

难怪那么多人觊觎秦淮河,难怪秦淮河的每一家青楼,背后都有颇为强硬的背景。

敲门声响起,吴宗睿将四颗夜明珠放进了锦袋里面。

“大哥,您有什么事情吗。”

“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去做,记住,做的越是隐秘越好,如果眼看着要暴露踪迹,那就果断的撤离,兹事重大,现在看起来不算什么,日后你就会明白。”

“什么事情啊,这么重要。”

“有关几个读书人的事情,你就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

廖文儒离开了厢房,吴宗睿眯起了眼睛,看看这一次加一把火,复社的张溥等人如何,是不是经受得住。

南京城内,已经聚集了很多的读书人,他们每日游走于秦淮河和酒楼之间,推杯换盏,聚会游乐,探讨学问,好不惬意。

进入腊月,节日的氛围逐渐浓厚,就算是寻常百姓人家,也开始添置年货。

尽管北方一片哀鸣,后金鞑子已经入关,在京畿一带肆掠,农民起义军也在陕西大肆的闹腾,可这些事情,距离南直隶太远了,无人体会得到。

诸多的读书人,每一次的推杯换盏,都在议论一件事情,那就是南京国子监监生徐名时的案子,应天府衙已经有了判词,徐名时也就是赔偿了蔡家一百两银子,被责令具结悔过,以观后效,这样的处罚压根不算什么。

传闻飞快的蔓延,那就是应天府衙的判决,乃是复社直接干涉的结果,据说复社盟主张溥,据理力争,不仅是在国子监祭酒贺逢圣大人的面前,甚至在应天府府尹詹大人的面前,也是为徐名时鸣不平,官府原本打算剥夺徐名时读书人功名,发配到军中戍边的。

传闻蔓延的同时,议论也开始变味,国子监祭酒贺逢圣大人,以及应天府府尹詹士龙大人,成为了读书人责骂的对象,什么昏聩、黑白不分、胡乱断案等话语全部说出来了。

喝过酒的读书人,胆子最大,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们的火气越来越大,渐渐的无法压制了。

十二月四日,官吏停止休沐,开始上班。

国子监也开课,春节在即,国子监快要考试,考试之后就放假了,一直到来年的二月,诸多的监生才会重返国子监上课,认真准备秋季即将举行的乡试。

午时,数百个读书人组成的三大队伍,突然出现在国子监、应天府衙以及蔡家的外面,他们情绪激动,大声的叫骂,言辞之中充满了对国子监和府衙的愤怒,充满对蔡家的蔑视。

五城兵马司出动了军士,不过这些军士不敢对读书人动手,只是包围了读书人的队伍。

也不知道是谁推搡了谁,读书人与五城兵马司的军士居然动手了,军士依旧是克制,没有动手,这下子读书人的勇气被激发出来,他们开始毫无顾忌的推搡周遭的军士。

也有忍不住的军士,避让的同时,轻轻的推开动手的读书人,引发轩然大波。

读书人更加的愤怒,对军士不客气,嘴里的话语也更加难听,甚至开始直接辱骂南京国子监祭酒贺逢圣与应天府府尹詹士龙,到后来就连南京礼部尚书董其昌都躺枪了。

。。。

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胡应台,得到了奏报。

作为南直隶权力最大的南京兵部尚书,胡应台兢兢业业,崇祯元年三月由南京刑部尚书调任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可谓得到了提拔和重用,近段时间,他已经得到消息,因为在兵部尚书的职位上面表现不错,可能会调到京城六部去任职了。

这个时候,南京城需要平静,否则胡应台第一个受到影响。

读书人在国子监和应天府衙闹事,甚至对五城兵马司的军士动手,这无疑是大事情。

胡应台大为火光,马上命令严查,看看是什么情况。

没有多长的时间,胡应台得到了奏报,原来是复社为徐名时的案子叫屈,为复社盟主张溥叫屈,因为南京礼部尚书董其昌昏聩,没有详细调查,偏听偏信,训斥了复社和张溥等人。

包括应天府衙的判词,以及国子监监生徐名时的案卷,火速呈奏到兵部。

礼部尚书董其昌也赶到了兵部,气的身体哆嗦,白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脸色阴沉的胡应台,终于下达了命令,将读书人之中闹事之人抓起来。

。。。

事态很快平息。

百无一用是书生,五城兵马司军士真正开始动手,他们马上怂了,四散而逃。

可惜五城兵马司的军士,早就盯住了那些个闹得最欢的读书人,将他们悉数抓住了。

被抓住的读书人,全部都羁押到应天府衙的大牢。

。。。

让吴宗睿想不到的是,被抓的读书人之中,居然有万时华和徐世溥等人。

复社的金陵大会,应该是崇祯二年的二月召开的,史书记载,这一次的金陵大会,规模超过了尹山大会,为崇祯六年的虎丘大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而崇祯六年的虎丘大会之后,复社的规模和声威达到了顶峰,不要说读书人,就连朝中的官员,都纷纷加入到复社。

“文儒,带着护卫迅速离开南京城,回到淮安去,现在就出发,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们的踪迹,你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这些护卫不准到南京来。”

“大哥,我这就出发,您多保重。”

酉时,得到通知的吴宗睿,匆匆赶往了府衙。

詹士龙坐在大堂之上,脸色阴沉。

府衙的官员全部都到齐了。

“诸位,今日发生在国子监和府衙前面的事情,你们都清楚了,蔡家更惨,蔡家公子、门房以及下人都遭遇到毒打,那些所谓的读书人差点就冲进府邸里面去了。”

“赵大人,刘大人,蔡大人,闹事的读书人,全部都羁押在府衙的大牢,劳烦你们连夜审讯,看看是谁挑起的这宗事情,你们记住,务必要查的清清楚楚。”

“吴大人暂时不要参与其中,崔大人,后日你依旧到上元县衙赴任,也不要参与其中。”

“此事影响恶劣,不过本官相信,很多读书人都是不明事理,遭遇到蛊惑,所以三位大人查察的重点,是背后蛊惑之人。”

。。。

大堂的气氛颇为紧张,今天发生的事情,众人都知道,尽管那些读书人只是在府衙的外面叫骂,不敢冲击府衙,不过这够严重了,要知道南京城内还从未发生过这等的事情。

众人很快散去,赵从荣等人知道轻重,这个时候不会讲价钱了。

大堂上,留下了詹士龙和吴宗睿两人。

“瑞长,今日发生的事情,兵部胡大人很震怒,责令严查,羁押这些读书人,是胡大人下令的,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复社以及复社的张溥等人,如此的狂妄,以前他们聚会讨论时政,议论朝中的某些官员,我还觉得没有什么,想不到他们将官府的爱护,当做了纵容的理由,真真的混账透顶,这一次,府衙若是轻轻放过了复社,我也不要做这个府尹了。”

“大人,事情不会到这一步吧,复社真的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詹士龙看了看吴宗睿,叹了一口气。

“瑞长,盛泽归家院发生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你的隐忍是不错的,身为朝廷官员,不与张溥等人一般见识,不过你可知道,有些读书人心胸狭窄,容不得他人,些许的小事情,睚眦必报,梁书田是复社之人,徐名时亦是复社之人,张溥等人利用复社,败坏朝廷的声誉,达到打击你我的目的,可惜他们的算盘打错了。。。”

吴宗睿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

“大人,怎么会这样,下官真的没有想到,今日有读书人提及了徐名时的案子,诽谤官府官官相卫,下官非常愤怒,险些走出府衙与那些读书人理论。”

“瑞长,多想想吧,这一幕,让我想到了很多,复社若是如此发展下去,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

吴宗睿走出府衙,回家去了,这里没有他什么事情,至于说事态的延续,他当然会特别的关注。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完美收官

府邸外面,有两个人正在等候。

吴宗睿下了马车,借着门口的烛光,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两人。

吴伟业和杨廷枢。

明末这两人的名气都很大,吴伟业不用说了,杨廷枢的爷爷杨成,曾经是南京兵部尚书,也是典型的官宦之家,杨廷枢崇祯三年乡试解元,后来成为复社的领袖。

吴宗睿倒是没有托大,主动走过去了。

“骏公,淮斗,二位夜里到府邸来,有什么事情吗。”

吴宗睿的脸上没有多少的表情,也没有邀请二人到府邸里面去坐坐。

吴伟业和杨廷枢同时抱拳稽首。

“我等今日来拜见大人,就是想说明白天发生的事情。。。”

“二位不用多说了,白天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二位还是回去等候,等待调查的结果,我能够告诉二位的是,我同样在等待消息。”

“大人,我等就是想着说明白天的事情,的确与复社没有关系,天如兄压根不知道。。。”

“骏公,淮斗,你们不用多说,找到我没有任何的作用,你们若是真的想要辩解,还是去其他的地方询问,看看能否找到地方说明情况。”

“大人真的没有参与审查吗。”

“二位,我说的是实话,没有必要蒙骗你们,信不信是你们的事情。”

吴伟业和杨廷枢看了看吴宗睿,再次稽首行礼。

“大人,白天有人借着徐名时的事宜,辱骂了大人,我等都是知晓的,我等也想为大人鸣不平,徐名时的案子,我等心服口服,绝无其他的看法。”

。。。

看着吴伟业和杨廷枢远去的背影,吴宗睿眯起了眼睛。

翌日,卯时,吴宗睿准时进入官署。

崔云辉抱着一叠文书进来了。

“大人,这是下官协助大人办理案子的文书。”

“好的,崔大人,恭喜你了,明日到上元县赴任。”

“谢谢大人的提携,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大人绝不要推辞,否则下官心里不安。”

“崔大人,你我之间何必来这一套,你在府衙这么多年,俸禄不是很多,还要养家糊口,日子过得艰苦,我若是收下了你的银子,才真的睡不着了,崔大人如果有心,他日我到上元县衙,摆酒设宴款待于我,我就很满足了。”

“这、大人。。。”

“别说了,这里是官署,你我推脱让他人看见不好,你快去准备,明日赴任吧。”

崔云辉收起了锦袋,看了看吴宗睿,咬牙开口了。

“大人,昨日的审讯,府尹大人要求下官也参与了。”

吴宗睿看向了崔云辉,没有开口说话。

“昨夜询问了近五十人,尽管他们都是相互推诿,可事情基本查清了,被官府羁押之人,全部都是复社成员,其中的万时华和徐世溥等人,曾经是江西豫章社的盟主,豫章社并入复社之后,他们亦是复社的骨干力量。”

“询问的时候,万时华和徐世溥等人,都提到了大人,说在南昌府参加乡试的时候,他们与大人是同年,不过赵大人后来询问,才得知万时华、徐世溥等人,与大人有些过节,而且复社的张溥等人,与大人之间的过节,昨夜也审讯清楚了。”

“今日一大早,府尹大人就到兵部去了,应该是去禀报昨夜审讯之情况。”

吴宗睿微微点头。

“崔大人,谢谢你了,昨夜复社的吴伟业、杨廷枢也去找我了,他们还想着为张溥和复社说上几句话,撇清关系,可惜我无能为力。”

“大人说的是,吴伟业和杨廷枢前往大人府邸的事宜,府尹大人同样知晓,吴伟业和杨廷枢都没有能够进入大人的府邸。”

吴宗睿倒吸了一口凉气。

辰时,崔云辉再次进入官署。

“大人,府尹大人派人来通知,让您到南京兵部去。”

吴宗睿匆忙收拾一番,离开府衙,前往南京兵部。

南京的六部和都察院,全部都靠近皇宫,威严虽在,规模与北京的六部都察院无法比较。

吴宗睿来到兵部的门口,早有官吏等候,带着他进入大门,朝着里面走去。

官邸里面很安静,如果不注意,还以为无人在这里办公。

终于,吏员在后院一栋官署前面停下来。

“吴大人请稍候。”

。。。

进入官署,吴宗睿看见了桌案后面的兵部尚书胡应台,胡应台左边的礼部尚书董其昌,国子监祭酒贺逢圣,以及胡应台右边的应天府府尹詹士龙。

“下官应天府推官吴宗睿,见过胡大人、董大人、贺大人,见过詹大人。”

“吴大人,坐吧,我们正在讨论昨日的事情,其中牵涉到你,你来听听,也说说建议。”

胡应台的态度较为和蔼,这出乎了吴宗睿的预料,前面想到的所有可能,都归结为一种,那就是事情对他是很有利的。

果然,贺逢圣首先开口了。

“诸位大人,昨日的事情,有辱读书人的斯文,詹大人连夜询问清楚,证明此事系复社组织,而且还弄清楚了,复社打算在开年之后,再次在南京城聚会,壮大复社的声势,至于说复社以及复社盟主张溥为何如此做,我看与吴大人有一定的关系,但牵涉不大,更多的还是读书人缺乏磨砺,狂妄自大,曲解朝廷决策,抹黑朝廷官员,这等的趋势,务必要阻止。”

“胡大人,下官建议,取缔和禁止复社在南京的聚会,处置和惩戒复社盟主张溥,且将此事奏报朝廷。。。”

贺逢圣说完之后,董其昌开口了。

“贺大人的建议,我完全赞同。”

董其昌的来头可不小,他是明光宗朱常洛的老师,尽管朱常洛仅仅做了二十九天的皇帝,就因为服用红丸暴卒,不过这帝师的名头,谁都不敢小视。

果然,胡应台开口了。

“董大人与贺大人的建议不错,詹大人,你认为如何。”

“下官赞同惩戒复社以及复社盟主张溥。”

“好,吴大人,你是怎么看的。”

吴宗睿压抑了狂喜的心态,他想不到,如此之快就算计了复社,不过越是这个时候,越是需要冷静,务必提出切实可行的办法,狠狠的打击复社以及复社盟主张溥。

“诸位大人的建议,下官完全赞同,下官与复社的张溥等人,有过接触,下官以为,复社乃是读书人集会结社而成,他们慷慨激昂,议论时政,多有批评,很少实际的建议,空谈成分居多,乃是因为不懂朝中事宜,此等的风气不可助长,需要遏制。”

“下官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有过此等的心态,怀揣报国之心,昂昂然无所顾忌,殊不知所说的话语,可笑幼稚的成分居多,现在想来,都感觉到羞愧。”

“进入朝中为官,下官才知道署理政务之艰难,绝非张嘴胡言就能够做好的。”

“复社乃是读书人结社形成,且容纳了数十家的学社,其声势颇为浩大,官府处置复社,需要谨慎,如若不然,昨日的情形会再次的出现。”

。。。

胡应台频频点头,董其昌看着吴宗睿,眼睛里面出现赞许的目光,贺逢圣与詹士龙二人,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他们了解吴宗睿。

“说的不错,吴大人,年纪轻轻,考虑问题如此的周到,不简单了。”

说到这里,胡应台站起身来了。

“关于处置复社以及复社盟主张溥之具体建议,我看还是以训诫为主,惩治为辅,国子监在监生放假之前,对诸多的监生予以训诫和教训,并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制作成为详实的文书,发给每一个监生,让他们清楚昨日之事情的由来。”

“应天府训诫所有被羁押的读书人,包括国子监监生,令他们具结悔过,留下文书,算是对复社的惩戒。”

“复社盟主张溥,负有主要责任,务必要予以惩戒,建议取消其参与明年乡试的资格,复社在三年时间内,不允许举办任何大规模的聚会与集结,若是复社依旧如故,则官府会严惩复社骨干,且责令其解散。”

。。。

离开兵部的时候,吴宗睿有些恍惚。

如果南京兵部尚书胡应台所说的惩戒完全兑现,对于复社是难以承受的沉重打击,复社盟主张溥的声誉会一落千丈,且难以继续领导整个的复社。

离开了张溥,复社会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吴伟业和杨廷枢等人,暂时都没有资格出任复社的盟主。

复社计划的金陵大聚会,应该不大可能举办了。

回到官署,吴宗睿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崔云辉进来了。

“吴大人,府尹大人请您到厢房去。”

吴宗睿来到厢房,看见了面带笑容的詹士龙。

“瑞长,坐吧。”

“你可知道,惩戒复社以及复社盟主张溥的事宜,由南京礼部与国子监直接办理,可见胡大人对此事的重视。”

“刚刚我才知晓,复社也是胆大包天了,南京和南直隶,包括整个的南方,一直都很稳定,胡大人居功至伟,开年之后,可能调往京城的六部,如此关键的时刻,复社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胡大人自然恼怒了。”

。。。

回到府邸,吴宗睿迅速来到书房,关上门,哈哈大笑了。

他的运气太好了,本想着稍稍算计与打击复社的气焰,想不到老天都帮忙了,给予了复社最为沉重的打击。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余音绕梁

崇祯二年十二月十五日,皇上的圣旨抵达南京城。

南京国子监祭酒贺逢圣,出任京城礼部右侍郎。

送到府衙的塘报,倒是没有谁关注了。

吴宗睿更为关注的是这份朝廷的塘报。

塘报上面的消息不多,不过有几个最为关键的点,十一月,孙承宗复出,任少师、兼任太子太师、礼部尚书、中级殿大学士,两日之后,改兼兵部尚书,驻守通州,负责防御后金鞑子,十二月初四,原兵部尚书、蓟辽督师袁崇焕因重大过失,被捕下狱,孙承宗正式负责抵御后金鞑子的全面事宜。

刑部尚书乔允升,因后金鞑子逼近京城,京城大乱之时,疏于对刑部大牢的管束,导致一百七十多名囚徒越狱而出,进一步搅乱京城局势,被免去刑部尚书职位,囚于大牢中。

塘报上面点点滴滴的信息,与吴宗睿的回忆逐渐的融合,让他的思维更加的清晰。

京城正处于关键的时刻,不过孙承宗全面负责防御后金鞑子的事宜之后,局势稍微缓解。

这个时候,贺逢圣前往局势动荡的京城赴任,并非是好事情。

从另外一个方面说,乱世出英豪,这也是贺逢圣最好的机会。

国子监的监生已经考试完毕放假了,来年二月才会回到国子监继续上课。

或许是因为京城局势危急,朝廷的全部注意力都关注到后金鞑子威胁京城的事情上面去了,没有谁关心复社的事宜,胡应台的奏折居然很快得到了批复,皇上全部照准了。

贺逢圣也是下定了决心,亲自起草了文书,揭露复社以及复社盟主张溥搅乱朝政的事宜,这份文书言辞犀利,发到了每一个监生的手中,引发了剧烈的震荡,国子监监生之中,不少人都是复社成员,面对这样的一份文书,几乎都保持了沉默。

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复社遭遇到重创,盟主张溥几乎看不见踪迹,也不见有复社骨干出面予以澄清和说明。

真正引发震撼的,还是禁止复社盟主张溥参与崇祯三年乡试之决定,不过那是后话了。

贺逢圣出任礼部右侍郎,连升了四级,由从四品的南京国子监祭酒,出任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绝对的提拔和重用,前来祝贺的官员不少。

谁都知道,贺逢圣是殿试榜眼,天启年间遭受阉党的打压,辞官归家,崇祯元年复出,出任南京国子监祭酒,其得到重用是迟早的事情。

礼部尚书以及左右侍郎,只要是平稳发展,进入内阁是迟早的事情。

京城六部,以吏部职权最大,以礼部最为尊贵,论前途,吏部尚书可能比不上礼部尚书。

吴宗睿倒是没有凑这个热闹,也不想这个时候去巴结,不是说他不想去拜见贺逢圣,再一次留下好的印象,而是他有充足的自信,已经给贺逢圣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十二月十八日。

吴宗睿来到了国子监,这一次不是他主动拜访,而是贺逢圣差人请他到国子监去。

吴宗睿来到了书房。

大包小包的东西已经装好了,书房里面已经看不到多少书籍,看样子贺逢圣准备出发了。

“瑞长,我一直都等着你前来,想不到最终还是要请你来啊。”

“不敢,大人到京城去,晚辈本应该前来祝贺,只是这几日前来拜访大人的同僚太多,晚辈没有想着凑热闹。”

“你啊,就是想着我会请你来的,好了,不要客套了,坐着说话。”

吴宗睿很自然的坐下了,书房里面只有两把椅子了。

“瑞长,你出任应天府推官,也有四个月时间了吧。”

“是的,自八月二十日至今,一共是一百一十七天的时间。”

“上任不足一百二十天的时间,得到了南京兵部和礼部的关注,很不简单,前两日胡大人和董大人都来过了,他们对你颇为关注,我亦听见传闻,胡大人不日将赶赴京城,出任刑部尚书,有了诸多大人对你的关注,你可要好好做事情,万万不可有什么失误。”

“大人的教诲,晚辈记住了。”

“复社以及张溥的事宜,最近一段时间,我听闻了更多,细细思索,你说的有道理,复社倡导的诸多学理,表面上看颇有道理,可经不起推敲,有些甚至自我矛盾,复社所议论的观点,更是夸夸其谈,空洞无物,如果读书人尚未进入朝廷之前,完全接受了这些理论,难以想象他们进入朝中为官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情。”

“这个,大人,晚辈以前也是如此,入朝为官之后,认识自然就改变了。”

“非也,你出身贫寒,安远县的吴氏家族,我没有听说过,想必也是普通的家族,艰苦的环境,能够磨砺你的心智,在遭遇大是大非的关头,让你做出正确的选择,你虽然只有十六岁,比起国子监那些二十多岁的监生,要强上百倍,朝中如果多一些你这样的年轻人,何愁不振奋起来。”

吴宗睿有些惶恐,连忙站起身来给贺逢圣稽首行礼。

“大人的夸奖赞誉,晚辈难以承受,晚辈入朝为官不过百余日,还需要磨砺,好多方面的认识,也略显浮躁,再说了,晚辈仅仅是应天府推官,负责的也就是审理案件的事宜,并未接触其他钱粮税赋等方面的事宜,对于署理政务,尚无全面的认识。”

贺逢圣看着吴宗睿,好一会才挥挥手。

“坐下说话吧,瑞长,这些日子,前来拜访之人,不少人话里有话,希望我到京城后,适当机会提携他们,我能够听出其中意思,每每听到这些话,我就想起你,今日请你来,本想着探寻你的志向,到京城后,适当的时机予以举荐,想不到你说出这样的话语,佩服佩服。”

吴宗睿低着头额头上冒出了汗滴。

装逼要适可而止,如果过了就有问题了,贺逢圣不是一般人,来日细细思索今日的交谈,必定能够发现问题,试问朝中的官员,谁不想着升迁。

吴宗睿没有坐下,再次的抱拳开口。

“大人,晚辈刚才还没有说完。”

“哦,瑞长还想说些什么。”

“伯乐相马的故事,晚辈烂熟于心,晚辈运气好,得到了大人的赏识,要说不想依托大人、得到大人的照拂和举荐,那是不可能的,晚辈只是想着勤勤恳恳做事情,做出了成绩之后,得到大人的举荐,若是晚辈不明事理,胡乱作为,蒙蔽了大人,他日得到举荐,岂不是连累了大人,大人将晚辈当做子侄,关心备至,晚辈绝不敢辜负大人的期望。。。”

贺逢圣笑了,笑的很舒心。

“瑞长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好话全部都让你说了,我听着还特别的舒坦。”

说到这里,贺逢圣也站起身来了,走到了吴宗睿的对面。

“京城的局势,绝非南京城可以比拟的,你过于年轻,骤然到京城去,陷入到诸多旋涡之中,确有不妥,留在南方多多磨砺一段时间,也是不错的选择,依照你的能力,得到提拔是迟早的事情,我只是希望你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做事情。”

“我这次到京城去了,想要再次回到南直隶,几乎没有可能了,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给我写信,你这个忘年交,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贺逢圣说完,吴宗睿深深的稽首行礼,这一次他是真心的。

“大人的照拂,晚辈牢记在心,一辈子不会忘记。”

“言重了,可惜啊,我贺家没有你这等杰出的后辈。”

话说到这里,贺逢圣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袋。

“二十日是你大婚之日,可惜我无法参加,明日就要出发前往京城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

吴宗睿没有犹豫,接过了锦袋。

“多谢大人了。”

吴宗睿告辞的时候,贺逢圣突然想到了什么。

“瑞长,有关复社以及复社盟主张溥的事宜,南京礼部打算年后宣布张溥不能够参加当年乡试之决定,以示惩戒,不过依我看来,此事有些难,若是意见完全统一,早就宣布了,张溥与你之间有些过节,你还是要多多注意。”

“晚辈知道了,一定会注意的。”

走出国子监,吴宗睿清醒了很多。

贺逢圣话里有话,处理复社以及复社盟主张溥的事宜,南京兵部尚书胡应台已经呈奏朝廷,得到了批准,应该说其他的都是小事情,唯有不允许让张溥参加来年的乡试,才是最为厉害的一着。

既然南京的礼部暂时没有宣布这个决定,那就意味着开年之后也不会宣布了。

复社在南直隶乃至于南方,还是有不小的影响,无数官绅和士大夫家族的子弟进入复社之中,其作用此刻就彰显出来,复社巨大的影响力,已经在南京六部发挥了作用。

南京兵部尚书胡应台同样不想惹事,京城的刑部尚书乔允升已经下狱,不长时间胡应台就到京城去出任刑部尚书了,这个时候南京城和南直隶需要绝对的平静,如果因为禁止张溥参加来年乡试,导致再一次大规模的集会,那就得不偿失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商机

吴宗睿和玉环的大婚,相对来说是低调的,前来庆贺之人不少,但也就是吴宗睿来到南京之后所认识的人。

腊月二十之后,就已经算是春节,南京城内异常的热闹。

婚礼结束之后,吴宗睿打算去淮安看看,护卫队伍是他最为关心的事情。

漕运总督衙门设立在淮安府城,带动了淮安的发展,从政治地位上面来说,整个的南直隶,淮安府仅次于应天府和凤阳府,从经济地位来说,淮安府不亚于苏州和扬州等地。

南京距离淮安府城四百里地,一般情况下,快马加鞭至少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

从南京到淮安的官道很不错,一直都是官府修葺和维护的重要道路,沿途也有数不清的商队,包括南京的很多商贾,都是选择将货物运送到淮安府,借助漕运将交易的商品运送到京城去的,其中数量最大的是绸缎、布匹、茶叶以及瓷器等等,也有少部分运送粮食的,南方粮食的价格,远远低于北方。

吴宗睿计划到淮安府去的决定,遭遇到了陈灵雁和玉环两人的反对,春节马上临近,吴宗睿就算是马上出发,抵达淮安府城也是正月二十四到二十五左右,借着耽误一两天的时间,可能春节都不会在家中度过了。

吴宗睿是府邸里面绝对的核心,如果春节都不在家中,陈灵雁等人肯定不舒服,压根感受不到春节喜庆的氛围。

好说歹说,吴宗睿下了保证书,陈灵雁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下来了。

腊月二十二日,卯时,吴宗睿带着刘宁出发了,一行就是他们两人,这样可以保证速度。

吴宗睿骑乘的是乌珠穆沁马,速度偏快,刘宁骑乘的是蒙古马,耐力强劲,所以两人商议之后,决定两天时间赶到淮安府,腊月二十四过小年的时候,与护卫一同吃饭,接下来逗留两天时间,争取在腊月二十八左右返回家中,这样不至于耽误过春节。

大婚两天之后就出发,恐怕也就是吴宗睿这样做了。

官道上很热闹,商队数目之多,超乎了吴宗睿的想象。

这也让他感觉到奇怪,按说大运河一些地方河面冻住了,南北水运基本断绝,怎么还有如此多的货物来回的运送。

一天时间下来,傍晚歇息的时候,吴宗睿浑身酸痛,骑马颠簸的滋味不好受,好在一整天时间,他们骑行的距离超过了二百五十里地,距离淮安府城不是太远了。

这也让吴宗睿对于骑兵推进的速度有了直观的认识,记得查阅史料的时候,有关骑兵突袭的骑乘距离,一直没有统一的说法,有记载骑兵一日推进千里地的,也有客观分析,认为骑兵每天最多能够推进八百里地,就达到了极限,而且还需要一人双马甚至是三匹马。

不管什么事情,亲身体验之后就清楚了。

吴宗睿不是专业的军人,没有经历严格的训练,骑乘的也就是一匹马,没有换乘的机会,从早上的卯时出发,到下午的酉时歇息,六个时辰的时间,一共十二个小时。

刨开吃饭和歇息的时间,真正赶路的时间,大约在五个小时左右。

马匹需要得到充足的休息,一般骑行四十分钟时间,需要休息二十分钟,吴宗睿很注意,骑行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就会歇息半个小时,保证战马的速度,也让自身得到休息,而且他骑行的时候,没有以最高速度奔驰。

这样算起来,马匹每小时行进五十里左右,当然这里面也有部分官道拥堵的因素。

通过计算和分析,吴宗睿明白了,只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娴熟的骑兵,每天奔袭千里不是神话,完全可以做到,当然,这里面包含了道路好坏的因素,每个骑兵至少配备两匹战马,轮换着骑乘,这样战马能够休息调整,但骑兵歇息的时间很少。

不是训练有素的骑兵,无法承受如此高强度的长途奔袭,也就是说,除非是迫不得已,一般情况之下,不会有谁如此不要命的奔袭。

大明一朝,骑兵是最为宝贵的兵种,其作战能力甚至超过了神机营,战马也是宝贵的,如此不要命的使用骑兵,不管是哪个指挥官,都是不愿意的。

吴宗睿不会这样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军队就是需要打仗,作战取胜代表了一切。

这一夜,吴宗睿睡得很沉。

翌日,卯时,吃过早饭的吴宗睿和刘宁,准备出发了。

“刘宁,今天是腊月二十四,小年,我们却在路上奔袭,有没有什么想法啊。”

“没有,没有,少爷都在长途奔袭,我哪里有什么想法。”

“那就好,我们加快速度赶路,争取在未时之前抵达淮安府城。”

“少爷,我们未时之前抵达,廖兄弟和秦帮主怕是预料不到吧。”

“我们打赌,文儒和秦志锐肯定在淮安府城外等候。”

“我才不赌呢,少爷神机妙算,我赌不赢。”

骑马上了官道,眼前的情形让吴宗睿吃惊。

官道上面依旧有不少的商队,这一次,吴宗睿多了心眼,看到了一位长相憨厚的汉子,凑上前去开口询问了。

“老哥,都是小年了,怎么还在官道上面奔波啊。”

“这位小哥,你不知道啊,我们这些货物,都是运送到淮安府,通过运河运抵北方去的。”

“都要过年了,运送到北方去,时间也不对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掌柜的说了,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运送到北方去。”

“漕运停止了,据说有些地方结冰,无法开船,怎么运送啊。”

“航道早就打通了。”

。。。

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商队,吴宗睿突然明白了。

后金鞑子正在北方肆掠,京畿一带损失惨重,后金鞑子的主要目的是劫掠钱财和人口,倒是没有想着攻打京城,袁崇焕率领关宁铁骑飞驰回来参加作战之后,皇太极见目的已经达到,率领大军的主力回到辽东去了,留下了阿敏和硕托等人守卫被占据的遵化、永平、滦州和迁安四城,京畿一带的局势也稍微有些放缓,加上崇祯皇帝启用了孙承宗,全面负责抵御后金鞑子的事宜,让局势更加的稳定。

不过局势略微的稳定,不意味着京畿一带物资丰富了,因为后金鞑子的侵袭,导致京畿一带物资的严重缺乏,京城里面,皇宫所需要的开销用度可以通过漕运解决,部分手握重权的官员也可以想到办法,可寻常百姓,包括部分的士大夫家族,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京城以及京畿一带的物资严重缺乏,附近的河南、山东和山西等地连年遭灾,自身难保,陕西更是流寇肆掠,唯有从南方运送物资过来补充了。

难怪官道上如此的热闹,这样的商机,商贾岂会错过。

吴宗睿也想到了,看样子信义帮不会歇息,如此好的机会,一定要抓住,大量的货物需要运送到北方去,价格肯定是惊人的,沿途的官府基本放假,官吏都休沐了,需要防备的也就是沿途的匪帮。

“刘宁,我们加快步伐,争取午时左右抵达淮安府城。”

“好的,只要少爷吃得消,我没有问题。”

乌珠穆沁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仰头长嘶。

吴宗睿拍拍乌珠穆沁马的头。

“老伙计,你也知道要卖力了,也好,就拿出来你的速度,让我看看,你能够跑多快。”

。。。

午时尚差一刻钟的时间,淮安府城的城墙已经出现在远方。

吴宗睿的双腿发麻,他终于体会到了,长时间奔袭需要训练,寻常人压根吃不消。

“少爷,还不到午时呢,我们果然到了。”

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刘宁甩甩头,尽管他身体强健,可如此的奔袭,还是很累,不过比起吴宗睿来,强了很多。

“好了,我们看看,文儒和秦帮主是不是在前面等候。”

吴宗睿和刘宁还没有来得及纵马驰骋,前方就出现了一小队的人马。

冲在最前面的是廖文儒。

看见廖文儒、罗典明、罗典勇、秦志锐和秦大龙等人下马,吴宗睿笑了。

“让你们久等了。”

“大哥,我真的没有想到,您这么快就到淮安了,这一路上还好吧。”

“问题不大,就是有些劳累,好了,秦帮主,你不必陪着我了,去忙你的事情。”

“大人,属下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忙碌。。。”

“没有事情吗,你这可是随口乱说的。”

吴宗睿手中的马鞭,指了指不远处的商队。

“大量的货物需要运送到北方去,信义帮怎么可能没有什么事情做,文儒,你们也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到四周看看,很快就要回到南京去的。”

秦志锐楞了一下,跟着开口了。

“大人真的是厉害,信义帮这段时间事情的确比较多,明日还有十艘货船出发,需要运抵天津卫,商贾给出的价码很高,不过属下已经做好了安排。”

“我说了,没有必要陪着我,做生意赚钱最为重要,否则信义帮的开销如何承受,今日你们陪着我四处看看,明日一大早出发。”

第一百一十六章 霸气

山坳之中,信义帮护卫的驻地。

周遭异常偏僻,数里范围内,看不见一户人家,今日山坳的入口也有所遮掩,从外面一时半会难以发现。

进入山坳,吴宗睿的脚步慢下来,仔细看着周遭的一切。

廖文儒准备开口介绍的时候,吴宗睿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不要开口。

山拗口,一块岩石当面而立,岩石上方有一名护卫矗立,左边有一棵大树,抬头看去,树上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动了一下。

绕过岩石,一条两米宽的道路出现在眼前,道路两边都是山壁。

往前走二十米左右,道路拐弯了。

一块硕大的平地出现在眼前。

平地左边,矗立了不少的木桩,木桩的四周放置不少的石墩,平地的中间,是一块经过仔细整理的平地,一个小小的木台在最中间的位置。

平地中间,站立了数百名护卫,一动不动。

平地右边,靠山修建了一排的木屋,木屋排列很整齐,有肉香味从木屋的方向传来。

吴宗睿微微点头,看向了跟随在身边的廖文儒。

“大哥,这里一共有四百五十名护卫,另外五十名护卫正在护卫运送到北方去的货物,明日有十艘大船运送货物,我已经决定,派遣三百名护卫沿途护送,由我亲自带队。”

“是吗,这一次你是不是准备端掉某个匪帮。”

“是的,这次准备剿灭的是集聚在夏镇的匪帮,规模不小,已经横行多年,据说战斗力不错,而且人数也不少,与当地的官府也有勾结。”

“侦查的情况如何。”

“基本情况已经掌握,冬月到腊月,需要通过漕运运抵北方的货物很多,夏镇的匪帮很嚣张,已经有好几只船队吃亏了,他们每次都是驾驶小船,在河面上设置障碍,迫使船队停下来,接下来大肆的劫掠。”

“他们有多少人。”

“遭遇劫掠船队的人回来说,他们行动的时候,有百人左右,岸上应该还有接应之人,总数不下于两百人,而且他们的胆子很大,每一次的行动,接应之人,距离河岸不是很远。”

“你们此番行动,有多大的把握。”

“有十成的把握。”

吴宗睿猛地扭头,看向了廖文儒。

“大哥,我没有瞎说,船队明日出发,以最快速度行进,十日之内可以抵达夏镇,那个时候正是春节期间,匪帮不可能有平日那么谨慎,再说了,他们与地方官府勾结起来,能够得到消息,就更加不会担心了,同时,我们的进攻选择在晚上进行。”

吴宗睿微微点头,停下了脚步。

“我想,你们展开进攻,应该有一段陆路的奔袭,如此有三个方面需要注意,第一是详细摸清楚匪帮所在的位置,直捣黄龙,务必彻底端掉这个匪帮,第二是详密的筹谋,护卫什么时候出发,行动过程中会出现什么问题,厮杀开始之前,怎么除掉警戒的土匪,厮杀开始之后,如何堵住土匪逃离的路线,第三式严格保密,速战速决,所有缴获的财物,迅速运抵货船上面,不要被其他人发现,更不要惊动地方官府。”

“知道,大哥,我已经列下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准备呈奏给您看看。”

“不用了,我也就是提醒你,具体怎么指挥,还是以你为主,作战厮杀必定会有伤亡,记住要善待阵亡的护卫,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吴宗睿慢慢走上木台,看着肃立在前方的护卫。

廖文儒、罗典明、罗典勇和秦大龙等人,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秦志锐则是站在队伍的旁边,陪着刘宁。

一股隐隐约约的杀气扑面而来,吴宗睿满意的点头。

“兄弟们,我要感谢您们,感谢你们拼命的付出。。。”

“誓死效忠大人。。。”

吼声传来,响彻山坳。

吴宗睿双臂挥起,示意众人安静。

“我心中的信义帮护卫,乃是无敌之师,不管对手如何的强悍,遇见我们信义帮护卫,灰飞烟灭。。。”

“我心中的信义帮护卫,来自于五湖四海,都是异性兄弟,可以性命相托的兄弟,不管何时何地,不管多么残酷的厮杀,都不会放弃彼此,都会死拼到底。。。”

“我心中的信义帮护卫,纪律严明,无坚不摧,一声令下,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我心中的信义帮护卫,爱惜荣誉,将信义帮护卫的名誉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决不让信义帮护卫的名誉遭遇丝毫的亵渎。。。”

“兄弟们,我们俱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就是一个大家庭,我们舍命保护自身的利益,为的是让我们的家人过上好日子,为的是让我们不再遭受任何的凌辱。。。”

“虽然我时常不在你们的身边,可我们心意相通,你们安心训练,拼命杀敌,如果你们之中有人战场捐躯,你们的父母兄弟,就是我的父母兄弟,你们的家人小孩,会衣食无忧的活下去,会为你们骄傲自豪。。。”

斩钉截铁、慷慨激昂的话语,已经让不少护卫的脸色变得通红。

政治思想工作是军队的灵魂,这一点大明军队,包括后金鞑子都不可能认识到,他们赖以凝聚军队的,最多还是丰厚的钱财,以及个人的威严和魅力。

吴宗睿自然不会这样做,他需要的是思想统一、行动一致的铁流。

这需要时间,不过他还不是特别着急。

“好了,今日是小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愁,你们无法和家人团聚,一会喝酒吃肉的时候,遥相寄托对父母家人的思念。”

。。。

吴宗睿说完了,正准备走下木台的时候,站在最前面的廖文儒开口了。

“全体都有,向大人行跪拜礼,誓死效忠大人。。。”

“拜见大人,誓死效忠大人。。。”

山呼海啸的声音传来,看着全部单膝跪地的护卫,看着情不自禁跪下的秦志锐和刘宁等人,吴宗睿的身上,彰显出来舍我其谁的豪气。

。。。

护卫开始了训练。

木桩上面扎着稻草,手持木枪的护卫,每一次的刺杀,位置必须在木桩的正中间,不允许有偏离,这样的刺杀,每日训练不下千次,正是这种看似枯燥的训练,让护卫刺杀的速度变得迅捷准确,让对手无法抵御。

走过平地,经过了又一条道路,一块略微小一些的平地出现在眼前。

战马在嘶鸣,马棚就在空地的右边。

骑兵正在骑马奔驰,平地中间同样是木桩,他们需要在马背上对木桩发起进攻,每一刀砍下去,都要击中目标。

“大哥,这样的山坳还有四个,外面的山坳主要是步卒训练的地方,里面的四个山坳,全部都是骑兵训练的地方,分别为骑术训练、砍杀训练、射击训练以及闪腾训练,都是按照您的要求进行的,营房也设为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的营房在外面,还有一部分的营房在马棚的右前方。。。”

吴宗睿站定,看着廖文儒。

“文儒,护卫的精神面貌很不错,你辛苦了,护卫已经具有了一定的战斗力。”

“不过你万万不要骄傲,护卫队伍还需要大规模的强化训练,我们不仅需要强悍的大军,还需要能够一日奔袭千里、连续作战的骑兵,我这里有一本册子,你参照上面的办法训练,训练没有固定的模式,一切来源于实际,你大胆按照自身的想法和实际情况做出改变。”

“不管平时的训练多么的严酷,都不可能训练出来真正的铁血军队,护卫需要的是不断的厮杀,需要铁血的磨砺,刚才我已经感觉到护卫的杀气,但不是特别的强烈,你需要派遣护卫,沿着漕运路线侦查,主动找寻匪帮作战,争取在一年时间之内,基本剿灭沿途大一些的匪帮。”

“钱粮方面的开销不要吝啬,万万不要节约。”

“所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平时训练要求越是严格,厮杀的时候伤亡就越小,所谓慈不掌兵,也有这层意思在里面。”

转完了整个的山坳,吴宗睿回到了最外面的山坳。

肉香味已经变得浓郁,吴宗睿加快了步伐,朝着木屋的方向走去。

廖文儒等人紧紧的跟随在身后。

铁锅里面冒着热气,沸腾的肉汤里面,大块的肉片翻腾,空地旁边,已经有人开始摆放桌椅,其中一张桌子放置在木屋里面。

“文儒,那张桌子是怎么回事。”

“大哥,气候寒冷,您还是在木屋里面吃饭。”

“胡闹,兄弟们都在外面吃饭,我怎么会到木屋里面吃饭,撤掉,将桌子摆放在外面。”

。。。

吃饭的时间终于到了,近五十张简易的桌子摆在外面,除开值守的护卫,其余全部都到了,热腾腾的肉食,整坛的美酒,放置在桌上。

吴宗睿的豪气再次彰显,凡是来敬酒之人,来者不拒,一些普通的护卫硬着头皮敬酒,吴宗睿也是豪爽的喝下去,脸上还带着爽朗的笑容。

十六岁的年纪,在诸多护卫之中,都算年纪小的,可是吴宗睿展现出来的气势,让所有人叹服,这就是魅力和凝集力,这就是霸气,舍我其谁的霸气。

第一百一十七章 投靠

“哥哥,你怎么来了。”

看见脸上带着倦色的陈思宇,陈灵雁大为吃惊,她没有接到家中的书信,也没有听说。

“小妹,我被县衙举荐,到南京国子监读书,二月初就要入学,爹害怕我耽误了时间,催促我早些出发,这不到南京来了。”

“怎么,县衙举荐你到南京国子监读书吗,你只有童生的功名,可以来读书吗。”

“当然可以了,我还通过府试了,有些人通过县试,都可以被举荐到国子监读书呢。”

陈思宇一边说话,一边从身上掏出了信函。

“这是爹给你写的信函,还有宗林哥和二娘写给妹夫的信函。”

陈灵雁接过了信函,连忙招呼身边的下人,给陈思宇安排好住宿的地方。

“小妹,妹夫不在家吗。”

“出门去了,应该快回来了,也就是今日吧。”

“妹夫到哪里去了啊。”

“到淮安去了,出发好几天了。”

陈思宇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他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南昌府城,还只去过一次,要不是这次得到了县衙的推荐,依旧是呆在家中。

趁着陈思宇喝茶的时候,陈灵雁已经看完了父亲陈登新写的信函。

“哥,国子监开课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你打算怎么安排。”

“这个,还没有想过,打算过年之后,四处走走看看,小妹,你也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出过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打算在南直隶游历一番。”

“你有那么多银子吗。”

“银子没有多大的问题,这次出门,家里凑了一些,爹给了我一些银子。”

。。。

刚刚进入府邸,吴宗睿就接到了通报,陈灵雁的小哥哥陈思宇来了。

吴宗睿微微皱眉,这个陈思宇他还是知晓一些底细的,高不成低不就,二十多岁的年纪,通过了县试和府试,取得了童生的功名,参加院试名落孙山,按说二十多岁的年纪,通过了府试,也算是不错了,不过陈思宇过于自大了一些,居然放言不通过院试、不能够取得生员的功名,就不打算成家。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在陈登新的强迫之下,陈思宇结婚成家,也算是成家立业了。

未来陈氏家族的族长,自然是陈灵雁的大哥陈思雷接任,陈思宇的地位就有些尴尬了,如果读书没用什么成绩,最终也是在家族里面生活,地位就和吴氏家族的吴顺年一样。

可能是陈登新发现了问题,所以将陈思宇送到南京来了。

也可能是陈思宇自身也感觉到了地位的尴尬,决定到南京来闯一闯。

“夫君,小哥到家里来了,刚到一会,正在洗漱。”

“哦,思宇到南京来,有什么事情吗。”

“小哥到南京国子监读书,爹来信说了,小哥能够到国子监读书,还是仰仗你的帮助,县衙每年都会举荐一人到两人到国子监读书,今年举荐的就是小哥,我还奇怪,小哥仅仅取得了童生的功名,怎么又资格到国子监读书。”

一边说话,陈灵雁一边拿出了两封信函。

“夫君,这是宗林哥与二娘写来的信函,小哥带来的。”

“知道了,我也去洗漱一下,酒宴应该备好了吧,一会我陪着思宇喝酒,安排在后院吧,你和玉环也一起吃饭,马上就要过年了,思宇刚到南京,人生地不熟的,就住在家里,开年以后再说。”

“夫君,奴家已经给小哥说了,开年之后在外面租赁府邸居住,也不需要多大的地方,有两三件房屋就可以了,每月最多二两银子左右。”

“也行,租房子的事情不用着急,万一找不到,就住在府邸里面,如果找好了房子,思宇不可能有那么多银子,进入国子监读书,监生之间的交往,需要耗费不少的银子,以后他就知道了,我看这租赁府邸的钱,你就完全负责吧。”

陈灵雁点点头。

“夫君,奴家去给你打水洗漱。”

“别,你有身孕,怎么能够做这些事情,还是我自己来。”

“那怎么行,奴家叫玉环给你准备好。”

明朝男女有别,如果是吴宗睿家中的人到了南京,住在府邸里面很正常,因为这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可如果是陈灵雁家中的人来到了南京,除非是其父亲陈登新和母亲马氏来了,其余人是不能够长时间住在府邸里面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人已经是夫家的人,女方家里的亲眷,关系自然疏远一些。

陈灵雁本也担心,陈思宇突然到来,让她不知道怎么办,想不到吴宗睿几句话轻松的解决了问题,说是出去租赁房子,一时间到哪里去找合适的地方,太好的府邸租不起,太差的陈思宇看不上,所以到国子监之前,陈思宇其实还是住在府邸里面。

陈思宇住宿的房屋暂时安排在前院。

后院是不可能的,中间院子住的全部都是丫鬟,只能是前院了。

“思宇,恭喜你了,到南京国子监读书,来,我敬你一杯。”

“瑞长,这件事情,真要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帮忙,我不可能到国子监读书。”

“不用说这些话,你若是没有童生的功名,也不可能得到县衙的举荐。”

“我刚到南京,这段时间打搅了,过年之后,我出去找合适的房屋。。。”

陈思宇还没有说完,吴宗睿挥挥手。

“不说这些,到国子监报道之前,就住在家里,又不是没有地方,国子监开课之后,我建议你就住在国子监,南京国子监的监生,绝大部分都是以生员的身份进去的,甚至有一部分举人,也在里面读书,我建议你住在国子监,为的是能够好好读书,明年的乡试你是难以参加了,不过下一次的乡试,你一定要参加,国子监休沐的时间,你就回来住。”

“这、这不方便吧。”

“没什么不方便的,都是一家人。”

说到这里,吴宗睿扭头看着陈灵雁开口了。

“娘子,思宇独自到南京来,也没有带什么人,我看安排一名丫鬟照顾起居饮食,后院暂时不好安排,就安排住在中间的院落。。。”

“夫君,这不合适,外人会议论的。”

“管它怎么议论,这是家里的事情,外人有什么资格插嘴。”

吴宗睿清楚,陈思宇这样的年纪,来到南京之后,肯定会到秦淮河去,要不然不算到南京来了,去秦淮河需要大量的银子,陈灵雁暗地里给一些是可以的,但不能够纵容,毕竟陈家不是官绅家族,陈思宇也不是富家公子。

陈思宇万万不可以纨绔,不能够跟随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混在一起,所以他要时常提醒陈思宇,让陈思宇住在国子监,也是从这方面考虑的。

陈思宇来到南京,其实就是投奔他吴宗睿的,虽然陈登新没有明说,吴宗睿明白意思。

一顿饭持续了半个时辰,陈思宇有些喝醉了,被丫鬟扶着到中间院子歇息去了。

陈灵雁挽着吴宗睿的胳膊,往后花园走去。

“夫君,小哥的事情,让你为难了。”

“娘子,一家人说这些话干什么,对了,宗林哥的信函与二娘的信函,我都看过了,家里一切都好,小弟宗乾很乖巧,三娘也怀孕了。。。”

说到这里,吴宗睿有些无奈的摇头,陈灵雁则是噗嗤一下子笑了。

“玉蜀黍的种植,以及薯块的种植,在安远县基本铺开,县衙专门拨付了五百两白银,算是奖励吴氏家族,这笔银子爹只要了二百两,其余三百两给了家族。”

“玉蜀黍和薯块的种植技术推开了,安远县基本不会出现缺粮的问题,除非是遭遇到千年不遇的天灾。”

陈灵雁点点头。

“是啊,爹在信里也说了,陈氏家族今年种植的薯块,同样丰收了,我们的五百亩耕地,产量很不错,收获之后,爹雇佣了几十辆马车,才将收获的薯块送到家里去。”

“娘子,你写信回去,告诉岳父岳母,今后收获的粮食,不需要送过去了,家里不缺粮食,也不缺银子,如果一定要算清楚,那就记账,家里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去讨要。”

“夫君,这可不行,这是家里的耕地,奴家这样想的,每年也不要运送稻谷、玉蜀黍和薯块了,就折算成银子,我们拿走六成,你看怎么样。”

“这个,是陪嫁给你的耕地,你看着办吧。”

陈灵雁脸色红润,躺在吴宗睿的怀里。

怀孕已经两个月的时间,偶尔的缠绵是没有问题的。

“夫君,这些天奴家可担心了。”

“担心什么啊。”

“夫君到淮安去了,奴家查过,南京到淮安四百里地,奴家算账了,来回八百里地,快也需要八日左右的时间,奴家还以为夫君难以回来过年了。”

“说什么话,我既然说过了,就一定回家过年。”

陈灵雁摸着吴宗睿的胸脯。

“还是奴家的不是,让夫君如此的辛苦,来回才六天的时间,夫君怕是一直都在路上奔波,夫君,奴家今后会注意的。”

吴宗睿拍了拍陈灵雁的脸,没有说话,他在淮安仅仅逗留了一天多时间,腊月二十六就出发了,回来的路上,他几乎没有怎么歇息,以最快的速度赶路,也是一天多的时间,回到了南京。

这些自然不可能告诉陈灵雁。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真的惭愧

崇祯三年姗姗来迟。

大年三十这一夜,吴宗睿、陈灵雁、玉环以及陈思宇等人守夜。

所谓的守夜,并非是整夜不睡觉,只要过了子时,迎接正月初一到来,就算是守夜了。

对于习惯于早睡早起的古人来说,熬过子夜很不简单了。

子时,前院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紧接着,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吴宗睿陪着陈灵雁在后院观看四周的烟花,尽管颜色单调,没有几百年后那么多的花朵,不过整个的南京城都陷入到鞭炮声中,气势还是很壮观的。

玉环以及陈思宇等人,则是兴致盎然的到前院去放烟花和鞭炮了。

鞭炮和烟花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

周遭逐渐安静下来,吴宗睿送陈灵雁回房歇息了,毕竟有了身孕。

厨房准备了宵夜,吃宵夜之前,吴宗睿端了一些点心,亲自送到了陈灵雁的房间里面去,看着陈灵雁吃下去。

这一切,府邸里面的丫鬟和下人都看见了,而看的最为真切的是柳隐。

初一不出门,初二拜丈人,古人是非常看重这些过节的规矩的。

吴宗睿和陈灵雁等人不可能回到老家去过年,只能是在初一的时候,遥向家乡的方向跪拜,也算是给父母和岳父岳母拜年了。

难得清闲,吴宗睿没有离开家,一直陪着陈灵雁和玉环等人。

到了正月初二,陈灵雁忍不住,主动提到了盛泽归家院的徐佛。

陈灵雁的确没有想到独霸吴宗睿的爱,这是吴宗睿所不能理解的,两人没有花前月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都是按照规矩来,成亲之后,感情慢慢培养的过程之中,陈灵雁对吴宗睿的依赖越来越强烈,吴宗睿几乎成为她生活的全部。

让玉环与吴宗睿成亲,这是陈灵雁做出的决定,在吴宗睿的面前,陈灵雁改变了称呼,由妾身变为了奴家,这是表明了在家中原配的地位,陈灵雁与吴宗睿六月初十成婚,玉环十二月二十日嫁给吴宗睿,相聚的时间刚好半年左右,这样的情形也是非常少见的。

吴宗睿从不理解和担心,到慢慢的习惯,或许随着感情愈发的深厚,陈灵雁也会产生嫉妒的心理,不过这种嫉妒的心理,很多时候会被理智所取代。

古人的三妻四妾,看来是有基础的,不是几百年之后的现代人可以理解的。

陈灵雁主动提到了徐佛,让吴宗睿颇为吃惊。

徐佛已经让身边的丫鬟绿竹送来了好几封信函了,得到吴宗睿的许诺之后,徐佛自此就独居了,再也不见任何的男人,而每次写来的信函,都是倾诉相思之情的。

吴宗睿颇为无奈,他刚刚娶了玉环,不可能马上将徐佛带回家,这样做陈灵雁和玉环都无法接受,所以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陈灵雁很明确告诉吴宗睿,一定要将徐佛带回家来,居住在后院,毕竟徐佛的身份有些特殊,若是将来要嫁与吴宗睿,必须要彻底与过去断绝,如果继续留在盛泽归家院,对于吴家以及吴宗睿的声誉是有些影响的。

陈灵雁的决定,让吴宗睿觉得恍惚,甚至感觉到不真实。

女人都是有嫉妒心理的,爱屋及乌到了如此的程度,难以想象。

看到吴宗睿吃惊的神情,陈灵雁当然是高兴的,再次重申了自己的决定。

其实吴宗睿没有真正读懂陈灵雁。

陈灵雁的年纪不大,也就是十六岁的年纪,自小就生活在家族之中,在闺房长大,还不是特别明白生活的艰辛,对于感情也是充满憧憬和幻想,吴宗睿的关爱与呵护,让她陷入到甜蜜之中,不能自拔。

相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总是弱者,能够做的事情有限。

能够为吴宗睿做哪怕一点点的小事情,陈灵雁都是高兴的。

午时,吃过午饭之后,吴宗睿和刘宁离开府邸,朝着秦淮河而去。

吴宗睿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赎回徐佛需要多少银子,如果真的如同小说之中描述的,动辄上万两的白银,那真的难以承受,倒不是说拿不出银子,而是需要这么多的银子,会让吴宗睿更加的愧疚,觉得对不起陈灵雁。

秦淮河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吴宗睿愣住了。

春节期间,秦淮河都如此的热闹,难道这里真的能够迷住所有男人,让他们乐不思蜀。

盛泽归家院的门口,人依旧不少,不过远没有了以前的火爆,这一切应该与徐佛有关。

下马之后,吴宗睿将缰绳递给了刘宁,独自朝着盛泽归家院走去。

正在门口招呼客人的鸨母,看见了吴宗睿,楞了一下。

“大、大人来了,徐姑娘还是在后院,大人自去就是了。”

鸨母的态度,让吴宗睿有些奇怪,这里面缺乏了热情。

没有思索太多,吴宗睿抬脚朝着后院而去。

后院依旧宁静,不过能够听见嬉笑的声音,都是从屋里传出来的。

刚刚走到最深处的阁楼,一个声影一晃而过。

“小、小姐,少、少爷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徐佛出现在阁楼的门口,满脸泪痕,看着走过来的吴宗睿,竟然不知道开口说话了。

徐佛穿着一袭白色的棉袄,没有化妆,素面朝天的容貌,依旧动人心弦。

“郎君,您来了,小女子等了您好长时间,望眼欲穿。。。”

吴宗睿已经走到徐佛的面前,伸手准备擦去徐佛脸上的泪水。

徐佛扑进了吴宗睿的怀里,再也忍不住,低声哭泣了。

从年龄上来说,徐佛比吴宗睿大三岁,过年之后二十岁,这个年龄非常敏感,在青楼女子中,已经不算年轻,如果以前名气大,还能够撑一段时间,但很快会被新人超过。

青楼女子到了这个年纪,如果不能够想办法离开,往后希望就渺茫很多了。

等到年纪大了,名气没有了,也就只有嫁做商人妇了。

对于徐佛来说,等待的日子不仅煎熬,而且忐忑,她与吴宗睿之间,仅仅有一夜的缠绵,感情并未达到多高的程度,如果吴宗睿不再回来,她也无可奈何。

今天是正月初二,吴宗睿忽然到盛泽归家院来了,对于徐佛来说,是天大的喜讯,也是苦苦等待和煎熬结下的硕果。

吴宗睿紧紧的抱住了徐佛,感受到徐佛剧烈颤抖的身体。

房间里面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吴宗睿那日来的情形。

默默的看着房间里面的一切,吴宗睿没有开口说话。

徐佛走到了梳妆台的旁边,打开抽屉,拿出一些碎银子,递给了身边的绿竹。

“去订一桌酒宴,让他们送到阁楼来。。。”

看见徐佛拿出银子,吴宗睿再次感觉到吃惊,作为盛泽归家院的头号姑娘,徐佛哪里需要自己掏银子,招呼一声,鸨母会忙不迭的安排好酒宴。

联想到鸨母的神情,吴宗睿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徐姑娘,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佛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的笑容,等到绿竹离开之后,她走到了床边,伸手从床头拉出一个精致的小箱子,小心的打开。

一张身契出现在吴宗睿的眼前。

“你、你自己为自己赎身了吗。。。”

看着这张身契,吴宗睿震惊了。

青楼女子为自身赎身的情况也存在,一般都是当红的姑娘,或者是年老色衰的青楼女子,这类赎身的情况,轻易不会出现,它表明了青楼女子的决心,而且付出的钱财也是巨大的,一旦青楼女子为自己赎身,钱财会被掌柜搜刮的差不多,剩下的银两不多,如果失去了依靠,日后的生活都难以为继了。

“小女子既然在公子面前发誓了,就绝不会沾惹青楼的任何事宜,公子离开后不久,小女子就为自己赎身了,本来想着离开秦淮河,到外面去找一处地方住下,可是想到公子要到这里来接小女子,就没有离开。。。”

“你为自己赎身,花费了多少银子。”

“公子放心,小女子还能够养活自己。”

吴宗睿连忙走到了徐佛的身边,轻轻搂住了徐佛的肩膀。

“徐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女子知道,少爷今日能来,小女子已经非常高兴了,今日是大年初二,公子若是不嫌弃,就在这里留宿,小女子好好的侍奉公子。”

“不用了,你收拾一下,我今天是来接你离开的,本来还打算和掌柜理论一番,想不到你为自己赎身了,也就省却了很多事情。。。”

吴宗睿还没有说完,徐佛的身体再次的颤抖,这次几乎站不稳了。

“公、公子说什么,是来接妾身离开的吗。。。”

“当然了,你收拾一下,我看时间还来得及,下午就回家去吃饭了。”

“公子是在外面租赁了府邸吗。”

“没有,租赁府邸干什么,我是接你回家的。”

徐佛的脸上,露出了红晕,双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公、公子稍等,妾身收拾一下,很快的。”

“我来帮忙,不要着急,我们吃过饭再走,我看你还没有吃东西。。。”

“不、不用了,妾身这就走,其实妾身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

看着手足无措的徐佛,吴宗睿真的感觉到惭愧了。

看来这桃花运,可不是随便能够沾惹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太震动了

绿竹没有回来,酒菜也没有送来,徐佛早就收拾好一切了。

行李的确不多,也就是四五个包裹,有些东西尽管是徐佛的,但她绝不会带走,譬如说床上的棉套和被子等物品,任何一个离开青楼的女子,都不会带走,这东西带走了不吉利。

吴宗睿没有动手,一直都在旁边默默看着,他的内心同样是复杂的。

想当初钻研明末历史的时候,特别关注秦淮河,史书描写秦淮八艳的高傲,让他叹为观止,真正的穿越了,来到了秦淮河,才发现压根不是史书描写的情况,至少青楼的女子没有那么高傲,为了能够活下去,为了能够赚取更多的钱财,她们出卖了太多最为宝贵的东西。

能够从良,且找到一个好的归宿,是青楼女子做梦都想着的事情。

。。。

终于,绿竹来了,跟随来的还有一个提着食盒的酒店活计。

伙计大概是很忙,也可能因为日子不一样,进入阁楼之后,压根没有四处张望,打开了食盒,将菜肴和酒壶摆上,摆好之后,迅速转身离开。

“小、小姐,您的东西收拾好了,要走了吗。。。”

绿竹的突然开口,让阁楼的气氛一下子变化了。

徐佛的脸上带着笑容。

“绿竹,你跟随在我的身边也有三年时间了,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你有什么打算,是留在盛泽归家院,还是离开这里。。。”

“奴婢要跟随在小姐的身边,小姐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

还没有等到徐佛说完,绿竹就开口了。

徐佛脸上的微笑稍稍凝固了一下。

她的贴身丫鬟,实际上是盛泽归家院物色的,其身契也在盛泽归家院,当然,想要赎出来贴身的丫鬟,不需要多少的银两,毕竟这些丫鬟年岁还小,需要长时间的培养。

不过离开青楼的女子,自顾不暇,很少有人能够带走身边的丫鬟,而且愿意带她走的男人,不一定接纳这个丫鬟。

“徐姑娘,绿竹跟随你身边三年时间,我看还是继续跟着你。”

徐佛扭头看了看吴宗睿,眼圈有些红。

“公、公子不嫌弃小女子和绿竹吗。”

“不会,绿竹年岁还小,跟随在你的身边,能够习惯,等到年龄大一些了,再来定夺。”

徐佛点点头,对着绿竹开口了。

“丫头,还不快点谢谢公子。”

绿竹倒也机灵,走到了吴宗睿的身边,扑通的跪下了。

“奴婢谢谢公子了。”

桌上的菜肴已经凉了,吴宗睿走过去坐下,准备招呼徐佛过来吃饭。

徐佛走过来,拉着吴宗睿的胳膊。

“公子,不要吃了,小女子这就跟着您离开阁楼。”

“怎么了,你还没有吃饭,吃一些东西,养足精神。。。”

“不吃了,妾身不吃了。。。”

还没有说完,徐佛的眼泪再次落下来了。

吴宗睿莫名其妙,看着徐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公子,我家小姐不能吃这顿饭,要是离开的时候吃饭,被称之为回头饭,不吉利的。”

“原来还有这等的说法啊,也罢,那就不吃了,我们走。”

吴宗睿站起身来的时候,徐佛和绿竹已经提着包裹,准备出发了。

后院已经有好几个姑娘,站在一边默默看着徐佛。

徐佛的脸上带着笑容,和诸多的姑娘打招呼,神色显得惬意轻松。

至于说吴宗睿,脸上倒是有些发烧,不好意思看这些姑娘。

他在盛泽归家院的名气是很大的,达到了无知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一首《木兰花令》不知道感动了多少人,十六岁的二甲进士,应天府衙从六品的推官,在诸多姑娘看来,就是神话了。

当初得知吴宗睿将要赎出徐佛的时候,盛泽归家院几乎所有的姑娘都是不相信的,毕竟徐佛的年纪比吴宗睿大,而且吴宗睿的身份太过于显赫了,十六岁的朝廷官员,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偏偏到青楼来找寻。

眼前的一幕,让所有姑娘震撼了。

正月初二,吴宗睿亲自到盛泽归家院,接走徐佛。

这样的情形,让人不敢相信。

传遍秦淮河的马湘兰的故事,其实也是悲剧故事,马湘兰与读书人王稚登之间的爱情,感动天地,可因为种种原因,最终两人也没有能够走到一起。

十九岁的徐佛,从良之后,如果真的嫁给了吴宗睿,将会轰动整个的秦淮河。

盛泽归家院的掌柜来到了后院。

掌柜是一个中年女人,看上去颇为富态。

见到了掌柜,徐佛赶忙行礼了。

“女儿要离开盛泽归家院了,感谢妈妈多年的培养和照顾,女儿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女儿,走了就不要回来,一会离开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你可记住了。”

“女儿还有一个请求,绿竹是女儿的贴身丫鬟,女儿想着带走,不知道需要多少银子。”

“说什么呢,绿竹是你的贴身丫鬟,你愿意带走就带走,不要说这些话。”

一边说话,掌柜一边从衣袖里面掏出了绿竹的身契,递给了徐佛。

脸色发白、颇为紧张的绿竹,听见掌柜的这样说,看见掌柜将自己的身契交给了徐佛,连忙上前给掌柜的行礼。

“多谢妈妈的成全,绿竹一辈子不会忘记。”

终于,掌柜的看向了吴宗睿。

“大人,请恕奴家不能行礼,今日大人接走徐佛,徐佛是奴家的姑娘,所以奴家不能够行礼,徐佛是奴家最为喜爱的女儿,望大人善待徐佛。。。”

乍看上去,掌柜的态度恭谦,关心徐佛,将绿竹送给徐佛,没有收取赎身银子,还恳求吴宗睿善待徐佛,简直就是上上等的好人了,可是吴宗睿明白其中意思。

徐佛是盛泽归家院的摇钱树,掌柜肯定舍不得放走,不过吴宗睿的身份,让掌柜的颇为忌惮,要知道秦淮河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朝廷官员前来赎人,青楼不可阻拦,如果有掌柜的不识相,最终是要倒霉的。

吴宗睿的情况又有些不一样,十六岁的年纪,就是朝中从六品的官员,前途无量,不要说盛泽归家院,就算是朝中的大多数官员,都不愿意得罪。

从徐佛身上得到了大量的银子,徐佛为自己赎身,掌柜又赚的盆满钵满,这个时候送一些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不过要说徐佛有这样的归宿,就连掌柜都有些嫉妒了。

徐佛走到了前面的大堂。

盛泽归家院的姑娘几乎都集中在大堂了,一些姑娘走上前来,和徐佛打招呼,说着悄悄话,好几个姑娘在徐佛面前落泪了,徐佛的眼圈也是红红的。

这个时候,吴宗睿倒像是一个多余的人,站在一边,说话也不好,不说话也不好。

其实更多姑娘的眼神,是看向吴宗睿的,她们都有些不敢相信,吴宗睿如此显赫的身份,居然为徐佛赎身。

应该说,吴宗睿为徐佛赎身,必将成为轰动秦淮河的故事,这件事情燃起了诸多青楼姑娘的希望,既然徐佛能够有这么好的归宿,她们为什么做不到。

当然,也有冷静的姑娘,徐佛毕竟刚刚离开,今后是不是过得好,是不是真的被吴宗睿迎娶了,还说不定,两人之间的差别太大了。

吴宗睿走出大堂,回头看了看盛泽归家院的牌子。

“少爷,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您看看周围的情形。。。”

刘宁的提醒,让吴宗睿缓过神来,他看了看四周,头皮有些发麻。

很多青楼的姑娘,从楼上伸出头,看向了这里。

秦淮河是消息流传最快的地方,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保密,盛泽归家院的当红女子徐佛,被人赎身,而且赎身之人还是朝廷命官,这样的消息太过于震撼了。

“不急,徐姑娘出来之后上马车,你跟着马车,要马车的速度快一些,我骑马跟随,想必不需要多长的时间。”

“好的,少爷,我已经给马车夫说好了,待会不要停留,还要今天是正月初二,时间尚早,要是到了晚上,马车根本进不来。”

徐佛终于走出了盛泽归家院。

看见徐佛走出来,刘宁迅速上前去接过了包裹,快步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吴宗睿来到了徐佛的身边。

徐佛的脸上还有没有擦去的泪滴。

吴宗睿伸手,很自然的为徐佛擦去了脸上的泪滴。

周围出现了一阵阵的惊呼声,让吴宗睿的身体禁不住抖动了一下。

“公子,妾身不会回头的。”

“徐姑娘,不用担心,我既然来接你,就会对你负责,不用想那么多,回家之后好好过日子,忘记这里的一切。”

“公子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不仅仅是你,我也会忘记这里的一切,今后若是没有必要的事情,我不会踏足这里了。”

徐佛情不自禁的挽住了吴宗睿的胳膊,身体紧紧靠着吴宗睿,朝着前方的马车走去。

吴宗睿上马了,马车已经启动。

再次回头,吴宗睿看了看盛泽归家院,看了看眼前的河流。

秦淮河的灯红酒绿还会延续,而且今后的十余年时间,会越发的显得兴旺,不过他吴宗睿,与这里没有多大的关系了,基本不会涉足这里。

第一百二十章 关心和鼓励

(终于上架了,恳求得到读者大大的支持,拜谢了。)

正月初三,一大早,吴宗睿便前往府衙,专程给詹士龙拜年。

昨夜的温情,让吴宗睿颇为沉迷,实话实说,在温柔以及迎合的方面,陈灵雁和玉环比不上徐佛,不过这样很正常,徐佛毕竟出身青楼,展现女性优势是她的本事。

家中的情形,吴宗睿也不用过于担心,那些所谓的宫斗情况,不会出现在府邸里面,陈灵雁和玉环的年纪都不大,爱屋及乌的情形之下,没有什么嫉妒的心理,徐佛更是聪明,懂得如何与陈灵雁等人相处。

身边一下子有了三个女人,还有两个候补队员,这样的情形,几百年之后不敢想象,也许穿越到明末,这是唯一的福利吧。

马车很快到了应天府衙,吴宗睿下了马车,径直朝着府衙走去。

詹士龙在南京城没有府邸,也不需要租赁府邸居住,身为应天府府尹,他自然有地方居住,应天府衙的后院就是他的居所,后院房屋众多,就算是带着家人,也住得下。

这是吴宗睿第一次到府衙的后院。

尽管吴宗睿得到了詹士龙的赏识,但平常时候,他绝不会踏足后院半步。

“瑞长兄,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你可不知道,你的名气太大了。”

“月如,我有什么名气啊。”

“盛泽归家院啊,昨天你到盛泽归家院,为徐佛姑娘赎身,这件事情已经传开,昨夜父亲还训斥我,让我不准随意的踏足秦淮河。”

“原来是这件事情啊,这有什么啊,还值得传扬开来。”

“你是觉得没有什么,父亲大人紧张啊,要是我也学着你一样,从秦淮河领回去一个姑娘,父亲岂不是要打死我啊。。。”

脚步声传来,吴宗睿和詹兆恒都不说话了。

进入会客室的詹士龙,脸上没有多少的笑容,这让吴宗睿咯噔了一下。

朝廷官员为青楼女子赎身,这件事情对于青楼姑娘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情,对于朝廷官员来说,不一定很好,毕竟朝廷明令禁止官员到青楼去,好在明末这些事情无人在乎,不管是京城,还是南京,朝廷官员金屋藏娇的事情比比皆是。

吴宗睿和那些偷偷摸摸的朝廷官员不一样,他大胆的为徐佛赎身,倒显得光明磊落。

当然,这样的行为,詹士龙肯定是有意见的。

果然,吴宗睿稽首行礼之后,詹士龙开口了。

“瑞长,昨日你真的为盛泽归家院的徐佛姑娘赎身了吗。”

“回禀大人,确有其事。”

“我以为是传闻,谁知道真的有这件事情,论理这件事情,我不应该多嘴,不过我还是想说说,秦淮河一带,去玩玩可以,将青楼女子带回家去,还是不谨慎。。。”

詹士龙说的很委婉,不过吴宗睿听得却刺耳,内心里面,他知道詹士龙是好心,但情感方面,一时间难以接受。

等到詹士龙说完之后,吴宗睿沉吟了一会,开口回答了。

“大人的关心,瑞长记下了,说来瑞长来到南京四个多月的时间,也就去过一次秦淮河,瑞长与徐姑娘之间的交往,并非源于秦淮河,之前就有交集,瑞长欣赏徐姑娘,所以才想着为徐姑娘赎身的,瑞长在这里向大人保证,绝非是陷入到风花雪月之中,才为徐姑娘赎身的。”

詹士龙看了看吴宗睿,微微点头。

“我想你也不至于如此,看样子是我想的太多了。”

“所谓关心则乱,瑞长感谢大人的关心与呵护,昨日离开秦淮河的时候,瑞长已经暗下决心,日后绝不轻易涉足秦淮河,瑞长身为朝廷命官,知道朝廷的规矩。”

“说得好,说得好,我相信你。”

说到这里,詹士龙狠狠的瞪了詹兆恒一眼。

“月如,你可记住了,今后不要随意涉足秦淮河,你方方面面都要向瑞长学习,我看你要是到了秦淮河,压根不知道怎么控制自身,今日带回一个姑娘,明日带回一个女子,岂不是要气死我啊。。。”

詹士龙的训斥,让吴宗睿想笑却笑不出来。

社会上对青楼女子的认识,总归还是低贱的,就算是在明末的南直隶,当官的包括读书人,沉湎风花雪月之中,习以为常,看低青楼女子的认识依旧不会改变,至于说几百年后,情况更加的糟糕,谁要是迎娶了生活不检点的女人,瞬间会成为全社会的笑谈。

说起来,明末这方面的认识,比几百年之后,还要宽容很多。

终于,詹士龙回到书房去了,酒宴尚有一会的时间。

“瑞长兄,我们出去走走,呆在府邸里面没有意思。”

“也好,不过我可告诉你,日后尽量少到秦淮河去,更不要想着约我去,我是不会去的。”

“瑞长兄,别那么紧张了,我和你不一样,父亲时时刻刻告诫我,我怎么敢越雷池半步,你就不一样了,能够做出决定,我倒是羡慕你,什么时候有你这等的决断就好了。”

“简单啊,金榜题名之后,你同样可以做出决定,我想大人不会干涉那么多。”

詹兆恒的神情顿时有些萎靡了。

“我哪里敢和你比较,也不知道九月的乡试如何,五月份我就要离开南京,赶赴南昌府城了,前两日我询问了父亲,尽管我在国子监读书,还是不能参加南直隶的乡试。”

“回到南昌去参加乡试也好,我相信你,一定能够高中。”

“但愿吧,我希望高中,不过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吴宗睿微微摇头。

“月如,你错了,乡试是不是能够高中,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身,若是没有充足的信心,就算是写出一篇花样的文章,结局也难以预料,若是对自身有着超凡的信心,乡试一定能够杰出发挥,那样高中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瑞长兄,你这是鼓励我。”

“不仅仅是鼓励,我也是如此,想起乡试、会试和殿试,好像还是昨日的事情,每一场的考试下来,我对自身都没有失望,因为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发挥出来了所有的能力,我相信我一定能够高中。”

“真、真的是如此吗。”

“月如,相信我说的话,对自己充满信心,你五月份到南昌府,时间尚早,我建议你到南昌府周遭游历一番,或者是闭门读书,尽量少参加那些所谓读书人的聚会,更不要参加什么诗文会,没有多大的作用,反而耽误你的时间,弄得不好让你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行,我听你的,抵达南昌府城,到巡抚衙门报备之后,且到四周去游历一番,等到八月份回到南昌府城,闭门读书,全力以赴参加乡试。”

。。。

“说得好。。。”

声音传来的时候,吴宗睿和詹兆恒面面相觑,想不到他们的交谈,詹士龙听见了。

进来的詹士龙,尽管神色严肃,但还是有一丝的不自然。

“哦,刚才我忘记了,兵部的胡大人有些事情需要安排,我这就赶赴兵部去,中午不能陪着瑞长吃饭了,月如,中午你好好陪陪瑞长,多多请教学识方面的事宜。”

吴宗睿连忙站起身来。

“大人去忙就是了,瑞长有月如陪着就可以了。”

詹士龙看着吴宗睿,微微的点头。

“瑞长,月如虽然和你年岁差不多,不过见识远不如你,有时间你还是要多多开导他,九个月之后的乡试,一晃就到了,在我看来,月如的学识还是不错,可初次参加乡试,难免有畏难的情绪,你刚刚的话语,乃是金玉良言,我都说不出来。”

“大人,瑞长也是根据自身感受,说出这些话语的,月如在国子监成绩很好,就连贺大人都专门提及了,依照月如的成绩,乡试高中是绝无问题的。”

詹士龙再次的点头,看向了站在旁边的詹兆恒。

“月如,我知道你在国子监表现不错,不过也不能骄傲,这段时间,你要多听从瑞长的劝诫,跟着瑞长学习。。。”

詹士龙穿着官服离开,让吴宗睿颇为吃惊,难不成正月初三就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吗。

詹士龙离开之后,詹兆恒的情绪很快高涨了。

“瑞长兄,你真的不打算到秦淮河去了吗。”

吴宗睿看着詹兆恒,哭笑不得。

“月如,你以为我说着玩的吗,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既然说了不到秦淮河,一般情况之下就不会去了。”

詹兆恒笑笑,不以为意。

“瑞长兄,你可曾想过离开应天府衙啊。”

吴宗睿瞪大了眼睛,看着詹兆恒。

“月如,开什么玩笑,我到应天府衙不到半年的时间,说什么离开府衙的事情。”

“那可不一定,算算时间,你到应天府衙也是两个年头了。”

“老实说,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没有,朝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只是这段时间,常常听父亲说及,说你的能力,屈居应天府推官有些可惜了。”

吴宗睿皱起了眉头。

如果詹士龙举荐,京城里面有贺逢圣帮忙推荐,自己还真的说不定会离开南京,到京城去是吴宗睿绝不愿意的,他需要留在南方,不断发展和壮大自身的实力。

第一百二十一章 顺水推舟

吃过饭之后,吴宗睿告辞回家。

詹士龙前往南京兵部去,中午没有回家,这让吴宗睿颇为担心,詹兆恒绝非随意开口说话之人,应该是听到詹士龙说了一些什么,联想到贺逢圣的态度,吴宗睿还真的有些担心。

吏部授官,二甲和三甲进士大都是出任正七品的知县或者推官,如果表现不错,下一步提拔就是出任督查院监察御史,同样是正七品,可职责完全不一样,身份也有了很大的不同,如同吴宗睿这样的情形,起点稍微高了一些,多半是出任京城六部正六品的主事。

吴宗睿是绝不想到京城去,至于说督查院监察御史,更是他深恶痛绝的职位。

大明最为奇葩的职位,就是正七品的六科给事中以及督查院的监察御史。

六科给事中虽然只是正七品的品阶,不过内阁首辅都不敢小视,因为这个职位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为了监督各级官员专门设立的,给事中可以弹劾各级的官员,可以直接给皇上写奏折,而且他们在六部的职责也非常明确,就是监督官员是不是认真做事情。

监察御史,顾名思义就是监察各级的官员,发现有不妥之处,直接批评与弹劾。

朱元璋设立给事中,其出发点是好的,也是可以理解的,一方面是想着监督各级官吏,另外一方面就是维护皇权,出任给事中和监察御史的官员,大都是耿直和不懂转圜的官员,他们悍不畏死,不管遇见什么不平事,都敢于直言,对于整顿吏治发挥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洪武年间,著名的监察御史周观政,巡视奉天门,发现太监带着女乐准备进入皇宫,按照大明律的规定,女乐是不准进入皇宫的,周观政当即上前阻止,不过太监怀揣朱元璋的圣旨,压根不听周观政的,这下子周观政不干了,挡住了队伍,太监随即禀报朱元璋,朱元璋知道自己挑选的这些御史,不听通融,所以马上口谕,不让女乐进宫,也不欣赏歌舞了,想不到周观政还是不干,一定要见到朱元璋,朱元璋无奈,只好穿上朝服,走出皇宫,当面赞赏周观政做的不错,如此周观政才离开。

不过凡事有利也有弊,所谓过犹不及,监察御史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每天就是四处转悠,监督各级官员,给事中相对好一些,盯着六部的官员做事情,谁要是偷懒,肯定弹劾,明朝中期以后,皇权与臣权的争端逐渐凸显,导致给事中与监察御史将注意力转移到对付皇权方面,而对付皇权的办法,就是不断的找茬,他们地位特殊,说到底就是言官,一张嘴就是找茬和骂人,他们信奉皇家无私事的原则,不管是皇上个人的私事,还是朝中的大事,一定要闹腾一番,他们以遭受廷杖为荣,压根不怕皇上打骂与杀头,让皇上无可奈何,其结局就是直接导致朝廷办事效率下降,皇上个人也无心署理政事。

明朝后期,党争的出现,让朝廷的局势更加恶化,给事中与监察御史更是成为了帮凶,万历年间,张居正去世之后,铁腕管束的手段被废止,凡是朝中要决断的大事情,给事中和监察御史必定跳出来,代表东林党或者是浙党闹腾,他们相互闹腾,对着皇上闹腾,他们已经没有想到家国大事,其目的就是闹腾,为了闹腾而闹腾。

在这种闹腾的过程之中,党争愈演愈烈,最终成为大明王朝割舍不掉的毒瘤。

万历荒政、天启荒政,与此都有一些关系。

崇祯皇帝继位,本来是豪情万丈,想着开创一番基业,可惜祖宗的规矩不能变,给事中和监察御史也不会闭嘴,崇祯皇帝无奈,只能接受,也就是在这些默许的过程之中,袁崇焕不请旨斩杀毛文龙被,北方遭遇的灾荒得不到缓解,南方的士绅商贾闷声发财,局势越来越恶化,终于导致后金鞑子打到了京城。

马车在府邸门口停下,下了马车,心事重重的吴宗睿,慢慢朝着府邸走去。

“少爷,有客人来家中拜访。。。”

门房禀报的时候,吴宗睿没有开口,身边的刘宁开口了。

“什么客人,报上名字啊。”

“是,来客自称是张溥,还有吴伟业。。。”

吴宗睿停下脚步,看着门房。

“哦,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回禀少爷,他们来了有接近半个时辰了,一直都在会客厅等候。”

吴宗睿点点头,扭头看着身边的刘宁开口了。

“刘宁,你到会客厅去,告诉张溥和吴伟业,就说我刚刚回家,让他们稍等片刻。”

张溥和吴伟业到府邸来拜年不稀奇,不过吴宗睿还是感觉到吃惊,张溥和吴伟业的家没有在南京,张溥的老家在苏州辖下的太仓县,吴伟业的老家在苏州辖下的昆山县,今天是正月初三,两人专门来拜年,说明他们至少正月初一要从家中出发。

如果说没有什么事情,没有必要这个时候到南京来。

稍稍整理了思绪,吴宗睿来到了会客厅。

“天如见过大人。。。”

“骏公见过大人。。。”

吴宗睿也抱拳还礼。

“天如兄,骏公兄客气了,请坐请坐。”

简单闲聊几句话之后,脸色有些苍白的张溥开口了。

“大人,去年所谓复社聚众闹事,骏公和淮斗专门找到大人解释过了,今日在下还想和大人说说此事。。。”

张溥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看上去就有些疲惫,一边的吴伟业,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不过整个的身体有些紧绷。

看样子官府对于复社的打压态势,让他们紧张。

“。。。在下专门说及此事,其实也就是想着说明,在下与骏公等人,的确没有参与其中,复社的规矩还是很严格的,决不允许有害群之马出现,年前复社已经将徐名时逐出。。。”

等到张溥说完,吴宗睿开口了。

“天如兄,骏公兄,年前读书人在应天府衙和国子监闹事,兵部的胡大人,礼部的董大人都很是愤怒,此事也是由兵部和礼部直接处理的,至于说最终如何定夺,我不好说,天如兄刚刚的解释,我也是相信的,商议此事的时候,我做过一些解释,是不是有作用,我不清楚,天如兄既然说及此事,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就是。”

张溥稍稍楞了一下,咬牙开口了。

“大人如此说,在下也就直接说了。”

“听闻朝廷准备剥夺在下参与今年乡试的资格,要说去年发生的事情,复社不少人参与其中,在下肯定是有责任的,官府予以训诫,在下都是接受的,也一定会告诫复社所有人,日后做事情要谨慎,不能乱来,可因为此事剥夺在下参与乡试的资格,在下真的不服。”

“在下与大人有缘,今日特意来恳求大人,万万不要取消在下参加乡试的资格。。。”

张溥说完,吴伟业跟着开口了。

“大人,天如兄这段时间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一直都在想着这件事情,我等也是不服气的,若是因为此事剥夺天如兄参加乡试的资格,的确是冤枉啊。”

吴宗睿点点头。

张溥开口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很多,按说这件事情,张溥应该直接去找到南京兵部尚书胡应台说明,或者去找到南京礼部尚书董其昌,说清楚情况,甚至予以辩驳,怎么都不存在找他这个应天府推官,既然来找了,而且开口了,这里面就一定有缘由。

贺逢圣到京城去赴任之前,说过这件事情,当时吴宗睿就想到了,一方面复社强大的力量开始发挥出来,另外一方面,南京的兵部和礼部,对于剥夺张溥乡试资格的决定,也产生了不小的分歧。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应该说南京兵部和礼部,基本不会剥夺张溥参加乡试的资格了。

面对任何的事情,都要多个心眼,防患于未然,才能够最大限度保全自身。

“天如兄担心的事情,我知道,要说读书人围住了应天府衙和国子监,且其中绝大部分读书人都是复社之人,天如兄没有丝毫的失误,也是说不过去的,但如果因为这等的失误,就剥夺参加乡试的资格,肯定是不合适的。”

“天如兄和骏公兄既然为此事找到我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休沐结束之后,我去找到詹大人,恳求詹大人帮忙说和。”

“此事我也就是尽力,毕竟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事情。”

听见吴宗睿这样说,张溥站起身来稽首行礼。

“大人如此说,在下感激不尽,此事真的有劳大人了。”

张溥和吴伟业告辞了,没有留下来吃饭,吴宗睿也没有挽留。

一百两银子,诸多的糕点,张溥和吴伟业送来的礼物不少。

看着这些礼物,吴宗睿脸上露出冷笑的神情,有些事情,他已经想到了,很多的事情连起来,就能够想到其中的缘由,要说张溥和吴伟业不怀疑他不大可能,但没有任何的证据。

张溥应该不会被剥夺参加乡试的资格了,如此情况下,吴宗睿还不如顺水推舟,答应张溥的请求,帮忙说说话。

第一百二十二章 难以置信

呼呼的北风,吹起地上的黄沙,看着天空中的乌云,廖文儒忍不住低声骂了几句。

腊月二十二从山阳县出发,本来以为十天之内能够抵达夏镇,谁知道天气突然变化,船队不得不走走停停,那几天的时间,秦志锐急的每天都要骂娘,十船的货物,运费高达八千两白银,如果因为天气的原因,不得不返航,损失就太大了。

运河上的船队不是很多,尽管北方急需物资,不少的漕帮担心气候的问题和沿途的匪帮,忍痛放弃了不少的生意,如果运送的物资损失了,漕帮需要全额赔偿,损失太大,承受不住。

正月初三,船队终于进入了夏镇。

船队没有直接抵达夏镇的码头,而是在距离夏镇码头二十多里地的一个临时码头停下了。

廖文儒率领的护卫没有耽误时间,留下五十人守卫船队,其余二百五十人下船出发,赶往夏镇码头。

根据侦查到的情报,盘踞在夏镇的匪帮,其老巢距离码头不远。

剿灭匪帮必须速战速决,护卫不熟悉夏镇码头一带的地形,如果惊动了匪帮,一旦人家逃窜,则行动基本失败,当初剿灭宿迁的匪帮,其老巢在山坳之中,护卫适应山坳的地形,死死咬住土匪,在山坳里面盘旋,用了足足三天的时间,才取得完胜。

夏镇一带的地形不同,很少有山坳,基本属于平原地带,这样的地方,土匪一旦逃窜,追击的难度巨大。

“罗典召,侦查到的情况如何。”

“队长,我们抓到了两名警戒的土匪,讯问了他们,这是画出来的地形。”

天快黑了,不过还能够看清楚地图。

地图画的很简单,当中的黑点是夏镇码头,在码头的西面,标注一个黑点,就是匪帮的老巢,夏镇码头到匪帮老巢之间,距离不超过五里地,而且中间没有任何的山坳。

廖文儒皱起了眉头,匪帮的老巢距离夏镇码头居然不到五里地,这好像不可能,要知道官府在夏镇码头设立了专门的机构,而且会驻扎一部分的军士,如果匪帮的老巢如此之近,那些驻扎在码头的军士干什么去了。

“问清楚了吗,会不会有什么失误。”

“不会,两个土匪,我们分开审讯的,他们交代匪帮老巢的地点是一致的,码头距离土匪的老巢只有六里地,有一条常人不注意的小路,可以直接抵达,如果走官道,需要绕一个圈,距离大约在十二里左右。”

“好,罗典召,你带着十名护卫,继续侦查,找到那条小路,沿途做下记号,我率领护卫随后跟上,我们行动的时间定在子时,务必干净利落。”

。。。

天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依旧有北风吹过,不过小了很多,气温更低。

护卫队伍距离匪帮老巢不足两里地了,四周到处都是枯草,颇为荒凉。

火把的照耀下,刘宁看着罗典召,皱着眉头。

“罗典召,你再说一边,匪帮的老巢是一处很大的府邸吗。”

“队长,千真万确,我们已经侦查了两次,要不是害怕惊动府邸里面的土匪,我早就抓住外面警戒的土匪询问了。”

“府邸外面只有两个土匪守着吗。”

“只有两人,我们去侦查的时候,府邸里面很热闹,隔着老远就能够听到叫嚷的声音。”

廖文儒有些迟疑了,他实在不敢相信,匪帮居然会居住在府邸里面,而且距离码头只有六里地,要说这帮土匪胆子也太大了吧。

如果匪帮的老巢在府邸里面,对于护卫的行动是很有利的,但是廖文儒害怕弄错,府邸里居住的是士绅家族还是土匪,不弄清楚,一旦行动,会惹下泼天大祸。

时间接近子时,计划的行动时间就要到了。

再次张嘴低声骂了几句话,刘宁看着身边的罗典明开口了。

“子时行动,计划不变,行动之前,控制府邸前门与后门,抓住守门的土匪,记住,抓活的,我亲自询问,看看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土匪。”

。。。

地上跪着的两名土匪,嘴唇冻得发乌,身体颤抖,如同打摆子。

廖文儒挥挥手,马上有护卫带走了两名土匪。

“罗典明,你带着一百名护卫,控制住府邸的后门,记住,不准任何一个土匪逃离,罗典召,你带着二十名护卫,在府邸四周巡查,发现有从其他地方逃离的土匪,杀无赦。”

“子时,我率领其余的护卫,杀进府邸。”

。。。

惨叫声、喊杀声瞬间出现,府邸里面到处都是火光。

诸多杀进府邸的护卫,手中的雁翎刀、长柄眉尖刀和樱花枪,准确无比的刺进土匪的身体里面,四处奔波逃窜的土匪,惨叫着倒下之后,挣扎一会就没有了动静。

廖文儒已经停止了厮杀,这场战斗,胜的太简单,让他都难以置信。

府邸的确很大,分为前、中、后三个院落,前院土匪的人数最多,绝大部分的土匪都喝的醉醺醺的,护卫杀进去之后,他们如同无头苍蝇到处乱窜,压根不知道抵抗。

土匪的头目,应该是住在后院的,尽管护卫在前院厮杀,耽误了一些时间,不过廖文儒丝毫不着急,罗典明带着的一百名护卫守卫在后门处,别说土匪头目,就算是苍蝇都不要想着能够飞出去。

护卫推进到中间的院落,周遭慢慢的安静下来了。

后院同样安静,廖文儒知道,后院的厮杀恐怕已经结束了。

。。。

丑时二刻,府邸里面基本安静下来了。

罗典明带着几个护卫,押着三名穿着军服的人走过来了。

看见了站在空地中间的廖文儒,押在最前面的军官暴怒开口了。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攻击朝廷大军。。。”

“哦,驻扎在府邸里面的是朝廷大军吗,我倒是没有想到啊。”

“你、你找死,你赶快放了我,我、我不追究你的罪孽。。。”

“是吗,想必你应该是码头上的军官吧,你们是军士吧,怎么出现在匪帮的老巢里面,你们勾结土匪,劫掠沿途的漕运船只,我是不是应该将你们押送到官府去呢。”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廖文儒挥挥手,罗典明将军官和军士押下去。

不一会,短促的惨叫声出现。

护卫已经开始在府邸里面搜索,找寻隐藏钱粮的地方。

罗典明再次来到廖文儒的身边。

“禀报队长,一共斩杀二十七名土匪,其中前院十六人,中间院落七人,后院四人,没有留下活口。”

“知道了,罗典明,你记住,这个府邸里面所有人都是土匪。”

“记住了,全部都是土匪。”

“安排部分的护卫,将所有尸首全部掩埋,埋的深一些,不要被人发现,我看这些土匪与驻守码头的军士就是一路的,这里出事了,驻守码头的军士很快就会知晓。”

“队长,刚刚我带着护卫侦查过了,府邸里面没有好的地方掩埋这么多的尸首。”

“别着急,肯定会有地方的,土匪隐藏钱粮的地方,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地方。”

。。。

后院地窖。

廖文儒看着眼前打开的诸多箱子,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

十几个大木箱里面,全部都是黄金白银,清理肯定是来不及的,只能快速运走。

。。。

“罗典明,罗典召,剿灭夏镇匪帮的事情,必须绝对保密,我们不能在这里逗留,连夜离开,回到船上去,这个匪帮有些古怪,待我禀报大哥之后,在做定夺。”

“所有的马匹都要包裹好马蹄,套上嘴笼,不能出声,免得惊扰他人。”

“罗典明,你带上一百名弟兄,沿途警戒,罗典召,你带上五十名弟兄断后,我带着其余兄弟,将所有箱子运走。”

“我怀疑这里不是土匪的老巢,有可能是土匪与码头驻守军士勾结,掩藏钱财的地方,我们端掉这里,势必惊扰其他的土匪,从时间上看,我们来不及找到土匪的老巢,所以我们的行动要快,要迅速离开。”

说到这里,廖文儒对着身边的军士开口了。

“你带着五个兄弟,快马加鞭,赶赴大船停靠的地点,让秦帮主做好准备,我们连夜出发,连夜经过夏镇的码头,等到匪帮发现异常的时候,我们已经远离夏镇码头了。”

。。。

护卫回到船上,已经是寅时二刻。

秦志锐早就做好了准备,所有人都上船之后,大船离开码头,开始朝着前方行驶。

夜间行船很危险,除非是迫不得已,好在夏镇一带的水势平缓,夜间行船问题不是太大,饶是如此,秦志锐还是非常小心,与船老大一道,亲自指挥行船。

天渐渐亮了。

船队早就经过了夏镇的码头,朝着北方而去。

廖文儒走出船舱,对着身边的罗典召开口了。

“船队在前面的临时码头停靠的时候,你带着十个兄弟下船,骑马回去,这是我写给大哥的信函,还有这个檀木箱子,你记住,一定要将信函和檀木箱子交给大哥,其余任何人不得触碰,一路上要小心。”

。。。

罗典召带着十名护卫下船了。

看着罗典召等人骑马离开,廖文儒站立在船头,很长时间都没有移动脚步。

一直到这个时候,廖文儒都觉得难以置信,缴获了巨额的钱财,还有二十匹战马,府邸里面居然只有二十多人,其中而且还有守卫夏镇码头的军士。

难不成沿途的匪帮,真的与各地驻守军士勾结,甚至是与官府勾结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统筹规划

正月初五,刘宁与春梅的婚礼举行,简单热闹。

刘宁二十岁,春梅十六岁,两人成婚之后,搬进了中间的院落,有了一个单独的套间,陈灵雁安排春梅的妹妹跟随在身边照顾,这让春梅异常的感激,其实陈灵雁早就看出来了,春梅有意让妹妹也嫁给刘宁,自此两姊妹生活在一起,也能够相互照应。

家中的事情,基本都是陈灵雁负责管理,吴宗睿没有干涉,几天时间过去,陈灵雁和玉环对徐佛的印象很不错,她们时常一起在后花园闲逛,陈灵雁有学问,徐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确能够说到一起去。

春节休沐期间,吴宗睿难得清闲,基本都在家中陪着陈灵雁等人,一家人其乐融融。

陈灵雁怀孕近两个月,妊娠反应开始出现,偶尔会呕吐,吴宗睿格外的小心,时刻提醒陈灵雁注意,也时刻告诉柳隐好好照顾。

正月初六,辰时。

厢房,罗典召带着一脸的倦意,将信函与檀木箱子放在了桌上。

两天多时间的连续奔波,沿途还要时刻警戒,几乎都没有休息,平日训练的成果终于体现出来了,九百多里地,单人单马的情况之下,无人掉队,就连罗典召都感觉到吃惊。

放在一年前,这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吴宗睿打开信函,仔细看起来,罗典召则是站立在一边。

一刻钟时间之后,吴宗睿放下了信函,并没有打开檀木箱子。

“罗典召,说说你们剿灭夏镇匪帮的情况,简洁一些。”

“是,少爷,按照您的安排,正月初四子时,队长率领我们对夏镇匪帮展开了进攻,行动的过程很顺利,府邸里面的土匪全部被剿灭。。。。”

“说说军官和军士是什么情况。”

“军官和军士在后院休息,前院行动的时候,他们从后院撤离,队长安排我率领的一百名护卫兄弟守住了后门,杀死了土匪,抓住了三个军官和军士,他们说是驻守夏镇码头的守备衙门军士,还对我大声嚷嚷,队长当时有些紧张。。。。”

吴宗睿微微点头。

“知道了,你们先去吃饭,一会我给廖文儒写封信,你带回去,按照时间计算,廖文儒他们回到淮安府,大约在正月二十左右,你们辛苦一下,将信函送到南阳码头去,交给廖文儒,切记,你们路过夏镇的时候,务必万分的小心。”

“少爷,属下知道了,准备吃过饭之后就离开,赶往南阳。”

“也好,护卫的训练不可松懈,我这里还有几封文书,你带回去,交给廖文儒,跟随你来的十名护卫,乃是护卫队伍中的精锐,你们都要小心,要懂得保护自身的安全。”

。。。

罗典召离开之后,吴宗睿打开了檀木箱子。

六颗夜明珠、几百片金叶子,折合相当于近四十万两白银,寻常人家如果有了这么多的钱财,可谓是真正的富贵之家了。

算上檀木箱子里的财富,吴宗睿手中已经有了十颗夜明珠,制作精巧的金叶子也不少了。

廖文儒将缴获的夜明珠和金叶子悉数送来,其意思是明确的。

吴宗睿倒不是特别的在乎这些钱财,不过护卫未来的发展,离不开钱财的支撑,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护卫后勤的保障是最大的事情。

将檀木箱子关上之后,吴宗睿走到了门口。

刘宁等候在门口。

吴宗睿看了看刘宁,笑着开口了。

“刘宁,昨日才新婚,这几天也没有多少的事情,你好好歇息一番。”

“少爷,我不用歇息,我知道您一定有事情,刚刚罗典召离开,我就在这里等着了。”

“好吧,进来说话,将门关上。”

刘宁没有坐下,站在一边,吴宗睿也没有坐下。

“刘宁,我有一些想法,牵涉到你,想着问问你,你要考虑清楚。”

“少爷,只要是您安排的事情,我一定做好。”

盯着刘宁看了好一会,吴宗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在我身边的时间不短了,陪着我的时间,比陈灵雁她们都要多,你虽然学识不多,但聪明,我不想你离开我的身边,昨天你大婚了,也让我安心了许多,我本来想着让你在家里好好歇息一段时间,陪陪春梅,现在看来,时间上不允许了。”

“信义帮护卫队伍,具体情况你都知道,我想让你加入其中。”

“你进入护卫队伍,并非是普通的军士,而是要倾力打造斥候队伍。”

“斥候的作用,我用一句话可以概括,斥候是军队的眼睛,真正发挥出来作用,可以决定战斗的胜败,所以说,斥候的训练不同于一般军士的训练,要求严格很多。”

“现如今是罗典召率领斥候,不过情况不是很好,让你去领导和训练斥候,绝非简单的事情,你加入护卫队伍之后,需要学习,掌握相关的知识,这样才能够胜任。”

“军队最为主要的一点,就是忠心和服从指挥,这方面我是完全相信你的。”

“你好好准备一下,正月二十之后,就到淮安府去。”

吴宗睿刚刚说完,刘宁跟着开口。

“少爷的安排,我绝对服从,可少爷身边也不能够无人服侍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去做好准备,等候我的通知。”

刘宁离开之后,吴宗睿再次陷入到沉思之中。

不能说罗家兄弟不行,不过他们在军中的作用有限,一方面是因为文化水平的限制,另外一方面就是考虑问题不全面,且不够灵活。

这一次剿灭夏镇匪帮的行动之中,问题彻底暴露出来了。

在吴宗睿看来,本次剿灭夏镇匪帮的行动算是失败了。

夏镇匪帮的老巢肯定不是码头附近的府邸里面,匪帮的人数也绝不止二十多人。

护卫侦查到的信息,吴宗睿是清楚的,他曾经分析过,依托漕运生存的匪帮,与诸多的漕帮有相似之处,他们的组织结构不是很严密,兴旺的时候能够招募到很多人,衰落的时候树倒猢狲散,夏镇的匪帮,包括宿迁附近的匪帮都是如此。

此次剿灭夏镇匪帮的行动,得到了巨额的财富,对于匪帮来说是巨大的打击,可这也意味着,夏镇的匪帮会变得更加疯狂,甚至可能毫无顾忌的劫掠运河的漕运船只,再一次开始集聚钱财,如果夏镇的匪帮不集聚财富,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垮掉。

夏镇的匪帮能够集聚如此之多的财富,说明他们的队伍不小,人数也不少。

秦志锐和廖文儒一行回来的时候,同样运送北方的物资回来,可能遭遇到夏镇匪帮的进攻,所以要做好一切的准备,尽量不要在夏镇码头停留,争取在白天经过那一段的水域,当然,如果夏镇的匪帮过于的嚣张,也可以给他们一些教训。

说起来这就是护卫侦查的失误,没有考虑到方方面面的情况。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样的情形不能够再次出现,如果此战遇见的是后金鞑子,那么护卫队伍可能遭遇到灭顶之灾。

信义帮护卫队伍,是吴宗睿最为重视的资本,必须要快速的强大起来,这方面他有自信。

现代化的训练手段,加上强有力的政治思想工作,必将打造出来一支与众不同的队伍。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吴宗睿打开了檀木箱子,拿出四颗夜明珠,以及百来张金叶子,放进了锦袋里面,接着将檀木箱子放到了书柜的暗格里面。

“奴家是不是打扰夫君了。”

“没有,娘子坐吧,玉环和徐佛在干什么啊。”

“她们还在后花园散步,奴家想着来看看夫君。”

“娘子,家中还有多少的钱财啊。”

听见吴宗睿开口询问,陈灵雁有些吃惊,夫君从来都不关心家中的钱粮,怎么突然问到这方面的事宜了。

“所有黄金白银首饰,折合有一万七千四百两银子,每月的开销为。。。”

陈灵雁还每月说完,吴宗睿挥挥手。

“娘子想多了,我只是问问,家中的钱粮也不少了,娘子不需要那么节约,该要开销的地方尽管开销。”

“夫君,是不是觉得家里有什么需要开销的。”

吴宗睿无奈的摇摇头,将桌上的锦袋推过去。

“娘子,锦袋里面的东西你收好,家里需要开销的就开销,不要太节约了,这里是南京,不是安远县,府邸丫鬟和下人的月例银子,我看也该增加一些了。”

“夫君这是怎么了,啊。。。”

陈灵雁一边说话,一边打开了锦袋,瞬间就呆住了。

“夫、夫君,这、这是金叶子,这、这是什么珠子啊。。。”

“这是夜明珠,海外运过来的,每颗夜明珠价值至少五万两白银。”

陈灵雁正准备用手去那夜明珠,听见吴宗睿这样说,脸色发白,手一下子缩回来了。

“这、这么值钱啊,四颗夜明珠,二十万两白银,夫君将这些夜明珠交给奴家,奴家都不知道该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吴宗睿笑了笑。

“娘子收好就是了,来日我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自然会开口的,将这些钱财交给你,就是想着你不要太节约了,需要开销的地方尽管开销。”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调整

正月十五刚过,刘宁离开了南京,赶赴淮安府城。

尽管信义帮漕运船只尚未回到山阳县,不过吴宗睿已经不着急了,如果说漕运船只回转途中遭遇到进攻,他应该得到消息了,迄今为止尚无消息,那就是一切平安。

按照时间计算,正月十五之前,信义帮船队应该过了夏镇码头。

刘宁离开南京城,吴宗睿舍不得,春梅更是舍不得,不过为了建立起来一支强悍的斥候队伍,吴宗睿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

正月十九,官府休沐的最后一天,陈思宇回家了。

腊月三十之前,陈思宇两次去了秦淮河,过了腊月三十,陈思宇就离开了南京,前往苏州和扬州一带游历,一直到正月十九回到南京。

陈思宇出门游历耗费的银子,全部是吴宗睿拿出来的,从安远县来到南京城,陈思宇一共也就带了一百两银子,从腊月到正月十九,陈思宇用去的银子已经不止这个数目。

正月二十,卯时,吴宗睿来到了官署。

桌上摆着塘报,还有部分的文书,这是府衙的吏员整理出来放置在桌上的。

崔云辉调到上元县出任正七品的县丞,已经上任一段时间,这让吴宗睿感觉到不大习惯了,以前断案的文书都是崔云辉帮忙整理和送来的,甚至很多的判词都是崔云辉起草的。

刚刚打开塘报,刑房的司吏进来了。

“大人,有人拜访您,正在寅宾馆等候。”

“哦,是什么人。”

“这,属下不是很清楚。”

吴宗睿无奈的点头,站起身来,朝着寅宾馆的方向而去。

刚刚到点卯的时间,就有人到府衙来拜访,而且是在寅宾馆,吴宗睿的确感觉到奇怪,这个时候能够进入府衙寅宾馆的,必定是官吏,思来想去,应该没有哪个官吏来拜访。

寅宾馆在府衙的最前方,吴宗睿快步走过去。

看见了寅宾馆外面的身影,吴宗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路廷兄,什么时候到南京来的,怎么不早点说一声啊。”

卢发轩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瑞长兄,我已经调到南京吏部来了。”

吴宗睿楞了一下,这才注意卢发轩身上的官服。

“恭喜恭喜,原来路廷兄出任南京吏部的主事了。”

“没有什么值得恭喜的,宪之兄调到京城的户部去了,也是户部的主事,要不是想到瑞长兄你在南京,我也。。。”

卢发轩的话没有说完。

从湖广黄州府辖下的正七品广济县知县,调整到南京吏部出任正六品的主事,一下子提拔了两级,的确算得上是提拔,但卢发轩肯定不会特别的高兴。

南京的六部属于闲置的部门,甚至被称作是养老的部门,其中的兵部尚书有一定的权力,户部尚书在管辖钱财方面有一定的权力,其余的尚书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做,至于说六部里面的官吏,更是没有什么权力,终日无所事事,点卯就是混日子。

无所事事就意味着俸禄的减少。

知县虽然在品阶上面属于正七品,比不上正六品的南京吏部主事,可是在收入方面远远的强于主事,这里面的缘由所有人都明白。

说的不客气一些,南京六部的官吏,几乎没有什么灰色的收入,基本都要靠自己,也就是那些遭遇到排挤或者是没有多少背景之人,才会到南京六部就任。

稍微有一些背景,都可能出任京城都察院正七品的监察御史,虽说品阶一样,可身份是京官,要强上很多,譬如说史可法,调往京城的户部出任正六品的主事,那就是标准的提拔和重用,绝非卢发轩可以比拟的。

卢发轩肯定是没有什么背景之人,得不到很好的举荐,所以才会被调整到南京的吏部。

“瑞长兄,我还没有来得及恭喜你呢。”

卢发轩的这句话,让吴宗睿的身体哆嗦了一下,一直以来,他都有些担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被调整,如果调整的地方依旧在南直隶还好说,调整到北方就惨了。

后金鞑子还在北直隶一带肆虐,以身殉国的官吏数目也不少,官员调整的幅度不小。

吴宗睿记忆里面的历史,皇太极亲率后金鞑子入关劫掠,攻破了不少城池,很多驻守城池的官吏都是宁死不屈,最终战死,如此空缺的职位自然出来了。

崇祯时期官员的调整速度之快,远非几百年之后可以想象的,有的官员任职一两个月的时间就可能被调整,飞黄腾达的人不少,遭遇贬斥的人更多。

吴宗睿担任应天府推官的时间不足半年,年龄也不大,可是其任职的履历呈奏到京城吏部的时候,会被认定为两个年头,完全符合调整的规矩。

卢发轩调整到南京吏部,虽然没有什么职权,不过消息还是知道一些的,应该不会乱说。

“路廷兄,你可不要忽悠我,我到应天府衙才多长的时间,怎么能够和你比较。”

卢发轩看了看吴宗睿,咬咬牙开口了。

“瑞长兄,我也就是知道一些消息,还不能够确定,我刚刚上任,昨日才到吏部去点卯。。。”

吴宗睿挥挥手,跟着开口了。

“我知道,只是想问问,路廷兄知晓一些什么传闻。”

“这个,只是听说你即将出任知州,具体是什么地方,我真的不清楚。”

南直隶辖下有滁州、徐州、和州与广德州四个州,其中滁州与和州紧靠着应天府,距离南京城都不是很远,滁州州城距离南京城一百三十里地左右,和州州城距离南京城一百四十五里地左右,广德州州城距离南京城三百五十里地,不过徐州就不同了,属于南直隶辖下最为偏远的地方,北面紧靠着山东,西面紧靠着河南,徐州府城距离南京城约七百里地。

从地理位置来说,滁州与和州都属于南直隶的核心地带,尽管无法与苏州和扬州等地比较,但还是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

见过面之后,卢发轩很快告辞了。

尽管卢发轩只是南京吏部的主事,几乎没有什么政务需要署理,可是刚刚上任,每日还是要出现在吏部,表现出来勤勉的样子,这样才说得过去。

吴宗睿与卢发轩约定,休沐之后一起到酒楼去吃饭。

将卢发轩送到了府衙的门口,眼看着卢发轩离开之后,吴宗睿回到了官署。

匆匆的从身后的书柜里面找出南直隶的地图,吴宗睿仔细看起来。

卢发轩刚刚说的消息,他完全相信,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被调整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有一些关系和背景的,京城里面有贺逢圣的支持,应天府有詹士龙的赏识,南京兵部尚书胡应台以及礼部尚书董其昌,对他的印象也不错。

再说了,调整出任五品的知州,看起来品阶提升的很快,实则算是一般的提拔。

大明一朝,官员身份的尊贵,并非是看你是什么品阶,而是看你身处什么位置,譬如说殿试的状元,授官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殿试的榜眼和探花,授官翰林院正七品的编修,还有殿试二甲名次靠前的进士,成为翰林院庶吉士,没有品阶,这些官职大抵没有什么实权,但是身在翰林院,身份异常的尊贵,为潜在的内阁大臣的人选,得到了皇上以及朝廷的高度重视,一旦离开翰林院,升迁的速度会非常快。

转眼快到午时。

吴宗睿收拾了桌上的地图,准备去吃饭了。

刘方胜进来了。

吴宗睿连忙抱拳开口。

“刘大人怎么来了。”

刘方胜是应天府衙的治中,正五品的品阶,算是吴宗睿的上级。

吴宗睿到应天府衙几个月的时间,与刘方胜之间没有多少的接触,算不上很熟悉,这是刘方胜第一次到他的官署来。

“吴大人,府尹大人让我来通知你,马上吏部文选清吏司去。。。”

吴宗睿楞了一下。

六部之首为吏部,吏部之首为文选清吏司,无他,文选清吏司掌管官员的升迁事宜。

能够成为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或者员外郎,那是牛皮哄哄的。

“这个,府尹大人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刘方胜看着吴宗睿笑了笑。

“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或许在刘方胜看来,吴宗睿这个应天府衙的推官,在做事情方面是很不错的,不过还是年轻了一些,对于官场上的事情知晓不是太多。

“那就谢谢刘大人了,我这就去吏部的文选清吏司。”

南京吏部,文选清吏司。

郎中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吴宗睿,笑着开口了。

“应天府推官吴宗睿接吏部敕书。。。”

吴宗睿愣住了,到了这个时候,他可以肯定,自己被调整了。

“。。。敕封吴宗睿南直隶滁州知州,即刻上任。”

等到吴宗睿反应过来的时候,郎中再次笑着开口了。

“恭喜吴大人了。”

吴宗睿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连忙抱拳开口了。

“感谢大人。。。”

一颗心终于落地了,出任滁州知州,目前来看是最佳的调整,毕竟距离南京城不是太远,每月休沐的时候可以回家,而且最为重要的,是继续留在了南方。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仕途之路

回到官署,吴宗睿的怀里揣着吏部的敕书。

五品以及五品以下的官员任命,是没有圣旨的,吏部下发敕书即可,不过吏部的敕书是皇上同意的,也算是皇上的圣旨,四品以及四品以上官员的任命,则需要皇上的圣旨了。

坐下的时候,吴宗睿的脑子有些乱,还没有来得及调整好思绪。

滁州属于直隶州,知州为正五品的品阶,比其他散州从五品的知州高半个品阶。

滁州下辖滁州县、全椒县和来安县三个县,州衙在滁州县城。

大明一朝,知州与知县的区别不是太大,其职权低于正四品的知府。

如果用几百年之后的行政区划来衡量,明朝的府相当于地级市,明朝的县相当于县市,这都很好理解,明朝的州就有些特殊了,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比较的,一定要找寻,那就是某些地级市辖下的副厅级的开发区。

从官员升迁的角度来看,正四品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品阶,一旦成为正四品的官员,就算是进入了皇上的视野,得到提拔和重用的机会明显增多,不过明末官员的调整太过于频繁,这个原则慢慢被模糊了。

官员升迁速度的快慢,还是要看自身所处的职位,金榜题名之后,如果进入了翰林院,那是不用说的,有着光明正大的前途,最终进入内阁也不稀奇,到地方出任知县或者推官,而后调到京城去,进入权力中枢,提拔的机会也很多,一直在地方任职,从知县一步步上升,恐怕一辈子熬出来,也就是正四品的知府。

吴宗睿的情况有些特殊,殿试二甲进士,授官从六品应天府推官,接着到滁州出任正五品的知州,其品阶的升迁速度是惊人的,关键是年龄,只有十七岁。

“吴大人,恭喜了,府尹大人请你过去。”

“谢谢刘大人,我这就过去。”

刘方胜脸上的笑容有些奇怪,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滋味,吴宗睿倒是没有介意,应该说他能够出任正五品的滁州知州,有詹士龙举荐的功劳,也有贺逢圣在京城鼓吹的作用,还应该有胡应台和董其昌等人的默许。

不到半年的时间,从应天府推官升迁为滁州知州,刘方胜等人肯定是嫉妒的。

走到厢房外面的时候,吴宗睿整理了一下衣冠。

不过一年时间,詹士龙已经牢牢掌控了应天府衙,赵从荣、刘方胜和蔡思杰等人,从刚开始的观望桀骜,到如今的服服帖帖,詹士龙的目的初步达到了。

做官需要恩威并施,仅仅依靠威严肯定不够,还需要施以恩典,吴宗睿就是最好的例子,全心全意的支持詹士龙,不长时间就得到了提拔和重用。

相信赵从荣等人能够明白其中意思。

“吴大人,恭喜你了。”

“瑞长谢谢大人的提携。”

“坐下说话吧。”

看着吴宗睿坐下,詹士龙再次开口了。

“瑞长,到滁州出任知州,也是独自管理一方了,滁州乃是直隶州,紧靠着应天府,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我想你一定能够很好的治理滁州。”

“瑞长还请大人指点一二。”

吴宗睿的态度,让詹士龙满意,点头之后跟着开口。

“其实也没有什么,主要还是维持地方上的稳定,朝廷的塘报,你都看过了,北方不是很太平,后金鞑子还在京畿一带肆掠,好在孙大人主持大势,抵御后金鞑子,想来京畿一带恢复平静,不需要多长时间了,陕西一带流寇肆掠,同样让朝廷头疼,我以为,你到了滁州之后,主要还是关注民生的事宜,只要老百姓稳定了,地方上自然稳定了。”

“谢谢大人教诲,瑞长记住了。”

詹士龙轻轻叹了一口气。

“瑞长,吏部的敕书已经到了,我不妨告知你,朝廷对你刚开始的决定,并非是滁州知州,而是准备将你调到京城的兵部,在我看来,能够到兵部去,对你还是好一些,也不知道为何,朝廷居然让你出任滁州知州。”

“大人,瑞长能够出任滁州知州,已经很满足了。”

“也罢,如此你到滁州之后,好好做事情,依我看,不长时间,你就可能掉到京城去。”

离开厢房,吴宗睿回到官署,迅速收拾桌上的文书,他没有什么需要移交的材料,春节之前手头所有的文书都归档了,桌上的文书不过是刑房司吏送来的阅读文书。

仅仅几分钟时间,吴宗睿收拾完毕,站起身准备离开府衙了。

按照敕书上面的要求,他需要在二月初赶赴滁州上任,还可以在家中歇息几天的时间。

虽然是到滁州出任知州,距离南京城不是太远,不过每月就是休沐的时间能够回到南京城,与家人团聚,所以在家中歇息的这几天时间,还要考虑如何安排好家中的事宜。

府丞赵从荣出现在官署门口的时候,吴宗睿已经准备离开了。

“吴大人,恭喜了。”

“不敢,下官在府衙这段时间,还要谢谢赵大人的关心照顾。”

“说不上说不上,吴大人,府尹大人本想着在寅宾馆设下酒宴,为你庆贺的,不过时间方面颇为仓促,故而委托我来送行,这是府衙的一点心意。”

赵从荣将一个锦袋放在了桌上。

吴宗睿看了看桌上的锦袋,眼角跳动了一下。

“谢谢府尹大人的关心,谢谢赵大人的关心。”

“客气了,吴大人步步高升,他日可不要忘记我们这些同僚了。”

赵从荣将锦袋放到桌上之后,随意闲聊几句话,告辞离开了。

吴宗睿打开了锦袋,里面是十锭白银,每锭白银十两,合计一百两银子,都是成色很好的官银,看不见什么杂质。

吴宗睿回到家,还不到未时,陈灵雁很奇怪。

“娘子,让厨房煮一碗面条,我还没有吃东西。”

“好的,柳隐,到厨房去,让他们马上给夫君煮面条,记得多放些熟肉,还有两个鸡蛋。”

跟着吴宗睿来到书房前面,陈灵雁站住了,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进入书房的。

“娘子,进来吧,我有话说。”

陈灵雁进入书房,脸色有些发白,明显感觉到了不安。

吴宗睿从怀里掏出了吏部的敕书,以及锦袋,放在了桌上。

“娘子,我到滁州去了,出任滁州知州,这是府衙给我送行的银子,一共是一百两银子,你收好了,本月底我需要到滁州去赴任,平日里不能够在家中,也就是每月休沐的时候才能够回家。。。”

陈灵雁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

“夫君,滁州距离南京多远啊。”

“不是太远,滁州州城距离南京一百三十里左右,快马也就是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那,夫君到滁州去了,身边需要有人照顾啊。”

“正想着和你商议此事,我到滁州去了,家里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了,我想还是让玉环陪在你的身边,玉环能够帮忙你打理家中的事宜,你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一定要注意身体,万万不能够疏忽,若是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一定要请郎中看看。”

“夫君放心就是了,家中的事情,奴家一定会打理好的,昨日玉环和我说,偶尔感觉到有些心烦,奴家正准备请郎中来看看的。”

吴宗睿眨了眨眼角,难不成玉环也怀孕了。

“哦,那一定要请郎中来看看,看看也放心一些。”

吴宗睿的本意,是让徐佛陪着他到滁州去,比较徐佛的身份有些特殊,一直呆在南京城也不是很好,到了滁州,认识的人少了,行动方面也自由许多,再说徐佛一直在南京,也有心理阴影,不过看陈灵雁的意思,好像是想着让玉环陪在他的身边。

看样子陈灵雁开始有嫉妒和防范的心理了。

申时,吴宗睿再次来到了南京吏部。

卢发轩从吏部出来的时候,颇有些无精打采。

看见等候在外面的吴宗睿,卢发轩有些吃惊,连忙对吴宗睿表示了祝贺,两人到附近的酒楼吃饭喝酒,期间卢发轩的精神一直都不是很好。

吴宗睿能够理解,比较起来,史可法调任京城户部出任主事,他吴宗睿出任滁州知州,唯有卢发轩,调到了南京吏部出任主事,算起来是最差的。

吃完饭之后,吴宗睿将卢发轩送到了临时租住的府邸,转身回家了。

“夫君,郎中来坚持过了,玉环也有喜了。。。”

“哦,玉环,那你也要注意身体了。”

玉环脸上的笑容忍不住,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夫君,妾身会注意的。”

陈灵雁看了看吴宗睿,扭头看了看玉环。

“夫君,玉环有了身孕,也要留在家中,夫君到滁州去赴任,身边必须有人侍候,奴家看,让徐佛和柳隐跟在您的身边,也好照顾起居饮食。”

“也好,就让徐佛和柳隐跟随我到滁州去,唉,我没有想到会到滁州去,早知道这样,就让刘宁跟随在身边了。”

“夫君让刘宁回来也行啊。”

“不用了,有徐佛和柳隐在身边就可以了,我能够照顾自己。”

第一百二十六章 苦口婆心

翌日一大早,陈灵雁便开始布置,吴宗睿前往滁州上任,需要携带哪些用品等等,每一项物品都要专门收拾,而且需要准备最好的。

一直到午时,家中丫鬟和下人都在为这件事情忙碌,包括陈思宇都没有闲着,就连吴宗睿都觉得小题大做了,没有必要如此细致,不过他不会开口说什么,这都是陈灵雁的一颗心。

吃饭之后,吴宗睿前往厢房而去,陈思宇跟着过来了。

进入厢房,还没有等到陈思宇开口,吴宗睿就说话了。

“是不是想着跟我到滁州去看看。”

陈思宇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国子监开课还有一段时间,我想着到滁州去看看,距离也不是太远。”

吴宗睿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已经看出来了,陈思宇的心思压根就没有在学习上面,就算是在国子监读书,通过努力取得了监生的功名,乡试多半没有什么希望。

吴宗睿身边缺人,但他不会让陈思宇跟着自己,陈思宇的性格里面,有一丝纨绔的迹象,如果不能够花费力气矫正,将来不会有多大的出息。

“这次不急,我到滁州去赴任,情况也不是很熟悉,无法关照你,你跟着去也不可能在周遭游历,再说国子监开课也只有十来日的时间,你还是好好准备,国子监开学之际,会有相关的考试,这些日子,你在家里好好温习功课。”

听见吴宗睿这样说,陈思宇有些沮丧的低下头。

看见陈思宇这个样子,吴宗睿再次开口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来到南京也有月余的时间,期间到苏州等地游历,看到的全部都是繁华的情形,或许觉得家乡安远县不值一提了,不过我要告诉你,安享繁华需要付出,陈氏家族并非是官绅家族,无法让你在南京好好的生活,你若是依靠陈灵雁,行走在外面也无法抬头,将来你将家人接到了南京,如何的生活,你需要多想想,我想你还是好好读书,少去想南京和苏州等地的繁华。”

陈思宇抬头看了看吴宗睿,脸上明显带着不服气的神情。

吴宗睿再次的叹了一口气。

“该说的我都说了,如何选择和思索就是你的事情了。”

午时刚过,詹兆恒前来拜访了。

国子监二月初才会开学,詹兆恒还有时间。

“恭喜瑞长兄,今日我可是来讨酒喝的。”

“说笑了,月如,倒是你需要收心了,眼看着乡试临近,你还要回到南昌府城去参加乡试,需要提前做好一切的准备。”

“不说乡试的事情,乡试还有足够的时间,再说了,我就算是乡试高中,也不一定能够会试高中,我也想过了,若是乡试落地,就到滁州去做些事情,瑞长兄可否接纳啊。”

吴宗睿笑了笑,他知道詹兆恒能够高中,而且和他一样,也是乡试会试接连高中,只不过詹兆恒是殿试三甲进士。

“月如,我想你一定能够连战连捷,乡试、会试和殿试悉数高中,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不敢接纳你这个大才子。”

詹兆恒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谢谢瑞长兄的鼓励,我一定会努力的,不过我可不敢和瑞长兄比较,父亲昨日还告诫我了,说瑞长兄就是我的榜样。”

“不说那么多了,月如,我们出去走走看看,说来我到南京城的时间不长,这下子又要离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次回到南京。”

“瑞长兄说笑了,下一步你就到京城去了,怎么还会回到南京来。”

正月的南京,比不上腊月的热闹,稍显冷清,不过大街上的人还是不少。

沿着大街慢慢闲逛的时候,詹兆恒脸上带着坏笑开口了。

“瑞长兄,马上就要离开南京城了,是不是到秦淮河去看看,最近一段时间,秦淮河可热闹了,好多的读书人,大都是准备参加南直隶乡试的。”

“怎么,詹大人允许你到秦淮河去看看了。”

“这个,我要是跟着瑞长兄一道去,肯定没有问题的。”

“如此就算了,南直隶各地的读书人,来到南京城,肯定是要到秦淮河去看看的,那些士绅家族的子弟,一掷千金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他们总以为,来到了南京,不去秦淮河转悠一圈,好像就不算是到南京来了,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若是每天都想着秦淮河的风花雪月,怎么应对即将到来的乡试啊。”

詹兆恒的脸上出现了苦色。

“瑞长兄,你就不要总是提乡试的事情了,我听着都害怕了。”

吴宗睿扭头看着詹兆恒,面带微笑开口了。

“月如,换做其他人,我压根不会说这些话,南直隶不少的读书人,形成了一种我都闹不懂的风气,以为在秦淮河的风花雪月,能够激发他们的才学,与青楼姑娘畅谈诗词,能够让他们变得更加文雅,如此攒下了不小的名气,他日乡试高中,必定杨名南直隶,赶赴京城参加会试,更是手到擒来。”

“若是乡试和会试如此的容易,我大明读书人岂不是都到秦淮河来了,逗留几个月的时间,舒舒服服的回去参加乡试,等着高中,古人所谓十年寒窗,都是笑谈了。”

“你我都是江西人,距离南直隶不远不近,我在殿试之前,从未到过南京城,更不知道秦淮河在哪个方向,所以我对南直隶读书人这等的认识感觉到奇怪。”

“月如,你在南京国子监读书,国子监的监生以南直隶的读书人为主,我可不希望他们这等的认识影响到你了。”

吴宗睿刚刚说完,詹兆恒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了一些。

“感谢瑞长兄的教诲,其实在国子监,评论秦淮河的话语很多,的确如瑞长兄所言,南直隶的读书人仰慕秦淮河,以得到秦淮河姑娘的青睐为荣。”

吴宗睿点点头,跟着开口了。

“月如,你能够明白就好,国子监的事宜,我知道一些,绝大部分的监生都是复社成员,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出自于官绅家族,且不说这些人,就说复社的盟主张溥,还有复社的中坚力量吴伟业和杨廷枢等人,哪一个不是官绅家族之公子,随手就可以拿出来大量的银子,抛洒到秦淮河,风花雪月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寻常的读书人,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若是沾染了这样的风气,家中辛苦凑来读书的银子,全部都送到秦淮河,怕是风花雪月的滋味没有享受到,家中倒是难以为继了。”

詹兆恒连连点头。

“瑞长兄,你说的太对了,我知道来自于九江的一名监生,因为到秦淮河次数有些多,银子不够用了,一直都催着家里送银子来,本来我还以为此人家中有不少银子,不过他的家人送银子来的时候,我偶尔看见了,身上的衣服很是破旧,几乎都是衣不蔽体了,我当时看见了,有些不好意思,赶紧避开了,后来听人说,送银子的人,就是这名监生的父亲。。。”

吴宗睿听得直摇头。

“月如,还有一件事情,我也要提醒你。”

“瑞长兄,你说,我听着就是了。”

吴宗睿看了看詹兆恒,面容严肃的开口了。

“比较前面我所说的事宜,这件事情更加重要,我不希望你夸夸其谈,而是埋头读书,踏踏实实的做事情,有些话,在你的面前可以说了,当初我对复社的印象不好,也正是这个缘由,复社的成员,全部都是读书人,以官绅家族的子弟居多,可以说他们不谙世事,不知道百姓的苦楚,更不知道朝廷为政的要点,却每日里议论朝政,似乎满朝的官员按照他们所说的来做,就是天下太平了,皇上若是听从他们的建议,一定能够振兴朝纲。”

“且不说朝中的官员是不是都有不一般的能力,至少比那些不知道署理政务为何事的读书人要强上很多,我并非是反对读书人关心家国大事,不过这需要前提,若是自身没有实际的能力和本事,妄自议论朝政,那就是井底之蛙。”

“我听说过一个典故,一人行路,抱着满满一坛酒,走的很稳当,酒坛里面的酒水不曾泼洒,接下来此人抱着半坛酒,行路的时候,酒坛里面的酒水不断晃悠,沿途泼洒了大半,此人不明白,半坛酒还要轻一些,为什么难以抱走。”

“其实人也是如此,学问越深,表现越是沉稳,学问越少,表现越是轻浮,还不自知。”

。。。

夜深了,站立在后花园的亭台之中,吴宗睿自己都感觉到奇怪,他这是怎么了,忽然变得婆婆妈妈了,对陈思宇说那些话还可以理解,毕竟是一家人,不想陈思宇纨绔,可是对于詹兆恒,说这些话好像没有太大的必要。

也许,骨子里存在的忧患意识,让吴宗睿显得过于的早熟了,他身边缺人,而且缺的很严重,不管是卢发轩还是詹兆恒,甚至是史可法,都是他潜在的拉拢对象,或许这样做的难度太大,但总是需要尝试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故人来

崇祯三年正月二十五日,吴宗睿离开南京城,前往滁州赴任。

足足三辆马车,其中两辆马车上面拖的都是物品,包括棉絮、棉被和蚊帐等等,还有一系列的厨房用品,甚至有碗和勺子等东西,吴宗睿一再的说,州衙有专门的厨房,也应该准备了一应的厨房用品,不用带这些东西,可陈灵雁不听,一定让带上。

最前面的马车上面,坐着徐佛和柳隐。

来到吴家大半个月的时间,徐佛已经看出来了,柳隐眼睛里面全是吴宗睿,心思也完全在吴宗睿的身上,身为陈灵雁的贴身丫鬟,每天都能够见到吴宗睿,也能够关注到吴宗睿的言行,而且柳隐与陈灵雁之间的关系很好,陈灵雁也没有将柳隐嫁出去的想法。

这让徐佛和柳隐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有趣。

以前徐佛是柳隐的干娘,柳荫进入吴家之后,这一层的关系自然消除,徐佛随后进入吴家,她们之间不存在主仆的关系,也不存在干娘与女儿的关系,这次跟随吴宗睿到滁州赴任,两人的职责差不多,都是照顾生活起居。

柳隐虽然只有十三岁,可已经是标准的美人胚子了,这等的姿色如果留在秦淮河,还不知道会迷死多少的男人。

徐佛和柳隐之间,倒也是无话不说,通过观察,也通过数次的交谈,徐佛总算是安心了,她察觉到了,吴宗睿虽然年轻,但是与其他很多的男人不一样,有担当是其最大的优点,关心和尊重女性更是其不同于其他的男人,让吴宗睿显得凤毛麟角。

这次跟随吴宗睿到滁州赴任,徐佛喜极而泣,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能够与吴宗睿在滁州独处,对于女人意味着什么,徐佛当然明白。

三辆马车的前面,是骑着乌珠穆沁马的吴宗睿,他没有携带一名下人。

这是吴宗睿的无奈和悲哀,跟随在身边的人,务必忠心和灵活,以前的廖文儒和刘宁,各有优点,当然廖文儒最强,文武双全,可惜两人都进入信义帮的护卫队伍里面去了。

府邸里面的其他下人,吴宗睿也仔细观察过,要么木讷,要么胆小,要么就是愚蠢,没有谁能够跟随在他的身边,如果勉强带在身边,恐怕成为累赘。

这也让吴宗睿明白了,人才是可遇不可求的。

正月二十六日,午时,马车来到滁州城门处。

守卫城门的军士,压根不敢询问吴宗睿,恭恭敬敬看着马车进入城池。

滁州城无法与南京城比较,不过城池也不小,城内还是颇为热闹的。

马车直接抵达州衙。

州衙的大门打开,诸多的官吏来到门口迎接。

吴宗睿倒也没有客套,首先进入了州衙。

州衙与县衙的格局基本一致,也是分为大堂、二堂和三堂,此外就是后院,吴宗睿居住的地方,自然就是后院了。

马车是吴家的,马车夫同样是吴家的下人,他们在徐佛和柳隐的指挥之下,将马车上面所有的东西搬进了诸多的房屋里面。

让徐佛和柳隐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后院的每一间房屋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看不见一丝的灰尘,面积不大的后花园,也种下了不少的花草,虽然尚未开花,长势还不错。

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后院全部收拾好了。

准备的东西的确多了一些,譬如说厨房里面的用品,锅碗瓢盆其实都有,而且完全都是新的,明显是州衙的官吏准备好的,完全不需要从家中带来。

有些用不着的东西重新装上了马车,徐佛专门修书一封,将滁州后院的情形告知陈灵雁,专门说明为何将部分的用品带回去。

申时刚过,吴宗睿来到了后院。

交接的仪式很简单,前任的知州年前就调走了,据说是调整到陕西布政使司去了,堂堂京畿直隶州的知州,调到陕西去任职,这样的调整不咋地。

州衙大大小小的官吏一共三十七人,其中同知一人,判官一人,吏目一人,其余人全部都是吏员,。

按说这样的官吏队伍足够精干了,不过吴宗睿还是觉得多了,毕竟滁州城内还有县衙,县衙也有不少的官吏,县内具体的事宜,一般情况下都是县衙处理,州衙相对要清闲一些。

直隶州与散州的不同之处,是相对超脱,除开钱粮与疑难案件的办理,其余的事情大都可以推脱给县衙去办理,不必过多的介入。

滁州设有卫所,其主要职能是协助南京京营拱卫南京城和南直隶,指挥权归于南京的兵部,州衙无权调动,州衙可以就滁州所辖三县的护卫事宜下达命令,譬如说守卫城门等事宜,这看上去有些矛盾,既然指挥权归于南京的兵部,州衙就无权调动一兵一卒,怎么给驻扎地方的卫所下达命令,怎么能够调动卫所的军士。

说到底,南京的兵部,很多时候无暇顾及设立在各地的卫所,他们主要看重的还是驻守南京的两大京营,地方卫所多半时候放手让地方官府去管理了。

其实谁都明白,地方卫所名存实亡,卫所的军士严重缺员,屯田制让卫所军士无法养活自身,绝大部分卫所的军士,一辈子都没有拿过刀枪,手中时刻拿着锄头种地,要是真的遇见战斗,这些卫所军士连炮灰都算不上。

真正拿起刀枪作战的军士,基本由朝廷拿出来军饷,已经有一些雇佣军的味道了。

如此情况之下,南京的兵部自然将卫所的管辖权交给地方官府了。

接受了州衙的大印,到二堂坐了一会,与同知、判官和吏目简单交谈了,询问了户房、兵房、礼房和刑房的司吏一些话语,吴宗睿就回到后院了。

出任滁州的知州,究竟该做些什么事情,该如何署理滁州的政务,吴宗睿脑子里面还没有具体的规划,可以说还有些模糊。

“老爷,后院全部都布置好了,您看看。。。”

徐佛温柔的话语,让吴宗睿略微焦躁的情绪缓和下来。

“不用看了,后院的事宜,就由你和柳隐来打理了。”

“好的,妾身已经给老爷烧好了水,老爷洗一洗吧。”

前任知州留下的官服,吴宗睿自然是看不上的,官服他已经做好带来了,从明日开始,他就要穿着官服署理政务了。

大明朝廷的官服很有意思,不是朝廷发的,都是自己掏钱做的,当然,这笔钱在上任的时候,官衙会专门拿出银子来补贴,补贴的数目也不一样,主要看地方上条件的好坏,南直隶所辖的各地情况都还不错,知州赴任,能够得到约三百两银子的补贴,这里面就包括了定做官服所需要的开销。

木桶里面的水还在冒着热气。

吴宗睿准备脱去衣服洗澡的时候,徐佛依旧站在身边。

“我自己洗就可以了,你去歇息吧,刚刚一直都在收拾,也累了。”

徐佛脸色微红开口了。

“妾身服侍老爷沐浴,柳隐在厨房忙碌,老爷沐浴之后就可以吃饭了。”

看着徐佛微红的脸,吴宗睿心动了一下,不过这可是大白天,不能够有什么想法。

“还是我没有想到,让柳隐做饭不合适,明日我询问一下,找一个人专门来做饭。”

“不用了,妾身和柳隐都可以做饭的,后院也就是三个人,妾身不想让其他人给姥爷做法,妾身和柳隐能够做好的。”

“那就辛苦你们了,几个马车夫全部都回去了吗。”

“都回去了,明日午时之前,他们就能够回到南京了。”

徐佛的手很软,几次都让吴宗睿差点没有忍住。

洗完澡,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服,吴宗睿的精神好了很多。

柳隐做的几个菜,看上去还不错,味道更是没有话说。

徐佛和柳隐全部陪着吴宗睿吃饭,徐佛还喝下了一小口酒。

柳隐本来不愿意和吴宗睿同桌吃饭,毕竟身份不一样了,不过吴宗睿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后院一共也就是三人,如果还要分批次吃饭,太没有意思了。

吃过饭之后,吴宗睿站起身来,准备收拾碗筷,这下子徐佛和柳隐都不干了,徐佛拉着吴宗睿,柳隐则是快速收拾桌上的碗筷。

“吴大人在吗。。。”

正准备在后花园散步的吴宗睿,听见了呼喊声,快步来到了门前。

打开门,站在外面的是滁州同知苏平阳。

苏平阳的住处也在州衙,在二堂的左边。

“苏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有人专程来拜访大人,军士刚来禀报,来人说是大人的故交。”

“哦,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看。”

“大人,拜访您的人已经安排在寅宾馆,下官已经吩咐寅宾馆,专门安排了食宿。”

“苏大人,麻烦你费心了,我去看看再说吧。”

吴宗睿快步朝着大堂的方向而去,身后的苏平阳,抬头看着吴宗睿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位年轻的过分的大人,上任之后,好像与其他的大人有些不一样。

吴宗睿匆匆来到寅宾馆,看见了站在外面一个熟悉的声影。

“曾先生,您怎么来了。”

“听闻吴大人出任滁州知州,在下专门前来拜访的。”

“先生万万不要这样说,安远县一别,转眼一年多时间了,当初仅仅听闻先生辞去社学先生,也不知道先生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过去的事

坐下之后,吴宗睿亲自给曾先生泡茶。

“大人亲自泡茶,在下可不敢当啊。”

“先生万万不要这样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瑞长能够有今日,离不开先生的教诲。”

曾先生连连摆手。

“上下有别,大人说的都是以往的事情了。”

曾先生的态度,让吴宗睿颇为奇怪和吃惊,读书人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对于老师都是特别尊重的,不管身处什么样的高位,都不会忘记授业恩师,就算是几百年之后,学生不管身处什么位置,见到老师依旧是恭恭敬敬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样子曾先生前来拜访,应该是有其他的事情。

“先生不要客气了,瑞长虽然做官了,不过和以前还是一样,若是先生觉得瑞长身份变化了,待人处事也发生了变化,那瑞长就无地自容了。”

曾先生看了看吴宗睿,微微的点头。

“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一年左右的时间,我到北方很多地方去看了看,见到的情形让我不敢相信,来到南直隶,听闻你出任滁州知州,故而赶来表示祝贺了。”

“先生到北方去了吗,去年以来,北方的局势动荡,先生该不会遇见什么危险吧。”

“的确遇见了一些,不过都应多过去了,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吴宗睿心里闪过一丝的念头。

“先生在北方游历一年时间,想必很是辛苦,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安排,就留在滁州,先生愿意做什么,瑞长一定鼎力支持。”

曾先生稍稍楞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笑容。

“瑞长,你还是那么聪明,一语中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先生夸奖了,这本就是瑞长应该做的事情。”

“也好,既然你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不知道瑞长身边有哪些人辅佐啊。”

“目前还没有人。”

曾先生看着吴宗睿,略微的吃惊。

上至巡抚,下到知县,身边都是有辅佐之人的,具体说来,巡抚身边之人称之为幕僚,知府、知州和知县身边之人称之为师爷,吴宗睿身为滁州知州,身边需要有钱谷师爷、折奏师爷、征比师爷、挂号师爷以及书启师爷等等,这些师爷帮忙做具体的事情,当然师爷的报酬,也是吴宗睿本人掏出来。

如果地方上条件好,官府有银子,则主官身边的师爷数量多一些,配备齐全,如果地方上拿不出来那么多的银子,则师爷的数目少一些,有些地方的主官,身边甚至只有一名师爷,负责署理所有具体的事宜。

所谓主官自己拿出银子来给师爷报酬,只是一种说法,表明师爷就说为主官个人服务的,其实师爷得到的报酬银子,依旧是官府拿出来,所不同的是,如果主官没有配备师爷,这些心照不宣的开销,就归主官个人得到了。

吴宗睿以前是应天府推官,仅仅负责审理案件与审计账目事宜,相对单纯,身边不需要有人来辅佐,现如今出任滁州知州,就必须有人来帮忙做具体事情了。

州衙的官吏,特别是吏员,主官是不会完全信任的,他们做任何的决策,几乎都是征求幕僚以及师爷的意见,因为幕僚和师爷是自己人,而官吏则是朝廷的人。

“瑞长,你身边无人辅佐,府衙那么多的事情,怎么忙的过来啊。”

“这个,今日刚刚上任,还没有考虑这么多。”

“原来如此,瑞长要是不嫌弃,我来帮你一段时间,你若是觉得我还可以,就付给我报酬,你若是觉得我碍事,不给我报酬,我自然会离开。”

“这个,瑞长怎么敢劳顿先生做这些事情,刚才我还在想,举荐先生到州学去。”

“我不想教书了,若是到州学,还不如回到吴氏家族的社学去。”

“先生留在身边帮助,瑞长求之不得,只怕是委屈了先生。”

曾先生微微摇头,神色变色严肃一些了。

“瑞长,既然我在你的身边做事情,有些事情就要说清楚,如此你我之间日后的关系,才能够融洽,否则你内心总是有疙瘩,我也不自在。”

“这个,先生好像没有什么需要说明的事情。”

曾先生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轻轻的关上门。

“瑞长,文儒在你的身边做的还不错吧,你还记得寒鸣寺的觉远大师吗。”

吴宗睿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当然不会忘记觉远大师,自己离开寒鸣寺仅仅三天的时间,觉远大师就坐化了,留下了锦袋和信函,委托他好好照顾廖文儒。

这里面肯定有谜团,包括廖文儒的身份,只不过觉远大师已经故去,吴宗睿无法解开。

“瑞长,想必你知晓熊廷弼大人吧。”

吴宗睿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了。

熊廷弼,万历二十六年进士,是大明朝廷之中最先看出后金野心的官员,他曾经给皇上和朝廷上书,认为蒙古族虽然强盛,不过没有远志,所图的也就是劫掠钱财,不必过于担心,建州女真则不一样,志在夺取土地,一步步蚕食大明土地,其野心巨大。

熊廷弼经营辽东期间,提出了很多切实可行的防御措施,基本稳定了辽东的局势。

天启五年,熊廷弼被朝廷处死,传首九边,弃尸荒野,熊家财产被查抄,全家均受株连,长子熊兆琏被迫自杀,女儿熊瑚吐血而亡,其被处死的原因,表面上看是因为辽东失守,真实原因却源自于朝廷内部的党争。

此事在朝野引发了巨大的震撼。

崇祯二年,朝廷为熊廷弼平反,其尸骨得以运回家乡安葬。

“先生怎么提到熊大人了。”

“万历年间,我就跟随在熊大人的身边。”

吴宗睿瞪大了眼睛,看着曾先生,没有开口说话。

“我本名曾永忠。”

“万历四十一年,熊大人任南直隶督学御史兼任学政期间,我在其身边辅佐,生员芮永缙举报同为生员的梅振祚等人强奸官宦人家媳妇,在审理此案的过程之中,熊大人动用了杖刑,导致了芮永缙身亡,新任的巡按御史荆乔养大人对此很不满,弹劾了熊大人,此事在朝中引发了轩然大波,最终熊大人和荆大人双双去职。”

“后来我才明白,从那个时候开始,熊大人就陷入到朝廷的党争之中。”

“熊大人出任南直隶学政期间,对于生员的管理和要求很严格,这本来是好事情,不过熊大人的性格脾气颇为暴躁,严厉之余,又会怜惜某些生员,导致某些不公平的事情发生,这对于熊大人的声誉是有很大影响的。”

“芮永缙被杖身亡,其家人也遭受到牵连,我对此事有看法,于是在熊大人离职之后,找寻到了芮永缙的家,带走了他刚刚出生的小儿子。”

“后来熊大人复出,经营辽东,我也曾经想着继续去辅佐,可思前想后,觉得不行,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依照熊大人的性格,在辽东错综复杂的局势之中,很难立足,会给自身带来灾祸。”

“果然,熊大人后来被斩杀,传首九边,其家人也遭受株连。”

“去年,朝廷为熊大人平反,其尸首得以运回家乡安葬。”

。。。

曾永忠说完之后,吴宗睿马上开口了。

“先生离开安远县,怕是得到了熊大人平反的消息,护送其灵柩回家,而廖文儒则是芮永缙的小儿子,只是不知道先生与觉远大师是什么关系。”

曾永忠看了看吴宗睿,脸上露出赞赏的神情。

“瑞长,你真的聪明,马上就想到了我离开社学的缘由,也想到了廖文儒的身份,觉远大师与我乃是同乡,自小就是至交,他无心科举,早年就出家了,我将文儒带走,本想着带回家乡去的,偶尔接到了觉远大师的信函,故而将文儒送到了寒鸣寺,自己也到了吴氏家族的社学,谋了一份糊口的事情。”

“熊大人复出之后,觉远大师和我都颇为担心,决定隐瞒廖文儒的身份,后来熊大人被冤杀,我们觉得没有必要恢复廖文儒的身份了。”

“此次我到了徐州,芮永缙的家人早就不知所踪,我在徐州找寻了半个月的时间,也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吴宗睿站起身来,对着曾永忠稽首行礼。

“感谢先生告知我这些过去的事宜,文儒的身份,我想还是继续隐瞒下去,他日若能够找到芮家之人,再说不迟,再说熊大人已经作古,继续追究这些事情,亦没有必要。”

吴宗睿稽首行礼,曾永忠也站起身来。

“瑞长,当初让你到寒鸣寺,是我提出来的,吴氏家族算计你,我都清楚,也知道其中的缘由,让你到寒鸣寺,就是想着让觉远大师照顾你,避免你被吴氏家族执行家法,让我想不到的是,你在寒鸣寺,有了不一般的奇遇,这是你的福分。”

“而后你的所作所为,让我震惊,好些次我都想到了熊大人,若是当年的熊大人,有你一半的气度和睿智,也不至于惨死,家人遭受株连。”

“思来想去,我决定到滁州来,辅佐与你,若是你同意,我一定会好好做事。”

第一百二十九章 滁州不太平

以往很多的疑问迎刃而解,吴宗睿终于明白其中缘由了。

为什么疯疯癫癫的吴宗睿,能够得到寒鸣寺住持觉远大师的热别照顾,为什么觉远大师让廖文儒跟随在他吴宗睿的身边,为什么吴宗坤能够进入到安远县县衙做事情,以及曾永忠为什么会离开新龙里等等。

至于说细节方面的事宜,吴宗睿不用考虑那么多了。

曾永忠成为自己的师爷,这是吴宗睿没有想到的,也是无法拒绝的,从内心深处来说,他是不太情愿的,曾永忠的能力毋庸置疑,不过他与曾永忠之间的关系颇为尴尬,如果曾永忠在很多事情上面端出老师的架子,吴宗睿无可奈何。

再说吴宗睿的想法与志向,与这个时代的人完全不一样。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酒宴已经摆好,吃过饭的吴宗睿,还是端起了酒杯。

“先生,瑞长敬您一杯酒。”

曾永忠也端起了酒杯,面容严肃的开口了。

“瑞长,私下里我们亦师亦友,不过公开的场合,你万万不可如此,官场上的规矩我还是明白的,既然我选择跟随在你的身边,绝不能让你为难,平日里署理政务,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决定,尽管说出来,我不能替你做决定,更不能越权,但我会尽力的提出建议,一旦你决定了,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这一点你务必要明白。”

“我明白了,先生还是饮下这杯酒。”

喝完酒,吴宗睿内心颇为苦涩,这样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只是不好说出来。

“先生既然到州衙做事情,衣食住行等方面的事宜,也要落实,不知道先生是什么想法。”

“全凭你做主,如何安排我都没有意见。”

吴宗睿稍微沉吟。

“瑞长今日刚到州衙,情况也不是很熟悉,今夜先生在寅宾馆歇息,明日在州衙附近租赁一套府邸,租赁费用瑞长来承担,先生每月的报酬暂定五两白银。。。”

曾永忠的脸上出现了笑容。

“不必如此,师爷的报酬哪里需要这么多的银两,每月二两银子足矣,我在你的身边做事情,帮忙筹谋诸多的事宜,大小也有些权利,还愁没有其他方面的来源吗,这里面的奥妙,谁都是明白的,我公开的提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放心。”

吴宗睿点点头。

“瑞长明白,各地都是如此,瑞长也不可能另辟蹊径。”

衣食住行的事情刚刚说完,曾永忠面容再次变得严肃。

“瑞长,滁州一地,并非天下太平,相反,这里和苏州、扬州、常州和镇江等地比较起来,更加的复杂,治理起来,也有着不小的难度,南直隶所辖的和州、广德州以及徐州,与滁州比较起来,情况也稍微好一些。”

曾永忠的话语,让吴宗睿大为吃惊,在他的印象里面,滁州距离应天府最近,靠近陪都的地方,按说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先生如此说,有什么理由吗。”

“滁州的风气不是很好,当年熊大人杖毙芮永缙,其揭发的生员梅振祚等人,就是滁州人,此案最终得以查清,梅振祚等人身为生员,不顾廉耻,奸淫官宦人家的媳妇,被举报揭发之后,不仅不思悔过,还贿赂朝中官员,导致案件察查的难度增加,更加可气的是,滁州的梅家颠倒黑白,为此还专门到南京刑部告状,言官宦家的媳妇勾引梅振祚,导致其羞愤自杀,也让案件的调查更加的艰难。”

“先生的意思,瑞长明白,瑞长以为,以此事来断定滁州风气不好,是不是有失偏颇。”

“当然,仅仅这样一件事情,不足以涵盖整个的滁州,我认为滁州并非太平,主要还是从其他方面来判断的。”

“愿闻其详。”

吴宗睿坐直了身体,看着曾永忠。

“滁州所处的位置很特殊,在南直隶所辖的府州之中,距离南京城距离最近,北面紧靠着中都凤阳府,这不免让人觉得,此地的治安情形是很好的,可惜实际情况绝非如此。”

“与苏州、扬州、淮安、镇江、松江以及常州府等地比较,滁州远没有那么大的名气,也得不到太多的关注,这导致其成为三不管的地带,朝廷无暇过问滁州的事宜,南京的六部不关心滁州的事宜,应天巡抚和凤阳巡抚同样不过问滁州的事宜。”

“一个地方长期得不到关注,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不言而喻。”

“万历年间,滁州曾经闹过匪患,南京京营都派遣大军前来围剿,这是南直隶唯一出现匪患的地方。”

“天启年间,滁州率先给魏忠贤建立生伺,造成的影响很不好。”

“这些年,滁州依旧得不到关注,此地诸多的知州,几乎都没有得到提拔和重用,前两日我才知晓,你的前任知州,调到了陕西布政使司,出任右参议,不过一个从四品的官职,且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这样的调整,未免让人心寒。”

曾永忠还没有说完,吴宗睿就想到了詹士龙的嘱托,要求他好好的治理滁州,看样子这里面果然是有些奥妙。

天上不会掉馅饼,吴宗睿出任应天府推官不到半年的时间,提拔为滁州知州,从六品提拔为正五品,任何人看都是天大的好事情,谁知道背后有这么多的故事。

吴宗睿不会特别在乎,究其原因,就是他不想到北方去,更不想到京城去。

不过来到一个乱象丛生的地方,想想也不可能那么舒服。

等到曾永忠说完,吴宗睿略微沉吟,跟着开口了。

“先生说的这些,瑞长的确不知道,如今才明白,滁州不太平,不好治理,先生刚刚说到了,滁州属于三不管的地带,得不到关注,钱粮方面自然是缺乏的,瑞长以为,滁州长时间得不到很好的治理,是否与此地的官吏也有一定的关系。”

“你说的不错,滁州得不到关注,其地方的官员,自然难以得到提拔和重用,如此情况之下,谁还愿意多管事,主官不管事,下面的吏员自然可以胡来。。。”

“先生可否详细说说。”

“详情一时半会说不好,以前我只是听说,滁州的官绅家族,地位非凡,衙门中的吏员,大多是他们举荐,且听命于他们,历任的知州在此事上面都有些头疼,据说有一任的知州,想着改变此等的状况,可惜不长时间就掉到南京的工部去了,可见滁州官绅家族势力之强大,而后的知州,知晓此事之后,也就不愿意多插手本地官绅的事宜了。”

“先生如此说,那梅家是否也是本地的官绅家族。”

“不错,转眼十多年的时间过去,这次来到滁州,我依旧听说了梅家,万历年间,梅家曾经有人出任过京城礼部侍郎,而后其家族之中,也有人外出为官,虽说经历了梅振祚等人的事宜,可梅家并未受到太多的影响。”

“瑞长明白了,滁州的官绅家族,学会了抱团,在牵涉到家族利益事情的时候,紧紧的抱在一起,让官府无可奈何,且官府中的吏员,都是这些官绅家族举荐的,不管官府有何动作,他们都能够事先得知消息,想办法应对,加之滁州的官员,得不到重视,自然得不到上面的支持,如何与这些官绅家族斗法,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什么事情都不管。”

“说的不错,问题就在这里。”

“如此,滁州出现那么多的事情就正常了,官绅家族抱团了,稳固了上层的关系,自然要拼命的集聚财富,此地的百姓肯定遭殃,难怪出现匪患,被官绅家族盘剥的没有出路,百姓自然要做土匪,要不然活不下去。”

曾永忠目光炯炯,看向了吴宗睿。

“瑞长,知晓了这些事宜,你打算如何治理滁州。”

“先生会给瑞长什么建议。”

“建议无非是两点,其一,维持现状,想办法打通上面的关系,争取在最短的时间离开滁州,其二,步步为营,打碎滁州的桎梏,治理好这里,遵照第一点来做,虽然有些难,但只要协调好关系,倒也能够混日子,依照第二点来做,困难重重的同时,需要冒着巨大的危险,这么多年过去,滁州的官绅家族,早就拥有了不一般的能量,仅仅凭着你一人,怕是没有多少的办法。”

“瑞长不是有先生的帮助吗。”

曾永忠楞了一下,脸上露出了苦笑的神情。

“看样子我是给自己挖坑,就知道你会尽力治理好滁州的,不过说实话,我还没有想到很好的办法,滁州的官绅家族不少,若是抓不住他们的把柄,根本无从下手,再说了,诸多的官绅家族抱团了,牵一发动全身,不管哪个家族遭遇到官府的察查,其他家族都会援助的。”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先生,瑞长觉得,找到一家官绅家族,抓住其把柄,不遗余力的狠狠打击,其他的官绅家族自然会明白。”

“这个主意不错,只是做起来很难啊。”

“无妨,我看就以梅家为突破口,至于说其他的官绅家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是他们听从官府之决定,一切好说,他们若是不听,那就是下一个梅家。”

第一百三十章 找寻突破口

一大早起床的时候,吴宗睿感觉到神清气爽,昨夜的温柔和缠绵,依旧在他的脑海里面盘旋,难怪那么多人沉湎风花雪月之中,难以自拔。

柳隐早早就起床了,准备好了早餐,其实州衙里面也有早餐,只不过徐佛和柳隐都不愿意吴宗睿在府衙去吃早餐。

洗漱完毕,吃过早餐,眼看着就要到卯时。

穿着崭新的官服,吴宗睿来到了二堂后面的厢房。

虽然未做过主官,不过吴宗睿还是知晓为官之道,原则上知州每天都要到厢房去,安排部署一天的工作,接近申时的时候,诸多的官吏再次来到厢房,禀报一天的工作情况,不过明朝中叶以后,除开勤勉的知县每天如此署理政务,绝大部分的知县都不这样做了,知府和知州更是学会了偷懒,七天到十天左右的时间,召集府衙或者州衙的官吏议事,其余时间让下面的官吏自个忙去。

唯一例外的就是断案的时候,那是必须要升堂的。

同知苏平阳首先来到了厢房。

“大人,州衙的官吏洗漱在大堂等候,不知道大人。。。”

“知道了,告诉所有官吏,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不必在大堂外面等候,你将滁州县、全椒县和来安县三年以来赋税征收名册拿来我看看,州衙存银以及粮食库存的账簿,也拿来我看看,若是有什么疑问,我自会询问你的。”

“好的,下官这就去给大人拿来名册账簿。”

看着苏平阳离开的身影,吴宗睿没有多说一句话。

滁州的大致情形,吴宗睿还是了解一些的,这里的官绅家族的确不少,其中最为显赫的就是郭家与何家两家,郭家不用说,祖上是滁阳王郭子兴,郭子兴的义女马皇后,乃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皇后,可谓是对朱元璋影响最大的人,何家的祖上是天宁翼元帅何文辉,何文辉是朱元璋的义子,曾经被赐姓朱,为大明王朝的创立立下赫赫战功。

虽然过去了两百多年的时间,不过郭家与何家的威风不减,依旧是滁州最大的官绅家族。

至于说梅家,无法与郭家、何家比较,但也是滁州影响颇大的官绅家族。

其实滁州影响最大的郭家与何家,倒是低调很多,不参与官绅家族抱团的事宜,他们的祖上太过于显赫,只要不犯下大事,朝廷是绝不会为难的。

这倒是省去了吴宗睿很多的麻烦,如果滁州的士绅家族,真的以郭家与何家为首,他还真的没有太多的办法去应对。

昨日吴宗睿与曾永忠商议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拟定了对付滁州境内官绅家族的办法。

不客气的说,吴宗睿如果不能够拿下滁州境内的官绅家族,就不要想着做什么事情。

时间不能拖延的太长,刚刚上任的吴宗睿,可以找到熟悉地方情况的理由,暂时不召集州衙的官吏,也不去见下面的知县,可十天半月之后依旧没有动静,议论肯定就会出现,如果让南京的那些御史得知了消息,肯定会赶赴滁州,调查了解情况并予以弹劾。

时间还是有些紧迫的。

不一会,苏平阳抱来了一叠文书。

“大人,您要的文书全部都在这里了。”

“苏大人,将文书放在这里,你去忙吧。”

“好的,大人若是有什么吩咐,下官就在前面的官署。”

翻开滁州田赋汇总表,吴宗睿倒吸了一口凉气。

滁州所属三个县,黄册标明的耕地总数为七十五万亩。

明朝土地数量的变迁,其实就是大明朝廷一步一步走向灭亡的曲线图,明初朱元璋丈量天下土地,那个时候大明一共有八百万顷左右,到了万历初年,这个数字变为三百八十万顷,还不到明初的一半,万历年间,张居正大力改革,重新丈量全国土地,最终的数字是八百九十万顷,这个数字应该存在不少的水分,毕竟大明建国已经二百余年,开垦的土地是不少的,可惜张居正去世之后,耕地数量大幅度下滑,崇祯元年剩下不足四百万亩了。

耕地减少,意味着土地兼并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意味着国家财政收入大幅度的下滑。

为了维持官府的开销,朝廷不得不增加赋税,明末战争频繁,著名的明末三大饷,就是在此等的情况之下产生的。

大量的土地被官绅家族霸占,他们不需要缴纳任何的赋税,而沉重的赋税落到了寻常百姓的头上,加上连年的灾荒,逼的百姓造反。

滁州所辖的三个县,大都是平原地带,而且处于南直隶核心地带,耕地肯定不少。

放下手中的文书,吴宗睿略微的沉思一下,站起身离开厢房,朝着文库的方向而去。

文库里面存有大量的文书,其中就有万历年间张居正测量土地留下的存根。

守卫府库的吏员,看见吴宗睿走过来,连忙弯腰了。

“大人需要查阅什么文书,属下帮忙去查询。”

“不用了,你在外面等候,我进去看看。”

走进文库,吏员在外面轻轻关上门。

吴宗睿回头的时候,看见门没有关牢,留有一丝的缝隙,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门瞬间就关上了。

微微摇头,吴宗睿朝着书架走去。

赋税乃是官府署理政务的重中之重,所以资料很好查询。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吴宗睿就找到了需要的数据。

万历七年,南直隶推行一条鞭法,滁州重新丈量土地,土地总数为十四万顷,折合二百一十万亩,其中滁州八十五万亩,全椒县六十五万亩,来安县六十万亩。

看到这个数据,吴宗睿楞了好半天,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

放下卷宗的时候,吴宗睿隐隐的明白了,为什么大明王朝的灭亡不可避免,为什么东林党的真实面目那样的不堪。

万历七年滁州重新丈量土地,这里面肯定还有漏报,也就是说,滁州实际所有的耕地,至少在二百一十万亩以上,可是到了崇祯三年,居然只剩下七十五万亩耕地了,剩下的土地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言而喻。

更加关键的是,朝廷数次调整土地的赋税,譬如说万历四十六年,以辽东战事为由,加征辽饷,截止泰昌元年,辽饷数额达到了每亩九厘银子,天启年间,增加到每亩九厘五毫,而这每一次增加的背后,就是土地被大量兼并的事实。

崇祯三年,朝廷入不敷出的前提之下,再次增加田赋,每亩增加三厘。

应该说丰年的情况之下,农户尚能够勉强承担朝廷田赋,不过遭遇到地方官府的盘剥之后,就算是大丰收之年,农户也难以承受,这是因为征收田赋的过程之中,存在火耗,以前是在征收粮食的过程之中,侵吞农户的粮食,后来折合铜钱征收,地方官府明确的增加赋税,谓之地方开销需要的赋税。

想想也是,朝廷压根不管地方上需要的开销,各级官吏的俸禄少的可怜,无法维持家用,更不用说办公开销了,无奈情况之下,只能将手伸向了赋税。

而这一切的背后,东林党可谓是最大的推手之一。

崇祯元年,在彻底收拾魏忠贤之后,崇祯皇帝大力启用被阉党打压的官员,这里面绝大部分都是东林党人,这些东林党人掌握权力之后,废止了魏忠贤推行的所有政务,其中就包括征收商贸赋税等事宜。

魏忠贤出身贫苦,知道底层农户的辛苦,绝不增加田赋,不增加农民的负担,转而将增加赋税的目光盯准了商贾,应该说这个政策是完全正确的。

可惜的是,东林党人与商贾几乎融合为一体了,朝廷大力征收商贸赋税,侵犯了他们的利益,当然要毫不留情的反对,于是商贸赋税不再征收,朝廷的银子不够用就向农民伸手了。

明末农民被逼的走投无路,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很大程度上面是东林党人所致。

走出文库的时候,吴宗睿已经下定了决心。

当然,这个时候的他,并未想到在滁州一地减轻农民的负担,这不是他能够做的事情,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彻底得罪了东林党人,得罪了朝中的权贵,他将失去立足之地。

不过趁着这个机会,壮大自身的实力,让信义帮护卫得到更多的钱粮,为今后大规模发展奠定基础,倒是可行的。

扳倒滁州的几家官绅家族,让其他所有的官绅家族听从州衙的号令,展现出来州衙与各级官府的权威,是眼下面临的最为重要的事情。

吏员依旧守候在门口。

吴宗睿看了看吏员,微微一笑,让吏员楞了好半天。

回到厢房,吴宗睿陷入到沉思之中,他必须想到一个完全之策,找寻到最好的突破口,名正言顺的打击个别的官绅家族,让滁州境内的官绅家族无法联合起来。

一直到午时,吴宗睿才离开厢房,往后院而去。

短时间之内,他不会在府衙吃饭,这也是避免与府衙的官吏有过多的接触。

言多必失,如果不小心透露出来自身的打算,消息会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出去,那样的情况之下,吴宗睿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双管齐下

廖文儒和刘宁率领的二十名护卫,秘密来到了滁州。

滁州城南的一家客栈,二楼甲等客房。

廖文儒和刘宁站立在一边,看着站在窗户边的吴宗睿。

“文儒,刘宁,信义帮护卫已经扩充到八百人,成绩不错,刘宁率领的斥候,达到了五十人,更是不错,我知道,护卫人数越多,扩充的难度越大,难免引发外界的关注,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必要的时候,转移一部分的护卫到滁州来。”

“大哥,护卫驻扎的地方偏僻,目前问题还不是太大。”

“嗯,抓紧时间,最近信义帮的名气有些大了,文儒,适当的时候,你提醒秦志锐,不可过于的招摇,朝廷对漕运颇有微词,近段时间可能会适当的整治漕运,信义帮若是过于的招摇,难免被人嫉妒。”

廖文儒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大哥,秦帮主也是迫不得已,漕运的争夺愈发的激烈了,还有十天时间,漕运就要开始,现如今的争夺异常激烈,都想着能够多运送一些粮食到北方去,如果信义帮过度的低调,难免被其他的漕帮打压,甚至可能难以运送漕粮。”

“文儒,你的担心有道理,我也想过,你可以告诉秦志锐,眼睛不要总是盯在漕粮上面,不知道有多少的商贾,想着通过漕运船只,运送大批的货物前往北方,多帮忙运送一些货物到北方去,赚到的银子不会少。”

“是,我会告诉秦帮主的。”

“嗯,你告诉秦志锐,运送漕粮的时候,可以适当的征召民船,帮忙运送商贾的货物,这也就能够克服船只不够的问题了。”

“这、这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让秦志锐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漕运总督府的仓场尚书孙居相已经给朝廷上书,因为漕运船只不够的问题,导致漕运艰难,运送到北方去的粮食不足,建议招募民船加入到漕运之中,且免掉民船的赋税,这个奏折得到了皇上与朝廷的准许。

漕运船只属于军用船只,与民船有着质的区别。

说完了护卫以及信义帮漕运的事宜,吴宗睿的神色变得严肃了。

“文儒,刘宁,让你们来,是要做一件大事情,此事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听见吴宗睿这样说,廖文儒和刘宁两人本能的立正了。

吴宗睿眼里闪过一丝的笑容,这才是军人应该有的样子。

“让你们带着护卫来,是要去做一件事情,你们记住,按照我的要求做就是了,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也不管对方如何的逞强,一律不理睬,你们行动的目的,就是拿到我需要的东西,如果对方死不承认,那就毫不留情的动手,接着找寻下一个目标。”

吴宗睿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睛里面甚至迸射出来冷酷的目光。

廖文儒和刘宁听得非常仔细,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务必集中精神,记住吴宗睿说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字。

“好了,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做,三天之内完成任务,尔后文儒返回淮安,刘宁留在这里,拿到了钱粮后回去。”

距离州衙不远处的一个不起眼的府邸里面。

“瑞长,这也做太危险了,不行啊,若是暴露了,你的处境就危险了。”

“先生,我已经决定了,若是想着通过寻常的手段,找寻梅家的把柄,一时半会做不到,我这滁州知州,不能让滁州的官绅家族服气,也就不用想着做事情了,我要让滁州的官绅家族明白,梅家就是他们的榜样,如果还想着抱团与府衙对着干,那滁州的官绅家族,就等着一个一个的倒下去。”

“有必要吗,如此的冒险,就算是滁州的官绅家族都听从州衙的,又如何啊,何况我还担心,南京的御史给事中,会不会因为此事弹劾你。”

“先生,我有分寸,这些官绅家族,不要看平日里抱成团,真正遇见了危险,他们都是自顾自,他们同样害怕被抓住了把柄,如果我们拿下了梅家,他们自然会明白怎么做。”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按照你说的做。”

“二月初四,我就要召集府衙的官吏议事了,到时候先生一定要参加,初四之前,梅家必须被彻底拿下。”

天快黑了。

滁州城外南面十里处。

周遭颇为荒凉,几乎看不见什么人烟。

梅家的族长身体瑟瑟发抖,看着眼前几个蒙面的大汉。

“壮士饶命啊,你们需要多少的银两,我让家人送来。。。”

“少废话,给家里人写信,让他们将你们家族三年田租的账簿送来。”

族长脸色瞬间白了,看着前面的壮汉,咬牙开口了。

“你、你们是什么人,请恕我不能答应提供家族田租的账簿,你们需要银两,我可以差家人送来,我保证官府不会追查你们,至于说田租的账簿,我无能为力。。。”

唰。。。

钢刀闪过,族长的几缕头发飘落地上。

“好啊,我们也没有想着你爽快的答应,这样吧,我们首先砍掉你十根手指,接着砍掉你十根脚趾,依次给你们家族送去,若是砍完了你的手指和脚趾,你们家族依旧不拿出田租的账簿,那我们就将你的脑袋送到你们的家族去,接下来,我们会抓住你们家族其他人,一直到有人愿意拿出田租的账簿为止。。。”

族长脸上没有了丝毫的血色,看着眼前的壮汉,身嘶力竭的开口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梅家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如此算计我梅家。”

“是吗,你们梅家这些年私敛了多少的钱财,你这个族长肯定清楚,我们也不想要你的命,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提供梅家田租的账簿,一切好说,如若不然,你就到地下去享受梅家的财富吧。”

“你、你们不怕官府查处吗。”

“怕,当然怕,不过我们可以灭了你们梅氏家族,那样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半个时辰时候,一匹快马朝着夜色中的州城而去。

快马刚刚进城,州城的城门就关闭了。

客栈,二楼。

“大哥,梅家族长写信了,明日一大早,我派人送往梅家,等待他们拿出账簿。”

“怎么,梅家族长这么快就写信了,你们是不是上手段了。”

“没有,我们还没有怎么做,梅家的族长就认怂了,还比不上土匪。”

吴宗睿笑笑。

“你以为那些官绅家族之人,真的那么坚强啊,他们每日里醉生梦死,最怕死,好了,这封信函送到梅家,想必梅家一定会报官,你告诉弟兄们,机灵一些,一定要拿到真的田租账簿,否则就不放人,拿到了真正的田租账簿之后,暴露出来一些踪迹,让守备衙门的军士追上去,到时候你们全数撤离,将账簿留在梅家族长的身边。”

“大哥放心,明日一定拿到梅家田租真实的账簿。”

天亮了,一个蒙面人出现在梅家的门口。

门房看见了信函,快速进入府邸,昨夜族长一夜未归,家里人早就急坏了。

很快,蒙面人进入了府邸,来到了大堂。

大堂里面已经坐满了梅家的人。

一人对着蒙面人厉声开口了。

“朗朗乾坤之下,竟敢威胁我梅家,还不赶快将族长送回来,我可以保证,不押送你去官府。。。”

蒙面人看着开口之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尖刀。

“我既然敢来,就不畏惧生死了,你们如果拿出田租的账簿,我可以保证你们族长无事,你们如果不愿意拿出来,或者拿出假的账簿,你们的族长马上毙命,你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到时候我不能回去,你们等着为你们的族长收尸,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回不去,你们梅家,就等着灭族吧。”

蒙面人说完,拿着尖刀划过了胳膊。

一缕鲜血瞬间喷射出来。

蒙面人丝毫不为所动,看着坐在大堂里面的众人。

大堂里面死一般的寂静。

终于,刚刚开口之人再次说话了。

“好说,好说,壮士不必如此,我们马上送上田租的账簿,来人,快点为壮士包扎伤口,快点。。。”

账簿送上来的时候,蒙面人的伤口也包扎好了。

蒙面人打开包裹,翻出账簿,仔细看了看,点点头。

“好,你们梅家拿出了账簿,我们也不能失信于人,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到城外南面十里处接你们的族长。”

说完,蒙面人背上包裹,转身离开。

大堂之上,无人敢跟随。

蒙面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刚刚开口之人终于说话了。

“快,快去报官,我们接不出来族长。。。”

守备衙门的把总前来禀报的时候,吴宗睿高度重视,执意亲自率领守备衙门的军士,前去解救梅家的族长。

要知道梅家可是滁州颇有名望的官绅家族,居然被土匪劫持了,这可是大事情,府衙绝不会小视,一定高度重视。

守备衙门拼凑的五十名军士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吴宗睿差点跌落马背,每个军士都是面黄肌瘦,脸上带着菜色,穿的军服也是破破烂烂,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有的军士居然扛着木棒,这哪里算是军士,乞丐还差不多。

第一百三十二章 轻而易举

滁州卫千户率领军士前来驰援的时候,吴宗睿带领的守备衙门的军士,已经将梅家的族长带回来了,放在族长身边的田租账簿,自然也到了吴宗睿的手中。

梅家的族长,并未直接回到家里去,而是被请进了州衙。

“梅族长,隐瞒和挂靠三万亩的耕地,每年吞没的田赋为三千六百两,三年时间就是一万零八百两银子,看上去数目不是很大,不过本官若是将此事禀报朝廷,你认为会如何。”

梅族长本是举人的功名,听见吴宗睿这样说,脸上早就是死灰颜色。

身体一软,扑通的跪在了吴宗睿的面前,族长开口了。

“大人,此事都是我的不是,恳求大人放过梅家,梅家愿意拿出五万两白银,捐给州、不,愿意拿出五万两白银,交给大人。”

“快快起来,梅族长,你是举人的功名,我可不敢接受你的跪拜礼,哎呀,此事很多人都知晓,想要私了很难啊,再说了,滁州那么多的官绅家族,绝不止你梅家有隐瞒和挂靠耕地的事宜,本官刚刚上任,就遇见这等麻烦的事情,还真的不敢擅断,本官看这样吧,明日我赶赴南京,到南京户部,私下里说说这件事情,看看怎么转圜。”

刚刚站起来的梅族长,扑通一下子又跪下了。

“大、大人,饶、饶了梅家,梅家愿意听从大人的吩咐。。。”

也怪不得梅家的族长如此的失态,按照大明律之规定,恶意串通侵吞朝廷的赋税,一旦查出,可以籍没家产,剥夺家族中人的一切功名,甚至可以举家进入军中戍边。

尽管大明的官绅家族隐瞒和挂靠耕地、侵吞朝廷赋税的事宜比比皆是,但那都是心照不宣的,没有谁真正的去查处,不过皇上登基之后,京城的情形有些不一样了,崇祯元年和崇祯二年,大量的官员被裁撤,更多的官员被罢黜,甚至牵涉不少的内阁大臣,如此情况之下,吴宗睿若是将梅家吞没朝廷赋税的事情捅上去,让皇上震怒,恐怕梅家瞬间完蛋。

还有最狠的一点,既然滁州的梅家隐瞒和挂靠耕地、侵吞朝廷的赋税,那滁州其他的官绅家族,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举措,若是皇上一道圣旨,彻查滁州的官绅家族,那么梅家将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万世不得翻身。

相对来说,身为滁州知州的吴宗睿,倒不会有多大的事情。

梅家族长第一眼看到吴宗睿的时候,觉得这位知州大人年轻,怕是好糊弄,现在才明白,这位年轻的过分的知州大人,简直就是恶魔。

看着瘫在地上的梅族长,吴宗睿脸上带着冷笑的神情。

他当然不会放过梅家,但也不想让梅家单独来背锅。

通过梅家的事情,震慑滁州所有的官绅家族,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正月的最后一天,滁州、全椒县和来安县二十余家官绅家族的族长,被请到了州衙。

寅宾馆的酒宴已经摆好,来到州衙的诸多族长,脸上都带着笑容,相互见面之后,抱拳打招呼,这样的情形他们见得多了,每一任的知州上任之后,都会请他们这些族长到州衙来,名义上是相互认识,实际上是表明态度。

也有官绅家族,专门打听了新任知州的底细,这位知州的确有不同之处,十六岁的殿试二甲进士,授官应天府推官,任上不过半年左右的时间,就调任滁州知州了。

滁州的官绅家族不会在乎,他们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任的知州,也就是那么回事,再说了,滁州的官绅家族,还有不少人在京城为官,手中可是掌握有实权的。

终于,知州吴宗睿出现在寅宾馆。

府衙以及县衙的其他官员都没有出现,这让诸多的族长感觉到奇怪,不过他们还是面带笑容,和这位年轻的过分的知州大人打招呼。

所有人都坐好之后,曾永忠进来了。

大门被关上,诸多的族长从窗户处看到,外面有军士守卫,不准任何人靠近。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不少的族长脸色变得阴沉,他们不知道这位新任的知州要干什么。

吴宗睿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看着众人开口了。

“本官刚刚上任,请诸位到州衙来,一是商议滁州的事情该如何的办理,二是有一件颇为重要的事宜,征询诸位的意见,这位曾师爷,负责帮助本官打理一切的事情。”

“这第一件事情,如何治理好滁州,诸位都是驾轻就熟,本官初来乍到,还要依托诸位,今后就有劳诸位了。”

一个族长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怒色开口了。

“大人既然请我等来商议治理滁州的事宜,为何派遣军士守候在门外,难道我等不尊崇知州大人的吩咐,就要直接缉拿吗。”

话音刚落,周遭马上出现议论的声音。

吴宗睿笑笑,挥挥手。

“稍安勿躁,本官这样做,自然是有道理的,诸位莫急。”

等到周遭安静下来之后,吴宗睿的神色变得严肃了。

“诸位,本官前两日查到一件事情,今日请诸位来,专门商议此事,因为事关重大,故而本官不得不小心啊。”

四周瞬间变得异常安静,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梅家诸位应该都熟悉,梅家的族长,前几日被土匪劫持,梅家报官,滁州出现这么大的事情,这还了得,本官亲率守备衙门的军士,敢去救援,还好匪徒畏惧官府,抛下梅族长逃离了,本官虽然没有能够抓到土匪,可救出了梅族长,也算是有交待了。”

“不过本官从梅族长的身边,发现了梅家三年的田租账簿,本官很是好奇,带回了账簿,与州衙的黄册对比了,结果让本官大吃一惊,简直是不敢相信啊。”

吴宗睿说到这里的时候,在座的不少人脸色已经变化,他们当然知道其中缘由。

“仅仅是三年时间,梅氏家族隐瞒和挂靠耕地三万余亩,侵吞朝廷赋税一万多两白银,如此重大的事宜,居然出现在滁州,本官痛定思痛,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朝廷啊。”

沉默了一会,另外一名族长站起身来了。

“大人,梅家隐瞒和挂靠耕地、侵吞朝廷赋税,自当接受惩处,我等支持大人。。。”

一时间,众多的声音出现,都是支持州衙惩戒梅氏家族的。

吴宗睿再次的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感谢诸位的支持,不过本官以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既然梅氏家族如此做,那我们滁州其他的官绅家族,是否也有此事呢。”

说到这里,吴宗睿看向了曾永忠。

“先生草拟了给朝廷的奏报,念给诸位听一听吧。”

曾永忠咳嗽了两声,从袖中拿出了文书,大声念起来。

四周再次变得寂静无声,没有人开口,不少人脸色已经发白。

终于,郭家的族长站起身来了。

“大人为国操劳,我等佩服,我以为,这隐瞒和挂靠耕地、侵吞朝廷赋税的事宜,不宜扩大,一旦朝廷前来滁州查处,滁州诸多的官绅家族,就要被他人误解,到时候无法解释,此事还请大人拿出条陈,我等照做就是了。”

吴宗睿连忙抱拳对着郭家的族长开口了。

“在下一直敬仰滁阳王,郭族长的吩咐,本官自然是要听进去的,若是朝廷到滁州来查处隐瞒和挂靠耕地、侵吞朝廷赋税的事宜,本官脸上也无光,还是私下里处理的好。”

“诸位,本官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好吃好喝,一定吃饱喝好,吃饭喝酒之时,不妨想想如何处理此事,本官可要告诫诸位,今日之事,能够商议好,自然什么事情没有,若是商议不出来条陈,本官可不敢拿着头顶上的乌纱帽开玩笑啊。”

“诸位记住了,此事一定要保密,传出去了,诸位怕是要接受朝廷的严查,本官也无法护得周全啊。”

“吃饭之后,诸位与曾先生商议,看看如何处理好此事。”

“本官还有一些事情,就不陪着诸位了。”

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之中,吴宗睿优哉游哉的离开。

他本来是打算亲自敲一敲诸多族长的,不过曾永忠坚决不同意。

有些事情,吴宗睿还真的不能参加,让曾永忠顶在前面,这样才有退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迟早会泄露出去,不过吴宗睿没有亲自参与此事,倒也能够解释。

隐瞒和挂靠耕地、侵吞朝廷赋税的事宜,几乎每个官绅家族都参与其中,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传出去了,也不会有人跳出来做文章,那样做是与天下的官绅家族为敌。

回到后院,看见正在绣花的徐佛,吴宗睿笑呵呵的上前,从背后搂住了徐佛。

徐佛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适应了,她已经熟悉吴宗睿身上的味道。

“老爷回来了,妾身这就去给老爷做饭去。”

“不着急,不着急,我还没有饿,刚刚在州衙感觉到气闷,回家来看看,柳隐在干什么啊,怎么没有看见。”

“柳隐可能到后花园去了,眼看着春天就要到了,后花园有些花就要开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战斗力

一直到几天之后,吴宗睿才明白徐佛那句花就要开了的意思,原来暗指柳隐。

出生于万历四十六年的柳隐,已经十三岁,虚岁十四,出落的亭亭玉立,看着吴宗睿的时候,一双眼睛含情脉脉。

不过吴宗睿觉得,柳隐的年纪还是太小了,十三岁的年纪,几百年之后刚刚上初中,按照几百年之后的法律规定,未满十四岁的女孩子,都属于幼女。

吴宗睿可不愿意触碰底线,尽管这样的底线,在大明根本不存在。

对于柳隐的传情,吴宗睿只能选择躲避或者无视。

滁州官绅家族的事情,解决的非常圆满,曾永忠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让滁州的官绅家族服服帖帖,一共捐献了十二万两白银,两万石粮食,当然,这里面有梅氏家族拿出来的五万两白银。

让吴宗睿感觉到吃惊的是,滁州的其他官绅家族,居然没有落井下石对付梅氏家族。

十二万两白银,以及两万石粮食,绝大部分都运送到淮安去了,留下一部分在州衙,这一笔银子和粮食,足够廖文儒大规模的扩充信义帮的护卫队伍。

其实有关信义帮护卫队伍扩展的事宜,吴宗睿的担心有些多了,按照漕运总督府的认定,信义帮本就属于朝廷直接掌控,信义帮的护卫队伍,也是漕运的军队,由朝廷直接掌控,只要护卫队伍的人数不突破到令外界感觉到震惊的规模,问题都不会太大。

整个漕运总督府掌控的漕运兵丁,总人数超过三万人,也不见朝廷有什么反应。

应该说,在扩充属于自身的武装力量方面,吴宗睿做出了最佳的选择,找到了最好的掩护,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足以训练出来一支震撼天下的军队。

来到滁州,吴宗睿以最快的速度站稳了脚跟,在官府之中,也有了不一般的威信。

其实吴宗睿署理政务的时候,也知道很多时候必须偏向于官绅家族,有些不大不小的事情,让其内部化解就是了,尽管这样对于寻常百姓有些不公平。

绝对的公平是不存在的,哪怕是几百年之后。

大明朝廷已经病入膏肓,不从根本上加以改变,无药可救,不过根本上的改变,意味着改朝换代,意味着大明王朝轰然倒下,只有在一片废墟上面,才能够创建出来崭新的王朝。

这个道理吴宗睿是明白的,所以他压根不会追求根本性的改变,因为时机还不成熟。

譬如说兼并土地的问题,目前根本无法解决,户部掌握的黄册上面,大明的耕地不足四百万公顷,不足张居正丈量土地总数的一半,根据史料记载,大清入主中原之后,对于全国的土地进行了全面的丈量,实有土地超过一千二百万公顷,也就是说,全国有三分之二的土地,被官绅家族兼并了。

土地兼并达到了如此的规模,大明王朝还有什么希望。

转眼到了三月底,滁州一直很平稳,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情,官绅家族也都平静。

吴宗睿倒是有了不少空闲的时间,府衙里面绝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曾永忠打理,四月即将进入春季田赋征收的季节,恐怕要忙碌一段时间,整个的滁州,全年需要收缴八万多两白银的田赋,这些田赋悉数都要上缴到南京的户部。

吴宗睿与曾永忠商议过了,滁州所辖的三县,不准征收除开朝廷赋税以外的其他任何的赋税,县衙需要开销的银两,由州衙想办法解决,负担不能够转移到百姓的头上。

身为滁州的知州,吴宗睿能够为百姓做的,也就是这点事情了。

眼看着休沐的时间就要到了,吴宗睿也做好了准备,本次休沐的时候,一定要回到南京去看看,陈灵雁怀孕已经有半年的时间,距离预产期只有三个多月时间了,玉环怀孕也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了,孕妇其实特别需要男人的关怀,可惜吴宗睿身在滁州,无法每天都陪在身边,只能趁着休沐的时候,回家去看看。

刚刚进入官署,曾永忠就过来了。

“大人,朝廷的塘报来了,还有你的一封信函。”

曾永忠的确遵守诺言和规矩,在州衙的时候,称呼吴宗睿为大人。

“知道了,先生这段时间恐怕要忙碌一阵子,我担心县衙暗地里增加赋税,还是要从百姓的头上多收一些赋税,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很多的农户根本无法上缴田赋,我想先生恐怕要到全椒县和来安县等地去看看。”

“那是自然,大人放心,四月初我会到下面去看看,有些地方的农户一时间无法上缴春季的田赋,可以暂缓一段时间,春季田赋征收到六月底才完全结束,我的建议,最好是到六月大规模的征收春季的田赋,那时候有些地方的粮食已经开始收割了。”

“先生说的不错,我也是这样的想法,不过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免得有人鸡蛋里面挑骨头,找我们的麻烦。”

“大人担心的是,春季田赋开始征收的时候,南京都察院的御史,恐怕就会闻风而动了,滁州距离南京最近,监察御史肯定会来的。”

“先生不用担心,就算是南京都察院的御史来了,想要找麻烦,我也能够应对,我是最讨厌这些御史的,还有六科的给事中,他们好像没有什么正事做,就长了一张嘴,明明不知道下面的具体情况,偏偏要摆出不可一世的架子,看什么不顺眼就弹劾,让各级的同僚畏首畏尾,压根不敢做事情了。”

“大人慎言,这些话语万万不要让那些御史听见,否则他们会不遗余力的弹劾大人。”

“先生放心,我自有分寸,也就是在先生的面前说说,发泄一番怨气。”

“那就好,大人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曾永忠离开之后,吴宗睿没有首先看朝廷的塘报,而是拿起了信函。

居然是贺逢圣写来的信函。

吴宗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

贺逢圣从南京国子监祭酒调任京城出任礼部右侍郎,一脚踏进了大明权力的巅峰阶层,虽说自身尚未进入到巅峰的阶层,但距离已经很近了,至少对于朝廷所发生的事宜,都是清楚的。

贺逢圣的信函,吴宗睿足足看了三遍,接着陷入到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他的记忆有误,皇太极率领的后金鞑子,号称十万人,依旧在京畿一带肆掠,滦州、迁安、永平和遵化四座城池,悉数被后金鞑子占据,朝廷的大军,以及地方援助的大军,接连吃了败仗,压根不敢与后金鞑子正面交战,而后金鞑子的主要任务,已经从攻打城池,转为劫掠人口与钱粮。

袁崇焕率领的关宁铁骑,驰援京城,暂时解除了京城的危局,不过关宁铁骑的人数太少了,根本无法与后金鞑子正面抗衡,拱卫京城说得过去,想要进攻后金鞑子是天方夜谭。

塘报里面压根不会说及这些事情,贺逢圣的信函里面倒是没有隐瞒。

曾永忠进来的时候,吴宗睿依旧在沉思。

“大人,怎么了。”

“哦,先生来了,坐吧,这是贺大人从京城写来的信函,你也看看。”

曾永忠接过了信函,仔细看起来。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曾永忠放下了信函,脸上阴云密布。

“先生,京畿一带的局势危如累卵,皇上好像都失去信心了,上月册立了皇太子,不过我以为,局势还没有达到绝望的地步,再说孙大人主持抵御后金鞑子的大势,想必后金鞑子不可能长时间驻扎在京畿一带。”

曾永忠微微点头。

“大人说的不错,后金鞑子压根没有攻打京城的打算,区区的十万人,不可能攻陷京城,而且后金鞑子长途奔袭作战,并无根基,不可能长久的坚持,我恨啊,当年朝廷若是采纳了熊大人的建议,也不至于如此啊。”

“先生不用想那么多了,后金鞑子去年的十一月入关,劫掠京畿一带,迄今已经有五个多月时间了,他们能够在京畿一带坚持,还占据了遵化等城池,很不简单了,我以为,朝廷的大军还是过于孱弱了,让后金鞑子在京畿一带如入无人之境,这说不过去。”

“大人,后金鞑子的确骁勇,他们的骑兵异常的厉害,也怪不得朝廷大军无力应对。”

“先生知道后金鞑子骑兵很厉害吗。”

“当年曾经听熊大人说起,熊大人经营辽东的时候,写过几封信,想让我跟随到辽东去,我当时没有答应,熊大人在信函之中说了,两千大明的军士,敌不过两百的后金鞑子。”

“这样啊,难怪京畿一带局势如此的危急。”

“后金鞑子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习惯骑乘战马作战,我大明军士,几乎没有这样的骑兵,就算是关宁铁骑,其军士也主要是蒙古骑兵,这些年,若不是有坚固的城池,京畿一带的损失恐怕更加的惨重。”

曾永忠说完,吴宗睿也没有开口,屋子里陷入沉默之中。

吴宗睿的确不了解后金鞑子真正的作战能力,仅仅知道后金鞑子异常的骁勇,明军若不是依靠坚固的城池以及犀利的火炮,根本无法抵御后金鞑子的进攻。

看来信义帮护卫的训练必须有针对性,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卒,否则将来遇见后金鞑子,同样无法抵御。

第一百三十四章 拐弯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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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宗睿骑着乌珠穆沁马,朝着南京城的方向疾驰。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骑马出行,一路都在跃马前行,没有爱惜马力。

仅仅一个多时辰,南京城城墙就出现在眼前。

时间尚早,辰时刚过了一会。

进城之后,吴宗睿直接朝着兵部的方向而去。

进入兵部,径直来到胡应台的官署。

胡应**自在官署,正在埋头看文书。

“吴大人,这么快就回到南京了。”

“昨日接到消息,得知大人要召见下官,今日一早就从滁州出发了。”

“辛苦了,坐下说话吧。”

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吴宗睿抱拳稽首再次开口。

“下官恭喜大人了。”

脸上带着笑容的胡应台,倒是没有怎么客气,微笑着点点头。

“好,坐下说话吧,本官明日就要出发,前往京城去了,临走之前,想着和你谈谈。”

看见吴宗睿坐下之后,胡应台再次开口了。

“吴大人,就任滁州知州已经有月余的时间,还能够适应吧。”

“回禀大人,下官还能够适应。”

“不错,滁州一地,历来就有些难以管理,南京的六部都知晓此事,让你到滁州出任知州,看来是很好的选择,前些日子,本官也听到了一些传闻,说你在滁州做事情干脆利落,展现了官府的权威,滁州一地,与以往的情况大不一样了。”

“感谢大人的赞誉,下官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没什么,这都是你的努力,本官今日请你来,一来是想询问你在滁州做事的情形,二来是想着询问你打算如何治理好滁州一地。”

吴宗睿略微的思索了一下。

昨天下午接到了消息,吴宗睿随即做好了准备,他已经知道胡应台接到了皇上的圣旨,马上赶赴京城,出任刑部尚书,应该说胡应台自此步入了权力的核心层。

胡应台在刑部尚书职位上面的时间还是挺长的,按照史书的记载,一直到崇祯七年八月,最终因为年龄的原因致仕,可谓是大明少有得以善终的六部尚书了。

能够做到这一点,很不简单了,说明胡应台有过人之处。

至于说胡应台赶赴京城赴任之前,为什么要召见他这个滁州知州,原因尚不明确。

吴宗睿想到了贺逢圣,难不成是贺逢圣帮忙说了什么话,让胡应台临行之前专门召见。

“下官到滁州赴任刚好一个月的时间,一切都按照朝廷的规矩做事情,说到治理好滁州,下官不敢当,现如今主要还是为征收春季田赋做准备,下官以为,南方的春季与北方不大一样,正好是青黄不接的时节,故而征收春季田赋,不可着急,需要循序渐进,能够到六月底征收完毕,让百姓尽量的休养生息,如此没有违背朝廷的意思,可谓是两全其美。。。”

胡应台的询问,太过于宽泛,吴宗睿到滁州出任知州刚好一个月的时间,还处于熟悉情况的过程之中,这个时候谈什么治理的规划,不合时宜。

吴宗睿说话的过程之中,余光偶尔会看向胡应台。

胡应台的眼神有些散淡,明显没有听进去,这让吴宗睿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样子胡应台今日召见他,并非是为了了解滁州的情况,重点也不是询问他做事情的情况。

吴宗睿说完之后,胡应台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不错,到滁州月余的时间,就能够想到这么多,不简单了。”

“下官到滁州的时间不长,以前在应天府衙,从未接触过钱粮事宜,现如今到了滁州,才知道署理政务之艰难,还请大人多多予以指点。”

“无妨,吴大人,你年纪不大,很多的事情都要慢慢熟悉,做事情也不用过于的着急。”

吴宗睿有些懵了,胡应台究竟是什么意思,对于滁州的政务不关心,自己请求指点,说的又是模棱两可,没有肯定,也没有完全的否定。

“大人,下官正是因为年轻,有些时候做事情,有一些冲劲,没有想到那么多的后果,下官时常提醒自身,需要注意这方面的问题,刚刚大人说的太好了,下官感激不尽,还请大人更多的指点下官。”

胡应台脸上的笑容逐渐的消失,代之的是平静,他看了吴宗睿好一会,慢慢的站起身,走到了桌案的前面。

“吴大人,以前听说过你的一些事迹,本官颇为在意,十六岁的二甲进士,可谓是我大明科举第一人,按说这等的年级殿试高中,金榜题名,应该是意气风发,颇有指点江山的味道,可你没有这些表现,这的确不简单了。”

“本官明日就到京城去赴任了,临行之前,细细思索,还是决定和你谈一谈。”

“年轻人为官,大都有一蹴而就的想法,恨不能将每一件事情都做到极致,这等的想法是不错的,不过也要符合实际情况,所谓过犹不及,热情过头,也有好事办砸的时候。”

“为官之人,一举一动都引发诸多的关注,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关乎百姓的利益,故而需要慎重,需要深思熟虑。”

“你虽然年轻,不过做事情有着沉稳的风度,本官还是看好你的。”

。。。

吴宗睿越听越觉得奇怪,也越来越不是滋味。

可以肯定的是,胡应台绝不是赞誉他,而是有心提醒,至于说究竟提醒什么事情,却迟迟不愿意说出来,这样的情形,让吴宗睿非常无奈。

这大概是官场习气了,不是特别交心之人,没有谁愿意说实话和直话,哪怕是准备算计某人,也要转弯抹角,让你云里雾里,猜测好长的时间。

胡应台说完之后,吴宗睿慢慢的抬头,一丝光芒闪现在脑海里面。

“谢谢大人的教诲,下官明白了,刚刚说及治理滁州的事宜,下官忘记了一件事情,下官到了滁州之后,想办法取得滁州官绅家族的支持,下官以为,没有士绅和官绅家族的支持,下官是无法在滁州立足的,也是无法做好任何事情的。”

胡应台的眼神瞬间扫射过来,看着吴宗睿。

吴宗睿没有回避,迎着胡应台的眼神,眼睛里面全部都是平静。

一击中地,看样子胡应台为的是滁州官绅家族的事情。

吴宗睿的内心,已经起了波澜,本以为滁州的官绅家族,变得服服帖帖了,谁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自己恐怕小看了滁州官绅家族的力量。

想想也是,滁州的官绅家族,底蕴雄厚,掌控滁州这么多年,自己仅仅上任一个月,抓住了某个把柄,就能够让整个滁州官绅家族屈服了,这绝对不可能。

在处理滁州官绅家族的事情方面,吴宗睿留下了后手,也算是给自己留下了退路。

钱粮的事情,倒是不用过于的担心,除开梅氏家族,其余的官绅家族,每家捐献的银子平均下来不到五千两,拿出来的粮食也不过数百石,对于这些实力雄厚的官绅家族来说,也就是九牛一毛罢了。

用这点钱财,买来官府的放手,真的不算贵。

终于,胡应台的眼神变得柔和了。

“吴大人,滁州的官绅,对你的反映还是不错的,他们久居滁州,自家的情况自然是熟悉的,有些事情,让他们去做就是了,官府不必干涉那么多,你说是不是。”

“大人说的是,下官记住了。”

“当然了,你一时间想不过来,也是能够理解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吴大人在滁州为官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一心想着治理好滁州,无可厚非,有些时候,还是注意一下方式。”

。。。

离开兵部的时候,吴宗睿的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他回到家中,陈灵雁和玉环异常的吃惊。

陈灵雁已经是大出怀,走路都有些不自在了。

看见陈灵雁挺着大肚子走过来,吴宗睿连忙上前去扶助了。

“娘子注意身体,快快坐下。”

“夫君怎么今日就回来了,奴家以为夫君要明日才回家的。”

“刚刚到兵部去了一趟,胡大人召见,接着就回家了。”

知夫莫若妻,陈灵雁感受到了吴宗睿的情绪。

“夫君,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事情了,官府的事情,奴家也帮不上忙。”

扭头看了看陈灵雁,吴宗睿笑了。

“让娘子担心了,没有什么事情,胡大人到京城去了,出任兵部尚书,临走的时候,嘱托我好好的署理政务,刚才我还在回想胡大人说的话语,有些地方一时间没有想明白。”

“夫君可不要宽奴家的心,奴家刚才感觉到夫君的情绪了。”

“娘子想的太多了,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你想啊,胡大人到京城去了,临走之前还想着召见我,嘱托署理政务的事情,这是对我的关心,若不然,胡大人何必煞费苦心与我交谈。”

陈灵雁看着吴宗睿,最终还是微微点头。

进入书房,吴宗睿的神色瞬间变化,变得阴沉。

应该说,与滁州官绅家族的较量,第一回合他获胜了,可谓是完胜,可是人家转眼就扳回来了,能够让胡应台开口帮忙说话,滁州的官绅家族,可谓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看样子需要考虑了,尽快离开滁州,吴宗睿没有必要将过多的精力耗费在滁州这个地方。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点煽动

一大早,詹兆恒就前来拜访了。

正在家中休沐的吴宗睿,感觉到奇怪,昨日才回家,詹兆恒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

“月如,这么快就知道我回家休沐了,怎么,国子监也休沐吗。”

“寒食节休沐一天时间,瑞长兄,你不会想不起来吧。”

“是我疏忽了,一时间还真的没有想起来。”

吴宗睿拍拍额头,佯装忘记的样子,其实他压根没有想到什么寒食节,毕竟几百年之后,这个节日很少有人注意了。

“瑞长兄,你和我们不一样,官府里面的事情太多,一时半会记不起来也是可能的,你可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于忙碌。”

刚刚坐下,詹兆恒再次开口了。

“瑞长兄,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复社本来准备在南京召集的聚会,已经被取消了,南京礼部特意强调了,此等的聚会不可在南京举行。”

“哦,聚会被取消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啊,听闻张溥已经可以参加秋季的乡试,我还以为复社的聚会也可以继续举行了。”

听见吴宗睿说及张溥,詹兆恒脸上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情。

“别说了,这次张溥的名声遭遇到重创,对复社的影响也很大。”

“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还不是因为徐名时的事宜,张溥也是,徐名时的事情,本来已经过去了,没有谁继续提及,张溥可能是想着澄清,居然公开说及徐名时的事宜与其没有关系,导致徐氏家族的怒火,徐名时的表兄徐孚远专门找到张溥议论,据说闹得很厉害。。。”

詹兆恒还在继续说,吴宗睿的脸上已经露出奇怪的神情,他很清楚,徐孚远同样是复社的骨干,只不过其成名比张溥等人晚了很多,现如今徐孚远居然和复社盟主张溥闹起来,还弄得尽人皆知,这可不仅仅是对张溥个人的打击,也是对复社的重创。

整件事情的缘由,吴宗睿是最为清楚的,说张溥背锅一点都不过分,不过在这件事情上面,吴宗睿丝毫不后悔,如果可能,他会利用一切的机会,给予复社更大的打击。

百无一用是书生,历史上复社的强大,来自于官绅家族、商贸集团以及朝中官员背后强有力的支持,并非是几个聚在一起的读书人有多么的强悍,毕竟复社与东林党如出一辙,属于各种利益集团的结合体。

詹兆恒刚刚说完,吴宗睿接着开口了。

“月如,张溥想着澄清,能够理解,毕竟他是复社的盟主,一举一动对复社的影响太大,若是能够澄清此事,对于复社也是有好处的,你刚才说复社的聚会因此而取消,我觉得不大可信,复社聚会筹划了很长的时间,怎么可能因为张溥一个人的原因而放弃啊。”

詹兆恒的脸上再次露出奇怪的神情,对着吴宗睿竖起了大拇指。

“瑞长兄,你真的厉害,我就知道瞒不住你,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我也是怀疑的,复社在南京的聚会筹谋了很长的时间,不可能随意取消,就算是张溥个人遭受重创,复社的聚会同样要举行,后来我才得知消息,外面传闻,张溥为了能够参加秋季的乡试,答应南京礼部,取消复社在南京的聚会。”

吴宗睿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月如,这等的事情可不能瞎说啊,我想张溥不至于如此。”

“瑞长兄,你怎么不相信我啊,为了证实此事,我还专门询问了父亲,父亲虽然没有答复,却狠狠的训斥了我,让我不要和复社有什么瓜葛,我清楚父亲的脾气,如果没有此事,父亲一定是否定的,既然没有否定,就说明此事存在。”

说到这里,詹兆恒脸上露出了颇为愤怒的神情。

“张溥为了自身的利益,居然取消了复社准备在南京举行的聚会,我想复社的那些人知道此事之后,怕是伤心欲绝。。。”

吴宗睿微微摇头,换做几百年之后,这样的行为也会遭遇到唾弃,何况如今,看样子张溥彻底被毁掉了,天启年间攒起来的人气,会在最短时间烟消云散。

复社的两大盟主张溥和张采,张溥的声誉遭受重创,张采已经出任知县,不能够继续留在复社,复社的其他人,暂时没有引领复社的资历和威望,如此情况之下,复社自然是要慢慢的衰落下去的。

简单的几次算计,就让复社遭受如此的重创,吴宗睿有些不敢相信,不过想想也可能,复社成立的时间不是很长,糅合了数十家学社,还在萌芽和发展的阶段,内部的凝聚也需要时间,更加关键的是朝中官员与复社暂时没有太多的关系,商贸集团也未加入其中,这个时候复社的力量不是特别的强大,外来的攻击很容易让其产生动摇。

张溥的名声本来是很不错的,天启年间敢于和权力赫赫的阉党对着干,文采也颇为出众,亲手创建的应社,影响更是传遍南直隶,尔后趁热打铁,召集读书人在苏州聚会,成立复社,前途一片光明,更加关键的是,复社的发展声势,已经引起士绅家族、朝中官员与南方商贾的注意,假以时日,这些力量完全加入复社,必定让复社成为明末的巨无霸。

可惜的是,复社的大好前途,被穿越的吴宗睿毁掉了,而且毁的很彻底。

大明读书人的声誉是最为重要的,有了良好甚至是优秀的声誉,才能够团结和影响他人,若是声誉被毁,则其他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张溥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其一是将自身与徐名时彻底切割,撇清关系,这让外界认为张溥是不敢担当之人,其二是为了参加乡试,取消了即将在南京举行的复社的聚会,这让外界认为张溥为了一己之私利,可以置复社利益于不顾。

这两点非常致命,哪怕张溥以前有着最好的名声,也会尽数被毁掉。

吴宗睿能够理解张溥,站在现代人的角度考虑,张溥所作所为并非完全的错误,很可惜的是,张溥属于名人,有着大量粉丝的名人,既然是名人,就要洁身自好,就要爱惜自身的羽毛,如果不注意这一点,以前你被捧的有多高,现如今就摔的有多重。

午时过后,詹兆恒告辞。

罗典召来到府邸的时候,吴宗睿正在书房。

“禀报少爷,信义帮护卫的总人数,已经达到了一千人,其中骑兵三百人,步卒七百人,钱粮的开销足够,目前就是战马有些不足,弓箭也还差不少,廖队长打算再次前往夏镇,征剿匪帮,这廖队长写给少爷的信函。。。”

桌上的信函,吴宗睿没有马上打开。

“说说夏镇匪帮的情况。”

“是,夏镇匪帮遭遇到打击之后,变得很疯狂,他们居然公开的劫掠漕运的船只,就连总督大人都有些震怒了,要求漕运兵丁彻底剿灭夏镇匪帮,不过漕运兵丁三次出兵,都是无功而返,反倒让夏镇匪帮更加疯狂。。。”

吴宗睿摆摆手。

“说主要的,刘宁率领斥候前去侦查到的情况。”

“夏镇匪帮现有三百人左右,作战的马匹一百匹左右,他们已经断绝与夏镇码头驻守官兵的联系,据说匪帮的钱财损失之后,他们怀疑是驻守夏镇的官兵动手,侵吞了所有的钱粮,因为匪帮囤积钱粮的地方,与夏镇码头的官兵有一定的联系。”

吴宗睿点点头,再次开口。

“我问你说,夏镇匪帮的驻地是不是完全摸清楚了。”

“回禀少爷,完全摸清楚了,夏镇匪帮的驻地距离夏镇码头大约四十里地,有一些山丘。”

“夏镇匪帮的人数是不是完全能够确定,其作战能力究竟如何。”

“人数不超过三百人,作战能力稍强。”

“廖文儒是不是有决心完全剿灭夏镇的匪帮。”

“有信心,廖队长准备亲自率领六百护卫兄弟,跟随漕运船只,前往夏镇,彻底剿灭夏镇的匪帮,完全夺取他们劫掠的钱粮,缴获他们全部的战马。”

“好,我知道了,有些情况文儒在信函里面会说的,你明日出发,我有信函要给文儒。”

这一夜,吴宗睿几乎没有睡觉,应该说,蝴蝶的翅膀终于煽动了一下,至少复社遭受到重创,原来已经开始在南京举行的复社的聚会,迄今为止没有丝毫的动静,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秋季的乡试马上就要进行,读书人不大可能在四月份以后来到南京聚会,因为那样会影响他们准备乡试。

也就是说,吴宗睿的进攻和算计,已经让复社的发展之路变化了。

至于说信义帮护卫,目前已经扩展到千人的规模,若是能够彻底剿灭夏镇的匪帮,可以得到不错的锤炼,可接下来的训练就变得难一些了。

任何的军队都需要实战,那样才能够真正的壮大起来,信义帮的护卫也是一样。

在吴宗睿看来,剿灭匪帮,只能算是游击战,包括打击农民起义军,都不能够算是很正规的战斗,唯有与后金鞑子的厮杀,才算是正规战。

第一百三十六章 咄咄逼人

“大人,春季田赋征收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天,滁州、全椒、来安三县的赋税征收速度太慢,征收数额尚不及一成,如此下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不着急,按照朝廷的规定,六月底才是上缴春季田赋的时间,到了六月,一些地方的玉蜀黍和大豆等作物都已经收割,稻谷也快要成熟,农户收获了粮食,才有钱上缴田赋,若是我们现在就强行的征收,青黄不接的农户怕是活不下去。”

“话是这样说,道理也是如此,不过南京的户部和督查院,怕是会派人前来督查的,这段时间,我了解了其他地方征收春季田赋的情况,比我们滁州要快很多啊。”

吴宗睿看了看曾永忠,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

休沐结束,回到滁州,吴宗睿改变了策略,他与曾永忠详细交谈,明确了态度,除非是重大的案子,或者是引发了众怒的事宜,一般的事情他压根不过问,悉数交给曾永忠打理。

严格说来,滁州几乎不会有什么重大的案子和引发众怒的事宜,官绅家族长时间统治这里,很多的事情在下面就完全解决了,所以说吴宗睿几乎是不管什么事情的。

征收春季田赋的事宜,可以算是滁州当下最大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面,吴宗睿的态度是明确的,那就是缓一缓,让农户喘口气,不要因为强行征收赋税,闹得天怒人怨。

这样做,滁州承受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

南京的户部以及督查院,高度重视春季田赋征收的事宜,户部专门列出了府州县春季田赋征收的进度表,进度表展现的就是南直隶所辖的所有府州县田赋征收的进度情况。

按照惯例,南京户部负责南直隶、浙江、江西以及湖广等地田赋的征收,协助分管漕运事宜,这些地方的田赋,占取了大明全国田赋一半左右的份额,南京户部自然是要重视的。

田赋征收的额度,很大程度上面就是各地官吏政绩好坏的晴雨表。

吴宗睿不强行征收滁州春季的田赋,这是拿着自己的前途赌博。

也难怪曾永忠会着急。

看见吴宗睿叹气且没有开口,曾永忠皱着眉头再次开口了。

“大人体恤百姓,我是知道的,不过也要看是什么形势之下,若是因为田赋征收进度太慢,遭遇到南京户部和督查院的责备,得不偿失啊。”

“滁州、全椒和来安三县的官吏,也很着急,他们知道不能够征收尽量多的田赋,可能会遭遇到上面的责罚。”

“大人,下决心吧,还是征收一部分的田赋,一个月时间过去,至少要征收三成以上的春季田赋,这样才说得过去啊。”

吴宗睿思索了好一会,看着曾永忠,慢慢开口了。

“先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现如今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农户哪里来的钱粮缴纳春季田赋,我们强行的征收赋税,岂不是逼着百姓流离失所吗,我看还是依照我们原来确定的计划做,滁州、全椒和来安三县的官吏着急,你去告诉他们,一切的责任我来承担。”

曾永忠看着吴宗睿,神色变得严肃。

“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此事还是我来处理,若是南京户部和督查院责罚,我来应对,我无官无职,户部和督查院不能拿我怎么办,大不了我不在大人身边做事情就是了。”

吴宗睿再次的摇头。

“先生不用如此考虑,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一切的责任我来承担。”

四月底,南京户部户科给事中陈尧言来到了滁州。

陈尧言在明末有一定的名气,崇祯元年和崇祯三年,分别给皇上上奏,一次是察查南方各县赋税欠额,做好记载,作为对各级官吏考察的依据,一次是建议南京铸币厂开始铸造钱币,解决钱币不足的困难,陈尧言两次上奏都得到了皇上的批准,在南直隶有了不错的名声。

陈尧言专程到滁州来检查春季田赋征收的情况,让吴宗睿有了不详的感觉。

果然,陈尧言来到滁州之后,并未直接到州衙,而是先到全椒和来安两县去检查了春季田赋的征收情况,接着才来到滁州。

四月的最后一天,陈尧言来到了滁州州衙。

陈尧言虽然只是正七品的南京户部户科给事中,却因为有着特殊的权力,让各级的官吏都不敢小视,见面都是恭恭敬敬的。

明朝时候曾经出过极端的事例,那就是正七品的知县,给同为正七品的巡按御史磕头的事宜,巡按御史甚至能够与巡抚抗衡对着干。

这肯定不正常,不过背后代表的是皇权与臣权的抗衡。

巡按御史、六科给事中以及监察御史,一定程度上是代表皇上的,对百官展开监察和督促,他们品阶不高,却能够直接给皇上写奏折,而且他们身后有着庞大舆论力量的支持。

明朝后期,皇权与臣权的较量进入到白热化的程度,党争也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本来代表皇权的部分给事中和御史也发生了变化,他们一方面代表皇上监督百官,一方面监督皇上的一言一行,只要是他们觉得有问题的地方,就不遗余力的弹劾,甚至是为了弹劾而弹劾。

明末这种风气蔓延开来,部分的给事中和御史完全是为了弹劾而弹劾,他们能够凭借弹劾的成绩,名声鹊起,成为皇上厌恶、百官畏惧的另类存在。

朝中的党争,御史和给事中,已经成为急先锋和主要发力的集团。

可以说,朝中的给事中和监察御史,同样成为了一颗毒瘤,让朝中很多的政令无法通过,让想做事情的官吏无可奈何。

带着怒气的陈尧言,大摇大摆的进入大堂。

坐在大堂上面的吴宗睿站起身来,看着大堂之下的陈尧言。

两股目光对视,空气中出现了一丝的火花,一边站立的曾永忠脸色微微变化。

“本官代表户部前来督办滁州事宜,吴大人为何没有出来迎接。”

“陈大人,本官为何要迎接你啊,你来督查滁州的政务,是代表户部署理政务,本官也在署理政务,莫不是本官要放下手中的政务,专程去迎接你吗。”

“你。。。”

陈尧言看着吴宗睿,说不出话来了。

地方官吏屈膝迎接给事中或者是御史,绝非朝廷的要求,而是多年来形成的惯例,相反,给事中和御史下去督查地方官吏署理政务的情况,不得依仗权势扰乱地方。

“陈大人请坐吧,本官这份文书马上看完了。”

说完,吴宗睿坐下了,继续看案桌上的文书。

气的脸色发白的陈尧言,盯着低头看文书的吴宗睿好半天,才慢慢坐下。

几分钟之后,吴宗睿抬头了。

还没有等到吴宗睿开口,陈尧言就直接开口了。

“吴大人,本官到全椒县和来安县,检查了春季赋税征收的情况,今日专程到州衙来,就是想着询问你几个问题。”

“陈大人想问什么,直接询问就是。”

“第一,滁州所辖地方春季田赋征收已经有一个月时间,所征收的田赋尚不足二成,可是实际情况。”

“的确如此。”

“第二,全椒、来安两县官吏,征收田赋不力,都是吴大人背地里指使,可有其事。”

“本官从未指使滁州所辖官吏不认真做事情。”

“如此本官就不懂了,滁州各级官吏都在认真做事情,为何一个月时间过去了,滁州春季田赋征收尚不足二成,本官到全椒县和来安县两县督查,县衙官吏皆言吴大人有要求,不可强行征收春季田赋。。。”

吴宗睿看着陈尧言,脸上露出冷笑的神情。

“陈大人,你说对了,本官的确要求滁州各级官吏不可强行征收春季田赋,与民修养生息,这样做难道不对吗。”

“这、吴大人,你好厉害,竟然算计本官,本官问你,征收春季田赋,乃是朝廷的敕令,你身为朝中官员,难不成想着抗击朝廷的敕令吗,身为滁州知州,你居心何在。”

吴宗睿站起身来,走下台阶,来到了陈尧言的面前。

“陈大人,你如此说,本官也就不客气了,第一,朝廷征收春季田赋的敕令,乃是要求六月底全数缴纳春季田赋,至于说六月底之前春季田赋征收缴纳情况,仅做参考,不可因此否定责罚各级官吏做事不力。”

“第二,你身为南京户部户科给事中,下来巡查滁州一地春季田赋征收情况,代表的是朝廷,本应详细了解地方的情形,做出公正的评价,想不到你仅仅凭着片面的了解,就断言本官抗击朝廷的敕令,本官问你,谁给你这样的权力。”

“第三,身为南京户科给事中,到地方巡查,不应扰民,更不可扰乱各级官府署理政务,你在全椒县和来安县是怎么做的,不仅摆出了不可一世的权威,动辄训斥两县官吏,还要求两县官吏全程陪同,甚至离开地方的时候,要求两县知县送出所辖地界,本官问你,朝廷是要求你如此做的吗。”

“今日到州衙来了,你还要求本官到府衙外面去迎接,陈大人,你说本官该怎么评价你的所作所为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遭遇弹劾

陈尧言恨恨的离开了滁州城,直接回到南京去了,甚至没有留下来吃饭。

吴宗睿自然也不会挽留。

眼见吴宗睿无所谓的态度,曾永忠着急了,陈尧言离开府衙,他跟随吴宗睿来到二堂旁边的厢房。

“大人,你这样的态度,是为自身惹祸啊。”

“身正不怕影子斜,先生,我没有什么怕的。”

“陈大人身为南京户部户科给事中,有弹劾百官的权力,奏折也能够直接抵达皇宫,送到皇上的手中,如果他挖空心思的弹劾,大人很难招架啊。”

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曾永忠,吴宗睿的神色也变得严肃。

“先生,我的所作所为,你都是知晓的,赴任滁州以来,我所做的事情,虽不敢说完全正确,但也没有多少的过失,若是这等的情况之下,都要遭遇到弹劾,那我大明朝廷还有什么希望。。。”

曾永忠连连摇头叹气。

“大人,我一直以为你睿智成熟,须知做官有所为有所不为,当年的内阁首辅张居正,可谓是权势赫赫,谁见到不低头三分,可就算是权势滔天的张居正,对于六科给事中与监察御史,都是客客气气的,不愿意得罪,你今日见到陈大人,只需说几句软话,也就相安无事了,至少陈大人不会挖空心思对付你啊。”

曾永忠说完,吴宗睿摇摇头,跟着开口了。

“先生,我不能助长这等不良的风气,陈尧言来到滁州监督各级官府,考察政务,这都没有问题,他首先到全椒县和来安县去督查,我也没有意见,不过陈尧言在全椒县和来安县的所作所为,还有他到州衙的态度,我不能容忍。”

“我知道先生说的是对的,也是为我好,不过我绝不会纵容陈尧言的做法。”

“我以为,六科给事中,以及监察御史,务必要保持平常心,要熟悉朝廷和省府州县的事物,知晓为政的艰难,其所肩负的职责,不仅仅是弹劾,若是他们长着一副完整的皮囊,最终只剩下一张嘴,每天的任务就是找岔子、弹劾官员,这样的给事中和监察御史,有何作用,朝廷养着这样的废物干什么。”

曾永忠听得身体都发抖了,连忙走到厢房门口,打开一条缝,看看外面是不是有人。

其实厢房外面是不可能有人的,没有谁敢在这里偷听。

吴宗睿所说的话语太大胆了,如果让外人听见传出去,肯定是泼天大祸。

关上厢房的门,曾永忠扭头看着吴宗睿。

“大人,这等的话语,日后万万不要说了。”

吴宗睿何尝不知道曾永忠的苦心,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先生,我也是有感而发,朝廷的塘报之中,太多有关给事中和监察御史对官员的弹劾了,今日陈尧言的所作所为,已经说明了一切,朝廷的监察制度的确需要,官吏也需要有人来监督,可此等的监督不能够干扰正常的做事,不能够无中生有,若是满朝的官吏都想着讨好或者欺瞒给事中与监察御史,先生想想,我大明王朝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

曾永忠也叹了一口气。

“大人,你所言的道理,我都是明白的,可大势如此,大人不可能独自去对抗,当年我跟随在熊大人身边,就知晓这些弊端,满朝的大人也不可能不知晓,偏偏无人对抗,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谁能够反抗。”

“不破不立,若是谁都纵容,事态只会越来越糟糕,再说了,祖上留下来的规矩,也不一定完全都是对的,错的东西就要纠正。”

曾永忠脸色煞白,看着吴宗睿,他突然发现,自己对眼前的这个学生,还是不了解。

当年觉远大师的信函,曾永忠没有特别的在意,也不相信有所谓的天降祥瑞附于吴宗睿的身上,现在看来,觉远大师所言可能是真的。

看见曾永忠的神情,吴宗睿有些后悔,要知道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祸从口出,吴宗睿的志向,很有可能在话语之中不知不觉的表露出来。

五月,气候开始变得炎热。

南方的气候潮热,南直隶一带更是如此,恼火的是,不管气候多么炎热,吴宗睿都要穿着官服出现在府衙的大堂、二堂或者厢房,只有来到三堂,或者回到后院,吴宗睿才能够脱去身上的官服,让自己舒服一些。

滁州春季田赋征收的进度依旧是不温不火,县衙以及乡镇没有拼命的催缴。

南京户科给事中陈尧言来过之后,滁州、全椒和来安三县的知县和其他官吏,都注意打探州衙的消息,特别是知州吴宗睿大人的态度,不过州衙没有什么特别的嘱托,也没有催缴春季田赋的意思。

五月初十,应天府衙的一名吏员来到了滁州州衙。

这名吏员吴宗睿认识,应天府衙户科的典吏,得到府尹詹士龙大人的赏识。

典吏匆匆交给吴宗睿一封詹士龙的亲笔信函,说是府衙的事情很多,转身就离开了。

吴宗睿来到三堂,脱去了官服,打开了信函。

。。。

曾永忠进入了三堂。

“先生,你说的不错,我已经得知了消息,南京户科给事中陈尧言弹劾我了。”

曾永忠微微的摇头。

“大人,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只是不知道陈大人从什么方面弹劾大人的。”

“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也就知道陈尧言弹劾我了。”

曾永忠皱着眉头,略微的思考了一下。

“不知道陈大人从哪个方面弹劾的,有些难以应对,这几天我也思考过了,陈大人肯定会弹劾大人,他忍不下一肚子的气,想给大人一点颜色看看,大人如果应对,有两个办法。”

吴宗睿看着曾永忠,没有开口,曾永忠遇见过此类的事情,当年熊廷弼在南直隶的时候,同样遭遇到弹劾,那个时候曾永忠正好在熊廷弼的身边,应该知晓如何的应对。

“第一个办法,大人也给朝廷写去奏折,禀明滁州一地的情况,详细说明滁州征收春季田赋的计划,大人写去的走着,最好是找到朝中熟悉的大人,能够想办法将奏折送到皇上那里去,这样才有作用。”

“第二个办法冒险一些,大人同样给朝廷写去奏折,其内容就是南京户科给事中陈尧言在滁州督查政务的所作所为,表明陈尧言是有意中伤大人,不过这样的奏折,若是流传出去了,大人面临的局面会更加的凶险。”

“依照我的意见,大人还是禀明滁州征收春季田赋的计划,且说清楚在出任滁州知州两个月时间都做了一些什么事情,如此朝廷就算是派遣官员前来调查,也能够说的清楚。”

“这样做,最好的办法,就是朝廷不会派遣官员来调查,此事不了了之。”

“不过日后的麻烦总是存在,如果朝廷不责罚大人,陈尧言不会善罢甘休,会时时刻刻的找大人的麻烦啊。”

曾永忠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吴宗睿听得很仔细,曾永忠说完之后,他的脸上露出冷笑的神情。

既然熟悉历史的发展,知晓历史的进程,为何不利用起来。

“先生的提醒很好,奏折是一定要写的,不过不是这等的写法,我可以断定,这两个奏折,都不可能到皇上的手中,反而会让我们为难,甚至真正被朝廷责罚。”

曾永忠看着吴宗睿,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

“哦,大人想怎么写奏折。”

“还是要劳烦先生动笔,按照我的想法来写。”

吴宗睿放低了声音,慢慢说起了自己的思路。

。。。

曾永忠听得双眼冒光,身体也在发抖。

吴宗睿说完之后,他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大人,这份奏折若是到了皇上那里,一定会引发轩然大波啊。”

“没什么,不是说语不惊人死不休吗,如果是寻常的奏折,根本没有作用,我不过是滁州知州,皇上怎么可能注意到我的奏折,先生说是不是。”

“大人说的是,可是这份奏折如果呈奏到朝廷去,影响太大,危险太大了。”

“没什么,先生,你不是说过了吗,陈尧言不会善罢甘休,既然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那我也不甘示弱,就和他斗一斗,看看谁笑到最后。”

曾永忠连连摇头。

“大人,你的应对办法,我敢肯定无人想到,陈尧言若是知晓你这样做,绝不敢轻易的弹劾,这份奏折到了皇上手中,肯定会有官员到南直隶来调查,可能南京六部都不能够插手调查之事。”

“先生说的是,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陈尧言弹劾的奏折能够直接到皇上的手中,我的奏折需要耗费大量心思,才能够到皇上的手中,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我就真的是有冤无处诉了。”

曾永忠站起身来,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大人放心,我这就去起草奏折,兹事重大,我起草奏折之后,大人审阅,措辞上面务必保证没有差错,不让都察院找到丝毫的破障。”

“好的,麻烦先生了,需要去查阅一些资料,引经据典,这样更有说服力。”

第一百三十八章 精准分析

廖文儒站在前面,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吴宗睿,有些迟疑的开口了。

“大哥,这封信函一定要亲自送到方逢年大人的手中吗。”

“不错,你记住,其他任何人都不得打开这封信函。”

“明白了,大哥,您放心,除开方大人,其余任何人都看不见这封信函。”

吴宗睿点点头。

“坐下吧,叫外面的几个兄弟也进来,酒菜都要凉了,先吃饭,吃饱之后出发。”

围剿夏镇匪帮的计划已经成熟,廖文儒已经打算跟随信义帮的漕运船只,专程去围剿夏镇的匪帮,谁知道关键时刻,吴宗睿要求他前往京城去,送去一封重要的信函。

严格说是两封重要的信函,其中一份信函是方逢年大人亲启,另外一封信函则有些神秘。

廖文儒虽然感觉到奇怪,却丝毫不会耽误时间,立马从淮安赶到了滁州。

滁州到北京两千多里地,来回就是四千多里地,一去一回至少月余的时间。

吃饭的速度很快,此番廖文儒带了五名护卫,全部都是护卫队中的斥候,战斗力强悍。

众人吃饭的速度很快,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桌上的菜肴差不多了。

“大哥,我们出发了。”

“好,一路上多保重。”

廖文儒等人骑马离开滁州,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吴宗睿送出了滁州城,看着远去的廖文儒等人,他的脸上没有多少的表情。

不断的体验,不断的观察,不断的修正,让他对明末崇祯年间的历史线路愈发的熟悉。

崇祯三年是很有意思的一年,皇太极亲率后金鞑子入关劫掠,直接威胁到大明的京城,陕西流寇进入山西,搅乱了陕西和山西两地的稳定,其规模越来越大,地方官吏和卫所军队根本无力剿灭,诸多乱象让崇祯皇帝近乎于绝望,而最为信任的袁崇焕辜负期望,让大明朝廷苦心经营的山海关和辽东防线如同纸糊一般,被后金鞑子轻而易举的突破,后金鞑子威胁到京城的时候,驻扎山海关一带的蓟辽总督袁崇焕甚至毫不知情,更是让崇祯皇帝怀疑朝中任何大臣,一度认为朝中所有文武大臣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丝毫不考虑朝廷的安危。

崇祯三年二月,崇祯皇帝册立仅仅一岁的朱慈烺为皇太子,其实就有了退隐的想法。

皇太极率领的后金鞑子占领了京畿一带的滦州、迁安、永平和遵化四城,崇祯皇帝寝食难安,紧急启用孙承宗呢的同时,将赶回京城驰援的袁崇焕关进大牢。

时间到了四月,局势逐渐的好转,特别是石柱宣慰司、二品诰命夫人秦良玉率领白杆兵前往京城驰援,在遵化城外围打败了后金鞑子,让崇祯皇帝的精气神重新恢复起来了。

高兴之余的崇祯皇帝,亲自召见了秦良玉,且专门为秦良玉赋诗一首。

五月初,孙承宗率领的大明军队,在皇太极率领的主力已经撤离关内、回到沈阳,驻守滦州等城池的后金鞑子兵力不足,得不到任何补给的情况之下,一举收复了滦州、迁安、永平和遵化,生擒了部分后金的官员,迫使滞留关内的后金鞑子全数撤离。

消息传来的时候,举朝欢呼,崇祯皇帝更是激动不已。

皇上的心情好了,朝中诸多的官员都松了一口气,特别是内阁次辅、文渊阁大学士周延儒,大呼侥幸。

周延儒得到了皇上不一般的信任,崇祯二年特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进入了内阁,崇祯三年二月改任文渊阁大学士,成为内阁次辅。

此时的周延儒,才三十七岁的年纪。

而且从发展趋势看,此番抗击后金鞑子,内阁首辅成基命表现不佳,已经不受皇上的待见,周延儒成为内阁首辅只是时间上面的问题。

如此关键的时刻,周延儒想到的是京城稳定,地方相对稳定。

这样的大局势,南京户科给事中陈尧言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写出了弹劾的奏折。

偏偏吴宗睿知晓京城的局势,知晓大明天下的局势。

后金鞑子的威胁远远没有消除,陕西和山西一带的农民起义军,更是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接下来崇祯皇帝几乎没有安稳的日子。

皇上心情好,内阁所有人也希望暂时的稳定,此时此刻任何弹劾以及任何地方发生事宜的奏折,都是不受欢迎的,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奏折,内阁一定会压住的。

吴宗睿的目的,就是将陈尧言弹劾他的事情闹大,闹到针对整个的御史台与给事中。

当然,吴宗睿的奏折是经过了数次的修改,字斟句酌,他弹劾的仅仅是部分的御史和给事中。

他相信,这一次御史台和给事中肯定会吃亏。

内阁本就不待见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和六科给事中,包括皇上都不是特别待见,吴宗睿不过是抓住了机会,让皇上以及内阁对御史台和给事中的怒火发泄出来。

区区的南京户科给事中陈尧言,绝对想不到这么远。

五月二十五日,廖文儒一行抵达京城。

按照信函上面的地址,廖文儒找到了方逢年的府邸,等候了足足一天的时间,天色黑下来的时候,见到了回到府邸的礼部右侍郎方逢年。

廖文儒恭恭敬敬的将信函交给了方逢年。

方逢年接到信函的时候,颇为吃惊。

让廖文儒在会客室等候,方逢年则是到了书房。

不到一刻钟时间,方逢年匆匆来到会客室,直接开口了。

“我来问你几个问题,你详实回答。”

“是,我家少爷说了,大人问什么都要如实回答。”

“瑞长出任滁州知州,是否警告过滁州的官绅家族。”

“是的,我家少爷认为,滁州官绅家族干涉官府的事宜是不合适的,故而专门予以警告,不过我家少爷没有真正的对滁州的官绅家族动手,相反很尊重他们,滁州大小的事宜,我家少爷都是认真处理,考虑到了官绅家族的利益。”

廖文儒回答如此的直接,让方逢年楞了一下。

“第二个问题,滁州春季田赋征收进度缓慢,瑞长究竟是何想法。”

“与民休养生息,我家少爷认为,南方与北方不一样,春季的南方,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个时候也是农户最为困难的时候,如果强行征收春季赋税,可能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影响到滁州的稳定,田赋的征收情况肯定也不好,等到六月,田地里面的粮食开始收获,农户喘过气来了,能够想办法缴纳春季田赋。”

“第三个问题,最为关键的问题,瑞长如果和你说过,你如实回答,如果没有说过,你不做声就是了。”

“是,大人问就是了。”

“弹劾瑞长的是南京户科给事中陈尧言,吴宗睿为什么没有想着直接反驳陈尧言,而是对整个的御史台和给事中提出了犀利的意见。”

“禀报大人,我家少爷说过这件事情。”

“怎么说的,你快说。”

“我家少爷说了,仅仅弹劾陈尧言大人一人,没有多大的作用,而今少数的监察御史、巡按御史以及给事中嚣张跋扈的情形,比比皆是,已经影响到府州县署理政务,大凡巡按御史和给事中到地方上去了,地方官吏战战兢兢,曲意逢迎,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否则就算是政务突出,也会遭遇到弹劾,结局凄惨,部分的巡按御史和给事中,利令智昏,忘记了自身的职责,想到的就是大耍权威,享受地方官吏的恭敬,甚至不忘记趁机敛财,如此的情形持续下去,大明王朝必将被这些朝廷的蠹虫损坏,而承担后果的是皇上、朝中正直的官员以及天下的百姓。。。”

方逢年听得连连点头,禁不住开口了。

“瑞长啊瑞长,你思虑深远,不过胆子也太大了。”

方逢年刚刚说完,廖文儒跟着开口了。

“我家少爷说了,方大人就是朝中正直、想要做事情的官员,所以吩咐小的,一定要将信函亲自交付大人,不得有丝毫的延误。”

方逢年看了看廖文儒,脸上露出苦笑的神情。

“你家瑞长少爷真够聪明的。”

“我家少爷还说了,他不会怕,一心为了朝廷,没有什么可怕的,说方大人一样不会怕。”

方逢年笑着点点头。

“回家去告诉瑞长,安心做事情,不要想的太多,朝廷正是需要人的时候,让瑞长做好准备,必要的时候还是要承担重任的。”

廖文儒等人吃过饭后告辞了。

方逢年回到书房。

桌上摆着吴宗睿写来的信函,以及呈奏给皇上的奏折。

坐下之后,方逢年陷入到沉思之中。

巡按御史以及给事中的跋扈,他当然知道,不过这是祖上立下的规矩,没有谁去质疑,百官就算是对某些巡按御史和给事中不满意,也不会表露出来。

吴宗睿才多大的年纪,居然敢写出来这样的奏折。

不过吴宗睿这个时候写出来质疑御史台和给事中的奏折,时机好像是不错的,皇上和内阁对于地方的巡按御史和给事中,好像也不是很满意,特别是此次后金鞑子进攻京畿一带、围攻京城,那些平日里嘴尖牙利的御史和给事中,集体失声,没有展现丝毫的作用。

终于,方逢年站起身来了。

“瑞长,既然你有胆量,我成全你,将你的信函和奏折全部呈奏给皇上,让皇上来定夺。”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真的想不到

南京和滁州相对都算是平静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人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即将举行的乡试,绝大部分将要参加乡试的生员和监生,都已经在南京城聚集,当然,在国子监读书的监生,若不是南直隶人,也要准备离开南京,回到各自所属地方去参加乡试。

詹兆恒离开南直隶之前,专门到了滁州,见到了吴宗睿,两人之间长谈了一次,吴宗睿告诉詹兆恒乡试需要注意的诸多事宜,将自己参加乡试的经验毫无保留的告知詹兆恒。

吴宗睿虽然年轻,在南直隶也有一定的名气,不过一直都是在地方做官,所出任的官职也不是多么的显赫,所以关注的人不会太多。

不过弹劾奏折还是有一定影响,吴宗睿做事情更加的注意,对待滁州的官绅家族,客气了很多。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吴宗睿太清楚了,南京户科给事中陈尧言的弹劾,情况究竟如何,他不知道,自身所做的反击,是不是引发了什么议论和争论,他也不知道。

如果皇上和朝廷认为陈尧言的弹劾成立,则吴宗睿很有可能被罢官,那样对于信义帮护卫的发展壮大是很不利的。

六月初十,廖文儒回到了滁州。

一来一去一个月的时间,四千多里地,平均每天一百多里地,看上去没有什么,但是长时间的坚持下来,是非常不简单的。

廖文儒详细禀报了见到方逢年的点点滴滴,让吴宗睿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幸好他做了充足的准备。

方逢年为人正直,性格方面有一些迂腐的成分,其实做御史是很不错的,按照道理来说也应该支持朝廷派遣到各地的巡按御史以及给事中等,吴宗睿弹劾御史台和六科给事中,其实冒了很大的风险,如果方逢年的看法不一样,那么吴宗睿不管呈奏多么豪迈的奏折,都不可能到皇上的手中。

需知吴宗睿没有直接给皇上写奏折的权力,他的奏折会经过吏部和内阁,稍稍不注意,奏折很有可能被吏部直接压住、甚至送到御史台去。

庞大的御史台想要算计一个小小的知州,那是手到拈来。

如果不是对于明末历史的熟悉,不是对于方逢年性格方面分析的准确,吴宗睿的这一步棋,必定会成为臭棋。

六月二十日,朝廷派人来了。

吴宗睿匆匆赶到寅宾馆,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宪之兄,怎么是你啊。”

“瑞长兄,我可真的是没有想到啊,你的一份奏折,引发了朝廷巨大的风波。”

“宪之兄,你可别开玩笑,我不过区区的滁州知州,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一封奏折能够引发朝廷的风波。”

“别急,一会我慢慢和你说,你也是,我远道而来,还没有来得及喝茶,你总要让我喝上一杯西湖龙井吧,今年也是怪了,漕运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运不过去茶叶。”

“宪之兄说笑了,到时候我送你上好的西湖龙井。”

史可法的态度,让吴宗睿放心了,如果是来者不善,绝不会如此的开玩笑。

史可法的话语,无形之中提供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北方严重缺乏茶叶,特别是好茶叶。

想想也是,后金鞑子才刚刚撤离京畿一带,回到关外去,北直隶动乱期间,陆路的运输完全断绝,导致货物的运输基本依靠漕运,后金鞑子虽然撤离,但地方上的治安形势颇为严峻,不少地方是数里地看不见人烟,陆路运输短时间之内不大可能恢复。

吴宗睿还知道,紧接着陕西的农民起义军进入山西、河南等地,陆路的运输仅仅剩下山东一地,可不要多长的时间,登莱兵变又会爆发,山东也陷入动乱之中。

也就是说,此后的时间,北方陆路运输基本没有安稳的时刻。

漕运由此变得异常重要,北方需要的物资,绝大部分需要依靠漕运。

闻着西湖龙井茶的香味,史可法颇有些陶醉。

“宪之兄,没有必要如此吧,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喝茶了啊。”

“瑞长兄,不瞒你说,殿试结束之后,我到西安府城赴任,就很少喝到好茶,后来调到京城,本以为会好一些,谁知道好茶更加紧张,我不过是户部主事,哪里买得起好茶啊。”

吴宗睿笑着摇摇头,切入了正题。

“宪之兄,你说我的奏折在朝中引发了风波,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史可法放下茶杯,看着吴宗睿,好半天才开口。

“瑞长兄,内阁的周大人说了,你的这份弹劾奏折,乃是大明第一弹劾奏折,以前只听说监察御史、巡按御史和给事中弹劾百官的,从未听说过官员弹劾都察院和给事中,你恐怕是第一个,都察院刚刚上任的闵洪学大人颇为震怒,在朝堂之上发脾气,不过内阁的周大人和温大人,都认为你的弹劾奏折有道理。”

“我是真的佩服你啊,你的弹劾奏折我看过了,写的太好了,引经据典,特别是一些地方的知县乃至于知府,都给巡按御史下跪的事例,引发了朝廷诸多大人的公怒,就连闵大人都觉得过分了,不得不承认巡按御史不可过于干扰地方署理政务。”

“朝廷派遣我下来调查此事,其实主要就是调查滁州的事宜。”

“来的路上我仔细想过了,调查还是要进行的,临行之前,礼部的方大人特意嘱托,让我不仅仅是调查滁州的事宜,也要前往南京去,了解南京都察院与六科给事中的相关情形。”

“瑞长兄,我要恭喜你了,你引起了内阁与朝廷的注意,怕是皇上都记住你了。”

史可法说到这里,吴宗睿连连摆手。

“宪之兄,你代表朝廷来到滁州调查,我一定全力配合,至于说我的名气,不值一提,我的举措,说得好听一些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不好听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都察院和给事中监督弹劾百官的职责不会发生改变,我这等于是给自己惹祸上身,就算是这一次的调查没有任何的问题,下一次怎么样,若是南京都察院的监察御史和给事中盯上我了,今后我还怎么做事情。”

听见吴宗睿如此说,史可法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一些。

“瑞长兄,你的担心是对的,我也想过这件事情,不过我以为,你的弹劾奏折已经抵达圣听,皇上都知晓了,若是监察御史和给事中老是盯着你不放,那他们是什么意思,打击报复吗,就允许他们弹劾百官,百官就不能够监督他们吗。”

“宪之兄,你这是宽心的话语,好了,不说这些了,既然你代表朝廷前往滁州调查,那我也必须要回避,不能够继续行使职权了,你不要为难,朝廷的规矩我知道,明日我就离开滁州,回到南京去,等候朝廷的结论,顺便说一下,滁州春季田赋征收已经到了尾声,已经有九成以上的田赋入库。”

史可法点点头。

“那就好,多余的话我不说了,朝廷没有要求你回避,我看你还是留在滁州,此番调查前后可能需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很快就可以结束。”

“谢谢宪之兄,我不能留在滁州,你今日和我见面,也是冒了风险的,我记在心中。”

“你这是和我客气了,你连都察院和给事中都不怕,难不成我还怕和你见面吗,这次我下来调查,巴不得南京的监察御史和给事中弹劾我,那样我就名正言顺的上奏皇上和朝廷,也让皇上看看,一些监察御史和给事中是怎么做事情的。”

“宪之兄说笑了,你还是不要牵扯进来。”

“瑞长兄,我可没有说笑,其实我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已经牵扯进来了,谁不知道你我是同年,关系还不错,朝廷偏偏派我来调查,这里面的意思,我是明白的。”

将滁州州衙的诸多事宜委托给同知苏平阳以及曾永忠之后,翌日一大早,吴宗睿离开滁州,回到南京去了,跟着他离开的,还有徐佛和柳隐等人。

吴宗睿巴不得有一段空闲的时间。

信义帮护卫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跟随漕运船只前往夏镇,彻底剿灭夏镇的匪帮,而且从史可法的说法来看,大运河遭受匪帮的侵袭是很厉害的,民间运营的船只,损失肯定惨重,否则不会让史可法这个户部的主事,都无法喝到南方的好茶叶。

一边是巨大的商机,一边是信义帮实战的锻炼,吴宗睿岂能错过。

两个多月的时间足够了,吴宗睿跟随漕运的船只,前往北方,好好的打一战,好好的做一笔生意。

至于说此次调查会是什么结果,吴宗睿倒不会担心,史可法前往南直隶来调查,已经说明了朝廷的态度,相信徐尧言本次要吃亏了。

今后是不是会遭遇到诸多监察御史和给事中的算计,那是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目前想不到那么多。

离开滁州、回到南京的路上,吴宗睿的情绪很好,他脑子里面想到的,已经是信义帮护卫以及漕运的事宜,至于说史可法的调查,压根没有关注。

陈灵雁的预产期快要到了,吴宗睿计划小孩子出生之后,前往淮安府城。

第一百四十章 当爸爸了

靠近后花园的卧房,已经成为禁地,除开吴宗睿,任何男人不得靠近。

挺着大肚子的玉环,正在指挥丫鬟来来回回的送脸盆、热水和手帕等等物品,回到家中没有几天时间的徐佛和柳隐,也在忙碌着。

所有忙碌的丫鬟,以春梅为首,玉环将需要做的事情告诉春梅,春梅则是迅速的安排和吩咐下去,而且还要亲自端着热水进入卧房。

吴宗睿站在卧房的外面,看着进进出出的丫鬟干着急。

本来他也想着进入卧房去看看,不过遭遇到坚决的阻止。

女人生孩子带有血腥气味,这种气味被视为不详的气味,男人是绝不能靠近的,一旦沾惹到这样的气味,就意味着倒血霉,严重的甚至可能有血光之灾。

吴宗睿不相信这些,但他拗不过家人,再说了,面临剧痛的陈灵雁,也是这样的看法,自己如果强行进入到卧房去,恐怕会对陈灵雁造成惊吓,更不利于生产。

两个产婆早就进入到卧房里面去了。

陈灵雁断断续续的呻吟传出来,让吴宗睿愈发的紧张。

关键是陈灵雁只有十六岁,十六岁的小姑娘生孩子,从医学的角度来说,存在一定的危险,毕竟十六岁的女孩子,也还在生长和成熟期。

陈灵雁的预产期是准确的,六月底到七月初,吴宗睿回家的时候,陈灵雁基本就没有怎么出门,只是偶尔的到后花园看看。

七月初二一大早,陈灵雁喊肚子疼,吴宗睿没有丝毫的犹豫,马上让人请产婆到家里来。

产婆熟悉一切,进入卧房看了陈灵雁的情况,马上开始安排相关的事宜。

从那一刻开始,吴宗睿就陷入到焦虑之中。

明代的医学条件,与几百年之后无法比较,生孩子方面更是如此,这个时代不存在什么刨腹产,全部都是顺产,一旦胎位不正,或者是其他的问题,产妇与小孩子都将面临巨大的危险,保不住产妇和保不住小孩子的事情经常出现。

所以才会说,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一只脚已经踏入到黄泉之中。

这样的情况下,吴宗睿怎么可能不着急。

卧室依旧传来陈灵雁的呻吟,吴宗睿忍不住了,叫来了正在忙碌的春梅。

这个时候,玉环、徐佛和柳隐等人,全部都在卧房里面,轻易是不会出来的。

“春梅,究竟怎么样了,还要多长的时间啊。”

“少爷,您别着急,刚刚产婆说了,一切正常,没有什么问题。”

“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啊。”

看见春梅低着头,回答不上来,吴宗睿知道自己太过于着急了,他挥挥手。

“春梅,你去忙吧。”

其实穿越之前的吴宗睿,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的女儿出生的时候,老婆已经忍受了接近一天时间的疼痛,女人生孩子发作的时间有长有短,有的很快生下来了,有的就需要经历一段时间的难以忍受的疼痛。

吴宗睿依稀记得,当年和医生说起生孩子的事情,医生专门介绍了,女人盆骨的大小,决定生孩子是不是顺利,盆骨小的女人,生孩子相对困难一些,有时候甚至需要刨腹产,盆骨大的女人生孩子容易很多。

这样证明了民间的传闻,有些老妇人眼睛很毒,一眼就看出年轻女人是不是能够旺夫,是不是能够多生孩子,其实她们主要看的就是年轻女子的盆骨,如果用大白话说出来,就是看年轻女子的屁股大不大。

时间快到午时了,厨房飘来了饭菜的香味。

从早上起来,吴宗睿就没有吃东西,可是感觉不到饥饿,丫鬟过来请他去吃饭,他挥挥手,说一点都不饿,依旧在距离卧房二十米开外的空地上面等候。

气候已经变得炎热,尽管穿的不多,但大颗的汗滴已经从额头上冒出来。

吴宗睿浑然不知。

春梅已经亲自端着三盆冰块进入到卧房里面降温。

“哎呦。。。”

“忍住,用力,用力,快了,用力。。。”

“不要慌,女人都要经历这一遭,用力就是了。。。”

卧房里面终于传来了声音。

丫鬟再次的开始忙碌起来。

一盆盆的热水端进卧房里面,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一些带着红颜色的手帕还在盆子里面,丫鬟将盆子端到了侧面厢房的外面,开始用力的搓洗手帕。

手帕必须是专用的,完全按照产婆的要求准备,纯白的手帕需要在滚烫的开水里面煮五分钟左右,接着在阳光下面晾干,收这些手帕的时候,双手必须要洗的干干净净。

这个仪式,在诸多丫鬟看来很神秘,在吴宗睿看来很正常,这就是给手帕消毒。

当然还有一些医用的白酒,类似于几百年之后的酒精。

玉环出来了,脸色有些白。

看见吴宗睿准备走上前来,玉环连忙加快了脚步。

“夫君,不要靠近卧房。。。”

玉环也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肚子明显大了不少。

吴宗睿停下了脚步,不敢上前去了,毕竟这是禁忌,所有人都在乎的禁忌,他是不能触碰的,如果触碰了,可能陈灵雁都会留下心理阴影。

“玉环,灵雁怎么样了。”

“夫君不要担心,小姐没有什么事情,产婆说了,一切都很好。”

“你怎么出来了,先前不是一直都在卧房里面吗。”

玉环的脸色微红,低着头开口了。

“产婆说了,妾身不能呆在卧房里面,妾身是有身孕的人。”

“原来如此啊,玉环,真的是辛苦你了。”

“夫君不要这样说,这是妾身的责任,妾身其实很想陪着小姐,可是不能坏了规矩,要不然妾身对不起夫君,对不起小姐。”

“不用着急,产婆都说了一切顺利,肯定没有问题的。”

一边说话,吴宗睿一边对着走出来丫鬟招手,示意丫鬟拿一把椅子来,让玉环坐着。

玉环坐下的时候,尽管神色还是焦急的,但脸上露出了一丝舒心的笑容,能够得到自家夫君的关心,哪一个女人都是高兴的。

“哇。。。”

哭声出现了,吴宗睿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

一名产婆急匆匆的出来,朝着吴宗睿的方向而来。

“奴家恭喜老爷了,夫人和千金一切平安。。。”

“好,好,麻烦你们了。”

吴宗睿一边说话,一边从身上掏出一小锭黄金,递给了产婆。

产婆的脸上瞬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笑容,这样的赏赐也太丰厚了,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赏赐黄金的。

按说夫人生下的是女孩子,一般的官绅家族,老爷都不会特别高兴,人家喜欢的是儿子,女儿就一般化了,想不到这位年轻的老爷,看不出丝毫不高兴的样子。

。。。

半个时辰过去了,卧房里面收拾完毕,一些地方撒上了干燥的带有少量石灰的尘土,掩盖地上的血渍和气味。

吴宗睿终于可以进去了。

脸色苍白的陈灵雁,躺在床上,额头搭着白色的帕子。

看见吴宗睿进来,陈灵雁眼泪一下子出来了,挣扎着准备要身边的丫鬟扶她起来。

吴宗睿快步上前去。

“娘子,不要起身,安心躺着就是了。”

“夫君,对不起了,奴家没有能够给你生儿子。”

吴宗睿楞了一下,看着陈灵雁自责的神情,脸上露出了笑容。

“娘子,看你说的,我喜欢女儿,真的喜欢女儿,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

吴宗睿越说,陈灵雁的眼泪越多。

吴宗睿拿起了丫鬟递给来的白色帕子,擦去陈灵雁脸上的泪水。

一名丫鬟端着早就准备好的鸡汤过来了。

吴宗睿很自然的接过了鸡汤,拿着调羹,小心的试了试鸡汤的温度,接着将鸡汤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面,扶起陈灵雁的身体,在其背后垫下棉套和枕头。

眼看着陈灵雁舒服的半躺着,吴宗睿开始喂给陈灵雁鸡汤。

一边的玉环、徐佛和柳隐,都看见了这一幕。

陈灵雁喝着鸡汤,眼神没有离开吴宗睿。

一碗鸡汤喝完,一名丫鬟抱过来了已经洗干净的小孩子。

接过小孩子的时候,吴宗睿的眼神有些恍惚,他仿佛回到了几百年之后,记得那个时候,第一次抱着自己女儿的时候,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生怕用力大了,让刚出生的女儿不舒服。

很快,吴宗睿的眼神变得缓和热切,看着怀中闭着眼睛的女儿,全神贯注。

这种关切和喜爱的表情,绝对装不出来。

就连一直都担心的陈灵雁,看见吴宗睿的表情,神色都完全缓和下来了。

。。。

终于,吴宗睿走出了卧房。

刚刚经历剧痛的陈灵雁,身体有些虚弱,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最需要的是清净的环境,卧房里面的人不能太多了。

跟在吴宗睿身边的玉环等人,眼神早就变化了,她们看向吴宗睿的时候,不仅仅有爱怜,更有崇敬,其中柳隐的神情更是热切,来到吴家一年多时间了,她感觉到了少爷的温柔、体贴、责任和担当,若是能够跟随在少爷身边一辈子,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吴宗睿倒是没有注意这些,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终于当爸爸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两面兼顾

七月初六,女儿出生的第五天,吴宗睿来到了淮安信义帮护卫的驻地。

一切的准备工作都进行完毕了。

廖文儒、刘宁、罗典明、罗典勇、罗典召、秦志锐和秦大龙等人悉数都站立在一边,看着居中坐着的吴宗睿。

“秦帮主,所有货物都准备齐全了吗。”

“属下安全按照大人的要求,备齐了茶叶、丝绸和部分的瓷器,一共十五艘货船,其中漕运船只五艘,民运船只十艘。”

“好,南方和北方的粮食都进入收获季节,朝廷发来塘报,北方不少地方遭遇到灾害,缺乏粮食,所以本次的漕运,还是要运送部分的粮食,如此漕运总督府才不会有意见,秦帮主,你记住,近段时间,北方物资匮乏,物价普遍较高,信义帮运送到北方的物资,不可囤积居奇,不可过分的抬高价格,我们不管其他额漕帮怎么做,一定要坚守信义帮的底线。”

“属下明白。”

“那好,你去准备吧,漕运船队明日卯时准时出发。”

秦志锐等人离开之后,吴宗睿看向了廖文儒。

“文儒,近半年时间的准备了,不会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吧。”

桌上摆着信义帮护卫侦查到的夏镇匪帮的情况,非常的详细。

近半年时间以来,夏镇匪帮疯狂劫掠过往的漕运船队,引发了漕运总督府的震怒,派遣了连续三波的漕运兵丁,试图剿灭夏镇的匪帮,都是无功而返,而夏镇匪帮的猖獗,甚至朝廷都注意到了。

官匪勾结在夏镇匪帮的身上表露无遗,每次漕运兵丁前往夏镇围剿,夏镇匪帮都能够第一时间得到信息,马上销声匿迹,漕运兵丁大张旗鼓赶赴夏镇,什么都发现不了,奇怪的是,漕运总督府面临这等的情况,也没有过多的斥责。

漕运船队源源不断,漕运总督府不可能时时刻刻派遣漕运兵丁前往夏镇剿灭匪帮,那样成本太大,谁都无法承担,好在夏镇匪帮也足够聪明,他们一般不动运送粮食的漕运船只,只是对那些运送茶叶和丝绸等货物的船只下手,所以绝大部分的粮食还是能够运送到北方。

五月份以后,漕运进入最为繁忙的时节,夏镇匪帮也更加的疯狂,肆无忌惮的劫掠途径夏镇的漕运船队,慢慢的,一些漕帮为了求得平安,索性与夏镇匪帮私下里协商,拿出一部分的钱财,交给夏镇匪帮,保证自身船队的安全。

如此情况之下,夏镇码头周遭,看上去安静了很多。

殊不知这些钱财,最终还是寻常百姓来承担,漕运总督府以及漕运船队,不可能承担这些钱财,一方面压低收购的价格,一方面抬高卖出的价格,弥补自身的损失。

截止六月中旬,夏镇匪帮的总人数已经接近五百人。

这一次,信义帮护卫出动九百人,务必彻底剿灭夏镇的匪帮。

信义帮护卫出动,夏镇匪帮绝不可能知晓,前段时间,为了迷惑夏镇匪帮,信义帮漕运船队路过夏镇的时候,也专门与夏镇匪帮接触,送去了部分的银子,廖文儒亲自前往商谈,虽说商谈的地方距离夏镇匪帮的老巢还有一定的距离,但他带着的护卫,已经暗地里侦查清楚了夏镇匪帮老巢所在的位置。

所有的计划都已经罗列出来,细到行动的每一步需要消耗多长的时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筹谋越是细致,完胜的可能性就越大。

当然,吴宗睿知晓,作战的环境瞬息万变,作战计划也需要随之变化,一成不变的作战方案是不存在的,毕竟夏镇匪帮的土匪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木偶。

“大哥,计划已经非常详尽,没有任何遗漏的地方,八百名护卫乘坐四艘木船,四艘木船与漕运船队相距五里地左右,漕运船队与夏镇匪帮交接完毕,就是护卫开始进攻的时间。”

吴宗睿微微点头。

夏镇匪帮拿到钱财的时候,就是最为松懈的时候,这一点毋庸置疑。

信义帮护卫趁着这个时候展开进攻,也是最佳的时机。

“好,其他的我不多说了,此番作战,文儒为总指挥,罗典明、罗典勇两人协助,刘宁和罗典召跟随我行动。”

“大哥,您还是不要参与了。”

廖文儒说完,刘宁和罗家兄弟都跟着开口了。

唯有秦大龙没有开口说话。

吴宗睿看着众人笑了笑。

“怎么,你们对信义帮护卫没有信心吗,我是完全放心的,所以才会参与此番的行动,好了,这件事情不用再说,明日卯时,我们准时出发。”

屋子里只剩下吴宗睿和廖文儒,其余人都去准备了。

“文儒,护卫队伍已经扩充到一千二百人的规模,精气神看上去不错,你辛苦了。”

“大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前段时间,漕运总督府注意到了信义帮,目前信义帮总人数已经超过四千人,仅次于长恒帮,长恒帮李唐华帮主很聪明,知道长恒帮的实力比不上信义帮,所以在商议漕运事宜的时候,每次都会专程来拜会秦帮主。”

“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说,漕运总督府也知晓信义帮的实力不错吗。”

“应该注意到了,不过暂时没有怀疑,按照漕运的规矩,每一次漕运船队出发,漕运总督府都会安排一百到两百的漕运兵丁护卫,需要开销的银子由漕帮承担,不过规定是规定,具体实施起来不是这样,漕运总督府压根没有派遣多少的军士,可是漕帮的银子必须给。”

吴宗睿笑了笑。

“文儒,这其实很正常,你想想,夏镇的匪帮如此的猖獗,漕运总督府一度都震怒了,可为什么后来又相安无事了。”

廖文儒点点头。

“大哥说的是,刘宁前段时间也耗费气力,在这方面实施了侦查,虽说没有得到什么准确的消息,可大致能够判断出来,夏镇匪帮与漕运总督府的某些官员也有了联系。”

“不错,按照规定,漕运总督府每次需要派遣一百到两百名军士护卫漕运船队,如此情况之下,夏镇匪帮依旧猖獗,过往的漕运船队依旧遭受劫掠,这说不通,相信漕运总督大人也明白其中道理,两权相害取其轻,如果夏镇的匪帮稍微收敛一些,如果过往的漕运船队聪明一些,岂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我明白,不过总感觉不是滋味。”

“文儒,离开寒鸣寺之后,你也经历不少了,对于这些事情,还是要逐渐的适应,当然,我不是让你去同流合污,譬如说在护卫的训练上面,就要不断的强调,不管在什么情况之下,面对寻常百姓,都要做到秋毫无犯,绝不能够鱼肉百姓,若是触犯了这条规矩,不管是什么人,都要接受最为严厉的惩处。”

“是,大哥,我记住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护卫都是如此做的。”

“嗯,听闻你对本次剿灭夏镇的匪帮,还是有些担忧,说说吧,你有什么担忧。”

廖文儒稍稍犹豫了一下,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大哥,我主要还是担心护卫本次剿灭夏镇匪帮之后,名气会太大,再次的引发漕运总督府的关注,那样对于护卫队伍的扩充不利。”

吴宗睿点点头。

“不错,考虑到了后路,不过你不用过于的担心,漕运总督府就算是知晓此事了,也不会出声的。”

“大哥为何这样说啊。”

“文儒,不要仅仅看着漕运总督府,还要想想朝廷,难不成朝中的大人对于漕运一无所知吗,这不可能,夏镇匪帮的祸患,已经传到了朝廷,想必朝中有人会注意到此事的,总督府没有能够彻底干净的剿灭夏镇的匪帮,朝中的大人一定知晓,只是不会有人提出来罢了,只要总督府拿出一些银子,就能够摆平。”

“大哥这样说,我有些明白了。”

“嗯,不错,日后考虑问题,就要从多方面出发,你既然有些明白了,说说缘由。”

“大哥,其实漕运总督府是想着彻底剿灭夏镇匪帮的,只是利益上面的纠葛,让他们无能为力,这个时候,漕运总督大人一定想着彻底剿灭夏镇匪帮,如此什么都被遮盖下去了。”

“说得好,核心就在这里,夏镇匪帮横行无忌,背后没有依靠是不可能的,恐怕与不少官府中人有来往,说起来与夏镇匪帮有瓜葛的这些官吏,内心都是打鼓的,漕运兵丁三次前往夏镇剿灭匪帮,都是无功而返,肯定有人提前通报了消息,他们很有可能是被迫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嘛,这个时候,信义帮护卫突然剿灭夏镇匪帮,消除太多人的担忧,你想漕运总督府会深究其中原因吗。”

“大哥说的是,我看最好将剿灭夏镇匪帮的功劳,让给漕运总督府。”

“说的不错,这件事情让秦志锐去办理,他知道该如何的操作。”

屋子里安静下来,吴宗睿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边,看着操场上面依旧在列队训练的护卫,廖文儒跟随来到窗户边,准备开口介绍情况的时候,吴宗睿挥挥手,示意其不用开口。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严密的大网

盛夏的气候如同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下午还是晴空万里,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压根不敢露头,傍晚时候就是阴云密布,雷声阵阵了。

秦志锐和罗典勇等人,已经出发半个多时辰了,他们代表信义帮的漕运船队,与夏镇匪帮商谈,当然这一次的商谈,耗费的时间可能长一些,因为这一次信义帮漕运船队的船只很多,总数达到了十九艘,沿途侦查的夏镇匪帮的眼线,早就掌握情况了。

刘宁率领的二十名信义帮护卫队伍中的斥候,已经整装待发,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清剿右边岸上夏镇匪帮的眼线。

岸边早就部署了信义帮护卫队伍中的五名斥候,他们侦查清楚了夏镇匪帮眼线的位置,一共有十五名夏镇匪帮的眼线,分布在沿线两里多地的各个地方。

廖文儒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吴宗睿。

“大哥,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吴宗睿摇摇头。

“好,出发,刘宁,你记住,务必全歼夏镇匪帮部署在码头的眼线,一个都不能落下,你们行动成功与否至关重要,我就不多说了。”

刘宁抱拳,没有开口说话。

一声炸雷响起,刘宁率领的二十名斥候,如同利剑一般,沿着临时搭建的木桥,奔向了岸边。

吴宗睿站在船头,看着刘宁率领的斥候,抵达岸边,消失在一片小树林中间。

“大哥,快要下雨了,您到船舱去躲雨吧,我看这次的行动,您还是不要参加了,坐镇指挥就可以了。”

“文儒,我既然来了,就要参与其中,所有的护卫兄弟都看着我,如此关键时刻,我若是不参与其中,诸多兄弟怎么看,言传身教最为重要,让兄弟们在前方拼杀,我却在后方坐镇指挥,这行不通。”

“大哥,您不是说过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如果护卫的每一次行动您都要参加,显得我们无能,也不现实啊。”

“你说不错,上次你们剿灭夏镇匪帮的行动,我就没有参与,这次不一样,护卫队伍扩充了近一倍的规模,不少兄弟从未参与过作战,他们之中的不少人,还有一些畏惧的心理,如此关键的时刻,我与他们一道行动,能够稳定军心,也能够让你们日后更好的训练。”

廖文儒低下头,不说话了。

瓢泼大雨下来了,站在雨中的吴宗睿一动不动,依旧看着码头的方向。

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

带着一身血渍的刘宁,已经回到了船上。

“少爷,廖队长,十五名夏镇匪帮的眼线全部清剿完毕,一切顺利,其余弟兄已经换上他们的衣服,正在待命。”

廖文儒看向了吴宗睿。

吴宗睿的神色平静,眼睛里面却出现了一丝的阴霾。

已经过去一个时辰,秦志锐和罗典勇等人还是没有消息,这有些奇怪,按照以往的惯例,顶多大半个时辰,交易就会结束,难不成夏镇的匪帮发现了什么,或者说价格方面没有谈拢。

按照先前预定的计划,斥候清理完毕码头沿线夏镇匪帮的眼线,护卫随即出动,上岸扑向夏镇匪帮的老巢。

沉默了一分多钟的时间,吴宗睿看着乌黑的天空。

“开始行动,刘宁,罗典召,我们率领五十名斥候,扑向夏镇匪帮交易的地方,不管遇见什么情况,彻底剿灭前来商谈的土匪,廖文儒,你率领的大部队,直接扑向夏镇匪帮的老巢,将他们的老巢围起来,两路人马会和之后,开始厮杀,你们切记,注意警戒,若是负责交易的土匪有人逃脱,前往土匪老巢去报信,廖文儒,阻止和斩杀他们。”

廖文儒、刘宁、罗典明、罗典召和秦大龙等人同时抱拳。

不知不觉,总指挥变成了吴宗睿。

上马之前,廖文儒摸了摸马头。

“老伙计,勇猛一些。”

乌珠穆沁马侧过马头,蹭了蹭吴宗睿的胳膊。

五十人的队伍,悉数骑着战马,朝着信义帮与夏镇匪帮交易的地方而去。

谁都不会想到,信义帮与夏镇匪帮交易的地方,就是上一次的那座府邸。

也许是为了示威,亦或是展现自身的实力,在遭受重创之后,夏镇匪帮并未遗弃这座府邸,平日里同样有人驻扎在这里,现如今这里成为了夏镇匪帮与漕帮谈判的地方。

当然,钱粮是不会放置在这座府邸里面了。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天色也完全暗下来了。

这样的气候条件,对于信义帮护卫来说,压根不算什么,他们平日的诸多训练,就是在狂风暴雨之中进行的,而且夜行军是训练最多的项目。

这样的气候,对于夏镇匪帮来说,却是致命的,越是恶劣的天气,土匪越是能够高枕无忧,他们清楚朝廷大军的习惯,这样的天气绝不会出动。

马蹄全部被包裹,马嘴也套上笼子,防止战马嘶鸣,惊动土匪。

黑夜行军和作战,对于这个时代的军士来说是致命的,一直到护卫队伍组建很长时间之后,吴宗睿才明白其中道理。

因为营养方面的问题,军士暂时性夜盲的情况非常普遍,夜晚根本无法行军和作战,大明军队的各级指挥官压根没有关注这个问题,毕竟夜晚都是休战的,没有谁会展开进攻。

解决暂时性夜盲的办法其实很简单,每日里熬制菊花茶,喝下之后可以清心明目,每日里吃下一定数量的猪肝,可以祛风明目。

廖文儒按照这个办法,安排厨房每日里熬制菊花茶,爆炒猪肝,或者加入枸杞叶子,熬制猪肝汤,仅仅一个多月时间过去,护卫的夜盲症基本消除。

当然,这是信义帮护卫队伍的绝密疗方,知晓的人寥寥无几。

“报,前方发现了一小队的人马。”

队伍迅速停下来。

一刻钟时间之后,秦志锐和罗典勇两人出现在吴宗睿的面前。

秦志锐的脸色有些难看,一面抹去脸上的雨水,一边抱拳对着吴宗睿开口了。

“大人,土匪已经收取了银两,因为大雨,他们暂时没有出发。。。”

“秦帮主,怎么了,脸色如此的难看。”

“他们太过分了,我带去的一千两白银,他们全部收下了,还说我们这次运送的物资太多,要么明日卯时送上两千两白银,要么就留下一船的货物。”

“哦,夏镇匪帮的胃口不小啊,你是怎么回答的。”

“属下说这次携带的银两实在不够,可以写下欠条,待所有货物运送到北方,回来的时候奉上白银,好说歹说,他们总算是答应了。”

“怎么,土匪有那么好说话吗。”

“也不是,大人,土匪其实知道,我们漕帮都是帮着商贾运送货物,如果货物损失太大,就赚不到银子,还有可能入不敷出,再说以前也有这样的情形,银子一时间不足,回来的时候补上,反正土匪知晓,漕运的船只必须要经过夏镇。”

吴宗睿脸上露出了冷笑的神情。

“有意思,夏镇匪帮真的是胆大包天了,以为夏镇码头是他们的,无法无天了。”

吴宗睿的眼神看向了罗典勇。

罗典勇上前一步抱拳。

“大人,属下侦查清楚了,府邸周围仅有四名土匪警戒,气候太恶劣了,我们离开的时候,有两名土匪已经回到府邸里面,外面仅仅剩下两名土匪警戒。”

“你预计府邸里面有多少的土匪。”

“属下预计,府邸里面有五十名土匪。”

“说明理由。”

“属下哥秦帮主进入府邸的时候,前院左右两边的房子里面,传来喧哗的声音,前院一共有十二间房屋,属下注意了,右边的六间房屋里面有土匪,左边的房屋相对安静,就算是有土匪,人数也很少,中间的院落有八间房屋,相对安静,房屋里面土匪的人数应该不多,后院更加安静,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属下预计,前院至少有三十名土匪,中间的院落有十名土匪,后院土匪的人数不超过十人,合起来估计有五十名土匪。”

“嗯,判断不错。”

“谢大人夸奖,属下已经安排十五名护卫兄弟留守在府邸外面不远处,大人率领队伍已经到来,属下请求归队。”

“好,罗典勇,你即刻归队,府邸外面负责警戒的两名土匪,由你负责斩杀,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做的干净利落,一刻钟之后,发起对府邸的进攻。”

“遵命。”

罗典勇单膝跪地,行礼之后,牵着马转身离开。

“秦帮主,带着其他人回去,船队周遭留下了一百名护卫,可保船队的安全,按照原定的计划,船队明日卯时出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大人,属下也想参与,恳请大人恩准。”

秦志锐的神色颇为急切。

吴宗睿挥挥手。

“秦帮主,你的责任在漕运船队,保证漕运之安全,将所有货物顺利运抵北方,这剿灭夏镇匪帮之行动,还是护卫负责。”

秦志锐看了看吴宗睿,有些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泱泱的带着几个人离开了。

跟随秦志锐前往府邸谈判之人,全部都是护卫,已经将府邸周遭的情形侦查的清清楚楚,而另外的一部分护卫,已经提前抵达土匪老巢附近埋伏。

一张严密的大网已经完全铺开。

第一百四十三章 血腥之夜(1)

雨依旧在不停的下,地上已经出现大小不一的诸多水坑。

周遭除开唰唰的雨声,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府邸就在前面,刘宁率领的护卫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等候吴宗睿的命令。

刘宁和罗典勇等人站立在吴宗睿的前面,他们没有避雨,任凭大雨从头淋到脚。

守候在府邸外面的两名土匪,被罗典勇率领的护卫杀死,此时守在府邸门口的,是信义帮的两名护卫。

所有的护卫,手臂上面扎着醒目的白布,这是避免黑夜进攻误伤自家人。

“罗典勇,率领十名护卫,守在府邸的后门处,尽可能的不让一个土匪逃脱。”

“刘宁,率领其余的护卫,从前院杀进去。”

“你们切记,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说到这里,吴宗睿抬头看了看天空。

黑漆漆的天空什么都看不见,不过雨水已经小了很多,这场已经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大雨,终于有了快要停下来的迹象。

吴宗睿和刘宁率领的是五十名护卫,罗典勇带领的有二十名护卫,合起来一共七十人,其中有五人随同秦志锐回到了船上,剩下六十五人。

“行动吧。。。”

吴宗睿挥挥手,可刘宁却没有动作。

“少爷,您身边必须要留一些护卫。。。”

“不用担心我,我会跟随你们一道杀进去。。。”

“不行,少爷在府邸外面坐镇指挥,不能杀进去,如果少爷跟随杀进去,诸多兄弟反而会担心,时刻要保护少爷,无法尽全力斩杀土匪。”

吴宗睿看着刘宁和罗典勇,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身边留下五名护卫兄弟,其余全部杀进去,五十人对阵五十人,完胜有些难度,不过我相信你们。”

刘宁还准备开口,吴宗睿已经挥手。

“不用多说,马上行动。”

府邸的大门已经打开,当中一块兆石挡住了视线。

府邸里面已经看不见什么亮光,想必如此恶劣的天气,土匪大都歇息了。

此刻正是土匪最为松懈的时候。

吴宗睿早就想明白了,作战不仅需要将士的骁勇,还需要指挥官抓住最好的时机,两相结合,就能够取得最大的胜利。

刘宁举起了手中的雁翎刀,率先朝着府邸大门冲过去,他没有骑马,跟随进攻的五十名护卫也没有骑马,府邸里面的空间太小,骑马反而施展不开。

。。。

惨叫声瞬间传出来,府邸里面能够看见隐隐的火光。

吴宗睿骑在马背上面,冷冷的看着前面的府邸,如同一尊雕像,跟随在身边的五名护卫,紧张的看着周遭,若是有人试图袭击吴宗睿,他们会拼却性命保卫。

黑夜作战厮杀,克服了夜盲症的信义帮护卫占有巨大的优势。

没有听见刀剑撞击的声音,传出来的仅仅是惨叫的声音。

这说明,府邸里面的土匪压根没有抵御的机会,想到的恐怕就是逃命。

。。。

一刻钟时间过去了。

身上带着血渍的刘宁,小跑着来到了吴宗睿的面前。

“少爷,兄弟们斩杀土匪四十二人,无一伤亡。”

“知道了,后院的情况如何。”

“后院的门开着,属下看见了地上有几具尸首,罗典勇说他还要继续守一阵子,看看是不是有躲避的土匪从后院逃离,兄弟们已经开始收拾府邸了。”

吴宗睿点点头。

“不错,我们到府邸去看看。”

“不可,兄弟们还在找寻隐藏的土匪,少爷不能冒险。”

“废话,战斗已经结束了,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我倒是要看看,有没有特别聪明的土匪,能够毫无痕迹的隐藏在府邸之中。”

进入前院,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道传来。

吴宗睿面不改色,走进了最前面的厢房里面。

厢房里面同样带着血腥味道,桌子和凳子都倒在了地上,显得凌乱,显然护卫已经仔细搜查了这件屋子。

刘宁跟随在吴宗睿的身边,警惕的盯着屋子里的一切,出现任何的动静,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

掀开床板,床下藏着的是一个小木箱子,这应该是驻守在这里的土匪私藏的钱财。

没有吴宗睿的命令,护卫不会动这些钱财。

“刘宁,分出部分的兄弟,搜寻府邸里面的钱粮,全部集中到这间厢房里面。”

。。。

所有土匪的尸首被集中到前院的堂屋。

土匪的尸首看上去算是干净的,绝大部分土匪的伤口都在脖子或者胸口,这两处都是致命的地方。

从土匪的尸首,能够看出护卫训练有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时间快到子时,府邸里面全部搜寻完毕。

钱粮全部都集中到前院的厢房,不是很多,秦志锐刚刚供奉的一千两白银,倒算是一大笔的钱财了。

很快有护卫将钱粮转移出府邸,放置到马车上面。

前院、中间的院落以及后院,吴宗睿全部都看过了。

被斩杀的土匪一共四十七人,与罗典勇估计的数字相差不大,护卫已经在府邸里面搜寻了三遍,不会有漏网之鱼了。

六十五名信义帮的护卫,斩杀四十七名夏镇匪帮的土匪,无一伤亡,这样的战绩,若不是亲眼看见,吴宗睿压根不敢相信。

厨房里面干燥的木柴,全部被集中到前院大堂,以及后院的厢房等地。

吴宗睿离开府邸,骑上马的时候,护卫已经点燃了放置在前院堂屋以及后院厢房的木柴。

一把大火彻底烧毁这座府邸,也烧毁土匪的尸首,这是早就确定下来的计划,原则上不留活口,也是此番行动的初始计划。

尽管这样做,看上去颇为残忍,不过为了保密,不得不做,要知道尽管外部的环境对信义帮护卫有利,可要是让漕运总督府知晓信义帮护卫强悍的战斗力,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府邸里面的大火迅速开始蔓延,渐渐的,前院、中间和院落和后院,都淹没在火光之中。

骑在马背上的吴宗睿,冷冷的看了看燃烧的府邸。

“刘宁,命令所有兄弟,即刻出发,前往土匪的老巢。”

吴宗睿一马当先,朝着土匪老巢的方向而去,他已经不担心府邸里面有躲避的土匪了。

浓烈的大火之中,任何人都无法逃命,不是被烧死,就是被呛死,电影里面那些能够逃避烈火焚烧之人,都是不存在的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有个别逃脱的土匪,此时此刻也绝不敢赶往老巢去报信,能够在如此犀利的进攻之中活下来,已经是万幸,日后最好是老老实实的活下去。

子时二刻。

廖文儒抱拳对着吴宗睿开口了。

“大哥,土匪的老巢已经被我们完全包围,山坳进口处驻守的八名土匪,全部被我们斩杀,属下派遣了十名护卫,牢牢把守山坳的进口处。”

“很好,山坳里面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一直都很安静,驻守山坳的土匪应该是丑时交接,还有一段时间。”

“好啊,看样子我们选择的时机很好,今夜气候恶劣,土匪放松了警惕,我们大可以放开手脚进攻。”

“是的,大哥下命令吧,兄弟们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吴宗睿点点头。

“廖文儒,你率领两百名骑兵,从山坳正面突入,斩杀土匪,刘宁,你协助廖文儒。”

“罗典明,你率领四百名步卒,跟随骑兵的身后,从山坳正面突入,斩杀土匪,罗典勇,秦大龙,你们协助罗典明。”

“罗典召,你率领五十名骑兵,五十名步卒,在山坳南面的出口守护,不要让任何一名土匪逃脱。”

“你们都记住,厮杀开始之后,大声疾呼,言漕运兵丁斩杀土匪。”

吴宗睿刚刚说完,廖文儒开口了。

“大哥,留下五十名护卫兄弟,跟随在您的身边,您不要进入山坳之中去了。”

吴宗睿摆摆手,他的确没有进入山坳之中的打算。

“我身边留下十名护卫兄弟足矣,其余人全部投入到战斗之中。”

“大哥,十人太少了。。。”

“足够多了,你们不用担心,夏镇匪帮的土匪还没有那么厉害,面对你们的厮杀,能够抽出人来冲出山坳,他们若真的有那么骁勇,也不至于让驻守在北面府邸里面的土匪被全部剿灭了。”

“大哥,土匪有战马。。。”

“不用多说,土匪的战马需要全部缴获过来,厮杀的时候,尽可能不让战马受伤,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战马。”

廖文儒亲自选定了十名护卫,守卫在吴宗睿的身边。

“大哥,我率领兄弟们去杀土匪了。”

“去吧,倾尽全力,不要留情。”

罗典召率领的一百名护卫,最先出发,前往山坳南面另外的一处出口方向。

一刻钟之后,廖文儒和刘宁率领的骑兵,冲向了山坳进口的方向,紧随他们身后的,是罗典明等人率领的四百名步卒。

冲锋的队伍整齐有序,丝毫没有杂乱的痕迹。

吴宗睿依旧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这个时候的他,内心充满了欣慰和自豪,短短两年的时间,他已经拥有了一支战斗力颇为强悍的军队,虽说与后金鞑子尚不能比较,不过假以时日,这支军队一定能够让后金鞑子头疼和颤抖。

第一百四十四章 血腥之夜(2)

廖文儒依旧在挥舞着手中的长柄眉尖刀,喷溅出来的血渍,已经让他成为了一个血人,他记不起杀了多少土匪,只记得冲进山坳,漫天的喊杀声中,土匪四处逃窜的场景。

土匪的孱弱,让廖文儒一度不敢相信,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山坳之中有近五百的土匪,冲杀进去的护卫只有六百五十人,数量上面没有太大的优势,如果厮杀陷入到胶着的状态,估计护卫的伤亡也不小。

不过这一切的担忧,很快烟消云散。

也有少量的土匪拼死命的抵抗,不过他们的抵御是徒劳的,身边的两个或者三个护卫,手中的长柄眉尖刀准确的刺杀过去,抵御的土匪甚至没有来得及哀嚎,便倒在了地上。

或许是血腥的厮杀,让绝大部分的土匪吓破了胆,好多的土匪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试图逃脱近在眼前的厮杀,这些逃窜的土匪,成为一个个的靶子,有的被长柄眉尖刀或者雁翎刀斩杀,有的被弓箭射杀。

兵败如山倒,廖文儒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这是吴宗睿多次强调的一点,军队作战必须要有强大的、一往无前的士气,在气势上面彻底压倒对手,一旦对手的气势完全消散,剩下的就是屠杀了。

不远处的刘宁,嘴里依旧在大声的吆喝,说着什么漕运兵丁拼命杀土匪的话语,让廖文儒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了一丝的笑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廖文儒习惯了这样的杀戮,想想两年多以前,自己还是寒鸣寺的一个小沙弥,连蚂蚁都不愿意踩死。

“队长,土匪已经崩溃,好多人都跪在地上了,是不是将他们全部杀掉啊。。。”

刘宁纵马过来,廖文儒也停止了杀戮,思绪重新在脑海里面集结。

山坳里面,已经跪着不少的土匪,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可以清楚的看见,这些土匪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好多人跪着的时候,身体都在瑟瑟发抖,一些土匪甚至瘫倒在满是泥泞的地上。

杀俘不祥,这个道理廖文儒还是明白的,不过按照先前的作战计划,此番的作战务必干净利落,言下之意就是不需要俘虏,悉数的斩杀。

一部分的护卫手持刀枪,监视跪在地上的土匪,更多的护卫还在继续厮杀,目标是那些还在拼命逃窜的土匪,也有部分的土匪,趁乱骑马朝着南面出口的方向而去,廖文儒倒是不担心,南面山坳出口方向,罗典召率领的百来个护卫兄弟,都是射箭的高手,这些拼命逃窜的土匪,不可能躲得过犀利的弓箭。

犹豫之中的廖文儒,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究竟杀不杀这些已经跪地投降的土匪。

仅仅过了一分钟,廖文儒扭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诸多土匪,眼睛里面迸射出来狠毒的光芒,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文儒,土匪既然跪地投降,就不要赶尽杀绝了,诸多护卫的兄弟亦要明白这一点,对手若是投降了,就不要继续杀戮了。”

廖文儒猛地扭头,看见了身边的吴宗睿。

“大哥,您、您怎么来了,山坳里面危险,您、您不能冒险啊。”

“别说了,我已经进来,我看这些土匪,全部集中起来,让护卫去找些绳子,将他们全部绑起来,怎么处置,等到厮杀结束再说吧。”

“是,刘宁,按照大哥的吩咐,下命令吧。”

吴宗睿进入到山坳之中,廖文儒肯定不会参与接下来的厮杀了,他要守在吴宗睿的身边,预防出现任何的危险。

吴宗睿的神色平静,只是脸色略微的发白。

山坳里面的场景过于的血腥了,地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首,地上的流水全部变成了暗红色,甚至湿润的土地也变成了暗红色。

雨已经停了,山坳里面到处充斥浓厚的血腥味道,根本没有消散,而且越来越浓。

一些护卫还在厮杀,特别是那些骑兵,骑着战马四处奔驰,搜寻隐藏起来的土匪。

靠着山脚的一排木屋前面,躺着的尸首更多,想必土匪就是在这些木屋里面歇息,猝不及防的情况之下被斩杀的。

罗典明骑马飞奔过来。

“报,少爷,队长,一名土匪交待了,战马和钱财全部都藏在木屋背后的山洞之中。”

“带路,我们去看看。”

廖文儒的脸色变了,木屋后边护卫暂时没有搜查,现如今还在找寻隐藏的土匪,说不定有些土匪就隐藏在木屋后边的山洞之中。

“不行,大哥,您不能去,我带着兄弟们先去看看。”

“文儒,慌什么,有你在我的身边,难不成还有什么危险吗。”

廖文儒跳下马,一下子拉住了乌珠穆沁马的缰绳。

“罗典明,听我的命令,带着一百名兄弟,到木屋后面的山洞搜索,确定没有危险了,前来禀报,快去。”

罗典明没有犹豫,嘴里大声吆喝,很快有百来个护卫聚集起来,跟随他朝着木屋后边冲过去。

。。。

惨叫声再次出现,是木屋后边山洞的方向。

廖文儒擦去了额头上面的汗滴。

吴宗睿也下马了,用力的拍了拍廖文儒的肩膀。

“文儒,谢谢你了。”

“大哥万万不要这样说,您说过,不怕一万就拍万一,我们得到的情报,夏镇匪帮的土匪有近五百人,府邸里面不到五十人,刚才厮杀的时候,我注意过了不管是投降被杀的土匪,还是从山坳方向逃离的土匪,应该不足三百人,剩下的土匪肯定是藏起来了,山坳只有那么大,其他地方显然藏不了那么多人,唯有木屋后面的山洞之中了。”

廖文儒的分析,让吴宗睿吃惊,他都没有想到那么多。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木屋后边的惨叫声渐渐的消失了,这期间,有不少的护卫,朝着木屋后边的山洞冲过去,绝大部分都是步卒,至于说骑兵,则是继续在山坳之中搜寻。

吴宗睿的身边,已经有近四十名护卫,严阵以待,观察山坳里面的任何动静。

终于,身上带着血渍的罗典明,出现在吴宗睿的面前。

“少爷,队长,山洞之中藏着百余名土匪,有些土匪已经骑上马,准备冲出来厮杀,好在山洞不大,土匪摆不开阵势,几轮的弓箭过去,他们死伤惨重。。。”

罗典明右臂上面的伤口正在冒血。

吴宗睿皱了皱眉头。

“山洞里面的土匪,是不是垂死挣扎。”

“是的,他们仗着弓箭,抵抗了好一会,属下率领兄弟,冲进山洞之后,这些土匪才被彻底的剿灭。。。”

“伤亡情况如何。”

“折损了一些兄弟,还没有来得及统计。”

吴宗睿微微点头,转身迅速上马,拉着缰绳,朝着木屋的方向而去。

廖文儒没有说话,紧紧跟随在后面,其余的护卫也跟随朝着木屋的方向而去。

山洞的外面,躺着数十具的尸首,所不同的是,这些尸首全部都是信义帮护卫的尸首。

被生擒的土匪,跪在山洞的外面,也就几十个人。

吴宗睿的眼睛一下子红了,翻身下马,走到了前面。

战场明显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躺在地上的护卫,绝大部分身上都还插着弓箭,明显是被弓箭射中身亡的。

扭头看了看跪在一边的土匪,吴宗睿脸色变得阴沉。

还没有等到吴宗睿开口,身边的廖文儒开口了。

“留着他们干什么,听我的命令,全部斩杀。。。”

跪在地上的土匪,瞬间开始骚动,一些土匪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冲过来,可惜迎接他们的是弓箭,呜呜的弓箭声音和惨叫声,瞬间掩盖了一切。

吴宗睿没有回头,依旧看着躺在地上的诸多信义帮的护卫。

厮杀就会有伤亡,这很正常,不过将信义帮护卫看做自身性命的吴宗睿,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伤亡,不出预料,厮杀开始之后,夏镇匪帮的精锐迅速撤到山洞里面,企图依靠山洞的地形负隅顽抗,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对手这么快就发现了山洞、杀过来了。

惊魂未定的土匪,来不及组织有效的进攻,只能依托山洞的地形防御。

土匪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可以借助山洞,暂时躲避对手的进攻,可山洞过于的狭窄了,随便的一支弓箭,就可以让藏身山洞的土匪受伤甚至丧命。

所以土匪要杀出来。

也就是在土匪杀出来的过程之中,信义帮的护卫兄弟也冲上去了。

土匪的弓箭,让信义帮护卫损失惨重。

“大哥,全部都杀了。。。”

“知道了,文儒,好好安葬这些阵亡的兄弟,我想山坳之中应该没有多少土匪了,分出一部分的护卫,四处搜寻,其余的兄弟,开始打扫战场。”

“那些投降的土匪怎么办。”

“全部捆起来,一个不落的交给漕运总督府,让他们去处理。”

“这,土匪要是瞎说怎么办,我们信义帮护卫岂不是暴露了。”

吴宗睿扭头看了看廖文儒。

“文儒,你以为这些土匪还有说话的机会吗,漕运总督府会让他们开口吗。”

廖文儒楞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了。

“大哥,我明白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明白了什么

近两万石粮食,五十口大箱子,二百匹战马,五百副弓箭,数万只箭,还有诸多的长柄眉尖刀、雁翎刀等等,让廖文儒等人吃惊的同时,也让吴宗睿倒吸一口凉气。

山坳之中夏镇匪帮共有四百二十人,加上府邸里面的五十人左右,接近五百人,与侦查到的情报差不多。

信义帮护卫阵亡二十七人,重伤十六人。

土匪被斩杀三百二十人,生擒一百五十人。

以小的伤亡,得到如此巨大的收获,按说吴宗睿应该是高兴的。

护卫已经将山洞之中所有的钱粮都搬出来了,朝着马车上面搬运,阵亡的护卫以及被斩杀的土匪,全部都需要掩埋,天气炎热,若是不及时掩埋,尸首很快会腐烂,可能散播瘟疫。

廖文儒安排两百名护卫在山坳之中挖坑,将所有土匪的尸首全部掩埋起来,至于阵亡的护卫,计划埋在山洞之中。

吴宗睿一直没有离开山洞。

四周燃烧的火把,将山洞照的透亮。

终于,吴宗睿对着身边的廖文儒和刘宁开口了。

“文儒,刘宁,夏镇匪帮有蹊跷。”

“大哥,您想到什么了。”

吴宗睿微微扭头,看着廖文儒和刘宁。

“二百匹战马,五百副弓箭,数万只箭,这些东西夏镇匪帮怎么拥有的,难不成他们打劫了县衙的兵库吗,而且寻常的县衙兵库,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弓箭,还有一点,阵亡的护卫兄弟,主要是中箭而亡,这说明匪帮之中,有人善于射箭,土匪大都是乌合之众,说他们会骑马,会厮杀会劫掠,这不奇怪,可他们会射箭,这就让人生疑了。”

廖文儒点点头,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大哥的意思是说,夏镇匪帮之中,有官府的兵丁。”

“不错,我怀疑匪帮之中,有不少漕运的兵丁,而且是训练有素的漕运兵丁。”

刘宁有些迷糊,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少爷,仅仅凭着土匪会射箭,您就判定匪帮中有漕运兵丁,属下、属下有些不明白。”

“刘宁,不仅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有些事情需要分析。”

在山洞之中来回走了几步,吴宗睿再次开口了。

“正月的时候,你们袭击了夏镇的匪帮,收获巨大,当时我们都以为,府邸是夏镇匪帮的老巢,至少也是夏镇匪帮隐藏钱粮的地方,现在看来,我们的分析出现了失误,夏镇匪帮的主要钱粮,依旧在老巢,你们的行动,仅仅是惹怒了夏镇匪帮,没有伤及他们的根本。”

“夏镇匪帮如此猖獗,可战斗力并非特别强悍,按照道理来说,漕运兵丁若是真的倾力对付,肯定是能够剿灭的,可惜出兵三次,皆无功而返。”

“当初我们怀疑,地方官府与夏镇匪帮相互勾结,提前将漕运兵丁出动的消息告知夏镇匪帮,现在看,我们的分析没有错误,不过怀疑的对象有误,透露消息的,不是地方官府,而是漕运总督府,唯有他们,知晓漕运兵丁的具体行动计划,夏镇匪帮掌握了漕运兵丁的准确行动计划,才能够有的放矢,完美的躲避征剿。”

“还有一点,地方官府是不可能完全知晓漕运兵丁的作战计划的,漕运总兵没有义务向沿途的地方官府透露作战计划。”

“我的结论是,漕运总督府与夏镇匪帮直接勾结,演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戏,夏镇匪帮很有可能是被漕运总督府直接控制的一支匪帮。”

“这样分析,夏镇匪帮拥有这么多的武器,有会射箭的土匪就不稀奇了,这些人本就是漕运兵丁,甚至是军官,他们混迹于匪帮之中,目的就是彻底掌控这股土匪。”

吴宗睿的分析,让廖文儒和刘宁目瞪口呆。

好一会,廖文儒开口了。

“大哥,您的分析太玄乎了,不会是这样吧。”

吴宗睿微微摇头,他记得很清楚,史书上面记载,明朝中叶以后,漕运成为大明朝廷最大的毒瘤,不可或缺,却时时刻刻吞噬朝廷的钱粮。

史书上面的记载不可能很详细,那些编撰的读书人,能够想到漕运衙门盘剥百姓,但想不到漕运衙门勾结土匪,直接劫掠财富。

山洞之中的钱粮和战马全部都搬运和牵出去了,整个的山洞显得空荡荡的,每一口箱子都打开了,里面全部都是黄金白银,没有其他的东西。

吴宗睿本能的感觉到不正常。

难不成土匪和官府都特别的谨慎,没有任何的书信往来,或者说每一封的书信都焚烧了。

这不可能,每个人都会留下后手,就说漕运兵丁或者是军官,潜藏在土匪之中,也要有东西证明自己的身份,否则漕运总督府突然翻脸,他们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吴宗睿不再说话,随手拿起一个火把,开始沿着山洞转悠,仔细看着山壁,时不时的用手中的雁翎刀敲击。

廖文儒和刘宁很快明白意思了。

“大哥,您认为山洞之中还藏着宝贝吗。”

“不用多说,你们沿着山壁慢慢敲击,看看是不是有空洞的地方。”

廖文儒和刘宁点头,分别拿起火把,手持雁翎刀,用刀背敲击山壁。

。。。

“大哥,我发现了,这里是空的。。。”

吴宗睿迅速走过来。

这一处山壁的确有些特别,能够看见大块的黄土,其他的山壁,都是光溜溜的,压根看不见黄土。

吴宗睿用手中的雁翎刀,轻轻刮开黄土。

大块的黄土瑟瑟的落下,很快,一个二十公分见方的木门出现在眼前。

“文儒,敲开木门。”

廖文儒点点头,从腰间拔出弯刀,伸进木门的缝隙之中,突然用力。

“崩。。。”

木门弹开了。

两个精致的檀木箱子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处精心开凿出来的凹槽,四周都是光溜溜的,放进去两个檀木箱子,还显得绰绰有余。

廖文儒和刘宁脸上带着震惊的神情,他们一人抱着一个檀木箱子,小心的拿出来,放到了山洞中间的石桌上面。

檀木箱子上面有精致的铜锁,这倒是难不住廖文儒和刘宁,他们分别拔出腰间的弯刀,撬开了铜锁。

吴宗睿打开了第一个檀木盒子。

一叠书信出现在盒子之中,盒子里还有一块镀金银牌,三块素银牌符。

镀金银牌上面刻着一条云龙,素银牌符上面刻着一头独虎。

镀金银牌为千户所佩戴,素银牌符为百户所佩戴,这是身份的标志。

“大、大哥,您真的说对了,土、土匪里面有漕运衙门的千户和百户。”

关上檀木箱子,吴宗睿打开了另外一个檀木箱子。

二十颗夜明珠整齐的摆放在檀木箱子里面。

略微思索了一下,吴宗睿脸上露出了笑容。

“原来如此,夏镇匪帮劫掠到的财物,折换为夜明珠,交给隐藏在匪帮之中的千户和百户百官,接着由他们将夜明珠献给总督府的官员,包括部分有权势的地方官员,这样不显山不露水,谁都不能发现,还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众人都沉默了。

这个发现,任何人都是无法接受的,总管漕运的衙门,居然与匪帮勾结,劫掠过往的漕运船只,疯狂的敛财,这些官吏个人富得流油,百姓却遭受难以忍受的痛楚。

廖文儒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锦袋,将两个檀木箱子全部装进去。

“大哥,这两个檀木箱子,由您直接保管。。。”

“也好,回去之后,这些书信我倒是要仔细看看。”

刘宁走出山洞,询问了守在外面的护卫,很快返回来。

“少爷,全部收拾完毕了,您看是不是让护卫进入山洞挖坑,将阵亡的兄弟们埋在这山洞里面。”

“也好,我们出去吧,估计那些土匪的尸首,已经开始掩埋了。”

一边朝着山洞外面走去,吴宗睿一边对身边的廖文儒和刘宁开口了。

“此次缴获的钱财,数量巨大,足以支撑护卫队伍数年的开销了,接下来你们重点考虑的,就是尽快的扩充护卫队伍,今年之内务必扩充到两千人的规模,至于说担心造成多大的影响方面,你们不用担心,我想漕运总兵大人会替我们说话的。”

“俘获的土匪,严格甄别,看看千户与百户是否在其中,是不是还有漕运兵丁,若是甄别出来,一律斩杀,不要留下活口。”

廖文儒有些着急。

“大哥,我以为留下这些人好,日后他们可以作证。。。”

“文儒,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有些事情不能做的过分了,否则漕运总督府的某些官员鱼死网破,漕运总兵大人也不管不顾了,我们就会处于被动之中,既然想让他们给我们帮忙打掩护,那就需要拿出一定的诚意来,大家不撕破面子,这样才能够相安无事。”

“今夜将所有钱粮全部运送到船上去,留下三百护卫,继续护送漕运船队前往北方,其余护卫悉数返回,钱粮全部运回淮安护卫驻地。”

“文儒,刘宁,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五百匹战马,六百副弓箭,足以让护卫队伍改变面貌了。”

廖文儒和刘宁两人齐齐的站住了,他们看着吴宗睿,单膝跪地。

“大哥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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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也算是威胁

七月的最后一天,吴宗睿回到了南京,陪着他一同来到南京的,还有十名信义帮的护卫,这些护卫都是从安远县来的,绝对可以信任,接下来这些护卫将留在南京,住进府邸里面,成为府邸里面的下人,他们在府邸里面做事情,其主要职责是看家护院。

进入南京城的时候,吴宗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有两天时间,就是女儿满月的日子,总算是没有耽误,可以参加女儿的满月酒了。

吴宗睿及时回到家中,陈灵雁非常高兴,她的内心还是有些担忧,作为正室,她在府邸里面的地位是无人可及的,可没有能够为吴宗睿生下儿子,不免感觉到愧疚,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吴宗睿没有儿子,同样被视为不孝。

回到家中的吴宗睿,甚至来不及洗漱,就来到房中看望女儿,小心的抱着熟睡的女儿在卧房里面转悠,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其实吴宗睿这样做同样不符合规矩,大明一朝,男人在家中应该要展现出来威严,尽量少的亲昵儿女,而且要求必须要严格,让子女感觉到害怕。

不过吴宗睿对女儿的亲昵,在陈灵雁等人看来很正常,她们在吴宗睿身边的时间长了,已经完全感受到了吴宗睿的温和与细心,这不仅体现在对陈灵雁等人身上,也体现在对待儿女的态度方面。

八月初二,女儿的满月酒在府邸里面举行,正在接受朝廷调查的吴宗睿很是低调,没有对外宣传,而是决定自家人一起庆贺。

南京户部主事卢发轩等人前来庆贺,史可法也托人送来了礼金。

应天府府尹詹士龙,府丞赵从荣,治中刘方胜等人,都遣人送来礼金,表示了祝贺,上元县县丞崔云辉,则是专程赶赴府邸表示祝贺。

吴宗睿的情绪很好,少有的主动举杯喝酒。

当陈灵雁将女儿抱出来的时候,吴宗睿主动上前去接过了女儿,亲吻了女儿的粉脸。

这一幕让诸多的客人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

陈灵雁则是低下头,偷偷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酒宴结束,该给女儿取名字了。

吴宗睿早就想好了,给女儿取名吴冰玥,这个名字,与几百年之后他的女儿名字差不多。

既然无法将爱给几百年之后的女儿了,那就全部给这个刚满月的女儿吧。

吴宗睿尽管温和,但是在家中一言九鼎,为女儿取名字了,绝不会有人反对。

早就有人给安远县的吴氏家族和陈氏家族报信了,不过距离太过于遥远,吴氏家族和陈氏家族不大可能来人,倒是住宿在家中的陈思宇,代表女方的娘家,表示了祝贺。

八月初三,一大早,吴宗睿刚刚起身不久,接到了门房的禀报,一位自称是漕运千户的人,专程前来拜访。

吴宗睿脸上露出了冷笑的神情,吩咐门房,让来客在会客室稍候。

吴宗睿没有马上赶过去,而是陷入沉思之中。

将些许的消息告知漕运总兵赵世奇,且将夏镇匪帮的俘虏悉数送给漕运总兵赵世奇,是吴宗睿精心思考之后做出的决定,信义帮护卫彻底剿灭了夏镇的匪帮,这个消息绝对无法隐瞒下去,如此情况之下,还不如让漕运总部赵世奇承受这个功劳。

当然赵世奇肯定明白其中的奥妙。

小半个时辰之后,吴宗睿来到了会客室。

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坐在椅子上,腰板挺得直,看上去就是军人。

看见吴宗睿进来,汉子立马站起身来抱拳行礼。

“在下神机营千户xxx,奉总兵大人之命,前来祝贺吴大人喜得千金,这是总兵大人的一点心意,还请吴大人收下。”

“原来是千户大人,礼物我收下了,替我转达对赵总兵的谢意。”

“我一定带到,我这里有一封总兵大人的信函,请吴大人看看。”

军人说话都是直来直去,很少拐弯抹角。

不过千户在吴宗睿的面前,还是很恭敬的。

大明的文官和武将的身份完全不一样,简单概括,文官身份尊贵,武将身份卑微,很多时候,就算是正二品的总兵,见到了正四品的知府,也有可能主动行礼,紧急时刻,四品知府可以代表朝廷调动军队,包括总兵也要听从指挥。

文贵武贱,这是大明朝廷定下的规矩,从明朝开国时候,朱元璋诛杀功臣,已经展现出来端倪。

打开信函,吴宗睿仔细看起来。

慢慢的,吴宗睿的脸色略微的变化。

将书信放在桌上之后,吴宗睿看着千户开口了。

“赵总兵派你来送信,明显是信任你,所以我就直说了,你将我所说的话语,一字不漏的转告赵总兵。”

“你回去告诉赵总兵,他所做的一切事情,我都是知晓的,大家心照不宣,有些事情不必说开,也不必追着不放,他需要的东西,我已经奉还了一部分,当然有些东西,我还是要好好保管的,作为我们之间交易的信物。”

“我有两个要求,你转告赵总兵,务必要做到。”

“第一,照顾信义帮,今后凡是有不利于信义帮的议论或者决定,拜托赵总兵帮忙转圜,护得信义帮安全。”

“赵总兵做到这一点不难,我会铭记在心。”

“第二,帮忙掩饰信义帮的一切举动。”

“这个要求,赵总兵明白,我也明白,不用说开,你将我的话语转达给赵总兵即可。”

“至于说剿灭夏镇匪帮的功劳,自然是赵总兵的,虽说此事不能让赵总兵得到朝廷的嘉奖,不过对于震慑其他匪帮也是有作用的,再说赵总兵揽下这份功劳,也会得到漕运总督大人的赏识,我相信赵总兵知道如何应对总督大人。”

“有所得必有所失,也许漕运总督府有些官吏会感觉到胆战心惊,不过赵总兵麾下有数万的军士,些许的麻烦根本不在乎。”

听见吴宗睿这样说,千户有些坐不住了。

“吴大人,您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这是威胁我们总兵大人吗。”

吴宗睿看了看千户,面带微笑开口了。

“说得好,你认为是威胁,那就是威胁,想必赵总兵知晓,前段时间,我给朝廷写去了奏折,专门弹劾都察院和给事中,现如今朝廷派人前来调查,这等的事情我都敢做,何况其他的事情,前面我已经说过了,很多事情大家心照不宣,明白就可以了,若是相互不懂得尊重和谦让,一定要撕破脸皮,到时候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

“就夏镇匪帮这件事情来说,你不妨告诉赵总兵,若是大家撕破了脸皮,我固然得不到任何的好处,也可能遭遇到朝廷的训斥,甚至某些同僚的算计,可赵总兵就不一样了,很有可能保不住脑袋,甚至家人都受到牵连。”

“不要忘记了,我能够直接给皇上写去奏折。”

千户的身体微微颤抖,站起身来,对着吴宗睿再次抱拳。

“吴大人的话语,我一定如实转告总兵大人,不过总兵大人总归是担心的,如果吴大人出尔反尔,总兵大人岂不是什么都得不到。”

“人无信不立,这一点赵总兵不必担心,我既然说到了,就一定做到,再说了,赵总兵手握重兵,若是逼虎上墙了,我也得不到半点的好处,你告诉赵总兵,大家都是交换,只要利益攸关,就能够很好的维持。”

。。。

千户倒也耿直,起身告辞,作为赵世奇总兵最为信任的心腹,他一定会将吴宗睿的话语原原本本的带回去,既然话都说清楚了,态度也表明了,那就没有必要耽误时间了。

吴宗睿没有挽留,也没有起身相送。

他肯定不会给赵世奇写信,在山洞里面搜寻到的那些信函,让他异常的震惊,若是将这些信函悉数公之于众,且上奏给朝廷,一大批的官吏要倒下。

做任何事情都要小心,留下书信是最为愚蠢的,这等于是留下了把柄。

吴宗睿可不是救世主,现如今他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为了自身力量的壮大,至于说大明王朝,不是他考虑的重点。

打开放在桌上的锦袋,里面是一个小的檀木盒子。

打开檀木盒子,一尊制作精细的玉马出现在眼前。

吴冰玥属马,赵世奇送来了玉雕的骏马,显然是用心良苦。

吴宗睿小心的拿起这尊玉马,白如凝脂、温润醇厚,没有任何的瑕疵,不用猜测,就知道是用和田玉之中的羊脂玉雕刻而成。

应该说几百年之后,已经找不到这等材料的和田玉,若是偶尔出现,价格也是天价。

吴宗睿不知道和田玉的价格,一般来说,上好的和田玉雕刻而成的玉器,都是传家宝,很少有人拿出来交易的。

想来赵世奇的确是拿出来足够的诚意,也认真思索了自身的处境,派遣千户前来,不过是想着试探他吴宗睿的态度。

站起身来,走到会客室的门口,吴宗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的运气的确不错,此次不仅剿灭了夏镇的匪帮,获取了巨额的钱财、战马以及弓箭等等,还得到了漕运总兵赵世奇对信义帮的关照。

第一百四十七章 琐碎的家务事

“宗坤,你怎么到南京来了。”

看见一脸疲态的吴宗坤,吴宗睿异常的吃惊。

吴宗坤身为安远县县衙户房司吏,手中是掌握一定权力的,随着安远县吴氏家族的逐渐崛起,吴宗坤在县衙的身份和地位也会慢慢好起来,至少县衙里面的其他吏员,在其面前不敢乱来,至于说县衙的官员,同样会看在吴宗睿的面子上,给予吴宗坤适当的照顾。

吴宗坤的神态上面带着恭谦,连忙站起身来开口了。

“爹让我到南京国子监读书,让我一定要拿到监生的功名。”

吴宗睿楞了一下,哭笑不得,他已经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吴宗坤读书不行,无法通过考试取得功名,曾永忠已经明确了这一点,不过作为吴氏家族族长吴顺福的嫡亲儿子,如果没有读书人的功名,说不过去,更加关键的一点是,陈氏家族的陈思宇,都依靠吴宗睿的威名,拿到了前往南京国子监读书的名额,吴氏家族岂能错过这样的机会,让吴宗坤拿到名额,前往南京国子监读书,取得监生的功名,皆大欢喜。

也许这样的事情,今后还会出现。

“宗坤,你在安远县衙做的好好的,到南京国子监读什么书啊,须知读书就是三年的时间,就算是你拿到了监生的功名,若是没有人举荐,还不一定能够进入到县衙做事情。”

吴宗坤低着头没有开口说话。

吴宗坤的表现,让吴宗睿颇为感慨,记得当年的吴宗坤,在家族里面是跋扈的,也是不懂事的,曾经在他吴宗睿的面前逞过强,到安远县衙做事情仅仅两年的时间,整个人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也许是吴宗坤这等的变化,让吴顺福看到了希望,所以争取到了南京国子监读书的指标。

吴顺福肯定是用心良苦的,期望吴宗坤也能够改变吏员的身份。

国子监监生有做官的机会,只要有人举荐,做一些低品阶的官员是有可能的,譬如说在县衙做没有品阶的典史,表现好可以升任正九品的主薄,或者在府学和县学做先生等等。

南京国子监九月下旬开课,需要避开即将开始的乡试。

看见吴宗坤没有开口说话,吴宗睿微微叹了一口气。

“宗坤,族长的意思我明白,必定是想着你取得监生的功名之后,让我想办法举荐你到官府做事情,要说办好这件事情,倒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不过你要有思想准备,不一定能够回到安远县去,甚至可能回不到江西去,若是背井离乡,你在外地没有根基,颇为艰难。”

吴宗坤抬头,看了吴宗睿一眼,低头开口了。

“爹说了,让我听从你的安排。”

“我知道了,你先去安歇,国子监开课还有月余的时间,这段时间你也不必留在府邸里面,到南直隶各地去看看,游历一番,增长一些见识,南直隶不同于安远县,各方面都表现出来富庶和繁华,我要提醒你的是,万万不要被南直隶的繁华和富庶迷住了眼睛。”

“我知道了。”

“家里没有写来信函吗。”

吴宗坤楞了一下,连忙从口袋里面掏出信函,还有一个锦袋。

“幺叔和二娘托我带来了信函,还有宗林哥的信函,家里一切都好,让你不要挂念,这里面是爹和家族的一点心意。”

吴宗睿看了看吴宗坤,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陈灵雁来到了会客室,后面跟着奶妈和丫鬟,抱着吴冰玥。

“叔叔到家里来了,奴家知道就赶过来了。”

“弟妹客气了,我到这里来,给弟妹添麻烦了。”

“叔叔万万不要说这样的话语,都是一家人,不存在什么麻烦的说法。”

吴宗坤站起身,走到了吴冰玥的面前,低头看了看,没有伸手抱。

丫鬟带着吴宗坤去洗漱了。

吴宗睿看着陈灵雁,苦笑着开口了。

“娘子,家中的事情,麻烦你了。”

“夫君怎么这样说,这都是奴家应该做的事情,刚刚奴家还在想,让叔叔住进中间的院落,房子能够腾出来。”

“让宗坤和思宇挨着住,宗坤第一次到南京来,也是第一次出远门,我想让他到南直隶各地去看看,感受一下。”

“夫君这样安排啊,奴家没有想到,叔叔既然对南直隶不熟悉,索性让哥哥陪着去,两人一起也好有伴。”

“也行,国子监开课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出去游历一番,也免得在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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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事事。”

“夫君同意了,奴家就去安排。”

看着挂在吴冰玥手腕上面的玉马,吴宗睿摆摆手。

“娘子不用着急,有些话我们好好说说。”

两人来到了厢房,奶妈和丫鬟抱着吴冰玥到后院去了。

“既然思宇能够到南京国子监来读书,宗坤也可以到南京国子监来读书,吴氏家族和陈氏家族,恐怕都不甘于落后,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宗坤在县衙做的好好的,突然到南京来了,这等的事情,今后恐怕还不少,我打算写封信,告诉族长和岳父大人,这方面不需要攀比,家族中若是有读书人考取功名,我们能够照拂的地方,绝不推辞,若是读书不行的,就不要强行的占取到南京国子监读书的指标了。”

陈灵雁的脸微微有些红。

“奴家知道了,都是父亲给夫君找麻烦了。”

“娘子,你怎么说这样的话语,我们是一家人,吴氏家族和陈氏家族都要照顾到,你跟着我千里迢迢,来到了南京,身边没有什么亲人,我一直心存愧疚,现如今我在滁州为官,平日又不在家中,无法陪着你和冰玥,恐怕你会更加思念家中的亲人。”

“夫君,奴家已经很满足了。”

“不着急,等上一段时间,将岳父和岳母接到南京来,上次家里来信,岳父已经准备让思雷哥接任族长,应该就是今年的事情,岳父不做族长,也就没有多少事情了,到南京来住上一段时间,四处走走看看,了却一些心思。”

“夫君不必考虑这些事情。”

“怎么能不考虑,都是家里的琐碎事情,总是让你一个人来操持,我于心不忍,再说了,你嫁给我了,来到了南京,岳父岳母却还在安远县乡下住着,从未到过南京,乡下难免有人闲言碎语,让岳父岳母到南京来住一住,他们若是愿意到南京来养老,家里完全可以负担,他们若是觉得南京住不惯,没有乡下自在,回去也是可以的。”

陈灵雁再次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面有了泪光。

“夫君思虑这么细致,奴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娘子,都是家中的事情,你我都要考虑,有些事情你不好说出来,我如果也想不到,不说出来,岂不是让你憋屈了,娘子不用有什么顾虑,家中的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对了,这次思宇和宗坤外出游历,让他们多带一些银子,免得出去畏畏缩缩的,总害怕银子不够。”

“奴家知道了,叔叔和哥哥出去游历,银子还是不要带的太多了,前些天奴家和哥哥说过了,不要时时刻刻想着到秦淮河去,哥哥到南京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嫂嫂在家中如何,侄儿侄女一切是不是都好。”

吴宗睿暗自点头,为人父母之后,才会想到这些事情,看样子陈灵雁慢慢的成熟了。

“思宇和宗坤未来究竟如何,目前还不知道,若是他们在南直隶扎根了,可以将家人接过来,春节假期的时候,两人都要回去看看,不管路上多么艰难,都必须回去,否则家人望眼欲穿,必定失望。”

陈灵雁点点头,略微的思索了一下,抬头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夫君,徐姐姐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无名无份说不过去,奴家想过了,是不是将徐姐姐迎娶进门,这样夫君和奴家安心,徐姐姐也能够放心。”

吴宗睿楞了一下,这件事情他还真的思考过,徐佛已经是二十岁了,跟随他在滁州的时候,虽然嘴上没有说过迎娶的事宜,但平常的表现能够看出来,这次回到南京,眼看着吴冰玥出生,内心的想法肯定更加的强烈。

从女人的角度方面说,徐佛无疑比陈灵雁等人要成熟。

还有一直都居住在后院的秋叶,已经是十五岁的年纪,却从未说过嫁出去的事宜,看样子也就留在后院了。

“也好,这件事情,让娘子操心了。”

话语说出来,吴宗睿就有些后悔了,这么说他自己都感觉到虚伪和不自在,陈灵雁的感情是专一的,吴冰玥出生之后,可能有部分的精力放到小孩子的身上,不过心目之中还是只有他吴宗睿一个男人。

吴宗睿就不一样了,脑子里面有陈灵雁、玉环、徐佛,将来还会有柳隐和秋叶等人,若是一个不小心,身边甚至还有可能出现其他的女人。

男尊女卑,有明一朝,展现的过于的明显,女人都是依附于男人生活的,特别是官绅家族和士大夫家族,男人有地位,女人则跟着有地位,不管是正室、侧室还是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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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富之家

夜深了,脸色潮红的陈灵雁,躺在吴宗睿的怀里。

距离卧榻最多两米远的桌上,放着一个檀木盒子,檀木盒子里面有二十六颗夜明珠。

算上收起来的四颗夜明珠,陈灵雁的手中一下子有了三十颗夜明珠。

这些夜明珠的成色都非常好,没有明显的瑕疵,拥有了夜明珠之后,陈灵雁曾经专门到南京的珠宝店去探寻过,夜明珠有大有小,最大的夜明珠有鸡蛋大小,价值百万两银子以上,而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每颗价值在五万到六万两白银左右。

三十颗夜明珠,完全按照五万两白银的价格计算,就是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了。

最为值钱的还是字画一类的物品,有些珍贵的字画,一副价值就超过数百万两银子了。

陈灵雁都有些晕乎了,她不知道拥有了这么多的银子,该如何的开销。

家中每月都有怡红楼送来的一千两白银,足够维持开销,过上富足的生活,在安远县陈氏家族长大的陈灵雁,日子过得还算是惬意,但也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银子,不要说数百万两,就是上百两的银子,都难以见到,比较家中都是父亲做主的。

来到了吴宗睿的身边之后,陈灵雁对黄金白银都有些麻木了。

“夫君,奴家想着,是不是购置一些田地啊。”

吴宗睿拍了拍陈灵雁的脸,笑着开口了。

“娘子也想着做大地主了,购置大量的土地,然后每年都收田租吗。”

陈灵雁有些不好意思了。

“也不是,奴家想着家里有了这么多的钱财,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购置一些田地。”

“不必了,我们若是购置土地,在南直隶行不通,毕竟我们人手不够,购置的土地也无法很好的管理,若是在安远县购置土地,距离太远了,更是无法顾及到,吴氏家族和陈氏家族已经拥有足够多的土地,养活家族没有多大的问题,这些钱财,还是放在家中,你好好的保管,以备不时之需。”

“奴家知道了,夫君若是有用银子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了。”

吴宗睿笑了笑。

“娘子,想起当初在安远县的时候,宗林哥先后给我三十两银子,足够我到南昌府城参加乡试的开销了,一转眼,不过两年的时间,家中有了这么多的银子,变化真的太大了。”

“夫君还好说出来了,不然奴家一直都要憋在心里,家中有了数百万两银子,奴家总以为是做梦,生怕外人知晓,家里也就是奴家知晓,玉环都不知道,奴家也不敢说。”

“娘子,你是想着询问,这么多的夜明珠,还有黄金白银,怎么来的吧。”

陈灵雁抬头看了看吴宗睿,点点头,将头埋进吴宗睿的怀里。

“娘子不用担心,这些钱财来路都没有问题,绝非是我贪腐而来,再说了,我为官也就一年多的时间,先是在应天府衙,而后在滁州,时间都不是很长,亦没有贪腐的机会。”

“夫君这样说,奴家安心多了。”

“将这些钱财存放于家中,也是让你安心,平日里该要开销的地方就开销,不用过于的节约,府邸里的人增加了,该要给的赏赐一定要给,月例银子也要充足,让府邸里所有人都能够安心,这样他们才会竭尽全力做事情。”

“奴家明白了,明日奴家就和玉环商量一下,增加月例银子。”

“嗯,南京不同于安远县,做任何事情都需要银子,吃穿用度是不用说的,就算是随便到大街上去逛逛,兜里没有银子也是不行的,府邸里面做事情的人,囊中羞涩,你我的脸上都无光,走出去也抬不起头来。”

“奴家知道了,夫君的心真细,什么都想到了。”

“可不要光说我,其实你想到的比我多了很多,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都是你的功劳。”

陈灵雁沉沉的睡去了,看着脸上带着笑容熟睡的陈灵雁,吴宗睿反倒睡不着了。

女人的安全感,来自于很多方面,男人的关心照顾体贴是最为主要的,钱财的富足也不可或缺,贫贱夫妻百事哀,家中若是没有足够的钱财,穷吵恶闹的情形就会时刻出现,毕竟爱情代替不了面包。

吴宗睿留下的是几百片金叶子,夜明珠悉数交给了陈灵雁。

信义帮护卫剿灭夏镇匪帮,获取到了巨额的财富,足以维持数年的开销,吴宗睿暂时不需要为护卫开销的事宜费心。

不过吴宗睿需要思索的事情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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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义帮护卫尽管战斗力不断的增强,隐隐有了铁军的气象,但是与常年征伐的后金鞑子比较起来,还是有差距的,实事求是的说,经过不断训练的信义帮护卫,数年之后利剑出鞘,或许能够以一敌二,一千信义帮护卫对付两千后金鞑子,但若是后金鞑子的队伍过于的庞大,动辄就是数万甚至十余万人,信义帮护卫根本不是对手。

广宁铁骑的确骁勇,能够与后金鞑子在野外抗衡,可人数太少,主力区区五千人,能够对付一万后金鞑子,就算是顶天了,而且为了维持关宁铁骑的开销,朝廷也是竭尽全力,都难以支撑下去了。

信义帮护卫达到五千人的规模,甚至是万人的规模,还是可望不可即的事情,属于幻想的范畴。

既然在人数上面无法与后金鞑子抗衡,那就在兵器方面多想办法。

热兵器早就出现了,火铳,佛朗机,大将军火炮,二将军火炮,三将军火炮,以及神炮等等,也装备给了神机营,一定程度上面给予了后金鞑子巨大的打击,遗憾的是这些火器,杀伤力不大,且毛病多多,就说火铳,依靠火绳引燃发射,下雨天就是烧柴棍,扔掉可惜,拿在手中无法参与作战。

明末火器的研发进入高峰期,不少火器得到了大幅度的改进,不过实战还是有较大的欠缺,毕竟科技发展的速度限制了火器的研制和大幅度改进。

军士严酷的训练提高作战能力,以及改进火器增加攻击能力,两相结合,能够大幅度的提升部队的战斗力,再加上领先于这个时代数百年的政治思想工作,必定能够打造出来一支真正的铁军。

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钱财支撑。

从小家庭的角度开说,吴宗睿已经属于大富之家,可是从着眼天下的角度出发,吴宗睿还是不折不扣的穷人,甚至是穷的叮当响。

年内信义帮护卫扩充到两千人左右,也就勉强相当于两个千户所。

大明卫所的兵力是有明确规定的,一卫统辖五所,兵员五千六百人,卫设立指挥使一人,卫所下辖的五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兵力一千一百二十人,千户设立一人。

从信义帮目前拥有的兵力来说,还不及一个千户所拥有的兵力。

养兵需要大量的开销,特别是骑兵,开销更大,大明王朝养兵以屯田为主,明初设立了军户制度,一朝当兵,终生为伍,父去子替,世代沿袭,地方卫所养活数量庞大的军户,主要是屯田,军户自己耕种土地养活自身。

这种军户制度,随着土地的兼并,早已经无法维持,大明绝大部分地方卫所军队,名存实亡,稍好一些的卫指挥使,能够调动一千左右的兵力,就算是很不错了,至于说千户所,能够调动的兵力大都不超过两百人。

军户完全沦落为农户,且身份远不及农户,属于兵部管理,没有自由权,一方面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种田,压根没有打过仗,一方面他们要忍受卫所军官无限制的盘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样的军队,如果有战斗力,那才是神话了。

万历年间,军户制度的弊端已经严重暴露出来,卫所军队缺乏战斗力,倭寇侵袭沿海的时候,上万的卫所军士,被不足千人的倭寇打的大败,后来戚继光组建了戚家军,摒弃了军户制度,按照雇佣兵的方式带兵和训练,才彻底打败了倭寇。

也是从万历年间开始,大明出现了雇佣军制度,这些军士也是专业的军人,归于兵部管辖,不过他们不用屯田,每月领取俸禄,养活自身和家人。

遗憾的是,明末腐朽的政治体制,让雇佣军制度也无法完全推行下去。

军官贪婪,想到的就说敛财,他们虚报兵士的数量,套取军饷,而且还将黑手伸向了寻常的军士,克扣军饷是常有的事情。

而且大明朝廷也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朝廷的赋税因为土地兼并,逐渐的减少,军队的开销日益增大,导致朝廷根本拿不出来那么多的军饷。

天启年间和崇祯年间,军士因为拿不到军饷哗变的事情,屡屡发生。

军队是国家的柱石,一旦陷入到腐败之中,国家的灭亡指日可待。

这是历史上活生生的教训,吴宗睿非常清楚。

信义帮护卫按照雇佣军的构架组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饷方面必须有充足的保障,军士不用为钱粮发愁,如此才能够严格的训练军士,告诫他们秋毫无犯。

唯有这样,也才能够真正训练出来一支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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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模糊的迹象

时间转眼到了八月下旬。

南京城内已经异常热闹,数千人抵达这里参加即将开始的乡试。

不管是从考试的规模,还是参加人数的规模,南直隶的乡试在大明都是数一数二的,其乡试主考官与其他地方的也不一样,一般情况之下都是翰林院的修撰或者编修前来主考。

要知道翰林院的编修和修撰,一般都是殿试一甲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也只有翰林院的修撰或者编修来出任主考官,南直隶牛皮哄哄的读书人才会真正服气。

吴宗睿来不及关心南直隶乡试的事情,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这个时候他内心牵挂的,还是朝廷调查的事宜,尽管他与史可法的关系不一般,但为了避免让史可法为难,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他从未找过史可法,也没有打听任何的消息。

内心的嘀咕肯定是存在的,大明的官场已经烂到了根子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就说漕运总督府与夏镇匪帮勾结的事情,就已经鲜明的体现了明末官场的气象。

八月二十五日,一条消息传到了南京。

原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蓟辽督师袁崇焕,以谋叛罪被磔于市,家人流放三千里,家也被抄了。

此事在南京引发了一定程度的震动,诸多准备参加乡试的读书人,无所顾忌,不同场合都议论此事,大都是认为袁崇焕是冤屈的。

尽管没有见过袁崇焕,也没有任何的交集,听到这个消息,吴宗睿还是颇为感慨,史书上面关于袁崇焕的记载,数度变化,从刚直不阿、遭受陷害的忠良大臣,到成为大明灭亡的罪人,期间的变化太大,导致诸多历史学家长时间的争论。

吴宗睿自然不会相信所谓的皇太极反间计,让袁崇焕被冤杀的说法,崇祯三年元月,袁崇焕就被关进大牢之中,一直到八月,才被磔于市,这中间间隔了八个月的时间,如果真的是皇太极施展反间计,早就调查清楚了。

对于袁崇焕这个人,从史书上面了解到的诸多情况,让吴宗睿的看法也颇为复杂。

袁崇焕是一个道德高尚、无私无畏的人,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但他的悲剧也正在于此,因为品德高尚、问心无愧,所以做事情的时候,自认为国公心,毫无顾忌,结果在做错事情的时候,也是那么理直气壮,也是那么坦荡自如,其性格上面的缺陷,早早埋下悲剧的伏笔。

袁崇焕最大的污点,或者是错误,或者说导致自己被杀的根源,就是擅自斩杀毛文龙。

袁崇焕没有请旨,自行其是斩杀毛文龙,动摇了崇祯皇帝的权威,造成了皇帝与大臣之间彼此的不信任,同时造成了官员与官员之间、将领与将领之间、官员与将领之间的不信任,更加关键的是,袁崇焕开了滥杀将领官员的风气。

袁崇焕斩杀毛文龙的后果,众人皆知,相信皇上和满朝文武都是知晓的,毛文龙驻守皮岛的时候,皇太极对其恨之入骨,不敢放肆进入关内,时刻预防毛文龙从背后捅上一刀,毛文龙被斩杀,驻守皮岛的明军迅速瓦解,被后金鞑子彻底打败,消除了皇太极的后顾之忧。

崇祯二年六月初,毛文龙被袁崇焕斩杀,当年十一月,皇太极率领后金鞑子,大规模入侵关内,颇具讽刺意义的是,在山海关一带积极备战、抵御后金鞑子的袁崇焕,一直到后金鞑子围住了大明京城,才得知消息,匆匆率领关宁铁骑飞驰京师救援。

被关押在大牢的袁崇焕,肯定能够为自身辩解,而斩杀毛文龙的事宜,他无法辩解,或许在被押赴刑场的时候,袁崇焕真正后悔了。

换位思考,吴宗睿觉得,自己若是皇帝,也不会容忍袁崇焕的错误,只是不会采取如此极端的办法,有可能饶了袁崇焕的性命,自此以后不会任用。

袁崇焕的悲剧,提醒了吴宗睿,让他明白,今后做事情需要更加的小心,实力不足的时候,尽量的低调,该委曲求全的时候就委曲求全,一旦实力足够强悍了,就要彻底掌控自身的命运,绝不要陷入什么道德的怪圈,更不要在乎世人的评说。

历史总是由胜利者来书写,这是亘古未变的规律。

八月二十六日,午时。

看着脸色发白、却略微带着兴奋神情的曾永忠,吴宗睿颇为激动。

“先生怎么到南京来了,滁州的调查是不是完全结束了。”

放下茶杯,略微的喘了几口气,曾永忠开口了。

“大人,滁州的调查月初就结束了,史大人秉公调查,且深入到村镇,得到的都是对大人的好评,就算是滁州的官绅家族,对大人也是佩服之至。”

“先生就不用说这些了,滁州的官绅家族,对我怕是恨之入骨,巴不得我早些离开滁州。”

“大人,官绅家族想你离开滁州是一回事,他们敬佩你是另外一回事,月初的时候,史大人就离开了滁州,来到了南京。。。”

吴宗睿微微皱眉,月初正是吴冰玥满月的时候,记得史可法托人带来了礼金,表示祝贺,难不成那个时候史可法已经到南京来了吗。

“大人不知道史大人到南京来了吗。”

“我不知道,也没有打听这方面的事宜,先生,转眼两个月时间了,滁州还算平静吧,眼看着秋季的田赋又要开始征收,州衙和县衙又要开始忙碌了。”

“我今日来,就是要给大人禀报滁州的事宜,春季田赋征收完毕之后,苏大人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审理案件方面,钱粮的事宜都是户科直接办理的,转眼两个月时间过去,滁州各地都较为平静,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滁州州衙的事情,有苏大人和先生处理,我不用操心,先生也不必禀报。”

吴宗睿的话语,没有让曾永忠感觉到吃惊。

眼见曾永忠扭头不自觉的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吴宗睿笑了。

“先生,这是在府邸,不是在官署,先生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

曾永忠自嘲的笑了笑。

“唉,都习惯了,这个动作一时半会也改不了了。”

吴宗睿看着曾永忠,没有说话,他知道曾永忠经历太多了,熊廷弼被冤杀,对于曾永忠的刺激肯定是巨大的,导致曾永忠对很多事情都不放心。

“大人,滁州出现了传闻,说大人要调离了。”

“哦,居然有这样的传闻,我都不知道啊。”

“我也是前几天才听说的,事关大人的前途,我专门打听了一番,说是这个传闻来自于南京,传闻言之凿凿,还牵涉到了新上任的南京兵部尚书傅振商大人。。。”

吴宗睿的神情变得严肃了。

傅振商原为南京兵部右侍郎,八月初出任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成为了南直隶最有权势的官员,朝廷的这个决定,很多人都没有想到,以前很多人看好南京礼部尚书董其昌,认为其可能出任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

这也导致南京的局势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一些与傅振商关系不错的官员,扬眉吐气,纷纷前往傅振商的府邸去表示祝贺,牢固关系,而那些押错宝的官员,也是忙不迭的前去弥补。

“先生,这应该不可能,我与傅大人之间没有任何的接触,以前甚至都没有见过面,再说我不过是滁州知州,官轻言微,还不值得傅大人如此的重视。”

“非也,我倒是觉得有可能,大人的奏折,在京城引发了波澜,傅大人不可能不知晓此事,朝廷派遣官员前来调查此事,傅大人更是会关注,牵涉到大人的调动,傅大人关心一番,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先生说的是,倒是有这等的可能,只是我到滁州上任,不足一年的时间,从正月到六月底,满打满算也就是六个月的时间,我以为不大可能调离滁州的。”

曾永忠再次的摇头。

“我倒是觉得,大人需要做好一切的准备,史大人八月初就离开滁州了,来到南京,可迟迟没有消息,按理是说不过去的,史大人代表朝廷来到滁州调查,主要还是考察大人署理政务之情况,应该说调查的情况是很好的,如此情况下,朝廷的结论也应该迅速抵达,让大人回到滁州去做事情,可眼看到八月底了,依旧没有消息,若是我来预测,也认为大人可能被调整了。”

吴宗睿不自觉的点头。

“先生说的有道理,索性麻烦先生帮我预测一番,若是我被调整,到哪里的可能性大,回到南京,进入六部吗。”

“这个,我倒是不好预计,大人若是回到南京,进入六部,依照大人的品阶,最大的可能性是出任南京六部的郎中。。。”

吴宗睿摇摇头,苦笑着开口了。

“不瞒先生,我倒是想着回到南京,进入南京的六部,做一个闲暇无事的郎中,如此就避开了那些复杂的关系,也不必去得罪诸多的监察御史和给事中了。”

“大人万万不可有次等的想法,大人如此年轻,正是做一番大事业的时候。”

第一百五十章 强硬争取

回到京城的史可法,对吴宗睿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也总算是知晓此番调查的艰难。

都察院和给事中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史可法在滁州展开调查的第三天,南京都察院就派来了监察御史,美其名曰协助史可法的调查,其实就是监督,监察御史还专门到滁州州衙,看看吴宗睿是不是还在州衙署理政务。

大凡百姓张口说吴宗睿的好话,身边的监察御史都要多嘴,详细的询问,譬如说什么事情做得好,具体的事例是什么,做了几次,在什么地方做的等等,完全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也让不少百姓根本无法开口说话了。

刚开始史可法看在南京都察院的面子上面,顾全大局,没有多言,后来实在忍不住发脾气了,扬言回到京城去禀报皇上和朝廷,重点说明南京都察院对此事的态度,眼看着史可法真的发脾气了,南京都察院派遣的监察御史才不情愿的回到南京去。

在滁州调查完毕,史可法本打算按照礼部贺逢圣大人的要求,前往南京调查一番,谁知道他压根不能如愿,来到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直接开口不必调查,六科给事中更是不理不睬,无奈之下,史可法翌日离开南京,回到京城去。

史可法在南直隶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仅仅是刚到滁州的时候,与吴宗睿见面,后面从未谋面,而且吴宗睿似乎是有意回避,不与他见面。

现在看来,吴宗睿果然有先见之明。

还好两人之后就没有见面,也让南京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无话可说。

至于说调查结论,史可法没有义务给南京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汇报,他代表的是朝廷,在朝廷的面前,不要说南京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就算是南京兵部,也不能多嘴。

史可法清楚,此番前往南直隶调查,他已经得罪了南京都察院和南京六科给事中。

按照惯例来说,聪明人接手这等烫手的任务,抵达南京之后,第一时间就要去拜会南京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唐世济,探探口风,也便于将来的协调,至少为自身留下了后路,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好歹是正二品的高官,有朝一日进入京城,肯定是进入权力核心层。

史可法不会这也做,他打心里佩服吴宗睿的胆大,情理上与吴宗睿站在一起。

连夜整理了调查的情况,写成了奏折,翌日一大早,史可法前往文华殿右边的偏殿,那里是内阁大臣办公的地方。

刚刚走出门,史可法看见了贺逢圣。

来不及思考,史可法上前去行礼了。

“下官见过贺大人。”

“史大人,今早本官才听闻你回到京城,怎么,准备去内阁复命吗。”

“大人说的不错,下官准备前往内阁复命,紧接着去拜见大人的,此番前往南直隶调查,下官有负大人的嘱托,没有能够在南京展开调查。”

“史大人,你不用自责,本官知晓你为难,无法在南京展开调查,前些日子,朝廷收到了南京都察院的奏折,奏折禀明了你在滁州调查的情况,南京都察院对你好像颇有微词。”

“这个,下官在滁州调查之时,南京都察院的监察御史曾经协同下官一道调查,只是他们调查之态度作风,让下官无法忍受,故而下官发脾气,撵走了监察御史。”

“史大人,你的胆子不小啊,也学着吴大人了,敢于和都察院对着干吗。”

“非也,下官认理不认人,若是南京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与下官一样,也是秉公调查,下官自然不会有任何怨言。”

“史大人,你认为你的调查,完全是秉公进行的吗。”

“下官敢发誓,完全是秉公进行的,且下官的调查,并未遭受到滁州州衙的干扰,滁州知州吴宗睿大人,在下官展开调查的时候,主动回避,离开了滁州,回到南京去了。”

“好,既然如此,本官就放心了,希望你到内阁去复命的时候,也是这个态度。”

来到偏殿,史可法站在外面等候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

进入偏殿的时候,史可法一眼看见了坐在正前方的武英殿大学士、内阁首辅成基命,以及内阁次辅周延儒,内阁大臣温体仁等人,则是坐在左右两侧。

让史可法吃惊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闵洪学,也在偏殿之中。

成基命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了看进来的史可法,随即垂下眼睑。

开口说话的是内阁次辅周延儒。

“史大人,且将南直隶调查的情形简要禀报一番,奏折放到案桌上就是。”

史可法抱拳稽首,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后,开始了简要的说明。

详细的情况都在奏折上面,这是史可法亲自写出来的奏折,基本事实他清清楚楚,汇报起来也不吃力。

。。。

不到五分钟时间,史可法禀报完毕,叙述简洁,条理清楚。

内阁首辅成基命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周延儒看了看成基命,再次开口。

“史大人,调查到的情况就是这些吗。”

“下官刚刚是简要的叙述调查之情况,具体情形全部都写在奏折之中了。”

周延儒点点头,看向了最右边的闵洪学。

“闵大人,你不是有问题要询问吗。”

闵洪学点点头,对着周延儒抱拳,接着扭头看向了史可法。

“史大人,本官刚刚听了你的禀报,本官有些奇怪,既然你是代表朝廷,前往南直隶调查滁州知州吴宗睿的事宜,那就应该要全面,不仅仅调查吴大人在滁州为官的情形,也要调查吴大人家中的事宜,不知道为什么,本官没有听说吴大人家人的任何情况。”

史可法抬头,看着闵洪学,不亢不卑的开口了。

“闵大人,下官前往南直隶调查,乃是朝廷所派遣,下官离开京城前往南直隶之前,朝廷敕令下官,调查滁州知州吴宗睿大人署理政务的相关事宜,且需要了解南京御史台与六科给事中为政之情况,朝廷并未授权下官调查吴大人家人之情况。”

成基命突然抬起眼睑,看了看史可法。

“史大人,闵大人所言极是,尽管朝廷没有要求你调查吴大人家人之情况,不过你应该要考虑到这一点,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

“明白就好,刚刚本官听了你的禀报,怎么没有南京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的情况啊。”

“下官不敢隐瞒,下官前往南京城,本打算了解南京御史台以及六科给事中署理政务之情况,不过下官无法展开调查。。。”

一直没有开口的温体仁,开口打断了史可法的话语。

“史大人,不说这些了,闵大人怕是有事情询问,你好生回答就是了。”

史可法的脸色略微发白,他感觉到了,今日的情形有些不对,明明吴宗睿在滁州为政的名声很好,政务也署理的不错,可是内阁好像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专门找麻烦了。

若是内阁要找吴宗睿的麻烦,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种无力和悲凉的感觉,进入史可法的脑海里面。

“史大人,本官问你,滁州知州吴宗睿大人可有迎娶秦淮河青楼女子的事宜。。。”

史可法脑袋嗡的一下,脸色瞬间白了,他当然知道,吴宗睿打算迎娶原秦淮河名妓徐佛的事情,自己抵达滁州的时候,本想在这方面略微的提醒吴宗睿,最终觉得这是人家的家事,故而没有开口。

迎娶青楼女子,不是罪过,只要不是强抢的。

短短一瞬间,史可法稳住了思绪,抬头看着闵洪学开口了。

“闵大人,吴大人是不是迎娶秦淮河青楼女子,下官只是听说,没有调查,不敢妄言,不过下官以为,朝廷并未明确规定,朝中官员不可迎娶青楼女子,只是说青楼女子不能成为官员的正室,下官清楚,吴大人的正室乃是安远县陈氏家族的滴出女子,身份清白。。。”

“史大人,你这就是强词夺理了,朝廷虽未禁止官员迎娶青楼女子,不过身为朝廷官员,应该要洁身自好,岂可与青楼女子有丝毫瓜葛。”

“闵大人,下官以为,朝廷都未禁止的事宜,都察院难道可以拿出来弹劾以及要求朝廷百官吗,若是如此,下官到真的认为,都察院管的太多了。。。”

闵洪学的脸色发白,气的要站起来。

“咳咳咳。。。”

“闵大人,今日史大人禀报的是滁州知州吴大人署理政务的事宜,本官以为,调查其家人是应该的,不过调查之重点,是看吴大人家人是否有徇私舞弊之事,至于说吴大人迎娶什么人,只要是朝廷没有禁止的,吴大人做了也无妨,你说是不是。”

温体仁突然开口了。

闵洪学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抱拳对着温体仁开口了。

“温大人说的是,下官僭越了。”

。。。

周延儒看了看成基命,成基命微微点头。

“史打人,奏折留在这里,南直隶调查的事宜结束了,你回到户部去,你所调查的事宜,朝廷尚未决断,本官希望你不要随口说出来,你可明白。”

第一百五十一章 犯忌的臭棋

温体仁回到府邸,气的脸色发白,好半天都没有安静下来。

闵洪学与温体仁是老乡,在朝中关系一向不错,闵洪学三月出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温体仁则是六月进入内阁,这个时候,周延儒已经是内阁次辅,深得皇上的信任。

温体仁当然不甘心屈居周延儒之下,不过他很清楚,想要取代甚至是超越周延儒,需要等待时机,决不可贸然行动,否则引发皇上的不满,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在温体仁看来,周延儒虽然是殿试状元、会试会元,有着一身的才学,可太过于年轻,经验明显不足,自己也是殿试二甲进士,不管是年龄还是经验方面,都要强于周延儒。

滁州知州吴宗睿的弹劾奏折,温体仁仔细看过,内心也有同感,不过吴宗睿过于的年轻,想到了周延儒,温体仁对吴宗睿也就没有太多的好感,对于内阁决定派遣户部主事史可法前往南直隶,调查吴宗睿以及南京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的事宜,也就没有上心。

再说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周延儒主手的,温体仁不想从中横插一杠子。

吴宗睿的弹劾奏折,虽然没有弹劾整个的御史台和六科给事中,但明显是犯下了众怒,温体仁揣摩,就算是吴宗睿为官清正廉洁,最终怕也是得不到多少的好处。

让温体仁想不到的是,闵洪学居然在内阁提及吴宗睿打算迎娶秦淮河青楼女子的事宜。

这是温体仁内心的伤疤。

崇祯元年,皇上诏令会推内阁大臣,温体仁与礼部左侍郎钱谦益因为会推内阁大臣的事宜,产生了激烈的冲突,最终导致钱谦益被皇上罢官,回到老家去了。

不长时间,都察院监察御史毛九华、任赞化开始弹劾温体仁,罗列了三大罪状,其中第三条罪状,为首就是温体仁迎娶娼门女子。

这件事情弄得温体仁异常的狼狈,几次请求辞去礼部尚书的职务,回家去养老,好在皇上信任他,没有让他辞去礼部尚书的职务,还将毛九华和任赞化两人投入大牢之中。

自此之后,温体仁对都察院的诸多御史,没有了好感。

其实毛九华和任赞化的弹劾,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一直到崇祯三年的六月,温体仁才进入内阁,成为权力中枢之中的一员。

闵洪学在内阁提及此事,让温体仁的老脸没有地方放,他索性开口了,为吴宗睿说话。

如此温体仁与周延儒在吴宗睿的事情上面,难得有了一致的意见。

至于说内阁首辅成基命,基本不会发表什么意见了,从皇上的态度来看,成基命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面,可能坐不稳了。

内心里面,温体仁对于滁州知州吴宗睿,倒是有了一份好感。

管家进入书房,禀报都察院左都御史闵洪学前来拜见的时候,温体仁沉吟了好一会,才开口吩咐管家,让闵洪学到厢房等候。

温体仁不得不多疑,闵洪学今日说出来吴宗睿准备迎娶青楼女子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受到了周延儒的蛊惑吗,按说这也的可能性不大,周延儒如日中天,已经是内阁次辅,眼看着就要接任内阁首辅,绝非刚刚进入内阁时间不长的温体仁可以比拟的。

没有弄清楚其中缘由的时候,温体仁会怀疑一切,甚至想到了皇上,难不成皇上还没有忘记当年的事情吗。

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温体仁来到了厢房。

看见温体仁进入厢房,闵洪学连忙站起身来行礼了。

“下官专程来拜会大人,惊扰大人歇息了。”

“闵大人,家中毋须多礼,坐下说话就是了。”

眼看着温体仁坐下,闵洪学才小心的坐下。

“大人,下官今日也是一时心急,不知不觉说漏嘴了,这朝廷没有禁止的事宜,都察院是不可越权弹劾的。”

“闵大人说的是啊,只不过你这个都察院的左都御史,管得住下面那么多的御史吗。”

闵洪学的神色颇为尴尬。

都察院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有一百一十名监察御史,这些监察御史虽然只是正七品的品阶,却有着监督弹劾百官的权力,而且他们主要是对皇上负责,不一定听从直接上级左都御史的安排,闹得不好,他们可能与左都御史对着干。

当然,与都察院左都御史对着干的监察御史,最终不可能讨好,遗憾的是,都察院就有那么一帮愣头青的监察御史,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内阁首辅都敢于弹劾。

这背后的原因是明确的,因为监察御史得到了皇上的支持。

皇上肯定不想看见内阁的权力太大,无人能够管束,所以放任监察御史和给事中弹劾内阁大臣,也让内阁大臣不敢胡来。

“大人说的是,回去之后,下官会专门召集都察院所有御史,说一说朝廷之规矩。”

温体仁皱了皱眉头,颇为不满的开口了。

“闵大人,你这是何故,难不成还想着将事情闹得更大吗。”

闵洪学楞了一下,额头上冒出汗滴,瞬间明白意思了。

“大人,都是下官没有说清楚,其实下官今日也是昏头了,说及吴宗睿迎娶那个。。。”

“迎娶青楼女子的事宜,闵大人,你直接说就是了,不要有什么顾忌。”

“好的,下官之所以说及吴宗睿迎娶青楼女子的事宜,还是因为南京户科给事中陈尧言的奏折,陈尧言的弹劾奏折,说到了吴宗睿准备迎娶青楼女子的事宜。”

“啪。。。”

温体仁的手掌拍在了桌上,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那个什么陈尧言,弹劾的奏折已经呈奏给皇上了吗。”

“没、还没有,昨日才收到的弹劾奏折,陈尧言不好直接给皇上写去弹劾奏折,故而将弹劾奏折送到了都察院,想必是借着都察院的手,将弹劾奏折呈奏给皇上。”

“哼,聪明啊,假他人之手,达到自身之目的,这个陈尧言不错啊。”

“大人说的是,陈尧言两次给皇上写去奏折,所奏请的事宜,皇上都准了。”

“那就可以无法无天吗,朝廷派遣大员,专程调查奏折的事宜,陈尧言就是直接的当事人,不知道回避,等候朝廷的调查结果,居然动了心思,想方设法弹劾吴宗睿,这等的心态,还算是正直的大臣吗。”

闵洪学很聪明,马上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大人说的是,下官也以为不妥,陈尧言此举,明显是打击报复,其心术不正,下官决定了,将陈尧言的奏折呈奏给皇上,且说清楚其中的缘由,恳请皇上定夺。”

温体仁看了看闵洪学,没有开口。

“下官认为,陈尧言此举,有损朝廷官员之形象,已经不适合在朝中为官,故而下官准备向皇上奏报,开革陈尧言,令其回家闭门思过。。。”

“闵大人,这是你们都察院决定的事宜,就不用给我说了。”

。。。

闵洪学告辞回家去了。

温体仁来到了书房,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弄清楚了闵洪学今日说话的缘由,温体仁放心很多了,此事与皇上无关,与周延儒也没有关系,那就没有多大影响了,至于说闵洪学将陈尧言的奏折呈送给皇上,揭露陈尧言居心叵测的行为,对于温体仁来说,有很大的好处,会让皇上更加不信任朝中的六科给事中和诸多的监察御史,也让皇上忽略他迎娶娼门女子的事宜。

心情略微好一些的温体仁,轻轻的拍了拍巴掌。

管家很快进入到书房。

“管家,你说说看,皇上若是问及滁州知州吴宗睿的事宜,我该怎么回应。”

这的确是为难的事情,须知吴宗睿也打算迎娶秦淮河青楼女子,皇上询问的时候,温体仁回答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中招,引发皇上的猜想。

管家是温体仁的绝对心腹,每遇大事,都会帮助温体仁思考。

略微的思索了一会,管家开口了。

“老爷,小的觉得,您直接说就是了,为政之人,主要还是看从政的业绩,至于说其他方面,不必苛求,毕竟人无完人,用之以长,弃之于短,才是使人用人之道,昔日唐太宗就是如此。。。”

温体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管家满意点头。

“你说的不错,皇上一直很敬仰唐太宗,朝会的时候,数度说到唐太宗的箴言,我要是以唐太宗的箴言来回禀皇上,定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老爷说的是,小的还要提醒老爷,可以吴宗睿过于年轻唯有,阻止皇上重用吴宗睿,适当的予以提拔,仍旧让其在地方做事情就是了。”

温体仁站起身来,走到了管家的对面,拍拍管家的肩膀。

“不错不错,你想的比我还要深远,不可过分赞誉吴宗睿,我想有人肯定会想着重用吴宗睿,甚至让吴宗睿直接到京城来为官,这未必符合皇上的心思。”

。。。

夜深了,温体仁依旧在书房,没有睡意,一件看起来对他极为不利的事情,瞬间扭转过来,变成对他极为有利的事情,谁遇见这等的机遇,都是高兴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很不错了

崇祯三年九月初一,辰时。

在家赋闲两月有余的吴宗睿,来到了南京吏部。

吏部主事卢发轩在门口等着吴宗睿。

吴宗睿大胆弹劾都察院御史以及六科给事中的事宜,早就在南京六部和都察院传的沸沸扬扬,让他一时间成为诸多官吏重点关注的对象,绝大部分官吏不看好吴宗睿,认为其胆子太大了,居然敢弹劾巡按御史、监察御史以及六科给事中,这是给自己找了天大的麻烦,不管朝廷派人前来调查的情况如何,吴宗睿都讨不到好。

吴宗睿在家赋闲的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人到府邸去拜访,唯有卢发轩去拜访了两次,上元县县丞崔云辉拜访了一次。

患难见真情,关键时刻才能够体味人心。

“路廷兄,是在等我吗。”

“当然是等你了,瑞长兄,也不知道你哪里来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于弹劾御史台和六科给事中,看看,在家赋闲了两月有余,总算是知道其中滋味了吧。”

“路廷兄说笑了,我在家两月有余,你不是也上门两次吗,要我说你胆子也太大了,明知道我是被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关注的人员,还敢前来拜访。”

卢发轩沉着脸开口了。

“别转移话题,我还真的要提醒你了,今后一定要注意。。。”

“路廷兄不用多说,我已经做了,后悔也没有作用了,今日到吏部,想必朝廷有结论了,不管朝廷如何的处置我,我都认了,路廷兄,所谓树倒猢狲散,失意的官员,门庭冷落鞍马稀,众人都是避之不及的,你却两次来拜访,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卢发轩看了看吴宗睿,扭头看看四周,长叹一声开口了。

“瑞长兄,其实我以为你的弹劾,颇有道理,这巡按御史、监察御史和六科给事中,做事情也太过分了,不分青红皂白,逮着就弹劾,不管不顾地方的实际情况,更加可恶的是,他们到地方上巡查,居然因为地方官吏接待不周弹劾,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居心。”

“不说了,不说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是赶快到吏部去,看看是什么结局。”

“瑞长兄,我以为局面不会太差,若是朝廷要处置你,也不会由南京吏部出面,朝廷早就派人来了,带你到京城去了。”

“路廷兄说的是,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然京城也来人了。”

两人相视一笑,朝着吏部走去。

依旧是南京吏部文选清吏司。

所不同的是,出现在吴宗睿面前的,是南京吏部左侍郎。

就连陪着吴宗睿一同来到文选清吏司的卢发轩,脸色都变化了,能够让吏部左侍郎出面宣读的必定是圣旨,不会是京城吏部的敕书。

这意味着什么,吴宗睿和卢发轩都不清楚了。

吏部左侍郎看了看吴宗睿,面容严肃开口了。

“吴宗睿接旨。。。”

“臣滁州知州吴宗睿接旨。”

吴宗睿跪下了,吴宗睿身后的卢发轩也跟着跪下了。

“。。。敕封吴宗睿南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兼任淮安府知府,钦此。”

“臣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吴宗睿举起双手,从吏部左侍郎手中接过了圣旨,这是他第一次接到圣旨,第一次看到圣旨。

吴宗睿身后的卢发轩有些发愣,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他这个南京吏部正六品的主事,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为何也要跟随吴宗睿来到文选清吏司。

更加让卢发轩难以理解的,是皇上的圣旨。

被敕封为都察院正四品佥都御史的官员,大都是重用的,或者是到地方出任巡抚,或者是进入军中指挥大军作战,偏偏吴宗睿,以南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身份,出任正四品的淮安府知府,这太奇怪了。

可不要小看右佥都御史这个职务,这代表吴宗睿有了直接给皇上写奏折的权力,而且其写出来的奏折,绝大部分都会直接到皇上的手中。

果然,吴宗睿起身之后,吏部左侍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吴大人,这是专奏密折,还请你收好,专奏密折之作用,我就不多说了,恭喜吴大人了,在家赋闲的时间不短了,尽快到淮安府赴任。”

吏部左侍郎的话语很有意思,没有要求吴宗睿首先到都察院去赴任,而是赶赴淮安府上任,也许是知晓吴宗睿对都察院不感兴趣吧。

府邸门口,一直在厢房等候的曾永忠,早就忍不住了,早早就在门房等候,看见吴宗睿下了马车,立刻迎上去了。

“大人,情形如何啊。”

“我被敕封为南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兼任淮安府知府,即刻去上任。”

“大人说什么,怎么会如此啊。”

“这是皇上的圣旨,先生看看不就清楚了。”

“罪过罪过,这是皇上给大人的圣旨,我怎么能够随便看啊。”

“什么啊,先生是什么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大人不要在这里拿出来圣旨,还是回到厢房去说。”

曾永忠脸上带着不解的神色,跟随在吴宗睿的身后,进入府邸,径直来到厢房。

吴宗睿的前途,与曾永忠息息相关,如果吴宗睿遭遇到贬斥,曾永忠很有可能无事可做,不得不开始再一次的游历。

进入厢房,曾永忠关牢了门,看着吴宗睿放在桌上的圣旨,恭恭敬敬的稽首行礼之后,才小心的打开。

看完了圣旨,曾永忠略微思索,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要恭喜大人了。”

“先生为何如此说。”

“大人弹劾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本就是天大的事情,皇上和朝廷肯定是首肯了大人的奏折,本打算重用大人的,只是这样做太不给都察院面子了,故而敕封大人为南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让大人融入都察院,化解与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之间的矛盾,退一步说,就算是大人一时间无法化解这些矛盾,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以及六科给事中,也不敢轻易弹劾大人了,因为大人同样可以弹劾他们,而且弹劾的力度更大。”

“先生分析的不错,我也有这样的想法。”

“至于说让大人出任淮安府知府,就是朝廷对大人的重用了,谁都知道淮安府是漕运总督府所在地,亦是京杭漕运的龙头,淮安府衙的一举一动关乎漕运,这些年淮安府知府的主要职责,就是协调漕运的诸多事宜,大人出任淮安府知府,一定是朝廷想着大人在漕运中立下功劳,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而后就可以巡抚地方了。”

“先生分析太精辟了,学生佩服。”

“大人万万不要这样说,当初大人决定弹劾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我一直都为大人担心,觉得此事太过于悬乎,现在看来,我是万万不及大人,大人恐怕早就将一切都预计好了,才会有弹劾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的大胆举措。”

“先生,你说的也太神了,我哪里有那么厉害,只是看不惯陈尧言的举措,一时的气愤之下,才会写出这等弹劾奏折的。”

曾永忠笑了笑。

“大人在我的面前就不要过于谦逊了,大人放心,这些事情我心中有数,绝不会对外吐露半个字。”

“不说这些了,先生做好准备,我们一同赶赴淮安府上任,午时过后,我到南京都察院去报备,不管怎么说,也要见见都察院的唐大人。”

“大人说的是,家中准备的事宜,交给我就是了。”

吴宗睿表露出来急切的态度,想着尽早赴任,这是正常的。

曾永忠离开厢房,前去准备,吴宗睿来到书房,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朝廷的安排他太满意了,怎么都想不到,居然是出任淮安府知府,这对于他吴宗睿来说,意义非凡。

信义帮护卫驻地在淮安府,信义帮的总部也在淮安府,吴宗睿出任淮安府知府,意味着他能够完全掌控信义帮和信义帮护卫,只要他愿意,可以亲自参与其中所有事情了。

正是这个原因,吴宗睿迫不及待的想着赶赴淮安府上任。

至于说南京都察院,前去报备,见见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大人,就可以了,反正他这个南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主要职务还是淮安府知府。

南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与京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品阶一样,意义绝不一样,若是吴宗睿这次被敕封为京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无论如何都会出任地方巡抚,而不仅仅是淮安府知府,当然,在吴宗睿看来,淮安府知府的位置,远远比巡抚要强,因为他需要。

尚未到午时,卢发轩前来拜访了。

看见卢发轩脸上止不住的笑容,吴宗睿有些奇怪。

“路廷兄,你这是怎么了。”

“瑞长兄,我被朝廷敕封为滁州知州,明日就要去上任了。”

“什么,有这等的事情啊,恭喜你啊。”

“瑞长兄万万不要这样说,我专程来拜访,就是感谢你的,我没有什么依靠,按说不可能出任滁州知州的,思来想去,这里面有瑞长兄的功劳,谢谢了。”

卢发轩站起身来,向着吴宗睿稽首行礼。

“瑞长兄,还有一件事情,南京户科给事中陈尧言大人,遭遇朝廷训斥,被免去给事中之职,保留功名,责令回家闭门思过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淮安府城

马背上的吴宗睿,脸色是平静的,不过身体在微微颤抖。

南京距离淮安府城四百多里地,这意味着出任淮安府知府的吴宗睿,几乎没有时间回到南京来了,毕竟每月休沐只有三天的时间,路途上的时间都不够。

赴任之前,吴宗睿想到了家中的安排,继续将陈灵雁等人留在南京城,明显不合适,如此还不如让陈灵雁等人回到安远县去,那样也有亲人陪伴,还有吴宗坤和陈思宇,国子监开课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在外游历的两人,九月中旬回到南京,需要在府邸里面住上近十天的时间,才会到国子监去上课。

信义帮帮主秦志锐早就给吴宗睿准备好了淮安的府邸,府邸位于城郊,距离南门不足五里地,占地近千亩,从外面看不出什么,但内部的装饰颇为奢华,不仅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还有人造的湖泊,其设计与清朝时候的颐和园颇为相似。

当然,秦志锐为吴宗睿准备府邸的时候,绝没有想到吴宗睿会出任淮安府知府。

思前想后,吴宗睿还是做出了决定,举家搬迁到淮安府去,南京的府邸,留下少数几个人看护府邸,时常打算就可以了。

得知吴宗睿的决定,陈灵雁等人异常的高兴,连夜开始做搬家的准备。

吴宗睿不可能随同家人一道赶赴淮安府城,他需要提前出发,到淮安府上任。

淮安府城驻地为山阳县,府城内最为出名的就是漕运总督府了,相比较起来,淮安府衙门就要逊色很多了,还有一个方面,淮安府衙多半时候为漕运服务,协调漕运的相关事宜。

淮安府可谓是南直隶所辖最为富裕的地方之一,因为漕运的存在,淮安府城经济发达,商贸繁荣,文教鼎盛,处于南直隶所辖府州的前列,可与扬州府和苏州府媲美。

还有一点,那就是淮安府的官吏颇为富裕,谁都知道,只要牵涉到漕运,少有不发财的官吏,处于漕运中枢位置的淮安府衙,更是不可能例外了。

淮安府辖六县,领两州,分别为山阳县、清河县、盐城县、安东县、桃源县和沭阳县,两州分别为海州和邳州,京杭大运河流经淮安府所辖的山阳县、清河县以及邳州所辖的宿迁县等地,而且在这些地方悉数设立有专门的漕运码头。

山阳县所设立的漕运码头,由漕运总督府以及淮安府衙共同管理,以漕运总督府管辖为主,乃是京汉大运河漕运的总码头,不管是从大运河起点杭州来的漕运船队,还是从京城返回的漕船,都必须到山阳县的漕运总码头报备。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淮安府城以及清河县、宿迁县等地,商贸特别发达。

史书曾经形容南直隶拥有四个全国的一线城市,分别为南京、苏州、扬州和淮安,南京不用多说,曾经是大明王朝的京城,苏州设立有应天巡抚衙门,历朝历代都属于富庶之地,扬州设立了两淮盐运使司,掌控了大明大部分的盐运,而淮安则是设立了漕运总督府,其富庶也是天下闻名的。

历任的淮安府知府大都是得到提拔的,譬如应天府尹詹士龙,从淮安府知府直接出任正三品的应天府府尹,而吴宗睿的前任淮安府知府,调到了京城出任正三品的工部右侍郎。

十七岁的吴宗睿,以南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身份,兼任淮安府知府,自然会引发注意,不仅仅是淮安府衙的各级官吏,所辖州县的知州知县,就连漕运总督府,都注意到了吴宗睿。

当然,吴宗睿尽管以南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身份出任淮安府知府,在漕运总督杨一鹏大人眼里,并非是那么显赫。

漕运总督杨一鹏,以户部尚书、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身份,兼任漕运总督、凤阳巡抚,节制南直隶所辖淮安府、凤阳府、扬州府、庐州府以及徐州、和州、滁州三州,天启元年,漕运总兵归于漕运总督节制,由此,杨一鹏不仅管辖漕运事宜,还直接管辖漕运兵丁。

可以说,杨一鹏的实际权力,甚至比南京兵部尚书还要大一些。

吴宗睿出任滁州知州的时候,就算是杨一鹏的属下,只是滁州地方小,位置不重要,不会引起杨一鹏的注意。

漕运乃是大明王朝的命脉,明初北方稳定的时候,陆路运输兴旺,漕运的重要性还不是特别突兀,天启年间到崇祯年间,北方逐渐呈现乱象,陆路运输基本断绝,漕运就显得无比重要了,北方粮食的产量低,难以自给自足,缺口的粮食需要从南方运送过去,

漕运总督府的特殊性还在于,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以及六科给事中,很少招惹漕运总督,一方面漕运总督由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兼任,一方面也是漕运总督府相对独立,监察御史和六科给事中基本不可能渗透进入其中,毕竟漕运是大明王朝的命脉,皇上和朝廷都不会允许监察御史和六科给事中搅乱漕运总督府。

很可惜,明朝中叶以后,漕运逐渐成为大明王朝的毒瘤,疯狂吸取民脂民膏,也在不断的盘剥大明王朝的财富。

吴宗睿到过淮安府城,不过没有进入府城,而是在信义帮护卫驻地呆了几天的时间。

远远看见淮安府城的城墙,吴宗睿拉住了缰绳,身后的两名护卫,也拉住了缰绳。

看着前方淮安府城的城墙,吴宗睿的内心突然涌现一股豪气。

当年参加乡试,路过安远县城,登上安远县城外面的翠屏峰,极目远眺的时候,吴宗睿心中曾经涌现一股豪气,那是舍我其谁的豪气。

这一次涌现的豪气,与当年有些不一样,这个时候的吴宗睿,已经有了不错的资本,入主淮安府城,他将为了心中的目标,竭尽全力,也许他离开淮安府城的时候,心目中的计划,就可以开始逐步实施了。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矗立在官道中间的吴宗睿,没有移动身形,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小心的避开,他们很清楚,敢于在官道中间矗立之人,身份肯定不一般,还是不要招惹。

吴宗睿倒是没有注意这些,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两名护卫。

两天时间,赶路四百多里,算不上很快,可对于缺乏长期锻炼的吴宗睿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他已经感觉到骨骼的酸痛。

至于说跟随的两名护卫,倒是没有什么大碍,脸色都没有多大的变化。

前方不远处出现了奔驰的马匹。

“少爷,廖队长和刘队副来了。。。”

吴宗睿点点头,他也看见了。

不到一分钟时间,廖文儒和刘宁等人出现在前方。

距离还有十多米的时候,廖文儒和刘宁都是飞身下马,牵着马匹迅速走上前来。

吴宗睿也下马了。

走上前来的廖文儒和刘宁,缰绳递给了身后的护卫,双双单膝跪地。

“快快起身,看样子你们在城外等候不短时间了。”

“大哥,我们做梦都没有想到,您到淮安府来了,这下好了,昨夜我和刘队、罗家兄弟商议了,从今日开始,我们有了主心骨。”

吴宗睿看了看廖文儒和刘宁,微微一笑。

“未必,难不成我不到淮安府来,信义帮护卫就没有主心骨吗。”

“大哥,我说的是真的,护卫兄弟都知晓您是统领,可他们轻易见不到您,难免私下里议论,有些时候,我们也感觉到无所适从,上一次您率领护卫剿灭夏镇匪帮,迄今护卫兄弟还在私下里议论,他们都认为,能够全歼夏镇匪帮,都是因为您的勇猛和睿智。。。”

吴宗睿挥挥手,示意廖文儒不要说了。

这里面存在的问题和麻烦,吴宗睿清楚,军官军士长时间见不到主帅,军心不可能特别稳定,而且军士的心理容易出现波动,总是没有归属感,若是主帅和他们在一起,这些问题迎刃而解。

更加关键的是,主帅时时刻刻与麾下的军士在一起,更加容易得到认可,关键时刻能够将军士拧成一股绳。

“文儒,刘宁,辛苦你们了,这次我来到淮安府,自此就与护卫兄弟在一起了,今后若没有特殊情况,我们可以朝夕相处。”

“大哥,是不是先到府邸去看看,接着到驻地去看看,护卫兄弟都知道您到淮安府来了,特别激动,想着尽快的见到您。”

“不着急,我是到淮安府衙赴任的,首先还是要到官府去,而且需要去拜会杨大人,否则有些人恐怕在背后嘀咕了,你告诉兄弟们,后日我专门到驻地去,看望他们。”

“好的,秦帮主还在府邸的外面等候您,府邸距离这里不远,十多分钟就到了。”

“你去告诉秦帮主,我即刻进城去,拜会杨大人之后,前往府衙上任,明日才可能到府邸去看看,夫人最多五日到六日的时间,就到淮安府来了,到时候她们直接到府邸去,让秦帮主做好一切的准备。”

“是,我这就去告诉秦帮主。”

“你们先去忙吧,不用陪着我进城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职权范围

吴宗睿来到漕运总督府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一刻。

首先引发吴宗睿注意的,就是府衙大门左右两边的亭子,分别是旌善亭与申明亭,亭子里面各自立了一块石碑,分别为旌善碑和申明碑,此乃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下令建起的亭子。

所谓申明,就是定期张贴朝廷告示、公布本地犯罪人员与犯罪行为的石碑,所谓旌善,就是公布本地仁举善行和孝子贤孙的事迹。

可不小看申明碑和旌善碑,在淮安府城乃至于江北的影响都是很大的。

其次引发吴宗睿注意的,就是大门前方的一对石狮。

这是一对高达三米的白矾石雕刻而成石狮,通体都是乳白色,颜色柔和,一尘不染,石狮微微张开的嘴,展现出来百兽之王的威严。

吴宗睿记得很清楚,史书记载,这一对白矾石雕刻而成的石狮子,由元代的波斯进贡而来,全国仅仅两对,漕运总督府留下一对,另外一对运往了京城,可惜的是,几百年之后的一场浩劫,让这一对珍贵的白矾石石狮被砸碎了。

石狮体现衙门的官威,告知百姓这里不是等闲地方,无关人等不得随便进入。

左右两边的廊柱上面,书写一副对联,上联为:地居黄运中水,欲治漕,欲通千里,河流涓滴皆从心上过,下联为:官做群民主宽,以恩严,以法一方,士庶笑啼都到眼前来。

石狮内侧哥站立两名漕运兵丁,一人在石阶下方,一人在石阶上方。

下马之后,吴宗睿仔细看了看这对石狮,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身后的护卫,径直朝着总督衙门而去。

大门处守卫的漕运兵丁看了看吴宗睿,没有开口询问。

门房早就看见骑马而来的吴宗睿,知道此人身份不一般,待到吴宗睿来到衙门前面的时候,已经走出来,站在了台阶下面。

门房一般都是漕运总督府的吏员,负责通禀和上下联系事宜。

还没有等到门房开口,吴宗睿抱拳说话了。

“本官淮安府知府吴宗睿,前来拜见杨大人,还请通禀。。。”

“原来是吴大人,请稍候,小的这就去通禀。。。”

门房脸上带着笑容,鞠躬弯腰,后退几步之后,转身进入府衙大门。

门口守卫的四名漕运兵丁,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他们可不敢得罪淮安府知府大人。

不到一分钟时间,一名官员匆匆走出来,门房跟随在身后。

“下官漕运总督府知事龙建宏,见过吴大人,请大人随下官来。”

从左边的耳门进入总督府衙,迎面依旧是照壁,绕过照壁,漕运衙门的公署大殿出现在眼前,大殿一层层的往后延伸,公署大殿左右两边都是偏殿。

整个的建筑看上去异常宏伟,绝非地方官署能够比拟的。

漕运总督府的官署同样设立大堂和二堂,后院则是大观楼。

漕运总督杨一鹏一般情况之下,都是在二堂旁边的厢房署理公务。

漕运知事龙建宏来到二堂厢房前面的时候,低声开口,让吴宗睿稍稍等候。

吴宗睿点点头,眼看着龙建宏走进厢房。

按照时间来说,申时以后为休沐的时间,吴宗睿来到漕运总督府的时候,总督衙门已经下班了。

不到一分钟,龙建宏走出厢房,示意吴宗睿跟随其进去。

进入厢房,居中一张桌案,桌案后面坐着的就是漕运总督杨一鹏。

杨一鹏是万历三十八年进士,崇祯元年擢升户部尚书、右副都御史,总督漕运,兼巡抚凤阳。

“下官南京督查院右佥都御史、淮安府知府吴宗睿,拜见杨大人。”

吴宗睿恭恭敬敬的稽首行礼。

杨一鹏是正二品的朝廷高官,手握重权,吴宗睿不得不放低姿态,再说年龄方面,杨一鹏年过五旬,比吴宗睿父亲还要年长,也是长辈。

“原来是吴大人,坐下说话吧。”

左首变有椅子,吴宗睿倒也没有客套,走过去坐下了。

其实杨一鹏很吃惊,总督府衙昨日才接到塘报,原滁州知州吴宗睿,以南京督查院右佥都御史的身份,兼任淮安府知府,仅仅过去一天时间,吴宗睿就前来上任了。

作为朝中的户部尚书、右副都御史,杨一鹏当然知晓朝中的很多事宜,眼前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吴宗睿,前段时间所做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吴大人之前在滁州为官,本官因为事务繁忙,没有来得及到滁州去巡查,今日才有缘相见,吴大人一表人才,果然是少年俊杰。”

杨一鹏说完,吴宗睿连忙站起来来,抱拳开口。

“大人赞誉,下官不敢当,下官在滁州时间不足一年,没有做出多少的业绩,想来颇为惭愧,大人事务繁忙,下官在滁州为官,应该是要主动前来拜见大人的。”

杨一鹏略微楞了一下,看向吴宗睿的眼神,略有些不一样了。

“吴大人请坐,你是今日到淮安赴任的吧。”

“是的,下官进入府城的时候,申时已过。”

“这么说你尚未到府衙去。”

“下官尚未到府衙,第一时间来拜见大人,下官知晓,淮安府衙之主要职责,就是协助署理漕运相关事宜,下官见过大人之后,方能明白职责之所在。”

杨一鹏点点头,站起身来,绕过桌案,走到了前面。

“不错,刚刚赴任,就想到了职责所在,本官很欣赏你的敬业之心。”

吴宗睿抬头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杨一鹏,随即低头。

杨一鹏此人,在明末有一定的名声,万历三十八年高中进士之后,授官成都司礼,任期之内,播州一带出现动乱,朝廷准备派兵围剿,杨一鹏主张安抚招降,结果不动一兵一卒平定了播州的叛乱,尔后在四川采办黄木的差吏,敲诈地方百姓,杨一鹏毫不畏惧,出面制止,赢得百姓尊重,调任吏部郎中之后,量才授官,险些遭遇魏忠贤的陷害,升任兵部左右侍郎,同样秉公办事,得到了崇祯皇帝的赏识,被授予户部郎中、右副都御史,总督漕运。

当然,杨一鹏最终的结局还是颇为悲惨,崇祯八年,农民起义军攻克凤阳,焚毁皇陵,皇上震怒,巡抚凤阳的杨一鹏被朝廷处死。

根据史书的记载,总体来说,杨一鹏还是清廉正直、有能力的,如此皇上才会让其总督漕运,赋予重权。

穿越的吴宗睿,当然不会完全相信史书的记载,史书的记载只能参考。

再次的抬头,杨一鹏已经站在了前方不足一米的地方。

吴宗睿连忙站起身来。

“吴大人,淮安府衙协助署理漕运,职责重大,本官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好一切事情。”

“敢问大人,淮安府衙的具体职责是什么。”

“一句话,漕运船队在淮安境内,所有运输和安全职责,皆是淮安府衙负责。”

“下官明白了,还有一事,下官斗胆询问大人。”

“说吧。”

“据下官所知,漕运钱粮征收,淮安府衙义不容辞,这安全事宜,概由漕运兵丁负责,淮安府衙恐怕力不能及,还请大人示下。”

杨一鹏看了看吴宗睿,微微点头。

“吴大人,看样子你对漕运事宜,知晓不少啊,既然你开口询问了,本官就好好说说。”

“京杭运河三千余里,漕运路线漫长,漕运之安全由漕运兵丁负责,沿途各级官府亦要协助,否则仅凭着漕运兵丁,如何能够保证漕运之安全。”

“当然,本官要提醒你,漕运兵丁概由漕运总督府调遣,地方官府无权调动,也不可调动,漕运沿途各级官府,皆有守备衙门,其主要职责,就是保证漕运之安全。”

“漕运关系重大,务必竭尽全力保证其安全,否则朝廷责怪下来,本官也保不住任何人。”

吴宗睿有些发懵,按照杨一鹏的说法,漕运沿途的官府,必须保证漕运钱粮的征收,保证漕运船队的安全,保证钱粮及时安全的运抵北方,乃至于京城,这看上去全部都是责任和义务,却没有说到丝毫的权力。

没有权力的保证,哪里来的责任和义务。

隐隐的,吴宗睿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漕运存在如此之多的乱想,沿途的地方各级官府,如果按照漕运总督府的要求做事情,恐怕穷的裤子都要当出去,他们不从漕运之中想办法搜刮钱财,一方面无法维持官府的开销,一方面也得不到任何的灰色收入。

看见吴宗睿没有马上开口回答,杨一鹏再次开口了。

“吴大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回禀大人,下官明白了。”

“那就好,本官希望你好好做,淮安一地,乃是漕运总督府所在地,亦是南北漕运集中之处,事情繁多,责任重大,日后淮安沿途的漕运,就要辛苦你了。”

“大人放心,这是下官职责所在。”

离开漕运总督府的时候,吴宗睿扭头看看廊柱上面的对联,暗暗摇头。

杨一鹏不可能不知道漕运存在的诸多弊端,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难不成漕运真的如同这廊柱上面对联所写,若是大明朝廷百官以及各级官府都能够按照对联上面的要求做事情,大明王朝怎么可能覆灭。

又要马儿跑得好,又要马儿不吃草,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遗留下来的问题,明末都存在。

第一百五十五章 凝聚力

淮安府城南郊,信义帮护卫大营。

营门即山坳进口处,任何人到了这里都要下马,廖文儒和刘宁等人每次进入山坳之中,都必须下马,秦志锐等人就更不用说了。

申时刚过,吴宗睿出现在山坳进口处。

眼看着吴宗睿准备下马,廖文儒连忙开口了。

“大哥,您不用下马,直接进去就是了。”

吴宗睿扭头,瞪了一眼廖文儒。

“我更要下马,严格遵守军纪军规,不得有丝毫违背,所有护卫兄弟都看着我,今日我如果不下马,来日你也可以,后日刘宁也可以,长此以往,军队必然涣散,哪里还有凝聚力。”

听见吴宗睿这样说,廖文儒倒也没有生气,上前去接过了吴宗睿手中的缰绳。

守卫在山坳口的四名护卫,身体挺得笔直,目不斜视。

吴宗睿走到了站岗护卫的面前,拱手行礼。

“各位兄弟,你们辛苦了。”

四名站岗的军士,猝不及防,脸色瞬间通红,连忙拱手回礼。

廖文儒和刘宁等人都呆住了,他们每天进出山坳口,从未特别关注守卫营门的军士。

一直到吴宗睿进入山坳,进入军营之中,四名守卫营门的护卫,还在看向军营的方向,在他们的脑海里面,主帅吴宗睿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身为主帅的吴宗睿,居然给他们行礼了,这是他们的荣耀。

近一千五百名护卫全部都集中在操场。

吴宗睿走到了操场中间的木台上面,再次拱手行礼。

“兄弟们,我来看你们了。”

“唰。。。”

所有人都站的笔直,包括廖文儒、刘宁、罗家兄弟和秦大龙等军官。

“我知道,你们每日的训练都很苦,有些人甚至难以承受,不过我要告诉你们,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平日里严酷的训练,就是对你们最大的爱护,你们之中,有不少人参与过剿灭夏镇匪帮的战斗,想来你们应该有深刻的体验。”

“夜行军,紧急集合,刺杀、格斗,马术,射箭,队列训练等等,在你们看来很枯燥,不过我希望你们明白,只要你们坚持下去,这些严酷的训练,战时就能够保住你们的性命。”

“信义帮护卫队伍,在我看来就是军队,你们表面是护卫,骨子里是军人。”

“身为军人,就要有军人的骨骼和骨气,忠于职守、服从命令、保家护国是军人的天职。”

“我要特别强调一点,信义帮护卫队伍是一个整体,不管你们来自于什么地方,进入军营,你们就是兄弟,患难与共的兄弟,生死与共的兄弟,你们必须做到不抛弃、不放弃,上了战场,你们可以将自身性命托付给兄弟。”

“做到这些,我们信义帮护卫队伍,将会产生强大的凝聚力,也许我们会遭遇作战失败,但我们很快能够崛起,假以时日,我们将会天下无敌。”

。。。

吴宗睿的话语直接,谁都能够听懂。

信义帮护卫的文化素质不高,而那些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不大可能进入护卫队伍之中,所以面对护卫说话的时候,必须要简单直白,不要说文绉绉的话语,更不要拐弯抹角说官话。

招募护卫的时候,廖文儒等人严格按照吴宗睿的要求做,招募的所有护卫,最为基本的要求就是淳朴,强悍的体质是放在第二位置的。

训话刚刚结束,吴宗睿径直朝着拜祭堂而去。

拜祭堂是吴宗睿专门强调修建起来的,主要就是用来拜祭历次作战阵亡的护卫。

每一个阵亡护卫的名字都会出现在拜祭堂里面,供信义帮其他的兄弟拜祭。

廖文儒和刘宁等人跟随在身后。

走到拜祭堂的前面,吴宗睿站住了,抬头看着横梁上面的牌匾。

牌匾上面三个大字“拜祭堂”,这三个字是吴宗睿亲笔写的。

默默的看了看拜祭堂三个字,吴宗睿神情变得肃穆。

当初取名拜祭堂的时候,吴宗睿曾经犹豫过,思考是不是取名英烈堂,仔细思索之后,他还是决定取名拜祭堂,信义帮护卫队伍还处于起步的阶段,首要是低调,不能过于的引人注目,蒙头发展才是王道。

进入拜祭堂,吴宗睿的脸色变得平静,双目平视,看着案桌上面的灵碑,用木牌制作的灵碑,每个上面都刻着一个名字,那是阵亡的信义帮护卫的名字。

剿灭夏镇匪帮,信义帮损失了三十三名护卫,其中作战时候阵亡二十七人,重伤阵亡六人,这三十三名护卫的灵牌,悉数供奉在拜祭堂。

走到蒲团的前面,吴宗睿恭恭敬敬的跪下了。

“诸位兄弟,愿你们无牵无挂,早日托生,你们的家人,我们会好好照顾,你们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你们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你们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们不用担心。。。”

拜祭堂的外面,肃立着护卫,周遭异常的安静,吴宗睿的话语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酒宴就摆在营房的前方,营地里面没有那么多桌子,菜肴酒坛就放在平整过的泥地上面。

吴宗睿和所有人一样,席地而坐,端着陶瓷土碗喝酒,偶尔也用手去抓肉吃。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这是军营里面的规矩,这里没有斯文,没有文绉绉,身为殿试二甲进士的吴宗睿,能够适应这一切,能够完全放下架子,在诸多护卫看来,难以想象。

部分护卫喝酒之后,胆子稍微大了一些,相互怂恿之下,有护卫硬着头皮给吴宗睿敬酒,吴宗睿笑着端起酒碗,来者不拒。

一个时辰之后,吴宗睿醉倒了,醉的异常厉害,已经站不起来了。

廖文儒和刘宁小心扶着吴宗睿,前往营房而去。

身后,所有护卫都看着醉的睁不开眼睛的吴宗睿,脸上带着的是崇敬和兴奋的神情。

看着躺在床上的吴宗睿,廖文儒开口了。

“大哥,您的良苦用心,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让信义帮护卫真正的天下无敌。”

刘宁站在旁边,默默看着躺在床上的吴宗睿,没有说话。

寅时,吴宗睿醒了,卯时必须到府衙去。

廖文儒和刘宁躺在不远处。

一身酒气的吴宗睿起身的时候,廖文儒和刘宁马上起身了,他们压根没有睡熟。

看着廖文儒和刘宁,吴宗睿揉了揉脑袋。

“文儒,刘宁,辛苦你们了,信义帮护卫的精神面貌很好,我很欣慰。”

“大哥,别说了,您去洗洗,我给您打水去。。。”

“队长,您陪着少爷,我去打水。”

刘宁转身走出营房。

吴宗睿看了看廖文儒,神色变得严肃。

“文儒,今日我说的那些话,也许你感觉到奇怪,护卫怎么变成军士了,护卫队伍怎么变成军队了,其实我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将信义帮护卫变成真正的军队,他们不仅仅承担剿灭土匪的任务,还要面临更多的厮杀,他们会长途奔袭作战,会面临异常骁勇的敌人,他们会遭受到难以忍受的损失,可不管面临什么样的局面,他们都不会垮掉。”

“我不管你怎么想,但你必须明白,以真正强悍的军人目标来对待所有的护卫。”

“有些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你慢慢就会明白的。”

等到吴宗睿说完,廖文儒跟着开口了。

“大哥,您不用多说,我明白一切,如果朝廷的军队无法保护我们了,我们自己能够保护自己,其实在剿灭夏镇匪帮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很多,朝廷军队与土匪的勾结,曾经让我迷茫和愤怒,让我仔细思索了您的所有要求,有些事情,我不会说出来,但我会按照您的要求去做。。。”

屋子里的酒气还很浓,吴宗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文儒,你明白就好,有些话的确不用说出来,今日我只能说一句话,我们是兄弟,生死与共的兄弟。”

“大哥,我也是那句话,如果您遇见任何的麻烦,我会舍命相助。”

吴宗睿站起身,走到了廖文儒的面前,用力的拍拍其肩膀。

上马的时候,吴宗睿清醒了很多,回头看看山坳口的营门,他久久没有驱马离开。

穿越的吴宗睿,轻易不会动感情,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和廖文儒等人比较起来,绝不算单纯,很多的话,他不可能说出来,也不能够说出来,也许任何一个有着帝王雄心之人,都会有这样的感受。

信义帮护卫队伍展现出来的气质和气势,吴宗睿还算是满意,短短两年的时间,能够创建这样的一支队伍,已经算很不错了,不过他不会满足,远远不会,现如今的信义帮护卫队伍,还处于起步的阶段。

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不牢,地动山摇,道理吴宗睿很清楚,有些事情不能着急,强悍的后金鞑子,也是经历了数年的征伐,才拥有强悍的战斗力,信义帮护卫队伍成立的时间不长,能够到如今的样子,廖文儒等人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和平发展的时间不多了,局势很快会恶化,不管遇见多大的困难,信义帮护卫,都需要加快发展的步伐。

第一百五十六章 豪宅

吴宗睿抵达淮安府城的第四天,搬家的车队抵达淮安。

几天时间来,吴宗睿一直都很忙碌,根本没有来得及到府邸去看看。

府邸是秦志锐早就准备好的,房契是吴宗睿的名字,他没有时间到府邸去,也就没有关心府邸内部的情形。

前方的车队已经能够看见,吴宗睿跃马上前去。

曾永忠在车队的最前方。

“家中搬迁的事宜,麻烦先生了。”

“大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先生来了就好了,府衙的事情颇多,我还真的有些忙不过来。”

曾永忠点点头,他的职责就是协助吴宗睿处理官府的诸多事情,来到了淮安府,事情肯定比之前更多,不过这也意味着,他的收入会更多,权力会更大。

陈灵雁下了马车,走到吴宗睿的面前,贴身丫鬟柳隐提着包裹,跟在身边,奶妈抱着吴冰玥,也走过来了。

“娘子辛苦了。”

吴宗睿很自然的从奶妈处抱过女儿。

吴冰玥还在熟睡,脸色微红。

已经是夏末初秋,不过气候还是有些炎热,看着吴冰玥身上穿着的衣物,吴宗睿对着奶妈开口了。

“小玥的衣服不用穿的太多,气候还是有些炎热,早晚添加一些衣物就够了。”

廖文儒率领一百名护卫,已经等候在府邸外面。

眼看着陈灵雁走过来,廖文儒连忙抱拳行礼。

“文儒见过嫂嫂。”

“叔叔不要客气,看你等候了这么长的时间。”

“不敢,要是可以,文儒领着护卫开始搬东西了。”

“也好,你们听从玉环和徐姐姐的安排。”

走进府邸的时候,陈灵雁不是很在意,毕竟在南京的府邸够可以了,占地面积不小,后院还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淮安府城的繁华富庶肯定比不上南京,府邸方面怕也比不上。

进入大门,绕过了前方的照壁,看见了硕大的前院,修剪整齐的草地,地上铺着的青花石板,以及左右两边和中间的房子,陈灵雁有些发愣,扭头看着身边的吴宗睿。

“夫君,府邸好大啊,前院比南京的府邸大多了。”

“肯定是要大一些的,我听秦帮主说,这一处的府邸,占地两千余亩,南京的府邸,占地不过五百亩左右,比较起来,这个府邸大太多了。”

陈灵雁忍不住捂嘴了,好一会才开口。

“夫君,这里的府邸这么大啊。”

“的确有些大,这些日子我的事情多,也没有来到府邸细看,只是听秦帮主大致介绍了府邸里面的情况,前院、中间的院落,以及后院,都有单独的院落,方便成家的丫鬟或者下人居住的,后院分为了十个院落,每个院落相对独立,还有湖泊等等。。。”

陈灵雁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看了看吴宗睿,加快了步伐,走向前院。

仔细看,左边两边的房屋,的确有些区别,几处房屋能够看见院墙,明显是单独的院落。

走到中间的院落,中间又是一大块的草地,所不同的是,左右两边种植有花草,一些鲜花正在开放,看上去颇为醒目。

左右两边的房屋,大都有院墙围着,明显都是单独的院落。

陈灵雁等人居住的主要是后院,所以她没有耽搁时间,径直朝着后院而去。

绕过房屋,陈灵雁瞬间呆住了。

后院太大了,感觉比前院还要大。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眼就能够看见,正面有一座十米高的山峰,山峰上面有一个亭子,一条石阶攀附而上。

陈灵雁不自觉的朝着山峰而去。

“夫君,奴家想上去看看。”

吴宗睿拉住了陈灵雁的手,两人走上了台阶,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徐佛、柳隐和秋叶等人,玉环有身孕,从安全的角度出发,不能够上去。

几分钟时间,一行人走上了峰顶。

微微喘气的陈灵雁,走进了亭子里面。

后院的景色全部出现在眼前,往前还能够看见前院和中间的院落。

首先引入眼睑的是两个湖泊,一个湖泊在山峰的左边,周遭有散步的小路,湖泊中间还有专门搭建的石桥,一个湖泊在右边,不过被院落围住了,湖泊的周围有好些柳树,房屋距离湖泊不是很远,很明显,这一处的院落,就是陈灵雁居住的院落。

设计之人,通过湖泊彰显了家中正室的核心地位,可谓煞费苦心。

两个湖泊的周围都有专供走路散步的长廊,长廊分布在整个的后院,蜿蜒连接,就算是下雨,照样可以在后院闲逛,而不必担心淋雨。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分布看上去很舒服,有一个大花园,小花园则是散落在四周,几乎每一个单独的院落里面都能够看见。

靠近后墙的方向,种着一些树木。

陈灵雁的眼睛有些发直,看了好一会,才扭头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夫君,府邸太大了,也太豪华了,奴家真的没有想到啊。”

“这个,我也没有想到,府邸有这么大,其实不需要的。”

陈灵雁再次看了看吴宗睿。

“夫君,奴家也觉得府邸太大了,不过这样也好,奴家和诸多姐妹每日里可以在府邸里面散步,偶尔离开府邸到淮安府城去看看。”

“娘子说的是,只是这府邸太大了一些,转悠一圈下来,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这样更好啊,奴家觉得,每天都能够在府邸里面转悠,才感觉到惬意。”

秦志锐赶来的时候,廖文儒带着诸多的护卫,已经将东西搬运的差不多,而且都按照要求摆好了,人多力量大。

“秦帮主,这一处的府邸,也太过于奢华了。”

秦志锐脸上带着笑容,微微摇头开口了。

“大人,这一处的府邸,不算是最好的,大人若是有机会到苏州和扬州去看看,很多的盐商都在苏州和扬州购买了府邸,他们的府邸才真正算是奢华,属下知道,扬州的沈家,其府邸比这里还要大一倍,府邸里面还有一座玉石搭建的小山。。。”

吴宗睿也摇摇头。

“府邸那么奢华干什么啊,不过是住的地方。”

听见吴宗睿这样说,秦志锐有些紧张了。

“大人,属下也是想着让您和家人住的舒适一些,没有想到其他的方面。。。”

“秦帮主,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到扬州、苏州和淮安一带的府邸过于的奢华,有钱人修建豪华的府邸,这也是情理之中,其他人不需要多嘴,只是这些官绅或者是商贾,能够时刻想着天下的大事就好了。”

“那个,他们怎么能够和大人比较啊,他们肯定都是为了自身,不会想到其他的事情。”

吴宗睿看着秦志锐,笑了笑。

“秦帮主,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些话了。。。”

陈灵雁和徐佛等人走过来了。

秦志锐连忙躬身行礼。

“属下见过夫人,见过三太太。。。”

陈灵雁看着秦志锐,笑着开口了。

“秦帮主,这么好的府邸,奴家还要谢谢你。”

“夫人万万不要这样说,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若是还有什么没有做好的地方,夫人和三太太说出来,属下马上解决。”

陈灵雁没有开口,吴宗睿倒是开口了。

“秦帮主,后院的两个湖泊,我刚才看过了,湖泊里面的水很清,好像还有流动的迹象,难不成这两处的湖泊,连接外面的流水吗。”

“大人说的不错,后院两处湖泊,连着外面的河水,连接的沟渠悉数遮盖住了,而且两处湖泊的位置,比外面河水的位置略高一些,如此就算是外面的河中发大水,也不会影响到后院的湖泊,只是连接外界的沟渠,需要定期进行清理,这些属下都会派人来做好的。”

一个多时辰以后,所有的东西都放好了。

廖文儒率领军士离开,回到营地去,秦志锐等人也告辞了。

曾永忠本打算到府衙去,他住的地方在府衙后院,稍稍思索之后,还是留下来,决定翌日一大早和吴宗睿一同前往府衙。

府邸里面依旧是忙碌的情形,丫鬟和下人还需要收拾和整理,只不过府邸太大了,尽管丫鬟和下人来回的穿梭,也感觉不到嘈杂。

吴宗睿和陈灵雁等人已经在后院转悠。

能够进入后院的人不多,唯有吴宗睿和他的家人,包括曾永忠都不会进入后院。

已经怀孕七个月的玉环,挺着大肚子,也在跟着转悠。

“夫君,府邸这么大,奴家感觉人还是少了一些。”

“娘子,我看适当的时候,将岳父和岳母接来,住上一段时间,他们若是愿意适应这里的环境,就住下吧,我看府邸里面也有一些耕地,他们愿意同样可以耕种,不至于什么事情都没有。”

“夫君,是不是将爹也接过来。”

“不必,爹在家里一切都好,二娘和三娘怕也是适应在安远县生活,爹一个人来明显不合适,若是一大家人都来了实在不好招呼,此事不要再提了。”

“那父亲和母亲过来,是不是不合适啊。”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岳父岳母闲暇了,到淮安来居住,也在情理之中,将来我若是离开了淮安,到其他地方去做官,你们回到南京去居住,他们可以到南京去居住,如此一家人能够在一起。”

第一百五十七章 漕运黑幕

时间转眼到了九月中旬,南直隶乡试已经结束,诸多考生放松的同时,等待发榜。

上任十多天的时间,吴宗睿总算是从忙碌的情形之中稍稍解脱。

略微熟悉漕运事宜之后,吴宗睿的心情颇为沉重。

整个南直隶承担一百八十万石的漕粮征运任务,其中淮安府承担的漕粮任务为十万四千石,这是朝廷下达的征收指标,若是按照这个数额征收,淮安府所辖的州县百姓还算是能够承担的,毕竟漕粮可以抵缴田赋,很可惜,漕运腐败,各级官府征收的漕粮,达到了指标的三倍甚至四倍,也就是说,每年需要在淮安府征收至少三十余万石的粮食,才能够完成漕运之任务,这就让漕粮成为百姓沉重的负担。

三十余万石的漕粮,其中运送到北方和京城的,仅仅十万四千石,其余的二十余万石的粮食,抵缴了所谓的漕运费用、徭役等等,还有各级官府想方设法增加的苛捐杂税。

漕运的徭役是非常沉重的,譬如说淮安府,所辖的州县的农户,必须承担运送漕粮的任务,漕运的时间漫长,从二月一直持续到十一月,一旦承担了漕运徭役的任务,则全年几乎不着家,无法耕种田地,所以官府同意让农户以缴纳粮食的名义,抵消徭役,而由专门的漕帮来承担漕运任务。

可以说,漕粮已经被各级官府视为肥肉,谁都想着从中分一杯羹。

吴宗睿先前所了解的漕运途中各级官府强行征收的过路费,以及沿途匪帮劫掠的钱粮等等,大都是出自于这里,沉重的压力,全部到了老百姓的身上。

滁州没有承担漕粮的任务,吴宗睿担任滁州知州的时候,对于漕粮征收的事情,不是特别清楚,担任淮安府知府后,他终于明白漕运的不少黑幕。

“大人,淮安府今年的漕粮基本征收完毕,你不必过于担心了。”

“先生,了解漕粮征收的份额,我感觉到的只有震惊了,淮安府运送到京城和北方的漕粮,不过十万四千石,可征收的漕粮,居然有三十三万石,府衙的官吏说淮安府还算是好的,苏州和扬州的情形更加严重,扬州达到了四倍以上,如此下去,农户怎么能够承担,难怪这些年以来,漕粮根本无法完全征收上来。”

曾永忠明显不激动,这样的情形,多年之前他就有体验了。

“大人说的是,不过这漕运的规矩,历来都是如此,就连朝中的不少大人都是清楚的,你也知道,仅仅是漕运总督府管辖的漕运兵丁就有两万人,还有沿途的各级官府,他们的开销也是不少的,朝廷只是要求漕运总督府每年运送两百多万石的粮食到京城和北方,其余的都不过问,所以地方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倒不一定,若是从陆路运输,尽管时间有些长,可是开销小了很多,而且那些商贾,同样也是赚取到了银子。”

曾永忠摇摇头,跟着开口了。

“大人,陆路运输开销的确少很多,可是遭遇到劫持的可能性太大,远远没有漕运安全。”

吴宗睿微微摇头,他知道曾永忠一时半会不会改变认识。

“曾先生,说说府衙征收的漕粮,究竟如何开销的吧。”

“大人,以去年为例,十万四千石粮食必须上盖,运送到京城和北方,不得有丝毫延误,剩余征收到的近二十万石粮食,按照官府定价,折合六万两白银左右,其中上缴漕运总督府三万两白银,抵扣农户的徭役,以及漕运兵丁之开销,其余三万两白银,则是弥补淮安府州县衙门的各项开销等等。。。”

吴宗睿终于忍不住了,轻轻拍了拍桌子。

“先生,一石漕粮三钱银子,也不知道朝廷是怎么定价的,去岁滁州一石粮食已经是六钱到七钱银子,我想淮安府商贸更加发达,也更加的富庶,去岁一石粮食至少是七钱银子,近二十万石粮食,折合白银至少是十三万两白银左右,官府从农户手中征收粮食,按照三钱一石的价格征收,随手转出去,至少六钱银子,看样子这银子也太好赚了。”

“大人,这是朝廷和漕运总督府定下的粮食价格啊。”

“当然了,若是要求朝中百官以及漕运总督府的官吏来上缴粮食,他们怕是早就闹翻天了,也只有农户好欺负。”

“大人不能如此想啊,更不能随意变动漕运粮食的价格啊。”

“我知道,不过我既然出任淮安府知府了,这里面弊端,就要革除一些,漕运粮食之征收,从现在开始,府衙全部收缴粮食,不再以银子来征收,各州县必须上缴粮食,若是他们不愿意也行,那就按照五钱银子的价格上缴白银,且州县衙门所有开销,府衙概不过问,由他们自己去想办法。”

“大、大人,使不得啊,如此做,就是犯了众怒,淮安府所辖州县的官吏,对大人肯定有意见的。”

“无所谓,大家心知肚明,淮安府所辖州县的官吏,怕是肥的流油了,府衙这道政令下去,若是谁敢于置之不理,那我不会客气,查他个底朝天,揪出几个官吏来。”

“这,我明白了,大人一定要做,也是可行的。”

“先生明鉴,我也是无奈,才会这么做的。”

曾永忠略微的沉吟了一下,接着开口了。

“大人将权力收回来,集中粮食,倒也说得过去,就算是漕运总督衙门,亦不会过问此事,他们只要拿到足够的银子就可以了,大人集中粮食,统一分配,倒也不失为上策,只是我建议,大人可将次办法禀报总督杨大人,若是得到杨大人的支持,更好施行。”

吴宗睿微微摇头,他当然明白曾永忠的意思。

“曾先生,还是那句话,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是我做出的决定,那我来承担一切的责任,若是杨大人询问了,那我可以详细禀报,提前给杨大人禀报了,杨大人会怎么看我,怕是认为我是天下第一号的贪官了。”

曾永忠也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大人的意思,只是不愿意大人背锅,也罢,这件事情我来承担责任,这一次大人就不要过问了,我是大人身边的师爷,大人需要考虑的是漕运之顺利,具体的事宜就由我这个师爷来筹谋了,若是州县衙门询问,我会告知他们一切的。”

吴宗睿摇头准备开口的时候,曾永忠站起身来,抱拳开口了。

“为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人不能任何事情都自身来承担,滁州的事宜,大人算计准确,取得了胜利,可谁知晓今后的每一件事情,是不是完全顺利,这漕运的事宜,牵涉到太多的利益,估计反对的人不少,大人退居幕后,其实也是为了更好的掌控全局。”

吴宗睿看了曾永忠好一会,终于点头了。

“先生说的是,这件事情,就拜托先生了,近段时间,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一定时时刻刻都在府衙,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先生自行决断就是了。”

“那可不行,府衙的大小事宜,我都会详细梳理,且将处置的建议禀报大人,最终还是由大人来决断。”

吴宗睿也站起身来,看着曾永忠。

“先生是不是有什么担忧,先生是看着我长大的,也是看着我考取功名的,我信任先生,更是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拜托先生负责府衙的诸多事宜,就是请先生帮忙我承担,先生所做之决定,我是完全赞同的,办好了是先生与我的功劳,出现纰漏,我亦会承担和想办法化解,先生就不必过于推辞了。”

曾永忠也看着吴宗睿,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大人,我也不是随意说的,淮安府与滁州不一样,这里的情况异常复杂,大人身为知府,务必知晓点点滴滴,才能够做出诸多的决断,才能够避免危险,府衙和州县的诸多事宜,我提出建议,请大人决断,绝非是推卸责任,至于漕运总督府的事宜,大人亲自协调联系,这样做到了万无一失,就算是遭遇到突发事件,也能够从容应对。”

吴宗睿终于点点头。

“先生说的是,那就如此办理吧。”

曾永忠离开了厢房,屋子里面安静下来。

吴宗睿在屋子里转悠,漕运之黑幕如此厚重,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应该说这样的弊端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必定有一个长期的过程,各级官吏的手伸向漕运,疯狂的敛财,其中必定有人将贪污的钱财往上进贡,得到上面的庇护,乃至于不断升官。

毫无顾忌的增加农户的漕粮征收任务,从中赚取巨额的差价,还要盘剥路过本地的漕船,甚至勾结沿途的匪帮,进一步的敛财。

这已经不能够仅仅用疯狂来形容了。

重重黑幕,背后一定有一双巨手牵引,这只巨手可不是一个两个人,一定是庞大的利益集团。

吴宗睿还不能够向这只巨手挑战,他没有那么强悍的实力。

与此如此,还不如改变淮安府所辖州县征收漕粮的办法,立下一个下面都明白的规矩。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初见赵世奇

吴宗睿最为操心的还是信义帮护卫队伍,他必须要给信义帮护卫队伍一个名分,认真思考之后,他打算给漕运总兵赵世奇说说信义帮护卫队伍的事宜,为信义帮护卫找到一条出路。

随着信义帮护卫的规模越来越大,想要继续隐瞒下去,可能性不大了,如果能够找到一颗依靠的大树,那就可以继续名正言顺的发展了。

天启元年之前,漕运总督与漕运总兵的权力是一样的,两人同时对朝廷和皇上负责,漕运总督不能够节制漕运总兵,漕运总兵单独行使职权,护卫漕运的安全,不过天启元年,规矩变化了,皇上专门下旨,漕运总督负责漕运一切事宜,漕运总兵受漕运总督的节制。

漕运兵丁的总人数达到了两万人的规模,悉数都是雇佣兵,其兵丁的组成规模与卫所军队有些不一样,所辖的两万兵丁分为十八营,包括步兵营、骑兵营和神机营等等。

漕运兵丁明面上是两万人,其实总人数不足万人,与卫所军队一样,其军官同样吃空饷,报上的兵丁总人数是两万人,其中空额的一万多兵丁军饷落入到军官的口袋里面。

按照军饷的供给来说,漕运兵丁的军饷是能够得到保证的,毕竟军饷都是漕运沿线各府州县直接上缴的钱粮,可惜实际情况绝非如此,面对白花花的银子,漕运军官更加的贪婪,他们不仅吃空饷,还克扣漕运兵丁的军饷,导致漕运兵丁生活困顿,无法养活家人。

至于说漕运兵丁逃亡的情形,诸多的军官无所谓,反正在护卫漕运安全方面,漕运兵丁也没有出多大的力,基本都是负责漕运的各漕帮自己想办法。

漕运兵丁加入漕帮的情况比比皆是,他们为漕帮护送粮食,能够拿到报酬,家人不至于受冻挨饿,漕运军官知晓此事,却睁一眼闭一眼,反正他们能够得到银子,管那么多事情干什么,若是严查这等的事情,他们吃空饷的行为也要暴露出来。

吴宗睿想到的,还是利用这里里面的漏洞,让信义帮护卫加入到漕运兵丁队伍之中,如此廖文儒和刘宁等人都有了军官的名分,当然,这仅仅是挂名,信义帮护卫还是牢牢掌控在吴宗睿手中的。

想要做到这一步,绝非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曾永忠不可能操心信义帮护卫的事宜,淮安府衙关于漕粮征收的事宜,已经立下了新的规矩,想要落实这个规矩,困难重重,需要曾永忠倾尽全力,还要吴宗睿背后强有力的支持。

所以信义帮护卫的事宜,只能是吴宗睿来想办法运作。

九月底,漕运进入最为繁忙的时节。

吴宗睿来到了漕运总督府衙门。

秋季的漕粮正在征收和运输的过程之中,漕运总督府的事情很多,连带着淮安府衙的事情也很多,具体的事宜,都是曾永忠在忙碌,只不过需要吴宗睿做出决定。

卯时三刻,漕运总督杨一鹏出现在二堂,漕运总督府的官员以及淮安府知府吴宗睿,早就在二堂等候。

这是吴宗睿第二次来到漕运总督府,第一次是上任的时候前来拜访。

漕运总督府的文官悉数站在二堂的左首,漕运军官则是悉数站在二堂的右首。

吴宗睿一眼就看见了右首的第一人、漕运总督赵世奇。

漕运总兵赵世奇,同时看向了吴宗睿。

两人的眼神相撞,空气中迸发一丝的火花。

小半个时辰之后,漕运总督杨一鹏安排完毕所有的事情,众人按照要求去做就可以了。

吴宗睿站起身,和众人一道离开漕运总督府的二堂,朝着大堂的方向走去。

巧合的是,吴宗睿不知不觉和漕运总兵赵世奇走到了一切。

“这位是淮安府知府吴大人吧,幸会幸会。”

“原来是赵总兵,幸会幸会。”

“我与吴大人第一次见面,不如找个地方做一做,你看如何。”

“求之不得,赵总兵请。”

赵世奇的身材颇为魁梧,不过看上去太胖了一些。

茶楼的客人不少,一楼熙熙攘攘,几乎没有什么空地方,吴宗睿和赵世奇进入到茶楼,要了二楼的一个雅间,至于赵世奇带来的军士,则是守卫在雅间的门口,不得随便进入。

点心和清茶很快上来了。

赵世奇端起了茶杯,向吴宗睿示意。

“吴大人,我是大老粗,不懂得品茶,就知道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你是读书人,和我不一样,今日我们一起吃茶,你可不要觉得我粗鲁。”

“赵总兵说笑了,到什么山唱什么歌,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如果不懂得转圜,一味的展现本性,表现出来的都是粗鲁。”

“吴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看来赵总兵说话挺认真的,那我就解释一番,譬如说赵总兵到京城去了,需要拜见兵部的大人,进入兵部之后,是不是也要说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事宜,在譬如说了,赵总兵在军中的时候,面对诸多的军官,要求大家斯文的吃肉与喝酒,这明显不合适,所以说,该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时候,绝不要掩饰本性,该要斯文的时候,也决不能放肆。”

赵世奇摇摇头。

“吴大人,我最怕和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了,我都是直来直去,不知道转弯,有时候你们说的话,我根本听不明白。”

赵世奇是正二品的总兵,吴宗睿是正四品的知府,从品阶上面说,赵世奇明显要高一些,不过文官和武将之间身份悬殊颇大,从某种程度上面来说,四品的文官地位还要高于二品的武将,因为文官有机会做总督,直接领导总兵,可总兵永远没有资格指挥文官。

赵世奇身为漕运总兵,很少与文官打交道,在淮安乃至于南直隶,直接的上级也就是漕运总督,所以说话直接一些。

“赵总兵,我想你身为漕运总兵,恐怕还是要学着听读书人说话,别的不说,杨大人的话语,你总是要明白的,你说是不是。”

“这个自然,感谢吴大人的提醒。”

端起桌上的茶杯,赵世奇一大口喝下去,接着放下茶杯,发现吴宗睿还在闻着茶香。

“吴大人,这里的茶其实不怎么样,来日有机会,我请吴大人到府上喝正宗的西湖龙井。”

“赵大人,喝茶其实喝的是氛围,喝的是心情,当然了,若是有机会到赵总兵的府上去喝茶,我一定会洗洗品尝。”

说完,吴宗睿也是大口喝下了茶杯之中的茶水。

“爽快,爽快,吴大人,难怪信义帮护卫那么厉害啊。”

吴宗睿慢慢放下茶杯,看了看赵世奇。

“赵总兵,你麾下那么多骁勇的漕运兵丁,岂是信义帮护卫能够比拟的,信义帮想要在漕帮之中生存,就要有稍微强一些的护卫,否则早就分崩离析,还怎么可能赚取银子。”

“不一定啊,夏镇匪帮曾经搅得整个漕运都不得安生,信义帮护卫出动,彻底清剿,这等的厉害,漕运兵丁未必能够做到。”

“赵总兵,你这是什么话啊,夏镇匪帮明明就是赵总兵麾下的漕运兵丁彻底剿灭的,外面都知晓此事啊。”

赵世奇看了看吴宗睿,有些着急,紧跟着开口了。

“吴大人,你我之间就不必遮遮掩掩了。。。”

“赵总兵,有些话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若是不小心泄露出去了,有人弹劾与怪罪下来,赵总兵岂不是跟着头疼,这剿灭夏镇匪帮的事宜,万万不要说了。”

“好好,不说就不说,不过这夏镇匪帮落下的一些东西,吴大人总是可以说说吧。”

“赵总兵,我还是那句话,这些东西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更不用记挂,如今我们同为漕运尽力,也同时听从杨大人的调遣,可谓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赵总兵有什么担心的。”

赵世奇看着吴宗睿,脸色有些发白,却不好开口说什么。

沉默了近一分钟的时间,赵世奇终于咬牙开口了。

“吴大人,我也是打开窗户说亮话,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绝不会含糊,不过我也要声明,做不到的我绝不会答应。”

吴宗睿点点头,看样子赵世奇还算是爽快。

两人之间本来就是交易,谈不上什么兄弟感情之类的,更不可能推心置腹,赵世奇时时刻刻担心落在吴宗睿手里的东西,务必尽快的拿到手,吴宗睿则是想着给信义帮护卫一个名分,他们各取所需,这样的交易,倒也不错。

赵世奇身为漕运总兵,这些年怕是贪腐了天文数字的银两,也想着能够安安稳稳的享受。

看着神色颇为急切的赵世奇,略微的沉吟了一下,吴宗睿开口了。

“赵总兵说的是,你我之间的确要敞开了说话,以往的事情,我们都不提了,就说说今后该怎么合作。。。”

一个多时辰之后,吴宗睿和赵世奇先后离开了茶楼。

上马车的时候,吴宗睿的神色颇为平静,而骑马离开的赵世奇,则显得有些匆忙。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条件

“大人,总督府送来了文书,十月到十一月中旬,必须运送一百五十万石粮食前往京城和北方,其中十万石粮食用于救济京畿、陕西以及山西一带的灾荒,府衙需要协调淮安府境内漕运相关事宜,务必保证漕运之安全。。。”

曾永忠的手中拿着漕运总督府的文书。

吴宗睿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类的文书他见得多了。

前两日在漕运总督府,漕运总督杨一鹏已经说明了这件事情,只是没有说的那么清楚,有关催缴漕粮以及护卫漕运安全事宜,颇为含糊,现在总算是明确任务了。

崇祯三年漕运粮食的任务为二百五十万石,从二月到九月,八个月的时间,仅仅运送漕粮一百万石,剩下的两个月时间,必须运送一百五十万石漕粮,任务之艰巨可想而知。

上半年的漕运颇为艰难,后金鞑子侵袭北直隶,一直到五月中旬,京畿一带才彻底安稳下来,而后又是流寇在陕西和山西两地作乱,导致陆路运输完全断绝,南方所有的货物几乎都是依赖漕运,诸多的漕帮趁着这个时机,大量的运输其他的货物,收取高额的运费,漕运粮食的运输反而耽误下来了。

信义帮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其他的漕帮了。

其实每一个漕帮的背后,都有文官或者武将的支撑,否则根本不要想着在漕运之中立足。

吴宗睿隐隐就知晓,长恒帮每年都要给漕运总兵赵世奇进贡,获取保护。

漕运总督府的文书,又是典型的又要马儿跑得好,又要马儿不吃草的表现。

淮安府衙所能够掌控的,也就是守备衙门,守备衙门的军士,区区百来人,老弱病残加上兵痞,吴宗睿都懒得去关心了,依靠守备衙门的军士到漕运码头去维持秩序,等于是自找麻烦,他们不仅不能维持秩序,还有可能借机敲诈勒索,让码头的秩序更加的紊乱。

驻守淮安府的大河卫,隶属于漕运总督府节制,也听命于南京兵部,淮安府衙没有权力管辖,而漕运兵丁,由漕运总督府直接管辖,淮安府衙更是没有资格过问。

如此的情况之下,淮安府衙只能是拿出来钱粮,求助于漕运兵丁,或者是让漕帮自行负责维持漕运码头之秩序。

一方面,漕运兵丁需要的开销,府州县衙门已经上缴需要的钱粮,一方面,事到临头了,维持治安的任务还是压给了府州县衙门。

淮安府衙也有办法应对,按照惯例,吴宗睿将漕运总督府的文书下发给州县衙门,要求他们按照漕运总督府的要求完成任务,至于下面怎么去完成,府衙不需要关心,反正做不好了,府衙可以责罚州县衙门,漕运总督府若是怪罪,则将相关的官吏送到总督府。

但今年不行。

曾永忠已经将今年以及今后漕粮征收的办法通告淮安府所辖的州县衙门,州县征收的所有漕粮,一律押解到府衙,由府衙按照实际需要统一掌控,保证州县衙门的需求。

庆幸的是,淮安府所辖的州县衙门,没有谁敢站出来反对。

他们都知道,吴宗睿以南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身份兼任淮安府知府,其有了弹劾的权力,也就将下面州县衙门官员的帽子捏在了手中,谁要是跳出来反对,轻者被罢官,重者可能进入到大牢之中。

如此情况之下,谁敢跳出来反对。

近段时间,大量的漕运运送到府衙,绝大部分的府库都腾出来装运漕粮了。

“先生,淮安府境内究竟存在哪些问题。”

“大人,我已经详细查过了,淮安府所辖境内,存在的问题还是不少,主要还是几路匪帮,时刻盯着漕运,最为嚣张的有三路匪帮,分别为清河匪帮,淮阴匪帮以及宿迁匪帮,地方官府无力围剿他们,漕运兵丁不愿意出面围剿,导致局势变得复杂。”

“不是说这记录的匪帮,仅仅是劫掠民营的船只吗。”

“以前是这样,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按照皇上的旨意,漕帮的漕运船队,大量吸收民间运营的船只,运河上几乎看不见民营的船只,加之大规模的漕运马上要开始,淮安府辖内的匪帮,自然会盯上漕运船队。”

“漕运兵丁与这些匪帮是否有牵连。”

“可能有些牵连,主要还是地方官府,与这些匪帮应该是有联系的。”

“清河县衙、宿迁县衙以及山阳县衙,设立在码头的军士,如何对待过往的漕运船队。”

“每一艘漕运船只抽取五两白银的费用,其余的没有过问。”

吴宗睿叹了一口气。

“三千里的运河,沿途诸多的州县衙门,都在运河码头安置军士,收取费用,这一路下来,漕运船只需要缴纳数千两的白银,他们如果不盘剥百姓,怎么可能生存下去。”

“大人,这,这都是惯例了。”

“我知道,不管其他地方的官府如何,淮安府内的山阳、清河以及宿迁,不准收取漕运船队任何的费用,其驻守军士需要的开销,一律由府衙承担。”

“大人,此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想必三县的官吏应该执行。”

“嗯,淮安府境内匪帮的规模,先生弄清楚了吗。”

“基本弄清楚了,淮阴匪帮的势力最大,总人数超过百人,其次就是宿迁,排名第三的是清河匪帮,其余匪帮皆是投靠这三路匪帮,没有多少实力。”

吴宗睿站起身来,脸色变得阴沉。

“信义帮护卫千里迢迢,赶赴夏镇,彻底剿灭了夏镇匪帮,谁知道淮安府境内,竟然还有为数不少的匪帮,说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漕运总督府已经下达了文书,若是任由淮安府境内匪帮嚣张,我这个知府,怕是要遭受到训斥了。”

“大人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以为,务必在最短时间之内,彻底剿灭淮安府境内的匪帮,保证漕运的通畅。”

吴宗睿看了看曾永忠,再次叹了一口气。

“先生说的是,可信义帮的护卫能够远赴夏镇剿灭匪帮,却不好在淮安府境内动手,漕运兵丁以及大河卫都驻扎在这里,剿灭匪帮是他们的任务,若是信义帮护卫出动了,我不好解释,若是有人因为此事弹劾,我更是无话可说。”

曾永忠笑了笑,看着吴宗睿开口了。

“大人,想要解决这件事情,也很简单,让信义帮护卫有了漕运兵丁的名头,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吴宗睿猛地看向了曾永忠,看样子,有些事情曾永忠知晓。

“大人,信义帮护卫目前仅仅能够保证信义帮漕运船队的安全,无法顾及到其他的漕运船队,若是有了漕运兵丁的名义,则可以名正言顺的剿灭沿途的匪帮,如此就能够保证漕运的安全了,我相信,做到了这一点,漕运总督府也是高兴的。”

“先生说的不错,不过我以为未必如此,三千里运河,沿途的匪帮大大小小,多如牛毛,他们的背后,都有各级官府的影子,甚至漕运兵丁也牵涉其中了,信义帮护卫若是对他们下狠手了,难免会引发众怒。”

曾永忠看着吴宗睿,微微摇头。

“不一定。”

“哦,先生有什么好的见解。”

“连续几年时间,北方都遭遇到旱灾,还有后金鞑子的侵袭,流寇的肆掠,已经是满目疮痍,缺乏的粮食已经不是小数目,如此情况之下,皇上和朝廷都是高度重视漕运,如果漕粮粮食不能够按期运送到京城和北方去,皇上肯定震怒,到时候追查下来,漕运总督府和沿途的各级官府,没有谁能够幸免,我想总督大人和沿途的官吏都知道这一点,到了这个时候,谁能够出面彻底剿灭匪帮,或者给匪帮巨大的震慑,他们求之不得。。。”

吴宗睿频频点头。

“先生说的是,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地方官府与匪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无法也不能够出面剿灭匪帮,借助外力来剿灭匪帮,就是最好的选择了,这剿灭匪帮的任务,肯定落到漕运兵丁的头上,到时候地方官府拿出一些银两来,赌注漕运兵丁的口,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大人说的是,若是以此为条件,与赵总部商议,他一定会同意的。”

“先生说的不错,以此为条件,与赵总兵商议,信义帮护卫有了漕运兵丁的名头,好处他赵总兵都拿去了,何为而不乐。”

曾永忠站起身来,对着吴宗睿抱拳。

“大人,此事还是交给我去办理,有些话我可以说,大人不好说,赵总兵知晓我的背后是大人,也不会过于的狂妄,再说这样的事情,大人不出面还是要好一些。”

吴宗睿没有犹豫,也站起身来。

“好,就依先生说的,此事先生与赵总兵商议,不过时间要快,不能够拖延,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大人放心,怕是赵总兵比我们还要着急,毕竟漕运安全事宜,漕运兵丁的责任最大,地方官府不过是协助漕运兵丁。”

吴宗睿笑了。

“先生厉害,这点都想到了。”

第一百六十章 漕运三千营

一千五百信义帮护卫,全部换上了明军的军装,整齐站立在操场上。

漕运三千营,这就是信义帮护卫新的名字。

明军三大营尽人皆知,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这是明成祖朱棣亲自下令组建的,称之为明军三大营,为明军之中的精锐,其中五军营由步兵和骑兵混合组成,为作战攻击的主力,三千营全部由骑兵组成,为作战突击的主力,神机营则是操控火器,展开进攻。

明朝中叶之后,朝廷保留卫所军队的同时,也默许了雇佣兵的制度,特别是万历年间,战事颇为频繁,仅仅依靠卫所军队,根本不能够作战,于是大明出现了两套指挥系统,一套沿袭老的卫所制度,指挥官分别为卫指挥使、千户、百户、总旗和小旗等等,一套则是适应雇佣兵制度,设立总兵、副总兵、参将、游击将军、守备、千总和把总等等军官。

不过两套指挥系统时常有重合,譬如说总兵辖下的,有副总兵,也有千户和百户等等,这都是根据作战的需要设置的。

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也不是随便能够设立的,京营以及南京京营分别设立,剩下就是漕运兵丁设立,其余的卫所军队,不能够设立三大营。

京营以及南京京营,其统帅为总督,所辖三大营的级别很高,譬如说五军营,其指挥官为提督总兵官,下辖十个营,每个营的指挥官为参将,或者是游击将军。

京营以及南京京营,有三大营组成,无其他建制的军队。

漕运三大营的情况,与京营和南京京营有所区别,说白了就是级别低一些,更杂一些。

漕运兵丁最高指挥官为总兵,仅仅相当于京营三大营的指挥官。

漕运兵丁所辖三大营,其最高指挥官为千户。

漕运兵丁原则上不会参与作战,故而其军官的设置,与卫所混杂设立。

按照成建制的规模,漕运兵丁总人数两万人,其中三大营总人数一万五千人,运输营五千人,而三大营兵力配置为:五军营六千人,三千营五千人,神机营四千人。

除开三大营,漕运兵丁还有运输营。

曾永忠与漕运总兵赵世奇商谈的结果,就是信义帮护卫组建三千营。

漕运不需要骑兵护卫,所以三千营基本是摆设。

此次赵世奇将三千营的编制全部给信义帮护卫,也就是顺水人情。

至于说三千营是不是有五千人,是不是完全都是骑兵,这与赵世奇无关,反正他这个漕运总兵,不可能指挥三千营的军士作战。

漕运兵丁逃离到漕帮之中,帮助漕帮护卫船队,领取报酬养活家人,此等的事情赵世奇都可以不理不睬,何况三千营的事宜。

当然,条件也很明确,三千营务必与五军营、神机营和运输营一道,护卫漕运之安全,其具体的分工为,南直隶与浙江境内运河河道,其安全护卫由三千营负责,其余地段则是其他的营负责。

赵世奇这样的分工,也是深思熟虑的,南直隶以及浙江境内运河沿途的匪帮,与地方官府以及漕运兵丁,甚至漕运总督府,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五军营出动,恐怕还没有动作,匪帮就知道消息了,至于说往北去的运河两岸,其中最大匪帮夏镇匪帮被彻底剿灭之后,其余的匪帮相对收敛了一些,五军营只要保证十月到十一月漕运的安全,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站在木台上面的吴宗睿,看着诸多的军士,大声开口了。

“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漕运三千营的军士,你们的身份变化了,称呼变化了,但本质的东西没有变化,所有的管理制度同样没有变化。”

“我曾经说过,你们就是军人,现如今我兑现了承诺,让你们穿上了军服。”

“有人说好男不当兵,我不赞同,你不当兵我也不当兵,我们的家人谁来保护,我们的财富谁来护卫。”

“信义帮护卫这个称呼虽然成为过去,可我希望你们都记住它,不要忘记了。”

“漕运三千营,职责更重,需要承担的作战任务更多,我希望你们时刻准备着。”

。。。

走进大堂,廖文儒跟着进来。

新成立的三千营,廖文儒为千户指挥官,刘宁为副千户,罗典明、罗典勇、罗典召和秦大龙分别为百户,一千五百军士分为骑兵营、步兵营、斥候营和执法营,廖文儒兼任骑兵营指挥,刘宁兼任斥候营指挥,罗典召兼任执法营指挥,其余则是出任步兵营指挥。

兵力方面的不足显而易见,骑兵营五百人,斥候营一百人,执法营五十人,剩下的步兵营统共只有八百五十人,还分为了步兵一营、步兵二营和步兵三营。

在设立步兵一营、二营和三营的问题上面,廖文儒等人的意见是暂缓,吴宗睿不同意,他指出,三千营的构架必须完善,今后骑兵营和斥候营同样要划分,这样各级的指挥官就知道哪些地方兵力不足,急需扩充了。

“廖千户,刘副千户,诸位,多话我就不说了,从今日开始,你们就要开始在南直隶以及浙江运河两岸开始厮杀,彻底剿灭运河两岸的匪帮,应该如何作战,我更不用多说,这段时间以来,刘副千户率领的斥候营,已经展开了详细的侦查,基本掌握了南直隶运河两岸匪帮的情况。”

吴宗睿一边说话,一边走到已经挂起来的地图前面。

“浙江境内的匪帮,我们暂时不用管它,这段时间,集中精力打掉南直隶境内的匪帮,安庆、芜湖、江宁、镇江、江都、高邮、宝应、山阳、清河、宿迁、徐州等地,延绵近千里,打掉这些地方的匪帮,保证漕运的安全,就是你们展现自身威力的第一战役。”

。。。

屋子里只剩下廖文儒、刘宁和吴宗睿三人。

廖文儒抱拳之后开口了。

“大哥,信义帮护卫变成了漕运三千营,我有些担心。”

“有什么担心的,尽管说出来。”

“第一,若是漕运总兵赵世奇想要指挥漕运三千营怎么办。”

“顶回去,漕运三千营不存在听从其他人的指挥。”

“第二,若是南京兵部甚至是兵部来了敕书,想要调遣漕运三千营,或者是抽调和安插军官,我该怎么应对。”

“同样顶回去,当然,不是你顶回去,而是我顶回去,赵世奇顶回去。”

“大哥,这样做,岂不是得罪了朝廷。。。”

吴宗睿猛地扭头,看着廖文儒和刘宁。

“怎么,你们害怕得罪皇上和朝廷吗。”

廖文儒和刘宁的神色都变得紧张,两人同时单膝跪地。

“大哥,我和刘副千户不怕得罪皇上和朝廷,只是不愿意让大哥为难。”

吴宗睿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

“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你们记住,漕运三千营的任何一个军士,都要记住这一点,他们只能听命于我,其余的任何命令都不得遵从,他们不需要操心皇上和朝廷的事宜,当然,如何让他们明白这一点,需要你们不懈的努力,以前是信义帮护卫,他们属于信义帮,现在是漕运三千营,他们依旧属于信义帮,不属于漕运总督府。”

。。。

扶起廖文儒和刘宁两人,吴宗睿感觉到他们的身体微微颤抖。

“文儒,刘宁,在你们面前,我不会隐瞒任何的想法,很多的事情,你们也是明白的,戚家军当年的悲剧,绝不能出现在漕运三千营的身上。”

“漕运三千营接下来的两件大事情,第一是彻底剿灭南直隶境内运河两岸的匪帮,进一步磨砺军士,我们设立了执法营,今后的奖励和升迁事宜,必须规范下来,奖惩全部规范和到位,如此才能够激励军士的斗志。”

“此番的征伐,所有缴获的钱粮,全部归于漕运三千营所有。”

“第二件事情,扩充队伍,我们有了漕运三千营的名头,扩充队伍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原来计划年内扩充到两千人,现在不比拘泥于这个数字,可以加快扩充军士的步伐。”

“宁缺毋滥,这是我们漕运三千营招募军士的规矩,奸猾之徒和兵痞,绝不能进入漕运三千营,我们需要的忠厚的军士。”

“漕运三千营,扩充军士的关键,在于骑兵,战马和弓箭等等,我们最为需要的这些东西,赵世奇不可能给我们,都要靠我们自己,所以在接下来作战的过程之中,缴获战马、获得弓箭等武器,同样是我们作战的重点。”

“匪帮的战斗力不强,但我们必须以狮子缚兔、亦用全力的态度对待,每一次的作战,要经过详细的侦查、要做到万无一失,作战要干净利落,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够真正的锻炼漕运三千营每一个军士的战斗力。”

“十天之内彻底剿灭淮安府境内的匪帮,两个月时间之内,彻底剿灭南直隶境内运河两岸的匪帮,若是时间允许,十二月彻底剿灭浙江境内运河两岸的匪帮。”

第一百六十一章 漕运码头

十月初五,詹兆恒来到了淮安府城。

来到府衙的寅宾馆,见到了正在等候的詹兆恒,吴宗睿脸上带着笑容。

“月如兄,恭喜了。”

詹兆恒连忙抱拳稽首行礼。

“大人怎么知道在下乡试高中了。”

詹兆恒态度的变化很正常,以前身为廪膳生员的时候,仅仅是有了读书人的功名,想要做官难度很大,几乎不可能,有些时候看事情就不是很在乎,也不会特别谨慎,一旦乡试高中,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踏进朝廷之中,面对官员的时候,态度自然转变。

“我自然是知道的,怎么,月如兄准备到京城去参加会试吗。”

“是的,此番前来,一是来感谢大人的鼓励,二是希望继续得到大人的教诲。”

吴宗睿看着毕恭毕敬的詹兆恒,微微摇头。

“月如兄,我已经没有什么教诲的,你参加了乡试,明白了很多的事情,至于说接下来参加会试,只要保持平静的心态,高中不是问题。”

“感谢大人的吉言,在下一定会尽全力。”

。。。

交谈的过程之中,吴宗睿知道了,南直隶乡试,杨廷枢高中解元,吴伟业、张溥等人也悉数高中,他们已经赶往京城,准备参加来年二月进行的会试。

詹兆恒说到了复社的事情,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复社再次开始了诸多的活动,这一次张溥等人乡试结束马上前往京城,其实就是想着在京城取得某些支持。

吴宗睿对于复社倒不是特别在乎了,复社兴旺是通过三次大规模的集会,本打算在南京城举行的集会,被吴宗睿成功的阻止,已经让复社的声誉遭受重大影响,接下来的时间里面,复社想要恢复之前的声威,可能性不是很大了。

再说了,复社若是真的开始抬头,吴宗睿同样会想办法打压。

吴宗睿也是读书人,更是穿越之人,对于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他有着不同于一般人的感受,绝大多数的读书人,脑子里面想到的全部都是功名,要说他们复杂也不一定,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任何的读书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光宗耀祖、衣锦还乡是读书人永远的期盼,可惜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运气不好。

大乱即将来临,读书人面临艰难的选择,有些读书人从自身的利益出发,做出了令人不齿的选择,在历史上留下了污点,说起来也是时代的悲剧。

吴宗睿清楚,自己做出的选择,同样会遭受到历史的拷问,所以不在乎世俗的目光,走自己的路,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总体的目标是让国家兴旺起来,让老百姓过上舒心的日子,那样问心无愧。

翌日一大早,詹兆恒告辞,前往京城而去。

吴宗睿则是带着罗典勇等五名护卫,前往漕运码头。

上任一个多月时间,吴宗睿一直都没有到漕运码头去看看,他的事情太多了,实在是抽不出来时间。

淮安府城因为漕运而兴盛繁华,这一点谁都明白。

漕运码头更是重中之重,每年上万艘的漕船在漕运码头接受漕运衙门的盘查,漕船在此停留,南来北往的商人也在这里交易住宿,为了漕运能够顺利推进,朝廷在漕运码头专门建设了诸多的仓库存放漕粮,有常盈仓两处,常平仓两处,预备仓三处,庄仓五处,悉数都是用来存放漕粮的。

码头周遭,商铺客栈酒楼无数,鳞次栉比,造就了淮安府城的异常繁华。

吴宗睿前往漕运码头,其实也是走过场,需知漕运码头的一切事宜,都是漕运总督府直接管辖,与他这个淮安府知府没有太大的关系,包括漕运码头的秩序维护事宜,都是漕运兵丁直接负责的。

谁都知道漕运码头是一块肥肉,漕运总督杨一鹏大人时常过问,漕运总兵赵世奇也不会将守卫漕运码头的事宜,交给吴宗睿控制的漕运三千营。

不过身为淮安府知府,如果总部到漕运码头去看看,也是说不过去的。

远远的看见商铺和酒楼,吴宗睿下马了,身边的护卫跟着下马了。

大街上很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远处的码头上,停着数十艘漕运船只,船上装满了粮食,一些人正在忙着用毡布盖住粮食。

漕运总督府设立在码头的坐粮厅很显眼,单独的府邸,一座约五米高的箭楼矗立,在箭楼上面,可以观察到整个漕运码头的情形。

府邸门口有军士站岗,箭楼上面也有肃立的军士。

来来往往的人进出坐粮厅府邸,他们的手中拿着漕运的文书,脸上或者带着笑容、或者带着焦急的神情,漕运船队拿到了漕运总督府加盖公章的文书,就表示漕粮已经检验完毕,可以出发前方京城或者北方而去了。

坐粮厅是权力的象征,不管是来自于哪里的漕运船队,都必须到这里来,接受漕运总督府官吏的检查。

吴宗睿早就从信义帮秦志锐那里了解到,坐粮厅坐镇的官吏,个个都是富得流油,每个漕运船队进入坐粮厅办理相关手续,都要进贡数量不等的银子,否则就不要想着拿到漕运文书,如果漕运船队在码头耽误的时间太长,成本会持续的上升,最终可能赚不到一钱银子。

不知不觉,牵着马的吴宗睿,走到了坐粮厅的前面。

一名身穿粗布衣服的汉子凑过来了,护卫刚要动作,吴宗睿挥挥手。

汉子凑过来,看着吴宗睿,嘿嘿笑着开口了。

“是不是想要漕运文书啊,找我帮忙,包你马上拿到漕运文书。”

吴宗睿看了看颇为自得的汉子,看了看汉子身上穿着的粗布衣服。

“怎么,你能够拿到漕运文书吗,巧了,我们的船队刚刚到码头,我打算去坐粮厅看看。”

“哈,算你找对人了,五十两白银,保证你马上拿到漕运文书。”

“不对吧,我们有八十多艘漕船,只要五十两银子就能够拿到漕运文书吗。”

汉子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贪婪的神情,紧跟着开口了。

“我说的是五十两银子拿到漕运文书,加盖了总督衙门大印的文书啊,拿到文书之后,还要填写具体的漕粮数目,当然就需要更多的银子了。”

“那你说说,我们的船队需要多少银子,才能够拿到漕运文书。”

“八十艘漕船,前前后后的手续办下来,至少千两白银,当然了,找我办理,我可以给你打折,不需要那么多银子。”

“你就直说,需要多少银子。”

汉子看了看四周,看了看吴宗睿身边的其他人。

“这样,我们到旁边去说话,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四海客栈,我们去那里详细说说。。。”

吴宗睿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到漕运码头来,居然撞见了此等的事情。

秦志锐曾经说过四海客栈,属于四海帮,这家客栈在漕运码头的名气不大不小,暗地里干了很多的坏事,包括敲诈勒索、强买强卖等等,只不过四海帮背后有靠山,加上也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情,所以也就没有谁去追究。

眼前这个汉子,穿的过于普通,想必不是四海帮什么核心人物,也就是跑腿之人,多多少少拿些报酬罢了。

想到这里,吴宗睿摆摆手。

“算了,我还是到坐粮厅去看看,若是短时间之内拿不到漕运文书,再到四海客栈不迟。”

“说的是,说的是,那你先到坐粮厅去看看,你可不要忘记了,拿不到漕运文书,就到四海客栈,你去了之后,自然会有人和你联系的。”

。。。

穿着粗布衣服的汉子,慢悠悠的走开,转身的时候,没有忘记特意看了看吴宗睿。

“大人,属下这就去抓住此人。”

“不用,这里不是府衙管辖的地方,我们不要惹事,来看看就可以了。”

商贾集中的漕运码头,繁华富庶,背后肯定有诸多罪恶的勾当,要说漕运总督府不知道,或者说漕运总兵赵世奇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官匪一家的事情已经不算稀奇,说不定这四海客栈的背后,就有漕运总督府某个官员的支持。

吴宗睿没有必要去淌浑水。

坐粮厅的门口依旧是来来往往的人,两个月时间需要运送一百五十万石漕粮到京城和北方去,平均一个月七十五万石,平均每天需要运送的漕粮超过两万石,这个数字是很吓人的,意味着每天需要上百艘的漕运不停的运输,才能够完成漕运的任务。

漕运必定有损毁,包括沉船、故障等等,这些都需要报损,譬如说信义帮,一次出动上百艘的漕船,报损的范围为一成左右,也就是说能够有九成的漕粮运送到京城和北方,就算是很不错了。

至于报损里面存在的贪腐,那就不用多说了。

在坐粮厅前面转悠了一会,吴宗睿不打算进去看,也没有继续在漕运码头转悠的兴致了,这里不是他的势力范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与他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反正是走过场,来到漕运码头,就表示他已经关心这里的事情了。

“我们回去吧,这里没有什么可看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敲诈

离开坐粮厅,吴宗睿稍稍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到码头上去转悠一番,谁知道漕运总督杨一鹏会不会心血来潮,下一次安排部署相关事宜的时候,询问漕运码头的事宜。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仅仅是曾永忠提供的文书,不能够帮助吴宗睿直观的掌握情况。

坐粮厅距离码头有五里地左右,沿途都是大大小小的街道和巷子,无数的商贾就在其中,大大小小的生意也就在这些街道和巷子里面商谈,巨额的钱财在这里流动。

谁都明白财不外露的道理,所以行走在大街小巷,不会有谁将大量的钱财带在身上,也不会有谁穿的特别的光鲜靓丽。

上马的时候,吴宗睿隐隐的明白了什么,尽管淮安府城属于南直隶最为繁华和富庶的城池,不过骑着乌珠穆沁马在大街上转悠的人还是不多,他这个淮安府知府,说到底也就是十七岁的年纪,不满十八岁,虽然看上去全然没有了稚气,外表不可能老成。

这就好比是一个富家的年轻人,或者是外地大漕帮的少爷,来到了淮安府城的漕运码头,不知道世道的凶险,毫无顾忌的码头上面转悠,引发注意是自然的。

马背上的吴宗睿,微微的摇头,事事皆学问,自己需要了解和掌握的东西还很多。

走到大街尽头,硕大的码头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吴宗睿还是有些发愣,眼前的场景,让他无法形容,相比较来说,几百年之后电影里面展现的古代码头,和这里根本无法比较。

一眼看不到头的漕船停在码头边,相互之间几乎看不到什么空隙,右边的水域,能够看见一些小划船来往的穿梭,一些靠近码头的漕船上面搭着木板,连接码头陆地,一些苦力扛着成袋的漕粮,正在往漕船里面装运粮食。

左边颇远处的水域,则是一些民船停靠。

漕船和民船很好区分,看看船上的旗帜就知道了,漕船上面都有红色的三角旗,三角旗的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漕”字,表明这是专门从事漕运的船只。

信义帮的漕船早就出发运送漕粮了,漕运三千营的一千五百军士,分为了三队,廖文儒亲率的五百骑兵,陆路赶往清河、宿迁一带,剿灭沿途的匪帮,刘宁率领的斥候营跟随信义帮漕运船队出发,沿途侦查,罗典明和秦大龙率领的部分军士,则是前往高邮和江都一带,剿灭这里的匪帮,罗典勇与罗典召留守大营。

淮安府城的漕运码头,乃是漕粮集中的地方,除开山东与河南的漕粮抵达通州接受坐粮厅检查,其余地方的漕粮,悉数都要运抵这里,接受检查。

按照规定,坐粮厅的官吏必须要上船去检查漕粮的好坏,审定漕粮是不是合格,而从淮安府码头运送的漕粮,则是由官吏在库房监督,保证运送到漕船上面的漕粮符合要求。

实际情况绝非如此,漕船运输的粮食,必定是有一部分霉烂的,这部分粮食,本就是打算报损的,各方从中赚取更多的钱财,何为而不乐。

微微摇头,吴宗睿扭转马头,打算离开了。

跟随的罗典勇等人也转身,跟随在身后。

再次路过忙碌的坐粮厅,吴宗睿细细的看了看进出坐粮厅的人,这些人应该都是漕运船队的老大,他们脸上的表情依旧不相同,有兴高采烈的,明显是拿到了盖有漕运总督府大印的文书,可以马上前往京城和北方了,也有神色严肃的,可能还有某些关节尚未打通,还需要继续努力,也有垂头丧气的,估计是看不见多少的希望,接不到漕运的活计了。

尽管十月到十一月的漕运任务异常的繁忙,不过漕帮肯定会抓住机会,不仅仅是运送漕粮,还要运送大量的物资,从中赚取大量的运费,而接不到运送漕粮任务的漕帮,就有些悲催了,他们只能以民船的身份运送物资到京城和北方去,这一路上的安全得不到保障,也会成为沿途匪帮重点打击的对象,况且各地的官府也不会对他们客气。

走过坐粮厅大约两里多地,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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