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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定江山》


上架感言

前前后后写过三本小说,但都没有坚持下来。

这本小说跌跌撞撞的写了两个月,算是坚持了下来。

写得好不好或许作者自己最清楚,想说的东西很多,但是一落笔就会发现诸多不足。

一直告诉自己写小说就是在写故事。可是写的越多,发现自己欠缺的越多。

在下执拗,一向坚信凡事贵在坚持,坚持是取得长足进步最为快捷的途径,最有效的方法。

区区写手不敢妄言成功,只希望能有人愿意看,即便是留下意见和批评,也是在下喜闻乐见的。

简单说些这本书:

书中朝代并无原型,书中之人也与历史无甚多关联。但既然敢妄言历史文,一定是与历史关联。

希望以此拙作,描绘出泱泱中华上下五千年所沉淀下来的民族精神与大国气度。

主角是李安民,但我更希望能把主角写成大汉王朝,写成大汉万民。

小小写手能力欠佳,还望诸君不吝指点。

第一章 玄雀旗下的斥候小队

“快快快,都给老子再快点!”

宋老三一边跑一边不时的回头看,一脸着急的模样,气急败坏的冲身前奔跑的两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喊道。

“嗖”

“嗖”

“嗖”

听声色变,宋老三高呼一声:“小心,他们有弓弩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宋老三猛的向前一扑,将两人扑倒在地,用身体死死的护住了身下的两个少年。

一支支箭矢破空而来,带着股狠劲儿钉在三人身旁树上。

“嘶啊”

宋老三低呼一声,接着起身拍了拍少年们的肩膀说道:“那帮杂碎骑马进不了林子,前面不远便有咱们的哨点,到那儿就安全了,快走!”

两个少年脸色都有着苍白,或许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但是很快他们就回过神来,按照宋老三的嘱咐提腿便跑。

“老宋头,你中箭了!”其中一人察觉到宋老三头上不住的冒着冷汗,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支箭矢扎在了宋老三的大腿上。

宋老三闻言嘿嘿一笑,左手抬起用衣袖抹去脑门上细密的汗珠,右手抓住扎在大腿上的箭矢,咬碎钢牙,狠狠一拔,将箭矢拔出后抛在一旁。紧接着他从衣袍上撕扯下一块布条,用力的缠在伤口处,轻啐一口:“这群杂碎!”

“吁吁吁”

马停当,又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翻身下马声,紧接着一个粗旷的声音响起:“下马进林子,务必将他们全部击杀,否则,哼,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小驸马的手段!”

“是!”

追兵们应声答道。

听到动静,宋老三脸色微变。

“呵呵,原来是老朋友石坚!怪不得箭术如此精湛。”

宋老三自顾自的嘀咕了几句,接着转头望向两位少年,神色严肃的说道:“两个小兔崽子给我听好喽,追来的是狄族白狼军的探子小队,为首的叫石坚,以箭术见长,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们玄雀军下斥候死在他手上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嘿嘿,我的老队长便是死于他的箭下。他为人凶残无比,加上我们撞见了小驸马的勾当,既然他们要进林子,那便是定了主意要杀光我们!待会见机行事,如有意外便由我引开他们,你们伺机撤离!”

宋老三的神色有些复杂,少年们闻言一个对视,心中各有计较。

“队长,我”

其中一个少年体格雄伟,皮肤黝黑,听到宋老三的话,心中有些苦涩。宋老三为救二人已然中箭,而追兵又不肯放弃进了林子。听宋老三的意思,怕是要牺牲自己,一是为自己谋一个生机,二是要为死去的袍泽报仇,于是他忍不住出口说道。

话没说完,就见另一个少年拍了拍黝黑少年的肩膀,说到:“小凡,听老宋头的!”

说话的少年面容俊朗,眼神深邃,眼里透着神秘与自信。

“可是,民哥!”

陈凡凡又要开口,就见李安民瞪了他一眼。眼神里透着坚定和不容置疑,于是陈凡凡活生生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宋老三注意到了两个少年的举动,回过神来见两人还未动身,想来怕是自己的话吓坏了这两个新入伍不久的少年,嘿嘿一笑,开口道:“放心吧,林子里草木茂密,他们的弓箭派不上多大用场,我们定能逃脱的。”

“好,快走!”

李安民心中自有定计,他明白宋老三的良苦用心,只是他也不忍抛下自己的同袍,更不愿让自己的傻兄弟犯险。他双眼转个不停,不停的思索着撤离的方法。

“小凡,老宋头中箭了,怕是行动不便,你背上他走!”

李安民见宋老三拖着一条伤腿,行动较为迟缓,就冲陈凡凡说道。

李安民与陈凡凡虽不同姓,却打小一起被一个老人抚养长大的,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三人以兄妹相称,管老人叫老爹,所以三个孩子情同手足。

对于自己这个弟弟,李安民了解甚深。陈凡凡天生神力,打小气力过人,七八岁时便能举起门前重上百斤的石墩子。即便是背上宋老三,李安民也坚信陈凡凡可以健步如飞!

“好嘞,民哥!”

陈凡凡冲李安民咧嘴一笑,接着跑到宋老三身前,挠了挠头说道:“上来吧,老宋头!”

宋老人当兵十数年,哪有肯舍下脸皮让一个少年背着自己逃命,瞬间羞红了脸,恼羞成怒的挥起了手就要向着陈凡凡的脑袋打过去。

李安民见状气急,只见他怒眼圆睁,声色俱厉地冲着宋老三低声喝道:“宋老三,收起你不值一提的羞耻心!追兵将至,你想死可以,但不要拉上我们兄弟两个!”

宋老三闻更怒,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李安民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一,大汉玄雀军没有抛弃袍泽,独自逃命的士卒!”

“第二,小凡是与我一同长大兄弟,让他背你,就说明他有实力背着你逃离!我不会拿弟弟的性命当儿戏!”

“第三,你做斥候十余年,对这片林子十分熟悉,反观我二人新征入伍不足半月,今日更是第一次来到这片林子!让我们单独逃跑,怕是都找不到据点的所在!即便是你以一己之力拖住了追兵,但我们又能坚持多久!”

“第四,你不要忘记我们这次探得的消息!”

李安民句句振聋发聩,宋老三闻言不再言语,对于眼前的少年竟然生出了一丝敬畏。而这份敬畏上次出现还是在玄雀军军演时,面对大汉军方三座大山之一的边境守护者,玄雀军统帅沈遗南!

不知道宋老三在想些什么,不过看宋老三的神情,他知道自己已经震住了这个精干的汉子!

说罢,李安民衣袖一甩,向着树林深处急速而去。

“小凡,背上他,走!”李安民的声音响起。

陈凡凡也被自己的兄长惊呆了,他记忆中的李安民永远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妹妹,甚至对他们那少言寡语的老爹,李安民永远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陈凡凡摇了摇头,他一时之间有着无法理解兄长为何会有这番表现,不过他清楚的知道,兄长的话,他要听!

陈凡凡背上宋老三,向着李安民追去。

“呵呵,中了我的箭还想逃,简直是笑话!今日这帮汉奴必定会死在我的刀下!”一阵轻蔑的笑声响起,原来是石坚已经率领部下六人狂追而来!

“小的们,给我追!”

石坚手下六人,挥刀劈开前方的杂草,向着狂追而去,眼看着缩短了与三人的距离!

“前方向左!”

“第三棵树向右!”

半个时辰,狂奔不止!

宋老三趴在陈凡凡背上,不停的指引着方向。他现在发现眼前的这两个小子都绝非常人!

李安民已不用说,即便是陈凡凡的表现,也早已出乎了宋老三的意料!以前只知道这小子体格健壮,可谁成想陈凡凡背着自己狂奔许久,才开始喘了几口粗气,速度有了几分减缓。

“看到那块巨石没有,过了巨石就是我玄雀军斥候小队储存武器物资据点之一,平时会有其他小队的袍泽过来休整!”

宋老三感觉到了陈凡凡力有不逮,于是出声喊到,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神中有一丝闪躲,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颤抖!

“小凡,坚持一下!”

李安民听闻宋老三的话眉头不禁皱起。他打量了一眼宋老三口中所说的巨石,就在数百步外。以玄雀军斥候小队的机警和侦查力,数百步的距离怕是早已经关注到了他们三人,并且理应已安排人手前来接应!

而现在前方没有丝毫动静,大概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前方据点没有其他小队,二便是前方巨石压根不是玄雀军斥候据点!

李安民思索片刻,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狠狠的瞪了宋老三一眼,接着对陈凡凡轻声说道:“小凡,敌兵越追越近,我来断后,你背上上老宋头去据点召集袍泽再来接应我!”

饶是陈凡凡天生神力,但一路奔驰,此刻体力消耗也是巨大。不疑有他,陈凡凡点了点头,对着李安民说道:“哥,小心!”

李安民轻轻的笑了笑,对陈凡凡说道:“好,放心吧,哥会小心的!”

紧接着李安民走到陈凡凡身后,将目光转向了宋老三。宋老三见状刚要说话,就被李安民冷厉的眼神制止!

李安民冲着宋老三动了动嘴巴,可是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宋老三读懂了李安民的口型,他知道李安民说的是:“带我弟弟安全回家!”

宋老三咬了咬皲裂的嘴唇,咽了一口唾沫,心中已苦涩到了极点,他强忍住内心的不安与羞愧,终于还是对着李安民点了点头。

正如李安民所料,那巨石后面并没有玄雀军斥候小队据点!宋老三之所以哄骗二人,无非是因为感觉到了陈凡凡身体负荷已经到达了极点。他原本决定在自己留在巨石后方,用鲜血和生命拖住石坚等人的追杀,好让自己麾下这两名新招入伍的神奇少年能够拥有多一些的时间来逃命!

可李安民知道,自己与陈凡凡对这片林子极为陌生,若是没有宋老三的引路,在宋老三死后,二人的结局多半是死在石坚等人的乱刀之下!即便是宋老三为自己兄弟二人争取到了时间,能否活下去恐怕也要看天意!

可是,李安民不信天意,他信任的只有自己!

“看来,要好好玩一玩了,呵。”

一声清喝,少年转身望向疾驰而来追兵,脸上泛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第二章 树林中的绝地反击

不觉已经临近黄昏,看着已经离去的陈凡凡,李安民长出了一口气。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心中这就有了主意,脸上不自觉的泛起了一丝笑意。

此刻的李安民,身着玄雀军制式的黑色布甲,手持一张弯弓,腰悬短匕,背挎箭筒,只不过箭筒里只孤零零的躺着四支羽箭。

急促的脚步声越发清晰,李安民知道追兵距离他已经越来越近。只见他深呼一口气,腾挪之间便已经爬到一棵大树之上。借着茂密的枝桠,李安民搭弓上箭,藏在阴翳之间。他像一只捕食的猎豹,静静地等候着猎物的出现。

“慢,脚印到这里就停了,大家分开来搜索!”

石坚看了看脚下的灌木丛,发现脚踩的痕迹到此消失了,于是吩咐手下探子们道。

“是!”六名探子齐声应达,紧接着便各自散开,小心翼翼的朝着四周搜寻而去!

李安民听闻石坚的话,脸上不禁泛起一丝冷笑。原来为了迷惑敌人,他特意恢复了被陈凡凡踩乱的杂草。

“啪啦”

“啪啦”

“啪啦”

脚踩树枝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的在李安民耳畔响起,原来是一个白狼军探子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李安民强压住自己内心的冲动,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再等等!因为他心中明白,敌方有六名探子,加上石坚一共七人,近身肉搏显然不太现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暗处利用弓箭解决掉尽可能多的敌人!

终于,机会来了!

此刻,另一名探子也出现在了李安民的射程范围之中。只见两名探子附耳交谈着什么,对于李安民,这正是不容错过的绝佳机会!

李安民深呼一口气,屏气凝神,一瞬间将弓拉成满月!

少年郎双眼如电,将箭矢对准二人!

“嗖”

箭矢暴射而至,两个探子终于发现了异样,可是此刻为时已晚!

他们满脸惊疑,带着错愕,眼睁睁的看着一箭冲着他们破空而来!

箭如流星,一瞬间穿透了两人的脖颈!

两个白狼军探子应声而倒!

“还有五个。”

李安民喃喃道。

收弓,翻身下树,一个蜻蜓点水,悄无声息的落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

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李安民小心翼翼的扶起被自己踩塌的杂草,静静地趴在灌木丛中,等待下一波猎物的到来!

狄族白狼军个个深谙刀弓,两个探子的倒地声早已惊动了其他人。根据伤口的方向,狄族人定能够判断出李安民所在的位置!

所以,李安民明智的选择转移阵地!

果不其然,剩下的五人一瞬间就察觉了此地的异状!一个个跑了过来!

“啊!该死!”

石坚见手下两人惨死,不由的心中大怒!堂堂狄族白狼军团以骑射本领声满天下,虽说自己这只小队不是白狼精锐,可白狼军勇士死于自己最擅长的箭矢之下,对于他们来说本就是奇耻大辱!

眼见剩下五人抱团在一起,李安民内心瞬间多了几分苦涩!

他虽兵马娴熟,但对于近战来讲他最擅长的却是剑!

其次,他心中清楚的知道,即便是有剑在手,他拼死也最多是换掉对方三人!对于抱团的五个人,他大概只有死路一条!

除非,他动用他不为人知的底牌!

李安民内心十分忐忑,会想起当年那件事,他还是决定想其他办法,若非万不得已,他不会动用底牌!

“呵,我是何人,岂会被死于这等小人之手!”李安民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心中暗道。于是冷静下来,思考着破敌的方法。

“虽然很蠢,但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李安民默念道。

李安民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调整着呼吸的频率,不多时,他身上居然多了几分玄妙的意味!

一团黑色的云雾图案在他的手臂上若隐若现,云雾中,隐隐有一个黑色的兽影!

“死鬼老爹,这可是关键时刻,你这个呼吸法一定要顶住啊!”李安民心中想到。

只见他仔细的观察着五人的位置,左手捏起一颗石子放在拇指中间,对着前面的大树,用中指轻轻一弹。

“砰”

清脆的声音响起,瞬间惊动了石坚五人!

石坚等人见状,不由的阴笑起来,这等拙劣的手段岂会骗过这几个纵横沙场数年的老兵卒!

“哼,幼稚的蠢货,还想蒙骗老子!兄弟们给我上!”石坚大手一挥,手持钢刀便向着李安民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

没错,不是声音响起的地方,而是李安民所在的位置!

说时迟,那时快!

从李安民弹出石子,到石坚等人判断出李安民所在的位置,并且冲了过来,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可他们谁都看不到李安民脸上的轻蔑的笑容!

十步

九步

三步

两步

一步

一瞬间,五人冲杀过来,眼见着就要到了李安民的身前!

“哼,蠢货们,幼稚的是你们,不是小爷!受死吧!”

看到五人距离自己仅有一步的距离,李安民猛然暴喝道!

只见他左手持弓,右手朝着前方五人猛的挥出一把土灰!

五人一惊,一瞬间具都停滞了!

只见李安民抓住空档,双脚离地,高高跃起,右脚抬起,屈膝猛的踢在身前最近的狄族探子身上!然后将右腿伸直,借力猛的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

这还不够!

升腾而起的李安民左手持弓对准前方,右手捻起箭筒中的仅存的三支箭,将弯弓拉了个满月!

“嗖”“嗖”“嗖”

三箭齐发!

前方三人躲闪不及,箭矢朝着三人心脏激射而去!

“噗”“噗”“噗”

三支箭矢带着绽放的血花,穿透了三人的身体,扎在了大地之上!

血花绽放,三人应声而倒!

一瞬间再次击杀三人!

“还有两人!”李安民心中暗道。

这还没完,李安民落地的一瞬间,蹲伏在地上,左手将弯弓朝身后一甩,右手抄起腰间的匕首,右脚朝后一蹬,向着石坚暴射而起!

他的本意是借机一举击杀石坚!

可是意外突发,驰骋沙场十数年的石坚常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对于危险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力!一瞬间他持刀后退,躲过了暴射而至的李安民!

李安民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将目标转换成另一个仅存的白狼军探子。

只见这探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丢了魂,一瞬间身旁的战友阵亡三个,没来得及多想,他就感到脖颈之间多了一丝寒意。

刀光一闪,石坚手下六人全部阵亡!

李安民的突然暴起,一瞬间击毙四人!

“还剩一人!”李安民声音里充满了死寂。

此刻的李安民面色惨白。他低着头,半跪在地上,用手撑住地面才不至爬倒在地!

脑袋上布满了冷汗,一滴一滴的顺着脸庞滴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溅落在泥土之上然后消失不见,化作点点泥垢。

他感到浑身疲乏,手臂上若隐若现的黑色云雾也彻底消失不见!

“哈哈哈,好,小子,你很好!”石坚手下全部阵亡,不由的怒气横生,怒气反笑,脸上写满了狰狞!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玄妙的武道功法,而且居然已经入境!”

如果说最先一举击杀两人是因为眼前少年箭术精湛,但是刚刚那一瞬间的表现,常人绝非能及!所以石坚内心十分诧异,直到他注意到了李安民手臂上的那团黑色迷雾,他才明白过来!

这少年居然是一位入了境的武修!

李安民听闻石坚的话,心中也是一片迷茫。

“武道?”

“功法?”

“入境?”

他打小身染恶疾,时常浑身上下刺痛难忍,这呼吸之法是他那便宜老爹传授于他,为了缓解痛苦的。

具老爹说,是他用一条腊肉从江湖术士那里换取而来的。因为的确可以缓解痛苦,他这才坚持下来!

而且更加神奇的是,若是以此法呼吸一整个循环,浑身上下便会充满使不完的力气!只不过力竭后会浑身乏力,刺痛难忍!

“看来,老爹对我有所隐瞒啊!”

李安民心中想到。

见李安民一言不发,石坚冷冷一笑,将刀尖对准陈安民,说道:“看你现在的状况,恐怕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快快交出你的功法,我还能饶你一命!”

李安民抬起头来,虽然面容疲惫,但眼神里却还是充满了锐气!

“要杀要剐,你来便是,只要你确定你可以承受得起小爷后背人的怒火!想要小爷的功法,哼哼,小爷给了你,你可敢要?”

李安民心中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对策。他的本意是虚构一个莫须有的背景,以此震慑眼前的石坚!

可少年郎毕竟年轻,这回可是失了算!

石坚是刀尖上舔血,敢以命换荣华的主!且不说他是否相信眼前的小小斥候是否真的有强大的背景!没有倒还好,若是真的背景强大,放李安民回去岂不是等着少年派人前来报复!

石坚这类人心中都明白一个道理,面对权贵子弟的威胁,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杀了他!

石坚伫立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声音冰冷的说道:“小子,你不该威胁我的!”

话音刚落,石坚就举起了手中的刀,对着李安民的头颅就要砍了下来!

第三章 状若疯魔宋老三

石坚挥刀直下,刀锋直指李安民的项上人头!

李安民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呔,老匹夫尔敢!”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一声暴喝响起!只见一支箭矢飞速而至,直冲石坚面门!

不得已,石坚见状,只好收刀!只见石坚猛一挥刀,就将箭矢拦腰斩断!

刀刃一收一挥之间,李安民抓住机会,强忍身上的剧痛,猛的向后一翻!一个驴打滚就逃出了石坚的攻击范围。

不用回头,只听声音李安民就知道来者是谁!

日渐西沉,黄昏之下!一条影子被拉的好长!从李安民的身后,走出了一个精瘦的汉子。只见这汉子手持与李安民一样的弯弓,拖着一条腿,缓缓的走了过来!汉子目光锐利,直勾勾的盯着石坚!

正是被陈凡凡背走的宋老三!

“呵呵,着实有趣!”

石坚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宋老三,脸上浮现出一抹讥笑。这会他倒是不着急击杀虚弱的李安民,反而是举起了刀,饶有兴致的端详起来。

“又来了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石坚平静的说道。

宋老三看着满地的尸体,脸上不由的浮现出一丝惊讶!紧接着,他走到李安民身前,小心翼翼的将他扶了起来,轻声问道:“没事吧?”

李安民也不回答,只是转过头来注视着宋老三!宋老三明白李安民的意思,紧接着说道:“放心吧,我已给陈凡凡指明了据点的所在,他去搬救兵去了。”

李安民这才舒了一口气,对着宋老三说道:“联手?”

“不用”

宋老三本想拒绝,可是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居然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在七人的围攻之下,居然活生生拼杀掉了六个白狼军探子!试想一下,若是宋老三自己一个人,能否逃出追杀还未可知,更不用说杀死对方了!更何况是六个!

宋老三眼睛转了转,接着说道:“嘿嘿,你先休息,恢复一些力气。老宋头也不是泥捏的,我若不行了,你再伺机出手!”

宋老三看着李安民,憨笑几声,语气真诚的说道。

李安民没有言语,只是看了看宋老三,静静地点了点头。

宋老三放开架子,将弯弓扔在一旁,右手抄起腰间的悬挂着的匕首,将目光转向身前的石坚。

大汉守边第一军,玄雀旗下斥候小队,兵甲统一都是弯弓短匕!

只看那宋老三面色平静,眼神中却是杀意纵横!

石坚见状哈哈大笑,断声喝道:“既然想死,那今日我便成全了你!”

话音刚落,一个箭步冲到宋老三身前!

刀锋带着勇往直前的气势,狠狠的向宋老三劈砍而来!

宋老三丝毫不慌,做斥候多年,整日与匕首作伴,早就可以将匕首玩出花儿来!

只见他将匕首向下一握,身体微躬,匕首贴着手臂顺着石坚的大刀向着刀柄滑行!眼见着就要贴到石坚的身前,此刻宋老三忽然半蹲,猛的一扭身,将手中的匕首握紧,冲着石坚的腰腹划了过去!

“好身法!”

李安民忍不住出声喝道!

宋老三这么猛的一卸力,把石坚晃的一个踉跄!

汉狄对峙数百年,虽然现在双方表面上风平浪静,可人人心中都明白实乃暗流涌动!虽然没有什么大战事,可小规模的冲突却是从未断过!

尤其是玄雀斥候与白狼探子!

双方各自经常深入敌后刺探情报,所以成了冲突最激烈的两只军种!

而石坚更是白狼探子中的老手,对于玄雀军的匕首是再熟悉不过!虽然被宋老三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他就有了应对之策!

只见石坚向后一倒,右脚猛的一踢,刚巧踢中了宋老三持匕的右手!

匕刃一斜,只划破了石坚的侧腰便被踢向了一旁!

而宋老三的右手在被踢中后瞬间失去了知觉,甚至匕首都险些脱手而出!石坚这一脚的力道,由此可见一斑!

两人瞬间拉开了距离!

石坚伸出左手,按住侧腰,鲜血顺着指缝流出,瞬间染红了衣襟!

宋老三此刻左手握紧匕首,将被石坚踢中的右手藏于身后,止不住的颤抖!

“呵呵,你可认识宋老狗?”

石坚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宋老三,忽然出声问到?

听闻宋老狗三个字,宋老三瞬间浑身战栗,愤怒的回答道:“正是我们小队的前队长。”

宋老三缓了缓,紧接着咬牙切齿道:“也是家父!”

听到宋老三的回答,石坚忽然笑了起来,然后阴冷的说道:“呵呵,怪不得这路战术如此熟悉!”

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宋老三,恶狠狠的说道:“你可知道,那宋老狗正是死于我这柄刀下!我亲手割下了他的头颅,至今还挂在我的营帐之中,供我日日把玩!今日,就让你父子二人团聚!”

“啊!恶贼受死!”

听闻这话,宋老三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一声怒吼,紧接着抬起左手将匕首对着石坚猛甩去!紧接着宋老三双脚能的一用力,左手握拳,以无畏的身姿向着石坚冲去!

匕首脱手而出,雷霆般的向着石坚飞去。

看到宋老三的举动,时间心中大喜!他知道自己用言语成功的激怒了宋老三,使其失去了理智!

他举起刀准备像一开始劈开箭矢一样的劈开匕首,至于握拳而来的宋老三,他压根儿没放在眼里!

试问一个以敏捷见长的玄雀斥候,没了匕首单凭拳头的力道能有几分威力?

可他却没有完全猜中宋老三的心思。

更严重的是,他忘记了战场上还有一个人!

只见石坚刚刚开始挥刀准备劈开匕首,宋老三就变拳为掌,向下一扑,抓住了石坚的双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死死的抱住!

“李”

“安”

“民”



与此同时宋老三一字一字的喊出来被石坚忽略掉的少年的名字!

话音刚响,李安民便一个飞身,出现在了宋老三的身后,向着石坚一跃而去!只见少年在空手掏出弯弓,双臂一撑,猛的拉满!

李安民速度极快,一瞬间就落在石坚身旁!此刻,石坚的刀刚刚触碰到匕首,李安民就将拉成满月的弯弓套在了石坚的脖颈之上!

左手松开弓弦,右手向前一推!

“叮”

弓弦带着四溅的血花穿过了石坚的脖颈!

宋老三高呼李安民的话音未落,白狼军探子队长石坚,人头落地!

“白狼军,死于弓弦之下!”

李安民口中喃喃道,话没说完,就见他手臂上的黑色云雾忽然消失不见,然后双眼一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看来这少年身上真的有极为玄妙武道功法!”

此刻的宋老三面露狂喜,状若痴狂的喃喃道!

见李安民昏倒在地,他突然冲到李安民的身旁开始翻来翻去,一边翻一边喃喃道:“功法,武道功法,在哪里,在哪里!”

对于杀父仇人的死亡,宋老三无动于衷!

此刻的他,心心念念的居然是李安民身上所谓的“武道功法”!

“没有,为什么没有!”

“我宋老三做了十多年的斥候,还仅仅是个小队长!”

“若是有了功法,我定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杂碎们生不如死!”

“功法,功法!竟然没有!”

搜索良久,竟一无所获!

此刻的宋老三状若疯魔,他看着眼前昏死的少年,眼中戾气横生!

他举指对天,双眼里布满血丝,放声喝道:

“凭什么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功法!贼老天!为何如此不公!”

“贼老天!”

“贼老天!”

残阳如血。

宋老三咆哮许久,中途沮丧的低下了头,他散乱着头发,瞳孔里没有一丝光彩。

突然,他面露凶色,演带凶光!

“该死,该死!”

“统统都该死!”

他忽然恶狠狠的盯住了昏迷不醒的李安民,凶狠的说道:“你就是功法,你就是武道,我要生食你肉,生饮你血!”

“食你肉!饮你血!”

对于武道功法的贪婪让宋老三彻底丧失了理智,此刻的他居然想要生吃了李安民!

只见宋老三俯下身来,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李安民就要咬了下来!

李安民即将死于这等疯魔之人口中,就在此刻,李安民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防备你许久了!”

李安民平静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一把玄雀斥候的制式匕首插到了宋老三的脖颈之上,宋老三瞪圆了双眼,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再没了气息。

宋老三当即毙命!

玄雀军斥候队长,死于玄雀军匕首之下!

李安民拔出匕首,用自己的黑色布甲擦拭掉上面的斑斑血迹,有白狼探子的,也有玄雀军斥候队长宋老三的。

李安民将状若疯魔的宋老三轻放在地上,喃喃自语道:

“第一,巨石后方压根没有据点,大概是你见小凡体力惊人便隐隐有了猜测,料想他身负功法。”

“第二,你说你指明了据点的所在让小凡去搬救兵,前后冲突。”

“第三,根据这里距离巨石的路程,即便是废了一腿,也不至于耗时如此之久。想必是你早就躲在暗处偷偷观察了吧。更何况,你与石坚对战时身手甚好!”

“第四,我没有什么武道功法,只有缓解病痛的呼吸法,你所想要大可以明说,我会给你。”

“什么武道,什么功法,竟然会如此的蚀人心智,可悲哟!”

说着,李安民伸出手,抚合了宋老三未闭的双眼。

“蚀其智,夺其魂,怕具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第四章 营帐中的冲突

大汉边军玄雀,统军主帅乃是军方三座大山之一的沈遗南。

玄雀分五军:金凤,苍鹰,灰鹫,白鹭,黑鸦!沈遗南与帐下四员猛将,各领一军!

每军下分五部,一部一校尉!

其各部下又分五曲,一曲一军侯!

曲下为营,一营一统领!

营下为队,一队一队长!

话说李安民在大战过后再也扛不住浑身的疲惫,一头载倒在地上。即将昏迷之中,他隐隐约约听到小弟陈凡凡的声音,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沉沉的睡去。

只觉得一阵口渴,李安民这才幽幽转醒。甫一回神,他便下意识的将手伸向腰间,去摸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可是却摸了个空。

“太好了,大哥,你终于醒了!”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只是声音里带着点担心和忧虑。

“呜呜呜,大哥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可真是吓坏我了!”

听到这声音,李安民彻底放下心来,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熟悉的环境,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躺在了自家床上。

李安民看了看眼前的双目含泪的少女,轻柔的笑了笑:“流萤放心,大哥没事。”说着伸出大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

正是同被老爹收养的妹妹,流萤!

流萤绝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坯子,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惹人怜惜的可爱味道。圆鼓鼓的脸上嵌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清澈却又熠熠生辉。精巧的鼻尖下是一对娇小的嘴唇,呼吸之间,轻轻的一张一合。

从昏迷的李安民被带回家,她就一直乖巧的守在大哥身旁,无半刻停歇。直到看到大哥醒来,心中的担忧和委屈终于化成洪流一股脑儿的宣泄了出来。流萤扑到李安民身前,抱着自己大哥的手臂再也忍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刻,梨花一枝春带雨。

这一刻,泪珠若得似珍珠,拈不散。

李安民这一生最怕的,便是流萤的眼泪。

看着抱着自己失声痛哭的流萤,李安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只好拍了拍妹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乖,流萤不哭,大哥这不是没事吗!”

可流萤丝毫不为所动,边哭边喊道:“不,流萤就哭,流萤不乖,大哥坏!”

良久,李安民扮了个鬼脸终于哄得流萤破涕为笑。这时他才向流萤问道:“你二哥呢?”

“二哥?回军营了,据说是三营统领有召,这会得有半天的光景了。”流萤歪了歪脑袋,回答道。

李安民闻言不语,静静地思索着,接着问道:“那我的匕首也被他们带走了?”

“大哥真是神了。他们此行特意取走了大哥的匕首,说是要勘验狄族人的伤口,来为大哥邀功请赏呢!”流萤说着便笑了起来,自己大哥刚刚参军不久便立下了军功。而且看这阵仗,怕是功劳不小!流萤心中着实为李安民开心。

闻言李安民立马起身,神情肃穆的对流萤说道:“我要回一趟军营。”

“你才刚醒,怎么这就要回去,何况天色晚了,你这一整天滴水未进”流萤有些担忧,但看到李安民一脸严肃,也不敢多加阻拦。

看到流萤的大眼睛里又要冒出了泪珠,李安民对着妹妹嘿嘿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柔的说道:“放心吧,大哥没事,你二哥鲁莽,我怕他说错了话。”

说罢,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刚刚跨出家门,李安民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流萤说道:“老爹呢,不在家?”

“老爹在二哥回营后不久也出门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闻言李安民再无多言,经过此前一战,他心中对老爹传授的呼吸之法有了很深的疑虑。而且,不管是石坚还是宋老三,都反复提到了武道和功法!甚至宋老三不惜为此变得癫狂。而对此李安民却一无所知,所以他想找老爹当面问清楚。

与此同时,宋老三死于自己的匕首之下,他生怕弟弟陈凡凡鲁莽,做出什么失智的举动!权衡之下,他还是决定先回军营!

李安民的家在大汉的边陲小城。这座城原本没有名字,因为这里是大汉对于凶徒罪人的流放之所,原本没人生存。

大汉盛时,教化与管制还能约束此地的民众。可随着大汉的盛世的落幕,朝廷对于这里也渐渐疏于管制。久而久之,这里成了三不管的地界儿。凶徒罪人们便在此地繁衍生息,这才有了这么个边陲小城。

小城之外的人管这里叫做罪城,小城之内的民众管这里叫做自由城。其实不管是罪,还是自由,小城真正的面目永远是血腥,混乱,污秽的。

直到十多年前,沈遗南突然将玄雀军驻地搬迁至此。沈遗南以军代政,小城才有了规律和秩序,并且正式更名为玄雀城!

夜晚的小城有些寂静,全城上下只有巡逻的兵卒在一遍一遍的维持着城内居民的安宁。

几点星辰随意的扔在空中,旁边是一轮弯月高高的悬挂着。

披着月光,李安民极速向军营走去。一块玄雀军斥候腰牌让他这一路上畅通无阻。为了保证最新的军情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传回,沈遗南特下军令:凡持玄雀斥候腰牌者,验明正身后即可放行,无需上禀!

玄雀斥候皆归黑鸦统摄,而李安民的小队属于黑鸦旗下,风字部,轻风曲,第三营!黑鸦大将胡边草,与其说是一名猛将,倒不如说是一位心思缜密,心狠手辣的毒士!

三营乃是新兵营,其统领名叫魏先同!据说是胡边草的弟子,受毒士胡边草影响极深,阴狠的性子全军上下人尽皆知。李安民很怕弟弟陈凡凡少不更事,惹出什么祸端来。

果不其然,还未到魏先同营帐,李安民就听到了陈凡凡的咆哮声!

“什么!我哥为了救我和宋老三,孤身一人阻敌七人,奋不顾死!如今你这腌臢货色却逼我指证他私通敌军?这是什么道理!”

“陈凡凡,休得放肆,竟敢对本统领无理,小心我赏你一通杀威棒!”

声音阴森,平静里却透着一丝狠厉!

“呵呵,你当小爷怕你不成!”

听到陈凡凡的回答,李安民不由的摇了摇头!心中暗暗想到:这小子只知斗气,不知辩理,急煞我也!

“哼,我且问你,单凭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且初上战场,为何敢只身阻敌?”

魏先同也不理会陈凡凡,冷声喝问到!

“你当我哥与你这等怂包一样!我兄弟二人自有独自对敌的气魄和杀敌的本事!”

陈凡凡暴跳如雷,跺着脚怒吼道!

“你有何证据证明他李安民有独自对敌的气魄和杀敌的本事?我可告诉你,宋老三可是死于他李安民的匕首之下!这匕首就是铁证!你如何解释!”

魏先同的冷笑声响起,陈凡凡一时语塞,却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见陈凡凡势弱,魏先同抓住机会猛的一喝,大吼道:“想必定是他李安民为保全性命,投降于狄族白狼贼子,恰被折返战场的宋老三撞见!在宋老三击杀白狼七人后,李安民怕事情败露,这才在背后偷袭,杀死了宋老三!”

“不可能,不可能,我哥不是这样的人!”陈凡凡急红了脸,挥舞着拳头就要向着魏先同打去!

“这般急不可耐,莫非你也是同谋?居然还妄图行凶上级,果然是一对穷凶极恶之徒!来人啊,给我拉下去狠狠的打!”

魏先同大手一挥,营帐中的左右侍卫这就拉起了陈凡凡!

“该死的,我兄弟二人拼命杀敌,居然还被诬陷成叛贼,你该死!”

陈凡凡内心充满了愤懑,怒气横生!

杀威棒高高的举起,就要落在陈凡凡的身上!

“啊!我要你死!”

此刻,黝黑的陈凡凡涨红了脸,一声怒吼响彻军营,整个人瞬间高大了几分!双拳挥舞,这就击退了拉住他的侍卫,向着魏先同冲杀了过去!

“不好,这小子发狂了!”

李安民听到了陈凡凡的怒吼声,这就意识到情况出乎了他的意料!本来隐藏在帐外偷听的他再也不敢耽搁,一个闪身冲到了营帐之中!

“小凡住手!”

李安民冲入帐中,只见左右倒在一旁,陈凡凡已经冲到了魏先同的身前,举起右手掐住了对方的脖颈!

“哥,我今天一定要杀了这腌臢货!”陈凡凡面色狰狞,眼里透着凶狠,怒气滚滚的说道!

而营帐两侧,各有六人持弓而立,一个个将弓拉满,把箭矢的对准了陈凡凡,蓄势待发!

李安民看着眼前的状况,一时之间各种心思涌上心头!发怒了的陈凡凡,谁的话都不会听!

“三营亲卫听令!”

魏先同被陈凡凡捏住了脖子,可是脸上却没有一丝惧色!本就阴森的声音,被掐住后又多了一丝沙哑,一字一字狠狠的说道:“不用管我,给我击杀叛贼!”

帐内兵卒齐声答道:“诺!”

箭在弦上,顷刻将发!

第五章 难知如阴的毒士

营帐内剑拔弩张!

陈凡凡双手扼住魏先同的喉咙,而魏先同的亲卫们则将箭矢对准了陈凡凡!

“都给我住手,当我玄雀黑鸦是什么地方!”

突然一声暴喝响起,营帐内冲进来一团黑影!只见他像一条隐藏在黑暗中的鬼魅一般,一瞬间就飘到了陈凡凡和魏先同身边!

魏先同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哑着嗓子对黑影说道:“师父!”

“哼,真是废物!”

黑影没有理会魏先同,只是衣袖一挥,“嘭”的一声,气浪翻滚,陈凡凡和魏先同双双被击飞了出去,摔倒在地上。

营帐内的众人除李安民外,一个个全都放下了手中的弓矢,双手抱拳,跪倒在地,齐齐的恭声喝道:“拜见将军!”

“师父!”“将军!”

魏先同的师父,玄雀军的将军!

李安民眼神飞转,这就想到了来者是谁!

黑鸦大将军,毒士胡边草!

黑鸦军虽在玄雀旗下五军中表现的甚是低调,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小觑!仰仗的便是他毒士胡边草!

正所谓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黑鸦军有风林火山雷五部。但谁都知道,最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却并不是这五部,而是被称为一个人的阴字部!而这个人,就是难知如阴的胡边草!

边草,边草,边草尽来兵老!

传闻,当年琼州内乱,贼兵两万围困汉安城!身为汉安守将的胡边草率三千老弱残兵死守汉安城!面对贼兵的围困,汉安城内弹尽粮绝!胡边草下令:粮尽则杀战马,水尽则饮尿液!

后来大汉援军驰援汉安城,破敌后竟发现城内人人皆有肉干可食!

只是城内只剩一千新卒,没了两千老兵。

胡边草背对众人,也不应答。

李安民赶紧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就要去扶起倒在地上的陈凡凡。两人正要起身,就感觉到仿佛有一双手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二人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

“本将军可有让你们起身!”

森森然的声音响起,李安民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背影!

胡边草一身黑甲,暗红色的披风上绣着一只大大的黑鸦!他站的笔直,即便是身材短小,却也令人感到挺拔伟岸!

“身正自然挺直,脊梁上是铮铮铁骨,“”起身又何须经人允许!”

李安民丝毫不惧,目光坚定的看着眼前的背影。

“放肆!敢对黑鸦大将军无礼!”

魏先同听到的李安民的话,立马扯着嗓子吼道!

“呵呵,这番回答倒是有趣。”胡边草轻轻的笑了笑,也不理会魏先同。忽然,他转过身来,脸上面无表情,只是盯住了李安民,冷冷道:“好一个铁骨铮铮,哼!小小斥候见到本将为何不跪拜!”

李安民这才看清了胡边草的样貌。只见他头发披散着,干瘪的脸庞有些暗淡,只是一双圆滚滚的小眼睛里透着精光!两侧嘴角各长出一缕胡子,看上去像是一个“八”字!下巴尖细,远远看去好不丑陋!

随着胡边草的冷喝声响起,李安民顿时感到身上的压力又增加了几分!一瞬间汗透全身,双腿酸软,膝盖微微有些弯曲!他浑身上下青筋暴露,即便是脸也涨成了青紫色!

李安民咬紧牙关,抬起头直勾勾的盯住了胡边草,双目含电,毫不畏惧的厉声答道:“大丈夫上跪天地,下跪黎民!敢问阁下何人,敢让我跪!”

“无知小儿,着实该死!师父,让我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魏先同怒发冲冠,抽起侍卫的佩刀就要向着李安民砍杀过来!

胡边草头也不回的对着魏先同摆了摆手,魏先同不敢造次,只好尴尬的站在一旁!他眼神闪躲,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脑门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胡边草捏了捏嘴角的胡须,轻笑道:“世间传言,我胡边草生吃人肉。惹恼了我,你怕是不怕?”

语不惊人死不休,帐内所有人具是面露难色!玄雀军上下对于胡边草的议论从来没有停止过,甚至曾有人传出过“胡家将军食人骨,黑鸦军中无老卒。”这类诛心之语!

可只要胡边草还是黑鸦的大将军,这等传闻便只能是谣传!

但是胡边草在这营帐之内居然毫不避讳的将有关于自己的传闻说了出来,营帐内的众人好不难堪,只好深深的低下了头,装出没有听到的样子。

李安民闻言丝毫不惧,义正言辞的说道:“坦荡为人,死有何惧?只恨不能效仿先贤名士,不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罢了!”

“哈哈哈,好一个为万世开太平!”胡边草开怀大笑,伸出右手对着李安民,陈凡凡二人一抬,一脸欣喜的说道:“快起来吧!”

一瞬间,身上的重压便被尽数卸去。李安民和陈凡凡顿时感觉身体一轻,一股暖流流遍全身,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通畅。

两人一脸错愕的彼此对视一眼,被胡边草态度上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李安民率先回过神来,虽然仍旧有些不明就里,可他知道应当静观其变。

李安民拉着一脸疑惑的陈凡凡站到一旁,低头思考,不再言语。

对于胡边草态度的转变,如果说李安民和陈凡凡是错愕的话,那么魏先同便是打心底儿的恐惧了。

跟随胡边草学习数年,魏先同对于师父的脾气秉性十分了解。

大多数人认为微笑不能表达愤怒,愤怒不能表达开心,但魏先同却不认同。因为有些人内心的真实情绪与其表现出来的毫不相干,比如他的师父,难知如阴的毒士胡边草!

此时的魏先同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双手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你们都先下去吧!”胡边草对着营帐左右三营亲们们吩咐道。

经过胡边草这么一闹,诸亲卫一个个的早就是如坐针毡。虽在行伍,不太懂得察言观色,但是他们却不是愚笨的蠢人!从胡边草口称自己吃人,再到对待两个少年态度上的转变,他们大概猜出了事情接下来的走向。

听到胡边草的吩咐,他们如蒙大赦!一个个拱手称是,赶忙逃离这是非之所!

走出营帐前,他们个个都忍不住多瞧李安民和陈凡凡一眼!他们知道,两个少年怕是已经受到了胡边草的赏识,前途不可限量!

尤其那个叫李安民,为万世开太平,说的多好!亲卫们想着。

不多时,营帐内只剩下了胡边草,李安民,陈凡凡,魏先同四人。

营帐内寂静无声,营帐外是夏夜里的阵阵蝉鸣。

胡边草随意的把玩着魏先同桌上的统领军符,也不言语。

魏先同的额头始终死死的抵在地上,片刻不曾抬起。只见额头上的汗水汇集在地上,湿了一片。

过了许久,李安民看到魏先同几次想要开口,犹豫半天却还是闭口不言。陈凡凡也感到营帐内的氛围有些诡异,此刻也老老实实的站在李安民的身旁。

终于,胡边草像是玩腻了手中的统领兵符,随口说道:“说说吧!”

魏先同闻言有些激动,大概是跪地太久双腿失去了知觉,竟然险些摔倒。

他语气里有些急切,迫不及待的说道:“这少年身上有宝,是我起了贪念!”

言简意赅,却令李安民有些惊讶。

“哦?是何宝贝?”

胡边草端起魏先同桌上的书卷,饶有兴致的翻阅起来。听到魏先同的回答,也不放下手中的书卷,仍旧轻飘飘的问道。

魏先同停顿了一会,接着吐出了四个字:“武道功法!”

李安民闻言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心想魏先同如何得知他身上有所谓的“武道功法”,难不成他在跟踪不成?

此刻,他的内心波涛汹涌,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哥,什么是武道功法?你真的有武道功法吗?”陈凡凡听的一头雾水,忍不住拉了拉李安民的衣角,悄悄地问道。

“你我兄弟二人常年朝夕相处,可曾见到我有什么鸟武道功法?什么武道功法,我也不曾知晓!”李安民对于自己的弟弟陈凡凡心中竟产生了些许无奈,这等场合他又怎好解释自己那缓解痛苦的呼吸之法便是宋老三和魏先同口中的武道功法。

胡边草将手中的书卷又翻了翻,接着问道:“你怎知是武道功法?”

魏先同像是早有准备,语气平缓了一些,缓缓的说道:

“我曾意外得知宋老三对于修炼有很深的执念,修文主要靠天赋,他只能修武道!”

“经过针对狄族白狼七名探子伤口的勘查,以及综合陈凡凡对于当时情况的描述。或箭矢,或玄雀匕首,或弓弦,七人都死于李安民的武器之下!更何况七人为首的是石坚,若不是李安民修了武道,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而且,宋老三死于李安民的匕首之下,我猜测是他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想要抢夺却不曾想被李安民反杀!而能够让一个十多年的老斥候对自己队友下手的,一定是自己迫切想要得到的东西!”

“所以,我断定,李安民身上有武道功法!能够以一己之力在一场战斗中击杀包括宋老三在内的八人,想来这功法必定不凡啊!”

说完,魏先同抬起了头,先是看了看李安民,紧接着将目光转向了胡边草,阴阴的说道:“师父啊,说不定还是能够驱阴庇体的绝世功法啊!”

魏先同单凭蛛丝马迹和一些基本的判断就大致分析出了事情发生的全部过程。

李安民在魏先同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其他的意味。

“莫非,胡边草需要驱阴庇体的绝世功法!”想到这,李安民脸色隐隐有些变了,他心中有些不安,紧紧地握住了双拳,指甲深深的陷到血肉之中。

闻言,胡边草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将目光转向了营帐一侧的李安民!

好一个魏先同,好毒辣的阳谋!

第六章 老爹手中的戒尺

胡边草的目光很冷,也很锐利。

夏夜悠长,营帐密不透风,酷热难当。

对上胡边草的目光,李安民如坠冰窟,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

不管是孤身面对狄族白狼的七个探子,还是先前营帐内的剑拔弩张,李安民从来都没有怕过。即便是方才顶着胡边草巨大的压力,他也可以丝毫不惧的予以言语上的反击。

因为他坚信,以他的心智,谋略,视野,武力,他定可以立于人上!他的人生,绝不会止步于此!

胡边草抬起头,只是冷冷的一眼!

此刻,李安民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波澜!

李安民突然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心智,不过是浮云一片!

魏先同抬起头来,阴谋得逞,他难掩心中的嚣张气焰,放声大笑出来!

头发散乱,状若疯魔,几近癫狂!

陈凡凡紧张的抓住兄长的手臂,一脸苦色!

李安民强迫自己沉下心来,也不言语。半晌,他抬起头,迎着胡边草的目光,回望过去。

眼神里是执拗,是坚定,是不屈不挠!

看着眼前深色坚定的少年,胡边草晦涩的笑了笑。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营帐门口。掀开帐门,看了看,淡淡的说道:“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也许是夏夜的晚风夹带着边关的燥热,竟然扫去了营帐内刺骨的寒意。

“六年前,也是这般夜色。我只身潜入狄族腹地前去营救被狄贼强掳过去的妻子。”

胡边草顿了顿,阴冷的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接着说道:

“我本是浮萍一片,直到那场美丽的邂逅,我遇到了她。”

“老套的情节却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刻骨铭心,受伤的将领被善良的农家女搭救。”

“人们都说爱情是世间绝顶玄奥的东西,可在我看来,爱情不过是我看了她一眼,她回望我一眼,然后羞红了脸。”

胡边草自顾自的嘿嘿一笑,伸出手向前轻轻一抚,然后回过神来,深深一的一道叹息,怅然若失:“白衣啊!”

“我放下一切,只为救回她。可没料到,不知为何居然走漏了风声。等待我的是蓄势待发的三百狼牙兵和五百白狼弓骑!”

“她被吊在狄族狼纛之下,白衣上染满了血污,见我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带着春风般和煦的笑意。”

胡边草忽然没来由的回忆起了当年的往事,像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平静,缓缓。

“为首的是白狼弓骑副帅那雷翰,他以白衣为要挟,扔下来一根绳子,令我自缚双手。”

说到这,胡边草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颤抖,接着他深呼一口气,继续说道:

“那晚,我身负重伤,只身一人返回大汉。”

“我的身后,是一场熊熊燃烧,久久不灭的滔天大火!”

“是五百白狼弓骑慌不择路的四散而逃!”

“是尸横遍野的三百狼牙!”

“是被我击穿了心脏的白狼副帅那雷翰”

突然,胡边草神色悲悯,怅然许久才悠悠道来:

“也是,我的白衣。”

话罢,胡边草闭上了眼睛,伫立在原地久久不语。

李安民听闻这样的故事,心中也染上了一抹悲色。但他知道,那种痛苦,他可以理解,但永远不会感同身受。

陈凡凡不明白为何胡边草会突然说出这样的故事,他只是觉得心中有些痛,甚至隐隐有些同情眼前这个身材矮小,却威能极大地黑袍将军。

听完这段话,魏先同也止住了脸上嚣张的狞笑,静静地沉默不语。

“同儿,你很聪慧,何况你我师徒多年,你对我知之甚多,能够知道我身负重伤,保受阴气噬体的折磨,倒也在为师的意料之中。”

胡边草还是背对着三人,忽然开口说道。话音未落,只见他脸色一变,瞬间怒意纵横!气息一荡,胡边草转过身来,一个闪身,鬼魅般的落到了魏先同的身前。

一只干瘪枯瘦的手捏住了魏先同的脖子,毫不犹豫的狠狠一拧,魏先同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瞬间毙命!

鲜血从嘴角流出,沾到那只干瘪枯瘦却又鬼魅十足的手上。

“白衣说,她的夫君是英气十足的大将军,她见不得她的英雄皱起眉头。”

胡边草将魏先同的尸体扔在一旁,扯过身后的披风冷静的擦了擦手上沾染的鲜血。

“逆徒只知我被阴气噬体,竟想以此要挟蛊惑于我。”

“人人都说阴气可怕,没错,它像是附骨之蛆,时时刻刻噬咬着我的骨肉!可我却很享受,因为这钻心的疼痛让我时刻保持清醒,也让我对白衣刻骨铭心。”

说罢,转身向营帐外走去,只有一句话轻轻飘了过来:“回去吧,能抗住本将的威压,小子倒也算是个可造之材。”

李安民和陈凡凡彼此一个对视,没多言语就齐齐向外走去。

营帐内只剩下身死的三营统领魏先同,孤零零的好不凄凉。

走出帐外,看着在月光下慢慢踱步而去的胡边草,李安民心中五味杂陈。

折腾了半宿,李安民和陈凡凡终于赶回了家。玄雀军从玄雀城中吸纳少年从军,却不强制其夜晚必须留营,只需参加半天的训练或者参加任务即可。

还没走到家门,两人就看到家门前坐着一个姑娘。小女孩歪着脑袋斜靠在门框上睡着了,头上上扎着两只马尾,呼吸之间小嘴一张一合,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闪着透亮的光,好不可爱正是妹妹流萤!

原来小丫头见两个兄长久久不回家,心中着急,城内夜禁,她也不便外出寻找,只好在门外等候。可谁曾想,小丫头左等右等,还是没有等到兄长们回来,反而瞌睡虫上身,靠着门槛就呼呼大睡起来。

李安民走上前去,轻轻地把小丫头抱起,这就和陈凡凡一起朝屋内走去。睡梦中的流萤大概是感受到了兄长的气息,圆鼓鼓的小脸在兄长的胳膊上蹭了蹭,她努了努嘴,口水就流到了怜悯的衣袖之上。

“唉,这丫头!”

李安民看着怀里可爱的妹妹,忍不住笑了笑。

走进房门,就看到一个高大而干瘪的身影端坐在屋内的座椅之上。他坐姿端正,腰背笔挺,双目含着摄人心魄的精光!

正是老爹!

老爹一身布衣,修长的双手放在座椅两旁,椅子旁边是一根长长的戒尺。

看到戒尺,陈凡凡脸色立马就变了颜色。

李安民也是神色一凛,他对着老爹点了点头,就把流萤抱回了她的房间。然后赶忙走到堂屋,安静的站在老爹的身前。

兄妹三人打小被老爹抚养长大,老爹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对三人很好,他们的童年很是欢乐。但这戒尺,也伴随着他们三人的成长。

李安民不知道这戒尺从何而来,他只知道这戒尺打在手心,很疼,很疼。

陈凡凡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哭丧着脸,一脸委屈的站在老爹身前。先是遭遇白狼七人的围堵,今夜在营帐之中又可谓是跌宕起伏,回家看到老爹手持戒尺立于堂上,诸般委屈顿时涌上心头!老爹冲陈凡凡摆了摆手,示意其可以离开,顿时陈凡凡心中惊喜十分,一溜烟儿的跑回了房间。

李安民低下头,沉默不语。

老爹脸上含怒,冷声说道:“伸手!”只两个字,声音尖细,仿佛来自深渊。

李安民无奈,不明所以却仍旧老老实实的伸出了双手。

“啪”

“一打你莽撞,陷自己于险境!”

“啪”

“二打你大意,留下杀死宋老三的证据!”

“啪”

“三打你不知天高地厚,敢触怒他胡边草!”

伴随着三声尺打皮肉的清脆声响起,老爹尖细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李安民心中惊异,惊异于老爹居然知道他所有的事。

但很快,他又会归于平静,因为不管是陈凡凡还是他自己,都有寻常少年有着很明显的区别!

陈凡凡天生神力,怒时实力更盛!

而自己,光是那惹来祸端的呼吸之法,现在想来绝非是为了缓解自己怪病那么简单!

想到这个,他心头再次萦绕起丝丝疑虑!何为功法?什么是武道?呼吸之法究竟是不是石坚,宋老三,魏先同口中的武道功法?

他抬起头看着老爹,刚要开口就见老爹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道,前进的路罢了。”

李安民呆住了,他想了想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看来老爹,定非寻常人也。

李安民如此想到。

回想这几日的经历,李安民心中满是波澜。

宋老三从原本忠厚老实的小队长,忽然之间转变成贪婪的疯魔!

魏先同是黑鸦大将的弟子,对于斥候小卒来说本是高高在上!可谁能料到,聪慧机敏的他竟然用尽心思算计旗下的小斥候!后来更是试图算计其师父!结局令人唏嘘,终是死于非命!

而归根结底,原因都是贪婪,贪婪的想得到李安民身上所谓的武道功法!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经历了那么多,李安民愈发觉得自己太过弱小,心中涌起了对力量的渴望!

“想来明天军营里可要热闹了。”

李安民望着挂在空中的那轮弯月,没来由的喃喃道。

第七章 拜见统领

天刚蒙蒙亮,李安民就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嘎吱声。抬头一看,原来是老爹准备出门了。

边关小城的生活有些单调,人们大都也不修边幅。此刻刚刚解除夜禁,摊贩们就一个个推着摊车出门了!

摊车上大同小异,都摆着一口铁锅,腾腾的冒着热气。锅下大都是用边陲的黄土活成泥,再堆砌而成小炉灶,里面还隐隐冒着点点炉火。

李安民看着老爹,心想这可真是个考究的怪老头。

因为老爹虽然也身着布衣,但和其他人不同,因为老爹的衣衫永远是那么的干净平整。老爹沉默寡言,这么多年来李安民从未见过家里有过其他人来走动。大概是因为老爹性格的原因,就连这个温馨的四口之家即便是住在城内街上,和邻居也很少有所往来。

说来奇怪,老爹虽不爱说话,但却不是那种胆小怕事,委曲求全的老实人!他的腰背永远挺得笔直。在李安民的记忆里,老爹永远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态,但双眼里又从未有过一丝丝的高傲,有的只是不曾变过的威严。

“老爹必定有过一段精彩的人生。”

李安民看着家里的这个怪老头挺拔的背影,口中喃喃说道。

李安民不知道老爹去哪儿,但他也懒得多问。因为老爹一向如此,常常做一些神秘莫测的事情,久而久之的也都习惯了。三人小时候也曾好奇,也不是没有追问过,只是没有得到答案,反而讨得一顿戒尺。

老爹说:“有些事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过问。”

没过多久,早晨的街上慢慢热闹了起来,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李安民知道该起床了。

很快,他起身走到院中水井旁,一桶一桶的打水,倒在院内的水缸中。紧接着走到炉灶旁,生火,倒水,煮面,再卧上三颗荷包蛋,这是弟弟的早餐。陈凡凡天生神力,饭量也很大。当时兄弟二人参加玄雀军,李安民是胸怀保家卫民,驰骋沙场的男儿壮志!而陈凡凡,就是听闻军营里的将士们也都很能吃,嚷嚷着要跟他们一较高下,驰骋伙房!

李安民打量着火候,感觉面快好了就叫醒了仍旧鼾声如雷的陈凡凡。接着风也似的跑出门去,驾轻就熟的就摸到了一家摊位旁。

“吴婶儿,给我拿一块枣糕,给我最甜的啊!”李安民瞪圆了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摊位上摆着的一块块糕点,一脸急切。

说是糕点,其实就是面团里多撒了些糖水,再嵌上一颗蜜枣。毕竟是常年战乱的边陲,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又哪里会有精美的糕点。

摊主是个四十左右,慈眉善目的大婶儿,看到是李安民,就对着少年郎笑了起来。只见她小心翼翼的从摊位一角取出一块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枣糕,伸手递给了李安民,笑意盈盈的说道:“小伙子又来给妹妹买枣糕啊,这块是最甜的,婶儿在上面嵌着两颗枣,特意给你留着呢!”

“谢谢吴婶儿,这两个铜板给您放在这儿了!”

摊主姓吴,街上的枣糕就属她做的最甜,流萤也最喜欢。

兄妹三人在老爹的照应下虽然没过过什么太过凄惨的苦日子,可老爹却也从来不曾特别宠爱过哪个。可流萤毕竟是小丫头,对于甜食有着特殊的热爱,于是李安民每天都给流萤买一块枣糕。

李安民天天买,流萤也天天吃。

回到家后,见流萤还在呼呼大睡。小丫头嘴角泛起了笑意,不知梦到了什么好事。李安民不忍心打扰,把枣糕放在桌上,就带着陈凡凡出门而去!

身为玄雀军一员,白日里他们必须回军营参加操练或是执行任务。

陈凡凡拉住李安民的衣角,哭丧着脸说道:“哥,你确定要回去?咱们的队长宋老三可是死在你手里!昨晚咱们的统领魏先同可也是死在我们面前,更何况那胡边草如此可怕,回去还指不定遇到什么邪门的事情呢。”

“难不成你想让玄雀军把我们当逃兵处理?那不仅是我们人头落地,就连老爹和流萤恐怕都会遭受牵连!”

李安民走在陈凡凡前面,出声说道。

陈凡凡闻言一滞,松开了抓住李安民的手。片刻后,他跺了跺脚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大步流星的超过了李安民,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

看着一脸决然,气鼓鼓的陈凡凡,李安民险些笑出声来。

又看到他向着军营走的那么坚决,李安民的心中又充满了欣慰。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李安民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陈凡凡的肩膀,语气平缓的说道。李安民顿了顿,眉头微微一皱,接近着轻声说道:“此行,我们想想法子请辞,往后天高海阔,任凭我们兄弟驰骋。”

陈凡凡闻声不答,只是点了点头。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心思沉重的朝着军营走去。

玄雀军旗下五军,拥兵近三十万!旗下五军,军有五部,部有五曲!

玄雀军驻扎在玄雀城附近,虽说沈遗南以军代政,却极少进城。玄雀军以各级单位划分区域,以便扎营,同时相互守望,却互不干扰。

而李安民所在的黑鸦军风字部军营就在眼前,李安民和陈凡凡都是一愣,因为平时戒备森严的三营区域此刻居然看不到一个人。唯恐有炸,李安民拉着陈凡凡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的军营。

“废物,都是废物!给老娘站起来,接着跑!”

忽然一声清亮的暴喝声从校场的方向传来,而且听声音还是个女人!

大汉思想开明,民风开放,早就摒弃了男尊女卑的观念。虽说是巾帼不让须眉,但军营之中的女将官还是很少见的,难不成今天这三营居然出一个女将官?

李安民和陈凡凡朝着三营校场就跑了过来。透过木门,就看到校场中站满了三营的兵卒。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满脸疲惫的围站成一圈,透过人群中间的缝隙,李安民看到了几个趴在地上,满头大汗的兵卒,还有一个红色的倩影。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沈遗南十分注重对于新兵的培养。所以在各军各部各曲中都建立了新兵营,一般新兵营的统领都是较为年轻的后起之秀。

一是统领与士卒们年岁相近,交流起来较为方便。

二是同为大汉青年,身份的差异会激励年轻人不断进取,给他们可以晋升的可能和希望。

三是同为年轻人,统一起来方便管理和教育。

不过,所谓的后起之秀都是出身高贵的官宦子弟。与此同时,再给新兵营安插着老兵作为队长培养新人。

当然,李安民看的透彻明白,他一直坚定的认为新兵营的存在只有两点价值。

一是锤炼“后起之秀”们带兵打仗的统领能力;

二是给后起之秀们组建自己的班底。

人生就是这样,当你以为自己是被操控在他人之手的棋子而心有不甘时,殊不知你可能只是棋盘上的一粒尘埃,都没有做棋子的资格。

李安民猜测这位女将官想必也是一名“后起之秀”,而趴在地上几人想来大概是承受不来操练强度而脱力跌倒在地。

李安民探着脑袋观望场内的情形,毕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好奇躺在地上的几人会如何表现,当然这位难得一见的女将官多少也可以吸引一些他的注意。

李安民探着脑袋,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正巧不巧,此刻女将官也回过身来,透过人群的缝隙居然与李安民四目相撞,两人的目光在一瞬间交汇在了一起。

出现在李安民眼前的,是一个满身红色的漂亮姑娘!这女将官头扎红发带,身着红色战袍,外面套着一层红色皮甲。身材不高,双腿却又细又长,脚下蹬着一双红色的战靴,十分亮眼。

此女子有沉鱼落雁之资,闭月羞花之貌。她的鼻梁挺拔,下面是一张樱桃小嘴,一双丹凤眼摄人心魄,一双柳叶弯眉又平添了几分妩媚!

李安民赶忙收回了视线,双手拍了拍衣服,眼睛四处转动不自然的到处张望。偷偷的一回头却发现女将官还在盯着自己,饶有兴致的笑了起来。

李安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深呼了一口气,他这就朝着校场走去。

但是李安民没来得及动身被身旁的陈凡凡拉住,原来陈凡凡自从见到女将官后就好奇的打量个不停,此刻他竟然一脸兴奋的拉住了李安民,兴奋的说道:“哥,那个小娘皮长得甚是好看,你快下手娶回家给我当嫂子!”

不知是陈凡凡本就鲁莽,还是他刻意为之,总之他的声音很大。

大到校场上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大到所有人都将目光锁定在他们两人身上。

大到女将官回头死死盯着二人,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大到李安民瞬间当场石化,恨不得狠狠的一脚踹飞拉住自己的陈凡凡。

校场中的众人顿时议论纷纷。他们交头接耳,都看着李安民,然后热火朝天的议论了起来。

见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李安民手足无措的挠了挠头。他刚要解释,就听不知是谁的一声清咳响起。

闻声,校场中三营的将士们都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双手抱拳,身体微躬,对着李安民齐声喝到:

“拜见统领!”

第八章 红缨

李安民愣在了原地,大伙们一声突如其来的“拜见统领”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哼,你就是李安民?”

女将官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指着李安民出声问道。

李安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听到女将官的问题,也只能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叫红缨,玄雀旗下黑鸦军风字部轻风曲三营新任统领。”

红缨的柳叶弯眉一挑,丹凤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讥笑,出声说道:“听说你命格奇硬,极克长官上级。听说你先是克死了自己小队的队长,刚一回营又克死了三营的统领?”

“哈哈哈!”校场中的众人闻言,顿时笑成一片!

李安民听到这话,脸色有些难看。红缨的话听起来很难听,可即便中间有很多曲折,但无奈的是,宋老三和魏先同的死都和自己有关!

陈凡凡听到这话,立马就怒从中来!他脸色一变,对着红缨嚷嚷了起来:“小丫头怎能这样说话!什么叫命硬,什么叫专克长官上级?不管是姓宋的还是姓魏的,他们的死都是咎由自取,与我兄长何干?”

李安民见陈凡凡出言反驳,生怕再惹出事端。赶紧拉了拉陈凡凡的衣袖,低声呵斥了一句:“闭嘴。”

“呵呵,那小女子莫不是还得恳请你兄弟二人饶我一命,休要让我这个弱女子咎由自取而死!”

红缨瞪圆了凤眼,狠狠的盯住了陈凡凡,冷声喝问道。话中说是恳请,但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度上都是高高在上的讥讽。

陈凡凡被李安民喝令闭嘴,本不想再和红缨动口舌之争。可谁知眼前这红袍女将居然得寸进尺,对二人不住的讥讽。

陈凡凡本就易怒,经过红缨这么一顿冷嘲热讽,立马就点燃了身体内的炸药桶!

他不管李安民的劝说,冲着红缨大声怒喝道:“你这小丫头休要聒噪,我兄弟二人不想与你一般见识!你若再出言不逊,小心我陈凡凡不顾及你是个娘们,好好给你一通教训!”

陈凡凡站在李安民身前,伸手指着红缨,一脸怒气!

“呵呵,你当老娘怕你不成!有胆你便过来,老娘与你比划比划,好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别看红缨身材不高,但脾气却是火爆异常!听闻陈凡凡的话,她丝毫不惧的冷冷一笑。只见她抄起一条齐眉短棍,用手举起,将棍尖对准了陈凡凡,挑衅的说道。

“凡凡,冷静!”李安民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他不想自己兄弟二人莫名其妙的与人发生战斗。

尤其是他想到了自己那屡次受人觊觎的呼吸之法!陈凡凡也被老爹传授了类似的东西,以至于他从小就力大如牛。一想到陈凡凡怒极后的状态,李安民更是下定决心坚决不能暴露自己兄弟二人异于常人之处!

陈凡凡怒意正盛,哪里听得进去李安民的劝阻!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原本挡在红缨与凡凡中间的士卒们都自觉的让出一条道儿来!

红缨见状冷冷一笑,棍尖在地上一划,摆出了姿势,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陈凡凡走过武器架,随手也抄起一把木棍就大步流星的飞身向前!陈凡凡双手持棍拖在身后,高高跃起,接着两手猛的一用力!长棍从身后向前抡出,一招力道刚猛的力劈华山就要到了红缨的身前!

面对陈凡凡一往无前的刚猛气势,红缨丝毫不慌!只见她脚尖轻点,只两个扭身就躲过了陈凡凡的攻击!

陈凡凡的一击落空,打在了地上。“嘭”的一声响起,陈凡凡手中的长棍落在地上,溅起了一片尘土,由此可见其力道之大,绝非一般!

“这小子,好刚猛的气力!”

“红缨统领也不错,好灵巧的身法!”

校场中的众人都看呆了,都在议论纷纷。不知是谁开口先叫了一声好,随后叫好声一片!

红缨微微一笑,又是脚步轻挪,两个点地,一个错身就绕到了陈凡凡身旁!抓住空档,右手持棍,向前猛的一递!

齐眉短棍悄无声息的脱手而出,棍尖直指陈凡凡的胸膛!

陈凡凡先前一击用力过猛,见红缨的攻击过来,根本来不及闪躲!若是这一击落在身上,只怕陈凡凡也会承受不住!

李安民大惊失色,高呼一声:“小凡小心!”话音未绝,就往两人的战场中央冲去,想要前去救援。

红缨嘴角上扬,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细看可以发现,她眉眼中间还闪过一丝狡黠。

眼看棍尖就要落在陈凡凡身上,一双芊芊玉手抓住了棍柄,用力一握!齐眉短棍这就停止在空中,没有击到陈凡凡分毫。

正是红缨的一双手!

校场中的众人直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眼前这个身材娇小,貌美多姿的女将官居然有这般本事!顿时叫好声一片!同时,他们对于眼前的统领也有了一份崇拜和认同!

李安民眼睛转了转,见状舒了一口气,这就放下心来!他心中暗道:这个红缨还真是有些手段。

接着他双手抱拳,躬下身来对着红缨行了一个礼,出声说道:“谢过统领手下留情!统领对力量的掌控能力很强,我兄弟二人输的心悦诚服!”

“小凡,还不谢过统领手下留情!”

陈凡凡先前也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只一个回合就高下立判,他知道是自己技不如人,更何况人家还愿意手下留情。

陈凡凡挠了挠头,对着红缨憨憨一笑,大大咧咧的说道:“嘿嘿,统领,我输了!谢过统领手下留情!”

“呵呵,真是个傻大个!”

红缨看着陈凡凡憨憨的模样,心中觉得着实有趣,就忍不住笑出声来。顿时笑颜如花,看的陈凡凡有些呆了。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各小队照常操练!”红缨看了看场中的众人望向自己的眼神里都有了一丝尊敬,心中十分满意,于是开口吩咐道。

众人闻言尽皆散开,李安民走到陈凡凡身前,他拉起弟弟也要找地方训练!只是自己的小队只剩下了他们兄弟二人,他在暗暗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自处。

“李安民,你准备一下,随我去面见沈帅!”

突然,红缨的声音响起。李安民闻言愣住,下意识的反问道:“沈帅?哪个沈帅?”

“嗯?你莫不是傻了,这整个玄雀旗下有几个沈帅?”

红缨翻了翻白眼,摇了摇头说道。

“难不成,是玄雀军统帅,军方三座大山之一的,沈遗南?”

李安民瞪圆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思前想后也没想通为何堂堂玄雀统帅要见他。

“昨晚帅帐紧急调令,命我任这三营统领,你任副统领。调令就贴在这校场布告栏上,并且今晨收到命令,让我尽快带你去面见沈帅。”红衣盯着李安民,把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神情严肃的对着李安民问道:“说,你是不是沈帅的私生子?”

李安民听到这个奇怪的问题,只觉得是红缨脑袋搭错了根弦。他还沉浸在要见沈遗南的疑问之中,没有多说话,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红缨的柳叶弯眉皱在一起,鼓着嘴巴一脸的不解,自顾自的说道:“那可就奇怪了!按理说,这黑鸦统领的任命应当有胡边草负责。哪有帅帐过问的道理,更何况副统领的职位还给了你这样一个刚刚入伍不久的新人。这会又要见你,真搞不懂沈帅在搞什么名堂!”

两人沉默不语,心机,都有着各自的思考。见时间差不多,便牵过了两匹马来,准备赶往帅帐。

李安民安排好陈凡凡,便翻身上马,和红缨一道这就出了发!

沈遗南统摄玄雀,而金凤也在他麾下。帅帐就按在金凤军之中!玄雀军按级扎营,其营帐之间距离较远。而金凤军作为玄雀旗下第一战斗军,帅帐设在其中但也不为过,只是距离其他营帐可能距离较远。

马不停蹄,约莫一个时辰两人终于赶到了帅帐!

李安民跟在红缨身后,一路上倒也畅通无阻。只是快到了帅帐,李安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瘦小,眼睛小却有神,嘴角两侧的八字胡格外引人注意!

正是难知如阴的毒士,黑鸦统帅胡边草!

胡边草站在帅帐前,远远的就看到了红缨和李安民。他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对着李安民招了招手。

“咦,怎么胡叔也在这。”红缨也看到了胡边草,心中这就有了疑问,口中喃喃道。她沉思片刻,一脸认真的对李安民郑重说道:“我知道你和胡边草有过纠缠。胡边草性格怪异,阴晴难测,不过你放心,你是我带过来的,我定会保你周全。”

“胡叔”?

看来红缨的身份可不一般啊!

李安民心中暗暗想到。

看着眼前神色坚定的红缨,李安民笑了笑,道了声好。

“真是让我好等。沈帅临时有事,今天的事由我代为执行。随我来吧!”

看到两人走到身前,胡边草轻轻的笑了笑,摸了摸嘴角的胡须,出声说道。

话一说完,胡边草就踱着步子,头也不回的就走进了帅帐。

红缨和李安民对视一眼,只好也跟了进去。

走到帐中,胡边草站在一排武器架前,架上摆着一柄浑身漆黑的长刀,一节猩红的长鞭,一把暗紫色的匕首,一根巨大无比的狼牙棒,还有一柄古朴的长剑。

胡边草捏了捏胡子,这些武器好像勾起了他的回忆,他只好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些都是连夜从玄雀军武库中特意挑选出来的,虽然算不上绝世无双,却每一件都能说出一段故事。”

胡边草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悠长,一丝怅然若失的无奈,接着说道。

“小子,你挑一件吧!”

第九章 消息

自打看到那柄长剑,李安民的身体就不住的微微颤抖。

古朴的长剑深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几天前和七个白狼探子的拼死一战,李安民用的是箭矢,匕首,甚至是弓弦。可或许只有老爹知道,李安民最擅长的是剑法!

李安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和那柄古朴长剑产生了共鸣,可是他却皱起了眉头,因为与之产生共鸣的是来自于他幼年时的阴影,那个会让他浑身刺痛的怪病!

李安民脸色有些发白,暗暗握紧了拳头,因为现在他再次感受了那刻骨铭心的痛苦。

痛苦难忍,李安民只好悄悄的调整呼吸,试图用呼吸之法的玄妙力量来抗衡这钻心的苦痛。

事出反常必有妖!

“坚决不能碰这把剑!”

李安民在心底暗暗打定了主意,于是强忍着身体上的刺痛将目光转向了他处。

环顾一周,在红缨怪异的目光中,李安民满怀欣喜的挑了一件武器。

胡边草看到李安民的选择后,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把玩着八字胡的手就停在了空中,一个不小心居然扯下了几根他标志性的胡须。

“你确定,你要选这个?”

红缨皱起了眉头,满脸的不解,忍不住讯问起来。

“嗯?有什么问题吗?”

李安民挑了挑眼睛,一脸疑惑的反问道。看到胡边草和红缨的反应,他心思也活络起来。

难不成,这兵器有异?

李安民在心中暗道,但是脸上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

红缨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及开口就听到胡边草一阵哈哈大笑。

“你小子,有趣,有趣!”

胡边草笑的前仰后合,接着对红缨说道:“红缨丫头,回营之后你再跟这傻小子好好介绍一下这件兵器。”

接着,他整理了一下情绪,伸手拍了拍衣袍,对着李安民冷不丁的问道:“听陈凡凡说,你们遇到了狄族那个小驸马?”

李安民闻言眉心紧锁,心里暗骂陈凡凡乱说话。

先在几天发生的事都太过诡异,他心中已经盘算着如何请辞,打算带着陈凡凡逃离玄雀军了。可谁知这小子居然又把见到撞到小驸马的事情传了出来!

李安民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他心中清楚,那个消息具体的内容不得而知,不过牵连甚深,恐怕已经触及了汉狄两族最核心的人物。

一是那狄族小驸马!

二是这个消息,也涉及了大汉高层!

小驸马是狄族长公主的夫君,汉狄边境上赫赫有名的实权人物!其为人凶狠残暴,深受狄族大可汗信任!若是将事情闹大了,怕惹毛了小驸马,偷偷潜入几个刺客鱼死网破,自己倒是无妨,怕的是再祸及老爹和流萤!

除此之外,相比较于狄族小驸马,他更害怕来自于被自己撞见的大汉权利核心人物来带的威胁。

说话间,胡边草也不看陈凡凡,径直的走向了帅帐下的一个座位,自顾自的到了一杯茶,端起茶碗在鼻尖闻了闻。

“这等好茶,放在沈帅这大老粗这里着实是浪费。”

胡边草抬起头看了看李安民,淡淡的说道:“怎么,不打算说说?”

李安民沉思良久,他在衡量利弊。沉思良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眼神坚定看着胡边草,字字铿锵的说道:

“我们撞见了小驸马与一行汉人密会,而且与会汉人是大汉皇室!”

听到这话,红缨瞪圆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为防止自己叫出声来,她伸手捂住了嘴巴。

胡边草的表现倒是极为平静。

只见他只是端住茶碗的手顿了顿,接着面无表情的吹了吹碗中散发着清香的茶水,然后细细品了一口。这才淡淡问道:

“汉人凭借衣着倒好判断,可是你怎知道是大汉皇室?”

“一行汉人尽皆皆遮面,可是为首一人却是不小心露出了袍子里面的内衫,上面绣着黄色的四爪龙图!”

李安民终于决定这个消息和盘托出,因为他心中清楚,自己一行人已经撞见了大汉皇室和狄族的密会。所以不管是小驸马,还是那个身着龙服的皇室怕是都不会放过他。

之前不打算透露出来,是想着远遁他乡,或许此事可以就此揭过,寄希望于双方都不会深究。

只是天地虽大,却怕还是逃不过大汉和狄族的追杀。至于双方都心领神会的默不作声,怕是白日做梦。

和盘托出,传到军方的耳朵里,便是将事情闹大。与此同时,也是把自己交托给了大汉军方,以期得到军方的庇佑。

所以,李安民在心底下了决定,要赌一把!赌的内容是大汉军方愿意庇佑他,而赌注就是自己,陈凡凡,乃至老爹和流萤这一家四口的身家性命!

李安民话一说完,就死死的盯住了胡边草,眼神坚定,神色肃穆,不再多言一语。

胡边草听后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沉思片刻没有说话。接着,他起身径直的走到李安民的身前,伸手拍了拍李安民的肩膀,向帐外走去。

“放心吧,即便是四爪龙服,也不能在我玄雀旗下一手遮天。”

一句话轻轻的飘来,胡边草这就踱步而去。

李安民听到这话,终于是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见胡边草离去,他收拾了一下心情,叫上在一旁愣神的红缨,扛起挑选的武器这就转身而去。

“臭小子,你确定是四爪龙服?”红缨闪到李安民身前,附耳问道。

少女气息如兰,轻轻的吐在李安民耳畔。

李安民还从未和流萤外的其他女孩如此亲密过,顿时脸上闪过一丝羞涩。他故作镇静的沉声说道:“嗯,是的。”

红缨没有注意到的是,眼前的少年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亲密之举被吓的乱了脚步。只是义愤填膺的说道:

“那可是亲王才有资格穿的。哼!前方的将士们日日枕戈待旦,他们这些蛀虫居然还在密会外族,着实可恶!”红缨一双柳叶弯眉深深的皱在一起,瞪圆了丹凤眼,双手叉腰,一副怒极了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红缨,李安民微微笑了笑,轻轻的说了一句:“真是可爱。”

红缨走上前来,伸出小手朝着李安民的腰间狠狠的一拧,怒气盈盈的说道:“哼,臭小子真是皮痒了,居然敢调戏老娘!老娘才不可爱的,老娘不爱红装爱武装,老娘是英姿飒爽!”

红缨这一下子力道十足,李安民疼的嗷嗷直叫。也正是如此,他没有看到红缨转过去的脸庞,羞红了一片。

“唉,你为什么要选这玩意!还当你会选图穷呢!”

红缨收拾了一下心情,故作严肃的问道。

“图穷?”

李安民不知所云的看了看红缨,一脸的疑惑。

“就是那把匕首!当年狄酋设计黑鸦军,黑鸦军死伤殆尽!生死存亡之际,上一任黑鸦将军陈柯就是将图穷匕首藏于玄雀军防图中假意投降,然后趁机一举刺杀了狄酋统帅!只可惜大将军陈柯当场牺牲,死于狄酋围攻之下!大将军陈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回了无数黑鸦将士的生命!”

红缨一声长叹,娓娓道出了图穷匕的故事。

“那这个呢?”

李安民举起手中的兵刃,好奇的问道。

红缨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的说道:“哼,这就是被陈柯杀死的那位狄酋统帅的武器。陈柯将军击杀了狄酋统帅,导致狄酋大乱。黑鸦军将士抓住这个主帅用生命换来的机会,趁势倾巢而出,一举击溃了敌军!结果抢回了图穷和陈柯将军的尸体。顺手也带回了这么个玩意。”

红缨看着李安民手里的兵刃,一抹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没有接着说下去。

李安民听到大将军陈柯的故事,心中对这个舍己为人孤胆将军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你还没说到底为何为挑选这个呢?”

“呵呵,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弟弟陈凡凡会喜欢。”

说话间,两人起身上马,朝着三营的驻地飞驰而去。

且说帅帐这里,一个满脸胡渣,头发蓬乱大汉冲着营帐飞奔而来!

他身形高大,双目炯炯,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惊天动地的气势。大汉的身后跟着一众亲卫,为了跟上大汉的步伐,只好紧赶慢赶的踏起了小碎步。

胡边草恭敬的站在营帐外,看到向自己快步走来的大汉,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哈哈哈,那小子挑选了兵器了?”

胡茬脸大汉冲到胡边草身前,伸出大手搭在胡边草的肩上,一脸兴奋的说道。

“嗯,取走了。”

胡边草脸上含笑,淡淡的回答道。

“终于取走了,也不妄老子大费周章的把玄雀挪到这个鬼地方!”

大汉哈哈大笑,走进了帅帐。

胡边草看着大汉的身影,没有说话。片刻后,帅帐内一阵神鬼咆哮!

“啊!这剑怎么还在!这小子怎么取走了老子的狼牙棒!”

片刻后,大汉气急败坏的冲了出来,一脸愤怒的看着胡边草。

胡边草也不理会,只是看着大汉,严肃的说道:

“那小子看到与小驸马密会的人身着四爪龙服,难道是那位有了动作?”

大汉听到胡边草的话,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位不像是私通外族的主儿。”

他目光里闪过一抹狠厉,森森然的说道:“呵呵,看来还有别人。如此说来,根里儿真的要烂了。”

“是啊,要烂了。”

大汉和胡边草望向远方,意味深长的说道。

那个是大汉的方向。

第十章 牧羊坡上的刺客

塞外的风光雄壮,天地也格外壮阔。

玄雀城外驻扎着玄雀大军,离城最近的驻地就是高高飘着黑鸦旗的风字部轻风曲三营。

那是一块斜坡,名叫牧羊坡。

这片斜坡也不甚高,可却起起伏伏的延绵了十数里地儿。

据说很久之前,曾有个大将军在这儿放养了十九年的羊,因此而得名。

关于这个将军牧羊的故事有许多传说,有人说他跑过来放羊是因为对当时的汉帝不满,于是一怒之下脱下了战袍,以此羞辱汉帝。

还有人说是那将军意图投敌叛国,被当时的汉帝发现,于是被罚终生在此放羊。

故事都是真假参半的,李安民不甚感兴趣。

但是李安民记得,他小的时候曾经跟随老爹来这里玩耍,他问老爹将军为何要在此放羊,老爹回答:“因为这里有水,有草。”

李安民勒了勒马缰,停下身来对着红缨说道:“红统领,再有五里地儿就是三营了。你看着鬼太阳,着实是太热了。我看着这老马跑了一路,一定是渴了,这里正好有一片水洼,我们也休息片刻如何?”

“切,是你精挑细选的宝贝神兵太重了吧!”

红缨闻言噗嗤一笑,瞥了瞥满头大汗的李安民,就翻身下了马。

看到红缨翻身下马,李安民嘿嘿一笑,伸手抚了抚头上的汗珠也翻下马来。

刚一下马,李安民就赶忙取下了背在身后的狼牙巨棒。看到红缨一脸戏谑的打量着他背在身后的狼牙棒,李安民内心闪过一丝羞涩。

这狼牙棒真的是过于沉重!这一路背过来,后背早就已经酸痛的不行。不说别的,光是自己座下的骏马,就被狼牙棒压得比红缨座下骏马慢上了几分。

“嘿嘿,这棍子实在是过于沉重。不过到了我兄弟陈凡凡的手中,一定会把他舞的虎虎生风!”

李安民想象着陈凡凡见到这狼牙棒的情形,想必小凡一定会激动的跳起来。

“哈哈,真是一对有趣的兄弟。”红缨回想起早上陈凡凡那憨憨的模样,就笑了起来。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到了水洼旁,谁也没有发觉危险已经悄悄降临!

正值午时,日头正盛。

火辣的太阳烘烤着大地,李安民和红缨都是满头大汗。两人走到湖畔,蹲下身子洗了把脸。夏日本就闷热,加上这毒辣的太阳,两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边陲大地,大都荒芜。两人走了一路,也只在这牧羊坡上发现了一处水洼。水洼不大,不过方圆不过丈余。可也足够给两人带来一丝清爽了。

“嗖”

“嗖”“嗖”

“嗖”“嗖”“嗖”

一阵怪异的声音响起,红缨一脸的疑惑,刚想问李安民是什么声音。

可一转头就看到李安民一脸着急的冲着自己飞身扑来,口中急切的喊道:“小心,有埋伏!”红缨大惊失色,目光绕过李安民的身体,发现六支箭矢冲着两人暴射而至!

话说李安民从小就被老爹强行的教会了骑马射箭,所以对箭矢破空的声音十分熟悉。破空声刚刚响起,他的耳朵就动了动,然后醒过了神来!一个飞身头也不回的就将红缨遮挡在身下,落在了水洼之中!

箭矢破空而来,速度太快!李安民知道两人根本来不及闪躲,他只好扑倒红缨身上,用后背为眼前的姑娘遮下这暴射而至的箭矢!

“噗通”一声,两人落在水洼之内。

眼见着箭矢就要落在李安民的后背上,红缨这也回过神来!看到李安民愿为她不惜舍身挡箭,她的心中充满了感动。

对于这莫名其妙的袭击,红缨怒极!为了保住为自己挡在身前的李安民,红缨顾不上有所隐藏!

只听一声清喝响起,宛若清脆杜鹃啼!

一道红色的雾气出现,罩在了李安民身上。

“叮”“叮”“叮”“叮”“叮”“叮”

六只箭矢,无一续发,尽皆落在李安民身上!只是在红色雾气阻拦下,箭矢的落下了力道被削减了许多。李安民重伤在所难免,可却一定不会危及性命。

箭箭入肉,虽是有了红色雾气的保护,着箭矢强大的力道还是让李安民难以抵挡。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吐出。李安民顿时感到意识有些模糊,半昏半醒之间,他听到耳畔响起红缨低沉却又温柔的声音。

“对不起,我境界尚低,只能做个这个地步了。”

红缨眼中闪过一声泪光,她小心翼翼的将李安民抱在一旁,柔声说道。

战场当中,六个藏匿于草丛的蒙面凶贼跳了出来。彼此对视一眼,抽出腰间的佩刀,冲着两人就冲了过来。

“贼子受死!”

红缨脸色一变,眼神里满是熊熊燃起的怒火。她一声清喝,抽出腰间软剑,冲着六人冲杀过去。

李安民努力的睁开眼,只看到红缨衣袂飘飘,周身上下淡淡的红色雾气萦绕。娇小的身影就在此刻,哪怕是只有背影也是如此绝美。

“呵呵,原来她也有呼吸之法,只不过是红色的”

李安民再也扛不住这涌来的倦意,昏迷之前喃喃自语道。

再睁开眼已经是夜晚,李安民看了看熟悉的环境,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又是床上,又是自己家。

只不过守在自己身前的不仅是流萤,还有衣衫有些凌乱,身上还有未洗净的血污的红缨。

见李安民醒来,红缨顿时面露喜色,眼眶微微泛红,竟然隐隐有些湿润了。

她就要冲过来扶起李安民,可谁成想流萤一脸怒气的瞪了红缨一眼,抢在红缨之前趴在了李安民的胳膊上。她想起了大哥被救治时后背上六个深深的血槽,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担忧和恐惧,大眼睛里泪水狂涌不止。

她抱着李安民的胳膊,糯糯的叫了一声:“哥。”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李安民冲着红缨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接着轻轻的抚摸着妹妹流萤的脑袋,没有说话。三五天的功夫,自己两度重伤昏迷。想来流萤小小年纪,必定是担忧害怕极了。

过了许久,在李安民轻轻的抚摸下,流萤的情绪终于得到了舒缓。她擦了擦眼中的泪水,看到哥哥眼中温和的笑容终于平静了下来。

“流萤,大哥饿了,快去给大哥拿掉吃的过来。”李安民见妹妹恢复了平静,也放下心来,轻声对流萤说道。

流萤闻言一拍脑袋,有些气恼自己竟然忘记了给大哥准备餐食。她赶忙对着李安民道了一声好,转身就冲出了李安民的房间。

“红统领,家妹年幼,性格顽劣,若有冲撞之处,在下在此代她向您道歉。还望红统领海涵!”李安民看着红缨,缓缓说道。

“无妨,无妨。你身上的伤皆是因我而起,该道歉的是我。何况我看流萤这小丫头甚是可爱,心中也甚是喜欢。”红缨见李安民醒来,激动的险些流出泪来。只不过流萤这么一闹,她才收敛了心中的情绪,一脸严肃的回答道。

“可曾查清这波刺客的底细?”李安民没有留意到红缨深色上的变化,他将心思放在这此次突然的遇袭之上。

“刺客一共六人,被我击杀了四人,身上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信息。不过看招式,路数不像是狄族人。”红缨低头沉思片刻,又抬起头看着李安民,郑重其事的说道:“此事我已经上禀了轻风曲军侯沈乘月,敢在我玄雀旗下胡作非为,真是活腻歪了!”

“李安民,我一定会将此事调查清楚,还你一个交代!”

李安民没有回答红缨,只是沉思片刻后闭上眼睛,悠悠说道:“想杀我,无非我看到了身着空腹那位的容貌。能够有力量在玄雀旗下动武的,若不是无所顾忌的狄族,呵呵,那边只有丧心病狂的皇室了。说起来,今天是我将你卷入了这场风波当中。”

红缨闻言,皱起了柳叶弯眉,她沉思良久才接着说道:“如今朝中情况复杂,陛下十多年前突然性情大变。如今朝堂之上,鱼龙混杂,派系争斗严重。不过你放心,我军方玄雀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李安民与红缨相识不到一日,听到红缨如此真诚恳切,心中暗暗对这个大咧咧的傻姑娘多了几分好感。

他转念一想,红缨对庙堂之上的事情居然了解的如此透彻,更加笃定红缨的身份绝非一个小小统领那么简单。而且通过她的话中,李安民隐隐猜到恐怕红缨和大汉军方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难不成我莫名其妙的就选择了派系?”

李安民心头涌起无数个疑问。

原本他梦想着能够纵横边关,驰骋沙场!可就在方才的一瞬间,他忽然想要到朝堂之上去看看,到从小老爹就描绘给他听的大汉去看一看。

红缨见李安民神情有些恍惚,唯恐他伤病复发,连忙走到李安民的床前。她焦急之中,伸出柔荑握住了李安民的大手,惊慌失措的问道:“怎么了,你没事吧?”

李安民忽然感受到手上的温暖和柔软,回过神来看到红缨脸上还粘着点点泥垢,忍不住痴痴笑出声来。

“红统领,你脸上还有泥点呢。”

红缨这才缓过神来,惊觉自己居然握住了李安民的手,于是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闪电一样的将手收了回去。

脸上的羞红一闪而过,红缨赶忙用衣袖抹了抹脸。然后深呼一口气,鼓起了两腮,瞪圆了眼睛,故作镇静的说道:

“老娘乐意!”

话刚说完,红缨就低下了头,两只手摆弄起自己的衣袍,轻轻的说道:“我不姓红,我姓,反正你以后叫我红缨便是!”

第十一章 一条老黑狗

巍巍大汉,疆域辽阔。

李安民兄妹三人自小就跟随老爹在玄雀城长大,从未出过远门。但是三人对于大汉朝的归属感却是极强的,此事要归功于抚养三人长大的怪老头,老爹。

孩提时代,伴随着李安民的入眠的,都是大汉朝历代英豪的故事。老爹虽然话很少,但每每讲到大汉朝的英雄人物时,他总是神采飞扬,绘声绘色。

因此,李安民知道许多大汉朝的传奇人物的故事。

比如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布衣谋士。

又如孤身纵马闯胡营的少年将军。

再如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大帝明君。

这一个个名传青史的英雄形象就这么深深的烙进了李安民心中。也让李安民对于大汉,这个英雄辈出的帝国有了深深的好奇,沉醉和迷恋。

老爹常说:“生为汉人,何其幸哉!”

听过了太多将军百战死的故事,久而久之,李安民就有了投身军旅,保家卫国的将军梦想。

在李安民的影响下,陈凡凡也从小就开始舞刀弄棒,两个孩子你来我往,时间久了倒还真的有了几分模样。

两个孩子整日打闹,老爹非但不管,反而教育他们习武没有什么捷径,靠的就是平日里一点一滴的坚持。所以要求他们每天抽出半天时间坚持习武。

老爹还教育他们,没有智慧的武夫永远只能做别人握在手里的刀,做不了那握刀的人。所以,老爹教他们读书认字。怪老头不知从哪儿搜刮了很多书,要求他们每天抽出另外半天的时间拼命看书。

李安民已经在家修养三日有余。

这三日过的极为平静。

没有发生李安民担心的事情,比如会有刺客潜入城内,杀上门来。

流萤终日衣不解带的伺候在左右。

老爹还是神秘兮兮的,每天早出晚归。

倒是陈凡凡,这三日有些闷闷不乐。

李安民问过几次,陈凡凡总是支支吾吾的将话题引向别处。见陈凡凡这种态度,李安民也不勉强。

成长过程中,总会有一些事情需要自己承担,谁都无法替代。李安民对陈凡凡了解甚深,认为没事,就没再多问。

这一日,天刚暗下来。红缨就带着大批玄雀军中的伤药,来到了李安民的家中。

见红缨到来,流萤顿时就嘟起了嘴巴。

经过大哥的解释,她隐约知道大哥受伤与红缨并无瓜葛。反倒是红缨因为大哥的缘故,无缘无故的被卷入了这场袭击之中。

大哥还说是红缨救了他的命。

即便如此,大哥身边突然多出了一个漂亮姐姐,流萤心中总是有些不太自在,因此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些许敌意。

看到气鼓鼓的流萤,红缨冲小丫头招了招手,笑意盈盈的说道:“萤儿妹妹快过来,看这是什么!”

说话间,红缨从腰间取出一支精美的发簪。簪子碧玉雕成,通体透亮,上面绘满了各色花纹,一下子就吸引了流萤的目光。

见流萤被簪子吸引,红缨暗暗的舒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拉着流萤走到小丫头闺房。红缨让流萤坐在铜镜前,伸手帮她梳理起了头发。

流萤自小和两个哥哥跟随老爹长大,缺少女性的照顾,性格自然也像男孩一样粗糙了些。虽然大哥平日里也会帮她梳妆,可李安民毕竟是个男孩子,哪里有红缨一样的细心和熟练。

不多时,流萤的长发就被红缨梳理的整整齐齐。红缨挑选最合适的位置,轻轻的将簪子插在了流萤的长发之中。打量许久,满意的点了点头。

流萤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自己还是第一次被打扮的如此乖巧可爱。流萤心中对红缨的敌意一下子就消除了许多,此刻的她脸上堆满了甜美,对着红缨眯起了眼睛,咯咯直笑,开心的说道:“谢谢姐姐。”

见流萤这可爱模样,红缨也忍不住抚了抚流萤的脑袋。见流萤还在开着的把玩着簪子,红缨就再打扰,转身离开小丫头的闺房去找李安民了。

早就听到了红缨的动静,却迟迟没有见她来找自己,李安民有些好奇。

于是,他疑惑问红缨与流萤做了什么。

红缨只是盈盈一笑,轻声说道:“不告诉你,这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小秘密。”

李安民清笑两声,神色一正询问起关于刺客身份的调查情况。可出人意料的是,红缨却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答复!

刺客竟然来自玄雀军中!

刺客一行六人,除了被红缨当场击杀四人外。剩下两个人的尸首,也在距离牧羊坡几里外荒地上被发现。

两人死状一致,都是被一剑封喉!

经过轻风曲军侯沈乘月的调查,被红缨击杀的四人分散在黑鸦军各部。而其余两人,竟然来自于玄雀统帅沈遗南所执掌的金凤军中!

红缨告诉李安民,此事已惊动了玄雀统帅沈遗南。

因为此事牵连甚广,为避免在玄雀军中造成恐慌,沈遗南已经命黑鸦大将军胡边草秘密调查!

听到红缨的说法,李安民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此刻,他心中无法坚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能够在玄雀军中悄无声息的安插细作,甚至将手伸到了沈遗南的眼皮子底下的,怕是只有那大汉皇室了。

自己将消息透露给胡边草不过两个时辰,刺客就已经埋伏到了牧羊坡上。

刺杀失败后,逃走的两人又惨遭灭口。

这样的效率,不管是小驸马,还是他背后的狄族实力都难以做到。

更何况,还有两名刺客来自于沈遗南金凤军!

沈遗南何许人也!

年仅四十,就被称为大汉军部的三座大山!更是以百战百胜的战绩,以一军之力拦狄族全族于大汉朝北境边线之外!

那随风飘荡的玄雀旗为日渐腐朽的大汉朝赢来了难得的喘息的机会。

可即便是这样,居然还有人要将手伸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欲行不轨!

想到这儿,李安民忍不住一声长叹。

一是因为自己所处的境地,怕是上了那个大汉皇室的必杀名单。

二是因为玄雀军即便愿意全力保护,也不见得可以确保他的周全。

三是因为内有皇室私通外地,外有异族虎视眈眈。大汉朝,怕是快要腐朽溃败了!

红缨的脸色也很复杂,她大致猜到了李安民叹息之中隐藏的深长意味。

“胡将军已经命自己的亲兵二十余人乔装打扮,护卫在你家左右。必定可以保护老爹和流萤的安全!至于你和凡凡,胡将军倒是没有吐露如何安排。不过以他难知如阴的名号,心中必定早就有了主意。”

红缨思前想后,态度诚恳的对李安民说道。她多次追问胡边草对于李安民和陈凡凡的安排,可胡边草总是一副江湖骗子模样,神秘兮兮的说天机不可泄露。

李安民闻言点了点头。玄雀城内本就有玄雀兵卒昼夜巡逻,维持秩序。若是再有二十名将军亲卫护卫在旁,想必可以保证流萤和老爹的安全。

至于自己和陈凡凡,求他人庇护不如自己强大以求自保。这几日,他不停的回想遇袭时红缨体内散发出的红色雾气。大概和他的呼吸之法一样,都是魏先同,宋老三他们口中的“武道功法”!

这神奇的能力绝非像老爹所说的那样,只是缓解自己怪病的江湖法门!

仔细回想,老爹好像有意无意的在隐瞒着,他的身上必定也藏着诸多秘密!

为何一个边陲老头举手透露之间会透着十足的威严?

从未见老爹劳作,是依靠什么养活了三个孩子?

老爹每日早出晚归,究竟是去做了什么?

一个个疑问萦绕在心头,李安民下定决心今夜一定要找老爹问个明白!

李安民看了一眼红缨,出声问道:“那蒙面皇室究竟是何人?将逃走的刺客灭口的又是何人?”

见红缨面露难色,一脸焦急。李安民知道她肯定也是毫无头绪,便没了聊下去的兴致,淡淡的说道:

“既然刺客被灭口,那就说明还有更多的人隐藏在玄雀军中。而且很有可能身居要职。”

没给红缨说话的机会,李安民接着说道:“罢了,我倦了。”

红缨抬起头看着李安民,想要开口就发现李安民朝内侧卧躺下了。红缨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声来。她又看了李安民几眼,心中一声低叹,转身离去了。

听到红缨离开的声音,李安民坐起身来。后背的箭伤很严重,即使是休息了三天,这坐起来的一瞬间还是又撑破了伤口。疼的李安民咬紧了牙关。

就在此刻,嘎吱一声,推门声响起,宅院的大门被推开了。

一个瘦高的身影走了进来,来者腰杆挺直,眼神尖锐。

正是老爹。

李安民强忍着背后的痛苦,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小院当中。

“老爹,我有事要与你商谈!”

李安民看着老爹,郑重其事的说道。

老爹闻言没有理会,反而是拉了拉手中的绳索。

李安民这才注意到老爹手中的绳索,顺着绳子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了一条臃肿肥胖的黑色老狗,正挪着步子朝院内走来。

老狗身形巨大,足有一人之高。它浑身都长满了长长的黑毛,耷拉着眼皮,眼睛微微闭着。走起路来,肚子上的肥肉晃荡个不停。神奇的是,黑狗两侧眉间各有一撮白毛,像是上了年纪须发皆白的老人。

黑狗慢慢悠悠的走进门来,伸出鼻子嗅了嗅李安民。然后转头四处张望,发现门旁有一片空地,就走过去趴了下来,闭上眼睛不再动弹。

看着老黑狗平稳匀称的呼吸,李安民知道它睡着了。

老爹见状也不管,就把绳索随意的往地上一扔,转身关上了宅院的大门。

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狗,李安民微微有些目瞪口呆。

一个怪老头,又牵回了一条怪狗。

老爹转身看着李安民,指了指趴在地上的黑狗,只说了两个字:

“老黑。”

第十二章 密室夜谈

小城夜如黑幕,月似银钩。

老爹冲着李安民招了招手,径直的向书房走去。

李安民老实的跟在老爹身后,月光把老爹挺直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

与其说是书房,倒不如说是一间摆满了书的静室。李安民兄妹三人的童年有大半时间是在这静室里面度过的。

静室位于宅院的东北角。推开简单的木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分别摆在两侧的六个书架。书架有九层高,上面整整齐齐的码满了书卷。每个书架都代表不同的种类,分别是:六艺,诸子,诗赋,兵书,术数,方技。

老爹说书有类,教无类。

所以李安民三人从小就被老爹强制要求,必须读完书架上所有的书。

老爹又说书上讲的东西你可能不懂,但是以后一定会懂。

即便是书上的内容再晦涩,老爹也要求三人必须背诵下来。

穿过六个书架,是一字排开的四扇木门。其中三个房间分别属于李安民,陈凡凡,流萤。至于第四个,老爹禁止他们入内,门上永远挂着合上的铜锁。

小房间里没有开窗,只是通了几个空供空气流通。为防止昏暗,三个房间的墙壁上都挂着几盏油灯。老爹每天都会给油灯添加灯油,以至于房间里几近长明。不仅如此,小房间的墙壁修的也厚实,所以这里极为安静。

李安民打小在这里读书写字,十二岁时他读完了书架上所有的藏书。老爹很是满意,那日他难得的独酌了几两小酒。

后来见陈凡凡对于读书实在是提不起兴致,常常敷衍了事。就连乖巧可人的流萤,久而久之也常在静室里打瞌睡。老爹干脆也不再强制要求三人,慢慢的书房就彻底空了下来。

一路跟着老爹走进了书房,李安民心想老爹必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告诉他。

回忆起当时读书的场景,李安民心中涌起一丝感慨。他伸手摸了摸六个书架,发现上面竟然都落满了灰尘。

“原来这书架并没有记忆中的那般高啊。”李安民抚摸着书架,喃喃自语道。

老爹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紧接着他走到第四间静室门前,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咔嚓一声就打开了门。

“进来。”

老爹尖细的声音传来,李安民连忙跑了过来。

越是遮掩,越是吸引人的注意。

关于这第四间静室,李安民和陈凡凡好奇极了。小时候不知道多少次偷偷趴在门前,想通过门缝一探究竟。可令人惊奇的是,每次偷窥都会被老爹抓个现行,最后只能赢得一顿戒尺。

静室内一团漆黑。老爹掏出手中的火折子吹了吹气,熟练的点燃了墙壁上悬挂着几盏油灯,静室里这才亮堂了许多。

进了第四间静室,李安民的神情有些错愕。

放眼望去,静室的中央是一张石桌,石桌两侧各摆放着一个石凳,石凳的后面砌着一个土炕。

桌上摆着一个棋盘,棋盘上只散落着一黑一白两颗棋子。

见李安民进来,老爹关上了第四间静室的门。然后走到石桌前,伸手按住了棋盘上的黑子。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摩擦的声音响起,李安民惊讶的发现那土炕居然向后挪动了几分。随着土炕的挪动,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随我来。”

老爹对李安民吩咐一句,然后拿起火折子,弯下腰身钻进了洞中。李安民赶忙跟在老爹身后,心中已经翻涌起了惊涛骇浪。

洞口向下是一级级石头刻成的台阶。

台阶很陡峭,但老爹走的很稳健,一边走一边熟练的点燃密道墙壁上的灯火。老爹一言不发的向前走着,李安民强压着心头的疑问,默默跟在身后。

走了近百步,老爹打量了一下密道,然后停下了脚步。

李安民看到老爹将手放在右边墙壁的凸出的石块之上,轻轻一拧。

接着,一间密室出现在了李安民的眼前。

这间密室也不大,中间摆着一个与书房入口一样的书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定睛细看,书架上只孤零零的摆着三个册子。册子并无封皮,李安民也不知道上面记载的到底是何物。

老爹直挺挺的立在书架一旁,看着一脸茫然的李安民,轻咳两声说道:

“这条密道连通着城内荒废的几口枯井,既安全隐蔽,又可以通风。乃是我特意打造的,以备不时之需。除非万不得以,不得随意暴露,切勿与人多言!”

李安民闻言,心头一团乱麻。

能够秘密建成了如此隐蔽的密道,老爹究竟是何许人也?

所谓的不时之需,究竟是在防备谁,当被什么?

今天,老爹到底要与他说些什么?

老爹锋利的眼神扫了扫满脸疑惑的李安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继续说道:



我知你心头有诸多疑问,但如今很多事情时机尚未成熟。提前得知,对于你并于益处。你只需记得今天我对你说的话,关于你心头的疑虑,日后自然会清晰明了。”

老爹尖细的声音在李安民的耳畔响起,李安民闻言知道老爹接下来要跟他说的内容必定极为重要。于是,他深呼一口气,强行要自己平静下来。

见李安民情绪稳定下来,老爹这才接着缓缓开口:

“曾经天下纷乱,有古之先民,身负奇功,无所不能,长生不老。其执掌天下,故称之为,先民时期。

为争名逐利,他们竟以天地为棋盘,以苍生为棋子。

可他们的游戏,却让天下大乱,百姓流利,尸骸遍野,民不聊生。

后有先民李栩,见苍生罹祸,于心不忍。于是创立庠序学宫,传教化于天下。

大道三千,苍生自此可以修炼奇功。自此,天下间能者辈出,一时之间,修士无数!

先民感受到权威受到威胁,于是集结起来欲灭修士。可谁知一场大战之后,先民溃败,四散而逃!

从此这片大地进入了修士时代。

后天下修炼有成者不满先民先前做为,率领天下修士围攻顿逃的先民。

见先民被屠杀殆尽,庠序学宫宫主李栩心有不忍,欲来劝阻。可谁知苍生竟认为李栩也为先民,竟要一同杀之,以绝后患。

李栩无奈,自己教化了万民,后竟然被万民围杀,怒起与万民战之。

此战,李栩屠尽天下修士。

自己也身负重伤,后来李栩一把火烧掉了天下传承,带领着庠序学宫众人消失不见。

此战之后,天下再无修士,也无庠序学宫。

辉煌且短暂的修士时代过后,天下人为求强大,收集残存的修炼传承,以争天下。

关于修炼传承的争夺进行了数百年,终于在断壁残垣,山河大地之间找到了两种传承!

这也就是所谓的文道和武道。

所谓武道,即以武为修行之道。

通过感受吸收天地之间的诸多玄妙气息,加以利用,以增强自己的实力。

此道一靠天赋,二靠功法,三靠坚持。

天赋有优劣之别,功法有强弱之分,可坚持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平等的。

所谓文道,即不修武力,而修天赋,其中玄妙甚多。

治世之道,用人之道,为人之道,种种皆是。此类人往往得上天垂怜,与生俱来的便有神奇的天赋,玄妙而且强大。

文道极为强大和神秘。此道与神,魂关联甚深,因此修炼此道主要依靠天赋和觉醒。大概是太过强大的缘故,文道修士极为稀少。



李安民时而恍然大悟,时而眉头紧锁。

老爹知道这小子心头早就憋满了越多问题,看到后只是清笑一声接着说道:

“除此之外,心智,谋略,见识,手段和文武之道相辅相成,也不可忽视。衡量一个人实力时,甚至心智谋略的重要性要超越修炼之道。”

话一说完,老爹静静地看着李安民,等待他提出自己的疑问。

李安民拍了拍脑袋,心中也顾不上在意老爹居然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连忙问道:

“呼吸之法可是武道功法?”

老爹眼睛不眨一下的说道:

“是的。”

李安民一副了然的模样,接着问道:

“功法分什么等级,呼吸之法是何等级?”

老爹脸色正了正,看着李安民意味深长的说道:

“世间庸人将功法分出个三六九等,却不明白合适才是最好的道理。”

看到李安民似懂非懂的样子,老爹稍加停顿,继续说道:

“你这呼吸之法是当前阶段最适合你的功法。你可以勤加修炼,不过我不擅长教人,你可以在玄雀之中寻觅一个合适的老师。”

“本想守着你们三个在这小城上了此一生,可造化弄人,你竟卷入了大汉皇室和狄族的祸端之中。

此功法你可以勤加修炼,以求自保。我即将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日子你和小凡就随军驻扎吧。

至于流萤,让他随你一同过去。我看那红缨丫头倒也可靠,对流萤也是真的喜欢,你可将流萤交托于她照料。

将老黑带在身旁,它不会给你添乱。如需离营,它会跟着你的。



听闻老爹要离开,李安民把功法,修炼,黑狗瞬间都抛到了脑后。他眼圈瞬间就红了起来,盯着老爹说不出话来。

老爹看到李安民的模样儿,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如此温和的笑意,出声说道:

“不必担心,我会回来的。”

老爹声音虽然依旧尖细,但李安民听到了话语里参杂的一丝柔情。

老爹越是神秘,李安民越是好奇。随着年龄的增长,李安民的心智也越来越成熟,心中的疑虑也越发深厚。

此刻得知老爹即将离开,李安民再也忍不住,抬起头直视老爹的双眼,坚定的问道:

“老爹,你究竟是什么人?”

“与你一样,我也姓李,一个汉人。”

第十三章 黑色的天地之气

边城的夜很静。

李安民爬上了屋顶,盘膝坐着。

他头顶是一轮弯月,点点孤星。手中是半壶老酒。拂过脸颊的,是夏夜里的轻风阵阵。回响在耳畔的,是止不住的嘤嘤虫鸣。

抬望眼,是寂静的玄雀城。

远一些,是延绵不断的玄雀军营。

更远一些,或许是白狼军,是狄族吧。

望不尽漫无边际的黑夜,李安民只好在心中猜想。

或许是酒劲儿上了头,李安民有些恍惚的看着远方,那是老爹离去的方向。

那个身形永远挺直的怪老头脚尖轻点,一个飞身便消失不见了。

老爹和他在密室里聊了很久。

李安民知道了很多事,同时心头又对很多事产生了疑虑。

老爹跟他讲述了武道,文道。

老爹跟他讲述了呼吸之法。

老爹给他的修炼之路指出了大体的方向。

知道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无知。

呵,一个汉人。

猛的一口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李安民脸色一红,顾不得后背的伤痛,侧躺在屋顶,酣睡起来。

身下的房间里,陈凡凡和流萤睡得正香甜。那条名叫大黑的老狗抬起头望了望老爹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躺在屋顶的李安民,趴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夜深了,宅院里的人和狗,也都安静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安民被街上的哄闹吵醒。他理了理蓬乱的头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此刻天已经大亮,于是一声低叹,接着起身爬下了屋顶。

也着实是难为了李安民!

他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意外的卷入了上位者的阴谋当中。

意外到来时,又发现相依为命多年的老爹的身份极为神秘。

而老爹的突然离去无疑是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此刻,李安民心乱如麻。

他要照顾好弟弟陈凡凡和妹妹流萤。

他要勤于修炼,以应对那个隐藏在玄雀军中的神秘敌人。

还有,他很担心老爹。担心老爹遇到危险,担心老爹不再回来。

收敛心神,李安民调整了一下情绪。虽然后背刺痛,但他还是强忍着,坚持走到了炉灶前。

生火,倒水,下面,再卧上三颗鸡蛋。

接着李安民加快了脚步,走出门去给流萤买吴婶儿摊儿上的枣糕。

每走一步,李安民背上的刺痛就会加剧几分。李安民短短几天就重伤昏迷两次,乖巧可人的流萤看着哥哥心疼,就抢走了做早饭的差事。可这是老爹离家的第一天,李安民心中的执拗,迫使他再去打理兄妹三人的早饭。

回家路上,李安民咬紧了牙关,腿脚止不住的颤抖。

后背的伤口崩裂了,此刻的李安民脸色已经隐隐有些发白了,就连头上也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哥,你怎么下了床了!”

还未走进家门,就听到了流萤的一阵惊呼。话说流萤今日睡得有些沉了,醒来之后连忙着手准备早饭。可谁知还未走到炉灶旁,她的小鼻子微微一皱,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正是大哥李安民做的鸡蛋面的香味。

一转头,流萤就看到李安民脸色煞白的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块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枣糕。

见状,流萤鼻子一酸,就要哭出声来。小丫头张开了双臂,就朝着李安民飞奔过去。

李安民无奈的笑了笑,他知道流萤爱哭鼻子,于是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硬生生的对妹妹挤出了一抹微笑。

流萤飞扑过来,抱住了李安民。

她抬起头,嘟着嘴巴看着自己的兄长,大眼睛隐隐有些发红:

“哥。”

流萤只是糯糯的叫了一声哥,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啪啦啪啦的流个不停。

李安民知道这一声“哥”的含义,是担心,是气愤,是委屈。

于是他伸出手把流萤揽在怀里,拿起枣糕在小丫头的眼前晃了晃,轻声细语的说道:

“看,枣糕。”

流萤看都没看李安民手里的枣糕,松开抱着李安民的手,擦了擦眼泪,然后挽住了大哥的手臂,一脸严肃的说道:

“哥,我扶你回房休息。”

李安民见流萤止住了眼泪,放松了几分。他不敢多言,跟着流萤向宅院内走去。

“咦,好大的一条黑狗,何时跑到了我们家来了。”

先前,流萤的心思都在脸色煞白的大哥身上,没有看到趴在门内的老黑。这会儿扶着李安民回房间,才注意到了大黑狗的存在。

看到老黑,李安民就想到了前一晚离去的老爹,眉头微微一皱,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是老爹昨夜牵回来的,以后就跟我们一同生活。”

老黑被两人的谈话吵醒,半睁着眼睛看了看四周,于是接着趴在地上闭目养神起来了。

“嚯,好大的一条老黑狗!”

此刻,陈凡凡也走出了房门!他一身劲装,手里握住了一把巨大无比的武器,正是李安民特意赠与陈凡凡的狼牙棒。

“哥,流萤,我就不吃了。去军营要来不及了。”陈凡凡看到李安民神情有些别扭,道了一声别,转身朝门外走去。

李安民心里都是老爹的嘱托,虽然看出来陈凡凡面色有异,却也没多言,只是嘱咐道:

“小凡,今晚让红缨统领过来一趟,我有要事要与她商量。”

陈凡凡脸色微变,听闻李安民的话不自然的点了点头。然后拎着狼牙棒,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看着陈凡凡离去的背影,李安民疑惑的摇了摇头。

或许是习惯了老爹的神出鬼没,陈凡凡和流萤都没有询问老爹的踪影。不过陈凡凡心中忐忑,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告诉二人老爹离开的消息。

早饭过后,流萤跑到院中去逗老黑,李安民就在房内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修炼!

为了提升自己,李安民决定开始尝试修炼老爹传授给他的呼吸之法。

昨夜李安民和老爹交谈了许久,针对修炼和神奇的呼吸之法,李安民有了更新和更深的认识!

呼吸之法是通过呼吸节奏的变化,感知各类天地气息,并加以利用的功法。

此功法并非什么绝世功法,但是却极为特殊!因为每个人通过呼吸之法感知到的天地气息各不相同。所以即便修炼到了极致,也无法给后来者提供行之有效的建议和指导。

换言之,修炼此功法,全凭自己摸索!

不仅如此,以此功法吸收天地之气大都稀松平常,甚至不如一般的三流功法,所以呼吸之法显得尤为鸡肋。

即便是通过呼吸之法感知到了天地之间的玄妙气息,因为没有前人的经验进行指导,在修炼之路上也是寸步难行。

因此这个功法早就淡出了修行者的实现,时至今日甚至被彻底遗忘了。

但是,老爹对李安民说:只管修炼,必有大成。

如果修行是一条路的话,那么功法就决定了你可以走多远。

虽然李安民听老爹说了呼吸之法的诸多弊端,但是他还是选择相信老爹的话。

想到这儿,李安民从腰间掏出老爹从密室书架上取下的一本册子,将其放在身前。然后轻轻调整呼吸,运转起呼吸之法!

随着将灵力转移到书册之上,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李安民感受到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人影脸很模糊,但呼吸的频率却是极为清晰。

老爹说这是呼吸之法的第二层,唯有运转灵力才可以将之看得清楚。

呼吸之法,第一层是基础。

第二层才是入门。

一呼一吸之间,自带玄妙法门!

李安民按照这神奇的规律调整着呼吸的节奏,很快就将这第二层烂熟于心。

此刻,李安民盘膝坐在床上,运转起功法,闭着眼睛感受神秘莫测的天地之气。随着呼吸之法的运转,他似乎感受到了天地之间各种气息的流动。

有炽热如火的红色,有的温和如水的蓝色,有高山的沉稳绿色,有大地的厚重黄色

协调有序,相辅相成。

李安民心中疑惑,老爹不是说只能感知到一种天地气息吗?

为何没有看到先前我发出的黑色气息?

虽然心中存疑,但李安民却没有停止功法的运转!

随着功法不停的运转,原本天地间平稳的气息瞬间狂卷起来!

像是开了一个口子,一股脑儿的涌向了李安民!

不知不觉间,李安民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身体也忍不住不停颤抖。

原来,在李安民的感知当中,天地之间所有的气息都围绕着李安民的身体汇集在一起,五彩斑斓,好不绚丽。

就在各种天地气息进入李安民身体的一瞬间,五彩斑斓的天地之气居然多出了一抹黑色!李安民来不及反应,就看到黑色如瘟疫般蔓延开来,成了他感知世界中全部的颜色。

随着黑色气息的出现,以李安民为中心点形成了一个灵力漩涡。灵力漩涡疯狂的运转,一瞬间抽干了玄雀城中所有天地之气!

李安民脸色涨红,黑色气息狂涌而来,他的身体似乎难以承受这般负荷!李安民只好强行操控灵力,一遍一遍的冲刷他的血肉,重塑他的骨骼。

痛,痛,痛。

李安民感到浑身上下所有的血肉都在被反复撕扯,破碎,重生。骨头也仿佛被碾碎后再重新长成。

李安民全凭一口气支撑着,他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咬碎了钢牙,此刻的他早就停止了呼吸之法的运转,但是状况却脱离的他的掌控!

眼见着灵力漩涡还在不断扩大,李安民的眼耳口鼻尽皆溢出了鲜血。

第十四章 第三次昏迷

随着灵力漩涡的出现,玄雀城中的天地之气紊乱了起来!一时间,玄雀城中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流萤正在宅院里与老黑玩耍。

老爹平日里神出鬼没,寻不见踪影。自从两个兄长加入了玄雀军,这小小的宅院当中便只剩下了流萤一人。所以,她很喜欢眼前这只胖乎乎的大狗,因为她放佛找到了陪伴。

流萤正在为老黑梳理毛发,突然天毫无征兆的黑了起来,伴着嘶吼的狂风,几块屋瓦从房顶掉落下来,吧唧摔得粉碎。

流萤心底涌起了恐惧,这突如其来狂风让小丫头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忽然想到大哥李安民还在屋里,于是小丫头鼓起勇气,顶着狂风朝屋里冲去。

灵力漩涡越来越大!

李安民此刻已经失去了知觉,可狂暴的天地之气仍旧疯狂的朝少年的体内涌去!如此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李安民的身体就将在狂暴的天地之气中,被碾为飞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脆的嘶鸣声从李安民的体内响起。

李安民身上突然闪烁起淡淡的金光。金光与黑雾慢慢接触,像是两支军队,以李安民的身体为战场,开始争夺了属于自己的地盘。

一进一退,此消彼长。

黑色气息破坏,金色的光芒修复。

一次,一次,周而复始。

很快,金光占据了李安民的身体,而黑气萦绕在他身体的周边。

金光闪烁的同时,院中的大黑狗突然来了精神。只见它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抖了抖肚子上的肥肉。接着老黑转向灵气漩涡,睁开眼看了看。然后它的身形一瞬间就膨胀了起来,变得足有半个院落那般大小!

老黑对准灵力漩涡,一跃而起,张开狗嘴,一口就将那漩涡吞到了口中。

然后老黑的身形回归了正常的大小,又趴回了院里。接着它仿佛是打了个饱嗝,对着李安民所在的位置看了眼,趴在门口闭上眼睛又打起了盹。

流萤有些惊谔的看着眼前的老黑,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的思绪还没有反应过来。

此刻,李安民陷入了昏迷,身上金光时不时的闪烁,身体周边黑雾环绕。

他不知道,黑色漩涡的出现惊动了许多的人。他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玄雀城,落在这小小的宅院当中。

玄雀帅帐里,胡边草站在胡茬脸大汉身旁。两人看着玄雀城的狂风,然后对视一眼,脸上浮现出一抹不为人知的笑容。

玄雀军中,有一个人身披厚厚的甲胄。玄雀城的异状让他有些疑惑。沉思片刻后,他拿起笔写了一张纸条,取来信鸽将消息放了出去。

老爹正在一片草原中急行,草原一望无际。与他相伴的,只有片片杂草和条条溪流。此刻的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望家的方向,神情复杂的发出了一声长叹。

在距离玄雀城数万里之遥的一处深宫之中,一个体态威严的中年人睁开了浑浊的双眼。原本空洞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精芒。他体态虚浮,仿佛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眉宇之间还隐隐有些上位者的威严。此刻的他望向玄雀城,晃了晃手中盛满了美酒的夜光杯,脸上闪过一丝笑容。笑容里藏着欣慰,藏着张狂,更藏着一丝悲凉。

牧羊坡上的三营校场,红缨正带着营中将士们进行日常操练。玄雀城中突然的昏天黑地也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发现城中异状的核心居然是李安民的家!此刻她和陈凡凡对视一眼,便放下手中的操练,急急忙忙的朝城中赶去。

红缨和陈凡凡赶到玄雀城时,发现城中一片纷乱。突如其来的风暴气势汹汹,虽然来去匆匆,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损伤,但是民众们都被吓了个够呛,孩子们哭嚎声一片。

见城中巡逻的玄雀兵卒正在安抚城中百姓的情绪,红缨倒是舒了一口气。

可陈凡凡却依旧一脸的慌乱,他脸色有几分苍白,嘴唇也不听的哆嗦着。红缨注意到了陈凡凡的反常,走到陈凡凡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和的说道:“放心吧,你家人不会有事的。”

听到红缨的话,陈凡凡心里稍稍有了几分安定。赶忙加快了脚步,朝着宅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红缨和陈凡凡走到宅院门口,还未进门两人就听到了流萤焦急的哭声:“哥,哥,你怎么了,你醒醒!”

听到哭声,红缨和陈凡凡都是脸色一变!

红缨但还有几分镇静,可陈凡凡却是有些惊慌失措。他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接着连滚带爬的起身跑进了院里。进门后,看到院里一片狼藉,就连平日里居住的房间也被掀去了屋顶。陈凡凡脸色煞白,连忙往房间内走去,嘴里一直嘟囔着:“哥,哥。”

走到李安民房间,陈凡凡看到流萤正对着李安民抱头痛哭。

李安民躺在地上,身上衣衫破碎,眼耳口鼻都是半干的血迹。

听到动静,流萤看到陈凡凡,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撕心裂肺的哭喊到:“二哥,快快,救救大哥,大哥昏迷不醒了。”

陈凡凡心中慌乱,此刻也是没了主意。他瘫坐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低声呜咽道:“哥,我不与你争了,不与你争了。”

此刻红缨也赶进了房间。

她走到李安民身前,仔细的检查起来。她发现虽然李安民一脸血污,但呼吸匀称,浑身上下却没有一点儿伤痕。甚至连之间后背的箭伤也都恢复如初,没有留下一丁点的疤痕。

红缨思考半天,发觉此刻李安民的情况与传说中洗筋伐髓极为相似。她本就是一名武道修士,虽然境界尚低,但却对修炼中一些特殊的情况有所了解。

“够了,堂堂七尺男儿哭什么哭!”红缨对着陈凡凡怒喝一声,接着说道:“李安民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

陈凡凡闻言硬生生的止住了眼泪,眼中满怀期待的看着红缨。

“萤儿妹妹,如今你家中尽毁,一时之间无法居住。你且收拾一下东西,这几日便随我回营吧!一来你哥的情况需要从军中找人查看,二来我们也可以相互照料一二!”

红缨抱住了正哭的梨花带雨的流萤,轻声说道。

“陈凡凡,你背上李安民随我回营!至于老爹,等他回来我会安排人将他也接入军中!”

陈凡凡闻言连忙一阵点头,走到李安民跟前儿将其背在了身后。

流萤也好忙去收拾了几件一家四口的衣物,她和陈凡凡还未得知老爹已经离开的消息。

小丫头忽然响起今天老黑表现出来的神奇的一幕,心里留了个心眼儿,牵起了大黑狗便在红缨的带领下朝着军营赶去。

红缨没有本着三营,反而是朝着轻风曲军侯的营帐赶去。

还没到军侯营帐,就见帐外两个脸色黝黑,身形高大的亲卫一脸惊异的看着眼前的四人一狗。

两个亲卫看到为首的是红缨,就要躬身行礼。可此刻红缨已经是心急如焚,冲二人摆了摆手,对着营帐大声喊道:

“沈乘月,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帐门打开走出一个一脸清秀的俊俏小生。此人身穿玄雀黑鸦将袍,虽然是长相俊俏,却睡眼惺忪,浑身上下透着一副慵懒。

正是玄雀旗下黑鸦军风字部轻风曲军侯,沈乘月。

沈乘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红缨,又打量了一下红缨身后的三人一狗,最后把目光锁定在趴在陈凡凡后背上的李安民。

红缨走到沈乘月面前,附耳过去郑重的说道:“李安民,据我判断像是洗筋伐髓!”

沈乘月闻言挑了挑眉毛,对陈凡凡指了指眼前的帐门,出声说道:“把他背到我的行营中吧!”

陈凡凡刚要动身,就被红缨拦下。

只见红缨脸上闪过一抹羞涩,轻声说道:“还是,还是送到我的行营中吧。”

沈乘月脸上闪过一丝讪笑,看着红缨意味深长的调侃道:“哦,真不知道这小子有何能耐,居然俘获了我妹妹的芳心。”

陈凡凡听到沈乘月的话,脸上有些不太自然。

“哼,要你管!快通知老头子,让他来查看一下李安民的状况。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我肯定跟你们没完!”

红缨难得的露出了女孩的娇蛮,对着沈乘月威胁道。

“得嘞,听我们家大小姐的。我马上通知老头子来看看他未来的姑爷。”

沈乘月贱嗖嗖的嘿嘿一笑,说完转身走进营帐,安排人手传信儿去了。

红缨转过头来,看到流萤和陈凡凡的脸上都带着几分疑惑,于是出声说道:“沈乘月是我哥哥。”

想起了刚刚沈乘月的调侃,红缨不禁脸色一红。她轻咳几声,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便带着二人朝自己的行营走去。

红缨本是三营统领,按理说应当与军卒甲士同住三营之内。但她颇有背景,且还是一个女孩子,所以沈乘月便在自己的行营旁也给妹妹安排了一个,以便偶尔过来休息。

陈凡凡背着李安民,跟随着红缨朝前方走去。红缨对于李安民的心意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陈凡凡心中闪过一丝惆怅,在心中暗道:哥,红缨还是留给你吧,我不争了。

年少时以为第一眼的欣赏是喜欢。以为只要是喜欢,就是永远。以为退让,是自己的做出了牺牲,给予了成全。

第十五章 鲜美的肉汤

李安民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看到了一个孩子,约莫两三岁大小。小孩子正在花园里玩耍,他的身后跟着一位白衣女子。女子气度非凡,正一脸慈爱的看着男孩。

突然画面一转,天地之间黑雾弥漫。

此刻,一群黑衣人趁着夜色摸到了小男孩身前。他们抽出了腰间佩刀,举刀就要砍了过来。刀光很亮,明晃晃的,很刺眼。

或许是刀光太吓人,李安民猛然惊醒!

随着李安民意识的渐渐恢复,他回想起了灵力漩涡和黑色的天地之气,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终于,李安民睁开了眼睛。

此刻已是深夜,周围一片寂静。

借着月光,李安民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不是自己的家。这里像是一座营帐,自己住的床很软,被子上也传来阵阵香气。

“咦,你醒了?”

突然,一个空灵的声音响起。

借着月光,李安民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点燃了床头的油灯。这人伫立在李安民的身前,关切的问道。

油灯点亮,李安民看清了眼前的女子。

正是红缨!

红缨此刻正披着睡袍,头发随意的披在肩上。她低头关切的询问着李安民,嘴唇轻轻的抿在一起。

柳叶眉上微微皱褶,丹凤眼里羞意点点。

李安民看着红缨轻轻的点点头,温和的笑了笑,出声说道:

“这是哪里?”

红缨闻言,脸上蹭的一下就红了大片。她双手扭扭捏捏的握在一起,双脚也是不停的挪动。她把脸转向一旁,轻轻的说道:

“这里是我的,我在军中行营里的房间。”

听到红缨的回答,李安民心头也涌起了几分尴尬。自己居然躺到了女孩子的闺房之内!

李安民轻咳两声,以此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接着问道:

“只是,不知我为何在此?还有,凡凡和流萤如今何在?”

红缨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她深呼一口气,将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

红缨坐回到椅子上,对李安民回答道:

“白天玄雀城里狂风大作,你重伤昏迷。因你家被风暴破坏,于是我便做主将你带回了我的行营之中。流萤就在旁边小床上刚刚睡着。至于陈凡凡,已经安排他回三营,与其他将士同住。”

红缨突然脸色有些难看,她咬了咬牙,继续说道:

“只是,老爹失去了踪影。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加派人手进行全城搜索了。我怕流萤和陈凡凡难以接受,所以没有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李安民对红缨笑了笑,听到陈凡凡和流萤都被安置妥当,心里也放松了几分。

他还没把老爹离开的消息告诉陈凡凡和流萤,但是却意外的完成了老爹对于三人的嘱托。

李安民犹豫片刻,决定先把老爹离开的事情告诉红缨。并且告诉红缨,想要暂时将流萤交托给她照顾。

红缨闻言恍然大悟,怪不得玄雀兵卒们几乎把玄雀城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有找到老爹的下落。

听到李安民的请求,红缨也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答应。

自打眼前的男孩为她奋不顾身,舍身挡箭那一刻开始,红缨就喜欢上了李安民。

面对心上人的请求,红缨自然不会推脱。

更何况爱屋及乌,况且流萤又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姑娘。

红缨看着李安民,忽然想到他今天的情况很像传闻中的洗筋伐髓。心中惊异万分,于是出声问道:

“你修炼了什么功法?今天可是洗筋伐髓?”

李安民听到红缨的话,心头涌起阵阵波涛。自己虽有功法在身,但对修炼速度仍旧是一知半解。白天突然爆发的意外还历历在目,李安民心中充满了不解。

而且经历过宋老三,魏先同的事件,李安民心中对于武道功法有了下意识的防范。

“既然她也是武道修士,或许她知道今天意外发生的原因?”

李安民心中想着,也没回答红缨的问题,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着说道:

“何出此言?”

红缨见李安民顾左右而言其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不愿搭理他。

见红缨这般反应,李安民知道这次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虽然相识只有短短数日,但红缨一直诚心待他。此刻又被姑娘带回了自己的闺房之中,更何况还要将妹妹交托给她照顾。李安民心中有些愧疚,于是挠了挠头对着红缨傻笑起来。

“其实,我也不清楚。”

见李安民一副呆傻的模样,红缨忍不住笑出声来,顿时心头的怒气便消散个干净了。

“今天,我叫我爹已经过来查看过了。他只说你情况特殊,却并无大碍。”接着红缨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起身走到床边,趴在李安民耳畔低声说道:“我爹让我告诉你,今天玄雀城的意义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对了,我姓沈。我爹是金凤军副将沈天胜,沈遗南是我爷爷。”

红缨知道李安民早就发现了她身份的特殊,干脆一股脑儿的交代了个清楚。

此刻,红缨就趴在李安民耳畔。少女特有的香气钻到了李安民的鼻子里,感受着红缨的呼吸吞吐在自己的脸上,李安民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红缨看到了李安民的反应,脸上也是倏的一红,但却也是一闪而过。

“我去叫人给你端一些汤来。”

红缨脸上泛起得意的笑容,对李安民吩咐一句,就站起身来朝营房外走去。

红缨离开后,李安民静坐在床上,默默的思考着。

首先,他早知红缨的身份特殊,却没想到居然是玄雀统帅沈遗南的孙女!李安民不是木头,他感受得到红缨愈发浓烈的热情。但是,虽然他对红缨也有欣赏,但却没有心思儿女情长。李安民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些只是小事,想等待日后有机会再与红缨解释清楚。

其次,或许是老爹嘱托他在玄雀军中找个师父的原因,他隐隐猜测老爹跟玄雀军有着一丝关联。只是他不清楚,该用什么方法才可以找到老爹口中那位师父!

最后,那位隐藏在军中的神秘人还没有找到。来自那位四爪龙服大汉皇室的危机还没有解除,李安民知道这才是她当前最大的危机。

“军中伙食太过粗糙,为了能让你尽快恢复,我特意从城里请了这位厨娘,炖了一锅肉汤。”

红缨推开帐门,笑嘻嘻的看着李安民,出声说道。

只见红缨掀开帐门,她身后跟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这名女子穿着一身寻常人家的布衣,手里正端着一个托盘。托盘摆着碗筷,一只小碗和一大盆肉汤。

李安民和布衣女子一个对视,看着布衣女子的脸,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肉汤冒着热气,香味弥散开来,李安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是昏睡一天,醒来后肚子早就开始了咕咕乱叫。

布衣女子把托盘放到离床不远的桌子上,麻利的盛出一小碗端给了红缨。红缨闻着肉汤的香气,对着布衣女子笑了笑说:“姐姐真的是好手艺。这汤您也熬了半天,等等也去取一副碗筷来一同享用。”

布衣女子和李安民对视一眼后,就一直深深的低着头一言不发。听到红缨的话,也就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红缨只当是其羞涩,害怕,所以不以为意。她对着布衣女子轻轻一笑,端起小碗朝着李安民走去,轻声说道:

“便宜你了,你且起身我来喂你。”

李安民刚刚醒来,身体还有些酸软。听到红缨的话虽然是有些羞涩,却扛不住腹中饥饿,只好对着红缨点了点头。

红缨坐在床边,盛出一勺热汤吹了吹,然后送到了李安民的嘴边。

李安民正要入口,就看到布衣女子抬起了头,死死的盯着红缨手中的肉汤。看到这眼神中的狂热和眉宇间的熟悉,李安民一瞬间想起了为何对着女子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李安民一挥手打翻了红缨手中的汤碗,对着不知所措,惊怒交加的红缨说道:“汤里有问题,快抓住她!”

布衣女子闻言神色大变,接着疯也似的朝着李安民冲了过来。

红缨见状,瞬间明白布衣女子欲行不轨被李安民发现了破绽,于是一个箭步冲到了布衣女子的身前。

布衣女子哪里是将门虎女红缨的对手,只一招就制服了布衣女子。

“说,你是何人,是谁派你来的?”

红缨一手制住了布衣女子,出声喝问道。

营帐中的异常惊动了营中守卫,在沈乘月的带领下,一群人冲进了红缨的行营之内。

沈乘月手下守卫制住了布衣女子,红缨取下一只银钗放到肉汤之中。一瞬间,银钗黑了起来!

“这汤虽然鲜香可口,可是却有剧毒啊!”

李安民摇了摇头,轻轻说道。

布衣女子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恶狠狠的盯着躺在床上的李安民。

“你是宋倩儿吧。你父亲的确是死于我手,但不管你信与不信,是他先要杀我,我无奈反击罢了。”李安民看着碗里的肉汤,平静的说道。

“你胡说!胡说!我爹戎马半生,一定是你!”

布衣女子几乎发狂,双眼滴血!

她正是被李安民所杀的小队长宋老三之女,宋倩儿!

沈乘月命手下将布衣女子押解下去,严加审问。

能够抓住红缨寻人为李安民熬汤的机会,趁势潜入军营投毒,单凭宋倩儿一个人的力量是万万做不到的。

沈乘月看着坐在床上的李安民,哈哈一笑,走上前去,朗声说道:“哈哈哈,妹夫醒了,我叫沈乘月,是你大舅哥!”

第十六章 格局

沈乘月身上有着浓浓的书生气。

他这一声妹夫,让红缨和李安民瞬间脸红起来。沈乘月对于两人的羞涩视若无睹,大模大样的坐在了李安民身前,细细的打量着妹妹红缨的心上人。

李安民也在观察这个举止有些不羁的轻风曲军侯,与红缨的英气和妩媚不同,沈乘月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慵懒的味道。

红缨心中羞涩,嘟着嘴走到了沈乘月身前。她伸出手在沈乘月的腰间狠狠的一拧,凤眼圆睁,气愤的瞪着他。

沈乘月腰身一闪,逃脱了红缨的魔爪,神情严肃起来,对着李安民说道:

“你认识宋倩儿?”

“宋老三的女儿,之前听宋老三提起过。她和宋老三长得颇像,所以我认了出来。”

刚入玄雀军,就听队长宋老三提起过他有一女,与李安民和陈凡凡年纪相仿,名叫宋倩儿。宋老三死后,李安民被那神秘莫测的大汉皇室派人追杀,便将宋倩儿忘却了。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与她以这种方式相遇了。

沈乘月闻言点了点头,接着对李安民说道: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李安民心中清楚,自己昏迷是意外。被红缨带回轻风曲是意外。而红缨突然兴起到玄雀城中寻找煲汤的厨娘更是意外。

而在这接连不断意外中,宋倩儿居然抓住了机会,显然是不是她个人所为。

想必一定是受人指使,而那人极有可能是四爪龙服那位安插在玄雀军中的细作!也就是此前,将刺杀李安民失败的两名刺客灭口之人!

李安民思考片刻,对着沈乘月意味深长的悠悠说道:

“不妨放长线,钓大鱼。”

沈乘月听到这话,明白了李安民的意思。李安民是想利用宋倩儿,引出后背布局之人!

沈乘月心中暗道,这李安民也是个聪明人!小小年纪,却很快就能搞清楚事情发展的脉络,并且想出应对的策略,李安民不容小觑!

接着沈乘月阴阴一笑,接着问道:“那宋倩儿如何处置?”

李安民抬起头与沈乘月一个对视,眼神交汇后就低下了头。目光看向帐外,平静悠长的说道:

“让她平静的安度余生吧。”

听到李安民的回答,沈乘月不置可否的哈哈一笑,对李安民说道:

“妹夫,你好好休息。”

沈乘月恢复了放浪不羁的神情,摇晃着脑袋站起身来,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营帐。

听到沈乘月又叫了李安民一句妹夫,李安民无可奈何的轻笑两声,而红缨羞红了脸站在一旁。

帐内如今只剩下了红缨和李安民两个人。红缨悄悄的瞄了一眼李安民,见李安民也望着自己。心底满满的羞涩更是升腾而起,一瞬间就涨红了脸。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熬着粥来。”红缨说着,就转过身往向帐外走去。

李安民坐在床上,心里闪过一丝犹豫。自从那日他舍身为红缨挡箭起,红缨便对自已及家人照顾有加。

红缨的心意已经愈发明显的表现了出来。

但是不管是彼此身份的差异,还是自己心中对于红缨的感觉,李安民并不认为两人已经到了可以开始一段感情的地步。李安民总是觉得,两人中间还是欠缺一些东西。

可看着红缨娇羞的面庞,李安民还是不忍心开口,去掐断与红缨的这段难以描绘的关系。

或许,李安民也没有意识到,红缨也已经慢慢走进了自己的心里。

不多时,红缨端着热腾腾的粥时回到了营帐内。她细心的一口一口将热粥吹温,然后小心翼翼的递到李安民口中。

看着红缨一脸娇羞的小媳妇儿状,李安民也有些沉醉了。

一夜无话。

李安民也早早的起身,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过来。先前神秘莫测的灵力漩涡虽然将自己的身体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个遍,但是却也让他后背的箭伤恢复了过来。不仅如此,经过一夜的休整,李安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干劲儿。

李安民回想起那神秘莫测的灵力漩涡,心里十分忐忑。他在犹豫要不要继续修炼神秘莫测的呼吸之法,却又担心再次引来祸事。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李安民心中明白,玄雀城的异状就是自己修炼呼吸之法所致。

他的心里痒痒的,经过前一晚宋倩儿的事情,李安民心里的危机感再次加剧。那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正在伺机而动,他心里明白自己迫切的需要提升自己的实力。

不仅如此,自从灵力漩涡出现之后,李安民就感觉身体内放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召唤自己,心中想要继续修炼的想法更加火热。

李安民定了主意,他想着此次修炼多加小心,如再发生意外,赶快停止便是。

他盘膝坐着,运转起呼吸之法。但是这次却没有发生意外,黑色的气息循序渐进,有条不紊的被吸收到了体内。

李安民眉头微皱,因为这次吸收的速度太慢了!如果说上一次是黑色气息是大江般的狂涌,那么现在的速度就仿佛是露水滴答滴答的掉落。

此刻,营帐外一阵吵闹声响起。

原来是红缨要赶回三营。她是三营统领,理所应当的去主持三营的大局。

李安民本来想着和红缨一同回到三营,但红缨担心他的身体,说什么都让他再休息几日。李安民拗不过红缨的坚持,只好答应在行营之中再住几日。她嘱托红缨将老爹离去的消息告知陈凡凡,以免弟弟担忧。

而他,负责爸老爹离开的消息和临行前的安排告诉流萤。

清晨的阳光柔和,风也清爽。

流萤正坐在大黑狗身边,陪着大黑狗玩耍。听到大哥与自己交代清楚老爹离去前的安排,流萤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小丫头从来没有离开过老爹,也没有离开过家。离家的不适应和对老爹的担心一齐涌上心头,这眼泪就啪啪留个不停。

李安民正在变着法儿的安抚妹妹流萤的情绪,没有注意到这行营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小子,咱们又见面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李安民转过头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矮小,面容丑陋的枯槁男子正踱步向他走来。一双小小的眼睛瞄了一眼流萤和躺在她身旁的大黑狗,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嘴角两侧的八字胡。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玄雀旗下黑鸦大将军,难知如阴的毒士胡边草!

大黑狗窝在地上瞥了胡边草一眼,接着又趴了下来。

李安民见到是胡边草,连忙躬身一拜,道一句:“拜见将军!”

流萤看着这个样貌丑陋,举止怪异的老头,硬生生的止住了眼泪。小丫头睁圆了大眼睛望着胡边草,嘴巴微微张着,一动不动。

胡边草也不理会李安民,加紧了脚步走到了妹妹流萤的身前。他放下把玩着胡须的双手,正了正衣冠。

在李安民怀疑的目光下,胡边草强行在脸上挤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轻声细语的对流萤说道:

“小丫头,你可愿拜我为师?”

此话一出,无异于石破天惊!

李安民被胡边草的话惊的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饶是胡边草自以为脸上是温暖和煦的笑容,可无奈这张脸上太过丑陋。不管怎么笑,都有几分狰狞恐怖的意味。

流萤看到眼前怪老头的坏笑,心中惊惧,哇的一下哭出声来,接着转身跑回了营帐之内。

见流萤吓得跑回了营帐,胡边草也是尴尬的止住了脚步,硬生生站在了原地。

“小妹年幼,冲撞了将军,还望将军恕罪!”李安民见状连忙再次对胡边草躬身行礼。他可摸不清出胡边草的脾气,生怕他发怒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李安民回想着胡边草的话,他可不敢让妹妹拜这个阴晴难测的毒士为师。

思考片刻后,李安民出声说道:

“小妹能得将军青睐,实为她之幸事。不过小妹资质愚钝,尚且年幼。若是入了将军门下,恐怕会堕了将军威名”

李安民话未说完,胡边草就冲他摆了摆手,说道:“天地苍茫,人不过渺如微芥。岁月长河,人不过一叶浮萍。”

接着胡边草转头望向李安民,话锋一转出声问道:“你可知人活一世,最为关键的是什么?”

胡边草冷不丁的抛出了一个问题,李安民虽不明白有何深意,却也沉思片刻后认真的回答道:

“修行。”

胡边草闻言面无表情,反问道:“天下间修士何止千万。只听闻大汉王朝震慑天下靠的是各路军马,何曾听闻靠的是哪个修士?”

李安民听到这话若有所悟,继续答道:“谋略。”

胡边草脸上淡然一笑,接着说道:“谋略,谋略,计谋策略。乞丐谋食,商贩谋财,靠的是谋略。文臣谋绩,武将谋胜,靠的也是谋略。虽都是竭尽全力,但乞丐和将军岂能同日而语?”

李安民闻言,低头静默不语。

胡边草望向身前的狄族,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汉,朗声一笑,出声说道:

“谋食者为乞丐,谋财者为贩夫。谋政绩者为高官,谋胜利者为大将。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不是修行,不是谋略,而是所谋为何!而是格局!”

“格局”二字,如有魔力,钻到了李安民的耳中,久久不散。

胡边草抓起身下的一抔黄土,然后张开指缝。黄土细如沙,从指缝中滑落,散向远方。

“大厦将塌,乱世将至。真英雄该谋的是百姓安乐,是天下安宁,是社稷无恙,是海晏河清。”

胡边草拍了拍李安民的肩膀,怅然若失许久,然后悠悠开口说道:

“该谋江山才是啊!”

第十七章 放长线钓大鱼

玄雀军自打大汉王朝开国时就已经创立了。虽然当时只是个名声不显杂牌部队,但玄雀军旗在岁月的洪流中沉浮已近千年,如今成了赫赫有名的大汉第一边军!

话说胡边草没来由的跟李安民扯了一通关于“格局”的话题,最后还很生硬的联系到了江山社稷。虽然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是李安民却是听的云里雾里。

李安民的心里装不下天下,只装得下身边的人。

玄雀旗下有五大雄狮,统领各师的都是声满宇内的各大将军。

金凤军沈遗南,守御固若金汤。

苍鹰军尹北风,勇武锐不可当。

白鹭军白山青,计谋算无遗策。

灰鹫军岳寒枝,厮杀嗜血狂暴。

黑鸦军胡边草,狠辣难知如阴。

而此刻,李安民就蹲在黑鸦大将军胡边草身旁。

胡边草已经让沈乘月偷偷传出消息,入夜他将亲审宋倩儿。

话说红缨和李安民遇刺后,发现刺客竟然是分散在各军中的玄雀兵卒!玄雀统帅沈遗南气急,于是密令黑鸦大将军胡边草彻查此事。

一抓住了宋倩儿,沈乘月就命人将消息传给了胡边草。于是这才有了胡边草一大早赶到轻风曲营地,撞见了李安民和流萤的一幕。

宋倩儿被抓后,沈乘月便将她羁押在一处偏帐之内。他费尽手段的审了一夜,却没从宋倩儿口中翘出哪怕一个字眼儿!这可将这位慵懒书生气的七窍生烟!

审不出什么名堂,却又需要利用她引出幕后黑手。一时之间沈乘月无可奈何,只好将宋倩儿继续收押,命手下亲卫严加看管。他已经将消息传给了胡边草,心想着看看这位难知如阴的毒士会有什么好主意。

虽说是密令暗中调查,但胡边草清楚,军中的风吹草动能够瞒得过普通的军卒,却瞒不过刻意探听的“有心人”。

来到轻风曲营地,胡边草压根儿没有去管宋倩儿。不用说审问,就连问都没问一句关于宋倩儿的任何事。他只是悄无声息的在这营地里逛个不停,稍带着为李安民指导指导人生。

闲逛了一整天后,胡边草终于停下了脚步。他不顾形象的猫在了一堆辎重后面,而他的前方就是关押着宋倩儿的营帐。

胡边草让李安民也蹲下,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引以为傲的八字胡,对李安民说道:

“小子,我要让你妹妹拜我为师,如何?”

李安民顿时脑袋大了一圈,跟着怪老头逛了一天,他本以为胡边草已经忘却了要收流萤为徒的事情。可谁知这老家伙此刻又忽然提出了这个要求!

李安民心中忐忑,不知道胡边草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看胡边草的神情像是认真的,但心底又浮现出这位毒士手刃了自己徒弟魏先同的画面。

李安民心底是真的没有丝毫底气,但是为流萤,他还是硬着头皮向胡边草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将军为何坚持收家妹为徒。难道将军忘记我曾亲眼目睹魏先同之死吗?”

本以为听到魏先同的事情胡边草会恼羞成怒,可这位毒士的表现却是出乎了李安民的意见。

只见胡边草听到了魏先同的名字,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是风轻云淡的对李安民说道:“呵呵,魏先同不过是一个庸才,岂能跟小丫头相提并论!”

胡边草顿了顿,认真的看着李安民,一字一句的说道:“流萤注定成就非凡!”

听到胡边草的话,李安民心头微震,他不明白胡边草何出此言,刚想问个明白就听到了营地内哄闹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

一声声疾呼响彻营地,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出现在了李安民和胡边草眼前。

正直炎夏,天干物燥。夏风吹过,火势很快便迅猛的蔓延开来。

天已经黑了,火光尤为骇人。

行营中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军卒们纷纷奔走于火场,来扑灭大火。

看着眼前纷乱的场景,胡边草摸着自己的八字胡阴阴一笑,淡淡的说了句:“来了。”

火场距离羁押着宋倩儿的偏帐不过百步,李安民也明白过来。一定是有人故意纵火,想要趁机劫走宋倩儿,或者是将其灭口。

李安民看到胡边草对着守在偏帐门口的守卫挥了挥手,守门瞬间明白了胡边草的意思,一下子就跑了大半,纷纷赶赴火场。

偏帐门口只剩下了两人看守在帐门左右。

这时,一个黑衣人蹑手蹑脚的出现在了偏帐附近,指尖轻弹,两颗石子飞出。

“嘭”“嘭”

两声轻响,石子命中两名守卫的脖颈,一瞬间两人应声而倒。

见黑衣人走到了就要偏帐门口,李安民就要起身去抓住他。可还未等站起身,李安民就被胡边草一把抓住。

胡边草拍了拍李安民的肩膀,轻轻一笑,出声说道:“年轻人不要急躁,安心看戏便是了。”

看到胡边草一脸笃定的神情,李安民脸上露出了疑惑。眼瞅着黑衣人提起腰间的匕首,悄无声息的钻进了偏帐之中,心中惊疑不定,心头想着莫不是胡边草已经做好了盘算?

果不其然,黑衣人刚走进营帐,就听到了一阵打斗声,但兵器碰撞的声音很快就结束了。

不多时,帐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五个人。

李安民定睛一瞧,为首一人一脸慵懒的书生气,正是那轻风曲军侯,沈乘月。

两名守卫按住了黑衣刺客,显然已经将其制服。

见沈乘月走出帐门,胡边草嘿嘿一笑,站起身,带着李安民走了出来。

沈乘月命人将被黑衣人击晕的守卫抬下去休息,躬身向胡边草拜道:

“禀报将军,卑职幸不辱命,已将黑衣刺客擒获!”

胡边草对着沈乘月轻轻点了点头,接着走到了黑衣人面前。见黑衣人脸覆黑巾,胡边草冷哼一声,伸手抓住黑巾一角,喃喃说道:“本将军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说着,胡边草将黑巾用力一扯,黑衣人的脸这就露了出来。

看清出黑衣人的脸,沈乘月大惊失色,惊呼道:“怎么是你,岳横天!”

胡边草看到了黑衣人的样子,也是沉默不语。

渐渐的,他面色凝重起来,把玩着八字胡的手停在了原处,一脸沉思的模样。

李安民不清楚眼前这人的身份,但看到沈乘月和胡边草的表情,他当即明白,只怕眼前黑衣人身份绝非一般!

黑衣人抬起头看了看李安民,又看了看胡边草,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沈乘月身上。

他一脸决绝,眼神里透着一些血色,淡淡的回答道:“没错,是我。”

“那先前刺杀红缨,又将刺客灭口的也是你?”沈乘月一脸狂怒,义愤填膺的对岳横天吼道。

听到沈乘月的话,岳横天将手中的拳头握紧,又咬了咬牙然后低下了头,眼神坚定,一言不发。

李安民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他心头暗道:只怕岳横天和沈乘月的关系非同一般。

胡边草也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他闭上了眼睛对沈乘月平静的说道:“先把他押下去,严加看管。”

接着,胡边草又睁开了眼睛。只是眼神中的凝重一扫而空,只剩下了一片森然。他打量着岳横天,冷冷的说道:

“把消息传出去,告诉老岳,我胡边草在这里等他给我一个交代。”

沈乘月自然知道胡边草口中的老岳是何人,此刻他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超他的想象。他一声轻叹,押着岳横天走了下去。

此时,大火已经扑灭,营地之中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胡边草借着月光,看着被大火焚烧而成的灰烬在空中飘散。

他长叹一声,对着站在背后的李安民说道:

“你可知玄雀旗下有五军,而五军有五将。除金凤军沈帅除外,分别是苍鹰军尹北风,白鹭军白山青,黑鸦军我胡边草,最后则是灰鹫军岳寒枝!”

“岳寒枝,岳横天,都是姓岳,莫非两人有何关联?”两人都姓岳,李安民闻言不由的猜测道。

“没错。岳横天正是灰鹫军大将军,地狱阎罗岳寒枝的独子!”

看着李安民一脸呆滞的神情,胡边草继续说道:

“我胡边草的毒辣和他岳寒枝的凶残,被人并称玄雀双罗刹。我们在玄雀旗下共事数十载,大小战事何止千场,彼此之间早成了铁铸的手足。

战场就是吃人的地方,我不杀你,就会被你所杀。杀来杀去,杀了太多的人。大概是上天给了惩罚,老岳前后娶了二三十个婆娘,却也只生下了一个孩子,岳横天。老来得子,老岳对这个孩子可谓是万般宠爱。

岳横天倒也争气,从不恃宠而骄,武力超群也颇有谋略。小小年纪就深受沈帅喜爱,被带在了身边进行调教。所以岳横天和沈乘月打小一起长大。如今,和乘月一样,小小年纪就靠自己的能力在灰鹫军中争得了军侯之职。”

胡边草一声轻叹,接着说道:“玄雀五军一向同气连枝,共御外敌。岳寒枝有变,则灰鹫有变。灰鹫有变,则玄雀有变。玄雀有变,则边陲难安。边境不宁,恐怕会动摇国本啊!”

李安民看到胡边草眼神中的忧虑,似乎渐渐明白了他对自己说的要谋天下安宁,谋海晏河清,也明白了胡边草口中所说的格局的含义。

回想胡边草刚刚对于岳横天的描述,一个疑问在李安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紧接着,李安民面色狂变!

第十八章 万道火光绕轻风

听到胡边草的话,李安民渐渐意识到事情似乎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沉思片刻,就想通了事情的蹊跷之处。

想通了关键,李安民面色凝重起来,他冲到胡边草的身边,喝问道:

“将军,不知岳横天身居何职?”

“和乘月一样,灰鹫军中一曲军侯。”

“一个灰鹫军的军侯,手能伸到堂堂玄雀军金凤军帅帐?”

胡边草冷哼一声,气的胡须颤抖,森然说道:“一个军侯的能耐有限,但却挡不住他爹这个大将军能够只手遮天!”

看着胡边草的神情,李安民知道毒士被愤怒遮住了眼睛,失去了洞察一些的冷静。

他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我听将军话语之中描述,岳寒枝将军对这个儿子甚是宠爱。若岳大将军真的有异心,安排亲信来做这灭口之事便可。又何必让自己的独子以身犯险?”

胡边草本就不是蠢人,只是一时愤怒失去了理智。听到李安民的话,胡边草双眼之中出现过一丝清明,眉宇之间同时又多了几分疑惑。

见胡边草的神情,李安民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据我猜测,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站在岳横天背后绝非是他父亲岳寒枝,一定另有其人!”

胡边草伸手捏了捏八字胡,喃喃开口道:“若岳横天真的受人利用,那么背后谋划之人的心思可真的是极其歹毒了。”

李安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么说来恐怕宋倩儿只是个幌子,她或许并不不能提供什么关键的消息。那神秘之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岳横天卷进来!”

胡边草眯着眼睛沉思良久,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小眼睛睁圆了,沉声说道:“不!不是岳横天,是岳寒枝!”

紧接着,胡边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接着只见他怒目圆睁,拍了一下大腿怒气说道:“不好!”

话音未落,李安民就看到胡边草一脸的焦急,转身朝着沈乘月离去的方向飘然而去。

李安民也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赶忙加紧了脚步,一路狂奔跟在胡边草身后。

“怕是要出事了。”

李安民喃喃道。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的赶到了关押岳横天的营帐。

只见帐外守着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见胡边草和李安民一脸焦急的过来,连忙躬身行礼。

胡边草看见两人,知道他们是沈遗南为沈乘月安排的家族私兵,连忙出声问道:

“你家少爷呢?”

“在帐内!”

闻言没有丝毫犹豫,胡边草径直往帐内走去。刚掀开帐门,胡边草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几下。

透过帐门,李安民往里瞅了一瞅。

可就是这么一瞅,李安民就被帐内的景象惊谔的说不出话来。

李安民看到沈乘月和一名家族亲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岳横天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溅满了一地。仔细的查看,李安民发现匕首柄端居然隐隐约约刻着一个“月”字。

“该死!”

胡边草脸色狰狞可怖,他咬牙切齿的从口中挤出阴冷的两个字。只见他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灰雾,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了下来。

李安民再一次感受到了胡边草的力量。

守在帐外的两名亲卫知道一定是营帐内发生了什么意外,担心自家小少爷的安全,他们连忙冲进了营帐。

两人一进入营帐,就看到沈家少爷沈乘月和另一名亲卫倒在地上。转眼一瞧,又看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岳横天。更要命的是,岳横天胸口的匕首他们认识,那刻在上面的“月”字极为显眼,是少爷沈乘月的。

两人惊呆了,都是浑身上下一个颤栗。他们脑门上冷汗直流,哆嗦着嘴对着胡边草说道:

“这这这,这是怎么了。”

这两个亲卫,打沈乘月小的时候就负责保护他的安全。而岳横天打小跟沈乘月一通长大,所以两个护卫对岳横天也极为熟悉。此刻,灰鹫军大将军岳寒枝的独子死在了沈乘月的帐中,而且胸口上插着的是沈乘月的匕首。

事关重大,两人身为沈乘月的亲兵护卫,况且先前一直守在营帐两侧,怕是逃脱不了干系。

不过二人倒也颇有些傲骨,不至于涕泗横流的跪地求饶。虽然心中畏惧地狱阎罗的手段,但也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沉着声对胡边草说道:“将军,我二人一直守在营帐左右,未曾听到任何打斗声!”

两人声音颤抖,双腿颤栗,冷汗从额头顺着脸颊流下,一滴滴落在地上。

胡边草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然后轻叹一声,召唤来了左右,吩咐道:“把沈乘月带下去医治。将晕倒守卫和他们两个关押起来。”

兵卒们应声答道,就抬着沈乘月,押着另外三人下去了。

接着胡边草走到了岳横天身旁,伸出手将他睁圆了的双眼抚合,接着又召开兵卒,吩咐道:“把岳横天身死的消息传给岳大将军。”

看着给岳寒枝送信儿的兵卒离去,胡边草沉思片刻,便走到案前,奋笔疾书写下一封坚信。

最后他叫来一个亲卫,吩咐道:“把信交给沈战图。”

安排完毕,胡边草深色复杂的站在了营帐之内,站在了岳横天身前。

“他的目标不是宋倩儿,不是你,不是沈乘月,不是岳横天,甚至也不是岳寒枝。”

胡边草一声哀叹,怒喝道:

“他的目标是我玄雀军,是我大汉王朝啊!”

李安民沉默不语,他明白胡边草话中意思。那隐藏在玄雀军中的神秘人心机太重,谋划的也太深。

先是利用自己与宋倩儿的杀父之仇,引来了岳横天。

不管岳横天究竟为何要杀宋倩儿灭口,这位灰鹫军大将军的独子恐怕都免不了死亡的命运。

岳横天莫名其妙的死在沈乘月的匕首之下,不管真相究竟如何,岳家和沈家都势必会有隔阂。沈家甚至要承受岳寒枝的滔天怒火。

而玄雀军,也要承担起灰鹫军有变的风险。

玄雀五师,向来是铁板一块,而现在居然有可能从内部被瓦解。

或许当初牧羊坡上的刺杀是那神秘人的精心安排,那么现如今这环环相扣的阴谋就是他的顺势而为了。

李安民心中骇然,自己恐怕是被一个极其强大的人盯上了。

夜已经深了,轻风曲营地中也归于宁静。胡边草闭着眼睛就这么一直站着。

该来的总会来,需要面对的总要面对。

所以,胡边草在等。

突然,一道微弱的火光出现在了营地几里外的荒地上。

胡边草睁开了眼睛,喃喃说道:“来了。”

李安民闻言连忙起身望向帐外。

一直火把散发着微微的火光,但很快,李安民呆住了。

一道,两道。

千道,万道。

李安民骇然发现,数万道火光一瞬间照亮了整片天地。

目光所及之处,火光环绕,在轻风曲营地外围成了一道道火墙!

狂暴的嘶吼声镇彻天地。

灰鹫大军来围营了!

刚刚平静下来的轻风曲被突如其来的大军惊醒。全曲上下瞬间炸了锅,还在玄雀军训练有素,很快被惊醒的兵卒们正装列队,全副武装的做好了御敌的准备。

漫天的火光中,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枯瘦老头。他的手中提着一把刀背甚宽的鬼头大刀。但与兵刃的形状不符,他的腰背有些佝偻,眼窝深深的凹陷着。

随着老头身影的出现,嘶吼的灰鹫大军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他们各个握紧了手中的兵刃,面含悲愤的瞪着眼前的黑鸦轻风曲。

老头微微低着头,走到阵前,将鬼头大刀往地上一插,顿时血红色的起浪翻滚,漫天杀意弥散开来。

李安民望着老者的双眼,发现他的眼神里是挡不住的凶狠与残暴。随着老者的出现,李安民仿佛嗅到了一丝血腥气味。

老者轻轻的抬起头,阴鸷的看了看前方集结成一起的方阵,面无表情的嘶吼一声:

“胡边草还不出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凶名远播的灰鹫军大将军,地狱阎罗岳寒枝!

胡边草整了整衣衫,缓缓的转过身来。他一步一步的走出帐外,走到岳寒枝身前。

黑鸦军轻风曲的兵卒们纷纷对着胡边草轻轻颔首,自觉的给大将军让出一条路来。

毒士胡边草看了看集结成一团,群情激愤的灰鹫大军,然后将目光落在岳寒枝的身上,沉声说道:

“老岳,还望节哀!令郎之死我也很痛心,只是此事蹊跷众多,你切莫冲动,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哈哈哈!”

岳寒枝悲笑一声,接着怒吼道:

“节哀,你叫我节哀!我岳寒枝在这玄雀旗下出生入死数十年,如今我的独子死在了沈乘月的匕首之下。呵呵,你叫我节哀!”

“杀!”“杀!”“杀!”

灰鹫军个个脸上都冲盈着无尽的杀意,一个个齐声喝死了“杀”字!

杀声震天而起,岳寒枝枯瘦一挥,大军收声。

岳大将军往前一站,阴狠狠的盯着胡边草,咬碎了钢牙吼道:

“把我儿子交出来!”

胡边草一声哀叹,轻轻的点了点头。

岳寒枝举起手中的鬼头大刀,目光落在刀上,注视着闪着寒光的刀刃,接着吼道:

“把沈乘月也交出来,我要让他以命换命!”

接着地狱阎罗把刀横在胸前,阴森的狞笑着。他死死的瞪着胡边草,语气冰冷的森然的说道:

“如果不然,我就让整个轻风曲给我儿子陪葬!”

第十九章 沈乘月但求一死

炽热的火把烧的噼啪作响。

岳寒枝话音刚落,灰鹫军喊声震天!

“杀!”“杀!”“杀!”

灰鹫军个个群情激愤,疯狂的拍打着自己的兵刃,齐刷刷的盯紧了胡边草。

胡边草面冷如霜,挺直了腰背,立于两军阵前,宽大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李安民跟在胡边草身后,他感受到了胡边草周身散发的阵阵寒意。

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

或许是受岳寒枝的影响,李安民发现灰鹫军中每个人的眼里都弥散着些许杀意。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数以万计的杀意汇集到一起,强大的威压下李安民有些胆寒了。

他心中暗想:自己尚且如此,那么站在自己身前的胡边草究竟是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啊!

胡边草环顾一周,猛然抬起了头,脸色坚定的盯着岳寒枝,厉声说道:

“岳寒枝,慎言!”

不管是玄雀军,还是其他军队,大汉朝将士决不可以把自己的武器对准袍泽,也从没有人这样做过。

即便是有人这样做了,也没人能够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大汉雄师的刀尖,对准的永远只能是敌人。

岳寒枝的脸上闪过一丝悲色,他的双眼微微闭着,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睁开眼时,眼神里已经写满了坚定。岳寒枝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中的鬼头大刀举起,将刀尖对准了胡边草。

轻风曲众人也怒了,一个个握紧了手中的兵刃,脸上满是坚毅。

胡边草秘密调查隐藏在军中的神秘人,所以很多人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在熟睡中惊醒,就发现了自己居然被往日的兄弟部队给围困住了!

听到岳寒枝和胡边草的对话,轻风曲将士们才把事情的经过了解了个大概。

言简意赅,岳横天死在了轻风曲,杀他的人似乎是沈乘月。

虽然真相模糊不清,但轻风曲上下都坚信他们的军侯。坚信那个向来慵懒,满脸书生气的年轻人,绝不是肆意妄为之人。

岳横天究竟是不是死于沈乘月之手尚且不得而知。即便真是沈乘月所为,轻风曲将士们也坚信他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眼见胡边草被岳寒枝拿刀尖指着,刚勇的将士们哪里见得了自己的将军被辱,一个个都愤怒了起来。

“战!”

不知是谁先开了口,一声“战”字从军阵中传了出来。

正所谓一呼百应,一瞬间轻风曲个个也是战意滔天,面对着数量远超于自己的灰鹫大军,毫不畏惧的嘶吼了起来!

“战!”“战!”“战!”

双方战吼声不断,两军将士的战意瞬间就被点燃!目光交汇处,是滚滚的怒火。双方跃跃欲试,眼见着就要开始了一场大战。

李安民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此刻似乎只有他保持了一丝冷静。

岳横天惨死于沈乘月匕首之下,但真相未明。

岳寒枝携丧子之痛报复而来,上万灰鹫大军围困轻风曲,不明真相的他誓要杀死沈乘月。

胡边草劝阻未果,两军大战一触即发!

李安民心中暗暗揣度,恐怕两军混战才是那神秘人的真正目的。他想去阻拦,但却事超能及,力不从心!

胡边草一脸沉着,目光如水,平静的看着岳寒枝。

只见他枯手一抬,黑鸦军轻风曲顿时鸦雀无声。

“噤声!”

胡边草冷着脸一声冷喝,灰鹫大军被这森然寒意震慑住了,也悻悻的渐渐归于了平静。

“岳横天之死,与沈乘月绝无半点干系。老岳,你切莫冲动,中了歹人奸计。”

胡边草一脸真诚的望着岳寒枝的双眼,恳切的说道。

岳寒枝冷冷一笑,他放下鬼头大刀。接着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猛的摔在了胡边草的身前。接着他一脸狂怒的大声喝道:“这是在我儿帐内找到的书信,就是他沈乘月写的,上面还有他的私印,你还能如何狡辩!”

胡边草闻言一惊,连忙将信笺捡起。看着书信上的内容,胡边草的面色愈发凝重起来。他将信笺交给站在身后的李安民,然后对岳寒枝说道:

“老岳,此事定有蹊跷,给我半月时间,我定查明真凶!”

接过胡边草递过来的信笺,李安民将其打开,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番。他想尝试一下,能否从书信内容中找出些破绽。

李安民打开信盏,只见上面写着:“今夜来我营中,我有要事与你相商。”不光如此,书信右下角清清楚楚的印着“乘月”二字。

李安民眼神急转,心中疑虑更深。

而另一边,胡边草的话音未落,岳寒枝就暴喝起来:

“够了!胡边草,事到如今你还要偏袒沈乘月!莫非以为这玄雀军姓沈,我们姓岳的就得任其宰割!”岳寒枝越说越气,说着他又将大刀对准了胡边草,冷笑一声说道:

“休要多言了,今天这沈乘月你交是不交!”

胡边草见岳寒枝一脸狂怒的样子,心中知道岳寒枝已经被仇恨占据了头脑。不管自己如何解释,恐怕岳寒枝都不会相信。

因为他认定了,沈乘月就是谋害他儿子岳横天的凶手。

既然如此,胡边草干脆不再解释。

胡边草望着天空发出一阵悠长且无奈的叹息。接着他目光如电,直直的看着岳寒枝。只见胡边草的身影一震,顿时冰冷的气浪翻滚开来,一瞬间冰冷的寒意席卷两军。

“多说无益,这沈乘月我不能交给你!”

沈乘月是沈遗南二子沈破虏的儿子。同时也是沈家最优秀的年轻人,深得沈遗南的喜爱和信任。沈遗南甚至隐隐将他当作沈家继承人来培养。

胡边草和沈破虏是至交好友。为了能够让儿子得到磨练,沈破虏便将沈乘月交到了胡边草的手中。沈乘月的表现也没让两人失望,他曾多次带队潜入狄族腹地,带回了许多重要的消息。更是成功刺杀了几位狄族的后起之秀,也算是有些战功,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的坐上了一曲军侯的位子。

岳横天和沈乘月都是玄雀军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如今岳横天已死在了胡边草眼前,若是沈乘月再出什么意外,毒士怕是无法给沈遗南一个交代,更没有脸面去面对沈破虏了!

岳寒枝见胡边草拉开了架势,冷冷一笑。他也暴喝一声,顿时佝偻的腰背居然挺直了起来。深深凹陷在眼窝中的双目闪过阵阵鬼魅的血色!鬼头大刀传出阵阵呜咽,荧光闪闪,十分骇人。

见两位将军就要展开一场大战,不管是轻风曲还是灰鹫大军,都被两人的气势震住,全场寂静。

“让开!”

突然,一声清脆的喝声从轻风曲中传来。

这突兀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李安民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沈乘月!

此刻沈乘月脸色煞白,他甩开拉住自己的两名亲卫,缓缓的从轻风曲中走了出来。

他走的很慢,大概是身体的缘故,脚步有着轻浮。

他的目光很坚定,身上再无半点平日里慵懒的书生气。

李安民见状走了过去,想要搀扶着他向前。沈乘月也不客气,把手臂架在李安民的胳膊上,对着他平和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见过两位叔叔。”

沈乘月快到两人身前时,将手臂从李安民身上收了回来。他忍不住轻咳两声,然后对两人恭敬的行了个礼,出声说道。

“乘月,快下去,此事由我来解决!”

胡边草看到沈乘月的出现,连忙一脸严肃的对他说道。

“无妨。”

沈乘月对着胡边草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哼,小子够胆,居然还敢现身!枉我儿自幼与你一同长大,视你为手足兄弟。你与他到底有何愁怨,居然忍心下此毒手!”

看到沈乘月出现,岳寒枝心头怒意凛然。他将鬼头大刀对准了沈乘月,出声喝问道。

“岳叔叔也知道我与横天情同手足,我又岂会加害于他。方才我一进去营帐,便陷入了昏迷,刚刚转醒方知横天已经去了。我并未给横天传过什么信笺。而且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得而知。”

沈乘月毫不畏惧的直视着杀意滔天的岳寒枝,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

“呵呵,好一个不得而知!莫非仗着自己姓沈,单凭一句昏迷了就把我儿的死推得干干净净!”

岳寒枝闻言暴怒,沈乘月口说无凭,但地狱阎罗手里却捏着带着沈乘月私印的信笺,岳横天的胸口上还插着沈乘月的匕首。

沈乘月知道自己的话不足以让岳寒枝相信,却不忍见两军为了自己发生冲突,恭声说道:“岳叔叔,且听我一言。横天身死,虽非我所为,但如今处处证据都指向于我,想必也是因我而起。若您执意杀我,我甘领一死,绝无二话。若他日水落石出,还望岳叔叔也能给我上柱香,不枉我陪着横天征战鬼门关,驰骋黄泉路!”

说着,沈乘月顿了顿,继续说道:

“但也请您记住,祸事从我而起,也由我结束。玄雀旗下向来铁板一块,切不可祸及两军,切不可与袍泽挥刀相向。”

接着,沈乘月一声低叹,直直的望着岳寒枝,厉声说道:

“岳叔叔,你切莫忘了,你不只是岳横天的父亲。你更是玄雀旗下的大将军,更是我大汉王朝的守边人!”

说完,沈乘月面色如常的站在将军阵前,朗声大笑,坦然说道:“沈乘月但求一死。”

第二十章 李安民飞身一脚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当初沈家老爷子给孙子取名字时,特意选了乘月二字。

沈遗南驰骋疆场,戎马一生,未得片刻安宁。或许,老头儿有些累了,便在孙儿的身上寄托了对于未来的渴望吧。

话说沈乘月坦荡荡的站在岳寒枝身前,为了玄雀能够安稳,边境得以安宁,他不忍心见到两支大军因为自己而刀兵相向。

毕竟,玄雀军的身后,是日渐羸弱的大汉王朝。

沈乘月一脸坦然,傲立于两军阵前,慷慨求死!

果然不愧是沈家未来的继承人,他那一段慷慨陈词宛如利剑,狠狠的刺进了两军将士的心里。自古将士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如今将屠刀对准了自己的同胞,这是什么道理?

此话一出,轻风曲将士们便从心眼里佩服自己的军侯,一个个怒意更盛,疯狂的嘶吼了起来。

不仅如此,沈乘月这份拳拳赤子之心也让灰鹫军将士们有些动摇了。试问如此忧国忧民之人岂会是滥杀无辜?

见灰鹫大军军心有些动摇,岳寒枝心底的怒意更盛,怒声喝道:

“小子一副好口舌,竟敢妖言惑众,莫非以为我岳寒枝不敢杀你!”

岳寒枝阴笑两声,举起鬼头大刀直直的向沈乘月劈砍而来!

行伍之间最忌讳军心动荡,岳寒枝执掌灰鹫大军多年,自然晓得其中的门道。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以雷霆之势灭杀沈乘月。

血色气息漫天而起,岳寒枝势如惊雷。好一个地狱阎罗,此刻血腥的气息弥漫,真是活脱脱一个鬼神。

被岳寒枝的强大气势一惊,灰鹫大军眼里的迟疑逐渐消失,又变成了绝对的狂热!

岳寒枝数十年来的积攒威压展露无疑,这绝不是一个青年短短几句话可比的。

“岳寒枝,你敢!”

见岳寒枝的鬼头大刀就要落在沈乘月的脖颈之上,胡边草忍不住一声暴喝!

胡边草身上的气息瞬间暴涨,一双眸子变得诡异起来,聚散着若有若无的黑气。只一瞬间,他就冲到了沈乘月的身前。双手变拳为爪,毒士就抓住了岳寒枝握着鬼头大刀的右手。

岳寒枝也不客气。只见他一声怒吼,右手成掌,带着滚滚血色,狠狠地朝身前的胡边草拍来。

胡边草反应极快,抽身闪到了岳寒枝右侧,一拳击中了对方握着刀的右手手腕。

一击即中,击中便走,胡边草身影如鬼魅,死死地缠住了岳寒枝。

刀走拳至,你来我往,一时之间竟然焦灼起来。

岳寒枝莫不做声,抽回刀站到了一侧。他阴仄仄的一笑,头也不回的低声嘶吼道:“岳四海,邹望白,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拖住他。”

“喏!”“喏!”

两道喝声想起,灰鹫大军中就走出了两个魁梧的汉子。

灰鹫军五部,魑魅魍魉魈!地狱阎罗率领手下四鬼,各领一部兵马。

一个眼窝也深深地凹陷着,眉宇之间与岳寒枝有几分相似,正是岳寒枝胞弟,灰鹫军魑字部校尉,魑鬼岳四海!

另一个通体煞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但在灰鹫军中却没人敢轻易得罪,因为他就是灰鹫军最为变态的一只恶鬼!灰鹫军魉字部校尉,魉鬼邹望白!

四鬼身为地狱阎罗的左膀右臂,是玄雀军中赫赫有名的狠人。可没想到,这次岳寒枝携大军围困轻风曲,竟然带来了四鬼中的两个!

岳四海和邹望白应声走到战场中间,对着胡边草拱手一拜,齐声说道:“得罪了!”

话音未落,两人脚步急转,一前一后就冲到了胡边草的身前。

他们两人每一个是胡边草的对手,可一旦两人联起手来,虽不至于强大到将胡边草击败,但拖住毒士的行动却是绰绰有余了。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胡边草也不例外。

听到岳寒枝喊出两人的名字,胡边草就隐隐猜到大事不好。果不其然,两人你来我往,配合的好不默契。胡边草不是无法摆脱二人,但却不得不浪费一些时间。哪怕时间再短,也足够让胡边草将沈乘月一刀毙命了!

“岳寒枝,你糊涂!”

胡边草红了眼睛,怒声呵斥道。

见胡边草被自己手下两人缠住,岳寒枝冷笑一声,抬起鬼头大刀就向着沈乘月冲了过来:“竖子受死!”

此前李安民扶着沈乘月走到了战场中央,此刻仍旧站在了沈乘月的身旁。他一直在思考此事的种种蹊跷,想要找出足够的证据证明沈乘月的清白。但仿佛陷入了瓶颈,他永远无法抓住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关键点!

此刻,看到岳寒枝带着冲天杀意向着沈乘月砍杀过来,仿佛是在巨大的压力下激发了他的潜能,他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抓住了有关事情真相的极为关键的一点。

但是,岳寒枝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将所想到的说出来,刀就到了沈乘月的身前。

刀光袭来,沈乘月不闪不躲,只是一脸悲壮的要慷慨赴死,想要以己身自证清白。

“真是蠢货!”

李安民看到沈乘月的反应,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一声。兄弟惨死、自己被诬陷,沈乘月非但不想着用尽一切办法寻找真相,反而着急的求死。这一点在李安民看来是极其愚蠢的。

或许是因为沈乘月待自己不错,也或许是因为他是红缨的哥哥,更或许是因为他那一声声妹夫。总之,李安民不想看到沈乘月惨死,于是他冲动了!

只见李安民抬纵身而起,一个飞腿踢在了沈乘月的身上。他接着顺势向前一闪,就挡在了沈乘月的身前,嘴里还喊着:“将军且听我一言!”

或许是情急之下李安民的力气暴涨了几分,原来他想一脚将沈乘月踢到,却没想到他那一脚居然带起了一层淡淡的黑雾,一脚就将沈乘月踢飞了出去。

还真是多亏了李安民这一脚,被踢飞的沈乘月因此躲过了岳寒枝的绝命一刀!

顿时,整片战场都被这个突然暴起的少年惊住了,更不用说带着仇恨一刀劈来的岳寒枝了!

岳寒枝被李安民突如其来的一脚吓了一跳,微微一怔,就发现自己的一刀落空了。

此刻地狱阎罗心中简直愤怒到了极点,他哪里还能理会李安民说的听他一言。只见岳寒枝直接一脸恼怒的抬起了脚,狠狠地踢在了李安民的身上。

一瞬间,李安民想一个沙包一样被踢飞了出去,整个人“噗通”一声重重的砸到了地上,溅起了一片尘土。

李安民“噗”的一声吐出来一口鲜血,然后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所幸岳寒枝留意到了李安民那飞身一脚时浮现的一层黑雾,知道眼前的少年居然是个入了境的修士。老将军毕竟是在玄雀军中为大汉王朝戍边数十年,不忍心让大汉王朝失去一个少年天才,这才在最后时刻微微收了收脚上的力道。如若不然,只怕李安民会当场暴毙了。

见李安民昏倒在地,生死不知,胡边草眼中满是担心,甚至有那么一丝恐惧。他怒喝一声,与岳四海和邹望白的战斗更是狂烈了几分。

岳寒枝心中恼怒,他老来得子,却没想到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他也不希望杀死自己儿子的是沈乘月,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惨死。但现实却是他的儿子死了,死在了沈乘月邀请一下,死在了沈乘月的营地之中,死在了沈乘月的匕首之上。相比较于感情的判断,他更愿意相信实实在在的证据!

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有何阻挠,哪怕身败名裂,众叛亲离。他今日也必杀沈乘月,以慰独子在天之灵。

沈乘月倒在地上,他站起身来看到了群情激奋的两军将士,看到了与两鬼缠斗的胡边草,看到了倒身在地的李安民,也看到了拿着鬼头大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岳寒枝。

他心中一阵悲号,此种乱象皆是因他而起,他实在不愿因为自己小小一人就搞得玄雀旗下两军针锋相对。他眼里流出了一滴滚烫的泪水,然后张开双臂,苦笑一声,对着岳寒枝平静的说道:“来吧,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天已经蒙蒙亮了,岳寒枝举着鬼头大刀,缓缓向着沈乘月走来。

“哥哥,岳叔叔手下留情!”

一声清喝响起,循声望去,只见一袭红衣,身跨骏马极速奔行而来。若是离近些,便会发现来者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正是红缨!

宝马神骏,红缨娇艳。玄雀旗下五军谁人不晓玄雀小公主,见她一脸清苦的策马而来,灰鹫军兵士们纷纷给她让出了一条路来。

“岳叔叔平日里最为疼爱红缨,就连和爹爹比都不遑多让。红缨深知哥哥为人,他与横天哥哥情同手足,怎会妄加杀害。横天哥哥向来待红缨如亲妹妹一般,如今红缨已经失去了横天哥哥,难道忍心让红缨再失去一个哥哥吗!”

红缨红衣飘飘,翩然而至。她翻身下马,卧在地上保住了岳寒枝的大腿,痛哭流涕的说道。

岳寒枝一声哀叹,他向来性子阴冷,不屑于外人深交。可不知何故,他偏偏喜欢古灵精怪的红缨,对其视如己出疼爱有加。如今见红缨哭的梨花带雨,岳寒枝心中也有心疼。但转念又想到独子惨死,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他强忍着对红缨的心疼,轻轻一掌拍在红缨的脖颈之上。

看着被拍晕的红缨,岳寒枝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

“小缨儿失去了一个哥哥,而岳叔叔失去的是我的独子啊!”

第二十一章 传帅令

兵对兵,将对将。

岳四海和邹望白两人联起手来,与胡边草纠缠在一起脱不开身来。

岳寒枝持刀而立,李安民和红缨双双昏倒在地上。

黑鸦一曲对抗灰鹫两部,双方持刀相向,蓄势待发。

沈乘月心中一阵悲号,本来就是不愿见事态严重,他才慷慨赴死。可谁知如今竟然牵扯进了越来越多的人。

看着岳寒枝举着鬼头大刀一步一步的逼近沈乘月,轻风曲上下将士无不一脸愤然,恨恨的盯住了岳寒枝。

“大汉王朝玄雀军旗下黑鸦军风字部轻风曲什长张明广,愿代替我曲军侯一死!”

突然,一声暴喝声响起,只见一个精壮的兵卒抛下了手中的佩刀,对着岳寒枝颔首行礼,然后挡在了沈乘月的身前。

依汉律,大汉将士不得将武器对准自己的袍泽。更何况,岳寒枝是灰鹫军大将军。

岳寒枝看着眼前这位名叫张明广的普通兵卒,面色冷峻的说了一句:“让开。”

张明广一脸坚定的望着岳寒枝,身体却没有挪动分毫。

此刻轻风曲中又有一人抛下兵器挡在了沈乘月的身前:“大汉王朝玄雀军旗下黑鸦军风字部轻风曲伍长周长有,愿代替我曲军侯领此一死!”

“大汉王朝玄雀军旗下黑鸦军风字部轻风曲亲卫营苏小辉,愿代替我曲军侯领此一死!”

“大汉王朝玄雀军旗下黑鸦军风字部轻风曲伙头兵柳邦邦,愿代替我曲军侯领此一死!”

他们四人围在沈乘月身前,目光坚定地看着岳寒枝,用自己的血肉为军侯沈乘月筑起了一道人墙。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齐声喝到:

“我等,愿代替我曲军侯领此一死!”

和两军先前的战吼声相比,四人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却贵在坚定!

喝声刚落,便又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只见轻风曲上上下下共计两千兵卒,一个个都抛下了手中的兵器,齐齐连声喝到:

“轻风曲上下,愿代替我曲军侯领此一死!”

“轻风曲上下,愿代替我曲军侯领此一死!”

喊声震天!

岳寒枝收齐了鬼头大刀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打量了起来。只见他阴仄仄笑了起来,嘴角微微颤抖,想来这笑容背后怕是气愤到了极点!

“既然如此迫切的求死,那岳某变成全了你们!”岳寒枝挥了挥手,冷声喝到:“灰鹫军何在!”

“喏!”

将军有召,莫敢不应。灰鹫军万人齐声应答,声震天响。

岳寒枝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冷声说道:

“轻风曲军侯沈乘月,残害同袍岳横天,证据确凿,罪无可赦。然而黑鸦大将军胡边草,徇私枉法,包庇纵容,故而吾只好暂代其位。轻风曲军众不辨善恶,不分是非,妄图以身阻挠执法,故统统拿下,暂为收押。”

虽说将军有令,莫敢不从,但此刻灰鹫军上下却没有一人敢擅自妄动。本来若是两军私斗,即便是各有损伤,也属于违背了大汉律法的范畴。可如今,轻风曲上下全都扔下了兵器,个个手无寸铁。若是动手,性质便不再是两军私斗,而是灰鹫军单方面监禁了大汉的军队!

大汉王朝以武争天下,以武平天下,以武守天下,依仗的便是雄师百万!私押大汉一曲之军,其罪便是叛国!

看到手下兵卒个个面露难色,无一人敢动。岳寒枝心中怒意纵横,怒喝道:“所有责任,由我一力承担,给我动手!”

“将军,这”灰鹫军的兵卒们还在犹豫,岳寒枝一声气的几乎跳脚,大声喝道:

“动手!统统拿下!”

“属下,遵命!”

见血腥之气翻腾而起,灰鹫大军知道是岳寒枝动怒了,无奈之下只好低声叹息,一个个动身朝着手无寸铁的轻风曲走去。

轻风曲众人没有一丝慌乱,他们一个个站的笔直,目光坚定地望着岳寒枝!

“给我住手!”

灰鹫军刚要动手,就听得一声暴喝声响起,当真是声若惊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一骑绝尘,势如闪电。他身后跟着约四十骑,个个头戴银盔,身披银甲。四十骑中一人旗杆高举,杆上一旗帜正在风中猎猎作响。定睛一瞧,旗上没有字,只有一片羽毛的图案!

听到暴喝声响起,胡边草和岳寒枝都忍不住看了过去。但两人的反应却不尽相同!

胡边草看到满脸胡茬儿的大汉,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拂过一丝喜色。岳横天一死,他就排出了两支人送出消息。一支人马通知岳横天的父亲,灰鹫军大将军岳寒枝。而另一支人马则带着他的密信,将消息了传给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看到胡茬儿脸大汉,胡边草知道他的消息送到了,他等的人也到了。

反观岳寒枝,脸色更加凝重了几分,下意思的握紧了手里的鬼头大刀。

看到羽毛旗,灰鹫大军自觉闪避,一行人转瞬到了战场中央。胡茬儿脸大汉勒住战马,往四周打量一圈。

看到昏迷不醒的李安民和红缨时,他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于是招来身后一骑附耳吩咐了几句。这位骑兵便转身下马,为李安民和红缨检查了一番,给二人喂下一粒药丸后朝胡茬儿脸大汉点了点头。

胡茬儿脸大汉将目光转向清风曲众,透过层层人墙,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沈乘月的身上。

沈乘月被大汉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心里免不了有些打鼓,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深深地低下了头。

“蠢材!”看着沈乘月,胡茬儿脸大汉忍不住怒骂一声。接着他调转马身,端坐在马上,他指着岳寒枝大声喝问道:

“谁给你权利让你羁押轻风曲?”

“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杀我沈破虏的儿子!”

那面印着一只羽毛的旗子叫做鸿羽旗,是大汉王朝赐予沈家的家族旗帜。那银盔银甲的骑兵是鸿羽骑,是沈家私兵,更是战斗力独步天下的骑军!

原来胡茬儿脸大汉不是别人,正是沈遗南二子,沈乘月和红缨的父亲,沈破虏!

“哼,你儿杀了我儿,我手中握有铁证,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岳寒枝冷冷看了一眼沈破虏,眼里满是血丝的冷声答到。

沈破虏听到这话嗤笑一声,他早就从胡边草的密信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如今听到岳寒枝的话,他内心气恼,知道是岳寒枝中了那神秘人的圈套。沈破虏向来行为不羁,不拘小节。只见他目光一冷,寒声说道:“什么狗屁铁证,老子不管不着。但若是有人想要动我儿子,哼哼,先问问老子手中这根狼牙棒答不答应!”

说着,他从背上取下一根硕大无比的狼牙棒,紧紧地握在了手中。若是李安民没有昏迷,或许会发现这根狼牙棒似乎有些眼熟,跟自己从金凤帅帐内为陈凡凡挑的那根几乎一模一样。

沈破虏的话霸道,不讲道理。虽然岳寒枝与沈破虏私交甚少,但却没少听过这位沈家二子的荒唐事。此刻,岳寒枝气的发抖,他举起鬼头大刀对准了沈破虏,凄声说道:“莫不是因为姓沈,便可在这玄雀军中只手遮天?如今我偏要诛杀此僚,为我儿报仇!”

沈破虏摇了摇头,听到这话眼神坚定的看着岳寒枝,失望的说道:

“岳寒枝,你儿身死,你不明真相的协恨而来,其罪一!

为一己私怨,携灰鹫围轻风。险些使两支汉军手足相残,其罪二!

轻风将士尽结卸甲,你又驱使部下妄图私押轻风曲,其罪三!

使两军相残是为不忠,强驱手下兄弟是为不义,不明真相执迷不悟是为不智!

原本横天身死,你心中焦急我可以理解,但却执意妄为,莫非真的是老糊涂了!”

沈破虏句句如刀,深深刺入岳寒枝的心中。但岳寒枝此刻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内心,虽然知道有些不妥,但是为了给独子报仇,他已经陷入了癫狂。

“休要多言,今天我儿的仇我必须要报!灰鹫所属,不惜代价,诛杀沈乘月!”

“喏!”

沈破虏一声长叹,清道一句罢了。然后翻身下马,手持狼牙巨棒,傲然而立!

“鸿羽骑,应战!”

“喏!”

战场气息瞬息万变,此刻双方剑拔弩张!

狼牙棒对鬼头大刀,

沈破虏对岳寒枝!

四十鸿羽骑,人人皆修士,此刻气息暴涨围在了沈乘月身前。

“喝!”

就在战事将起之际,一道喝声响起。喝声放佛裹挟着巨浪而来,一时之间震的场中将士头昏脑涨,他们不自觉的望向了喝声来的方向。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战场中央,他一头银发随风自动。

战场中瞬间安静了下来,看到了神秘莫测的老人,鸿羽骑当即躬身行礼。而战场中的其他人都是一脸迟疑,因为他们并不清楚老者的身份。

可有四人却是脸色狂变,纷纷对老者老老实实的颔首行礼,说了一句:“见过何老。”

四人分别是沈破虏,胡边草,岳寒枝和沈乘月!

何老面无表情的环顾一周,说了一句:“胡闹。”

四人不知这一声胡闹说的是谁,如今细细想来他们似乎都有胡闹吧。他们的头低得更深了,因为眼前的老者是沈家地大管家,代表的可是那位的意思。

何老轻咳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高高的举起,腰牌上刻有一个“沈”字。

他抚了抚胡须,沉声喝到:

“传帅令!”

第二十二章 轻风曲恭送军侯

服下鸿羽骑的药丸,李安民很快便醒来了。

一醒来就看到一张绝美的脸靠在自己肩膀上,似乎也陷入了昏迷,正是红缨!

看着红缨红肿的双眼,李安民仿佛看到了她痛哭流涕的样子。他忍不住伸出手抚过红缨的脸颊,想要为她擦掉泪水。可当李安民得手触碰到她那丝滑娇嫩的皮肤时,他猛然怔住,原来红缨脸上泪水早就干了。

回过神来,李安民转身望向战场。只见全场鸦雀无声,目光全都齐刷刷的聚焦在战场中间一位银发老者身上。

李安民也望了过去,老者自称“何老”,其面容衰老,透着片片白斑。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却没能夺取眼里的精光。李安民仔细的看了看何老的眼睛,里面是深邃,是坚定,是睿智,也是沧桑。少年总觉得何老有些熟悉,观察良久才发现原来他的腰背也挺得很直,像老爹一样。

仿佛是感受到了李安民的眼神,何老朝着少年所在的方向望了望。李安民居然发现何老脸上闪过一丝温暖的微笑,那眼神里此刻居然是疼爱和慈祥。

那个眼神转瞬即逝,一瞬间何老就恢复了他的威严和冷厉。变得太快,快到李安民有些恍惚,有些错愕,他甚至怀疑刚刚是他的错觉。

“传帅令!”

何老高举沈家那位的腰牌,高声喝到。

“喏!”

一瞬间全军接行礼,就连方才狂暴了一整夜的岳寒枝,此刻也是老老实实的伏在地上。

“沈帅让我传几句话。”何老顿了顿,将目光转向了先前闹腾最欢的岳寒枝,岳寒枝也是军中有名的老将。可面对帅府里这位神秘莫测的老管家,他心里真真的没有一丁点胆量敢再造次。如今他贵为灰鹫军大将军,名号是地狱阎罗,可跟眼前这位何老相比,他怕是大善人才是。岳寒枝忘不了几十年前刚入伍时,他亲眼目睹了如今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的手段。

“第一句:寒枝,你过了!”

岳寒枝闻言大惊失色,冷汗直流。但想到丧命的独子,他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想要开口反驳。

“嗯?”但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何老怒目圆睁,瞪了岳寒枝一眼。只这一眼,这地狱阎罗就感到了无上的威压,顿时把话活生生憋了回去。

“第二句:边草,做好你的分内之事!”

胡边草沉思片刻后也是一脸惊容,老老实实的答了一声“喏”。这句话便面上是勉励他好好做事,但胡边草何等聪慧,自然明白这话是在警告他休要多管闲事!胡边草眼神微微一转,没有人留意他看的是李安民所在的方向。

“第三句:破虏,玄雀军不是沈家的,但沈家是玄雀军的,是我军部的,更是我巍巍大汉王朝的!”

沈破虏低头沉默,没有说话。此次这四十鸿羽骑,是他私自领出来的。他知道这鸿羽骑虽然明面上是沈家私兵,但实际上却是军部暗中组建的秘密部队。如今的大汉王朝已不复往日的荣耀,内忧外患之下,军部只好早做打算,以备不时之需。

三句话落,三人纷纷低下了头。沈遗南不愧是大汉军部的三座大山,不管是胸襟气度还是视野格局都令几人信服。

岳寒枝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何老自然看在眼里。老人看了看伏在地上的沈乘月,想到沈帅的决定,心里忍不住发出一阵叹息。

何老轻呼一口气,面无表情的说道:“乘月,你爷爷让我给你带句话:沈家男儿保家卫国,只能战死沙场。出事了便想着以死以正清白,与懦夫何异。如此着急求死,何不自戕!”

听到这话,沈乘月当即羞红了脸,低下头来一语不发。

何老微闭双眼,一脸惋惜,沉声喝到:“传帅令:今有灰鹫军候岳横天与轻风曲营中,惨死在沈乘月匕首之下。死因不明,但沈乘月难逃干系。故特罚断其一臂,逐其出境,为得召令,不得踏入大汉疆域一步!”

此言一出,所人都惊呆了说不出话来。

沈破虏当即站起身来,对着何老瞪圆了眼。他浑身颤栗,脸上的胡须颤个不停,激动的说道:“老头子当真舍得让乘月死于域外?”

何老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神情冷峻,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破俘不再说话,只是握紧了拳头,咬碎钢牙狠狠的盯着岳寒枝。

轻风曲将士们听闻这话,个个难以置信的望向了沈乘月,眼里是悲伤,是不舍。

湖边草也是面露难色,他低头沉思,斟酌沈帅的用意。

身为未来沈家的继承人,沈乘月打小就被很多人寄托了厚望。此刻他如遭雷击,呆滞了。沈乘月不怕死,但他怕再不是汉人,他怕客死异乡,不能落叶归根。

何老走到沈乘月的身前,身为沈家老奴,他亲眼看着这小子长大,自然是心有不忍。但无奈帅命难违,而且知道沈遗南的苦衷,于是开口说道:“乘月啊,切莫怪你爷爷。大汉如今风雨飘摇,我玄雀必须上下齐心抵御外敌,方能为我大汉赢来喘息之机。”

沈乘月的脸色从呆滞变成了坚韧,他站起身来朗声大笑道:“一点浩然气,快哉千里风。帮我告诉爷爷,待孙儿深入狄族,定要做一根刺到狄族骨头里的钉子。便是身死,也定要杀他几个贼人,不枉我生为沈家人,生为大汉军!”

几滴热泪滚落,沈乘月抬起左臂,走向何老。只是再不见慵懒书生气,只有大气凛然!

“何爷爷,来吧!”

李安民不忍沈乘月落个如此下场,便要将自己心中的疑虑说出,以期查个水落石出。但未曾开口,就见胡边草一脸郑重的看了他一眼,对他摇了摇头。李安民心头微震,便不再说话,心想莫不是沈帅另有用意?

只见何老一声哀叹,抽出佩刀就要动手。

“慢着,我来!”

沈破虏大步流星的走到沈乘月面前,他先是给儿子一个熊抱,良久没有说话。接着夺过何老手中佩刀,猛地一下手起刀落,将沈乘月的左臂齐齐斩下。

沈破虏转过身来背对着沈乘月,悄悄的擦掉了眼角滚落的热泪。他收起儿子被斩落的左臂,扯下战袍将其包裹起来。

“儿子,若你身死,爹爹定会为你报仇雪恨。哪怕踏遍千重山,填平万道河,爹爹也一定接你回家!”

沈乘月被斩一臂,鲜血瞬间狂涌而出。只见他面色惨白,无一丝血色,却咬紧牙关没叫一声疼。可听到沈破虏的话,他却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悲苦,一时间眼眶酸楚,热泪流个不停。

“爹!”

沈乘月苦苦的叫了一声,可沈破虏大手一举,示意他不要再多言。接着这位父亲双手举着包裹着儿子的左臂的战袍,平端在胸前,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走去。只是路过岳寒枝时,沈破虏凶狠的眼神,透着摄人心魄的寒意。

看这沈破虏头也不回的离去,何老忍不住一声长叹。他走到沈乘月身前,给他喂下一粒药丸,指尖在肩头轻点,封住了流血的穴位。

“乘月啊,慈不掌兵,日后千万要记得。你且放心,他日查明真想,你今天受的委屈,何爷爷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接着何老冷冷的看了岳寒枝一眼,喝道:“今日这个交待如何?”

见沈乘月被断一臂,又将被逐出境外,岳寒枝心头的恨意消散了许多。他没有回答何老的话,只是径直的走到儿子身死的营帐,抱起岳横天冰冷的尸体一步一步的缓缓离去。

沈乘月依旧面色惨白,他对着何老虚弱的笑了笑。接着他将目光转想了李安民。见状,李安民轻轻的把红缨扶在一旁,连忙走到沈乘月面前,脸色凝重的看着这个虚弱的青年。

“我母早逝,父亲刚直又整日忙于军务。我走后,她无人依,心中必定悲苦。做哥哥的看得出来,我这傻妹妹是真心的的喜欢你。日后还望你能够帮我好好照顾她。”

听到沈乘月的话,李安民不由的看了看红缨,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见到李安民的反应,沈乘月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红日初升,沈乘月挣扎着站起身来,回头望了望轻风曲上下,强鼓起精神大声喝到:

“承蒙众兄弟信任,沈某感激不尽。今日一别,不知能否还有重逢之日,望诸君砥砺,护好我大汉。”

沈乘月的声音有些梗咽,他抬起仅有的一右手对大军行礼,朗声一笑,呜咽的吐出了四个字:

“乘月拜别!”

轻风曲上下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们被灰鹫围困时竟无一人展露出惧色!可谁说铁骨没有柔情,他们一个个恭敬对着沈乘月再行了一个军礼,脸上是爽朗的笑意,眼角却是滚滚的热泪:

“军侯放心,我等必不惜身死,护我大汉边疆!”

接着清风上下齐声喝到:

“轻风曲上下,恭送军侯!”

“轻风曲上下,恭送军侯!”

“轻风曲上下,恭送军侯!”

沈乘月回望一眼身后大汉王朝,接着转身离去。

朝霞如血,风卷起黄土阵阵,迷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众人北望,望那个瘦弱的身影。

只见他轻摇着身体,一步一步的远去。

那个身影似坚定,更似孤独。

第二十三章 暴走的陈凡凡

烈日当头,牧羊坡上。

“嘿”“哈”

三营的将士们正在校场上挥洒着汗水,进行日常的操练。

红缨坐于帐内,面容有些憔悴。

距离沈乘月只身赴狄族已有月余,可一想起哥哥她还是免不了阵阵心痛。

此前她特意去找了她的爷爷沈遗南要个说法,可回到三营后她却一言不发,只是一整夜抱头痛哭。

大概沈遗南并没有给红缨一个合理的解释吧,李安民心中暗想。

自打沈乘月走后,轻风曲并没有指派新的军侯,而是归于胡边草亲自统率。红缨也不想再去伤心地,便干脆搬到了牧羊坡上。三营里单独划出一顶大帐,供红缨和流萤同住。李安民忧心红缨的情绪,也忘不了沈乘月临行前的嘱托,于是一直陪在红缨左右。也得益于李安民的陪伴,红缨渐渐的也略有好转。

红缨把全部精力都投在了三营上,勤于军务,日夜操练。三营的将士们虽然操练日增,却没有一人有怨言,他们也知道了沈乘月被逐的事情,而且三营本身也是轻风曲的一员。

“胡叔怎么说,沈三儿有没有问题?”

红缨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对李安民说道。

“沈三儿一定是有问题,否则也不会在你哥走后就立刻服毒了。而且沈三儿身份特殊,是你家的私兵,履历上查不出一丁点问题。”

沈三儿正是岳横天惨死当天,与沈乘月一同昏迷在营帐中的那名亲卫。胡边草当时命人将其单独羁押,后来岳寒枝率军来犯,他无暇顾及。之后想要审问,却发现沈三儿居然已经服毒身亡了。

仔细斟酌事情的经过,会发现很多可疑的地方。不管是沈乘月的私印,还是刻有他名字的匕首,都属于隐秘的私人物品。能触及到的,肯定是他身边的人。

更何况岳横天死时,沈三儿也在帐内!由此看来,这个亲卫一定有问题!

怕是沈三儿偷来沈乘月私印,伪造了那份召来岳横天的信笺!其后在帐内,又迷晕两人后,把沈乘月的匕首插在了岳横天的胸膛之上!

只是其中还有很多疑点,一是为何岳横天要杀宋倩儿,现在想来怕是岳横天也有问题。二是沈三儿身为沈家私兵,为何要诬害其主。三是站在背后谋划一切的人究竟是谁,其目的到底是什么!

李安民眉头微皱,轻轻说道:“能够在玄雀军中安插细作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能够把手伸到你沈家内部的,可真的没有几个。”

红缨眉头一挑,作沉思状,不再言语。

“你也莫要责怪沈帅心狠,他也有他的无奈。即便是当时就查出了真相,把沈三儿交出去,岳寒枝也必定认识是沈家为保沈乘月推出的替罪羔羊。即便是他真的收手,也免不了心中有所结缔。玄雀五军,需要上下齐心,其中重要性我想你也明白!”

李安民见红缨眉头紧锁,忍不住出声说道。

“那我哥就该被诬陷,被断一臂,被赶出大汉朝?”红缨闻言气极,呼吸急促起来,怒声说道。

“因为你哥姓沈!”李安民脸色一进,沉声喝道。

岳寒枝执掌灰鹫大军数十年,其威望之深不可动摇。若是阵前换帅,简直是无稽之谈。李安民明白这个道理,恐怕只有沈乘月有所牺牲,才可以平息岳寒枝心头的怒火。

“这也是那神秘人的高明之处。他的目的是挑起岳寒枝和沈家的矛盾,换言之就是引起灰鹫军和玄雀军的矛盾。”李安民眼神转了转,继续说道:“真相或许并没有多么重要,只要在岳寒枝心中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那么灰鹫军和玄雀旗必定会产生一丝裂缝。”

红缨闭上了眼睛,她也反映了过来,对李安民说道:“即便是水落石出,但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沈岳两家,终会决裂。”

说着红缨脸上就出了泪水,李安民见状取出巾帕递给了红缨,说道:“胡将军让我告诉你,沈乘月离去后,沈帅将自己闭于幽室,三日滴水未进。后令何老清查全府,寻找线索。”

红缨闻言更是大哭不止,她看到李安民手中的巾帕却没有接过来,反而是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抱着少年郎哭个不停。

李安民看着红缨抱着自己的胳膊哭的梨花带雨,身体僵硬的一动不动。半晌,他才伸出另一只胳膊,把手悬在了红缨的头顶。愣了许久,也没有将手掌抚在她的头上。

此刻,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营帐门口,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两人。他伫立良久,才转身离去。

只见离去那人满头大汗,手中握着一根硕大的狼牙棒。

约莫半个时辰,红缨才止住了哭声。抬头看到李安民呆呆的站在原地,像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她脸上瞬间多出了一抹羞涩的红晕,轻声对李安民说道:“真是个呆子。”

李安民挠了挠头,被红缨抱住的右臂已经被泪水浸湿,胳膊也阵阵发麻。

“胡将军说让我们三营组建一支小队,不久就要潜入狄族。我们的任务是打探清楚那神秘的四爪龙服和狄族究竟在图谋什么!”李安民见红缨状态恢复了些,这才再悠悠开口说道。

“那由我带队,你便留守军中吧。现如今神秘人还未找到,我怕你再出意外。”

红缨松开了李安民的手臂,听到这个消息,她回想起那日的偷袭,像是神秘人第一次出现就是为了杀死李安民。她心里满是担忧,所以出声说道。

“无妨,如今玄雀上下查的正紧,神秘人不敢乱动。”接着,李安民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看着红缨轻轻一笑,说道:“你可知引蛇出洞?”

红缨闻言,恍然大悟。想起胡边草难知如阴的名号,她知道或许胡大将军自有定计,关于此事就没再多言。

“正好我也伺机查一下哥哥的下落。”红缨目光沉静的说道。

听到这话李安民忽然想起了老爹,至今一月有余,他却没有得到老爹的半点消息。老爹离去的方向也是狄族所在,他心中暗道正好伺机打探老爹的下落。

李安民和红缨对视一眼,就走出帐外,往校场内走去。

两人还没到校场,就看到一个小姑娘坐在地上正在打量着校场里正在比斗的众人。她的身旁趴着一条大黑狗,长长的尾巴摇个不停。

正是流萤和大黑。

按照大黑的脾气,怕是不会主动到这太阳底下暴晒。只不过它拗不过流萤这小丫头的软磨硬泡,甚至是生拉硬拽。

流萤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校场内的比斗,只见她一脸兴奋的鼓起了掌,高呼:“二哥加油,二哥真棒!”

转过头看到李安民,就兴冲冲的跑了过来,乖巧的叫了一声:“哥。”

目光又转向红缨,流萤嘿嘿一笑,挽住了红缨的胳膊,甜甜的叫了一声:“红缨姐姐。”

流萤和红缨同住,这几日见红缨天天以泪洗面。小丫头心思单纯又善良,加上红缨又是真心疼爱她,所以流萤心中对红缨的戒备早就烟消云散了。

这几日红缨哭的厉害时,小丫头就懂事的找来李安民,然后自己悄悄的带着大黑狗离开,生怕打搅了两人。红缨好几次看到蹑手蹑脚的小丫头,着实是太可爱才忍不住破涕为笑。

李安民伸出手拂去流萤头顶的杂草,又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的说道:“臭丫头,脏死了。”

流萤不以为意的嘻嘻一笑,兴冲冲的说道:“二哥正在校场里跟人比斗,已经连赢了数长!”

两人闻言将目光转向场内,只见陈凡凡赤着胳膊,正在与人缠斗在一起。陈凡凡虽然年幼,但体格却是异常健壮,丝毫不比那些壮年汉子差上分毫。

只见与陈凡凡对峙的是蒋通,一个精瘦的青年,体格比陈凡凡差上了不知多少。但是蒋通脚步灵活,身法玄妙,接连多次躲过了陈凡凡的狂暴一击。

只见陈凡凡目光阴冷,他抓住蒋通的一个破绽,便忍不住攒起全身的力气,一拳狠狠的朝着蒋通轰了过去!

可是此刻蒋通眼里却闪过一丝笑意,他身体一扭躲过了这狂暴的一拳。

一拳落空,陈凡凡身体失重,接着脚下一个踉跄。蒋通抓住机会,一个闪身绕到陈凡凡身后,飞身一脚踢在了陈凡凡的腰上。

“噗通”一声,陈凡凡应声而倒。

“凡凡,小心!”李安民见弟弟摔倒,忍不住出声提醒。

陈凡凡闻声回望,看到了李安民和红缨。接着他一声暴喝,体格瞬间膨胀了几分。一个鲤鱼打挺,他就站起身来,一脸愤怒的盯住了眼前的蒋通。

怒已之下,陈凡凡的实力得到了全方位的提升。只见他速度暴涨,一下子就冲到了蒋通身前。

蒋通躲闪不及,一下子被陈凡凡拦腰抱住。他使劲挣脱,却发现陈凡凡的手臂宛如钢铁,以他的能力根本挣脱不开。

蒋通轻轻一笑,对陈凡凡说道:“兄弟,我输了!”

可是陈凡凡仿佛被暴怒占据了理智,对于蒋通的认输充耳不闻。

只见陈凡凡的拳头带着点点金黄色的光芒,就要落在了蒋通的身上。此拳若中,蒋通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李安民见状大惊,知道陈凡凡是暴走了。情急之下,他情不自禁的运气了呼吸之法,黑色的气息随着他的吼声也传了出去!

“凡凡,住手!”

黑色气息的加持下,吼声像是百鬼呜咽,落在陈凡凡的耳中。

陈凡凡身体一震,眼睛里恢复了清明。他拳头上的金光消散,变拳为掌,轻轻的拍了拍一脸惊愕的蒋通身上。

“对不起啊,兄弟。”

陈凡凡嘿嘿一笑,憨憨的说道。

第二十四章 富贵人家袁留

不知是因为朝局动荡,还是有人暗中阻挠,玄雀军的预备役久久不至。三营是新兵营,因此自然而然的编制也不满,只能在玄雀城里招纳新兵补充新鲜血液。

新兵招纳每月一次,却总是人丁稀少,在李安民之后,只有两人入伍。

蒋通正是其中之一。

他出身于大汉王朝最南端的白昶州,跟随家人行商,这才横跨大半个大汉江山来到了玄雀城。

白昶州多高山密林,民众大都以狩猎为生。蒋通也是其中能手,一张弯弓玩的是出神入化。他的身手也十分敏捷,翻墙上树都不在话下。活像一只成了精的猴子,是侦察的一把好手!

话说李安民见到陈凡凡暴走,就要一拳打在蒋通身上。

情急之下,李安民这一道蕴涵了黑色气息的吼声就传了出去。吼声一出,不光是陈凡凡的眼中恢复了平日里的清明,校场里所有的人也都惊呆了。

李安民冲到校场内扶起两人,他知道弟弟陈凡凡会因暴怒而实力大涨,却想不通此刻他因何动怒。

“凡凡,道歉!”

李安民冷着脸,对陈凡凡说道。

将士们校场比斗,本就是为了锻炼自己,提升实力。为防止出现意外,大家都谨守着点到为止的原则。但陈凡凡先前举动的的确确是逾矩了!

李安民本是好心,怕弟弟的失态引来其他人的疏远,所以特意当众呵斥。一来可以让陈凡凡引以为戒,二来也能平息将士们心中的芥蒂。

试问谁愿意在实战训练中,对上一个下手不知轻重的莽夫呢?

可陈凡凡毕竟年轻气盛,他似乎没有明白兄长的良苦用心。可碍于自小受大哥照顾,他也不好发作。只见陈凡凡双拳紧握,低头咬牙,一言不发。

“凡凡毕竟年幼,一时之间收不住力气也情有可原。还望副统领不要责备与他。”陈凡凡没有说话,反倒是蒋通看到气氛有些尴尬,便陪着笑脸对李安民说道。

接着蒋通把手搭在陈凡凡的肩头,笑嘻嘻的说道:“凡凡,你小子年纪虽小,可实力竟然如此强大,未来成就一定不可限量!”

陈凡凡听到蒋通的话没有反应,只是一脸不忿的把脑袋转向一旁。

李安民心中有些恼怒,谁想到陈凡凡竟然如此不懂事,忍不住厉声喝道:“我让你道歉!”

陈凡凡蹭的一下抬起了头,气呼呼的瞪圆了眼睛,盯着李安民。

李安民不明白陈凡凡今日为何如此反常,两兄弟相依为命十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陈凡凡这样狠狠的瞪着他。

李安民当然不愿意看到陈凡凡胡闹,于是也是怒眼圆睁,回瞪了过去。

两兄弟目光交会,似有火花迸溅。

“对不起,我错了。”

许久后,陈凡凡终于转头望向蒋通,一字一句的道了个歉。

话一说完,陈凡凡也不等蒋通回应,就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跑出了校场。

蒋通十分尴尬的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陈凡凡负气离开,流萤有些着急。她连忙唤了两声二哥,可陈凡凡却置若罔闻。小丫头提起脚便追了过去,可无奈陈凡凡速度太快了,片刻就不见了踪影。流萤有些委屈,坐在地上撅着嘴巴就要哭出声来。

“我们兄妹三人从来没吵过架,今天是怎么了。”说着,流萤就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绪,眼泪就流了出来。

“我明白你的考量,但凡凡毕竟还小,你莫要太过严苛了。”

红缨走到李安民身旁,轻声说道。

李安民没有说话,但是眼里一闪而逝的担忧却被红缨捕捉到了。她一声轻叹,拍了拍李安民的肩膀,继续说道:“你且放心,我去把凡凡找回来。”

李安民轻轻点了点头,红缨便转身离去。她先是扶起坐在地上哭泣的流萤,轻声安慰道:“流萤不哭,红缨姐姐带着你把你二哥找回来。”

流萤抽噎着看着红缨,然后点了点头。

见二人离去,李安民暗暗舒了一口气。紧接着,他对着蒋通拱手行礼,言辞恳切的说道:“蒋大哥,我弟弟年幼不懂事。冲撞之事还望你切莫怪罪,在下替小弟给您赔个不是。”

蒋通摆了摆手,连忙对李安民说道:“副统领千万莫要客气,操练而已,操练而已。”

虽说李安民比众人都小上几岁,但他第一次执行任务就连杀了七名狄族最精锐的白狼军探子。不仅如此,就连他的小队长,在新兵营混迹十数年的教官宋老三也被他利利索索的给干掉了。

加上方才那一声“住手”,蒋通感受到了黑色气息的波动,他心中笃定李安民一定是一名修炼者!

“那在下就多谢蒋大哥宽宏大量了。大伙继续操练,莫要被我那不懂事的弟弟扰了兴致!”

李安民转身望向众人,大声说道。

“李副统领,可否赏脸与在下切磋一二?”

校场中的兵士们正准备继续操练,就听到一道轻佻的声音响了起来。于是大伙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军械,将目光对准了讲话之人。

李安民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白嫩的青年。他手持一把纸扇,生得是唇红齿白,丰逸俊郎,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尤为引人注意。

“哦,难得袁大哥有此雅兴,那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还望袁大哥不吝赐教。”

李安民轻轻一笑,回应道。

说话那人姓袁名留,与蒋通是一批进入的三营。此人不管是日常的衣着打扮,还是行为举止,都透着一股富贵之气。想来也是哪个大家族的子弟来军中找找乐子。

校场中的兵士们也都被吸引了过来,兴冲冲的围观起来。虽说李安民连杀七贼的事迹已经在三营上下被广为流传了,但毕竟没有人真正见过李安民出手。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站在风口浪尖上自然而然的会成为人人都关注的焦点。尤其是李安民还在小小年纪便当上了一营之副统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因为没人见过李安民出手,所以有很多人对于李安民的实力持怀疑态度。人多的地方便有了分歧,军营里也不例外。

一时之间营内分为两派,一派认为李安民是英武神用的将才,而另一派却认为李安民立下功劳只是他投机取巧,甚至有人猜测李安民攀上了沈红缨的高枝儿,是一个靠吃软饭的主儿。难听点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白脸。

一个多月来,李安民久居军中,对于这等流言蜚语自然是有所耳闻。但是他听到后,最多是付之一笑便不再关注。

因为李安民坚信,对于谣言,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不予理会。谣言这种东西,越是解释越是引人遐想。反倒是置之不理,任好事者自娱自乐,闹够了便也消停了。

李安民走上前来,站在了袁留对面。

只见袁留轻摇纸扇,晃着步子吊儿郎当的走到李安民身侧,附耳说道:“修士虽然稀少,但对很多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我知你是修士,还望你拿出真本事。”

话一说完,袁留双脚一踩,踏空而去,落在李安民对面。他邪魅一笑,对着李安民挑了挑眉毛,嬉笑着说道:“因为,我也是。”

话音一落,只见袁留将纸扇收起,轻轻的就冲到了李安民的身前。

袁留速度极快,可李安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看到纸扇朝自己飞来,李安民当即后背一沉,搭了一个后桥。抓住纸扇飞过的空隙,李安民腰腹用力,再次站起身来。

袁留一个鹞子翻身,双脚向后一踏,轻松的就又摸到了李安民的身前。扇子推开,朝着李安民的胸口拍了过来。

李安民向后轻挪一步,本以为可以躲过这一击。可是谁知纸扇突然气息暴涨,气浪翻滚,一下子就拍在了李安民的身上。

一击命中,袁留抽身闪到一旁,一脸轻笑的说道:“都提醒过你了,我也是修士。”

李安民修炼全凭摸索,可他居然修炼出一道黑色气息。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李安民知道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再想到那突如其来的灵力漩涡,李安民更是一阵头皮发麻。

李安民虽然也在私下里偷偷修炼,可是他却不敢轻易的释放出那团黑气。方才那一吼也是他情急之下意外发出的。

可见袁留竟然这般逼迫,李安民只好轻轻的摇了摇头,笑着对他说道:

“那好吧,如你所愿。”

话音未落,就见李安民突然一个闪身暴起,脚下隐隐约约的有阵阵黑雾弥漫。

呼吸之法的加持下,李安民的速度之快,简直骇人听闻。一瞬间,李安民的手就要抓住了一脸轻笑的袁留。

袁留轻轻一笑,刚要闪躲却忽然被李安民脚底的黑气所吸引。

“方才并没看错,真的是黑色。难道真的不是他?”

确定了李安民脚底的气息是黑色的,袁留一时之间呆住了,略带疑惑的喃喃自语道。

李安民抓住了袁留,等拳头就要打在自己脸上时,袁留才惊醒过来。看着李安民澄澈的眼睛,袁留恢复了脸上的笑意,轻轻说道:

“副统领好本事,是我输了。”

只是李安民错愕,为何袁留会突然顿住。

袁留也有些疑惑,他在思考自己寻找的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个人。

第二十五章 揭开修士世界的面纱

月翻惊鸿影,风咽乱蝉声。

牧羊坡上,红缨帐中。

红缨和李安民坐在案几两侧,案上摆着一封信笺,信笺上只有一个名单,胡边草派人送来的。

“七日后玄雀堂新兵大选,轻风曲三营名单:沈红缨,李安民,陈凡凡,袁留,蒋通,流萤。”

李安民看着这纸书信,眉头不由得锁了起来。反观红缨却是欣喜若狂,她看到李安民一脸的不解,忍不住嘻嘻一笑,出声说道:“有何疑问,一个一个提,你问我答。”

李安民见鬼了似的看着红缨,忽又想到她是沈遗南的孙女,对各种隐秘自然熟悉。于是他苦笑一声,问道:

“你可了解修士的世界?”

红缨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看着李安民神采飞扬的说道:“早就猜到你会问这个。”

只见红缨轻咳一声,认真说道:“修士时代已逝去。天下修炼门派不复存在,执掌天下的是我大汉王朝。但在支离破碎的传承中,还有许多人在机缘巧合下,也踏上修炼之路。

入了境方可称为修士,修士境界有人,地,天三级分。

如今天下修士传承分为三类:

一类是师徒传承:天赋异禀或者气运过人者,单凭自己的一人之力修行。他们步入暮年时,为保留自己的传承,往往会搜罗天下天赋异禀的年轻人,并收其为徒,以此传承。

第二类为家族,也就是血脉传承:这一类家族的祖上,往往出现过传说中天级以上的修士。天级修士可以将自己的修炼传承烙印在血脉之中,其血脉至亲可以通过血脉觉醒踏上修炼之路。

第三类则是门派传承:时代更迭往往意味着大清洗,修士时代的破碎导致天下修炼门派尽毁。但仍旧免不了有些门派保留下来些许传承。这类门派往往有较为完善的修炼体系,但免不了遭天下人觊觎,因此他们往往隐藏的极深。否则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人盯上。世间永远不缺贪婪的人,人人都想抢其传承,夺其造化。总之,若是他们暴露了,那么结果将会很惨。”

李安民低下头,思考自己属于哪一类修士,或许是第一类,但自己却没有一个极为强大的师父。他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老爹的嘱托,让自己在玄雀军中挑选一个师父。

李安民压住自己内心的疑虑,把心思回归到眼前这张信笺上,接着问道:“那玄雀堂是什么?”

红缨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如今天下归心,被大汉王朝统摄。大汉王朝势力众多,哪怕是朝堂之上也都是党派林立。而修士的实力强大,自然而然的成为各大势力拉拢的对象。但也是实力强大的原因,修士们大都心高气傲,难以管束。因为各大势力便想到了培养修士的法子。

他们争夺传承,收集功法。然后以此为基础,吸纳有修炼天赋之人。与此同时,也专门组织强大的修士,为没有经验年轻修士答疑解惑。

总而言之,大势力往往会花很大精力制造属于自己的培养修士之所。

而玄雀堂,便是由爷爷创立,为沈家,为玄雀,为大汉王朝培养修士的机构。”

说了一大堆,红缨觉得嗓子有些干哑,她端起一碗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口接着说道:“玄雀堂由爷爷亲自掌管,分玄堂和雀堂。玄堂培养修士,由我大伯沈樵苏掌管。雀堂使用修士的能力刺探情报,相当于一个军事机构,由我三叔沈破辽掌管。”

李安民闻言惊呆了,红缨的话为他揭开了这个世界的另一层面纱。对于修炼他一直一知半解,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老爹的用意。

哪里是在玄雀军中找一个师父,或许老爹的目标一开始就是玄雀堂吧!

“这么说,我们有机会被选入玄堂?”李安民出声问道。

红缨一脸藏不住的笑意。

自从沈乘月走后,这还是李安民第一次见到红缨如此开怀的笑容。

“不仅如此,若是被选中,我们将有可能进入雀堂。雀堂内人人皆修士,我们将组成五人小队,成为传奇小队也不是没有可能!”

兴奋之下,红缨抱着李安民跳了起来。红缨仪态翩翩,可李安民一瞬间又化成了一块木头。

“什么是传奇小队?”

揭开修士世界的面纱后,李安民仿佛一个出生的婴儿,对新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修士的世界比常人的更加残酷和血腥。我大汉有修士,外族也有修士。甚至有传闻,与我大汉子民不同,外族是先民的后裔,所以与我们有解不开的血仇。

传奇小队就是黑鸦军斥候小队的原型。小队往往由五名修士组成,执行的是更加困难,更加危险的任务。若是立下了赫赫战功,便有资格为小队命名,在大汉皇城的功勋殿上留下队章,受万民景仰!”

红缨的眼里带着憧憬,仔细的为李安民解释道。

“新兵大选,怎么个选发?”

红缨绘声绘色的描述,勾起了李安民对于修士世界的无限向往。更何况老爹早就为他定下了目标,所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成功进入玄堂!

红缨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兴奋之下竟然抱住了李安民。她脸色微微一红,却没有躲到一旁,反而是大大方方的抱住了李安民的胳膊,继续说道:

“玄雀堂有好些年没有开放了,每次新兵大选的形式都不同。有一次比的是写文章,有一次是赛跑,还有一次爷爷出来看了一眼就确定了人选。”

被红缨抱住了胳膊,李安民整个身体僵直了。他没有把红缨推开,被红缨抱着,他的心似乎也宁静了几分。

“倒也真是奇怪。”

看到李安民心里没底,红缨甜甜的笑了笑,说道:“放心吧,你一定会入选的。大伯身为玄堂主管,肯定知道这次大比的内容。他最疼爱我,若我追问,他一定会告诉我大比内容的。”

接着红缨仔细打量了一下信笺,居然在信的末尾看到了流萤的名字,忍不住惊呼出来:“你和凡凡都是修士,蒋通资质不错,袁留出手也有些不凡,被选入名单倒是可以理解。但为何会有流萤的名字?”

李安民此刻也注意到了,书信末尾赫然是流萤的名字。

沉思良久,他若有所务,悠悠问道:“胡将军可是玄堂教员?”

红缨一愣,有些不明白为何李安民有此一问,但也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玄雀军最强一代都已经慢慢老去。但年轻一代中却迟迟没有出现能扛大旗者。本来哥哥和岳横天都是玄雀堂翘楚,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可谁能想到,横天哥哥身死,而哥哥也被断一臂逐出了大汉。”

想到沈乘月的遭遇,红缨心头的苦涩又起,她顿时就感觉到眼眶有些酸楚。

但红缨强忍住眼泪,继续说道:

“其实不仅是玄雀军,整个大汉王朝青黄不接的问题极为严重。因此爷爷特别重视年轻一代的培养。不仅是胡叔叔,五军各大将军,甚至是优秀的各部校尉都在玄堂任教。

像三营之前的统领魏先同,便是胡叔叔多年前在玄堂的学生,所以魏先同一直以胡叔叔的弟子自居。”

李安民听到这话一副了然的样子,缓缓开口道:“那就对了,先前调查宋倩儿的时候,胡将军曾提出收流萤为徒。不过小丫头害怕,逃开了。”

“胡叔叔一向孤傲,他竟然肯拉下脸来主动收流萤为徒,莫不是流萤天赋异禀?”

红缨听闻胡边草要主动收徒,心里大惊,险些吼出声来。

“嗯,大概是这样吧。让他做流萤的师父,倒也是一件好事。”

近些日子跟胡边草接触很多,对这个传闻中会吃人肉的毒士少了一丝戒备和恐惧,多一份信任。

尤其是经过了沈乘月那件事。李安民把一切都收归眼底:胡边草自始至终都用尽全力来保护沈乘月。

四爪龙服和神秘人还没有找到,外面还是危机四伏。反观自己还不够强大,不足以保护身边的人。若是能有一个强者可以不顾一切的保护流萤,李安民很放心。

“呜呜呜,哥哥你不要我了吗,流萤害怕那个丑丑的怪爷爷。”

突然,流萤推开帐门走了进来,大眼睛上挂满了泪水。

原来见哥哥和红缨都在帐中,流萤乖巧的带着大黑狗躲在帐外。此刻听到哥哥竟然愿意让那天的怪老头做她的师父,小丫头心里顿时就慌乱了。想起胡边草那张怪异的脸,小丫头害怕的紧,便赶忙哭着跑了进来。

见流萤闯进来,红缨羞涩难挡,赶忙送来了李安民。

听到流萤管叱咤风云的黑鸦大将军胡边草叫“丑丑的怪爷爷”时,两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红缨走到流萤身前,将抽泣的小丫头抱在怀里,轻轻的拍了拍流萤的后背,温柔的说:“流萤放心,哥哥要你,姐姐也要你。”

母亲早早的就去了,曾经无数次自己也是这样的依赖哥哥沈乘月。想到这儿,红缨的眼眶又有些红了,眼泪无声顺着脸颊滴落在流萤的手上。

流萤看着抽泣的红缨,立刻就止住了眼泪,然后连忙对着李安民使劲眨了眨眼睛。

看到流萤疯狂的暗示,李安民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他当然知道红缨是在担忧自己的哥哥,于是轻咳一声掩饰自己那不合时宜的笑声,对着红缨轻轻说道:

“嗨,红缨,等我们组成了小队,就带你潜入狄族找你哥哥怎么样。”

红缨闻言转头望向李安民,看到少年单纯又真挚的眼神,她终于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苦楚,放声大哭起来。

她跑过去抱住了李安民,失声大哭着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泪水狂涌,打湿了李安民的衣衫。

看到伤心欲绝的红缨,李安民悬在空中的大手终于落在红缨纤弱的背上,轻轻的拍了拍。

此刻,流萤也凑了过来。小丫头抱住了两人,看着红缨说道:“姐姐,流萤愿意拜丑爷爷为师,流萤也要陪姐姐去找乘月哥哥。”

红缨破涕为笑,揉了揉流萤可爱的小脑袋,轻声说:

“好,流萤也去。”

第二十六章 两壶酒和李大木头

晚风吹过牧羊坡,李安民看着点点孤星,怅然道:“和小时候一样,边塞的星星虽少,可还是那么亮。”

小时候每逢夏夜,兄妹三人就会缠着老爹买上一个西瓜,然后乐呵呵的爬上屋顶。三人坐成一排,美滋滋的吹着夜风,吃着西瓜,赏着星星。

陈凡凡最近的表现有些反常,李安民有些自责。老爹走后,李安民忙于他事,对弟弟妹妹的关心有些懈怠。

今天在自己的呵斥下,陈凡凡负气离开。做大哥的虽然当时没做任何表示,但李安民的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愧疚。

李安民从伙房里摸了两壶酒,想着找陈凡凡好好聊聊。

搬到军营后,李安民莫名其妙的成了三营的副统领,有单独的营帐。可陈凡凡仍是普通兵卒,只好与他人同住。

陈凡凡帐内共三人,除他以外是袁留和蒋通。

李安民掀开帐门,看到袁留和蒋通都在呼呼大睡,唯独不见了陈凡凡的踪影。

李安民心头诧异,心想着难不成陈凡凡又跑了?

他刚要叫醒蒋通和袁留,想要问一下陈凡凡的下落。忽然听到了帐外传来了脚步声,李安民掀开帐门,就看到帐外来人正是陈凡凡。

李安民想询问弟弟去了哪里,可想到今天刚刚把弟弟惹恼,于是收起了心头的疑问,轻声说道:“陪哥哥出去逛逛?”

陈凡凡看到李安民在自己帐内,眼神有些闪躲。好在大哥没有追问,听到李安民的话,陈凡凡正好顺坡下驴,轻轻的点了点头。

兄弟二人盘坐在校场,李安民递给陈凡凡一壶酒,开口说道:“以前偷偷和老爹的酒,还不甚理解这火辣辣的东西为何会有人嗜之如命。如今老爹只身离开,只留下你,我,流萤兄妹三人孤苦伶仃。心头苦了,饮上两口才算真正尝到了酒的滋味。”

陈凡凡没有说话,只是接过酒壶,咕噜咕噜的灌了两口。少年尚且是少年,哪里承受得住这粮食精的火辣。陈凡凡被呛住,忍不住一阵咳嗽,眼泪狂飙。

李安民看在眼里却没有丝毫反应,因为他知道学会喝酒,是男人成长中必须要经历的一堂课。

陈凡凡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酒壶,默默往嘴里又灌了一口。

李安民把一切都收归眼底,他猜测或许是弟弟心头的怒气仍未消去。他抬起头看着夜空,几点星辰闪烁,出声说道:“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常常登上屋顶,数着天上的星星。”

李安民又喝了一小口酒,接着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躺下身来。躺下了看星星有不一样的感受,星星不在天上,而是在眼前。

“流萤爱吃吃西瓜,每次脸上都沾满了西瓜子。你也爱吃西瓜,但你总是偷偷的从自己那份里分出一块放在老爹喝茶的桌上。”

陈凡凡听到这话,心头涌起了阵阵愁思。他再喝了一口酒,悠然望向了远方。

“凡凡,是不是想老爹了。”

李安民躺在地上,轻轻抿了一口酒,悠悠的说道。

陈凡凡听到这话,重重的点了点头。

三人本就是乱世中的浮萍,被老爹收留才可以生存。老爹抚养三人十多年,早就成了刻在骨子里割舍不去的亲人。

如今老爹忽然离去,没有对陈凡凡知会一声。然后自己从小到大赖以生存的家,也在一次突如其来的风暴中被摧毁殆尽。

陈凡凡如何能承受的起这样的打击,失去了依赖,自然而然的情绪出现了问题。

看到陈凡凡的眼圈有些红了,李安民心中微微惆怅。他坐起身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道:

“凡凡,我们三个虽然血脉不通,但却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一同生活了十六年,十六年啊!这十六年将我们的血脉连在了一起,这十六年让我们成为了一家人。”

李安民情绪有些激动,老爹走后他经历了很多事,他也仅仅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又能承受多少呢?

李安民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强压下了心头的阴霾,平静的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怪我。怪我没有第一时间把老爹离开的消息告诉你,怪我因为修炼把我们的家摧残殆尽。关于这些我不做解释,我只想告诉你,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好我们这个家,保护好家里的每一个人!”

李安民扬起头来,把壶中的酒一干而尽。或许是风吹起了沙砾,李安民擦了擦眼睛,手有些湿润。

陈凡凡心头的苦楚被李安民点的明明白白。他心中压抑许久的委屈终于得到了宣泄,陈凡凡也把手中那壶酒饮尽。

停顿片刻,仿佛是借着酒劲儿,陈凡凡终于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大哥”。然后看着李安民失声痛哭起来。

男人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却不代表他们心中并没有委屈,更不代表着他们不需要宣泄。

李安民扔掉酒壶,拍了拍陈凡凡的肩膀说道:“玄雀军培养修士的玄雀堂七天后开始新兵大选,你我,甚至是流萤都在备选名单上。咱们这个老爹必非常人,他肯定为你铺好了修行之路。这几日准备一下,我们兄妹三人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七日后考入玄雀堂!”

闻言陈凡凡脸上带着一丝古怪,他犹豫了半天,嘴角一直颤抖。陈凡凡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弱弱的说了一句:“好。”

李安民只以为弟弟知道这个消息被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老爹随未交代此行的目的,但他离去的方向却是狄族。等我们在岳雀堂里学了本事,便一起去找他,去把我们的老爹带回来。”

话一说完,李安民眼里闪烁着精光,对于未来充满了期待。

陈凡凡悄悄摸了摸藏在身上的一块牌子,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李安民的话,他刚忙把牌子收了起来,对着哥哥笑了笑。

校场在一个黑衣人隐藏在夜色之中,正在暗中观察校场里的兄弟二人。他脸上蒙着一层黑纱,只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眼神里是睿智,是玩味,也是讥笑。

两个少年哪里扛得住这一壶酒的力道,只觉得头脑发昏,身体轻飘飘的。

他们相互搀扶着朝着营帐走去。

解决了兄弟之间的矛盾,李安民心里晴朗了许多,忍不住放声大笑。

可是他没有注意到弟弟陈凡凡的脸色有些古怪,也忽略了兄弟间另一个隐藏的矛盾。

夏夜的晚风很是清凉,那神秘的黑衣人也随着晚风消失在了牧羊坡上。

这一夜,李安民倒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而在陈凡凡的帐内,他盘膝坐在床上,身上隐隐流转着金色的光芒。

富家公子袁留,侧卧在床上。虽然鼾声不断,但一双眼睛却睁得浑圆。他捕捉到了陈凡凡身上流转的金色气息,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的笑容,然后闭上双眼转头睡去。

次日清晨,天已经大亮。

红缨见李安民迟迟未到校场,心中担忧便吩咐三营里的教官们带着新兵操练,急急忙忙的跑到了李安民的营帐。

推开帐门,看到李安民的样子,红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只见李安民衣袍未解,整个人趴在床上呼呼的睡得正香。他一条腿搭在地上,头发有些蓬乱,帐内还散发着阵阵酒气。李安民长得算不上英俊,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温和的意味。此刻的他面色微红,大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极其耀眼。

“这李大木头,原来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看着李安民熟睡的样子,红缨只觉得心上人真是可爱。她轻轻的把李安民搭在地上的腿轻轻扶到床上,然后蹲在少年身前。她忍不住伸出手,拨弄着李安民长长的睫毛。

仿佛是嗅到了红缨身上的香气,李安民的鼻子动了动,然后慢慢悠悠的睁开了眼。

见李安民就要醒来,红缨连忙收回了手,捧着脸静静地等待少年睁开双眼。

李安民连打几个哈欠,然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惺忪睡眼。看到红缨娇美的面容,他只当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伸出双手揉了揉双眼。

“你这呆子,太阳都要晒屁股了你还不起来,昨晚是饮了多少酒。”看到李安民一脸宿醉的神情,红缨忍不住捂嘴偷笑,笑嘻嘻的说道。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李安民打了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他一脸羞红的看了看红缨,挠了挠脑袋,憨声憨气的说道:“没饮多少,一壶,就一壶。”

看到李安民神色慌张,身体有些僵硬的样子,红缨娇嗔一句:“真是块木头,你干脆不要叫李安民了,叫李大木头得了。”

李安民想要洗漱一番,但碍于红缨在场他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呆呆的望着洗具一言不发。

红缨见状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说道:“快快起来,七日后新兵大选,我们一起去爷爷的铁匠营定制一些兵器铠甲回来。”

说完红缨就往帐外走去。

可谁知一打开帐门,还未来得及踏出半步,就看到流萤正竖着耳朵趴在帐门外。流萤看到红缨嘿嘿一笑,戏谑的说了一句:“李大木头。”说完就踮起脚尖跑了出去。

红缨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羞涩,朝着小丫头追去。可一走出帐门就看到袁留和蒋通带着一群三营的新兵也偷偷的趴在帐外。

看到红缨出来,袁留和蒋通一脸坏笑的看着红缨。他们相视一眼,清了清嗓子齐声喊道:

“原来副统领叫李大木头。”

听闻此言,兵士们齐齐哈哈大笑。

正在默默洗漱的李安民听到动静,就听住了手里的动作,一瞬间连就红了起来。

“蒋通!袁留!还有你们!今天你们的操练统统翻倍,完不成没有饭吃!”

在红缨的娇喝声中,众人嬉笑着四散而逃。

“真好。”

安民心中暗道。

第二十七章 灯下林铁器营

今儿是五月三十,距离新兵大选还有七日,正是天儿最热的时候。

红缨顶着烈日,带着李安民,流萤,蒋通,袁留四人急匆匆的赶到了铁器营。至于陈凡凡,他有趁手的兵器,所以就没凑这个热闹。他所谓趁手的兵器,便是先前李安民在沈遗南帅帐里为他挑选的那根狼牙棒。

四人眼前出现一片密林,红缨翻身下马,又把与她同乘一骑的流萤抱了下来。

“这片林子被爷爷称为灯下林,也有灯下黑的意思。铁器营在林子里,我们需要下马前行。林内有诸多暗哨和陷阱,你们跟紧我,切莫乱闯。否则,玄雀军的箭矢可不是吃素的!”

李安民四人点头,跟在了红缨的身后。

“我说统领,我只听闻玄雀旗下五军,却没听说过还有铁器营。这铁器营是个什么地方?”

蒋通挠了挠头,对着红缨问道。

不光是蒋通,李安民和流萤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红缨。

“你这没见识的土老帽,玄雀军身为堂堂大汉王朝的第一边军,大帅沈遗南更是大汉王朝军部三座大山之一,又岂会只有五军那么简单?”

袁留轻轻摇着纸扇,桃花眼里写满了蔑视,对着蒋通说道。

蒋通知道袁留是在调侃,并无恶意,便没有生气。他轻哼一声,对袁留说道:“哎哟,我一土老帽眼窝子浅,论见识自然不敢跟袁大公子相提并论。袁大公子是富贵人家出身,眼界开阔,还望不吝赐教。”

说完李安民,蒋通和流萤三人都是眼巴巴的看着袁留,等待着他的答案。

“赐教不敢说,本公子但是可以为你指点一二。”袁留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摇了摇扇子说道:“这铁器营啊,这铁器营算了,统领还是你来说吧!”

“切。”

听闻这话,三人都齐齐递给袁留一个鄙视的眼神。

袁留不以为意,只是嘿嘿一笑,和三人一起齐刷刷的看向红缨。

红缨被袁留逗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袁留说的对,玄雀军确实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与寻常军士不同,修行者实力强大,因此他们使用的兵器往往需要承受更大的能量。”

“就比如孩子力气小,他们可以拿木剑当成武器。可木剑到了将士们手里,就成了用力挥舞几下就会折断的玩具。”

“普通人在修士眼里便是儿童,普通将士们的武器在修士眼里便如同木剑。所以修士们使用的武器,必须要由特殊的材料,通过特殊的方法铸造。传闻修士时代,甚至有专门炼制武器的门派存在呢。”

“而铁器营,就是爷爷设立的专门为玄雀堂和军中修士锻造武器的地方。”

“之所以你们没有听说过,是因为你们没有接触到修士。换言之,之前你们可曾听闻过玄雀堂?”

此话一出,众人都已经理解了,纷纷点了点头。

“对了,你们可要想好自己要什么兵器,铁器营所使用的材料都很珍贵。这次能够让铁器营出手帮忙的机会,还是我动用了家族的背景,才好不容易争取而来的。”

红缨郑重的看着四人,严肃的说道。

因为沈乘月的事情,他和爷爷闹的很僵。可毕竟是自己最为疼爱的孙女,所以听到了红缨要动用铁器营的消息,这位铁血的老帅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想要一张弓,一张强弓!”

出身白昶州,蒋通对于弓箭有些特殊的情结,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臭猴子,还强弓呢。就凭你这小身板,给你一张强弓,你还未必拉的开呢。”

袁留和蒋通仿佛是一对欢喜冤家,他绝不放过一个可以调侃蒋通的机会。

蒋通轻哼一声,毫不理会袁留,只是闷闷说道:“你才拉不开呢。”

袁留跑到红缨面前,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他出声说道:“小爷我想要一把扇子,哼,铁扇!”

“大公子,还铁扇呢。就凭你这小身板,给你一把铁扇,你还未必舞得起来呢。”

听到袁留的话,蒋通终于抓住了机会进行了一次语言上的回击。

袁留只觉得这话听起来耳熟,反应过来以后便拉着蒋通进行了一次“友好而且亲善”的交流。

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红缨和李安民都忍不住笑出声。

“哥哥,流萤不知道该选什么。”小丫头拉了拉李安民的衣角,弱弱的出声说道。

说来也是,流萤之所以出现在备选的名单中,很大概率是胡边草所为。虽然李安民和红缨都猜测流萤必定天赋异禀,但小丫头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就一直和大黑狗待在一起,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李安民眉头微皱,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该给流萤锻造一件什么兵器。

“流萤妹妹放心,到了铁器营姐姐请锻造大师们为你量身定做一件。他们都是此间翘楚,一定能给你锻造出最适合你的兵器。”

红缨蹲下身子,帮流萤整理了一下衣服,温柔的说道。

流萤听的如坠五里雾中,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李安民和红缨对视一眼,轻轻的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木头,你想好要什么兵器没有?”红缨起身看着李安民,出声说道。

“剑吧。”

对于兵器的选择,李安民心里早早就定下了主意,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剑?之前可未曾见你用过剑。”

红缨脸上有些疑惑,轻轻问道。

“姐姐,哥哥的剑术很厉害的。”流萤拉了拉红缨的衣角,脑袋像小鸡琢米似的点个不停,笃定的说道。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李安民揉了揉流萤的脑袋,轻轻一笑对红缨说道。

“姐姐,你想要什么兵器?”

流萤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发现四人都已经说出了自己的选择,唯独红缨自己还没有给出答案。小丫头心中好奇,忍不住出声问道。

“嘿嘿,我的武器比较特殊,有一部分已经被我使用多年了。正好趁这次机会,让铁器营的铸器师们帮我把剩下的部分锻造出来。”

想到自己的武器即将完成,红缨心中兴奋,笑了起来。

闻言,小丫头一脸的迷惑。

李安民沉思片刻,心里就有了答案。他转身望着红缨,试探着问道:“莫非是枪?”

红缨惊讶的捂住了嘴巴:“你是如何猜到的?”

李安民得意的笑了笑,回答道:“我们初次见面时,你和凡凡有过一次比试。当是你手里提着的是一根齐眉短棍,但你使用的却是枪法!”

“或许,那只齐眉短棍就是你兵器的第一部分,而这次是希望铁器营能为你打造一个枪头。”

李安民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红缨,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你的名字叫红缨,自然是与枪有关。”

“嘿嘿,果然不愧是我红缨看上的男人,着实是聪慧。”红缨一脸崇拜的抱住李安民的胳膊,附在了李安民的耳边,轻声说道。

流萤见状连忙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双眼,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虽然是捂住了眼睛,可她却双手指缝张开,露出两只圆滚滚的大眼睛,一脸兴奋的紧紧盯着二人。

红缨的呼吸轻轻拍在李安民的侧脸上,李安民瞬间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红缨见状轻轻一笑,就松开了李安民。她站在一旁看着眼前僵住的少年,笑颜如花,朱唇轻点:

“木头!”

“哈哈哈哈。”

红缨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袁留和蒋通齐齐喊出了“木头”二字。喊完以后,两人像是捡到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本以为正揪打在一起的两个活宝不会留着这边的情形,红缨这才敢对李安民附耳轻语。听到袁留,蒋通两人高呼“木头”,红缨的心里是又羞又气。最后羞涩和气愤都被甜蜜所占据,红缨忍不住笑出声来。

流萤也被两人逗乐了,咯咯笑个不停。

见妹妹调笑红缨和自己,李安民心想着这小丫头怎么变得如此八卦。他走到流萤身前,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妹妹圆鼓鼓的小脸儿。

李安民一边蹂躏着妹妹,一边对蒋通和袁留说道:“蒋通,袁留,明天的操练也翻倍,否则没有饭吃。”

蒋通和袁留瞬间拉长了脸,不再言语。

片刻后,袁留轻叹了一声:“猴子,往后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了。”

蒋通一脸疑惑,问道:“何出此言?”

接着袁留本来拉长的脸上爆发出狂暴的笑容,大声说道:“因为我们的木头副统领已经和红缨统领统一了战线,我们孤军奋战,怎么能敌得过两人妇唱夫随呢?”

蒋通摆出一副学堂先生的样子,在光滑的下巴上,假模假样的抚了抚长须,故作认真的缓缓说道:“言之有理,有理!”

说完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又是同时发出了一阵狂笑。

李安民和红缨摇了摇头,也是无奈了笑了起来。

五人有说有笑的向前行进,直到眼前出现一块巨石,才停下了脚步。

“我们到了。”红缨指着眼前的巨石,对四人说道。

李安民盯着巨石打量了一圈,只见巨石上歪歪扭扭的刻着“玄雀堂”三个大字。可是放眼望去,巨石后面是仍旧是一片林子,并没有营房的踪影。

看着四人都是满脸的疑惑,红缨轻轻一笑,掏出一块腰牌按到了“堂”字正中央。

“轰隆隆。”

巨石缓缓挪动,地面上露出一个洞口。

李安民看到洞口内有一级级向下的台阶,顿时呼吸急促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这洞穴的构造居然和自家密室惊人的相似!

红缨盈盈一笑,对四人说道:

“诸位,欢迎来到玄雀军的地下世界。”

第二十八章 灯下林林下灯

“轰隆隆”

一阵轰鸣声过后,四人皆目瞪口呆。

“为了满足玄雀堂修士们的需求,爷爷在这灯下林的下面建成了一个庞大的地下世界。”

红缨悄然一笑,对四人介绍起眼前的场景。

只见她脚步轻挪,飘也似的就往洞口钻去。

“玄雀堂虽名为堂,可实际上却是一个隐藏在地下的小世界。除了玄堂和雀堂,下面还有包含铁器营,医馆,伙头营,练功房等等在内的各色功能性营房。”

红缨走在前面,慢慢的对四人介绍道:“这条通道是玄雀堂的一处暗门,直通铁器营。”

四人连忙跟在红缨的身后,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去。

李安民去过家里的密室,因为构造极其相似,所以他特别的留意观察。

顺着台阶向下,洞口居然越发宽阔。走道两侧嵌满了火把和油灯,照的通道大亮。

跟随者红缨七扭八怪,终于见到了一队卫士。他们站成一排,手持长枪,背挎弯弓,一个个神色傲然的守在一一扇门外。

这扇门样式很简单,没有花里胡哨的雕文,也没有古韵流转的图案,除了大没有任何其他特点。

“他们是玄雀卫,负责维护这灯下林的治安。他们都是修士,由雀堂管摄。”

红缨偏过头对四人简单交代一句,然后从腰间取出一块刻有“沈”字的令牌,走到了守卫们跟前。

看到来着是红缨,玄雀卫为首一人走了过来。他身形高大,体格健壮,脸上棱角分明,眼神里透着一副坚毅的神情。

“原来是缨儿妹妹,这是要去做什么?”领头的玄雀卫明显是认识红缨,此刻一脸笑意的走到了五人身前,对红缨说道。

红缨见到来者,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把头扭向了别处,冷冷的说道:“我既然有沈帅腰牌,自然是有我要去的地方。”

“缨儿的气性还是那么大,如今沈兄不在了。作为他的好友,我依然要承担起做哥哥的责任,好好地关心关心你。”

听到红缨毫不客气的话语,这次居然不以为意。反而冷冷一笑,伸出手朝红缨的小脸儿摸去。

看到这个场景,袁留和蒋通都不明所以的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流萤也隐隐觉得似乎红缨和那人本就认识,看到那人的大手就要落在红缨的脸上,小丫头紧张坏了,伸出手紧紧拉住了李安民的衣角。

红缨见状一只大手朝自己的脸伸了过来,连忙一边躲避一边怒气盈盈的娇喝道:“尹照雪,你竟然还敢提我哥哥,莫不是忘了上次为何卧床三月不起?叫我哥哥沈兄,你配吗!”

听到红缨的话,尹照雪想起了那段屈辱的经历。他脸上露出一丝狂色,手臂上浮现出一团暗青色的雾气,远远看去形成了一个狼头。

“哼,如今沈乘月被段一臂,如丧家之犬一般的被驱逐出大汉,现在的他怕是给我提鞋都不配!”

尹照雪气息狂涨,那只大手速度飞快,就要落在了红缨的脸上。

红缨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她还想躲闪却发现根本来不及了。顿时,她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雾气,心头的委屈涌了上来。

如今哥哥已经不在了身边,又有谁可以再救自己一次呢。

红缨心头悲愤交加,无可奈何的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就流了出来。

就在此刻,又一只大手钳住了尹照雪,出现在了红缨的眼前。

“这位兄弟,欺负一个女孩子着实是太不要脸。”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红缨心头感到一丝宽慰和温暖。她睁开双眼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少年,泪水夺眶而出,转瞬又笑出声来。

这一刻,正是李安民出现了。

只见李安民盛怒之下,运起了呼吸之法。黑色的气息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怒气,顿时升腾而起,在李安民的周身弥散开来。

“哥哥好棒,揍他,揍他!”

流萤见哥哥状如魔神,顿时就兴奋的睁圆了大眼睛,激动的鼓掌叫好。

蒋通也是目瞪口呆,心想着原来副统领竟然如此强大。

只有袁留保持了理智,他摇了摇纸扇,嘴角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尹照雪胳膊一震,收回了手,目光阴冷的看了看李安民:“想必你就是那个为红缨挡箭的傻小子?”

话音未落,尹照雪就狂笑一声,接着身上暗青色的气息再度暴涨,身后的狼影越发的清晰。狂风阵阵,似乎还能听到阵阵狼啸。

“木头,快躲开。他已经是踏入了境门,你不是他的对手。”

灵气显形,乃是入了境的标志。

红缨担心李安民的安全,此刻满脸焦急的一声娇喝,站在了李安民的身侧。

红色的气息翻滚,只是势头比之两人要弱上不少。

袁留和蒋通安抚了一下流萤的情绪,全都是一个闪身找到了李安民的身旁。

尹照雪一脸轻蔑的看着眼前的四人,发出了一阵讥笑。

见到新人围了上来,尹照雪身后哪队玄雀卫也都走了过来,身上流转着各色的光晕,将李安民四人围成一团。

“何人敢在我铁器营喧哗!”

突然一声暴喝声响起,声音充满了厚重感,仿佛是钢锤敲击铁器,发出的阵阵嗡鸣。

尹照雪和队里众人听到这声音脸色一变,彼此对视一眼后便收齐了身上的气息。

尹照雪对着李安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恶狠狠的说道:“小子,今天算你走运。在铁器营的地界儿,我给黄大师一个面子,若是在别处见着,哼哼,我定要你好看!”

李安民听闻这话微微一笑,淡淡开口道:“那我可真是期待下一次的再会。”

“哼!”

尹照雪冷哼一声,带着其他的玄雀卫转身离去。

红缨见玄雀卫离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她对着铁器营的方向躬身行礼,恭敬的说道:“红缨谢过黄大师。”

铁器营里再没有声音传出,一切归于了平静。

五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身后一直悄悄跟随着一条臃肿肥胖的大黑狗。

更不知道的是,铁器营里的黄大师之所以出手帮助,正是发现方才大黑狗露出了凶狠的神情,险些要开口将尹昭雪等人吞下。

灯下林,林下灯。

看着眼前灯光通明的铁器营,三营的众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灯下林的下面是一方恢宏神秘的地下世界,眼前的铁器营虽说是营房,但实际上却是一道由高墙垒起的铁匠作坊。

铁器营门打开,四人还没靠近,就感到了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铁器营锻造兵器,用的是这里原有的地火。地火温度极好,即便是修为再高的修士也无法承受这等高温。还好爷爷觅得修士时代炼器宗派的一些传承,根据书卷的记载,防造了这么些煅器熔炉。”

红缨伸出手,摸去了李安民脸上的汗水,转身朝着四人说道。

李安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这里温度如此之高。

“这庞大的地下宫殿也是沈帅建造的?”因为这里的构造跟家中的密室极为相似,心想着莫不是老爹跟这里有说不清的联系,所以出声问道。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我可以确定,即便是爷爷,想要打造这样一个庞大的地下世界,也是极为困难的。”

红缨柳叶弯眉一挑,轻轻的说道。

李安民闻言点头不再说话。

四人被铁器营里乒乒乓乓的声音所吸引,忍不住抬头四处张望。

李安民打眼儿一瞧,虽然这里听起来嘈杂,但是铸器师们却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铁器营里最外一圈,是一群光着膀子的铸器师,他们手里都提着巨大无比的锤子,一锤一锤的抡在身前的铁器上。

随着向前行进,李安民看到有瘦骨嶙峋的老头。他们一个个的都皮包着骨头,但眼睛中缺闪着精光,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手头的画卷,还时不时的往上面勾勾画画。

“黄大师之所以被称为黄大师,不仅仅是因为他锻造的实力强大。我听爷爷说过,他本人就是姓黄,名大师,来自于皇城。黄大师修行天赋奇高,凭他的资质破入地境轻而易举,但是他打小痴迷于锻造,志不在修行,所以一直被世人所诟病。久而久之,他的性情变得古怪起来,切莫在他面前提起修行,境界一类的问题。若是热闹了他,便是爷爷亲至,他也不会给一分面子。”

红缨神情严肃的提醒众人,同时她心头也对方才黄大师的出手帮助产生了一丝疑问。

流萤疯狂的点着头,小丫头哪里见过那么多身形彪悍的人聚在一起,心里早就有了几分恐惧。

红缨看出了小丫头的慌张,于是把流萤拉到身旁,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别说流萤,蒋通这个活宝也闭上了嘴,一脸的严肃。

“统领放心吧,我袁留是出了名的沉稳,一定会哄得黄大师乐乐呵呵的给我们锻造出最好的兵器的!”

袁留本来走在最前面,此刻他转后看着红缨,装出一脸严肃的神情,一边往后退一边回答道。

可这一转身回头,袁留就失去了前方的视野。他忽然停住了身子,因为感觉脚下软绵绵的,仿佛踩到了什么东西。

“听说你要哄我为你打造兵器?”

突然一道干哑的声音在袁留的耳畔响起,他转过身来看到眼前是一个浑身漆黑的小黑胖子,自己的一只脚正踩在小黑胖子的脚上。

袁留一脸错愕的咧着嘴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红缨慌乱的声音响起。

“晚辈沈红缨,见过黄大师!”

第二十九章 小黑胖子

话说红缨轻抚着流萤的小脑袋,想舒缓一下小丫头心里的紧张。可谁知一个没留意,一抬头就看到袁留一脚踩在了黄大师的脚上。

流萤心中大惊,连忙躬行礼,毕恭毕敬的对着眼前的小黑胖子说道:

“晚辈沈红缨见过黄大师。”

先前袁留还在肆无忌惮的大放厥词,可谁知下一秒自己居然就踩在了黄大师的脚上。

这下子袁留的脚上仿佛打翻了五味瓶,神情精彩的很。只见袁留睁圆了眼睛,嘴角咧着,还微微颤抖。

小黑胖子胖,非常胖!

黄大师是个光头,大概是肉太多的缘故,所谓的双眼只不过是一条稍宽一些的缝。日以继夜的跟火炉打交道,免不了浑身上下一团漆黑。

他身着宽大的衣袍,远远看去仿佛是两团肉球串在了两座圆形的石墩子上。两个肉球小的是脸,大的是上半身,而石墩子便是双腿了。

只见黄大师肚皮一挺,腰上的一圈儿肥肉顿时弹了弹,就把袁留弹了出去。

袁留心中羞愧,羞红着脸站到了一旁。

“晚辈见过黄大师。”

李安民,流萤和蒋通齐齐躬身行礼,对黄大师说道。

黄大师目光扫过几人,他先是在流萤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满是冷漠。

接着他将目光锁定在了李安民身上。

仿佛是感受到了黄大师的注视,李安民抬起头望向眼前的小黑胖子。他惊讶的发现对方的眼里居然闪烁着期待和兴奋!

李安民眉头微皱,心头不解。

看到李安民的反应,黄大师意识到了自己略有失态。他轻咳一声,转身看着红缨,出声说道:“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晓,大先生和三先生都已经知会我了,你们随我来吧。”

话一说完,黄大师就转过身来,顺着一条通道走了过去。

大先生和三先生,指的是红缨的大伯沈樵苏和三叔沈破辽。玄雀堂是培养年轻修士的学堂,而沈樵苏和沈破辽又分别担任了玄堂和雀堂的管事,所以玄雀堂内人人都称呼二人为大先生和三先生。

红缨闻言点了点头,便招呼众人跟上了黄大师的脚步。

小黑胖子名副其实。

黄大师双手放在背后,但由于他太胖的缘故,两只手搭不到一起,只好随意的摆在身后。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在挪动。

流萤只觉得黄大师的样子太过好笑,咯咯的笑出声来。

听到小丫头的笑声,黄大师停下了身子,小眼睛露出了一丝寒意,盯住了流萤。

流萤顿时被吓的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倏的一下躲在了李安民的身后。

红缨见状,头顶浮出了一层冷汗。她拱手行礼,刚要开口就见李安民走了出来。

“家妹年幼,冲撞了大师。”

李安民迎上了黄大师冰冷的目光,不卑不亢的说道。接着李安民转身蹲下身后,对着妹妹轻轻笑了笑。他伸出手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尖儿,与其轻柔的说道:

“小萤儿,为何发笑,做错了事情要学会承担,快跟大师道歉。只要流萤可以真诚的道歉,大师一定不会责怪你的。”

流萤睁圆了眼睛看着大哥,得到李安民的鼓励,小丫头深呼一口气,走了出来。她有模有样的学着红缨拱手对黄大师行礼,甜甜的说道:

“方才见大师的背影,像极了老爹送给流萤的布娃娃。只觉得大师可爱,流萤心里喜欢的紧,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流萤冲撞了大师,流萤跟大师道歉,希望可以得到大师的原谅。”

话一说完,流萤深深的低下了头。

那布娃娃已经在风暴礼被摧毁了,而老爹也已经离开一月有余,至今杳无音讯。

“这是你妹妹?”

黄大师轻咳一声,对着李安民说道。

李安民没有说话,只是宠溺的看着流萤,重重的点了点头。

“小丫头挺可爱的,我,我很喜欢。”

黄大师说完,转过身来继续向前走去。

听到黄大师的话,流萤兴奋的抬起了头,给了李安民一个灿烂的笑容。

李安民拍了拍流萤的脑袋,跟在众人朝前方走去。他捕捉到了先前黄大师第一眼看到流萤时的冰冷。

他也记得流萤幼时高烧不退,迷迷糊糊的说想要布娃娃,于是老爹找来了两个棉花枕头,一针一线的连夜给红缨缝制的布娃娃。

李安民记得那布娃娃好丑,和黄大师的样子很像,可是流萤一直保留了好多年。

很快,黄大师停住了脚步,站在一间房门外。

李安民抬起头,看到门上有一个木制的牌匾,上书“器”字。

黄大师推开房门,对着五人说道:

“修士的兵器,不仅仅要看材料的优劣,更要看兵器和自己的契合度。合适的才是最好的,这里储存着我多年来收藏的材料,你们每人可以挑选一件,记得要遵从内心的声音。”

“早就听闻黄公为人慷慨,如此珍贵的材料竟然愿意供我等随意挑选,果真是深明大义啊!”

袁留先前说要哄得黄大师为自己铸造兵器,可谁成想居然被黄大师本人听了去。不仅如此,他又踩到了黄大师的脚。

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见黄大师脾气古怪,袁留生怕他给自己使什么绊子。于是他抖了个激灵,忍不住跳出来恭维起了黄大师。

只见黄大师靠在门框上,小眼儿微微一斜,看着袁留冷不丁的说了句:“继续。”

袁留愣住,有些不明所以,于是挠了挠头出声问道:“继续什么?”

“继续夸我,直到我听的满意了,再放你进去。”

黄大师把大手举在眼前,饶有兴致的观察起手上的条纹,轻轻对袁留说道。

听到这话,袁留的脸瞬间拉长了几分,有些难堪的苦着脸站在了一旁。

袁留这个活宝向来能说会道,谁也甭想在口舌之上占他上风。可今儿见着了黄大师,可算是遇到了生命里的克星,一直吃瘪不停。

难得见袁留被谁制得服服帖帖的,碍于这里是黄大师的地盘儿,两个姑娘都捂嘴偷笑,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蒋通面无表情的朝着房间内走去,他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停到底说些什么。直到经过自己身旁,袁留才听了个真真切切。

原来蒋通一直反复念叨着两句话:

“多行不义必自毙,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袁留气的胡子都快炸了。只见他收起了纸扇,然后深呼一口气,一脸严肃的看着黄大师。在李安民和红缨诧异的目光下,袁留居然趴在黄大师的脚下,抱着黄大师的大腿锤个不停,陪着笑脸儿说道:“黄爷,小的错了。劳烦您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吧。”

李安民和红缨笑了笑,摇了摇头,带着流萤就朝屋里走去。

“对了,小丫头就不用去了。”

三人还没踏进门槛,就听到了黄大师的声音响起。

闻言流萤脸色微寒,眼里闪过一丝委屈,畏畏缩缩的又躲在李安民的身后。

李安民脸色微变,目光冷冷的盯上了黄大师。

看到李安民的目光,黄大师一拍脑袋,知道他们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转头望向流萤,硬撺出一脸笑意尽量轻柔的说道:“小丫头别害怕,不是叔叔不让你挑,而是已经有人已经为你选好了兵器,此刻正在炉子里温养呢。”

李安民和红缨对视一眼,都猜到了大概是胡边草已经为自己的准弟子准备好了最合适的兵器了。

李安民心想着这样也好,流萤尚且年幼,还不知道自己该挑选什么,若是胡边草早有准备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流萤这运气倒还真是不好评判。虽然白捡了个便宜师父,可这师父却是个丑陋不堪的主儿。正是胡边草的笑容太恐怖,把小丫头吓得落荒而逃,险些错过了这一段师徒情分。

按理说有人准备好了武器也是好事,可谁知这黄大师在相貌方面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单论笑容恐怖的程度,怕是跟胡边草相比较也不遑多让。

好在小丫头有了胡边草的经验,这次承受住了黄大师的笑容攻击。

李安民安心的对黄大师点了点头,眼里满是谢意。

“快进去挑选材料吧,对了,里面也有一些我尚未锻造造成的武器坯子,若是觉得喜欢也可以挑选。”

黄大师看着李安民开口说道,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接着又叮嘱了一句:

“记得,一定要听从内心的声音。”

李安民和红缨听到了黄大师声音中的关切,于是都感激的冲着他拱手行礼,点了点头说道:“感谢大师提醒,我们一定好好挑选。”

黄大师听到这话,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对两人挥了挥手,说:“去吧。”

话说袁留见李安民和红缨都已经进去了,心头不免有些焦急。给黄大师捶腿的力道儿也不知不觉的重了几分。

黄大师自然感受到了这力道的变化,知道袁留心头有些焦急。他小眼中浮过一丝笑意,轻飘飘的说道:

“袁留,袁”

黄大师忽然放声大笑,一脚踢在了袁留的屁股上,大笑一声说道:

“有意思,小子你也去吧,你可以挑两件材料。”

袁留假装出被一脚踢飞的样子,扑腾一下爬起来对黄大师说道:“黄公好功力,一下子就把小子踢飞了出去,真乃”

“嗯?”

听到黄大师一声冷哼,袁留这才想起红缨的嘱托。他顿时就收声,然后一溜烟儿的往房门内钻去。

小黑胖子闭上了眼睛,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第三十章 木牌

与铁器营的嘈杂不同,“器”阁里极为安静。

李安民放眼一瞧,就看到了一排排架子,上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各色的材料。

器阁里的材料以矿铁,玉石为主,边边角角还摆着兽骨,毛皮,枯枝,朽木等等。

此刻,蒋通一件欣喜的盯着眼前的一条长木,惊呼道:“火纹木!这可是制作弓箭的绝佳材料,没想到黄大师居然有收藏。”

火纹木通体光滑,上面长着片片红斑,看起来像一团团燃烧的火花。

欣喜之余,蒋通眼神流转,目光又落在了一卷兽筋上。

兽筋整整齐齐的码放在架子上,呈暗黄色,晶莹通透。只一眼,蒋通的目光便离不开了。

“这是何种兽筋,怎么从没见过。”

蒋通忍不住走了过来,伸手抚摸着兽筋,喃喃自语道。

弓者,穹也,张之穹隆然也。

一张好弓,长木为骨,兽筋为弦,两者都很重要。

蒋通一时之间犯了难,身为白昶人,骨子里就天生带着对于弓箭的情有独钟。两样材料他都想要,可偏偏黄大师只许他选一个。

蒋通面露无奈之色,沉思片刻,他伸手取走了长木。暗黄色的兽筋虽然深深的吸引着他,但他却不认识那究竟是什么。自然不知道这兽筋是不是制作弓箭的良材,他不敢赌,抱着求稳的心态,他忍痛拿起了火纹木。

眼神忍不住又在兽筋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发出一声轻叹,蒋通转身走出了器阁。

“黄大师,我挑好了。”

蒋通端着火纹木,恭恭敬敬的对小黑胖子躬身行了个礼,出声说道。他还惦记着那卷兽筋,眼神里略有遗憾。

黄大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袁留选的兵器是扇子。

扇子属于奇门兵器,由扇骨和扇面组成。

虽然他被黄大师好一顿折磨,但却得到了多选一件材料的资格。

为了挑选扇骨,袁留和蒋通一样,站在一堆木头旁。虽然先前他说想要一把铁扇,但袁大公子却从心里觉得一把沉重的铁扇配不上他风姿绰约的气质。

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眼前的一堆木头,闭上眼睛细细的感受着。

指尖流走,一遍,两遍,最后终于停下,落在一块焦黑的方木上。

“就你了。”

袁留当机立断,拿起了黑色的木块。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块焦黑如碳的木头,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轻声说道:“怎么这么丑,不会是小黑胖子把烧炉的柴火拿过来滥竽充数吧?”

虽然嘴上抱怨,可抓住木头的手却抓的更紧了。

他明明有挑选两种材料的资格,但是却没有去挑选扇面,反而拿起了一卷兽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方才他就站在蒋通身旁,将一切都收归在眼底。虽然平时嘴上毫不留情,但看到蒋通对着兽筋恋恋不舍的神情,袁留实在是于心不忍。所以他咬了咬牙,强忍着心中的不情愿,拿起那卷暗黄色的兽筋,走了出去。

“为了这臭猴子,小爷今日可算是赔大发了。日后回了京城,一定要让这小子到轻歌坊里请小爷喝上几顿好酒。”

袁留转身出了门,却拉长着脸,嘴里嘟囔个不停。

话说红缨一进去器阁,便直奔着一块暗红色的矿石走了过去。

她已经来过铁器营多次,心头早就订下了目标。黄大师对比也是心知肚明,让她来器阁挑选,无非是走个过场。

“血影石,终于得到你了!”红缨抱着石头,一脸的欣喜。

血影石,名副其实呈血红色,算得上是黄大师收藏中的极品。血影石经过锻造可以提炼出血影铁。血影铁不仅坚韧,而且轻盈如木,正适合红缨这种以敏捷见长的女子。

红缨本想等李安民一同出去,可看到李安民正在聚精会神的观察着每一件材料,不忍心打扰,便轻蹑着脚尖走了出去。

话说李安民打小在老爹的逼迫下读了许多的事,他自认为对这个世界还算得上了解。但在这器阁内转了好久,却发现这里没有一种材料是他有所了解的。

李安民眉头微皱,似乎有些要无从下手。

李安民将器阁逛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一件自己喜欢的材料。正愁眉不展时,他想死了黄大师的叮嘱。

“一定要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李安民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是自己内心的声音?但转念一想,这里是玄雀堂的铁器营,是专门为修士打造兵器的地方。

“莫非是与修炼有关?”李安民喃喃自语道。

想到这儿,他当机立断的盘膝坐在了地上,运起了呼吸之法。

黄大师时刻关注着屋里李安民的动作,见少年运起了功法,黄大师满意的点了点头。

“来来来,都给我看看你们都挑选了什么材料!”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黄大师忽然走到了一旁,招呼了起来。

被黄大师的声音所吸引,红缨,袁留,蒋通三人纷纷将目光对准了黄大师。他们都没有留着小黑胖子挥了挥胖手,器阁的门遍轻轻的合上了。

“哟,火纹木,真是好东西。”



话说李安民盘膝坐下,闭着眼睛将呼吸之法运行起来,他浑身上下散发出阵阵黑雾。

李安民此时虽然双眼紧闭,但他仿佛更真切的看清楚了这器阁内的材料。

红色的木头,暗金色的矿石,弥漫着阵阵死意的兽骨,散发着柔光的璞玉。

最终,黑色气息凝成一只神秘的兽影,缠着一个方向狂涌而去。

李安民睁开了眼睛,缠着那个方向望去。

只见那是一块古朴的木牌,随意的挂在一个木箱子上。定睛一看,木牌上一面刻着山川河岳,另一面是一个“蜂”字。

仿佛是感受到了李安民的气息,那块木牌居然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散发着与李安民身上极为相似的黑雾。

少年郎心中大惊,他试探着将木牌握在了手里,木牌当即停止了抖动,散发着点点温润。

“莫非这木牌与呼吸之法有关?”

李安民心头微微诧异,皱着眉头喃喃说道。

为了一探究竟,他紧握着木牌再次运起了呼吸之法。

可令李安民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木牌微微发亮,缓缓的吸收着少年郎周身散发的黑气。李安民揉了揉眼睛,因为他发现木牌上的山川河岳图似乎更加清晰了几分。

李安民这才感觉到了怪异。

自己的呼吸之法是老爹传授的。

老爹还嘱托他在玄雀军中找一个师傅。

玄雀堂所处的地下世界在构造上与自家密室极为相似,如今细细想来,发现这一个个摆放着材料的架子,跟自家宅院书房中的书架居然一模一样!

一切都与老爹有些千丝万缕的关联。

一切都与玄雀军,甚至是玄雀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当然,这一切也都和自己有脱不开的干系。

李安民低头沉思,他好奇老爹和玄雀堂的关系,好奇这背后究竟藏着怎么样的故事。

当然,他更好奇在这个神秘的故事当中,自己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李安民从不相信这世界有上天眷顾。

所有的幸运背后,要么藏着一个陷阱,要么是有人在默默安排。

少年眯了眯眼睛,此时他心中确定,这木牌的出现绝不是一个巧合,而是一场有意而为之的安排。

而这个人,极有可能是铁器营的锻造大师,那个身形怪异的小黑胖子,黄大师。

李安民或许没有多么聪明,单多年来照顾弟弟妹妹,养成了他心细如发的习惯。

李安民留意到,自打自己一进铁器营,黄大师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都带着一股浓烈的关注。

此刻器阁的门已经悄悄的关上了,可却还是可以听到黄大师在卖力的讲述着各种材料的来历和玄妙之处。

“怕是为我做遮掩吧。”

李安民冷笑一声,眼里闪过一丝迷惘,轻轻盘算道:“与呼吸之法有关,自然是与老爹有关。那么黄大师便是老爹的人了。”

想到这儿,李安民一扫眼中的迷惘,眼神转瞬便的坚韧,沉声说道:“既然老爹有所安排,那么我便要探一探究竟有何明堂!”

李安民生性谨慎,也很理智。

他有极强的戒备心理,若这木牌不是和老爹相关,即便是再吸引他,李安民也绝不会触碰分毫。可既然是相依为命了十数年的老爹的安排,李安民决定亲自闯一闯!

李安民紧紧握住木牌,就要朝门外走去。

可目光扫过放着木牌的箱子,发现挂在箱子上的锁已经被打开。

少年愣住,忽然想起了在他踏入器阁前黄大师的叮嘱。

“武器坯子!”

李安民眼里带着迟疑,轻轻的打开箱子。看到箱子里的东西,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只见箱子里别无他物,只有一把粗糙的剑坯。

“还真是体贴周到!”

李安民冷哼一声,拿起剑坯就走了出去。

推开房门,黄大师立刻就抬起头,迫不及待的看看李安民究竟拿了什么出来。

黄大师这一抬头,正好与李安民的目光撞了了个正着。

只见李安民眼里透着一丝凌厉,他手里拎着剑坯,挂在腰间的木牌特意的在黄大师眼前晃了晃。

黄大师看到木牌,默默的收回了眼神。

李安民不知道,小黑胖子此刻心头也涌上了一丝迟疑,他在心里暗道:

“或许,是我太着急了。”

第三十一章 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

见李安民拎着一个剑坯走了出来,红缨和流萤纷纷走上前去。

“木头,你真的找到了一把剑坯?”

红缨翩然一笑,一脸惊喜的说道。

知道李安民想要一把剑,可谁曾想居然真的在这器阁之内找到了一把剑坯。和挑选材料不同,剑坯的铸成已经耗费了许多材料,更何况是黄大师亲自铸造而成。

“呵呵,运气比较好而已。”

李安民轻轻一笑,淡淡开口道。

红缨李安民不以为意,以为少年不明白这剑坯的珍贵。她担心黄大师因此会不高兴,于是赶紧提醒李安民说道:

“你可知道黄大师身为铁器营第一铸造大师,现在已经不太轻易出手。就连爹爹想要求一把趁手的兵器,也是苦苦求了黄大师许久呢。还不快谢谢黄大师赠剑之恩!”

红缨站在李安民身前,一双丹凤眼疯狂的使着眼色,轻声说道。

李安民当然知道红缨是好意,对红缨温和的笑了笑。

他先是故作惊讶的一阵惊呼,接着对着黄大师躬身行礼,出声说道:

“哦,竟然如此珍贵!倒是在下不知天高地厚了,还望黄大师莫怪。小子李安民谢黄大师赠剑!”

黄大师看到李安民腰间的木牌时,就知道眼前的少年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此刻他捕捉到了李安民眼里的异色,也听出了他言辞中的不满。

自从得到了李安民要来铁器营的消息,黄大师心里就生出了些许主意。他与老爹的关系非此寻常,出身于同一个神秘组织,是老爹单线联系的下级。虽然李安民不认识自己,但黄大师可是一直掌握着小院里的各种消息。

黄大师受老爹的管制,可自从老爹孤身赴北狄后,他便被孤立了起来。前些日子得知了李安民将要来铁器营的消息,黄大师就忍不住的打起了小算盘,便安排了方才的一幕。

黄大师轻咳一声,平静的说道:“无妨,无妨。”

“好了,既然都选完了,那边随我来吧。”被李安民凌厉的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黄大师生怕露出异样,便转身朝着器阁旁边的房间走去。

只见这间房上也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一个“静”字。

黄大师推开房门,五人也跟在身后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却空荡荡的。

两侧各摆了一个案台,上面放存放着卷卷书稿。房间正前方是一张方桌和一张宽大的木椅。桌子散乱着一张张草图,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的兵器。除此之外,除了地上的几个蒲团,便再无他物。

黄大师挪着身子,一屁股坐在了木椅之上,看着五人说道:

“这里是静堂,平日里我设计兵器的地方。告知我对于武器的要求和期望,我会根据你们的实际情况为你们量身设计最适合的兵器。”

除了流萤外,李安民红缨等四人彼此对视一眼,谁也没有第一个站出来。

袁留忽然拎着焦黑的木头站在蒋通的身后,见四人都没有动作,他便一脚将蒋通踢了出去。

蒋通抱着火纹木,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袁留搞的鬼。既然被踢了出来,他也不再扭捏,端着火纹木对眼前的小黑胖子躬身行礼,说道:

“黄大师,我想要打造一张弓,一张硬弓。”

黄大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蒋通和火纹木,头也不抬的冷声说道:“不选兽筋,何故?”

蒋通闻言愣住,不知黄大师何故有此一问,心想莫非那兽筋有何不凡?他脸色微变,低着头瓮声瓮气的回答道:“在下知道火纹木是制作弓箭的绝佳材料,却不知兽筋是何物,故不敢选。”

“呵呵,你叫什么名字?”听到蒋通的回答,黄大师冷哼一声,出生问道。

“在下蒋通。”蒋通此刻心头更是一阵疑惑,可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白昶蒋家何时出了你这种愚笨的后人。火纹木虽是制作弓箭的上上之选,但我观你所修之功法却是与水有关。水火相克,只怕事倍功半!那兽筋是从白氅南边蛮子那里得来的,气息温润柔和,与你所修功法相生,那才是为你制作弓箭的绝佳材料!”

黄大师一声冷哼,厉声说道。

“让你们遵从内心之所想,为何不听!”

蒋通闻言心惊,他虽然开始了修炼,却因为自身的种种原因,久久没有踏上正轨。可黄大师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功法与水属性相关。

不仅如此,他本就对那卷兽筋恋恋不舍,经过了几次思想斗争最后才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火纹木。可谁成想,自己以为最稳妥的选择却偏偏成了自己最大的败笔。

蒋通此刻双眼无神,心如死灰,面若白纸,呆呆伫立,一言不发。

红缨见状于心不忍,刚想问开口求情,就见袁留跳了出来。

“臭猴子还真是不省心,关键时候还是要看我袁留的表现!”

富家公子袁留,轻摇纸扇,眯着桃花眼,摇头晃脑的就走到了蒋通的身边。

“猴子,看这是何物!”

袁留从怀中掏出了兽筋,献宝一样的就放在了蒋通的眼前。原来他取了兽筋后,就偷偷藏在了怀里,想要在蒋通武器将成的时候再拿出来,好让自己闪亮登场。

可谁能料到这火纹木与蒋通的功法不符,袁留见状不再隐藏,连忙把兽筋取了出来。

“这,这,你怎么会选这个?”

蒋通看到兽筋后顿时惊呆了,他知道袁留可以挑选两种材料,一直以为他为自己选择了扇骨和扇面。

“唉,本公子料事如神,自然是见你选错了材料,心地善良的我心有不忍,只好为你填补漏洞了。”袁留语气轻佻,但眼神里却充满了真挚,他把兽筋塞到了蒋通的手中,诚恳的继续说道:“本想锦上添花,可既然火纹木不能用,便只好雪中送炭了。”

蒋通还是第一次见袁留如此真诚,心头瞬间涌起了一丝暖流。他抓住了袁留的手,一脸真诚的说道:

“兄弟,谢过了,此事我蒋通记在心里了。”

袁留闻言,脚上闪过一丝笑意,接着一脸惊恐的抽回了被蒋通抓住的手,义正严辞的对蒋通说道:“猴子,莫非你丫的有龙阳之好。小爷我拿你当兄弟才出手帮忙的,可谁知可谁知你…”

袁留收起纸扇,双手抱在胸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接着说道:“你竟然想对小爷图谋不轨!”

紧接着他望向红缨和李安民,急急忙忙的说道:“统领,副统领你们正好也都在这儿,我要求调换营房,与他睡在一起太可怕了!”

被袁留这么一闹,李安民和红缨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见蒋通一脑门的冷汗,心里对这个袁大公子真是又生气又感动。不过片刻后,他就反应过来为了调节气氛,袁留才特意如此。

“够了,休要胡闹!”

袁留这一通折腾,黄大师忍不住心头的笑意,险些笑出声来。为了保持威严,他才轻咳一声,大声呵斥道。

黄大师根据众人的描述,很快就为蒋通,袁留,红缨设计好了武器样子。看着黄大师绘在纸上的草图,三人都是一脸的欢喜。

不知是看在红缨的面子上,还是因为李安民的缘故,黄大师难得的慷慨解囊,亲自为蒋通和袁留挑选了适合他们的弓骨和扇面。

两人听到这个消息,跑到了黄大师两侧为其敲腿揉肩,好一通折腾。

小丫头流萤忍俊不禁,咯咯笑个不停。

红缨揉了揉流萤的脑袋,忽然想起了关于流萤兵器的事,于是拱手行礼,再次出生问道:

“黄大师,不知我们这小妹妹流萤的兵器究竟是什么?”

听到红缨的问话,黄大师想到了先前胡边草托人送来的神秘物件儿,他那一双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一脸古怪的说道:

“呃,总之自有安排,你们放心,那东西不管哪个方面都很适合流萤。”

听到这话,不禁勾起了小丫头的好奇,流萤一脸期待的看着黄大师,心中对自己的兵器充满了幻想。

“休要闹了,若是想要在新兵大选前赶制出这批兵器,时间还是比较紧凑的。李安民,剑坯已经铸成,你看可还满意?若是有特殊要求,或者是需要修改的地方,尽快告知于我。”

黄大师有些急切看着李安民,出声问道。

李安民深呼一口气,运起呼吸之法,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剑坯,细细打量了一番。

说是剑坯,但实际上基本上已经初见了成样。

只见此剑样式古朴,剑身长三尺,从剑柄中心下约三寸直到剑刃处,刻有一道又细又长的凹槽。剑身两面纹有图案,一面事地上的山川河岳,一面天上的日月星辰。剑柄稍微有些怪异,因为两面都刻有文字,一面阴,一面阳。

握住手中的三尺青锋,李安民既感受到了周身黑气的聚散离合,又感受到了之前在沈帅帐中看到古朴长剑时来自身体里,来自灵魂深处的阵阵冲动。

李安民压制住了体内纷乱的气息,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了,因为年幼时折磨自己的怪并此刻又出现了。

这把剑恐怕也是老爹的安排吧。

李安民心中想道,接着平静的看了一眼黄大师,沉声说道:

“这剑很好,我很喜欢。”

第三十二章 医坊夏言溪

灯下林,玄雀堂里不见日月。

黄大师瞅了瞅计时的晷盘,知道已经入夜了,便对四人说道:

“如今时辰不早了,我命人安排了房间,今夜便留宿在铁器营吧。”

他的殷切的目光落在李安民的身上。李安民看到小黑胖子眼中的急切,知道胖子一定有事要与自己交待,便站出身来,笑脸盈盈的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既然黄大师已经安排妥当,那么我等便叨扰了。”

李安民向来低调,从不多言。此刻忽然开口,红缨几人都是一愣,片刻后才齐齐说道:

“那我等叨扰了!”

黄大师点头不再说话,唤来小厮带领众人到了休憩之所。

“铁器营内少有客至,如今只收拾出了三间客房,只好委屈诸位两个人挤一间房了。”

小厮对着五人拱手一拜,出声告罪道。

蒋通一件古怪的跟袁留对视一眼,脸上满是猥琐的笑意。

袁留自然懂得,轻笑着说道:“猴子,看来还得我们两个挤一挤了。”

蒋通本着脸点点头,一脸古板的看向流萤,意味悠长的开口道:“流萤丫头,今天你单独住一间房可切莫害怕,若是有事招呼我和你袁留哥哥即可。”

流萤听到这话,小脸一呆滞,满脸不解的说道:“猴子哥哥何出此言,流萤自然是与红缨姐姐同住一屋。”

话没说完,流萤留忽然明白了蒋通话中的意思。她悄悄瞄了瞄李安民和红缨,小脸瞬间涨的通红,大眼睛睁圆了瞪着蒋通,气呼呼的说道:“猴子哥哥,你坏!”

看着流萤羞红的小脸,蒋通袁留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袁留走过来轻轻捏了捏流萤涨红的小脸,笑意盈盈的说道:“我们流萤看来是懂了,小丫头也长大了呀。”

听到这话,流萤的脸更红了几分。

红缨脸色微红,她把流萤拉在怀里,对着蒋通袁留二人清啐一口,凤眼里羞怒交加,出声说道:“你们这两个登徒子,休要孟浪,教坏了流萤。”

“流萤妹妹,姐姐的姨母在玄雀堂医坊任职,今晚陪姐姐去医坊逛逛可好?”

红缨蹲下身子,温和的看着流萤,柔声说道。

流萤羞得满脸通红,看到红缨救场便连忙点了点头。

“你也一同过去吧。”

红缨脸色微红,她早早失去了母亲,只有姨母对她疼爱有加。她已经把姨母当成了除哥哥以外最亲近的人。这次带着李安民去见姨母,有几分见家长的意味。

“哥哥,一起去吧。”见李安民有几分迟疑,流萤走上去拽了拽哥哥的衣角,一脸期待的说道。

李安民本不想去,他知道自己与黄大师之间必定有一场交流。可耐不住流萤的苦苦哀求,李安民终于点了点头。

见李安民应允,红缨羞涩之余,也长舒了一口气。凤目里流转着欣喜。她转身望向袁留蒋通,出声说道:

“你们也可以到他处逛逛,记得切莫乱闯即可。”

袁留蒋通点了点头,他们对于这恢弘庞大的地下世界也充满了好奇。

五人停当片刻,就各种散开了。

话说李安民牵手流萤,跟在了红缨的身后。

这地下世界很是玄妙,通道四通八达。通道墙壁隔数十步便设有油灯。油灯就摆在墙壁凹陷处,灯火微微摇曳,这地下世界也算是灯火通明。

灯火摇而不灭,说明地下自有空气流通。可这里不仅仅是地下,四周更全都是高墙。李安民一时之间想不通,他端详着灯火,向着红缨问道:

“地下的风从何处来?”

红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柔声说道:“放着油灯的凹糟处都连通了特意建成的通风甬道,一年四季,不分昼夜,气流畅通,因此有风。”

李安民拍了一下脑袋,露出一副豁然开朗的神情,他沉思片刻,喃喃道:“那岂不是和各代先王修建的陵宫类似。”

陵宫名为宫殿,可实际上却是埋葬所用的坟墓。听到李安民的比喻,红缨气得直翻白眼,她瞥了少年一眼,娇声说道:“这里是爷爷耗费数年时间才建成的,你居然把它比作陵墓。哼,这话若是被我爷爷听了去,定饶不了你。”

话一说完,李安民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

经李安民这么一说,红缨打量着这错综复杂的巷道,顿时感受到了一股凉气。她缩了缩身子,眼睛转了转,喃喃说道:“还是真有点像。”

交谈着,三人拐进了一个通道,红缨欣喜若狂,对着李安民和流萤说了句“到了”,然后欢呼雀跃着朝着眼前的大院跑了过去。一遍跑,还一边喊着:“溪姨,红缨来看你了。”

看着蹦蹦跳跳的红缨,李安民微微笑了笑。一回头却看到流萤小手扶在下巴上,眯着眼睛看着红缨,一副沉思的模样。

看着流萤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李安民不由的笑出声来。他宠溺的拍了拍流萤的脑袋,好奇的笑着问道:“怎么了?”

流萤抬起头,一脸认真的望着李安民,郑重的说道:“哥,你有没有发现,红缨姐姐跟你在一起时真的温柔了许多。”

李安民闻言挑着眉毛微微一愣,喃喃说道:“有吗?”

流萤翻了个白眼,心想红缨说的没错,自己这个傻哥哥还真是快木头。

打量一下眼前的大院,发现门口竖着一个木牌,上面秀娟的写着“医坊”二字。

还没有走进院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木芬芳。踏入院门,就发现院中有一大片空地,空地被木架子摆满了,架子上一盘盘草药。十数位年轻女子,他们身着白袍,认认真真的在挑选甄别着眼前的草药。

李安民看的正入神,就听到了红缨的呼唤声:“木头,来这儿。”

李安民抬头一看,发现红缨正站在院子深处的一排房间旁,她正满脸兴奋的对着自己招了招手。

李安民整了整衣袍,此刻他有些紧张,心想着自己跟红缨如今关系不清不楚,来见家中长辈似乎有些不妥。

流萤见李安民踌躇不前,于是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小脸一扭,看着李安民说道:“怎么着了,见红缨姐姐家中长辈是不是紧张了。唉,你们这些大人,真是不让我们这些孩子省心。”

说完,流萤发出了一阵长长的叹息,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小丫头实在是来可爱了,尤其是装出一副成熟的样子后,更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李安民心中冷汗直滴,他伸出手轻轻揪住了流萤的耳朵,气呼呼的说道:“你这小丫头,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往后你离袁留和蒋通远一些,都被他们教坏了!”

流萤装作一副疼痛的模样,对着红缨求救起来。红缨不知道兄妹二人在做些什么,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心头满是不解。

玩闹过去,李安民兄妹二人跟着红缨走进了一个房间之内。

“医坊里医士不多,但个个都是杏林妙手。修士之间的战斗很是激烈,若是受了伤,也不是普通郎中可以医治的。医坊里诸位虽说不能医死人,肉白骨,但其能力也不遑多让。”

红缨看着李安民和红缨,耐心的为二人讲解着医坊的情况。

“溪姨怕是在炼制丹药,她的丹药可算是玄雀堂中一绝,我们且稍等片刻。”

流萤点了点头,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椅子上。

而李安民却有着慌乱了。

经过流萤这么一闹,要见到红缨的小姨,李安民心头还真的有些不自在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紧张,心中疑惑的想到:怎么和见到沈乘月和沈破虏的感觉一点儿也不一样。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房间内的三人立刻被吸引,纷纷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年轻女子,轻移莲步,翩然而至。这女子腰身纤细,身材修长,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她脸上蒙着一层白纱,身着翩翩长袍,脚步移动之间,可以看到一双长腿轮廓。

“早听你父亲提起,不日你便要来玄雀堂,心中正盼着,没想到你便来了。”

女子玉手轻点,就取下了附在脸上的一层轻纱,露出了一副绝世好容颜。

一张瓜子脸上嵌着两颗黑宝石似的眸子,黛眉浅浅下闪着点点灵光。高听的鼻梁居然有着一丝秀娟的轻巧,薄薄的朱唇自带温和的笑意。

李安民只看了一眼,便深深的低下了头。着实太美,他怕自己失态。

而流萤却没有顾虑,一双大眼睛紧紧的盯住了眼前的女子,嘴巴微微张着,脸上全是被惊艳的呆滞。

“姐姐,你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流萤忘记了行礼,就坐在椅子上对着女子忍不住脱口而出。

女子轻轻捂嘴一笑,这一笑足矣颠倒众生。她看着流萤,出声说道:“小妹妹,你是哪家的姑娘,真是可爱。”

“溪姨,差了辈份可不行。你怎么可以叫她妹妹,她可是那木头的妹妹。”红缨轻轻一笑,对着李安民和红缨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小姨,名叫夏言溪,你们随我一样叫溪姨便是。”

接着红缨羞红着脸,指着李安民对夏言溪说道:“这是李安民,小丫头是她的妹妹流萤。”

李安民闻言,连忙拱手行礼,出声说道:“见过溪姨。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好名字。”

夏言溪打量着李安民,一股诧异之色转瞬即逝,接着她调笑着看着红缨,轻轻说道:“青山相对无言,溪声出广长舌。此溪非彼溪,你这心上人可是拍错了马屁。”

接着她把目光对准了流萤,突然脸色有些变了。

第三十三章 流萤阴气三年

修文之道,神为主,气辅之。

红缨没有告诉李安民,夏言溪是罕见的文修。她觉醒的天赋有些许玄妙,至今都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只能笼统的称为“观辨”之术。

所谓“观辨”之术,即观其形,辨其神。

夏言溪可以通过肉眼的观察,探知所观之物内在的结构,甚至是属性。

观形可见骨,观骨可知髓。

非但如此,与天地间各种气息一样,世间万物各有品色。人也好,物也罢,或是炽热的红,或是冰冷的白,或是厚重的褐,或是生机勃勃的绿

夏言溪的天赋似乎没有什么战斗力,但在其他领域却有极大的用处。之所以成为医者,一是她可以通过观辩之术准确的辨别伤者内在的伤势;二是她可以观辨世间草木,明其属性,准确入药,炼丹。

当然,夏言溪只能查看境界在自己之下之人,品级在自己之下之物。

方才她运起了观辨之术查看了李安民和流萤。

她只看到李安民身上,似乎隐隐附着着阵阵黑气,可却看不透他体内究竟藏着些什么。

夏言溪虽然诧异,却也不见慌张。她是入了人境的修士,李安民的实力自然在她之下。但若是误食了什么品级极高的天材地宝,或者是有实力强大之人为他施下了屏障之术,夏言溪查看不得也属于正常范畴。

可当夏言溪一时兴起,查看了流萤之时,她却惊谔的脸色狂变!

她在流萤体内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一团团阴森森的灰气,散发着死亡的沉寂,是阴气!

这阴气,夏言溪还在一个人的体内看到过,便是那黑鸦军大将军,难知如阴的毒士,胡边草!

早年间胡边草为救妻子白衣,只身一人深入北狄。一人去,也一人归。没带回白衣,却带回了一身的黑气。

她还记得胡边草挺直着腰背,大步流星的回到了玄雀军营。在猎猎作响的玄雀旗下,胡大将军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她参与了当时的救治,她观察到了胡边草体内的的黑气满满扩散,不疾不徐的侵蚀着胡边草的每一块血肉。最后还是大帅沈遗南命其子沈破虏携带他的亲笔书信,不分昼夜的连跑了数日,才到京师请来了大汉皇室供奉堂大医圣孙橘井将他救了回来。

沈破虏跑死了八匹宝马。

沈遗南不眠不休半月有余,用自己的修为阻碍着那阴阴丝气在胡边草体内的扩散。

大医圣孙橘井更是通宵达旦,为胡边草服下了举世难得的一颗天品圣丹才将胡边草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阴气得到了控制,却并没有得到根除。指导如今,胡边草还在分秒必争的用自己的修为来抵挡阴气的再度肆虐。

这也是为何胡边草日渐消瘦,甚至略显佝偻。因为他所承受的,是常人根本难以想象的苦痛和折磨。

而此时,夏言溪居然在十多岁的流萤体内再度看到了团团阴气。只是这阴气似乎陷入了沉寂,没有一丝肆虐的趋势。

红缨注意到了夏言溪角色的变化,她知道自己小姨的天赋,当即明白了恐怕流萤身上有着什么恐怖的存在。

见夏言溪几次想要开口,红缨走上前来,悄悄地一把握住了夏言溪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管小丫头身上有什么,红缨都不想让小姨当着李安民和流萤的面说出来。

流萤心思单纯,天真烂漫,若是得知自己身体有异,只怕会承受不住这等压力。

而李安民将妹妹视之如命,若是他知道了消息,只怕当即就会疯狂。

夏言溪看到了沉默不语,伸出玉手轻轻的在红缨手心中写出了“阴气”二字。

感受到小姨在自己手上写的字,红缨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她的身体止不住的晃了晃。红缨注意到了李安民的目光,她强撑起精神,对着李安民笑了笑。

李安民心思何等细腻,自然是注意到了两女的异常的举动。他见夏言溪一脸忧色,时不时的望向流萤,知道此事恐怕是与妹妹有关。

“小流萤,大哥记得来时前院里有好多白衣姐姐,她们似乎都在挑选着草药。你去帮大哥问问有没有可以强身健体的,帮大哥讨要一些回来。老爹年纪大了,至今还在奔波,等他回来若是看到我们为他准备了草药,他自然会很开心的。”

李安民揉了揉流萤的脑袋,轻声细语的说道。

流萤一脸怪异的看着房间里的三人,她心头也涌起了诸多不解。可心性单纯的她听到了李安民的话,就想起了离去一月有余的老爹,就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李安民把流萤送出了门外,见流萤走远,他轻轻的关上了房门,看着两女一脸焦急的问道:“流萤怎么了。”

看到李安民握紧了双拳,脸上满是焦急,红缨心头不忍就走上前去。她轻轻的握住李安民紧握成拳的手,轻轻的说道:“木头,小姨发现了流萤身上似乎有些异常。”

李安民不明所以的看着红缨,皱着眉头沉声问道:“有个异常?”

红缨的双眼当即就变得通红,几次开口却不忍心将这个消息告诉李安民。她转头和夏言溪对视一眼,略带抽噎的说道:“小姨,还是你说吧。”

看到红缨的样子,李安民心中更是焦急。他的心中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在同时噬咬,眼里满是焦急的看向了夏言溪,沉声说道:“究竟怎么了。”

他并没有运转呼吸之法,可在气急之下竟然也有黑色气息隐隐弥散开来!

夏言溪发出了一声冷叹,轻轻的说道:“流萤体内,存在着团团阴气!”

“什么?”

李安民皱着眉头,有些不明所以。

夏言溪只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的与李安民讲了一遍。并且毫无保留的告知了当年胡边草的惨状。

听完夏言溪的话,李安民如遭雷击,面色惨白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只觉得头晕目眩,脑海里回荡着“流萤”“阴气”。

“木头,木头!”红缨几次呼唤,都不见李安民有所反映,心头一是焦急,竟然抱着李安民失声痛哭起来。

夏言溪见状,端起一旁的茶碗,一碗水浇在了李安民的脸上。见李安民悠悠转醒,夏言溪一脸怒气,冷身呵斥道:

“李安民,你清醒一些!流萤体内虽然有阴气,但那阴气沉静如死寂一般,一时之间还不会发作。”

李安民被茶水一泼,眼神里恢复了几分清明,他强忍着心头的急躁,望着夏言溪不语。

夏言溪又是一声叹息,然后她坐在了椅子上,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柔和,对李安民继续说道:“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查清楚流萤体内阴气的来源。不过你也放心,即便是阴气有异状,我也有应对之法。”

李安民闻言坐起身来,看着夏言溪,激动的说道:“如何应对?”

“首先,你需要时刻留意流萤的状态,每月都需来医坊让我检查两次。若是你们外出,可以将流萤交与我来照顾。

第二,你可以尝试与胡边草大将军联系,他已经与阴气缠斗了数年,一定有自己独到的经验。

第三,对于阴气,我有可控制之法。我有丹药三枚,关键时刻可以给流萤服下。即便是阴气肆虐,三年之内,也足以保小丫头性命无虞!

第四,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你要记得,关于阴气,不管是我还是大医圣孙橘井,都只能控制,而不能根除。若想将阴气根除,唯一的办法就是查清楚阴气的源头!只有查清楚阴气的来源,我才有机会找到解决之法!

我只能保她三年,三年后若是你还为寻得阴气源头,那不仅是我,就连大医圣恐怕也无力回天!

对了,提醒你一句,黑鸦大将军胡边草当年在北狄被种上了阴气。关于阴气的源头你可以找他寻求一些线索,当然前提是撬开他的嘴巴!当年不管是沈帅还是大医圣,都没能从他口中得到半点消息。”

“你当真可以保流萤三年!”

李安民站起身来,一脸严肃的死死盯住了夏言溪的双眼,在没有丝毫作为晚辈的尊敬,反而是强势的咄咄逼人。

夏言溪虽是红缨的小姨,可实际上没有丝毫血脉关系。她是被红缨的外婆在一个雪夜捡回家中的弃儿,比红缨大不了几岁。

此时被李安民咄咄逼人的态度压的怒火中烧,夏言溪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愤怒的迎着李安民的目光对视良久,冷声喝道:“我夏言溪虽是一介女流,可也懂得性命关天的道理,又岂会忘言!”

接着她怒目圆睁,一脸坚定的说道:

“我敢以性命担保,必能保流萤三年无恙!”

李安民看着夏言溪坚定的眼神,许久没有说话。忽然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伏下头颅,字字铿锵的对夏言溪说道:“方才是在小孟浪了。姑娘天赋异禀,乃医界翘楚,望姑娘能够保我妹流萤三年内性命无恙。在下先行跪谢姑娘大恩,三年后,我必定查清楚阴气源头。他日在下必定衔环结草,以死相保!”

第三十四章 袁留蒋通被扣押

看到李安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红缨心惊。

胡边草曾经跟她说过,少年郎有傲骨,在他的威压下坚持许久,誓死不跪。可现在,李安民居然跪了下来。

沈乘月才离去不久,红缨自然是知道失去至亲的悲苦。看到少年跪下,一脸恳切的模样,红缨心疼不已。她走过去向要将少年扶起来,可是李安民却不为所动,只是双眼直直的看着夏言溪。

夏言溪被少年的执拗所打动,这才明白先前少年无礼的举动,实则为激将之法,此刻他看着自己,是在等自己的一个承诺。

“我答应你,三年之内,即便是我拼了性命也一定保住流萤无恙!”

夏言溪一声长叹,认真地看着李安民柔声说道。

看到夏言溪眼神里的真诚,李安民这才放下心来,再次将头颅低下,双手抱拳对夏言溪拜谢道:“姑娘大恩,在下铭记五内。”

见夏言溪做出了保证,红缨再次走到李安民身前,想要将他扶起。可是还未走到李安民的身前,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异响。三人皆惊,立马转头望向门外,然后他们看到了一个较小的身影,正是流萤。

原来流萤走出门外后,越发觉得事情有些怪异,于是便悄悄折返。刚一走到门外,就听到夏言溪说自己身上有阴气,只能保自己三年。

小丫头当即就愣住,脑袋里一片空白。流萤虽然心性单纯,可却一点儿都不傻!

“三年,我或许只能再活三年,那时候我该多大。”

流萤喃喃自语,兄妹三人都是被老爹捡回来的,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以前整日和老爹,兄长在一起,倒不是很在意生辰,不过当流萤得知自己大概还能活三年的时候,她忽然想知道那时候多大,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为何将她抛弃。

彷徨间,流萤透过门缝,发现哥哥居然为她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她的眼泪瞬间无声的狂涌,她太了解哥哥李安民的为人。虽然李安民对谁都是一样的温和,可小丫头知道,自己大哥身上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清高和骄傲。

看到哥哥放下了尊严,流萤忽然觉得没那么怕了,何必去想自己的亲生父母。小丫头告诉自己,她一直都有血浓于水的至亲。不是别人,正是老爹,陈凡凡,还有李安民。

小丫头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慌乱,伸出手擦净了自己眼角的泪水。可或许是心情太过复杂,流萤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半掩的房门。发出的声响吸引一股了房间里三人的注意。

看到流萤出现在门口,房间里的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只见流萤推门而去,脸上挤出一抹甜甜的笑意,只是双眼通红着。

小丫头静静地,一步一步走到了李安民的身前,眯着眼睛乖巧的笑了笑,然后将哥哥扶起来说道:“哥哥快起来,流萤不怕阴气,流萤怕哥哥委屈。”

看着流萤乖巧的脸,李安民站起来把小丫头揽到怀里,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容,轻轻的说道:“流萤放心,哥哥一定会找到阴气的源头。”

“无妨,哥哥尽力就好,过去十四年能够遇到哥哥,流萤已经知足了。”

流萤仿佛在一瞬间长大,紧紧的抱着李安民,轻轻的说道。

兄妹两人相拥,泪水滑落,静默无声。

红缨看这两人,心中满是愁思。她红着眼睛,把头转向别处,悄悄的伸出手拂去了眼角的泪水。

看到这番场景,夏言溪心头也是一阵苦楚,鼻头一酸便有眼泪流出。

虽然心中对流萤充满了担忧,可李安民清楚的知道自己目前实力太差。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先不用说去调查阴气源头,就是潜入狄族腹地恐怕都做不到。

此刻,李安民心里对于力量充满了渴望。他握紧了拳头,目前就有一个可以让他尽快提升实力的机会,那边是考入玄雀堂!

想到这儿,他对六日后的新兵大选更是重视和期待起来。

我一定要考入玄雀堂!

李安民在心中暗暗起誓道。

堂内灯火摇曳,正一片凄苦,忽然又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先前医坊前院里挑选药材的一位白衣女子眉头微皱的快速赶来。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黑甲小厮,那小厮正是铁器营里为他们准备房间的那位。此刻他正满头大汗,眼神里满是慌乱的对着李安民和流萤说道:“黄大师派小的给两位传个消息,说是蒋通袁留两位擅闯玄雀堂禁地,后来又跟玄雀卫发生了冲突,被扣押在玄雀卫的营牢里面了!”

“你说什么!”

红缨和李安民都是心头一震,冷声喝问道。

“黄大师已经往玄雀卫营赶过去了,您二位也赶紧吧,私闯禁地可是大过,甚至可能要执行军法!”

铁器营小厮连忙回答道,只是他眼神之中仍就带着一丝闪躲,连续几次欲言又止。

“你还有话说?”

因为流萤体内发现了阴气,李安民心头本就充满了愤懑。现在看到小厮眼神有些闪躲,李安民虎目一瞪,怒喝一声问道。

小厮抬头看了看红缨和李安民,看到两人一脸的急切,便心里一狠,咬牙说道:“过来这一路小的一直打探,便得来一个消息。”

小厮闪躲的目光坚定起来,沉声说道:“听人说,袁留蒋通两位似乎是被人诬陷,据说是玄雀卫事先挑衅,袁蒋两位一直退让,直到后来奋起反击才被玄雀卫一拥而上押走,并且安插了个擅长禁地儿的罪名。”

“为首的可是尹照雪?”

红缨凤目一睁,冷声问道。

玄雀卫主动挑衅蒋通袁留,说明与二人私下里有仇怨。

然后蒋通,袁留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到玄雀堂,玄雀卫里自然不会有仇敌。与他们产生联系的,只有先前遇到的尹照雪!

见小厮点了点头,红缨心中反而是轻松了几分,对李安民说道:“尹照雪仗着他老子尹北风的名头整日胡闹,但他生性懦弱,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放心,袁留蒋通不会有事的。”

“只不过,玄雀卫是由雀堂组建,用来维护玄雀堂日常秩序的,玄雀卫成员都是从雀堂之中挑选出来的。他们的营地,只怕不是那么好闯。”

想到这儿,红缨眉头再次微微皱着,感到一阵头痛。

夏言溪听到了尹照雪的名字,眼里也闪过一丝怒色,厉声说道:“又是这个尹照雪!若不是因为他,当初乘月也不会被雀堂除名,去做一个军侯了!”

夏言溪摇了摇头,望向红缨说道:“切莫大意,这些年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性子愈发阴沉很辣,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夏言溪沉思片刻,对两人说道:“你们先去玄雀卫营,把实情了解清楚。我现在去找三先生,玄雀卫归雀堂统摄,三先生又是雀堂总管。若是三先生肯出面,就是尹北风也要给几分面子!”

听到这话,红缨从头身上取下一根红色的簪子,交到了夏言溪的手上,沉声说道:“这簪子是前岁生辰,三叔赠我的贺礼,能够代表我的意思。麻烦溪姨告诉三叔,蒋通袁留是愿意陪我一同去北狄寻找哥哥的同伴,队友。即便是他们真的犯了禁忌,我都一定要把他们从玄雀卫那里带出来!肯不肯出面,让三叔自己斟酌!”

夏言溪点了点头。

她看着一脸偏执的红缨,脑海里又浮现出沈渡辽的模样。玄雀堂的三先生,永远面冷如霜,不苟言笑。沈遗南三子中,数沈渡辽年纪最小,但偏偏他最古板。张口闭口都是规矩,礼节。沈渡辽不讲人情,他只因证据。若是玄雀卫能够提供蒋通袁留两人犯了错的证据,沈渡辽恐怕不会出面。

想到这儿,夏言溪只感觉一阵头大。

李安民把流萤委托给医坊里众多的女医官照料,便命铁器营小厮前方带路,自己便和红缨加紧了脚步跟了上去。

三人一路上走得飞快,李安民忧心蒋通袁留的安危,倒也没注意沿途路上的情况。直到突然一道柔和的月光刺到了李安民的双眼,少年还感受到了微风拂面,听到了阵阵蝉鸣。

李安民有些错愕,直到抬起头看到天上零零散散挂着的几点繁星,他才回过神来。

这里,居然不再是地下了!

见李安民一脸错愕的停下了脚步,红缨这才想起来李安民是第一次来玄雀堂,自己竟然忘记为他介绍这里的构造!

“这里是灯下林中的出凹陷下去了的盆地。玄雀堂的地下世界便是以这片盆地为中心,一圈圈扩建出去的!”

红缨拉着李安民的手,望向了眼神的空地,出声说道:“而真正的玄雀堂,就在这片盆地之中!”

听到了红缨的解释,李安民望了望在夜空中却还灯火通明的玄雀堂,喃喃开口道:“久居地穴之中,免不了蛇虫鼠宜。只是不知道,久居井下,会不会成为井底之蛙。”

红缨没有听清李安民说的话,只是看到他的眼中写满了莫名的深沉意味。她只以为李安民是担心流萤的阴气,担忧蒋通袁留的安全,便没有说话,只是再次用力握紧了李安民的手。

一路奔驰,三人终于停下了脚步。铁器营小厮指了指眼前戒备森严,庄严肃穆的军营,对李安民和红缨说道:

“两位,前方就是玄雀卫营了!”

第三十五章 讲礼数的黄大师

凉风无限清,良月无限明。

李安民眼前出现一座巍巍高墙,与其说是营地,倒不如说是一座宫堡。

高墙上绘着一只玄雀,与玄雀军旗别无二致。好大的门庭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玄雀卫”三个大字。

李安民打眼一瞧,门前两波人正在对峙。

一波人个个身着玄雀卫制式黑色铠甲,手持矛戈站在卫营门口。为首一人李安民认得,正是先前挑衅红缨的玄雀卫,苍鹰军大将军尹北风之子,尹照雪。

尹照雪一脸嚣张,不可一世的冷眼瞅着身前的另一波人。

与玄雀卫对峙的,李安民也很熟悉。那人浑身黝黑,身形矮小却肥胖异常。正是玄雀堂铁器营第一铸器大师,黄大师。

黄大师身后站着六位身着汗衫的高大汉子,他们一个个身形魁梧,浑身上下都是肌肉疙瘩。包括黄大师在内,七人手里都拎着巨大无比的铁锤,狂暴的力量感直击人的眼球。

之前在铁器营,黄大师一声冷喝就吓退了尹照雪。可现在,或许是在玄雀卫的地盘儿,尹照雪心中有了底气,面对黄大师居然没有此前的一点惧色。

当李安民靠近后,甚至听到了尹照雪嚣张的话语。

“死胖子,称你一句大师,是给你面子。你可别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带上你的人抓紧滚蛋,惹恼了小爷,小心我以扰乱玄雀堂治安,阻抗玄雀卫执法的罪名将你一同给抓了。”

尹照雪气焰嚣张的对黄大师出声说道。

听到尹照雪的话,黄大师一言不发,只是闭着眼睛静静地站着。

可黄大师手下的顿时就炸了锅。只见铁器营一伙有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汉子跳了出来,他手中的大铁锤比其他人的都大上一圈。

这汉子一脸怒气,单手就抡起了大铁锤,一下子就砸到了尹照雪眼前的地面上。“当”的一声巨响,大铁锤轰然落地,溅起了漫天的尘土。大铁锤落下,居然将玄雀卫营前地面砸出一个土坑来。

汉子怒眼圆睁,瞪紧了尹照雪,瓮声瓮气的说道:“你可敢再说一遍!”

尹照雪被这一锤惊骇的说不出话来,看到大汉凶狠的眼神,他瞬间胆寒。尹照雪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躲在了一众玄雀卫的身后。

“徐三儿,说过你多少次了,怎么还是如此莽撞!咱们是讲礼数的人,在人家家门口砸出个坑来太无礼了!”

黄大师也不睁眼,一脸平淡的开口说道。

听到黄大师的话,那位叫徐三儿的汉子便收起了大铁锤,站到了黄大师身前,恭敬的说道:“师父,是徐三儿鲁莽了。”

“尹公子,我老黄是个懂礼数的人,今天你把人交出来,我便带着我的兄弟徒儿们转身便走,天也不早了,你也该歇息了不是?”

听到徐三儿的话,黄大师这才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躲在人群中的尹照雪身上,出声说道。

尹照雪向来高傲。

自己的父亲是堂堂玄雀旗下苍鹰军大将军尹北风,而自己年纪轻轻的便进入了玄雀堂修行,更成了玄雀卫的一名小队长。

此刻看到黄大师叫回了先前暴起一锤的徐三儿,以为黄大师是顾及他的身份,心头顿时就舒了一口气。

尹照雪低头沉思,方才徐三儿的一锤也着实让他心头产生了些许顾及。他眼睛转了转,便一脸谄媚的走到黄大师身前,笑嘻嘻的说道:“黄大师,这两个人毫无背景,与您也并无半点关系。您看不如咱们各退一步如何?”

黄大师闻言挑了挑眉毛,瞅了瞅尹照雪,淡淡的开口道:

“各退一步,是如何个退法?”

尹照雪听到这话心头大喜,以为这事有的谈。他挫了搓手掌,对着黄大师嘿嘿一笑,出声说道:

“我最近新得了块陨铁,材质绝佳。这等良品在我手里顶多是个把玩吹嘘的物件儿,只有在您手中这陨铁才能够变成绝世神兵,体现出它应有的价值。您老要是感兴趣,明儿一早我就命家族亲卫给您送到铁器营中。不过这两个人嘛,您看您是不是就不要再管了。”

黄大师闻言嘿嘿一笑,也不搭理尹照雪,反而是转身对徐三儿说道:

“徐三儿啊,我怎么听说营里的地火炉塌了半座,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石材修复,可有此事?”

徐三儿闻言一愣,心想营里的地火炉哪里有坍塌,明明离营之前还在为李安民四人温养着材料。可看到黄大师的眼神,徐三儿一下子就明白了师傅的意思,于是沉声说道:“确有此事!”

“记得当年沈帅答应我,地火炉事关重大,所以特许我可以任取所有可用之材。以我多年来的经验,那面墙上的石料就不错,很适合修复地火炉!”

说着,黄大师伸手朝一面墙指了指,对徐三儿接着说道:“快去,给我取些回来。不过你向来手上没个轻重,这次注意千万不要把人家的墙面砸塌了。咱们是讲礼数的人,切莫失礼,落人以口舌!”

尹照雪闻言一愣,顺着黄大师手指的方向望去。定睛一瞧,黄大师指的居然是玄雀卫营所在宫堡的宫墙!

那可是玄雀卫的门面,若是被铁器营拆去砌起了炉子,那玄雀卫可真成了玄雀堂上下的笑柄了。营里的老家伙们恐怕都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这儿,尹照雪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对着黄大师吼道:

“姓黄的,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不过是一个杂牌营的统领,一个只会打铁的臭铁匠。我父亲可是苍鹰军大将军,你莫要误了你的前程!”

“呸,亏你还有脸提你父亲的名号,真是丢尹大将军的脸!尹大将军为人坦荡磊落,怎么生出了你这个腌臢货色!”

徐三儿早年在苍鹰军中供职,曾经参与过尹北风组织的几次战斗。尹大将军每次都是身先士卒,带头冲杀,并且治军有方,爱兵如子。虽然只在苍鹰军中停留数月就被黄大师相中,征调到了铁器营中,可徐三儿心里对尹北风的认同感极强。

现在见尹大将军的的儿子居然是这德行,徐三儿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再次跳了出来,破口大骂道。

“徐三儿,说了多少次了,我们是讲礼数的!”黄大师沉着脸,转身望向身后的铁器营众人,继续说道:“朝廷的物资久久不到,我铁器营中的炼器材料出现了短缺。即日起凡苍鹰军和玄雀卫所属修士的兵器铠甲,哪怕是小小的一片鳞甲都暂停供应。”

听到黄大师的话,徐三儿等六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心想着自己的头儿真是个狠角色。他们齐声答道:“喏!”

尹照雪站在一旁,恨恨的盯着黄大师,咬牙切齿道:“铁器营向来低调,少与外人联系。你今日居然先是让五人留营,后又因为这两个人的缘故,带着铸造师们几乎倾巢而出,究竟是为何?”

尹照雪脸上浮现出一丝阴狠的笑容,附在黄大师耳边轻声说道:“他们当中是谁与你有所关联,能逼得你非要干涉此事!”

黄大师心头闪过一丝凉意,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只见黄大师也趴在尹照雪的耳畔,轻轻的说道:“那为何你尹照雪今日非要找这几位的麻烦!是谁在背后指使你,是外族,还是朝里那位?”

尹照雪闻言大惊,头上浮现出层层的汗珠,眼里满是空洞。

看着尹照雪的神情,黄大师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大声喝道:“今日受沈帅嘱托,为沈家红缨小姐及其队友制作兵器。红缨小姐及队友入我铁器营,便是我铁器营的宾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我是受沈帅之托,忠红缨小姐之事。你抓了红缨小姐的人,便是不给我面子,我自然一定要把他们带回去了!”

尹照雪听到黄大师的话,癫狂的哈哈大笑起来。片刻后,他走到黄大师的身前,伸出手指着黄大师,一脸坚定的缓缓说道:“你撒谎,不是红缨,一定不是红缨。”

“无礼!”

黄大师突然暴起,肥胖的右手快速抬起,然后倏忽之间,一个大巴掌狠狠的抽在了尹照雪右边脸上。

他身上没有浮现出丝毫天地气息的波动,单凭身体的力量,只一个巴掌就把尹照雪抽飞了出去。

黄大师身为玄雀堂铁器营第一铸器大师,平日里拿的是百斤铁锤,砸的是天外陨铁,早就练出了一膀子实实在在的力气。

只一巴掌,尹照雪就倒地不起,右边半张脸都高高的肿起,顿时不省人事。身边的玄雀卫连忙跑了过来,发现尹照雪嘴角全是血水,流在地上凝成了一团血污,污秽么血团里,还夹杂着几个牙齿。

“师,师父,你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徐三儿等人一脸错愕的看着黄大师,又看了看被一记巴掌抽飞出去的尹照雪,忍不住出生问道。

“他是修士,哪有那么容易死。”

黄大师满不在乎的回答道。

说着话,他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衣袍,肥胖的脸上此刻露出了几分认真严肃,平日里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睛居然也整圆了几分。他冷哼一声,看着倒在地上的尹照雪,义正严辞的说道:

“俺老黄最讲礼数,这小子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俺老黄无礼,着实该打!”

说完,黄大师胖手一挥,对着手下六人说道:“走,去救人!”

说完,七个铁匠,手里拎着七把大锤,大步流星的朝着玄雀卫营内走去。

第三十六章 三先生

黄大师带着铁器营的铸器大师们浩浩荡荡的朝着玄雀卫营走去,大铁锤晃荡着,十分显眼。

“这,黄大师居然如此生猛?”

李安民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呆了,他咽了咽口水,对红缨说道。

红缨也是一脸的惊讶,她眨巴着眼睛,难以置信喃喃自语道:“玄雀营卫怎么防守如此薄弱?”

“会不会是圈套?”

“应该不至于,尹照雪没有能力布下那么大的局。”

两人商讨一番后,就连忙随着黄大师的脚步跟了上去。

“黄大师,黄大师,等等我们。”

铁器营一行人闻言皆气势汹汹的回头,看到是红缨和李安民后,才放下戒备,立锤等候。

李安民和红缨全都躬身行礼,一脸感激地说道:“我们两个兄弟鲁莽,让大师费心了。我等先行谢过黄大师。”

黄大师看着二人摆了摆手,说道:“红缨小姐客气了,蒋通袁留是我铁器营的客人,我黄大师自然要管。”

接着黄大师悄悄的在李安民身上停留片刻,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们都是些有潜力的年青人,今日受人欺负,我老黄出一把力气。日后你们羽翼渐丰,别忘了拉老黄一把便是了。”

李安民沉默不语,他知道黄大师是在提醒自己,现在实力太差不要冲动。

红缨听到黄大师的话,轻轻一笑,回答道:“黄大师说笑了。不管什么时候,即便是我们羽翼丰满了,也仍旧是您的晚辈,依然少不了您的照拂。”

黄大师呵呵一笑,不再回答。他抬起手指了指玄雀卫营的大门,对着众人说道:“今天带你们到玄雀卫营做客,随我来。”

“玄雀卫营副统领吴东良见过黄大师。”

眼见着黄大师一行人就要踏门而入,门口忽然闪出一人。只见此人一副文士模样,一脸斯文气息,他拦着黄大师一行人接着说道:

“黄大师,我玄雀卫营里今日出了些事情,恐怕不方便接待客人。不妨您改日再来?”

黄大师听说过这位吴东良的名头,他为人狠辣,处事老练深得三先生的信任,是三先生的左膀右臂。

“吴叔,今日放了我那两位朋友,我们即刻便走。”

红缨是沈家第三代的小公主,自小便得家族所有人的宠爱。她与三叔沈渡辽的关系极为亲密,自然是认识吴东良的。

“红缨小姐,不是在下不肯放人,只是你的两位同伴今日误闯了玄堂的藏书楼。藏书楼里头都是沈帅费尽力气搜罗来的各类功法,资料,古卷,孤本,乃是玄雀堂的根本。此事已经惊动了大先生,大先生震怒之下特修书一封,要求我严惩二人。”

吴东良皱着眉头回答着,说着话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红缨。

“这是书信,送信之人是玄堂第一教习廖贤才,此刻他正在营内。”

红缨展信观之,脸色愈发凝重起来,李安民见状也凑了过来。

“此事有些难办了,大伯行性温和,但发起怒来却是谁都拉不住的。更何况大伯性情恬淡,与世无争,从不拉帮结派,却对玄雀楼情有独钟,尤其是藏书楼,可谓是大伯的逆鳞啊!”

红缨一脸的焦急,对着李安民说道。

“蒋通袁留二人只是误闯,若是藏书楼真的这般重要,为何有人安排玄雀卫把手。还是说,蒋通袁留根本就是被玄雀卫哄骗进去的!”李安民握紧了拳头,怒气冲冲的说道。

“此中必定有蹊跷,只是大伯如今盛怒,不如过几日待大伯怒气消散几分,我再去赵大伯求情。大伯打小对我疼爱有加,待他冷静下来一定会同意放过蒋通袁留的。”

红缨拉着李安民的手,轻轻地说道。

吴东良瞳孔放大了几分,红缨居然在顾及眼前少年的感受。他仔细回忆一下黄大师对李安民的态度,发现这一行人居然隐隐的以李安民为首。诧异之余,他顺着红缨的话对李安民说道:“你且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那两人受半点委屈。”

李安民抬起头看了吴东良一眼,然后看向红缨说道:“等大先生消气?哼,过了今夜,不过五天便是新兵大选了。若是错过了新兵大选怎么办?更何况袁留蒋通本就是被人陷害,大先生不明真相便武断的要求将他们严惩,身为玄堂总管,怎么如此糊涂!”

盛怒一下,李安民口无遮拦,竟然直接指责玄堂总管沈樵苏糊涂。此言一出,全场皆惊。吴东良脑门上直接浮现出一层冷汗。红缨见心上人埋=埋怨自己大伯,心中又气又恼,充满了委屈。黄大师则是饶有兴致的冷笑一声,看着李安民说道:“小子有血性,老黄欣赏。”

“哼!哪家的无知小儿,竟然如此无礼,竟敢妄言大先生糊涂!”

突然,一声暴喝从玄雀卫营内传了出来。

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出来,他身着一袭长衫,眼里满是怒气,指着李安民厉声喝问道。

这古板老头,正是玄堂第一教习廖贤才。廖贤才年岁已高,如今已八十有余,与沈家大总管何老出身同一时代。此人性情古板,是个十足的老学究。他别无他能,偏偏为玄雀军教出了无数谋士良将,也算是桃李满玄雀。与大先生一样,廖贤才也对藏书楼视之如命。虽然是入了地境,但却抵挡不住岁月的摧残。廖贤才如今从玄堂教习职位上退了下来,现在就日日待在藏书楼里,饮一壶小酒,赏几册古书。

“不分是非就武断的要求严惩,不是糊涂是什么?”

李安民毫不退让,针锋相对的说道。

身为教习多年,廖贤才早就练出了一股子为人师者的威严。平日里哪里有人敢顶撞他,此刻听到李安民的话,他顿时大怒。

只见廖贤才身体一震,顿时须发皆张,一股暗黄色的气息流转开来。大概是年事已高的缘故,老学究的手瘦弱枯骨。手上的暗黄色气息膨胀开来,涨成了一只大手,此刻却带着一股子狠厉,猛然向着李安民抓了过来。

黄色气息汇聚而成的大手铺天盖地的朝着李安民盖了下来。

黄大师见状毫不犹豫的挡在李安民的身前,抡起大锤就朝着那黄色大手砸了过去。

一锤

两锤

三锤

黄大师整整砸了三下,暗黄的大手才慢慢消散。

在徐三儿的带领下,铁器营其他六位筑器师端起铁锤,挡在了李安民的身前。红缨方才恼怒李安民口无遮拦的埋怨大伯,可看到廖贤才气势汹汹的一击朝着少年袭来,她再也顾不得当前的情绪,一下子就把李安民拉到了身后。

廖贤才见方才一击被黄大师三锤化解,也不恼怒,只是轻轻一笑的说道:“呵呵,有些意思。既然如此,老夫就陪你们玩玩。”

说着,廖贤才眼睛微闭,口中喃喃,念念有词。片刻后,他猛然睁开了双眼,沉声喝道:“忠!”

一字喊出,仿佛卷起了一阵阵风暴。黄大师一马当先,用大锤抵挡住了狂涌的风暴。可身后六名铸器师却顿时人仰马翻,倒在了一旁。

红缨寒着脸站在李安民的身前,周身上下红色的气息翻滚,想要用身体为他挡住廖贤才的一击。不管是先前心头有何种情绪,此刻红缨只想着保护心上人。

“傻瓜。”

看着身前鲜艳的红色,李安民轻轻笑了笑。他陡然运起了呼吸之法,身上瞬间黑气弥漫开来。李安民伸出手把红缨拉在身后,周身黑色的气息笼罩住了自己和红缨。

廖贤才感受到了李安民身上的气息,眼睛顿时就转了转。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颤抖着声音向着李安民问道:“幽冥气?你是谁,怎么会李老鬼的幽冥气!”

“够了,统统住手!”

李安民刚刚听到廖贤才的问题,心头正一阵惊诧就听到一声冷喝响起。

只见玄雀卫营里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女子正是红缨的小姨,玄雀堂医坊文修,夏言溪。

男子约莫三十多岁。长得仪表堂堂,脸上写满了刚毅。左边眼角处有一处长长的疤痕,即便如此,却不骇人,反而给人一股子铁血的味道。

吴东良看见男子,顿时舒了一口气,他跪伏在地上,躬身拜道:“见过三先生!”

红缨见到男子也是一脸欣喜,开心地叫了一声:“三叔。”

正是夏言溪和沈渡辽赶到了。

廖贤才听到沈渡辽的一声冷喝,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似乎有些失言了。他对沈渡辽抬了抬手,说了句“三先生。”

沈渡辽不看廖贤才一眼,只是对着吴东良淡淡的说了句:“放人。”

“喏!”

吴东良知道沈渡辽向来说一不二,听到这话知道三先生一定是有自己的盘算,便应声离去了。

“慢着!”廖良才此刻站了出来,对着沈渡辽沉声喝到:“那两名小贼私闯藏书楼,大先生说,要严惩。”

沈渡辽沉声暴喝:“小贼?私闯?何时我沈渡辽的弟子到藏书楼查阅典籍成了私闯了?若他们是小贼,莫非廖师的意思是渡辽是老贼?”

听到这话,不光是廖良才,甚至是红缨和李安民也都是一脸狐疑,心想着蒋通袁留何时成了沈渡辽的弟子了。

黄大师听到这话把玩着大铁锤,嘿嘿一笑:“哈哈哈,三先生有趣!”

第三十七章 师娘救命

灯下林,玄雀堂,玄雀卫营。

三先生沈渡辽傲然而立,黄大师扶锤大笑。

藏书楼是玄雀堂的藏书楼,玄雀堂弟子进入自然不算擅闯。

廖贤才这才明白过来,一阵冷笑的说道:“呵呵,三先生是有招纳弟子的名额,不过据我所知,这两个名额早就被三先生应了白山青了吧。”

白山青乃是白鹭军大将军,此人善用谋略,与胡边草的不择手段不同,白山青擅长的是阳谋!白山青与三先生沈渡辽私交甚好,早早便把商定把两个女儿送到玄雀堂给沈渡辽做弟子。

沈遗南极有远见,玄雀堂的筹建是为了给大汉培养人才,招纳人才的范围当然不局限于高官子弟,也包含了寒门苦子。为了防止因为拘泥于形式,而错过人才的招纳,玄雀堂教习们都有特招的权利。同时,为了防止身居高位者广开方便之门,公平起见又给特招设置了名额限制。哪怕是雀堂主管沈渡辽,每次玄雀堂招纳新兵也只有两个特招的名额。

夏言溪拿着自己总给红缨的簪子,言明了她的决心,沈渡辽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断没有拒绝的道理。但他隐隐知道李安民身份的隐秘,为了防止事情闹大了,引来他人的关注,沈渡辽只好将此事和平解决。

他冷冷一笑,对着廖贤才说道:“不劳廖师费心,我自然会给白兄一个交代。”

“呵呵,既然三先生执意如此,我只好如实的回禀大先生了。”廖贤才冷然一笑,然后将目光对准了李安民,接着说道:“这少年”

“廖师如实回禀即是。他日我自会亲登大哥门庭。”廖贤才话没说完,就被沈渡辽打断。只见三先生一脸森寒的盯着廖贤才,冷冷的说道:“廖师已有八十了吧,人人都羡慕你聪明,机智的过了一生。可莫要在年老时犯了糊涂,小心被他人利用!”

廖贤才已到了耄耋之年,早已经活成了人精。听到沈渡辽言语中的暗示,他沉默不语,低头沉思。

良久,他对李安民说道:“少年,老夫名唤廖贤才。落魄时曾被李老鬼救了一命,你体内有李老鬼独有的幽冥气,自然与他有莫大的关联。老夫潜心研习儒家学术多年,终于略有所得,悟出箴言之道,若你有兴趣可来玄堂藏书楼寻我。儒道箴言与幽冥气可以相互取长补算。将它传授与你也算报了李老鬼的救命之恩。”

廖贤才说完也不等李安民有所回答,便转身离去。老学究一边走一边怅然道:“呵呵,当年传出李老鬼身死的消息,我就不相信。那老鬼岂会那么容易便死了”

“幽冥气”、“李老鬼”两个字眼在李安民的脑海中回荡个不停。他想起来老爹临行前跟他说过,老爹姓李,是汉人。因此廖贤才口中的李老鬼很有可能就是老爹,这么说来自己一直修炼的呼吸之法便是“幽冥气”了。

心中对老爹的身份存疑,李安民忍不住抬起头望向黄大师。黄大师回给李安民了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转身望向身后的六名铁匠,沉声喝到:“今天听到的话都给老子烂到肚子里,就是做梦都不能当梦话说出去。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哼哼!”

黄大师把大锤子往地上一砸,营地内的地板直接碎裂了。

六名铁匠的脸色变了变,接着都沉声应达到:“喏!”

黄大师将目光落在了沈渡辽的身上,等着沈渡辽表态。

“你果然是蜂巢的人。”沈渡辽冷冷的看了黄大师一眼,冷厉的说道。

“蜂王不在了,哪里还有蜂巢。”黄大师凄凉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沈帅跟我承诺过,只要我老老实实在铁器营打我的铁,便不会有麻烦找上我。”

“那你还跟着参合?”沈渡辽脸色有些难看,呵斥道。

“呵呵,生为蜂,死归巢。当年传出蜂王身死的消息,一时间捕蜂之风吹遍大汉。”黄大师眼里闪过一丝悲色,他看了李安民一眼,接着说道:“兄弟们不怕死,可是怕死后无巢可归。”

沈渡辽知道当年那场风波,他低叹一声,对着黄大师说道:“他身上有幽冥气,你瞒不了多久的。”

“不会太久,有幽冥气的辅助,他很快就可以展翅翱翔了。”黄大师低声一笑,轻轻说道。

不管是夏言溪还是红缨,此刻都听得一头雾水。

李安民心中布满了疑惑,听到黄大师和沈渡辽的对他,他隐隐发现自己的命运似乎被老爹和“蜂巢”捆绑在了一起。李安民心头涌起一丝愤怒,他很讨厌这种被安排了一切的感觉。他希望掌握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做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回去后,我自然会跟你交代清楚。”黄大师看到了李安民眼里的愤怒,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声说道。

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静静地站着不再说话。红缨拉住了李安民的手,也静静地陪在少年的身边。

“哟,大家伙都在呢!”

突然一道隐隐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李安民和红缨回头一看,险些没笑出声来。只见袁留和蒋通全都鼻青脸肿,满脸伤痕的跟在吴东良的身后走了出来。

说话的正是袁留,只见袁大公子被打掉了两颗牙齿,说话隐隐有些漏风:“猴子,我说的没错吧,统领和副统领一定就我们出来的。”

蒋通的嘴巴整个的肿了起来,不方便开口说话,只是“嗯嗯。”两声当做回应。

看到黄大师和六个铁匠扛着大锤,站在玄雀卫营地,袁留毫不客气的走了过来。他把胳膊搭在了黄大师的肩上,匪里匪气的说道:“哟,这不是老黄嘛。我就说嘛,小爷这惹人人格魅力,你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蒋通接着“嗯嗯”两声,点头应达到。

袁留又把目光停留在铁器营六名铸器师身上,抱拳横在身前,高声说道:“感谢诸位兄弟今日的搭救之恩,往后大家都是兄弟了,等到了京城,小爷请诸位兄弟到轻歌坊里喝酒!”

肿着嘴巴的蒋通还是不能说话,但双眼里闪过一丝豪迈的气息,接着点头“嗯嗯”。

环顾一周,袁留惊讶的发现了两副新面孔,一男一女正并肩站在一起。

正是倾国倾城的夏言溪和面冷如说的沈渡辽。

袁留盯着夏言溪看了许久,嘴里砸吧个不停,然后他摇头晃脑的走到了沈渡辽身旁,把手搭在了玄雀堂三先生的肩膀上,轻佻的说道:“猴子,你看着姑娘,啧啧啧,真是美,轻歌坊里都寻不见这种级别的。”

自打蒋通看到了夏言溪,目光就没有移动过分毫。听到袁留的话,他连忙点了点头,口中终于不再说“嗯嗯”,一直反复说着“美美”。

见袁留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沈渡辽皱了皱眉头,沉声“嗯”了一下。

袁留听到动静嘿嘿一笑,说道:“兄弟,对不住啊,这是你媳妇儿吧,真是好福气啊!我兄弟二人别无他意,切莫见怪,嫂夫人太美,太美。”

蒋通此刻终于把头转向了沈渡辽,竖起了大拇指高高举着,口里嘟囔着:“好福气,好福气。”

黄大师和铁器营的诸位听到后也是一脸坏笑,纷纷对着沈渡辽竖起了大拇指,大声吼道:“嫂夫人美,好福气,好福气!”

听到这话,夏言溪又气又恼,羞得满脸通红。

沈渡辽冰寒的脸上此刻也浮现出一抹羞红,脸色有些难看。

见铁器营的诸位也在起哄,沈渡辽心头羞怒难当,大声喝道:“兄弟个屁,我是你们的师父!”

说完直接暴起一脚踢在了袁留身上,袁留应声飞去。

蒋通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看到场中的情况,他也隐隐知道他们好像说错话了。嘴角往一脸森寒立在一旁的夏言溪瞥了瞥,疯狂的给倒在地上的袁留使着眼色。

袁留向来机灵,这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红缨和李安民为了拯救自己和蒋通,给两人安了个玄雀堂弟子的身份。而他眼前这人,就是两位统领拉来的充当自己师傅的救兵。

见眼前的男子一脸暴怒的走向自己,袁留看到了蒋通的眼色,瞬间就明白了蒋通的意思。于是袁留把目光落在了夏言溪的身上,深呼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脸悲切的喊出了四个大字:“师娘救命!”

声音之大,传遍了整个玄雀卫营地。

夏言溪本就是一脸羞怒,碍于情面才没有出手。可谁曾想袁留又一声“师娘”喊了出来。夏言溪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气,加紧着脚步跑到了袁留的身前,飞起身来一脚踢在了袁留的身上,暴怒道:“师娘个头!”

即便是再木讷,蒋通也明白过来这两人并不是一对,于是他悄悄地挪动着脚步躲在了铁器营一群身形高大的铸器师们身后。

袁留也反映了过来,在承受着沈渡辽和夏言溪双重暴打的同时,高声哭嚎道:“猴子误我!”

被蒋通袁留那么一闹,李安民心头的阴霾似乎也消散了几分。看着配合默契的沈渡辽和夏言溪,他转身对红缨说道:“你还别说,三先生和夏姑娘还是蛮般配的。”

“的确是。”红缨点了点头。

话音未落,李安民和红缨就感受到了两股寒意袭来。只见沈渡辽和夏言溪同时转过头来,盯着两人说道:

“你说什么!”

李安民和红缨顿时暴汗,他们下意识地指向了躲在铸器师身后正在偷笑的蒋通,慌乱的说道:“我们说蒋通藏在这儿呢。”

“嗯?”蒋通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变为了惊恐,迎上了沈渡辽和夏言溪凶狠的目光,疯狂的把头摇个不停。

又是一顿暴打

第三十八章 蜂巢

胡闹一通后,满身伤痕的蒋通和袁留终于被李安民带回了铁器营中。

一回来,蒋通就承受不住浑身的困意,告罪一声就回房歇息了。可袁留却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头大的很,就拉着黄大师贱嗖嗖的问道。

“唉,我说老黄啊,你瞅瞅玄雀卫那帮家伙,都住在能看得到天的地方。也算是顶天立地了,为何你们偏偏要挤在这地穴里。”

黄大师不以为意,可徐三儿却不能忍受。

“怎么着,做了玄雀堂三先生的弟子就住不了地穴了?嫌弃我们就抓紧滚蛋!”

徐三儿冲过来拎起了袁留的衣领,怒气冲冲的说道。

袁留尴尬的挠了挠头,人家刚刚拼了命的把自己从玄雀卫营牢里救了出来,自己这口没遮拦的也难免徐三儿生气。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咧着嘴给徐三儿赔了个笑脸儿。

“三哥,莫要生气,他说话一向如此,并无他意,你切莫生气。”

红缨瞪了一眼袁留,连忙对着徐三儿解释道。

“瞅这个时辰,剑坯温养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还需要你的配合。”黄大师脸色有些严肃,对着李安民说道:“随我来吧。”

李安民点了点头,跟上了黄大师的脚步。

“唉,老黄,副统领,今天那么晚了,早些歇着吧。”袁留扯着嗓子对两人喊道,他缺失了两颗牙齿,说话有些漏风。

“再不闭嘴,我让三叔把你扔回玄雀卫营!”红缨知道黄大师和李安民必定有一番密谈,听到袁留喋喋不休个没完,气恼的娇喝一声。

一夜之间,李安民先是得知了流萤体内藏有阴气,再又莫名其妙的和一个叫“蜂巢”的神秘机构产生了联系。

红缨心头喃喃道:木头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吧。

袁留听到了红缨的呵斥,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转身回了房间。他看向黄大师和李安民离去的方向,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喃喃道:“呵呵,果真是蜂巢吗?”只是这一切,没有人注意到。

李安民跟着黄大师来了到“炼阁”之内。炼阁是黄大师专属的炼器室,房间里有一座地火炉,一把剑坯正在地火炉里温养。

李安民刚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黄大师关上了门,顿时房间内更是闷热了几分,李安民的心头涌起了一丝烦躁。

“老爹究竟是何人?你又是什么身份?蜂巢又是什么?幽冥气又是什么?蜂巢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安民心急,他看着黄大师,把萦绕在心头的诸多问题一股脑的抛了出来。

黄大师盯紧了地火炉里的剑坯,悠悠说道:“你可了解当今的天下?”

李安民屏气凝神,静静地看着黄大师。

小黑胖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娓娓说道:“大汉王朝统摄天下,至今传承已有千年。如今四海之内表面上虽然风平浪静,可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

“现在的大汉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暮年老者,早就从根儿里腐朽了。现如今朝野内外党派林立,组建了各大势力分庭抗礼,乱我河山。当今陛下沉迷酒色,毫无作为,更是加剧了王朝的腐朽。

如今有奸相林道子把持朝政,祸乱朝纲。其创立间堂,搜罗天下谋士,算计天下。

野心勃勃的各地藩王厉兵秣马,虎视眈眈,窥探大宝。

天下百姓流离失所者不知凡几,民间贤能之人不忍百姓罹难便联合在了一起,于是山人府应运而生。”

李安民听的是目瞪口呆。间堂,藩王,山人府三个名字传入耳中,他默默的记在了心底。

剑坯光晕流转,黄大师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拿起铁钳将剑坯夹起,放到了一旁的冷钢里。

“呲”的一声响起,剑坯周身瞬间冒出了滚滚的白烟。

接着黄大师把剑坯固定在锻造台上,抡起大铁锤一下接着一下的砸了起来。

伴随着铁锤落在剑坯上的哐哐声,黄大师继续开口说道:“这是内忧,大汉还有外患。”

李安民抬起头,继续静静的等着黄大师的下文。

“如今天下有九州,九州之外有四地。大汉占据的是天下的中心,九州。而九州之外的四地,则是由外族统摄。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南方蛮族百年前给大汉递了降书,利用他们种族的能力,为皇师驯服饲养灵兽。可其他三族却一直与我大汉针锋相对,之所以没有发生正面的冲突,是因为他们在观望,他们不确定大汉这条巨龙是不是真的飞不动了。像是捕食的野兽一样,当确定猎物没有放浪的能力之后,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发出最能凶狠的致命一击。”

“如此说来,除了狄族,大汉国境还面临着其他的威胁?”

李安民久居边陲,即便是小时候读了许许多多的典籍,了解的也只是大汉王朝内部的风土人情。对于九州之外的四地,他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

黄大师嗤笑一声,手里捶打剑坯的动作没停,继续说道:“大汉这座危楼已经摇摇欲坠了。在内,依靠朝内先皇留下的一匹忠直的老臣在与奸相斡旋。在外,全凭大汉朝军部在苦苦支撑。如若不然,呵呵。”

黄大师冷笑一声,其中意味,李安民自然知晓。

黄大师将剑坯举到身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然后小黑胖子从炼阁一角的货架上取出一块漆黑的磨刀石,施展起了洒削之术。

李安民知道黄大师是在为剑坯开锋,不过看到剑身的花纹后,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因为锻造刀剑,理应洒削在前,铭刻在后,他不明白黄大师为何反其道而行之。

黄大师认真的磨洗着剑坯,继续对李安民说道:“二十年前,有一伙人突然出现,他们旨在监听天下,刺探情报,暗杀对大汉心怀不轨之人。一时之间,整个大汉疆域都蒙上了血色。他们身份隐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即便是路边摊坐在墙角的乞丐,都有可能是这个神秘组织的一员。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说不定酣睡在卧榻之侧的美人,平日里端茶递水的仆役,一起共事的同僚随时都有可能给予你致命一击。这个神秘组织就是蜂巢,他们为了同一个目标聚集在了一起,那便是拯救大汉。”

黄大师回忆起往事,语气有些怅然,继续说道:“那是一段疯狂的岁月,十万蜂子飞到了大汉江山的每一个角落,四年里肃清了不知多少奸佞小人。黎民百姓拍案叫好,可有些人却是忧心不已。蜂巢组织纪律性极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面罩下同胞的真实身份。只有一本厚厚的名册,掌握在蜂王的手里。”

“蜂王是蜂巢十万蜂子唯一的灵魂人物,他的实力极强,据说是堪堪入了天境,被人称为李老鬼。他随身常带一把戒尺,身上弥散着摄人心魂的黑色气息,人们称之为幽冥气。”

听到“戒尺”二字,李安民一瞬间战栗起来,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老爹!”

黄大师瞥了李安民一眼,淡淡地说道:“没错,是他。”

“那老爹为何又会跑到了玄雀城中,甘心做一位普通的老人?”李安民继续问道。

“呵呵,普通?”黄大师一声嗤笑,继续说道:“蜂巢如此疯狂,依然是侵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或者说,是得罪了除了皇宫里那位以外所有的高位者,因此有人猜测皇帝陛下就是站在蜂巢背后的操控之人。一传十,十传百,这个传闻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汉。

于是,十六年前的一个雷雨夜,奸相组织整个皇城所有的达官显贵,他们率领近万名私下里豢养的家兵和死士围住了皇城。他们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行那逼宫之事。

那一夜,李老鬼果然现身,一场大战之下,险些要了奸相林道子的性命。可谁料到,此刻杀出了数十位地境修士,他们来自于各地藩王,偷偷的隐藏在了林相的身侧。

大战落幕,当夜就传出了李老鬼身死的消息。第二日,林相手持半册名册,展开了遍及朝野的捕蜂行动。

被抓的蜂子几近两万,在监斩台上,蜂巢死士们个个慷慨赴死。

各地百姓们自发的蜂拥而至,团团围在当地的监斩台前。他们手里端着烈酒,拿着热腾腾的饭食来送忠心报国而死的勇士们最后一程。

蜂子们看到眼含热泪的百姓,哥哥放声大笑,高呼道:生为蜂,死归巢。能以吾血唤醒大汉子民心中沉睡的民族之魂,死而无憾。”

黄大师说着,眼角不禁滚落几滴热泪,他闭目不语,片刻后继续说道:“那日起,皇帝陛下开始消沉,日日夜夜沉迷于酒色。那日起,献血染红了大汉河山。那日起,两万蜂子死,八万蜂子藏。

我们也不相信蜂王会死,更不相信蜂巢会就此覆灭,便一直苦等,这一等就等了整整十六年。”

黄大师睁开双眼,看着李安民说道:“终于,我们等到了一个身有幽冥气的少年,等到了你。”

忽然,黄大师拍打着衣袍,跪在了李安民的身前,恭声说道:

“皇城黄记铁匠铺蜂子,拜见少主。”

第三十九章 选择

炼阁之内,黄大师跪在李安民身前,恭声拜道:“参见少主。”

李安民冷冷的看着黄大师,半晌不语。

“就因为我是老爹的义子,就因为我身上有幽冥气,你便肯把我当蜂巢少主对待?”

“自然是肯的。”黄大师有些不明白此话的含义,他思考片刻后,一脸坚定的回答道。

李安民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按照你的描述,蜂巢上下都是忠君爱国的大汉肱骨。我一个小小的少年承受不了蜂子一跪,也接不下你这一声少主。”

闻言,黄大师站起身来,脸上泛起一丝莫名的笑着,问道:“为何承受不起?”

李安民眼神坚定,冷声呵斥道:“莫非看我年幼,便欺负我少不经事?”

“即便是有幽冥气,如今的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未来的一切都还未可知。更何况,幽冥气一旦现世,必会引来奸相的顾忌,一旦暴露只怕等待我便是整个大汉王朝上位者铺天盖地,不止不休的追杀吧!”

李安民眼里闪过一丝怒色,自打自己来到了铁器营,黄大师就一直表现得十分活跃。不管是赠与剑坯,还是留宿他们,甚至是为了袁留蒋通出头,一切的一切都不符合他平日里低调的作风。

使出反常必有妖。

黄大师的所作所为,表面上是在护着李安民,可实际上却是把少年郎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如今的天下,势力众多,难保玄雀堂里就没有几个奸相安差的细作。一道李安民暴露出去,无异于被夹在火架上炙烤。

除此之外,李安民根本不愿意相信仅仅凭借着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得到的幽冥气,蜂巢的疯子们便会死心塌地的认他为主。

这世界上绝对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一但捧在手里,馅饼也会变成陷阱。即便当真是馅饼,那么事后也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李安民一脸戒备的看着黄大师,冷声喝问道:“说,你究竟意欲何为?”

黄大师闻言不怒反笑,一脸欣慰的对李安民说道:“哈哈哈,好小子,果然不愧是蜂王看重的人。若是你方才真的蜂巢少主自居,只怕老黄会一脚把你踢到林道子的地盘上。我蜂巢岂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系于一个毛头小子的身上!”

李安民看到脸色变化的黄大师,一时之间一脸暴汗。

“我这一身的幽冥气可有办法解决?”李安民知道黄大师先前的举动是在试探,便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可想起了自己身上的幽冥气,觉得这还是一个大麻烦,于是出声问道。

“没有办法。”黄大师咧嘴一笑,嘿嘿说道。说完,他便又做回了原地,拿起了磨刀石在剑坯上左磨磨又磨磨。

“那我要放弃这门功法?”李安民见到黄大师居然在满不在乎的发笑,心头闪过一丝不快,稍带着怒意说道。

“为何要放弃?”黄大师又装出一脸高深的模样,故作惊讶的说道。

李安民再也藏不住心头的怒意,怒眼圆睁的喝道:“我一旦暴露,那奸相林道子和仇恨蜂巢的达官显贵各地藩王还不得生吞活剥了我!”

黄大师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拿起几乎完工的脸上仔细端详许久,直到一脸满意的点了点头后,才继续开口说道:

“年青人看待问题还是片面,如今你的当务之急是考入玄雀堂,更要更为玄雀堂的中流砥柱。大汉军部是一件实力强大的战争兵器,他们没有思想,却有灵魂。与蜂巢一样,他们只有一件事刻在骨子里,那便是护我大汉。只要是对大汉有利的可用之材,他们必定会护你周全。幽冥气又如何,有大汉军部撑腰,谁想动你都要掂量掂量!”

黄大师停留片刻,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十六年前,两万蜂子用自己的鲜血唤醒了民众的觉醒,天下黎民无不期待着蜂巢的再次振奋。只要你能让天下百姓看到安定的希望,那么二十年前蜂巢有蜂子十万,日后整个天下将都变成蜂巢!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谁都明白,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针对于你。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活下去,而且给民众带来安定,给天下带来安宁。”

“李老鬼向来心思缜密,既然他敢放心离去,扔你一人在这乱世之中生存,自然留有后手,只是他的安排只有他一人知道罢了。”

听到黄大师的话,李安民心头涌起万般的苦涩。此刻,他感觉自己的命运似乎已经被安排好了,这让他很不安,也很烦躁。

考入玄雀堂以求大汉朝军部的庇护。

做一名合格的蜂巢继承人,醒来天下黎民的认同。

所有的事情都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黄大师说出来的这两个条件都很难满足。李安民脑海里浮现出老爹的影子,因为这一切似乎都是老爹一手安排的。

心头堵塞,于是他出生问道:

“老爹呢,他去哪儿了?”

黄大师锤炼剑坯的动作顿了顿,说道:“狄族。”

“去狄族做什么?他可知道流萤体内藏有阴气,玄雀堂医坊也只能保她三年。”

李安民平静的说话,声音里不含丝毫波动。

“或许,就是为了解决那小丫头体内的阴气吧。”黄大师眉头微微一皱,心里一个咯噔。他知道李老鬼前往狄族的原因,根本就和阴气没有半点联系,可他懂得少年心头的苦涩,不忍心再给他施加压力,于是出声说道。

短短不过一个月,李安民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自己遇袭,接着老爹离去。而后紧接着发现自己被隐藏在军中的神秘人盯上。好不容易有机会进入玄雀堂,可谁曾想一夜之间得知流萤体内藏有阴气,而后自己又莫名其妙的跟“蜂巢”产生了联系。

李安民心中阴郁,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不停的叹息着。

黄大师看到一脸沉郁的李安民,他走上前来拍了拍李安民的肩膀,嘿嘿一笑说道:“小子,人往往在很多时候没有选择的余地,说到底,原因就是自己太弱了。弱者喜欢给自己的失败找理由,或怨天尤人,或踌躇不前。而强者往往会给成功找方法,劈荆斩棘,勇往直前。你若不信命,你若心有不甘,唯一的办法就是往高处走,登上了高处,才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做心中想做的事。”

黄大师声音不大,却是难得的语重心长。

“还记得器阁里的那块木牌吗,那块木牌代表了蜂巢蜂王的意志。和这把剑一样,都是李老鬼进行前交给我的,他不停的嘱托我,蜂王令和这柄剑寄存在我这儿,愿不愿意取全凭你自己的意愿。”黄大师将手中的力量完成的剑坯放在了李安民的身前,接着说道:“李老鬼被没有想安排你的人生,这一点我和他意见相左,他更希望你可以平平淡淡的了必余生。”

李安民听到这话,满脸疑惑的抬起头,他有些怀疑黄大师的说辞。

黄大师轻笑一声,继续说道:“我承认,先前我是动了些手脚。李老鬼已经老了,他很难带着蜂巢攀上另一座高峰。而你还年轻,我们还有八万蜂子在等。”

“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若你愿意承受着随时被灭杀的危险,一路高歌猛进,便拿起这把剑。若你甘心平庸,平平淡淡的了此一生便将蜂王令交还与我,我绝不纠缠。你放心,我可以废掉你身上的幽冥气,也会拼了老命帮你解决流萤体内阴气的危机,如何选择,全凭你自己的意愿。”

黄大师目光柔和的看着李安民,圆滚滚的脸上堆满了温和的消息,他话一说完就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脸愁容的少年,一言不发。

李安民听闻这话,就盯住了黄大师。看到小黑胖子双眼里的真诚,他有些心动的。

少年深呼一口气,连忙从腰间取出了蜂王令,毫不犹豫的放在了黄大师的手里。接着,李安民转身朝着炼阁门口走去。

黄大师见状发出一声叹息,却没有任何挽留。

李安民的脚步很快,眼见着一只脚就已经跨出了门外。

突然他脑海里浮现出老爹的影子,只见老爹挺直着要背坐在玄雀城里自家宅院的椅子上,转瞬间又化为虚幻,消失不见了。

李安民仿佛又看到了陈凡凡浑身是血的倒在战场中央,那张执拗的脸正死死盯着自己。

仿佛看到了红缨一脸的挣扎,在阴气噬体的折磨下,她孤独哭喊着,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终于,李安民还是迈不出原本坚定的一步。他驻足良久,终于他似乎想通了,一脸坚决的收回了即将迈出炼阁的脚,转身回到了黄大师的身前。

李安民取回蜂王令,又拿起了那把力量完成的剑坯,冷哼一声对黄大师说道:“我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我所珍视的东西还是交给我自己保护比较放心。”

黄大师爽朗一笑,开怀的说道:“这下可不准反悔了。”

接着黄大师正了正脸,严肃的说道:“坦诚布公的说,林道子还在死盯着蜂巢,不确定你够格做蜂王之前,我们最多暗中帮忙,可给不了你太多的帮助。”

李安民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的说道:“谁稀罕你们的帮助。”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小子,你要快些成长,我们已经等了太久了。”

黄大师眼眶有些湿润了,慢慢说道。

李安民轻轻一笑,坚定的说道:“嗯。”

第四十章 长命锁

黄大师送走了李安民,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意。他挪动着臃肿的身子,嘴里哼着小调,慢慢悠悠的把剑坯放进地火炉里。

“再温养三日,便可大功告成了。”黄大师狂喜,看向剑坯的眼中满是精光。

“打铁郎,你太着急了。”

突然,一道尖细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

黄大师听闻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瞬间大惊失色。慌乱之中,他转过身来,往向炼阁最阴暗的一个角落。浑圆的大脸上哆嗦个不停,牙齿也止不住颤抖。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阴影之中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只见那人挺直着身子,手里端着一把暗黄色的戒尺。

“你们三苦蜂跟随我多年,莫不是老夫隐藏了十六年,你们便忘了老夫的手段!”

黄大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惊恐的对那人拱手行礼,恭声说道:“属下拜见蜂王!属下,不敢!”

对于炼阁里突然出现的神秘老者,李安民一无所知。

此刻的他刚刚回到铁器营的客房之中,神情还是有些复杂。回房间的一路上他反复的在思考,前路漫漫,迷茫且布满荆棘,他不怕苦不惜命,只怕自己无能,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刚走进门,就看到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个餐盒。李安民一脸惊讶的走上前去,发现餐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短短两个字:有我。

李安民看到这秀娟的小楷,知道是红缨所书。想到了红缨娇美的脸,李安民会心一笑,用尽桌上餐食便吹熄了灯,倒在卧榻上沉沉的睡去了。

建在地下的铁器营里哪里有日月,吹熄了灯便是永远的黑暗。

“砺儿,砺儿。”

李安民听到了一阵呼唤声,他睁开眼睛又看到了那座大院高墙,看到了一个深色俊朗的少年在对着自己呼唤。少年一身锦袍,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看向自己的眼睛里面是宠爱。

突然,一阵刺痛袭来,李安民猛然醒来。

“又做梦了。”李安民回忆起那似真似幻的梦境,不由得喃喃自语道,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梦见那座大院了。第一次还是在一个多月前,玄雀城中,他引来了灵气漩涡那次。

听到外面阵阵的嘈杂声,李安民借着客房外的灯火又点燃了房内的灯。

“也不知黄大师他们是如何忍受这地穴的。”李安民只觉得压抑,在铁器营待得越久,束缚感越强。

简单的洗漱一番,李安民便找来了红缨。他们决定今日便要回到三营,临走前他决定把流萤暂时安顿在医坊夏言溪处,只是临行之前,他想再去医坊,知会妹妹一声。

红缨欣然答应,于是两人并肩朝着医坊走去。

“为何玄雀卫可以在那盆地里择地而居,反倒是医坊和铁器营偏偏要挤在地穴之中?”李安民心头疑惑,便出声问道。

“玄雀堂以分内堂和外堂。内堂就是那盘盆地,外堂就是你口中所言的地穴了。内堂空间狭小,由玄堂和雀堂划分了。不管是玄堂学子,还是雀堂的各支小队,都需要场地来居住。更何况玄堂多设修行场地,而雀堂则需要小队校场,所以剩下可建营的地方就不多了。”红缨看着李安民,看到他一脸不解的样子后,红缨嫣然一笑,继续说道:“留给分支各营的场地自然不多,只有三座。所以爷爷下令,每三年各分支营地比武一次,胜出的前三名可以在玄雀内堂安营。”

“比武?”李安民惊讶道。

“是的,那场比武又称堂营大比。铁器营极其依赖地心之火,故此对于堂营大比不屑一顾,从来都不参加。”接着红缨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小姨的医坊里都是些文弱的女医官,小姨虽然是觉醒了天赋的文道修士,可是却没有战斗能力,无奈之下也退出了堂营大比。”

“而玄雀卫都是从玄堂里挑选了一些天赋不足的修士,他们不够资格加入雀堂,又不愿到五军之中任职,便只好消减了脑袋往玄雀卫里钻。可偏偏他们都是修士,整体实力要强于常人,因此每年都能占据三甲。”

提到了玄雀卫,红缨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继续说道:“身为修士,即便天赋再差也强于寻常修士,可玄雀卫里的诸位说好听些是心高气傲,不愿与兵油子们为伍,可我看他们就是怕死,不敢在战场上拼杀。”

李安民默默点头,继续问道:“现在占据三甲的都有哪些?”

“第三名是火头营,他们负责给玄雀堂里的修士们烹饪餐食,估计是私下里偷吃,个个膀大腰圆的。第二名就是玄雀卫营了。”红缨略一停顿,继续说道:“最强的是隐营,营如其名,营中甲士个个身份隐秘,隐藏极深。他们甚至比铁器营更加低调,也只有每三年的堂营大比上可以见到他们的身影。不过几次大比,他们都只派出同一个人,往往是一剑砍翻玄雀卫营。”

李安民默默点头,把隐营的名字记在了心底。

很快,他们赶到了医坊。

第二次来,李安民对于医坊已经十分熟悉了。他和红缨冲众女医馆点头示意,便径直朝着医坊内部走去。

“啊,大哥,你来了。”

李安民还没走进门,就听到了流萤惊喜的叫声。

只见流萤眼角还有点点泪痕,看到李安民后,小丫头一脸欣喜的朝着李安民飞奔过来。

李安民抱着趴在自己怀里的流萤,对着夏言溪点头笑了笑。

红缨也对夏言溪点头示意,便走到兄妹两人身前,伸出手抚了抚流萤的小脑袋,翘起嘴角说道:“流萤小丫头好没良心,只看到了你那木头大哥,却没看到她的红缨姐姐。”

“嘿嘿,流萤自然是看到了红缨姐姐。”流萤看着红缨羞涩一笑,也跑过去抱了抱红缨。

红缨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抱紧了怀里的流萤。她心里充满了对于小丫头遭遇的同情和担忧,但为了给小丫头营造一种相对轻松的氛围,她只好故作轻松地笑着。

流萤从红缨的怀里钻了出来,对着红缨和夏言溪说道:“红缨姐姐,夏姨,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哥哥说,可不可以借你们的内堂一用。”

红缨和夏言溪闻言都是一愣,彼此对视一眼,只觉得小丫头有些心里话需要跟哥哥倾诉。

“哼,亏我待你如同亲妹妹,此刻跟你哥哥说话还需要背着我。”红缨装出一脸气愤的样子,气呼呼的说道。

“红缨姐姐最好了,流萤期待着改口叫你红缨嫂嫂的一天呢。”流萤眼珠子一转,看着红缨甜甜一笑说道。

听到流萤的话,夏言溪看着红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红缨羞得俏脸一红,瞥了李安民一眼,接着说道:“还是流萤妹妹会说话,要是你那木头哥哥有你一般的开窍,我便不用这般愁苦了。得,也不用内堂了,我们两个先出去就是了。”

李安民一脸木讷的看着红缨和夏言溪走出了房间,便看着流萤,柔声问道:“怎么了?”

流萤抬起头看着李安民,一本正经的轻声说道:“哥哥,我昨晚见到老爹了。”

“见到老爹了?他说了什么,现在在哪儿?”李安民闻言心中惊讶,急忙问道。

“呃,也没有真正的见到,但是感受到了老爹的味道。”流萤闻言一滞,接着她从胸前衣襟内掏出一块金色的长命锁,对着李安民接着说道:“今日醒来后就发现了这块长命锁,大哥你要相信我,昨晚我感受到了老爹的味道。好像小时候我生病时一样,老爹昨晚就在我身旁守了我一整夜,所以我睡得很安心。”

流萤一脸真诚的看着李安民,大眼睛里隐隐有些湿润了。

李安民打量了一下那块长命锁,长命锁很小,暗金色的光芒隐隐流转。他伸手一摸,瞬间体内感受到了阵阵刺痛,与自己年幼时犯了怪病时一样。少年心头一惊,便知道这长命锁必定不凡。

“戴着这长命锁,可有不适?”李安民担忧小丫头的安危,连声问道。

流萤摇了摇头,对着一脸惊恐地哥哥说道:“很舒服,好像是寒冬里的大太阳,很暖和。”

李安民闻言放下心来,他想起黄大师所说的,老爹此前狄族之行正是为了解决流萤体内的阴气,于是蹲下身子为流萤整理了一下衣衫,轻柔的说道:“老爹不现身,自然是有他的原因。昨夜他来看你,就说明老爹也在时刻记挂着我们。流萤乖,先在医坊待上一段时日,等五天后大哥通过了玄雀堂的新兵大选,再来陪你。只有大哥足够强大了,才能够解决掉你体内的阴气。”

听到哥哥的话,流萤眼里瞬间就涌出了点点泪水,可是小丫头知道大哥此刻怕是无暇分心。流萤拼命地挤出一个笑脸,甜甜的对李安民说道:“哥哥放心,流萤一定在夏姨这里乖乖的,乖乖的等哥哥接流萤回家。”

看着小丫头的泪水一滴滴的滚落,李安民心头涌起了万般苦涩。虽然心中酸楚,但为了避免徒增流萤的担忧,他没有在妹妹面前展露出半点软弱。

李安民就这么抱着小丫头,沉默不语。

第四十一章 齁咸的肉汤

距离玄雀堂新兵大选还有三日,李安民带和红缨四人早早地回到了牧羊坡上。

两日前回到了三营,三营的将士们纷纷来迎,李安民环顾四周,偏偏没有发现陈凡凡和大黑狗的身影。经过一番问询,才听将士们说在李安民等人前往铁器营后没多久,陈凡凡便以潜心修炼准备大选为由离开了三营,而大黑狗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自打沈乘月离去后,胡边草也不知犯了什么魔怔,虽然把轻风曲划到了自己帐下,却不闻不问。因此,陈凡凡擅自离营也没有人管束。李安民搜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陈凡凡和大黑的半点踪影。

迫于自己承受了太多的重压,李安民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搜索,为三日后的新兵大选做最后的准备。

所谓最后的准备,就是把自己关在帐内日夜苦修呼吸之法,也就是黄大师和沈渡辽口中的幽冥气。

此刻的李安民盘膝端坐于帐内,眼睛微闭。他的呼吸并不匀称,却极有规律,一吸一吐只之间,身上黑色气息隐隐环绕。

幽冥气,可李安民身上的黑色气息却并不阴冷,反而有些正大光明的刚烈味道。就像乌云里裹挟了阳光,冷不丁的哪怕露出来一丝,也足够晃眼。

关于这幽冥气的运用,李安民还是一知半解。他只知道运用起幽冥气便可以瞬间提升自己的各项能力,比如速度,力量,以及身体的强度。可若是幽冥气运用太久,李安民便会浑身刺痛,仿佛有数以万计的钢针想要破体而出一般。

对于这种刺痛,李安民很熟悉,因为就和自己儿时身染的怪疾一样,也常常会毫无征兆的浑身刺痛。

“莫非儿时折磨我许久的。并不是什么怪病?”李安民心中诧异,喃喃自语道。

回忆起当初面对石坚七人时的场面,那时候李安民迫于无奈,情急之下也使用了当时老爹口中的呼吸之法。李安民清晰的记得,当时自己的右臂上浮现出一团迷雾图案,迷雾之中隐藏了一个奇怪的兽首。

同样的情况在自己吸引来灵力漩涡时也出现过一次,可自打那以后,不管自己如何如何修炼,自己手臂上都没有出现过任何异常。

李安民心头存疑,就取出了先前老爹在宅院密室里给他的幽冥气二层的功法。

李安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功法中的那个模糊身影,李安民仔细的观察着。

呼,吸,呼,吸,呼,吸

李安民心头懊恼,自己修炼时与功法内模糊身影的规律,节奏都别无二致,可为何偏偏自己却寸功未进。

少年一脸的焦急,心头隐隐攒了些怒气。

“怎么了木头,还是不行?”

此刻红缨端着餐盒,掀开帐门走了进来。这两日李安民把自己关在帐里,日夜不休。红缨担忧心上人的身体承受不住,便承担起了监督他饮食的重则。

“红缨,你平日里是如何修炼的,为何我坚持数日却寸功未进?”李安民挠了挠头,忍不住向红缨求助道。

“如今不同于修士时代,功法和传承都极其匮乏。现今存在的功法很多都是不健全的,是无数的先贤前辈加上自己的理解后修缮而成的。也正因如此,功法改到了如今的版本,导致了每个功法修行的方法都不尽相同,我所修功法虽然珍贵,可爷爷花了很大的力气搜罗到了先人们的修行经验书册,因此我只需按部就班的修炼即可。”

看着一脸焦急的李安民,红缨脸上也浮现出满满的担忧之色,满含歉意的说道。

李安民闻言一声哀叹,沉默不语。

“对了,我听爷爷说过。修士修行,修的就是天地之间气息运行的规律。只有提升了天地气息对于自己的认同感,才能更加精准的运用更多的天地气息。”

红缨看着李安民,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往日沈遗南对于自己的教导。

“关于修炼我问过很多人,这点常识我自然是知道的。这幽冥气,除了老爹以外,只怕全天下只有我独一份儿了。可是老爹偏偏只给了我本书册,说他不会教人修炼。”想起老爹临行前对他所说的那些话,李安民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甭说是修炼到后期必有大成,现如今自己连入门的级别都没有达到。

“好了,修行是一条漫长的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静下心来慢一些。”红缨在帐中案几上把餐食一字排开,为心上人端上了一碗肉汤,小心翼翼的吹了几口,说道:“自从经过了宋倩儿的事情,我便学了做汤。刚一制成,我便迫不及待的端了过来,你快来尝尝,不然又要便宜了蒋通袁留那两只馋鬼。”

李安民心中纷乱,本想拒绝,可看到红缨亲手端着汤食,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少年不忍心辜负女孩的心意。他对着红缨挤出一抹笑容,接过肉汤一饮而尽。汤一入口,李安民的脸色就顿了顿,出口称赞道:“美味,一点都不比玄雀堂火头营里面的肉汤差。”

见李安民接过了肉汤,红缨就睁大了眼睛等待着心上人的评价。得到任何之后,红缨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

看到案几上的汤罐里还有约莫几碗,李安民平和的笑了笑,对红缨说道:“我还想再喝几碗。”

红缨闻言连忙又盛了满满一碗肉汤,开心的说道:“这就对了,饭吃到了肚子里,才能化为自己的力气继续修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安民闻言一愣,喃喃自语道:“吃到了肚子里才能化为自己的力量。”

少年低头沉思,之间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终于他开口说道:“幽冥气修行全靠呼吸,吞吐之下,黑色气息来了又去。我何不试着将黑色气息吞到体内,却不吐出来呢?当日灵力漩涡出现,狂暴的黑色气息根本用不到我自行吞吸就疯也似的钻到了我的体内,只是我吐之不及,这才使我的身体承受不住。如今想来,莫不是幽冥气的呼吸修炼之法吸进去的是天地气息,呼出来的却不是?”

李安民一想到这个,就毫不犹豫的开始了尝试。

少年郎盘膝坐着,运起了呼吸之法,将黑色的天地之气吸收到体内,然后体内的浊气呼出。几个呼吸之间,李安民就感受到了右臂传来了阵阵的灼热。少年睁开眼,就看到了右臂上那个若隐若现的黑色兽首印记。

李安民心头大喜,正要跟红缨分享自己终于找到了修炼之法的喜讯。

可是一抬头,就看到红缨端着肉汤,脸上浮现出一抹难掩的悲色。李安民不明所以,心头一紧,出声问道:“你,怎么了?”

“这肉汤居然咸到了这个程度,你居然说是堪比火头营的美味。”红缨深呼了一口气,原来她见李安民似乎想通了修行的关键,心中大喜,顺手就尝了一口自己烹制的肉汤,可谁曾这肉汤居然咸得难以下咽。

李安民挠了挠头,略带着些憨气说道:“你亲手为我烹制,我不想你失望。”

红缨闻言眼圈一红,出声说道:“呵呵,所以正是因为我亲手烹制的,即便是咸到难以下咽你也会笑着说好喝?”

听到红缨的语气里稍有不快,声音也愈加高亢,李安民不明所以,于是解释道:“这是我对于你的尊重。”

“你可知道,尊重有时候是拉近关系的方法,也是造成疏远、隔阂的罪魁祸首。”红缨气急,眼泪忍不住流个不停,接着说道:“若是真正的喜欢,一定会考虑到我们的未来,若这肉汤成为以后我们的日常,你难道也会永远这般毫不犹豫的将他喝下去?”

“呃,自然不会。”李安民一只语塞,沉声回答道。

“那就说明你根本没有想过与我有未来。”红缨一脸幽怨,哭的梨花带鱼,抽噎着娇声喝道:“李安民,真正的喜欢永远不会是相敬如宾的尊重,而是彼此坦诚,还能做到风雨同舟。我要的不是你的尊重,不是强忍着不舒服,把难以下咽的肉汤一饮而尽。而是你告诉我,今天的肉汤咸了,下次少放些盐巴。”

听到这话,李安民不再看向红缨。少年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看到李安民的样子,红缨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脸冷漠的看着李安民,厉声说道:“李安民,原来我一直以为你是木讷,原来是我错了,你只是不喜欢。”

话一说完,红缨一脸决然的转过身去,步履坚定的朝着帐外走去。

见红缨转身离去的背影,李安民只觉得心头一紧,似乎心头被剜掉了一块。此刻,他才真正的意识到,原来红缨早已经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里。

情急之下,李安民一个健步冲到了红缨的身前,伸出大手一把将蓦然流泪的少女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沉声说道:“我不善言辞,但我知道你对我很重要。”

听到这话,红缨知道这大概是李大木头能说出的最浪漫的情话。少女放下了方才故作坚强的伪装,抱住了少年郎的肩膀,喜极而泣道:“李大木头,罚你以后永远喝那么咸的肉汤。”

被红缨抱着,李安民的身体还是有些僵直,他停留片刻,把手落在了红缨的背后轻轻地拍了拍,温柔地说道:“下次少放些盐巴。”

第四十二章 再回玄雀堂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一轮孤月,点点清风。

李安民闭着双眼,盘膝坐在帐中,一呼一吸之间自有玄妙。黑色气息萦绕周身,随着呼吸的节奏,有频率的起起伏伏。右边手腕处隐隐有光晕流转,正是一个黑色兽首的印记。

“呼。”

李安民吐出一口浊气,他睁开了眼睛,看到帐外已经燃起了灯火,知道已经是晚上了。

得知了营中有六人要参加新兵大选,新兵营的青壮们个个兴奋不已。眼瞅着明天五人就要前往玄雀堂做最后的准备,兵士们在校场准备了一场篝火晚宴来欢送几人。李安民不忍心辜负兄弟们的一番美意,便收拾妥当准备前往校场。

刚推开帐门,刚巧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朝着自己的营帐走来。此人身形魁梧,青涩的脸庞上已经有了几分硬朗。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消失数日不见的陈凡凡。

弟弟悄无声息的走了数日,今夜又忽然出现,李安民心里又怒又喜,最后他压着脾气,平和的对陈凡凡说道:“回来了?”

陈凡凡看着李安民,小脸有些涨红,眼神似有闪躲的挠了挠头,回到道:“方才见过了红缨统领,我已经知道了流萤的事。”

李安民闻言发出一声长叹,接着他走上前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坚定的说道:“放心吧,大哥即便是豁出了性命,也一定保流萤无恙。”

陈凡凡猛然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精芒,沉声说道:“大哥,此事我与你一同扛着。”他稍作停顿,抬头望着无尽的夜空,自信的说道:“现在的我,很强大。”

李安民细细打量着弟弟,这才发现陈凡凡的身体似乎又高大了几分,须发在在晚风中飘荡而起,眼神中更是多了几分英气。他知道陈凡凡必定另有机遇,欣慰的笑了笑。

见时辰已经不早了,兄弟两人赶忙向校场走去。

校场里燃起了团团篝火,五百新兵围着篝火团团而坐。蒋通和伙头兵们支起了几个烤架,架上全是鲜嫩的羊肉,被烤的金黄,甚至有几滴油水滴落在地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袁留则端着酒杯,游走在将士们中间,投杯换盏,好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红缨坐在众人最前方,看到李安民和陈凡凡兄弟二人出现,连忙起身招呼道:“快来快来,就差你们两个了。”

兵士们这也发现了两人,个个热情的看着李安民,给两人让出了一条通到来。

李安民带着陈凡凡坐在红缨身侧,他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对五百新兵微微示意,出声说道:“兄弟们,是我来晚了,先自罚一杯。”

说罢,李安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新兵们看到后纷纷连声叫好。

“副统领,后天的新兵大选你们可要使出真本事,俺老周可是舍了老本,拿出了咱们三营一个月的羊肉!”一脸满脸胡子的大汉摆弄着身前的烤架,往羊肉上撒了些佐料,出声对李安民说道。

“老周你真不会说话。”蒋通似乎被烤架上的烟气迷住了眼睛,他伸出手揉了揉,接着说道:“沈帅双眼如炬,只要我们五个往他老人家身前那么一站,他自然不舍的放过我们这些英才。”

“就你小子话多,来来来,大家搭把手,吃肉咯。”老周是三营伙房的总管,也是三营里为数不多的老卒。他提了蒋通一脚,笑嘻嘻把烤熟的羊肉切成片,分给了校场中盘座的众人。

红缨掩嘴偷笑,见肉食分发,便站起身来招呼众人道:“三营的弟兄们,今夜我们的任务就是喝酒吃肉,待我们进了玄雀堂,必定请大伙和上好的高粱酿!来,大家端起碗中的酒,干!”

“干!”兵士们痛快的将碗中酒饮尽,放声大笑着。

酒过三巡,新兵们脸上都泛起了些许红晕。

与兵士们不同,袁大公子把玩着手里精致的酒杯,玩味的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喝上统领和副统领的喜酒?”

兵士们闻言,眼睛瞄了瞄红缨和李安民,一脸戏谑的哈哈大笑起来。

蒋通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嘿嘿一笑,说道:“还叫副统领呢?”

袁留一拍脑袋,故意大声喊道:“哦,是我错了,木头统领!”

“哈哈哈,木头统领!”

场中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兵士们纷纷笑闹着。老周往嘴里扔了一片羊肉,一边咀嚼一边口水四溅的嘿嘿笑道:“年轻真好。”

红缨脸色微红的低下了头,陈凡凡一言不发的连干了两碗烈酒。

李安民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在兄弟们的注视下,他脸色一红,情急之下端起酒杯咣咣喝完,红着脸说道:“我有些内急。”

“哈哈哈,果然是木头统领。”

一夜欢腾之后,李安民和红缨五人天还没亮,就趁着夜色离开了三营往玄雀堂赶去。

再次进入地下世界,五人便分散开来。李安民和陈凡凡心里急切的想见流萤,便直奔医坊而去。而红缨则带着蒋通袁留直奔了铁器营。

李安民和陈凡凡赶到医坊时,流萤正坐在夏言溪的身旁,有模有样的吐息着。原来夏言溪精通医理,综合修士时代传下来的医学典籍,创造了这个吐息之法。此法不像功法一样能够感受天地气息,却能调理五脏,舒缓精神。见小丫头很是好奇,夏言溪便毫不藏私的传授给了她。

流萤一睁开眼,就看到李安民和陈凡凡站在自己身前,正在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己。小丫头兴奋极了,鞋也顾不得的跑到了两位兄长的身旁,抱抱这个,又抱抱那个,甜甜的叫了声:“大哥二哥。”

陈凡凡向来藏不住自己的情绪,想到流萤体内的阴气,他满脸都是担忧之色。流萤见状又抱了抱陈凡凡,乖巧的说道:“二哥放心,流萤没事。”

李安民向夏言溪介绍了一下陈凡凡,接着说明了来意。原来铁器营已经传来了消息,说是流萤的武器已经准备妥当,于是两人想带流萤前往铁器营一趟。

目前流萤的情况还很稳定,夏言溪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李安民再三谢过玄雀堂第一女医官之后,便和陈凡凡一起,带着流萤往铁器营赶去。

刚一进入地穴,就看到袁留一脸痴相的抱着一把精美的木扇。木扇的扇骨是黑色,乍一看并不起眼,甚至与火炉里烧焦的木炭有几分相似。可细细观之,却发现上面刻满了细密的而玄妙的纹理。至于扇面,则是纯粹的白色,上面没有染上一丝杂色。

反倒是蒋通哭丧着脸,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强弓。弓身呈暗青色,不知是何材质。奇特的是弓身被一圈银色的金属包裹着,十分引人注意。至于弓弦,毫不意外的就是当日袁留为他挑选的暗黄色的兽筋。

抬起头,李安民看到红缨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枪头通体为银色,点缀着片片红点,挥舞之下不光极其晃眼,甚至还传出阵阵风声。

看到李安民过来,红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端着长枪献宝似的给李安民显摆着,说道:“我把这把枪叫做红缨。”

李安民轻轻一笑,指了指一脸沮丧的蒋通,轻声问道:“他是怎么了?”

红缨先是翻了白眼,然后撇着嘴角笑了笑,高声说道:“黄大师按照他的意愿为他做了一把强弓,可是他却拉不开分毫。”

红缨的声音不小,这番回答自然是传到了蒋通的耳朵里。蒋通气呼呼的看了红缨一眼,一脸不快的说道:“统领你就不要嘲笑我了,我心里已经足够难过了。”

红缨闻言把手里的红缨枪朝着蒋通举了举,得意的笑了笑。

吵闹声惊动了黄大师,只见黄大师手里端着一个剑匣,挪着臃肿的脚步朝着李安民走了过来。

“咦,红缨丫头,那小子手里的狼牙棒不是从狄族哪里得来的那根吗?”黄大师走上前来,看到了陈凡凡手里拎着的狼牙巨棒,心头疑惑,出声问道。

红缨眨了眨眼睛,一脸轻笑的点了点头。

“怪不得你爹之前求着我为他又铸了一把,原来这根落到了这小子手里。”黄大师轻轻说道。

接着他把手里的剑匣郑重的交给了李安民,风轻云淡的说道:“马马虎虎的一把剑,你要是觉得趁手可以暂且用着。”

虽然语气里满不在乎,可是李安民捕捉到黄大师那双小眼睛里的紧张,忐忑。虽然见过了剑坯的样子,可怜民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期待。更何况,这柄剑是老爹特意为自己准备的。

红缨等人知道黄大师出手必定不凡,说马马虎虎一定是在自谦。他们纷纷伸长了脖颈,等着一观匣中之剑的风采。

李安民也是满含期待的打开了剑匣,可是只看了一眼他就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然后猛一下把剑匣合上。

“你确定没有拿错?”李安民瞪圆了眼睛看着黄大师,难以置信的问道。

“当然没有拿错,此剑用尽了我毕生所学,名唤青锋!”

听到黄大师故作高深的声音传来,李安民顿时气急。他一把掏出匣子中那把剑,原来匣中之剑着实太不起眼,一副乌漆嘛黑的样子,像是被烟熏火燎了许久一样。

李安民把剑高高的举起,对着黄大师气急败坏的说道:“青你个头!”

第四十三章 流萤的神秘武器

红缨等人满心期待的见李安民从剑匣中掏出一把令人大跌眼镜的剑,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我说统领,若不是他有个剑的模样,我还真以为这是一把烧火棍呢。”袁留打开木扇,特意在李安民眼前摇了摇,一脸嘻笑的说道。

“哈哈哈,我还以为我是最惨的,可事实证明我难过的太早了。”蒋通这时候差点笑出了眼泪,他把长弓抗在自己身后,接着对李安民说道:“虽然我暂时拉不开这把长弓,但他不凡的品相就足够震骇宵小。”

红缨也是忍不住心中的笑着,接过蒋通的话茬儿说道:“若是木头面对敌人时,掏出这把烧火剑,怕不是要笑死敌人。”

听到同伴们的调侃,李安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此事,他感觉到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头就看到了红缨睁圆了眼睛,楚楚可怜的说道:“大哥,流萤的武器不会也是烧火剑吧?”

流萤此话一出,又是引起了一番哄堂大笑。

李安民一脸怒气的盯着黄大师,黄大师背过身去沉默不语。

“哟,老黄头,今儿你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李安民等人回头一看,就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踱着脚步朝着众人走来。

看到这人,流萤一下子就躲到了李安民的身后。

来这不是别人,正是胡边草。

“属下参见将军。”

看到黑鸦军大将军,陈凡凡等人连忙行礼。

胡边草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李安民手中的宝剑上,一脸吃惊的说道:“小子,你手里这把剑莫非刚通过炉灶?”

听到胡边草的话,红缨和陈凡凡等人都是强忍着心头的笑意,生憋着涨红了脸。

李安民深呼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情绪,对胡边草拱手行礼,接着说道:“将军莫要说笑了,这可是铁器营第一铸器师黄大师特意为在下量身打造的神兵,剑名青锋。”

说着,李安民瞪了黄大师一眼。抒发完自己心头的不满后,李安民后头看了看藏在身后的流萤,又看了看胡边草,接着说道:“属下有要事需要请教将军。”

胡边草轻轻一笑,说道:“不急,我心中自有打算。”

接着胡边草冲着黄大师说道:“老黄头,我交给你的东西呢?”

或许是仗着自己的铸器本事,黄大师对名声在外的大将军毫不客气,挑着眉毛说道:“那玩意邪性,随我来你自己取。”

李安民闻言皱了皱眉头,心里闪过一丝忧虑。

“小流萤,乖徒儿,待为师去给你取兵器来!”胡边草绕到李安民的身后,拍了拍流萤的脑袋,尽量温柔的说道。

只是他声音里难掩的冰冷,还是让流萤心里害怕,抓住李安民衣角的手又紧了几分。

“慢着!”

李安民一把拉住了胡边草,厉声问道:“你给流萤准备了什么武器,为什么黄大师会说它邪性?”

心里充满了对流萤安危的担忧,李安民居然拉住了大将军,语气里也充满了戒备。

“嗯?”

胡边草身居高位,很少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他眼里含怒的盯住了李安民,冷冷的哼了一声。

流萤担心胡边草对李安民不利,仿佛忘记了对于胡边草的恐惧,一下子挡在了大哥的身前。

胡边草老者一脸气愤的小丫头,忍不住轻笑两声,接着平和的说道:“是什么武器你等会就会看到了。那武器即便是邪性,也只是对你们而言。对我和流萤而言,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李安民眉头微皱,疑惑地追问道:“为什么?”

胡边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我们体内都有阴气!”

说罢,他猛地甩了甩衣袖,李安民的手瞬间被弹开。

“唉。”黄大师发出了一声轻叹,看了看流萤,对李安民说道:“小子,放心吧,那玩意对小丫头没有危害,反而十分有利。”

说罢,两人朝着内堂走去。

“阴气,什么阴气?”

“难道流萤妹妹体内有阴气?”

蒋通和袁留面面相觑,先前李安民心中纷乱,并没有告知两人关于流萤的事情。

“是的,三年之内必须要潜入狄族腹地找到阴气的来源,否则,阴气噬体只怕流萤承受不住。那么结局只怕时”红缨轻声对蒋通袁留二人解释道。

流萤不想兄长为自己太过担忧,更不愿意兄长为自己犯险。她自小在边城长大,自然是知道狄族的凶险,所以小丫头一直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此刻听到了红缨说三年后怕是自己会承受不住,小丫头的伪装瞬间崩塌,眼泪流个不停。

听到红缨的话,李安民顿时大怒,对红缨冷声说道:“闭嘴。”

红缨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失言了,但听到李安民呵斥自己,又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实话,所以心有不甘,气鼓鼓的嘟囔起脸来。

流萤见两人因自己不快,连忙擦掉了眼里的泪水,挤出笑容安慰李安民道:“大哥,没事,红缨姐姐说的是实话。”

接着小丫头跑到红缨的身旁,拉着红缨的手甜甜说道:“红缨姐姐,没事。”

可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红缨听到心上人的呵斥,怎么能受的了这般委屈,即便是流萤拉住自己,她还是一脸气愤的一言不发。

流萤见红缨不理睬自己,心中焦急,一边擦着眼泪,可另一边眼泪却流个不停。任凭她如何擦,都擦不尽。

“流萤妹妹不哭,不过是阴气而已。袁留哥哥答应你,三年内一定和你大哥一起潜入狄族腹地,为你解决了它。”袁留走到流萤的身前,蹲下身子轻轻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尖,一脸柔和的说道。

“嗯,也算蒋通哥哥一个!”蒋通也有了过来,看着流萤认真的说道。

蒋通和袁留平日里整天玩闹,可这一旦正经起来,却让人头更是暖了几分。

此刻红缨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轻轻的抚了抚流萤的小脑袋。

陈凡凡走了过来,单手就把流萤抱了起来,霸道的说道:“傻妹妹,不许哭,二哥不会允许你出事的。”

“二哥,你好像变了。”

流萤看着二哥,只觉得他不再是以前憨憨的模样,出声说道。

“小流萤,快来看看为师为你准备的武器!”

胡边草快步朝着流萤走了过来,他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脸上时藏不住的兴奋。

陈凡凡知道胡边草体内也有阴气,对流萤能起到莫大的帮助,于是他轻轻的把妹妹放了下来。

流萤虽然心里还是充满了对胡边草的恐惧,可还是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嘿嘿,小丫头,为师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

胡边草看到流萤似乎渐渐接纳了他的存在,高兴的就连嘴角的八字胡都抖动了起来。

“切,你一个老鳏夫,独身一人如何知道小丫头会喜欢。”黄大师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翻了翻白眼,一脸不屑的对着胡边草说道。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胡边草双眼一瞪,对着黄大师说道:“我就是知道小丫头会喜欢。”

流萤看到拌嘴的两个人,心头轻松了几分,这时她才感受到胡边草身上还有一些作为人的温暖气味。

她接过木匣,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李安民和陈凡凡。

两人都是给了妹妹一个鼓励的眼神,流萤这才慢慢的打来了木匣。

李安民此刻才体会到方才中人心中好奇的滋味,他也聚精会神的望向了流萤手中的木匣。

“咦?”

只见流萤轻呼一声,然后一脸欣喜的看着胡边草说道:“师,师,我很喜欢。”

虽然流萤最终都没叫出师父二字,可听到流萤说喜欢,胡边草心里已经是乐开了花。他转过身来,看着黄大师冷哼一声,得意的说道:“哼,黄老头看到没,我徒儿喜欢,喜欢!”

黄大师闻言瞥了瞥嘴角,转身离去。

流萤神秘的武器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此刻他们都把目光落在了红缨手里,尤其是李安民和陈凡凡,他们不仅是好奇妹妹的武器到底是什么,更担忧它为何邪性。

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流萤从匣子里取出一个拨浪鼓,开心的把玩起来。

伴随着拨浪鼓咚咚咚的声音响起,李安民发现这个拨浪鼓比寻常的要大一些,虽然鼓把儿也是红色,可鼓面却是灰色的。

流萤的武器居然是寻常家里孩子的玩具,一把拨浪鼓。

“徒儿,现在你还无法使用这拨浪鼓的诸多玄妙,待你觉醒了天赋才行。”胡边草捏着八字胡,对着流萤说道。

“什么,你说天赋?”

李安民心中大惊,难道说流萤是极为罕见的文修?

“我胡边草看中的徒儿,又岂会寻常。”胡边草一脸骄傲的模样,接着他目光一凝,对着李安民等人说道:“对了,关于明日的新兵大选,有两件事需要提前知会与你们。”

胡边草眼睛转了几圈,接着才继续悠悠开口道:“第一,沈帅将要从此次新兵大选中挑选一人做他的亲传弟子。”

众人闻言惊骇,就连红缨也不例外。沈帅是大汉军部的三座大山之一,谁都知道他的亲传弟子意味着什么,那将是大汉王朝明日的护国将星!

看到众人眼里闪烁着光芒,胡边草轻轻一笑。接着他整理了一下衣冠,拱手对着大汉皇都的方向拜了拜,恭声说道:

“第二,为抚慰边军将士,天子特令太子刘伏亲率皇家亲卫营代帝观礼玄雀堂新兵大比。”

话音一落,胡边草看向场中众人,眼里饱含着莫名的意味。

第四十四章兵大选第一轮

灯下林里藏着一个玄堂,玄堂里有一个校场,校场上开始了今年玄雀堂的新兵大选。

正是当午时分,烈日当头,骄阳似火。校场里有二百多张青涩的面孔,他们个个满头大汗,却整整齐齐的站在校场中间,一个个睁圆了眼睛望着前方一个中年高瘦书生。

李安民,红缨和陈凡凡赫然在列。

再看那书生,应当是有了些年纪,鬓角之间隐隐藏有点点白发,可却面庞白净,眉眼之间是仿佛阅尽了人间的睿智。虽经烈日暴晒,却也依旧一脸笑意。一袭长衫套在身上,衣摆随风飘荡,好一副超然物外的洒脱模样。

书生后背是一座高台,台上最边上,架起了一面巨大的战鼓。台子中央坐着约莫七八个人,最中央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左边是沈渡辽,右边是一个满面春风的少年。

玄雀堂新兵大选,自然是给堂里各营以及五军统帅都安排了观礼的位置。蒋通,袁留和流萤就在其中。他们站在最前排,看着场中的李安民等人。流萤身旁紧挨着一名女子,即便是脸上蒙着一层轻纱,露出的眼睛也透着几分倾国倾城的韵味,正是医坊夏言溪。

原来流萤已经入了胡边草的门下,占用了胡边草的一个名额,已然成了玄堂弟子,自然不必再劳神费力的参加新兵大选。

两个哥哥今日都在参赛,流萤心中怎么能按耐得住,便央求夏言溪带她观赛。此次新兵大选红缨也会参加,夏言溪自然是要观赛的,带上小丫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而蒋通袁留两人,机缘巧合之下,成了玄雀堂三先生沈渡辽的弟子,也是不用参赛的。他们本想让黄大师带他们来观赛,可黄大师闻言嗤之以鼻,言说铁器营从不凑热闹,干脆果断的拒绝了两人。两人正愁如何观礼,正巧遇到了夏言溪和流萤,就厚着脸皮跟了上来。

“黄大师说的不错,这第一轮比试果然无趣,这都开始了半天了,莫不是比谁抗晒不成?”蒋通取出木扇冲着自己摇了摇,一脸牢骚的说道。

“就是,副统领和凡凡还好,可若是把咱们统领晒黑了,怕是嫁不出去了。”蒋通一心一意的盯着红缨,回应了一下袁留。

袁留拿起扇子,一下子敲在蒋通的头上,呵斥道:“你这个蠢货,不是还有木头统领嘛。”

原来新兵大选已经开始了,现在备选人员身前的高瘦书生就是沈遗南的大儿子,玄雀堂的大先生,沈樵苏。

此次新兵大选的比试足足有三轮,而第一轮比试,大先生只说了两个字:“静站。”

自然第一轮比试开始,李安民已经在烈日下足足站了近两个时辰了。即便是这两日修行之路有些几分起色,此刻他也隐隐有些承受不住了。李安民的衣衫早已经湿透了,汗珠凝成,一点点的从身体上滴落,还未落在地上便在烈日之下蒸发于无形。

李安民的嘴唇已经隐隐有些干裂,脸色苍白如纸。他不是没有试过使用了灵力来抵御高温,只不过校场似乎被一个神奇的域场所覆盖,此刻的他居然调动不起一丝的天地之气。

李安民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其他人也都是一脸疑惑的死死支撑着,就连红缨也不例外。

倒是陈凡凡颇为不凡,似乎这些日子在逐渐上真的有突飞猛进,他只是眉头微皱,面色却红润如常。

李安民心有不甘,一遍一遍的运行起幽冥气,想要借此抵御烈日的暴晒。可是结果总是差强人意,还是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李安民渐渐感觉自己有些耳目昏沉,就要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大哥!”

突然,陈凡凡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李安民瞬间惊醒,他循声望去,只见陈凡凡一脸坚定的望着他,轻声呼道:“坚持住!”

李安民对弟弟轻轻一笑,便咬紧了牙关继续坚持着。虽然未见成效,他一遍一遍的调整呼吸,试图突破那神奇的限制。

“噗通”一声传来,只见一名纤瘦女子应声倒地。沈樵苏见状冲候在一旁的。玄雀卫点了点头,几个玄雀卫连忙跑到校场中央将女子抬了下去。

玄雀卫们一边跑一边高声喊道:“白鹭军备选,陈灵灵淘汰。”

闻声,白鹭军观赛区内跑出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妪,一脸焦急跑了过去,疾呼道:“灵灵,灵灵。”

陈灵灵这一倒地,像是启动了什么机关一样,“噗通”“噗通”的声音便接二连三的响起,场地里的年轻人瞬间就倒了大半。

“灰鹫军备选,李风雨,淘汰。”

“苍鹰军备选,王大石,淘汰。”

沈樵苏打量了一下,见校场中还有不足百人。他轻轻一笑,抖了抖衣袍,转身上了观台,站在了那面巨鼓之上。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沈樵苏收起长衫的下摆,将两只鼓槌紧紧握在手中。他神情肃穆,郑重庄严的看着面前的战鼓,然后抬起右臂,一锤敲在了鼓上。

“咚”

一道鼓声传来,像是水纹在湖面中荡漾开来,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的穿过距离,落在众人耳中。

顿时,场中又倒下了一片。

李安民只觉得鼓声刺耳,他瞬间感到了头部的刺痛,像是针扎一般。他强忍着刺痛,盘膝坐在了地上,一遍一遍的调整着气息,想要唤起幽冥气来抵御。

陈凡凡眉头微皱,似乎也感受到了压力。看到李安民盘膝坐下,他知道哥哥是在尝试调动天地气息。陈凡凡心中一个激灵,也学着李安民的模样盘膝坐在了地上过一遍一遍的运起了功法。

李安民和陈凡凡的举动聚焦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沈樵苏看着两人轻轻笑了笑,淡淡的说道:“还真是机灵。”

接着,大先生双手挥舞,左手起,右手落,两只鼓槌就重重的砸在了鼓面上。

“咚咚”

两声鼓响传来,李安民之路的脑袋里卷起了一阵旋风,双耳不停的嗡鸣者。他忍不住轻轻捂了捂耳朵,可发现并没有起到一丝的作用。李安民复又静心坐下,一遍一遍的运行起幽冥气。

“夏医,哥哥这是怎么了?”

流萤虽听得到鼓声,却不解为何两个兄长会一副痛苦的模样,便疑惑的向夏言溪询问道。

“战鼓擂响,便是军魂嘶吼,马革裹尸事,都在此声中。相传玄雀军有一面通天战鼓,鼓声一响,可直逼人魂。擂动九声,可杀天境修士,想必就是眼前这面鼓吧!”

夏言溪回忆起传闻,出声解释道。

夏言溪所言非虚,此鼓来历神秘,沈遗南年少时机缘之下偶得,视之为珍宝。当年平七王之乱时,年轻的沈遗南领兵平叛,不幸被埋伏。面对七国两万兵士的围堵,沈遗南擂动通天战鼓,七声鼓响,直震得两万兵士捂头倒地,翻滚不止。沈遗南这才抓住机会,带着五百残兵一举冲出重围,还灭杀敌军三千,成为了一段佳话。

两声鼓响,陈凡凡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向来执拗,越是困难反倒是越能激起他的斗志。于是陈凡凡咬紧了牙关,学着李安民的样子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平日里的修炼。

此刻,红缨的脸色已经很苍白了,可幸好在沈遗南的监督下,红缨修炼得极为扎实,两声鼓响倒是能够硬抗了过去。看到李安民此刻居然盘膝坐着,试图唤起体内的天地之气,她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只觉得少年傻的可爱。校场里已经被踏入地精的大伯用自己的天地之气所覆盖,任凭李安民天纵奇才,也无法突破分毫。

玄雀军中多能才,虽然已经两声鼓响,可校场内站着的远不止李安民,陈凡凡,红缨三人。

沈樵苏环顾校场,发现还有三十多人仍旧坚持着,他们虽然全都或坐或蹲,甚至是躺在地上,可却全都保持了清醒,没有昏迷。看到这次好苗子不少,他轻轻笑了笑,第一轮已经淘汰了足够多的人,便准备收起手中的鼓槌。

鼓声已经停了,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可是李安民和陈凡凡却还是盘膝坐着,不停的尝试着突破大先生浴场的控制。台上的老者和一旁的青年都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交头接耳的说着些什么。

“苏儿,继续。”台上那须发皆白的老者长得是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虽然无甚表情,可却不怒自威,气势逼人。即便是须发皆白,可老者依旧气若奔马,声如惊雷的对这沈樵苏说道。

沈樵苏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青年,接着点了点头,又把鼓槌握在了手里。长衫书生脚步稍稍后撤半分,轻轻呼了一口气,两只握着鼓槌的手飞快的动了动,接连三下敲在了通天战鼓上。

“咚”“咚”“咚”

三声鼓响,似是惊起了骇浪惊涛。

除了李安民和陈凡凡以外,包括红缨在内的所有人都齐齐发出了一阵阵哀嚎,然后纷纷倒在了地上。

李安民只觉得脑海里卷起了巨大的风暴,肆虐了每一寸角落。坚持了一瞬间,他也直接失去了意识,只见他耳鼻皆有鲜血流出,吓得流萤直接哭出了声来。

三声鼓响,陈凡凡的脸色不停地变化着。先是像是承受了万蚁噬心的一般,他的脸上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紧接着他咬紧了牙关,脸色狰狞起来,像是受了伤的野兽一般,低声嘶吼着。

“给我开!”

突然,一声暴喝响起,陈凡凡猛的一下站起身来,一丝金光闪耀。

沈樵苏一脸诧异的神情,眼前的这个体型高大的少年,居然突破了自己的压制!

看台上的白发老者露出了一丝笑容,青年紧紧的盯着陈凡凡,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凡凡的身上,以至于没有发现,李安民的右手手腕出,一个黑色的印记若隐若现。

第四十五章 第一轮试炼过后

阵门肃静响鼕鼕,号令初传第一通。

通天战鼓,擂动三声。鼓响过后,全场所有的都把目光聚焦在那个一脸执拗的少年身上。

陈凡凡睁开双眼,他挣脱了神秘域场的压制,面露喜色。环顾四周,发现周围所有人都一脸吃惊的看着自己。毕竟年纪轻轻,陈凡凡羞红了脸。

沈樵苏对着台上的老人微微示意,清了清嗓子,对着全场喊道:“第一轮比试结束,通过者三十。”接着大先生从左右手中接过一本名册,朗声念道:

“第三十名,白鹭军备选白素素。”

“第二十九名,苍鹰军备选,陈锋。”

“第二十八名,黑鸦军备选,李安民。”

在两声鼓响前坚持没有昏迷的人一一被念到了名字,李安民和红缨也赫然在名单之内。当沈樵苏念完第二名的名字后,他停顿下来,感慨万千的看着众人说道:“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今日的参比的新兵当中,居然出了一个突破了我境界压制的少年奇才,真乃我玄雀之幸,更是我大汉之幸!”

沈樵苏将目光落在正羞得满脸通红的少年身上,低喝一声:“第一名,黑鸦军备选,陈凡凡!”

大汉王朝尚武,百姓们都崇敬强者,更何况军中子弟更有血性。大先生话音刚落,就见观试的将士们一拥而上,纵情高呼着把陈凡凡高高举起,痛快的大笑不止。

陈凡凡一脸惊恐的看着众人把自己抛到了空中,当身体升腾而起时,他看到了周围那一张张满脸崇拜的面庞。

陈凡凡脸上惊恐消失不见,只剩下享受与满足。

夏言溪连忙跑上台来,她从衣袖之中掏出两粒药丸,分别给李安民和红缨服下。红缨幽幽转醒,她好奇地看着台上万千簇拥的陈凡凡,在夏言溪和流萤的搀扶下走下台去。

李安民依旧双目紧闭,蒋通把他背起,袁留紧紧跟在后面。匆忙的奔走见,袁留看到了李安民腕处隐隐发光的黑色印记,惊讶的发现李安民虽然已经昏迷,可呼吸还保留着幽冥气的节奏。

“呵呵,果真是有趣。”袁留不露痕迹的瞄了几眼李安民的手腕,喃喃说道。

第一轮比试结束后,李安民和红缨就被带进了玄堂。玄堂为通过了第一轮比试的新兵们准备了临时的住所,以便统一安排次日的比试。

由于通天战鼓连响三声的缘故,很多新兵承受不住这般灵魂重压,都陷入了昏迷。于是大先生宣布,让所有人都各自修养一日,再开始第二轮的试炼。

李安民被蒋通袁留送回房间后,足足近一个时辰才转醒过来。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流萤趴在床头已经打起了瞌睡。听闻有脚步声传来,李安民抬头一看,正是红缨端着药碗,一脸的焦急。

“木头,你醒了?”

红缨脸色涨红的看着李安民,自从昨日自己被李安民呵斥后,红缨心中委屈就再也没有跟心上人说过一句话。她率先醒来,听夏言溪说李安民还在昏迷,就盛出小姨熬制好的药汤,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看到红缨急切的眼神,李安民只觉得昨日是自己有些过分了。少年郎一时之间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挠了挠头干笑几声。

“真是木头。”

看到李安民痴傻的样子,红缨忍俊不禁,呢喃一句。

两人的动静吵醒了流萤,小丫头迷糊着双眼,看到哥哥醒来就连忙用衣袖擦去了嘴角的口水,惊喜道:“哥哥,你醒了!”

李安民脸含笑意,轻轻的揉了揉小丫头圆鼓鼓的脸颊。

流萤的眼睛咕噜一转,打量了李安民和红缨一眼。她伸了个懒腰,打了几声哈欠,卷子满满的说道:“哥哥怎么如此爱昏迷,罢了,小丫头我倦了,要去找夏姨,便把你交给红缨姐姐了。”

流萤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说着就站了起来,转身朝门外走去。小丫头脚步不停,刚一转过身来就对着红缨眨了几下眼睛,一副得意的模样。

知道小丫头刻意给两人让出机会私下交流,红缨看着流萤,会心一笑。

流萤蹦着跳着离开了李安民的房间,红缨便坐在了李安民的床头,盛出一勺药汤,送到了李安民的嘴边。

李安民一副尴尬的神情,连忙坐起身来,接过红缨手中的药碗,咕噜咕噜的一饮而尽。知道喝光了,才发觉良药苦口,嘴里发涩。

“这是哪儿?第一轮比试结果如何?”

李安民吞了吞口水,向着红缨问道。

红缨挑起柳叶弯眉,凤目圆睁的瞪了李安民一眼,想到眼前这块木头刚刚喝完了一整碗苦药,心里又莫名多了几分笑意。她直直的看着李安民,轻声回答道:

“我们都过了那第一轮比试,于是被集中到了玄堂之中。这里是你的居所,我就在隔壁房间。”

李安民听到自己通过了第一轮比试的消息,并没有来得及开心,便急切的问道:“可有凡凡的消息?”

红缨见李安民一脸急切,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她听夏言溪提及陈凡凡因为突破了沈樵苏地境修为的压制,于是成了全场的焦点。昏迷了许久的李安民还在为获得第一轮比试第一名的陈凡凡担心,红缨只觉得有几分可笑。

“你那弟弟不知有何机缘,实力十分强大。先前在三声通天战鼓下,它突破了大伯地境修士的境界压制,硬生生的唤出了一丝天地之气。此刻,他已经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正在享受簇拥,掌声和各军的拉拢。亏你还时刻惦记着他,如今你才刚刚苏醒,他可曾关心你哪怕半分?”

红缨的语气里略有不忿,忍不住对着李安民说出了对陈凡凡的不满。李安民闻言眉头微皱,听闻弟弟有此表现,他心中十分高兴。可听到红缨语气中的诸多抱怨,李安民心头对红缨多了几分不满。可是想到昨日自己刚刚呵斥过红缨,如今她却仍旧不辞辛劳的为了自己前后奔走,李安民又有几分于心不忍,只好轻轻的说道:“凡凡能有此成就,我这个做大哥的十分欣慰。他在方才的试炼中一举夺魁,身边少不了他人的阿谀奉承。凡凡心思单纯,自然是被缠住了,才无暇顾及我。”

见到李安民不以为意,红缨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好了,既然你不介意,我便再也不提此事,免得落下个挑拨你们兄弟感情的骂名。”

李安民面色不快,绷着张脸一言不发。红缨一声叹息,也看出来了李安民心中的情绪,便深呼一口气,接着说道:

“好了好了,不提此事。方才有人送来了消息,明日的试炼将以小队的方式进行,一队五人,让我们提前自行组队,明日将会按照小队的名义参赛。可我们黑鸦一行,只有你我和陈凡凡三人,如今我们与各军的关系都很紧张,另外两个名额不知如何分配,我们要早做打算。更何况如今陈凡凡成了全军上下的焦点,只怕各军都会进行拉拢,他会不会与我们同队还未可知,这可如何是好?”

李安民听到要自由组队的消息,心中琢磨着应对之法。玄雀旗下一共五军,可自己的黑鸦已经因为沈乘月的事情与灰鹫军结怨。其后又与苍鹰军尹照雪发生了摩擦,最后蒋通袁留二人又莫名其妙的抢走了白鹭军做三先生弟子的两个名额。

想到这儿,李安民只觉得一阵头大。玄雀旗下五军,除了黑鸦外,自己多少已经跟三支大军产生了矛盾。然而金凤军实力强大,向来高傲,从来都不屑与他人为伍。

房间内正一片愁云惨雾,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片刻间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推门而入。

他看了一眼红缨,又把目光落在李安民的身上,一脸焦急的说道:“大哥,你没事吧?”

来这不是别人,正是今日吸引了全场关注的陈凡凡。

陈凡凡呼吸急促,脸色通红,满头大汗。他正在被五军各将纠缠个不停,直到方才才从蒋通袁留口中得知了李安民昏迷不醒的消息。陈凡凡心中急切,哥哥的安危不可怠慢,陈凡凡这才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红缨站起身来,坐在了一旁,看也不看陈凡凡一眼。

“大哥无妨,倒是听闻今日你勇夺了第一轮比试的魁首,大哥心中很是欣慰啊!”李安民起身下床,走过来拍了拍陈凡凡的肩膀,一脸欣喜的说道。

陈凡凡挠头傻笑,在外人面前,他可以骄傲,肆无忌惮。可在家人的面前,即便是自己修炼到了天境,陈凡凡也是李安民弟弟,也是流萤的哥哥,也是他陈凡凡。

“对了,大哥,明日需要组队,我们得到了消息,灰鹫军已经安排了两人退赛,目的就是让我们小队无法满员,该如何是好?”

陈凡凡看着李安民,一脸真诚的说道。

听到陈凡凡真真切切的言语,红缨这就知道了是自己错想了他。既然陈凡凡愿意与两人一同组队,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李安民闻言低头沉思,却久久想不出什么答案。

见李安民久久不语,陈凡凡心头怒意蹭的一下钻了上来,他看着李安民,又看了看红缨,怒喝道:

“罢了,如今我的实力正在突飞猛进,:即便是只有我们三人,那也足够了!”

陈凡凡目光坚定,一脸坚决,随着声音的响起,他的身上有阵阵金黄流转,好不耀眼。

第四十六章 锣鼓声响

灰鹫军统帅岳寒枝,因为其子岳横天之死,大闹轻风曲。最后硬是逼的沈帅断了沈乘月一臂,又将其逐出了大汉疆域。即便是沈帅给了岳寒枝这样的交代,也无法彻底平息灰鹫军统帅心底的丧子之痛。

虽然不能再聚兵轻风曲,可灰鹫军和沈家,甚至是和黑鸦军的隔阂都已经生成了。因此,岳寒枝很乐意给黑鸦军找一些麻烦。于是他一边放出风声,此次新兵大选中,谁愿意与黑鸦军同进退,便是与他岳寒枝为敌。而另外一遍,他干脆果断的命黑鸦军通过第一层试炼的两名新兵放弃大比,为的就是让红缨三人孤立无援。

黑鸦军虽然是玄雀旗下五军之一,可近些年却是人才凋零,少有修士。先前全靠沈乘月顶着,他是玄雀军年轻一辈中的翘楚,理所当然的能扛起大旗。可他走后,黑鸦军中修士罕有,能符合玄雀堂新兵大选要求的,更是少之又少。玄雀堂给他的名单中,只有李安民,陈凡凡,红缨,蒋通,袁留五人。若不是胡边草感知到了流萤体内的阴气,于是豁出脸皮央求沈帅,也不会加强流萤的名字。

可天意弄人,这次玄雀堂新兵大选居然分为了三轮,而第二轮还是以小组的形式进行。可偏偏流萤天赋尚未觉醒,本就没有什么实力,自然无法参与。而蒋通袁留两人在机缘巧合之下愣是成了三先生沈渡辽的弟子,也不必再参加试炼。

于是岳寒枝阴谋得逞,一时之间李安民焦头烂额。

虽然自己的实力较之寻常军士要强上不少,可毕竟自己修炼之徒全凭自己摸索。摸着石头过河,不仅容易跌倒在河里,而且速度也很慢。在第一轮的比试当中,李安民就发现自己的实力在备选之人中并无什么优势。若是第二轮比试失利,自己将会错失进入玄雀堂的机会,失去觅得一良师的机会。

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李安民忧心匆匆,担忧老爹的安危,担忧流萤体内的阴气,也担忧那个在军中隐藏至深的神秘人。

夜已经深了,李安民盘膝坐在床头,一遍一遍的运行着呼吸之法,幽冥气环绕在身上,久久不散。

突然,“嗖”的一声响起,一支响箭飞来,上面绑着一张纸条,直直的钉在墙柱之上。李安民猛然惊醒,他飞身而起,顺着响箭飞来的方向追寻而去,可到了室外却发现外面空无一物。

追寻未果,他只好折返回房间。

李安民打量了一下那支响箭,发现其极为古朴,并无特殊之处。他取下响箭上的纸条,看到上面的一行小字后,李安民脸色惊变了几分。沉思片刻后,他把响箭收好,小心翼翼的贴身存放。然后打开灯罩,将纸条付之一炬,看着化为飞灰的纸条,李安民双眼之中多了几分迷惘,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咣”“咣”“咣”

一阵铜锣声响遍小楼,李安民想起了方才的纸条,惊诧之下连忙跑了出去。刚一出门,就见到一个长衫儒生正提着铜锣在各个参选之人门口敲个不停。

李安民本就未眠,又加上先前响箭的惊吓,他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儒生的胳膊,冷声喝问道:“你是个人,意欲何为!”

长衫儒生突然被人抓住了胳膊,猛地后头,就看到李安民两眼通红,透着血丝。他当即也被吓了一跳,连声说道:“我乃玄堂教习张牧之,奉大先生命唤醒大选诸生到校场集合,开始第二轮的比试!”

李安民闻言,知道是自己过于紧张了,他抬起头来一看,望见了浮云遮月,惊疑道:“现在?”

“那是自然!”那为唤作张牧之的教习瞪了瞪眼睛,沉声回答道。说完,便接着继续敲起了铜锣,向前走去。

见各房内都渐渐点亮了灯火,李安民回过神来,朝着校场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到校场,就见校场周围已经站满了一圈兵卒,约莫百余人。他们手持火把,表情肃穆。与玄雀旗下五军一样,他们也是个个身着黑甲,可战袍后面的标志却极为特殊。这个标志李安民见过,正是轻风曲事件中,沈破虏所率鸿羽骑旗帜,一根羽毛,名唤鸿羽旗。

这些兵卒,应当与鸿羽骑一样,也是沈家私下豢养的修士私兵。

白昼里的看台上以大先生为首,站着八个人。他们个个神情严肃,一字排开,纷纷将目光落在了第一个抵达校场的李安民身上。李安民打量一眼,发现廖贤才和夏言溪也赫然在列。

“咦,李安民怎么如此迅速,莫不是在军中养成了枕戈待旦的习惯?”沈樵苏见李安民衣衫整齐的第一个就赶到了校场,忍不住出声说道。

“见过大先生,见过廖师,见过夏医师。”见他们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李安民便拱手行礼道。李安民顿了顿,看到其余五人也是身着长衫,他便猜到了几人的身份,接着说道:“见过诸位教习。”

“回禀大先生,属下只是忧心第二轮比试,内心焦急,还未入眠。”李安民对着沈樵苏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听到李安民的回答,又见少年猜到几人身份,大先生看着少年,轻轻一笑说道:“是个聪明人。”

寻常人听到了大先生的问题,即便不是养成了枕戈待旦的习惯,也会随口应承下来,以期在众人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李安民非但不说着大先生的话语接下这个表现的机会,反而是老老实实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忐忑。沈樵苏自然知道李安民的想法,少年这般回答不是他老实,更不是他木讷,愚笨。如今这种场面,在场的哪个不是聪明人,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所以大先生夸李安民聪明。

李安民回之一笑,接着目光越过八人看去,只见八人身后坐着三个人,分别是沈渡辽,那豹头环眼的白发老者和俊郎青年。不过此刻,除了沈渡辽外,白发老者和神秘青年身后都各自站了一个人。

白发老者身后那人李安民认识,正是轻风曲营地中李安民见过的何老。此刻何老也看到了李安民,微微点了点头。

看到何老的出现,李安民瞬间心中惊诧。何老身为沈家总管,此刻居然恭敬的站在他人身后,那么白发老者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见过三先生。”

李安民先是朝着沈渡辽行拱手礼,然后连忙躬下身子,对着白发老者恭恭敬敬的拜道:“属下玄雀旗下黑鸦军风字部轻风曲三营副统领李安民,拜见沈帅!”

看台上端坐着的,那位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白发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玄雀军统帅,军方的三座大山之一的沈遗南!

“呵呵,原本以为能够不惜性命为袍泽断后的新兵是个可造之材,才给了你一个副统领的位置。没想到你居然是个靠着小聪明,阿谀奉承之人,哪里有军人的半点风骨。哼,算是老夫看走了眼。”

沈帅见李安民到了校场后就冲着所有人一一行礼,心里便有了几分不快,便出声冷喝道。

“我倒是觉得这个少年颇为有趣,我记得白日里就是他率先尝试突破大先生的压制,并且坚持到最后的。”

沈遗南身旁的青年冲着李安民仿佛和煦春风般的轻轻一笑,接着转头望向沈遗南,接着说道:“只是他没有成功罢了。”

沈遗南听到这话看向青年,淡淡的开口说道:“如果结局没有成功,那么坚持便毫无意义。”

青年听到这话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来看着李安民,轻声说道:“少年,你叫李安民对吧,你可能猜到我的身份?”

看着青年的笑容,李安民只觉得心头掠过一缕春风,又似冬日里的一束阳光照在身上,好不温暖惬意。

仿佛是这笑容太有感染力,李安民也感觉轻松了几分。年纪轻轻,就能够与沈帅平等的交流。加上先前得到了胡边草的消息,李安民心里当然猜到了青年的身份。

李安民的对着青年轻轻笑了笑,拱手一拜,沉声吟道:“瀛洲有诏翊储宫,妙选欢传有古风。鹤禁共看周八士,狐裘记取国三公。”

没错,眼前这个神色俊郎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所有忠于大汉的老臣们眼中的希望,大汉百姓无不为之传唱的大汉王朝的接班人,名满天下的贤良太子,刘伏!

此诗一出,大先生爱上了眼睛,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青年也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好一个八士,好一个三公!”

接着青年人目光含神,盯紧了李安民,沉声说道:“我且问你,你愿做八士,还是愿做三宫!”

李安民闻言淡淡一笑,他知道自己猜对了。接着少年双目眺望远方,淡淡的开口说道:“在下没有如常远大的志向,所求的无非是能有本事保护的了需要保护的人罢了。”

青年闻言愣住,接着又是放声大笑,爽朗的开口说道:“好一个李安民,听起来倒像是志向不高。但实际上你小子压根儿就看不上八士或者三公啊。”

“李安民,是个有趣的人,我记住你了。”

青年一脸笑意的坐下,对李安民说道。

沈遗南看着李安民,又是冷哼一句,没有说话。

很快,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通过了第一轮比试的其余二十九人也都匆匆赶来。或许是起来的仓促,衣衫也有些许不整。见李安民早早便到了,就连陈凡凡和红缨也有些意外。

见人员到齐,大先生轻咳一声,朗声呼喊道:“接下来开始第二轮比试!”

第四十七章 白家有两女 敲松拟素贞

明月当空,残星点点。

灯下林郁郁葱葱,高木林里。玄雀堂就藏在林子最深处的盆地中,树林阴翳,在夜里带来了阵阵清凉。清爽的夏夜晚风抚过三十新兵的面颊,吹去了他们身上的倦意。

听到大先生开口,三十新兵立马就被吸引,纷纷急切地望向沈樵苏。

只见大先生身形挺直如松柏,仍旧是那袭长衫轻轻摇摆,在白玉盘的银辉下下更多了几分神采,好不高大威严。

“这第二轮比试,便是要让你们到斡难河的另一边侦查一番,只有胜负评判,自然要看带回消息的价值了。”

“斡难河,那边是北狄的地盘儿了。”

“看来这次比试有一定的危险。”

沈樵苏话音刚落,三十新兵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凝重,不由自主的议论纷纷。任凭他们如何猜测,都万万没想到这第二轮比试竟然是到狄族进行侦察任务。如今汉狄之间局势动荡不安,稍有不慎就会点燃战火,潜入侦查绝非易事。平日这种侦察都是由雀堂里的修士小队,甚至是传奇小队才会执行的任务,今日居然成了玄雀堂入门大选的试炼内容。

斡难河位于汉狄边境,是隔绝了汉狄的一条长河。以斡难河为界限,南边为汉土,北边是狄境。河两岸,大汉玄雀与狄族白狼军隔江相望,更是玄雀军抵御北狄的一道天险。

李安民脑袋低垂,一副沉思模样。与先前遇到了石坚那次不同,那次是宋老三带着兄弟二人在江水南侦查,可若是跨过斡难河北边,到了狄族的地界儿。只怕自己这点本事,压根儿就活不下去,更甭提刺探军情了。而且这个节骨眼儿上,玄雀堂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竟然出了这个题目,李安民隐隐觉得新兵大选只是个幌子,刺探情报才是玄雀军真正的目的。想起来那张响箭上的纸条,李安民心思大动,瞬间就想起了小驸马和身着大汉四爪龙服那人的秘密会面,心中惊疑不定。

“噤声!”

见校场中议论不停,沈樵苏冷哼一声,接着瞪圆了眼睛冰冷的扫过了这三十张青涩的脸庞。

参选新兵纷纷立住,垂下了脑袋,沉默不语。

沈樵苏见校场里安静了下来,才继续说道:“接下来几点需要你们听清楚。首先,此次比试为期三日,三日后不论结果如何都必须返回这方校场。

第二,五人一小组,每组都会安排一名玄堂教习跟在你们身后,一是观察你们的表现,二是暗中保护。

第三,此次试炼涉及到了北狄,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否则教习们不会现身。

第四,跨过了斡难河,你们代表的便是我巍巍强汉,切莫丢了我大国的气魄,切记你们身后有一面飘扬不到的玄雀旗,更有我整个大汉!”

沈樵苏气势如虹的说道。

“这次试炼有一定的危险,若是不愿犯险,现在想要退出还来得及,站出即可。”沈樵苏昂头望月,双眼微闭,接着开口说道“可有人想要退出?”

“我灰鹫军岳云上退出。”

“我灰鹫军岳碧宵退出。”

大先生刚一说完,就有两人走了出来。他们脸上带着阴森的笑意,阴仄仄的死盯着黑鸦军的李安民三人,恨恨的高喊这一声,这就走了出来。

“我家大帅说了,我兄弟二人修为尚浅,便不再干扰其他各军兄弟们一较高下的雅兴了。只不是我家岳大帅号称地狱阎罗,此前他传出来的话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之后组队的时候,还望大家在心底掂量掂量。”

“卑鄙!”红缨听到岳云上,岳碧宵两人的话,心头微怒忍不住娇脸含怒,轻声啐骂道。

台上的沈遗南面冷如霜,环眼里充满了怒气。倒是太子刘伏轻轻一笑,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事情接下来的走向。

“哼,滚下去。”沈樵苏冷喝一声,看着灰鹫军退出的两人,猛地将衣袖一甩。接着他将目光落在其他人身上,冷冷的喝到:“分组!”

只见场中还剩二十八人,其中金凤军身为五军第一战力,当仁不让的站了十个人。他们分成两组,率先从台上站着的教习身上领了刻着“壹”“贰”字样的两块小组令牌。为首两人都是眼含凶光的钢铁般的汉子。他们走到了红缨的身旁,拱手拜了拜,不卑不亢的说道:“红缨小姐,非是兄弟们不帮您,只是大帅有命在先,此次新兵大选,金凤军不得偏帮一人。”

两人一个叫韩忠嗣,一个叫杨先廷,在金凤军的新兵里也算是颇有名声。金凤军统帅乃是沈遗南,本应对孙女有所照顾,但身为玄雀旗下五军的统帅,沈遗南更应该一碗水端平。

“理应如此,韩大哥,杨大哥不必介怀。”红缨对二人回头施礼,回应道。

紧接着灰鹫军剩余四人和苍鹰军五人一起走上前来,又从教习身上领了两块木牌,上面刻着“叁”“肆”两个字样。灰鹫军和红缨他们的积怨自不必多言,至于苍鹰军,单单是通过尹照雪的表现就可以断定与红缨也有积怨。他们走过李安民三人的身前,特意晃了晃手中的小组令牌,冷冷笑了两声,对着陈凡凡说道:“不过是首轮讨了巧,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个人物。先前拉拢你,你居然不识抬举,真是活该。”

陈凡凡瞬间大怒,握紧双拳就要冲过去。李安民一把把弟弟拉住,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莫要冲动,别上了他们的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若是真动了手,只怕你们都会被取消参比资格。”

听到李安民的话,陈凡凡反应了过来。他心中冷静了几分,一言不发的握紧了拳头,只是冷眼盯着灰鹫,苍鹰十人。

见弟弟平静了下来,李安民沉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罢了,即便是满编,与我们同队的也免不了有灰鹫和苍鹰的人,说不定会给我使什么绊子,倒也不如我们三个齐心协力。”

红缨和陈凡凡都寒着脸,沉默不语。此次试炼对于目前实力不济的他们来说异常凶险,若是满编五人,凭借玄雀军五人小队的诸多战法,默契配合下倒也能勉强应对。可如今只剩三人,且不说真的出了岔子,就单单是探听消息只怕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早些年间听阿爹说过,玄雀五军五大将军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今日我看到时阿爹倒是欺骗了我。”

“就是就是!”

突然两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李安民抬头一看,原来说话的是白鹭军中两个身材高挑的少女。

两人身上皆是飘飘白裙,无一丝杂色。裙摆极长,遮住了修长的玉腿,只露出那双鹿皮长靴。两女腰间的束腰倒是白里点缀着几点花色,还嵌着颗碧绿的宝石,倒是有几分韵味。再往上看,是两张一模一样的鹅蛋儿脸,明眸皓齿,嘴角各有一双浅浅的酒窝,眉眼之间稍有不同,一个是俏皮,一个是温顺。她们把长发竖在一起,盘成了一堆发髻,倒是平添了几分英气。

“我叫白贞贞,这是我姐姐白素素,你们谁是蒋通袁留?”稍带着些俏皮的少女走到李安民三人身前,双手叉在腰间,老气横秋的问道。

温顺少女连忙跟了过来,拉了拉妹妹的手,看着李安民瞬间羞红了脸,糯糯的说道:“家妹无理,还望切莫见怪。”

“洗砚修良策,敲松拟素贞。”红缨口中喃喃,瞬间想起了两个人的身份,连忙说道:“小妹沈红缨,家父沈破虏。敢问两位姐姐莫非就是白叔叔的女儿?”

听到红缨的话,白素素和白贞贞都看着红缨点了点头。白素素恭敬施礼,对着红缨说道:“见过红缨妹妹,我姐妹两人在闺阁之内听闻了妹妹巾帼不让须眉,居然担任了一营之统领,心中早就充满了崇敬和羡慕。今日有幸见到,红缨妹妹果然神态非凡。”

白贞贞看着红缨也是嘿嘿一笑,笑嘻嘻说道:“红缨妹妹真是个美人坯子,让姐姐我好生艳羡。”

红缨轻轻一笑,接着对二人施礼道:“两位姐姐谬赞了,姐姐们潜心修习谋略,剑法,虽足不出户,却能洞彻天下格局,才是真正的大才。”

原来白鹭军大将军白青山生有两女,出生之时,天降霓虹与产房之外,后呱呱落地,双目含彩,传为一时佳话。皇帝闻讯后,以为吉兆,亲书“洗砚修良策,敲松拟素贞。”并赐名白素素,白贞贞。帝后得见两女,心中欢喜的狠,当即收其为义女,对其宠爱有加。后两女三岁习书,五岁可成诗,名声更盛。后来帝后病逝,皇帝也渐渐沉溺酒色,这才慢慢断了皇城里和这两名奇女子的联系。只是偶尔有消息传出,白素素白贞贞两女子随父亲白山青到了大汉北疆,潜修研读书记,修习剑术,极少出阁。

红缨刚想问两女为何出现在此地,忽然想起正是先前蒋通袁留身陷玄雀卫营,沈渡辽为救两人便收他们为徒,而三先生两位弟子的位子,原本应当是白贞贞和白素素的。

红缨脸色稍有尴尬之色,略带羞愧地说道:“说来惭愧,正是红缨坚持,才是两位姐姐错失了三叔弟子的位子。以至于两位姐姐今日需要劳苦,亲身参加这新兵大选。”

白贞贞和白素素对视一眼,轻轻一笑,说道:“无妨,久不历凡尘,也正好走上一遭。”

第四十八章 蒋通袁留自请逐出师门

白素素白裙胜雪,俏脸在灯火的映照下隐隐生出了几分红晕。

“我姐妹二人身居幽阁二十载,潜心修炼只为红尘是红尘。可久不历凡尘,又岂能切身体会黎民之苦。这才明白,原来舍下这一身白裙,沾上一沾世间的烟火气,才是真正的修行。”白素素轻声说道,眼神忽而飘忽,忽而悠远。

听到白素素的话,李安民静默无语,只觉得眼前的白素素虽未一介女流,却是真的心怀天下苍生,顿时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我姐妹二人虽然身居幽阁,却也常常听阿爹提起这玄雀和大汉,只以为大将军都似阿爹般一心为国,却不成想灰鹫如此不成气候。”白贞贞似乎有些愤世嫉俗,敢于挑战天下不公的气魄,她气鼓鼓的恨声说道。

“小丫头,切莫嘴上没个遮拦,当心祸从口出。我家公子往日也是他沈乘月的好友,可结果却惨死于好兄弟的刀下。与他们几个为伍,不会有甚好下场。”灰鹫军领头的,是一个满脸麻子的三角眼汉子,姓名早已忘却,只知道人人都叫他王麻子。

“我姐妹自有识人之法,你们想让他们无法满编,可本姑娘偏不要你们得逞。”白贞贞望向白鹭军其他三位通过了第一轮试炼的新卒,轻声说道:“三位大哥,我知道你们都是阿爹为了保护我二人特意抽调的白鹭密卫,还请退出此次任务,我姐妹二人要加入黑鸭的队伍。”

三名白鹭密卫面露难色,三人面面相觑,刚要抱拳劝阻,就听白贞贞继续说道:“切莫多言,我姐妹二人都已经破入了人境,就算是一般修士也无法伤到我们分毫,你们尽可放心。”

听到白贞贞的话,白素素虽然眼睛闪动了几分,却也没有阻拦。她对沈家早有耳闻,甚至对沈乘月的兴趣极深,于是这才央求父亲要入三先生门下。可还未来得及进入玄雀堂,就听闻了沈乘月被断一臂,驱出大汉的消息,担忧之情早已满满。理所当然的,对于灰鹫军和岳寒枝的印象也差了几分。此刻见红缨受到刁难,或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白素素也想帮她一把。

“不妥。”

李安民站了出来,对着白素素和白贞贞拱手拜了拜,轻轻开口道:“先前占据了两位姐姐的弟子名额,我等已经是心中惶恐。两位姑娘大怀,不以为意,我等已是感激涕零,又如何好再承蒙两位照拂。”

李安民心底自有盘算,先前那张纸条上的内容让他胆战心惊。

那张纸条上只歪歪扭扭的写了六个字,笔迹中透着几分匆忙,必定是情急之下所书。

“神秘人,玄雀堂。”

李安民对这个笔迹很陌生,一时之间想不通是谁传讯与他。是胡边草,是蜂巢,还是老爹?

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自己需要小心行事。可如果是假的,传讯之人究竟意欲何为?

为何这个消息刚好赶在第二轮试炼之前送达?莫非匆忙行事的原因就是即将开始第二轮试炼?那么这第二轮试炼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李安民在心中暗道:此刻,不能相信任何人。

思忖良久,他还是断定这次试炼牵连甚广。李安民观察白家两女许久,内心已经隐隐有了些判断,两女似乎不像是神秘人。因此,李安民不愿意让两位奇女子卷入这场一切都不明了的漩涡之中。

“你是何人,大丈夫行事理应干脆果断,怎能如此婆婆妈妈。”白贞贞有些气恼的看着李安民,出声言道。

红缨和陈凡凡都是一脸不解的看着李安民,自己队伍里能够加入两位实力强劲,信得过的人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为何李安民会出言拒绝,莫不是真的脸皮太薄,心中羞愧?

白素素也将目光落在了李安民身上,她只是细细的打量,双眼之中出现了几分疑惑,大概也是想不通这个少年为何会出言拒绝。

李安民心底多了几分急切,他却不好言明其中缘由,心头已经是主意百转,却想不到更好的拒绝白家两女的理由。

见少年满头大汗,却一言不发,白贞贞便也不再理会李安民,径直的走向了台上诸位教习处。

“还请教习将第五枚令牌交给小女。”白贞贞对着教习拱手行礼,出声说道。

拿着第五块令牌的恰巧是廖贤才,对于白家两女的名声他也有所耳闻,老先生看了看李安民,又把目光转向了白贞贞,朗盛说道:“白家小才女无须客气,稍待老夫登记好这第五小队的名册。”

话音一落,廖老先生便提起狼毫,准备在书册上留下白家两女和李安民等人的名字。

李安民看着廖老先生落笔,心底发出一声哀叹,心想着既然如此,两女势必被卷入其中了。

“老先生且慢动手!”

突然一声疾呼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有两个人在夜色中,从远处朝着校场飞奔而来。这两人满脸的急切,一人衣着华丽,手里端着一把黑色的木扇。而另一人一身布衣,背上挎着一张暗青色的长弓。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蒋通袁留!

看到蒋通袁留赶到,夏言溪轻轻呼了一口气。她深夜得到军令,准备救治伤药,到校场集合。聪明的她猜到了必定是第二轮试炼即将开始,想到了军中传出的岳寒枝命令人退赛的风声,便悄悄命人去通知留宿铁器营的蒋通袁留,以备不时之需。

看台上的太子刘伏,看到手持黑色木扇的袁留,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见两人直直的闯了过来,身披鸿羽战袍的卫士们立马拦住了二人。

“来者何人,为何扰乱新兵大选校场!”

大先生看着蒋通袁留,冷声喝问道。

“见过大先生。”

蒋通袁留两人被卫兵们拦下,连忙对台上的沈樵苏行礼。接着袁留停顿片刻,稍作喘息继续说道:“我二人名唤袁留蒋通,本是黑鸦军今年新兵大选备选之人。大选前夕机缘巧合之下入了三先生门下,故免去了三轮试炼。此刻听闻此行同往的袍泽受人设计,却是两名队友,故特此前来。”

“哦,原来之前就是你们二人莽莽撞撞的擅自闯入了藏书楼。”沈樵苏嘴角泛起一丝轻笑,继续说道:“既然已经成了玄雀堂弟子,又如何可以参赛?”

“大先生,还望注意言辞,此二人乃是我门下弟子。何时我雀堂弟子到藏书楼成了擅闯了!”

沈渡辽目光稍冷的望向大哥沈樵苏,一字一句的说道。虽然嘴上说着嫌弃,可在关键时刻,沈渡辽还是护住了蒋通袁留二人。

沈樵苏看着沈渡辽,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蒋通袁留听到这话,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羞愧,紧接着眼神又变成了坚。两人双双朝着坐在台上的沈渡辽跪了下来,两眼之中闪过一抹哀色,恭声说道:

“弟子蒋通,弟子袁留,承蒙恩师错爱,不胜感激。然我二人自知才疏学浅,无法继承恩师衣钵十之一二,心中惶恐,不忍堕恩师之威名,故恳请恩师将我二人逐出门第!”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自古只有师父放逐弟子,哪里有弟子自求逐出师门的道理。顿时,校场上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把目光都落在了沈渡辽的身上。

李安民三人都是一脸吃惊模样,目瞪口呆的望向了蒋通袁留。

白素素白贞贞两女看着两人,心中暗暗思忖,顶替了姐妹两人位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莫不是在下这座庙宇太小,盛不下阁下两尊大佛!”

沈渡辽面色难看,当即变成了绛紫色。他的大手往案几上重重一拍,身体颤抖着对着二人冷声呵斥道。

“老三。”见沈渡辽有些失态,沈遗南沉声叫了一句。

“弟子不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二人离师门,却永远以师之礼待您,以子之名义敬您!”

蒋通袁留见沈渡辽这般态度,心中更是羞愧。方才沈渡辽才为他们二人出头,可转瞬间自己就背叛了他。弟子自请逐出师门,对于师父而言,绝对是莫大的耻辱。

“哼,既然你二人心意已决,我便不再挽留。他日再见到我,最好躲远一些,我的脾气好,但我手里的长枪脾气却很暴躁。”沈渡辽冷哼一声,拱手朝着父亲沈遗南一拜,冷着脸说道:“父亲,便让他们二人参加这第二轮比试,我倒要看看他们都什么能耐,到底是哪家的神佛。”

沈遗南面无表情的看了蒋通和袁留一眼,片刻后转向刘伏,出声问道:“殿下以为如何?”

刘伏脸上浮起一丝轻笑,心想着这一老一少父子两人演起戏来倒是十分默契,便出声说道:“玄雀堂之事,沈帅自己做主便是。本王倒也好奇台上两位有何本事。”

刘伏看着台下的袁留,一脸戏谑的说道。

见刘伏盯上了自己,袁留的眼神有些闪躲,忍不住把头更低了几分。

“既然如此,你二人便与红缨他们一队,参加之后的试炼吧。”

老帅沈遗南面无表情的看着蒋通袁留,淡淡开口道。

听闻沈遗南开口,李安民三人心头大喜,白鹭军三位也松了一口气。

白素素和白贞贞看着蒋通袁留淡淡的笑了笑,便回到了白鹭军的阵营当中。

只有灰鹫军的几位,哭丧着脸,面色有些难看。灰鹫军一顿折腾,非但没能孤立黑鸦三人,反倒是自行折损了灰鹫军的两个名额,还在五军中落了个小肚鸡肠,不择手段的恶名。

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待六组安排完毕,三十人就要准备出发穿过斡难河,前往北狄。

沈渡辽站了起来,对着蒋通袁留说道:“两个臭小子,为了同袍,关键时候倒是真有几分气魄。好好表现,若是通过了考核,我会考虑让你们再入我门下。”

话音未落,沈渡辽抖了抖战袍,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校场。

第四十九章 袁留失踪了

斡难河横亘千里,静静地躺在在大汉王朝的最北端,不知流淌了多少岁月。

趁着夜色,李安民一行人策马扬鞭,穿过了层峦叠嶂,赶到了斡难河畔。

望着川流不息的水面,五人勒马,皆立于河畔。

“把马放到林子中吧,这斡难河它们怕是过不去了。”李安民翻身下马,轻轻抚了抚马背,轻轻说道。

陈凡凡和红缨四人闻言纷纷点头,都翻身下马。看着五匹骏马慢慢悠悠的走到了林子中,慢慢消失不见,陈凡凡看着李安民出声问道:

“大哥,这斡难河水域极宽,水流也急,我们要如何过去?。”

“如今北狄对我大汉虎视眈眈,斡难河对岸怕是早就布满哨桩了。”李安民思忖片刻,对着一脸愁容的四人说道:“猴子,你身手敏捷,找一个地势高的位置警戒。袁留凡凡,你们两个去林子中找些合适的木材,做一个筏子出来。红缨,你我沿着斡难河搜索一番,寻找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听到李安民的话,四人脸上都露出一丝疑惑,警戒和制作筏子倒是可以理解,不过四人都不明白为何要寻找藏身之所?

“这次侦查任务只有三天,更何妨还没有渡过斡难河,我看藏身之所就不必准备了吧?”红缨皱着眉头,看着李安民轻轻说道。

“你怎么知道斡难河南岸就没有狄族安插的哨桩,潜入北狄非同小可,我们此行务必要多加小心,首要的目标就是要保证我们的安全。”李安民隐隐猜到这次试炼恐怕非同小可,于是心中坚定万事小心的信念。他看了看红缨,又看看了另外三人,严肃的说道。

红缨闻言皱了皱眉头,心头想着李安民大概是过于小心了,可见他坚持,红缨便没再反驳。

“好了,快去吧。半个时辰后我们在重新在此地会合,大家多加小心。”说着李安民递给了四人几只响箭,又嘱托了几句,五人便各自分散了。

见红缨,陈凡凡和袁留都已经离去,李安民悄悄跟在了蒋通的身后,拍了拍蒋通的肩膀,附耳密语了几句。

蒋通眼里闪过一丝惊诧,随后也点了点头。

正当李安民正在小心翼翼的安排着五人行动的时候,却不知道在斡难河的对岸,一个浑身黑袍的神秘人坐在小驸马的对面,秘密交谈着。

李安民顺着斡难河一路搜寻,顺着河床走了约莫两里地,发现了一个破旧的渡口。

他打开从黄大师那里讨来的地图,仔细的堪对着,却并没有在黄大师的地图上找到这个渡口的标志。

心头惊异不定,李安民打算前去查看一番。只见他猫着身子,一步一步的朝着渡口缓缓走去。约莫还有二三十步,他才看清了堵头牌匾上写着“临江渡”三个字样。少年刚要站起身子,忽然一道叹息声在他的耳畔响起。李安民闻声心中大惊,连忙将身子再矮上几分,他悄悄地将腰间别着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缓缓地朝着叹息声想起的方向观望过去。

李安民趴下身子,伏在草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前方。他的眼前是一个身着粗布衫的老头,他皮肤黝黑,瘦的肉包着骨头。老头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拎着斡难河坐在渡口边上,他的手中握着一杆长长的鱼干,聚精会神的观察着水里的漂子。渡口很小,老头身前躺着一只小船,船上横着两根船桨。

李安民心中一阵惊奇,他观察片刻,发现可此刻居然每当漂子浮动,老头就猛的把一杆一条,气势上像是钓到了百斤大鱼似的兴奋,可结果却往往不尽如人意,总是空杆儿。

看老头的衣着打扮,李安民猜测他是边境上靠着斡难河吃饭的村落百姓。正是不知为何在这夜深人静之时,老头还在河边垂钓。心头放松了几分,他便收起了匕首,刚想上前问话,就突然听到响箭声响起,李安民循声望去,正是红缨负责搜寻的区域。心中担忧,少年便又猫着身子,离开这眼前的这个渡口。

李安民刚刚撤回了身子,离开了不足百步,垂钓老者转过头来朝着李安民离去的方向瞄上了几眼,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李安民急急忙忙的朝着响箭声传来的方向赶去,片刻后就看到红缨一脸惨白的靠着一棵大树坐在地上。听到脚步声,红缨抬起头看到是李安民,于是松了一口气。

“那里,那里”

红缨脸上满是惊恐,看着李安民说不出话来。少年顺着红缨手指的方向摸索过去,还没走几步就闻到了一股恶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腐烂了。

又向前探了几步,李安民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他只觉得胸腹一阵涌动,险些吐了出来。

借着月光,李安民看到眼前零零散散的摆着四具尸体,死者都是贫苦人家的粗布衣打扮,颈间都有一道刀砍过的伤痕。不知这些人死了多久了,此刻都散发着阵阵恶臭,有几只秃鹫落在尸体上,正在分食腐肉。

李安民强忍着心中的恶心,查看了一下尸体上的伤口。接着他顺着河岸摸索过去,发现了几块被砍得稀巴烂的木板,零零散散的漂到了河岸上。

看到这些。李安民心中有了判断,便折返了回去。

即便红缨是不让须眉的女统领,见到那般场景也是吓坏了,身体疲软了几分。李安民一把将她背在后背上,一边朝着约定的地点折返,一边轻轻地说道:““是狄族白狼崽子们的手法,死者应当是边陲偏远村子的大汉百姓。”

红缨趴在李安民的后背上,只觉得心头多了几分安定,此刻的她回复了几分力气,脸上浮现出慢慢的怒意,厉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真的有白狼探子摸到了斡难河南边?”

“是的,这件事就不要告诉他们了,以免闹得人心惶惶。”李安民脸上满是凝重,他猜测应当是狄族白狼崽子们悄悄摸过了河,恰巧被百姓们撞见,这才痛下杀手将四人灭口。

“只是不知道他们潜入了多少人,究竟意欲何为,此刻又藏身在何处。”李安民心头涌起了诸多疑问,忍不住轻声呢喃道。

“嗯,你说什么?”

红缨望着斡难河的北边,思绪有些飘忽。隐隐听到了李安民嘴里在念叨着什么,却没有听清楚,于是忍不住问道。

“嗯,没什么,此行切记,一定要注意安全。”李安民顿了顿,忽然猜到了红缨的心思,对着精神有些恍惚的女孩柔声说道:“沈大哥绝非常人,一定不会有事的。如果有机会,我会陪你一同追寻他的消息。”

听到这话,红缨眼圈微微有些红了。正如李安民心中所想的那般,现在的她之所以忧心匆匆,正是因为担心自己那可怜的哥哥,沈乘月。

河边的风凉意更胜,吹干了红缨微微湿润的眼角。李安民背着红缨,一路无言就折返约定的地点。

蒋通第一个发现了李安民和红缨的踪影,于是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先前他也察觉到了红缨的那支响箭,可无奈自己要完成李安民悄悄安排的任务,还要负责警戒,便没有赶过去。此刻见到两人,他焦急的问道:“怎么回事?”

“没什么,交代你的事可办好了?”李安民把蒋通心头的疑虑搪塞了过去,紧接着问道。

蒋通脸色一凝,看到红缨的脸上隐隐有些泪痕,便不再追问。他的眼珠子一转,就笑嘻嘻的对着李安民说道:“统领,莫不是木头统领开窍了,对你用了强?”

李安民和红缨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尤其是红缨,凤目圆睁紧盯着蒋通,举起了手中的红缨枪,怒声说道:“猴子,你想死了不成?”

蒋通见状,连忙回复了一脸严肃的神情,在李安民耳畔轻声说道:“放心吧,不要忘了我可是白昶州人。”

“你们在说些什么?”红缨看到两人神秘兮兮的交流着,心中十分好奇,便忍不住出声问道。

“嘿嘿,没什么,只是留一些后手,以备不时之需。”李安民满脸神秘的轻轻一笑,对着红缨说道。

红缨对于李安民有绝对的信任,知道少年即便是私下里有所谋划,也绝不会对自己不利,于是她翻了个白眼,撇着嘴角说道:“切,不说拉倒,本小姐还不想知道呢。”

“大哥,筏子做好了。”

三人说笑之间,就听到陈凡凡的声音传来。转头一看,就看到陈凡凡丛林中走了出来,他身形高大,一只手就拉着木筏走了出来。

“凡凡当真是天生神力,咦,咱们的袁大公子呢?”

看到陈凡凡已经回来,却迟迟不见袁留的影子,蒋通眉头一皱轻声问道。

“方才袁留说是要去寻找藤蔓,可却迟迟没有再来寻我,我还当他已经回来了。”陈凡凡的一脸的疑虑,自己一心想着做木筏,倒是把袁留给忘记了。他看着李安民,挠了挠头说道:“难道他迷路了?”

听到陈凡凡的话,四人心中焦急了起来,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李安民和红缨对视一眼,他们联想到了方才在河岸边发现的那四具腐烂的尸体,瞬间头上布满了冷汗。

袁留,失踪了。

第五十章 渡斡难河

又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袁留现身。李安民四人面面相觑,脸上布满了焦急之色。

“大哥,都是我不好,刚顾着做筏子,倒是忽略了袁留的踪迹,我这便去林子里将他寻回来。”陈凡凡脸上满是羞愧,他像是犯错了的孩子一样,深深地低下了头,出声说道。

“我同你一起去。”蒋通与袁留终日厮混在一起,心中的兄弟之情相较于他人要更盛几分。见袁留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踪影,蒋通心中焦急,接过陈凡凡的话对着李安民说道:“副统领,这事我也有责任,我负责警戒,却没有留意袁留居然不见了,我这就与凡凡兄弟一起,到林子里把他寻回来。”

话一说完,没等李安民开口,蒋通就拉着陈凡凡朝着林子走去。

“急什么,都给我回来。”

李安民面色难看的看着又要潜入林子的两人,厉声喝道。

陈凡凡闻言一愣,止住了脚步,就低着头走了回来。

蒋通心有不解,听到李安民的话后,他虽然也停下了脚步,却没有立刻折返。蒋通转过头来看着李安民,急切地说道:“可是”

“回来!”

李安民双目一瞪,对着蒋通大喝一声。

蒋通无可奈何的发出一道叹息,这才也一脸不忿的走了回来。

“首先,我先前给你们都发放了响箭,如果袁留在林中迷路或是发生了意外,他必定会发出信号。既然谁也没有听到他发出的响箭声,说明他没有迷路或者遭遇意外。”

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低下头来,眼睛微闭,一字一句的分析道。

“可如果遇到了遇到了贼人,来不及发响箭呢?”蒋通心有疑虑,抬起头来对着李安民问道。

听到蒋通的话,陈凡凡和红缨都满脸凝重的点了点头。

“袁留虽然行为浮夸,平时也不显山漏水的,但是他的实力一定不差,否则也不会被玄雀堂相中,进入了备选名单了。”李安民抬起头盯紧了蒋通,继续说道:“若是发生了战斗,凡凡就在林子中,你也在高处警戒,可曾听到有打斗声或是发现打斗的痕迹?”

李安民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蒋通和陈凡凡。

“我一直在林子里,没有听到打斗声。”

“我在戒备时,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蒋通和陈凡凡纷纷摇了摇头,回答道。

李安民转过身去,双眼落在眼前的林子上,继续说道:“除非是遇到了根本来不及反抗的袭击。可若是真遇到这般强大的敌人,只怕就算是我们四个合力,也无法抵挡片刻吧,你们现在进去有何意义?而且如果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敌人,负责我们安全的廖师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李安民长舒了一口气,还未说完心中所想,他便停了下来。

蒋通袁留至今也没有暴露出自己真正的修为,可他们的名字能够被写进玄雀堂新兵大选的备选名单中,就说表明了他们一定有所凭借。李安民一直没有询问过两人的地细,是因为人人心中都有一块地方是不愿意揭开,露出给别人看的。李安民只要兄弟齐心,别的他不愿多问。

现在袁留失踪了,可是他们一没收到响箭传讯,二没听到任何打斗声,三没有见廖师出手。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袁留并不是失踪了,而是自己刻意的躲开了几人。

之所以不愿意让蒋通和陈凡凡折返林子中搜寻,原因也很简单。虽然袁留是自己离开的,可不代表林子里就没有了危险,毕竟河畔的腐尸还没个说法。

李安民回忆起袁留平日里行为,又看了看陈凡凡和蒋通,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内心暗道:看来我们这支小队背后,藏了不少的故事啊。

“我们就在这里等半个时辰。如果他愿意回来,那半个时辰内必定会回来。如果过了半个时辰他还未出现,以后便也不再会出现了。”李安民心里定了主意,对着蒋通和陈凡凡说道。

三人内心虽然错愕,但是李安民性格沉稳,遇事冷静,通常都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此刻他们依旧选择相信少年的判断。

四人把木筏摆好,便坐在树旁,闭目养神,静静地等候着。

约莫半刻时间,就听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四人立刻便睁开了眼。

果不其然,来者正是袁留!

只见袁留满头汗水,华美的衣衫上沾上了几分杂草,就连那双平日里最为爱惜的白靴上,也沾上了泥土。

见四人端坐在树下,脸上虽有几分焦急,见自己出现却没有一丝意外和激动,反倒是一脸崇敬的看向了李安民,大家的表现出乎了他的意料,导致袁留的原本准备的说辞突然说不出口。袁留几次张开嘴巴,嘴唇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李安民站起身来,走到了袁留的身边,轻轻地说道:“回来了,那我们准备渡河吧!”

“对,人有三急,我是吃坏了肚子。”袁留看着李安民的双眼,只见双眼里带着丝丝明察秋毫的睿智和掌控一切的威严。袁留只觉得这眼神有几分熟悉,心神慌乱的胡乱回到道。

听到袁留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红缨三人都是一脸的惊异,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他们都好奇袁留为何迟迟不现身,可见李安民没有问,他们便也心领神会的把疑虑埋在心底了。

发觉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几分怪异,袁留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道:“好,出发。”

于是一行五人便匆匆坐上了木筏,天生神力的陈凡凡抄起了先前准备的长木当作船桨,当仁不让的担任了船夫的角色。

木筏载着五人,摇摇晃晃的向着斡难河北岸漂去。

李安民站在筏首,目光深沉的望着北岸,在月光下身形高大了几分。

红缨和蒋通坐在李安民的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袁留坐在木筏末尾,留意到这个画面心中诸多感慨。

往日大家也听从李安民的安排,因为李安民是副统领,而身为统领的红缨却钦慕与他,所以李安民是五人之首。可现如今却不同了,袁留知道在自己离开的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导致李安民已经真正的成了五人之首。

袁留思考许久,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凭借的怕是少年惊人的心智吧。

斡难河南岸,廖贤才藏在林中,看着河中央那只摇晃的木筏,更看着伫立筏首的李安民,摇了摇头却沉默不语。片刻后,他口中念念有词,忽然轻喝一声“起”,然后身形高高的跃起,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就落在了斡难河的北岸。

渡口上的垂钓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方才廖贤才站立的地方,他手里拎着一壶老酒,轻轻地抿上一口。只见老头子手里布满了老茧,原本浑浊的双眼一瞬间变得清明,那流转的精光,仿佛就是人们口中常言的“希望”。

他对着筏首的李安民轻轻拱了拱手,口中喃喃低语道:“蜂巢三苦锋,船夫,见过少主。”

话音一落,他举起酒壶想要痛饮一口,可却发现酒壶中已经空空如也。老船夫轻轻一笑,随手把酒壶丢在了一旁,转身间消失在了这夜色之中。

只是老船夫不知道,此刻斡难河南岸,还有一双眼睛洞察了一切,那是一条狗,一条名叫大黑的,大黑狗。

斡难河水川流不息,木筏上的五人心思各异。

颠簸了近一个时辰,一行五人终于抵达了斡难河北岸。此刻天已经蒙蒙亮了,经过了大半夜的折腾,小队里的五人都已经疲惫不堪。

斡难河南岸还有片片青葱的山林,而到了北岸放眼望去则是一望无际的青黄色的草原。

北狄白狼军的军营自然不会靠着斡难河而建,李安民带着四人找到一处高坡,他们俯下身子打量着眼前的场景。登高则望远,只见约莫三五里外,密密麻麻的扎着成百上千做的营帐。营帐外有成群的牛羊,他们晃荡在天地之间,悠闲地啃食着地上的草根。

李安民拔起一根地上的杂草,只见草叶儿已经被啃得光秃秃的,就连草根也隐隐有些发黄了。

见李安民观察着手里的杂草,陈凡凡心有不解,拍了拍自己的兄长,悄声问道:“哥,怎么了,你为何盯着杂草看个不停?”

李安民心中一阵哀嚎,一脸沉重的说道:“唉,因为通过这个杂草,便可以判断汉狄之间的战事不远了。”

“何出此言?”陈凡凡闻言眉头紧锁,他心有不解,继续连胜追问道。

“小时候老爹让你读的书都白读了。”李安民白了陈凡凡一眼,继续说道:

“北方狄族多游牧,他们的土地并不适于耕种,因此北狄人皆以牛羊肉为食,而牛羊则以草木为食。可你看看我们脚下的草丛和眼前的草原,杂草都已经变成了枯黄色,只怕用不了多久,甚至连草根都被牛羊啃食的干干净净了。”

李安民发出一声长叹,说道:“如果草本都被啃食干净,那么草原便会变成荒漠,牛羊以后就没了食物。牛羊无草可食,则牛羊皆无。若是没了牛羊肉,狄族就没有了食物。一旦缺失了赖以生存的根本,没有了吃的,他们自然要想办法解决。身处绝境的人往往会不过一切,甚至丧心病狂。能够解决食物问题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抢夺,就是从我们大汉王朝抢夺!”

李安民语气平淡,但是却字字都戳进了五人的心底。正在五人闻言沉默之际,忽然听到狄族蛮子喊声大作。李安民循声望去,只见约莫一百余名狄族骑兵,他们扛着红色大旗,旗帜上面画着一只白狼,正是白狼轻骑。

白狼轻骑策马奔腾,狂呼乱叫着追逐着五个人。

看到被追的那五个人,李安民的脸色瞬间大变,因为这五个人他认识,为首两人是一对相貌一样的白裙女子。

第五十一章 白家两女和白狼百骑

汉人都说北狄民风彪悍,是生来使然。

此刻李安民心想却是不然。

想来是汉民少有机会能领略到草原的壮阔,更无法感受狄族生存的艰难,只怕他们也是迫于无奈吧。

旭日初升,草原上就传来了紧俏的风声。大风卷起沙土,落在了李安民的眼里,风里还裹携着狄族轻骑的狂吼,战马的啼声和嘶鸣。

“小的们,不要用弓箭,那两个汉族小娘子生的水嫩,莫要伤了她们!”

白狼旗下一人一马当先,脸上挂着奸邪的淫笑,大声吼道。

“百夫长倒是学会了汉人口中的,怜香惜玉。”

“哈哈哈。”

白狼轻骑们听到这话,纷纷调侃起来,顿时笑声大作。

前方逃窜的五人闻听那位百夫长的话,脸上都闪过一丝怒色。尤其是为首的两名女子,娇美的俏脸上都泛起了一丝羞怒的坨红。

引来狄族白狼追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以白素素和白真真为首的白鹭军五人!

李安民蹲伏在坡上,看到白家两女在三位白鹭密卫的保护下,正在慌不择路的左右逃窜。

“木头,是白素素和白贞贞,我们救不救?”红缨也认出了白家两女,她拍了拍李安民,一脸凝重的出声问道。红缨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冷冷的说了一句:“慈不掌兵,量力而行。”

“昨夜白家两女为我们仗义执言,甚至出手相助,如今她们身陷囹圄,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听到红缨的话,陈凡凡当即就瞪圆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焦急,冷着脸出声说道。

蒋通袁留面面相觑,却没有言语。

他们内心陷入了纠结。若是出手相助,以自己五人的实力都不见得能够解决掉身后的百名骑兵。更何况这里距离狄族白狼军大营不足五里,若是传出了动静,白狼大军倾巢而出,只怕转瞬之间便可以赶赴战场。到那时,别说是他们,就是身后隐藏的两名教习亲至,恐怕也难逃一死。

可若是不救,毕竟两女对五人有恩在先,作壁上观未免太过冷血,这心里却是极不舒服的。

进退维谷之间,蒋通袁留只好把目光落在了李安民的身上。

看到蒋通袁留的表现,陈凡凡知道两人心中有所忌惮,忍不住轻嗤一声,出言讥讽道:“大丈夫当有恩必报,畏缩不前,当真是无胆鼠辈。”

蒋通,袁留听到这话,脸上闪出一丝羞愧之色,忍不住低下了头。

李安民沉思良久,转过头来看着脸色各异的五人,才出声说道:“同为汉军,怎能见袍泽遇险而无所作为?救是一定要救的,问题是该怎么救!”

听到这话,红缨脸色难看,又冷了几分。陈凡凡眼里稍带着写笑意,看着大哥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冷眼旁观的!”陈凡凡对着李安民竖了竖大拇指,瞥了瞥另外三人,出声说道。

李安民稍冷着脸瞪了弟弟一眼,接着带着笑意看了看红缨三人,出声问道:“如今我们五人组成小队,潜入了北狄,想要活着回去,一定要互相坦诚,戮力同心,切不可私下内斗,因小失大。”

陈凡凡知道大哥是在说自己,挠了挠头也收起了方才些许得意的情绪。

“大哥,你心思细腻,处事冷静,主意还多,我愿意听你的!”陈凡凡出声说道。

“淡淡说的没错,副统领,我也愿意信你!”蒋通接过陈凡凡的话,出声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小队不妨以木头为主,让他做我们的队长如何?”红缨沉思片刻,觉得陈凡凡言之有理,便轻轻点了点头,对着四人说道。

陈凡凡和蒋通闻言连忙点头,只有袁留沉默不语。

“袁留,你意下如何?”红缨直勾勾的盯紧了袁留,冷着声音问道。

见红缨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袁留心中一个激灵,然后嬉皮笑脸的说道:“副统领英明神武,智计百出,自然是小队长的不二人选。我依然是同意的,坚决同意。”

听到袁留一连串的马屁,几人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想着这才是他们熟悉的袁留才对。

李安民轻咳一声,拱手朝着小队里的其他四个人轻轻一拜,出声说道:“承蒙大家信任,我感激不尽。这样吧,我就暂代小队队长,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望兄弟们多多包涵。”

红缨闻言,轻轻一笑,拱手对着李安民拜道:“大汉王朝玄雀军玄雀堂新兵大作第六小组沈红缨,见过队长。”

陈凡凡和蒋通袁留闻言心头一颤,便反应过来,纷纷拱手对着李安民拜道:

“蒋通见过队长。”

“袁留见过队长。”

“陈凡凡见过队长。”

李安民轻轻点头,接着对几人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有话直说了。”

“诸位请把你们真实的境界和擅长的领域都说出来,我也好合理安排。”

“队长,我修炼的功法叫做啼血杜鹃,境界是初期九重,差一重便可以踏入人境。我擅长枪法,兵器是红缨枪”红缨沉思片刻,率先出声说道。

初期算不得修炼的天地人三个境界。初期共十层,十层修炼完毕,才会踏入人境,成为一名真正修行者。

李安民听到红缨的介绍,轻轻的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落在了袁留的身上,静静地等候着。

“我的功法不便透露,只能告知你们如今我已经是半步人境。我的武器是这把木扇,擅长近身攻击,爆发力强。”袁留看了看李安民出声说道。

“大哥,我已经踏入了人境。我没什么擅长的。有的是力气,而且皮糙肉厚的,可以用来抗打。”陈凡凡瓮声瓮气的说道。

听到这话,几人都是一脸惊诧的看着陈凡凡,没想到短短几日,他就已经成了人境修士了!

“队长,不是我刻意隐藏,而且因为我修习的功法特殊,境界不定。”

袁留挠了挠头,自信满满的看着李安民继续说道:“不过我敢保证,若是给我一张弓,我可以撼动寻常的人境初期修士。”

接着袁留有,垂下了头,沮丧的说道:“可是不知为何,我却拉不开我背上的这张硬弓。”

几人闻言轻笑,红缨又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我境界尚低,还没有找到关于我所修行功法的妙用。不过估摸着,应该是有了初期六层的修为。”李安民看着众人,说出了自己如今的境界。

“白素素和白贞贞曾经说过,他们都已经踏入了人境的门槛,况且二人精通剑术,想必可以应付白狼军一段时间。”李安民冷静的说道,接着他眼睛突然亮起了几分光泽,对着几人说道:“趁着这段时间,我们做一些准备。”

李安民心中有了主意,对着几人安排了起来:“计划其实很简单,擒贼先擒王!”

“擒贼先擒王?”

几人不解,异口同声的说道。

接着李安民伸手指了指白狼轻骑方才口中妄言的百夫长,出声说道:“快看那人,他一马当先,其他人都有意无意的让他半个马头,想必是这百余人的头领。”

“我的计划就是引诱那头领到此,然后蒋通使用弓箭远距离将其射杀。狼头一死,群狼必定乱作一团。我们都是修士,实力远强于寻常兵卒,即便无法将其其全歼,救出第五小队也绝不在话下。”

“只要我们准备妥当,即便是惊动了白狼军大营,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撤离,大不了放弃这次比试,再渡斡难河,折返大汉。”

李安民说着,就开始了具体的安排:“凡凡,你马上出发去搜集材料,一定要做出足够十人使用的木筏。完成之后,找到合适的入水位置,以响箭通知。你就守在木筏旁边,准备随时接应我们。”

陈凡凡放眼望去,遍地全是青草,不由得眉头一皱。可是看到大哥李安民双眼中的坚定,陈凡凡角色一正,恭声道:“喏”。接着就提着狼牙巨棒,转身离去了。

看着陈凡凡离开的背影,李安民舒了一口气,接着望向了另外两人:

“红缨,袁留,你二人藏身于坡下,准备伏击敌首。”

两人得到李安民的命令,朝着坡下望了望,也拱手称是,静候在一旁。

最后,李安民看向了蒋通,他走过去拍了拍蒋通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道:“猴子,此次计划能否奏效,全都要取决于你!你出身白昶州,箭术必定不凡。这里是附近的最高点,你就埋伏在此,准备射杀敌首。”

“可是,软弓的射程不足,而我又拉不开铁器营赠与的硬弓。”蒋通面露绿色,一脸难堪的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李安民脸色一凝,看着蒋通厉声说道:

“年少时,我曾读过大汉九州志,白昶一章开篇第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

白昶儿郎皆配弓。

你蒋通安又拉不开硬弓之理?”

蒋通闻言愣住,他取下背上硬弓,用手摸了摸,然后抬头看着李安民,重重的点了点头。

“大家切莫害怕,别忘了我们身后还跟着玄堂练习呢。他们都是踏入了地境的强者,关键时刻一定会出手的。”

李安民轻轻一笑,宽抚几人说道。即便他心中却因,若是白狼军倾巢而出,地境强者只怕也难以护他们周全。

看着红缨几人,李安民清呼了一口气,出声说道:“好了,各自出发吧。”

红缨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才想起李安民并未交代他自己的安排,心里忽然一沉,连忙问道:“那你呢?”

李安民闻言一笑,轻声说道:“自然要走人将敌首引到此地才是。”

蒋通袁留闻言皆惊,红缨内心更是巨颤,她眼圈微红,出声说道:“多加小心。”

李安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红缨,脸上还是那抹温暖的笑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看到红缨和袁留离去,李安民走到蒋通的身旁轻轻的说道:“此计漏洞甚多,你要在高处把控全局。若是出了意外,收到凡凡的信号,你们便直接返回大汉。”

“可是,队长…”

蒋通闻言心惊,担心李安民的安危,便问道。可话说一半,就看到李安民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你要负责帮我把凡凡和红缨安全的带回家。”

话音未落,就见李安民起身,朝着坡下的上百白狼骑兵的方向走去。

第五十二章 白狼轻骑七次冲杀

白家两女奔逃,白狼百骑嘶吼着追赶而来。

此时的李安民蹲伏在一片草丛之后,他已经蹑着脚步,伏着身子赶到了白家两女前方百步的地方。

李安民计算着距离,他捡起身边的石子,轻轻地朝白素素和白贞贞五人丢去。

石子刚巧落在了白贞贞身前,惊得白贞贞朝着草丛看了过去。

看到白贞贞看了过来,李安民赶紧露出了半个身子,伸手朝着红缨和蒋通藏身的位置指去。

白贞贞定睛一瞧,发现居然是李安民藏身在此,心头惊诧,便拍了拍身旁的白素素,朝着李安民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

白素素朝着妹妹示意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了李安民。白素素不由得脚步顿了顿,她秀娟的眉头皱起,看着李安民一脸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是何意,难不成她另有计划?”看到白素素的反应,李安民一脸的诧异,心头存疑,喃喃自语道。

看到了李安民的表情,白贞贞的俏脸上泛起了一丝醉人的娇笑,朝着李安民轻轻的吐了吐舌头。

看到白贞贞宛如春风的笑脸,又看到了白素素眼神中的自信,李安民才明白,只怕两女真的是有计划!

狄族白狼百人追逐不止,白家五人在距离李安民三四十步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在白素素和白贞贞的带领下,五人几乎是同时转身,一脸冷漠的看向了追赶而来的上百白狼轻骑。

见五人停下,白狼军也愣了片刻。随后百夫长率先回过神来,他勒住了手中的缰绳,停住了身子,对着白素素和白贞贞喊道:“怎么不跑了,莫不是你两人想通了,愿意做我莫雷妻子了?”

那位自称莫雷的百夫长坐在马上,只见他轻夹马背,座下的骏马就向前缓缓的走上几步,走到了白家两女的眼前。

听到莫雷的话,白狼军中顿时笑声大作,众人纷纷狂笑,看向身前的五个人。

白贞贞眼中含怒,俏脸上再没了平时古灵精怪的狡黠。

白素素面无表情,眼神中是睥睨众生的冷漠,她向前走了几步,看着白狼白骑,冷声喝道:“哼,狄族白狼,乱我大唐边境。我白素素虽为女流,却也明白家国天下的道理。今日初到北狄疆土,便拿你们祭旗,好让你们知道我强汉的势力!”

白素素声音不多,却也字字铿锵。

莫雷率领着上百白狼轻骑,他们听闻这话,先是一愣,接着眼神变得凶残起来。一个个像极了饥饿的野狼,把眼前的五人看作了食物。白狼百骑们阴狠的目光落在了李安民的眼里,他的心中忍不住泛起阵阵寒意。

“小娘皮,口水倒是不小,怕事不知我狄族风大,胡乱开口会闪了舌头。”

莫雷收起了满脸的奸邪,目光阴冷,像是寒冰百尺般的看着白素素,冷冷说道。

“哼!”白素素迎着莫雷眼里的寒光,头也不回的厉声叫出了两个名字:“庞勇,黄石!”

白素素的声音未落,就听身后响起两道“喏”声。白裙身后的白鹭密卫中走出两人,只见庞勇取出身后长弓,右手从后背箭桶里轻捏起一支羽箭。白鹭汉子张弓拉成满月,羽箭搭在上面瞬间射出。电光火石之间,羽箭倏忽间就落在了眼前军中的白狼军旗之上。

旗杆瞬间折断,白狼骑飘落在地上。

白狼百骑纷纷望向落在地上的白狼军旗,低声嘶吼起来。

再一抬头,就看到黄石把手中长枪高高的举起,以枪为杆,空中竖起了一面黑红大旗。大旗上只引了一个大大的“汉”字,在北狄的风中正猎猎作响。

一时之间,在这北狄疆土上,白狼旗落,汉旗飘扬。

“是你们找死!”

莫雷怎么能忍受得了这般奇耻大辱,看着五人咬牙切齿道。身后的百余轻骑也全都陷入了癫狂,一个个喘着粗气,放声嘶吼着。

白素素清呼一口气,仍是头也不回的淡淡说道:“第五小队,准备迎敌!”

话音未落,就见白狼军百名轻骑手持钢刀,下跨骏马,朝着五人冲杀而来。

霎那间,马蹄声响,敛起满天飞土,战吼嘶鸣,宛如恶煞凶神!

白素素五人面对着上百白狼骑兵的含怒一击,颇有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味道。

白鹭军五人瞬间就拉开了阵势。

三名白鹭密卫从三面把白素素和白贞贞围在了中间。他们身上都闪死了阵阵光芒,显然是各自运起了所修炼的武道功法。

李安民看着白素素五人,心中暗道:“武道功法莫非就是他们的底气?”

放眼望去,只见五人中最为引人注意的还是白素素和白贞贞。

白素素身上泛起青色光芒,光芒闪烁,在身后隐隐生成了一道剑影。

白贞贞与姐姐的一般,只不过身后剑影是淡淡的紫色。

两女屏息凝神,双目微闭,专心致志的运转着自己的功法。

“原来是汉族的修士,呵呵,过不得敢如此嚣张。”莫雷也看到了五人身上的异状,白喃喃自语道。可紧接着,他的嘴角就泛起了一丝冷笑,轻轻的说道:“可单凭这个,是无法击败我上百勇士的。”

随后,莫雷嚎叫一声,就随着大军冲杀了过去。

转瞬之间,白狼白骑就已经冲杀到了五人的身前。

庞勇早已经收起了长弓,此时他手持一面盾牌,横在了两女的身前,正面迎接白狼的战马的铁蹄。只见盾牌巨大,闪着阵阵银光,一时之间白狼轻骑居然冲不进来。

黄石也已经把汉旗收好,他站在两女左侧,一把长枪耍的滴水不漏。枪尖晃出了点点青芒,一刺,一挑,一扫之间,将从正面迂回过来的白狼骑兵挡在了外面。

白素素和白贞贞右侧的是一个黝黑的汉子,名叫山子,山子木讷,一脸的朴实。只见此刻的他手持双刃,脚步灵活,双手舞动不停,应付从正面迂回到右侧的白狼骑兵,但也算游刃有余。

白狼百骑将五人围在中间,可毕竟对方是五个实力强劲的修士,一时之间却也奈何不了几人如何。甚至三名白鹭密卫在防备之余,还时不时的抓住空档,悍然出手杀了几人。

莫雷心知为啥无法发挥白狼骑兵的优势,于是便冷声喝道:“收,折返准备冲杀!”

话说的没错,骑兵之所以能够纵横沙场,凭借的就是战马狂奔之下的强大冲势!

白狼骑兵是狄族精锐之师,自然明白百夫长的意图。于是他们纵马返到远处,摆好阵势,又从三面朝着五人冲杀过来。

大概是摆好了阵势的缘故,这次冲锋的气势比方才更要强上几分!

“唏律律”

战马嘶鸣,冲杀已至!

庞勇的巨盾依旧是银光闪烁,可只有他知道,他的手已经震的有些疼了。

黄石把长枪一横,握住枪的端部猛地向冲杀而来的白狼骑兵猛地一抡。黄石的分寸把握得极好,枪刃刚好扫过了战马的前蹄,剧痛之下战马扑倒在地上,将马背上的白狼骑士狠狠的甩了出去。

山子发现黄石的方法有效,于是轻轻一笑,就伏下了身子,挥舞着刀刃朝着马腿砍去。

“收,列阵,再次冲杀!”

莫雷沉思嘶吼,在此喊道。

转瞬间,第三次冲杀又至,三人以旧法子应对,又见成效。

莫雷看着三名白鹭密卫,冷哼一声,轻声说道:“哼,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坚持多久。”

“列阵,冲杀!”

“列阵,冲杀!”

白狼轻骑听闻军令,一次一次的朝着五人冲杀过来。

第四出冲杀,庞灵的手抖动不停,就连手中的巨盾也不停的晃动。

第五次冲杀,黄石力竭,险些将长枪甩了出去。

第六次冲杀,山子躲闪不及,被马踢踩中左脚。左脚瞬间就蹦出了献血,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即便如此,山子没有呼喊,更没有哭闹,只是连忙一把擦去了头顶的汗珠,等待着下一次冲杀的到来。

六次冲杀下来,白鹭密卫个个精疲力竭,百余白狼轻骑也扔下了二十多具尸体。

“终于见血了。”

莫雷看到手下人折损,心头正有不快,犹豫着要不要向着大本营求援。这时,他看到了山子半瘸的脚步,心头狂喜,对着身后的骑兵们兴奋的喊道:“兄弟们,列阵冲杀,他们快坚持不住了!”

白狼轻骑看到血色,仿佛是恶狼嗅到了食物一般,群情激奋的再次列队,准备冲杀。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之间,第七次冲杀已至。

庞勇的盾牌已经出现了裂纹,黄石的长枪也已经被要有计划的白狼骑兵踏断。

最为悲惨的还是山子,他本就是凭借自己灵敏的身法,才抵挡住这一波波的冲杀。可自己脚掌受伤以后,再也无法在敌军中游走,甚至躲闪不及。这次冲杀过后,他浑身上下已经被马踢踏上几次。他留出的鲜血沾上了满地的土灰,变成了触目惊心的团团血污。

山子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他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双手死死的握住了刀刃。

庞勇看到山子的模样,鼻尖一酸,险些哭出声来。他瞥了一眼白素素和白贞贞,看到两女依旧两眼微闭,便转过头去。

庞勇把山子丢在了自己的身后,坚定的看了看正在列阵的白狼轻骑,握住盾牌的手,又紧了几分。

第五十三章 白裙腾空起,云霞脚下生

话说庞勇把奄奄一息的山子放到了自己的身后,对着黄石说道:“兄弟,山子坚持不下去了,我们把防卫的区域缩缩,各自负责一半的防御如何?”

黄石双手各握着半截长枪,对着庞勇嘿嘿一笑,洒脱的说道:“没问题,北狄的狼崽子们也力竭了,方才砍我那几刀的力道都没有开始那么足了。”

庞勇闻言哈哈一笑,两人对视一眼,转瞬间又变成了沉默。

“老黄,我最多还能坚持一轮,你呢?”

庞勇知道黄石是在说笑,他清楚自己的情况,体内的天地之气已经都临近干涸了。

“我也一样,可拼了命还能再来一轮。”黄石轻轻一叹,他转过头来看了看白家两女,又看了看庞勇手里的盾牌,接着说道:“死倒无妨,只是愧对了将军的信任,无法保护两位小姐的周全。”

黄石想到了白山青对于女儿的关怀,忽然想起了自家那个刚出生的小丫头,心思一动就满脸谄笑的看向了庞勇,出声说道:

“对了,我们两个做个约定,若是谁能躲过今天这一劫,一定要替对方照顾好一家老小。”

庞勇闻言接着大笑一声,说道:“这约定不公平,老子孤身一人,哪里来的家人。不想你,去年刚成亲,今年弟妹就给你添了个小闺女。”话说道这儿,庞勇停下话语,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你一定要活着回去,配着小丫头长大才是。若是有空,可以去炎墟州庞家寨,替我给老爹老娘上柱香。”

听到庞勇清冷的话语,黄石刚想回话,就听到了白狼轻骑的嘶吼声再次响起。放眼望去,只见漫天尘土里,白狼军八十轻骑转身之间就已经冲杀到了眼前。

“直娘贼,怎么感觉坚持不下去了。”

“是我,我怕是忘了还要承受山子的那份。”

“唉,要是有酒就好了。”

李安民就在几人几十步处,他强压着自己冲杀过去的冲动,脸上露出一抹焦急之色。他愿意以死报恩,却不愿意牵扯进来红缨和凡凡,以及其他队友的性命。

两人看着自己眼前的各四十白狼轻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虽然语气轻松,可是他们知道这有可能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

承受着白狼轻骑的重压,庞勇耗光了体内最后一丝天地之气。虽然短暂的阻碍了白狼骑兵的重逢,可是却再无后继之力。庞勇忧心身后的山子,更有新白素素和白贞贞,他爆喝一声,就将巨盾甩了出去。

盾牌本就布满了裂纹,又被庞勇全力一扔,瞬间就分散开来,化作了片片铁块,一股脑的砸在了白狼轻骑的战马头上。最前头的几匹战马瞬间就被砸了个脑浆四溅,来不及发出一声哀鸣便瘫倒在地。

后面的战马也因此收到了惊吓,一瞬间四散奔走。自此,庞勇眼前的白狼军攻势一顿,就此停止了下来。白狼骑兵们无奈只好,只好勒住了缰绳,平息战马的惊吓,组织再次的冲锋。

黄石这边的情况却不容乐观,他手中的长枪已经折断,手头上没有了趁手的武器自然实力收到了极大的损伤。

此刻的黄石已经疲于应付攻势凶猛的白狼轻骑。他只能尽力的挥舞着手中断成两截的枪杆,一下一下的阻碍着敌人。

看到一个骑兵正在纵马高高跃起,眼见着宝马的铁蹄就要落在了黄石的头颅之上,庞勇心急如焚。他不忍心见到袍泽惨死,庞勇想起了黄石的女儿,满月酒席他去了,小丫头很可爱。或许自己是孤儿的缘故,庞勇不忍心看到那么可爱的小丫头遭受自己经历过的苦痛,一时之间,他感受到了血气冲顶。

只见庞勇抓住自己这边白狼轻骑重新组织攻势的空档,一个飞身几台冲到了黄石的身前。眼见了马蹄就要落在自己的身上,庞勇浑身上下生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只见他伸出大手,一把就紧紧握住了堪堪落下的马蹄。

庞勇拖着马蹄向前两步,巨力加持之下,连马带人都被他拖了出去。这还不止,庞勇悍不可挡的直面冲杀而来的白狼轻骑,双手握住了马蹄,双脚往地上一杵,猛地一用力。

只见庞勇旋转了半圈,双手握住的骏马居然被他甩了起来!看准了白狼轻骑的方向,庞勇忽然送开了手,紧接着那匹马就直接飞起,朝着白狼骑兵飞了过去。

这一击砸倒了一片白狼骑,黄石坐在原地喘着粗气,看到庞勇方才神勇的表现惊讶的目瞪口呆。黄石刚想调侃几句,就看到庞勇在他憧憬的目光下,一个软身,滩倒在了地上。

黄石连忙起身,想要将庞勇扶了起来,可还未来得及行动,就听到了一声怒吼。

“狂徒受死!”

循声望去,只见现在一直藏在后面,居中指挥的百夫长莫雷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白贞贞和白素素两女身前。只见莫雷双手握住一把闪烁着乌光的黑色大刀,整个人坐在疾驰而来的骏马之上,摆住了一个力劈华山的姿态,一刀就朝着两女砍杀过来。

莫雷不是傻子,能做到百夫长的位置也说明他足够聪明。三名白鹭密卫,一直悍不畏死的保护着两位白裙女子。况且两女身上青,紫两色光芒闪烁不止,都说明了两女恐怕为筹划着反击。

毕竟凭借五人的实力,是万万无法做到杀光上百白狼轻骑的。即便是全力防御,也坚持不了多久,结局似乎都已经是注定了的。

可五人的表现却让莫雷一直胆战心惊,他猜到了五人的谋划。那便是给两女留出足够的时间来积累强大的攻击,强大到足以重创百骑,让他们得以逃脱。

经过了上百白狼轻骑连续不断的八次冲刺,莫雷观察到了庞勇他们都已经力竭了,于是他抓住了机会,想要将两女一刀砍死,以绝后患。被自己围住的五人都是大汉朝的修士,抓回去献到军中也一定是大功一件。因为几年前,狄族出现过大汉的修士,也是五个人一小队。唯一的不同就是几年前的那五人小队实力极为强大,搞得整个狄族都鸡犬不宁。

眼见着大刀就要落在了白家两女的脖颈之上,黄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怒吼,猛地站起身来,疯也似的朝着两女跑去,想要挡在刀前。

可是刀势正猛,黄石心胆皆寒,一片悲苦。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挡身在刀下。

正在黄石一脸绝望之际,突然一个身形出现在了白素素和白贞贞的身前。只见那是人满脸的黝黑,浑身上下都是刺眼的血污。

黄石看到黑色人影,心中悲喜交加。喜在有人能够替白家两女挡住这一刀,悲在眼前这个人,是玄却密卫中人人都疼爱的小弟。

“山子!”黄石一声悲嚎,眼泪夺眶而出。

没错,挡在两女身前的,正是先前重伤昏迷的手持双刃的朴实少年,山子。

山子背对着刀,张开双臂挡在了白素素和白贞贞的身前。他听到了黄石的嘶吼,也看到了黄石眼中滚落的泪水。山子对着黄石裂开了嘴,又是那抹质朴淳厚的笑容。他的眼神中似有惋惜,不舍得看了看这片天地,然后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眼见着山子起身,慷慨赴死,李安民再也忍不住心中急切,就要出手。

可就在刀锋就要落在山子头顶的一瞬间,异变突生。

只见一直双目紧闭的两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地睁开了双眼。

白素素两眼一种光芒流转,那是漫天的剑意。

白贞贞轻轻的发出一阵叹息,伸出手将山子拉向了一旁,眼里不由自主的滚轮了几点泪水。

方才发生的一切,两女都心知肚明,此刻白素素和白贞贞身上的青紫色光芒疯狂的闪烁不停,然后转身之间融合到了一声。

白素素和白贞贞飞快的捏着法诀,同时喝道:“紫青剑诀,斩。”

话音未落,两女腾空而起,白裙飘飘飞舞,脚下各先青紫两团烟气,远远望去像是踩在云朵之上,好一副神仙模样!

白家两女同时念动口诀,各自抽出了腰间的青紫两色佩剑,将剑持在手中,空中的两人对着白狼轻骑轻轻一挥。

一瞬间,剑气悄无声息的飞出,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膨胀,击飞而去!

剑气纵横而去,所到之处,白狼轻骑不论是人是马,尽皆被斩成两段!

果不愧是踏入了人境的修士,白裙腾空起,云霞脚下生,一击之下,覆灭精兵百人!

一击落下,白素素和白贞贞落在地上,两女将目光落在庞勇,黄石和山子三人身上,双眼之中尽显悲色。两女脸色都有些惨白,白贞贞从腰间掏出一个药瓶,丢到了黄石的手中,连声说道:“快于他们服下,我们都已经力竭了,还需快快离开才是。”

原来两女刚刚踏入人境,此刻强行使用人境二级的招式,自然是驾驭不住。

黄石闻言连忙取出药丸给几人服下,刚要扶着众人离开,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接着,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传到了五人的耳中:“呵呵呵,原来是力竭了,杀了我那么多人,此刻,便留下来陪葬吧!”

两女循声望去,顿时脸色大变。

第五十四章 兽修莫雷

青紫剑诀运起,两道剑气并起,只一击就灭杀了白狼百骑。一击过后,遍地尸骸。白狼百骑连人带马,一瞬间全都化作了断臂残肢,散落一地。鲜血渐渐漫开,整片战场瞬间被染成了红色。

白素素和白贞贞两女白衣胜雪,脚下的青紫色气团散开,翩翩然落在了这修罗场上。像是绽放在雪池中的两朵白莲,透着一丝惹人垂怜的凄美。

白素素看到这满地的残肢,她知道皆出于自己姐妹二人之手,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但很快,无奈变成了坚定,轻声呢喃道:“此举虽有悖人伦,却有功于社稷,无悔。”

虽然灭杀了白狼百骑,暂时的接触了危机,可白鹭军五人此时的状态却也差到了极点。

山子意识模糊,庞勇脱力瘫坐在地上,就连白家两女此刻也都是脸色煞白蹲伏在地上,拄住了手中的宝剑才没有倒下。

只有黄石还有几分力气,在白家两女的催促下,他扶起了庞勇后,又把山子背在身后,想要逃离。

可就在此刻,异变又起!

一股冲天的血腥味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五人的视线当中。

只见此人身形巨大,腰背弯曲,身体呈弓形。脸上长满了毛发,双眼之中还闪着幽幽的绿光。更奇异的是他的双手,虽然被灰色的毛发覆盖着,却也依旧闪烁着银光,好不耀眼。

白贞贞定睛一瞧,见来着的脸庞轮廓有一丝熟悉,瞬间惊呼道:“是你!”

话音未落,就见那怪物宛若离弦之箭,一瞬间就爆射到了白贞贞的身前。他挥起了闪烁着眼光的大手,朝着白贞贞迅猛的抓来,口中喝道:“狼化!”

这怪物不是别人,正是白狼百骑的头领,白狼军的百夫长,莫雷!

白素素皱着眉头看到莫雷的模样,终于想起了曾经读过的一本旧书,书中记载了狄族之中的部分有,会有一项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那便是兽化!

类似于大汉子民的文修天赋,狄族人兽化也需要觉醒,唯一的不同是文道天赋觉醒无迹可循,而狄族人的兽化可以后天养成。

所有的狄族人体内都种有一颗兽化的种子,被称为兽魂。可以通过后天培养,一步步将兽魂唤醒,成功的兽化。

汉人给可以兽化的狄族人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兽修!

与大汉修士不同,汉人修士修炼的是天地气息。而狄族兽修修炼的是自身的体魄,他们可以化身为兽。常言道:一力降十会!兽修的身体力量极为强大,往往刚一觉醒就可以媲美汉人修士的人境境界。

只不过后期唤醒兽魂所耗费的资源甚多,寻常人家承受不起。所以只有狄族贵族才有足够的资源作为支撑,培养兽修。

眼见着莫雷狂暴的一抓就要落在妹妹的身上,白素素眼神一凝,神情紧张的高声呼喊道:“贞贞小心,他是兽形!”

先前为了破除眼前的困境,白贞贞和姐姐强行使用了人境二级才可以使用的紫青剑诀,此刻已经是身体疲软。见怪物一般的莫雷狂暴的向着自己冲了过来,那只闪着银光的巨手就要落在自己的身上,白贞贞才看的真真切切。哪里还是手,明明是一只锋利的狼爪!

听到姐姐的提醒,白贞贞这才想起了书中狄族兽修的记载,可是此刻躲闪已经是来不及了。两害想较取其轻,白贞贞无奈之下,只好强行将紫色宝剑挡在了身前,用重伤换一个免死的结局。

剑身上下光晕流转,莫雷心中暗道比较不凡,为防止有异,就便抓为拍,一爪狠狠的拍在了白贞贞的胸口。

白贞贞应声飞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她忍不住胸腹之间的苦痛,噗嗤突出了一口鲜血。

白素素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姐妹同心,白贞贞被莫雷拍成了重伤,她也感同身受。只见白素素俏脸一寒,盯紧了莫雷,冷声问道:“狄族兽修稀少,怎么会成了白狼军中的大头兵,你究竟是何人!”

此时的莫雷重重的喘着粗气,双眼之中幽幽的绿光极为骇人。他眼神森然的看了白素素一眼,一脸自豪的说道:“呵呵,我乃右谷蠡王帐下莫提大都尉之孙,莫雷!”

“记住,你们今日将死在我的狼爪之下!”莫雷气焰嚣张的猖狂一笑,接着又是一爪朝着白素素攻击而来。

噗通一声,继妹妹以后,白素素也应声飞出,倒在了地上。

莫雷狂笑着走到白素素的身前,看着眼前的一袭白裙已经染上了血迹和灰土,他脸上的表情更加张狂了几分。

“今日你杀我上百儿郎,这笔帐我记在心上,我要将你扒光了挂在大营之外。让你受烈日灼烧,狂风席卷,暴雪的侵蚀,最后任凭草原上苍鹰啄食你的血肉,即便是你死了,也会让秃鹫分食你的腐肉,让鬣狗蚕食你的骨头。”

莫雷拍了拍白素素的脸庞,声音森然的缓缓说道。

白素素气急,此刻已经无力抵挡,只能任凭莫雷的大手拍在自己的脸上。她轻啐一口,抬起头来死死的瞪着气焰嚣张的莫雷,眼神里是执拗,是无所畏惧。

此刻的李安民已经心急如焚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经远超了他的意料之外。方才白鹭军五人的表现极为出色,尤其是白素素和白贞贞两女那超凡脱俗的飘逸一击,已经惊艳了自己。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此前他一直摸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可是,目前战场上的情形局势已经格外明朗了。白鹭军五人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战斗力,反观白狼骑众人,虽然只剩下了一个莫雷,可是衣服化身为狼的兽形绝对是个穷凶极恶的主儿。

李安民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老爹的循循善诱,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一个合格的汉人。此刻见白素素和白贞贞五人已经陷入了绝境,且先不提两女此前对于他的帮助,即便是互不相识,甚至眼前是与自己一方稍有仇怨的灰鹫军,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帮助。

国仇年前,私恨尽可以暂时抛诸脑后。

李安民一直在等,再等一个信号,一个让他可以放心施为,再无后顾之忧的信号。

“嗖”

突然一道响声响起,李安民循声一望,发现响声正是从斡难河岸边的位置传来。李安民心头一松,知道陈凡凡终于做好了木筏,发出了赠与他的响箭。

李安民知道,蒋通必定一直在高处观望着战局,也在观察着他的消息。李安民抬头望向高处,打了打手势,示意蒋通带着红缨和陈凡凡撤离到斡难河南岸。

此前他已经跟蒋通打过了招呼,如果战局有变,让蒋通负责将红缨和陈凡凡带离。片刻后,李安民隐隐看见高坡上的蒋通站起了身子,一步一步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当中。李安民这才放下心来,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眼看着莫雷抬手化为狼爪的右手,就要朝着白素素白裙抓来,白素素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抹畏惧之色,她没想到莫雷居然真的要扒光自己!

白贞贞见状,不忍心见姐姐受辱,她使力气爬起身来,踉跄着跑过来,想要挡在姐姐的身前。

“贼子尔敢!”

黄石也放下了背上的山子,抄起了断成两截的枪杆儿,爆喝一声,朝着莫雷悍不畏死的冲了过来。

对于两人的行动,莫雷眼神冷漠,视若无睹。只见他的兽爪已经伸到了白素素白裙上,眼见着就要将其扯掉。

“住手!”

突然,一颗石子嘭的一声砸在了莫雷的狼爪之上,剧痛之下莫雷猛地收回了爪子。他顿时气急,颤抖着嘴角,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黑衣少年从一旁的草丛中跳了出来,他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只是眼神里隐隐藏着几分怒意。

正是李安民!

莫雷不知眼前这少年的深浅,一时之间立在一旁,保持着戒备的姿态,准备随时暴起将其击杀。

“李安民,他是兽修堪比人境二级,你不是他的对手,快快逃走!”

白素素早就知道李安民藏在一旁,先前少年一直藏着不出手,她心中想着莫不是眼前的阵仗吓破了少年的胆子。可对于李安民藏身的行为,白素素心中并无芥蒂,反而觉得没将他牵扯进来,自己的心还能稍安几分。

可谁成想,在自己一方陷入绝境,九死一生之际,这个名叫李安民的黑鸦军少年居然毫不畏惧的站了出来!

白素素心中感动之余,更多的是对李安民处境的担忧,于是她心怀感激的看了李安民一眼,就连忙出声警告道。

白贞贞和黄石看到李安民的出现心头也是一震,接着一脸惋惜的看着少年,纷纷劝说道:“快逃,告诉爹爹,我姐妹二人虽然无法尽孝了,但却杀了白狼百骑,没丢他的脸。”

“小兄弟,也请帮我们兄弟三人转告将军,白鹭密卫下世愿再拜白将军帐下!”

听到这话,李安民看向白贞贞和黄石,见几人眼中满是真诚,又带着几分悍不畏死的洒脱,心中一阵悲呼。他看到白鹭军中全是忠烈之辈,心中着实生出了些敬意。

只见李安民看了看莫雷,又看了看白鹭军五人,沉声喝道:“不过是土鸡瓦狗之徒,诸位何须担忧!”

第五十五章 数语吓退北狄狼

战场之中一瞬间归于寂静。

只见李安民一脸轻蔑的看着莫雷,白素素和白贞贞心中已经闪过了无数个想法。

究竟这李安民是实力强大,有所依仗,还是他在使诈,试图吓退莫雷?

白素素和白贞贞对视一眼,双眼之中都闪过一抹担忧之色。两女都是聪慧之人,他们都明白在这种局面下,只有以强大的实力作为支撑,才有可能破出眼前的困局。

李安民实力强大最好,否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智谋和计策都显得有几分苍白无力。

“呵呵,少年郎年龄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今日便要你尝尝我这土鸡瓦狗的厉害!”

莫雷听到白素素几人的话,心中暗暗有了判断。只怕眼前少年的实力不会太强,于是他冷哼一声,举起了化为狼爪的右手,对着李安民厉声说道。

说话间,莫雷脚底用力,一个飞身就朝着李安民飞扑了过来。

李安民见状连忙抽身爆退,堪堪躲过了莫雷的攻击。

站定之后,他轻轻一笑,神色轻松的对着莫雷说道:“呵呵,我承认我的实力远不如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我实力远不如你,又为何敢在此刻跳出来,站在你的面前。”

本来嚣张的莫雷听到李安民的话瞬间脸色变化了几分,他停下了攻势,疑惑的喃喃自语:“莫不是有炸?”

李安民看到莫雷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心底暗暗的放松了几分。他轻轻呼了一口气,转头望向白素素五人,朗声问道:“白小姐,你方才可能听到斡难河旁传来响声?”

白素素闻言仔细回想,确实方才听到了一声箭响,心中却不明白李安民究竟是何用意,疑惑之余也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确实有听到声音,应该是我大汉玄雀军传讯所用的响箭声。”

听到白素素的回答,李安民哈哈大笑,拍了拍双手,对着莫雷说道:“说的不错,正是玄雀响箭。也不怕告诉你,我们都是大汉玄雀军玄雀堂弟子,此次接受试炼才越过了斡难河,到了北狄的疆域上。我那小队还有四人,他们有两个也都是人境修为,与白素素和白贞贞两女实力相当,你确定以你的实力能扛得住两名人境修士的攻击?”

莫雷闻言沉默不语,只是寒着脸看着李安民。

听到这话,白素素,白贞贞等人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只怕李安民是想用计吓退莫雷。这小子满口胡言,他们目前还未正式进入玄雀堂,更何况他的小队里哪里有两个人境修士。

虽然白鹭军几人心里满是担忧,唯恐用计不成反被莫雷识破,也白白搭上了李安民的性命。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不好揭穿少年的谎言。于是几人纷纷打起了精神,专心的听着李安民的话语,想要趁机为他遮掩一二。

看到莫雷双眼之中的疑惑更深了几分,李安民知道自己的计划有望成功吓退莫雷,于是他决定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我们人人都是大汉修士,是大汉王朝明日的顶梁柱。你动动脑子,若不是做了万全之策,玄雀堂又怎敢让我们这些后起之秀大咧咧的闯入北狄呢?不瞒你说,我们的身后都跟着玄雀堂的教习,他们可都是踏入地境的修士。方才我队友的响箭便是通知玄雀堂教习们前来援助的信号。”

听到玄雀堂的名字,莫雷隐隐觉得有几分耳熟,却一直想不起究竟在哪儿听闻过。一时之间,他有些进退两难,低下了头静静地沉默了几分。

“哼,即便是你能抵挡得住我这支小队里两名人境修士的攻击,那么即将而来的地境教习的怒火你又如何承担!”

李安民看到自己的话颇有成效,于是接二连三的连声喝道:“就算实力强大,足以在教习到来之前将我们灭杀,可是玄雀堂的威严却不容许质疑。”

“挑衅了玄雀堂,便是挑衅了大帅沈遗南,挑衅了玄雀军,挑衅了整个大汉王朝。”

“到了那时,你觉得单凭你一条性命足以平息大汉王朝的怒火吗?”

“若是大汉修士倾巢而出,只怕你这一整座白狼军营只怕转瞬之间也会被夷为平地吧!”

“白狼军被灭,狄族单于皇庭里面高高在上的几位承受了如此大的损失,又会将怒火洒在谁的身上?”

“只怕是你,是你的父母,是你一整个家族!”

李安民巧舌如簧,妙语连珠,宛如万箭齐发,箭箭穿心,直逼得莫雷后退了几步。

莫雷一时之间被李安民接连不断的威胁震慑住了,竟然说不出话来。

见李安民反复提到了玄雀堂,又听到了沈遗南的名字,莫雷忽然想起了究竟在哪儿听到过玄雀堂的名字。

那时候他还年幼,住在北狄皇城之中。他依稀记得,有一段时间皇城大乱,日日都有北狄强者殒命,甚至不乏皇庭里的供奉甚至是单于后人,一时之间,整个北狄皇城人心惶惶。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只有五人,他们是一个小队,居他们说来自玄雀堂!

莫雷心惊胆战,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手忙脚乱的连声问道:“玄雀堂可是出来过一支五人战队,曾经出了大闹北狄皇城?”

听到莫雷的话,李安民顿时一愣,自己虽然说的天花乱坠,可是对于玄雀堂的历史他却知之甚少。一时语塞,他正想着找个由头搪塞过去,就听一旁的白素素开了口。

此刻,白素素在白贞贞的搀扶下已经站起了身子,虽然白裙上沾满了各色的污渍,就连脸上也满是伤痕。可此刻女孩的眼神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自豪,她轻咳一声,朗声说道:“哼,没错,那五人正是来自于玄雀堂。当时的玄雀堂刚刚筹建,地点还在大汉帝都的沈府之内。准确的说,那五人来自于雀堂,那支小队是玄雀堂内赫赫有名的传奇小队,小队的名字叫做雀羽。”

白素素转过头来朝着斡难河南岸拱手拜上一拜,接着一脸庄严的说道:“当年北狄犯我大汉朝境,图灭边陲村子十三座,北狄贼子不论老幼,残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共计一千六百余人。此事震惊朝野,皇帝震怒,亲命玄雀军大帅沈遗南报此血仇。于是雀羽小队跨过斡难河,一路行踪飘忽不定,只有一个宗旨,见到北狄兵士便杀之,就这样一路杀到了北狄皇城。最后,单于皇庭派出大军围剿五人,却被五人逃脱,最后一路反杀,光明正大的杀回了大汉。”

白素素轻喝一声,继续说道:“此一战,大汉死亡村民一千六百余人。而北狄被雀羽小队杀死了兵士近三千人,灭杀北狄兽修一百六十五人。汉史官将此战载入了史册,史称十三村战。”

莫雷闻言,惊讶的瞳孔都放大了几分。就见李安民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白素素将两人的目光都手绘眼底,她轻轻瞥了李安民一眼,又把目光落在了莫雷的身上,轻哼一句,冷声说道:“雀羽小队有一人一直藏身于玄雀堂内,正是负责他们小队安危的教习,廖贤才!”

平地一声雷,白素素幽幽开口,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李安民只觉得心头狂震,他万万没想到之前要说自己承蒙老爹救命之恩的玄雀堂第一教习廖贤才居然还有过这般不为人知却骇人听闻的过往。

想起廖贤才曾经说过,要传授他自己从书中感悟到的功法,李安民心头不由得一动,心中暗想或许等自己进入了玄雀堂,拜廖贤才为师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李安民正在思考着拜师的事宜,他对面的莫雷可瞬间就被吓破了胆。

“廖魔鬼,廖魔鬼,一定是他,阿嬷用来吓唬小孩的廖魔鬼!”

莫雷瞬间胆寒,听到了廖贤才的名字,她更是陷入了癫狂。只见他眼神里写满了恐惧,慌不择路的转头就朝着北狄军营狂奔而去,这就离开了这片战场。

不知莫雷挑选了那条路,只在片刻之间,他便消失在了几人的视野当中。

李安民顿时发出了一声长叹,接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莫雷没有看到,此刻李安民的后背上已经布满了冷汗,衣衫尽皆湿透了。

白素素等人看着李安民纷纷对着少年竖起了大拇指,眼神之中也写满了敬意。

李安民看着几人轻轻一笑,连声说道:“幸好他听说过玄雀小队的故事,大家赶快起来,我已经让弟弟准备了木筏,快快渡过斡难河,返回大汉。”

“返回大汉,那试炼怎么办?”黄石闻言一愣,一脸疑惑的问道。

李安民脸色难看,他刚想开口解释,却忽然发觉这是白素素和白贞贞的小队,于是生生止住了口中的话语。

白素素和白贞贞都注意到了李安民的举动,两女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对着刚刚救了自己的少年甜甜一笑。

接着,白素素沉声说道:“李公子言之有理,方才我们已经陷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却也不见教习出手,只怕是出了什么意外。稳妥起见,我们还是尽快撤离最好。”

听到白素素的话,李安民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

六人相互搀扶着,就要朝着斡难河走去。只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石堆旁,有一人侧身趴下,一只耳朵贴上,自信的听着李安民等六人的对话。

听到他们说并没有联系到教习,那人轻哼一声,脸上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第五十六章 异变又起

斡难河北岸的东风刮的正紧,李安民连同白鹭军五人相互搀扶着,神色紧张的赶往斡难河。

“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会被白狼骑兵缠上?”李安民扶着之前表现神勇的庞勇,对着白家两女问道。

白素素闻言俏脸立马就布满了一层冰霜,眉头微微皱起,对李安民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有机会再与你详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远离这里。”

“嗨,臭小子!”

听到声音响起,李安民回头一看,居然是白贞贞嫣然一笑,对着他喊道。

白贞贞笑靥如花,皓齿明眸,格外耀眼。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李安民,眉眼弯弯,像是天边的月牙儿。

“你小子的胆子倒是真大,孤身一人就敢跳出来,真不怕那只臭狼一爪将你杀死?”

白贞贞的脸上恢复了初次见到时的狡黠之色,或许是莫雷逃离的缘故,她整个人都放松了几分,笑嘻嘻的对李安民说道。

李安民有些羞愧的挠了挠头,只是对着白贞贞憨憨一笑,没有说话。

“真是个无趣的人。”看到李安民一脸的呆滞,白贞贞撇了撇嘴,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叫声问道:“你的队友呢?”

听闻白贞贞的问题,李安民抬起了头。他目光里带着深邃,望了望斡难河南岸,悠悠的说道:“他们此刻,应该快渡过河了吧。”

白贞贞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李安民,刚要开口就被白素素拍了拍肩膀。

白素素给白贞贞使了个眼神,两女一抹女心有灵犀,白贞贞瞬间就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便撅起乐嘴角站到了一旁。

“李公子莫要见怪,是家妹鲁莽,冲撞之处还望海涵。”

白素素朝着李安民拱手轻轻一拜,恭声说道。接着她神色一凛,严肃的说道:“我看莫雷并不是愚笨之人,先前虽然被言语吓退,但我猜测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回醒过来,只怕”

白素素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李安民却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声回答道:“白姑娘不必称我为公子,叫我名字便是。”

接着李安民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李姑娘所言甚是,我们还需加进些脚步才是。”

“怕什么,再有一个时辰我和姐姐便可以恢复了。到那时我们两人联手,还怕他莫雷做甚。”白贞贞严肃起来,一脸郑重的对着李安民说道:“傻小子,虽然你被队友抛弃,可你放心,等姐姐我恢复了实力,绝对不会放任你不管,一定护你周全!”

原来白贞贞误以为李安民是被队友抛弃,他刚想解释,可一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居然是白贞贞一脸的关切。

也不知为何,白贞贞仿佛带着一丝莫名的魔力,一看到她李安民总觉得有几分如沐春风,心旷神怡。

“那便在下便多谢姑娘了。”李安民看着白贞贞咧开了嘴,干脆也不做解释,满脸笑意的回答道。

看到李安民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微笑,白贞贞仿佛受到了感染,两眼又弯成了两道月牙儿。

“哼,今日你们都走不掉了!”

突然一声大喝从六人身后响起,这道声音李安民听起来极为熟悉,正是先前被吓退的北狄狼魂兽修,莫雷!

李安民闻声大惊失色,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连忙转过身来望向身后,迎接他的却是一道寒光。

“臭小子,真当我是那么好糊弄的!”

只见莫雷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他直勾勾的盯紧了李安民,猛地一爪朝着少年攻击而来!

声未到,而爪先至!

李安民眼见莫雷的攻击已至,他自知躲闪不及,情急之下,他连忙运起平日里积累的幽冥气挡在胸口,准备硬接莫雷这狂暴的一击。

狼爪来势汹汹,破空而来,响声大作。

李安民的胸口浮现出一团淡淡的黑色雾气,渐渐凝实,悄然无声。

终于狼爪落在了幽冥气之上,气势磅礴对上了寂静无声,一瞬间就分出了高下。

一击过后,莫雷收爪而立,一脸冷漠的平视眼前。

李安民身前的幽冥气团瞬间就被拍散,紧接着狼爪带来的气浪翻滚,直直的轰在了李安民的身上。少年瞬间就被击飞,倒落之后,李安民半蹲在地上,头发散乱,迎着北狄的东风轻轻飘荡。他强忍住胸腹之间翻涌的血气,眼神凶狠的盯紧了莫雷,缓缓开口道:“果然是土鸡瓦狗,北狄兽修也不过如此。”

见李安民的模样,莫雷眼里闪过一丝惊奇。北狄兽修脸上含笑,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交锋,却仍旧没有摸清楚少年的底细。看到对方似乎无恙,莫雷心中惊讶,便饶有兴致的观察着眼前的少年。

“白家小姐,你们先行撤离,他奈何不了我。”李安民重新站起身来,他缓缓的走到了白鹭军五人的身前,双手背在身后,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莫雷,头也不回的对着白鹭五人说道。

白素素看着李安民的背影,眼神闪烁不定,不知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白贞贞留意到李安民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便知道了眼前这少年万万不是莫雷的对手,此刻只怕是在强撑。

白贞贞眼里满是焦灼,此刻的她尚未恢复先前损耗一空的天地之气,心里想着姐姐白素素大概也是这样。她环顾一圈,发现山子趴在黄石的后背上依旧昏迷不醒,原本被李安民搀扶着的庞勇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顿时她陷入了两难的处境,毕竟自己刚刚放出豪言一定要保护李安民的安全。

内心经过了再三的挣扎,白贞贞终于下定了决心。两眼一种闪过一丝坚定,白贞贞看了看姐姐,接着转头望向了挡在自己身前的李安民,毅然决然的说道:“姐姐,你带庞勇黄石和山子先走,我就下来与那个傻小子一起断后。”

紧接着白贞贞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李安民的身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出声说道:“臭小子,你叫李安民是吧,姐姐我向来说话算话,我一定会保护你周全的。”

接着白贞贞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转成了满脸的坚决,她冷冷的看着身前的莫雷,取出腰间佩剑,声音飘然的说道:

“记住了,我叫白贞贞。”

看到白贞贞站到了自己的身旁,李安民心中是又暖又气。他想要劝说白贞贞离去,转过头却看到女孩双眼之中的闪烁着阵阵流光,于是生生将嘴里的话憋了回去。因为少年知道,白贞贞已经打定了主意,只怕劝说是没有用处的。

李安民实在不忍白贞贞与他一同身处险境,只好转身望向了白素素。此时的白素素正皱着眉头看着妹妹,看到李安民看着自己不断的示意,她猜到了李安民的意思。

白素素犹豫再三,最后发出了一声哀叹。下了决定之后,白素素便轻挪脚步,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妹妹的身后。她抬手成刀,一下子拍在妹妹白贞贞的颈上。

“姐姐,你”

白贞贞转过头来,只叫了一声姐姐便昏迷过去,她明白姐姐不愿见她以身犯险,只好将她击晕过去。只是昏迷之前,她心中都是对于李安民的担心,双眼中全是少年的样子。

白素素连忙一把抱住了妹妹,眼里顿时涌出了泪水。她一脸感激又满含愧疚的看着李安民,出声说道:“今日之恩,我白家上下必不会忘。最多一个时辰后,我姐妹二人会折返过来寻你。若你遭遇不幸,我必亲领白鹭军,踏平白狼大营!”

李安民轻轻点头,紧接着他转过头来,盯紧了眼前的兽修莫雷。

白素素一把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她抱着白贞贞,对着黄石等人轻喝一声:“白鹭所属,撤至斡难河畔,返回大汉!”

黄石,庞勇,甚至是躺在黄石背上的山子闻言,眼里都闪过一丝莫名的悲凉。他们坚定的望了李安民一眼,恭声说道:“必不忘李公子大恩!”

“不忘李公子大恩!”

说完,他们猛然转身,朝着斡难河畔遁逃而去。他们没有回头,因为不想让少年英雄看到自己兄弟几人眼中的泪水。

看见几人走远,李安民才舒了一口气,从腰间取下藏在剑鞘中的佩剑,紧紧的握在了手中,拉开了阵势,一脸决然的看着莫雷。

剑,正是铁器营里得来的三尺青锋。

只不过或许是青锋剑一副被火炉熏过的漆黑模样太过可笑,青锋剑尚未出鞘。

莫雷像是无关之人一般,冷眼看着白鹭军五人逃走,却未加丝毫阻拦。此刻眼前只剩下了这个一脸执拗的倔强少年,莫雷轻轻拍出一掌,拍在了李安民的身上,轻轻一笑说道:

“莫非你要用剑鞘击败我?”

李安民应声而倒,他却承受不住莫雷这轻飘飘的一击,一下子趴倒在地上,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就知道你小子是在硬撑,哼。”

莫雷摇晃着身子走到了李安民的身前,他吊儿郎当的蹲在地上,嗤笑一声,出口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放任那两个小丫头带人逃走,呵呵呵。”

李安民眼神闪过一丝惊诧,他撑起身子,死死的看着蹲在地上的莫雷,眼里阴晴不定,闪烁不停。

莫雷一脸阴谋得逞的嚣张气焰,出声说道:“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就是瓮中捉鳖和放长线钓大鱼。”

第五十七章 惊天阴谋

过了斡难河,天上的太阳似乎也大了几分。

清晨已过,旭日也慢慢化为了骄阳。

早就听闻北狄的时候颇为奇特,夜里冷得恨不得多裹上几层兽皮,到了白天就热得恨不得坦胸露乳了。

见太阳高高挂起,李安民烈日炙烤的嘴角都有些干裂了。可是此刻,少年的心里却是一阵冰凉。

听到莫雷的话,他脸上惊疑不定。心中急切,李安民瞪圆了眼睛,一只手抓住了莫雷的衣领,连声问道:“此话何意,什么瓮中捉鳖,什么放长线钓大鱼?”

莫雷冷哼一声,伸出狼爪一下子就把李安民拍飞出去。李安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胸腹之间又是一阵翻腾,接二连三的吐出了几口淤血。

“你是什么东西,还敢质问与我。”莫雷被李安民抓住了衣领,自己是心中气急。见李安民倒在地上,他心头的怒意却未消散。

只见莫雷收起了狼形,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嗜血的残忍,走到了倒在地上的李安民身旁,一脚一脚的踢个不停。一边痛打着少年,一边放声喊道:“你们汉人真当我狄人是民智未开的野兽,哼哼,总有一天你们将会为你们的自大和狂妄付出惨痛的代价。”

在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之中,李安民浑身上下已经满是鲜血了。此刻的他脸色惨白,仿佛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已经碎裂,动弹不得分毫。

看到李安民气若游丝的模样,莫雷这才停下了疯狂的殴打。野兽抓到猎物后,往往会好好玩弄戏耍一番后才会将其撕扯吞食。莫雷显然还没有尽兴,他又蹲下了身子,看了看李安民说道:

“以前的大汉是一头沉睡的巨龙,吞吐奇异就会让天下风云变色。而如今的汉朝不过是一只纸糊的老虎,只要轻轻一戳,便会崩塌了。”

莫雷说着,又把右手化成狼爪,直直的插入了李安民的血肉之中。

剧痛之下,李安民已经是全身冷汗。可他依旧咬牙坚持着,没有叫出声来。

莫雷看到李安民的坚韧,嘴角又浮起了点点笑意:“你这小子倒是有趣,罢了,我便把事情的经过告知于你,也好让你死个明白。”

莫雷又看了李安民一眼,发现此刻少年眼睛微闭着,气若游丝一副将死的模样,便料定了李安民不是在装死。他松了一口气,才放心的开口说道:“狄汉两族的对立已经持续了千年,两族之间早就结成了化不开的血海深仇。然而千年以来的两族交锋中,我狄族一直处于劣势,若不是我们有觉醒兽魂的手段,只怕早就被你们灭了族了。”

说到这儿,莫雷忍不住冷哼一声,想起了千年来在两族冲突中不知失去了多少地狱英雄,莫雷心中就忍不住一阵惋惜。

“你们汉人嚣张跋扈久了,便忘记了即便是参天大树也只有扎根于土地,方能茁壮成长的道理。你们贪图享乐,不思进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仅如此,到了如此多的错误,你们汉人却仍不自知。这一切的一切都导致了一个结局,那就是你们庞大的大汉将从内部腐朽,从而没落。”

“爷爷与右谷蠡王王秘史谈话时我得到了消息,你们汉朝里面一个王爷已经答应做我们的内应,准备里应外合一举覆灭大汉。”

听到这话,李安民心头一惊,这就想起了当时宋老三带着自己所撞见的那个四爪龙服的大汉皇室。

莫雷看到了李安民眼里闪过的一声惊诧,顿时更兴奋了几分,于是接着说道:“为了取得北狄单于皇庭的信任,那位王爷为我们准备了一件大礼。呵呵,你猜猜看这个大礼究竟是什么?”

莫雷眼里满是张狂,他拍了拍李安民血迹斑斑的脸颊,出声问道。

此刻,李安民正在悄悄的调整着呼吸的节奏,以期幽冥之气可以修复自已的伤势。听到莫雷的问题,李安民眼里闪烁着疑惑,他一脸不解的看着对方,口中却没有发生一丝声响。

见李安民久久没有答案,只有眼里满是不解和疑惑莫雷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哼,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可没想到居然如此愚笨。那份大礼不是别的,就是你啊,就是你们玄雀堂年轻一代的修士的性命啊!”

莫雷状若疯魔,此刻的他朝着天空发出了一阵呼嚎,然后看着李安民继续说道:“玄雀军中有那位王爷安排下的暗庄,他职位颇高,一早就知道了你们这轮新兵大比的内容,所以早就告知了我们。所以,这次表面上是我们是你们试炼的目标,可实际上,您的早已经成了我们眼中的猎物了。”

李安民听到这话,心头狂震不止。他先是撞见了四爪龙服与北狄小驸马私会,后来他又在玄雀堂内收到的纸条上写着神秘人,玄雀堂的字样。这一切都跟莫雷的描述相吻合,也证明了莫雷所言非虚。

莫雷看着李安民狂笑不止,他很享受李安民此刻的眼神,那是猎物被咬死前的恍然大悟。为了让李安民醒悟的彻底,更为了满足他对于李安民临死前明悟眼神的享受,莫雷继续说道:“白狼军早已经安排妥当,将渡过了斡难河的汉人全部杀死,不光是你们这也接受试炼的新兵,也包括了很在你们身后的玄雀堂练习。”

“斡难河旁早已经埋伏下了三千白狼军最最精锐的白狼弓骑兵,他们当中不乏比我强大的兽修,所以想要度过斡难河是万万不可能的了。至于你们身后的玄雀堂教习们,也已经由小驸马亲自带领觉醒了兽魂的北狄勇士前去围剿,他们也没有办法将你们遇袭的消息传回玄雀。只需等到三日后,我北狄将士会把你们的尸体尽数奉还。呵呵,真好奇沈遗南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对了,此前我收到了军营传信,据说那廖魔鬼逃脱了小驸马大军的围杀,此刻不见了踪影。而斡难河畔的白狼弓骑却没有见到他的踪影,相必一定是藏身在了北狄某处。而我的目的,就是利用你们这些新晋修士来引出廖魔鬼。”

“为何你要针对玄雀堂的新兵,又为何偏偏要盯上廖师?”

李安民咽了咽口水,语气虚弱不堪的出声问道。

莫雷见李安民开口,狂笑一阵后又是一顿拳打脚踢落在了李安民的身上。李安民的身子仿佛是漂泊在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正在四处飘摇不定。

莫雷看到李安民又是堪堪陷入了昏迷,停下了动作。只见他一阵狂笑,紧接着又是一阵大哭不止,最后才阴狠狠的出声说道:

“你们是玄雀军的未来,你们死了,玄雀军后继无人,即便是沈遗南也无力回天。沈遗南老了,老得快要死了。只要他一死,整个大汉便再无能阻挡我北狄踏过斡难河之人!”

莫雷深呼了一口气,咬碎了钢牙狠狠的说道:“至于为什么盯上那廖魔鬼,因为我恨他,我恨玄雀堂,我恨玄雀军,我恨整个大汉。你可以知当年雀羽五贼大闹北狄皇城,曾经杀了我北狄觉醒了兽魂的勇士一百六十多人。呵呵,这一百六十多人当中,就包含了我那身为皇庭守备军的阿爹和阿娘!”

“所以,自从我从爷爷和密使的谈话中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就决定一定要亲手为阿爹阿娘报仇雪恨,我一定要亲自点燃这焚灭大汉的这把烈火。”

莫雷说完,闭上了眼睛沉默了许久,仿佛是想起阿爹的谆谆教诲和阿娘温暖的怀抱。

“好了,你知道的已经足够多了,现在我该送你上路了。”

许久之后,莫雷再次将右手化成狼爪,一步一步的朝着昏迷不醒的李安民走了过来。

李安民心头急切,此刻他终于探得了关于神秘人的重要消息,可是面对莫雷的杀意,任凭李安民如何挣扎,都没有一丝活下去的可能了。

眼睁睁的看到莫雷的狼爪一点一点的在眼前放大,李安民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悲鸣,一个个人影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他的心中一瞬间闪过了无数的想法:

老爹,你如今在何方,可还安好?

流萤,三年后你体内的阴气该如何是好?

凡凡,哥哥要去了,你要照顾好家人。

红缨,有你真好。

最后,白贞贞的样子居然也出现在了李安民的眼前,李安民心中不由得莞尔一笑,心想着不知白贞贞醒来后会如何发泄自己的怒火,若是他们成功的逃脱了,会不会真的亲率白鹭大军来为自己报仇。

回想自己这短短十多年的人生,似乎一直都是在为他人而活,从未考虑过自己。李安民心中暗暗一笑,想着好累,终于可以歇歇了,假如有来生他一定要为自己而活。

想到这儿,李安民轻轻的闭上了双眼,平静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贼人尔敢,休伤吾兄!”

平地一声雷!

突然一声爆喝响起,莫雷闻言循声望去,一抬头瞳孔就放大了几分,只见一根棍状的庞然大物正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自己爆射而来。

李安民听闻声音猛然抬头,惊谔的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看到那人的出现,少年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 小队小队小队

一道轰然巨响,莫雷抽身爆退。

只见一根狼牙棒直直的落在莫雷方才站的位置,硬生生的砸出了一个坑来。

“兀那贼子,休伤吾兄!”

一个高大身影大步流星的冲了过来,只见他皮肤黝黑,怒眼圆睁,流转着丝丝焦急。

正是陈凡凡。

李安民看到弟弟的身影,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悠然一声长叹。

陈凡凡见到哥哥的惨状,焦急之下跑的飞快,转眼就到了两人中间。他将李安民扶到一旁空地上,给哥哥喂下了一颗丹药,双眼泛红沉默不语。

“怎么回来了?”

李安民强撑着剧痛,挤出了一抹微笑,轻声说道。按照他的想法,此刻陈凡凡应该度过了斡难河才是。

“哥,等会再与你详谈,我先解决了这个杂碎。”

陈凡凡转过身来,横眉冷目的看着莫雷,恨恨的咬碎了钢牙。

莫雷看着怒气滚滚的的陈凡凡,他从眼前这个魁梧少年身上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猛地抬起头来朝着天空一声巨吼,整个人都化成了狼形。

“嗷呜”一声狼吼,莫雷双眼之中寒意凛然,冷若冰霜。他半伏在地上,蹑着脚步拉开了与陈凡凡的距离。

陈凡凡一个纵身跃到战圈中央,拿起了陷在地上的狼牙棒。他二话不说,身上泛起点点金黄,直直的杀了过去。

战斗一触即发!

只见陈凡凡状若蛮神,巨大的狼牙棒在他手中轻若无物,舞的是虎虎生风。他招招凶猛,大开大阖之下,战场之上一阵尘土飞扬。

莫雷沉着应对,见对面那人攻势凶猛,他选择了避其锋芒。只见这兽修脚步轻点,绕着陈凡凡闪躲不停,应对的十分沉着冷静。

李安民坐在一旁,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心里满是焦急。

陈凡凡虽然攻势迅猛,但是战斗经验甚少。他的攻击被经验老道的莫雷一一躲过,陈凡凡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一旦力竭,落败还不是迟早的事。

陈凡凡的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持续不断的大力攻击,他的身体已经渐渐承受不起这般庞大的消耗。

他口中喘着粗气,心里有了几分慌乱。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只见此刻异变突生。莫雷见陈凡凡心绪不宁,攻势上有了几分迟缓。他眼里精光一闪,知道自己苦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只见莫雷双腿弯曲,猛地一蹬脚,身体仿佛离弦之箭,飞也似的朝着陈凡凡弹射而去。锋利的狼爪闪烁着耀眼的寒光,直直的落在了陈凡凡的身上。

一道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响起,莫雷眼里略带疑惑,直接抽身爆退。

陈凡凡胸口被莫雷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慢慢渗出,看得李安民心忧不已。感受到了胸口处出来的刺痛,陈凡凡脸色苍白的发出了一声嘶鸣。

“凡凡!”

李安民面露惊恐,忍不住出声喝道。

“大哥放心,我所修的功法名曰金钟诀,入了人境之后,我的身体仿佛金钟附体,防御极强。”

听到大哥的声音,陈凡凡回过头来憨憨一笑,只见他的伤口处金光流转,满不在乎的对李安民说道。

见李安民舒了一口气,陈凡凡便转过头来,只是转身的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煞白,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了地上。

“呵呵,真的是兄弟情深。”

莫雷看着两人突然笑出声来,一脸轻蔑的接着说道:“我家爷爷唤我毒狼儿,原因就是在兽魂觉醒时,我按照古籍记载,将初生的狼爪划出口子,在巫毒里浸泡了整整三日,险些被毒身亡。可长生天眷顾,我不但没死,还成功的将巫毒吸收在狼爪之内。”

莫雷脸上浮现出一丝张狂,冷冷说道:“早就看出来你身上有悬念,却没想到居然是护体的法门。不过,我方才一击,已经将巫毒注射到了你的体内,管他什么金钟诀还是银钟诀,不出三日,你必定全身溃烂而起。”

听到莫雷的话,陈凡凡满脸不屑的吐了吐口水,出声说道:“呸,小爷我不过是一时疏忽,才让你偷袭得逞。休想妖言迷惑与我,管他什么鸟巫毒,再来吃爷爷一棒!”

话音未落,就见陈凡凡又舞起了狼牙棒,可是还没走几步,他就感受到了身体一阵酥麻,转而变成了刺骨的苦痛。

陈凡凡难以承受这般苦痛,只见他捂住了胸口,身体一软,就扔下了狼牙棒,脸色煞白的蹲在地上久久的抬不起头。

莫雷看到陈凡凡现在的模样,嗤笑一声,讥声嘲讽道:“呵呵,我劝你莫要再用功法,否则巫毒蔓延加快,不出半日,你必定会化成一滩血水。”

莫雷在一旁狂笑不止,他气焰嚣张的越过了陈凡凡,走到了李安民的身前。他把狼爪横在身前,寒着脸冷漠的说道:“你弟弟已经不行了,我倒要看看还有谁会来救你!我要先杀了你,再把你弟弟带回去,亲眼看着他在我眼前腐烂。”

“贼人住手,如你所愿,我们来了。”

突然,两道声音响起,莫雷一脸恼怒的回头一看,居然真的还有人来救李安民二人。

“居然没完没了了,不过也好,今日我便将你们一窝蜂的端了。”

北狄狼魂兽修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咬着牙冷冷的说道。

这两个人还没看清楚样貌,就见一把焦黑的木扇闪着白光朝着莫雷飞了过来。这把木扇的速度极快,扇身在空中不停的旋转着,“嗖”的一声就到了莫雷的身前。

扇尖闪着寒芒,从莫雷的脸上划过,接着在空中一个回转,落在了白衣青年的手上。

白衣青年迎风而立,轻摇木扇,一双桃花眼里闪着不见了往日的轻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只见这人一身华丽的白衣,上面是锦绣纹理,虽然沾上了些许灰土,但也能看出这人一定出身于大户人家。

“头儿,凡凡,你们没事吧!”

白衣青年正是小队里的富贵人家,袁留。

站在袁留身旁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只见她手持一兵长枪,鲜红的衣衫在风中肆意的摇摆,给这片青黄的草原填上了一笔明艳的靓丽。这名女子眼神落在了李安民的身上,见到少年瘫坐在地上,浑身上下布满了血瘀,就连脸上也都是绽开的伤口,女子按捺不住心头的痛楚,飞也似的朝着李安民跑了过去,眼泪夺眶而出,一滴一滴无声的滚落。

“木头,臭木头,你怎么了?”

女子一身红衣,当然是红缨。只见红缨此刻哭的是梨花带雨,她从衣袖中取出巾帕,轻轻的擦掉李安民脸上的灰土喝血迹。一边擦拭,一边心疼的流着热泪。

看到红缨的模样,李安民对着女子轻轻的笑了笑,柔声说道:“谢谢你,你别哭,我没事。”

看到李安民脸上平和的笑容,红缨对少年的心疼瞬间更强了几分。她忍不住轻轻的抱住了李安民,把头埋在李安民的身前,轻声的抽泣起来。

李安民感受着红缨的热泪打湿了自己的衣衫,他看着红缨,却有另一个倩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少年摇了摇头,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却没有说话。

莫雷看着眼前又出现的两个人,心里不由暗道今天是怎么了。本来实力强大的他想杀死一个未入人境的少年,居然还如此的一波三折。此刻他的心头已经是满满的怒意,看向袁留的双眼之中,也满是凶残。

北狄狼魂兽修摸了摸脸上被木扇划破的伤口,居然摸到了一股残留着温度的鲜血。他把沾上了鲜血的狼爪放在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一瞬间眼神中的寒意更胜了几分。

狂怒之下,他仰天长啸,嗷呜几声后,眼神森然的看着白衣袁留,喑哑的声音响起,他低声嘶吼:“不管你们是谁,今日我都要撕碎了你们。”

袁留眼神之中露出一丝严肃,他头也不回的出声说道:“统领,头儿伤势严重,看样子凡凡此刻也无法继续战斗,你先带他们离开。我身法灵活,一时之间他奈何不了我,稍后我抽开了身便去寻你。”

“凡凡为了救我中了那兽修莫雷的巫毒,你们不用管我,只要将凡凡替我照料好即可。”李安民此刻恢复了几分力气,他亲身经历过莫雷的强大,不忍见袁留为了他再有牺牲,于是忍不住出声反驳道。

“我哥不走,我也不走!”

陈凡凡此刻还捂着胸口巨大的伤口,发出了执拗的声音。

“哼,真是兄弟情深,不过你们放心,今日你们谁都别想走了!”

莫雷冷冷的说道。他环顾四周,发现陈凡凡的身旁没有别人,眼神一转,接着身影一闪,莫雷朝着陈凡凡冲了过去,看模样似乎想要一举击杀这个气力惊人的魁梧少年。

袁留一直专心致志的戒备着,发现莫雷此刻居然冲向了陈凡凡,袁留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恐惧。

只见袁大公子身形暴起,木扇脱手而出,直直的飞向了莫雷的面门。吃过一次木扇的亏,莫雷连忙收起了狼爪,抽身躲过了袁留的攻击。

木扇打着旋儿回旋到了袁留的手中,虽然一击落空,却也逼退了莫雷,暂时解除了陈凡凡的危机。

“快走,我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袁留轻轻拂去头上的冷汗,大声嘶吼道。

李安民还想拒绝,却突然感受到了脖颈上一痛,就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

“原来是这种感觉,与她感同身受了。”

李安民轻轻呢喃,昏迷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 白衫黑扇袁大公子

斡难河畔,东风吹得紧俏。

红缨双眼含泪,决然看了袁留一眼,就化手成刀,直勾勾的落在了李安民的脖颈之上。她把李安民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娇小的身躯撑住了住进自己心坎儿上的少年。她抬起头来,望向了南边的斡难河,没看袁留一眼,就果断的迈起了步子。

陈凡凡胸前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已经隐隐变出了几分黑色,想来应该是巫毒渗入血液当中所致。虽然面色惨白,无一丝血色,可他却仍然坚持站起身来,脚步虚浮的跟在红缨的身后。

见三人走远,莫雷的怒意从心头升腾而起,几次想出击阻拦。可袁留的身法颇为不俗,仿佛附骨之蛆一般,纠缠住了莫雷。白衣黑扇,神出鬼没,直逼得莫雷脱不开身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红缨带着李安民和陈凡凡脱离了战场。

“可恶,白衣小子,速速让开,我还能留你一命,如若不然,我定把你挫骨扬灰,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位北狄狼魂兽修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对着袁留沉声威胁道。

袁留闻言先是镇定自若的撇着嘴角笑出声来,他抬起头看着莫雷,眼神中的笑意慢慢变得冰冷,轻蔑的说道:“让我退后,真是痴心妄想。也难怪,你这等无知胡辈,又怎么能懂得我大汉子民心中的荣耀!”

袁留手持木扇直挺挺的立在了莫雷身前,东风鼓起了衣衫,他摆出一副放手一搏的架势,眼里是睥睨天下的胆魄与豪气。他木扇一摇,周身升腾而起丝丝白雾,对着眼前的莫雷慷慨激昂的说道:“若想追上他们,唯一的途径就是踏着我的尸体前行。记住了,今日拦住你的是大汉玄雀军袁留!”

看到袁留看向自己那一脸的轻蔑,莫雷心中的怒意更胜了几分。只见他接连不断的发出一阵阵狼嚎,在袁留惊讶的目光中,莫雷原本就化为狼爪的右手满满的又膨胀了几分。狼爪上的寒光更胜,定睛一看,原来是爪尖长出了长长的尖刺,好似把把利刃一般。

莫雷的双眼之中闪烁着幽幽绿光,凶相毕露的瞪着袁留,气急败坏的说道:“都是你逼我的,使用这兽魂强化天赋会损耗我体内一成的精血,至少要半年才可以完全恢复。”

全程目睹了莫雷惊人的变化,袁留双眼闪过一丝难色。他小心翼翼的盯紧了莫雷,全心全意的戒备着,只是眼睛不经意的瞄向不远处的高坡,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你叫袁留是吧,我记住你了!”

兽魂强化过后,莫雷原本就高大的狼形又是膨胀了几分,狼爪长出来的尖刺闪烁着幽幽的寒光,他的嘴角露出了根根獠牙,气势汹汹的一步一步朝着袁留走去。东风吹过,卷起了片片尘土,覆盖在巨大的脚印之上。

看着高大的莫雷朝着自己走来,袁留只感觉到了一股小山般的压迫。握住木扇的双手不知不觉的渗出了几点汗珠,一时之间袁留整个人的精神都紧绷到了极点。

“受死!”

眼见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莫雷首先发出了一声爆喝。只见他一个纵身,整个身体就高高的跃起,电光火石之间,就冲到了袁留的身前。

袁留闻到一阵腥风大作,接着眼见着莫雷破空而至。锋利的狼爪带着惊天的威势,倏忽之间就到了自己的头顶。袁留心底一惊,暗道若是这一击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只怕即可就会被狼爪撕成两段了。

莫雷已经化身为狼,速度和袁留本不相上下。可是谁能预料这个莫雷居然耗费了自己一成的精血拼着重伤也使用了兽魂强化的天赋能力。强化后的莫雷不仅仅是外形上有了变化,就连速度也瞬间暴涨了几分,一下就就超过了袁留。

看到莫雷爆射而至,袁留就判断出来对方的速度此刻的到了巨大的提升。袁留神色凛然,他知道莫雷这一击,自己躲不开了。

所幸的是,袁留一直在留意莫雷的动静,片刻之间他也想到了应对之策。可实际上,与其说是应对之策,倒不如说是壮士断腕。只见袁留脚底腾挪,身体只来得及稍退半步,倒也足以让自己的头颅躲过这凶残的狼爪了。

与此同时,黑色的木扇在他的操控下护在了自己的心脉处,避免自己在一击之下就落个草草殒命的下场。

虽然是做到了极致,可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之间巨大的狼爪一下子就狠狠的拍在了黑木扇上,好在黑木扇是黄大师所制,扇面结实,只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黑木扇替袁留挡住了狼爪,避免了他被劈成两截的下场。

袁留像是一只离线的风筝一般,在狼爪凶狠的攻击之下,直直的飞了出去,跌落在一旁。袁留瘫坐在地上,噗嗤一口吐出几口鲜血,原来狼爪狂暴的一击已经震伤了他的内脏。

袁留伸出衣袖,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白色的衣衫顿时染得一片赤红。他不顾自己的伤势,也不管从嘴角流到下巴的片片猩红,只见袁留的狰狞着,他抬起手来指着莫雷,狂笑一阵后讥声嘲讽道:“舒服,北狄兽儿,再来给袁留爷爷捶捶背!”

莫雷一脸惊异的看着袁留,心想今日遇到的几人一个个身上都有奇特之处。按理说自己强化后的一击足以轻松砍死一位人境二级的汉人修士,可眼前这小子虽然身负重伤,可却仍旧有力气继续喧闹。

莫雷心头涌起几分焦急,本来料定了李安民必死,他才将自己从爷爷那里秘密得来的消息和盘托出。此事涉及甚广,由单于皇庭里面的右贤王亲自操刀,甚至关乎汉狄两族的生死存亡。李安民身死倒还好,这个消息自然烂掉,无人会知晓。可若是李安民侥幸逃脱,一旦将消息泄漏出去,汉人就会提前防备。到了那时,坏了涉及北狄生死存亡的大事,只怕他单凭一人之力是承担不起的,而且他的爷爷,甚至整个家族都会被屠戮殆尽。因此莫雷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恐惧和懊恼,一心想将李安民杀死,以绝后患。

因为莫雷冷冷的看了袁留一眼,就不再管他,抬起步子就朝着李安民他们离去的方向走去。

“慢,我之前说过,想去追他们要先将我杀死,踏着我的尸骨前行!”

只见那把熟悉的黑木扇又在空中打着旋儿飞到了莫雷的眼前,紧接着一个回旋落在了袁留的手上。袁留忍不住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高坡,接着望着气焰嚣张的莫雷。

袁留刚渡过斡难河后曾经消失了一段时间,他是去见了一个不得不见的人,那人交给了他一件不得不做的事,于是他也有了自己不得不留下来断后阻敌的理由。眼前这个兽修虽然实力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但一般耗费精血的短暂提升都有一定的时间限制。于是袁留在赌,赌自己能坚持与他耗下去,也赌寄托了自己全部希望的人能够不让他失望。

“小子,既然你如此着急求死,那么我便满足你。先解决了你,再杀死他们几个也不迟。”

莫雷见袁留还在纠缠,这下子彻底点燃了他心头的怒意。只见他咬牙切齿的看着袁留,狼爪上闪着寒光,又是一个暴起朝着袁留冲来。

这一击袁留心中早就有了盘算,他算好了距离,刚好躲过了莫雷疯狂的一击。

每每莫雷攻击时,袁留就凭借自己灵活的身法躲闪。而一旦莫雷想要去追李安民,袁留又欺身上来,甩出黑木扇骚扰。

就这样,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

两人你追我赶得的就到了高坡下一片开阔的草地之上。

莫雷早就被袁留搞得精疲力竭了,他脸色难看的看着眼前这个狡猾的小子,眼睛忍不住转了转。

袁留其实也是强撑,此刻体内的天地之气也临近了干涸。

此刻已经过了午时,正是一天里日头最盛时候。天火烧个不停,袁留浑身上下要被汗水打透了。华美的白衫汗头以后紧紧的黏在袁留的身上,他的头发随意的骚乱者,脸上满是血迹和灰土,甚至还晒黑了几分。还有他的嘴唇因为干裂绽开了一层层肉皮,哪里还有半点富家公子的模样。

他抹了抹眼前的汗水,观望着对面的莫雷。只见莫雷此刻脸色煞白的坐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喘着粗气,看向袁留的双眼里带着执拗却又有一丝惊惧。

袁留眼睛转个不停,心想着莫不是莫雷的天赋强化到了时间?

他出身富贵,知道汉人修士中有人拥有短暂提升实力的密法。一旦使用,使用者的实力就会瞬间暴涨,十分强大。可一旦到了时间,使用者整个人都会虚弱下来,需要调节半月甚至更久才可以恢复。

袁留曾有幸见过有人施展过这类迷法,不管是先前实力的提升还是现在的虚弱,都与今日莫雷的状态一般无二。

袁留深呼了一口气,他手拿黑木扇,蹑着脚步,小心翼翼的朝着莫雷缓缓摸了过去。只见袁留睁圆了眼,仔细的观察着莫雷的情况。

十步,九步,八步。

袁留看到莫雷深深地低着头。

七步,六步,五步。

袁留听到了莫雷有气无力的喘息声。

四步。

袁留看到了莫雷那张煞白的脸,那双凶狠的狼眼也失去了光泽,变成了暗淡的灰色。就连狼爪上的尖刺也消失不见了。

袁留舒了一口气,心里放松了几分,继续试探着向前。

三步。

袁留在此向前,想要再打量一番。只见莫雷煞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脸色瞬间恢复了红润,双眼之中又闪起了凶残无比的幽幽绿光。

“不好,上当了!”

袁留一瞬间脸色大变,厉声高呼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莫雷突然一个飞身,猛地一下朝着袁替猛冲了过来。大惊失色的袁留此刻正手忙脚乱,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被莫雷一爪划破了腰腹,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小子,就说过让你让开。”

莫雷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气息虚弱的袁留,嘴角露出了一丝讥笑。

他一脸冷漠举起了狼爪,对准了袁留的心脏

第六十章 蒋通一箭毙敌

话说这袁留虽然带着十二分的小心,可还是着了莫雷的道儿。

莫雷一个突然暴起,打得袁留措手不及。可怜的袁大公子根本无处闪躲,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莫雷的狼爪划破了自己的小腹。

真可谓是致命一击,袁留瞬间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就连气息也微弱了起来。他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执拗,痴痴地望着不远处的高坡之上。

莫雷对李安民和盘托出了自己意外得知的北狄绝密,为了防止其泄密,他迫切的需要将其杀死。可眼前这个白衫青年却一次次的拦住了他的脚步。这个北狄狼魂兽修自然是心中暴怒,只见他的狼爪闪着寒光,对准了这位袁留的心脏。

此刻莫雷身上哪里还有半点虚弱的样子,盛怒之下,他身上鼓荡起惊人的气势,甚至比使用强化天赋后更胜了几分。

天地苍苍,绿野茫茫。

只见高坡之上凝出了一团青绿色的云雾,一瞬间就吸引住了莫雷的目光。

青绿云雾被背地北狄的东风吹散,忽而归于虚无,忽而又变幻成奇特的形状。只见那青绿色的雾气带动了空气的流转,卷起了一阵风来。风中卷起了沙土和草木,也随着青绿色云雾的变幻而聚散无常。

莫雷只觉得头皮发麻,手心生出了阵阵汗水。他的强化状态的确有时间的限制,时间一到就会变得极其虚弱。莫雷此刻已经感受到了身体中传来的阵阵疲乏,从高坡上的青绿色尊重当中,他感受到了一股足以灭杀他的庞大力量,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袁留气若游丝的躺在地上,他自始至终一直留意着高坡上的情况。看到了高坡上光芒大作的青绿色气息,他嘴角微微翘起,苍白的脸上就泛起了一抹笑意。

在两人的注视下,高坡上的云雾终于稳定了下来。只见天空之中凝成了一把巨大的青绿色长弓,光晕流转之间,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无敌之势。

弓影刚一稳定下来,弓弦就慢慢的被凭空拉开,一直利箭也慢慢悠悠的凝露出来。

箭矢凝成的很慢,可莫雷脸上露出一个明悟的神情,紧接着脸色狂变。他双眼之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目瞪口呆的喃喃自语道:“这难道是湮灭箭,那可是南边人的手段。”

莫雷话音未落,就见高坡的上箭矢终于凝聚完成。在完成的一瞬间,雾气凝成的长弓和箭矢便消失不见了,空中只有一个青绿色的光影。

青绿光影一出现,就宛如一道流星,神出鬼没的破空而至,像是凭空一般,直直的就到了莫雷身前。

湮灭无声,前后不过一瞬间就穿透了莫雷的面门。

自从认出了湮灭箭,莫雷就摆出了一副防守的模样,他把双手环抱在身前,小心翼翼的抵挡着。可是这道青绿色的流光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即便是莫雷有了准备,却也无法阻挡分毫。

青绿色的流光之中还夹带着一支实实在在的箭矢,在莫雷的面门上钻出了一个血洞来。他倒下了,重重的摔在了北狄青黄的草地之上。

袁留转过头来,看到北狄兽修的脸色凝固了,莫雷的眼神中带着错愕,带着惋惜,带着难以置信,也带着追悔莫及。

袁留深呼了一口气,他感到了浑身上下的倦意席卷而来,承受不住疲惫的侵袭,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神志尚清之时,他听到了一阵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也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那人的语气里满是担忧和焦急,急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袁留,袁留,袁留。”

一个精瘦的汉子张弓搭箭,蹑手蹑脚的轻轻跳到了到了现场中央。先是跑到莫雷身旁小心翼翼的勘查一遍,确认莫雷此刻已经死透了。于是他这才收起了手上的长弓,蹲伏在袁留身旁焦急的呼喊着。

来着不是别人,正是第六小队里一直迟迟没有现身最后一身,猴子蒋通!

原来蒋通遵照李安民的嘱托,连哄带骗的带着四人就上了木筏。可迟迟不见李安民现身,红缨,陈凡凡和袁留自然心里存疑。在大家的追问下,他扛不住大家的压力,终于将李安民孤身一人阻敌的事情和盘托出了。这一下子四人就炸了锅,陈凡凡第一个耐不住对于兄长的担忧,率先跳下了木筏,扛着狼牙棒就朝着李安民滞留的战场追了过去。

剩下的三人也是面面相觑,在红缨的组织下,三人也决定返回战场,与李安民生死相随。三人出发之际,就碰到了死伤惨重的白鹭军五人。双方见面进行了简短的交流,白鹭军五人拿到了可以渡过斡难河的木筏,而红缨三人则知道了李安民现在的处境。

心忧李安民的安危,也知道了对方狄族狼魂兽修的强大,三人便分散开来。红缨和袁留驰援李安民和陈凡凡,而蒋通则埋伏在高坡之上,准备使用弓箭,远程击杀莫雷。

可不知是什么缘故,蒋通尝试过无数次,可却一直拉不开身后背负着的青绿长弓。见自己的好兄弟袁留一次一次的被击倒,被重伤。蒋通心中甭提有多么急切了,他一次一次的尝试,可结局却一直不尽如人意。青绿长弓坚如磐石,任凭他如何尝试都无法拉动弓弦哪怕是分毫。

在莫雷即将击杀袁留的紧要关头,蒋通看到了袁留看向自己,他脸上那抹平静的笑意终于点燃了蒋通心中隐藏的巨大能量。只见他暗暗轻呼一声,右手手指用尽了全力拉动了青木长弓的弓弦。巨力之下,右手手指被长弓上暗黄色的兽筋划破,渗出了血迹点点。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只听蒋通骨骼发出一阵阵异响。他瞬间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受到了加持,沉睡在心里多年的神秘功法正式的重新运转起来。

一次,两次,三次。

经过反复不断的尝试,蒋通终于成功的拉了青木长弓。或许是厚积薄发的缘故,经过了先前不断的尝试,此刻他爆发出来的力量也极为惊人。

只一箭,便成功射杀了气焰嚣张,实力强大的北狄狼魂兽修,莫雷。

“嗒”“嗒”“嗒”

错落有致的马蹄声响个不停,蒋通闻声脸色难看的探着脑袋朝着北狄白狼大营探了探。只见有数百白狼骑兵手里拿着制式长刀,气势汹汹的朝着高坡冲杀而来。想来是方才自己发出的青绿之气动静太大,引来了白狼军大营众人的注意。

此刻蒋通也不在意手上的鲜血,他捡起了黑木扇别在自己腰间,满脸焦急的抱起了身负重伤的袁留,朝着与红缨约定好的地点飞奔而去。

因为那拿着长刀的数百白狼轻骑中,还隐藏着约莫百名号称白狼最为精锐的白狼弓骑!大汉北疆最大的敌人便是北狄,而北狄最为强大的军队就是白狼军,而白狼军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战力超群的白狼弓骑!

玄雀统帅沈遗南曾经说过,若是论单军交锋,数量相当的情况下,正面冲杀,玄雀旗下无一支部队能够战胜白狼弓骑,甚至整个大汉都罕有能与之匹敌之军。

当然,若是考虑到各军之间相互配合,或是合理的运用计策谋略,那结局自然应该另当别论。可就如今的情况而言,第六小队里五个人折损了三人,单凭他和红缨的力量万万不是上百白狼弓骑的对手。

“直娘贼,玄雀堂教习是做什么吃的,这都不肯现身,莫不是要逼死我们。”蒋通气愤填膺,重重的吐了下口水。只见他双眼之中怒火烧的正旺,一边脚步不停,一边气急败坏的说道。

蒋通不知道,就在自己先前藏身的高坡之上,陡然出现了两个身影。这两人一个身材矮小,身材却很粗壮。只见他双眼之中透着点点凶光,身着北狄将甲,显然是北狄人士。若是李安民在场,一定能把这人认出来,因为这个矮子正是先前密会四爪龙服的北狄长公主之夫,恶贯满盈的凶人,小驸马!

而另一人也十分神秘了,只见他身形高大,浑身上下都笼罩在一层黑衣之下,就连脸上也带着一块漆黑的面具,根本看不清楚这人半点的模样。面具漆黑,是一个露着獠牙的恶鬼!

“这小子倒是机灵,这里却是是一个可以纵观全场的绝佳之地。”小驸马站在高坡上环顾四周,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哈哈一笑,大声说道。

“莫雷这小子就这么死了,莫提那边你该如何交代?”这位獠牙鬼面的黑衣人看着坡下惨死的莫雷,对着小驸马出声问道。这人的声音沙哑,透着阵阵的阴寒。

“交代?这小子未得将令,就擅自出兵,险些坏了我们的大事,有什么简直是死有余辜,有什么好交代的。”小驸马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更何况他嘴上没个把门,把我们的事都说了出去。若是坏了大事,我反要问问莫提是怎么教的孙子!”

话一说完,小驸马笑嘻嘻的看着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对着黑衣人说道:“鬼师,那个叫李安民的小子知道的太多了,你看要不要我出手?”

听到小驸马的话,鬼师抬头远眺,嘴角轻轻的摇了摇头。

第六十一章 归汉无门

伫立高坡之上,遥望战马嘶鸣。鬼师驻足远眺,东风鼓荡起黑袍。

长獠鬼脸遮面,小驸马看不清鬼师的面貌,却听到了他空谷传响般的飘渺悠远的声音。

“那小子不过是一个未入人境的小辈,你亲自出手未免也太有失风范。”

小驸马闻言皱眉,脸上的横肉凝成一坨,沉思片刻后继续说道:“可是,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传到了玄雀堂里,只怕会生出什么祸端。”

鬼师闻言冷哼一声,转过头来,那张狰狞可怖的鬼面对准了小驸马,怒声说道:

“斡难河畔有你埋伏下的三千白狼弓骑,此次玄雀堂里渡河的三十六人只怕是插翅难逃,怎么会有消息传到玄雀堂?即便是有所遗漏,我在斡难河南岸也留下了后手,怎么可能会有消息传回?”

獠牙鬼面里露出了一道森寒的目光,惊的小驸马直打冷颤。

“不知小驸马是质疑手下白狼弓骑的能力,还是对在下不够信任?”

鬼师怒喝一声,紧接着连声问道。

小驸马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他连忙学习汉人的样子,有模有样的朝着鬼师拱手行礼,恭恭敬敬的急忙回应道:“自然不敢质疑先生,只是小将一时心急,未曾考虑周全,还望先生莫怪。”

小驸马深深的低下了头颅,双眼闪烁,不停的打着转儿。

看到了小驸马的模样,鬼师轻轻的摆了摆手,沉声说道:“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搜寻到廖贤才那只老鬼的下场。他表面上是玄雀堂教习,可实际上却是沈老鬼的心腹。他是负责那小子所在小队安危的教习,刚好可以利用那一队人来引诱那只老滑头现身。”

小驸马这才抬起头来,他试探着出声问道:“那鬼师的意思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

鬼师没有任何反应,他看着李安民一行人逃去的方向,半晌才慢慢悠悠的突出了四个字:“瓮中捉鳖。”

“好的,那我现在就去安排。”小驸马闻听之后,拱手拜别鬼师。他动作麻利的翻身上马,朝着坡下正策马奔腾的骑兵们冲了过去。只是马在鬼师的背后,翻身上马时他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鬼师,嘴角扬起了一抹嗤笑。

仿佛是看到了小驸马在自己背后的行为,鬼师轻轻冷哼一声。他仍旧眺望着李安民一行人,只是藏在獠牙鬼面下的脸上泛起了一双莫名的笑意。他的嘴唇微动,喃喃自语道:“我倒要看看你小子,究竟是何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红缨,李安民和陈凡凡三人在约定之地等待着蒋通袁留的汇合。这里正是陈凡凡做好木筏后,简单搭建的渡口。

话说服下了红缨从夏言溪那里得来的药丸,李安民已经转醒过来,体力也有了片刻的恢复。他脸上的血污在昏迷时,已经被红缨擦拭干净了,可仍旧是伤痕累累。

虽然彼此重伤,可是李安民却并没有太过担心。因为灵力漩涡出现那次,他受过更重的伤,浑身上下仿佛被碾成了芥粉。可在幽冥气颇为神奇,居然硬生生的将芥粉一点一点的粘合了起来。

此刻的他正盘膝坐在地上,周身萦绕着点点黑雾。幽冥气翻涌进体内,虽然远远比不上灵力漩涡出现时那般迅猛,可他却能感收到身体传来的阵阵酥麻,他知道那是自己正在恢复。

陈凡凡夜盘膝坐着,只见他身上暗金色的光芒流转,可脸色仍旧是一片惨白。在红缨的帮助下,他暂时的封住了胸口伤处的血脉,加上医坊夏言溪秘制的祛毒丹药,总算是控制住了巫毒,使其不再继续扩散。

巫毒虽然得到了控制,可无论自己怎么尝试,都无法将其从血脉当中祛除出去。金钟诀运转开来,非但未曾奏效,反而领巫毒隐隐有了突破控制,继续扩散的迹象。无奈之下,他只好盘膝坐下,冥思苦想应对之策。

红缨手持长枪,她的状态最好,此刻正蹲伏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戒备着。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红缨抬头就看到了蒋通抱着袁留正在飞奔而来。她连忙站起身来,急声轻呼道:“猴子,这里!”

袁留身负重伤,此刻已经是奄奄一息。而负责小队安危的教习却迟迟不肯先生,蒋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早就急得团团转了。他不敢有片刻停歇,一路上狂奔不止,生怕耽误了怀中袁留的救治。他想着早点渡过斡难河,寻求玄雀堂的帮助。

只见他此刻满头大汗,嘴唇干裂,脚步也有几分虚浮,汗水早已经打透了他的衣衫。他双手抱着袁留,右手手心处的伤口仍旧在不停的渗透着鲜血。看到红缨的出现,他赶忙加紧了脚步,连声疾呼道:“袁留,袁留,快救救袁留。”

心中急切,加上已经不知疲倦的狂奔了一路,蒋通早就有些体力不支了。只见他脚底一个踉跄,险些将怀中的袁留扔飞了出去。

闻声见状,红缨连忙扔下了手中长枪,一把接过了袁留。见状,蒋通才舒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神急切的望着红缨,口中不停的喘着粗气。

“怎么了?”

“袁留怎么了?”

听到动静,李安民和陈凡凡也站起身来,一个个艰难的拖着步子,一脸担忧的走到了袁留的面前。

“我和袁留击杀了那名兽修,可是兽修死前重伤了袁留!”

蒋通咽了咽口水,出声对着几人说道。

红缨轻轻的把袁留平放在地上,仔细的勘查起袁大公子的伤势。

只见袁留一身白衫,小腹处破出了一个深深的血窟窿。好在蒋通机灵,扯下了布条缠住了伤口,可是伤口颇深,即便如此到现在还时不时的鼓出一道鲜血。

从小就爱跟着小姨,红缨终日在医坊厮混,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一些处理伤口的法子。只见她小心翼翼的撕开了袁留伤口上下的衣衫,仔细的观察伤口的大小。突然,红缨皱着眉头一声轻咦,接着眼睛一转,眉头舒展开来。见李安民,陈凡凡和蒋通都一脸焦急的围了过来,红缨凤眼圆睁,朝着三人一声轻喝:“都围在一起做什么,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该怎么医治?”

三人闻言,都是莫名其妙的眉头一皱,只以为红缨是心中焦急,便各自散开了。

红缨冷哼一声,冷声喝道:“袁留伤势极为严重,我需要静下心来为他处理伤口。你们守在一旁,发生任何事也不要打搅我。”

话音未落,她便抱起袁留,径直的朝一旁走去,远远的隔开了三人。

听闻这话,李安民三人脸上都浮现出一丝阴霾,对袁留的担忧溢于言表。尤其是李安民,作为队长,他羞愧于没有保护好队友的安危,更自责于袁留为救他而身负重伤。只见他双拳紧握,两眼圆睁,恨恨的喘着粗气。

陈凡凡知道大哥心中的悲愤,刚要出声安慰,就见蒋通朝着李安民走了过去。

蒋通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李安民的肩膀,只说了一句:“队长,这不怪你。”

接着他看向袁留所在的方向,却只能看到红缨那正在忙碌的一半背影。蒋通一声长叹,继续说道:“大汉没有抛弃袍泽的兵,你是汉兵,我是汉兵,袁留也是汉兵。”

李安民闻言握紧了拳头,此刻他对实力的渴望更加迫切起来。在他看来,今日造成这样的结果,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不足以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而且经此一役,他想要保护的名单里,多了蒋通和袁留的名字。

“队长,木筏呢,木筏呢?”

蒋通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木筏的痕迹,只看到了一堆散落一地的木板。本以为可以就此返回大汉,方才他才舒了一口气,可看到他心头的石头又被吊了起来。

李安民听到蒋通的问题,发出了一声长叹,对着袁留轻轻的摇了摇头。

陈凡凡深呼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出声说道:“我们赶到时,这个木筏已经被人破坏了。”他抬起头看了瞄了李安民一眼,接着一字一句的说道:“看木头碎片的数目,大概是一个木筏的量。而另一块木筏,应该是被白鹭军五人带走了。而破坏木筏,可能是害怕有追兵乘筏追击吧。”

蒋通闻言皱起了眉头,他思索良久才难以置信的开口说道:“你是说白鹭军五个人撑走了一个木筏跨斡难河返回了大汉。为了防止有北狄白狼利用木筏追击,所以进行前他们不顾我们的死活,破坏了另一块木筏?”

听到蒋通的话,李安民哀叹一声,脑海里浮现出白贞贞的倩影。虽然不愿意相信木筏被毁白鹭军五人所为,可是除了他们以外,再无一人知道木筏的所在了。所以,他不得不相信事情的确如此。

李安民的心中泛起了丝丝寒意,自己小队五人不计代价的救出了白鹭军五人,可却被他们断送掉了回家的希望。

陈凡凡目光炯炯的看着蒋通,沉声说道:“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不必太过担忧,现在寻找木头时,我远远的看到了一处山林,不出一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再制作一个木筏。”

蒋通脸色瞬间苍白,他低下了头,瞳孔之中再无一丝神采,有气无力的说道:“来不及了,方才一战已经惊动了白狼大营。此刻已经有数百骑兵追杀了过来,其中还有约莫百名白狼弓骑。”

“只怕不出半个时辰,北狄的狼崽子们就要杀过了。”

蒋通抬起头,紧盯着李安民和陈凡凡,郑重其事的说道。

李安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红缨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凡凡和猴子继续戒备,木头,你速速过来,快快。”

第六十二章 藏身

斡难河畔的简单渡口,蒋通诧异的看着满地的碎木,一时失语,说不出一句话来。

日头已经渐渐偏西,烈日柔和下来,不复午时的刺眼。放眼望去,西边映出的云霞也被染成了透着温和的橘红色,就这么静静地映在宽阔的斡难河上。碧波粼粼变成了静谧的橘红,缓缓流动下倒也有了几分难得的宁静。

北狄的夏日晚风带着夜的气息,一扫了白昼的烦闷。天地之间鼓荡起一丝凉意,倒也颇为清爽。

轻风本无声,可若是夹带了其他的嘈杂,便会被有心人听去。

蒋通久居白昶的深山密林,是个经验十足的老猎手。猎手需要耳聪目明,蒋通也不例外。他从风中隐隐听到了其他的声响,接着他趴下了身子,转头将耳朵贴紧了地面,聚精会神的探听起来。

经过反复的确认,蒋通的脸色只一瞬间就变得苍白,因为他终于确认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北狄白狼军的战马正在鸣声啾啾,马蹄声也哒哒作响。紧接着,他站直了身体,探着脑袋抬头观望。

只见远处升腾起了尘埃片片,遮天蔽日的飞灰之下,隐隐看到了骏马奔驰。跨坐在马背上的汉子个个体格彪悍,他们手中高举着一面旗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旗子上面画着一头威武的白狼。

蒋通噌的一下就站起了身子,把青绿长弓紧紧的握在了手中,脑门之上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队长,追兵追上来了,最多还有一刻钟就会杀到这里!”

那队人马不是别人,正是从白狼大营里杀出来的白狼骑兵。蒋通面露急色,对着被红缨叫去一旁的李安民说道。

话说袁留小腹处被破开一个大大的口子,红缨虽然受了夏言溪的熏陶,能够照葫芦画瓢般的处理一些小伤。可面对袁留身上这个伤口,她仅仅能做一些简单的清理,却无力使其恢复。

正当百爪挠心之际,红缨忽然想起李安民的幽冥气对身体似乎能起到极强的治疗功效。回想起来,当时李安民背上的箭伤没几日就恢复了。而这次更是如此,在于莫雷的交锋当中,李安民落了个体无完肤,全身骨骼碎裂的下场。可这才不过半天的功夫,他便恢复到可以行动的地步了。

脑中灵光一闪,红缨心中打了个机灵:目前伤口已经清理,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恢复,既然如此,何不让李安民用幽冥气试试?

红缨向来雷厉风行,可这次心里却犯了嘀咕。只见她眉头紧锁,抿紧了嘴巴看着袁留,心中有几分举棋不定。

听到袁留的喘息声越来越弱,脉搏渐渐停止。红缨心中大急,终于痛下决心,叫来了李安民。

听到红缨说明了用意,李安民怎会拒绝,当即就要扯开袁留的衣衫,准备使用幽冥气为其疗伤。

红缨见状连忙阻止,羞红了脸蛋儿趴在李安民耳畔轻声言语几句。红缨正在说着,就看到李安民的脸上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煞是精彩。

最后李安民对着红缨点了点头,这才继续施展修为。幽冥气方一入袁留伤处,就如同水滴般散在了伤口,与袁留的血肉融合在一起。在红缨惊奇的目光下,袁留的伤处慢慢变得红润,隐隐有了些愈合的迹象。

红缨看到在幽冥气的作用下,袁留的伤势正在一点一滴的恢复,高兴的险些跳了起来。

见到效果不错,李安民正要再加快幽冥气的运转。可就在此刻,蒋通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闻白狼骑兵就要追杀而至的消息,红缨的脸上的兴奋瞬间消失,转而变成深深愁苦。

只见李安民手上的动作稍顿,脸上的苦涩一闪而过。接着他面无表情的继续使用幽冥气为袁留治疗伤口,沉着冷静的对蒋通说道:“不要慌张,我已有应对之策。”

蒋通听到这话,迟疑了片刻,眉宇之间闪过一丝疑虑,不再说话。

陈凡凡那张黝黑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几分焦急,可无奈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暂时控制住了体内的巫毒,为了防止巫毒持续扩散,他不敢在运起金钟诀分毫。此刻的他,并不是新兵大选一轮独领风骚的翘楚,不过是一个极其稍大一些的普通兵卒而已。

李安民轻声将红缨唤道自己身旁,轻声说道:“你快到河畔寻一些坚硬的水草来,搓成足以绑住我们五人的绳来。再去找一些芦苇,折下六根苇杆儿来。”

红缨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心有疑虑的问道:“你是想让我们藏在水下,可是白狼军也不是傻子,只怕不甚稳妥。”

李安民闻言轻叹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就对着红缨回答道:“贼众势大,我们万万不是其对手。正面交锋无异于以卵击石,切不可取。如今之计,唯有放手一搏。”

“那袁留呢,他至今尚未苏醒,即便是有苇杆,在水底他也无法呼吸啊。”红缨看着昏迷不醒的袁留,一脸担忧的问道。

李安民面无表情的加大了幽冥气运行的速度,平静的说道:“先去准备吧,袁留这边我继续治疗,想必很快就会苏醒。如果北狄人来了,他尚未好转,我另有安排。”

“不知廖师是怎么了,迟迟还未现身。唉,罢了,放手一搏吧。你放心,我会寻觅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处的。”

红缨忍不住心头愁苦,发出了一声怅然长叹,话一说完就转过身去,只留给李安民一个决绝的背影,朝着河畔搜寻而去。

看到红缨离去的背影,李安民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无奈,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从莫雷那里得到了玄雀堂高层与北狄勾结的消息,理所当然的也知道了神秘人与北狄这次设计灭杀玄雀堂新兵和教习的计划。

可是李安民却迟迟没有将这个消息吐露给任何人,即便是红缨和陈凡凡也不例外。

一是消息是从莫雷处得来的,而莫雷此刻已经死在了蒋通的箭下。按照李安民的想法,此刻没有他人知道他已经了解了这次北狄煞费苦心安排的猎杀计划。

可是,李安民至今还未找到神秘纸条上告诉自己的那个隐藏在玄雀军中的神秘人是谁,说不定此刻就隐藏在小队之中。万一将消息泄露出去,只怕他即可就会登上北狄皇庭的必杀名单,到那时迎接的就是北狄铺天盖地的追杀了。

二是因为此事牵连甚广,很多时候往往知道的越多,自己的处境就越发危险。在心中,李安民更偏向于相信自己的队友,因此他更不愿意让他们也深陷其中。

有功同享,有过我扛。

李安民这样想着。

北狄白狼骑兵的马蹄声听得已经愈发清楚,李安民看着平躺在自己身前的袁留,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木头,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快快下水吧,否则被敌人到了就来不及了。”

看到白狼骑兵马蹄掀起的尘土越发靠近,红缨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急切,跑到了李安民的身前催促了起来。

“可是袁留还未苏醒。”

李安民拼了命的为袁留持续不断的输入着幽冥气,虽然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可是袁留却依旧处于昏迷的状态,迟迟没有苏醒。这样下水,只怕会出现危险。

“队长,袁留交给我吧!”

正当李安民和红缨满面愁容的时候,蒋通突然跳了出来。整个小队里,就数两人关系最为紧密,看到好兄弟尚未苏醒,蒋通心里自然是万分急切。更何况,关于袁留的伤势,他本就归结于自己没能早一步拉开背后的强弓,因此一直愧疚不已。所以,骨子里透着朴实的白昶汉子,敌不过自己心中的执拗,就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

“好的。”

“不行。”

听到蒋通的话,李安民和红缨同时开了口。只不过红缨同意蒋通负责照顾袁留,而李安民则持反对的意见。

见李安民哥自己有了分歧,红缨娇嗔一句:“臭木头。”然后走到李安民的身旁,伸出玉手在李安民腰间细肉上狠狠的拧上了一整圈。

李安民疼的险些叫出声来,剧痛之下,他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到了红缨双眼之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目光后,李安民先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和红缨又对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接着才答应把袁留交给蒋通负责。

红缨寻找的藏身之处在一片水草茂盛的河畔。

五人手脚麻利的清理了自己一伙人留下的痕迹,然后用那根由水草搓成的麻绳将五人藏在了一起。李安民站在第一位,只见他将麻绳一端固定了河畔。斡难河水川流不息,水势湍急,只见他试探了许久,确保一行五人不会被冲走后,才躲着步子率先走下了水。

看到李安民下水后,红缨,陈凡凡也依次下了水,只见他们深呼了一口气,嘴里都叼着一根长长的芦苇杆儿。

蒋通把袁留抱在怀里,用绳子将两人紧紧的缠在了一起。蒋通把芦苇杆儿插到了袁留的空中,然后深呼一口气,叼着苇杆儿,在陈凡凡后面也下了水了。

战马嘶鸣,小驸马一马当先,冲到了斡难河岸旁。数百骑兵翻身下马,沿着河岸一路搜寻。

不知是不是巧合,小驸马带着几十名亲卫,正好负责搜寻李安民等人藏身的水域附近。

小驸马横刀立马,立于河畔,闭目养神,沉静不语。

而一旁奔流不息的斡难河里,几根苇杆儿静静地露出了水面。

第六十三章 老子要下嘴了

斡难河河水自北狄圣山狼居胥山奔流直下,横亘数千里,硬生生的把大汉和北狄隔绝开来。

河水湍急,奔腾不息。李安民几人屏气凝神的浮在水地,水草结成的绳索把五个人绑在腰间,绳索固定在河岸,这才看看在水底立住了身子。

藏身在水底,李安民几人凭借着芦苇杆儿倒也足以应付,可蒋通却有些手忙脚乱了。

袁留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可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紧闭着双眼迟迟没有醒来。被蒋通抱进了水里,本就微弱的呼吸此刻更加虚弱了。此刻袁留本能的挥舞着手臂,鼻孔之中活动着点点的气泡。好在嘴上被蒋通插进了一根细杆儿,倒也勉强的能呼上几口水面上的空气。

水面上洒满了落日的余晖,映出了半天的橘红。

小驸马睁开双眼,朝着落日远眺。五大三粗的他突然诗兴大发,学着大汉士人的模样,抖了抖衣袍,朗声吟道:“长河落日圆。”

装腔作势了半天,却只记起了这一句。小驸马挠头低声怒骂:“大汉的文人好生可恶,一篇诗文中朗朗上口的却只有一句,害得本驸马记不得前后其他。”

骂声未停,小驸马就抄起了手中的长刀,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斡难河畔,对着倒映在水中的落日狠狠的劈砍了几下。他看着河面上露出来的几根苇杆儿,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口中念念有词:“狗屁汉人的狗屁诗文,老子偏偏要砍成长河落日扁。”

话说李安民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时刻关注着岸上的情况。当看到一个满脸凶残的矮黑胖子手持长刀想自己走来时,他更是瞪圆了眼睛,绷紧了神经。

李安民识得眼前这人,正是凶名在外的小驸马!

红缨看到那人,心中惊疑不定,只道是小驸马发现了几人的藏身之所。作为沈遗南的孙女儿,红缨的性子里也继承了几分刚烈。她的字典里没有坐以待毙,只有放手一搏。只见她一只手握住绳子,另一只手就伸向了别在身后的长枪。

就在此刻,一只大手稳稳的抓住了红缨,正是李安民。原来李安民听闻身后红缨的呼吸有几分急促,一回头就看到了蓄势待发的红缨。

红缨抬起头,就看到李安民一脸严肃的冲自己摇了摇头。红缨愣了片刻,还是收回了握住长枪的手。

小驸马手中的长刀闪着寒光,接连不断的落在水面之中。陈凡凡脸色凝重,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子,以免小驸马的长刀砍到自己。

陈凡凡是躲开了,可是平日里腿脚最麻利的蒋通却因为抱着袁留的缘故,动作迟缓了许多。

只见寒光一闪,小驸马又挥了一刀,直直的对准了蒋通。蒋通见状大惊,脚底暗暗使劲儿,身体向前一提,堪堪躲过了这一刀。

长刀贴着蒋通的后背擦了过去,落到水中,又飞快的一闪而过,被小驸马抽出了水面。

“小的们,汉人狡猾奸诈,这会不知道逃往了何处。都给我分散开来,沿着斡难河搜索,务必找到汉人,当场击杀!”

抽回刀后,小驸马转过头来对着手下兵众们大声喝道。紧接着小驸马大手一挥,白狼骑们便得令散开,沿着斡难河一路搜寻开来。

接着他也翻身上马,回头瞄了瞄李安民几人藏身的水底,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驾”

小驸马策马扬鞭,在李安民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小驸马的危机方才解除,可藏身在水里的五人此刻却是乱了套。

蒋通方才躲过一道,心头一松,暗暗庆幸。可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陈凡凡正在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惊讶之余,蒋通顺着陈凡凡的目光向下看,一瞬间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虽然自己的身体躲过了小驸马看似无心的一刀,可是他却忽略了绑在自己腰间的草绳。原来小驸马的刀锋落在了草绳之上,此刻草绳大部分已经被斩断,只剩下一丝还在勉强坚持维系着。

可斡难河水流湍急,恐怕那仅存一丝的绳索崩断也只在一瞬之间。藏身水底的所有人的心里都吊起了一块大石头。一旦绳索折断,只怕两人一瞬间就会被湍急的河流所吞没,那么结局自然不言而喻了。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叮”的一脆响,维系蒋通袁留二人的绳索瞬间崩断。斡难河水奔腾而过,一瞬间就吞并了两人。袁留依旧昏迷,尚在沉睡之中。失去了重心之后,插在口中的苇杆儿一瞬间被水流冲散。再也没有一丝可供呼吸的空气,袁留那张憔悴的脸瞬间涨红了起来。

蒋通此刻也被河水冲散,他的身子摇摆不定,像是巨浪中的一叶浮萍。好在他尚且清醒,而且体力状态也还不错,所以还在勉强支撑。他依旧紧抱着袁留,理所当然的留意到了袁留的异状,顿时心中大急。

只见蒋通双眼流转,仿佛是想到了应对之策,可眉宇之间却又流露出几分挣扎。看到袁留的挣扎越来越弱,蒋通轻咬钢牙,心里终于有了决断。

只见他一只手紧紧的抓住袁留,而另一只手则麻利的将绑在两人身上的绳索解开。见小驸马已经离去,他脚底一使劲就浮出了水面。

可是他感受的到手中提着的袁留,正在逐渐的朝着水底沉落,愈发的沉重起来。心中急切,他头刚一探出水面,就面带悲色的大吼一声:

“姓袁的,老子要下嘴了!”

话音一落,就见蒋通猛地吸了一口气,紧接着一个猛子扎到了水底。只见他身体扭动几下,就面对面的抱紧了袁留。蒋通伸手扶正了袁留的脑袋,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挣扎,然后猛地一下,就嘴对嘴的亲上了对方。

蒋通胸腔中空气一下一下的传到了袁留的空中。重又呼吸到了空气,袁留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看到有效,蒋通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可是他自己却感受到了阵阵的窒息。

一阵水声划动的声音隐隐约约在耳畔响起,蒋通惊讶之余抬头一看,原来是陈凡凡对着他伸出了大手。

顺着陈凡凡往上瞧,原来是红缨拉住了陈凡凡的脚掌,李安民又拉住了红缨的脚掌,而叫李安民则把自己的脚掌藏在了绳索的末端。

湍急的水流中,李安民三人结成了一道人绳,他们一脸震惊,又隐隐带笑的看着亲在一起的蒋通和袁留,在第一时间就对着被冲走的队友伸出了援助之手。

蒋通心中大喜,就要去抓住陈凡凡的大手,可是天不遂人愿。虽然李安民三人此刻已经将身体拉长到了极限,但此刻阵阵的窒息侵袭着蒋通的身体,他拼命的划动双脚,可却无法抵挡这水流的湍急,距离陈凡凡那只救命的大手总是差一段距离。

陈凡凡三人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先前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渐渐变成了焦急。他们试图在拉近与蒋通的距离,可是却再也无法靠近他半分。不仅如此,水草结成的绳索在喝水的冲击下也渐渐有了断裂的痕迹,只怕撑不了多久,几人都将被这汹涌的河水所吞没了。

蒋通看到了陈凡凡,李安民和红缨脸上的急切;看到了他们拼命尝试的身影;看到了看看断裂的绳索;看到了正与自己嘴巴对着嘴巴的好兄弟袁留。

能够结识这样几个生死与共的兄弟同袍,倒是一生难得的幸事。总之,他们比自己家族中那些所谓的家人要温暖的多。

蒋通在心里暗暗说道。

他笑了,眼里也闪过欣慰和温和。

突然,蒋通挣扎着游到了袁留的身下,接着他用尽了浑身上下最后一股力气,猛地一下就把袁留想着陈凡凡大手所在的方向推了过去。

“直娘贼,袁大公子到底是富贵人家,这嘴唇可真是软和。”

蒋通闭上了眼睛,整个身体就朝着河底沉落而去,口中喃喃说道。

猴子为了队友慷慨赴死,就要他闭上眼睛满腔悲壮之时,突然感受到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腿脚。

蒋通惊讶之余,猛地一抬头,就看到一双凶狠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自己。这人面庞苍白,撇着嘴角,露出了紧紧咬在一起的一口银牙!

一直重伤昏迷的袁留,终于醒来了。

原来就在蒋通沉下身子之际,袁留就幽幽转醒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嘴唇上残留着一丝温软如玉的暖意,睁开眼睛就看到蒋通这个糙汉子。在袁留的视线当中,臭猴子正紧闭着双眼,脸上一副猥琐而且贱嗖嗖的笑意。

袁留发觉几人此刻都正在水下,脚掌被陈凡凡拉住,就明白了当前的处境。虽然心里满是羞怒,不敢相信先前蒋通亲了自己的事实。可看到逐渐陷入河底的蒋通,袁留还是毫不犹豫一把抓住了他的脚掌。

几人见袁留终于醒来,而且抓住了将陷入河底的蒋通,都忍不住放松了几分。李安民连忙拉住绳子,带着五人的力量,一点一点的挪上了岸。

经过了几番周折,几人终于囫囵个儿的都到了岸上。只见五人都是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地上,彼此对视一眼,然后躺在了斡难河畔,对着夜幕初上点点星辰,笑了起来。

劫后余生,自然是应当喜悦的。

第六十四章 北上

晚风拂面,星空寂寥。耳畔是涛涛河水奔流,是五人劫后存生的欢喜。

袁留此刻却笑不出来,他心头有如百爪挠心,回想着自己醒来之前嘴唇上的温润,欲越发觉得怪异。只见他双眉紧皱,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惊异,一双手扭扭捏捏的揉搓在一起,闪躲着瞄了瞄身旁的蒋通。

只见蒋通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心无旁骛的数着夜空中零散的星星,嘴角扬起一抹憨厚的微笑,似乎早已经忘记了先前自己对着好兄弟“下嘴”的事。

袁留见到蒋通这般波澜不兴的模样,心头一阵郁结。盛怒之下,他站起身来,也不管湿漉漉的衣衫,就把蒋通拉到了一旁。

看到袁留的这番举动,陈凡凡看了几眼,却也没有说话,反倒是李安民和红缨对视一眼,默契的会心一笑。

话说蒋通被袁留一把拽了起来,疑惑地扯着嘴巴叫唤个不停。袁留面色微冷,似乎是有些心绪不宁,听到蒋通杀猪般的叫声眉头更是皱紧了几分。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看到距离李安民三人已经有了一段距离,袁留这才停下了脚步。或许是落了水的缘故,湿漉漉的头发散在额头,眉头紧锁倒也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韵味。思绪纷扰,诸多疑问涌上心头:这货为何要亲我,是有特殊的癖好,还是他发现了我的秘密?

想到这些,袁留赶紧摇了摇头,脑海中一道毛骨悚然的念头一闪而过,浑身上下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解决心头疑问最好的办法就是询问清楚,袁留心中定了主意,只见他深呼一口气,这就抬起头来,桃花眼里满是严肃,目光炯炯的看着蒋通,打算把心中的疑惑问个清楚。

袁留刚要开口,未等说出话来就听到蒋通的声音响起。

“我说袁大公子,俺老蒋可是赔大发了,为了救你才在水底给你度了口气儿。啧啧啧,俺老蒋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老实人,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没想到就这么便宜你小子了。”

蒋通面露苦色,把脸拉得老长。双眼之中流露出无尽的委屈,不停地砸吧着嘴巴,啧啧哀叹,惋惜着自己被袁留夺去的珍藏了多年的第一次亲吻。

看到蒋通一脸委屈的模样,袁留面色一滞,暗暗地咬紧了牙关,双眼里隐隐藏着一丝愠怒。

“嘿嘿嘿,既然老子为了救你,已经豁出去了,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报答报答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见蒋通突然嘿嘿一笑,脸上浮现出一丝猥琐,拍了拍袁留的肩膀,贱兮兮的继续说道:“等到了京城,带俺老蒋到轻歌坊里听一支赵瑶笙的小曲儿如何。”

轻歌坊可是出过皇后的大汉第一风月场,而赵瑶笙更是艳名传遍九州的轻歌坊第一清倌儿。听到蒋通还惦记着赵瑶笙,不知怎么的,袁留心中的怒意更盛。只见他呼吸愈发急促,怒气积郁在胸口,喘息之间,起伏不定,冷冷的看了蒋通一眼,轻轻地握紧了拳头。

蒋通终于注意到了袁留的异常,看着袁大公子怒意横生的眼神,他满脸都是诧异之色。眼睛转了几圈,放佛是意识到了什么,只见蒋通双眼之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惊恐,紧接着他飞快的太起了双手横抱在胸前,一脸幽怨的看着身前的袁留,声音颤抖着说道:“我说袁留啊,我好心救你,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快说,你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听到这话,袁留的脸色飞快的变化了几下,最后硬生生变成了绛紫色。此刻的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伸出了拳头,一拳打在了蒋通的胸膛之上。

“龙阳你个大头鬼!”

袁留怒喝一声,对着被自己一拳打倒在地的蒋通冷哼一声,接着转过身来,头也不回的朝着李安民几分走去。

蒋通被一拳击倒在地上,直到袁留离去他才坐起了身子。目光落在那道离去的背影上,袁留的脸色一瞬间就恢复了平静,双眼之中也现出了清明。他对着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发出了一声长叹。

经过小小插曲,蒋通远远地跟在袁留身后,蹑着脚步也回到了几人身边。

看到袁留一脸怒气的负气而归,红缨远远的就对着他招了招手,呼唤他坐在自己身旁。看到红缨眼中饱含深意的打趣,袁留稍稍一愣,就听红缨说道:“袁留大哥,先前你身负重伤,是我给你处理的伤口。”听到这话,袁留的脸上没来由的泛起了一抹红晕,对着红缨点了点头就老老实实的坐在了红缨的身边。

看到袁留回来,李安民面带笑意的轻轻摇了摇头,一打眼就瞅见了夜幕下蹑手蹑脚的蒋通,就出声喊道:“猴子,快回来,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计划和安排。”

顺着李安民的眼神,四人都朝着蒋通的方向齐刷刷的望了过去。只是袁留之看了一眼,就冷哼一声,转回了头。

在四人目光注视下,蒋通顿时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就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与四人一同围坐在一起。

李安民轻咳一声,一脸严肃的说道:“先前小驸马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他们将会在斡难河畔展开搜索,只怕我们一时之间是无法渡河南归了。”

话音一落,几人脸上都露出了几分严峻之色。李安民所言非虚,他们已经失去了渡河的木筏,加之北狄白狼军团在河畔展开了搜索和戒备,归汉之路已决。

红缨柳叶弯眉一挑,脸上稍待怒色,恼声说道:“我们此次跨河北上,是参加玄雀堂的试炼,玄雀堂也安排了地境教习负责保护我们的安全,可到了如今这般境地,却也不见教习们出手。”

蒋通和袁留闻言都点了点头,沈遗南生性谨慎,更何况这次北上入狄本身就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按理说教习们应当把新兵们的安危放在首位。

李安民轻咳一声,虽然他知道内情,可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不愿将这背后得阴谋和盘托出。他看了看四名队友,缓缓说道:“白狼崽子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教习却不出手,只怕是他们也出了意外。”

看到四人面露惊色,一个个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李安民知道他的话得到了队友的信任,于是他趁热打铁,接着说道:“玄雀堂给我们的试炼有三天的期限,三日后若是我们迟迟未现身,以沈帅的老练也一定会察觉到其中的怪异,必定会设法前来救援。所以,忘却我们试炼的任务,也不要寄希望于教习们出手,现在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在北狄狼崽子们的地盘上坚持三日。”

陈凡凡忽然抬起了头,目光炯炯的望着李安民,沉声说道:“倒也未必是三日。”

话音一落,连同李安民在内,四人都望向他,疑惑的说道:“此话怎讲?”

陈凡凡深深地看了几人一眼,冷冷的说道:“诸位莫非忘了先前我可是做了两张木筏。”

“你是说白素素和白贞贞!”蒋通激动一下,拍了一下大腿,想起了消失不见的白鹭军五人。

“呵呵,莫不是我们还要感谢这群忘恩负义的苟且之徒。”红缨冷哼一声,一双丹凤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讥声说道。

听到红缨的话,李安民脑海中忽然闪出了白贞贞的身影,他哀叹一声,出声说道:“凡凡说的没错,不过我们不能心存侥幸,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万一白家五人没有逃走,或者渡河途中发生了意外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又该如何是好?”

听到李安民的言语之中,稍带着对白鹭军五人的辩解,红缨面露不快,心底对白素素和白贞贞几人的敌意更深了几分,忍不住出声说道:“最好是他们死在斡难河里,若真是他们将消息传了回去,只怕忘恩负义的小人倒成了救人的大英雄了。”

李安民冷冷的看了红缨一眼,只觉得此刻的红缨有些陌生,怎么硬生生的多出了几分刻薄。他深呼一口气,把这般纷扰的思绪暂且压制下来,对着四人沉声说道:“好了,暂不讨论这些。斡难河畔已经布满了北狄狼骑,此地也绝不是久留之地。正面对抗,我们绝不是北狄白狼的对手,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决定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你们都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集思广益。”

“目前应当寻找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地,以此躲避白狼军的搜索才是。”袁留思考片刻后,率先开口说道。

“大哥,既然无法南归,不如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干脆继续北上如何?”陈凡凡向来胆大,只见他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

听闻这话,蒋通忽然低下了头,沉默不语,红缨和袁留一脸担忧的看这陈凡凡。

陈凡凡留意到两人的目光,更是挺起了胸膛,豪迈的说道:“北地狼崽子也是人,怕个甚!”

话一说完,陈凡凡就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大哥,红缨三人也都抬头望向了李安民,又一次把决定权交到了李安民的手上。

迎着四人的目光,李安民忽然朗盛大笑起来。

只见他站起身来拍了拍陈凡凡的肩膀,转过身子背对着滚滚斡难河,挺直着腰背意气风发的指了指夜空下苍茫寂静的草原,神采飞扬的吐出了两个字:

“北上!”

第六十五章 在人境的门槛前站了十年

斡难河水拨动着岸边的水草,哗啦啦阵阵作响。白狼骑兵们手持着火把,沿着河岸连成了一条线,闪烁着幽幽的火光。

“北上!”

听到了李安民的决断,红缨和蒋通回头望了望南边,默不作声。眼神当中忽的闪过一丝精光,接着就一脸坚定的转过身来。袁留悄悄打量了陈凡凡一眼,又忍不住瞄了瞄蒋通,心底发出了一声轻叹。陈凡凡更是昂起了胸膛,看向李安民的眼中更多了一分肯定和认同。

“趁着夜色,我们北上入狄。”

李安民目光坚定地看着几人,朗声说道。

“大哥,先前为做木筏寻找木材时,我看到北边有一处小山,远远望去高树丛立,郁郁葱葱,想来是藏身的绝佳之地。”陈凡凡手捂胸前伤口,脸色微微苍白的沉声说道。

“妙极了,你来带路,我们就暂且躲在山上,观察局势。”

刚有困意,就见到了有人送来了枕头,李安民自然开心极了,出声说道。抬头看向弟弟,就发现了陈凡凡此时的异状,李安民的眉宇之间稍露出几分担忧,接着说道:“先前我用幽冥气为袁留疗伤,颇具神效,说不定可以祛除你体内的巫毒。待到了那片山林,不妨尝试一番。”

陈凡凡闻声,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柔和。看到李安民脸上的担忧,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儿时兄长对自己多半照顾的场景,憨憨的对着哥哥一笑,轻声说道:“大哥放心,我体内的巫毒暂且压制得住,还是先带着大家到那座小山避难要紧。”

听李安民说曾为自己疗伤,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隐隐作痛的小腹,脸色一苦,转瞬间又变得通红,深深地低下了头。坐在一方的红缨看到袁留这般模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安民也注意到了袁留的变化,脸色稍苦的轻咳一声,接着出声说道:“出发。”

残月当空,孤星点点,李安民五人飞快的挪动起脚步,在陈凡凡的带领下一路向北而去。

他们离去后不久,一个面带獠牙鬼面的神秘人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正是鬼师。只见鬼师手里拎着一个酒壶,望着五人离去的背影,静静地驻足良久。看到五人渐渐远去,鬼师一把掀开覆在脸上的面具,脑袋一晃,银黑参半的头发就散乱着遮住了脸。他端起了手中的酒壶,穿过纷乱的发丝轻轻地抿上了一口。

李安民站在队伍的最末端,小心翼翼的戒备着,充当起断后的角色。经过先前与莫雷一战,他终于找到了幽冥气的强大之处,那便是恢复能力。在幽冥气强大的恢复作用下,他的身体现在已经恢复了大半,只见他健步如飞,身形如电。

因为了解内情的缘故,他隐隐猜到了同往北狄其他小队的情况,只怕他们的境遇与自己大致相当。眼神轻转,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能被被玄雀堂选中,并且过了第一轮新兵大选的自然个个都不同常人,李安民回想着那跨河北上三十新兵的面容,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李安民决定了,他要下一盘棋,一盘很大的棋。

五人疾行,一路上隐藏身形躲过了在周边的巡逻的白狼轻骑,终于赶到了陈凡凡口中所言的小小山林。

见陈凡凡驻足而立,李安民几人也都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小山,李安民双眼之中流露出几分惊奇。

如今的草原遍地都是青黄不接的杂草,可眼前这座小山却不一般。月光之下,这座小山林像是一面被打磨得极其光滑的铜镜,居然映出了残月的银光。远远地看着,放佛是用月光绕着小山画出了一条边线,线外全都是被牛羊啃食得光秃秃的灌木杂草,甚至露出了光秃秃的石头。而线内的小山,如同被被上天赐下了勃勃生机,放眼望去简直是绿色海洋。高大树木鳞次栉比的直挺挺的立着,晚风吹过,卷起了阵阵林涛,发出了阵阵响声。还未走进小山,就感受到了丝丝的清爽,似乎是天地的馈赠,五人瞬间就感受到了无穷的愉悦。

看着林间的高木,蒋通一副如遭雷击的神情,他咽了咽口水,迈开了步子,忍不住就向前走去,口中还念念有词,轻轻呢喃道:“灵山。”

蒋通的异状自然是引起了几人的注意,袁留眉头更是一皱,连忙几个脚步跟了上去,伸出手来一巴掌就打在了蒋通的后脑之上。感觉到后脑的疼痛,蒋通这才回过神来,双眼之中的呆滞转瞬间变成了耀眼的精光。他转过身来,一把就抱住了眼前的袁留,兴奋地跳了起来,双目当中满是难掩的兴奋,一边跳一边说道:“天地有灵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下则为河岳,袁留,我有观山之法,我敢肯定这就是一座蕴含了天地灵气的灵山,我修山林法,此山对我有大帮助。”

话音未落,蒋通双目当中生出了几分血色的红丝,忽然把头垂到了袁留的肩头,几滴热泪没缘由的滚落下来。他几近哽咽,凄声说道:“对我有大帮助,有大帮助。”

被蒋通一把抱住,袁留心中羞怒掺杂,本想一脚踹开眼前这个看起来老实的登徒子,可蒋通情绪上突然的转变让他一瞬间有些失神了。正值炎夏,衣衫本就单薄,因此袁留只觉得肩头一沉,就感受到了那滴滴眼泪的湿润。这一刻,他意识到平日里与自己插科打诨的猴子,怕是心里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伤心事。气愤转变成了担忧,袁留收回了脚,转而伸出了手轻轻地拍了拍在自己肩膀上埋头痛苦的青年。

感受到了袁留轻柔的手掌,蒋通抽了抽鼻头,抬起了头。他一把抹去了眼角的热泪,先看了看袁留,又转头望了望面带忧色的四人,哈哈一笑,出声说道:“让大家见笑了。”接着他低下头沉静片刻,再抬起头时神情已经恢复了常态,缓缓说道:“我自小聪慧,九岁时修习山林法,十三岁时就已经修炼到了初境九重。从无到有,我仅仅用了四年,一时之间我成了白昶州小有名气的少年天才。如今我已经二十有三,可境界依旧是初境九重。”

看到众人眼里的惋惜,蒋通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在人境的门槛前,我一站便站了十年。这十年里,父母带着我访遍九州名医,大能都一无所获。直到六年前,机缘巧合之下,在南蛮十万大山当中得遇一天境修士。他只看了我一眼,就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家父家母见其不凡,就带着我苦苦哀求,寻求破境之法。天境修士无奈之下,只好留下了一页书册和几句话就飞身而去。他说修行山林法,需心中有山林,山是天之山,林是地之林,观其形,感其神,不必强求,境界自破。而那页书册就是观感天地灵山的玄妙法门。”

袁留听到南蛮之地,十万大山的字眼顿时眼睛一亮,又听得天境修士,他心中更是惊诧,忍不住低头沉思。

蒋通深呼了一口气,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凄声说道:“随后六年,家父家母带我访遍名山大川,可还未求得灵山,便突遭变故,配上了身家性命。”

话一说完,几人都大惊失色。沉默之余,心中也是诸多惋惜。只怕蒋通口中所言之变故,又是一段他不愿道出的伤心事。

许久之后,蒋通这才睁开了眼,硕大的泪珠颗颗成行,一串又一串的无声滚落。

“既然如今能够有幸得遇灵山,想必也是受到了令尊令堂的庇佑,你更要抓住这次机遇,披荆斩棘,破尽修行路上的诸般阻隔,一路高歌才是。只有如此,方可告慰二老的在天之灵。”

听闻袁留的话语,蒋通发出了一声叹息,紧接着又呼出了一口气,止住了滚落的泪水。

袁留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哀叹,他站到蒋通的身侧,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山林,朗声说道。

陈凡凡也走上前来,伸出手臂搭在了蒋通的肩上,没有说话。红缨也走了过来,伸出玉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安民对着蒋通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伸手拍了拍猴子的胸口,对着山林高声说道:“这次你来打头,带我们踏入灵山!”

言简意赅,却意味十足。

得到了同伴们的鼓励,蒋通脸上终于又露出了些许暖意。他对着四人感激的点了点头,紧接着昂首挺胸,意气风发的站在了四人的身前,大步流星的朝着眼前的山林走去。

跟随者蒋通的脚步,五人都走进了灵山之中。

刚一踏入,李安民就感受到了灵山的不凡之处。

空中是一弯残月,可林间的却像是拉开了一道道光幕,将月华的银辉撒满了整片林子,神圣且肃穆。这林间的月光居然也勾起了体内幽冥之气的异动,李安民忍不住运行起了呼吸之法,吞吐之间幽冥气也动了起来,像是遇到了美味的餐食,将其一口一口的吞噬下去,把银光也化成了漆黑的墨色。将融入了月光的幽冥气吸回到体内,李安民情不自禁的闭上了双眼,只感到月华透遍全身,像是化成了涓涓的溪流,一遍又一遍的滋润着自己的身体,也洗涤着自己的灵魂。

“啊!”

正当李安民沉醉在这灵山玄妙的同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他猛地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就看见了红缨脸色苍白,一脸的惊骇。

第六十六章 灵山尸骨尚未寒

山林静谧,月华如水。

突然一道尖叫声响起,打破了这方小天地的宁静。

只见红缨一脸惊恐地望着脚底,接着抬起头看着李安民,伸手指了指脚底,魂惊魄落的说道:“木头,我踩到了一具尸体。”

几人闻声,顺着红缨手指的方向望去,借着月光就看到了棵棵高木间生出了一丛灌木,而灌木丛间,影影绰绰,隐隐露出了一只苍白的手臂。

李安民一个健步走到了红缨的站前,他伸出大手把红缨拉到了身后,接着蹲下身来,就要拨开这片树丛。只见李安民的眉头轻挑几下,瞳孔微微放大了几分,原来灌木丛中竟然真的藏着一具尸体。

陈凡凡己人此刻也围了上来,看到这具尸体身着白狼军甲,手藏于腰间,紧紧地握住别在腰上的直背弧刃铜刀。

蒋通伸出手在这人的鼻尖探了探,又摸了摸脖颈和身体,这才对几人说道:“看这一身打扮,是北狄人无疑了。鼻息虽无,但尸体尚未完全僵冷,只怕死了不足一日。”

李安民闻言沉默不语,伸手在这北狄打扮的尸体上搜索了起来。掀开尸体的衣袖,看到了手臂上纹着一颗栩栩如生的狼头。李安民稍加打量,又开始了手上的动作,当摸到此人后腰时,他感觉到了有一块方形硬物。脸色稍滞,便将其取了出来。

只见那时一张木牌,一面纹着与手臂上一般无二的狼头图案,而另一面则歪歪扭扭的刻画了几个符号。

红缨恢复了几分神采,与陈凡凡几人一同围了上来,看到木牌后都眉头紧锁。

“凡凡,读出来这木牌上的字。”

李安民将木牌举在了陈凡凡的眼前,脸上泛起一抹豪气,自信的对弟弟笃定说道。听到这话,红缨和蒋通都一脸惊喜的望向了一旁的陈凡凡。感受到两人的目光,陈凡凡脸色一苦,皱着眉头对李安民说道:“大哥莫要说笑,我怎么认得这虫爬的玩意儿。”

“切。”听到陈凡凡的回答,红缨和蒋通都撇了撇嘴巴,脸上的惊喜转变成了些许失落,同时出声说道。李安民听到弟弟的回答,脸色也是一变,他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叹息,接着将木牌在几人眼前晃了晃,接着出生说道:

“狼军左骨都侯。”

几人纷纷抬起头来,袁留率先耐不住性子,好奇的说道:“队长,你认识这像虫爬似的符号?”

“小时候受长辈的影响,变多读了几本书。曾在一本记载了先民时代故事的古籍上看到过类似的符号,侥幸罢了。”原来李安民看着木牌上的鬼画符,只觉得隐隐有几分熟悉。他努力的开始回想,绞尽脑汁,他的脑海里终于浮现出儿时在老爹的逼迫下研读过的一本古籍,这才一字一字的说了出来。

“哦,怪不得。”袁留轻轻点头,接着脸色突然变化,惊讶的说道:“等等,你是说你曾读过一本书,上面记载了先民时代的故事?而且,你还认识先民时代的文字?”

看到袁留一脸吃惊的模样,李安民心头疑惑,皱着眉头回答道:“家中老爹严苛,或许是心存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之心,所以多花了些心思为我们兄妹三人搜罗了不少书籍。”

听到李安民不盐不淡的回答,袁留表情呆滞,接着与红缨和蒋通对视一眼,三人都翻了翻白眼,发出了一声叹息。

袁留率先开了口,他耸了耸肩膀,出声说道:“严苛?多花了些心思?若仅仅如此,那我回了京城可真要逼着我爹严苛起来了。”

蒋通点了点头,斜着眼睛瞥了李安民一眼,冷哼一声,只说出了四个字:“老爹真牛。”

李安民脸上的不解更浓了几分,他忍不住转头望向了红缨,希望从她口中寻求一个答案。

看到李安民求助的目光,红缨轻咳一声,对着李安民解释道:“想必你也知道这方世界经过的几次动荡。先民时代,先民以人族为奴,我们人族的世界是黑暗的;后来庠序学宫现世,学宫宫主李栩教化万民,人族终于见到了一丝光明,并且开始了迅速崛起,步入了修士时代。可骨子里的贪婪和种族之间不可破除的隔膜导致了人族与李栩的关系的破裂,可以说修士时代,人族的世界是混乱的。后来李栩屠尽天下修士,更是亲手断了庠序学宫的传承,这才步入了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之所以我们现在的时代没有一个完整的统称,是因为我们这个时代的未来还未曾清晰,是光明还是黑暗,全都维系在人族自己的身上,也是维系在我们的手上。”

“可是,这和我哥认识先民时代的文字有什么关系?”陈凡凡黝黑的脸上满是不解,听闻红缨说了许多,还未曾提及先民文字分毫,心中不解,自然而然的出声问道。

听到陈凡凡的问题,红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在陈凡凡头顶,娇怒的说道:“你们真不愧是兄弟,哥哥是快木头,弟弟的脑袋是块榆木疙瘩。你与你哥一同长大,想必老爹也曾让你读过书,可为何你哥识得,而你却识不得。”

陈凡凡闻言脸上有些挂不住,虽然皮肤黝黑,此刻竟然也能看得出来点点的红晕,却又忍不住喃喃反驳道:“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整日埋头在书册中间,哪里有舞刀弄棒来的痛快。”

红缨摇了摇头,接着看向了李安民,继续说道:“虽然李栩一把火烧光了庠序学宫,可凭借天之高广,地之辽阔,哪里又会真正的断绝了先民修士们存于世间所有的痕迹。不管是传承了千年的大族,还是如今大汉王朝的权贵,只怕手里都攥着几件先民时代的老物件。且不提上面是否记录着绝世功法,或者是藏宝的信息,即便是闲言碎语,凭借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万一得到些玄妙,恐怕都是惊世骇俗的大机缘。所以说先民时代的遗存之物是一座座巨大的宝库,而先民文字则是封住了宝库大门的一把锁,而你就是打开这把锁的钥匙!”

听到红缨的话,李安民这才明白先民文字蕴含的意义。他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两道波澜,一道是对老爹良苦用心的感激,而另一道则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担忧。沉默片刻,李安民迷茫的双眼终是浮现了清明,他抬起头对着几人说道:“古籍尚存与玄雀城宅院当中,若是有幸得回玄雀,必取回与诸君同览。”

听到这话,不管是陈凡凡,还是红缨几人,顿时露出了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蒋通更是一下子跳了出来,他伸出大手,轻飘飘的拂过了李安民的胸膛之上,故作妩媚的眨巴着眼睛,含情脉脉的对着李安民说道:“民,如今的时代早已不再被俗礼所拘泥,你考虑考虑收个男宠儿如何。”

李安民顿时心里犯了恶心,刚要一把将蒋通推开,就听到红缨和袁留异口同声的喝了一声滚,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了脚,双双飞身而起,把蒋通踹飞了出去。

“哼,敢抢老娘的男人,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红缨一搓鼻尖,冷哼一声,对着倒在地上的蒋通,一脸匪气的说道。

袁留的稍一愣神,在思考为何他也会怒气丛生的飞身一脚,直到听到了红缨的话,他才找到了自己生气的理由。只见他效仿红缨,有模有样的也搓了搓鼻尖,匪气十足的对着蒋通说道:“哼,敢抢红缨统领的男人,我也看你是活得不烦了。”

蒋通闻言,倒在地上装出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扭动着身子钻到了李安民的身前。只见他一只手抱住了李安民的大腿,另一只手抬起,遮挡在眼前,先是抽泣了几声,接着凄声说道:“呜呜,队长,他们欺负小生。”

看到蒋通滑稽的模样,红缨和袁留虽然仍作一脸怒气状,却显而易见的看到他们脸上紧憋着的笑意。李安民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笑了笑,随后脸色一正,沉声说道:“好了,不要闹了。此事疑点颇多,骨都侯是北狄军职,可你们谁曾听闻过狼军为何?这位骨都侯究竟是谁,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座灵山之中?为何他身上木牌会是先民文字,木牌究竟从何而来,又是谁将先民文字刻画于其上?”

不顾几人听闻后一脸的凝重,李安民有意无意的瞥了伏在脚下的蒋通一眼,继续沉声说道:

“而且此地颇为诡异,这人身上并无伤痕,为何会暴毙在这片灵山之中?既然是灵山,必定有玄妙之处,更何况位于北狄境内,即便是北狄狼崽子们再迟钝,也断断不会视而不见。”

李安民有停顿了片刻,眼睛微微眯起,意味深长的说道:“只怕”

“只怕这座山不仅仅被狄族人熟悉,对于他们而言更是一座死地!”李安民的话还没说完,袁留的双眼之中就流转起几道惊疑不定的精芒,他接过了李安民的话,面色凝重的说道。

众人的目光随后都落在了袁留的身上,就连先前装傻充愣的蒋通也站起身来,他的脸上隐约看到了一丝挣扎,却还是沉默不语。

李安民对着袁留点了点头,喃喃说道:“虽然北狄白狼搜索的紧,可我们这一路上却已然是畅通无阻,只怕,我们是中计了。”

话音一落,五人齐齐转身就要逃离此处,可没来得及迈开一步,他们的脸上就挂满了惊骇。

放眼望去,高木林立,月光流转,可偏偏再也不见了来时的路。

第六十七章 蒋通小算计

结翠青松合,凝光云雾生。

林木参天,遮天蔽月。迷幻的白雾从脚底升腾而起,淡淡的月华也从树林阴翳中些许洒出,更是平添了几许幽幽森然。

五人脸色蜡黄,哑然望向来时的方向,哪里还看得到杂草荒原,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黑幽幽的林间曲径。

“莫非这就是灵山迷障?”蒋通修习山林法,却止步于初境九重整整十年。为了破境,对于灵山他颇有研究。看到眼前迷幻的场景,他忽然想起了古籍书卷里对于灵山的记载,双眼之中忽然闪过了一丝精芒,忍不住喃喃说道。

“大家莫要惊慌,这是灵山迷障。都跟在我身后,我修习的山林法可以感知到山间灵气的流转,根据灵力的浓度,足以为我们指引方向。只是切记为了以防万一,大家千万不要随便乱闯。”话音一落,蒋通身上就升腾起一抹青绿,双目含光,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李安民看了一脸笃定的蒋通,出声问道:“猴子,你确定可以把我们带出去?”

蒋通闻言一愣,眼睛转了几圈,这才对李安民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来,稳着脚步,沉着的朝前走去。

看到了蒋通的坚定,李安民心中也放松了几分,随后招呼着几人,跟在了蒋通的身后。

袁留还是第一次见到蒋通这般模样,心中升起了几分惊喜,自然喜上眉梢,面含轻笑。

“咳,我曾听小姨说过,男人专注的时候,最有魅力。虽然平日里蒋大哥不显山不露水的,可这会看着倒还真是有些确引人注目。”红缨转头看了一眼袁留,继续说道:“就算是皇城里达官显贵们府上的小姐看到了,怕是都会动一动春心了。”

袁留闻言,脸色先是一红,转瞬间又变成了愠怒,最后才一脸错愕的看着红缨,撇着嘴巴说道:“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他怎么样与我何干。”

话一说完,脸上的隐隐现出一抹酡红,只见他轻咳两声,就挪动着脚步,向前紧跑了几步,跟在了蒋通的身侧。她的面无表情的拍了一下蒋通的肩膀,若无其事的问道:“臭猴子,什么是灵山迷障?”

红缨把袁留的表现全都收归眼底,看到袁大公子默默地就走到了蒋通的身边,她轻抬玉手,捂着嘴巴莞尔一笑。接着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一声不吭就默默挡在自己身前的李安民,红缨脸上的笑意更浓,紧着不走也走到心上人的身旁,默不作声的就挽起了这块木头的手臂。感受到红缨歪着脑袋靠在了自己身上,李安民转头看了看,紧接着又无声的向前走去。

话说蒋通正在专心致志的辩明前路,被袁留冷不丁的一拍,吓了个一魂升天,二魂出窍。只见他面色惨白的转过头来,双眼中还停留着些许惊骇,看到是袁留,他拍了拍胸口,深深的喘了几大口粗气。

“好歹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走路轻飘飘的,莫不是想要吓死我!”蒋通睁圆了眼睛,满脸怒气的瞪了袁留一眼,大声呵斥道。还没等袁留开口,他又转过身来,根据身上青绿色气息的指引,一边向前走,一边缓缓开口解释道:“灵山本就是由天地之间的种种玄妙化形而成,有些神奇之处倒也理所当然。所谓迷障,就是天地玄妙的产物。想必大家都知道修士时代,时间出现过神奇的阵法,或封印之阵,或灭杀之阵,或迷幻之阵,皆是由修士们从天地之间感悟得来。而现在的迷障,大概等同于旧时的迷阵,只不过是天地自然生成。”

蒋通转头看了一圈,看到了几人或惊讶,或迷惘,或忧虑的神情,他也忍不住呼了一口气,继续喃喃说道:“我曾追寻灵山数年,对天地间曾现世的灵山大都有过研究。天地灵脉能提升对天地玄妙的感悟,以此修正功法,提升境界。根据所蕴含天地玄妙的多寡,优劣。世人将天地玄黄四级,每级又有一二三品。当然还有一些未入品级的小灵地,被分为了九等。如今流传于世,为人所知的灵山大都是九等之列,也都被各大势力所占据。千年来也有入了品级的灵山,最大的也不过是黄级,被隐士大族或是诸侯藩镇所掌控。而且据我所知,即便是黄级一品的灵山,也很少蕴含天地自然生成的迷障。”

蒋通停下了脚步,低下头来,意味深长的发出了一声长叹。

李安民伸手扶住下巴,低头颔首呈若有所思状,随后伸手扯下了一片树叶,喃喃开口道:“你是说,这座灵山的品阶还在黄级之上?”

蒋通猛的抬头望向李安民,双眼之中满是狂热,他点了点头,激动地说道:“没错,若是被我所得,此生必达天境!”

袁留和红缨闻言大惊,世间传闻人境修士可借天地灵气,以一敌百;地境修士修到极致,或可以借山河之势,修炼到极致甚至有搬山填海之能;而天境修士,世间少有传说,只是传闻,天境修士可以飞身天外。虽然天境修士极其罕见,可大汉子民对于天境修士的存在都深信不疑,因为人人都知道,在皇城中有一座名叫极殿的古老殿宇,极殿里沉睡着一个被称为大汉守护神的天境修士。假日时日,若是蒋通真的有幸得入天境,这可就不仅仅是他个人的荣耀,更是整个大汉王朝的幸事。

李安民走到了蒋通的身前,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蒋通的肩膀,一言不发,只是面带沉静的看着对方。

蒋通深呼了一口气,将自己纷乱的思绪梳理,整个人平静了下来。他静静地转过身来,继续带着众人向前走去。

看到蒋通情绪的变化极大,袁留心里生出了几分担忧。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不敢再突然拍打蒋通的肩膀,只好悄悄地走到蒋通的身侧,轻声细语地说道:“猴子,我记得黄大师说过你修习的是水属性功法,可山林法听起来并没有一丝与水的关联啊?”

此刻,蒋通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些许,听到袁留轻柔的声音响起,他眯起眼睛,笑嘻嘻的看着袁留,也轻柔的说道:“嘿嘿,你想知道吗?”

听到蒋通的问题,袁留好奇之下,疯狂的把头点个不停。

“这是我的秘密,你附耳过来,我只说与你一人听。”蒋通脸上露出了一丝戒备,满眼提防的朝四周看了看,之后才目光柔和的看着袁留,郑重其事的开口说道。

听到“只说与你一人听”的字样,袁留只觉得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激动之中还多了几分欣喜,看到了蒋通温柔的目光,他心里更多了一丝羞涩。他脸色微微泛红,扭扭捏捏的走到了蒋通的身旁,将脸轻轻地贴在了蒋通的面前。

只见蒋通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随后眼里的温柔瞬间消散,转而变成了滚滚的怒意,他对准了袁留的耳朵,张大了嘴巴,扯着嗓子大声吼道:“老子偏不告诉你。”

袁留本来满心欢喜的期待着蒋通的回复,可谁知等来的却是臭猴子的惊天一吼。蒋通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直震得袁留一脸错愕,随后响声传来,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放佛是无数道钢针直直的插入了他的双耳之中。他忍不住捂着脑袋瘫坐在地上,一时之间说不出一句话来。气愤之下,袁留的两腮高高的鼓起,一脸愤懑的盯紧了蒋通。可随后的一幕,更是让袁留心中的怒火更胜了几分,只见蒋通一脸不屑的看着自己,嘴巴大大的张开,唾液横飞只见吐出了三个大字。耳边还是止不住的嗡鸣,时间的流淌仿佛也缓慢了下来,根据口型的判断,袁留还是知道了蒋通说了哪三个字:

“死”

“娘”

“炮”

“死猴子!”盛怒之下,袁留强忍着耳边的剧痛,飞身一脚,踹在了蒋通的身上。

看着眼前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陈凡凡扶着巨大的狼牙棒,蹲在地上笑出了眼泪。

红缨与李安民对视一眼,两人都心领神会的摇了摇头。红缨轻叹一声,撅着嘴巴白了李安民一眼,无奈的说道:“唉,都是你开的好头,又是一块木头。”

李安民自明白红缨意有所指,他看向与红缨缠斗在一起的蒋通,发现了他手脚上的动作都有所顾忌,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地说道:“或许是吧。”

短暂的吵闹之后,五人在蒋通的带领下继续一路向前。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块深深立在土地之中的巨石,蒋通这才停下了脚步。

几人脸色稍有迟疑,李安民冷冷的看了蒋通一眼,出声说道:“这里应该是灵山深处了吧,从一开始你就做好了打算,从未想过把我们带出灵山。”

蒋通闻言,将头低的更深了。红缨见状,脸上阴晴不定,看向蒋通的双眼之中也多了几分莫名的寒意。

听闻李安民的话,陈凡凡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他高举狼牙棒跳到了蒋通身前,一脸凶狠的盯紧了蒋通,大声喝道:“狼军骨都侯死因未明,这座山林必定另有诡异。单凭你一人之言,怕是不能尽信。如今带着我们深入了这山林腹地,说,你究竟意欲何为?”

第六十八章 灵山姑衍

灵山的奇幻已让五人应接不暇,蒋通又悄悄地带着大伙深入了灵山腹地。

自古君子不立危墙,更何况这里是处处透着诡异的灵山。若真如蒋通所说,此山能助他入天境,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天地自有平衡之道,天有阴晴,月有圆缺,有得必有失的道理人人都懂得。这世上哪里有可以白白得到的机缘。得到之前必须先要有付出,得到的越多就意味着付出的越多。换言之,这所灵山越是玄妙神奇,那么就意味着此中的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虽然小队里的五人都很年轻,但谁都知道这个浅显的道理。李安民更是深谙此道,此刻他时脸色深沉,沉默不语。

蒋通的擅作主张惹恼了陈凡凡,只见他暴怒之下,高举狼牙棒对准了蒋通,怒喝道:“你究竟意欲何为,是不是北狄的奸细!”

红缨寒着脸,一双丹凤眼里流转着阵阵冰冷,紧盯着蓄势待发的陈凡凡,一言不发。

袁留满心焦急,就要动身去劝阻,可脚步刚一挪动,他看到了盛怒之下,须发皆张的陈凡凡,眼睛咕噜噜的转了几圈,最后哀叹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

蒋通深埋着头,也不看周边四名队友,轻轻地开口说道:“我还能打着什么主意,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我苦苦追寻数年未果,甚至家父家母也为此永远的离去了。可谁曾想就在此时,就在此地,我看到了一座灵山,它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怎么能放弃这次机会,怎么忍心让他们失望。”

蒋通的声音越发响亮,语气也愈加凄凉。他微微一顿,就猛的抬起了头,只见他双目之中渗满了血丝,伸手抓起了一把地上的泥土,视若珍宝的放在离眼前,嘶吼一句:“我已经等了十年,我不愿再等了!”

话一说完,他双膝跪在地上,头颅贴着捧在手中的灵山泥土,又陷入了沉默。

“所以,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就拉上了我们,与你一同身涉险地?”盛怒之下,陈凡凡的手上青筋暴起,高举在空中的狼牙棒猛的一下砸在了蒋通的身前。

红缨无奈的摇了摇头,袁留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好了,凡凡。”李安民终于再次开口,他走到了陈凡凡身边,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继而环顾几人,才悠悠开口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自从进了林子倒也没见什么危险,更何况外面遍布着虎视眈眈的北狄白狼,也不见得比林子里安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便是林子中有异常,我们多加小心便是。”

听到李安民的话,陈凡凡依旧是一脸的执拗,可既然大哥已经开口表态,他也不好继续发作,只好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收起了手中的狼牙棒。

看到陈凡凡收起了狼牙棒,李安民这才不着痕迹的轻呼一口气,对着蒋通继续说道:“不过,这并不代表你没有错!”

听到这话,蒋通的身体一滞,却没有说话,依旧跪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李安民对于此事的处理决断。袁留脸色焦急起来,生怕李安民重罚蒋通,就忍不住踮着脚步,轻轻拉了拉红缨的衣袖。红缨知道袁留是想让她为蒋通求情,转头看到袁留脸上的急切,红缨又是一声轻叹,这才走到了李安民的身旁,攥住了李安民的手,轻轻地摇了摇。

李安民回头看向红缨,对着似乎是在撒娇的女子轻轻笑了笑,这才继续说道:“我们皆是汉人,皆是玄雀军,皆是一同参加玄雀堂新兵大选的袍泽,更是同一支小队的兄弟。兄弟之间,贵在坦诚,你错不在求灵山,错在瞒着我们。”

“就罚你返回了大汉之后,为我们饮半年的马,磨半年的刀!”李安民抽出被红缨攥住的手掌,伸到了蒋通的身前,沉声说道:“还不起来,莫不是不把我们当兄弟,怕我们抢去了你的灵山不成?”

听到李安民的话,蒋通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安民伸出的大手。他本以为自己将会被暴打,被孤立,甚至被踢出小队,可谁知这出发竟然只是轻飘飘的饮马磨刀。更何况前提是等众人返回大汉之后,而现实却是几人刚刚脱离了北狄的狼窝,又陷入了灵山的虎口,几人究竟能否安全折返大汉,还尚未可知,更甭提饮马磨刀了。

先前李安民猜测,几人进入灵山是白狼的阴谋,而自己又将几人带入了灵山的腹地。如此一来,就连生性鲁莽的陈凡凡都怀疑自己是否是北狄的暗桩,更不说用少年老成,心思缜密的李安民了。而此刻李安民伸出的大手却表明了他的态度,对于自己的怀疑和信任当中,李安民深思熟虑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这让蒋通心底生出了阵阵暖意,他一脸错愕的看着李安民,转而变成了感激,双眼隐隐生出了阵阵水雾。

李安民的决断也决定了其他几人的态度。见队长已经表态,几人随后心中也各自有了计较。

蒋通还在呆滞,袁留就笑嘻嘻的跳了出来,走到了李安民身旁,他有意无意的站在李安民身后半步处,对着蒋通也伸出了手,欣喜地说道:“臭猴子,小爷的扇子不用磨,换成给小爷刷半年军靴如何?”

袁留刚刚动身,红缨几乎同时也走到了李安民的身侧,她与袁留站的齐平,对着蒋通也伸出了手,出声说道:“都是兄弟,日后可不要在藏着掖着了。”看到蒋通涨红的脸,眼睛有意无意的瞄向怒气滚滚的陈凡凡,红缨面含轻笑,接着俏脸一正,转向了陈凡凡,端出了大嫂的派头对着陈凡凡说道:“臭小子,哪来的那么大气性!”

陈凡凡听到了大哥的话,冷静下来之后,心中的怒气早就消散了几分,只是碍于自己先前怒气的滚滚的表现,拉不下脸面再接受蒋通。听到红缨的轻斥,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陈凡凡撇着嘴角冷哼一声:“多么金贵的身子,还非得四个人才拉的起来。”虽然嘴上抱怨,可他却依然老老实实的朝着蒋通走了过来,站在红缨身边对着蒋通也伸出了黝黑的大手,瓮声瓮气的说道:“我的马儿要是瘦了,我必定锤爆你的狗头。”话一说完,也憨憨的笑了起来。

得到了队友们的支持,蒋通终于忍不住流出热泪,脸上却露出了微笑,他激动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刻,五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似乎冥冥之中牵引着什么,将日后各具传奇而又一言难尽的五人命运勾连在了一起。

蒋通满心感激的看着李安民,他深知正是因为眼前这位少年选择了相信自己,才是队友敞重新开心扉接纳了先前擅自妄为的自己。

而他不知道,站在巨石前面的李安民早已经捕捉到了他溢于言表的感激,不着痕迹的笑了笑。

“快看,巨石上似乎刻有图案,隐隐约约和先前木牌上的鬼画符有几分相似。”红缨的声音突然响起,顿时几人纷纷转头望向懂得先民文字的李安民。原来众人都已经被眼前的巨石所吸引,纷纷围了上来仔细观察。

听到红缨的呼唤,李安民走上前来,仔细打量。只见巨石呈土褐色,埋在地底不知有多深,露出的部分周遭空旷,没有半颗草木,倒是与高木林里的灵山有些格格不入。直到靠近,李安民才看到巨石上遍布着的道道凹槽。凹槽与巨石浑然一体,仿若天成,似乎是自然生成的纹理。若非细心的红缨先前看到过木牌上的鬼画符,只怕也会将其错过。

李安民驻足巨石之前,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巨石上的凹槽纹理,他伸出手来在空中时不时的比量着,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时而欣喜,时而皱眉。众人悄无声息的站在李安民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惊扰了沉浸其中的李安民。

看到李安民的专注的样子,袁留脸上忽然现出一抹莫名的笑意。只见他悄悄地走到了红缨的身旁,抖着肩膀轻轻撞了一下紧盯着心上人的红缨,啧啧两声才悠悠开口说道:“副统领说得对,专注的男人果真更有魅力。更何况我们的队长性子稳重,心思细腻,这模样虽算不上英俊,倒是比臭猴子要强上不少。这要是被皇城里大大小小达官显贵们府上的小姐们瞧了去,魂儿还不都给勾走了。甭提她们,就算是小爷我看到了,也可谓是我见犹怜呢。”

听到这番熟悉的话语,红缨脸色不由得一凝,一脸气愤的瞪了袁留一眼,伸手掐住了袁留手臂上的一块细肉,然后狠狠的用力一旋,发出了一道冷哼。接着她转头望向了李安民,原本自豪,崇敬的眼神里更多出了几分担忧和坚决。

虽然被红缨掐的剧痛,可看到红缨看向李安民时,那如同小狗护食儿般的眼神,倒是发出了一阵阵轻笑。

陈凡凡将两人的表现看在眼里,他看着红缨娇美的容颜,晦涩的低下了头。

只见李安民呼出了一口浊气,转过身来,一脸沉着的看向众人,轻声说道:“这两个字应该是灵山的名字。”

听闻这话,几人纷纷睁圆了眼睛看向李安民,随后就听到了李安民开口,悠悠道出两个字来:

“姑衍”。

第六十九章 巫毒扩散

夜渐深了,身心疲惫的几人靠在巨石前,纷纷陷入了沉睡。

红缨抱着李安民的胳膊,将头埋在心上人的肩头,好不惬意。蒋通和袁留原本背靠着背,相互支撑,随着睡意袭来,两人不知不觉的就四仰八叉的躺到了一起。真是对欢喜冤家,蒋通把脚搭在了袁留的身上,袁留紧握的拳头也抵住了蒋通的面门。

作为队长,李安民理所当然的揽下了戒备的任务。他调整着呼吸的节奏,用呼吸之法来吸收幽冥气,早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姑衍山不愧是灵山,李安民感到吸收的幽冥气的速度明显提升了许多,手臂上的黑色兽首印记黑光流转,也愈发明显。李安民眉头一皱,幽冥气入体,不同于往日的阴冷,反到是透着一股中正之气。阴阳之别,天道使然,李安民心头惊诧,沉思良久才幡然醒悟,莫不是天地灵气也有优劣之分?

正诧异间,他忽然听的背后传来一阵叹息,转头一看原来是弟弟陈凡凡。陈凡凡中了莫雷狼爪上的巫毒,动不得一丝灵力,虽然暂时封住了血脉,防止巫毒蔓延,刻着却不是长久之计。脑袋里回想着幽冥气强大的恢复能力,李安民心中就定了主意。红缨靠在自己的肩上,先前他专心修炼,却也不曾动弹分毫,这会回过神来,才发觉肩头早已酸麻。轻轻看了一眼酣睡中的红缨,只见姑娘安静的闭着眼睛,呼吸之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双唇起伏,像极了一个孩子。李安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抹微笑,他忽而觉得熟睡中的红缨似是更可爱些。少年伸出手,轻轻地托住红缨歪向自己的脑袋,小心翼翼的将头摆正。沉睡中的红缨,似乎是感受到了一丝异样,忍住不凤眉轻皱,砸吧砸吧嘴角,发出了一阵阵呓语。李安民看到后,即可轻着脚步,这才朝着陈凡凡走去。

只见陈凡凡面如白纸的捂住胸口伤处,他双目微合,剧痛之下,口中发出阵阵嘶声,再无人前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李安民这才醒悟,怪不得陈凡凡先前一直扶着狼牙棒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原来弟弟一直是在强撑。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忽略了弟弟伤势的愧疚,李安民面露愧色,有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轻轻地对着陈凡凡说道:“凡凡,我用幽冥气试试?”

体内巫毒已经隐隐有了突破血脉封制的态势,饱受其害的陈凡凡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他咬紧了牙关死命的抵挡着,此间痛苦或者只有这个壮硕的少年自己知道。剧痛之下,陈凡凡倒是没有注意到李安民的到来,知道听到大哥熟悉的声音响起,他这才抬起头来。陈凡凡哀叹一声,对着大哥点了点头,接着拿开了捂住自己胸前伤口的大手。看到伤口,李安民瞬间脸色大变,接连不断的发出阵阵惊呼。原来陈凡凡的胸前已经变得一团漆黑,伤处的血肉早已经腐烂,散发着阵阵的恶臭。只见那道巫毒似是货物一般,胸口伤处鼓起一个肉包,在伤处到处流转。

心中急切,李安民赶忙盘膝坐在了陈凡凡的身前,只见他深呼一口气,手上就萦绕起了阵阵黑烟。他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担忧,转而对着弟弟说道:“幽冥气对于疗伤有奇效,想必对解毒也有功效。更何况灵山奇妙,我吸入体内的幽冥气似乎比平日里更精纯些,你放心吧。”话虽这样说,可是李安民心里却没有半分底气。倒不是他怀疑幽冥气的神奇,只是眼前重伤之人,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弟弟陈凡凡,涉及自己最亲近的人,李安民决不允许出现一丝差池。

陈凡凡忍着剧痛,对着大哥憨憨笑了笑,爽声说道:“大哥安心,尽管放手施为,我承受的住。”

李安民再不言语,探出手来,幽冥气就慢吞吞的朝着陈凡凡的伤口弥散开来。远远地,仿佛巫毒感知到了什么,也被幽冥气吸引,慢慢的聚了过来。黑血回流,陈凡凡只觉得一阵头晕脑胀,虽说感觉到了不适,可是看到大哥专心致志的模样,陈凡凡硬是咬着牙齿,屏息凝神的一言不发。李安民脸上浮现一丝欣喜,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何,可是巫毒明显的已经被幽冥气所吸引。他只要将幽冥气渗入陈凡凡体内,然后牵引着巫毒流出体外便成了。苦于自己实力低下的,李安民日日勤于修习,虽不见境界迅猛的提升,但对幽冥气的掌控却日渐纯熟。对于幽冥气的掌控极强,李安民自信可以成功的将巫毒引出体外。

心中有了底气,李安民手上的动作自然加快了几分,可是天不遂人愿,在幽冥气方要接触陈凡凡伤处的一瞬间,异变突生。只见陈凡凡身上忽然闪烁出阵阵的金光,一瞬见就将幽冥气隔绝开来。随着幽冥气的深入,金光仿佛被点燃,一时间更胜了几分,居然隐隐有了些势同水火之势。

李安民轻轻皱眉,对着陈凡凡轻轻说道:“凡凡,不要抵抗,快快收起金钟决。”

感知到金钟决的气息,陈凡凡心有也是十分疑惑,听到哥哥的话后,陈凡凡满脸不解的说道:“我并未抵抗,怎么金钟决自动运转了?”

李安民听到弟弟的回答,思考片刻后,接着说道:“你可以控制吗?”陈凡凡轻轻闭上了眼睛,运转起了金钟决的功法,可是手上法决连续捏了几次,都不见伤处金光消减半分。无奈之下,陈凡凡只好睁开了眼睛,拉长了脸对着李安民哭声说道:“大哥,我掌控不住这金光了。”

李安民脸上的满是疑云,眼中的犹豫之色更胜了几分。巫毒的蔓延已经逐渐展开,刻不容缓的情况下,金钟决却又出现了异常。自己之前才用幽冥气为袁留疗伤,期间可未曾出现过这样的状况。一时之间,他心中迟疑,举棋不定。如今只有两个法子:一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干脆放弃使用幽冥气驱出巫毒,寻求其他的解决方法。而另一个方法,就是由自己掌控幽冥气强行突破金光的阻隔,侵入陈凡凡体内,再将巫毒逼出体外。

陈凡凡将李安民的表情看在眼里,陷入了进退维谷之境,他当然也知道只有两个选择。陈凡凡向来是个大咧咧的莽人,只见深呼了一口气,心中一横,就对着李安民笑了笑,接着朗声说道:“大哥,巫毒噬体极为难熬,我宁愿让幽冥气将其强行逼出体外。”

看着陈凡凡双眼里的坚定,此刻李安民心中也有了决断。弟弟的信任给了李安民坚定的决心,他抬起头来看这陈凡凡,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

李安民按照呼吸之法,调整着自己的气息,一时之间只见他右臂上的黑色兽首图案闪烁起来,手上的幽冥气流转的更胜了几分。仅仅是凭借着自己摸着石头过河般的探索,李安民才学会了吸收幽冥气的方法。可是对于其中玄妙的运用还极为欠缺,好在自己对其强大的掌控力,才能控制着幽冥气一点点的加强了气势,展开了与金钟决的对抗。

黑气弥散,金光闪烁。

幽冥气和金钟决像是一对宿敌,此刻把陈凡凡的溃烂的伤口当成了战场。

李安民脸色一正,就控制着幽冥气接连不断的冲击着金光。或许是陈凡凡已经跨入了人境的缘故,金光比幽冥气更加强大,只见两者刚一接触,黑色云雾瞬间就消散开来,转眼间就归于虚无。李安民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呼吸之法的运转又快了几分,控制着幽冥气接连不断的继续冲击。

李安民仿佛不知疲倦的坚持着输出幽冥气,幽冥气也化成了一只只尖锐的长矛,朝着闪烁的金光发出了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而陈凡凡身上身上的金光则化成了一面坚实的举盾,守住了幽冥气的冲击,不动如山。

冲击,消散,凝结。

约莫持续了半个时辰,终于金光出现了一丝乏力,隐隐黯淡了几分。李安民一直眼睛不眨一下的留心眼前这个另类战场中局势的变化,见金光黯淡,他忍不住面露喜色,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猛的发起力来。只见萦绕在手上的幽冥气在此刻瞬间膨胀了几分,所化成的黑色幽冥气矛开始了疯狂的旋转。金光仿若有灵,似乎他也意识到了局势有变,忽然光芒大作。可是毕竟李安民早已经等待这个机会许久,幽冥气忽的一下就冲过了金光,进入了陈凡凡的伤口之上。

兄弟二人都整圆了眼睛,看到此状,都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可是还未等两人的笑容彻底展开,两人的表情就凝固了下来,因为李安民担心的一幕最终还是出现了。

原来幽冥气方一接触到陈凡凡体内,陈凡凡的身体就忍不住颤抖起来。只听到陈凡凡体内传出一道振聋发聩的兽吼,倏忽之间,陈凡凡体内金光大作,一道道金黄色的气息狂暴而起,从全身各处汇聚在一起,朝着幽冥气冲击了过来。幽冥气和金黄色气息对撞在一起,宛如天雷勾动地火,砰地一声爆裂开来。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沉睡的三人,朝着声音来处望去,就看到李安民和陈凡凡双双被炸飞了出去。李安民嘴角流出了一道鲜血,而陈凡凡脸色惨白,闭着眼睛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更令几人惊恐的是,陈凡凡先前被封住的血脉已经被冲破,黑色的巫毒已经蔓延开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全身扩散而去。

第七十章 林中老叟轻拂袖

黑雾与金光冲击在一起,只听得一声巨响,冲击造成的余波生生将兄弟二人弹飞了出去。

陈凡凡口吐鲜血,面如白纸,唇齿惨白,双目微合,似是昏死了过去。冲击之下,李安民嘴角也被震出了一道鲜血,他顾不上手臂的阵阵酥麻,抬起衣袖拂去嘴角血迹,连忙抬起头来望向弟弟。一抬头,就惊讶的发现原本停留在陈凡凡胸口上的黑色巫毒竟已经扩散开来,朝着心脉处冲击而去。李安民心中焦急,连忙站起身子,踉跄着朝着陈凡凡跑了过去。

就在此刻,姑衍山里突然刮起了一道大风,风声飒飒,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只见这人是一位苍苍的老者,花白的长发沾着片片草絮,在风中纷乱意的摇摆着。老者衣衫褴褛,身着一袭破烂不堪的长袍,上面尽是破洞。他腰背佝偻着,双眼微微眯起,花白的眉毛垂在眉间两侧,颇具神韵。只见老者落在陈凡凡身前,背在身后的大手轻轻一挥,倏忽之间就在从袖中探出了一道藤蔓,嗖的一下就卷住了陈凡凡。老者片刻不曾停留,脚底稍一用力,整个身子就腾空而起,脚尖轻轻点在高木枝桠之上,宛如一只灵猴,带着陈凡凡轻盈的朝着远方跳去。

老者从出现再到带着陈凡凡离去,不过在转身之间,巨石一旁的几人看到这一幕,瞬间都愣住了神。只有李安民回过神来,看到老者带着生死不明的弟弟就要离开,李安民心中更是急切,只见他操起步子,运起了浑身所有的力气朝着老者追了过去,急切的大吼道:“你是何人,要将我弟弟带往何处?”

可是老者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的纵身而去。

惊怒交加之下,李安民深呼一口气,立住了身子,右臂腕处的兽首图文闪烁,漆黑一团的幽冥气蹭一下就升腾而起,雾气顶端,竟然隐隐化成了一丝银色的火焰。只见右手摸向腰间,握住了三尺青锋剑,双眼瞄了瞄老者跳跃的轨迹,判断出接下来落脚的树杈,紧接着又是发出了一声低喝,猛地一用力,就看到青锋剑连同剑鞘一并飞出,直直的朝着老者爆射而去。

幽冥气的加持之下,李安民右臂膨胀了几分,光芒闪耀,青锋剑化成了一道光,闪电般的就直直的逼到了老者的身后。眼见着青锋剑势若雷霆,眼看着就要击中目标,却硬生生的停滞了下来,距离老者的距离不过分毫,却不能再往前逼近半寸。老者气定神闲的转过身来,看着李安民时,眯起的双眼连着眼睑跳跃了几下,紧着着老者袖袍一挥,青锋剑嗖的一下就击飞出去,叮的一声就直直的插在了巨石旁的土地上。

直到老者回头,李安民才将其看了个清楚。只见他的脸上布满了老褶,皮肤上也泛起了片片人道岁暮方有的暗斑,散发着阵阵的死意。

见到青锋剑回射回来,李安民当即就判断出老者的境界怕是极高,虽然如此,可一想到生死不知的陈凡凡落到了眼前这来历不明的老者手中,李安民不进反退。只见他挥舞起拳头,怒吼一声,猛地朝着老者冲了过去。见李安民追心不死,老者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冷哼一声又对着李安民挥了挥衣袍。一道强大的气流瞬间就在李安民的身前凝聚开来,砰的一下就撞在了少年的身上,李安民根本来不及抵挡,就被强大气流击中,只见李安民的脸在气流中变得扭曲,然后直直的被击飞了出去,砰地一声就撞到了身后的巨石,噗嗤一口就又吐出了一道鲜血,接着身体一软,整个人就从巨石上滑落下来,瘫坐在地上。他心有不甘,却无力抵挡,只能睁圆了眼睛,定定的瞪住了老者。

老者看着李安民凶狠的双眼,布满老褶的嘴角轻轻动了动,紧接着沉声喝到:“哼,想知道老夫的身份,有能耐便追上。”紧接着老夫朝着林中深处望了望,紧接着一声轻喝,衣袍轻摆,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随着老者身影的消失,巨石周围一瞬间又升腾起了阵阵的白雾。白雾之中电闪雷鸣,声势浩大,如真似幻。

红缨和蒋通袁留目瞪口呆的望着周遭的变化,惊讶的捂住了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片刻,他们发出了一阵哀叹,见老者的远去,他们有心阻止却被老者强大的实力所震慑,对于此事自知力不能及。红缨深深地望了老者离去的背影,随后转过身来跑到了李安民的身前。她伸出玉手,挽在李安民手臂上,想要将其扶起。可李安民却不为所动,只是握紧了拳头,双眼之中恨恨的望着巨石四周渐渐弥散开来的白色云雾。蒋通和袁留此刻也走了过来,迷雾愈发浓烈,隐隐的向着巨石笼罩了过来,他们心中惊骇,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刚要发出惊呼,却看到了李安民双眼之中滚滚燃烧的怒火,彼此对视一眼,具收住了言语,沉默不语。

无力阻拦弟弟被带走,李安民心中气急。只见他猛地昂起头来,仰天发出了一道长啸。啸声凄厉,响彻山野。心有不甘,他站起身来,朝着老者的离去的方向猛得冲了过去。三人阻挡不及,间看到李安民硬生生的一只脚就要踏入了迷雾之中。心中焦急,红缨高呼:“危险,快回来!”可李安民却是不听,坚定地卖出了步子。红缨伸手要去拉,却只听得一声“啊”的一声惨叫,一道雷霆啪的一声就击在了李安民的身上,继而响声大作,李安民面色焦黑的就又被击飞了出来,重重的再一次落在了巨石之上。

蒋通和袁留见状更是惊讶,蒋通忍不住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探清楚眼前这奇幻的一幕。他口中念念有词,身上闪烁着青绿色的光芒,越是靠近云团,他的眉头皱的越深。观察了良久,他才站回来袁留的身旁,疑惑地对着几人轻声说道:“巨石似是有异常,云团的蔓延靠近巨石便停止了。”袁留闻声,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只见云雾的确止住了蔓延,对着蒋通点了点头。

李安民不为所动,此刻他简直是怒火中烧,只见萦绕着幽冥黑气的右手猛的一下击在了巨石之上,以此宣泄自己心中的怒意。

看到李安民的此刻的模样,蒋通和袁留当然知道两人兄弟情深,纷纷沉默不语。红缨一脸担忧的望着心上人,眼圈微微泛红,就要流出了泪水。

谁也不知道,当幽冥气接触到巨石的一瞬间,李安民的脸色忽然变化了几分。李安民的拳头刚好落在鬼画符的凹槽之上,幽冥气隐隐向着巨石上刻画而成的“姑衍”二字弥散开来,李安民眼前忽然出现了千军齐啸,万马奔腾的场景,仿如置身于沙场,正在展开一场激烈的角逐。

李安民嗖的一下就收回了手掌,转头打量了红缨三人一眼,脸上却不着痕迹,没有露出任何异状。他静静地坐在巨石一旁,气息也逐渐平稳下来,低着思索着老者的话语。

见李安民平静了几分,红缨当即就送了一口气。她眼神流转,似乎在心里有所盘旋,片刻后才对着李安民轻声宽慰道:“那神秘老者实力强大,至少入了地境。可他自始至终,都未曾下过重手,似乎并无恶意。想必对凡凡也是如此,你且宽心才是。”

陈凡凡是与自己大小一同长大的弟弟,如今他体内巫毒爆发,又被神秘人掳走,这让李安民如何宽心?听闻红缨的话语,少年本要发作,可抬头却望见红缨微微泛红的双眼,心中明了红缨是因为忧心自己才说出这等话来。只见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收起了双眼中的愠怒,对着红缨点了点头。接着他看了看也是一样苦着脸的蒋通和袁留,斟酌片刻才开口言道:“这一日颠簸,变故颇多。如今身陷北狄,又被困在这姑衍山中,还不知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异端。大家早已身心俱疲,还是早些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才能应对突发的变故。”

虽然陈凡凡的被掳,让几人心中满是担忧,可今日发生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几人早已经疲惫不堪。加之巨石为几人暂时提供了庇护之所,让他们心中那根一只紧绷着的弦松了几分,此刻身体的疲倦更是盛了几分。蒋通和袁留对视一眼,对着李安民拱手一拜,发出了一声叹息,就靠着巨石轻轻闭上了眼睛,不过片刻,就听到两人鼾声渐起。

红缨乖巧的挽着李安民的胳膊,趴在李安民的肩头轻轻说道:“那你呢?”

李安民心中纷乱,既有对弟弟的担心,又有对巨石诡异的好奇,可红缨温婉的体贴又让他不忍心直接拒之门外,一时间理不出个头绪。他抬起头来望了望眼前弥散的白雾,和阵阵闪烁着的电闪雷鸣,对着红缨说道:“此地颇为诡异,方又出现了身份不明的神秘老者,处处都得谨慎才是。今晚我来守夜戒备,你且快快歇息便是了。”

望着李安民一脸的焦黑,红缨不禁莞尔。只见她从腰间取出一方巾帕,倒出水壶里的水将其沾湿,轻轻地擦拭着李安民焦黑的脸庞。巾帕丝制,单薄透亮,隔着巾帕,李安民感受到红缨的纤纤玉手触在自己的脸庞之上,指尖游走之间,透着淡淡的清凉。

一时之间,少年竟有些沉醉了。

擦净了脸,红缨又认认真真的整理着李安民纷乱的头发,脸上忽的闪过一抹羞红,软糯的说道:“高城关落,山河万里,生死与君同。”

第七十一章 姑衍演化为图

终究抵不过倦意,红缨轻轻靠在心上人的肩头,沉沉睡去。

柔荑拂面的温软仍在面颊上存留,指尖的轻柔似有余韵,竟入了心头。脑海里忽的浮出一抹纯白裙摆,久久不散。“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全了。”

李安民神情一滞,紧赶着摇了摇头,不解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没有拒绝红缨的深情款款,心心念念的,却是总也抹不去的,那道衣袂翩翩的倩影。

看着熟睡的红缨,李安民沉静良久,方才又发出了一声长叹。

无他,最难消受美人恩吧。

轻轻地把红缨扶在一旁,就悄悄地起身,走到了“姑衍”二字旁。

少年伫立在巨石之前,定定的望着鬼画符般的先民文字,驻足良久。

回想起自己玄雀城老宅里的一家人,他的心底尽是波澜。

老爹孤身离去,自此就消失在了苍茫天地之间。流萤身负阴气,只能暂保三年安全。而硕果仅存的弟弟陈凡凡,为救自己身中巫毒,他亲眼看着巫毒爆发,又眼睁睁的看着神秘老者将其掳走。

李安民顿感无力,虽然是已经俨然成了常人眼里强大的修士,可至今为止却依旧全凭着自己摸索,进步缓慢。他的志向并不高远,无非是想保护身边的人。可偏偏自己太过羸弱,竟连这小小的志向都无法捍卫。先前意外之下,幽冥气触碰到了姑衍二字,脑海中忽然的现出了一片两军对垒,厮杀成一片的铁血场景。李安民眼睛微转,知道这绝非寻常,只怕是另有机缘。之所以并未与队友分享此消息,并非自己贪婪,而是实在是摸不清各中明细,生怕再有意外,再白白折了队中兄弟。

虽然对巨石军中存疑,可眼前的境遇却容不得他循规蹈矩的听任老爹的安排,按部就班的到玄雀军中找个师傅,慢慢的积攒自己的实力。退一步说,且不说老爹和弟妹的情况,就是眼前这电闪雷鸣的诡异迷雾,就由不得他再等下去。

唯有凭借强大的实力,方有掌控事情发展的底气。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安民心中一横,终于向前跨了一步,右手升腾起幽冥气,再一次摸到了“姑衍”二字之上。

只觉得头上传来一阵阵刺痛,滚滚烽烟便又出现在了李安民的眼前。心里有了准备,这次李安民没有退却。他深呼一口气,就抬起头来仔细的观察着眼前这正在厮杀的战场。

常听人言如真似幻,李安民先前不理解,可这会却是真真的明白了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仿佛真的置身在战场当中,李安民感受到了战场厮杀的激烈。对垒两军,一边是人类模样,兵戈锃亮,铠甲鲜红。他们目光炯炯,似有火焰熊燃,一个个站的笔直,行伍之间,纪律严明。而另一边则是零零散散的站着一种人面兽身的怪物,虎豹豺狼,一应俱全。他们身形高大,与兽化后的莫雷有几分相似。只见他们极为懒散,拥挤在一起。一个个挥舞着双拳,捶胸顿足,对着眼前的战场发出阵阵的嘶吼。目光转向两军中间,只见双方各有五人正在厮杀。

好似兽化一方人等,身形高大异常,似是一座座小山。他们哼气成云,目光里尽是寒光,身子跃动,就连地面也止不住微微颤抖。再看那几人模样,似乎呈现熊、虎、狼、鹿、豹状,一个个气息滚动之下,凶相毕现,骇人心魄。李安民观察良久,忍不住啧啧称叹。

人族一方五人,个个样貌非凡。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大黑胖子,长须髯,却顶着一颗光秃秃的脑袋。只见他双手各持一面巨盾,身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诡异纹理,巨大肚腩阵阵发颤,好不显眼。他将双盾立在身前,满脸不屑的看着前方,整个人像是一面坚不可摧的城墙,显然是个负责防御的强者。

大黑胖子身后,左右各站着一人,他们都身着红袍,遮住了面颊。只是两人手中各握着一把短匕,透着森森的寒意,隐藏着危险的气息。匕首的形状诡异,让李安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左侧那人手中匕首,乃是墨绿蛇形,弯弯曲曲的,匕首尖处,刻着一道鲜红的血槽,又有分叉,像是诡异的蛇信。而右侧那人手中的匕首,则更加诡异,虽然是寻常的白色直背直刃,只是匕首上刻画道道诡异的符文,与其说是匕首,倒不如说是被拦腰横斩的一把断剑。

站在队伍后方的,是一个矮小的汉子。此人长相寻常,脸上斑斑点点的布满了麻子,只是那装眼睛极为锐利。他左手扶着一把短弓,右手捏着一支鲜红的羽箭,坚定地望着前方,蓄势待发。

最为耀眼的,则是被四人围在中间的一人。只见此人身形俊郎,虽然脸上短须杂陈,却藏不住那一脸的英气。脸上尽显胸有成竹之色,双眼之中意味悠长。他的手里紧握着一把长剑,剑身古朴,并无奇异之处。只是剑身流光隐转,散发着阵阵的浩然正气。李安民眼神一凝,脸上露出了惊疑之色。李安民见那把古朴长剑极为眼熟,细细思索,才猛然惊醒,原来那把剑居然与先前在沈帅帐中见到的那把极为相似。

目光落在古朴长剑之上,李安民只感到体内传来了一丝灼热,心中似是又百爪挠心。忽然李安民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痛感,正是伴随了自己整个童年的怪疾此刻复现。李安民只感觉自己口干舌燥,虽然剧痛袭来,可他却依旧坚持着打量这眼前的场景。

只听得阵阵战鼓擂动,五人这就动了起来,只是持剑之人似是发现了李安民的存在,只见他转过头来,若有所思的对着李安民看了一眼,然后轻轻的笑了笑。

只一眼,李安民只觉得眼前一黑,眼前诡异的画面消失不见。李安民疲惫的眯着眼睛,看到了仍旧在酣睡至中的红缨几人,他轻声一叹,只觉得身子一软,整个人就陷入了昏迷。

巨石周边归于了平静,幽冥气仍旧附着在“姑衍”二字之上,萦绕不散。先民文字似是有所回应,竟然也悠悠流转过一道精光。与此同时,巨石周边的电闪雷鸣的云雾也隐隐的淡化了几分。

李安民陷入了昏迷,却不知道有几双眼睛复又盯上了此处。

先前神秘出现的老者佝偻着腰背,似乎是注意到了云雾的淡去,他对着巨石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双眼尽是悠远的笑意。他指着躺在床榻之上的陈凡凡,对着身旁一人说道:“我已经就会了这小子,告诉老鬼,这个人情我还了。”

站在老者身侧之人长獠鬼面遮住了脸庞,正是鬼师。鬼师目光定定的看着沉睡之中的陈凡凡,发出了一声轻笑。紧接着他转过头来,对着老者拱手行礼,出声说道:“现行谢过许老了,只是事情暂未了结,收尾之事还需许老出手才是。”

破衣烂衫的许老闻听此言,双眼猛得一睁,冷哼一声,怒声说道:“哼,老夫观察这小子体内的气息涌动,必定与那位的关系极深。别当老夫不知道你们这群魑魅魍魉的做下无耻勾当,劝你们还是不要打这小子的注意。”

鬼师闻言冷哼一声,转头望向林外高山,气韵悠长的开口说道:“如今的大汉早已经烂透了,许老莫非还不明白不知不破不立的道理?现在的我们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小鬼,可待到天地换新颜之日,我们就是带给这方世界重生的,带给万民光明的救世仙神。”

鬼师言辞激烈,整个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声音也愈发狂热起来。

许老气急,气息激荡,鼓起了他身上的衣袍。他看着陷入癫狂的鬼师,出声说道:“记住了,大汉不是你们的大汉,是汉人的大汉!奉劝你们一句,永远不要小觑那位,更不要轻视了大汉治下的天下人。”

只见鬼师闻言嗤声讥笑一声,语气里再无先前的尊敬,对着许老出声说道:“还敢请问许老因为被困于这姑衍山中,你确定你的大汉可还记得你这位半步天境的雀羽之手?”

许老闻言气急,脚步一错,整个人凭空消失,转瞬之间,一个苍老的拳头就逼在了鬼师的身前。气息激荡,拳风滚滚,竟是生生吹起了鬼师散乱的发丝。见许老一拳袭来,鬼师双腿入如柱,稳稳地定定立住,不见一丝闪躲,只是气定神闲的看着含怒袭来的许老。果不其然,当拳头堪堪落在鬼师脸上之时,竟然生生止住,转瞬间拳风消散,归于了平静。鬼师似乎早就算准备许老会止住这一拳,居然哈哈大笑起来。许老闭上了眼睛,悠悠然的发出了一声长叹,重又睁开眼睛时,他脸上的疲惫之意尽显,在这一瞬间似乎又苍老了几分。他走到了陈凡凡身旁,静静地看着,然后头也不回的对着鬼师说道:“纵使大汉负我,我亦不会负大汉。老夫永远不会忘记我是一个汉人,你走吧。”

“人称我辈夜下鬼,自是非鬼亦非仙,待到日月换颜色,不让天地做篱藩。”

鬼师笑声连连,转身离去,朗声长吟,声音高阔,悠远。

第七十二章 剑意

大汉王朝繁盛千年,皇城雒安更是巍峨壮阔。

雒安城的西南角,是平头百姓们生活的区域。这里极具生活的气味,走街串巷的担货郎们嘴里吟着变成串儿的吆喝,引得拿着糖人的稚童们咿呀学着。茶馆里的说书人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听众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猛拍着手连声叫好。酒馆的小厮上混了两桌的酒水,正被掌柜揪起了耳朵喝斥,两桌客人见状连声大笑,竟动起手来将两张桌子并在了一起,拱手对小厮道谢,让两拨人就此相熟,成了一拨人。雒安人爱笑,皆是因为脚下踩着的是大汉最繁盛的地界儿,这可是大汉国都啊,他们心里藏不住的得意。

熙熙攘攘的街市一脚,开着一家贾记豆花店。这可是个开了十多年的老铺子,铺子的主人姓贾,因为为人醇厚,人人都称他为贾老实。贾老实磨出的豆花可算是一绝,选的豆子都是颗颗饱满,粒粒橙黄,加上他不辞劳苦的一遍一遍的推着磨盘,知道豆子磨成了细嫩溜滑的豆花,才肯出摊卖与众人。久而久之,街坊邻居们都习惯了一大早的来一碗老贾亲手磨出的豆花,吃了十多年却总也吃不腻。

这一日天,铺子刚一开张,就来了几位熟客。他们驾轻就熟的从一旁的矮桌上夹起几叠爽口的小菜,就纷纷落座对着贾老实道了声:“老样子。”这贾老实也是轻笑着对着几位点了点头,得意的吆喝着一句好嘞,转过身去就抄起木勺,盛出了几碗豆花来。

“我说诸位,老家这一口我们可是吃了十多年了,日日都没缺过。咱们现在都已经儿孙满堂了,可老贾却依然孤身一人,怎么着,哥几个发扬一下精神,给老贾寻一个婆娘?”

“老贾这头发都白了,即便是给了他一个婆娘,他还能下个崽儿不成?”

“这你可别小觑了老贾,这家伙铺子里就他一个人,日日磨豆腐,这身子骨怕是不必小伙子差。”

“哦?那这么说来,说不定老贾这屋子里就藏着位美娇娘呢。”

几位熟客彼此对视,然后转头看着那个头发已经渐渐发白的矮老头,哈哈大笑起来。听闻几位老主顾的调笑,贾老实背对着他们盛着豆花,头也不回的呵呵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铺子里又走进来一位陌生的面孔,只见此人高瘦身材,腰背挺得笔直,满头的银发梳理的整整齐齐,举手投足之间自带着一股高人一等的华贵。这人径直的走到铺子里,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右手抬起,就往桌子上放下一截黄色的物件儿。他对着调侃的几位熟客轻轻笑了笑,然后张开嘴巴就听到一阵尖细的声音传了出来:“哟,听几位这话,看来这铺子的老掌柜老当益壮啊。”

几位熟客见这说话这人样貌非凡,心里早已经就震慑了几分,又听到这尖细的嗓音,几人的脸色更加古怪。几人对老头拱了拱手,便噤声不语。

贾老实听到这道尖细的声音响起,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盛着豆花的手突然顿了一顿。他喘息片刻,就又恢复了手里的动作。只是依旧没有回头,只是稳着情绪出声问道:“这位客官似是第一次来我这小铺子吧,小老儿铺子小,只有豆花儿一碗,也不知合不合贵客的胃口。”

白发老头脸带轻笑,出声说道:“豆花就好,只不过老夫嘴刁,只吃那十六年前生的豆子,不知店主可否满足老夫这难得的口舌之欲?”

此刻贾老实已经盛好了豆花,他双手灵巧,一下子都稳稳地端着四碗豆花,他终于转过头来,目光迎向老者锋利的目光,轻笑一声,出口说道:“贵客说笑了,十六年的豆子生的再好,也都磨成了豆花进了悠悠众人的腹中。即便是真的感觉到了甘甜,十六年也足以将其忘却了。”

话一说完,他脚步轻挪,将四位的熟客的豆花奉上。白发老头闻声并没有言语,只是拿起摆在桌上的半截戒尺,细细的打量起来。

贾老实转过身来,重又看向白发老头,又意味深长的出声说道:“十六年前的豆子铺子里没有,不过明年生出的豆子铺子倒是有些存货,不知贵客可否有兴趣品鉴一二?”

白发老者轻轻一笑,饶有兴致的出声说道:“如此,甚好。”

贾老实转身盛了一碗豆花端在了白发老者的桌上,之后再也不看老者一眼。四位熟客听得一头雾水,个个如坠五里雾中。什么十六年前的豆子,明年的豆子,都是虚妄之语。虽然摸不清头脑,不过他们隐隐感觉到了一丝怪异,猜到了白发老者和贾老实都非常人。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老雒安人,纷纷回忆起了十六年前的那场腥风血雨。一时之间,贾记豆花铺子的熟客们一脸惊讶的看了两人一眼,接着又彼此对视,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来,紧忙的把豆花儿送到了口中,顾不上品味分毫。直到出了铺子,擦去了脑门上的汗水,心中才泛起了遗憾。

大清早的一碗豆花已经吃惯了十多年,只怕过了今日便再也吃不到了。更为遗憾的是,回忆起生平中的最后一碗豆花,竟记不起味道和口感,只有一片慌乱的狼吞虎咽。

铺子里的客人络绎不绝,贾老实一如往常的招待着客人,看不出一点异常。

白发老者稳稳端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将豆花送入口中。仿佛眼前摆着的是龙肝凤髓,每一口都细细品味。

直到日头高挂,铺子里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老头桌上的那碗豆花才刚刚见底。贾老实面无表情的站在老头侧后方,冷冷的说道:“你不该出现,林贼说你死了,那位护不了你。”

老头从袖口中取出一条巾帕,有条不紊的擦净了嘴角,才出生回答道:“小家伙被盯上了,不得不安计划行事。”

贾老实眉头一皱,沉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蜂巢里出现了别的声音,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

白发老头轻轻一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又拿起了桌上暗黄色物件儿。贾老实这才留意到这物件儿,定睛一看,只见瞳孔又放大了几分,惊呼道:“戒尺怎么断了?”

白发老头微微闭上了眼睛,身上忽然闪过一阵黑色的云雾,喃喃说道:“小家伙颇有几分那位年轻时的模样,相比与那位更多了几分沉稳。即便是拼了老命,我也要给他留下崛起的根基来。”

贾老实闻言一滞,接着沉声问道:“你去了北边?”

白发老头眼睛依旧闭着,轻声回答:“不仅如此。北边只能保他一时安稳,这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贾老实表情更加沉重,接着出声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白发老者还是紧闭着双眼,轻呼了一口气,继续出声说道:“姑衍山。”

“什么!”贾老实脸上闪过一丝焦急,激动地说道:“你把他一个人扔在姑衍山,就不怕再也出不来了?”

白发老者忽然如睡狮转醒,双眼猛地睁开,闪着滔天的精光,沉声说道:“富贵险中求,他的身份不允许他甘于平凡。若他连这一步都跨不出,就更不用提日后将要面临的狂风暴雨了。”话音顿挫,老头轻轻一笑,满脸自信的说道:“我相信,他一定可以走出来。”

贾老实惊疑不定的看着一脸自信的白发老者,犹豫了良久才出声说道:“要我做什么?”

白发老者目光一定,轻轻地对着贾老实说出了三个字:“去南边。”

刚过午时,贾记豆花的铺子里突然传出了一声闷响,顿时就引得街坊四围在了铺子前。先前的四位熟客彼此对视一眼,鼓起了勇气推开了铺门。老雒安们纷纷围了过来,只见铺子里巨大的石磨盘碎成一片,只见一堆堆的碎石,却再也寻不到贾老实半点的影子。

姑衍山里,白色云雾已经消散了大半。阳光穿过高木的阴翳,在地上映出了树叶儿的影子。

只见一条肥胖异常的大黑狗耷拉着耳朵趴在林子里,眼睛瞄向巨石一旁的李安民,时不时的张开血盆大口,将身边还残存的白色云雾吞噬下去,然后又趴在地上,一副懒散的模样。

红缨和蒋通、袁留此刻都已经醒了过来,他们发现了面色苍白,昏倒在巨石一旁的李安民。红缨面色焦急的服侍在一旁,袁留也站在一边,一脸的忧虑。蒋通盘膝坐在地上,身上隐隐闪着青绿色的光芒,此刻的他正在试图观感姑衍灵山。

而此刻,李安民虽然陷入了昏迷,可他的意识却极其清醒。只见他的脑海里生出了一幅图画,画的正是先前自己看到的那片战场,图画就定格在两军十人正要冲杀的那一刻。少年越发觉得人族一边中间人手中的长剑颇为玄妙,似乎感受到了一道返璞归真的苍老的气息,似是破杀万物,又似是滋养了苍生。李安民忍不住回忆起自己修习的剑法,幽冥气升腾而起,融在了剑身的一挑一刺,一劈一砍之间,一时间竟然生出了一丝破尽一切的灭杀意味,引起了古朴长剑的共鸣。

终于寻到了些门道,李安民内心欣喜。在红缨焦急的目光下,少年郎终于悠悠转醒,睁开了眼睛。

第七十三章 姑衍内外

话说幽冥气一与姑衍二字接触,经在李安民的脑海里生出一幅图画来。李安民感悟图画中古朴长剑的玄妙剑意,又在幽冥气的加持下演练剑招,居然真的略有所得,勘破了悠长剑意中一丝破灭的意蕴。既有所得,李安民心中欢喜,就慢慢转醒。

看到李安民睁开眼睛,红缨激动地喜上眉梢,袁留在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气,就连盘膝在地,专心致志观感灵山的蒋通,也暂缓了修炼,凑到了李安民的身前。

与几位队友言明自己并无大碍,李安民抬望眼就看到先前笼罩着的白色云雾此刻大都已经消散了,心中差异之下就忍不住看向姑衍巨石,暗道莫非是自己感悟了巨石那幅图画的缘故?李安民本想告知队友,让他们也试着用自己修习的功法接触先民留下的鬼画符,以期有所得获。可他运起幽冥气在想感悟时,巨石居然毫无反应。李安民眉头紧锁,便再也不提此事。

红缨看着心上人紧皱的眉头,只道是李安民担心弟弟的安危,于是就坐在了李安民的身旁,轻柔的说道:“木头莫要心急,不知是何缘故,我们一醒来就发现白雾已经消散殆尽。既然没了阻隔,我们与你一同去将凡凡寻回便是。”

话音一落,袁留也紧忙的点了点头,他似乎对陈凡凡的安危极为敏感,看到陈凡凡对掳走后,他便开始心绪不宁。这会儿听到了红缨开口,正和了他的心思,所以连声附和。

只是蒋通这会面露苦色,犹豫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我就先不与你们一同前去了。”话一开口,蒋通就深低着头,不再言语。

红缨转过头来,脸上覆盖着一层寒霜,双眼之中也隐隐带了些冰冷。先前蒋通为观感灵山,擅作主张,将几人带到了姑衍山深处。好在李安民及时表态,才让小队重又接纳了他。可这会李安民正要去神秘人处寻回弟弟,可没想到蒋通又打了退堂鼓。这让红缨心中的怒气瞬间就升腾而起,面带不善。

“为何不与我们一起,莫非是见那老头实力强大,你怕死不成?”察觉到了红缨冷峻的面色,袁留不愿蒋通因此事被排挤,急中生智,这就开口说道。这样一问,既给了蒋通解释的机会,又能劝诫蒋通收回主意,与他们一同去寻找陈凡凡。

李安民一如往常,脸上挂着招牌般一样,如一抹和煦春风般的微笑,没有言语,只是他看破了袁留的小心思,嘴角微微扬起了几分。

听到袁留说自己怕死,蒋通心中愤怒,一瞬间脸涨得通红,连忙摆了摆手,抬起头来急急忙忙的解释道:“我蒋通绝不是罔顾兄弟情义的贪生怕死之辈!”话一出口,他又将头低下,犹豫了良久才继续说道:“凡凡体内巫毒爆发,我也是看在眼里,加之他被掳走,我心中的焦急不比你们差上分毫。只是我观感灵山已有半日之久,却一无所获。按照原本的计划,我们只能停留在姑衍山中三日,时间已过一半,若再与你们一同前去寻觅凡凡,只怕无法观感灵山。错过了这次机会,余生不知可否有幸再遇灵山了。”

蒋通的声音很小,细若蚊呐,说完更是羞愧于自己的自私,深深地低下了头。听闻此言,袁留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汉子,眼神里多了一丝怜惜。红缨轻呼了一口气,可眼神里的冰冷却未完全消散。

先前坐在一旁久不做声的李安民终于发出了一声轻咳,然后出声对几人说道:“此事,猴子并无过错。凡凡被掳,我这个当大哥的责无旁贷。而那神秘老者实力非凡,怕是已经入了地境,此事与你们并无关系,便不要一同前往了。”

李安民一开口就引起了几人的关注,听到他的话,蒋通眼神里的感激之情更胜了几分。红缨听李安民要自己去寻觅陈凡凡,心中焦急,连忙说道:“你也知道那怪老头实力强劲,怎么还要自己独身前往。我们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相互照拂。若是真的发生了意外,呵呵,无他,唯同生共死耳。”

红缨话音未落,袁留也表明了态度,他坚定的望着李安民,郑重其事的说道:“同生共死。”

只见红缨话一说完,就伸出手臂紧紧的挽住了李安民的胳膊。李安民感受到姑娘的坚持,心知红缨的脾气,毕竟是将门虎女,认定的事情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侧转身子面对着红缨。只见李安民伸出了手,温柔的在红缨的鼻尖上轻刮一下,出声说道:“好了,那就你与我一同前往。”

李安民还是第一次主动地对自己如此亲密,红缨欣喜之余,更是脸色一红,将门虎女的心里也升腾起一丝羞涩。得到了李安民的应允,红缨那双凤眼微微眯着,长长的睫毛阵阵颤抖,双颊酡红点点,轻轻点头。

“蒋通便留在此处专心感观灵山,为防止出现什么意外,袁留就留下戒备吧,出事了也好相互照应。”李安民接着转过头来望向袁留,不容置疑的对着袁留说道。袁留闻言微微一滞,眉眼之间光晕流转,心底仿佛打不定主意。过了许久才犹豫的抬起头来,出声说道:“只是,”

可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到李安民的声音复又响起:“呵呵,似乎你对凡凡的安危颇为上心。你且放心,我一定会将凡凡寻回。”

既然李安民已经打定了主意,袁留也只好接受,没在多说话。只见李安民伸出手摸了摸眼前的巨石,回想起自己先前的奇遇,心想着蒋通既然修炼山林法,既然观感灵山不见成效,那为何不观察巨石,试上一试。于是他背对着蒋通,头也不回的提点道:“猴子,姑衍甚大,不知几许。即便是有观感之法,一时之间恐怕也寻不到入手之处。你莫要心急,常言道万事开头难,安心观感即是。”李安民稍一停顿,收起了放在巨石之上的手,转过头来看着蒋通,继续出声说道:“我观此巨石不凡,你不妨一试?”

听完李安民的话,蒋通皱着尾头,一脸不解的望向了巨石,轻轻地点了点头。

话一说罢,四人分成两组简短道别。李安民和红缨收拾好了行装,青锋剑和红缨枪都紧握在手中,朝着老者先前离去的方向走去。袁留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他表情凝重,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里归于了平静,可山外却忽然热闹非凡。

只见北狄小驸马亲率白狼三千弓骑,气势磅礴的围在了姑衍山前。只是三千弓骑前面,灰头土脸的站着二十余人,他们个个脸庞稚嫩,身上大都穿着玄雀军服,只是大都已经破烂不堪。不是别人,正是与李安民他们一同渡过了斡难河,参加第二轮大比的玄雀新兵。二十多人大都身负重伤,手中的兵刃残破,但他们的双眼里却依然闪烁着不屈的意志,毅然决然的看着眼前的这群北狄贼子,似乎都打定了主意,势要与北狄白狼军血战到底。

若是李安民在场,一定会发现白素素和白贞贞五人赫然在列。只是不知道是何缘故,剩余的五只小队竟然都汇集在了一起,被北狄白狼围困在了一起。

只见小驸马一人一刀一马,傲立在军前,双眼之中满是睥睨天下的豪色。虽然样貌丑陋,可在一旦上了马,还真有几分大将的气度。望着眼前二十几位未来大汉玄雀军的中流砥柱,他早就藏不住了心中的笑意。身后的三千白狼弓骑,个个雄伟彪悍,最前方的几人居然都是觉醒了兽魂的北狄兽修,他们面露凶狠的望着眼前玄雀新兵,仿佛是饿狼盯上了出生的羊羔儿,恨不得下一秒就扑杀上去,将其撕成碎片。

只见小驸马一脸的冷笑,手里拿着白狼将令,就要下达杀死玄雀新兵的命令。只是发下军令之前,他忍不住眼睛眯着望了望天上的太阳,烈日的光芒闪耀,很是晃眼。光芒刺进双眼,小驸马的意识有些恍惚了,迷幻之间,他看到了几幅画面,脸上满是得意。

他看到了玄雀军统帅沈遗南看到玄雀新生一代尸体的悲嚎,看到了北狄白狼跨过斡难河的画面,看到了着大汉的美酒和美人,看到了肥沃的土地和满地的黄金。

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沉醉了。

“单于皇庭有令,小驸马速速接旨!”

随着一阵铜锣声响,小驸马渐渐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好奇之下,他回过头来循声望去,只见一人一马,绝尘而来。这人坐在马上,也不拉住缰绳,左手持锣,右手持锤,一路上一边敲,一边反复呼喊。知道靠近,小驸马才看到这人身着皇庭护卫军服,嘴唇干裂,满头的大汗,一脸的焦急之色。三千白狼听到此人的呼喊,纷纷给这位传信之人让出了一条路来。这人看到了手持白狼军令牌端坐于马上立在军前的小驸马,又瞄到了尚未遭受屠杀的玄雀新兵,表情一松,舒了一口气。只见他收起了手上的铜锣,从腰间驱出一张兽皮,顿时庄重起来,对着小驸马沉声喊道:“皇庭有令,小驸马戈隆洪接旨。”

第七十四章 玄雀新卒们的踪迹

看着高高举起的皇庭诏令,小驸马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了几圈,心里打了一个机灵,他隐隐意识到了恐怕计划有变。

小驸马摇着马缰,座下骏马就慢慢悠悠的朝着传令卫视晃荡了过去。到了跟前,小驸马翻身下马,伏在地上,深低着头,双头高高举起,沉声说道:“戈隆洪接旨。”

看到小驸马一副懒散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对皇庭诏令的尊敬,传令兵面露不快,可碍于小驸马身后的势力,一个小小护卫还不敢触怒分毫。好在小驸马识趣儿,最后还是俯下身子接旨了。传令卫士松了一口气,也翻身下马,将诏令传到了小驸马的手中。

接过诏书,小驸马也不着急查看内容,只是站起身来,掸了掸一炮上的灰土。他慢慢悠悠的打开了诏书,却撇着嘴角打量着传令兵,出声问道:“皇庭急诏,所为何事?”

传令兵脸上陪着笑,对着小驸马一个躬身,卑躬屈膝的说道:“单于他老人家的心思岂是我一个小小护卫可以揣测的。只是单于吩咐了此乃急招,务必今日送达。小的不敢怠慢,快马加鞭的可算是紧赶慢赶,这才赶到了。驸马爷要是若是好奇诏书内容,打开来一看不就知道了。”

小驸马冷哼一声,心想着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眼前传令兵哪里是不知诏书内容,明明是刻意捏着,不肯告知自己罢了。诏书展开,小驸马目光移动过去,脸色就凝重渐渐凝重起来。直到读完了诏令,小驸马已经紧皱着眉头,一脸的彷徨。他悄悄瞄了一眼传令兵,只见眼珠子转了转,脸上就泛起了轻笑,只见小驸马从腰间掏出了一块大大的银锭,陪着笑脸就塞到了传令兵的腰间,讨好般的说道:“可着实是辛苦了尊使,一些酒水钱不成敬意,只是还望尊使不吝赐教,皇庭里为何会下此诏书?”

传令兵嘴角微微一翘,脸上泛起一抹会心的笑意,心中暗道小驸马真是眼力十足,于是轻咳一声将银钱收好,踩不动声色的四处望了一眼,喃喃说道:“驸马爷真是客气,不过是小的分内之事。只是今个儿大早,小的真真的看到皇庭里来了一位白袍喇嘛,看模样打扮,似乎是从北边天山上来。他在帐内与单于密探了许久,单于这才传出诏书让我赶忙送来您处。”

小驸马听闻此言,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语道:“北边,天山。”

“小的只知道这些,却也不知是否合乎驸马爷的心意。”传令兵看到一脸高深的小驸马,出声说道。

小驸马轻轻点头,口道:“尊使辛苦。”话一言罢,便一个翻身就跨上了马背,抽出马鞭,往马臀轻轻一拍,就纵马复又到了三千白狼弓骑之前。森然的目光扫过了身前的二十多位玄雀新兵,小驸马想开了嘴巴,冷冷的说道:“也不知到你们是幸还是不幸,小的们,将他们赶进姑衍山中,若是他们敢踏入一步,就挑断了手脚筋脉,给我扔到里面。”

三千白狼弓骑闻声随时面露不解,但也不敢质疑上官的命令,于是便从包围圈里让出了一道口子,正直通着姑衍灵山。他们个个面露凶相,脸色狰狞的瞪住了眼前这一行狼狈不堪汉人,一步步的将包围圈缩小,就把他们往林子里逼去。

话说剩余的二十多位玄雀新卒,自打被逼到此处见到了其他小队成员之后,终于意识到了恐怕出了意外。他们一行人的实力参差不齐,除了金凤军十人尚且保存着完整的战力,其他三队人马都已经收到了重创,再无一战之力。二十五人在金凤军的带领下,终于拧在了一起,共同面对这未知的困境。见所有人都齐聚在此,唯独凡凡却了黑鸦均李安民五人,灰鹫军领头的几个人不住议论纷纷,甚至传出了黑鸦军叛逃了大汉,投奔了北狄的风言风语。此言一出,除却白鹭军五人,就连金凤军也都隐隐相信了几分。不然如何解释北狄白狼知晓五支小队的动向,又该如何解释此刻单单不见李安民几人的身影。

白贞贞早已经转醒过来,耳中传入了灰鹫几人对李安民等恶意的猜测,顿时就怒从心起。只见白贞贞秀眉一挑,怒眼圆睁,盛怒之下,脸色涨的通红,她双手叉在腰间,就要出言驳斥。可尚未出口,就被姐姐一把拉住了衣角。白贞贞一回头,就看到姐姐双眼之中的警告之意,心中存疑,未来得及询问,就看到白素素附耳过来,轻轻在自己耳畔喃喃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与他们争辩毫无意义。方才北狄那为首的矮将军说过,眼前这座山名曰姑衍,你可还记得我们曾读过的关于姑衍山的记载?”

听到姐姐提到了姑衍山,白贞贞回忆了许久,终于想起了关于此山的记载,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讶色,沉声呢喃道:“姑衍山,是北狄数百年前的圣山之一。还是大汉先能冠军侯英勇,率麾下元狩轻骑五万,一居攻占下来。冠军侯为羞辱北狄,在这座北狄圣山上挂上汉旗,更是举行了祭奠厚土之大礼,以至于北狄上下难堪此辱,一怒之下废弃了这座灵山。从此,姑衍山也成了北狄上下闭口不言的耻辱,随着一代又一代的更迭,姑衍山也慢慢地不为人知了。”

白素素轻轻点头,接着妹妹的话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当时北狄有堪比天境的大能不堪其辱,不惜性命耗尽了一生修为,将姑衍山封印,号称天境以下无人能出。除非,”白素素声音顿挫,白贞贞面色焦急,接着姐姐的话说道:“除非有人甘愿化身为封印之奴,炼化奴仆印记于身,方能换取同等修为之下一人的离开。”

姐妹两人对视一眼,双眼之中都流露出了一抹无奈之色,接着就悄悄跑到了金凤军头领的身旁,将姑衍山的故事说了出来。

只见白狼弓骑一拥而上,像是对待牲口一般,驱赶着玄雀新卒们朝着姑衍山里而去。承受着白狼弓骑的逼迫,玄雀新卒们没有办法,金凤军的几位听闻白家两女的话,一时之间也哑口无言。不愿引起众人的恐慌,金凤军领头的是韩忠嗣和杨先廷,他们对视一眼,就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们心中也是忐忑,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直到眼见着北狄狼崽们的刀兵就要落在了自己一行人的脖颈之上,作为目前玄雀新卒之首的韩忠嗣才终于打定了主意,只见他先是与杨先廷眼神交汇一番,喃喃说道:“管他哪,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全我等性命,有命在,就有希望。”杨先廷默不作声,只是沉沉的点了点头。于是韩忠嗣咬紧了钢牙,猛地站起身来,对着身旁的玄雀新卒们真臂一呼,高声喊道:“大汉的兄弟们,随我一同暂且退入山林,保全性命,以图后事。”

众人闻声愣住,紧接着就听到杨先廷也站了出来,大声喊道:“老韩说的是,沈帅不会不管我们的,三日后若我们不现身,沈帅大军必达!”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的相当默契。话一说完,两人就各带着所率领的金凤小队,头也不回的朝着山林钻了进去。白素素和白贞贞对视一眼,也带着白鹭军跟在了金凤军十人的身后,毅然决然的钻进了眼前的林子当中。白贞贞心底发出一一声哀叹,朝着南边的斡难河回望了一眼,心中闪过那个少年的影子,心里的担忧升腾而起,喃喃自语道:“傻小子,不知你如今可还安好。”

看到二十多为新卒已经进山了大半,只剩下灰鹫和苍鹰十人。北狄狼崽子们必定不会安什么好心,既然刻意驱赶自己入山,只怕这山里也充满了凶险。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看到其他小队都已经走空了,无奈可何之下便也咬着牙把心一横,挪动着脚步,跟着众人钻到了林子当中。

看着玄雀新兵们纷纷走进了姑衍山,小驸马微微眯起双眼,静静地坐在马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传令兵看到这番模样,松了一口气,便纵马前驱,离开了姑衍山。

只见手下小卒走到小驸马身前,皱着眉头,满脸的疑惑。他们已经谋划了许久,费尽了力气,才处理了一批教习,又将各支小队引到了一处。他心中不解为何不干脆依照原计划将玄雀新卒们直接屠杀个干净,反倒是浪费力气将他们放逐到姑衍山中。可看到小驸马一脸沉思的模样,却又不敢打扰。小驸马看到了小卒欲言又止的模样,轻笑一声,对着小卒柔声说道:“是不是好奇为何不讲他们杀个干净?”

小卒闻言一滞,小驸马向来凶残,少见他对待下属的态度如此亲和。小卒心中颇为吃惊,便忽略了一些老卒双眼之中的警告和痛惜,兴奋地说道:“将军明鉴,小的心中好奇的紧。”

听闻此言,小驸马对着小卒轻轻一笑,只是笑容从轻和逐渐变得狰狞,小驸马抽出长刀猛的一下竟然将小卒干脆利落的砍成了两半,双眼之中满是冰冷,面无表情的说道:“哼,小小马前卒,还妄图猜测上官的心思,真是该死。”

说话,他擦去长刀上的鲜血,调转马头,率领着三千白狼弓骑朝着白狼军营疾驰而去。

只是不只是有心还是无意,单于皇庭的诏书从马上掉落,在白狼弓骑的铁蹄下被踏的粉碎。

小驸马策马在前,脸上阴晴不定,恨恨的吐出了两个字:

“鬼师!”

第七十五章 第二幅图

既为灵山,姑衍自然不凡,即便是看得到头顶的似火骄阳,却也不曾感到一丝的灼热,甚至还透着阵阵清凉,这姑衍山俨然成了一方别具一格的小天地。隔绝了炎夏的炙烤,自然也隔绝了外面的消息,此刻的李安民并不知晓外面的情况,更无法猜到他心心念念的那袭白裙如今也入了姑衍。

此刻的少年郎正一脸喜色,兴高采烈地望着远处的山顶。

原来他与红缨二人为寻陈凡凡踪迹,沿着神秘老者离去的方向一路摸索,终于远远的看到山顶有一棵光秃秃的枯木。枯木参天,枝桠繁盛,远比其他巨木更要高大粗壮几分。可是令人惊奇的是,整棵树都一片枯黄,没有长出哪怕一片绿叶。在这方郁郁葱葱的天地之中,倒是颇为突兀。只在参天枯木下,结起了一个简单的草庐。草庐门前竖着一根笔直光滑的细长圆木,似是一道旗杆,只不过杆子上空荡荡的。

李安民面露喜色,对跟随在一旁的红缨手舞足蹈的说道:“凡凡会不会在那片草庐之中?”

红缨见到李安民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紧俏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轻松。原来自打二人和蒋通袁留分开以来,李安民就一直冷着脸一言不发,双眼之中的担忧之色从未消散过分毫。李安民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红缨趁势走到了少年的身前,双手拉住心上人的右手摇晃个不停,俏脸嘟囔起来,噘着嘴巴娇声嗔叫道:“开算是看到你的脸上有了笑模样儿,像是背负了一个大累赘,莫非是嫌弃人家跟在你身边了。”

看到红缨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时,李安民一时语塞。他愣住了片刻,脸上浮现一丝无奈,最后还是收回了被红缨拉住摇个不停的右手,然后轻轻地拍了拍红缨的肩膀,轻声说道:“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跟流萤似的一直撒娇。”话一说完,李安民脸色一正,就朝着前方继续走去。

李安民的表现不仅仅是不解风情,甚至是有些冷漠。听闻此言,红缨脸上浮现出一丝的错愕,接着脸上是藏不住的怒意。只见红缨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几次,将心底的情绪平缓下来,最后她将心头郁结的愤懑一口吐出,转过头来,凤眼一挑,对着李安民的背影哼声说道:“真是木头。”

李安民站在前面,虽然脸上风轻云淡,可是心里却泛起了阵阵波澜。听到了红缨娇嗔的“木头”二字,他心中纠结,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悄悄地发出了一道叹息。

似乎已经习惯了李安民的木讷,即便是心上人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应,红缨还是很快就平息了心中的瘾怒。她加快了脚步跟上了走到了李安民的身前,两人沉默不语的继续向前,知道红缨惊呼一声,两人才停住了脚步。

原来穿过了层层林障,两人面前出现了一面陡峭的石壁。看石头的模样,与姑衍巨石一般无二。只是眼前这块石壁极大,而且避免极其光滑,很难攀爬上去。李安民也在打量着眼前的阻碍,他伸出手来,只见幽冥气升腾而起,一接触石壁,李安民只觉得光芒一闪,眼前就又现出了一副奇异的画面。

李安民看到骄阳之下,一道剑光从天外飞来,只见光芒一闪就落在一座大山之上,只听轰隆一声,剑芒穿透了大山,愣是将巨大的山体懒腰斜着劈成了两半。

李安民又感觉到了一阵心悸,头晕目眩的感觉袭遍全身,他强撑着没有昏倒,用力的摇了摇头。李安民屏气凝神,呼吸之法再次运转开来,他就惊讶的发现脑海中那副“两军对垒图”旁边居然又生出了一幅画面,只见上面画着一剑天上来,横斩人间山的场景。

“木头,木头,你怎么了?”

李安民忽然听到一阵焦急的呼声,便转醒过来,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身前的巨大石壁,激动地对红缨说道:“快快,运起功法接触那石壁!”

红缨闻言停滞了片刻,眉宇之间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不明白李安民在打什么主语。虽然不解,可见到李安民一脸迫切的表情,红缨还是老老实实的照做了。只见红缨一声娇和,红色的气息瞬间就升腾而起,看那模样,似乎远比李安民的幽冥气更凝实几分。红缨伸出玉手,轻轻地落在了石壁之上,瞬间眉头皱的更深了,一脸不解的望向了李安民。

李安民看到红缨凤目圆睁,眉头紧锁的模样,便心头狂喜,满心欢喜的对红缨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

“你是不是耍我,神奇你个大头鬼,明明就是寻常山石,哪里有奇异之处。”红缨俏脸微寒,红缨枪插在地上,双手叉在腰间,气呼呼的就朝着李安民走了过来,一脸气愤的说到。

李安民心中主意急转,看红缨的反应,他就知道她没有撒谎,红缨应该是并没有在巨石上感受到任何气息。一瞬间李安民的心头就涌起了诸多疑问:是因为自己的幽冥气特殊,还是这神奇的画面只能满足一人观看?

“看来在遇到这种石头,得让红缨先摸了。“少年轻轻呢喃道。

李安民站起身来,对着红缨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笑。李安民也是机灵,他知道当姑娘生气的时候,哪怕自己舌灿莲花,恐怕解释也并无用处。而装傻充愣能够解决十之八九的男女矛盾。果然如此,看见李安民一副憨厚的模样,红缨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你呀,就是一块无药可救的大木头。”红缨轻呼一声,俏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摇了摇头,无奈的苦笑道。

李安民知道自己方法再一次奏效了,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对红缨说道:“好了,我们暂时分来,你沿此向左,我沿此向右,我们顺着石壁找找,看看能否寻得其他的前行之路。”

红缨轻轻点头,对着李安民一脸担忧的嘱托道:“好,我们就暂且分开,若是寻得,便高呼唤我。”

李安民轻轻点头,痛快的说道:“好的。”话一说完,李安民转身向右,就要向前搜索。

“唉,木头。”忽然红缨的声音再次响起,李安民闻听之后,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如今你境界颇低,一定要注意安全,于是万万不可冲动,更不要强求,保全自己最为重要。”红缨的声音再次响起,言辞当中满是担忧。

“好的。”李安民依旧是只吐出了这两个字,依旧没有回头。话一说完,他就迈开了步子朝前走去。

红缨痴痴地望着李安民离去的背影,嘴巴张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李安民越走越远,红缨的脸色也愈发的清冷,她忍不住双手环抱自己,双眼之中满是悲凉,怅惘道:“究竟你是木头,亦或我是傻瓜。”

一声嘤咛,红缨一声长叹,转身朝着另一方向也快步探寻而去。

两人这一别,背道而驰,离得越来越远。

话说在韩忠嗣和杨先廷的带领下,玄雀新卒共二十五羸弱残兵迫于无奈纷纷踏入了姑衍山中。他们没有李安民几人的好运,方一进山,就见片片白雾升腾而起,夹杂着电闪雷霆,铺天盖地的朝着他们笼罩而来。诡异的场景将新兵们顿时心中骇然,加之先前受到的北狄白狼军围杀的惊吓,慌乱之中就慌不择路的四散奔逃。韩忠嗣和杨先廷连忙阻止,在白素素和白贞贞两女的帮助下,尽力的维持着秩序。

白雾之中,站着一个身着黑袍,面带长獠鬼脸面具的身影,正是鬼师。他脚下踩着那具狼军骨都侯的尸体,喃喃自语道:“东西果然不在了,必定被那小子取走了。”忽然听到一阵哄闹,循声望去就看到了刚刚踏入姑衍山的一众新卒,他饶有兴致的打量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借刀杀人之计怕是失败了,小驸马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蜂巢蜂王果然不可小觑,看来北狄圣山里那位多情郎真的卖了他面子。可是即便是李老鬼,恐怕也大意了,呵呵,他怕是没想到我夜下鬼会亲入姑衍山吧。”

话音一落,就看到鬼师悄悄地朝着玄雀新兵们靠近了几分。躲在云雾中间,他伸出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药瓶,接着取下瓶塞,轻轻地朝着玄雀新卒们挥洒过去。又见他抬起右手,带着宽大的袍袖轻轻一挥,顿时就生出了一真微风。就看到红色的粉末,在微风当中无声无息的朝着玄雀新卒们飘散而去。

韩忠嗣和杨先廷大费周折,终于暂时的控制住了群情激奋的新卒们,可是他们方要冷静下来,忽然一声声暴喝声响起。几人大惊,就看到新兵们双眼之中渐渐泛起了血腥的红色,他们面露狂躁,一个个捶胸顿足,嘶吼着就开始横中直撞起来。似乎受到了感染,狂躁的新兵越来越多,一瞬间新卒们又乱成了一锅粥。

白素素顿时脸色大变,就拉起了白贞贞的手,刚要说些什么,就忽然听到一道道沉重的呼吸声响起。定睛一看,居然是庞勇也陷入了狂躁。

只一瞬间,就看到庞勇双眼里放着血红色的凶光,双拳猛拍着自己的胸膛,咆哮着就冲着白贞贞冲了过来。

第七十六章 幽冥眼开石阶现

话说李安民沿着光滑石壁一路寻去,却始终一无所获。眼见着进击山顶无望,李安民心声颓唐。忽听得“啊”的一声嘤咛,李安民隐隐觉得声音熟悉,一时间恍惚,脑海里又回荡起了白素素白裙胜雪的模样。

“想见不过短短数面,此女的身影怎在心间挥之不去。”此刻他已经深入山中,山高林密,就未曾发觉山脚处的升腾而起的白雾。李安民只觉得是耳边幻听,心想着必定是日有所思所致。他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就继续向前走去。

话说姑衍山脚,双眼通红的玄雀新卒们在团团迷雾中横冲直撞,一片混乱。先前表现神武的庞勇居然也着了道,咆哮着朝着白家两女冲了过来。白素素和白贞贞都不愿伤害自家兄弟的姓名,只好不停的闪躲,慌乱之中竟然走散,朝着姑衍四处没头没脑的钻了过去。

“这可是你们自乱了阵脚,可与我并无干系。”鬼师静悄悄的站在一旁,见新卒们散入姑衍深处,喃喃自语一声,就一个纵身,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李安民收敛心神,继续向前,一番探寻过后,终于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有所收获。顺着光滑石壁向前,看到了石壁破出了一个口子,白色的云雾接连不断的从这道口子中涌出,颇为奇异。远远看着,像是一只沉睡的巨兽张大了嘴巴,吐出阵阵浊气一般。

李安民心生奇异,顾不得知会红缨,就加快了脚步,紧赶慢赶着的朝着的一头扎进了云雾之中。置身于云团,李安民只感到身体轻飘飘的,四周的环境也慢慢虚幻。李安民心生惊诧,暗道不好,只怕着团团白雾有迷幻心神的效果。李安民自然不愿自己神仙迷幻,于是连紧绷着,心底思忖着对策。回想自己的经历,自己似乎别无所长,唯有幽冥气奇异。可偏偏自己对于幽冥气了解极低,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运用。冥思苦想之下,李安民忽然记起自己情急之下使用出幽冥气的场景,顿时心头大喜。幽冥气汇聚在手上,手上的力量便暴涨、幽冥气汇聚在较低,自己的身法就得到提升、甚至曾经为阻止暴怒的陈凡凡伤害蒋通,幽冥气层附着于声音之上,顿时就震慑住了陷入狂怒的,失去了理智的弟弟。

“既然浮云遮我眼,那我便开幽冥眼,勘破前路迷妄,还我眼前一片清明。”

李安民轻喝一声,盘膝坐下,只见他双眼紧闭,运转起了呼吸之法。他屏息凝神的控制着体内的幽冥气一点一点的朝着自己的双眼流转过去,可是常言道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虽然情急之下李安民想到了应对之法,可现实当中幽冥气的运转却出现了阻碍。只见幽冥气在李安民的控制下一步一步的朝上用去,可无奈的是黑色气息一过脖颈,就停滞了下来。似乎是体内更有玄妙为幽冥气设下了障碍,阶段了幽冥气前行之路。李安民把心一狠,就强逼着幽冥气继续想脖颈之上引去。可这一动,李安民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李安民的心中只有一个感受,那便是痛,深入骨髓的痛。剧痛之下,李安民脑门上瞬间就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可李安民却依旧紧闭着双眼,他一言不发,只是紧咬着牙关,继续引导者幽冥气一点一点的朝着双眼汇聚。

幽冥气每向上提一分,李安民脸上的表情就更狰狞。不只是少年执拗,还是性子里本就带着傲骨,李安民愣是一言不发的坚持了下来。直到李安民面色整个都铁青下来,头上的汗珠凝成了水柱,那一嘴钢牙咬得没了知觉,李安民听得自己体内传来了一阵野兽受伤似的悲鸣。只见他的身体剧烈的晃动了起来,似乎是灵魂深处传来阵阵尖啸,又像是血脉之中自带的共鸣,幽冥气忽然失去了阻碍,一瞬间淤塞的通道顺通,黑色的气息瞬间就凝聚在了双眼之上。

“幽冥眼,开!”

只见李安民的双眼周边一瞬间就布满了条条诡秘的黑色纹理,少年郎爆喝一声,陡然之间就睁开了双眼。只见李安民那双眸子满是漆黑,有名气黑弥散开来,似是燃起了一团团黑色的火焰。李安民自然看不到自己那副诡异的模样,他只觉得双眼一睁开,便犹如一把漆黑的利剑,一下子就穿透了眼前的迷雾,将所有的虚妄扫出的干干净净。

勘破了幻境,李安民大步流星的抬腿向前走去。走到云团涌出处,少年便生生的只住了脚步,脸上浮现出一丝欣喜,也多了一丝疑惑。原来云团深处,李安民抬头向上就看到了一行石阶。真可谓鬼斧神工,石阶如同天雕地琢,平整光滑的在光滑石壁上划出。李安民数了数,发现一共仅有九级,虽然数量稀少,可一级就有半人之高。李安民知道自己终于是寻得了上天之路,这条路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他难以想象,能够使用此阶梯的人,身材究竟要有多么的高大,或许只有在两军对垒图中见到过的人面兽身的巨人才行吧。

双眼之中玄妙诡异的黑色闪电不停地燃烧,李安民囤积在体内的幽冥气居然很快就消耗了干净。李安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为了防止再被云团阻隔,少年郎顾不上多想,就加进了脚步,朝着九级台阶快步走去。心中焦急,李安民的脚步匆忙之中带着一丝慌乱,脑袋愈发沉痛,他再次咬紧了牙关,朝着前面冲了过去。好在在幽冥气消耗干净之前,就看到李安民一个踉跄,终于是勉勉强强的踏入了九级石阶之上。

脚下打滑,李安民矮着身子就趴到了石阶之前,他顾上不其他,连忙收起了幽冥眼,顺势盘膝坐下调息,补充先前消耗了干净的幽冥气。日夜运转呼吸之法,李安民早已经呼吸的节奏频率烂熟于胸,可诡异的是,此刻的他竟然感受不到一丝天地气息。李安民心中惊诧,又沉下心来反复尝试几次,可结局却都一样。他脸色稍冷,心想莫非是石阶另有奇处,隔绝了天地气息?

发觉了再无幽冥气补充,李安民脸色接连不断的变化了几下,心想着只怕这九级石阶不是那么好爬的。他睁圆了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石阶,却看不出一丝的异常。对于石阶他生出了几分担忧,没有了幽冥气的支持,李安民害怕自己无力应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可转过头来,就看到了白色云雾又不断地升腾而起。一时之间,少年郎面露难色,心中忐忑,陷入了进退维谷之境。

少年沉下心来,轻呼出几口浊气,低头沉思了片刻。稍许,他的脸上便又现坚定之色,似乎是在鼓励自己,李安民脸色一正,沉声喝到:“男儿本自重横行,纵使没有幽冥气又如何,双足具在,安有退却之理!”接着他目光坚定地看着眼前的石阶,轻轻说道:“更何况,凡凡还在等我。”

话一言吧,李安民猛的一下站起身来,只见他紧紧地握住了腰间悬挂的三尺青锋,毅然决然的朝着第一级石阶大步迈去。

不远处的白云之中,大黑静静地趴在团团云雾之中,看到李安民站起身来朝着石阶迈去,它忍不住抬起了头。随后,大黑狗难得的站起身来,身体猛得甩动起来,长长的黑毛抖了抖,接着四肢移动,就看到白色云雾中像是亮起了一道黑色的闪电,倏忽之间,消失不见。

草庐之上,躺在床上的陈凡凡紧闭着双眼,他脸色苍白,就连双唇都不见一丝血色。突然,他的手指动了动,紧接着剧烈的咳嗽了几下,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破衣烂衫的许老听到动静,连忙端起药碗,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陈凡凡的身前。

“臭小子,你可算是醒了。”先前双眼一直眯着的许老此刻居然睁圆了眼睛,双眼之中满是慈祥的对着陈凡凡柔声说道。

听到这道苍老的声音,陈凡凡转过头来就看到了眼前这个头发蓬乱,浑身脏兮兮的老头,心中突然打了一个机灵。他环顾四周,发现皆是陌生的场景,心头一震,就对着老头连声问道:“你是谁,我在哪里,我哥呢?”

“呵呵,方一醒来就那么多问题,这精神头真足,果然和他一模一样。”许老对着陈凡凡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手中药碗端在陈凡凡身前,轻声说道:“巫毒可不是寻常的毒素,也不知道你怎么中了这毒。还好老夫对天下奇毒都有研究,这才救了你小子一名,快把这碗药喝了。”

陈凡凡闻言愣了愣,这才回想起先前李安民为自己疗毒,却意外导致巫毒爆发的事情。他忍不住伸出摸向自己的伤口,却发现伤口竟然已经慢慢开始愈合,挣扎着抬起头来一看,发现胸口再无一丝巫毒的痕迹,反倒是长出了鲜红细嫩的新肉。听老头的言语,似乎是他救了自己,于是陈凡凡心中对于老头多了一丝信任,对着老头恭声说道:“小子谢过老丈救命之恩。”

许老闻言不语,只是轻笑着将药碗又向陈凡凡推了过来。陈凡凡皱着眉头接过散发着恶臭的药碗,看了老头一眼,就迟疑着将药碗端到嘴边,咕嘟咕嘟的倒进了口中。

许老露出一副欣慰的笑容,接着扑了扑衣袍,满是老褶的脸上显出了一丝豪色,朗声说道:“老夫许本草,大汉传奇小队雀羽的药师,因医术精湛,妙手回春,有医死人,肉白骨之能,因此人称雀羽之手。”

第七十七章 杜鹃啼血

山顶草庐里只有一老一少两人,老头站着,少年坐着。

许本草双手背在身后,眼神飘忽,飘然望向远方。说起传奇小队“雀羽”,许老激动之下,声音都有些颤抖。当年雀羽五人杀穿了北狄,那是何等的荣耀,必定名满大汉。

“身为雀羽一员,老夫这名头足以震慑住这小子了吧”许本草心中暗道。

可谁知说者有意,听者无心。话说老头意气风发的望着窗外伫立良久,想象着陈凡凡一脸崇拜的模样,可站了许久却迟迟没听到陈凡凡的回应,便好奇的转过头来。这一转身,老头脸上的豪色瞬间变换成了错愕。

只见陈凡凡把药碗端在身前,捏着鼻头瓮声瓮气的喃喃自语:“这是什么药,怎么那么臭。”哪里有半点被震慑的模样。

看到陈凡凡这般模样,许老顿感受挫,恼羞成怒,脸上的老褶都跟着颤抖,气急败坏的喊道:“喂,臭小子,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听到了,听到了,雀羽之手。”听到老头愤怒的声音,陈凡凡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药碗,耷拉着眼皮瞅了瞅许本草,满不在乎的问道:“不过,雀羽是什么?”陈凡凡一脸的疑惑,思前想后,他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雀羽的名号,于是盯着许本草喃声问道。

“你竟然不知道雀羽,我雀羽乃是”身为汉人,陈凡凡竟然不曾闻听雀羽之名,许本草心中大怒,于是急声喝道。可话说一半,许老忽然低下了头,双眼之中的精光消散,黯淡了几分,意兴阑珊的哀声说道:“罢了,罢了。”

看到许老失落的模样,陈凡凡心中不忍,虽不明所以,但也猜到自己这位救命恩人绝非常人。他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许本草。

“这方草庐是这姑衍山中最安全的地方,也是天地气息最精纯浓郁之地,是修炼疗伤的绝佳之地。世人皆愚钝,只懂得按部就班的模仿者前人的经验修行,却不知前人也是摸着石头过河。相比之下,便失去了探索的能力。”许本草深呼了一口气,大手一挥,一个药瓶朝着陈凡凡飞了过去。他指了指身旁的草庐,继续说道:“对于常人而言,即便是跨入了地境,也少有机会能够接触到这等比山外世界更为精粹的天地灵气。这对于你这个刚刚跨入人境的小修士,可谓是一个不小的机缘。你的同伴皆在山下,很安全,你安心修炼,待离去时,我再送你一场更大的机缘。”

陈凡凡闻声也不言语,只是看着眼前这个高深的老头,一脸迷茫的点了点头。

就在此刻,许老脸色突然变化了几分,他连忙走到窗前,目光穿透了层层高木,朝着山脚望去。那里正好是玄雀新卒们踏入姑衍,并且开始暴走的地方。

“糟了!”许老脸色微变,脚步轻点就朝着山下走去。离去之前,飘忽的声音在陈凡凡的耳畔响起:“瓶子里是我研究的小玩意,能够加快吸收天地气息的速度。你方破人境,速速修炼稳定境界。”

陈凡凡目送许老离去,知道不见了邋遢老头的影子,他才拿起药瓶。药瓶倒悬,三颗通红的丹药就落到了陈凡凡的手掌之上。他观察了良久,最后将一颗药碗丢到药瓶之中,随后一把将身下的两颗红丸一下子都扔到了口中。感觉到浑身血气鼓荡翻涌,陈凡凡盘膝坐在床榻之上,闭上了双眼开始了修炼。

许本草离去不久,就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草庐之内。正是面带鬼面长獠的鬼师,他站在窗外看到了浑身上下金光闪耀的陈凡凡,轻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喃喃说道:“真是我的好徒儿。”

话说李安民脸色一正,就纵身一跳,跃到了第一级石阶之上。可是意外突发,李安民尚未落到石阶之上,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朝着他倾覆而来。只听“噗通”一声,李安民整个人在空中就横了过来,只觉得地面在眼前无限的放大,狠狠的撞在了第一级石阶之上,脸先着地。青锋剑悬在腰间,此刻硬生生的搁在了身体与石阶当间儿,硌得李安民险些呲牙咧嘴的叫出声来。

李安民对这种感觉记忆犹新,因为和玄雀堂新兵大选的第一局一样,自己感受到了境界的压制,只是这石阶上的威压远超沈樵苏地境威压数倍。回忆着第一轮试炼的过程,通天战鼓连震四响,自己终于是成功地勾连了天地气息。虽然不像弟弟陈凡凡那般英武。可即便是自己宛如死狗,狼狈的趴在地上,可那股幽冥气却是感受的真真切切。李安民深呼一口气,就双手撑住了地面,一寸一寸的爬起身来。因为他听到了内心回荡不绝的嘶吼:不妥协,不退缩,不认输。

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从脸上滚落,啪的一声散在地上,溅成四散的水花。李安民手臂上的根根青筋暴起,呼吸也更加急促。李安民面露狰狞,只见他嘶吼一声,双臂猛地一用力,想要趁势一举站立起来。可谁知天不遂人愿,撑着身子的手臂还没停止,只听嘎巴一声脆响,李安民双臂弯曲下来,地面再次在眼前无限放的,他的脸再一次撞在了石阶之上。

“呃,胳膊好像断了。”李安民咧着嘴角苦笑一声,轻声说道,这一张嘴可不要紧,只见他的牙齿就磕在了地上。

他摇了摇头,干脆再次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但他却不是放弃,而是冥思苦想破局之法。

话说红缨和李安民分道扬镳,沿着另一侧一路搜寻。心中挂念着李安民,自己却一直一无所化,红缨的脸色冷峻了几分。就在此刻,她的耳朵动了动,一道道沉重且杂乱的脚步声传入耳畔,红缨面露惊色,她悄悄地躲在一株巨木之后,矮着身子蹲了下来。悄无声息的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打探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玄雀军服的汉子,再往后一瞧,那汉子身后的披风上绣着金纹,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沉睡中的凤鸟。正是玄雀旗下金凤军的标志,红缨见装心中的石头便落了下来,只见她轻呼一口气,收起了红缨长枪,就站了出来。

“金凤军的兄弟,你队长是韩忠嗣还是杨先廷,你们怎么也闯进了姑衍山?”红缨卸下了防备,一边大咧咧的朝着金凤军汉走了过去,一边出声问道。身为沈家三代最受宠爱的小公主,红缨在玄雀旗下的名头极响,尤其是爷爷亲自统帅的金凤军中,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平日里金凤将士们见到红缨,都会恭恭敬敬的道一声“见过小姐。”可红缨性子爽朗,从不端着架子,自然与将士们打成一边。也正因如此,她才毫无防备之心,竟然忽略了那军汉双眼之中腥红的血色。

话说这金凤军汉子乃是杨先廷麾下一员,名唤马文超。他一身精湛的暗器的功夫,更简修了提升身法的灵猿功,更是如虎添翼。他常随身携带三把飞刀,更是耍的出神入化,故将士们都叫他马三刀。此刻的他中了鬼师撒下的红色药粉,陷入了发狂的境地。理智尚存之时,见袍泽们乱斗成一团,他生怕混乱之中误伤他人,或是被他人误伤,并顶着心中升腾而起的躁动一脑袋扎到了白色迷雾之中。可这也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理智,发狂之后他便四处游荡,谁知误打误撞之中,居然闯到了山腰处,这才遇到了红缨。方才听见红缨的声音响起,马三刀循声望去,他就看到了一个人影,影影绰绰的站在了自己的身前。心中的狂躁顿时爆发开来,只见他脚步飞快,蹭的一下就朝着红缨冲了过去。

见马三刀朝着自己猛冲过来,红缨一直之间愣住,心头满是不解。知道听到眼前这汉子粗壮的喘息声,红缨细细打量才看到了他双目之中闪烁的血气。红缨瞬间脸色狂变,心中暗道“不好。”便要取下背在身后的红缨枪防备,可是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更何况马三刀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只见红缨刚刚把长枪横在身前,就看到一双拳头虎虎生风,带着无尽的杀意猛地一下落在了红缨的胸前。

鬼师的红色药尘提升了新卒们力量,只见马三刀拳势极猛,一下子就将红缨击飞了出去。红的嘴角瞬间就漫起了一丝鲜血,整个人狠狠撞到了一棵巨木之上。撞击之下,红缨只觉得五脏震颤,又一口鲜血噗的一声吐了出来,身子一软,整个人就划落在了地上。

虽然不明所以,但红缨却也知道金凤军必定生了变故。此刻的她浑身发酸,他颤抖着双手从怀里掏出夏言溪为她准备的一瓶伤药,一股脑的倒在了口中。来不及调息,就看到马三刀嘶吼一声,拍打着胸口,再次朝着她冲了过来。

红缨整张脸的惊得苍白,她强撑着伤痛,扶着长枪站起身来。心神剧颤,红缨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运转功法。只见红缨那张娇美的脸紧绷着,凤目之中满是清冷,红色的气息渐渐弥散而起。只听得一声哀婉的啼鸣声响起,红缨感到身体之中传来一阵清凉,瞬间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意。红缨娇喝一声,四周弥散的红色云雾就在身后聚合,凝成了一道杜鹃的虚影。

天地气息化而成形,正是人境的标志。虽然杜鹃虚影并未凝实,可终究是化了形。在这生死存亡之际,红缨居然成功地破入了人境!

虽已破境,可毕竟境界尚未稳固,况且她已经身负重伤。此刻的红缨依旧无力对抗马三刀的强力一击,可好在破镜之后给了红缨片刻的喘息之机,只见红缨脚尖轻点,背后得杜鹃虚影也张开了翅膀,红缨整个人升腾而起,朝着远方一跃而去,想要拉开与马三刀的距离。

眼见了红缨一身红衣,在郁郁葱葱的青林当中宛如一道绽开的花朵,飘忽若神的就要落向远处。就在此刻,马三刀嘶吼一声,一只巨大的猿猴虚影瞬间凝视,只见马三刀身体猛得旋转一周,右手飞快的朝着高空中那只轻盈的杜鹃,那多绽放的红花甩出了三把飞刀。

“噗噗噗”

三把飞刀势若雷霆,只见寒光一闪,便穿透了红缨的身体。

飞刀太快,快到穿透了红缨的身体,她的脸上还满是错愕。

飞刀太快,快到她只能堪堪扭着头,朝着心上人所在的方向望了望。

飞刀太快,快到眼中脉脉,快到温情方显,便涣散了。

杜鹃啼血,红缨的整个人鲜血绽放,直直的落到了山林之中。

或许了想到了那日为她遮挡漫天飞羽的身影,直到气息消散,她的嘴角始终上扬着。

第七十八掌 感悟锋芒剑意

青史模糊碧血新,千秋一剑气弥纶。

岁月长河奔流不息,千百年后当人们在提起李安民这个名字时,无不露出崇敬的的神色,津津乐道着他神鬼辟易的锋芒剑意。但是他们却怎么也想不到,号称有史以来最强剑士的李安民,第一次使用剑意时,居然是趴在石阶之上的。

姑衍山林间有片片白雾升腾,源头处白雾更盛,竟然凝实化成了白色的云朵,而白云尽处便是九级石阶。

只见李安民状如死狗,整个人都紧紧地趴在石阶之上。一双手臂诡异的弯曲着,黝黑的三尺青锋藏于鞘中,材料极硬,硌得李安民一致时间龇牙咧嘴。虽然模样残极了,可是李安民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一对眼珠咕噜咕噜的转个不停,思考着应对之测。

“黄大师搞什么鬼,青锋剑变成了烧火棍,要他做一把剑鞘质地也忒好了些,真是硌死小爷了。”青锋剑细长,可剑鞘却是宽大异常,黄大师不知选了什么材料,整个剑鞘也是乌漆吗黑的闪着幽光。漆黑倒无妨,重要的是这剑鞘黑的匀称,不似那青锋剑,黑一片白一片的,好像烟熏火燎。

硌得实在是难受,李安民忍不住挪动已经在重压下折断了的手臂,试图将其抽出体外,可是双臂已经折断,加之这石阶的吸力巨大,他竟然是不出一丝力气。双眉紧皱,李安民方深呼了一口气,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双眼忽然一亮,喃喃说道:“剑,剑意,两军对垒图!”

李安民的身体里有两种玄妙,一是遍布全身血脉的幽冥气,而是藏于识海之中的两幅神奇图案。既然这里似乎是隔绝了天地,无一丝幽冥气,何不试试意外得来的两幅图画?

机缘巧合之下,幽冥气接触姑衍二字,李安民脑海中流转起了两军对垒的画面,后来画面定格,生成了一副图画。因画着两军即将决战,故此李安民称之为两军对垒图。

而后看到光滑石壁遮挡前路,又是幽冥气的加持下,李安民复得一图,画的是天外一道剑光,斩落高山半座,李安民称之为一剑斩山图。

因两军对垒图中画着一把古朴长剑,李安民看到熟悉,变留心了几分,居然没想到从中悟得了一是锐利的剑意。想到这儿,李安民心中大喜,沉声说道:“天地隔绝的了幽冥气,却隔不断存于我识海之中的两幅宝图!”

两图皆是从姑衍山中得到,自然能够运用在姑衍山中,李安民心中笃定,便下定决心感悟两图。可最值接踵而至的是无尽的问题,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便是该如何复现两图?先前两图都是双手带着幽冥气,触及或姑衍,或光滑石壁所得,可幽冥气既然已经在开幽冥眼时耗空,这会有怎么会生出呢?

方才推开了一扇门,却看到前面又挂着三把锁。李安民心中怎能不急,只见他状若失神,口中喃喃道:“两军对垒,一剑斩山。”念叨着,他的双眼闭了起来,努力的回忆着两幅图的样子。正在冥思苦想之气,知道温和的气息突然从李安民的是海中铺洒出来,如清风拂面,似春雨落入心田。李安民脸上的表情瞬间轻松了下来,识海之中顿时闪起一道道蔚蓝的光幕,似是天降甘霖,竟然化成了水雾,散落了下来。

如沐春风之后,转瞬间蓝色的水雾便消失不见,李安民未来得及焦急表露出了一脸的惊喜。原来他发现此刻自己居然看到了自己的视海,“难道这就是书中记载的修士时代可以自视的本事?”李安民口中喃喃说道。

托老爹的福,李安民自幼博览群书,曾读过关于“内视”的记载。他连先民文字都识得,更不用说修士时代的一些传记了。

喜悦之余,李安民就自己的打量起自己的识海。识海识海,自然似海,可李安民定睛一瞧却惊骇的说不出话来。自己的脑海之中只有一滴蔚蓝水滴,这哪里识海,分明是识滴才是!识海虽小,可李安民的还好之中却摆满了书架,书架大都空荡荡的,只摆着一本画册。画册封面画着两个好奇虫爬的鬼画符,正是巨石上镌刻的“姑衍”而已。李安民想要看看画卷中的内容,只是意识一动,画卷便展开了。画卷共有九页,只有第一页和第五页各有一个画面,正是两军对垒和一剑斩山两幅图画。

李安民只觉得身体已经隐隐有些发麻了,便不再打量,直直的朝着两军对垒图望去。

不管其他,李安民目光炯炯的便盯上了那把古朴长剑,有了先前的经验,李安民便一心两用,一边专注的观察着古朴长剑上流转的玄妙剑意,一边幻想着自己手持长剑,不停的演练。古朴长剑上的剑意太过玄奥,隐隐有些震慑心魂。或许是留意到了李安民观察自己良久,那玄妙剑意竟然忽然闪起了阵阵光泽,少年心中咯噔一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闪吓了一跳。可是随之发生的一幕让李安民露出了一脸的苦涩,因为他发现自己心里的咯噔打的早了。

痛!痛!痛!

古朴长剑自带的剑意这一闪烁,李安民就感觉到了头部传来的刺痛,犹如钢针入肉,一瞬间李安民脑门上的冷汗更多了几分。“无非是痛,再盛几分又何妨。”李安民已经阵阵的头晕目眩,可是他却紧咬牙关,不再演化剑招,只是全心全意的死命的坚持着。没有给自己留退路,李安民忧心的都是无关家国的小事,却又是他无法退却的大事。

小事无他,唯有三样:老爹,流萤,陈凡凡。

放佛是感受到了少年郎的执拗,又似乎是存心戏耍,只见古朴剑意再一次连连闪烁两次。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做好了迎接刺痛的准备。可这一次,在强撑之余,他却分出了一份心思感悟建议,演化剑招。光芒连闪两次,巨大的刺痛之下,李安民的眼耳口鼻之中具已冒出了道道血迹。可这血却不白流,李安民分出的那一份心思终于是有所收获。观摩剑意,演化剑招,李安民心中多了一丝锐利和锋芒,之前感悟到的破灭剑意一瞬间更多了几分。

识海之中那滴蔚蓝水滴之旁,影影绰绰的生出了两道古朴长剑的影子。只是剑影太虚,不用说辨别差距,若是不留心,只怕会忽略过去。

脸上露出一丝喜悦,李安民便继续观摩下去。识海中两道长剑虚影刚一出现,两军对垒图中的那把古朴长剑竟然微微颤抖起来。李安民定睛一看,就看到古朴长剑上流转着的玄妙剑意此刻不光光芒闪烁,更是缓缓流动了起来。光芒闪烁,甚是刺眼,李安民屏息凝神,心中却生出了一丝忧虑,剑意隐隐暴走,他心中胆怯,不知这一下,自己接不接得住。

李安民轻呼一口气,只见他脸色一正,嘴角微微颤抖着就迎着剑芒望去。可令人惊讶的一幕复又出现了,眼看着古朴长剑抖动的更加剧烈,剑意流动的也越发迅速,李安民已经做好了誓死一搏的准备,可万万没想到是,剑意飞速流转,各中玄妙带着不同的光晕竟然隐隐分裂了出来。转瞬之间就变出了九把古朴长剑,闪烁着各色的光辉,四散开来。

分裂而出的九把长剑中有一把呈银色,只见它光芒大作,隐隐与识海当中的一把长剑虚影连接到了一起。识海中的长剑虚影瞬间便开始了凝实。只见点点银光闪烁,带着锐利的锋芒,一点点的从剑柄开始缓缓凝结。

看着银色的光点在眼前结成了剑柄,李安民只感受到了一丝吹毛断发般的锐利,李安民身心大震,剑意化为气息,李安民双眼之中的光泽都多了一丝锐利,整个人多露出了阵阵锋芒。放佛是感受到了主人气息的转变,被李安民压在身下的青锋剑发出了一阵阵颤抖,更是传出了“叮”的一道轻鸣。

“叮”声方绝,李安民的识海之中生出了两道鬼画符,结结实实的印在了剑柄之上。顾不上青锋剑的颤抖,少年顿时被先民文字所吸引,定眼一看,嘴角便藏不住了笑意。

原来这两个字他认识,写的是“锋利”。

被困于石阶之上的李安民取得了跨越式的进展,可他却不知道,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红缨已经气息将决了。

只见一身黑袍的鬼师藏于一旁,眼睁睁红缨被发狂了的马三刀玩命死的三马飞刀贯穿了整个胸膛,一瞬间便从高空之中跌落下来。鬼师的双脚忍不住动了一分,却又生生止住,竟然隐隐有些颤抖。红缨落在一片灌木从中,双眼望向李安民所在的方向,轻笑着散去了最后一丝气息。她身上三处血洞,更有一处直直的穿过了胸膛,鲜血止不住的流个不停。陷入疯狂的马三刀鼻尖止不住的抽动,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便又仰天狂呼,拍打着胸脯朝着血腥气息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很快,他便找到了红缨落下的地方,只见他面露狂色,抬起腿来踢了踢红缨的余温渐渐消散的身体,忽然狰狞着趴在了地上,对着红缨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她的脖颈撕咬而去。

看到这一幕,鬼师背在身后的双手忍不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他的身体颤抖个不停。

“唉,罢了。”

只听一道唉声叹息,鬼师身形一闪,下一刻便出现在了红缨的身旁,只见他抬起腿来一脚将马三刀踢飞了出去,紧接着往红缨的口中塞进去一粒药丸,然后抱起红缨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第七十九章 狂兵纷沓姑衍巨石

“剑藏锋,人藏能。”这是李安民儿时的口头禅。

犹记得曾有一次陈凡凡看不惯卖饼阿婆受人欺凌,与街头混混缠斗起来,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一时之间陈凡凡竟落了下风。待流萤慌忙的通知大哥后,李安民单持一把木剑,就将对方打了个落花流水。后来混混们只觉得失了脸面,纠结几十人围到了宅院门口。还是老爹端着一把戒尺,打跑了街头流氓才将此事平息了下来。

老爹得知李安民曾耍过威风,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夜幕降临,将李安民唤到书房之内,对着李安民只冷冷的说了一句话:男人要学会三件事,隐忍,承担与承受。

对于年少的李安民来说,老爹这句话未免太过深奥,他感悟了良久也不曾悟透。只是隐隐猜到了隐忍的一丝含义,或许老爹不希望他太露锋芒吧。所以李安民为人低调,用剑更是低调。可是此刻的李安民却一反常态,他不光握住了剑,而且还锋芒毕露。

远望石阶,只见少年锋芒流转,寒光闪烁,他手中无剑,便化身为剑。

李安民气息锋锐,剑意在周身流转。银光方拧成剑柄,就有剑意环绕于身,劈开了石阶的吸力。吸力无形,剑意也无形,可两股气力的较量李安民却能切身体会的到。只因剑意方显,少年郎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轻松了不少,虽然双臂已折,但李安民还是翻过身来,紧接着一个鲤鱼打挺,便踉跄着身子站在了第一层石阶之上。吸力尚存,李安民剑意如此却并未大成,所以仍是矮着身子,双腿微曲。幽冥气无存,折断的双臂并无法回复,可好在找到了正确的门路,明白了该如何登阶。

李安民双目紧闭,青锋剑随之震颤,是海中的银光扔在,一点点的铸就成那把银光小剑。不知不觉中,剑柄已成,剑身已现,李安民的身子也越发挺直,他专注与琢磨剑意,竟然并未发觉自己已经可以稳稳地站在石阶之上了。

回顾李安民过往人生十余载,除了玄雀城宅院里的家事外,为之痴狂的唯有两样,一是读书,其二便是剑了。天生爱剑,自然愿意下更多的功夫,苦心钻研,加之颇有天分,李安民对剑法的感悟很快。老爹不知使了什么能耐,搜罗了全天下不少的剑法典籍,李安民总能很快便可以悟透。对此,一向波澜不惊的老爹也曾抚着下巴,双眼放光的啧啧称奇。弟弟陈凡凡天生神力,又一心好武。好勇斗狠的陈凡凡长拉着大哥比试,李安民自然不是对手,长落于下风。可一旦手中握剑,纵使陈凡凡使遍了十八般兵刃,也从未赢过大哥一次。犹记得陈凡凡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大哥手中无剑,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大哥手中有剑,则成了千军劈易的铁血战士。”

只过了约莫一刻钟,李安民就猛的一下睁开了眼睛,双眼之中满是锐意。打量了眼前足有半人高的石阶,少年郎屏气凝神,双脚轻点,朝着前方纵身一跃,落在了第二层石阶之上。

第二级石阶与第一层一般无二,只是这脚下传来的吸力却是猛犯了一倍。双腿不停地震颤,李安民感受着第二层石阶的力道,他一直之间抵挡不住,竟然堪堪跪倒。凡大汉子民皆认定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李安民的骨子了带着骄傲与桀骜,当初在胡边草的威压之下,他的表现便可见一斑。十多年来,唯有为了流萤,他对着夏言溪跪过一次。

李安民先后两次洗精伐髓,第一次是引出灵力漩涡的幽冥气,而第二次竟然是锋利剑意。

眼中神情一紧,李安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意识一动,锋利的剑意就朝着李安民双腿之中流转而去。剑意纵横,化成锋利剑气,剑气入体,似是挫骨销髓,期间苦痛,自不言而喻。可李安民浑不在意,只见双腿之间的血肉纷飞,就连骨头看看碎裂,碾成了粉末。可有剑气环绕,愣是包裹著了血肉骨骼,铸成了另一双寒芒毕现的剑气双肢。李安民低声沉喝,顶着巨大的吸力,硬生生再一次站直了起来。

“大将军胡边草以阴气噬体为乐,我李安民也不差分毫,以剑意化气,挫骨销髓为乐。”面无血色,额覆汗珠,李安民紧咬牙关,爽声嘶吼道。话音一落,李安民复又紧闭双眼,感悟剑意,演练剑招,以期再等一级。随着感悟渐深,银色小剑的虚影愈发凝实,剑身又长了几许。

被困于石阶之上,李安民却以此为乐。天道有常,有失有得,承受越多的苦难,便能得到越丰厚的回报。心中念着老爹,陈凡凡和流萤,李安民只觉得背上的压力太重,直喘不过气来。重压之下,他心中急切,迫切的想要强大起来。他心知如今的自己必定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可他的心里却是甘甜。只因石阶之上,他感受得到自己正在迅速的变强。

话说李安民忙于拾阶而上,可蒋通袁留却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白昶青年蒋通,修山林之法。此法玄妙,需要观感灵山方可大成。蒋通虽然天赋异禀,却因此修为止步,在人境的门槛前站了整整十年。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得遇灵山姑衍,蒋通只望了一眼,便心中笃定,若能成功观感姑衍,今生修行,必可破入天境。正因如此,在陈凡凡和红缨前往搜寻陈凡凡之际,他无可奈何地选择了留下。幸而他不孤单,有袁留作伴。

李安民离去前曾指点一筹莫展的蒋通,观感灵山可从姑衍巨石入手。虽不明所以,可常言道:死马当作活马医。既然自己毫无头绪,如今也不妨一试。只见蒋通面对着姑衍二字,盘膝坐于巨石之前。只见青绿气息弥散开来,似是带着勃勃生机,隐隐闪耀着。袁留站在一旁,看着沉沉入定的蒋通,百无聊赖的把玩着黑木扇子。伫立良久,蒋通虽然没有反应,反倒是越发沉静。袁留轻轻皱眉,暗道莫非这小子真的找到了门路?脸上的惊异未决,就看到蒋通周身青绿气息流转起来,在身后隐隐聚合。袁留瞬间大喜,惊呼道:“队长真是神了,居然真的给蒋通找到了门路。”

明明是蒋通的修炼有了进展,可袁留却打心眼儿欢喜。只见他端起了手中的黑木扇,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那小子踩了什么狗屎运,看模样观感灵山的事怕是要成了。”接着他又看了看入定中的蒋通,脸上忽然闪过一抹羞红,呢喃道:“神兵有神,宝扇也当有名字。用你已经有了一段时日,却迟迟没有给你取名字,我看以后就叫你袁通扇吧。”为武器起了名字以后,袁留满脸的欣喜,雀跃的在山林间旋转着身子。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只见林间先是重又升腾起了团团白雾,一时之间就朝着巨石笼罩了过来。袁留经历过这等诡异,便紧着步子赶回了姑衍巨石旁。他想要呼喊蒋通,却发现蒋通气息沉定,双目紧闭,身后的青绿气息仍在聚散不止。袁留生生的止住了口中的话语,咽了咽口水,站在了蒋通的身旁。

白雾升腾,在巨石之旁硬生生的止住。袁留见状,心中的紧张消散了大半,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可未等喘息,忽然林中传来阵阵嘶吼和尖叫声,声如鬼魅,凄厉入耳。袁留心中打了一个冷战,双眼之中满是戒备,他瞥了一眼入定的蒋通,就端起了手中的扇子,悄悄地站在了蒋通的身前。

嘶吼声愈发频繁,袁留神色紧张的盯紧了眼前的白雾,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袁留额头上冒出了滴滴冷汗,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握住黑木扇的手更紧了几分。

终于白团之中模模糊糊的露出了一个身影,随着脚步的临近越发清晰。袁留摆开了攻击架势,手中的扇子闪烁起阵阵白光。

终于,白雾中的影子终于露了出来,那是一名女子,手里端着一把闪耀着紫色光芒的宝剑,她长发翩翩,身着一袭白裙,一脸疲惫的朝着自己急速跑了过来。看清楚了女子的样貌,袁留先是露出了一脸的诧异,迟疑片刻才疑惑地问道:“你是白素素还是白贞贞,你们不是已经南渡斡难河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裙女子脸上尽显疲惫,看到巨石周边居然没有云团升腾,她心中一凛,转瞬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这才抬起头看向了袁留,焦急的回答道:“我是白素素,你们有几个人,快快准备防御,玄雀新卒们都发狂了。”

听闻此言,袁留一脸的疑惑,一时之间目瞪口呆,没有反应。白素素见状摇了摇头,身形一闪,就冲到了袁留的身边。绕着巨石环顾一周,发现除了袁留以外,只有已经入定的蒋通一人。她双眼不着痕迹的在蒋通身上停留了片刻,就走到了袁留的身前,一脸严肃,郑重其事的说道:“快快准备防御,若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没有他人来援,只怕坚持不到天黑。”

袁留面露不解,还未来及询问就听到一阵阵脚步声从白雾之中传来。他转头望向白雾,就听到阵阵嘶吼和粗壮的喘息声。定睛一瞧,就看到一道道身影朝着姑衍巨石围了过来,身形模糊,可是那一双双冒着猩红血色的眼睛,却是极为清晰。

白素素持剑横立,俏脸微寒,高声呼道:“阻敌!”

第八十章 白家长女的到来

山林幽密,一片静谧,唯有粗壮的喘息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传入耳畔,袁留和白素素面面相觑,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屏息凝神的紧盯着白雾中就要走出来的三道身影。

终于,有三人从白雾中走了出来,袁留定眼一看,发现这三人具着玄雀军服,一人属苍鹰军麾下,另外两人的将袍上居然绣着一只的单腿独立的闭翅白鹭,竟然是白素素所统领的白鹭军!

三人双眼之中闪烁着血红凶光,一见到横在身前的三人瞬间暴怒,只见他们放生嘶吼,拍打着胸脯就朝着袁留和白素素冲了过了。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袁留口中惊诧,一时口吃,对着身旁的白素素连声问道:“怎么还有你手下的兵。”

白素素眉头轻点,眼里流露出些许无奈,沉声说道:“一言难尽,此事颇为蹊跷,你只需记住此战我们只能将他们击晕,切不可痛下死守,毕竟他们都是我们的袍泽兄弟。”

袁留闻声,面无表情的盯着白素素望了望,轻笑两声,冷冷的说了句:“知道了。”

白素素突然身体一滞,深深地将头低下。只见她轻轻拍了拍胸口,脸色更沉了几分,继续说道:“还有,若是”

“小心!”袁留忽然发出一声暴喝,打断了白素素的话语,原来是一个身形瘦小,面色黝黑的白鹭密卫,手持着双刃一个闪身就冲到了低头捂胸的白素素身前。双刃在手中交错,就要落到白素素的身上,袁留急忙来挡,黑色木扇脱手而出,只听“叮”的一声与就挡住了双刃。黑木扇旋转一圈回到手中,袁留伸出手,猛的一下就将白素素拉到一旁,厉声提醒道。

白素素被这一喝惊醒,匆忙抬头就看到了那位手持双刃的黑脸汉子,顿时脸色一苦。只见这人身上还满是伤口,手臂上有一块竟然没了血肉,露出了森森白骨。他的胸膛上还有几个血窟窿,不停的渗着鲜血。白素素双眼之中倏忽之间就布满了一层水雾,带着哀色苦声嘤咛道:“山子。”

这位手持双刃的黑脸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小队里最木讷朴实的白鹭密卫,山子。此前白鹭小队遭受白狼百骑围杀,山子不惜性命的死死护卫白素素和白贞贞二人。对于白素素来说,那一幕记忆犹新,山子誓死护住的身影犹在眼前,可这才不过才一日的功夫,在红色药尘的影响下,山子方才居然险些要了自己的性命。要知道,山子身上的伤口,可都是为了保护自己而留下的啊。

“我说大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能走神!”袁留被方才发生的一幕着实吓破了胆,他轻呼一口气,连着拍了拍胸脯,急声说道。

“谢了。”白素素已经回过了神,双眼直带着丝丝雾水,抬起头对着袁留恭声说道。袁留看到了眼眶湿润的白素素,匆匆愣神,然后哀叹一声,拍了拍白素素的肩膀,柔声说道:“应敌吧,放心,同为玄雀,我不会伤他们。”

话音一落,就听到三声嘶吼,

只见三明发狂的玄雀将士仿佛暴怒,捶胸顿足的嘶吼一声,就朝着二人冲了过来。

“你已入人境,我尚在初境九级,你两个,我一个!”

不等白素素回应,袁留就分好了敌人,一个闪身冲了过去。只见袁留身影如风,飘忽之间,黑木扇绕着周身旋转,冲到了另一个手持短棍的白鹭密卫身前。只听他爆喝一声:“看我袁通扇!”说来奇异,身形高瘦的黄脸汉子虽然手持短棍,可以一招一式直来直往,看起来竟然和红缨的路数有几分相似。只见黄脸汉子双头猛搓短棍,接着将其猛地向前一递,就看到短棍打着旋儿,就击中了空中飞舞的黑色木扇。一击即中,黑木扇竟然也堪堪拧偏了几分,黄脸汉子趁势爆射而去,挥舞着双拳就朝着袁留飞了过来。好在袁留对扇子的掌控精准,暗暗地运转天地灵气,操控者黑木扇挡住了双拳的攻势。黑木扇扇尖锋锐,其实他他大可以控制着木扇旋掉对方的脑袋,可奈何对方也是汉人。而且同为玄雀袍泽,岂有相戮之理?

袁留身形暴退,只见他的眼里露出几分惊奇,高声惊呼道:“这木棍看起来短,却奈何竟然会旋转,这兄弟猛啊!”

“他叫黄石,善使长枪,沉迷枪法,传闻他初境三级,便可以一枪破开金石。”白素素也是身形射出,紫色长剑提在手上,朝着又一次爆射而至的山子拍去。只见山子虽然面露狰狞,可脸色却是惨白。此前他受伤极深,又没有李安民幽冥气的强大治愈能力,这才不过短短一日的功夫,怎么能回复的过来。只是红色药尘太过诡秘,强行驱使着山子不计代价的发起狂来。白素素于心不忍,就一心想着尽早将其击晕,以免鲜血流失白白丢了性命。可是手中握着宝剑,白素素的心底却是接连不断的升腾起阵阵怒意,脑海震荡,生起片片血色。原来他也吸入了红色粉尘,只是已破入人境,修为足够才保持着甚至清醒。可偏偏现在,红色药粉已经慢慢开始发作了。刺痛之下,她紧握宝剑的手有些颤抖,脚步紊乱,身形也有些晃动。白素素甚至自己的状态出现了问题,她强忍着内心的狂躁,口中念念有词,一瞬间紫色的气息升腾而出,短暂的早去了心头的红雾,双眼之中寒光一闪,一剑击落了山子手中的双刃。紧接着她的身子旋转,仿佛花间蝴蝶,就落到了山子的身旁。左臂轻抬,化手为刀,一下子就落在了山子的脖颈之上。山子一声惊呼,就双眼紧闭,身子软成了一滩烂泥,倒在了地上。

“干得漂亮,日后到京城里的轻歌坊做东,小爷一定也给你留个位子。”乱战之中,袁留并没有法决白素素的异常,看到山子被击倒变兴高采烈地高声呼道。话音未落,却见刚刚击晕一人的白素素身子一软,就扶着剑半伏在地上。她双眼之中的血色一闪而逝,紫色气息升腾不断,良久才恢复了清明。袁留心惊,疾呼道:“莫非大姐修的是隔山打牛之法,看似攻敌,实则是在打自己?”紧接着他脸上苦涩更深,嘟囔着

脸语重心长说道:“我说大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是赔本买卖。你老爹是个将军,有条件给你寻个更好的功法,早些改修他法吧。”

白素素闻言一愣,便冷着脸瞪了袁留一眼,怒气滚滚的说道:“你才隔山打牛,你全家都隔山打牛。”接着她愣住,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猛地将头抬起,双眼之中的寒意如冰深九尺,狠狠的喝到:“你才是大姐,你全家都是大姐!”

被白素素这连声喝了两句,袁留面色一紧,紧着朝着白素素讪笑两声,嘴里却嘟囔着:“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这阴晴难测的性子怪不得找不到婆家。唉,果然上了年级的老女人性子都那么古怪。”

虽是嘴上嘟囔,可白素素毕竟是入了人境的修士,更何况两人相距不远,自然是将袁留的话一字不落的收归耳中。只见她双眼之中的怒火更胜了几分,猛地站起身来抬起紫色宝剑指了指袁留,沉声喝问道:“你说什么,有胆大声再说一遍!”

“呃”袁留脸上陪着不是,连忙恭声说道:“大,大小姐莫生气,都怪在下年轻,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白素素闻声呼吸急促,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若是平日里,即便是袁留有心调侃,她大概也不会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顶多付之一笑罢了。可现在自己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加之身心的躁动都在加剧,她知道是红色药尘又开始发作了。

“我也曾吸入了药尘,现在药力发作,我已经渐渐抵挡不住了。我需要时间来抵制药力,若是不想让我也发狂,便由你来解决掉剩下的两人。”白素素忽然沉静了下来,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轻轻的看了正在与袁留对峙的黄石一眼,接着柔声哀转道:“切记,勿要伤他们性命。”话音一落,白素素一个闪身爆退到巨石旁边。也没等袁留的回应,就不管不顾的盘膝坐下,身边升腾起了阵阵紫色的雾气。

“唉,唉,我说大姐。”袁留面露苦楚,一边与黄石缠斗,一边连声呼喊着白素素。可白素素却双目紧闭,没有回应。细细观察,袁留才发现白素素的脸色有几分涨红,就连身旁弥散的紫雾当中也掺杂着丝丝红色,见到此状,他略露惊异,闭口不语。

蒋通尚在入定之中,身后的青绿气息聚散流形。

白素素盘膝坐在一旁,身上紫雾升腾,双眼紧闭。

袁留哀叹一声,就与黄石继续缠斗起来。可就在此时,突然不远处响声大作。袁留心惊之下循声望去,原来是先前一直停在原处的那位苍鹰军汉。只见他的背后升腾起一头黄牛虚影,只见那黄牛头顶牛角尖锐,角尖朝下,一副要以头戗地的模样。而他的手臂也粗壮了几分,只见他抄起身旁半埋在土里的一块巨石,高高的举起,就要朝着袁留抛了过来。

袁留见状,一双桃花眼睁的滚圆,那张脸也拉得老长,难以置信的惊呼道:

“我去,人肉投石机啊!”

第八十一章 青绿气化箭雨

云深不知处,唯有九级石阶悍然立于面前。不知不觉间,李安民已立于第四级石阶之上。只见他眉间轻点,若有所思。今九级石阶已登近半,少年郎倒也琢磨出了其中规律,每登上一级,石阶吸力便会暴涨一倍。虽说石阶上的吸力已经接连翻了三番儿,可李安民却也能勉强应对,识海中银色的光点仍是闪耀不止,细细观之银色小剑剑身都已半成。剑意化气,李安民气息锋锐,双眼之中内敛着森森寒光。他心中笃定,待到银剑铸成,他的实力必定大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白素素飘然而起,一个回合便将山子击昏,随后因为体内药力发作,不得已撤至姑衍巨石旁,盘膝坐下,聚气抵挡。自此,战场中便只剩下袁留与两人对抗。

白鹭黄石,长枪已折,只剩短短一截枪杆握在手中,虽是枪法娴熟,但袁留自问还是有把握与之周旋。令他头疼不已的,是先前一直悄无声息的苍鹰军汉。苍鹰军本就勇武,在玄雀军中名头极声,与金凤军齐名,素有“攻有苍鹰,守有金凤。”的美称。只听得喝声连连,袁大公子急忙抬头,就目瞪口呆的看到了苍鹰军汉突然暴走,只见身后天地气息渐渐凝实,聚合而成了一头黄牛虚影。聚气成形,乃是跨入人静的标志,在红色药尘的影响下,苍鹰军汉居然已经步入了人境!

眼看着这步入了人境的家伙身形膨胀,双手抄起一块巨石,然后高高的举起,一副朝着自己砸过来的样子。袁大公子惊呼一声,正在与黄石对战的他再也不顾上留守,对着黄石低声说了一句:“老哥,迫不得已,得罪了。”话音一落,就看到黑木扇飞出,只看到扇子飞出,在空中画出一道道闪着寒光的圆弧,在黄石的脚踝处绕了一圈,然后飞回了袁留的手中。只见两道血花绽放,飞身而来的黄石身形一顿,噗通一声跌倒在地。袁留抓住机会,身形一挺就闪到了黄石的身旁,展开的扇子收齐,一下子敲在了黄石的后脑之上。黄石闷哼一声,双眼一番,便昏死了过去。

只听道一道道“呼呼”的声音传来,袁留抬头一看就看到那块巨石破空而来,直直的就到了自己的眼前。

袁留方要爆退,可是却看到了昏倒在地的黄石。他知道若是自己躲过去,只怕这块巨石会落在黄石的身上。陷入两难,袁留双眼之中光芒闪烁不停,巨石的影子在眼前不断的放大,他哀叹一声,展开扇子放在自己背后,然后转过身来一脚踢开了昏死的黄石。来不及闪躲,只听得袁留一声爆喝,调转起体内所有的天地气息,只见白色的光芒闪烁起来,全都凝聚在背后,就用后背硬生生的挡住了巨石。

袁留走的路子特殊,攻击犀利但防御却是极差。因此即便是耗尽了全身的天地气息来抵抗,却还是低估了来自发了狂的人境修士的爆裂攻击。

巨石与后背方一接触,巨大的力道袭来,一下子就把袁留砸到在地。只觉得嗓子里一甜,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见巨石滚落在一旁,袁留来不及擦去斑斑

血痕,就连忙爬起。拿着扇子爬起身来,转过头来就看到又一块巨石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袁留的脸上再不见往日的轻佻,桃花眼里也满是坚定。五脏的余震仍在,袁留努力平复血气的翻滚,强撑着身体一闪,躲了过去。巨石轰在地上,溅起了漫天的尘土,袁留的喘息急促了起来,方才硬抗一击,他已受到了重创。

只听得一阵阵咆哮声响起,发狂了的苍鹰军汉一次次的捡起身旁的石头,朝着袁留砸了过来。只见袁留一手持扇,一手抚着胸口,一次又一次的在战场之内跳跃,虽是小有损伤,但却仍是躲过了大部分的攻击。只是袁留此刻已经力竭,只见他一只手扶着地面,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滚落在地上,他抬起头来目光森寒的盯着眼前苍鹰军汉,心头满是焦急。看着巨石狂落之下,姑衍巨石周边已经是满地的坑洼,漫天的尘土迷惘了袁留的双眼。他知道这样下去恐怕不是办法,就他如今的状态而言,即便是防御都不见得能完成,更不用提将其击晕了。反观这发了狂的玄雀军汉,精力却是依旧旺盛。虽然他化身人肉投石车,抛来了不知多少石块,可是他的力道却不见衰退,反而气息更盛。只见他喘息如牛,双眼之中凶光毕现,拍打着胸口就要朝着袁留冲杀了过来。

尘土遮天蔽日,袁留轻啐一口,吐出了黏在嘴里的泥土,心底发出了一声哀叹。只见他握紧了手中的黑木扇,双眼之中的光芒越发冰冷,口中喃喃说道:“若是事不可为,我唯有痛下杀手了。”

宝扇闪烁着森森的寒光,重伤之下的袁留本无一击之力。可是袁留的身法极其灵活,在先前那阵巨石的攻势之中,他便是凭借着过人的身法,以身体的本能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势。他这么做,为的就是积攒天地之力,以求一击。而此刻,自己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天地之力。

思考之间,就听道脚步声越来越近,看到这般攻势,袁留知道自己抵挡不住。于是他深呼一口气,身体在地上一滚,拉远了与对方的距离。双手之上升腾起淡淡的白烟,一点一点的笼罩在黑木扇之上。袁留所修功法奇异,其吸收在体内的天地之气虽是白色,但颜色却极其但,不似雾,更似轻烟。轻烟带着几分飘渺,让黑木扇也增添了几分飘逸。只听得他身体站直,脚尖轻点竟然翩翩起舞起来。没想到袁留的身体竟如此轻柔,盈盈之间,黑木扇在身体周边环绕,直到舞罢,袁留立住脚尖,紧盯着冲杀而来的苍鹰军汉,眉头轻皱,娇喝一声:“舞罢风掀袂,歌余扇拂尘。袁通扇,去。”

话音未落,就见黑木扇脱手而出,在白色烟气的笼罩下,黑色的宝扇竟然在脱手的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但袁留脸上却挂着信心满满的笑意,白色的在风中凝儿不散,飘到了苍鹰军汉处。倏忽之间,黑木扇现出形来,扇尖处寒芒一闪,就要朝着苍鹰军汉的脖颈之上划去。

风掀袂,扇拂尘,也拂去了性命。

对方与自己同为玄雀军袍泽,可在危及自己

性命之际,袁留表现得倒是极为果断,他毫不犹豫地使出了自己隐藏的杀招。同为袍泽?共属玄雀?都是汉人?这一切他都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没有过一丝的犹豫和为难,嘴角还扬起了丝丝笑意。

可脸上的笑意方显,上扬的嘴角在转瞬之间就凝固了下来。

只见黑木扇在苍鹰军汉的脖颈上环绕了一圈,却只见那人的脖颈之上画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线罢了。放佛是感觉到了异状,苍鹰军汉脚步一停,眉宇之间稍露疑惑,就伸出把手一把抓住了隐藏在轻烟之中的黑木扇。打量了一眼,就猛的一下将黑木扇扔在了地上,接着有咆哮一声,喘着粗气又朝着袁留冲杀了过来。

直到此时,袁留的双眼之中才露出一丝慌乱。他的脚步有些轻浮,急忙后撤,却被冲杀过来的苍鹰军汉一拳击飞了出去。这猛冲之下的一拳威力极大,袁留闷哼一声,就被击飞了出去。未等落在地上,苍鹰军汉身形再至,抬起脚猛地一脚又将袁留踢飞到了空中。这一脚踢在了袁留背后之上,剧痛袭来,袁留只疼的双眼发昏。只听“噗通”一声,袁留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就沉沉的跌落在地上。苍鹰军汉再次走了过来,双眼之中的血色凶光更盛,伸出大手掐住了袁留的脖子,然后猛地一下将其提了起来。仿佛是一道铁钳夹住了脖子,袁留痛得喘不过气来,窒息之下,眼前愈发黑暗,就要昏死过去。

他的心底泛起了阵阵悲凉,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只见他睁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巨石一旁的沉沉入定的两人,双眼之中满是不甘。他想要嘶吼,想要说话,想要发出求救声,想要去叫醒白素素或者是蒋通。可是在那只大手的钳压之下,他压根发不出哪怕一道叹息声。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感到眼前的愈发黑暗,眼中的不甘也逐渐消失,转成了不舍和丝丝的悲凉。

放佛是认了命,袁留轻轻的闭上了眼睛,静候着这一生即将到来的终结。

就在此时,突然地面发出了一道道震动,袁留惊讶的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满是青绿。对于这道青绿色的气息,袁留极为熟悉,正是蒋通所修的山林法。只见蒋通身后聚餐无形的青绿色气息升腾而起,渐渐地遮蔽着住了这片天空,甚至隐隐越过了山林之高。随着青绿色雾气的升腾而起,姑衍灵山的地面隐隐震了几分,笼罩在林间的白色迷雾一瞬间也淡了下来。

察觉到了异状,苍鹰军汉似乎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把将紧握在手中的袁留甩了出去。而他自己,则转过身来就朝着远方跑去。

只见天空中的青绿之气化为箭矢,一瞬间爆射而下,落在苍鹰军汉的身上。细细观之,气息化箭,箭却无矢,将苍鹰军汉击晕了过去。

而随着姑衍山中的白色雾气消散,山中散落的玄雀军卒都看到了笼罩在天空中的青绿气息化为铺天盖地的箭矢爆射而下,一瞬间暴喝声起,朝着箭矢落下的方向狂奔而来。

第八十二章 残兵剩勇齐聚

青绿气息凝成漫天箭雨,遮天蔽日,气势磅礴。进了山的玄雀新卒们皆被这强大的气息所吸引,眼里的凶光一顿,就抬头望去。只听到一道道破空声传来,发了狂的新卒们就看到箭雨似是银河落九天,倏忽之间就轰然爆射在地上。他们的耳畔随之传来一道痛苦的哀嚎,众新卒面面相觑,血色双眼之中的凶光更盛,只听“嗷呜”一声,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了一道怒吼,像是导火索一般引染了所有人心中的狂躁,只一瞬间“嗷呜”声四起,吼声震天。一时之间他们的狂暴更盛,捶打着 胸膛就朝着箭雨落下去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有几人分散在林间各处,他们隐藏在高木丛林之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发狂新兵们的动向。眉头轻皱,他们沉吟片刻,双目之中忽然闪过一丝坚定,就悄着脚步,小心翼翼的绕开发狂新卒们的大队伍,急速朝着箭雨落下的方向爆射而去。

玄雀军能人众多,尤其是五军将军,为子侄们的修灵之路不知提供了多少便利,因此各军青年才俊都有破入人境的存在。这几位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入了人境的五军新锐。分别是金凤军韩忠嗣,杨先廷,苍鹰军尹照晴,灰鹫军岳卓然。凭借着人境的修为,他们抵挡住了鬼师红色药尘的药力,只是麾下的兄弟们发了狂,他们不忍痛下杀手,可偏偏在药尘的作用了,发了狂的玄雀新卒并无痛感,寻常攻击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正因如此,此刻的他们都有些狼狈,尤其是韩忠嗣,更是为了救援杨先廷,自己陷入了袍泽们的围攻之中。好在韩忠嗣,杨先廷二人配合默契,才堪堪从围攻中突围出来身上确实多出了好几个血窟窿,只是冲杀之间,韩杨二人再次被冲散了。

见到头顶青绿方一出现,笼罩在林间的白雾就渐渐消散,四人心头本就是一惊。而后,气息化箭,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他们猜测定是有其他袍泽在抵抗。常言道独木难支,更何况行伍之间,团队之力远超于个人的本领,因此尽皆纷纷赶往箭光落处。

再说李安民被困九级石阶,妙用心思倒是从两军对垒图中观到一柄古朴长剑。细细观摩,古朴长剑剑意玄奥,竟然一分为九。剑气九分,李安民得其一,化行为一把银光小剑,名曰“锋利”。随着对锋利剑意的感悟加深,银色小剑剑身此刻依然铸成,唯有剑刃尖处,却是迟迟没了动静。剑意化气,李安民周身气息锋锐,颇有些锐不可当的风采。他已经伫立在石阶第八层,据他判断,只带银色小剑剑尖铸成,便可破出九层石阶。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李安民双眼之中是满满的欣喜,剑意淬体,他的双腿双足尽皆闪耀着眼白色的剑辉。只见他双脚一个顿挫,一个纵身就跃到了第九级石阶之上。方一站定,李安民的就神情一凛,这第九级石阶并无吸力,可地面上却躺着一卷卷轴。转轴暗光流转,引得李安民不由自主的靠近了几步。

九级石阶

前面是吞吐着白雾的一道石壁缺口,只是随着青绿之气漫天袭来,白色云雾便瞬间挺直吞吐,把九级石阶露了出来。只听得不远处有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着白裙的姑娘手中捏着一把青色的宝剑。而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身形庞大,满脸胡须的糙汉子,糙汉子双眼血红,喘息如牛,双手空空,却紧握成拳,疯狂的追逐了白裙女子。

只见白裙女子一边忙着脚步向前狂奔,一边回头,时不时的哀婉说道:“庞勇,你醒醒,你快醒醒啊。”女子脸上满是无奈和纠结,她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尝试过几次想要将庞勇唤醒,可是结果却总是一如既往地一声哀叹,这女子正是短短数面便印在了李安民脑海里的白贞贞。眼看着自己的呼喊无用,白贞贞回过头来再次无奈摇头,这一回头就看到眼前石壁出现了一个豁口。稍一打量,见红霞满天,天色已晚,她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机灵,脚底猛的一个加速,就飘然钻进了石壁豁口当中。

话说许本草方一察觉姑衍灵山有异,便放下了陈凡凡不管,匆匆忙忙的朝着山下狂奔而去。只是上山下山本是一路,可许本草所行方向却是与李安民那九级石阶截然相反。被困山中数十年,许本草自然不会错,那么如此说来,便不知道李安民那九级石阶通往何处了。且说许本草方行不远,就看到一身黑袍的鬼师沿路上山,挡在了许本草的身前。只是鬼师怀中紧抱着一位红衣女子,那女子脸色煞白,浑身血迹,正是被马三刀偷袭得手,重伤垂死的红缨。

“救她。”鬼师身子一横,就挡在了许本草的面前,将怀中女子超前一递,只冷冷的说了两个字。

许本草闻言表情一滞,倒不是因为女子伤势过重,而是因为要救她的人竟然是鬼师。

看到许本草打量着红缨,久久不语,鬼师愣了片刻继而说道:“故人之后。”

“哼,想不到堂堂夜下鬼第一谋士鬼师居然还会动恻隐之心。”许本草袖袍一甩,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山里新来的那些怕是你的手段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姑衍山的禁止,有进有出,一进一出。为何要将孩子们引到此处,对你有何益处。”

“倒不是刻意为之,只是预先判断到了这一步。不过也好,倒是也能让我看清楚某些真相。”鬼师轻呼一口气,轻飘飘的说道。接着他将目光对准了许本草,又将紧抱在怀中的红缨朝前推了推,将目光转向纷纷围向姑衍巨石的玄雀新卒,冷冰冰的说道:“他们本可以走出去一半,但若是她出了任何意外,我便让山里所有的人为她陪葬。”

冰冷的话语让许本草陷入了深思,老头沉吟片刻,然后苍老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给我蚀魂散的解药,否则哼哼,大不了玉石俱焚。”

“呵呵。”鬼师没有回答,只是轻笑两声,手臂一扭,就见一个装满了白色粉尘的药瓶脱手而出,飘飘然的落在了

许本草的手中。接过药瓶,许本草打量一眼就收起药瓶,冷喝一声:“跟上。”紧接着一甩衣袍,就转身朝山上走去。

鬼师紧忙跟上,很快就到了山中茅庐之中。只见茅庐内陈凡凡端坐在穿上,一下子吞下了两粒药丸,天地之气急速运转,少年的脸色有些涨红。只见他浑身上下金光闪烁,天地之气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他的身体,金光凝成的金钟笼罩全身,隐隐流转着神秘而诡异的纹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玄妙而强大的气息。

许本草和鬼师的目光都忍不住在陈凡凡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才抬起步子朝着内堂走去。将红缨平放在床榻之上,就看到许本草手掐法决,口中念念有词,半晌之后,他的身后浮现出一条通体碧绿的藤草。藤草晶莹碧绿,可藤草周围却散发着丝丝乳白色的光泽,似是蕴含了极大的能量,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生机。

看到青藤出现,鬼师似乎这才放下心来。他再次回望了躺在床上的红缨一眼,就脚步轻轻的离开了内堂,又轻轻地把内堂的门掩上,散着步子就来到了陈凡凡的身旁。鬼师站在一旁,定定的看着陈凡凡良久。见内堂里绿光闪烁,鬼师忽然低下头来,在陈凡凡的耳畔附耳轻轻说了几句。紧接着他不着痕迹的朝着窗外瞄了一眼,然后慢着步子,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草庐之内。

鬼师附耳轻言,只见陈凡凡并无所动,只是嘴角轻轻颤了颤,便重归于平静。待鬼师消失之后,窗外闪过一道苍老的身影,老者白发,一瞬间便就消失不见了。

姑衍巨石旁边,袁留捂着胸口站起身来。先前强大的青绿之气大显神威,苍鹰军汉瞬间倒地。他转头望向蒋通,只见蒋通周身青绿气息狂暴的聚餐着,他面露狰狞,脸色一会儿青绿,一会儿苍白。他半睁着双眼,颜色之中流转着诡异的光彩,咬牙切齿的对着袁留说道:“观感未成,我只有一击之力。接下来我需要五感全闭,你切记万万小心,万万小心。”话一言罢,蒋通的双眼再又紧闭,狂暴的青绿气息渐渐平复下来,整个人又沉沉入定起来。

“猴子,猴子。”袁留连着呼喊几声,可蒋通双眼一闭,再也没有了回应。倒是一旁的白素素睁开了双眼。她轻轻地站起身来抬头望天,只见红霞渐渐消散,天地之间已经拉开了一道黑幕。白素素哀叹一声,接着转过头来平静的对袁留说道:“快快恢复体力,今夜怕是不会平静。”

话音未落,就听到林间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咆哮声。没了白雾的遮挡,两人朝着原处循声望去,只感觉到地面传来了阵阵的颤抖,林子里露出了道道的红光。原来是发了狂的玄雀新卒们居然集中在了一次,双眼之中的血红在夜色中闪耀,此刻赶到了青绿箭矢落下的姑衍巨石旁。

白素素和袁留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

“乱战将起。”

第八十三章 尹照晴岳卓然

夜幕初上,高山密林又见月华铺洒。只是林间却不似昨夜那般静谧,咆哮与兵戈相交的声音齐作,惊起了林间的飞鸟。

听到战声,杨先廷心中焦急更盛,只见他手拎一把亮银枪,朝着战场脚步又急促了几分。好巧不巧,方行不远,便见到一个粗壮汉子。那汉子手持一把大戟,月光映照出额头上的汗珠,朝着姑衍巨石的方向也是行色匆匆。持戟汉子正是此前将他从乱军从中救出,却又被狂兵冲散的韩忠嗣。见韩忠嗣无恙,杨先廷的脸色放松了几分,欣喜的呼喊道:“老韩,老韩。”

韩忠嗣闻声,脚步一顿,回头就看到了杨先廷正笑脸盈盈的朝自己走来,他爽朗的笑了两首,就迎上去打量一番后拍了拍杨先廷的肩膀。

杨先廷哀叹一声,对着韩忠嗣意味深长的说道:“老韩,兄弟们变成了这副模样,我看这诡异,莫不是有奸人作祟?”

韩忠嗣若有所思的看了杨先廷一眼,沉声说道:“你小子的心思像是煤球上的窟窿一样多,定是看出了什么,才来试探我,有话何不直说?”

杨先廷嘿嘿一笑接着说道:“人人都说你老韩性子粗狂,却都被你这张糙脸唬了过去。兄弟们发狂,看起来颇像是东边夷人的手段。你来自丰晴边上的渔村,紧挨着夷族,快来说说是与不是?”

韩忠嗣沉吟良久,才出生回答道:“夷人骨子透着邪性,最热衷于做这些歪门邪道的勾当。今天这事怕是跟夷人脱不了干系,只是北狄与夷族相距甚远,这事倒是难以解释。”

杨先廷蓦然不语,眼睛咕噜噜的转了几圈,才幽幽的说道:“听闻前一阵林相打着汉夷相和的旗号,盘算着将乐昌公主和亲过去”

“慎言!”韩忠嗣闻声连忙拍了杨先廷一下,深深地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社稷之事,又岂是我等大头兵卒能妄加议论的。”听得远处又传来了阵阵咆哮,韩忠嗣循声望去,对杨先廷继续说道:“不知那边是何人,我们还是速速前往要紧。”话一言吧,就扛着大戟朝前飞奔而去。

杨先廷沉思稍许,哀叹一声,也跟了上去。

话说白素素和袁留神情肃穆,正在奋力抵挡发狂士卒们的攻势。

“一个,两个,三个”月华映入林间,袁留总算是看得清了对手。他数了数,身前竟然汇聚发狂军众二十余人。一时间,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望向白素素连忙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多人,莫不是都是玄雀旗下将士?”

白素素也借着月光环顾四周,目光一次又一次的扫遍全场,脸上越发凝重起来。她大喝一声,就朝着前方冲了过去。他没有回答袁留的问题,只是口中呢喃着:“人还不全,贞贞和庞勇不在这里。”原来是忧心被庞勇追杀而遁逃的妹妹,环顾四周却不见二人踪影,白素素心中的焦急更盛。此刻心头怒气上涌,便爆发开来,冲杀了过去。

随着白素素的冲杀,发狂的兵士们顿时也

炸了锅。只见他们仰天嚎叫,只见他们一边呼喊着,一边迎上了冲杀而来的白裙女子。

面对狂暴而至的兵卒,白素素心中无惧,一往无前。只见她神色凛然,双目如电,白衣胜雪。手持一把紫色大剑,剑名“紫薇”,一开一阖,就见紫光十丈,与月华相连。只是顾及对手皆是袍泽弟兄,她不便痛下杀手,只以剑身退敌。白素素娇喝连连,身后紫气环绕,拧成紫薇剑的影子,剑光闪耀,几个来回就将三人击昏下去。只是对方人多势众,这一番深入敌众,虽是击晕了三人,可是却被围堵上来的军卒们团团围住。身陷敌众,白素素尝试过几次,却无法脱开身来。她完全可以凭借人境修为,将紫薇剑的威力发挥出来,约莫只需一击,便足矣破出重围。可是眼前这些人都是玄雀军卒,她深知自己一旦爆发,威力巨大,恐怕会伤及对方性命。处处畏手畏脚,自然困难重重。

“哼,真是妇人之仁。”袁留看到白素素处处留守,却落了个身陷重围的下场,便轻啐一口,握住黑木宝扇的手也是更紧了几分。经过了短暂的休整,袁留的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看到白素素被围,他犹豫再三,还是冲杀了过去。“柿子还得挑软的捏。”只听他口中振振有词,甩手就将黑木扇丢了出去。黑木扇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一下又一下的落在发狂兵卒中实力相对较差的几人身上。只听几道惨叫声响起,被宝扇击中的几位军卒便转过头来,将目光对准了袁留。

原来袁留还是手下留情,这一番攻击的目的只为吸引火力,降低白素素的压力。黑木扇飞回手中,袁留展开纸扇饶有兴致的摇了摇,然后对着疯狂的军卒们扮了个鬼脸,然后双眼之中满是蔑视,气焰嚣张的说道:“龟儿子们,欺负女人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都往老子这儿看,像你们这群怂包,老子一个能打八个,不,能打二十个!”

发狂的军卒们自然是听不到袁留的挑衅。可是袁留的身子扭动不停,反倒是吸引了几人的注意。越来越多的军汉转过头来,望向眼前那个扭来扭去的精瘦青年。袁留见此法有效,心中大喜。他双双手叉在腰间,一时之间脸上的嚣张之意更盛,不可一世的继续说道:“废物们,有能耐与老子一战,老子就站在这儿灭了你们,若退一步,便不是纯爷们。”

先前被黑木扇击中的几位军士终于忍受不了眼前这个跳来跳去的家伙,于是嗷呜一声巨吼,就朝着袁留冲杀了过去。吼声一响,随后又有几人回过头来,准备围杀袁留。袁留掰着手指数了数,见朝自己冲杀归来的足足有八人,只见他脸色一滞,一个脚底打滑,便朝着一旁溜去,引得八个玄雀军卒们也跟着住了过去。

“白家小娘子,我只能帮你引走几人,剩下的便交给你自己了。”袁留朝着白素素高喊一句,他那里扛得住八人的攻击,连声哀叹着引着几人朝着远处逃去。

只觉得压力顿减,白素素抬头朝着袁留望去,眼里闪过一丝感激。只见她屏息凝神,身后紫薇

剑光芒闪烁。蓄力良久,白素素爆声娇喝,紫色剑光爆发开来,一下子震翻了数人。紧接着她跳出战圈,深深地喘着粗气。因为白素素控制着力道,这道剑光并不致命,倒在地上的几人缓缓地再次站起身来。他们眼中的凶光更盛,生生怒吼响起,就看到他们的身后升腾起各色天地之气,瞬间凝聚成各式各样的虚影。虚影渐渐凝实,白素素的呼吸急促起来,此刻眼前的发狂军卒们竟然纷纷踏入了人境。

有刀剑,有凶禽,有猛兽,新卒们声势浩大,不知疲倦的又朝着白素素冲了过来。刀剑闪着寒光,凶禽亮着利爪,猛兽虚影化成了磅礴的力量,一时之间光彩炫目。虚影方显,新卒们的实力瞬间翻倍,不过倏忽之间,他们的攻击已至。白素素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只能匆忙的抵抗着。

可攻击如同疾风骤雨,兵兵乓乓的落在白素素的身上。刀劈,剑斩,爪抓,拳打,不多时,白素素的白裙便已经破烂,身上也多出了道道血痕。白素素渐渐地感觉到了吃力,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紫薇剑竟已经握不住了。

“呔,吃我一刀。”

“该死的,吃我一锤!”

正当白素素心生绝望之时,忽的两道暴喝声响起,就见寒芒与金光齐闪,一刀一锤落在了围住自己的玄雀军汉身前。白素素抬头一望,就看到了两道身着玄雀军服的身影。两人先后赶赴战场,一人身后将袍上纹着一只闭翅苍鹰,另一人的将袍上则纹着一只阴鸷灰鹫。正是苍鹰军人境修士尹照晴,灰鹫军人境修士岳卓然终于赶到了战场。

苍鹰军尹照晴,乃是尹家的少年天才,不过十六岁便已经破入了人境,深受尹北风的喜爱。尹家人向来刚猛,打斗横中直撞,行军直来直往。只见他手持一双浑金锤,以及落地,顿时就击得几人口吐鲜血。

灰鹫军岳卓然,名声不显,应该是岳寒枝刻意隐藏,岳家不出世的少年天才。若不是玄雀堂新兵大选事关重大,恐怕没人会知道岳家还有这么一位少年天才。或许是受岳寒枝的影响,岳卓然的兵器也是鬼头大刀。只是相较之下,却是比岳寒枝手中那把小了几分。鬼头刀来势汹汹,却在紧要关头改劈为拍,击晕了几位兵卒。

尹照晴和岳卓然对视一眼,就架起白素素齐齐跳出了战圈。白素素望向两人拱手拜谢,紧接着她朝着远处指了指,急匆匆的对二人说道:“谢过二位,方才黑鸦袁留为了救我引走了八为发狂兵卒,他尚未入人境,恐怕坚持不了太久,还望二位速速营救。”

尹照晴闻言神情一震,他拎起双锤,对岳卓然说道:“这里上有十数人,白小姐重伤已无战力,便由我来阻挡。那边只有八人,还请岳兄速速去救援黑鸦的兄弟。”

岳卓然朝着白素素手指的方向冷冷的看了一眼,森然说道:“哼,让我去就黑鸦的人?殊不知沈乘月道貌岸然,竟然害死我堂弟岳横天,黑鸦人人该死,我不去就,既然他有眼无珠入了黑鸦,便死有余辜。”

第八十四章 韩忠嗣杨先廷

黑鸦与灰鹫两军因岳横天的死生出了间隙,白素素恳请尹照晴和岳卓然速速救援黑鸦袁留,可谁知岳卓然竟然说出了这番尖酸刻薄之语。

白素素闻言,心中愠怒,脸色愈发清冷。她私底下本就倾心玄雀年轻一代首屈一指的翘楚沈乘月,先前听闻沈乘月被断下一臂逐出大汉,便忧心不已。听到岳卓然旧事重提,加之袁留身处险境,白素素又怎么压制得住心中的怒火,便义愤填膺的冷声说道:“万万没想到堂堂岳家竟然都是些鼠目寸光,小肚鸡肠之辈。且不说岳横天之死是否真的是沈乘月所为,即便真的是,这一切又与袁留有何干系?况且同在玄雀旗下,袍泽有难,你不仅选择袖手旁观,更说出黑鸦人人该死这种话。我白素素虽未一介女流,却羞于与你为伍,似尔等,着实枉为人矣。”

白素素声色俱厉,痛声厉喝。岳卓然满脸森寒,双眼之中闪过一丝阴鸷,冷哼一声。

问听白家两女向来温婉贤淑,白素素这般盛怒模样倒真是让尹照晴大吃一惊。听到岳卓然的话,尹照晴的脸色也颇有不快,但见两人针锋相对,便出声劝解道:“罢了罢了,黑鸦的弟兄我去营救,岳兄便留下来阻敌吧。”

话一说罢,尹照晴端着一双浑金锤起身便要出发,但此时岳卓然又不合时宜的发出了声音。只见岳卓然环顾四周,就看到了身后青绿气息翻滚着的蒋通,瞥了两眼,他冷哼一说说道:“要去哪儿全凭己愿,既然这里有人不屑与我为伍,那在下远离便是,便恕不奉陪了。”话一言罢,岳卓然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方行几步,他忽然转过头来对着白素素看了一眼,阴笑两下,森森然说道:“这些杂鱼已经失了智,打斗之间可不会留手,但却也是玄雀袍泽。白小姐如此深明大义,想必定不会伤他们分毫,祝你好运。”

岳卓然声如鬼魅,又是冷笑两声,变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见岳卓然转身离去,尹照晴惊讶的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就在此时,只听咆哮声近,发狂了的玄雀新卒们纷纷重又站起,又发起了一轮攻击。被咆哮声惊住,岳卓然回过神来,他大吼一声,朝着浑金锤便冲了上去。

白素素默然无语,只是目光定定的望着与发狂新兵们战成一团的尹照晴,双眼之中时不时地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

对于亟需救援的袁留,两人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像是一瞬间便将其遗忘了。

话说袁留仗着自己身法的轻盈,为了给白素素分担压力,袁留一次性的引走了整整八人。在红色药尘的加持下,八人的实力个个堪比人境,袁留岂会是他们的对手。袁大公子心中打好了如意算盘,跟在身后的玄雀新卒们虽然实力强劲,但是似乎有些神智不清。他打算将八人引至密林深处,然后自己再找机会抽身折返。可是事与愿违,方才遁逃不久,他便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追来八人的速度并不

比他满上分毫,甚至隐隐又追上的他的趋势。

“直娘贼,这群兔崽子们一个个打了鸡血了。”

脸色悲苦,袁留轻声啐骂一句。先前他依然受伤,未等恢复体力便重又一头扎进了战场,这回自然力有不逮。只见袁大公子大张着嘴巴,喘着粗气,在棵棵高木之间飞驰,哪里有半分平日里富家公子的做派。狂奔许久,袁留感觉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越发的沉重。不知不觉间,他的速度渐渐放缓下来。而发狂的八人却是不知疲倦,与袁留的距离在一步一步的拉近。又跑了约莫几百步,袁留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腿脚逐渐有些发软。只见脚下一个踉跄,袁留脚底打滑,噗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不只是草木,还是地上散乱的石块,硌得袁留吃痛。一瞬间,他脑海里恢复了几分清明,匆忙抬头就看到一个碗大的拳头在眼前不断地放大。下一秒,拳头落在了自己的脸上,只觉得鼻头一酸,袁留只觉得头脑之中不停地震荡,目眩之间,眼前一黑,便闷声倒了下去。

倒下之前,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把大戟和一杆长枪同时出现,两人如同天神降临,齐齐朝着发了狂的八人冲了过去。

袁留只觉得身体一轻,便沉沉昏死了过去。隐隐约约的,他看到了自己儿时的住所,他看到了自己日有人思念的娘亲。娘亲衣着华美,一脸慈爱的望着自己,袁留展开了双臂,连忙跑了过去,想要投入娘亲的怀抱当中。可谁城想,放一靠近便发现眼前的场景变换,自己正置身于一间漆黑的地宫之中,高台之上摆着一张抱着虎皮的座椅。座椅上坐着一个浑身黑甲的臃肿身影,那张肥胖的脸上满堆着笑意。那男子站起身来,从高台上走下,一步一步的靠近自己,只是那笑容在袁留看起来却是毛骨悚然,他每靠近一步,袁留的心神便会震颤一次。心中隐藏的恐惧爆发开来,袁留忍不住痛哭流涕起来。

“兄弟醒醒,快醒醒。”阵阵声音响起,袁留忽然脸上感到了一丝清凉。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就看到两个大汉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一人手里还拿着玄雀军制式的水壶。看到自己醒来,两个汉子都露出了笑脸。手持长枪的汉子收起水壶,笑嘻嘻的对着袁留说道:“兄弟,你可算是醒了。”

袁留愣神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飞快的坐起身来转头朝四周望去,结果看到追杀自己的一行八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望向两人拱手拜了拜,恭声谢道:“在下袁留,谢过两位兄弟的救命之恩。”

“看你背后战袍,想必你是黑鸦的兄弟吧。大家同在玄雀旗下,都是自己的兄弟,不用客气。”那人收起了长枪,将袁留扶了起来,继续说道:“嘿嘿,我对你小子有印象,居然敢当众驳三先生的面子,大庭广众之下就自请判出师门。”

袁留打量两人,只见两人尽着布衣,身后也没有战袍,于是心中有些迟疑,便又打量

几眼,出声问道:“两位大哥也是玄雀军的?”

手持大戟的黑脸汉子脸色隐隐有些苍白,他闻声不语,只是默默地苦着脸走到一旁坐下。手持长枪的那位看到了袁留双眼之中的疑惑,朝着自己两人看了一眼,这才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对着袁留行了一个玄雀军标志性的军礼,朗盛说道:“玄雀旗下,金凤军杨先廷。”接着他嘿嘿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持戟汉子,继续说道:“他也是我们金凤军的,叫韩忠嗣。这次玄雀堂新兵大选,我和老韩各率一队。可不知为何方一渡过斡难河便被北狄白狼弓骑盯上了,结果被他们楞赶着追杀进了这座林子里。可是似乎是中了邪,除了你们黑鸦五人以外,我们一共进了山林,结果方一如林子兄弟们便纷纷发疯了。乱斗之中,我兄弟二人军袍尽毁,好不容易才突出了重围。”

“哦,听你那么说白家的小娘皮果真没有骗我,所有的兵卒都疯了?”袁留闻言,回想起白素素的话,喃喃说道。

“白家?你说的是白鹭军白家的两位小姐吧?她们没有发狂吧,她们在哪儿?”听到白家两位小姐也在,杨先廷心中欣喜。这两位才名响彻大汉的才女似乎对眼前这座姑衍灵山有几分了解,也正是她们告诉杨先廷和韩忠嗣关于姑衍灵山的秘密。

“只有白素素在,听白素素话中所述,白家二小姐白贞贞似乎是走散了。如今白素素就在不远处,那里还有我们黑鸦入了定的一名袍泽,这会她那里尚有十多个发狂的兵卒,我们还需要速速前往救援。”袁留这才想起白素素还被困在姑衍巨石之旁,心中焦急,话音一落便匆忙的要向姑衍巨石走去。可还未等迈开步子,就看见韩忠嗣转过头来,闷声的说了一句:“姓袁的小子,你是黑鸦的,可知道我家小姐身在何处?”

“你家小姐?”袁留闻言一滞,忽然想到金凤军乃是由沈帅亲领,沈家地小姐指的自然是三营的副统领,红缨了。袁留沉吟片刻,对着黑脸大汉说道:“红缨统领和副统领李安民一同上山去寻被掳走的陈凡凡了。韩大哥还请放心,我们副统领心思细密,颇有远见,有他在,红缨不会出什么意外的,我们还是速速赶往白素素那里才是。”

金凤军的实力一向处于五军的巅峰,更何况韩忠嗣和杨先廷方才合力击退了八个发狂兵卒,实力定是非比寻常。说是担忧白素素,实际上更是害怕蒋通出了什么意外,袁留心中焦急,于是乎继续催促二人速速赶往姑衍巨石。

杨先廷倒是满脸的认同,可是不知为何,韩忠嗣脸色有些阴沉,手里端着大戟有些迟疑。想必韩忠嗣是心生惧意,袁留脸色稍有不快,看向黑脸汉子的双眼有些冰冷。杨先廷见韩忠嗣迟迟没有动静,已是满脸不解的紧皱着眉头。

过了许久,韩忠嗣轻轻发出一声长叹,冷冷的看了袁留一眼便重又低下了头,沉声说了两个字:

“出发救援。”

第八十五张 石阶出 石门现

“呵呵,东夷的玩意倒还真是有趣。”只见面覆长獠鬼脸面具的鬼师手里捏着一小撮红色药粉正喃喃自语。原来韩忠嗣所料不错,这红色药粉果真是大汉以外最东方夷族的蚀魂散!

只见他对着红色药粉轻轻吹了一口气,蚀魂散便被吹散在了空中。

“呵呵,这一代的年轻人不错,既然如此,不妨再加一把火。”鬼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森然自语道。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滚圆的陶埙,轻轻地放在嘴边。下一刻,悠扬深邃的埙声缓缓传出,似是带着悲凉与清苦。

韩忠嗣和杨先廷在袁留的带领下终于是赶赴了姑衍巨石。方一赶到,就看到地上一片哀嚎,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多个身着玄雀军铠的发狂新卒。他们双眼之中闪烁着猩红血色,咬牙切齿,哼声不决。即便是站不起身来,他们还是双手扒地,张开了血盆大口继续向前。他们望着眼前的两人,牙尖涎水点点滴下,恨不得生食其肉,将他们生吞活剥了。

白素素手持紫薇剑,轻喝一声,用紫薇剑背拍飞爬到自己身前的几人。下一刻,满身血污她脸上露出几分虚弱,双腿一软就蹲在了地上。只见她双目清寒,胸前起伏不定,正喘着粗气。

而距离白素素不远处,有一个精瘦的青年被六个发狂的玄雀兵卒团团围住。只见他双手各持一把浑金锤,只是双目之中,疲惫尽显,正是苍鹰军天才少年,尹照晴。尹照晴一到,便与乱军们战成一团,可无奈发了狂的兵士们个个悍不畏死,虽然不知被浑金锤击倒了多少次,可他们却一次又一次的爬起身来,再次围杀上来,颇有几分不死不休的意味。

尹照晴和白素素知道眼前这些人都是自家兄弟,玄雀军向来禁止同袍操戈,况且还有人来自他们的麾下,战斗之时自然是处处留手。而发了狂的兵士们确认不得眼前的人,此消彼长之下,即便是两人双双入了人境,也吃不消这样的无休无止的缠斗。

眼看着尹照晴脚步虚浮,一双浑金锤挥舞的也越发无力,居然堪堪倒地。韩忠嗣和杨先廷没有犹豫,只听得一声暴喝,就不约而同齐齐跳进了战圈当中。

亮银枪寒芒轻点,旋出了枪花片片。

大戟大开大阖,似有千钧之力,带着破风声就横扫了过去。

两人配合默契,一下子就击倒了六人,扶着岳卓然跳出了战圈。

“你没事吧?”袁留脚步飞快的走到了白素素的身前,伸手将白素素扶起,然后一脸关切的连声问道。

听到袁留的声音响起,白素素惊喜的转过头来。她听出了袁留的声音,打量对方一圈,见其安然无恙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连声问道:“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多亏遇到了金凤军的韩忠嗣和杨先廷两位大哥,是他们救了我。担心我们的大汉朝第一才女的安危,两位大哥不曾停歇便连忙让我带路前来救援了。”袁留轻佻的心

性不改,趁着白素素虚弱,用手指挑了挑她的下巴,一脸奸笑的嘿嘿说道:“看看有没有看上的,我为你做媒。”

白素素被袁留挑住了下巴,居然也不反抗,只是玩味朝着袁留的胸前看了一眼,轻轻笑了笑,然后淡淡地说道:“不劳袁小,袁公子费心,小女子早已心有所属了。”

被白素素的眼神吓了一跳,袁大公子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慌乱,连忙收回了挑着白素素下巴的手指,慌乱的朝四处望了望,连声说道:“你这小娘皮着实无趣,无趣。”

话说杨先廷和韩忠嗣扶着虚弱的尹照晴跳出了战圈。还未走到袁留和白素素的身前,忽然就听到了袁留的调侃。韩忠嗣倒是面无表情,倒是杨先廷老脸一红,深深地瞪了袁留一眼,然后对白素素拱手拜了拜,道:“见过白家小姐。”话一言罢,他大步走到了袁留的身旁,伸出大手重重的在袁留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沉声打趣道:“袁老弟,听说你要给老哥我保个大媒。可要说话算话,等回了玄雀堂,若是你言而无信,休怪哥哥守在你营帐门口,日日带着你在校场上练练武义。”

杨先廷可是金凤军新兵当中的强者,而且已经入了人境,这几巴掌力道之大,直拍的袁留满脸通红。他强忍着肩上的疼痛,连忙对杨先廷说道:“杨大哥还是先把手收回去,这媒我一定保,一定保。”

看到袁留吃瘪的样子,几人都憋不住心中的笑意,纷纷笑出声来。听到四人的笑声,袁留脸上的怂包模样也消散,与几人一同笑成了一团。笑声不绝,似是掩不住劫后余生的喜悦。可是笑声越来越小,最后归于了无声。姑衍巨石前五人都紧着脸,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杨先廷率先打破了宁静,他哀叹一声,怅然说道:“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再回玄雀的那一天了。”

韩忠嗣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大手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

就在此时,一道悠远的声音缓缓传来,瞬间引起了几人的注意。白素素竖着耳朵听了听,就喃喃说道:“好像是埙声。”

话音一落,就见韩忠嗣双眼之中满是惊恐,他睁圆了眼睛,沉声说道:“不好。”

姑衍巨石旁一片愁云惨雾,可李安民却又有了进展。

李安民双目紧闭,盘膝坐在第八级石阶之上。青锋宝剑藏于匣中,托在手中阵阵颤抖。少年郎周身剑气萦绕,识海之中银色小剑的剑尖终于铸成。只听一道金石铿锵,银色小剑陡然一震,剑声透体而出。声未落,就看李安民气息激荡,他猛地站起身来,手握青锋剑,脚尖轻点,便一跃而起,身轻好似云中燕,瞬间便成冲天之势。

下一刻,李安民稳稳站在那最后一级石阶之上。李安民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眸之中剑意弥散。李安民沉静稍许,双眸锐意淡去,转回于平淡。细细感受,这第九级石阶之上居然没有一丝吸力。他脸上惊疑不定,转头环顾四周,一块小小

的石碑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说是石碑,但却只有班长手掌大小,模样却是碑状。石碑黝黑深邃,闪着幽幽的乌光,定睛一看,李安民便发现上面隐隐约约刻有文字。他伸手捡起石碑放在眼前,就见碑文蚂蚁大小,大片文字被乌光笼罩。朝着两个文字再细细看去。这两个小子居然是汉文,写着“冠军”二字。

“莫不是冠军侯遗物?”李安民沉吟良久,喃喃自语道。一时之间捉摸不清,李安民便将石碑收在怀里,一个纵身便跃到了石阶之上。

方一出石阶,李安民的瞳孔不断地放大,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原本以为这石阶之上便是草庐,便可以寻到弟弟陈凡凡。可是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团云雾,远远望去好似仙雾笼罩。缥缈的云图案中,隐隐现出一道与石碑一般无二的乌光。只觉得心神巨震,李安民忍不住朝着乌光闪烁之处缓缓走去。

知道靠近,他才发现原来这闪烁着乌光的,竟然是一座硕大无比的两扇石门。石门两侧各立着一根粗壮的龙纹石柱。目光落在石门上,就看到上面绘满了各式各样的图案。方一落眼,李安民就感到眼前一阵虚幻,下一瞬间他便看到了日月同辉,看到了千军齐啸,看到了长牙厉鬼,看到了一朵黑光流转的花朵。少年郎知道自己产生了幻觉,他忍着痛苦咬了咬舌头,但却一切如旧。心中急切,李安民双眼之中的闪过一丝狠厉,双眼轻轻地合上。身上无一丝幽冥之气,但识海之中却有一把神奇的银色小剑。只见李安民沉吟片刻,便猛地将眼睛睁开,一瞬间漫天的锋锐剑意铺洒开来,终于破开了迷障。

一时恍惚,李安民脑袋摇了摇,便再向石门望去。细细查看,就看到石门上有一个凹槽,看凹槽模样竟然与自己见到的石碑一般无二。受方才一幕的影响,李安民担心再生变故,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决。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思前想后许久,李安民还是打定了主意,决定试上一试。

只见李安民神色紧张,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石门跟前。立住了身子,他又盯着凹槽伫立良久,最后深呼了一口气,才从怀中取出小石碑,轻轻地查到了凹槽之中。

石碑与凹槽正好完美的契合在一起,石碑方一脱手,就缓缓的融入到了凹槽之中。石门与石碑的乌光方一接触,便融为了一体,乌光流转,将石碑上仅现的“冠军”二字,也逐渐吞没。

看到眼前这一幕,李安民只觉得颇为诡异。正在他一脸惊异的查看之时,忽然一道紫色的亮光从天边闪起,颇为晃眼。少年郎瞬间便被吸引,他转头望去,就看到月光之下,那道紫光居然是条条雷电汇集而成一条雷龙。李安民一脸的不可思议,竟然痴痴愣住,有些出了神了。知道耳畔“轰隆隆”的震天雷声不管响起,李安民这才回过神来。他神情惊恐,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原来伴随着道道雷声,紫色雷电汇集而成的雷龙居然朝着石门轰了下来。

第八十六章 以同袍之血洗去尔等妇孺之仁

埙声悠扬,宛如空谷传声。

方一听到埙声,韩忠嗣就面露惊恐。只见他脚步匆忙的走到了巨石一侧,双目紧闭,运转起天地之气,只见他的身后升腾起一只吊睛猛虎的虚影,虎首高昂,似是在咆哮山林。

众人见状大惊,唯有白素素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她睁圆了眼睛,原来先前被击倒在地,横七竖八躺着的,新卒们居然慢慢悠悠的再次爬起身来。

“埙声有异,大家小心,戒备!”

白素素蹭的一下举起了手中紫薇剑,厉声高呼道。

杨先廷几人这才发现异状,脸色惊变,纷纷握紧了手中兵刃,目光深沉的望着正爬起身来的众人。杨先廷握回望韩忠嗣一眼,又环顾满脸沉重的几人,紧握亮银枪的双手布满了汗水。除了他还有些许战力,白素素几人皆以重伤,哪里还有能力抵挡。

姑衍巨石前仍聚着十余个发狂新兵,缓缓站起身来的他们放声咆哮。只见一人身上的天地气息爆射开来,身上血肉肉眼可见的萎缩,整个身形都干瘪了下来。不过在其身后凝聚成了一道虚影,显然是破入了人境。

紧接着,一个变成了两个。

两个变成了四个。

很快,十余人身后虚影凝结,踏入人境。只是模样骇人,皮包着骨头,似是恶鬼临世。

看着眼前眼前错综复杂的各色虚影,几人惊得咽了咽口水,竟然有些出神了。

只听得咆哮声不绝于耳,人境新卒们个个裹挟着人境威势朝着杨先廷几人冲了过来。

杨先廷纵身一跃,立于白素素,袁留和尹照晴身前。伸手取下亮银枪枪尖挂在腰间,只留下一杆银色的长棍。他双臂青筋暴露,将亮银棍用力向前横推,瞬间击退了最前面的几个新卒。只见枪杆儿回弹到手中,杨先廷身上银光闪烁,紧握住枪尾,猛地朝前面挥出了半圆。一阵哀鸿遍野,狂卒瞬间倒了一地。

杨先廷粗气狂喘,眼神却满是坚定,他伸出衣袖拂去而上汗水,冲着眼前狂卒们暴喝一句:“来战!”颇有几分一夫当关的英雄气概。

看到杨先廷大发神威,身后三人稍稍松了口气。可就在此时,忽听得林间传来一声尖啸,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林中一处血色滔天。下一刻,血色穿林而过,直冲着姑衍巨石而来。破空声中,转瞬即至。

“是岳兄。”尹照晴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发现来者正是先前弃白素素和袁留不顾的灰鹫军人境修士,岳卓然。

只见岳卓然深深地低着头,身上血色翻滚,气息冲天,颇有几分岳寒枝的风采。它宛如一道血色旋风,横冲直撞的穿过狂卒的阵列,眼看着就到了杨先廷的面前。身形飞快,带着狂涌的力道,生生冲到了几个狂兵。

“同在玄雀旗下,我就知道岳兄不会真的弃我们不顾。”看到岳卓然的身影,尹照晴只道是他见这里情况危急,前来救援。于是他面露喜色,对几人说道。

杨先廷看着即将冲到自己面前的岳卓然,闻言松了口气。

自打血色气息袭来,白素素就一直盯紧了岳卓然。只见岳卓然深低着头,直到快要冲到杨先廷面前,她才看清楚了灰鹫人境的眼睛。岳卓然与地狱阎罗岳寒枝修同一功法,天地之气也是血色,可此时岳卓然双眼之中闪烁着的红光却不是工法的凶残,反倒是多了几分狂暴。与此同时,她又留意到岳卓然最为擅长的鬼头刀还悬在腰间,这会竟然是高举着拳头冲了过来。稍一思考,只一瞬间白素素忽然两色狂变,焦急的对着杨先廷喊道:

“不好,杨大哥小心,岳卓然不是前来救援,他也发狂了。”

杨先廷闻声,双眼之中先是闪过一丝迟疑,紧接着他选择了相信这位名满大汉的才女。眼看着岳卓然已至,便匆忙举起枪杆防御。可是岳卓然身形身形似电,匆忙之中想要防备,却是已然来不及了。

只看到岳卓然忽然抬起了头,那双眸子血光闪烁,脸上尽显狰狞之色。双拳上下翻滚着血色的气浪,只听轰的一声,便落在了杨先廷的身上。杨先廷应声闷哼,便被击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与此同时,一道瘦小的影子双手各持一把利刃,悄无声息的从背后朝着四人摸了过来。直到他走到了白素素的身边,才猛得暴喝一声,双人高举,朝着白素素的腰间恨恨的刺了下来。正是先前被击昏过去的白鹭密卫,山子。在诡异的埙声中,山子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趁着几人陷入杨先廷被击退的惊骇中,他竟然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几人的背后。只见山子本就瘦小的身子更是干瘪,像是被风干了血肉的地下恶鬼。

袁留站在白素素的身旁,听到身后的忽然想起的暴喝,被吓了一跳。匆忙的回头,就看到白素素就要在双刃之下香消玉殒。情急之下,袁留身上本就虚幻的气息刹那之中暴涨,像是冲破某种屏障,一瞬间流遍了全身。白色气息这会变得透明,他人或许看不到,可袁留却可以真真切切感受到背后狂涌的天地气息。“终于是破入人境了。”袁留喃喃自语,便运起周身所有气力汇集在右腿上,猛地一脚将山子踢倒在地。

闻声,几人都将目光转到被踢倒在地的扇子身上。尤其是白素素,似乎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山子会将双人对准自己。她脸色惨白,心神恍惚。

事到如今,已经到了生死一线的地步。可是袁留却看到场中众人却依然顾及对方的玄雀军身份,处处留手。他眼中闪过一丝果决和狠厉,心想或许只有鲜血才能洗净身边这群人的妇人之仁。下一刻,袁留伸出右脚踩住被踢倒在地的山子,手指一搓,黑木扇便展开,扇面尖处闪烁着锋利的寒光,颇为耀眼。

看到袁留这般,白素素瞳孔微微收缩,双眼之中满是惊恐,凄厉的嘶吼道:“袁留,你要做什么?”

袁留置若罔闻,只见他手持着黑木扇用力向下一挥,就见寒光闪出一道圆弧,霎时便穿过了山子的脖颈。月光如幕,银

辉下翻起一道血花,溅在袁留的纯白华袍之上,如素笺染红纱,雪中生红莲。悄然间,山子那双眸子重现了片刻清明,却转瞬即逝,缓缓的散去了光泽。山子的嘴角微微扬起,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袁留这才抬起了头,他目光定定的望向身边几人,声色俱厉的放声喝斥道:“休要再顾及同袍之谊,他们早已经失了神志,不再是我们玄雀的将士了。现今之境,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扔下你们的妇人之仁,现在起不要留守,全力杀敌!”

杨先廷几人面面相觑,看向袁留的眼神变换了几分,多了一丝崇敬,也多了一丝防备。

白素素双眼通红,山子不计生死,奋力保护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不过一日,这个老实巴交的山里汉子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他不是决战沙场报国死,而是死于玄雀袍泽之手。她冷冷的瞪了袁留一眼,就静静地走到山子身旁,扯下自己衣袍的一角,轻轻地敷在山子的脸上。

感受到杨先廷几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袁留却毫不在意,只是沉声继续说道:“你们可以怪我狠毒,可以怪我冷血。待我们回了玄雀,我甘领军法,任凭玄雀处置。你们只需要记住一件事,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他顿了顿,低下头沉静了片刻,接着冷声说道:“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众人闻声不语,但杨先廷和尹照晴的脸色都变了变。重伤的白素素站起身来,看也不看袁留一眼,就转过身来一步一步的朝着发了狂的岳卓然走去。每走一步,白素素身上的紫气便旺盛一分,走到岳卓然身前时,身后紫气已成冲天之势。她高举紫薇剑,紧盯着眼前的敌人,厉声高喊道:“死战,杀敌!”

不是戒备,不是防御,不是阻敌,不是应战,白素素口中喊的是“杀敌”。

虽然都已经身受重伤,可杨先廷和尹照晴仿佛被袁留的狠辣和白素素的气势所感染,杨先廷将枪刃重装在枪杆之上,尹照晴也紧紧地握住了一双浑金锤,一左一右的站到了白素素两侧,目光陈定的望向了眼前血焰滔天的岳卓然和涌上前来的人境狂卒,放声同呼道:“死战!杀敌!”

袁留看到与狂卒们战成一团的三人,默然无语。直到这会,他才转过头来看了看躺在地上,失去了生机的山子。他轻轻的蹲下身子,握住了山子冰冷的手,脸上苦色尽显,双眼之中泪水无声的滚落,喃喃自语道:“对不起,兄弟。”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狂暴的气息席卷了整个战场。袁留心中惊骇,连忙朝着气息来源望去。只一眼,袁留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只见韩忠嗣身后猛虎虚影狂闪不止,这位金凤军的铁汉脸上满是挣扎,微微睁开的双眼之中居然掺杂了丝丝血色红光。韩忠嗣一双大手紧紧地握成全,随着整个身体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而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人,正是为观感灵山而深深入定的蒋通。

第八十七章 十年磨一剑 一朝入中级

山巅处,飞云掩翠,雷霆化龙。

听到了雷声震震,鬼师便收起陶埙。他注目远眺,见雷龙迅捷,破空而下,轻道一句:“终于来了。”转瞬间便消失在了林中。

山间草庐里许本草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带着从鬼师那里得来的蚀魂散解药朝山下救援而去。红缨已然苏醒,只是面色苍白如纸,形容憔悴。陈凡凡气息丰盈,周身金光隐转,已经稳固了人境修为。

“好狂暴的雷电。”陈凡凡也被滚滚雷霆吸引,目瞪口呆的感慨道。

红缨只见身后紫电闪烁,便扶着墙壁缓缓走向窗户。陈凡凡知道红缨身子虚弱,连忙跑出去就要扶着她前行。看着陈凡凡伸过来的大手,红缨轻轻摇了摇头,仍旧扶着墙壁走到了窗前。看着雷龙就要落下的方向,红缨顿时就慌了神,双眼里尽是焦急,连声说道:“不好,看着雷霆落下的方向,正是木头所在的位置。”

闻言,陈凡凡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转头望向红缨,大声吼道:“你说什么,大哥在那里?”

陈凡凡话音未落,就拿起狼牙棒夺门而出。红缨连忙唤住陈凡凡,急切的说道:“凡凡,带上我。”

“可是你的身体”

“带上我!”

看到红缨双眼之中的坚决,陈凡凡摇了摇头,哀叹一声,就背起了红缨,朝着雷龙处疾驰而去。感受到后背上红缨的喘息,陈凡凡心中五味杂陈。他终是背上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去寻找姑娘心上人的踪迹。

为了躲避庞勇的追杀,白贞贞就躲在九级石阶的不远处。实际上当空中闪过第一道紫电的时候,白贞贞便留意到了。天降异象,她心生奇异,忍不住朝着雷龙继续靠近。只见他的眼前出现了高高的九级石阶,只是石阶上的石壁像是遭受了强大的攻击一般,上面布满了裂纹。白素素踌躇良久,最后还是坚定的迈开了步子,拾级而上。

飞身而下的许本草忽见雷光乍现,脚步一顿,生生止住了身形。身陷姑衍山数十年,许本草成了笼中之鸟。岁月漫长,他踏遍了姑衍各处,对山里的草木都熟悉至极。可唯有一个地方,许本草来过无数次,可心中却也一直敬而远之,那便是九级石阶!地境圆满,许本草对天地 灵气的感知极其敏锐。数十年来的苦修,让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姑衍玄妙,却不仅仅妙在它是灵山。灵山的的确确是天地之气聚集而成,拥有磅礴的灵力。可除了天地间的玄妙灵气之外,许本草还捕捉到了另外两道气息,其威势甚至隐隐超越了灵山之力。而这两股灵气,便存在与九级石阶之上。

“寂静了几十年,这姑衍山里终于是要热闹了。”许本草佝偻着身子,伸出手来抚了抚下巴上的白须,眯着眼睛喃喃说道。

话说姑衍巨石乱成一团的战场之中,袁留雷厉风行的一扇割断了山子的脖颈,用山子的血也洗去了几人心中的妇人之仁。喘息未定,他就发现盘膝坐在蒋通一旁调息的韩忠嗣隐隐有些如狂的征兆。袁留心中焦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转瞬间,韩忠嗣似乎再也

压制不住自己内心散发着的狂躁,只听到一道猛虎咆哮,韩忠嗣身后凝成的吊睛猛虎瞬间浸上了一丝红色。只见韩忠嗣猛地站起身来,他高高的跃起,变拳为爪,带着虎虎风声就一章朝着蒋通拍了过来。

韩忠嗣气势磅礴,他的虎爪来势汹汹,眼看着就要落在了蒋通的身上。袁留下意识的就将头转向了蒋通。只见蒋通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丝毫不为这一掌所动。他已经关闭了无感,那里感受得到韩忠嗣的敌意。细细观看,他身后青绿色之气仍旧聚散不定,不停地变幻着形状。

“猴子小心!”

眼看着这气势磅礴的一击就要落在蒋通的身上,袁留脑袋瞬间放空了,只见他的身形爆闪,就朝着韩忠嗣冲了过去。

这一切来得都太快了,听到身后袁留的喊声,白素素三人纷纷回头,就看到先前冷血很辣的袁留此刻挡在了蒋通的身前。韩忠嗣的的虎爪闪烁着血色红光就落在了袁留的肩上,袁留的肩膀肉眼可见的凹陷了下去,像一只脱了线的风筝被拍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了巨石之上。鲜血喷涌,袁留的白袍染满了鲜血。

就在此时,蒋通身后的青绿气息瞬间飞速的流转,天地灵气汇聚而来,瞬间生成了一个灵力漩涡。旋涡旋转飞快,吸收而来的天地之气一点一点的涌向背后,聚散无形的青绿之气此刻隐隐凝实。

与李安民的经历相似,袁留身后这团灵力漩涡呈青绿色。带着天地之势,旋涡引得姑衍巨石周边卷起了一道飓风来。青绿色的飓风席卷全场不管是周边的参天巨木,还是埋在土壤里的石头,都纷纷被飓风卷起,在空中被撕的粉碎,化成了木屑与尘埃。可姑衍巨石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屹立在风中,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巨石上的姑衍二字暗光流转,似乎是多了一丝青翠欲滴的绿色。

灵力漩涡果然非同凡响,每一次出现都带着强大的破坏力。此刻,不管是发狂新卒还是白素素三人纷纷停下了手,抵挡着这来势汹汹的天地之势。白素素身后紫气环绕,紫薇剑虚影在飓风中扭曲,可却依旧坚持抵挡着飓风的席卷。奋力抵挡的白素素透过眼前的青绿,看到蒋通身后气息竟然渐渐开始凝实了。

一粒尘埃,一颗石子,一株小草,一棵树苗,一条小溪,一道烟气。

随着天地气息的汇聚,蒋通身后青绿之气凝成之实物越来越多,最后竟然堪堪生成了一片覆盖着植被土壤。白素素被惊得目瞪口呆,因为他发现青绿之气凝成的那片土壤还在持续不断的扩张着。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从无到有,再从一到二。灵力漩涡愈发庞大,吸收的天地之气也越来越多,理所当然的凝成之物不断地曾加。青绿气息仿佛带着无限的可能,无穷无尽的吸收之下,尘埃聚集成了土地,石子堆叠成了山峰,小草蔓延成了草丛,树苗长也成城了一片树林,小溪汇聚成了河流,烟气化成了片片云朵。

白素素这才发现,蒋通身后的天地之气竟然凝成了一座山,一座水草丰足,奇峰险峻,高木林立,云雾萦绕的灵

山!

不只是有心还是无意,飓风席卷全场,偏偏只有软着身子倒在姑衍巨石一旁的袁留毫发未损。他目睹着袁留身后灵山生成的全过程,心中满是欣喜,知道看到那座青绿色的灵山生成,袁留才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双眼一闭,重重的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灵山方一生成,灵力漩涡的吸收戛然而至,可裹挟着无数木屑与尘埃的飓风却依旧留在空中。只见蒋通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紧接脸上微微一抖,他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双目睁开,他没有说话,只是神情款款的看了昏迷不醒的袁留一眼,紧着扭过头来看着发了狂的韩忠嗣,眼神越发冷厉,最后化成了百尺寒冰。

蒋通的手指轻轻一点,在空中旋转着的青绿色飓风便如天边流火,以迅雷之势瞬间向下坠落。只听得一声闷响,无尽的木屑与尘埃轰的一声落在地上,天地似乎震颤,不管是韩忠嗣,岳卓然,还是其他发狂新兵一瞬间就被倒在地,沉沉不醒。

飞灰再次升腾而起,姑衍巨石一旁升腾起一朵灰色的蘑菇云,就连白素素,杨先廷和尹照晴身上也都被飞灰覆满全身,一瞬间整个人都变成了灰色。

蒋通傲然挺立,袁留昏迷不醒,却是片尘不染。

“好强大一击。”

“人境中级!”

“天地震颤,更是带了一丝地境之威,怕是不出三年,便可跨入地境。”

白素素和杨先廷三人看到蒋通这一击之力,心神震荡,忍不住喃喃说道。

蒋通没有理会三人,只是蹲下身子把袁留抱在了怀中,附在袁留耳畔,轻轻呢喃道:“傻瓜,哪里有真的能尽封五感,你为我做的我都看在眼里。早在斡难河里我就知道了你的秘密,只是背负了太多的仇恨,不值得你倾心相待。”话一说完,蒋通哀叹一声,双眼之中的纠结消散,转而变成了坚决。他抬头望了望山巅的紫电雷龙,然后抱紧了怀中的袁留,纵身离去。他背挎长弓,要别宝扇,很快就消散在了三人的眼前。

看蒋通附在袁留耳畔的暧昧模样,杨先廷和尹照晴一脸古怪的别过了头。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们才轻呼了一口气对视了一眼。

“都说异人有异相,可没听说过有异向啊。”杨先廷眉头紧蹙,瓮声瓮气的说道。

“我玄雀军出了如此天才,本应是我大汉之幸,理应主动示好才是。”尹照晴表情古怪,纠结了片刻才继续说道:“罢了,虽然龙阳之好为世俗所不容,可只要是衷心护我大汉,这点怪癖倒也无妨。”

话一言罢,两人对视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话说白素素生怕蒋通含怒之下生生灭了杀了发狂的新卒们,此刻正在探测着狂卒们的脉搏,见他们只是昏迷,便知道是蒋通手下留情。杨先廷和尹照晴的对话传入耳畔,她本是听得一头雾水,知道尹照晴说出龙阳二字后,白素素才明白过。只见白素素俏脸一红,瞪了两人一眼,紧接着莞尔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世人皆好装傻充楞,只有你们两个是真的愚笨。”

第八十八章 雷龙落地 乌光成花

天边紫电雷龙落下,石门终于是有了反应。

只见乌光凝聚而成了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花有六瓣,随着石门上的乌光流转,隐隐便要展开。

漫天雷龙带着惊天动地气势,转瞬便落到了石门前面。就在此时,花骨朵似是在风中摇曳,生生挡住了来势汹汹的雷龙。雷霆和黑花方一接触,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就爆发了无尽的威势。乌光溃散,紧接着重又凝聚,转而又融在乌光之中,似是化成了养分,继续滋养着花骨朵的绽放。而雷龙划破长空,拉开了一道延绵不绝的紫光,源头处雷霆汇集不断,后续之力无穷。

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雷霆落下,散下大半落在石门周边。李安民就站在石门前,自然不能幸免。虽然雷龙的威势已经被黑色花骨朵抵挡了大半,可残余的威能也不是李安民能抵挡的。

只见雷霆四散,就要落在自己的身上,李安民脸色深沉,匆忙运起剑气抵挡。好在剑气锋锐,包裹在李安民,护住了他的全身。可即便是如此,却敌不过雷霆裹挟的天地之势,这可是地境修士独有的威能。丝丝雷霆穿透了剑气,落在了李安民的身上,一瞬间李安民的头发在空中四散纷飞,整个身体瞬间变得焦黑。胸膛之中的血气翻滚,少年郎只觉得喉咙一甜,便知道剑气不足以护他周全,一时间脸上的阴霾更深了几分。

黑色的花骨朵在雷龙的轰击下安然无恙,反而有一片花瓣竟然缓缓地绽开了。这片花瓣方一动弹,就见两扇石门开始了震动,微微巨石震颤,细细一看,就看到石门挪动了一分,隐隐有了打开的趋势。

石门松动,姑衍灵山震颤起来。灵山中的天地之气汇集,雷龙源头处凭空生出了一个个灵力漩涡出来。灵力漩涡如同饕餮之口,疯狂的吞食着天地之气。每一个灵力漩涡都凝成一道道旋风,源源不断的将天地之气汇聚到雷龙之上。李安民稍一打量,便看到了天空中生出的几个黑窟窿,凝成的飓风太过庞大,甭说是林间高木,就连灵山本身的土石也被吸到了天空之上。少年郎心神具骇,他也曾因动过灵力漩涡,自然对其熟悉。可玄雀城里的灵力漩涡与现在空中这道一对比,简直有如云泥,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了。

随着灵力漩涡的壮大,天地之气凝成了无数的雷霆,紧接着交汇在一起,雷龙的身形瞬间膨胀开来,粗壮了几分。雷霆之力暴涨,只一瞬间威能便翻了个番儿。世人常说迅雷不及掩耳,雷龙来得太快,就连那朵黑色的花骨朵也来不及抵挡。只见黑光凝成的屏障片片碎裂,一道雷霆直直的落在了那朵花瓣之上。这一击,那片绽开的花瓣飞快的闭合,就连花骨朵也收缩了几分。

诡异的花骨朵尚且不敌雷龙的威势,李安民有哪里吃的消。他眼睁睁的看到一道一人粗的紫电扑面袭来,听感觉到耳中嗡鸣,眼前紫光闪耀,李安民的眼前顿时一亮,便深深的闭上了眼睛。恍惚之间,紫色雷霆入体,只一瞬间李安民的衣衫与毛发瞬间化为了焦炭,在飓风的席卷下散在了空中。先是酥麻,立即又变成了剧痛,如同在体内点燃了无

数的烈火。浑身上下每一寸的皮肤都被炸开,化成了一片焦炭。狂暴的能量粉干了他体内流淌着的血液,李安民就要毙命当场。

可就在此时,识海中那道蓝色的水滴动了。如同天降甘霖,一点一点的散遍全身。幽冥气霸道,一直以来都占据了李安民的全身,尤其是丹田之中更是成了幽冥气的禁忌之地。但此时幽冥气已经消耗一空,淡蓝色的甘霖撒过丹田之时,本应空荡荡的丹田竟然忽然闪过了一道金色的光点,转瞬即逝。在蓝色甘霖的滋润下,李安民体内的生机重现,终于是保住了一条性命。感受着蓝色水滴的能量,少年郎眉头一皱,据他回忆,他只修过幽冥气一个功法,却是不知粒蓝色的水滴究竟从何而来。可这次北狄之行,自己已经被蓝色水滴救了两次,虽然不解,但李安民也乐得能够得到它的帮助。

雷龙暴涨,黑色花骨朵花瓣紧闭。只见雷霆继续大动,似乎想要一举击溃黑花。但谁能料到黑色花骨朵方一闭合,瞬间乌光膨胀,一瞬间就生生绽开了花瓣两片。方才崩坏的墨色光罩重又凝结,一瞬间将雷龙生生的切断。黑光继续蔓延,就染缠住了雷龙,一点一点的将其吞噬。眼见着雷龙一寸寸的缩短,瞬间就消散了小半,雷霆化成乌黑的力量融到光幕之中,黑色花朵吸收,瞬间又绽开了一半。

六片花瓣已经绽开了一般,巨大的石门震颤的更加剧烈,这会也已经开了一半。透过半掩的石门,李安民忍不住朝里面望了一样。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越发好奇石门之后,究竟藏着什么。可是目光所及,只有一片深邃的漆黑。

李安民瘫坐在一旁,惊讶的说道:“好深的心机,谁能料到先前光罩破碎是黑花的诱敌之计。”

似乎也发现了异常,剩余的雷龙瞬间消散。山巅之上一瞬间归于寂静,却仍是一片昏暗。原来散漫天边的灵力漩涡扔在,席卷整座灵山的飓风仍旧咆哮着,肆虐着姑衍。紧接着,灵力漩涡动了,似乎彼此之间有了吸力,一个接着一个的两两融合在一起。紧接着融合而成灵力漩涡继续相互靠近,又融合成了新的。如此反复,如此循环。随着灵力漩涡的融合,飓风短暂的消散,只不过一瞬便又重现。只是灵力漩涡越凝聚越小,可引动的飓风却是越来越强。在李安民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天边数不清的灵力漩涡终于凝成了一个漆黑的光点。可就是这个为不可见得光点居然引动了惊天的风暴,肆虐之下,就连姑衍灵山也隐隐的开始碎裂开来。只见大地龟裂,化为灵力,归于了虚无,一点一点的被吸收到黑点之中。与此同时,天边重又凝成了一道道雷霆,只是雷霆融合却不是庞大的雷龙,而是与灵力漩涡一样,越是融合,越是收缩。只是原本的紫色渐渐发白,最后成了一只纯白的箭矢。

姑衍灵山渐渐崩塌,黑点周围的天空渐渐扭曲,李安民看的出神。天塌地陷,箭矢生成。

黑色花朵似乎察觉到了危机,竟然飞快的旋转起来。黑花转的飞快,顿时天地之间出来了一道尖锐而凄厉的尖啸声。正在崩塌的姑衍灵山各处,瞬间凭空生出了一道道漂浮在空

中的虚幻人影。他们的身上都插着刀剑,挂着各色伤痕,双目空洞无神,只有漆黑一团的黑雾模样,好似鬼魅一般。无尽的黑色人影在黑花发出的尖啸声中渐渐溃散,化成了无穷无尽的黑光,一股脑的朝着黑色花朵汇聚而去。随着黑光的壮大,旋转之下的黑花将这些力量吸收起来,一瞬间又绽开了两片花瓣,石门也已经开了大半。似乎感受到了威胁,黑光开始膨胀,模仿着黑色花朵的模样,一层一层的荡漾开来。只一瞬间,就涨出了不知多少层来。层层庞大,都在不停地旋转着。飞转之下,似是一张巨口,牙尖旋转,可吞噬万物。

许本草已经赶赴了姑衍巨石一旁,他为发了狂的玄雀新卒们服下了蚀魂散的解药。就在此时,姑衍灵山开始崩塌,许本草瞬间脸色大变。看着黑光朝着山巅汇聚,他脸色大变,口中喃喃道:“这些虚影都是曾困死在姑衍山中修士留下的灵力修为,禁制将其积存在灵山各处,今日为何齐齐出现了?”

与此同时,盘踞在石门两侧的龙形浮雕仿佛活了过来,龙爪金光,龙身火红,隐隐闪烁着层层火焰。此刻竟然双双抖动着龙鳞,两双眼睛都献出了无尽的神采,警惕的盯紧了那朵正在绽开的黑花。两龙凭空漂浮在空中,发出了两道龙吟,与天空中那道纯白的箭矢遥遥的呼应着。

两道龙吟响过,雷霆凝成了白色箭矢似乎得到了回应,终于开始动了。

这支箭矢遥立天外,对准了正在绽开的黑色花瓣飞了过来。箭影划过之处,天空似是崩塌,渐渐扭曲化作了虚无,只剩下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席卷而来的飓风被箭矢吸引,随着它的飞行尽皆融到箭矢之中,加持之下,箭矢越飞越快。随着白光箭矢的袭来,两条巨龙也动了,同时盘旋着,吐息之间,火气翻滚,迅捷的飞到空中绕着白色箭矢盘旋起来。最后身形扭转,一同附着在白光箭矢之上。

纯白透亮的箭矢之上此事生生刻上了两道火红的龙纹,塌了天,碎了地,转瞬就撞在了黑色巨口之中,火光一闪,焚烧开来。

黑花巨口层层花瓣旋转,风声呼啸,一节一节的撕扯着白光和火焰。

黑色花瓣在层层湮灭,龙纹白光雷箭也在寸寸断裂。

余震袭来,其威能毁天灭地,尤其是李安民可以抵挡分好的。只见他面露绝望,呢喃自语道:“吾命休矣。”

“臭小子小心!”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焦急中又略带欣喜的呼声响起,李安民回头就看到一袭白裙正飞身朝自己扑了过来。她的背后升腾着一把青色宝剑虚影,眼神清澈,面颊微红,毫无犹豫的挡在了李安民的身前。

李安民的瞳孔瞬间放大,看着白裙连声喊道:“贞贞,不要。”

白光带着火焰落在了白裙女子的后背之上,后背的青光溃散,白贞贞身子一软就落到了李安民的身上,只是脸上依旧天天笑着。

“臭小子,姐姐说过要罩着你的。”白贞贞轻轻呢喃一声,便软在了李安民的怀里。少年郎瞬间失了魂,目瞪口呆的淹没在了未尽的余威之中。

第八十九章 小队重聚 暗流涌动

李安民紧紧地抱着白贞贞,来不及悲嚎,来不及呼唤,甚至来不及多看她一眼,就在未尽的余波中失去了意识。

眼见着闪耀着火花的光焰就要将两人吞没,倏忽之间一个浑身黝黑的庞然大物突然出现在了李安民的身旁。长长的毛发在光焰中被烫成了卷,大黑狗冷着眼睛,张开了大嘴。腥红的舌头流出涟涟诞水,在牙间勾连着,两排参差的犬牙虽已泛黄,可牙尖却仍见寒芒点点,嗷呜一口就将光焰一口吞了下去。方一吞下,老黑闷不做声,只是打了个饱嗝。它站在李安民的身旁看着少年,双眼之中竟然流露出人性般的慈爱。老黑轻轻舔了舔李安民化为焦炭的手掌,紧着扭过头去,转眼就又消失不见了。

雷箭与两条火龙交汇融合,齐齐的撞在了黑花凝成的巨口之上。两股强大的力量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只见漫天飞舞的火焰在纯白的雷电中烧的狂烈,劈啪作响。月光之下,天边似是飘散着漫天枫叶,片片纷飞。而黑花巨口周围则凝聚着摄人心魄的乌光,如同九幽生冥气,一眼便忘魂。

两股力量你来我往,相互纠缠,互不相让。只见雷箭越来越短,火焰也渐渐飘散,黑花巨口片片花瓣皆被焚化,归于了虚无。花有六瓣,已开其五,可后继无力,堪堪落败下来。

三股力量缠斗在一起,终是落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绽开的五片黑色花瓣连同着花蕊具已消散,没有在这片天地间留下任何痕迹,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只留下那片久久未开的花瓣,孤零零的落在地上。

在花瓣一旁,各有两道玄妙的气息。天地之气化成的雷箭暗淡下来,却凝儿不散,只是寸寸断裂。而两条火龙缠在了一起,只是两双龙睛紧闭着,化成了两道焚而不灭的火线。

只听轰隆隆连声巨响,大开的石门正在飞快的关闭。可是没有人注意到,在石门即将关死的最后一刻,大门里飘出了一团乌光。准确的说,是一道乌光凝成的人影。这道人影挣扎着从门缝中挤了出来,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姑娘。虽然看似疲惫,可飘飘长发却带着万种风情,媚眼如丝,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只见她飞也似的就飘了出来,环顾四周,看到了抱在一起昏迷而去的李安民和白贞贞。感受着残存的雷霆力道儿,女子眼神微动,一下子就钻到了白贞贞的体内。

白光雷箭,焰火双龙,诡秘黑花。

三股力量的纠缠让姑衍灵山受到了无尽的摧残,只见大地龟裂,山峰崩塌。青翠欲滴的高木丛林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这满目的疮痍。这一场浩劫,让姑衍灵山生生矮了半座,好在此刻终于是重归了宁静。

只停一阵脚步声响起,石门前面走出了一道人影。只见他黑袍加身,面覆长獠鬼脸面具,正是鬼师。鬼师缓缓地踱步上前,轻轻地捡起了那片漆黑的花瓣。他把花瓣放在眼前观察了良久,最后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黑色花瓣乌光炸现,一下子融到了他的身上。

“不愧是北边雪原的禁止之力,着实有趣,不过更有趣的是,府主居然没有骗我。”鬼师举着双手放在眼前,手上乌光

闪烁,他细细品味着,喃喃自语道。只是他没有留意到,李安民放在身上的那块用先民文字写着“狼军左骨都侯”字样的木牌,也在隐隐流转着乌光,只是光泽内敛,比之他手上的还要更充盈几分。

紧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鬼师闻声身形一闪,鬼魅一般的就飘到了不远处。他藏身乱石背后,定睛一看,来者正是陈凡凡和红缨。

话说红缨被陈凡凡背在身上,脚步飞快的朝着天雷落下出飞奔而来。紧赶慢赶的,可终究快不过雷龙的迅捷。眼见着雷光化作纯白箭矢,崩塌了姑衍灵山,天塌地陷之下,他急不可耐,堪堪赶到九级石阶之时却只看道两条红火腾空而起,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扑了下来。陈凡凡天生一颗虎胆,凛然不惧就要继续向前。可奈何红缨趴在自己的背上,竟然忍不住的抖个不停。陈凡凡脚步一顿,还未说话就听到红缨颤抖的声音响起:“凡凡,那毁天灭地一击太过可怕,你大哥那么聪明,一定不会以身犯险,我们不妨等,等等再上去。”陈凡凡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两圈,就默不作声的寻了一个安全之地,放下红缨便要只身前去查看。可就在此时,红缨颤抖的声音又起,只听到红缨轻轻说道:“凡凡,别走,我,我害怕。”陈凡凡停下了脚步,深深地看了红缨一眼,愣住了良久,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蹲在了红缨的身旁。知道此刻,红缨反复观望,见天地威能消散,知道浩劫已过,才重又爬上了陈凡凡的后背,朝着山上赶来。

陈凡凡方一站到石门前面,就看到了紧紧抱在一起的,陷入昏迷了的大哥和白家小姐。不知经历了什么,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双双衣衫褴褛,尤其是大哥李安民,就连头发都烧没了,更不用说平日里穿的玄雀军铠了。

惊愕之下,陈凡凡呆呆愣住。趴在陈凡凡后背上的红缨更是脸色凝滞,望着前方无语凝噎。她手忙脚乱的从陈凡凡背上滑了下来,眼中的神采不住地变幻。从惊愕到自责,又从自责变成了后悔,直到最后,她的双眼之中生出来的,竟然是丝丝的怨毒。陈凡凡感受到了场中冰冷的气氛,就一言不发的伫立原地。红缨身体有些僵直了,她面无表情的走到了两人身前。看到死死抱住白家小姐的李安民,虽然已陷入了昏迷,可脸上的焦急之色犹在。她心中更是气愤,但脸上却不露一丝异色,只是轻轻地取下外袍,附在了两人的身上。

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陈凡凡回头就看到了怀抱着袁留的蒋通缓缓地走了过来。蒋通方一来到,就附在袁留耳畔轻声言道:“我到了。”

陈凡凡看着背挎青木弓,腰悬黑木扇的蒋通申请似乎有些怪异,便忍不住出声问道:“猴子,袁留怎么了,你怎么也来了。”

蒋通仿佛这才看到陈凡凡一样,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来取一支箭。”说完后便再也不看陈凡凡一眼,紧接着猴子面部表情的朝四周打量,看到昏迷不醒的李安民时,他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凝重。但这份担忧却转瞬即逝,紧接着他又朝四周打量,最后目光定定的落在了那支寸寸断裂的白光箭矢之上。他抱着袁留走到了红缨的面前

,忽然开口说道:“帮我照顾好她。”说着就把袁留抱到了红缨的跟前,红缨脸色正冷,虽是面有不善,可还是点了点头接过了袁留。

蒋通再无牵挂,就径直的朝着白光箭矢走去。只见他突然盘膝坐在白光箭矢一旁,背后升腾起一座青绿色的山影。白光箭矢瞬间就被吸引,倏忽之间就融到了蒋通身后那座青山当中。只见蒋通背后山影缓缓地弥散出青绿气息,一寸一寸的延展到破败的姑衍灵山之上。仿佛升级重现,青绿气息滋润过的姑衍竟然生机重现。先前的灵力漩涡已经抽空了姑衍上下所有的天地之气,堂堂地级灵山居然灵力全无。就随着蒋通背后青绿气息的蔓延,灵山的天地玄奥竟然重新运转,虽然缓慢,但却天地之气终究重现了。

“灵山之力居然被这小子获得了,胡边草的眼光还是毒辣啊。”藏身在不远处的鬼师看到在蒋通为灵山重赋了生机,饶有兴致的出声感叹道。

随着天地灵力的重现,李安民的身旁忽然的天空忽然塌陷,凭空生出了一个小小的灵力漩涡来。陈凡凡和红缨瞬间呆若木鸡,只怕再生变数,便冲上去想要将李安民拉开。就在此时,盘坐一旁的蒋通忽然开口说道:“莫要动他,队长修习呼吸之法已成本能,他体内灵力干涸,急需天地气息的补充,他这是在修炼。”红缨和陈凡凡闻声皆是一愣,便停下了动作,一脸警惕的盯紧了李安民。

见李安民背后灵力漩涡生成,蒋通便将青绿之气纷纷调至旋涡之内,以供其吸收。只是这一开始吸收,变没有了停下来的痕迹。只见天边升起了鱼肚白,李安民的灵力漩涡已经吸收了近一个时辰的青绿之气。蒋通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白,他身体忍不住颤抖了几分。

“罢了,队长先前你为我观感灵山指点迷津,今日我便倾尽全力助你一臂之力。”蒋通手捏法决,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他身后的青山虚影渐渐模糊,化成了纯粹的天地灵力,一股脑的涌进了李安民的体内。

只见蒋通背后青山白云不见,河水干涸,山峰崩塌,地面龟裂,眼见着根基不报,与这姑衍灵山一般就要破落时,李安民终于动了。

黑色幽冥气涌到李安民体内,形成了一道遮天蔽日黑幕,只见李安民右臂手腕处的黑色兽影光芒流转,在空中映出了一个巨大的倒影。只见层云遮挡住了兽身,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头颅来。神秘兽首双目紧闭,忽然一阵风吹来,众人来不及细细打量,那道虚影就消失不见了。

兽影方显,两条火龙化成了滚滚绕少的火线忽然升腾而起,重又化作神龙,呼啸着朝着李安民的身体冲去。躲在暗处的鬼师看到兽影就送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好一招偷梁换柱,李老鬼果真奸猾,只是这算计早已经被府主勘破了。”见两条火龙朝着李安民冲去,鬼师手上乌光爆闪,转瞬间落到了火龙之上。只听他轻声自语道:“不长眼的东西,你们寻错了主人了。乖徒儿,为师送你一份大礼。”话一言罢,火龙飞行踪迹折返,倏忽之间融到了陈凡凡的体内。

众人错愕之间,李安民手指微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第九十章 汉旗血色 许老殒命

两条火龙忽然调转方向,齐齐钻到了陈凡凡的体内,竟与金光相融。身上绽放着金色的火焰,陈凡凡气息激荡,状若天神。

感受到陈凡凡的气息越来越盛,鬼师满意的点了点头。只不过他抬头一望,居然看到蒋通似乎是察觉到了异样,朝着自己藏身的方向瞪了一眼。

在蒋通的帮助下,李安民终于吸收了足够的幽冥气。天空中的黑色兽影一闪而逝,可终究是凝成,他已经破入了人境。幽冥气本就有强大的治愈之力,缓缓蔓延开来,李安民被焚成焦炭的皮肤片片破碎,化成了飞灰,肉眼可见的长出了新肉。直到全身血肉重塑,李安民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贞贞!”方一苏醒过来,他就满目焦急的紧抱着怀里的女子,接连唤了几声。感受到了体内澎湃的幽冥气,只见他大手一挥,幽冥气瞬间洒出,覆住了白贞贞全身。幽冥气方一出手,李安民心中就升腾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可救人心切,他来不及细想,便全力施展修为。

白贞贞软着身子,仿若无骨,趴在李安民的怀里,气若游丝。直到幽冥气涌入体内,她惨白的俏脸才慢慢泛红。感受到白贞贞的气息越发沉稳,李安民悬在心头的石头才放了下来,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贞贞,呵呵,原来是这位是白家二小姐。”

方才忧心白贞贞的安慰,李安民的眼里便只放得下她一人。忽而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他抬起头就看到了红缨。只见红缨一脸执拗,双眼通红,撇着嘴角努力撑着不让眼泪流出。可见李安民望向自己,她终究还是没忍住,正哭的梨花带雨。

“红,红缨。”

李安民表情呆滞,看向红缨的双眼似有闪躲。他犹犹豫豫的张开嘴巴,却只磕磕绊绊的叫出了红缨的名字,紧接着就低下了头,再没有说一句话。

蒋通看着陷入沉默的两人,轻轻摇了摇头就闭上了眼睛,呢喃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不多时,又听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白素素和杨先廷带着满脸羞愧的十几个玄雀新卒跑了过来。在新卒们中间,有一个用玄雀军铠和树枝搭成的架子,架子上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许本草。只见许本草的身形比之前瘦削了几分,脸上满是褶皱,双眼中的光彩正在涣散,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

白素素刚一感到石门前面,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李安民怀里的妹妹。脸色瞬间阴郁下来,飞也似的跑了过去。红缨红肿着双眼,李安民满脸愧色的深深低头,白素素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个大概。只见她深深地瞪了李安民一眼,就从少年怀里把妹妹抱到了自己的身旁。

“许老,您怎么了?”红缨见白素素,就忍不住别过头去。这一回头,就看到了虚弱不堪的许本草。先前自己被马三刀偷袭得手,正是许本草救了自已。虽然苍老,但许本草眼神依旧闪着锋芒。可万万没想到再看到他时,老者居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杨先廷哀叹一声,走到红缨面前,轻轻说道:“许老身上有北狄大能在灵山里设下的姑衍奴印,方才黑花出现,奴

印忽然爆发,许老全力抵挡,可终究是抵挡不住。”

虚弱不堪的许本草冲着红缨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就看到陈凡凡身上的金色火焰。只见他表情呆滞了片刻,就瞬间变成了惊喜,双眼之中的精光顿时又凝聚了几分。许本草木架上坐起身来,抚须而笑:“哈哈哈,果然不愧是那位的后人,冠军侯后继有人了,真是我大汉之福啊!”

声音苍老,似有弥留之意。笑着笑着,许本草忽然哽咽起来,这位数十年前名震大汉的玄雀之手老泪纵横,他转身望向南边,痛哭流涕的说道:“先帝啊,许本草无能,终其一生都未能将冠军侯的传承带回大汉,可守了这么些年,得见传承终归汉人之手,末将可得瞑目,终是有脸面去见您了。”

听到许本草的话语,场中众人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望向老者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敬意。同为大汉军人,他们能够理解这位传奇般的大汉老卒的心境,却终究无法切身体会这位苍苍老者佝偻的背上究竟扛了多少的心酸与苦难。

许本草跳下了木架,可却因为太过虚弱,许本草腿下一软,险些跌倒。尹照晴站在一侧,连忙跑过去想要将他扶起。可许本草脸色一正,甩开了尹照晴伸来的手,厉声喝道:“大汉军卒骨子硬,何需搀扶。”话罢,他就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高举手指对着苍天,怒声喝道:“贼老天,你堵住了我南归之路,却休想再挡住我大汉儿郎的归国之门!”

话一言罢,许本草意气风发的挥舞起了衣袍,双眼里满是挥斥方遒的豪迈。只见天空之中的气息激荡开来,条条藤蔓从地上凭空生出,一瞬间便成参天之势。许本草站在藤蔓之下,对着众多玄雀将士高呼道:“可有我大汉之旗?”

北上试炼,深入北狄,谁会随身携带汉旗。即便是带了,可单凭这三日来惊心动魄的遭遇,也早已遗失了。众兵卒面面相觑,都露出了些许愧色。

“我有。”杨先廷料想这是老者最后一次展露雄风,万万不可让其留有遗憾。

杨先廷走到许本草身前,满脸敬重的冲着许本草行了个军礼高喝一声:“禀告老将军,属下大汉玄雀军杨先廷,有旗。”接着一把扯下身上的衣衫撕成一个方形。把灰色方形粗布铺在地上,接着手指在亮银枪枪尖划过,瞬间流出了鲜血,指尖在白布上划过,就要写出字来。

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就要在方布上写出一个“汉”字来。

杨先廷已经入了人境,“汉”字只写了一笔,伤口便已经愈合。他就要将手指在亮银枪上再次划过,却被一双手握住了。尹照晴对着杨先廷笑了笑,接着就对许本草也行了个军礼,朗声道:“禀告老将军,属下大汉玄雀军尹照晴,有旗。”只见他用力的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接着杨先廷未尽的笔划继续在方布上勾勒着那面汉旗。

伤口已经愈合,“汉”字尤未写完,就在此时,忽然一道道声音响了起来。

“禀告老将军,属下大汉玄雀军陈一达,有旗!”

“老将军,属下有旗!”

“红缨,有旗!”

“白素

素,有旗!”

“禀告老将军,属下李安民有旗!”

兵卒们接踵而来,他们走到许本草面前,纷纷恭行军礼,用自己的鲜血书写着那面汉旗。

狂风肆虐,沙砾满天,似是迷住了许本草的双眼,他揉了揉浑浊的双目,掩住了几点滚落的清泪。

天边日头初上,旭日晨曦,朝霞如幕。许本草跃至藤蔓顶处,高举着粗布旗帜,鲜红的“汉”字在风中飘荡,猎猎作响。

“大汉儿郎守此血性,则汉旗飘荡之处,水火无忧,干戈无畏,万劫无惧。”许本草双目圆睁,壮怀激烈的说道:“且看老夫了此残躯,散修为,燃命火,为我大汉儿郎们打开禁制之门。”

立在空中的许本草身上燃起藤蔓一般的绿色焰火,焰火蔓延,焚遍全身,转瞬间身形消失,只留下一团汹涌澎湃的光焰。

“玄雀所属,行礼,恭送将军!”红缨脸色一正,高高的望向空中的那团光焰,任凭眼中泪珠滚落,恭敬地高声喝到。

“恭送将军!”

“恭送将军!”

“恭送将军!”

十数玄雀新卒齐行军礼,放声高喝,面带悲壮,望向空中。

一片喝声中,绿色光焰爆射而下,轰隆一下落在地上。只见光焰四散开来,绿光消散,只剩下空中凭空出现了一道光门,门内是破败的姑衍,门外是青黄两色的草原。

而姑衍山中,再无许本草的踪影,只有一道慈祥的声音在空中飘荡:“孩子们,未来的大汉交给你们守护了。”

立在地上的藤蔓已经干枯,李安民顺着藤蔓向上看,只看到那面粗布汉旗正挂在藤蔓最高处,依旧飘荡着。

发觉到光门竟然隐隐开始缩小,白素素瞬间大惊,于是连声说道:“光门坚持不久,赶快列队,速速离开。”

杨先廷也意识到了异状,接着话茬说道:“我们许久没有传讯给沈帅,想必他老人家一定是猜到了出了岔子,定会来援,外面安全,快准备离开。”

可是新卒们仍是不为所动,只是韩忠嗣站了出来,他走到了杨先廷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声说道:“此前我们发了狂的兄弟们手上怕是染了同袍的血,这狂发的诡异,只怕林子里还有其他人。所以我们商量了,由你们现行离开,我们暂且断后,以备不测。”

韩忠嗣话一说完,身后一群先前发了狂的兵士们都满脸羞愧的挠了挠头,附和道:“是也,是也,若是无事最好,若是真有意外,就当是赎罪了。”

看到众人坚定地目光,杨先廷哀叹一声,看向了陈凡凡。陈凡凡是许老口中继承了冠军侯传承之人,万万不能有闪失。杨先廷强忍着陈凡凡身上金色焰火的焚烧,抱起陈凡凡头也不回的率先冲了出去。

李安民忍不住望向红缨,却刚撞了对眼,李安民脸上稍有愧色,率先出声说道:“你还需照顾袁留,就率先出去吧,我稍后就会跟上。”

红缨闻声,轻轻点了点头,就带着袁留也走到了光门之外。

第九十一章 鬼师出 廖师现

眼见着许本草魂断姑衍,藏身在一旁的鬼师轻蔑的瞥了一眼枯藤上飘荡的“汉”字血旗,暗暗地摇了摇头。怅然叹息后,就见鬼师双手挥动,禁制乌光转瞬就到了光门之上。

“呵呵,都留下来吧。”

鬼师嗖的一下跳到了众人眼前,森然说道。

话说白素素怀抱着妹妹,紧绷着俏脸。当这个长獠鬼脸黑袍人一出现,光门四周就浮现出一圈乌光。乌光乃是正是北狄大能留下的禁制之力,在乌光的蚕食下,光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一圈一圈的缩小。

听到森然声音响起,场中众人纷纷转头望向鬼师。韩忠嗣手持大戟,立在众人身前,瞪圆了双眼,一脸警惕的盯紧了眼前黑袍人,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此地,意欲何为?”

鬼师冷笑两声,转头望向了韩忠嗣,藏在长獠鬼面下的一双眸子黑的纯粹,摄人心魄。他轻甩袖袍,身子一正,冷冰冰的说道:“夜下鬼,鬼师。”鬼师自报家门,声尤未落,就见一团团乌光从他的身体中飘散出来。以天地为纸,以禁制之力为墨,勾勒出了一页页鬼画符来。符印乌光隐转,朝着场中众人纷纷落下。这时,鬼师冰冷的声音更添了几分嘶哑重又响起:“特为点化尔等而来。”

“点化?”韩忠嗣等人听得诡异,望着漫天符印不由得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自然心中犹豫不决。

李安民见天边鬼画符,细细一打量瞬间脸色苍白。这鬼画符正是他识得的先民文字,少年郎连忙站起身来,冲着韩忠嗣连声吼道:“玄雀军的兄弟们小心,这符印写的是奴字,想必是奴役之法,速速闪开。”

平地一声雷。

李安民的声音一响,韩忠嗣瞬间回过神来,看向鬼师的目光瞬间冰冷。或许先前自己一行兄弟发狂,怕是跟眼前这个神秘人脱不了干系。身后猛虎虚影浮现,韩忠嗣手臂上的青筋瞬间爆现。只见手中大戟轻震,韩忠嗣瞥了一眼正在缩小的光门,扯着嗓子沉声喝道:“白家小姐快走,兄弟们随我断后!”

韩忠嗣身后跟着十数位玄雀兵卒,正羞愧与先前发狂的伤了袍泽,这会听到韩忠嗣发下断后的命令,一瞬间神色一凛,尽皆握紧了手中兵刃,小心翼翼的团团围住了鬼师。尤其是岳卓然,手里提着鬼头刀,更是朝着白家两女靠近了几分,口中喊道:“掩护白家两位小姐撤退。”

“呵呵,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或者离开姑衍山。”鬼师鬼魅般的狂笑两声,说话间就见他大手一挥,乌光气息更盛,吞噬光门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光门收缩的极快,眼见得就只剩下了一人腰身般粗细。除却自己姐妹二人外,姑衍山中还有李安民和蒋通二人先前并没有发狂。白素素回望了两人一眼,心中正纠结是否让他们两人先行撤离。就在此时,李安民留意到了白素素脸上的纠结,就连声说道:“白小姐,事到如今容不得我们有片刻耽搁,你快走!”

素素闻声,终于不再犹豫,转过身来就抱着白贞贞,朝着正在收缩的光门冲了过去。与此同时,李安民跳到了蒋通的身前,静静地守护着又已经入了定的蒋通。而玄雀军卒们也动了起来,他们全神戒备的一步一步的朝着鬼师逼近,用身体组成了肉墙隔断了鬼师和白家两女。

白素素沉叹一声就不再犹豫,一脸果决的朝着冲到了光门之前。光门已经收缩到不能同时容纳姐妹两人一起通过,于是白素素灵机一动,就用手托住妹妹的身体,先将其递了出去。见白贞贞已然出了姑衍,白素素自己就要爬出去。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一道破风声传来,白素素来不及思考就被一掌击中,整个人飞出了数步远。

知道再抬起头,就看到原来是岳卓然突然发难,暴起一击将白素素推离了光门。

只见岳卓然脸色微寒,堂而皇之的朗盛说道:“姑衍山的禁制我也有所耳闻,那可是堪比天境的威力,凭借我们得实力根本抵挡不住。我灰鹫岳家已经没了岳横天,不能再没了我岳卓然。卓然此番无奈之举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灰鹫军。白小姐还请放心,我岳卓然发誓,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将白家二小姐安全送回白鹭帅帐的。”话音一落,岳卓然毫不犹豫的将身子一扭,转眼就顺着光门钻了出去。

“岳卓然这个无胆鼠辈,自私自利的小人,真乃灰鹫之耻,玄雀军之耻,大汉之耻。”韩忠嗣等将士看到岳卓然的行径,一时间尽皆义愤填膺,咬牙切齿的唾骂起来。李安民神情也有些错愕,虽然黑鸦与灰鹫两军因沈乘月之事生出了间隙,可他依旧万万没想到岳卓然居然做出了这等无耻之事。他也是满脸怒色,沉声说道:“明明是贪生怕死,却自欺欺人的妄言灰鹫不可无他,真懦夫也。”

当众人心生不满,对岳卓然唾骂之时,白素素的反应倒是出人意料的冷静。只见她的脸上古井无波,只是静静地看着岳卓然逃离了姑衍。她看到光门终于被乌光吞噬了干净,彻底的消失在了姑衍山中之际,她扑了扑白裙上的灰土,就握紧了紫薇剑,静静地走到了韩忠嗣的身旁,和玄雀将士们站在了一起。

鬼师看到这一出小插曲也饶有兴致的笑了起来,轻言道:“玄雀旗下竟然出了这等人,真是可笑,可惜,可悲,可叹啊。”说话间,乌光符印落在眼前,玄雀兵卒们奋力地当,可到不管是刀枪剑戟,还是各色天地气息,明明是直冲符印而去,却尽皆落到了空处。一时间众人的脸上尽皆附上了一层寒霜。

鬼师脚底发力,一下子腾空而起,立在先前许本草施展修为生出的藤蔓之上。

“奴印封印!”鬼师轻喝一声,乌光符印瞬间像是燃烧了一般,速度暴涨起来。玄雀兵卒们用尽了法子,却都无济于事,只能任由符印飘飘然落入自己识海之中。符印方一入体,新卒们就都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不住地哀嚎起来,就连实力最强的韩忠嗣和白素素也不例外。当然,也有符印落在了李安民和

蒋通的头顶,眼见得蒋通眉头紧蹙,似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李安民心中惊骇,瞬间全身都绷紧了。可是符印刚一入体,李安民怀中某处就生气了一丝凉意,一瞬间就将怒意符印吸收了干净。李安民心生奇异,悄悄摸向清凉之意传来之处,这才发现原来是方一入姑衍时,自己从神秘尸体上得来的那块刻有“狼军骨都侯”先民文字的神秘木牌。他眼睛旋转了几圈,就学着其他新卒们的样子,也蹲下身子,扶着脑袋,装出一副石海刺痛的样子。但是却没有人发现,哀嚎之中,他的身体向着蒋通越靠越近,将木牌对准了蒋通所在的位置,想要尝试看看木牌能否吸收的蒋通身上的奴役印记。

立在枯黄的粗壮藤蔓之上,鬼师紧盯着藤蔓尖处飘荡的血色“汉”字旗,在一片哀嚎声中突然开口说道:“老东西,几十年来修出了一身好脾气,事到如今还不现身吗?”

话音未落,鬼师陡然扭头望向原处一片乱石从中,目光里射出了阵阵的凶芒。

鬼师目光所及之处,乱石从中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衫老者。老头一身儒生打扮,远远看着像极了书堂里掉书袋的老学究。老头虽已苍老,但却步子沉稳,不急不躁的朝着战场缓缓走了过去。似是带着天地间的浩然正气,长衫摆角无风自动,威仪十足。

李安民忍不住朝来人望去,却发现来者他居然认识,正是玄雀堂第一教习,廖贤才!

“见过廖师。”见廖贤才终于是站到了眼前,鬼师突然躬下身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大汉师徒之礼。

“老朽常闻,世间唯有蛇虫鼠蚁,长居腌处,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君乃何物?”廖师双眼如电,直直的望着鬼师,朗声说道。

“世人愚昧,皆不能容我,故此遮面。我等夜下游魂野鬼,自然比不上雀羽之喙的威仪。”鬼师挺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盯着廖贤才,接着说道:“还未请教,同为雀羽,见许本草死在眼前,廖师有何感想?”

廖贤才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藏不住的愠怒。廖贤才也是大汉传奇小队雀羽的一员,当年雀羽北上,一路杀过去。廖贤才出手狠辣,名头更胜许本草,被北狄称为“廖魔鬼”。以他的本身,本不必辛劳北渡斡难河。但此次新兵大选之前,他先后收到了两份传信,于是他这才以身犯险。先前玄雀堂教习方一渡河就尽皆被屠,他也险些着了道。遁逃而出后,他隐藏在暗处,目的查探清楚这次北狄之行究竟藏了什么猫腻。也正因此,方才见老友许本草散修为,染命灯,廖贤才都忍住了没有暴露出来。但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神秘人居然早已勘破了他的所在,既然已被发现,那便不如大大方方的站出来。

年迈的廖贤才一抚花白长须,朗声喝道:“战士报国死,寒草迎春生。老友为汉生,为汉死,正尽了一生意气,实则良归。老夫自是感怀,为之幸也。”

老儒生傲立风中,虽是老骥,但这一身锐气,更盛当年。

第九十二章 独臂沈乘月 奴役乌光符

在距离故衍山约莫百里的北狄深处,一方帐篷里走进来一个体格娇小的俊俏姑娘。小丫头皮肤黝黑,却光滑细腻,有如羊脂,一身北狄少女的打扮。只见她兴冲冲的推开了帐门,对着帐内那位端坐在案前吐息的青年邀功似的说道:“大哥哥,我家二哥方从白狼军营中轮休回来,据他说大汉玄雀竟然派了三十新兵北渡了斡难河。三十人里,有一个姑娘,就是身穿红衣,手提长枪,与你平日里绘制的图画长得一个模样。”

正闭闭目调息的青年闻声,猛的一下睁开了眼睛。只见他瞬间就绽开了笑脸,站起身子,鞋也顾不得穿的就跑到了小丫头的身边,双手不自觉的按在了小丫头的双肩之上,兴奋地连声问道:“玛瑙你说什么?确定是红衣?确定是长枪?”

原来小丫头叫玛瑙,青年压住了自己的肩膀,小玛瑙一时之间觉得很痛,就皱着眉头挣脱开来,接着说道:“大哥哥先前从狼口里救了我们部落,大家都对你心怀感激,知道你与其他的汉人不一样,玛瑙自然不会骗你。”接着玛瑙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脸上泛起一丝少女怀春的明媚,继续说道:“据二哥说白狼军中传下了三十张画像,他见其中一张与你平日里所画的那人长得一般无二,便留了个心眼。直到他随军追敌,看到了这女子,见她正是一身红衣,手提长枪,便确定了正是大哥哥思念之人。因此一回到军中,二哥便找了理由回来轮休,特让我转告与你。”

青年闻声沉思片刻,眉头喜悦顿时消散,转而变成了深深地忧虑。他徘徊帐中,踱步良久,直到看到玛瑙仍然一脸乖巧的站在帐门一侧,青年才停下了脚步,笑嘻嘻的问道:“你二哥为何不亲自告知于我,反倒是要你这么个小丫头前来传话?”

玛瑙听见这话,便端起了架子,皱起了眉头,学着他二哥的模样,沉声说道:“虽然恩人救了全部落,可毕竟他是汉人,我达鲁却是白狼军的一名轻骑勇士。”玛瑙有模有样的学着二哥达鲁的声音,青年忍俊不禁的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玛瑙似乎特别享受青年的手掌,就歪着脑袋任由那只大手抚乱自己的发丝。只是忽然间,玛瑙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悲色,哀婉的说道:“大哥哥,那位红衣的姐姐一定是你特别重要的人吧。”

“嗯。”青年轻嗯一声,然后发出了一声长叹。

玛瑙忽然收回了脑袋,站在了青年的对面,那双宝石般的黑眸直勾勾的注视着青年的双眼,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传了出来:“大哥哥,二哥得到的军令是将这次北渡斡难河的三十玄雀新兵全都赶到肯特山上,据二哥说他是两日前见到的红衣姐姐。二哥本不让我告知与你,就是害怕你冲动一下前往肯特山,若是被其他不落的狄人见到了你,怕是定不会饶你性命。可见大哥哥对红衣姐姐如此在乎,玛瑙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也好让大哥哥去找找自己的心上人。”

“两日前,肯特山?”青年闻声一脸茫然,他绞尽脑汁却仍未想起过一

丝关于肯特山的记载。

玛瑙见青年一脸茫然地模样,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脑袋,紧着说道:“肯特山使我们狄族的叫法,你们汉人则将之称为姑衍山。”

青年闻声脸色大变,立刻飞身闯出帐门,朝着马棚冲了过去。

玛瑙望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心底布满了酸楚,喃喃自语道:“果然大哥哥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了。”

突然掌门再次打开,青年将头探了进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哀怨的玛瑙,突然说道:“我打不开马棚的们,玛瑙可否借我一匹良驹?对了,不是我的心上人,而是我的亲妹妹。”

玛瑙闻声一愣,看到青年似笑非笑的表情后,稚嫩的俏脸上瞬间泛起了一抹羞红。她仿佛花间蝴蝶一般的飞舞着,朝着马棚雀跃而去。

片刻后,只听“肆律律”一声马鸣,青年带着兽皮帽,一身北狄人打扮端坐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之上。只见他一手持缰,双股一夹就策马前驱,朝着姑衍山直直的飞奔而去。烈日拉开了他策马扬鞭的身影,只是在风中,左袖肆意摇摆,空荡荡的。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被贬出大汉的轻风曲军侯,沈乘月!

话说沈乘月得听消息,便匆匆赶赴姑衍,却是不知妹妹沈红缨早已经掏出了那片禁止之山。更是不知,山里面鬼师和廖师正在相互对峙着。

“大汉国祚传承千年,如今早已腐朽,皇城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想廖师不会不清楚。当年廖师之能,名震天下,但何故竟然在玄雀堂里苟活了十六年?雀羽小队隐没的故事我可是知道些内情。呵呵,廖师乘此大恨,何不加入我夜下鬼,与我们一同燃起一场覆盖九州四地的大火来,也好为这片天地烧出一个新模样来。”

只见鬼师立在廖贤才身前,老老实实的冲着廖师行了个弟子之礼,语气诚恳的出声说道。

“阁下究竟何人,为何会提就旧事。既然知晓我雀羽威名,莫非忘记了老夫为何被称为雀羽之喙?”廖贤才听闻鬼师旧事重提,一时之间也回想起了十六年前的那场背叛。可令鬼师所料未及的是,自己的言辞非但没能撼动廖贤才的拳拳爱国之心,反倒是见古板的老学究将身子一正,怒眼圆睁,义愤填膺的愤然说道:“老夫好读书,虽无大成,却尚且知道忠字何解。”

话音未落,廖贤才身上升腾起了阵阵浩然之气。书生浩然气,出口惊鬼神。只见“忠”字现在空中,不过一息就膨胀开来,转瞬化成了符印,朝着鬼师的面庞落了下来。

“雀羽之喙,言出法随,出口成符,廖师果然不愧是玄雀之喙!”眼见着“忠”字就要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鬼师便连忙抽身而去,所幸躲过了“忠”字一击。只见忠字结起了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滞在空中,凝儿不散,不过瞬息之间就陡然就落在了巨石堆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在“忠”字的碾压下,石堆瞬间被碾成了粉末,在空中飘散了。

“老东西真是不知死活,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只好让你真的变成我手下的孤魂野鬼了。”盛怒之下,鬼师的身形忽然忽闪了起来,紧接着就消失不见了。廖师的身后忽然升腾起了漫天的奴役符印。与玄雀新卒们面对的奴役符印不同,廖贤才背后出现的那些乌光更盛,笔划也更加明显,甚至连字形都更饱满了几分。乌光如电,忽闪着就如万箭齐发,一瞬间朝着廖师后背冲刺进去。

似乎没有感受到背后得威胁,廖贤才傲立在风中,身体挺直一动不动。知道奴役符印只差一寸便要落在自己身上,他突然动了。只见廖贤才张开了嘴巴,轻喝一声:“智。”又是出口成符,“智”字刚一出现,就瞬间形成了一道透明的光幕,如同在天地之间画出的一条界线,片片奴役乌光符爆射的符影瞬间凝滞,生生停在了光幕之前。紧接着,廖贤才猛地一回头望了符印一眼,光幕猛然一涨,所触及的奴役乌光符瞬间发出道道脆响,如同赶岁是汉人放的炮仗一般,噼里啪啦的炸开了,化作了缕缕青烟,在风中飘散。

与此同时,身形消失不见的鬼师在青烟中重又现身,只见他双手握紧了一把漆黑如墨的匕首,直直的冲着廖师直刺而下。

见鬼师来势汹汹,廖贤才终于动了。只见他脚步一错,身体就直直的朝后激退,躲过了鬼师的这道攻击。一击落空,鬼师不怒反笑,他静静地看着廖贤才,突然发出了一阵狂笑,出声说道:“廖师好身法,只是不知接下来的一击你要怎么躲。”

话音未落,鬼师伫立原地举起了双手。只见手上乌光冲天而起,与此同时,先前中了奴役乌光符的玄雀新卒们此刻止住了哀嚎。他们一个个身上乌光流遍全身,身形肉眼可见的一寸寸干瘪下来。从他们身上又现出了道道乌光,似是化作了能量,传输到了鬼师的双手之上。

廖师见新卒们被奴役乌光符操控者,就要化成了鬼师炉鼎,心中气急,忍不住恨恨的咬紧了牙关。他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李安民,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

奴役乌光符方一奏效,李安民瞬间就露出了马脚。包含白素素和韩忠嗣在内的新卒们的身形都渐渐干瘪,可他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再也装不下去了。鬼师也朝着李安民望了过去,透过面具,李安民与鬼师四目相对,却看到了鬼师眼中的戏谑之意。似乎对他的伪装早已经了然于胸了。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清凉之意从身旁传来。李安民转头望去,就看到一道青绿气息正在缓缓地蔓延着,正是蒋通!

蒋通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脸上满是难掩的疲惫。他对着李安民轻轻笑了笑,低声说道:“队长,可愿意把狼军木牌先行借给我?”

李安民闻声,毫不犹豫的取出木牌交到了袁留的手中,可脸上的沉痛却是越发明显。

原来袁留背后得青山虚影此刻更是破败,已经看不到一丝的青绿,剩下的只有遍地黄沙,满目荒芜。

第九十三章 山林法显威 蒋通大义化石

破败的姑衍里透着十足的诡异,十数名玄雀新卒身上乌光大作,凝成了灵气溪流,朝着鬼师处汇聚而去。鬼师聚精会神的操控者乌光,北狄大能留下的禁制之力在他的身后凝成了一道光墙。随着玄雀新卒们身上的乌光涌入,光墙又膨胀了几分,朝着廖贤才缓缓推进,碾压而来。

廖贤才看了一眼渐渐干瘪的玄雀兵卒,又将目光对准了倾覆而来的乌光之墙,面色越发冷了。在廖师看来,光墙的威胁倒是不足为虑,只是这些玄雀新卒,都是大汉玄雀军年轻一代的翘楚。若是他们有了闪失,只怕本就青黄不接的边军玄雀将会落下个后继无人的悲惨结局。

就在此时,蒋通突然动了。自从白光雷矢融入蒋通观感姑衍所得的灵山虚影后,他便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发挥奇效,就连这次也不例外。青绿之气仿佛有灵,缓缓地覆盖到了新卒们的身上。方一入体,就直奔新卒们身上的乌光所去。山林法向来平和,但这会却展现了其霸道的一面。只见乌光在青绿气息的逼迫下,一寸一寸的退出了新卒们的身体,就要朝着鬼师飞去。但每当此时,蒋通总会取出那块狼军骨都侯木牌,将乌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到木牌当中。青绿之气所到之处,玄雀新卒们纷纷应声而倒,直直的栽倒在地上。但他们呼吸却愈发平稳,李安民知道原来他们是陷入了昏迷。

“猴子,你背后”李安民面带沉色,只因看到猴子背后灵山虚影已经化成了一捧黄土。猴子声泪俱下的模样尤历历在目,李安民知道蒋通的故事,自然也明白这个白昶汉子心中的酸楚和对于观感灵山的执着。但如今观感灵山已成,自信满满说自己必能入天境的蒋通,居然为了自己和玄雀兵卒,一次又一次的以损伤灵山虚影为代价,挽救新卒们于水火之中。从崩塌到干涸,再从落败变成了破碎,终于灵山也已经到了极限,此刻竟然一寸寸的化成了飞灰和黄土。

但李安民话刚说出口,就被蒋通打断了。蒋通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紧着转过头来,一脸真诚的望向李安民,脸上泛起一抹熟悉且质朴的笑容。

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玄雀旗下无孤勇,却有无谓生死,不计代价的袍泽兄弟,这大概就是大汉军魂吧。

一个,两个,三个

终于被奴役乌光符亲入体内的玄雀兵卒们在青绿之气的作用下,一个个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乌光停止了对体内天地气息的吞食,他们苍白的面庞渐渐地露出了一丝红润。

算上白素素,整整十四名玄雀新卒被蒋通所救。随着最后一名玄雀新卒软在地上,蒋通终于双腿一软,整个人忽的一下趴倒在了地上。李安民抬走望去,就看到蒋通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他的嘴唇干裂,双目无神,疲态尽显。连忙加紧了脚步,李安民急匆匆的把蒋通扶到一旁,忧心忡忡的询问道:“猴子,猴子,你没事吧?”

“队长,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先不要打断

我,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清楚。”蒋通轻咳两声,直直的看着李安民言辞恳切的出声说道。李安民闻声点了点头,看向蒋通的双眼也忍不住覆上了一层水雾。

“第一,姑衍山里共有三种玄妙。

一则是姑衍灵山自有的天地玄妙,即天地灵气,已经被我吸收了,因此我得知了些许姑衍秘闻,此刻便告知与你。

二则是我大汉先贤大能,冠军侯的传承之力。冠军侯属火德,其传承化成了火焰巨龙两条,原本主动选择了你,但却不知为何落到了凡凡的体内。得冠军侯传承,凡凡必定会成为整个大汉王朝瞩目的焦点,尤其是军部,更会拼尽全力护凡凡安全。

三则是北狄堪比天境的大能,在姑衍山中留下的禁制之力,就是被那神秘鬼师操控的乌光。据说这禁制之力乃是极北之地大雪山里传下来的,透着诡异。虽然鬼师吸收了一些,但是山中更多的禁制之力却被狼军木牌吸收了。想来鬼师已经留意到了此事,故此我找你要来了木牌,就是为了吸引鬼师的主意。”

蒋通的脸色越发惨白,飞快的向李安民解释了姑衍山中的乱象。李安民闻言,觉得有些混乱,听得一头雾水。看到少年郎眉头紧蹙,蒋通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世人传说冠军侯为显其功,故此特意在北狄圣山姑衍上举行了祭地大典。而北狄先能不堪受辱才不惜以死封印姑衍,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蒋通深呼了一口气,在李安民炯炯的目光里,他指了指高高耸立在一旁的巍峨石门,继续说道:

“姑衍山的存在就是为了封印这座石门。或者说这石门就是姑衍山里第四道玄妙,具体是什么我不得而知,只是知道石门在先民时代就已经存在了,即便是强大的先民对这座石门也是颇为忌惮。若是石门重开,只怕会给九州四地带来无尽的灾祸和动荡。

姑衍山灵力丰盈,正好可以压制石门,不予现世。而冠军侯祭祀大地,在此处留下了传承也是为了加固对于石门的封印。

可是北狄外族似乎是知道石门里的秘密,留下的禁制之力就是为了打开石门。”

李安民听到蒋通这番话心中巨震,可很快他回过神来,将目光对准了蒋通。只见蒋通盘膝坐下,身体渐渐凝滞,青绿之气不存,反而从脚底升起了一丝土色。李安民仔细打量一眼,就看到猴子的双脚已然与背后颓败的青山虚影同色,变成了一石块的模样。李安民的心脏砰砰猛跳,他隐隐猜到了什么,连忙出声说道:“猴子,你,你为何将这些事情告诉我,你究竟要做什么?”

蒋通惨笑,脸上苦涩一闪而逝,转而变成了满目的洒脱。

“你知我修山林法,需观感灵山。我背后山影乃观姑衍而成,故此姑衍存,山影在,姑衍破败,山影消散。况且我吸收了姑衍灵山的灵脉,更应与姑衍相融,坐拥灵山之能便要担负灵山之责。我即将化为是姑衍山中的一块石头,镇压石门。”

“随化为石身,但我意识尚

存,而且能发挥处灵山更多的威能。稍后我会以灵山之力帮助廖师对抗那夜下鬼。待鬼师落败,我便倾尽全力,为你破开禁制,放你出山。至于其与袍泽,我之能暂保他们无恙,却尚无余力将他们全部送出灵山,只好留他们在山中陪伴我一些时日。”

李安民闻声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蒋通,脸色凝重,双眼通红。

“哈哈,好兄弟切莫如此。常言道破而后立,不破不立。说不定日后我还可以破开石身,踏出姑衍,再找你纵横天下,把酒言欢。”

看到李安民双眼之中的水雾,蒋通笑嘻嘻的说道。此刻身体已经化石大半,蒋通突然发出了一声哀叹,语气里多了一丝怅然,继续说道:“若我三年不归,便有劳队长待我到白昶最高的山上为我爹娘献上一碗酒,告诉他们恕二子无能,此生未能为二老报仇了。”

眼见着脖颈已经渐渐石化,李安民眼中的热泪无声的滚落。只听到蒋通嘶哑的声音继续传来,低沉却也清晰:“告诉那傻丫头,我给我的弓取了名字,就叫做袁通弓。”

随着声音的消散,石化的速度更快了几分。在李安民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下,蒋通的眼睛,睫毛都变成了石头,整个人都化成了一座石雕。与此同时,片片黄土之中,残留的青绿之气爆发开来,一瞬间凝结在一起,结成了一支青绿色的箭矢。

白昶蒋通以他最熟悉的方式爆发了姑衍灵山残存的所有威能。

只见青绿箭矢仿佛一道青绿闪电,转瞬之间就朝着鬼师爆射而去。

见蒋通化成了石雕,李安民其中的怒气瞬间升腾而起。怒火中烧,他便将目光对准了罪魁祸首,鬼师。只见李安民爆喝一声,精纯的幽冥气在左手升腾,化成了一只硕大的拳头。识海中的银色小剑闪耀,锋利剑意化气,瞬间在他的右手上升腾而起。李安民身后黑气升腾,双目含怒,左手黑气拳头,右手银辉剑气,整个人气势冲天,跟着青绿色箭矢朝着鬼师飞身而去。

自打炉鼎们的供给消散,鬼师就感受到了场中的异状。他有心去阻挠蒋通青绿之气的蔓延,可是无奈雀羽之喙廖贤才纠缠的紧。老教习言出法随,出口成符,“忠”、“孝”、“义”三字符印带着书生古板却刚直的浩然之气砰砰的扑面而来。缠斗之间,鬼师突然感受到姑衍山中灵气的震荡,他只觉得眉间轻跳,抬头就见到了一道闪电般的青绿箭矢直冲他的面门爆射而至,而且箭矢背后还跟着一个气焰滔天的少年。

见鬼师稍一愣神,廖贤才便抓住了机会,只见他脸色凝重,浩然气便如同潮水一般向着他的身体汇聚而来。花白银发在浩然气中飘荡,廖贤才目光如电,沉声喝出了一个:“仁”字!

青绿箭矢,幽冥气和锋利剑意,“仁”字符瞬间就到到了鬼师的面前。

三方最强一击齐至,鬼师发出了一声轻叹,轻轻摇了摇头,喃喃说道:

“唉,本不想暴露,这可都是你们逼我的。”

第九十四章 笔落成兵勇 划停成刀戈

姑衍山中风声紧俏,漫天黄土纷扬。

玄雀所属廖贤才、蒋通、李安民倾尽全力,纷纷爆发出了最强一击。三人之力合在一起,就要在鬼师的面前爆发开来。

长獠鬼脸遮面,也遮住了鬼师的表情。但是这神秘莫测的夜下鬼面对三人攻势似乎凛然不惧。只见鬼师身体轻颤,沉喝一声:“本不想暴露,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话音未落,就见鬼师颤抖的身子忽然分散开来,由一化三,凝结出了分身两道。三道身影齐现,朝着纷沓而至的三道攻击猛扑了上去。

第一道分身无甚奇异,只是身形陡然膨胀开来,裹挟着地境标志性的天地之势,迎上了爆射而至的李安民。只见这道鬼师分身双手紧握成拳,左右开弓,无所畏惧的迎上了幽冥气和锋利剑气。毕竟李安民方入人境,即便是含怒的全力一击,在地境修为面前仍是有些捉襟见肘。地境的天地之势冲着李安民的攻势袭来,幽冥气的拳风和银色小剑的锋利剑气竟然被缓缓击散了。不仅如此,分身将攻势化解之后仍有余威,准然直冲李安民而去,更是一举将少年击飞了出去。

第二道分身上道道乌光冲天而起,正是鬼师方才得到的北狄禁制之力。乌光爆发开来,以悍然无惧之势朝着青绿箭矢直直的撞了上去。北狄的禁制之力与姑衍山中灵力本就是一对宿敌,虽然姑衍灵力已与蒋通相融,同化成了青绿模样,但其威风不减,气势仍存。两相冲击之下,不过眨眼之间,就听得一声巨响,乌光与青绿之气对撞之下,双双溃散。只见空中气流激荡,卷起漫天沙土,化成一片枯黄的云朵,在几人头顶升腾而去,许久不散。

第三道分身上最是奇异,只见他方一出现就直冲廖师发出的“仁”字符而去。廖师望着鬼师分身上流转的光晕,瞳孔瞬间收缩了几分。这般光晕他最熟悉不过了,竟然是与他身上一般无二的书生浩然气。只见两股浩然气方一接触,就响声大作,巨震之后,终于散于无形。

鬼师的这道分身腰身笔挺,傲立风中。长獠鬼脸面具下露出一双光芒流转的双眼,里面满是睿智和沧桑。

“你究竟是谁,怎么会修有我玄雀秘典书生浩然气!”只见廖贤才心中胆寒,双眼之中布满了疑惑。见鬼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会有回答,老学究抬头手来轻轻抚了抚下巴上的白须,低声喃喃说道:“书生浩然气是玄雀堂最为隐秘的功法。老夫十多年来终日埋头在玄雀堂藏之中,为的就是修习和守护此功法。看来你果然来自于玄雀堂,只怕还身居高位!”

话一说完,廖贤才梦的抬起了头,双眼里露出锐利的寒光,直盯着鬼师的双眼,似乎是要看穿他的伪装一般。在廖贤才的注视之下,鬼师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老东西,你所料不错,我的确出神玄雀堂。不过你已经活了那么久却怎么不懂得极为浅显的一个道理。既然我黑袍闭体,鬼脸遮面,自然是为了隐藏身份,不愿暴露。可你偏要撕开我的面具

,我又怎能容你?”

说着说着,鬼师的声音突然狰狞了起来,笑声戛然而至,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感受到了鬼师身上危险的气息。廖贤才摆开防御的架势,准备应对对方的攻势。可是鬼师只是发出了两道轻蔑的笑声,只见大手一挥,三道迥然不同的气息冲天而起,正是天地之气,乌光之力,书生浩然气。三股气息各自凝成一条旋风,旋转着飞到了空中,然后彼此融合在一起。气息激荡之中,三道分身纷纷失去了踪影,直到激荡的气息稳定下来,鬼师才从风沙之中露出了身影。只见他步履坚定,大步流星的超前走去。每走一步,气息就多萦绕一分,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瞬间,他便已经到李安民的身前。

“呵呵,老东西,天下谁不知道十六年前若不是李老鬼出手,你早已经魂飞魄散了。只怕这小子就是李老鬼留下的后手,蜂巢未来的主人吧。读书人最讲道理,最懂得报恩,想必你见不得蜂巢未来的继承人死在你的眼前吧?”只见鬼师一双大手钳住了李安民的脖颈,提着少年郎的脖子将他的身体高高举起。他转头望向廖贤才,冷笑着冲老学究出声说道:“你当场自裁,说不定我还会放这小子一条生路,否则,呵呵”

话说李安民本就不是鬼师的对手,加之方才身受重伤,更是难以抵挡鬼师地境的修为。只见地眼前一阵恍惚,自己的脖子就被鬼师那双大手钳住,动弹不得。被提到了空中,李安民只觉得喉咙里传来阵阵痛苦,阵阵窒息的痛感袭来,少年郎只觉得头晕目眩。听到了鬼师挟持自己以此为要挟,要逼廖贤才就范,虽然自己心里有一百个不愿,但是自己太过弱小,根本无力改变自己的境遇。他的双眼中充满了难掩的失落,轻轻地望向眼前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是多么的弱小和无力。

见鬼师的目标不是自己,反倒是年少的李安民时,廖贤才就在心中暗道不好。待他静静听完了鬼师的要挟,老学究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在那一瞬间就已经有千百种念头在廖师的心间流转,可是不论怎么想,他心里都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李安民都不容有失。轻轻的抬起头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李安民双眼中难掩的悲色。廖贤才轻咳一声以掩饰心中的焦急,紧接着他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决然,看着鬼师又挺直了腰背,沉声喝到:“想我廖贤才人世间走了八十余载,又岂会受你等小儿威胁。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姓李的小子,这夜下鬼是社稷之祸,今日只好牺牲了你换他一死。此举有功于社稷,比泰山重,无憾矣。”

话一说罢,廖贤才盘膝坐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本古书,竟然读了起来:“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颂书声不绝于耳,廖贤才闲坐与前,一副闲云野鹤的悠然模样。只见口若悬河,字出成符,点点如星辰,团团围住了廖贤才的身旁。鬼师看到廖贤才这般模样,心

中突然升起了一丝错愕。眼看着点点字符在廖贤才身后汇聚,竟然隐隐拼凑成了一个“汉”字模样。只是“汉”字未成,就听到阵阵兵戈之声传来,隐隐的似乎有万马齐喑,千军咆哮。细细观之,原来廖贤才每吟出一字,便笔成兵勇,划为刀甲,凝军成阵,喊声滔天。

终于吟诵之音停下,身后“汉”字凝成,落在鬼师的眼里却是千军万马。廖贤才轻轻吐出一口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紧盯着鬼师,沉声说道:“世人常言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但是老夫每每闻之便不由痛心疾首,读书当为大汉之崛起,当为人族之兴盛,又岂可为财色所束缚。以老夫之见,书中当有治国之法,书中当有安邦之策,书中当有山河之磅礴,书中当有千军之勇悍,书中当有天地之浩瀚。

故修成此无名功法,灭江山之贼,社稷之祸!”话一言罢,就见廖师身后那“汉”字裹挟着无畏之势,朝着鬼师倾轧而去。

鬼师闻听此言,心中震荡,常听闻修士时代有撒豆成兵之法,他自己却是不信。直到现在见廖师出口,文章化成千军万马,鬼师才知原来终究是自己太过狭隘了。只觉得廖师是下定了决心让他与李安民同归于尽,鬼师盛怒之下一把将李安民丢到了一旁,然后运转起周身全部的能量去抵抗廖贤才的狂暴一击。

话说李安民被甩开,整个身子重重的倒在了一旁。方一落地,他就感到自己怀里被塞进了一本书册。一抬起头就看到廖贤才苍老的身子正从他的身旁经过,李安民只看到了老学究的侧脸,廖师面色惨白,露出的半张脸上从眼窝,鼻孔,嘴角,耳朵中都有丝丝血痕流出。这位十六年前名冠宇内的雀羽之喙,十六年后玄雀堂里的第一教习脸上满是坚定,跟在“汉”字符印之后,毅然决然的朝着鬼师冲了过去。

枯藤上那道粗布血色汉旗仍旧在风中笔挺,与那到廖贤才身后凝成的“汉”字符似乎在遥相呼应,朝着鬼师身上的乌光对撞在了一起。

两道磅礴的力量对撞在一起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激荡开来的气息推翻了全场,李安民的身体忍不住倒退了几步,他匆忙的抬起头朝着对撞中心望去。只见廖贤才和鬼师的身影都在光焰之中被吞没,不过一瞬,李安民就感到眼前一阵眩晕,沉沉的昏死了过去。只是沉睡过去之前,他听到了廖贤才那道恍然大悟的声音响起:“我早该想到的,原来是你。”

血字汉旗飘荡,姑衍山中重归了寂静,廖贤才和鬼师都不见了踪影,只有蒋通化成的石雕正在缓缓地散发着青绿之气,修复着这片破败的灵山。

姑衍山外,斡难河上已经搭起了浮桥。斡难河南岸有玄雀旗下五军各兵士万人,个个横刀立马,摩拳擦掌,就要渡河而去。沈渡破虏扛着一把巨大的狼牙棒,站在五军最前方,他的身后还跟着黑鸦大将军胡边草。

两人目光森然的望着河对岸正在匆忙集结的白狼骑兵,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第九十五章 红缨死战狼兵 金焰终显威能

随着鬼师和廖贤才大战的落幕,姑衍内外终于陷入了一片沉静。李安民沉沉昏死在地,只有蒋通化成的石雕有青绿之气点点聚合,一寸一寸的蔓延而去。

算上教习在内,玄雀堂攻有三十六人北渡斡难河,可现如今走出姑衍的却只剩下了七人。红缨抱着袁留,痴痴地望着那道光门,可知道光门消散,却也没有等到自己的心上人。正在此时,只听到一阵的声音传来,红缨转头一看就见到了约莫上百白狼轻骑,他们小心翼翼的用兵刃对准了从光门里走出来的众人,一步一步缩小着包围的圈子。

袁留、白贞贞仍旧是昏迷不醒,陈凡凡自打融合了冠军侯的传承之力就周身金色光焰闪烁不停,可是却仿佛失了智一般,仍旧紧闭着双眼。此刻留有战力的只有红缨、杨先廷,尹照晴和岳卓然。

“岳卓然,我不管你在里面使了什么手段,先白家小姐和黑鸦兄弟出了光门,但既然已经出来了,便不要忘了你汉人的身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白狼百骑之威,断断不容小觑。即便是我等都已经迈入了人境,但毕竟在姑衍山里早已经身受重伤,你若是藏有私心,莫怪我不顾及你岳家的身份,现行将你击杀。”看到从光门里最后出来的竟然是岳卓然时,杨先廷和红缨都忍不住有些惊讶。两人一个对眼,就隐隐猜到了此中必有蹊跷。但现出狼窝,又入了虎口,若想解决白狼百骑的威胁,还需要借助岳卓然人境的力量。心领神会,杨先廷一把抓住了岳卓然的脖颈,将他的身子整个儿的提到了空中,一双虎眼直勾勾的对上了岳卓然的眼睛,厉声喝道。

岳卓然也不反抗,只是任由杨先廷扯着自己的领口,一脸的冷漠。

种族只见的仇恨似乎无法调和,只听白狼百骑中爆发出阵阵嘶吼,白狼轻骑们瞬间炸了锅一般的咆哮起来。他们高举着刀枪,疯也似的朝着包围圈里的七人冲杀了过来。

乱战一触即发,只见红缨身形如花间蝴蝶,红缨枪在手中时隐时现,挑起了血花点点。

杨先廷紧握亮银枪,一挑一劈,寒芒毕现,脚尖轻点,婉若游龙,一瞬间就击杀了数人。

尹照晴的一双浑金锤耍的虎虎生风,每一击落地,都能震得土浪翻滚,大地震颤。

而岳卓然最为诡异,身上血色云团若隐若现,鬼头刀挥舞之间竟然有几声好似鬼哭狼嚎的异声响起。

四个人境修士大显神威,虽是费力了些,却也很快就击溃了白狼轻骑们的阵型。眼见着队伍即将溃败,外围的几个白狼老兵眼珠子骨碌一转,就掏出了马背上的响箭,眼都不眨一下的朝着高空中射去。

俗话说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只听嗖嗖几声,响箭破空而上,在空中炸开了一团白色的粉末。

听闻响箭声,不管是杨先廷还是红缨神情都俱是一凛,回过神来就看到围在自己身前的白狼轻骑分渐渐地向后缓缓撤退,却仍旧保持着包围

的阵型。红缨四人惊讶之下也收住了攻势,他们一脸茫然都不知道北狄白狼崽子们在打着什么主意。

战场四下竟然忽然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可是这片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就听到一阵“唏律律”的声音传来,杨先廷注目远眺,就看到远处出现了一团团黑点。只听得马蹄声渐响,黑点卷起了漫天的沙尘,知道靠近了几人才将黑点看得清楚。那里是黑点,明明是人,是北狄白狼的骑兵!

与此同时,先前区域溃散的白狼百骑当中突然传出了一道“嗷呜”声响。只见阵前一个精壮汉子突然半伏在地上,右手膨胀开来,居然生出了一块覆盖着手掌的灰色兽毛。

“狼魂兽修!”经历过莫雷那场大战,红缨自然识得这是何物。原来白狼轻骑中居然隐藏着觉醒了狼魂的北狄兽修。只见那只狼化了的手掌有点点寒芒闪烁,细细观之才发现灰色的兽毛覆盖下,那位兽修的手掌已经化成了狼爪。他的双眼之中闪烁着幽幽的绿光,只听得喘息之声如同兽吼,那狼魂兽修以脚蹬地,朝着红缨猛扑了过来。

“小姐,小心!”这一刻,或许是忧心李安民的缘故,红缨略一恍惚,居然生生愣了神。这北狄狼魂兽修抓住了机会,以迅猛之势就朝着红缨扑杀了过来,双爪之间的寒光有如刀刃,就要落在红缨的面门之上。杨先廷心中大急,只见他伸出大手,一把就将红缨推了出去,匆忙之间抽出亮银枪,挡在了利爪之前。可毕竟是匆忙行事,怎么能抵挡的住狼魂兽修盘算许久的悍然一爪。只见胸前衣衫瞬间破碎,杨先廷的胸膛之上瞬间多出了三道深深地血痕。杨先廷受此重创,脸色一瞬间苍白下来,在狼爪的攻势下,他忍不住倒退了几步,然后一个踉跄就坐倒在了地上。

见杨先廷遭受重创,尹照晴第一个回过神来,只见他爆喝一声,一双浑金锤脱手而去,砰砰两声就砸在了狼魂兽修的身上。北狄狼魂兽修闷哼两声,口中吐出了几口淤血,就身形爆闪,退到了战圈之外。

“杨大哥,杨大哥,你没事吧?”红缨一脸焦急的蹲坐在杨先廷的身前,她从怀中掏出一粒夏言溪赠与她的药碗给杨先廷服下,然后才朝着杨先廷的伤口望去。面色惨白的杨先廷脸上挤出了几分苦笑,瓮声瓮气的说道:“我没事,只是北狄援军已至,看那模样得有三四千人。都说双拳难敌四手,即便是我们都已经跨入了人境,但猛虎架不住群狼,在三四千人的蚕食之下,我们坚持不了多久的。”

此言一出,几人进阶沉默下来。杨先廷所言非虚,北狄之人弓马纯熟,短短半刻,就听到喊杀声震天。红缨转头望去,就看到约莫三四千名白狼轻骑已经靠拢了过来,他们取出了刀刃,将几人团团围住,然后一步一步的逼近,慢慢的缩小着包围圈。

岳卓然端着鬼头刀沉默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尹照晴闷闷的捡起方才被自己脱手甩出的那双浑金锤,一脸执拗的站在了阵前,沉声说道:“大

将军常说狭路相逢勇者胜,我苍鹰军的归宿只能是战场,即便难逃一死,也定要化血肉残躯为城墙堡垒。就算挡不了箭矢刀石,也给后来者提供一个展旗之所。”

红缨沉沉呼出一口浊气,她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红缨枪,坚定地站在了尹照晴的身旁。

白狼轻骑们已经围了上来,此刻距离众人不过百步。

“岳卓然,杨先廷,我们拼尽全力去撕开一个口子,你们寻找机会带着陈凡凡,袁留和白家小姐突围出去。”

红缨和尹照晴两人准过头来,目光扫过沉睡中的几人,然后对杨先廷和岳卓然说道。只见两人神情肃穆,具是一副慷慨赴死的豪迈模样。握住兵刃的手上布满了汗水,他们脚步一动,就要冲上前出。

“杀啊!”

“杀啊!”

如同天雷勾地火,战斗一触即发。

一声哀转的杜鹃啼声响起,红缨的身后生出了一只杜鹃鸟的虚影。红色的气浪瞬间翻滚开来,加持之下,红缨的身法暴涨,轻轻一跃便又数丈之高。红缨枪枪尖如带流火,扫过之处升腾起道道红色光影。红光所到之处,北狄白狼轻骑必血溅当场,留下几局尸体。

尹照晴也是大显神威,只见身后升腾起一个纯白的巨象虚影,一双浑金锤每每落下,都如同巨象双足捶地。只听阵阵瓮响,震翻了不知多少兵卒。

两人虽是神勇,但对天地气息的消耗却也同样极大。况且白狼轻骑共汇集兵众三四千人,又岂会是两人可以轻易破开的。就在此时,异变又起,只听“嗷呜”声不断响起,汇集而来的白狼轻骑中又现出了四个觉醒了狼魂的兽修。只见四位狼魂兽修手足皆以狼化,为首一人更是奇异,隐隐生出了一颗狼头来。

看到又多出了四个狼魂兽修,红缨和尹照晴的脸上顿时就生出了一丝绝望。只见额上的冷汗颗颗落下,两人口干舌燥的咽了咽口水,双双发出一声哀叹,目光冷了下来。

四个狼魂兽修在人群中左右腾挪,飞一样的就冲到了两人身前。红缨只看到眼前寒光一闪,两双狼爪就落到了自己的面门之上。她自知已经无力阻挡,只好在心底发出了一声轻叹,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口中呢喃道:“木头,永别了。”

“嗷嗷”“嗷嗷”

红缨等了良久,却迟迟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感,反倒是听到了两声哀嚎。她好奇的睁开了双眼,就看到眼前横七竖八的倒下了一片白狼轻骑。两名狼魂兽修模样更惨,只见他们兽化的狼爪被生生折断,死狗一样的被丢在地上动弹不得。

再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黝黑却高大的背影,正如坚不可摧磐石一般,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只见那人周身闪耀着金色的光焰,转过头来对着红缨温柔的说道。只是他双眼之中满是睥睨天下的气势,即便是轻声细语,也是那么的不容置疑。

第九十六章 陈凡凡突围 玄雀暗桩授首

陈凡凡终于醒了。

黑脸少年打眼观定场中战况,发现此地正是姑衍山外。闻听厮杀声正盛,他纵身一跃就站到了红缨的身前。只见陈凡凡接连两脚踢飞了狼魂兽修,紧接着手臂猛一用力,就见青筋暴露,他紧紧地攥住狼牙棒,大喝一声,就朝前猛得抡了一圈。如同雨落叶,风卷残云,那涌上来的北狄白狼们个个如同脱了线的风筝,就被狼牙棒抡飞了出去。

金色光焰耀眼夺目,陈凡凡宛若天神降世,眼现神辉。只一棒,就惊得北狄白狼轻骑纷纷后退,一个个的脸上现出惊惧之色,下意识的向后撤退几步,陈凡凡身前生生露出了一片真空地界儿。

黑脸少年双眼之中带着火焰,朝着南边望了望,对着身后几人轻声说道:“跟在我身后,随我冲出去。”红缨,尹照晴几人也被陈凡凡的彪悍一击惊得目瞪口呆。岳卓然眯起了眼睛紧盯着陈凡凡,心地不知打了什么主意。重伤杨先廷伏在地上,此刻虚弱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兴奋,惊喜的感慨道:“冠军侯的传承果然不凡!”

“狼崽子们,不怕死的就过来与小爷一战。”陈凡凡双目之中凶芒毕现,对着白狼轻骑放声喝道。三千白狼轻骑如同潮水一般用来,黑压压的凝成了一道铁血横流。可黑脸少年凌然不惧,战意滔天。

趁着白狼轻骑被陈凡凡所震慑,红缨瞅准了机会击杀了一名轻骑,夺了了一匹战马回来。只见她麻溜的翻上马背,接着掉过头来,一把将昏迷不醒的袁留提上了马背,跟在了陈凡凡的身后。岳卓然见状,也掠来了一匹战马,他主动的将重伤的杨先廷拉到了马背上。尹照晴自然不甘示弱,可是当他策马回头想要带着白贞贞一同突围时,却发现先前一直昏迷的白家二小姐此刻竟然不见踪影。白家二女可是名满大汉的才女,更是险些成了先皇后的义女,这会竟然诡异的消失了。尹照晴惊呼一声,杨先廷和红缨此刻也发现了白贞贞的失踪,脸上都露出了一副震惊之色。

岳卓然眼含深意的望了红缨一眼,才徐徐说道:“白家小姐定是在乱战之中被北狄白狼掠走,如今情况危机,我们顾不得她,还是先突围才好。以白小姐的身份,即便是白狼军也不敢轻易杀之。待唤来了援军,再与北狄交涉便是。”

岳卓然似乎忘记了逃出光门前对白素素的许诺,这会居然对白贞贞的失踪毫不在意。先前李安民与白贞贞抱在一起的场景大家都看在眼里,又加上岳卓然望着红缨,好不遮掩双眼之中的深意,一时间场中的气氛怪异了下来。不管是杨先廷还是尹照晴,望向红缨的目光都有些变了。且不提白贞贞的失踪和红缨有没有关系,单凭如今两女之间板上钉钉的情敌关系,白贞贞的失踪也是红缨喜闻乐见的。杨先廷发出了一道无奈的叹息,接着抬起头来对着众人说道:“岳卓然所言不虚,先行突围!”

感受到了袍泽们望向

自己时眼中的怪异,红缨自然知道他们心中的盘算。红缨自然问心无愧,可是到了如今的境地,难免有人会浮想联翩。世人往往更愿意相信自己想看到的事实,即便是这个事实没有什么根据。她有心辩解,却又与此地无银三百两何异?口中的辩解未免过于苍白,但不如闭口不提。也免得有心人认为自己是在掩饰,更添猜测和怀疑。

三千白狼末端,有一个矮桩的狄将正在观望眼前的战况。只见他虽是五短身材,但一身戎装却也十分威风。尤其是那一脸横肉,更是平添了几分凶狠之色。这将不是别人,正是恶名远播的北狄小驸马。小驸马身后跟着一种传令兵,当看到陈凡凡身上的金色光焰时,他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份难以置信的诧异,端坐在马上的身子都不由得抖了抖,口中喃喃道:“金光化火,莫非是金德和火德的融合?”稍加沉思,小驸马猛得一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换来身旁传令兵说道:“传令轻骑们不惜代价也给老子围上去,就算三千人死光了我也要看清楚这小子究竟是不是真的金火双德之主!”

传令兵应声拜退,转头策马前往阵前,将消息传了出去。紧接着小驸马又唤来一个传令兵,附在他的耳畔轻轻言说几句。小驸马之语传入耳畔,就看到传令兵的脸色变化无常,得听将令后,他坚定地冲着小驸马点了点头,接着跨着战马朝着白狼帅帐而去。

常言道军令如山到,不管是大汉还是北狄都是如此。

只见小驸马将令一出,三千白狼轻骑应声而动。只见他们握紧了缰绳和刀兵,朝着陈凡凡冲杀了过去。

三千白狼,钢刀同举,灼日之下,寒光夺目。座下宝驹嘶鸣,马踏如雷,杀声冲天而起,卷起黄土漫漫。白狼轻骑蓄势待发,摆开军阵,直冲陈凡凡淹没而来。

敌势众,杀意遍天,可陈凡凡脸上毫无惧色,狼牙巨棒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大开大阖,挥舞不停。棒尖勾连着碎肉,在空中泛起卷卷血水。陈凡凡当真是战场杀神,当凭着一腔勇武,一路向南冲杀,踏着断臂残肢,硬生生为身后红缨几人撕开了一条血路来。

姑衍山外,陈凡凡厮杀正酣,却不知斡难河畔,汉狄两族陈兵十万,分列河岸两侧。箭已搭弦,弓已拉满,枪已磨亮,剑已出匣。

白狼军列军阵前竖着一杆高木,上面高高悬挂着一颗头颅。烈日的灼烧下,头颅上的血迹已干,只有无数蚊虫萦绕在畔,嗡鸣声不绝于耳。

望着那颗在空中摇摆的头颅,沈破虏握紧了拳头,盛怒之下,脸上的胡茬儿也再不住地乱抖。玄雀堂三十六人北上入狄已有三日,可不管是教习还是新兵,一入了北狄就杳无音讯了。前两日还好,玄雀堂一方只道是身在敌营,多有不便,虽然焦急却也能够理解。直到昨夜,忧心女儿安危的沈破虏终于是耐不住性子,悄悄发出信号,启用了埋在白狼军营里十数年的暗

桩。很快,随着一只信鸽飞来,暗桩终于传回了消息。直到展开信笺,玄雀一方这才知道,原来此次玄雀堂新兵大选竟然是一场汉人与北狄勾结的阴谋。这次入北狄的不是玄雀堂中流砥柱的教习,就是各军中首屈一指的后起之秀,他们的安危事关玄雀军的根本。事关重大,沈破虏不敢耽搁,就连夜将消息送至沈遗南和五军各将军帐中。

消息一经传出,各方反应不一。五军将营震动,只在一夜之间,五军各派大将率军一万,带着浮桥辎重,连夜赶赴斡难河畔。三先生问听消息,连夜赶往太子刘伏暂住府邸,以安其心。大先生身为玄堂统领,这次试炼教习去了大半,得听此消息后一是气郁,吐血昏迷。而沈遗南却迟迟没有动静,直到天明时分,才见何老独身一身出帅府,直奔斡难河畔。可待何老赶赴斡难河畔,却只字未提玄雀堂试炼寸字,只是在五万兵士前,放声冷斥沈破虏一句:“他是我大汉英雄,本不该这样死。”玄雀堂大军皆不解何老此言何意,知道天已大亮,见斡难河对岸的高木上,悬挂着一颗新鲜的大好头颅,正是那名埋藏在白狼军中已有十数年的之久的暗桩。

望着惨死的暗桩,沈破虏握紧了拳头,就要起身渡河而去。可是身形方动,就被一旁的胡边草一拉拽了回来,顺势拉到了军帐之中。胡本草面色冷峻,紧盯着沈破虏出声说道:“两军气势锋锐,此事你若渡河,莫不是要挑起两军战火不成?”

沈破虏瞪圆了眼睛,出声喝道:“我的女儿在北边生死不知,我害死的暗桩兄弟在北边,尸骨不全。我偏要北上,大汉儿郎多血性,一战又何妨?”

胡边草气急,一拳挥在沈破虏的脸上,冷声喝道:“莫非你不知道如今大汉朝堂之上有奸相乱政,各藩镇诸侯王爷也在暗中囤积粮草,聚拢兵马,意图不轨。九州子民流离之人不知凡几,几不聊生。也只有我们军方在苦苦支撑,维持着大汉那仅存的一息喘息之机。能守大半北境不被北狄所占已是不易,那里有余力来支撑一场事关两族的大战!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的女儿在北边,可不要忘记,更有千千万万大汉父老的子女在我们的身后。”

正如胡边草所说,如今汉狄两族关系处于一个微妙的境地。大汉玄雀军尚有戍守大汉北境之力,却无进取之后续供给。而北狄白狼军也是势均力敌,虽然实力日渐丰满,却无把握能够跨河南侵。

听到胡边草的话,沈渡辽回过神来,只见他蹲下身子,猛地一拳锤在地上,沮丧的说道:“那可如何是好,若不入北上,即便是小缨儿杀回了斡难河,没有接应,她也渡不过河来啊!”

胡边草闻声脸色凝重,长长的发出了一道叹息声来,苦涩的摇了摇头。

就在此刻,忽然听得帐外接连两道声响:

“沈帅到。”

“刘公子到。”

第九十七章 欲斩破虏定军心 刘伏削发代罪

沈遗南身着黑鳞铁甲,大步流星的走在鸿羽卫前,直奔斡难河岸。老帅不怒自威,只见他豹头高昂,环眼怒睁,须发皆以花白,却仍在风中纷乱,好似钢针一般。贤良太子刘伏被一金甲亲卫和三先生沈渡辽贴身看护着,紧跟在沈遗南的身后。两人皆驻足河畔,北望狄酋,一时之间具是不语。身后何老带着若干沈家私兵鸿羽卫护在一旁,再往后跟着五军将军和玄雀旗下近五万将士。若是进眼观瞧,便可发现二者的眼神略有差异。老帅眼中是寒来暑往,岁月沧桑,而太子眼中除了忧国忧民外,还掺杂了丝丝一展拳脚的大志宏图。

汉狄陈军十万,只隔了一条奔流不息的斡难河。而这一老一少于大汉而言,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沈破虏和胡边草问听消息,连忙赶出营帐。两人跪倒在地,对太子和沈帅行礼,就听沈破虏沉声劝诫道:“此地危险,还请大帅与太子以国为重,速速回帐,切勿以身犯险。”

话出有声,但沈遗南的回应却是无声。只见他轻轻对着胡边草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应答,却对沈破虏视若无睹,置若罔闻。老帅望向河对岸那颗摇摆在空中的头颅良久,最后才悠悠开口说道:“老何,那是你的人吧?”

“韩山,影堂第二批弟子,于十二年前潜入北狄白狼军中执行暗桩任务。十二年间与影堂断绝联系,唯有昨夜传书一封,其后身份暴露,惨遭狄酋枭首。”

沈遗南话音一落,何老立在一旁,面无表情,只是一字一句的平静的述说着河对岸那名安装的资料。沈帅闻听怅然良久,才悠悠开口道:“是府中伙房里老韩的儿子吧,老韩烧的一手老鹅。这小子随他爹,都老实的紧,每逢大战回府,老韩总是让这小子端上一盆喷香的老鹅送与我处,说是给我补补身子,一来两来的,我也记住了他。”

话到此处,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将士们万万没有想到沈帅居然还记得一个小小暗桩,更何况这名暗桩已经与玄雀断绝了关系长达十二年之久。得帅如此,纵使马革裹尸,也不枉从军一场,将士们心中感怀,眼眶湿润。听到父亲提及了那暗桩的往事,沈破虏的后背不由得冒出了一层冷汗。未得大帅允许,此刻他依旧滚在地上,只是此刻他将头埋得更深了。

沈帅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当年府中进了刺客,一时大意险些让宵小得逞,关键时刻还是老韩端着一锅老鹅替我挡了致命的一刀。那盆老鹅炖的尤好,香味更盛往常,只是炖鹅的老韩却为救我而死。我记得他死前说自己生而无用,只能行庖厨之事,却不希望自家儿郎与自己一般窝囊,求我将韩山收入军中。那盆老鹅香啊,鹅肉炖的透烂,我将老鹅吃光了,自然要了了老韩最后的心愿。于是韩山被我交到了影堂,没过多久他就主动要求潜入北狄,做一名暗桩,唉”

说到这儿,沈遗南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只见苍白的须发抖个不停,何老知道这是大帅盛怒的标志。许久之后,沈遗南猛地一跺脚,一只手指着斡难北岸上那颗高挂的头

颅,一边转过头来对着跪在地上的沈渡辽怒声吼道:“如今他却因三十六人的安慰断送了性命,断送了一个大汉英雄身陷敌营十二年的伪装。十二年啊,十二年啊!”

望着暴怒的沈遗南,玄雀旗下众军噤若寒蝉,纷纷低头沉默不语。沈破虏更是惊惧不已,伏在地上的身子不由得发出了阵阵颤抖。

“鸿羽何在,给我将其拿下!”沈遗南冷眼望着儿子,暴喝道:“沈破虏妄动暗桩,玄雀英豪枉死,今日我便要在玄雀旗下以他之血,祭奠英豪亡灵。沈破虏,你可有异议?”

沈破虏问听沈遗南决断,顿时惊得抬起了头。他睁圆了眼睛望着父亲,四目交汇,但沈遗南眼中怒气仍盛,终于他重又低下了头,咬碎钢牙,出声应答道:“沈破虏,无话可说。”

话音一落,场中众人皆大惊,左右闪出鸿羽卫四名,手持钢刀走到了沈破虏面前。胡边草见状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沈遗南痛声说道:“玄雀堂弟子和教习皆是修士之身,沈破虏不忍见其有失,这才慌乱行事。如今两军对垒,正值用人之际,还望沈帅看在沈破虏忠心耿耿的份上,绕过他一命。”

五军其他将军见状,也纷纷跪倒在地,冲着沈遗南出声求情道:“事关修士,兹事体大,还望大帅收回军令,绕过沈将军一命!”

沈遗南闻声怒气更盛,怒眼圆睁,环顾四周,冷喝一声,出声言道:“我大汉向来以人为本,玄雀旗下向来人人平等,即便是修士又如何?与寻常军卒又有何异?要记得,我大汉是汉人的大汉,大汉的中流砥柱永远是凡人之躯的百姓黎民!鸿羽卫还在等什么,速速将罪将沈破虏起拿下!”

四名鸿羽卫面露难色,但却仍旧不敢违抗沈帅命令,便加沈破虏架到了高立河畔的玄雀旗下。

何老知道沈遗南是动了真怒,但自己侍奉了沈家三代,又如何忍心见沈家二子惨死眼前。更何况动用暗桩的权利是他交给沈破虏的,于是沈家老总管走到了沈遗南面前,跪伏在地上,出声言道:“大帅息怒,影堂暗桩的联系之法是老奴交予二公子的,此事与老奴脱不了干系。更何况二公子尚且年轻,日后对大汉更有大用,老奴愿以身待二公子之罪,还望大帅应允。”

虽说何老是沈家仆役,但数十年的照拂,沈遗南早就将其视为了手足兄弟。此刻见何老跪在自己面前,沈遗南的呼吸也沉了几分。他冷冷看着何老,出声言道:“玄雀旗下只有元帅和将军,何来公子之说?我意已决,何老休要多言了。”

何老本欲唤起沈遗南舐犊之情,但奈何沈遗南身为大汉军方三座大山之一,战旗之下,是何等铁血。问听沈遗南的回答,何来哀叹一声,心知自己劝不住老主,忍不住地摇了摇头。

就在此刻,三先生沈渡辽走到了沈遗南面前,也不下跪,只是直直的望着沈遗南,出声言道:“我兄弟三人自幼得父亲教导,忠君爱国,纵横沙场,未敢有片刻停歇。大哥专攻谋略,即便是被奸佞害

得妻离子散也未敢懈怠分毫,终于潜于玄堂研读军法,谋划策略。你可知道他问听消息,此刻已经吐血昏迷了?二哥也是不遗余力,二嫂早亡,乘月先前被您亲自下令断去一臂逐出大汉,至今杳无音讯。而现在小缨儿也陷入了北狄的阴谋当中,死生不知,你要二哥如何不心急。今日儿子斗胆问父亲一句,您常说军中无父子,但是就真的忍心见我沈家家破人亡吗?”

沈渡辽话声凄凉,直直的望着沈遗南,沉声言说,一时间铁血汉子的眼眶隐隐湿润了。

“逆子,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若不存,何言其家。”

沈遗南怒喝一声, 猛地对着沈渡辽拍出了一掌,气急之下,身体颤抖个不停。老帅又何尝不知儿子们的想法,但是沈破虏的鲁莽之举,枉送了玄雀暗桩的性命。沈遗南治军严谨,最重奖罚有均,沈破虏身为沈家二子,身份特殊,有罪更应重罚,若是单凭其身份就免于责罚,又何以服众。况且沈遗南早有布局,早年间便洒下了许多棋子,玄雀暗桩又何止韩山一个。说不定此刻有更多的玄雀暗桩就站在斡难河对岸的白狼军中,若不严惩沈破虏,又如何稳住这些为玄雀,为大汉舍生忘死,抛家舍业的英豪之心。家国面前,沈遗南选择了大汉,兵子之间,沈遗南选择了玄雀将士。

一掌卷起气浪,轰在了沈渡辽的身上。三先生应声而倒,何老于心不忍,连忙走上前来,哀叹一声,就扶起了沈渡辽。三先生顾不上自己的伤痛,只是一脸焦急朝着站在一旁的华服青年望去,这青年,正是太子刘伏。

原来沈渡辽走出求情之前,就轻轻拉了拉大汉贤良太子的衣角。这会看到三先生的眼色,刘伏终于走到了沈遗南的面前。只见他对着沈遗南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沉声说道:“沈帅家国大义,小子铭感五内。只是沈将军此举虽是鲁莽,却罪不至死,还望沈帅息怒,姑且留个戴罪之身,饶过沈将军。况且如今我大汉风雨飘摇,沈将军将门虎子,实则有大用。”

见刘伏走上前来,沈遗南不敢托大,连忙拱手回礼。只是他脸上仍是坚定之色,执拗的出声言道:“公子请勿多言,不杀此子,军心难定。”

闻听此言,刘伏沉思片刻,就从身后金甲亲卫处要来一块腰牌,高举在手上走到了斡难河畔的玄雀旗下。刘伏挺直了腰背,朗声言说道:“吾乃大汉王朝当今太子刘伏,受天子之命,待巡大汉北境。今有玄雀军沈破虏,妄动军令,至大汉英豪罹难,罪不容赦。但沈家一门忠烈,沈破虏更是不遗余力,实则将才,况且我大汉正值用人之际,故此小王愿断一发,代起死罪,以告慰大汉英魂。留沈破虏之罪身,以观后效。”

只见原本隐藏身份的太子刘伏于两军阵前,不畏北狄在侧,毫不避讳的公然暴露其身份。紧接着他取过身旁兵士佩刀一柄,毫不犹豫的割下长发一束,高举在空中。

随着那束长发在风中飘荡,玄雀旗下五万兵士纷纷跪倒在地,齐声拜贺道:“参见太子。”

第九十八章 便将擂台搭在斡难河水之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世间哪里真的有什么铁石心肠,无非是选择不同罢了。沈遗南是晓大礼,明大义的玄雀统帅,是为大汉戍守北境的军方三座大山之一。或许是那身铠甲穿了太久,那无上威严早已深入人心,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这位威振北狄的铁血大帅也是一个须发皆以花白的老人。

太子刘伏振臂高呼,玄雀旗下五万兵尽俯首跪拜,参见太子。毕竟是玄雀高层,沈破虏自然晓得刘伏的身份,此刻他望着青年手中那截长发,一时之间感激涕零。五万玄雀将士齐齐拜贺,颇具声势,刘伏神情自若,落落大方的转过头来望向沈遗南,恭声言道:“小王的提议,不知沈帅意下如何?”

沈遗南虎目之中略显感激的看了太子一眼,然后轻轻颔首。老帅转向沈破虏,怒声道:“既然太子为你削发戴罪,本帅便饶你不死。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速去领军杖一百,也让你长个记性。”

话一言罢,鸿羽卫将沈破虏拉下受刑。杖是铁杖,执杖之人乃鸿羽修士,只听军杖入肉之声不绝于耳,却不闻沈破虏喊痛声,只是时不时地传出一道闷哼。沈遗南置若罔闻,回望北狄,怒喝一声:“儿郎们,北狄奸贼欲加害我玄雀之修士,汝等可能容忍?”

五万将士问听大帅出声,尽皆起身,紧握刀兵,面露沉色,眼现精光,义愤填膺的齐声喝道:“不忍!”大帅一言,便激起了军士战意。沈遗南问听大喝一声好,紧着对着何老说道:“影堂何在,可否观看敌情?”

何老问听一抖衣袍,拱手拜道:“影堂一直在。”

待沈遗南轻轻点头,何来大手一挥。随之军前走出了三道人影,三人皆是灰衣灰袍,出现之时,悄然无声。只见他们脚步轻点,就刷的一下腾空而起,站在了河畔高木之上。正所谓站的高望的远,三人注目远眺北狄,静观其变。

老帅目光沉定,接着望向三先生沈渡辽,出声喝问道:“老大不在,玄雀堂新兵大比第三轮可还继续?”

沈渡辽先前一时激愤,顶撞了父亲。见此刻沈遗南出声喝问自己,就连忙应答道:“自然继续。”

沈遗南转头望向手下五军寻常兵士,出声喝问道:“儿郎们可愿与本帅一同赏一场军中比武?”

玄雀堂虽然行踪隐秘,但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玄雀军中早有关于玄雀堂风闻传出。况且老帅方才提到了新兵大比,他们心中便有了猜测,于是纷纷应答道:“愿同大帅同观。”

沈遗南闻声,最后转头望向刘伏,出声说道:“本帅欲将第三轮比试放到此地,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刘伏闻声,眉头轻蹙,稍露不解,出声言道:“小王自然无异议,只是不知该将校场擂台置于何处?”

沈遗南听到刘伏的话哈哈大笑起来,只见他望向滚滚斡难河水,大手一挥,壮怀激烈的豪声言道:“便将擂台搭在斡难河水之上吧!”

斡难奔流,河水湍急,隐隐见波澜起。

只见玄雀五万甲士齐搭浮桥,用粗大的缆绳固定在河

岸的高木之上。只见浮桥条条相连,层层缔结,知道贯通了整条斡难河,直直的伸到了北岸。不多时,在北狄人惊诧的目光中,斡难河上竟然生出了一履平地来。

紧接着玄雀堂中众人皆现。首先是夏言溪带着医坊众医官儿赶来,只见这一众女娇娥白衣胜雪,身携药罐,手持医箱,背挎背篓,似是搬空了医坊家当。夏言溪仍是一层轻纱遮面,但双眼流露的神情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焦急。她隐隐得听似乎是红缨他们出了事,焦急之下就早早的让医坊里的众姐们做好了准备。因此医坊一得三先生的传信,这才能率先赶来。医官儿们看到眼前这陈兵十万的大阵仗,一时之间都是惊出了神。但是很快他们就回过神来,双眼之中满是坚定,丝毫不比军中汉子差上分毫。细细观瞧,这一众女医官里还藏着一个约莫十多岁的小丫头,她也穿着医坊制式医袍,但奈何小丫头身子矮小,军中医袍穿在身上也没有半点英气,却多了几分俏皮和卡爱。这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被李安民托付给夏言溪的流萤。流萤何等聪慧,听闻医坊众人是要赶往斡难河畔,她就猜到或许是两个哥哥出了意外,便缠着夏言溪跟了过来。

玄雀卫和玄雀堂中其他各营也不甘示弱,只见他们匆匆赶来,就毫不畏惧的踏上了这在河水中摇晃的浮桥之上。只见他们搬着高木,乒乒乓乓的就在浮桥上搭出了高台,建成了军垒,同时也竖起了汉旗。

黄大师带着铁器营的铸器师们闷不做声的终于赶来了。这群体大腰圆打的铸器师们将平日里从不离身的巨锤绑在背上,一个个齐齐用力推着一个木架也赶到了斡难河上。随着他们的到来,飘在水上的浮桥竟然生生向下沉了几分,由此可见搬来之物是何等沉重。军士们都被他们吸引了眼球,定眼观瞧,仔仔细细对着木架上摆放之物打量了半天,才听军中传来阵阵惊呼:“通天战鼓,竟然是那通天战鼓!”

话说在五万玄雀军的对面,斡难河北岸也陈列了北狄白狼军五万。只见他们皆是一身戎装,跨在战马之上,弓刀在手,沿着斡难河拉出了一条长长的战线,做好了虽是作战的准备。白狼军中,有一中年汉子半裸着上身坐在大纛之下,这汉子身形异常高大,即便是坐着也与寻常人一般高矮。只见他手中端着一碗老酒,望着对岸的玄雀军沉思许久。他的身旁聚拢着七位身形彪悍的壮汉,他们脸上布满了横肉,却各有伤疤,看起来异常凶狠。但是在这汉子面前,七壮汉却是出人意料的安静,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眼见着玄雀军的浮桥就要搭到了斡难河北岸之上,这小山一般的大汉终于动了。他的脸上显出了一抹冷笑,对着身前跪伏在地上的白狼军卒出声言道:“当真是金火双德相融?”大汉身形高大,可万万没想到这一开口居然是稚童之音,倒是颇为怪异。听闻大汉声音,白狼军卒便抬起头来,竟然是小驸马先前派出的传令兵之一。传令兵听到这道稚嫩童音,顿时脸上一呆,茫然地朝着大汉望了一眼。七名壮汉见状,纷纷冷哼一声,传令兵见状连忙低下头去,焦急忙慌的出声言道:“禀告大王,小驸马说可

能性极大,只是还需观望。他的原话是:若真是金火双德相融,汉人必定拼死也要将其救回,若是苍鹰飞上了天空,即便是再精明的猎手也是抓不住的。待他日雏鹰长成,大鹏展翅之日,怕是猎手也会遭受他带来的磨难。”

大汉闻听,沉默了片刻才对传令兵挥了挥手,出声说道:“本王知道了。”待传令兵退下,这汉子才对手下七人笑了笑,轻轻说道:“金火双德,有意思,有意思。”

这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北狄白狼军统帅,“魔熊”隆山。隆山帐下七名壮汉,也非寻常人,乃是恶名远播的白狼七煞。

白狼七煞闻声不解,都皱着眉头出声问道:“大王,不知金火双德究竟为何?”

隆山阴沉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狞色,冷冷说道:“金火双德啊,那可是最坚韧的盾和最锋锐矛啊。”

见隆山打了个马虎眼,七煞问听也不敢多问,便试探着问道:“不知沈老儿搞什么名堂,竟然将浮桥扑到了我北狄岸上,莫不是欺我白狼无人?”

隆山一边望着忙作一团的玄雀军,一边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出声言道:“汉人最喜欢内斗,那小驸马也抓住了这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勾结了大汉的人。如今皇庭之中纷乱,长公主实力稍弱,小驸马想利用我白狼军捞些功劳以壮大长公主之势,对于这事我一直心知肚明。只是我却也不想卷入皇庭帐内的纷争,因此干脆卖给长公主一个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面上附和,实际上任凭他去折腾,可没想到居然惊动了沈遗南这条大鱼。”

“若真的是金火双德,我没有动作只怕会落下话柄。而若是此时出手,怕是会被画上长公主一脉的标记,着实是头疼啊。”隆山说着说着就用手扶住了下巴,只见他面目苦色,沉思了片刻,双眼之中的精芒一闪,才继续说道:“有了。传我军令,调五千白狼重骑任凭小驸马差遣。传书小驸马,我隆山将这份泼天大功拱手想让,只求待他成势,不要忘了今日赠军之事。”

七煞问听此言,顿时面露喜色,议论纷纷道:“大王此招高明啊,一来重骑五千,乃是军中精锐,赠与小驸马便不得罪长公主,若是小驸马有幸立功,大王也可以理所当然的分一杯羹。二来没有亲自出手,若是长公主失了势,这五千重骑究竟是大王赠与,还是小驸马强抢,还不是大王一句话的事。”

停顿了片刻,七煞之中一位忽然开口说道:“只是这金火双德若真的成了气候,岂不成了我狄族之祸?”

隆山闻声笑了笑,拍了拍这位黑衣壮汉的肩膀,出声言道:“还是土煞心思细腻,只不过你忽略一点,如今的汉朝早已腐烂到了根里,颓势已不可挽回。即便是金火双德回了大汉又如何,不是将汉朝那潭死水搅得更加浑浊,就是被那潭死水吞没,渣都不剩。”

七煞问听,尽是沉默了片刻,随之认同的点了点头。

就在此刻,忽然平地一声雷,一道苍老却豪迈的声音响起。

“老夫大汉玄雀沈遗南,欲邀白狼军帅隆山河上一叙。”

第九十九章 凡凡重伤脱力 隆山浮桥观礼

乱世出英豪。

随着修士时代的落幕,天下又陷入一片纷乱之中。在那个遍地烽火的年代,无数英豪应运而生,群雄逐鹿,争霸河山。又有先民余党趁势窥探天地,欲伺机卷土重来。那段岁月,乱乱乱。时代的长河奔流不息,大浪淘沙之下,两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脱颖而出,一个姓刘,一个姓霍。刘家子自称金德降世,内涵金之血脉,其身躯好似金石,刀石不侵,金刚不坏。霍家郎自称火德转生,修得火德之气,气息锋锐,好似燎原之火,狂野爆裂。两人亲如兄弟,一个擅守,一个擅攻,彼此配合之下,金光与火焰相融,成就金焰,有焚天之能,故而每战必胜。这二人一路走来,平江山,稳社稷,驱先民,定民心,终于一统天下,创立了属于他们的王朝。成就了妄图霸业,两兄弟没有上演手足相残的戏码,仍是亲如一体。刘氏登大宝,还天地以太平,霍家掌兵马,护乾坤以安宁。自此百姓安乐,四宇之内,海晏河清。

这个王朝至今已经传承了千年,便是如今之大汉!

直到传世三代,霍家只传下一子。可这为霍家独苗却是天纵之才,十八岁领帅就一路纵马高歌,踏平北狄,被誉为冠军侯。可无奈天妒英才,年仅二十三岁的冠军侯在大战凯旋之后,竟然突然病故在归汉途中。自此,火德传承蒙尘,到了千百年后的今日,世人居然都忘了金火双德传说。

小驸马目光阴沉的紧盯着乱军之中奋勇无前的陈凡凡,他曾有幸得大雪山上劈柴僧的教导,也仅此读过关于金火双德的记载。而陈凡凡身上金光化作流火,与书中记载的极为相似。更何况陈凡凡几人打姑衍山中走来,而姑衍山的前身就是当年霍家天才,大汉军界传奇冠军侯祭地之所。想到此,他心中更加笃定,只见他阴鸷的紧盯着左右冲杀,如入无人之境的陈凡凡,一边下令道:“围上去,不计代价,给我围上去,我今日一定要探个究竟,这小子身上的金焰究竟是不是金火双德!”

只见陈凡凡一把甩掉了自己早已破烂不堪的军铠,露出了一身狂暴而健硕的肉疙瘩。黝黑的皮肤暴露在空中,尘飞土扬,沾上了无数的砂砾,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闪着透亮的精光,给这粗犷的少年平添了几分霸道之气。红缨、尹照晴、岳卓然身下各跨一匹骏马,紧紧地跟在了陈凡凡的身后。只见他们一边击退围在陈凡凡侧面,准备伺机而动的白狼轻骑;一边照拂着同在马背上的同伴。白贞贞神秘的消失了,可原来和杨先廷还稳稳地坐在红缨和岳卓然的马背之上。这会红缨只觉得身后传来一阵抖动,脸上就忍不住现出了一丝喜色,原来是袁留醒了。袁留环顾四周,虽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却也清楚自己到底还是出了姑衍山。看着身前之人一身红袍,便知道了是红缨。袁留的嘴唇还有些发白,却迫不及待的连声问道:“这是何处,蒋通呢?”

红缨听到袁留的问题,瞬间想起了仍被困在姑衍山中的李安民,一时间脸色有些难看

。她犹豫了良久,挥枪击退了偷袭而来的白狼轻骑,对着袁留说道:“别多想,是蒋通让我待你出来的,他一定没事。如今情况危机,我们先随着凡凡杀出重围。”

袁留面无表情的停滞了片刻,这才轻嗯一声,抬头朝着身前那道黝黑的背影望去。

只见陈凡凡一路向南,只管不停地挥舞着狼牙巨棒,生生的撕开了一条血路。可随着小驸马军令的传来,这位杀神面前的兵士不见稍退,反倒是越来越多了。即便是天生神力,可陈凡凡毕竟不是机器,在北狄轻骑不惧生死的前赴后继之下,渐渐地,他终于是感受到了一丝疲惫。力有不逮,自然会露出破绽。只见陈凡凡一个大意,就被左侧一个白狼轻骑钻了空子。只见这轻骑手持一把短刃,见陈凡凡防备不当,身形瞬间一个暴涨,就将刀子扎到了金色光焰之内。光焰灼热,只见那把短刃瞬间融化,可或许是陈凡凡境界不够的缘故,短刃仍有几寸划破了陈凡凡的身体,瞬间涌出了一股鲜红的血液。陈凡凡吃痛暴怒,爆喝一声,一拳挥向那人面门,直直的贯穿了脑壳,溅出了一地的脑花。

小驸马隐藏在白狼轻骑之中,将这一幕真真的瞧在眼里,双眼之中闪过一丝疑惑,出声言道:“传闻金德血脉,金德之气由内而生,就连血液也含金光。可是金焰之下,这小子的身体居然被寻常匕首割破,而且连血都是红色的?”

有一就有二。从那把短刃割破了陈凡凡的身体开始,陈凡凡一往无前的无敌之势开始了溃败。北狄之人的身体里都埋着嗜血的天性,见陈凡凡受伤了,一个个更加兴奋起来。一瞬间,白狼轻骑们更加卖力,攻势一瞬间更猛了几分。陈凡凡虽然暴怒,但是却无法防备的住这群嗜血凶狼们的暴起。

一刀、两刀、三刀

陈凡凡身上的伤口越发多了,随着鲜红血液的流出,陈凡凡竟然脱力了一般,慢慢的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向来无所畏惧的陈凡凡,此刻脑门上浮现了一层冷汗,脸色愈发苍白,双眼之中隐隐闪过一丝慌乱。终于,猛虎架不住群狼,陈凡凡终于招架不住狄酋的围殴,身体慢慢的被齐齐涌上的白狼轻骑吞没了。

斡难河面,浮桥之上。

三名影堂暗卫分别附着于高木之上,化成玄雀军之眼,观望北狄战场。只见约莫几里外,尘土飞扬,似是战场,三人手捏玄妙发掘,注目远眺,确认再三之后,终于发出了讯息。只见三人口齿微动,就凝声成线,直直落在老何耳中。何老闻听,面无表情,但是脚步却忍不住轻快了几步,附在沈遗南耳畔轻言几句。

玄雀一方受沈遗南指示,将擂台立于河面正中央。听得何老之眼,沈遗南动了。只见他缓缓走向浮桥正中心,才停下了脚步。沈遗南傲然挺身,立于擂台一端。河面上的风急了些,老帅白须纷乱,豪迈尽显。只见他将双手束在背后,如老翁唤自家儿孙一般的对着白狼统帅魔熊隆山高声呼道:“白狼军帅隆山,

可敢斡难河上一叙?”

不多时,一阵哈哈大笑的稚童之声中,小山般高大的隆山一个纵身就跃到了浮桥之上。只见他站在擂台另一端,直面沈遗南,童音却出豪声壮语,回应道:“难得老将军有此雅兴,你们汉人常说长者赐,不可辞。如今老人家相邀,小子怎么敢扰了您的兴致。”随着隆山话音一落,他的身后闪出了四个壮汉。七煞其四跟着隆山踏上了浮桥,四人一脸机警,全神戒备。随后只听白狼军营治中一阵阵暴喝声响起,浮桥北岸齐刷刷的沾满了白狼最为精锐的弓骑,粗粗打量,越有上万之众。七煞中另外三煞站在白狼弓骑最前方,尽皆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只是不知老帅要与我叙一叙什么?”待白狼弓骑万人齐啸落下,隆山这才冷冷的看了沈遗南一眼,饶有兴致的出声问道。

隆山身后的阵仗不小,可是沈遗南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双眼之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后笑着说道:“无他,只是想邀请军帅观礼我玄雀新兵大比。”话音一落,老帅忽然转过身去,只见背在身后的一双老手轻轻一挥,倏忽之间,隆山只觉得眼前一晃,就看到一缕黑发从眼前缓缓飘落在地上。隆山顿时大惊,惊慌失措的朝着沈遗南望去。见沈遗南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便轻轻低下了头默不作声。隆山心中瞬间明了,看来沈遗南大汉军方三座大山之一的名头可真不是虚的。方才轻描淡写的一个挥手,竟然斩落自己头顶发丝一缕,但若是这一击落在自己的脖子之上呢?

隆山此刻心思百转,眼前擂台是为了新兵大比而建,而新兵在北狄,在小驸马的包围之下。实际上,沈遗南是为了告诉他,斡难河上搭起擂台不为两族开战,只为接回被困在北狄的玄雀新卒。而方才一击割落自己头顶之发,则是告诉自己,他沈遗南不是不能取自己性命,而是不愿。唤自己来,也是示意,想让自己这个白狼军帅不再调兵遣将,多加阻拦。

“军帅可敢观礼?”就在此时,沈遗南背对着隆山,忽然开口说道。

“隆山前来观礼,只要没有玄雀一兵一卒踏入斡难北岸,在下自然不会再发出一道军令。”隆山沉思了良久,终于出声回应道。隆山的话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同意不再插手玄雀新卒遁逃大汉的事,而条件是玄雀堂也不得有一人踏上北狄的地界儿。只不过隆山打了别的心思,他能够约束的了自己的兵马,但是送出去的兵马,却不归自己的管辖了。

“哈哈哈,看来军帅也是个聪明人。”沈遗南转过头来朗声大笑,继续说道:“老夫自信能约束本部兵马,军帅放心便是。”

不多时,擂台北边多出了一排伞盖,隆山带着四煞坐在浮桥上的擂台前,闭眼静坐。他们的对面,则是玄雀军高台,高台上坐着刘伏和沈遗南。

突然,立在高木之上的影堂暗卫又动了。凝声成线传于何老耳中,何老闻声脸色瞬间大变,焦急直奔高台之上的沈遗南快步走来。

第一百章 火德显威 重骑拦路 凡凡断后

决战沙场,绝非儿戏。

只见陈凡凡颓势稍显,就被虎视眈眈白狼轻骑们抓住了机会。刀枪无眼,人也无情,只听乒乒乓乓一阵乱战,陈凡凡且战且退,但终是抵挡不住,被吞没在了围攻之中。

红缨几人见状当然心急,有心援救却被白狼轻骑们的攻势拦下,无奈之中,只能看着陈凡凡的身影消失在黑压压的人群之中。陈凡凡是几人中战力最强的,随着他的落败,玄雀一方几人顷刻拉长了脸。众人虽是都已破入了人境,可在乌泱泱的三千白狼轻骑攻势下,他们还不够看的。况且三日来,大战连连,早已耗干了几人的精力。

“杀!”

感受到了同伴身上的颓意,红缨娇喝一声,高举长枪,策马前驱,面无表情的朝着白狼轻骑猛冲了过去。众人闻听,知道是红缨在振奋军心,便打起了精神,准备殊死一战。但白狼轻骑们却不是纸糊的,红缨几个叫得再响又如何,在三千人的齐声呐喊下还不是一样的轻不可闻。白狼军围攻了上来,刀兵交汇,金石声响,红缨几人抵挡不住,终是满身伤痕,堪堪落败。眼前北狄的刀斧就要斩向玄雀众人的头颅,忽听得一声巨响,红缨几人顿时眼前一亮,一股灼热扑面而来。

战场之中,一道气息冲天而起,缓缓地凝成了一道火线。就在此刻,忽听闻一声暴喝响起,顷刻之间,火线化为冲天烈火,向着周遭四散而去。凝起成火,火线再爆射开来,就成了一道火墙,焚尽了周边的白狼轻骑。火墙直直延展十数步才点点消散在空中,放眼望去,火焰所过之处,一片焦黑,遍地尸骨。

北狄白狼军们都被这道忽然爆发的火墙震慑的说不出话来,瞬间丢了魂,一动不动。透过飘散的飞灰,红缨几人看到一个高大身影横立在火圈正中央。只见他周身燃烧着熊熊火焰,双眼之中也是红彤彤的一片。少年一脸暴怒,正是陈凡凡。

不远处的小驸马见此威能,双眼之中精光流转,喃喃自语道:“凝起成火,果真是火德降世!”

斡难河上,三名影堂暗卫自然将一切看得清楚,便紧忙将消息传出。待何老匆忙走向高台,就要附耳轻语。可沈遗南却摆了摆手,若无其事的望了望坐在对面的白狼军帅隆山,朗盛说道:“有话直说,白狼军帅面前,遮遮掩掩,未免太过小气。”

见沈遗南一脸沉定,何老轻轻点头,就走到浮桥中央,整了整身上衣袍,高声喝到:“大汉陈凡凡,得冠军侯之传承,身负金焰,此刻正与北狄轻骑激战,乱战之中,他凝气成火。”

何老声音嘹亮,传遍斡难河两岸。玄雀旗下五万人闻听冠军侯传承,个个神色激动,眼中光芒闪耀,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北狄一方,四煞问听具是愣住,忍不住抬起了头。隆山倒是不为所动,只是端起盛满烈酒的大碗,咕噜噜的喝了几大口。

陈凡凡稳稳立在乱军从中,朝着红缨几人救援而去,横冲直撞,所向披靡。少年举手投足,皆露火气。烈火熊熊,所到

之处,白狼轻骑纷纷躲在一旁,一时间竟然让出一条路来,任由陈凡凡带着袍泽们一路朝南杀去。

小驸马见状心中焦急,要知道陈凡凡爆发了火德传承,若是将其擒住,说不定可以一探火德传承的究竟,这可是大功一件。凭此功劳,能为长公主一脉一挽颓势,也尤未可知。但是观白狼军卒畏畏缩缩的模样,知道他们都被陈凡凡暴起吓破了胆。

小驸马知道此刻士气不再,强使军令也无用,只见他眼中露出一丝狠厉,轻声言道:“富贵险中求,看来只能拼死一搏了。”话音未落,就见先前一直躲在轻骑之后的小驸马忽然纵马前驰,直奔成凡凡而去。约莫距离目标还有几十步的距离,小驸马的身体忽然变化了起来。双腿上的肉疙瘩膨胀,生出了一道灰色的硬皮来。小驸马猛瞪马镫,竟将坐下战马生生踏入沙土之中,瞬间塌陷出了一方血洞。小驸马的身体也顺势而起,高高跃在空中,直冲陈凡凡而去。小驸马这般模样,活生生是兽魂觉醒的标志,可是这身形瘦小,灰皮短毛,贼眉鼠眼下还藏着几人短须,活生生是一个灰耗子的模样。

“呔,小贼休走。”

怪不得小驸马身形瘦小,原来是觉醒了鼠魂的兽修。大功在前,小驸马顾不得他人双眼之中怪异的神情,只期待自己的出声,能够鼓舞白狼轻骑的士气,再振雄风,一举将玄雀众人拿下。

感受到了身后的威胁,陈凡凡回头就看到了贼眉鼠眼的小驸马冲着自己直直攻来,只见声威浩大,气势磅礴。可陈凡凡凛然不惧,只是虎吼一声,朝着空中一拳挥出。刹那间,一道火光瞬间爆发开来,直勾勾的冲着小驸马而去。灼烧之下,小驸马连忙闪躲,就骨碌碌的滚落在地,恢复了人形。只是下颚胡须焦成了卷,被烧去了大半。

小驸马心中正是焦急,他万万没有想到,火德之威稍露,竟然就这般强大。他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就在此刻忽闻听一阵马蹄声响,循声望去只见传令兵一马当先,高举令牌,一路疾驰,直奔战场而来。他的身后跟着一股洪流,人马皆着一身黑甲,马蹄声卷起声浪,正是从白狼帅帐里借来的精锐,五千白狼重骑。

“白狼重骑到,白狼重骑到!”传令兵是小驸马从长公主腹内调来的心腹,自打借来了兵马,他就一路疾驰,紧赶慢赶的终于是赶到了战场。只见他翻身下马,不停地喘着粗气,却连忙走到了小驸马的身前,半跪在地,双手高举白狼重骑兵符奉上。

陈凡凡见五千兵马严整,皆是长兵重甲,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随着传令兵声嘶力竭的呐喊声连连响起,小驸马苍白的脸上现出了温润的血色,轻轻地裂开了嘴角。小驸马拍打了几下军铠上的灰土,从传令兵手上接过了能够驱使五千白狼重骑军符,冷声喝令道:“白狼重骑听令,生擒玄雀奸贼。”

军令一出,重骑长龙开始动了。只听马蹄声又起,这股钢铁洪流就朝着陈凡凡冲杀而去。

看着敌军来袭,玄雀一方人人

神情焦灼,他们知道这白狼重骑的攻势自己一方招架不住。

“这可是白狼重骑啊。”杨先廷望着疾驰而来的滚滚长龙,出声怅然说道。

“怕是得有人留下来断后啊。”岳卓然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应杨先廷的感慨,轻轻呢喃道。

闻听此言,众人一时沉默,袁留转过头来深深地瞪了岳卓然一眼,就要说话却看到陈凡凡忽然动了。只见他一言不发的走向了红缨,然后猛的抓住了红缨的小手。袁留几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都是眉头一皱,片刻后却又默契的转过头去,视若无睹。感受到了那双大手的灼热,红缨如触电一般猛得一缩,但无奈陈凡凡力气实在是太大,竟然挣脱不开。接连几次尝试,可陈凡凡手上的力道却越发深了,红缨的反抗也越来越小,最后干脆不在抵挡,任由陈凡凡拉住自己。感受到了红缨柔荑的温软,陈凡凡嘴角轻轻扬起,就松开了红缨的手,豪迈的嘶吼一声,就一往无前的转身朝着即将倾轧而至的北狄白狼重骑冲杀了过去。

看着少年的背影,红缨心中忽现一股莫名伤感,忍不住伸出了手,想要要追赶过去。就在此时,袁留突然拍了拍红缨的肩膀轻声说道:“真不知道这是一段什么孽缘,当弟弟的一直都喜欢你,但你的眼里却只有他的哥哥。”

红缨闻声猛然抬头,想要出声辩解,但张着嘴巴想了半天,却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干巴巴的愣住。

“这傻小子是要留下断后,好让你平安的折返大汉。”袁留喃喃自语,接着他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们快走吧,我留下来。保护他是我的使命,放心吧,我一定会带着他平安回来。”

红缨的眼里流出了滚滚的热泪,面露不舍,就要出声言说,可话还没说出声来,就被袁留打断。袁留忽然暴怒,大喝一声道:“我们留下断后,你们还不快走,莫非是想让我们的血白流!”

话音一落,几人脸色瞬间都苦涩了起来。还是岳卓然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对着红缨说道:“我们速速退去,每耽搁一分,对于留下来的人来说都多一分死亡的威胁。”

红缨问听,伸出手来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向南跑去。岳卓然见状,连忙拉上呆呆愣住的尹照晴跟在红缨身后,一路向南奔去。

“姓杨的,你还不走,莫不是不怕死?”袁留追随着陈凡凡的脚步,迎着北狄白狼重骑冲去。忽然感受到的身侧也有一道身影,转过身来就看到了杨先廷也跟在自己的身旁。

“嘿嘿,怕,自然是怕,不过我这人运气好,算命的说我能活八十。”杨先廷憨憨笑了两声,接着一脸郑重的说道:“不过相比于死,我更怕挺不直腰杆儿的活。抛弃袍泽的事老杨我做不来,更何况凡凡得了冠军侯传承,我得拉着他一起回大汉。”

北狄荒原上的风迎面吹来,裹挟着沙土似乎有些迷眼。

袁留和杨先廷都揉了揉眼睛,大笑着朝着五千重骑冲杀而去。

第一百零一章 三先生擂鼓 重骑军中血战

白狼三骑,弓骑最胜,轻骑最多,重骑最猛。

沈遗南安坐浮桥之上,忽听得北狄之地有阵阵闷响传来,马踏如雷,风沙漫天。闻声见状,老帅眉头微皱,静默不语。

影堂暗卫在天地之气的加持下,能够目视千里。此刻正瞧见玄雀六人分开,一袭红衣带着两人一路往南狂奔,而另外三人却朝着五千白狼重骑凝成的钢铁洪流悍然无谓的冲杀而去。为首之人周身燃着熊熊烈火,正是得了冠军侯传承之人,陈凡凡。暗卫脸色更急,连忙传讯。

何老闻声,怒意纵横的扫了隆山五人一眼,怒喝道:“白狼重骑五千忽现战场之上,冠军侯传人奋力阻敌。”

话声一落,斡难南岸人人尽皆侧目。雀堂里跳出了约莫百人,都是修士之身,此刻义愤填膺,燃气天地之气。黄大师和夏言溪站在一起,眉眼之间也都是急色。宽大的医袍下,小丫头流萤轻轻拉了拉夏言溪的衣角,只见小丫头抿着嘴唇,忍住了眼泪轻轻问道:“夏姐姐,夏姐姐,二哥没事吧。”

三先生闻声心中怒气,瞬间横眉冷对,冲着隆山冷喝一声:“说好各不出手,何故出尔反尔,当真无耻。”

隆山脸上挂着轻笑,又饮下一碗烈酒,连声称赞好酒,好酒。倒是身后四煞耐不住性子,冷笑两声,出声反驳道:“出尔反尔?我家大王就坐在此处,何曾动弹过。倒是你们汉人满口仁义道德,却满嘴喷粪,含血喷人。你们可曾看清楚统领五千重骑的究竟是何人,那不是我家大王,而是皇庭里来的小驸马!”

“你”三先生闻声气愤,心想若不是隆山授意,单凭小驸马又如何调得动堂堂北狄第一大军的精锐之师。可话还未出口,就被一阵苍老的笑声打断。沈遗南对着三先生轻轻地摆了摆手,转向隆山朗盛说道:“呵呵,没想到军帅竟是如此的好脾气,单单是单于家的入赘女婿都能调动精锐,真是好好先生。我看白狼弓骑有点意思,不如借与老夫如何?”

隆山闻声笑了笑,站起身来对着沈遗南拱了拱手,陪着笑脸说道:“老元帅说笑了。此事是本帅疏忽了,确实忘记了先前一时心软,借给了小驸马五千重骑。”突然话锋一转,隆山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狰狞和狠厉,大手稍一用力就将手上酒碗捏的粉碎,冷冷的说道:“可不管怎么说,本帅的确没有违约,不曾调一兵一卒。可若是尊客不守约定,哪怕有一箭一矢落到了斡难河北岸上分毫,我隆山手下白狼,即便填尸成桥,也定要渡过斡难,踏平大汉。”

此言一出,玄雀一方怒意更盛。太子刘伏忍不住就要站起身来,却被身后金甲近卫轻轻拍了拍肩膀,只见金甲亲卫附耳几句,刘伏脸上怒意才渐渐散去,重新又做了下来。

沈遗南朝着玄雀一方大手一挥,平息了众人怒火,对隆山说道:“人无信则不立,军帅放心,我大汉皆是遵约守信之人。”只见老帅面色如常,稳稳坐下,一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模样。

“老三,擂鼓,给孩子们定定心,让

他们知道,家里有人在等。”

沈遗南面带轻笑,冲着沈渡辽言道。

三先生本就站在通天战鼓前,大先生听闻玄雀堂中人身陷北狄,吐血斗升,昏迷不醒。玄堂统领不再,自然是有雀堂统领沈渡辽顶上。此刻听闻沈遗南话语,沈渡辽脸上忽现一丝笑意。隆山有说箭矢不得跨河北上,却不包含鼓声。

“也不知道以我的修为,能够擂出几声鼓响。”

三先生心底微弹,就撸起袖子,抄起一双鼓槌,对准了通天战鼓。

哗哗哗,斡难河里水涛阵阵。

咚咚咚,浮桥之上鼓声连连。

只听通天战鼓连响三声,随着天地之气凝成了道道声波,直直的朝着北边倾轧而去。

鼓声激荡,吹乱了隆山和四煞的衣衫。隆山眼现惊奇,表情瞬间凝滞,思考良久最后忽然轻轻笑出声来,连声高呼有趣有趣。

鼓声穿过了奔流的斡难河,继续朝着南边扩散而去。

闻听鼓声,朝南一路狂奔的红缨三人顿时一滞,轻松了几分。红缨回头北望,见黑色的洪流中有一道火光闪耀,又转回了身后,继续朝南奔去。

陈凡凡身形挺立,他的身后站着两人,左边袁留,右边杨先廷,都是一脸决然望着前方冲刺而来的白狼重骑。

杨先廷紧握亮银枪,扯过一根布带绑住胸前伤口,不住地呼着气,嘴里嘟囔着:“算命的可别唬我,你可说过我老杨能活八十。”

袁留眼神冰冷,只见手中捏着玄妙法决,天气之气狂涌,身体连同黑木扇居然时隐时现,好生奇幻。只见他长叹一声,轻轻呢喃道:“境界不够,倒地还是不能隐形啊。”

陈凡凡黝黑的身子傲然挺立,周身火焰熊熊,远远望去好像一团烈火。白狼重骑拉开了阵势,策马急速冲杀而来。眼看着就要冲到了眼前,陈凡凡一言不发,只是喉咙肿挤出阵阵嘶声。只见他忽然将双手横在胸前,一团火苗瞬间凭空出现,随着天地气息的涌入,火苗缓缓膨胀,肉眼可见的凝成了一颗火球。这还不够,只见陈凡凡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终于火球又开始变化,一层层,一圈圈的扩散。直到火球变得一人之高,白狼重骑也终于冲杀到了身前。陈凡凡爆喝一声,双手猛地一甩,就见火球脱手而去,瞬间焚化了最前排的骑兵。这还不止,直直击落了三排人马,火球冲势减缓,这才慢慢落在地上,继续朝前滚落而去。

陈凡凡含怒一击,火球生生止住了白狼重骑的第一波冲杀。

前排白狼重骑蹲坐马上,长兵横巨,直冲前方。可战马冲势太猛,即便是看到火球出现也躲闪不及,瞬间被击杀何止百人。可白狼重骑毕竟是精锐之师,很快就想出了解决的办法。只见重甲之下传来阵阵吼叫,马背上的骑士身形尽皆膨胀起来。后排骑兵收起手中长兵放于战马一侧,紧接着取出门板一般大小的钢盾,迎着火球冲杀过去。钢盾上光芒隐转,推着火球滚向一旁。火球越滚越远,所到之处,草地皆化作焦

土,可却再也没有触碰过一个人。

随着火球消散,白狼重骑们调转马头,重整行列,蓄势准备第二次冲杀。

“重甲都能焚化,火德之能,果然不凡。”望着倒成一片的白狼重骑,杨先廷不由自主的出声言道。

火球威力如此强大,其消耗自然也不小。只听陈凡凡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上的火焰也弱上了几分。袁留将这些看在眼里,哀叹一声,出声言道:“红缨尚未走远,到斡难河还有一定的距离,准备死战吧。”

话音未落,忽然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响起。抬头一看,原来是白狼重骑换了阵法。只见白狼重骑五千人分兵五股,每股一千人马。小驸马横立军前,占据一处高地以此为中枢,掌控全军。只见令旗不断扬起,一股千人骑兵绕过陈凡凡三人朝着红缨追赶而去,另外四股重甲骑兵以陈凡凡三人为中心,一瞬间就围成了一个方阵,将他们围困了起来。

小驸马重又端坐马上,爆喝一声,就见四股骑兵三股静,一股动。静的三股稳稳立住,断去了三人去路。动的一股骑兵前排钢盾,后排戈矛,朝这三人冲杀而来。

“老子能活八十。”杨先廷嘴里嘟囔着,就见向着率先重骑迎了上去。只见他身形似电,亮银枪穿梭如龙,横穿千骑,在纷踏的马蹄中来回穿梭。戳马腹,捅马腿,别马脚,虽然招式不太光彩,不过却卓有成效。

“八十。”

“八十。”

“八十。”

随着每一声“八十”的叫声响起,都会有一匹战马发出一阵悲鸣,跌倒在地。马背上的骑兵被甩了出去,战马本就极重,加上背负着厚厚的战甲和沉重的刀盾,但凡压在身上,一时半会甭想再站起身来。不仅如此,急速冲刺,后续的骑兵来不及调转方向,倒地的战马倒成了鹿角阵,顿时摔倒了一片。

听到杨先廷不停地叫唤着“八十”,连连使出阴招,袁留忍不住笑出声来,也学着他的样子操控者黑木扇在马蹄之中穿梭不定。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马蹄下穿梭是何等凶险,只见一个重骑躲闪不及,马蹄踏空就要跌倒在地,落下的方向正是杨先廷的所在。这要是砸在身上,本就重伤的杨先廷就算不死,也再难逃出重骑的围攻。但偏偏杨先廷却正在专心致志的戳着马腹,竟然没有意识到背后得危险,袁留心中大急,高呼一声“杨八十小心后面!”与此同时,他身形急闪,猛冲过去,一把将杨先廷拉了出来。只是匆忙行事,即便是袁留尽了全力,却还是只拉出了杨先廷半个身子出来。千钧一发之际,陈凡凡顺势上前,大手一攥,握成钢拳,带着火光直直的轰在了那匹战马的厚甲之上。只听“唏律律”一声悲鸣,陈凡凡钢圈势猛,竟然连人带马齐齐都轰飞了出去。

玄雀一方的人境修士阴招连连,专攻战马,白狼重骑瞬间损兵数百。又见陈凡凡气势不凡,白狼重骑不惧反怒,似乎是激起了他们心中的血性,再也不管小驸马的凋零,只管咆哮着准备齐齐冲杀而来。

第一百零二章 方圆客栈与周家三子

在与姑衍山相距何止万万里的白昶州,有个贫苦的小山村,因村里有一颗老槐树,所以叫做老槐村。

村里有周家一下子生出了三兄弟。这可乐坏了周老汉,作为父亲,着急忙慌的为三个孩子想名字。因为出生那天周老汉从自家田地里意外的挖出一个散发着香气的树根,便觉得与根有缘,便喊来村里的几个老者,给孩子们起个有“根”字的名字。贫苦家的孩子取名很随意,于是有人提议以周一根,周二根,周三根为名。他们的父亲却觉得不够有文采,于是他们的母亲提议叫他们周大根,周二根,周小根。而父亲又觉得老大和老三名字里都没有数字,老二的名字显得很突兀,于是一个激灵,将老二命名为中根。

于是三兄弟便有了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周大根,周中根,周小根。周父将树根一分为三,遭了个口子找来红线串起来戴在了三兄弟的脖颈上。

随着周家三根慢慢长大,周家夫妇发现自家孩子竟然从不生病,而且力大无穷。大概是力气没地方使,而且他们一家子向来热心肠。三兄弟便养成了一个爱好,闲来无事就是在村子中央的大槐树下为村民们砍柴。他们劈的柴火粗细均匀,烧起来也很方便。村民们都纷纷夸赞三人懂事,能干。三兄弟每每听到夸赞都是害羞的红着脸笑笑。这一劈就是三年。

这一日,三兄弟正在槐树下劈柴,村民们不约而同的带着馒头,鸡蛋,栗米,腊肉聚集在大槐树下。原来今儿个是三兄弟十二岁生辰,为了感谢三年来周家三子不辞辛劳的为他们劈柴,家家户户都送来了的礼物。

可是,村民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看到了终生难忘的惊悚的一幕。只见三兄弟盘坐树下,闭着眼睛,身后各有一条大黄狗的虚影若隐若现。村民见状,惊慌失措,儿童们更是吓得嚎啕大哭,边哭边喊“妖怪,妖怪。”

原来是三兄弟天选之人,竟然生而为修,更是一举破入了人境。可愚昧之人对未知往往更多是恐惧。山野小民哪里听说过修士,一个个只觉得是见到了妖怪。

白面馒头掉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鸡蛋破碎在地上流出金色的蛋黄。

栗米洒落一地,腊肉也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村民们四散而逃。

打那日起,再也没有人让周家三子帮忙砍柴。再也没人夸赞三兄弟,反而是躲在远处偷偷的指指点点。以前缠着三兄弟叫“哥哥,哥哥”叫个不停的儿童们远远的向三兄弟丢石头,边丢边喊:“打死妖怪,打死妖怪。”丢完便跑的远远的。

三兄弟神情落寞,觉得自己真的是怪物。周家父母面对如此状况也是无可奈何,对三兄弟说:“儿啊,爹娘知道你们不是妖怪,不要害怕,你们是天上的神仙。你不要怪他们,他们也是害怕。”说罢一家五口抱着哭成一团。

“你们以后不用下地了,爹娘养你们。”周父看着三兄弟说道,语气怅然又坚定。

日子继续过着,直到一天傍晚,日暮西沉。周小根发现竟有村里顽劣的儿童们对着父母不停的丢着石子。看着年迈母亲眼角被石子砸伤流

出的一道鲜血,他忍不住扑了出去,用身体护住父母。手臂下意识的一挥,气浪翻滚,一个儿童应声飞出,重伤倒地。

顽童们四散而逃,边跑边喊:“杀人了,周家的妖怪杀人了。”

周父周母见状大惊,眼泪止不住的狂涌,冲周小根喊道:“小根啊,你可是闯了大祸了,快,快,叫上你两个哥哥快逃。”

周小根见自己出手伤人也是惊惧万分,大根,中根两兄弟听着动静也跑了出来。

大根中根没来得及询问状况,就看到村民们纠结在一起,声势浩荡的向着周家包围过来。

年迈的长者走在前头,率领村里的青壮们举着火把,扛着锄头,镰刀,气势汹汹们将他们围了起来。

周家三子不过十二岁,看着村民们眼里的凶狠与浩大的气势都惊谔的说不出话来。

“烧死妖怪,烧死妖怪。”

“烧死他们,不然我们迟早要被他们吃了。”

“烧死他们,为我儿子报仇,我的儿子啊。”

看着包围而来的村民,周家父母跪倒在地,声泪俱下:“乡亲们,我家的孩子不是妖怪,不要伤害他们,他们还小,他们才十二岁啊。”

“十二岁就敢行凶,过两年岂不是要将我们全部杀死。”村民们群情激愤,冲着周家二老怒吼道。

“就是,我的儿子现在还躺在地上,你的小,我的儿子不小吗,你们怎么忍心,我可怜的孩子哟。”那是被周小根意外重伤的顽童的母亲,她抱着受伤昏迷的孩子大哭。

“必须烧死他们,不然我们不得安宁。”村民们见受伤的孩子,又是愤怒,又是惊恐,毫不理会周家父母的哀求。

“唉,老周,老周家的,你家三个小子,留不得啊!”村中长者看着周父周母,无奈的感叹道。

周父周母闻言心中一阵悲凉。

村民的惊恐与愤怒需要平息,自家的骨肉也不能收到伤害。老两口对视一眼,便各自明了了对方心中的想法。俩人眼神更加坚定了,他们看着呆呆站在原地三个儿子,柔声道:“我的儿啊,以后要靠你们自己,你们仨相互扶持,再苦再难也不能抛下自己的亲兄弟。爹娘不能陪你们走下去了,你们好好活着。不要恨他们,这是爹娘的命啊。”

三兄弟听到父母的嘱托,心里一惊,他们意识到了父母接下来要做什么。来不及阻止,就见父母对着村民们说道:“乡亲们,我家三个娃还小,饶过他们吧,他们犯下的错,我们老两口来偿!”话音未落,周父周母宠溺的看着三个儿子,齐齐的向自家的院墙撞去。

“砰砰”两声巨响,在村民凶狠的目光中,老两口倒了下去。

“爹。”

“娘。”

“不要。”

三兄弟身形急闪,跑到父母身旁,抱着惨死的父母痛苦的哀嚎。

天见尤怜,“轰轰轰”雷声大作,暴雨倾盆。

看着惨死的父母,看着凶神恶煞的村民们,三兄弟眼神冷了下来,咬着牙狠狠的说道:“是你们,都是你们。”

怒从心头

起,恶向胆边生。

周家兄弟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怒气,身后黄狗虚影渐渐凝实,恨意弥漫开来,阴冷的感觉让村民们忍住不颤栗。

这是一个雨夜,充满血色雨夜。

三个黄色的身影不停的飞舞。

与之相应的,是一声声悔恨和痛苦的惨叫。

村民奏起死亡之乐,周家三子跳起死亡之舞。半晌后,小小的山村安静了下来,静的有些可怕。

周家父母不见了,老槐树下多出了一个土丘。

周家三子不见了,土丘周围铺满了残肢断臂。

老槐树旁,鲜血混合着暴雨,缓缓的流动着。

老槐村惨案震惊整个白昶州。

不日,白昶州藩王,安排高手缉拿凶犯,以给白昶州百姓一个安稳,以还白昶州一个朗朗乾坤。

故此,白王派出座下最强修士,一路追查,终是寻得三子踪迹。眼看要抓到手,却一个疏忽就被三子逃脱,一路追赶,就亲眼看到周家三子钻进了眼前这座客栈之内。

这客栈是原本是一个小茶馆,生意做的不好,近些日子忽然被一个神秘人盘下。于是乎,没出多少日子,原本的茶馆不复存在,反倒是多出了一间客栈来。客栈内外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是门前竖着一块牌匾,上书四个古朴大字“方圆客栈。”

客栈里站着一个年迈老者,居然是从雒安城里消失不见贾老实。只见这位豆腐郎正站在柜台前,紧皱着眉头,手里捏着一纸传书。

“蒋通,蒋通,没想到居然是南边那位的后人。”说话间,他大手一搓,手中书信顿时就被碾碎,化成了飞灰。他眯了眯眼睛望向北方,喃喃自语道:“算着日子,今天也该出山了吧。”紧接着他又轻轻的瞄了一眼方圆客栈中仅有的三位少年食客,意味深长的说道:“李老鬼啊,李老鬼,你藏了十多年的棋子,却让我来帮你挖出来。哎,这可怜的三个少年啊。”

仿佛是注意到了贾老实的目光,三兄弟对视一眼,然后纷纷点头,朝着贾老实的目光狠狠反瞪了回去,双眼之中满是凶意。

“喝,兀那老头,速速让开,本将奉命捉去那穷凶极恶的顽劣少年。”只听一声爆喝响起,正是那白王座下地境修士正破门而入,要去取走周家三子。

闻听此声响起,周家三子脸上的凶光瞬间消散,反倒是一瞬间就布满了愁容。贾老实闻声见状,轻轻一笑,接着快步走到了地境修士跟前,冷冷的扫了对方一眼,缓缓的说道:“无规律,不成方圆。我方圆客栈,最讲规矩,客栈之内,禁止动武。”

话音冰冷,也不给地境修士再开口的机会,就见贾老师大手一挥,一道气浪翻滚而去,裹着对方轻轻的飘出了客栈。

三子见状才知道原来这客栈掌柜居然是位高人。念及方才自己兄弟三人的表现,怕是得罪了他,瞬间脸色大变。尤其是看到贾老实紧盯着自己,一步一步的靠近过来,三子脸色大变,连忙扑通一声,连声告罪。可贾老实混不在意,只是傻笑两声,对三人说道:“三位小兄弟,可曾听闻过蜂巢?”

第一百零三章 战鼓五响 传承显威

大汉最南是白昶,白昶之南是十万大山。一旦进了山,便是蛮族了。天有日月,地有九州,九州之外是四地。东夷、西戎、南蛮、北狄,传说四地异族乃是先民仅存的四股血脉,各具神异。就比如北狄的兽魂觉醒,南蛮之人皆通驯兽之术。虎豹蛇象,皆供其趋势,为其所用。更有传闻,有南蛮大能可驯服灵兽。

何为灵兽,兽中之可修炼者也。一言以蔽之,能修炼的人叫做修士,能修炼的兽,叫做灵兽。

只是与其他三族不同,南蛮之人早早臣服于大汉,千百年来,互通有无,早早有融。即便是在白昶州境,也可以见到十万大山里南蛮人的踪影。随着皇权的倾颓,大汉的飘摇,这大汉最南的白昶渐渐地成了三不管的地界儿。若不是白王刘林藩镇在此,有十万长弓震慑蛮人,只怕这白昶会乱作一团了吧。

十六年前,蜂巢惨遭血洗,传闻中神秘的蜂王李老鬼被击杀。只是毕竟是传闻,有聪明人猜到李老鬼并未身死,只是隐退罢了。但即便是他们也料想不到,这李老鬼何止是遁逃隐退,几年来,他更是在天下撒出了无数颗修行的种子,为蜂巢的回归积攒更多的力量,周家三子便是此般境遇。

周家三子尽皆臣服于贾老实门下,此刻正恭敬地站在贾老实面前,一脸陈恳的敬重模样。

贾老实面带轻笑,对着三人淡淡说道:“先去学着磨磨豆腐,我这方圆客栈日后定会开遍九州的,日后去当个掌柜也是汝等之幸。”

三人闻声不语,只是轻轻点头,转身向后厨大磨盘走去。

“饮冰十六载,热血却难凉。只待回首望,旌旗展四方。”贾老实依仗北望,喃喃自语道:“估摸着日子,这小子应当是出了姑衍山了吧。”

白昶一团纷乱,北狄战事正酣。

草原人都知道,越是受了伤的狼,越是凶狠。

马蹄声碎,喊声成雷。

白狼重骑纷沓而至,钢盾和长戈交替,竟给这炎夏平添几分肃杀。

陈凡凡抡圆了狼牙棒,乒乒乓乓的与重骑们战成一团。只见他力道刚猛,直直的与一对兵马撞在了一起。陈凡凡周身已经算不得火焰翻滚,只是一簇簇小小的火苗,在风中轻轻摇摆着。即便是火德传承再厉害,向来也扛不住如此的消耗。

袁留和杨先廷更是不堪,两人实力都稍逊于陈凡凡,战事焦灼,白狼重骑的冲刺一波接着一波,两人只能到处闪躲,堪堪保住性命。

含怒而至的白狼重骑声势浩大,马蹄声中,陈凡凡三人虽是竭力放手,但却仍然难免落了个捉襟见肘的苦楚境遇。

“咚”“咚”“咚”

喧天鼓声终于赶到了战场,声波覆盖之下,白狼重骑们似是踏入你泥潭,冲势瞬间减缓,实力稍有不济者更是要换着身体,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通天战鼓?”袁留和杨先廷听到熟悉的鼓声,具是脸色一滞,彼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高呼道。话音

未落,又听“嗖”的一声破空声响起,抬头南王,只见一只响箭冲天而起,声音震天。

袁留昂首望去,面露奇色,惊喜道:“是我玄雀响箭,定是那红缨已平安返汉,故通知与我等。”杨先廷再也嘟囔着自己能活八十的鬼话,只是苦涩的笑了笑。

“朝南边,拼死突围。”陈凡凡黝黑的脸上汗珠涟涟,沉默许久的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开口说话了。话没说完,就看到陈凡凡一身火焰,转身望向南方,头也不回的朝着超斡难河冲去。

趁你病,要你命。

陈凡凡深谙此道,红缨既然已经安全,他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是稳稳落下。归心似箭的他心头别无他念,只求早早归汉。同样置身在通天战鼓之下,他却没有白狼重骑般的收到阻碍,反倒是受到了加持一半。只听声波传来,陈凡凡身上火苗便会闪烁一次,火苗也会膨胀几分。他眉头一皱,身上火焰来自于冠军侯传承,莫非与通天战鼓相辅相成,更涨其势?陈凡凡并不愚笨,却懒得思考。既然鼓声更壮其能,自己便只顾冲杀便是。

袁留和杨先廷二人看着身形暴涨的陈凡凡,心中略有苦涩。原来他们与白狼重骑一样,鼓声每响一次,他们的身体便随着颤抖一阵,脸色也更煞白一分。

三声鼓毕,袁留和杨先廷已经是浸出了一身冷汗,湿透了衣衫,甚至连提枪的手也软上了几分。听到战马喘息声音,袁留匆忙抬头,脸色瞬间更白了几分。原来四千白狼重骑已经重整了行伍,此刻戈矛已经到了自己的眼前。

“小心!”杨先廷见袁留陷入危机,连忙大喝一声,艰难的抬起了亮银枪。只见枪出如龙,直直的穿进了那白狼重骑的钢甲之内,猛地一发力,生生的将这位白狼重骑连人带马的挑翻了出去。只是杨先廷挑得翻了一位北狄白狼,却翻不了即将冲杀而至的其他人。

好在杨先廷的喊声惊动了埋头狂奔的陈凡凡。此刻的陈凡凡周身火焰重然,意识到自己身旁两人不在了踪影。见袁留和杨先廷就要被乱军所吞没,陈凡凡犹豫了片刻还是爆喝一声,冲到了几人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战圈之中,只见两道火墙爆射而去,瞬间场中空气灼日起来。白狼重骑吃过这神奇火焰的亏,见其重现自然心生胆怯,连忙勒住了马缰生生停了下来,险些就撞到了火墙之中。

火圈虽强,但消散的也快。

不过数息过后,火焰最终完全消散不见了。白狼重骑见状连忙策马继续前驰,陈凡凡面露怒意,双手拉住袁留和杨先廷,沉沉的说了一句:“做好准备,希望你们不怕疼吧。”

袁留和杨先廷不知陈凡凡此言何意,神情都露出惊疑之色。只见陈凡凡趁着白狼重骑重整行伍之际,双足立定如尖,拉住了袁留和杨先廷两人的身子继续旋转了起来。袁留和杨先廷如同包裹一般,在陈凡凡神奇的巨力之下,整个人字都在空中以陈凡凡为轴,在空中就被转了起来。

“去!”

“去!”

连喝两声,旋转中的陈凡凡瞅准了方向,就忽然松手。袁留和杨先廷一前一后被陈凡凡抛向南方,只听“噗通”两声闷响,袁留和杨先廷的身子轰然落地,竟然活活的被陈凡凡抛出了四千重骑的包围圈中。

两人先是在空中被甩的头晕目眩,再又如同沙包一般被巨力陈凡凡远远地跑出,落地的那一瞬间,便直直的喷出了一口老血,险些昏迷了过去。良久之后,两人才回过神来,朝着战场中间望去,只见道道火光闪起,陈凡凡挥汗如雨。狼牙巨棒早已不知落到了何处,陈凡凡挥拳如柱,拳拳带火,虎虎生风。只是随着他身上火苗威势渐渐减弱,堪堪就要覆灭。与此同时,陈凡凡的动作也愈加迟缓,脚步也越发虚浮。

就在两人满心担忧之际,忽而又听得“咚”“咚”两声鼓响,其威势比方前两道更胜。

“杨八十,老子撑不住了。”

“唉,我也是。”

通天战鼓第四声响起,所到之处,风去云散,尘埃具定,万物寂静。

袁留和杨先廷率先承受其威势,只觉得耳中如同针刺,剧痛之下,彼此对视一眼就昏迷了过去。虽是昏迷,可两人嘴角却都挂着笑意,因为他们都知道通天战鼓能壮陈凡凡所负的冠军侯传承之力。此消彼长之下,这小子定能破军而出。

而随着第四声通天战鼓的响声之中,白狼重骑坐下战马率先承受不住,一个个抬蹄尥蹶,昂首嘶鸣,就要把坐上骑士甩了下去。重骑们也是纷纷捂住了脑袋,成片成片的倒在了地上,不住地哀嚎。哀嚎遍野,可却仍有上百名骑兵爆喝一声,跳下战马,高高跃到空中。只见他们的身体尽皆膨胀开来,原来都是觉醒了兽魂的北狄兽修。硬扛着战鼓声,上百北狄狼修纷纷化出狼手狼爪,丝毫不顾眼耳口鼻中迸出的血液,只是恶狠狠地紧盯着战场中的陈凡凡,猛得冲杀了过来。

重骑下站马,白狼军化狼。

一片恶臭的腥风中,陈凡凡似是没有感受到这百道狼魂兽修爪上的寒光,只是沉沉的低着头。终于,在一只狼爪就要划过自己喉咙的一瞬间,陈凡凡忽然高高的抬起头来,仰天长啸。只见火焰升腾而起,涨开了强大的气团,一举便将上百狼修轰倒在地。

四响方至,五响又来。

如果说四响是静,那么通天战鼓的第五响便是动了。只见空中如同凝成了一道沙暴,卷着草木砂石,朝着战场咆哮而至。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白狼重骑的钢甲纷纷断裂,哀嚎声终于不再,就连他们的身体也在通天战鼓的第五道响声中被卷起,消散在了这片战场之中。

陈凡凡置身五响威能之中,如鱼在水,只见他站在沙暴之中,左右手各拉着昏迷了的袁留和杨先廷,一步一步的朝着斡难河南岸走去。

沙暴散的无声,陈凡凡气定神闲的缓缓前行,却未曾发现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正悄悄地盯紧了他,双眼之中满是愤怒的凶焰。

第一百零三章 亮银枪断 凡凡返汉

北风吹,战鼓擂。

通天战鼓五响过后,姑衍山旁的五千白狼重骑尽结覆灭,战马溃逃,兵勇不在,只有满地血水和残破的铁甲,在落日余晖中愈发冰冷。

陈凡凡高大的身形笔挺,一左一右拎着袁留和杨先廷朝南走去。天边是一片橘红的晚霞,耳畔是阵阵风声,陈凡凡气定神闲,走的缓慢,步履却很坚定。余晖拉长了他的身影,在一片橘红之下,更显壮阔。

鼓声一响,河水震荡,顿时更加汹涌。水流湍急,浮桥震荡,眼前绑住浮桥的巨绳不稳,堪堪就要拧脱,浮桥上玄雀堂众人们忍不住发出阵阵惊呼。可老爷子却虎眉一调,冷哼一声。顿时场中选雀堂子弟瞬间闪出,跃至固定浮桥的绳索处,运起天地气息,咬碎了钢牙终于是固定住了浮桥。尤其是黄大师等铁器营铸器师,更是发挥出了力量上的优势。

收锤,站定,三先生稳稳立在通天战鼓旁,擂出了五声鼓响,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极为不易了。虽然眉眼之间满是刚毅之色,可夏言溪还是捕捉到咱们这位三先生在衣袖里的双手已经是不住地颤抖了。他毫不在意,只是一脸焦急的望向位于高处,观察战场情形的影堂暗卫。

影堂是玄雀堂里最神秘的一个营堂,即便是玄雀堂中弟子也对其知之甚少。只见三明影堂暗卫化身为玄雀之眼,试试探北地之风,望玄雀之能,观战局之便。不知他们能否耳听八方,反正三人眼观六路之能,已经彰显大半了。一旁高木上的三人面露喜色,相互交流,再三确认之后终于传声过来。何老问题传讯入耳,顿时面露喜色,对着隆山一众看了一眼,这才转向沈遗南和太子刘伏,高声呼道:“通天战鼓五响,其威势滔天,大败白狼军重骑五千。我玄雀冠军侯传承之人,陈凡凡携黑鸦军袁留、金凤军杨先廷无恙,正朝着斡难河赶来,不出两炷香的时间便可以赶到河畔。”

何老话音一落,隆山端着酒碗的大手顿了顿,但却一闪而逝,就连脸色都没有变化一份。他重又将酒斟满,昂起脖子一饮而尽。

三先生和玄雀堂中人都轻忽了一口气,得了冠军侯传承的陈凡凡能够归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此次试炼五军各家都送去了不少弟子门人,甚至是五大将军的亲密子侄,可这回来的却只有寥寥数人。先陈凡凡三人折返斡难河畔的红缨三人早早地就到了浮桥之上,夏言溪等医坊众人连忙围了上来,检查一番后就各自入了自家军中。只有红缨被夏言溪留了下来,流萤一脸焦急的拉住了红缨的小手,带着慌乱得问道询问着自家两位哥哥的情况。红缨心中思绪纷扰,却是不知该从何言说,只是眼眶之中玉珠滚落。

日头渐沉,橘红晚霞中不知何时竟然填了一抹黑色。沈遗南望着夜幕将至,轻喝一声:“燃火,给孩子们照亮回家的路。”

沈老元帅声音不大,却传入了玄雀旗下所有人的耳中。“喏!”玄雀军中将士齐喝,顿时斡难河南岸五万兵马齐动,熟练地掏出了火把,燃烧起了火焰。北境的夜来的无

声,一个不留神就遮住了天幕。五万道火光在黑夜之中闪烁,连成了一片。斡难河水,水面如镜,映出了这半边的火红,五万人齐动,延绵十数里,斡难河南岸灯火通明。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两人走来了。”

只见火光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左手提着枪,右手握着狼牙棒,腰间别着一把扇子,更为奇异的是他的左右肩下各夹着一人,右侧那人还在昏迷,可左侧那个汉子似乎就要醒来,望着眼前灯火闪耀,身子微微的抖了抖。这不是别人,正是陈凡凡!

“二哥!”

此刻的陈凡凡距离斡难河畔不过百十步,望着河面上那座庞大的浮桥,望着浮桥上那五万余双满是期待的眼神,望着浮桥端处驻足远望的两个俏丽女子,陈凡凡忍不住傻呵呵的笑出声来。对他来说,被关注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夜幕降临,见玄雀军点燃火把,七煞自然不甘示弱,顿时白狼军一方也是灯火大亮。陈凡凡就站在白狼五万兵马不远,白狼军轻骑、重骑、弓骑纷纷在列,一个个眼里闪烁着骇人的凶光,跃跃欲试,准备一举将眼前这个三个汉人撕成碎片。可隆山只是视若无睹的自斟自酌,对于陈凡凡三人却是浑不在意。

见白狼军没有动静,陈凡凡眼里露出了几分惊奇,就挺直了胸膛,试探着一步一步的朝着浮桥走去。

“恭迎冠军侯传承归汉!”

不知玄雀军中哪个率先开口高呼,顿时引起了全军的呼应,不过片刻,玄雀军中齐声呐喊:

“恭迎冠军侯传承归汉!”

“恭迎冠军侯传承归汉!”

“恭迎冠军侯传承归汉!”

也难怪玄雀军中将士们激动,虽然刘家乃是大汉皇室,天子之家,可谁人不知道治国刘氏,定邦霍家。霍家才是大汉军队真正的开创之人,冠军后更是古往今来大汉全军共认得,唯一的真神。冠军侯传承中断了数百年,今日重回大汉,自然是振奋人心。

闻听五万军卒齐声呼喊“冠军侯”,其声势更盛先前刘伏自报家门。沈遗南,何老乃至胡边草和沈渡辽的脸色具是一凛,忍不住悄悄的望向刘伏。自古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大汉这座统一了九州的社稷江山。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开国时刘家执政,霍家掌兵,可刘家至今已传承了千年,霍家却只到了三代。更何况,冠军侯乃是天纵奇才,年仅二十三岁,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病死在了凯旋归途之中。其中中中,不免引人遐想,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聪明人,此种传言不少,只不过刘家掌政,没有人敢触其眉头,没有人敢讲这些猜测搬到台面上来说罢了。不仅如此,汉人都知道冠军侯传承乃是军中至宝,战场杀招。可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冠军侯所在霍家传承乃是血脉传承,传闻冠军侯就是当年的霍家独苗,冠军侯病故之前,一心只扑在战场,并未婚嫁,又何来子嗣?如此说来,这陈凡凡究竟是何身份,莫不是霍家当年察觉到了危险,提前留下的家族种子?可即

便是如此,为何其隐藏了数百年,偏偏挑这个动荡的时代现身于世?

此刻沈遗南几人望向太子刘伏,不过是想判断这位贤良太子的态度和反应。这几位明白人都已经投身军旅,怕是此生都与军队脱不了联系的人,他们最清楚军人最不愿接受的死法。

将士不畏战死,可他们害怕从背后捅来的刀子。将军不惜死,何惧百战化白骨,马革何须裹尸,青山沙土,只要是战场,就都是他们的归宿。可他们怕死于权柄争斗,怕死于文臣一张嘴,怕死于所谓政策妥协,怕死于形势所迫。前有长乐宫,后有风波亭,不管是竹刀,还是十二道金牌,杀死的不仅仅是可以力挽狂澜,拯救一个时代的名将,更抹去了那动乱年代兵者的拳拳报国之心。

大汉正在飘摇啊,他们怕陈凡凡死于朝堂之上啊!

只见太子刘伏眼睛里闪着精光,一脸欣喜的望着一步步朝着浮桥走来的陈凡凡,一副难掩的兴奋模样。沈遗南几人见状心中微怔,太子刘伏素来有贤良之名,自然不会愚笨。只是见他这边表现,不知他是真的虚怀若谷,为大汉得一将才而欣喜,还是在伪装,在隐藏自己的情绪。“希望是前者吧。”沈遗南哀叹一声,就转过头来,不再言说。

见白狼五万兵卒没有阻拦的意思,陈凡凡终于是加紧了步子,稳住了心神朝着浮桥走来。看着红缨带着妹妹流萤走到浮桥边上来迎,陈凡凡不由自主的将胸膛又挺直了几分。他心里想曾几何时这可是大哥李安民才有的待遇,只是大哥身陷姑衍山中,却是不能看到自己如今的威仪了。陈凡凡忽然心生遗憾,此刻他多想告诉李安民,自己被万军敬仰,而大哥他没有。

思绪纷飞,陈凡凡有些失神了,竟没有发现还有不过十步便到了浮桥之上了。就在此刻,忽然一声暴喝,从自己身下响起。

陈凡凡先前身后沙土之中忽然凸出一个土包来,土包中鼠魂兽修小驸马一个暴起,端着一把锋利钢刃直直的朝着失神的陈凡凡劈砍过来。“小贼该死,害我损了五千兵,既然擒不住你,那便杀了你,同样也是大功一件!”

“凡凡小心!”

眼见小驸马突然暴走,钢刀堪堪落在陈凡凡的身后。被夹在右臂上的杨先廷扭动着身子挣脱了陈凡凡的大手,先前就有清醒趋势的他此刻突然暴走,刚一落地就跳到了陈凡凡背后,只见他猛地对这陈凡凡踢了一脚,挡在了小驸马的钢刀之前。

一脚之下,陈凡凡脚底一个踉跄,连着几步就走到了浮桥之上。他连忙回头望去,却看到杨先廷正面对着自己,脸上挂着笑意,却有道道鲜血从嘴角露出。一把钢刀已经直直的洞穿了杨先廷的胸膛,他苦笑着嘟囔道:“算命的坑我,他说老子能活八十的。”话音越来越低,终于钢刀又从他的胸前抽出,杨先廷终于身子一软,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杨先廷身子倒下,露出了他身后那个矮小的身影。小驸马用衣袖擦去钢刀上的血迹,紧紧地盯住了陈凡凡,眼里是满满的恨意。

第一百零四章 落幕

英雄总是伴随着悲歌苍迈。

血浪在熊熊火焰中翻滚,河水咆哮,风也呜咽。再行几步,便是玄雀子弟五万,再行几步便是大汉,便归了家。可终究是差了那么几步,杨先廷抬头南望,眼里满是游子归家的欣喜。越过玄雀军将,他想再看看大汉的山山水水,可双目之中的光彩渐渐涣散,他面朝着南边缓缓倒地,溘然长逝,悄然无声。

游方的算命先生到底还是骗了他,杨八十终究是没有活到八十。

陈凡凡眼睁睁的看着杨先廷身子在自己眼前缓缓倒地,他爆喝一声将袁留丢给了红缨,就要转身朝着暴起行凶的小驸马杀将过去。被杨先廷一脚猛蹬在身上,他半只脚已经踏上了浮桥。沈遗南和隆山早有约定,以斡难河北岸未界,大汉一方许南归,而不许北上。既然已经踏足汉土,哪怕是片点分毫,也万万不能够再北上。更何况不管是小驸马还是隆山身后四煞,此刻都紧紧盯着陈凡凡,暗下积攒力道,就等冲动之下的陈凡凡转身越线。就在此刻忽然浮桥高台上闪过一道金光,太子刘伏爆闪而至,一把拉住了陈凡凡的身子,将他拽到了浮桥之上。太子刘伏不知何故,竟然与两军阵前只身犯险,只为拉回暴怒的陈凡凡。只见贤良太子一脸冷怒,冷斥一声:“休要糊涂,莫非想要袍泽之血白流?”太子刘伏身份尊贵,他暴走的一瞬间,身后金甲近卫脸上露出急色,如影随形的追到了太子身侧,大手一挥,就见气浪翻滚,裹挟二人回到了高台之上。

三先生本就是刚直的热血汉子,见杨先廷活生生的惨死在眼前,雀堂之主又如何忍得住自己心中的怒气。只见他重拾鼓槌,运起了全身的天地气息,对着通天战鼓又锤了下去。通天战鼓,乃具神威,非以自身之力结合天地气息不能擂动。以三先生之修为,通天战鼓锤出五响已是极限,而现在因暴怒,他竟然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体能否负担得起这等压力,生生要锤出第六响。只见三先生的双臂青筋暴出,宛如虬龙,鼓槌每向鼓面落下一分,气浪翻滚便更盛一分,双臂之上的衣袍已经尽皆破碎,可三先生手中的鼓槌还是没能落到通天战鼓之上。

夏言溪抬头望向陈凡凡,不由自主的运转起了观辩之术,只见轻纱之下的眼眸里疑惑地光泽闪了又闪,眉头轻蹙,一时之间竟是无语。忽听得通天战鼓处传来阵阵呼声,转身就看着三先生气势渐弱,双臂颤抖不止,更引得全身战栗,夏言溪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悲切,就翩然起身落到三先生身侧,掏出一个药碗塞到了三先生因竭力嘶吼而半张的大口之中。带着草木芬芳的香风袭来,三先生就知道来者是何人。他目不侧视,只紧紧盯着通天战鼓,就连药丸入口,他也是毫不犹豫的一口咬碎,将其吞下。三先生对夏言溪的信任,可见一斑。只见药丸入体,三先生如有神助,本来颤抖不止的身子竟然稳稳地站住,他要住了钢牙,怒喝一声,就将鼓槌重重的敲到了通天战鼓之

上。

“呔,受死!”三先生沈渡辽身形如松,双目含雷,怒目圆睁,对着小驸马沉声暴喝道。

“咚”

仿佛滴水入海,融入无声且无形,鼓槌落下,只听鼓面传出一声轻轻“咚”声,就归于了寂静。可不过片刻,鼓面一边就闪出了一道道小小的黑点,黝黑深邃,如同深渊中的摄魂蚀骨的尖啸,直直的朝着小驸马爆射而至。啸声如电,所过之处,变成一片荒芜的土灰。小驸马见状大惊,瞬间如临大敌。他想要躲闪,但是啸声来势汹汹,气势磅礴,他根本应接不暇。啸声直直的冲入眉心,穿透耳鼻,小驸马瞬间五孔流血,剧痛之下忍不住放声哀嚎。就在此刻,他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山般的身影,只见隆山身形一闪,稳稳立在了小驸马的身前,一双大手在黑夜之中膨胀开来,长出厚厚的皮毛,赫然是熊掌模样。这位凶名赫赫的北狄白狼军军帅果然不愧有“魔熊”之名号,隆山赫然是觉醒了熊魂的北狄兽修。

只见魔熊隆山横在胸前,单凭一己之力就要硬抗通天战鼓的第六声响。啸声如鬼哭,可这头巨熊却凛然不惧,只是闷哼一声,身子忍不住向后倒了几步。可这震天的威势却也被其拦下,再也构不成对小驸马的威胁。

“沈帅,此事到此为止,如何?”隆山将双手缓缓束在背后,忽然抬头望向高台上岿然不动的沈遗南,出声喝问道。

话音未落,玄雀旗下五万将士却是群情激奋。大汉男儿虽不似北狄人野蛮,但骨子里流淌着的血液也是灼热滚烫的,杨先廷的惨死让他们心中的愤懑无法宣泄,就连我进火把的手也止不住的乱颤。

“战!”

“战!”

“战!”

玄雀旗下五万将士摇旗呐喊,齐齐邀战。旗下五军领兵之将脸色具是微苦,只能悄悄望向高台上的沈遗南。只见老帅目光沉定,并未为外物所扰,待旗下将士喊战声渐止,这位老元帅才慢慢站起身来。沈遗南踱着步子缓缓走下高台,一步一步的朝着斡难河北岸而去。他步履沉重,每走一步便有“咚”“咚”脚步声响起。

在汉狄两军共计十万的注视下,老帅稳着步子走到了浮桥边上。

北狄白狼军张弓搭箭,纷纷对准了沈遗南,可老帅依旧视若无睹,只是静静地接着向前,迈到了北狄的疆土之上。

浮桥上的四煞早已跟随隆山回到了北狄疆土,与另外三煞站到了一起,就开始调动兵马做好冲杀、防御两手准备。只见白狼军五万兵马齐动,可老帅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甚至没有看北狄白狼军人一眼。

此刻北狄白狼军上下如临大敌,就连隆山也站到了七煞的保护之中。不管是北狄白狼,还是玄雀旗下众将士,都不明白老帅沈遗南意欲何为。三先生擂鼓六声,消耗极大,便没有出战,此刻由胡边草带着玄雀堂里众修士站到了浮桥最北端,虽是恭候沈遗

南的命令。

可是沈遗南没有对北狄白狼任何一人出手,也没有对身后自己帐下玄雀将士下过一道军令。老人家只是径直的走到了杨先廷的身前,伸出苍老的大手为这位金凤军年青一代的翘楚轻轻整了整衣衫,接着抱起这具冰冷的尸骨,转过身去缓缓地朝着浮桥走去。只是回过头的那一瞬间,老帅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半转过苍老的头颅,瞪圆了那双环眼,冷声喝问道:“老夫踏上北狄之地,取回小兄弟的尸骨,敢问隆帅可否?”

老帅回头暴喝,如天降雷霆,豹头环眼,燕颌虎须,好一副威风凛凛的豪迈模样。只听暴喝声起,北狄战马顿时大惊,更有甚者仰头嘶鸣,甩下座上兵勇,逃脱战场而去。更有胆小的兵卒竟然怔住,就连兵戈跌落都不自知。

听闻老帅言语,隆山不由脸色一红。真不愧是大汉军方的三座大山之一,沈遗南单凭己身,以苍老之躯就吓得自己帐下五万兵马齐动。暴喝声中,更有马走,兵逃,兵戈惊落者,更是让隆山面色难堪。沉着了良久,隆山推开了为保护自己将自己层层围住的兵士,走到了两军阵前,对着沈遗南点了点头,恭声说道:“我北狄人最敬强者,老帅神威,小子敬仰。只身犯险,只为取帐下人尸骨,老帅大义,小子佩服。”

“呵呵,看来是不准备与我军开战了。”沈遗南冷笑一声,接着挺直了身体,一脸郑重的抱着杨先廷的尸体他到了浮桥之上。围在浮桥上的玄雀旗下众修士一脸庄重的望着沈遗南,纷纷不由自主的为老帅让出了一条路来,见到这般模样,旗下五万将士的喊声渐停。

老帅走上浮桥,并无过多言语,只是站在选玄雀旗下,亲自将杨先廷埋下并立下石碑,上书“大汉守边人 杨先廷之墓。”

老帅说死在战场是兵者的荣誉,就把杨先廷留在斡难河畔,继承他生前的遗志,继续戍守着大汉的北疆。玄雀旗高高飘荡,旗下的土包子寂静无声。这座坟茔没有阴森恐怖,却有悲壮豪迈。五军尽低头,静默无声。良久,老帅抬头望向玄雀军的将士们,高呼一声:“儿郎们,回家。”

大汉飘摇,继续喘息之机,以求续传承,延国祚。沈遗南想战,可是他更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此刻未到战时。

此刻没有人再问陷入姑衍山里的其他人究竟如何了,就连红缨和小丫头流萤,此刻也是围在了陈凡凡的身旁嘘寒问暖。之所以不问倒不是说望了,怕是想留个念想,留个希望。

“大哥,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大军有序撤回营地,小丫头流萤接二连三的回望北狄,心中默默祈祷。

只是她不知道,有一个瘦削的兵卒隐藏在黑鸦军将士之中,此刻紧紧地盯住了流萤兴奋地喃喃自语道:“阴气,是美味的气息,有趣。”

瘦削兵卒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张俊美的脸庞,赫然与白贞贞一模一样。

第一百零五章 相府间堂里的算计

距离先前那场大战的落幕已有十日光景,话说此刻灯下林腹地玄雀堂中正举行着一场送别。原来是大汉贤良太子刘伏就要离开大汉北境,准备折返炎墟州的雒安皇城。

话说如今大汉,风雨飘摇,皇帝昏聩,沉于酒色,以至于奸相弄权,祸乱朝纲。朝廷不稳,九州也因此动荡, 百姓流离,黎民失所,苦不堪言。太子刘伏不忍苍生罹祸,故奏请皇帝,代其巡察九州,想要定九州格局,安万民之心。玄雀北疆是他此次巡查天下的最后一站,按照原本的计划,他该在十日前便已经折返大汉。可万万没想到,玄雀军中出了一个继承了冠军侯传承的陈凡凡。大汉太子心有冠军侯传承之人,硬生生的拖了十日。直到陈凡凡悠悠转醒,刘伏是夜钻到了陈凡凡休憩的营帐之内,屏退了左右密谈了整整一夜,这不第二天刚一大早,就见陈凡凡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刘伏的背后。

刘伏一行人前面,只有沈遗南和胡边草两人。关于陈凡凡的离开,沈遗南早已料到。虽说玄雀军被誉为大汉第一边军,可对于冠军侯传承之人而言,玄雀军这座庙终究还是太小。如果陈凡凡这只雏鹰能够跟在刘伏身后,展翅之日定能翱翔的更高一些,说不定真的就成了拯救大汉于水火的力挽狂澜之人。

只是即便是沈遗南也没有料到,站在太子队伍里的除了陈凡凡意外,竟然还有袁留。老帅一双环眼不着痕迹的望了胡边草一眼,胡边草顿时脸色一苦,朝着太子爷拱手行礼,再望向袁留,伸手捏了捏嘴角的八字胡,怅然开口道:“老夫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了,好不容易挑出了五个看中的后生,却有两个留在了北狄,两个要去皇城。”

刘伏把这一切都收归眼底,静静地听胡边草把话说完,紧着回礼恭声说道:“还望胡大将军莫要见怪,袁,袁留本是小王故人之后,因为家中长辈拌了几句嘴,这才负气离家。他家老父焦急的紧,曾经特意求到了小王府上。小王也花了好些功夫去寻他,却都没有寻见,知道此次相见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子是投到了玄雀旗下。老人家上了年纪,对这个不听话的幼儿思念的紧,还望胡大将军忍痛,毕竟百事孝为先,且让他与我一同回了皇城如何。”

话已至此,胡边草又有何话好说?只见他刚要开口,却被沈遗南打断,沈老帅轻轻眯着眼睛看了袁留一眼,有若有若无的瞄了瞄太子刘伏,意味深长的出声说道:“听闻庆王家里的丫头野得很,算着岁数约莫也要有二十多岁了吧,说与我家乘月刚刚好。”

话音未落,袁留脸色一怔,就睁圆了眼睛,刘伏也是一脸尴尬,对着沈遗南干巴巴的苦笑两声。

“罢了罢了。”沈遗南大手一挥,继续说道:“太子此行有明有皇家金卫贴身保护,暗有供奉堂的长老四下提防。老夫倒也放心让您离去,不过万万不要大意,林老儿间堂里的门生们最擅长

做些蝇营狗苟的勾当。这不,在我的眼皮子地下竟然也放进了耗子进来。”

沈遗南真是直肠子,好不遮掩,把话说的很通透。刘伏闻声沉吟片刻,拱手说道:“不耽搁沈帅清扫门庭,小王且现行告退了。”

刘伏一行人马不多,却极严整,一路向南,直奔雒安城而去。沈遗南几人抬头远眺,很快,车队化成了一条黑线,缓缓地消失在了两人眼中。

“我记得陈凡凡还有留有一个妹妹,他可留下嘱托?”沈遗南驻足良久,忽然对着胡边草询问道。

“大帅好记性,小丫头叫流萤,也是李老鬼收养的孤儿。昨个夜里我一直紧紧盯着陈凡凡营帐,他两人彻谈一夜。今儿一大早,陈凡凡就跑到了太子麾下,并未提及流萤分毫。”胡边草刻意提到了李老鬼的名头,然后悄悄地观察着沈遗南的表情。

可沈遗南闻声面色如常,只是砸吧砸吧嘴,接着问道:“这小子是喜欢缨儿吧,一样没有嘱托?”

“小缨儿喜欢李安民,这小子又喜欢小缨儿,总之混乱的紧。这不抱上了太子这棵大树,这小子不也把小缨儿给忘记了。毕竟是年轻人,不懂得喜爱,这爱来得快,去得也快。”胡边草嘿嘿笑了两声,似乎是回忆起了记忆中的那袭白衣,说着说着怅然哀叹一声。

“霍家的可是血脉传承,这小子身上的金意又与太子的一般无二,你可莫要忘了传闻先皇后死前早有身孕,呵呵,这小子的身份有趣的紧。跟刘伏畅谈一夜,在权利面前将至亲的妹妹和挚爱的心上人忘却的一干二净,这小子倒也是个狠角色。咱们这个太子虽是出身无情帝王家,但却偏偏忠厚的紧,怕是都没有这小子这份魄力。”沈遗南话音一落,就忍不住冷笑两声。

胡边草听到沈遗南这番话脸色瞬间变幻几分,一脸难以置信的说道:“沈帅您的意思是这小子不姓陈,他姓”

“慎言。”沈遗南大手一挥,打断了胡边草,接着冷哼一声,怒声说道:“庆王家的小丫头都能悄无声息的摸到我眼皮子底下,看着我这玄雀堂里少不了蛇虫鼠蚁,是时候该清一清了。玄雀堂新兵大选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莫非真的以为老夫老糊涂了不成,三十多位儿郎的血岂能白流,老廖的血岂能白流!”

沈遗南一甩衣袖,气浪翻腾,一旁磐石瞬间化成了芥粉。

且不提沈遗南打算如何择出学雀堂里的奸细,只是距离玄雀堂新兵大选落幕已有十日之久,可沈遗南对于这次姑衍之祸如何处置却只字未提,也没有阻隔消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道风已经吹了十日,只怕玄雀军折戟姑衍山,冠军侯传承重现世的消息早已经吹遍九州了。

炎墟州,雒安皇城之中,一座深宫中坐着一个眼神浑浊的老者。老头一身酒意,怀里还搂着几个美艳的年轻女子,好生快活。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

起,一个身着华服的老奴走到老头身前,附耳轻言。见老奴走来,几个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退到了一旁,一个个默不作声,却都睁圆了眼睛,仔细的观察着老头的表情。老头闻声轻轻眯起了眼,直到老奴传完消息,他还是一动不动。仔细一听,有阵阵轻轻的鼾声响起,原来是老头醉了酒,此刻竟然闭上了眼睛睡去了。

皇城之内,一处豪宅之内,一个一身锦袍的中年人手里捏着一张纸条,面色稍冷,眉头紧蹙,一副沉思模样。这是一条深邃的长廊,长廊幽暗,两侧却染满了灯火。只见长廊最深处建着一座华丽的高台,一个中年男人端坐在高台之上,在他身体右侧高台稍低处坐着一个黑纱附面的年轻女子。台下密密麻麻坐着约莫百人。百人坐成四行,每行最前方各有一人。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中年人,似乎是不敢放过他神情上哪怕丝毫的变化。良久,中年人终于开口说道:“冠军侯传承之人现世,此刻已经跟随咱们的贤良太子正在折返雒安城。宫里那位早已收到了传讯,却丝毫不为所动。眼前重点有两个,一是冠军侯传承事关重大,该如何处置。二是试探了那么久,宫里那位还是一副沉溺与酒色的昏聩模样。他究竟是在伪装,还是雄心覆灭?大家各抒己见,都说说看吧。”

中年锦袍人话音一落,就听堂下百人顿时开始动了。中年人说是各抒己见,但却不见堂有丝毫混乱。只听狼毫划过宣纸的声音响起,就看到从最后一排起,每行最后一人落笔成册,待笔落后,再将宣纸传至前方一位。前方之人本在沉思,直到接到后方传来的宣纸,仔细研读过后再落笔,待写完再向前传。如此循环往复,只是传到四行最前一排,再又每排第一人将宣纸传至黑纱女子处。约莫一个时辰后,黑纱女子处终于开始汇集了四张宣纸的欣喜。期间出去落笔有声,再无一丝杂音响起,一切都是如此的训练有素,有条不紊。良久,黑纱女子起身望向锦袍中年人,只听沙哑阴狠的声音响起:“禀告相爷,冠军侯传承拉拢,宫里那位是否伪装,仍需观察。”

这座华美宅院的门匾上铁画银钩“林府”两个大字。

这条长廊也有个干脆利落的名字,叫做“间堂”。

而端坐间堂高台之上的中年锦袍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大汉王朝大权在握的一代奸相,林道子。

奸相林道子以征求幕僚之名网罗天下谋士文修,组立“间堂”,充当自己智囊团的角色,专为自己出谋划策而用。稚童尚知,天下政,间堂出,林道子把持朝政十六载,早已将间堂打成了铁板一块,这哪里是府中幕僚,俨然是一个小朝廷!

林道子这才眉头轻展,出声说道:“也好,大汉军方个个食古不化,冥顽不灵。不握住大汉的兵符,本相脊背发凉,寝食难安。冠军侯号称军神,他传承之人现世刚好是个机会,能让我将手伸到军方中去。”

第一章 安平州山人府

大汉九州,安平最为丰饶。

安平州位于九州中心,地势平坦,适于耕种。更有茫茫沧江穿州而过,沧江与斡难河同源,都是打北境之外的大雪山上流淌下来的。安平州不光有水,还有一片片丘陵。毕竟地处平原地带,小小丘陵远没有名山大川的壮阔,不过安平人少见过世面,偏偏非要称这些丘陵为山不成。

这不近些年天下震荡,九州百姓流利失所,有为数不少的人逃难到了安平州想要寻口饭吃。可纵使安平丰饶,但处在这动乱的年代哪里还有余粮献出呢。一来二往的,安平州内大批流民涌入,一起之间也陷入了混乱之中。好在有一位韩老头飘然而至,引导者百姓流民汇集在一起,勉强维持生计。只是个人的能力实在是太小,数年时间也不过聚齐了百十余户人家,住到了一棵榕树之下。不过所幸的是,韩老头并没有就此退缩,小村子里的住户也在持续增加着。

韩老头以山野村夫自居,故此小村子被命名为山人村,韩老头的草堂也被称为了山人府。

沧江水流湍急,且多暗礁,寻常船只鲜有敢渡江的,也就是生活在江畔的孤苦百姓为了生计,只得舍下胆子去这江里捕些鱼来。一来二往的,不知沉了几许尸骨,自打韩老爷子搬到此地,在其指点之下还真被这些个平头百姓寻得了大致的路线。每每这老天爷赏脸来个风平浪静,沧江畔就会聚上七八个精壮汉子下江捕鱼。穷苦汉子少有消遣,便自封个沧江弄潮儿相互调笑,脑袋别裤腰的沉郁也在玩笑中轻松了些许。

日渐西沉,哥几个调笑着上了岸,今个儿收获颇丰,还难得的捕到了两条黄嘎子。领头的吴贵儿提议把一条黄嘎子给婆娘刚生娃的孙大石,给娃他娘滋补滋补,另外一条送给韩老先生。穷苦人实,没多寻思都吵吵嚷嚷的同意了。孙大石顿时手足无措,满脸通红的连忙推脱,说:“使不得,使不得,大家伙儿一起出的力,怎么能分给我。”吴贵看着老实本分的孙大石,照着屁股踢了一脚,笑骂道:“你小子甭跟老子们矫情,给女娃子滋补滋补,省的日后跟他爹一样傻里傻气。你顺道给韩老爷子送一条,他家的小娃子正是长个的时候,不过你休要贪了啊。”孙大石想起了韩老爷子指点之恩,又见同伴们的坚决,就不多矫情,收下了两条黄嘎子,抄起今天的收获,没顾上先回家,就径直往江畔的大榕树下走去。

沧江这一道儿人烟稀少,不成村落,只有山人村里零零散散的分布着流亡人家。孙大石一路小跑到榕树下,打量着草庐。草庐不大,奇于规整,小小的门上附有匾额,上书“山人”二字,黑底金字,孙大石猜测这匾额大概是木质的,不然把字刻上去是怎地麻烦。他幼师跟着私塾先生学过几个大字,认识这两个字,后值诸藩争霸,狼烟四起,为苟活疲于奔命,便顾不得念书识字了,所

以他不识得门左右的一幅楹联。草庐门敞着,孙大石也没往里踏,只是站在草庐门口,轻声唤道“韩老先生,您可在家?小的今日打了条黄嘎子,送给您跟仨孩子尝尝鲜。还望您老莫要嫌弃。”话罢不多时,走出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老者身材修长,身着一袭麻衣,面容偏瘦,却少有褶皱,头戴方巾却挡不住银发三千,一双眸子透着睿智亦或是散发着寒意。这老者正是孙大石口中的韩老先生,先生一词本是学生对于老师的敬称,乡野间的汉子不懂得那么些道道,韩先生也不计较。看着这汉子一脸的朴实与局促,韩老先生接过那条黄嘎子,道了声谢,冲孙大石道:“大石你且稍后,我这边去给你取些银钱。”孙大石忙呼:“先生莫要拿钱,一条鱼,不值钱,赶不上先生对俺们的指点之恩,要不是先生,俺们还得拿命去这些个鱼呢。再说先生这些年教俺门这些个穷汉子家的娃娃们识字,这可又是莫大的恩情,先生可莫要再提钱咯!如果先生不嫌弃,等俺家伢子大了,也让她跟着先生识几个字,再把这门上的联子念给俺听,俺这心里定像抹了蜜似的甜呢。”韩老爷子也不多言语,拱手称谢,道:“行传道之事乃圣贤之事,令爱学了会开口叫爹娘,便送到我这庐中吧!”得了韩老爷子的应允,孙大石仿佛受了莫大的荣幸,想着赶紧回家告诉自家婆娘这等喜事,便匆匆赶回了家。

韩老爷子姓韩名植,八年前带着三个大小不一的孩子搬到这江畔。初到此地,周围民众见其打扮惊为天人,不敢上前搭讪。直到这老爷子召集众人,花些银两为其结庐这才搭上了话。韩老爷子写的一手好字,时常流出一两幅字托大石几个拿到几里外的沙陀小镇上贩卖,大汉兴儒,字帖颇受追捧,他以此也可维系生计。

韩老爷子提留着黄嘎子,冲着内院喊了一声:“云儿,今晚有黄嘎子!”循声走出一少年,约十六七岁,相貌普通,令人称奇的是其双眸呈淡褐色,近乎透明。这正是当年韩植带到沧江畔孩子中的老大葛云。韩老爷子一副儒生做派,能写字,会赋诗,更可以神奇的给渔民们找到一条安全的捕鱼路线。凡事在韩老爷子眼中都是云淡风轻,可只有一样却难倒了这位神秘的老者。古语有云,君子远庖厨。韩老爷子的厨艺仅限于把生米野菜一股脑的放到锅里煮熟。味道尚且不说,单单是能不能吃就够耐人思索,文人多少有些迂腐,韩老爷子也羞于跟民妇们求教生火点灶之事,便一直可着性子来。直到六年前,师傅的松菌粥害的年幼的师弟师妹跑肚不止,怎么着都不肯再开口吃饭。葛云心疼,抚着弟妹的额头哄他们睡去,平时鲜少言语的他难得对颇为敬重的师傅恶狠狠地道了句:“以后饭,我来做。”韩老头讪讪笑了笑,老脸不禁一红,自打那时起,年纪轻轻的小葛云不知从哪儿寻了一把菜刀,便成了这草庐的头号大厨。

葛云打师傅手里接过的黄嘎子,麻溜的钻进厨房,手起刀落,刹那间刮鳞,剃牙,去尾,抠边线一气呵成。抄起葱姜蒜,只听得笃笃笃一阵刀声,葱已成段儿,姜已成丝儿,蒜已成末。韩植在远处看着,眼里闪过道道精光,喃喃道:“此子绝非常人,日后定能驰骋天下,便是分一杯羹也未可知啊。”

久炖入味,香气却弥漫开来。庐中专有一间设为书堂,在这儿被师傅罚抄《竹书记年》二师弟刘凌禁不住这香味的诱惑,拐带着师妹小妍儿悄悄溜到厨房。俩人一左一右拽着葛云的袖口不停地摇啊摇。葛云看到这两者肥嘟嘟的小脸都眼巴巴地瞅着灶台上的铁锅,尤其是这师弟,口味快留到了地上,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替师弟擦去嘴角的口味,又轻轻拍了拍师妹的额头,悠悠道:“这两只小馋虫,去屋里等着,再过半刻就能出锅。凌儿可曾抄完罚写?小心师尊拿竹条再抽你的屁股。”小凌儿闻言一个机灵,瞥了瞥不远处的韩植,赶忙溜回了书堂。韩老头扁了扁嘴巴,看了看古灵精怪的二徒弟,大概也是颇为无奈。

天边看不见了日头,草庐内也点起了油脂灯。师徒四人围坐方桌,中间盆中盛着香气扑鼻的黄嘎子汤,汤汁浓郁,肉片近乎透明,即使韩老头看了也是食指大动,更甭提贪嘴的垂髫儿了。韩植悠悠端坐着,端着镇上换来的黄酒,打量着身边的三名弟子。葛云性子淡漠,少年老成,只是看着师弟师妹憨笑。刘凌眼巴巴的盯着眼前的美食,又看到师傅打量自己便没有胆子动筷,急的抓耳挠腮。只有小妍儿,转了转眼睛,起身冲师傅糯糯的说:“师傅,你吃。”韩老头闻言哈哈大笑:“还是小妍儿最机灵,徒儿们开吃。”话罢,师徒四人一顿大快朵颐,欢声不断,笑语连连。韩老头见此场景连饮数杯,放下手中酒蛊,抚掌大笑道:“有你等徒儿三人,为师之大幸啊。”刘凌看着自打记事起便相依为命的老者,叫了声:“师傅。”韩植道:“何事?”刘凌笑了笑,又道:“师傅,师傅。”韩植不解,问道:“凌儿,这是何意?”刘凌跑到老者身旁,钻进其怀里,抱着韩植道:“就是想叫师傅。”韩植闻言,眼里闪过本意隐藏至深的宠溺,张口说不出话来。小妍儿见状也跑过,拉着韩植的胳膊,道:“我也想喊几声师傅。”

待酒足饭饱,三个孩子尽皆睡下。韩植忽听得一阵响动,走出门外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个长獠鬼脸年度的黑袍人正静静地站在月光下,居然是与廖贤才一同消失的夜下鬼,鬼师。

“你已经整整来迟了三个月了。”韩植脸色平常,只是双眼之中闪过一双怒意,出声说道。

“呵呵,无妨。这次我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可以开始我们原定的计划了。”鬼师双眼之中布满了狂热,兴奋的说道:“就让我们把这潭水彻底搅浑吧!”

第二章 蜂巢老船夫 李安民归汉

一场秋雨洒落,浇灭了夏夜的蝉鸣。

三月后,叶落、草黄。姑衍山里小心翼翼的钻出了一个少年郎。只见他浑身上下衣衫褴褛,紧紧握住一把藏在鞘中的宝剑,探着脑袋打探着山外的情形。

“哟,臭小子你可算是出来了。”只见一老叟头戴蓑笠,身披蓑衣,看着探身而出的年轻人轻笑着调侃道。只见老叟似乎是等了许久,背靠着一石块,枯瘦如爪的手上握着一个酒葫芦,咕噜噜的朝着嘴里又灌了一口。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困在姑衍山里长达三个月之久的李安民。听到老叟的话,李安民顿时如临大敌,紧紧地盯着老叟。他只觉得老叟看起来眼熟,回忆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人正是渡过斡难河那晚神秘渡口的垂钓人,想起了河岸边的那几具白骨,李安民心头微凛,沉声问道:“是你,难道在等我?”

老叟闻声不答,只是将酒葫芦抛给了李安民,轻笑着瞥了他一眼,悠悠说道:“上好的老烧酒,喝两口,暖暖身子。秋寒就像冷刀子,就藏在斡难河上的风里。吹在脸上是软绵绵的,但却趁你不注意说不定就钻到了你骨子里了。”

李安民不由自主的接过酒葫芦,方一揭开塞子,鼻头里就钻进来了一股呛人的酒气。他皱了皱眉头,对着老叟继续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在此?”

老叟伸手撑着石块站起身来,双手拍了拍,震去了手上的土灰。他站定了身子,盯着李安民瞅了瞅,口中喃喃说道:“像,真的像。”说话间,只见他将手伸到蓑衣内一阵摸索,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木牌,对着李安民的眼睛晃了晃。

李安民定眼观定,只见那木牌模样古朴,上面只刻着一个“蜂”字。这木牌看着熟悉,李安民忍不住伸手在怀里一阵摸索,终于掏出了一块与老叟手中一般无二的木牌。这木牌是他从黄大师那里得来的,代表着蜂巢的标志。此刻,李安民神情恍惚,自打得到了这木牌,他便从来没有动用过,甚至已经将其抛诸脑后了,可万万没想到这会儿他竟然遇到了蜂巢中人。

“蜂巢的人,你可是老爹安排的?”李安民瞪圆了眼睛,出声询问道。

“呵呵,老夫蜂巢三苦蜂,叫我船夫就是了。”老叟笑了笑,接着说道:“喝过了酒,我送你回玄雀城。”

李安民确认了老叟的身份,出于对老爹的信任他也对这个“船夫”放下心来。只是这酒着实太烈,只喝了两口就呛得一阵狂咳,双眼里都挤出了眼泪,看的船夫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来。

两口酒下肚,酒意蹭的一下冲头而上,李安民就晕晕乎乎的被船夫提在手上直直的朝南而去。直到到了斡难河边,老船夫一路躲过白狼军暗哨,驾轻就熟的找到了藏在河畔的一艘小船,撑起了长长的竹竿,一路朝南而去。

看着斡难河北岸白狼军行伍严整,一队队骑兵来回奔走,李安民心生疑虑,只见他打了个酒嗝儿,出声问道:“先前渡河时斡难河北岸一片平静,怎么现在白狼军搜查巡逻的力度大了那么多?

老船夫一边撑着竹竿,一边回答道:“还不是你们这群小崽子闹得。玄雀军帅沈遗南一声令下,斡难河上瞬间立起了一层浮桥。后有邀隆山上桥,在白狼军帅的眼前,沈渡辽擂动通天战鼓六响,活生生灭了白狼重骑五千。后来沈遗南为平息军愤,只身踏足北狄,在隆山的眼皮子底下抱走了那个叫杨先廷的军卒尸首。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北狄白狼颜面不保,又岂会咽下这口气,所以从那晚之后,这河岸上巡查的骑兵就没停歇过。”

李安民听到这番话瞬间惊醒过来,他万万没想到那日这斡难河上沈帅居然闹出了那么大的阵仗。正在消化老船夫话里的讯息,李安民不由得呆呆愣住。

老船夫瞥了李安民一眼,又用力长撑了一杆,接着哀叹一声,继续说道:“这些还都是表面的,而里子却还有别的门道儿。沈遗南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却没有爆发正面的冲突,甚至还不惜亲自出手,约束手下,平息军愤。他的所作所为暴露了两个讯息,要么玄雀军远不如北狄白狼军想象中的那般强大,要么就是大汉王朝已经溃败到了一定的程度,以至于赫赫有名的大汉军方三座大山之一的沈遗南,都不敢妄自开战。北狄人看似鲁莽,但一个个却狡猾得很,自然是悟透了这一层。这两种猜测不论哪种,对北狄而言都不可谓不是一条好消息,知道了大汉这块香喷喷的大肉已经颓不可挽,北狄的豺狼们又怎么会放弃这般美味,只怕战事不远了。”

老船夫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李安民问听沉默不语,一是震惊于一个不起眼的蜂巢老船夫竟然将两族之事看得如此通透,而是心忧大汉的现今艰难的处境。他久居玄雀边城,光听人提及大汉国祚不保,却是不明白情形究竟是如何,于是不由得心底痒痒,想要走出玄雀城,走出玄雀军,到大汉九州看一看。

询问清楚了国之大事,李安民不由得想起了身边的人,于是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老船夫,出声问道:“老先生,你可知道我那弟弟如何,可曾平安归汉?”

老船夫深深的望了李安民一眼,然后不由自主的莞尔一笑,出声说道:“终于还是开口了,还以为你会先问你那如花似玉的小娇娘呢。”李安民自然知道老船夫口中的小娇娘说的是红缨,于是忍不住小脸一红,低满脸羞意的低下了头,喃喃说道:“红缨的下落我也是想打听的。”

听到这话,老船夫更是一阵大笑,良久,笑声才止。只见他又讥笑一声说道:“你那弟弟身负大汉军神冠军侯传承,自然是好得很。方一回到玄雀军就被太子刘伏看中,被带回了炎墟州皇城雒安城,封侯拜将指日可待。至于你那小女友,呵呵,也不知道你小子自己还守不守得住人家的房门,你回去之后自己去问吧。”

听闻弟弟陈凡凡安好,更是追随在了太子刘伏帐下,李安民心底不有松了一口气。虽然只见过太子刘伏一眼,可李安民却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底有说不出的信任。陈凡凡跟着当朝太子,凭借弟弟的能耐,日后成就定是不低,李安民

想到这儿忍不住为他高兴。而关于红缨,李安民却是搞不懂老船夫话中的深意。男女之情他不是不懂,可对于红缨他却一直犯迷糊。“顺其自然吧。”李安民心底喃喃道。

两岸兵甲林立,斡难河波涛汹涌,一老一少,一叶扁舟,踏水朝南,翩然而去。

“到咯。”老船夫操控者小船来回腾挪,终于是到了斡难河北岸。只听老船夫一声吆喝,惊醒了颠簸中陷入熟睡的李安民。一阵凉风袭来,少年郎抽了抽鼻子,抬起头来,就看到天刚擦黑。再往下瞧,就看到老船夫已经上了岸,正弯着腰拉着一根绳索,将小舟拴在渡口。小舟颠簸,李安民垫着步子踏上了河岸。

四下观瞧,发现这里正是先前那个有些阴森的神秘渡口。他走到了渡口门栏之上,说是门栏,可实际上却只剩下两颗满是刀剑伤痕的木头。在往上瞧,就看到两棵木头上挂着一块露着几口破洞的牌匾。牌匾刷着黑漆,却被斡难河水腐蚀的有些斑驳,透过刀箭痕迹,隐隐约约的辨认出上面刻着三个大字“黑鸦渡”。这渡口名字居然与自家军队同名,李安民看在眼里就忍不住念出声来。老船夫听到动静,又端着酒葫芦喝了两口,双眼无声,只是不停地砸吧着嘴巴。李安民将一切收归眼底,看老船夫这般模样,怕是这黑鸦渡有故事。

“小子,到了南岸就不必我送了吧。你在玄雀城收拾收拾,准备前往安平州,老蜂王在那里等你。”老船夫终于回过神来,又高举着酒葫芦猛灌了一口酒,却发现葫芦里的就已经空了。或许是因此心生气恼,于是不耐烦地对着李安民喊道。

“安平州?”李安民难以置信的反问一句,接着他摇了摇头,对着老船夫回答道:“舍妹身受阴气侵蚀,仅能保三年无恙。阴气的根儿在北狄,我要留在玄雀积攒实力,三年内为设备解决阴气之祸。”

老船夫闻声,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悠悠开口说道:“流萤之事,老蜂王自有安排。”

“我乃玄雀军军籍,擅自脱离玄雀,以逃兵论处,只怕祸及家人。”李安民眼睛转了转,接着出声说道。

老船夫依旧闭着眼睛,还是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继续悠悠开口说道:“军中之事,老蜂王自有安排。”

李安民闻声眉头紧蹙,安平州遥远,要他离家他心底难免心生抗拒,所以想要继续开口反驳。可话还未来及开口,就见老船夫冲着自己吹胡子瞪眼,怒气滚滚的说道:“滚,老蜂王自有安排。”

见老船夫大怒,李安民瞬间拉长了脸。稍许时刻,他似乎是心底做了决定,就站起身来,径直的朝着玄雀军营而去。

“待我明日在军中寻些好酒,再给你送来。”李安民的身影越走越远,却有一道声音传到了老船夫耳畔。老船夫闻言,抱着酒葫芦笑了笑,只是笑声中流出了几点泪珠来。

“是个有情有义的小子,不过你怎知老夫明日可还会在此?”

老船夫望着李安民的背影,老泪涟涟,轻声自语。

第三章 地宫惊魂 玄雀动了

最寂寥,也不过清秋夜。

黑鸦渡处在不起眼的犄角旮旯,就算是老船夫也得在斡难河上小心翼翼的连转几个急弯才能钻进去。李安民离开了黑鸦渡,趁着月色正明,一路小跑的就直奔灯下林而去。他实在是心忧自家那个爱哭鼻子的傻妹妹,流萤。

伴着斡难河水声哗啦,南岸的玄雀五军也是武装严整,小心翼翼的警戒着。李安民听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心底一阵唏嘘,怕是真的离战事不远了。他一路上躲着巡逻的队伍,倒不是畏惧,只是急切的想见到妹妹。若是被巡逻的兵士们发现,自然是少不了一顿盘问,大大的耽误功夫。好在他身形矫健,周身幽冥气散开,他整个身子似乎都与夜色融合在了一起,悄无声息。

连连跑了一个时辰,李安民眼前终于看到了那块刻着“玄雀堂”大字的大石头。他回忆着红缨那日的动作,照着葫芦画瓢,接连几次,还真的成了。只听轰隆隆一阵响声,大石头朝着后面挪动了几分,露出了一个黝黑的洞来,只见李安民身形一闪,就算了进去。

李安民凭借着记忆一路朝着医坊狂奔而去,却没想到了刚走几步就跟一众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玄雀卫撞在了一起。无巧不成书,那队玄雀卫为首的一个不是别人,正是老熟人尹照雪。地宫里的灯火映照着李安民急切的脸庞,猛的被人发现行踪,即便同是玄雀中人,他也忍不住心底一个激灵。看着生生愣住的老冤家尹照雪,李安民脸色一滞,就下意识的朝着对方挥了挥手,呆呆的说了句:“好久不见。”

可话一说出口,尹照雪整个人就炸了毛,眼里闪烁着惊恐,手忙脚乱的疾声狂呼:“鬼呀,鬼呀。”尹照雪一边鬼哭狼嚎,一边撒腿就跑,身后跟着的玄雀卫们看到尹照雪见到眼前这人后的模样,有些不明所以,但也纷纷猜测眼前这个浑身冒着黑气,眼里剑意锋芒闪耀的年轻人定然是个可怕的存在,便作鸟兽散,一瞬间也急匆匆的消失不见了。

“鬼?在说我吗?”李安民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低声自语,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就继续朝着医坊狂奔而去。只是玄雀堂所在的地宫里曲曲折折,距离上次来到玄雀堂已经有三月之久,他哪里还能辨别出哪条土巷子是通向医坊的。知道跑了半个时辰,李安民穿过了一道石门,一头扎进了一个空旷的大堂之中。看着大堂里灰土积攒了厚厚的一层,放眼望去一片雪白,待靠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层层蛛网,李安民终于确认了一件事,他迷路了。

刚想折返回去,却只听到轰隆隆一声巨响,李安民回头一看,发现门口有一道巨大石门正在落下,不过喘息之间,就见石门落地,瞬间震翻了那层土灰。尘浪翻滚,至呛得李安民一阵狂咳。他连忙将双手在身前挥舞,想要播散那层土灰,却听到一阵沙沙的声音响起。李安民心生疑窦,透过土灰就看到一双散发着幽幽腥红光芒

的眼睛。心底微诧,少年郎连忙纵身后撤,却见一层血脉的大网直冲自己而来,来势汹汹,速度远超过他后撤的步子。原来是一只蜘蛛,一只堪堪有一人大小的蜘蛛正顺着厚厚的蛛网,挥舞着八条长矛一般的蛛腿飞快的朝着李安民冲来。

蛛网飞快,李安民躲闪不及便被包裹起来,蛛网黏住了少年的身体,李安民压根儿动弹不得分毫。眼见着那蜘蛛巨大的口器已经张开,分明是把李安民当做了美味,正垂涎三尺,李安民拼命地扭动着身子,却总也挣脱不开。知道蜘蛛冲到了自己的眼前,巨口就要将自己的头颅吞下,李安民的眼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开!”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李安民一声暴喝,瞬间剑意化气,三道剑气激射而去,锋芒毕露。李安民破网而出,而锋芒剑气冲势不减,直直的朝着巨蛛的身子斩去。剑意一出,只见这间地宫土堂居然没来由的生生颤抖几分。危急存亡之际,李安民顾不得其他,只是操控着三道剑气如雷似电,直直穿透了巨大蜘蛛的身体。剑气一出,巨大的蛛身瞬间土崩瓦解,蓝色的蛛血喷散而出,溅得李安民满脸蓝色。

看着剑气轰碎了巨蛛身体后有蔓延了三寸才消散,李安民伸出手来一把抹去脸上的蛛血,面无表情的喃喃自语道:“还是没算清楚,还是多出了三寸。”原来少年郎一进到大堂之内就发现了悄悄掩藏在角落里的巨大蜘蛛,姑衍山里的三个月他没有白白睡去,反倒是对识海里那两幅图的感悟越发深厚。换言之,这三个月内,他对锋芒剑意的感知和掌控能力与日俱增。这蜘蛛太过诡异,他早就打定了主意用锋芒剑意灭杀巨蛛,之所以还被蛛网缠住,只是为了让巨蛛放下戒备,靠近前来。剑气虽然无坚不摧,但以李安民如今的实力,也不过能发出三尺,也就是青锋剑一般长短。少年心思之缜密,在同龄人之中当属翘楚。

姑衍山里的三个月,李安民梳理了身上的种种玄妙,也算是有所得,终于将幽冥气和锋芒剑意之间的关系梳理了清楚。修炼一途,自然是以天地为食,吸收在体内的幽冥气就像是饭食化成的气力,而锋芒剑意则是他手中最为锋利的兵刃。兵刃虽利,可只有挥舞起来才有真的威力。如今在幽冥气的加持之下,锋芒剑气的威力早已经今非昔比。只是他心中仍有疑惑,隐隐觉得幽冥气还有其他玄妙,甚至体内还隐藏着其他的玄妙,只是如今境界太低,尚不能勘破其中种种。

狮子搏兔,尚使全力,更何况少年郎生性谨慎,哪里知道那巨蛛的真正实力。三道剑气,已是极限,此刻的李安民显出了疲态,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正想站起身来去搜索机关,打开大堂里紧闭的大门,却忽然听到一阵阵“沙沙”声响起。这声音他听起来极为熟悉,脸色瞬间苍白起来。抬头望向蛛网,就见先前雪白的蛛网不过瞬间就密密麻麻的布满

了黑色斑点,而那斑点不是它物,正是蜘蛛!

像是捅了蜘蛛的老巢,只见大小不一的蜘蛛倾巢而出,直冲李安民飞扑而下。看这阵仗,蜘蛛何止千万,一个个挥舞着蛛腿,喷射着蛛网,大张着口器悍不畏死的朝着李安民冲来。李安民稍一打眼,就看到大堂四周还有望不尽的蜘蛛不停地涌来,他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别说此刻少年郎已经力竭,即便是全盛时期,他也抵挡不住这延绵不绝,宛若潮水般的攻势。

“天亡我也,天亡我也!”李安民挥舞着青锋剑,扫去了蛛云漫漫,可蚁多咬死象,他的抵抗终是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不知有多少蜘蛛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上,李安民眼中的神采淡淡消散,只觉得手中的青锋剑竟如此沉重,少年郎呢喃一句:“老爹,流萤、凡凡,对不起了,我先去了”

“锵”

忽然一阵清脆的鸣声响起,土堂之内燃起了一团烈火。火光中露出一道盘窝的的鸟雀虚影,只见这灰毛鸟雀轻轻展翅,瞬间火焰夹着着狂风扫遍了所有的蛛网,李安民置身其中却无一丝异样。只闻到一阵阵烧焦的气味窜进了鼻头,李安民猛得抬头,朝着那火焰望去。穿过火焰,李安民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只看到一双锐意丰存的凤眼,直直的落到了识海之内。只一瞬间,识海中那张“两军对垒”图升腾而起,似是活了一眼居然动了起来,重现着当时的场景。李安民依然恍惚,却没有看到那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灰毛鸟雀眼里光芒流转,直到“两军对垒图”画面飞转,终到尽时,那鸟雀眼里才流露出一丝不舍与挣扎。雀目紧闭,似是悲壮,似是惋惜,如耄耋老翁送别了儿时最后的玩伴,竟有一颗泪珠滑落。灰毛鸟雀泪撒两军对垒图上,凝成图上红衣持剑人战甲上的一颗宝石,最后与图画融为了一起,回到了李安民的识海之中。

雀鸣声尤回荡在耳畔,那团烈火却已然消散,不见了灰毛鸟雀半点踪影。

两军对垒图回归时还,许久后李安民才回过神来。此刻他身上被蜘蛛群噬咬得伤痕早已修复,回过身去发现石门也已然大开。

“李安民,李安民。”

道道疾呼声中,李安民回头一望,就看到一道倩影急匆匆的冲到了这座土堂之内。只见这女子轻纱遮面,却挡不住眉眼之间绝美,正是医坊夏言溪。李安民尚沉浸在方才一幕的惊诧之中,却未曾发觉夏言溪眼里的焦急。

“臭小子,真当玄雀堂是沈帅修成的了,连禁地都敢乱闯。”娇嗔一声,夏言溪脚尖轻点,飘然落到李安民身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小子一把拉了出去。

玄雀堂内堂之中,沈遗南站在密密麻麻摆满了灵位的密室之中。老帅面色沉重的,似乎正在与老朋友们诉说着纵横大汉的往事。忽然他眉头一挑,疑惑地说道:

“咦,玄雀怎么动了?”

第四章 兽首源头 双重梦境

灯下林,林下灯火摇曳。

昏黄的灯火下,夏言溪急匆匆的赶来,已经是满脸香汗。她本是精通“观辩”之术的文修,似乎是惊讶于李安民居然能在禁地中安然无恙,别运起观辩之法朝着李安民望去。观辩之处玄妙,能看透人体内潜藏的各种气息。只见夏言溪的脸色变幻几分,最终还是从腰间取出一粒药丸,只见她玉指轻搓,药丸化成粉末,顺着呼吸悄无声息的钻到了李安民的口鼻之中。

“希望我没有赌错。”夏言溪轻声长叹、呢喃道。

烟尘无声无息,手臂上的兽影竟然蠕动起来,李安民只觉得头部一阵眩晕,便陷入了梦境之中。

梦里不知身是客,沉其境、仿其形:

“嘶嘶嘶”

一阵怪异的声音传来,李安民惊的一个冷颤,顿时就睁开了双眼。

这一抬头可着实吓坏了少年,就见到一双墨绿的大眼阴森森的盯着他,一条鲜红的信子正舔着他的脸。

赫然是一只巨大的蟒蛇!

李安民大惊失色,他起身就要逃走,却没注意自己正躺在一棵数十丈高巨树的枝桠上。这一翻身可不要紧,李安民一个踉跄就从枝桠下跌落,直直的冲着着地面摔了下去。

“这里是哪儿,我怎么在这儿,老爹呢?”李安民心中浮现出无数的疑惑,他明明记得昨夜自己在家偷偷喝了老爹的烈酒,有些头晕目眩,就回屋睡觉了,可是自己怎么又在这儿!

李安民被这般场景吓得几近丢了魂,看着眼前越发清楚的土地,他心里忍不住一阵悲凉。

“完了,这下要被摔死了。”李安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脸上却没有害怕的神情,只是看起来有些不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蛇尾钩住了就要坠落在地的李安民,然后顺势将他放在了地上。

落在地上:,李安民惊讶自己居然没被摔死。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这才细细打量眼前的巨蟒。

只见这巨蟒蛇首黝黑,没有一丝杂色,而身躯却是青色,幽幽的光泽若隐若现。巨大的双眼透着骇人的凶光正在盯着自己。猩红色的信子不停的吞吐着,却没有腥臭的味道,反而有股淡淡的香气。更加奇异的是,蛇首正上方有一个微微隆起肉包,很是奇特。

李安民见巨蟒虽然盯着自己却没有什么行动,他猜测这条蟒蛇一定是在寻找时机,一口将自己吞下。

李安民试探着向后退,与此同时,偷偷观察这片林子。

“是玄雀城附近的牧羊坡。”李安民心中暗暗思索。

黑首青身的大蛇仍然盯着李安民,身躯却没有动弹,只不过巨大的信子不停的吞吐,发出“嘶嘶”的声音。李安民一步一步的缓缓向后退,见眼前的巨蛇仍旧没有动作,他心中稍定,心底暗道:“难道他不愿吃我?或许我还可以逃掉。”

李安民一步一步的向后退,脚步很缓慢,生怕惊到巨蟒。

退了数十步,见巨蟒没有反应,李安民眼里闪过一抹坚定。

说时迟,那时快。

李安民突然猛地转身,然后拼了命的向前跑去。

他心

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逃离这条巨蟒!

“嗖嗖嗖”

李安民听到后面不断有声音响起,他知道是巨蟒在追他。李安民感受到了沉重的压迫感,回头一瞥,只见巨蟒冲着他暴射而来。猩红的蛇信飞出,带着森然的寒意,愈发的近了。

“喝,哈!”

李安民一声大叫,转过头来双腿急转,低着头向前狂奔。

“快,再快点,不然就得命丧蟒腹了!”

少年只顾着极速狂奔,以至于他都没发现那条巨蟒早已停了下来。

巨蟒停在大树不远处,盯着前方狂奔的少年,眼里竟然人性化的闪过了一丝玩味。

巨蟒头上的肉包突然亮了起来,接着一道透明的光芒闪烁,冲着奔跑的少年飞去。

见少年跑远,巨木后面闪出两道身影。

一个是须发皆白的老头;

另一个是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

巨蟒回到巨木旁,目光停留在老头身上片刻。大概是觉得乏味,它收回目光,蟒身缠上了巨木,然后闭上了眼睛。

“少主如今年幼,恐怕”胡茬男子神色复杂,仿佛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说道。

话没说完,老头就摆了摆手,语气冷淡的说道:“时间不等人,大乱将至。雏鹰唯有经历风雨,才能翱翔于高山之颠。”

虽然语气冷淡,可胡茬男子没注意到,老头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的更紧了些。

李安民沉着脑袋,用尽力气极速狂奔,拼命的想要逃脱巨蟒的追杀。

忽然,他后背一凉,感到浑身清爽。他这才回过神来,听到四周一片安静,他终于停了下狂奔的脚步。

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一片空旷之地,除了头顶上的烈日,别无他物的空旷之地!

李安民感觉有些不自在,可却不知是何原因。他转身看了看,发现巨蟒并没有追来,心里倒也安定了许多。

“难道那巨蟒放弃了?”李安民心中疑惑。

迟迟不见巨蟒追来,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这才放了下来。可看着头顶的太阳,李安民不禁的皱了皱眉头。

“这牧羊坡上为何如此突兀的多出了一片空地?”梦境中李安民很是疑惑,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行,此地过于怪异,恐怕还得找到路回家才是!”李安民想到今日匪夷所思的种种,仍难心有忧虑。他打定主意要尽快找到出去的路。

“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老爹、凡凡、流萤现在情况如何,恐怕要担心死我了。”李安民用衣袖抹去了头顶的汗水,他想起了多年来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家人。

少年郎摇了摇头,把脑海里的忧虑统统甩去。他深呼一口气,坚定的说道:“回家,回家。”

“今日的太阳怎么如此毒辣!”李安民抬头看了看天空。这才没多久,他浑身上下早已汗透。李安民也懒得去擦了,因为擦过许多次,可总也擦不尽。

阳光猛烈,李安民隐隐有些口渴。他知道玄雀城在大陵山的东边,根据太阳东升西落的规律,李安民大致找

到了自己行进的方向。

顶着骄阳,李安民先是极速狂奔,然后快步行走。眼见着日头渐渐向西,少年速度渐缓,最后更是从走变成了挪动。

他先是受了惊吓,紧接着又是一阵狂奔,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挪动,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他实在是太渴了。

不知走了多久,李安民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烈日的炙烤让他本就疲惫的身躯更加的不堪重负。此刻的他正微睁着双眼,凭借着一股执念向前挪动。他嘴里反复的嘟囔着:“回家,回家。”

“噗通”一声,李安民终于重重的摔倒在地。可是令人欣喜的是,他感觉自己的嘴唇湿润了,李安民忍不住猛地吸了一口。

“水,有水。”随着他的意识逐渐清醒,一阵哗哗的流水传入耳畔,原来他一头栽进了一片溪流之中。李安民喜出望外,清凉的溪水仿佛给了他无尽的能量。他咕噜咕噜喝了个够,精神终于恢复了些许。

他又扯去了衣衫,跳入了溪流之中。他的身体早已汗透,黏糊糊的浑身不自在。

他跳入水潭,认真的清洗着自己的身体。

“咦,怎么这般的脏。”李安民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黑乎乎的黏稠之物,他只当是自己流汗太多,倒也没有过多在意。

“这是什么?”李安民忽然停下了动作,眼睛死死的盯着水面。

透过溪水的倒影,他惊讶发现自己背上多出了一幅图案,一幅彩图。

:那是一条栩栩如生的蟒蛇,目露凶光,黑首青身!

李安民忍不住跳了起来,他赶忙的走出小溪。因为背后的图案居然跟山林中的巨蟒一模一样!

李安民有些诧异,他稳住心神向四周看了看。这一看,可吓坏了李安民!

这四周都是茂密的山林,而且是自己熟悉的山林,哪里还有什么空无一物的空旷之地!

李安民抬头望了望天空,发现太阳已经渐渐西沉了。

他又跑到溪水旁,想借着溪水再次看看自己背上的图案,可是这次却发现他的后背上一片光洁,哪里还有什么巨蟒图案!李安民的脸色有些苍白,大树,巨蟒,空旷之地,还有自己身后的图案。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难以理解,都让这位少年郎惊恐不已。

他将后背靠在一根巨木之上,拼了命的用后背蹭着苍老坚硬的树皮,只想将身后那条巨蟒的影子挤出自己的身体,可即便是后背上涌出了滚滚鲜血,却也不见黑蛇的影子。只举得手腕处传来一阵凉意,定睛一看,居然有一个兽首突然浮现在腕间。看着那熟悉的兽首印记,李安民神情瞬间恍惚,直到此刻他才感觉到怪异,难道自己是在梦里?

为了消除心头的疑惑,只见李安民眼里闪过一丝坚定,忽然张开了嘴巴朝着腕间兽首虚影咬了下去。

刺痛之下,李安民这才真正的清醒过来,只见他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声:“好小子,居然那么快就破出了双重梦境。”李安民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方散发着草木清香的闺阁之中,透过床榻边上挂着的珠帘,就发现夏言溪那张绝美的脸庞。

第五章 何老密谈 安民的出身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即便早已有了数面之缘,可夏言溪绝美的倾世容颜还是免不了惊艳了此间少年。知道夏言溪轻咳一声,李安民方才回过神来。因为自己的方才失态,少年郎脸色微红。只是忽然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朝四处观望。巡查了良久,却一无所获,李安民心底露出了几分焦急,连声问道:“流萤呢,怎么不见她来寻我,莫非是阴气爆发,出了岔子?”

听到这话,夏言溪面色微苦,一股难言之意从那双宝石般的眸子里一闪而逝。只听她发出一声短叹,就打起精神说道:“难道是在北狄困了太久,竟忘了秋夕将至?你与那陈凡凡具是不在,我这医坊里免不得有些清冷。小丫头想念两个哥哥,吵着闹着要回玄雀城中的老宅。想来我家红缨倒也真是个傻姑娘,竟然应允。这不,就在前日红缨才找来沈家杂役,将你那老宅翻修的焕然一新,带着流萤一同住了进去。”

“姑衍山里睡了太久,我竟然忘了秋夕节将至。”李安民轻声怅然,心底却想着音信全无的老爹和离开了玄雀城的陈凡凡。可幸好流萤无恙,少年郎倒也送了一口气。“我离去许久,想必流萤给坊主添了不少麻烦,小子现行谢过。毕竟三月不见,小子实在是担心舍妹,便先行告辞了。”

李安民从卧榻上站起身来,对着夏言溪躬身行礼道谢,就要出门而去。可没想到夏言溪伸出纤纤玉手拦住了少年郎的去路,脸上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脆声说道:“不必着急,有人要见你。”

不多时,夏言溪带着李安民找到医坊一道暗门处,就冲着李安民撇了撇嘴,轻声道:“快进去吧。”虽是心头诸多不解,可或许是美的东西总是能够更轻易的得到认同的缘故,李安民此刻选择相信夏言溪,就一头钻到了暗门中去。穿过一条长长的土廊,李安民在最深处看到了一个盘膝坐着的白发老者。只见灯火摇曳,老者吐息浑厚悠长,甚是沉稳。

“何,何老?”直到走上前来,李安民才接着灯火看清楚了老者的模样,这才忍不住惊声呼道。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沈家大管家,沈遗南识之为兄弟心腹,玄雀堂影营的执掌者,何老。

“坐吧,听老夫唠叨唠叨大汉军方的一些传奇。”何老姿势没有变化,甚至没有睁开眼睛看少年一眼,只是轻轻的开口说道。李安民不敢拒绝,于是老老实实的走到了何老的身前,乖巧的盘膝坐下。

“世人皆分三教九流,由吾观之,三教九流并无贫贱富贵之分,只是好区别所行之事。本朝樊城张达,本是乡里杀猪卖肉之屠户。后来跟随刘霍两家起兵征战天下,以一对金瓜锤逐鹿天下,功勋彪炳,官至镇南大将,至今张家后人仍在西南青平关扼守险要,力镇南蛮!千年前开国之际,前朝李剑渊,本是蜀地荒山城寨中一无用书生,顺沧江入中原,后竟一夜蜕变,得前朝襄阳侯赏识,一把木剑,独守犀城这

弹丸之地一月有余,当今军神霍惊人五千甲士奈之不得,大赞其真铁汉也!最终调兵万员,随城破身死,也诛得精骑千余。再说说麻衣贤者黄博彦,本是名落孙山老书生,为解兴霸帝被三军围困之危,飘然至铁壶山前,以己之血布下八门金锁阵,阻隔王家三万弓弩军六日,使得兴霸帝获取喘息之机,率军歼灭楚齐余孽,再回头灭王家弓弩,继而一统中原,开创大汉!此等三人皆非上九流,却仍是名垂青史,功动世人。”

何老说的神采飞扬,李安民听得也是津津有味,只是少年郎心底仍留有疑惑,只是不知何老与他说这些做什么。

何老停顿稍许,却也不多解释,只是自顾自的继续悠悠说道:“大汉王朝传承千年,每一代都不乏惊才艳艳的天纵奇才走上历史舞台,扮演重要角色。但是跟天下万民相比,修行者万不存一。随着修士时代的落幕,天下修行传承被断绝,无数先贤历经上千年探索,也无法恢复修士时代人族强大之一二。

天下之大,有人惊才艳艳。像那樊城张达,虽是屠户,但据他说其第一次看到老爹杀猪,当晚便有双锤如梦,那年他才六岁。那头蛮牛虽是胸无点墨,但从不妄语。或许是他当真天赋异禀的缘故,当夜便又仙风道骨的长须老者入梦,钦此下传承。与人对战,双锤显像,着实战力惊人!

相较与张大的天赋异禀,可更多的人却很是平凡,甚至是愚钝。就像那麻衣老头黄博言,默默无闻一辈子,也不知撞了什么大运,竟以五十六之龄终于破境,并且一步入天境。铁壶山一役,名动天下。”

李安民轻声道:“有趣有趣。莫非何老是想教我人贵在坚持的道理?”

何老轻轻摇头,深深叹息,继续说道:“不仅如此,素问听你大小爱读书,这是极好的,书中自有大乾坤!你可以知素有贤相之称的大汉开过左丞诸葛宁,未曾听闻他修行了什么功法,单凭一凡胎**,就可以可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外。刘家兴霸帝征战天下,多亏了有他作为军师。后平定天下,他献书十二册,修补这破旧的河山,如今百姓虽生活贫苦,却不至于卖妻鬻子,流离失所,这便是诸葛宁之功。传闻帝后曾为其磨墨,宫中宦首冯硕为其脱靴!皇室尚待其如此,行走天地间谁能不敬重?痴儿如今浑身上下剑意锋芒太盛,难免心生得意,以至于见识太过短浅,不知天高地厚了。切莫只顾一味地出蛮力,却浪费了自己的脑子。你已然书读了十六载还不知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李安民沉默不语,只待何老悠然长天,唉声叹气的说道“你可知你出生时,老夫就守在身旁,记得那天天降异象,云开童子捧书来,只是倏地一道剑光闪过,劈散了那童子。如若不然,你如今之成就,定已造成冲天之势。剑意太盛了,要学会藏锋。人也太浮躁了,不然为何会孤身去闯禁地!”

“您,您,您说什么,您守着我

出生?那您岂不是知道我的身份,我父母究竟何人,如今是否仍存活于是,他们当初为何会抛弃我?”只见李安民面露狂色,急不可耐的站起身来,一下子扑在了何老的身前,接连不断的甩出了他的问题。十六年来与老爹、流萤、陈凡凡在玄雀边城相依为命,虽然吃得饱、穿得暖,可李安民又如何不好奇自己的身世。只是每次询问老爹,都会得到一顿戒尺,实在是疼。加之老爹对自己三人不错,三个少年只以为是老爹不舍他们离去。出于感激他老的人家的养育之恩,三人便私下里商定绝口不提自己身世的事情。只是不提不代表便将此事遗忘了,那个孩子会不好奇生养自己之人究竟是何模样。身体里流淌着父母之血,脑袋里停驻着父母之灵魂,血浓于水,神魂更比命重,这叫少年如何能不焦急?

此事何老终于睁开了眼睛,只见他满脸慈祥,轻轻地拍了拍李安民的后背,轻柔的说道:“这世间有太多事无法评说。孩子,虎毒尚不食子,更何况是通大理,晓大义人呢。无奈二字嘴上好说,耳里好听,但其中滋味却无他人能够切身体会。你的父母一生坦荡,虽然你如今飘零,但是莫怕,即便日后几多风雨,刀山箭雨,定有人与你同往。如今的你尚且太过羸弱,羽翼未丰,风雨也好,刀剑也罢,会有一群老骨头为你去抗,为你去挡。只是生死有命,人总会老去,腐朽,化作一黄土,一缕青烟。孩子啊,关键还是要看你啊。”

何老的声音很沉重,李安民听得也几近无声。即便是往后的路满是荆棘,他也浑然不惧。只是他心底有一个疑问,让他心生惊惧,只见少年郎的身体微微颤抖,轻轻地问了一句:“他们,还在吗?”

“唉,你的父亲无恙。”何老轻轻闭眼,慢慢的将头抬起,发出了一声长叹。话音未落,眼角挤出了一滴老泪,啪嗒一声滴落,溅成四散的水花。

李安民低下头来静默不语,他也曾幻想过与父母重逢的场景,也想让二老膝下承欢,为二老颐养天年。但是现在看起来,怕是没有机会了。但如今何老只说父亲无恙,那言外之语便是自己的母亲怕是已经罹难了。少年只举得心中百感交集,却有说不清,言不明究竟是何种意味。或许是怅然若失吧,也仅仅是怅然若失吧,毕竟对双亲并无印象,所以也只是若失而已。

何老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然后郑重其事的说道:“先前给你讲的几人姓氏你可曾记得?世上受你母亲恩惠的人很多,但是如今愿代她守护你的人却没几个。其中就包含老夫和李老鬼。除此之外,你可以信任的便只有三人了。他们有一个姓张,在汉军之中。有一个姓黄,在江湖之内。还有一个姓诸葛,在朝堂之上。

至于蜂巢,蜂子身份本就不清不楚,更何况李老鬼消失了十六年。这是十六年里,蜂巢先是遭受了血腥的大清洗,后来群龙无首,内乱不止,如今早成了一团乱麻了。能否收为己用,好要看你的本事。”

第六章 流萤身染怪疾 岳卓然妖言惑众

明儿便是八月节了,汉人向来有秋夕祭月赏花,阖家团圆的习惯,故此沈遗南特意下令暂缓了玄雀城里的宵禁,让城里的百姓们过上一个如热乎乎的秋夕。既然解了宵禁,虽然天色已晚,但玄雀城里的大街小巷依旧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只见李安民低着头,有些恍惚的走在城中的小巷里。经过与何老的一番长谈,他思绪万千,心乱成麻。猛然抬起头,望见了小城里的万家灯火。只见家家户户的餐桌上摆满了盘叠,闻那香味,应当是有肉食。大人们盘坐席间,笑谈甚欢,席间推杯换盏,再把仅有的荤腥分给馋嘴儿的稚童。看着孩子们兴奋地大口大口的吃着喷香的大肉,长辈们更是欣喜,纷纷乐出花儿来。

“哟,这不是小民吗,好些日子没见了,这是打哪儿回来了?”

眼见了到了自家宅院的那条巷子,李安民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叫声。循声望去,原来是巷子里买枣糕的吴婶儿。李安民对着吴婶轻轻笑了笑,回答道:“是出去了些日子,方才回来。”言罢,李安民就行礼告辞,却听吴婶儿急急忙忙的连声呼道:“小民先等一下。”李安民闻声不解,却也站定。只见吴婶转回内屋,一阵匆忙的拾掇声后,就见她捧着一包白布,手忙脚乱的走出了门外。

“老李头儿也不见了踪影,想必这大过节的家里也没准备什么餐食。前日还见了你家流萤,只是不知为何憔悴了很多,吴婶儿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几个枣糕是早上卖剩下的,你可别嫌弃,拿回去给你家妹子也算是过了节了。”吴婶轻轻掀开白布,就露出了几个腾腾冒着热气儿的枣糕。她连着白布一起塞到了李安民的手里,真诚的笑了笑,出口说道。

接过热腾腾的枣糕,李安民心底升腾起一丝暖流,这哪里早上剩的,明明是刚刚出锅的新鲜枣糕。往往真情总会留不在不经意的小事之间,就比如财米油盐。李安民知道,吴婶儿定是担心李安民见枣糕是新蒸的,羞于接受,才故意说是剩下的。他眼圈有些泛红,看着吴婶儿嘴角打着哆嗦,没说出一句话。吴婶儿看到少年这般模样,知道李安民看出了她的心思,就冲着李安民笑了笑,轻轻说道:“好孩子,拿着吧。”

这一刻,李安民想家了,想跟老爹说说他心底的嘎达,想跟弟弟爬到屋顶上痛快淋漓的喝一壶酒,想让流萤爬上自己的肩头去找下那天边挂着的月亮。亲生父母也好,日后面临的境遇也罢,此刻的李安民将一切都抛诸脑后,只想珍惜当下,保护好自己重要的人。少年拜别吴婶儿,加快了脚步朝着自家宅院飞奔而去。

还未进门,李安民就见先前因灵力漩涡摧毁的宅院已经修缮一新,只是不同于其他人家,这宅院里静悄悄的。他轻轻的推开了木门,发出吱嘎的声响,寂静之中尤为刺耳。

“是谁?”

堂屋里传出一道清脆的女声,一阵脚步声后,李安民就看到房间里冲出了一个一身红袍的女子,正是红缨。只见红缨一脸肃杀,

看到眼前站着的少年,她的神情先是呆滞,而后眼圈泛红,要框里点点泪水滚落。只是她还硬撑着脸上的,任由泪珠从脸颊滑落,双眼之中满是楚楚可怜。

看到红缨那一副哀转的模样,李安民想起了山里自己抱着白贞贞的情景,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只见他轻抬脚步走到了红缨面前,低着头喃喃说了一句:“对不起。”

“咳咳,红缨姐姐,怎么了,可是四军的人又打上了门来?”就在此时,房间里一阵虚弱的声音传来,李安民听在耳中,瞬间愣住。这声音他极为熟悉,正是妹妹流萤。只是这声音太过虚弱了。

“流萤不用担心,你且安心休息,不是他们。”听到流萤的声音,红缨抽了抽鼻头,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故作沉静的对立面应答道。李安民见红缨这般模样,心底的担忧更盛,他知道流萤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再也忍不住,飞快的扑门而入,直直的朝着流萤的房间冲去。

“流萤,你怎么了。”

一声惊呼中,李安民已经冲到了房间之内。只见流萤躺在卧榻之上,形容枯槁,一双大眼睛也没了往日的神采,长发散乱着,一副可怜的模样。流萤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也欣喜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了自家大哥。三月不见,李安民的肩膀也宽厚了些,只是衣衫褴褛的模样,让流萤有些心疼。流萤挣扎着坐起身来,痛哭流涕道:“哥,哥。”

兄妹重逢,自然是抱头痛哭。李安民强忍着心里的担忧,轻轻抚着流萤的后背,哄着她沉沉睡去。这才拉着红缨走到了外堂,沉声问道:“流萤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阴气爆发了,夏姨不是说三年内定保她无恙吗?还有,五军后人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打上门来?”

李安民此刻义愤填膺,急切之中双手紧紧地握住了红缨的双臂。红缨顿时吃痛,却没曾发出一道声音,只是冷冷的看着李安民。被这道冰冷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李安民这才回过神来,松开了双手。

红缨冷哼一声,出声言道:“三月前,陈凡凡毫无征兆的跟着太子刘伏前往炎墟州雒安城。自打他走后,流萤就病了,她浑身发冷,滴水不进。夏姨早已经查看过不知多少次,却不敢断言是不是阴气的缘故。而后找来了胡大将军,对于流萤的情况他也束手无策。眼见着流萤身体日渐孱弱,夏姨不眠不休数日,翻遍了古籍,终于找到了修士时代辟谷丹的丹方。只是丹方年代久远,有一方名曰锁严子的草药已经搜寻不到了,所以只制成了简易版的汤药,每日给流萤服下,这下为你家妹子续下命来。可是即便是辟谷汤所用草药也是难寻,多亏了胡大将军不遗余力从来往商队里购买,甚至亲自上山入河的搜寻,这才勉强够用。”

李安民听到这话,默默地把锁严子的名字记载了心里。红缨也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至于四军后人,呵呵,还得多谢他岳卓然。此次北狄之行,姑衍山里指出来了七人。可是方一出山,你的白贞贞便神秘失踪了,而金

凤军杨先廷也惨死在小驸马的手中。剩下的只有我、袁留、陈凡凡、尹照晴和岳卓然了。而袁留是刘伏旧人,与陈凡凡一同去了雒安城。陈凡凡刚一离开,岳卓然不知为何忽然言成我黑鸦军在姑衍之行中勾结北狄人,残害袍泽,五军众人再不能回玄雀皆是我黑鸦包藏祸心。此言一出,我自然据理力争,只是他先是言说众人发狂时,只有我黑鸦五人无恙。后又有袁留亲自斩下白鹭军山子的项上人头。况且这次五人回归,有三人是黑鸦旗下。我本就是黑鸦的人,出声自然有包庇之嫌。而尹照晴自打归汉也再没了讯息,以至于他肆意抹黑。流言蜚语说了一次,或许没人相信,可接连说了数日,况且又有那么多证据倾向于我军包藏祸心。积毁销骨,久而久之,我黑鸦便成了众矢之的,身为你和陈凡凡的妹妹,因此流萤也卷入其中。毕竟我姓沈,他们不敢造次。可是流萤就不同了,前几日他们在玄雀堂中寻衅,将医坊团团围住,逼迫医坊交出流萤。他们或许得到了四军掌权人的默许,就连夏姨也震慑不住,幸好三叔和胡边草将军及时赶到,这才缓解了困境。而后约莫是见夏姨为难,流萤便说想要回玄雀老宅暂住。夏姨自然是明白小丫头的心思,几经挽留也拗不过流萤打定了主意。我也于心不忍,这才同流萤一同搬回来玄雀城中。”

“岳卓然,好生无耻!”

待红缨言罢,李安民的脸色已经气成了绛紫色。只见他咬碎钢牙,手握成全,恨恨的低声嘶吼道。话音未罢,李安民便抄起青锋剑,转身就要离去。红缨一把将李安民拉住,冷冷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斩下岳卓然的狗头,以血心头之恨。”李安民自然之道其中详情,更何况涉及到了流萤,这可是触碰了少年郎的底线。他脸色张狂,愤愤然恨声说道。

“他岳卓然自是不傻,早已藏在灰鹫军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据胡大将军探听得知,他早已经被岳寒枝保护了起来,单凭你一人之力,能拿他怎样。莫非你想单枪匹马,去闯灰鹫军不成?”

李安民闻声不语,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而言,单闯灰鹫军实在是个笑话。思忖良久后,他采访下手中紧握的青锋剑,喃喃说道:“说的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看着李安民沉思的模样,红缨淡淡的开口道:“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妥当了,早些休息吧。”李安民闻声不疑有他,也不细细琢磨为何自己不在床铺便已经铺好,便径直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出。许久不睡床榻,他方一沾床就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只见他的鼻头动了动,疑惑地喃喃道:“咦,怎么有香味。”

尚未睡死,忽听到房间内有一阵响动,李安民闻声抬起头来,就看到红缨走了进来。只见她湿漉漉的长发挽成了发髻,一袭通红的轻衣遮在了胸前,露出了一对洁白光滑的肩膀,好一副方才出浴的出水芙蓉模样。

李安民猛然惊醒,坐起身来,急忙问道:“你你你,你怎么进来了。”

第七章 白贞贞现世

看着红缨清水出芙蓉惹人怜爱的模样,李安民心惊不已,连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红缨寒着脸瞥了少年一眼,端着被褥径直的走向房间内另一张床榻,一边拾掇,一边冷声说着:“流萤身子骨正弱,好不容易才歇下,我自然不能打扰。只好来你两系兄弟房内找床榻睡下,莫非你想让我占用老爹的房间不成?”

看着红缨睡到房间内原本属于陈凡凡的那张床上,李安民蓦然无语,只是经过了北狄之行,红缨变了,对他的态度也与之前判若两人。如近阶段,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李安民心里多了一个白贞贞,红缨的心里也多了一个陈凡凡。房间内一时之间陷入了沉寂,李安民轻咳一声,想要率先打破尴尬。可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红缨的声音响起:“我从三叔那里探得了消息,半年后玄雀堂会举行诸营比武,届时不管是玄堂学子还是雀堂成员都会参加,岳卓然定然也不例外。只是参加比武需要有一个玄雀堂的身份,不管是铁器营还是医坊成员,都可以参加。”

李安民自然知道红缨是好心,就想要出口道谢,却听到一阵翻身的响动,打眼观瞧见红缨已经睡去,就自觉地闭上了嘴。

夜渐渐深了,红缨也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喘息。自她进了房门,李安民的困意就被扫的一干二净。他透过窗子望着天边的那轮皎洁的圆月,愤懑与担忧充斥心头,一时间心地哀叹连连。忽然间,窗外飞来一颗石子,直直的丢在了李安民的身上。少年心头微颤,眉头现出疑惑,就蹑着脚步跳出了窗外。李安民朝院子里只走了十几步,就看到宅院书房前站着一人,只见他一身兵甲,正紧紧的盯着自己。李安民连忙走上前来,这才看清了这人的模样,赫然是红缨口中神秘失踪了的白贞贞。

“怎么是你,你为何这般打扮。”李安民对着白贞贞轻轻晃了晃手上的石子,一脸不解的询问道。

白贞贞嘴角泛起一丝轻佻的笑容,走到李安民的身前,伸出玉指轻轻挑住了少年郎的下巴,仔细的观瞧起来。只听她喃喃说道:“这模样倒也一般啊。”话音未落,就见她将脸凑到了李安民耳畔,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妩媚的说道:“臭小子,跟姐姐到里面聊聊如何?”

香风扑面而来,直吹得少年心神荡漾,李安民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他连忙向后撤了一步,看到白贞贞的眼睛正瞥向宅院里那神秘的书房。少年心头惊诧不已,白家两女一向端庄,即便是白贞贞古灵精怪了些,可这妩媚的模样也着实出格了些。

见李安民一副呆傻的模样,白贞贞媚眼如丝,扶腰捂胸笑了良久,才接着对少年说道:“怎么了,莫非小弟弟见姐姐太美,有些把持不住了。”白贞贞一边调笑着,一边径直的朝着书房走去。只见她玉手一挥,书房房门便自然打开,白贞贞轻笑着看着李安民,好像自己才是书房主人一般,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看到白贞贞这个模样,李安民心头震颤,想必这女子早已经探明了书房中的一切,甚至清晰地知道那神秘房间里隐藏的地道了吧。李安民这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一瞬间他运气了幽冥气,冷冷看着白贞贞模样的女子,冷声喝问道:“你不是白贞贞,说,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

幽冥气纵横开来,白贞贞模样女子冷哼一声,轻轻闭上眼睛,双唇微张,轻轻一吸。就见原本肆虐的幽冥气瞬间凝成了一道线,尽皆被女子吞食到了体内。李安民见状大惊,连忙散去了修为,满脸的惊骇。幽冥气消失一空,这女子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紧盯着李安民喃喃说道:“想知道房间里那小丫头如何医治,就老老实实的听姐姐的话。”话音一落,她也不管李安民的反应,大步向书房走去。

听这女子的说法,像是知道流萤怪异的事情,李安民心中着急,思前想后,他决定不顾其他,就抬起了脚步朝着书房之中走去。

李安民所料不错,这女子对书房里的构造

熟悉极了,一路上驾轻就熟的直直到了隐藏在第四件房间内的密室之中。入了密室大门,女子伸手摸了摸那古朴的书架,对着李安民幽幽开口说道:“她,是如今的我。我,是曾经的他。上千年了,宿命,还是躲不开啊。”

遥远的白昶州,方圆客栈早已客满,食客们推杯换盏,好生快活。店里这般忙活,却不见周家三子的踪影。而在白昶州距离十万大山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叫做大陵山的地界。而山脚下的一座山村之中,周家三子正站在山头,一边啃着从后厨偷来的鸡腿,一边看着眼前的一场好戏。

“寒哥儿!”

“寒哥儿还活着!”

“寒哥儿回来了!”

在村民们的叫喊声中,一个名叫楚慕寒少年闯出了一条路来。看着少年的身影,村民们的脸上的表情都很怪异,有心疼,有疑惑,有惋惜。

楚慕寒一言不发,面色铁青的穿过人群看到了自己原本的家。

院墙倒在了地上,漆黑的木门破了一个大洞。原本的三间土房也都坍塌了,一片废墟中还隐隐可见几片瓦砾,瓦砾上面还挂着几根干肉。“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爹呢,我爹呢!”看到自己的家变成了一片废墟,楚慕寒难忍心中的悲凉,愤怒的喊了出来。他疯了似的跑了过去,一言不发的用手去挖那片土堆,泪水无声,一滴一滴的滚落。

见楚慕寒这般模样,村民们都沉默了,心疼的看着这个十多岁的少年。

一个老者看着楚慕寒,低声叹了一口气,对着村里的青壮说到:“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寒哥儿拉回来!”村里的青壮们闻言走上前去,口中唤着:“寒哥儿,别挖了,你爹没了。”

他们想要将楚慕寒拉回来,可是此刻的少年郎不为所动,仍然不停的挖着。几个青壮有些惊讶,他们几个居然没有拉动楚慕寒。

眼看着瓦砾石块划破了楚慕寒的双手,鲜血流出,和泥土凝在一起。村民们无声的摇了摇头。

“寒哥儿,够了!你爹已经没了,你应当振作起来,你想想你爹愿意看到你如今这般模样吗!”老者将手中拐棍重重的戳了几下地面,厉声喝道。

楚慕寒听闻老者的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转过头来看着老者,冷冷的说道:“宋爷爷,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家为何变成了这样,还有,我爹到底怎么了?”

老者见楚慕寒恢复了理智,就松了一口气,出声说道:“唉,村里招了妖怪。”

“妖怪?”楚慕寒有些惊讶,他在大陵山中狩猎多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妖怪。

“是的,就是章家那丫头。她平日里如此乖巧,可谁能料到,她她她,居然是一条蛇妖!至于你爹,恐怕也被吃了。”宋老头一脸惋惜,悲切的说道。

听闻蛇妖二字,楚慕寒心头震颤,继续追问道:“烦请宋爷爷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宋老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就在今天凌晨,你家这儿突然一声巨响。我们大伙都被惊醒,出门观望。只看见一条大蟒横在你家和章家这儿,张着血盆大口将章家夫妇吞了下去。”

宋老头回忆起今日凌晨的那条巨蟒,心底一阵后怕。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那大蟒突然消失了,我就壮着胆儿带着大家伙来到了你家这里。我们来到的时候就看到一片废墟,寻不见你和你爹。我们当时觉得你们也如同章家两口子一般,被巨蟒吞了下去。就在这时,我们听到一阵哭声,便循声找过去。可是我们竟然看见章家的丫头倒在废墟之中,身上闪着青光,一道大蛇的虚影盘在她身后,这才知道原来她是一条蛇妖吃了人啊!寒哥儿,多亏你昨夜不在家,这才躲过了一劫啊。”

“睿儿向来乖巧,我绝不相信她是这样的人,她人在何处?”楚慕寒强忍悲伤,向老头询问道。

“那丫头就在她家院墙后面,刚刚醒来不久,她便躲

了过去。之前昏迷时那身后蛇影太过骇人,我们不敢上前。现在那虚影暗淡了不少,我正想着上前盘问。”

“谢过宋爷爷,我去看看。”楚慕寒冲宋老头点了点头,他这才将目光转向旁边的章家,同样是一片狼藉,楚慕寒越过废墟,走到了章家院墙后方。

楚慕寒刚走,宋老头就伸手招了招身旁的小伙,附耳吩咐几句。这小子听的眼冒精光,随后就蹑手蹑脚的跟在了楚慕寒身后。

“小睿儿。”楚慕寒轻轻唤了一声。

他绕过废墟来到章家院墙后方,看到了平日里黏着自己的章家小妹。此刻的章睿儿面容憔悴,一双大眼睛哭的红肿起来。几缕头发纷乱的散在额头上,娇小的身子蜷缩在墙角正在默默流泪。

青蛇虚影还隐隐可见,一双肉翼时不时的扑闪着,锋利的獠牙闪着寒光。

听到呼喊,章睿儿抬起了头。看到楚慕寒,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痛苦,悲切的喊了一声:“寒哥哥。”

看着小睿儿的可怜模样,楚慕寒眼圈立刻红了起来,他走上前去,张开双臂抱住哭的梨花带雨的章睿儿。温柔的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寒哥哥在。”

章睿儿听到楚慕寒的话哭的更重了几分,趴在楚慕寒怀里,悲伤的说道:“寒哥哥,他们说楚伯伯没了,爹娘也没了。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条蛇,寒哥哥,睿儿是妖怪。都是睿儿害了爹娘,害了楚伯伯。”

“睿儿不是妖怪,我实话告诉你,我知道凶手是谁。是那条黑首青身的巨蟒,我今日表示从它身旁逃脱。”睿儿言语之中的自责让楚慕寒心中不忍,平日里他与睿儿颇为亲近,所以他决定告诉睿儿自己发现的情况。

章睿儿心中悲痛,一夜之间,她失去了自己的家,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父母。更是被平日里亲近的乡亲们指指点点,说她是妖怪,说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少女本就脆弱,这一桩桩变故,一件件意外,一声声指责,像是一把把利剑,将少女的心理防线彻底摧毁。本来满心疑惑的少女听闻楚慕寒说知道真凶,呆呆地愣住,没有说话。

“我就知道你也不是善类!”

突然一声怒喝响起,村民了个个拿着火把,在宋老头的带领下将二人围了起来。

章睿儿的状态本来就很差,因为楚慕寒的安慰才稍稍好了一些。见到村民们个个凶神恶煞的围了过来,她再次忍不住钻到了楚慕寒的怀中。

“宋爷爷,你这是做什么!”楚慕寒大惊,他拍了拍章睿儿的肩膀,出口喝问道!“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说你知道谁是凶兽,你们一定是一伙的。”悄悄跟在楚慕寒身后的小伙跳了出来,指着楚慕寒的鼻子大声吼道。

“就是,他肯定是跟妖怪一伙的。”

“对啊,不然为何他老爹都死了,他却还活着。”

“一定是这两只妖怪串通在一起。”

“对,杀了他们,不然我们迟早要被他吃掉!”

“对,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村民们议论纷纷,都认为楚慕寒和章睿儿都是妖怪,是他们串通在一起吃了楚章两家人。他们害怕终有一日自己也会无辜惨死,所以他们一致决定要杀死二人。

两位少年大惊失色,楚慕寒想要解释。可村民们都在气头上,如何能听得进去小小少年的解释,在他们看来都是骗人的托词罢了。人往往都是这样,怒火中烧时便会丧失理智。解释已然无用,两少年脸色苍白,不知何去何从!

就在此刻,周家三兄弟丢掉了手里的鸡骨头。只听周大根喃喃说道:“差不多了,是时候将他们带走了。掌柜的说了,这两人对少主有大用,况且这是我们兄弟三人的第一个任务,万万不可出了什么闪失。”

三兄弟闻声互相点头,刹那间三道黄狗虚影浮现,周家三子翩然落到场中。一阵旋风闪过,三兄弟带着楚章两家少年消失不见。

第八章 密室夜谈 阴气种子

“世上绝无无根之花,之所以那小丫头落到这般田径,都是阴气在隐隐作祟。不同于你们那位姓胡将军,他是阴气入体,驱逐不去,而小丫头则是体内生出了一颗阴气的种子。踏入地境巅峰的将军尚且无法清除体内的几道阴气,更何况流萤这个一身无半点修为的阴气炉子了。”白贞贞折纤腰以微步,弱柳扶风般的走到了密室之中的书架旁。玉手在古色古香的老木书架上摩挲了许久,女子未等李安民问,忽然没来由的出声说道。

“阴气种子?这绝无可能,流萤打小便与我一同长大,从未离开过玄雀城,怎么会被中下阴气的种子。”李安民闻声脸色更急,忍不住抬头起头,望着白贞贞定定的说道。

“打小,呵呵,你可知道这时间之人何止千千万万,虽然大多人都是平庸,可却有些人生而不同,怕是这个小丫头天生阴气。只是阴阳二气,天地之本,万气源宗,它的生长自然要消耗极大地机能。而小丫头**凡胎,并未修炼,无法吸收天地之气,必然承受不住那阴气种子的消耗。如今她体内阴气还只是萌发的种子,吞噬的也只有小丫头的血脉之力罢了。待阴种子生根发芽,结出阴气之花,那吞噬的可就是流萤的灵魂了。”说道着,白贞贞面无表情,语气悠长。

“即便是流萤天生便有阴气在体内,为何偏偏会在如今突然爆发。你对此知之甚多,可有应对之法?”李安民忍不住上前两步,抓住了白贞贞的手,一脸急切地出声问道。只见两人方一接触,就见李安民手腕处那神秘的兽首图案猛然一闪,似是咆哮一般,张开了血盆大口。忽然一股巨力爆发开来,将两人远远地弹开。李安民面露惊诧,一脸怪异的望着自己的右手,满心惊异。

倒是白贞贞一副早已了然于胸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沉湎之色,转而捂住嘴角轻笑两声,悠悠开口说道:“好弟弟不必心急,若是弟弟想要奴家,奴家任君采撷便是了。”话一说罢,李安民又低下了头,久久不语,只是脸色顿时又涨得通红,白贞贞看在眼里,嗤笑两声,这才继续说道:“若是我告诉你,小丫头流萤体内的原本沉寂的阴气种子是姐姐唤醒的,你会不会吃了姐姐?”

听到这番话,李安民顿时两目圆睁,紧盯着白贞贞,漆黑的幽冥气瞬间暴涨。可看到白贞贞一副冷眼观瞧的模样,李安民知道自己拿她没办法,于是只好沉静己心,收起了幽冥气,竭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情绪,对着白贞贞说道:“既然流萤体内阴气种子是你唤醒的,想必你定是不忍见流萤身死。因为一旦流萤身死,血脉之力便会枯竭,到那时阴气种子没了养分,久而久,其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所以,快说说吧,究竟有何应对之策?”

“果真不愧是我看中的好弟弟,竟如此聪明。”白贞贞走进前来,伸出玉手轻轻捏了捏李安民的脸颊,媚笑两声后出声说

道。“若想挽救你家妹子的性命不外乎三步。第一步,解决流萤目前身体日渐孱弱的问题。阴气种子的成长需要吸收极高的能量,而小丫头不过**凡胎,急需假借外物,以满足阴气种子的生长所消耗的能量。真是瞎猫撞见了死耗子,就比如那夏言溪口中所言的辟谷丹,就蕴含了诸多的生机与能量,倒是真的可以解决目前的困局。第二步,那便是修炼了。待你家妹子身子恢复,需尽快踏入修炼之途。丹药之流,终究只是外物,若想保住流萤性命,还是以修行为阴气种子成长提供供给才是正道。第三步,则是最为危险的一个步骤了。即便是流萤天纵奇才,进步神速,但是阴气种子一旦被唤醒,三年之内必有一次大的暴动。而引起暴乱,会引发全身静脉逆流,五脏移位,更有甚者,会噬魂夺魄。除非流萤能够在三年内彻底掌控阴气。传闻北狄之北的大雪山上有一件可以掌控阴气的至宝,血阴珠。若是得到了血阴珠,流萤便有极大地可能炼化阴气了。”

“辟谷丹只差一味锁严子,向来医坊里便可以助我炼成丹药。可是修行皆需要功法,更何况流萤体内流转的可是阴气,这要到哪里才可以寻得。”李安民闻声脸色大变,默默沉思良久,口中喃喃不断。

白贞贞媚眼如丝,面带轻笑,痴痴笑了两声,沉声说道:“真是个傻弟弟,你以为天生阴气的主儿,修炼时还需要后天功法?关于流萤的修炼,姐姐自有办法,只不过自古以来,阴气向来与灵魂有莫大的关联”

听闻白贞贞言称有帮助流萤他跳修炼之途的法子,李安民顿时兴奋不已,在顾不上其他就激动的叫出声来:“太好了,纵使满路荆棘,这锁严子我也一定要为流萤找到。只是关于流萤的修炼,还需你多多费心。”李安民话罢,抬头就看到白贞贞的脸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莫名笑意,顿时心头一颤。只见他双眼之中,光芒隐转,忽然抬起头来,直勾勾的迎上了白贞贞的双眼,略带怀疑的问道:“且不怀疑你话中真假,只说你现实唤醒了流萤体内的阴气种子,而后又告诉我你有让流萤踏上修炼之路的办法。这么看来,整个事情的发展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便是幕后推动这件事的黑手。说,你究竟是何人,受谁指示,有何目的?”

见李安民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白贞贞见这小子实在是可爱,就忍不住笑了笑。只见她又走到了李安民的面前,一脸玩味的说道:“我自然是打心眼儿里疼你爱你的好姐姐,也是任君采撷的小娇娘。至于受人指使,老娘向来不拘余人,天地尚困我不得,这天下有有谁使唤得动我。如果非说有目的,只希望日后弟弟到了入了天境,能随我回一趟姑衍,推开那道石门。你且放心,今日我并无一句虚言,若你心有存你,可以让那个天生通灵眸的医坊夏丫头虽是查看流萤体内阴气状况。”

李安民闻声蓦

然,她知道白贞贞口中所言的夏丫头一定是夏言溪了。只是不知为何夏言溪的文修天赋“观辩”之法,会被白贞贞称为“通灵眸”。李安民心中权衡,心想着有夏言溪在一旁查看,倒也放心了几分。流萤体内阴气的问题终于有了眉目,让李安民喜上眉梢,心里自然也会放得下一些其他的东西。现在的他心里就又多了一个问题,只见他望着白贞贞,沉声问道:“石门,那石门后面究竟是什么?”

听到李安民的问话,白贞贞心里咯噔一下,只见她的脸色变幻了几分,最后目光化成了潋滟寒波的一池秋水。白贞贞怅然良久,最后终于轻轻开口说道:“那道石门关上了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是我们的,是我的家。”

本是心中存疑,李安民这才出口询问。可谁曾想道方才举止轻浮,言辞轻佻的白贞贞此刻忽然一副漂泊游子,无家可归的悲苦模样。少年郎心善,最是见不得女子的悲苦,一时之间竟然心生怜悯。他默默地走上前来,轻轻地拍了拍白贞贞的肩膀,无声的陪在了一旁。

感受到了肩头传来的带着热气儿的大手,白贞贞只觉得一股暖流用遍全身,就连眼神之中也多了一丝满足。只见女子猛然向前,双手搭到了李安民的背后,稍一用力就将少年郎环抱在自己身前。她把脑袋靠在李安民的肩头,撒娇似的开口说道:“不要向任何人吐露我的行踪,也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让我抱一下。”

香玉满怀,感受着白贞贞身子那止不住的微微震颤,李安民感同身受,这大概就是孤独吧。想到这儿,少年轻轻地将双手也放到了白贞贞的后背上,轻轻地拍打着、长抚着。

李安民的大手像是温暖的太阳,抚在我身,暖在己心。只觉得鼻头一酸,眼眶里瞬间便多出了一丝灼热。白贞贞轻轻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眸,修长的睫毛在止不住的颤抖,不过瞬息之间,当女子再睁开双眼视,眼里的温情尽皆消散,只剩下了深邃、冰冷和一丝丝的狡黠。只见她用力的敲了一下李安民的脑袋,冲着李安民气鼓鼓的说道:“好一个色胆包天的臭小子,居然敢趁机占老娘的便宜,哼。”

李安民顿时羞红了脸,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一边摆着双手,一边摇头,急不可耐的解释道:“没有,没有,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看着李安民将脑袋晃成了一个拨浪鼓的模样,白贞贞顿时笑出声来。笑声中,白贞贞轻挪脚步,离开了密室

“我隐藏身子自有我的用意,若是不想你家小丫头再出什么叉子,就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我分毫,记住了,是任何人。”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白贞贞款步姗姗,娉婷袅娜的身姿在少年眼前拉得越来越远,李安民顿时失神了。直到密室中的香风尽皆散去,李安民才灵魂回转,喃喃说了句:“想必也是个可怜人。”

第九章 安平乱起

巍巍大汉,天下九州:洪武、炎墟、丰晴、墨狞、白昶、安平、沙琼、磐岭、烘瞳。

随着修士时代的落幕,一时天下割据,群雄并起。

大汉王朝开国大帝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传奇般的一统九州,创立大汉王朝。他的名字,叫刘洪武。刘洪武分封天下,将中土神州一分为九。为了纪念为最初愿意跟随自己征战天下的八位老兵。洪武帝昭告天下,洪武九州将会以他们的名字为名,以此慰藉英魂,好让天下人记得这九州的安定是兵丁甲士们用热血和牺牲换来的。

这大概是所有将士们最大的荣耀了。

此召一出,天下将士无不感激涕零,一个个发誓定会誓死效忠,以报刘洪武知遇之恩。

且说,满朝文武皆言以洪武州为皇州,但大帝刘洪武以如今天下,是霍家撑起了半壁江山,为了让世人不忘霍家功德,故坚持定都炎墟州,雒安城。

传世千年,分封天下。九州各有一王镇守,视为藩镇。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既然天下归于刘氏,各地藩王自然皆出刘氏一门。可令天下人啧啧称奇的是,分封诏令一出,却只有五州榜上有名。

洪武州,洪王刘四方,执掌洪虎军。

墨狞州,墨王刘暮寒,执掌墨蛇军。

沙琼州,沙王刘景仁,执掌沙豹军。

安平州,安王刘珂酒,执掌安鹿军。

白昶州,白王刘璃松,执掌白鹤军。

此诏一出,天下人不解,烘瞳,丰晴,磐岭三州为何没有分封?

一时间天下人议论纷纷,但谁都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半月后,天下人都在关注的诏书终于从皇宫内传了出来。

此诏一出,九州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惊讶。

因为这份诏书的背后蕴涵了太多讯息,也藏着太多的不解。甚至可以说,这份诏书足以改变日后九州的格局。

诏书居然封出了三位异性王!

烘瞳州,烘王董大成,执掌烘牛军。

丰晴州,丰王陈松柏,执掌丰狮军。

磐岭州,磐王王富贵,执掌磐龟军。

大汉王朝赫然有了三位异姓王爷。各州王爷手握兵权,但政事在武烈帝登基以后由皇室掌控。各州郡县行政官员皆有皇室派遣,且定期更换驻地。州级刺史,郡级太守,县级县令等级分明。每每几年各州各级行政班子便会打乱重组。此举用意之深,实见洪武大帝的高明,一是为了防止行政官员官官相护,滋生贪腐。二是杜绝军政勾结。州与州之间也有暗斗,就如今日炎墟刺史明日走马墨狞州上任,炎王怕你养不熟,墨王恐你是奸细,自然都不会交好,且政官定期更迭,王爷们更是懒得费力了。

除此之外,为报大汉四境安稳,特设里东南西北四军,镇守边疆。而四军兵权,皆归军部所属。而军部的掌权者,则是霍家。只是后来随着霍家的没落,再也没了对于军部掌控,于是兵权归刘氏王族,政权交于天下人。

这样的制度虽是加强了中央皇室集权,保障了洪武王朝稳定,可在某种程度上也加剧了王族与平民的敌视。因为行政官员大都是平民。

王朝与平民有天生的敌视,如今居然有三州军权归于异姓。而且董大成,陈松柏,王富贵皆出身寻常百姓家。这是三位异姓平民王爷啊!这条决策理所当然的震动了朝野,震动了九州。

皇州武烈州自然是沉默。但墨狞,安平,沙琼三州当即表示反对。墨王刘暮寒,安王刘珂酒,沙王刘景仁联合上书,称祖宗之基业岂能赠与他人之手?

烘瞳,丰晴,磐岭三州自然不会反对。

而白昶州刘璃松,老谋深算,盘踞烘瞳多年。他在天下一统之前,便是刘家除却刘洪武的第一人。其威望之高,也仅在洪武大帝之下。这个老狐狸仿佛是没有猜透洪武帝的心思,暂时选择了观望。

就在此刻洪武州终于传出了声音,洪王刘四方没有上书说些什么,只是高调的派人送去贺礼,并与洪王妃一同亲自设宴,宴请董大成,陈松柏,王富贵。当日洪王府内杂役纷纷传出的消息,酒宴气氛热烈,自律的洪王难得喝了许多酒。传出“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看出身只看功绩”云云。

只是大汉传至千年后的今日,皇权早已旁落。奸相林道子谋略深沉,几十年的谋划下,就连九州诸王的实力也渐渐旁落。如今九州的格局虽然大体上没有差别,但是实际上则是暗流涌动。便面上都是高喊忠君爱国,可背地里是虎视眈眈,还是殚精竭虑,谁也不好说。而对于军部而言,时至今日,则有惶惶天下有能者掌控之。

月光沉静,只见少年借着月光翻入房内,待听闻红缨呼声平缓,李安民紧张的脸色终于舒缓了几分,躺到了床榻之上。玄雀城宅院里的床榻似乎带着魔力,让在姑衍山中漂泊了三月之久的李安民终于能够放下防备,安稳的睡上一觉。

少年郎睡得很沉,知道一阵吵闹声传入耳畔,他才悠悠转醒。只见此刻天已大亮,房间里四下无人,对面床榻上也不见了红缨的身影。他的床头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套干净的粗布衣,显然是为他准备的。而门外吵闹声不绝于耳,嚷嚷着:“李安民呢,让他出来。”的叫喊声。

李安民眉头微皱,却总也想不起这玄雀城里还有哪些熟识之人。只见他换上整洁的布衫,便迎出了门外。放一走出堂间儿,就看到自家宅院黑木门前不分老幼,已经围满了人。

“何人寻我,所为何事?”

见人群的情绪愈发激动,红缨已经快要拦不住了,李安民便加紧了脚步,大步流星的走到了众人面前,大声问道。

“你就是李安民吧,快将我家大郎还回来。”

“对对对,还有我家相公。他此前随军入北狄,便再无了音讯,听岳家小将说是你们勾结狄人,将他们掳了去。没想到你还有脸回来,还不速速道出我家相公的下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李安民说得如坠五里雾中。只见他不着痕迹的望了红缨一眼,红缨悄悄走到他的身旁,轻声说道:“这些都是此次跨过斡难河,前往北狄试炼的新兵家属,听闻自家人出了事,就纷纷赶赴军中。这才不知从哪儿听得了你回来的消息,没想到竟然追上了门来。”

闻听这话,李安民忽然

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红缨说的简单,可李安民却是想到了更深的东西。自古以来,战死沙场乃是兵者的归宿,更何况如今这世道动乱不已,既然从军就一定懂得会有牺牲的道理。更何况将士们来自五湖四海,怎么会那么快的就得到了自家人失踪在北狄的消息。况且追上了玄雀军营,只怕是有心人刻意为之。而且自己昨夜方才回到大汉,这群人又是如何那么快的得到消息,又能准确的找到自己的位置?

“岳寒枝,枉为一军之将,岳卓然,卑鄙无耻。”稍加思索,李安民便猜到了这定是那岳卓然的手段,一时气愤便忍不住手握成拳,心底恨恨然说道。他有意出口辩驳,可是眼前众人群情激奋,他们心中积攒的忧虑和怒火又哪里是少年可以平息的。

“沈帅有令,玄雀旗下黑鸦军轻风曲第三营李安民,速速前往帅帐。”就在李安民一筹莫展之际,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就见大将军胡边草骏马高骑,面容冷若冰霜,一路朝着自己疾驰而来。“军情紧急,无关之人还不速速散去。”话说胡边草勒马,只见黝黑骏马前蹄高高跃起,伴随着一声暴喝,瞬间惊散了众人。

“李安民,沈帅有召,速随老夫上马。”胡边草目光炯炯的看了李安民一眼,高声呼喝道。

“现在?”李安民面色不解,忍不住反问一句。

“立刻,马上。”胡边草双目圆睁,沉声喝道。

下一秒,李安民不再犹豫,冲着红缨和流萤点了点头,就翻身上马,随着胡边草一路朝着帅营疾驰而去。

“敢问将军,可知沈帅召我何事?”马背之上,李安民心中忐忑,忍不住出声朝着胡边草问询道。

“臭小子命可真大,哼,回来了也不知告诉老夫一声,枉为为你小子忧虑不已。”胡边草冷哼一句,接着说道:“沈帅之意,我揣测不得,你到了便知道了。”

李安民闻声沉默,犹豫了许久才轻轻对着胡边草说道:“将军,我见到乘月了。只是出于他的考虑,不宜大肆宣扬。”

胡边草勒马的手臂明显一滞,思索良久,最后轻轻说道:“沈帅帐中绝不谈私事,此事你可告知何老。”有停顿了片刻,胡边草才继续开口说道:“沈帅老了,对于这孙儿他虽嘴上不提,可心里却惦记的紧。”

不多时,两人一路直抵沈遗南营帐。胡边草和李安民翻身下马,直奔帅帐而去。帅帐中,沈遗南一身黑鳞甲,环眼圆睁,豹头含威。见李安民走入营帐,老帅双眼之中满是威严,也不客气,直接冷冷对着少年说道:“安平州有乱民叛乱,瞬间成燎原之势,安鹿军平叛不成,反遭溃败。如今安平半境之内陷入战火之中,朝廷已经派太子刘伏率军平叛。太子虽贤,却疏于军事。如今我欲命你前往安平,助太子平叛,你可敢?”

“属下有事想问,玄雀军中,将才济济。玄雀堂中,能士满满,何故偏偏挑属下这一小卒前往?”

“听你红缨等人所述,此前试炼之中,你心思细腻,有统兵之能。困北狄三月,全身而返,也说明了你的个人能力,更何况太子对你印象颇深。”

“此行属下将统兵多少?”

“仅你一人。”

第十章 一两粮

山人村中山人府。

两个月前草庐里住进来了一位贵客。这贵客身披粗麻布衣,头戴秸编草帽。他不着鞋履,踏着碎石黄土赤足而来,脚脖子上粘着黄泥点点,活生生一乡里农夫模样。可就是这位不露圭角中年农夫,却让韩植扫榻以待。贵客在山人府里只待了一夜,却与韩植秉烛夜谈,畅聊整晚。

他在星辰初上时到来,又在旭日晨曦中离去。

当日,安平九郡之一的安定郡中,因一难民所领赈灾粮重量比朝廷布告中所示少了一两,随之与粮仓放粮官发生了冲突。乱世之中,有粮可发便已是成了大功德,怎能再求满盆满谷,粮官儿自是气不过,于是便叫来了兵丁。谁知这难民竟然凛然不惧,挥拳直上。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兵丁手中握着木杖长刀,乱斗之中,他竟然一下子撞到了兵丁的刀尖之上。顿时热血翻滚,流了一地。难民惨死,只是奄奄一息之际,似是回光返照,这人竟然转向难民,放声高呼:“既然这朝廷不管我们穷苦人的死活,不如反了,踏着我的鲜血,杀出一条活路来。”

安平州本就是大汉粮仓,理所当然的成了流民逃难的首选之地。即便安定成是安平州最为偏僻的一座郡城,这会也早已经被难民挤满。亡者的死前最后的呼喊让拥挤嘈杂的安定城归于了宁静,过了半晌,难民里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杀了狗官,反了大汉,抢仓放粮,赈济百姓。”仿佛一时激起千层量,在饿的两眼发红的难民面前,放粮二字有如千钧巨鼎,重重垂在心头。“放粮,放粮。”呼喊声中,数千难民一拥而上,瞬间将粮官儿和兵丁吞没,直冲粮仓而去。同样的场景,在安定城中所有的粮仓前上演,这安定城里的难民,竟然真的反了。

而后在有心人的组织中,难民紧接着抢占军械库,随后武装自己,号称“浮云军”并推举出了首脑,号称云王。云王统摄之下,浮云军传出“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城门迎云王,云王来时不差粮。”的口号。此号一出,浮云军所到之处,安平九郡城中难民纷纷打开城门,供应云王入城。不过两月时间,浮云军便已壮大至近十万人,更是在安鹿军的围剿中大胜。,随着安鹿军的溃败和如今安王的溃逃,安平州九郡竟然有六城落入了乱军手中。

再说山人府中老幼四人,与其说是师徒,倒不如说是祖孙。师傅与徒弟之间的那些繁文缛节早已被四人之间的相依为命冲刷殆尽,不过韩植却不承认是爷孙。每逢外人称呼其为爷孙时,韩老头必定瞪圆了双眼跟其理论一番,一再强调只是师徒,众人不解韩老爷子为何对这称呼如此在意,猜想着大概是书读多了,有一定的说法吧。随他去呢,在大家伙眼里韩老爷子就是无所不通,没有点奇怪的地方怎么称得上奇人?

这一年秋,这沧江畔的秋风带着沧江的肃穆刮过这座小小的草庐。

孙大石的婆娘李香听闻韩老爷子愿意教自家闺女读书识字,感激万分。把留备套个新被褥的棉花取出大半,犹豫了半天,一咬牙取出了当年嫁给大石所穿的婚袍,开始了裁裁剪剪。李香的父亲本是当地有名的裁缝,开了个成衣铺子,手艺精湛。后来赶上战乱,李父认准了孙大石值得女儿托付终身,虽是贫苦,但好在于为人实诚。俩人与战乱中成婚,这身婚袍是李父精心为女儿裁制的,也是李父给女儿留下的唯一遗物。虽是不舍,可这拜师礼缺

省不得!忙于照顾女儿之余,李香硬是生生赶在这秋风吹起之间给草庐的小妍儿赶出一件精巧休息的红棉袄。

孙家女儿已是三岁,咿咿呀呀的能叫出爹娘。于是随着秋风,草庐里又多出了一个的小姑娘。孙家姑娘明叫孙巧,一是父母希望女儿能够继承作为裁缝的心灵手巧;二是女儿自小不哭不闹,极为乖巧。孙巧进了草庐也很快和小妍儿熟络起来,小妍儿作为草庐小师妹,一直因没有弟弟妹妹给自己照顾感到苦恼。这下终于是来了一个小妹妹,心里甭提有多开心。

小妍儿生的俊俏,柳叶弯眉自带笑意,明眸中顾盼流离的是点点灵气,小巧的鼻子似是能工巧匠细心捏出似的完美,肤如白雪,朱唇饱满,黑丝如瀑,身着红袄,似那雪中红梅。美而不媚,艳而不妖,虽只有九岁,便也可断定日后倾国倾城。韩植说过,小徒弟小妍儿是三人之中最富有灵气的。六岁生辰时,忽的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直射小妍儿眉心,打那之后,小妍儿眉心多了道朱砂红点,更具英气。

从师傅那里得知以后白天里会多一个小妹妹来草庐学着念书识字,小妍儿就激动的不得了。见到孙巧以后,就抱着她绕着草庐一趟有一趟的转悠。刘凌对孙巧也着实喜爱,只是看着被师妹霸占,忍不住冲小妍儿道了句幼稚。葛云看着气鼓鼓的师傅,又瞥了瞥乐极了的师妹,拍了拍刘凌的脑袋,笑着说:“跟你们小时候一样。”刘凌不懂为何师兄总是爱拍自己和师妹的脑袋,想着多年来对师兄的依赖,又觉得被师兄拍拍脑袋是理所当然。

韩植手下弟子各有不同。

葛云读书不求甚解,倒是每日洗衣做饭还很热衷,韩植也不勉强,只是一定让其每日都要读上几遍《四柱真经》。闲暇时葛云喜欢捧着那经书侧卧在大榕树下,不管寒冬酷暑,像是那大榕树能给他带来安宁。

韩植对刘凌要求极严,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传记野史,兵法武功。只要是书,就必须要仔仔细细的去读。每日都有考校,一旦答错,便是竹条伺候。刘凌幼年时,竹条打的是屁股。后来葛云为其求情,也有碍于小妍儿已长大,如今竹条换成了戒尺,每每犯错打的是手心。韩老爷子学富五车,草庐的藏书大都由他手抄。刘凌读完一本,韩老爷子再写出一本。刘凌爱读书,只是性子懒散才常常被打,可他却没有过怨气。原因无他,就是佩服师傅的学识渊博,盼望着有一天能尽读师傅腹中书。

至于小妍儿,韩植不加约束,完全的听之任之。韩老头曾经说过,弟子三人论天资,小妍儿当排首位,即便是整个王朝,也鲜有人能匹敌,自己才疏学浅,加以管教大概是误人子弟。

刘凌对这番话嗤之以鼻,老头儿才疏学浅?自打三岁开始识字念书,都未曾读遍老头儿的才学。如果这是才疏学浅,那世间便都是庸人了。刘凌也曾问过老头为何胸中有书万万卷,师徒四人生活却依旧如此清苦?是师傅你读书读傻了,还是读书无用?韩老头二话不说,当即赏了二弟子一个板栗,正色道:“读书岂能为富贵?读书的用处大了去了,你可当为师是读书读傻了吧,只是你不可读傻了,更不可不读书!”说完老头望着滚滚沧江,不再言语。刘凌看师傅好似满腹心事,就不敢再问,内心嘀咕:“这老头心里定是藏有许多故事!”

今日孙巧的到来让草庐内平添许多乐趣,小丫头摇摇

晃晃的追着小妍儿跑来跑去,似乎对着红棉袄好奇又亲切。韩植抱过孙巧,孙巧在韩植怀里也不客气,伸手去拔这韩老头的胡须。韩老头想起妍儿小时候也是这般胡闹,只是随着时间的转移,妍儿渐渐出落,师徒之间也已少了这般乐趣多年。转头向妍儿问道:“小妍儿,今年多大了?”

妍儿一愣,嘟着嘴向师傅撒娇道:“师傅莫不是如此不关心我这小徒儿,连妍儿多大了都不记得?”韩植只是笑笑,妍儿接着道:“哼,臭师傅,妍儿今年已有九岁了。”韩老头抚了抚胡须,点头道:“为师怎么能不记得,只是这时间过得太快,不觉间连小妍儿也已有九岁,看来是时候跟你们说道说道这草庐外的天地了。”

葛云带着疑惑瞧了瞧师傅,搬来草庐前他已过孩提之年,对外界的世界有了大致的记忆,而当时凌儿,妍儿则仍在襁褓之中,只记得当时贫苦潦倒,四处流利才在这沧江畔安稳下来。他还记得当年师傅义气风华,想起了师傅那城门前的一声断喝,想起了渡口边的铁画银钩,念及此,他不冒下一滴冷汗,难不成师傅已动了让我们再出草庐之心?

韩植看到大徒儿的诧异,也是一声长叹,向刘凌道:“凌儿,你可还记得门口楹联上写的什么?”刘凌本就惊愕,打记事起边与师傅师兄师傅相依为命。多年来师傅的严苛,师兄的宠溺,师妹的玲珑乖巧便是他全部的记忆,见师父今日的反常本就不解,加上师傅的问题让他更是如坠五里雾中,他只是隐隐有了一些不太妙的预感。

刘凌顿了一下,紧接着茫然答道:

“轻风浮云散去人间不平。”

“金戈铁马踏碎乱世奸邪。”

韩植哈哈大笑道:“汝等三人皆非凡人,草庐太小,终究不够你等驰骋。”

徒弟三人本就聪颖,日日相处之下,也猜得师傅的不凡。只是今天韩老头离了谱的怪异,先是询问平日子最宠爱的小徒弟的年岁,又是扯出门前那副口气大到没边的楹联,紧接着说出这般唬人的言语,纵使心里有个准备也吓了个够呛。左右狐疑下都不言语,静静地等待师傅的下文。

时间仿佛静止,他们望着师傅,师傅也望着他们。韩老头再次挨个细细端详三名弟子,内心涌起阵阵波浪,心里叹息着:“那楹联已书八年,打今日起,草庐定已非草庐,只是不知多年后,我们师徒是否仍为师徒。”

韩植意兴阑珊,挥手示意弟子散去。刘凌和妍儿对视一眼,便轻轻离去,只有葛云还站着不动,只见他对着韩植拱手施礼,出声言道:“云儿已听闻一两粮乱了安平州,乱了大汉。”

韩植转过头来深深地望了葛云一眼,轻轻抚须,出声言道:“哦,何意?”

葛云转身望向沧江,轻轻开口言到:“云儿愿为师傅分忧。”

韩植闻言脸色瞬间凝滞,直勾勾的盯着大弟子的双眼,再言道:“何意?”

葛云转过身来,将头低下,出声言道:“大石叔与两月前离开了山人村,想来是舍了一身热血,去替师傅讨了那一两粮的公道了吧。”

韩植闻声轻轻闭上了眼睛,发出了一声哀叹,出声说道:“朝廷派遣太子刘伏率军平叛,不日便会抵达安平州。云王正在收拢部队,驻扎在安平州首府安康城外,准在那里与之决一死战。我修书一封,你便去云王帐下效力吧。”

第十一章 美人朱唇留香 少年醉中约战

少年无畏,满腔肝胆,一柄剑,一匹马,就踏入了这波橘云诡的纷争天下。面对沈遗南的三声“可敢?”,李安民以一句“某愿往”作答。

在何老的目送下,少年郎拜别军帅,方一出了帅帐,李安民不着急回家收拾行装,反倒是先到玄雀堂里走了一遭。铁器营里为黄大师诸人担满了缸里的水,医坊里帮众医官儿们挑拣晾晒了草药。谢过了两营众人此前对自家兄妹三人的照顾,又将病中的妹妹嘱托给了两营的人,望其多多照拂。离开玄雀堂前,李安民找到了夏言溪,郑重其事的说道:“半年后,我必返回玄雀堂代替医坊参加营堂大比,给医坊赢一个内堂的营房来。”

话音落罢,李安民飘然而去,到玄雀城里沽了半斤好酒,直直的朝着斡难河畔的黑鸦渡快步走去。七拐八拐的饶了几个弯儿,躲过来来往往巡逻的兵卒,终于在天擦黑前赶到了黑鸦渡。只是渡口上却不见老船夫的踪影,就连那艘破败的小舟也消失的干净。少年郎意兴阑珊,就坐在渡口上望着滚滚斡难河,沉沉不语。“说好了今日为你送上几两好酒,可今日却寻你不见了。”伴随着斡难河水声涛涛,李安民怅然自语。就在此刻,忽然“嗒嗒嗒”一阵脚步声响起,李安民只道是老船夫回来了,连忙回头,却看到了一个身着一袭白裙俏丽女子,正笑颜如花。

“小弟弟,明儿便要上战场了,需不需要让姐姐好好疼疼你,也好壮壮我的小男子汉的胆气儿。”白贞贞换上了那袭雪白的长裙,不知何时竟然站到了李安民的身后。少年郎看到女子一脸媚色,不知为何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冲劲儿。只见他站起身来,直直的大步朝着白贞贞走去,直到将脸凑到了白贞贞的面前,闷声说了一句:“男子汉就是男子汉,为何还非要加上一个小字。”

两人相距不过咫尺,白贞贞不言不语也不闪躲,只是立在原处,轻笑着安静的望着少年。那一对眸子里流转着玩味的笑意,似乎是看透了少年的热血、冲动,也看懂了少年的紧张和畏惧。或许是年少轻狂,也或许是懵懂好奇,总之少年脸贴着脸站在白裙女子对面,呼吸沉重且急促,似乎内心住进了一只狂躁的野兽,正在不停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可是白贞贞的眼神太冷,在那意味深长,洞悉一切的笑意中,李安民满身的热血顿时凉了大半。急促的呼吸渐渐归于平缓,本来一脸的蛮横丝丝退散,转而变成了心虚的羞红。可是心中的执拗和身为男人的骄傲却让少年坚持着自己的冲动,涨红着脸,睁圆了眼。

自始至终,白贞贞不发一语,只是轻笑着。看破了少年拙劣的伪装,白贞贞挺直了胸膛,媚眼如丝,双唇微张,檀口之中轻轻吐出一道柔弱的“嗯”声。这一声婉转嘤咛彻底击溃了少年心底的防线,李安民再也撑不住,接连向后退了几步,脸色涨红得像天边无际的红霞。见到了少年的退让,白贞贞嘴角轻轻扬起,看着少年婉婉说道:“还说自己不小,只有小朋友才会有心无胆。”

话音一出,李安民似乎想要反驳,猛的抬起了头。但少年的目光

与白贞贞双眼之中得戏谑方一触碰,便瞬间溃败。李安民飞快的再将头低下,沉默不语。白贞贞忍不住笑出声来,轻移莲步,走到了少年的身前。她伸出纤纤玉手,夺走了少年提在手里酒壶,咕噜咕噜的朝嘴里灌了几口。待酒气散开,白贞贞才伸出另一只手挑起了李安民的下巴,轻笑着出声说道:“我的小男子汉明儿便要第一次踏上真正的战场了,莫不是心中慌乱。”

被白贞贞点破了自己心中的那点怯懦,李安民眼神忍不住闪躲,接连吞了几口唾沫。正在纠结之间,忽然他的嘴唇上忽然感受到了一丝柔软、湿糯和香甜。李安民睁圆了眼,就看到白贞贞竟然一只胳膊揽住了自己的后脑,一双朱唇深深的吻上了自己干巴巴的嘴角。这还是少年郎的初吻,一时之间,李安民只觉得脑袋被放空,整个天地似乎都在旋转。直到两人四唇分离,白贞贞银铃般的笑声传入耳畔,李安民还是沉醉其中,流连忘返。回味之中,少年分辨不清究竟两人吻了多久,似乎是须臾之间,又似乎是已过了千年。

“傻小子是姐姐的英雄,普天之下,所谓豪杰,在你面前不过土鸡瓦狗。小男子汉无需心慌,姐姐等着你大放异彩,声传四海。”

朱唇留香,美人赠语。

双唇之上仍有女子余温,李安民目光游离中,白贞贞摇曳生姿,仪态万方的缓缓离去。少年焦灼的内心忽然沉静,满腔的燥意也被挥扫一空,取而代之是心中那一点雄心之火,熊熊燃烧,成就了满腔壮志。

斡难河畔,秋风吹拂。李安民一口饮尽壶中之酒,带着醉意翻身上马,一路疾驰,狂奔而去。连行十数里,直到眼前出现一方军阵,营房连绵数里之地。望着营房前高高飘荡的“灰鹫”军旗,李安民勒住马缰,放声高喝:“玄雀旗下黑鸦军李安民在此,特意拜会灰鹫军岳卓然,无耻小人可敢出营一见?”

或许是积怨已久,又或许是烈酒壮胆,李安民纵马疾驰,竟然到了灰鹫军旗下。“岳横天”之祸使灰鹫和黑鸦之间产生了隔阂,灰鹫统帅岳寒枝甚至不惜率军围困黑鸦军轻风曲。而后沈乘月被断一臂,放逐至大汉之外,这才避免了两军之间的内斗。可却免不得黑鸦和灰鹫势同水火,如今李安民孤身一人竟然敢独自挑营,灰鹫旗下又岂会容忍。

“黑鸦小贼,竟然赶在我军营前放肆,莫不是欺我灰鹫无人?”李安民话音一落,就见灰鹫军中飞出一对人马,他们个个身着血色军甲,手持大刀将李安民团团围住。

“哼,我无意挑衅,只想代表我个人,来找岳卓然一叙。”面对着重围,少年郎凛然不惧,只见他端坐马上,高昂着头颅,冷声暴喝道。

帅帐之中,地狱阎罗岳寒枝稳稳坐在帐中,李安民一人一马来挑营的消息自然是传到了他的耳畔。可是这素来暴躁的地狱阎罗这会却成了笑面佛,不急不缓的端起了案上的茶碗,轻轻品了一口,出声言道:“烘瞳州果然不愧茶州之名,烘王倒是有心了。只不过老岳是个粗人,在我看到这喷香的茶水倒是远不如北狄人腥臭

的浊血可口。”

灰鹫军帅帐中,除却岳寒枝外还站了一众灰鹫军中将令统帅,他们听闻了岳寒枝的话不由得心里一凛,倒是摸不清自家将军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倒是帐下一角有一人耐不住性子,跳将出来拱手拜道:“伯父,黑鸦军一个小小军卒竟然藐视我灰鹫威严,敢上门叫板,实在是没把您这个灰鹫将军放在眼里,还请叔父下令,让小侄率人将起拿下,以正我军威名。”说话这人一身血色将袍,双眼之中却是阴鸷,正是那卑鄙无耻的岳卓然。

岳寒枝置若罔闻,继续品了一口烘瞳州的好茶,继续说道:“这般好茶放在我这儿实属浪费,来人啊,早听闻沈帅和白家老儿皆好茶成瘾,记得分成两份送与两位府上。”话音未落,岳寒枝愣住片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对了,胡边草那个老东西也好这口,将白家老儿那份一分为二,一并送到黑鸦军帅帐内。”

“是,将军。”帅帐中岳寒枝身侧跳出两个亲卫,拱手称是。帐中诸将问听岳寒枝这般言语顿时心领神会,纷纷双唇紧闭,默然不语。反倒是岳卓然问听此言,顿时暴跳如雷,只见他脸色狂变,也顾不得军中礼节,暴喝道:“伯父,李安民这小子敢挑上门来,必定是受了他胡边草的指示,你为何还要分他烘王重礼,莫不是怕了他不成!”

此言一出,帅帐之中顿时鸦雀无声。只见帐中诸将纷纷侧目,眼露寒霜,望向那岳卓然。地狱阎王闻听此言也是面若冰霜,他冷冷的望向自家侄儿,暴喝道:“军中何来伯父子侄,莫不是以为横天死了,你成了岳家年轻一代的首领便敢教老夫做人了不成?”

此言一出,帅帐中站在一旁的岳四海跳将出来,一脚便将岳卓然踹到在地,冷喝一声:“闭嘴。”紧接着他跪倒在地,冲着岳寒枝跪拜道:“将军息怒,岳卓然毕竟年轻气盛,一时气愤,说话失了分寸。待末将将其带回后,定严加管教。”这岳四海正是岳寒枝胞弟,同时也是岳卓然的父亲,这会见大哥岳寒枝暴怒,为了保住儿子性命,他顶着重压跳了出来,求情道。

岳寒枝深深望了自家二弟一眼,顿时挥了挥手,对着手下将士说道:“本将倦了,都散了吧。对了,将黑鸦那小子赶走,省得他聒噪,搅得本将不得安生。对了,切莫伤了他。”

此言一出,帅帐中诸将四下散去。岳寒枝亲卫率队直至营门,面对着李安民冷声喝到:“黑鸦军的小子,大帅今日倦了,不与你计较,速速滚开,否则休怪我们手中的大刀不长眼睛。”

李安民闻听此言,顿时狂笑两声,只见他从马背之上高高跃起,顿时运起锋利剑意,在指尖凝成剑气。剑气三尺,凝而不散,李安民指尖挥动,就在地上写出起字来。剑气锋锐,笔法苍劲,在灰鹫军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就见大地之上出现了“战书”二字,可“书”字尚有一点未成,剑气忽然消失不见。李安民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只见他双眼紧闭,传出了阵阵鼾声。

“这这这,这小子不胜酒力,居然睡着了。”

第十二章 世上竟有另一个你

繁星点点,月光铺洒。白昶州中,方圆客栈里灯火通明。雒安城里的豆腐郎贾老实,摇身一变成了方圆客栈掌柜,正面若寒霜的瞪着周家三子。原来自打周家三根将楚慕寒连同邻家小妹章睿儿带入方圆客栈后,嘴里没个遮拦,竟让暴露了他们蜂巢暗子的身份。十六年前蜂巢之名传遍天下,只不过在白昶州传扬的却是恶名。原因倒也简单,只不过是因为白王有幸,荣登了蜂巢必杀十恶名单。人人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事实却不尽然。在白昶州这个汉蛮交融的大汉边陲,百姓们二中闻听,目光所示皆是当权者想让你看到并且坚信的事实。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楚慕寒带着章睿儿,跑了!

楚慕寒带着章睿儿入了大陵山。

在他的带领下,两人驾轻就熟的来到了一个山洞,这个洞穴是楚家父子在山中的栖息之所,里面存放着一些水和干粮。

章睿儿的情绪还是很差,蜷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楚慕寒猎了两只野兔,找些干柴烘烤起来。

“小睿儿,吃些吧。”楚慕寒扯下一只烤熟兔腿,递给了神情憔悴的少女。

章睿儿摇了摇头,没有伸手去接。

“睿儿,我们要振作起来,是巨蟒害得我们失去了至亲,又险些落入蜂巢恶人之手。之所以落魄,皆是因为我等太过弱小。听闻大陵山中有强大的修士,我们接下来变去寻他拜师学艺,有朝一日好找那巨蟒报仇才是!”楚慕寒盯着章睿儿,出声说道。

听闻报仇二字,章睿儿抬起了头。眼神中满是怨恨与怒火。

“好,寒哥哥,我听你的。”章睿儿接过兔腿,默默的吃了起来。

见章睿儿愿意吃东西,楚慕寒舒了一口气。他稍加思索,继续说道:“只是据说这大陵山伸出藏着不少从南蛮子那里逃窜而来的凶兽,异常危险,我们还需多加谨慎。”

章睿儿点了点头,出声问道:“寒哥哥,你知不知道它们在何处?”

楚慕寒皱了皱眉头,无奈的说道:“我只听父亲说过,在一片寒潭之中,曾听闻诡异嘶鸣。”

章睿儿闻声点了点头,秀眉皱了皱,出声说道:“寒哥哥,此行艰难。那日狂风之中,宋爷爷悄悄塞给你了一个剑匣,必定是有奇异之处,你不妨看看?”

“正有此意,不过你有没有觉得那日宋爷爷有些奇怪?”楚慕寒取下剑匣,就要打开,出口说道。

“是有一些,周家三兄弟展开修为,可是宋爷爷却没有受到影响,哪里有半点垂垂老矣的模样。不过看起来倒像是为我们考虑,应该没什么恶意。”章睿儿回忆起宋老头今日的表现,也觉得有些怪异。

“说的也是,若是图谋不轨又何为我们开脱。”楚慕寒点了点头。

两个少年围在篝火旁,打开了木匣。

看到木匣内的东西,两位少年都面色怪异,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彼此。

“这这这,这就是宋爷爷说的剑?”楚慕寒着实被惊呆了。

自从发现自己:背上的蟒图与这匣子有了共鸣,他心中就隐隐期待。可打开剑匣,里面装着的居然是一块黑乎乎的铁块。若不是一端有剑柄,恐怕没人会相信这是一柄剑。

“莫不是修士奇异,用的宝剑

都是这般模样?”章睿儿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解释可以解答他们心中的疑惑。

楚慕寒点了点头。

宋老头不知道,他的临别赠礼让两个少年对修士的兵器产生了如此大的误解。

楚慕寒伸手拿出“宝剑”,想要仔细观察。可剑一入手,他的后背就感到一阵燥热。

“寒哥哥,你”

章睿儿一脸惊讶的望着楚慕寒的后背,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楚慕寒忍住后背的燥热,见小睿儿一脸的惊讶,连忙问道。

“你的身后也有虚影,就是你说的黑首青身的巨蟒!”章睿儿拍了拍胸口,顺了口气,出声说道。

“什么!”楚慕寒大惊,他连忙丢掉手中的“宝剑”。

“咣当。”剑落在地上,震起一层土灰。

“消失了。”章睿儿瞪圆了眼睛,惊讶的说道。

楚慕寒一言不发的盯着地上的“宝剑”,一副沉思的模样。

“罢了,先看看宋爷爷所说的册子。”过了许久,楚慕寒出声说道。

说罢,楚慕寒拿起剑匣里的册子。册子破破烂烂,封面上写字“锻剑诀”三个大字。

楚慕寒打开书卷,上面却不是文字,而是一个个如蝌蚪般的符号。

细细观察,符号仿佛动了起来,楚慕寒只觉得头晕目眩。

章睿儿目瞪口呆的看着楚慕寒后背升腾起的巨蟒虚影,再次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巨蟒仿佛活了过来,狂躁的上下翻滚。黑首狰狞的张大了嘴,锋利的獠牙不停突刺,青色的蛇尾不停的拍打着地面,带着无尽的威能。

见楚慕寒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神却很空洞。章睿儿虽然害怕那巨蟒,但她更担心楚慕寒的安全。她冲到楚慕寒身前,焦躁的喊着:“寒哥哥,醒醒,寒哥哥!”

此刻的楚慕寒也是满心惊骇。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浅蓝色的天地,这里满是浓雾,一眼望不到头。

“有人吗,这里是哪儿?”楚慕寒有些焦急的呼喊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他试着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听到了一阵阵嘶吼声。

他循声望去,就见一群群身着制式铠甲的人向他冲开,他们身后还有一批批体格庞大,形态各异的猛禽凶兽,气势汹汹的向他冲来。

速度很快,转眼见就到了他的身前。楚慕寒大惊失色,这就要闪躲,却发现他们竟然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难道他们是虚影?”楚慕寒心中暗道,顺着这批人前进的方向望去,他们的目标居然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白发老者。

老头佝偻着身子,身体枯瘦。看到老者手中拿着的东西,楚慕寒呆住了,居然是匣子里装着的那柄剑!

一瞬间,这批人马凶兽就跟老头交汇在一起。

老头身躯一震,气息激荡开来。他拔地而起,轻轻挥舞着手中的“宝剑”!

一瞬间,剑光四散开来,整片天地只剩下了那耀眼的剑光。

天地间瞬间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了满地尸骸,老头竟然将他们屠戮了个干净。

冲天的剑光卷起层层血浪,惊的楚慕寒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刻,老头转过了身

子,楚慕寒惊讶的发现他竟然望着自己。

只见老头笑了笑,挥了挥手,一个个蝌蚪般的符文钻到了自己的脑海之中。楚慕寒骇然,刚要呼喊,就感觉一阵清风吹过。刚刚奇异的画面消失不见了,满地的尸骸没了,老头也消失不见。只有那把剑笔直的插在地上。

而楚慕寒的脑海里出现了“锻剑诀”三个大字。

“吾名烛庸,

凡尘之中一铁匠,

独爱剑,故一生铸剑。

凭借铸剑之法破入先天,踏上修行之路。

后研习各界炼器宗门锻剑之法,采众家之所长创出独家修炼之法。

名曰,锻剑诀。

此诀可借所炼之剑威能,无限突破。

怀璧有罪,被奸佞所污,妻儿惨死。

吾一念成魔,闯下泼天大祸。

后欲炼制九品神器,名曰三尺青锋。

无奈剑未成,仇敌已至。

不惧身死,不忍道消。

故留下此念,有缘人若愿报吾仇,担吾过,可拔出青锋剑继承吾之传承。”

“原来这是烛庸老者的神念。”楚慕寒默念道。

对于修士功法,楚慕寒不甚了解。但锻剑诀无限突破的特点却引起了少年的注意。刚刚又见到了烛庸挥剑灭众生的无上神威,楚慕寒大为所动。

与其去那虚无缥缈的天道门去找机缘,倒不如将这份实实在在的奇遇握在手中。

少年郎心中这样想到。

楚慕寒走上前去,就想拔出三尺青锋剑。可谁知刚一接触剑柄,一股强大吸力传了过来。他再想收手,却发现已经无能为力。

巨大的吸力带着烈火般的灼热,疯狂的吸收着楚慕寒的精气,他在一瞬间就萎靡下来。

“啊,烛庸老贼害我!”楚慕寒眼里带着不甘,无力的呐喊着。

数息之间,楚慕寒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就在生气弥留之际,一股清凉的气息涌来,楚慕寒就这样昏迷了过去,耳畔传来阵阵焦急的呼喊:“寒哥哥,寒哥哥,醒醒。”

原来是章睿儿。

巨蟒虚影浮现不久,一股火热的气息就在楚慕寒周身疯狂的肆虐开来。看到楚慕寒一脸的痛苦,章睿儿焦急万分。

就在此时,那黑首青身的巨蟒对着章睿儿狂啸一声,之前睿儿身上出现的青绿色的蛇影也浮现了出来。

肉翼扑闪着,带着无尽的寒意。

睿儿见状,毫不犹豫的抱住了痛苦不堪的楚慕寒。想要用自己身上的寒意来驱赶楚慕寒身上的火热。

虽然只有数息时间,可刺骨的寒意已经让睿儿有些承受不来了。

睿儿浑身打着冷颤,死死的抱着楚慕寒,终于扛住不体内森然的寒意,昏迷了过去。

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你的命数已定,注定是民儿的梦里人,又能逃到哪里。”忽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山洞中凭空出现了一个老迈的身影,他拄着拐棍,慢慢悠悠的挪到了二人身前,正是宋老头。只是每走一步,宋老头原本佝偻的身形便挺直了几分,待走到两人身旁,这老者才一把撕掉覆盖在脸上的假面,赫然是李安民的老爹蜂巢李老鬼!

第十三章 将军灌顶 话别流萤

话说少年郎趁醉约战岳卓然与灰鹫旗下,虎目含威,指尖剑意化气,大手一挥,就以指为笔,以地为纸写下战书一封。却不曾想少年忽然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这一下子吓坏了岳寒枝的亲卫,毕竟大将军特意嘱咐不许伤他。灰鹫亲卫连忙上前,伸出手指探在李安民鼻尖,只感到其呼吸平缓,耳朵微动竟然听到了阵阵鼾声。亲卫哭笑不得,哭丧着脸对着身旁众人说道:“这小子竟然睡着了。”

待李安民一阵口干舌燥,忍不住出声讨要。“水。”双眼未抬,先有声音传出,却不曾想真有一阵脚步声响起,给李安民端来了一只大碗。少年郎顾不得打量来者,只是接过水碗,咕嘟咕嘟的朝嘴里灌了进去。一阵甘甜入口,李安民感到很舒服,仿佛甘霖浸润,透体通常。

“哼,臭小子不知道死活,居然跑到岳寒枝门前寻衅,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一阵饱含威严的声音响起,李安民心底一个激灵,这才抬起头来望向说话之人,赫然是黑鸦军大将军,号称不知如阴的毒士胡边草。

少年连忙坐起身来,恭敬拜倒:“见过将军。”说话间,李安民就下翻身下床。胡边草见状,冲他挥了挥手,出声说道:“切莫着急,此次安平之行,不同于与北狄的小打小闹,古往今来,战争二字向来都是由累累白骨堆砌而成的。如今你不过人境初期修为,能否自保尚且不知,待我实战灌顶之术,为你梳理筋脉,替你破除人境之中所有桎梏,也好尽快成长。”

“灌顶之术,那是何术,对将军可有损伤?”李安民自然听说过醍醐灌顶,想来也是对自己有极大地益处。可是天下哪里有白得的午餐,只怕这灌顶之术对施展者来说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婆婆妈妈,哪里有男子汉的样子。你是我黑鸦军一员,此次太子平叛,九州诸王都会派兵援助,我军部守边四军也有兵马将至。你这次出去,不仅仅代表你自己,更代表了我胡边草,我黑鸦军,我玄雀旗,要是给我丢了人,哼哼,我定要你好看。”胡边草闷声喝到,说话间就跳到床榻之上,盘膝坐在了李安民的身后。

可是即便胡边草将话说的如此直白,可李安民心底还有些担忧,就苦着脸对着胡边草说道:“可是,将军。”

“沈帅早就下令,明日今日便要出发。眼看着到了出发的时辰了,你切莫拖沓,一定要在出发之前为你灌顶成功。”胡边草拍了拍少年郎的肩头,悠然长叹,接着出声说道:“我明白你心中的顾虑,只是李安民,如今我巍巍大汉已经乱起,你要以最快的速度成长,否则,就要来不及了。”

只见胡边草身上红光大作,干瘪的躯体不停的摇摆。黑鸦大将军将一只手掌放在莫莫头顶,只见天地气息凝成甘露,一点一点的往李安民的头部渗入。

而李安民面带痛苦,仿佛已经失去了灵智,安静的盘膝坐在季掌柜的身前。

大概是在痛苦的巨压下,少年郎脸色狰狞而且扭曲,手臂与脖子上的青筋暴涨。

那一刻,李安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他不明白此刻自己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身体之中蓝光大作,诡异而奇妙。与此同时,剧痛之下,有阵阵破碎的声音响起,李安民顿时感觉到身体一阵轻盈。

终于,胡边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只见他脸色惨白,头上布满了汗珠,就连嘴角那双永远翘着的八字胡也终于垂下,流下一滴滴汗水。

“还有时间,去跟流萤拜别吧。你安心前去,流萤早已拜我为师,不管你在与不在我都定然不会叫她被人欺负,受半点委屈。”胡边草沉声一喝,接着又虚弱下来,对着少年说道:“好了,你快去吧,我需要休息片刻。”

这还是李安民第一次见到胡边草虚弱的模样,心底一阵担忧。虽然不愿离去,但他心中又放心不下自家妹子。自己即可便要赶赴安平州,总要在离去之前跟流萤道别才是。李安民心底打定了主意,便对着胡边草恭敬地拜了拜,一脸郑重的说道:“小子定不忘将军大恩,将军还请放心,此次安平州之行,安民定然全力以赴,为太子平叛乱军,保我大汉河山。”

言罢,李安民转过头来,毅然决然的朝着玄雀城走去。

胡边草抬起头来,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口中喃喃道:“小子,我只需要你平安啊。”话音说吧,他低下头来,轻声呢喃道:“白衣啊,我找到了你家小姐的后人了。自打他进了玄雀军,我感受到了那道气息,他体内那道蓝光与你家主人赐予你的一般无二。白衣啊,你泉下有知,尽可安心了。”说话间,胡边草摇晃着身子,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帐中案台之上。虚弱不堪的他一屁股坐在了案台前,拿起了案台上的酒壶,轻轻地抿了一口。只见胡边草的眼前微微眯起,似乎又看到了白衣站在他面前,正浅浅笑着。

胡边草清晰地记得,那一日,漫天飞雪,一袭白衣伫立在这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宛若一枝挺立的素色梅花,傲然迎着漫天风雪。偏偏回首,只对望了一眼,心中已成永远。胡边草看到白衣的眼眸中,是雪,是星,是日月流转,是春秋冬夏。

白衣看到胡边草的眼眸中,只有自己。

话说李安民一路快马加鞭赶往玄雀城,狂奔不止,终于赶到了自家宅院之中。还未到家,李安民就看到自家门前呆呆伫立着一个俊俏的小姑娘,正是自家妹子流萤。只见流萤面容翘嘴,嘴角紧紧地抿着,一脸急切地望向门外。待李安民赶回道门前,流萤见到大哥才终于露出了笑脸。只见小丫头双眼里闪烁着难掩的欣喜,眉弯眼笑,眯成了两条弯弯的月牙儿,兴奋地喊道:“哥!”未等李安民靠前,小丫头就飞奔出了门外,直直的扑向大哥,一下子趴在了李安民的肩头,像小猫一般的把脑袋在李安民的脖颈上蹭了蹭,甜甜的又喊了一声哥。

抱着自己的妹妹,李安民一脸笑意。只见他痴痴笑着,调侃道:“小丫头那么大了,怎么还是这般粘人。”

“就是这般粘人,不光现在,流萤要粘大哥一辈子。”小丫头闻听这话似乎有些不乐意了,气恼的说道。只是话音未落,就听流萤的声音渐渐一软,低声说道:“大哥,此次安平州一行,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若是能见到二哥,帮我告诉二哥,流萤想他。二走的匆忙,临行前也没有知会我一声,莫不是流萤做错了什么,惹得二哥心生烦躁了。”

说话间,流萤竟然生生抽泣起来。李安民也感到肩膀之上生出了几点湿润,他知道自家妹子一定是伤心的落泪了。李安民后撤半步,双手轻轻扶住了流萤圆滚滚的脸庞,柔和的说道:“流萤莫要多想,你二哥定是走的匆忙,来不及跟你说一声。放心,大哥这次前往安平州,若是见到了你二哥,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竟然惹得我家妹子垂泪至此。”

问听大哥柔和的话语,流萤心底的委屈更盛,一下子哭的更大声起来。只见眼泪一边流个不停,流萤边说道:“流萤生怕自己的病成了大哥二哥的拖累。昨晚听到了你要去安平参战的消息,可左等右等,等了一夜也不见大哥回来,流萤还以为大哥是嫌弃了我这个病秧子。学着二哥一样不告而别,扔下了我这个拖累了呢。”

看着流萤伤心垂泪的模样,李安民一感觉一阵心痛。听闻妹妹在门前苦等了一夜,李安民心中的愧疚更深了几分。他走上前来,伸出双手环抱住自家妹子,一边轻轻拍抚着流萤的后背,一边轻声说道:“傻丫头,这天下哪里有哥哥不要妹妹的道理,大哥永远都不会不管你。”

在李安民的安抚下,流萤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只见她抽泣渐止,就拉着李安民朝着宅院里面走去。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流萤一边走着,一边神秘兮兮的对着李安民说道:“大哥,大哥,你快看是谁回来的。”李安民闻听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直到走进门来,他才恍然大悟。

只见方一打开宅院木门,顿时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映入了眼帘。李安民定眼观瞧,发现瘫坐在地上的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不是它物,正是大黑。原来大黑自打姑衍山里为李安民和白贞贞吞下了致命一击后就不见了踪影,可没想到在李安民即将前往安平州之气又重新寻上门来。只是此时的大黑与之前有些许不同,竟然精壮了几分。流萤趴在大黑身上,轻轻地抚摸着它黝黑的长毛,大黑也是一脸享受的模样。李安民见状,也忍不住蹲下身子伸手去摸,可是手还未接触到大黑的身体,李安民顿时就感受到了一阵寒芒。抬头一看,李安民就看到大黑的狗头正对准了自己,犬目好似人眼,里面布满了警告的寒光。

李安民心生凛然,顿时回想起了老爹临行前曾经说过,只要自己出去,大黑就一定会保护在身侧。

第十四章 赶赴安平

北境的秋来的更早些,距离第一片树叶泛黄也不过短短数日,秋凉已经分外明显了。李安民牵着一匹精壮的黄骠马,踏着遍地黄叶,朝南而去。大黑用它硕大的头颅在流萤身上蹭了蹭,静静的看了流萤许久,最后抬起四蹄,摇晃着身子,也消失在了宅院之中。

不多时,玄雀城南门外多出了少年的身影。少年牵着马,身后跟着一只肥硕的大黑狗。少年的步子走的很慢,似乎是有不舍,又似乎是有畏惧。他几度回头,却只看道玄雀城的秋风打着旋儿,卷起枯黄的落叶翩翩飞舞。“唉、罢了。”少年悠然长叹,怕是无人再与他送别了。这一转头,便不再踟躇,麻溜的翻上马背,一手勒住马缰,另一只手挥舞着马鞭,一脸果敢的喝出一个:“驾”字。这一受力,马儿当即发出一道“唏律律”的嘶鸣,就撩开了四蹄,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李安民端坐在马上,方行数十步就听到了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未来得及惊诧,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娇喝响起:“臭木头,死木头,呆木头,莫不是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愿与我说吗?”

少年郎闻声回头,就看到玄雀城南门前出现了一排身影。夏言溪抱着满眼通红,脸生哀怨的流萤、扛着巨锤的黄大师挺着大腹便便,正露出一脸豪爽的笑意、方才施展灌顶执法不久的胡边草脸色仍旧煞白,他在三先生沈渡辽的搀扶下方才站稳了身子,看着李安民一脸的风轻云淡。除此之外,沈家大总管何老竟然也现身于此,他虽面容苍老,但却精神抖擞,他一边抚须一边眯着眼睛,看向李安民时脸上露出了笑意,似乎认准了这少年郎未来可期。

当然,最令李安民心神一震的还是那一身红袍,跨着枣红色骏马朝着自己一路疾驰的女子。只见红缨哭红了双眼,泪水在风中飘散,但她却顾不上去擦拭或者轻浮。她只是一脸执拗的紧紧盯着少年,紧紧地抿着嘴巴,似是委屈到了极点。

少年有些茫然,他不知道方才自己顾盼流连,是不是在等她,是不是盼望离别前在见到红缨一眼。李安民不知道,只是在红缨翻身下马朝着自己狂奔而来时跳下了马背,张开了双臂。撞了一个香玉满怀,无关风月,只是心底有了片刻的安宁。老爹走后,宅院还在,可是家没了。心灵是去了停驻的港湾,李安民成了一个漂泊的旅人,处处停歇,可却无半点归属之感。只是仍要照顾弟妹,只是仍有军务缠身,忙碌之中,单薄了心底的孤独。

美人入怀,流下了滚烫的热泪,泪有余温,暖了少年的身子,也暖了少年漂泊的心。大手轻轻地拍抚着红缨的后背,埋头怀中抽泣不止的红缨蓦然垂泪。李安民思考着该说些什么话,却总觉得言辞匮乏,或者说是视觉没有签到好处的词汇可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境。李安民迟疑许久,还是没有说出只言片语,只是抱着痛哭流涕的红缨,安静的抱着。

良久,红缨的抽

泣渐止。她后撤半步,离开了李安民的怀抱,抽出腰间的短刀,撩起秋衣割下了红袍的一角。红缨也顾不得男女之别,直接将这一片红衣塞到了李安民的怀里,轻轻说道:“一旦摊上了战场,局势就将瞬息万变。你一定要将这角红袍缝在内衫之中,就贴着你的心窝子,好让你时时刻刻都记得,玄雀旗下,有人牵挂着你。”

李安民的嘴唇有些干涸,听闻红缨的话他想要开口表明心迹,自己或许并没有将她放在心里,只是将她当做了临时的一个依靠罢了。他的双眼之中感动与愧疚参半杂陈,心中有话,双唇未开就被一根玉指按在了唇上,红缨直勾勾的望着李安民,似是威胁,又似是警告的说道:“安心的离开,休要再多言一句。事关你我,且看天意吧。我的傻木头,我只愿你平安归来。”

话已至此,李安民自然不再多言。他抬头望向玄雀城南门下排成一排的众人,心中无限感慨。只见少年冲着几人挥了挥手,高声呼到:“小子承蒙诸位照顾许久,自会铭感五内,再次现行谢过。若此次安平之行得意平安得返,必亲登门庭,谢诸位之情。”

众人闻听此言,都露出了一脸笑意,齐声高呼,回应道:“我等就在这玄雀旗下,静候少年一展拳脚,得胜凯旋。”

闻听此言,李安民壮怀激烈,再次拱手拜谢。只是方要转过头来,却看到玄雀城满门之上,高高伫立着一个身着一袭白裙的俏丽女子,只见纯白衣袂在风中纷乱,宛若黑瀑的发丝在风中乱舞。白贞贞深情款款的望着少年,只见她将手放在最小,媚眼如丝的吐出了一口芬芳。随后她笑颜如花,就在这瑟瑟的秋风中消失不见。李安民顿时回忆起了那晚双唇之上的温润与柔软,忍不住会心一笑,就跨上了骏马。只见马鞭挥舞,少年郎纵马前驱,再不回头。

金凤军帅帐之中,沈遗南稳稳地端坐在案前。他的面前摆着一片安平州的沙盘,上面插满了红蓝相间的两色旗帜,沈遗南观察了许久,终于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喃喃说道:“安平,安平,平静安宁,万万没想到这第一把火居然烧在了大汉粮仓啊。”

腰悬青锋剑,少年李安民一人一马一狗,就消失在了北境的苍茫之中。

话说玄雀城本就是流放凡人之所,故而本就在九州之外。而天下九州,距离玄雀军最近的是磐岭州。李安民此行的目的地在安平州,可是欲至安平需要先过磐岭。磐岭州地如其名,多巨大怪石,甚至连磐岭九郡也大都是由巨石堆砌而成的,是名副其名的石头城。故而磐岭州又名石头州,当年大汉开国皇帝刘洪武分封天下,将磐岭州分到了非刘氏的异姓王名下。磐王王富贵本是为刘洪武驾车的马夫,知道又一次救驾有功,这才被刘洪武提拔到了军中。常言道英雄不问出处,这王富贵倒也颇具军事才能,居然屡立奇功,最后掌管了天下九州之一的磐岭州。他

本是目不识丁的粗糙汉子,可是封王之后,王富贵便要求其后人钻研书籍学术。磐岭州本就处在偏僻之处,而其一旁又有强悍异常的大汉边军守御北疆,故而不管是财力还是兵马,在九州之内都处于下游。可王家却也不叫委屈,只是安分守己的守好自家这片地儿,倒是也传承了千年。

这会天色已晚,况且李安民坐下黄骠马也已经四蹄乏力,跑不动了。眼见着前面出现了一处村镇,李安民便叫大黑狗到山里自己寻些吃的,自己则去小镇里休整一晚。这大黑通人性,况且又十分强大,李安民倒也放心它独自离去。

话说李安民手签黄骠马,沿着小镇一路摸索,终于寻见了一处客栈。李安民驻足良久,就见客栈牌匾上书写着“方圆”二字,堂内有一高手汉子坐做食客面前,正在讲戏说书。只见其人眉眼传神,透着神采,李安民顿时就被吸引,牵着马停住了脚步。堂内小二见状,走到李安民面前,接过李安民手中的马缰,出声问道:“小爷,敢问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李安民打眼一瞧,只见这点小儿面容稚嫩,约莫与自己同岁,只是其身形异常高大,说起话来也是满带着沉稳之气,倒是与他那弟弟陈凡凡有几分相似。李安民对着小二轻轻一笑,出生回答道:“兄弟无须客气,看您这模样跟我差不多大小,我叫李安民,今晚想在贵店暂住一晚,你就叫我小民就是了。”

“嘿嘿,兄弟客气,你叫我文武就可以。这雨石镇上可是好些时候没来过陌生人了,我看你是从罪城里过来的?”名叫文武的店小二一边牵着马,一边出声询问李安民道。

听闻罪城二字,李安民脸色顿时有些不爽,所以轻轻地说道:“我出身玄雀城,乃是大汉边军玄雀旗下黑鸦军军士。”

身为店家,端茶递水了那么些年,文武自然是养成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他双眼明亮,心思通透,见李安民面露不爽,赶紧连连告罪,出声说道:“玄雀城,玄雀城。兄弟莫怪,只是这玄雀城位于九州之外,况且名声不显,在九州里鲜有人知。我这人最笨,故而一时说差了,兄弟切莫见怪。您还是到里面坐下,我今儿带掌柜的做主,送您一壶好茶来赔罪可行?”

李安民本就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见文武态度诚恳,心中的气愤早已消散了大半。况且他心中也清楚,这罪城之名早已深入人心,怕是一时半会也改不回来世人对他的印象。李安民轻轻叹了口气,冲着文武摆了摆手,出声言道:“罢了,兄弟也不是刻意为之,倒是我太过计较了。”

文武闻言轻轻笑了两声,接着说道:“好,兄弟实诚,那在下也给兄弟讲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也就是我家铺子距离玄雀城近些,这么些年来也接待过几位玄雀城的客人,这才知道玄雀城是什么。我看你这是要往南走,你可要记得,越是往南,人们就越是只知罪城,不知玄雀啊。”

第十五章 说书人季掌柜

问听文武言语,少年面色不显,却悄悄手握成拳,心底暗暗道:“我定要为玄雀正名,让天下人尽知大汉北境再无罪城,只有玄雀。”

文武将黄骠马牵往后院马棚,李安民撩起步子踏入了方圆客栈之内。方一进门,就见大堂里零零散散的坐着几桌食客,桌上摆着几叠小菜和几两小酒。食客们衣着朴素,约莫是秋寒初上,才换上了长袖秋袍。只是衣袍勉强合身,上面打满了补丁,密密麻麻的针脚倒是显出了自己婆娘卓越的针线儿本领。无好酒好菜好衣衫,可座上食客们的精神头儿却是极好的,他们一个个聚精会神的听着台上高瘦男子的自说自话,像是入了戏一般,俨然把自己当成了那故事里的主角,眼里都放着光。

说是台子,可实际上却只是在柜台旁摆了一张方桌,那高瘦男子骨瘦如柴,远远望去活像一具披着衣衫的骨架。见李安民踏进门来,男子停下了口中的戏份,冲着少年轻轻笑了笑,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李安民回以轻笑,就走向了大堂临窗的一角桌台坐下,静静地望向那枯瘦中年男子。

食客们自然也看到了这少年进了客栈都友好的冲着李安民微微点头示意,小镇中人勉强温饱,这一点头以微笑已经是极大地礼仪了。李安民一一示好,就听到众食客冲着高瘦男子喊道:“季掌柜,这铺子里来了终于来了新面孔,你不得卖给小兄弟几分面子,给我等大老粗再讲讲雪月风花的故事。”

“哈哈,老孙头儿此言不虚,季掌柜再给我等讲讲上回说到的老山羊偷窥姑娘家家洗澡的故事。”

“就是就是,看着小哥满脸稚嫩的模样,怕是都没摸过大姑娘的小手,做梦都想不到那是有多软。季掌柜好生说说,也给年轻人开开眼界儿。”

此言一出,食客们顿时哄堂大笑,日子过得清苦,也唯有这般调侃方得消遣儿。少年郎闻听此言,顿时羞红了大半张脸,连连冲几分摆了摆手。

见李安民一阵窘迫,还好方圆客栈季掌柜出声给他解了围,只听季掌柜轻咳一声,嬉笑着冲吵闹成一团的食客们笑骂道:“你们这等腌货,攒了一肚子坏水儿,我看定是你们想听那香词儿艳曲儿,还偏偏推诿到人家小公子头上。罢了,今日店里来了新面孔,就给你们再说说季二年轻时在烘瞳州的荒唐事儿,大家左耳进,右耳出,权当解闷儿,切莫回家了嘴上没个把门儿,我可怕诸位家中老嫂子们再骂上门来,揪我季某的一双耳朵。”

“好嘞,托小兄弟的福,哥几个儿今日算是有耳福了,等会切莫忘了请小哥儿喝上一盅小酒,哈哈哈。”老孙头儿闻听此言,站起身来冲着众人叫嚷道。话一言罢,众人纷纷附喝,待笑声渐止,一个个眼巴巴的瞅着季掌柜,那满脸都是藏不住的期待。

只见季掌柜端起茶壶喝了一口水,清清嗓子就抄起桌上的惊堂木,重重的往桌案上一拍,出声言道:“年少本轻狂,稀里糊涂的就入了江湖。这江湖有什么,无非是美酒,知己和美人儿了。”

“上回书到在遇到红衣之前,季掌柜是浪迹天涯的

游侠。

他出身炎墟皇州雒安城的商贾之家,家境殷实。萧先生出生时便是入了修士口中的初境,肖家上下喜作一团。肖家家主犹豫再三后决定不惜代价,培养肖掌柜修炼。肖掌柜也是争气,年仅六岁便咬破入了人境。家有麒麟儿,本应是喜事。可出乎了所有人意料的是,萧先生在破入人境之时,竟然固执地要改变所修功法!

要知道对于修士而言,功法的优劣决定了日后修行的潜力。萧家本来付出了极大地代价为萧先生求得了一本完整的功法,若是按部就班的修炼,破入地境那是水到渠成的事。可谁知这萧先生破入人境之时,昏睡了三日。萧先生自言三日来有强者托梦,传下一强大功法。这一醒来就要转修一本名不见经传的残本功法。萧家人自是不愿失去未来时日稳稳地一地境修士,至于强者托梦,全当是稚童的玩笑罢了。况且转修功法无异于惊世豪赌,一旦落败,怕是之前付出的心血都付诸东流。可是萧先生是何等奇人,为人是异常的固执和执拗,而且修行乃是自身之事,有谁能阻挡得住。

“唉。”萧家家主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无其他言语,眼里满是藏不住的失望。

惊艳毫无征兆的变成了平庸,惊喜也出人意料的变成了失望。

心境的突然变化容易使人的思想变得极端。此刻萧先生在萧家人眼里竟然有着面目可憎了。风言风语也逐渐从叔伯姑婶的口中传出。即便是父母,虽然从未冷言冷语,可眼神里居然也时不时的传出丝丝厌恶。

几年后的一天,十三岁的萧先生终于离开了家。只身匹马,浪迹天涯。

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但也格外辛苦。行至烘瞳州的一座小城时,小小萧某人便只剩下了自己。实在太饿,刚刚在城外,便把马卖了。买马的是一位杨姓少年。杨少年张口之乎,闭口者也,书生气十足。

好巧不巧,萧先生刚用骏马换来的银钱酒足饭饱,就见到买马的杨书生被马牵着狂奔。后面跟着一黑脸大汉,气急败坏的喊道:“兀那小贼,居然敢偷看我闺女洗澡,快快停下,好叫爷爷打你个脑袋开花。”萧先生觉得可乐,身形闪出,在一个巷口一把抓住被马牵着狂奔的杨书生,将其拖入巷中。杨书生大惊,萧先生示意他不要说话。直到黑脸大汉朝着骏马飞奔的方向追去很远,季掌柜才把杨书生从漆黑的巷子里带出。

杨书生当即拜谢:“小生不才,乃烘瞳人士,刚遭恶人欺辱,多谢阁下,咦,是你?”终于,杨书生看到了眼前戏谑的萧先生,知道眼前少年定是听到了刚才给脸汉子喊话的内容,也是挠了挠头,然后彼此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来。傍晚时分,马儿跑回了主人身旁,小小萧某人很开心。他迎来了自己第一个朋友,同行路上多了一个人。

日间西沉,两个人,一匹马。

三个影子在落日的余晖中被无限拉长,然后融入了无尽的夜色中。随着微风浮动,阵阵欢声飘得很远很远”

季掌柜的声音似乎带着魔力,只听他方一开口就将堂下众人

皆代入了情境之中,此刻方圆客栈里鸦雀无声,只有季掌柜在将心中的故事娓娓道来。李安民也是沉浸其中,见季掌柜言说之中,双眼之中光晕流转,与其说是在讲故事,倒更像是重提儿时的往事。

“只怕萧先生不姓萧,而是姓季吧。”李安民沉浸其中,喃喃说道。其声细若蚊呐,微不可闻,可台上的季掌柜却似乎听了个真切,脸色一正,竟然生生变了几分。

“安民兄弟你说笑了,嘿嘿,江湖事,多义气,且听且了吧。”李安民太过投入,竟没有发现方圆客栈小厮文武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到了自己桌前。回头一看,就见桌上摆上了一叠熟牛肉和几个白面馒头,文武这边动作不停,正端着酒壶就要给李安民倒上一盅酒。

李安民冲着文武轻轻笑了笑,方要道谢就听季掌柜高声喊道:“这等劣酒哪里能入尊客之口,文武,去后院酒窖里取那壶好酒来,算我请给小兄弟品尝品尝。”

文武闻声一愣,猛地转过头去望向了季掌柜,高大的身子竟然生生滞住。季掌柜面带微笑的冲着李安民轻轻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递给了文武一个眼色。很快,文武就回过神来,望向李安民的眼神多遍了,平静之中多了几分狂热。“好嘞,我这就去。”文武高声回应,一路小跑的就直奔后院儿而去。

“我看这天色也晚了,老哥几个还不回家吃饭,难道不怕老嫂子们发了脾气,若是再被关在了门外,我这儿可不会再收留你们。”季掌柜双手高抬,抱在胸前对着食客们轻轻言道。

“哈哈,今日这儿戏份也没沾点荤腥,怕是不够给小兄弟这位童子鸡开开眼啊。”在座的都活了大把年纪,自然听出了季掌柜话中的意味。只见众人对着季掌柜抱拳回礼,悄悄地打量了李安民几眼,调侃一番后纷纷离开了方圆客栈。

不多时,文武高举着一个酒坛,一路急匆匆的赶到了大堂之内。季掌柜接过文武手中的酒壶,面带笑意的朝着李安民缓缓地走了过来。只见他一边走着,一边伸手轻轻的揭开了酒坛上的泥塞,顿时一阵浓郁的酒香钻到了李安民的鼻头之中,只是轻轻一闻,便有了几分醉意。

季掌柜轻轻的坐在了李安民的身旁,给少年满上了一盅酒,轻轻说道:“小兄弟,我见你骑马持剑,从北而南,敢问将要前往何处?”

见季掌柜给自己倒酒,李安民连声道谢,出声回答道:“不瞒季掌柜,小子此行要去安平州。”

“哦,这安平州可不算近,听闻那里如今有乱民骑兵谋反,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你此行所为何事?”季掌柜端着酒盅递到了李安民的身前,不着痕迹的随意问道。

李安民自是不傻,见季掌柜散去了食客他便心中升起了几分疑虑。这会他又听到季掌柜打探自己行踪,少年心中的忧虑更深了几分。只见少年郎闻声不语,只是直勾勾的盯紧了季掌柜,右手却悄悄的握住了一旁的青锋剑。

季掌柜见状轻轻笑出声来,平静的出声说道:“小兄弟莫要惊慌,小老儿绝无恶意,只不过是有一事相求。”

第十六章 小爷被大姑娘强亲过嘴

季掌柜为少年斟满了酒,递于少年身前,脸色一沉,郑重其事的说道:“小公子莫要害怕,老夫有一事相求。”

少年眉间轻皱,满目迟疑的冷生发出一个“哦”字。

季掌柜干瘪如一只枯骨的脸上露出惨淡笑意,无奈的说道:“小公子大北边来,又高骑大马,腰悬宝剑,定是镇北玄雀军中翘楚。既然小公子欲往南行,可否捎上我家文武一同前往,一路上照拂一二?”

李安民闻听此言紧皱的眉头展开几分,抬起头来扫了表情木讷的文物一眼,又挑着眉毛望向季掌柜,沉声问道:“不知文武兄将南行将要前往何处,又所为何事?”

见少年郎眉头纾解几分,季掌柜长舒了一口气,略带羞愧的出声言道:“此事说来话长,小兄弟或许不知,大汉九州这方圆客栈可不仅仅我独此一家。想必方才小兄弟也听出了我书中所言的萧先生正是小老儿自己。年少时总多偏执,坚定自己的选择才是正确的,听不进长辈人的劝诫。当年浪迹江湖,转修梦中之法,却不曾想非但寸功未进,反倒是练坏了身子,再也无法踏足修行之路分毫。岁月悠悠,不知不觉便垂垂老矣,幸而结识了许多个江湖朋友,此生也不存憾。而后家道中落,十分家财,散去八分。老夫变卖了剩下的薄产,吆喝着信得过的江湖朋伴在九州各处开了几家客栈,名曰方圆。而安平州首府安定城正有一家分店,如今问听安平战事,我那老友也仅在两月前传来过一纸书信,言称安平罹祸,恐方圆客栈安康城分栈将不存矣。小老儿心疼那铺子,更心疼我那至交好友,故欲遣我这小徒儿文武前往查探。可偏偏文武不通修行之道,恐怕在战乱中有了闪失。我观小友神情俊朗,颇有微言,况且小老儿曾有幸踏入修行之门,对自己的眼力也有几分自信,我敢断言小兄弟定是修行之人。故而斗胆恳请小公子此次南行能带上我家徒儿。”

季掌柜言辞恳切,面露凝重,方一言罢,便将头深深地地下,两只手却端起了酒盅,恭恭敬敬的递到了少年郎的身前。李安民本就颇讲礼数,问听季掌柜言之凿凿,心中疑虑便已经消失了大半,况且长者躬身亲敬酒,更是让少年心生不忍。只见李安民连忙扶起季掌柜,端过酒杯,恳切地说道:“季掌柜言重了,您老心忧好友,不惜对小子躬身执礼,其义之高,令小子心生敬仰。切莫多言,此事小子应承下了。小子力薄能浅,其他的不敢保证,只能断言,若是此行生了变故,小子一定倒在文武兄之前。季掌柜快快起身,莫要再折煞小子了。”

季掌柜闻声,双眼之中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狡黠,紧接着他昂起头来,一脸激动地出声高喊道:“小公子此言当真?”

李安民闻声挺了挺胸膛,沉声说道:“小子虽是年幼,却也饱读圣贤之书,明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我李安民一口唾沫一个钉,这是我承下了。”

“好啊,好啊。”季掌柜满脸激动的望向文武,捣蒜般的点了点头,颤抖着说道:“文武啊,我们师徒二人算是遇到好人了。”激动之下,季掌柜抓住了文物的肩膀,重重的晃了几下。文武被季掌柜摇晃的流出了口水,见季掌柜一脸激动地模样,他顿时也是红了双眼,挤出了几点热泪,哆哆嗦嗦的说道:

“胖叔,你可要坚持住啊,文武即将能去寻你了。”

季掌柜紧接着端着酒坛自顾自的给自己倒满了一盅酒,直直高举酒盅一饮而尽,豪爽的说道:“李安民小兄弟果然仗义,老夫没看走眼,这一杯酒老夫敬你。”

见季掌柜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顿时也心生豪意,慷慨激昂的说道:“胖叔定然无恙。”言罢,少年郎学着季掌柜的模样,也端起酒杯一口吞下了酒盅里玉液琼浆。这酒方一入口,便直直的冲头而上,少年眼神转了几圈,紧接着就归于了凝滞,双手一甩,酒盅直直的丢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再看少年,已然沉醉,趴在桌上,一语不发,传出了阵阵鼾声。

季掌柜见状,轻轻地晃了晃李安民的肩膀,柔声呼唤道:“安民,安民?”见李安民已然沉睡,这小老头才舒了一口气。文武与师傅对视一眼,脸上立马浮现出了满满的笑意,对着季掌柜出声说道:“船夫爷说的不错,这小子果然酒力不行,可能还真是个没拉过大姑娘手的童子鸡。”

话音未落,就听噗通一声,方才沉醉的李安民竟然猛得一下坐起身来,只见他紧闭着双眼,双手在空中挥舞不停,脸上满是醉后的红晕。季掌柜和文武都是吓了一跳,看着李安民诡异的模样一动不动。就在此刻,李安民的左手猛然拍在桌案之上,右手高高的举起,高声暴喝道:“谁说小爷没牵过大姑娘的手,小爷的右手就被大姑娘牵过。不光如此,小爷还被大姑娘强行亲过嘴呢。”

只见李安民右上幽冥气和锋芒剑气同时涌出,那张方桌顿时四分五裂,碎成了片片木屑。季掌柜何文武来不及惊诧,因为就在二人呆滞的目光里,李安民竟然撅起了小嘴朝着空中吧唧了两下。停留了不过片刻,李安民身子向前倾倒,只是没了桌案的遮挡,少年郎竟然生生倒在了木桌的碎屑之中,只见他头顶鼓起了红红的大包,他也浑然不觉,仅听到鼾声四起。

季掌柜和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双双的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紧接着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阵狂笑。待笑声渐止,季掌柜才冷着脸看向文武,一脸严肃的说道:“以后可千万不要让他再饮酒。”

接着季掌柜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笑意,又是发出了一阵狂笑,对着文武说道:“这小子酒后爆发的威力是大,可是也太丢人了。”

方圆客栈里季掌柜和文武得笑声此起彼伏,在一阵狂笑中,文武抱起了李安民朝着客房走去。只是可能是狂笑之中,文武没有顾忌太多,露出了衣衫内一角。那衣衫之下,是钢铁灌注的体魄和一道诡异的纹理。

待文武抱着李安民离去,季掌柜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瘫坐在破碎的木屑之中,抱着那古朴的酒坛子眼里现出了慢慢的追忆,一时间,双眼竟然湿润了。

按照常理,他完全可以带着角儿和文武抽身离开,但他没有这么做。为了十三年前跟大家一同许下的宏愿,他必须留在无尽山脉,准确的说是方圆客栈必须留在无尽山脉。哪怕之前的同伴有的惨死,有的背叛。他也要坚守当年的誓言,因为他知道,虽然已经蛰伏了多年没有联系,但一定还有同伴和他一样也在坚持。更重要的是,他忘不了当年那个红衣翩翩的美丽

姑娘,忘不了她惨死在他怀中的画面与悲痛,忘不了她生命最后一刻对自己的回眸一笑,忘不了她临终前对自己最后的嘱托。

“蜂王,蜂王,你知道吗,我已经见到了当年的那个人。”

“蜂王,蜂王,那个人出现了,我们的计划大概已经开始了。”

“蜂王,蜂王,自从您消失不见,季二已经在这里苦等了十六年了。”

“嘭”“啪”

季掌柜取过大碗,满上了一碗酒。或许是喝到了痛快处,他枯瘦的手掌轻轻地往空中一挥,就见掌风所到之处,客栈内的桌椅剧烈的摇晃着,碗杯破碎一地。

这坛中之酒定不是凡物,即便是季掌柜这等老酒虫只喝了一碗一盅,也感到头晕目眩。季掌柜只觉得体内卷起了一团火气,汹涌而上直抵丹田。灼热之下,只见噗的一声,季掌柜吐出一口鲜血。即便是如此,季掌柜却凛然不惧,只见他枯瘦的手臂上居然爆出一道道青筋,奋力的抵挡着体内狂暴的灼热之力。季掌柜的脑海里一遍一遍的浮现出往日的种种,似是不甘,又似是渴望,只听季掌柜昂头望天,高声喝道:“蜂王,你说待那人出现,我可凭借烈火酒之力破境,我想所谓那时便是此时。”

即便是鲜血狂涌,可季掌柜还是面无表情,他只是静静的坐着,一掌挥开了尘封了十六年的烈火酒。只见酒坛大开,空气中弥散着的浓浓酒意更盛方前。不是醇厚的芳香,酒如其名,倒像是浓烈的烈火,狂野的焚烧着。

季掌柜把鼻子凑到坛口,猛的吸了一口,花白的头发在酒香与声波中肆意的飘散着:“好酒。”紧接着不顾丹田之内气浪的冲击,猛地将酒坛高举,咕噜咕噜的朝嘴里猛灌而去。

转瞬之间,烈火酒就空了半坛。

次日一早,李安民忽然感到一阵强光刺目,他睁开了眼睛就看到这天已然大亮。少年一阵头痛,总也回忆不起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匆忙的起身,走下小楼却看到大黑大模大样的正坐在一片碎木之中,大黑的前面正摆着一个酒坛,大黑正将舌头身在酒坛里舔个不停。而文武正背着行囊与季掌柜一同站在一旁。只是季掌柜与昨日相比,似乎是变了模样,好像是胖了几分。李安民只道是神奇的大黑破坏了客栈的桌椅,便连忙一脸愧疚的冲季掌柜拱手拜倒:“死大黑,只会闯祸。季掌柜莫怪,我家这大狗生性顽劣,这坛子酒和破坏的桌椅多少钱,我赔,我赔。”

季掌柜和文武闻声脸色陷入了呆滞,连忙摆手道:“呃,无妨,无妨,不用赔偿。”

大黑问听李安民所言也站起身来,转过头来看了李安民一眼,那眼神之中是好不遮掩的鄙夷。紧着着大黑摇晃着身子,缓缓地朝门外走去。

李安民连忙告罪,换上文武紧赶慢赶的追了出去,冲季掌柜言道:“文物兄就与我一同去了,季掌柜放心,小子定会护文武兄周全。”

见两人一狗出了客栈门,季掌柜连忙端着一个尘封的酒坛冲了出去,对文武说道:“文武,为师你平日里对这酒馋的紧,今日你为师父远赴安平,即便师父只有酒坛,也要送你一坛供平日里消遣。”

文武心领神会,接过酒坛,与师父道别朝着那一人一马一狗追去。

第十七章 山夜月湖风 邋遢老酒虫

李安民万万没想到,自己方一出玄雀,就寻到了一伙伴与己同往。

文武不过十八岁,可与陈凡凡一样,身形高大,不差成年人分毫,况且面容奇特,只见他生得一双碧眼,目有精光内敛,方颐大口,薄唇冷面,一双浓眉宛若利剑,好一副神异模样。都说奇人有异相,细细观之,就看到文武面上附着着一层淡淡的茸毛,竟成淡紫色。文武下颚已隐隐长出一撮儿胡茬儿来,李安民好奇之下曾以手触之,境坚若猬刺儿,少年郎不禁啧啧称奇。

见文武怀抱酒坛,却无马匹,只能徒步,李安民心有不忍,便邀请他共骑黄骠马。文武也是实在汉子,也不推辞,只是憨憨一笑,就纵身而起,一跃而上,跳到了马背之上。文武这一上马,李安民瞬间感觉到了马身一矮,片刻后方才重又站起。少年不以为意,直挥鞭马臀之上,双腿夹住马股,一道道“驾驾”声中,那精壮的黄骠马撩开了四蹄,一路朝南狂奔而去。

一道烟尘扬起,两人一马就超过了大黑,将它甩在了一阵土灰之中。大黑双眼之中人性化的露出一丝丝鄙夷,就歪着狗头看了看一路疾驰的两个少年超过了自己,气呼呼的呲开了狗嘴。

同行不过半日,两个少年很快就熟络了起来。文武看着老实,可令李安民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对磐岭州的地理十分熟络。他自称打小跟着季掌柜走南闯北,磐岭州到安平州的路他更是常走,因此给李安民指出了一条便捷的路径。按照文武的说法,这小道不经过磐岭州的几座郡城,一路上沿山而走,顶多七日便可以抵达安平州首府,安康城。虽不经过大城,可沿途却有好些村镇可以落脚停歇,补充干粮。虽不是官道儿,可如今这儿兵荒马乱的,官道儿也不见得比小道儿安全。虽然沈遗南并未要求他必须在几日之内感到太子刘伏帐下,可李安民心忧弟弟陈凡凡,便也同意了文武得提议,改走了小道儿。

两兄弟一路奔走,沿山而行,一路上奔走,时不时地闲聊几句。

“我说文武兄,你十八,我十六,我叫你哥哥如何?”李安民的身子在马背上颠簸,就转过头来对着李安民出声言道。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的称你一句贤弟了。”文武痴痴笑了两声,老老实实的出生回答道。

“好,大哥。”

“贤弟。”

“大哥可是姓文,文姓可不多见,家在何处,因何会跟季掌柜走在一起。”

“我是孤儿,无父无母,是师傅游历江湖时捡到了我,并将我抚养长大。之所以师傅为我取名文武,则是寄托了对我的期待。文能起笔治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闻听此言,李安民木双之中流露出些许差异。文武之心境,他感同身受,或许老爹为起安民之名,就是希望他能为天下万民安身立命吧。少年郎回过头来望着文武,就看到了文武双眼微闭,语声怅然。他不知道以何言抚之,只是一脸诚恳的出声言道:“大哥,我懂,我也是孤儿。”

两人有说有笑,竟不知黄骠马承受着两人的重压,蹄力渐减。这已然奔走了一日,可却远远不见文武口中所言的落脚村镇,这会就落到

了深山之中。只听黄骠马的喘息声越发粗重,已然走不动了。李安民这才察觉,挠了挠脑袋,对着文武说道:“大哥,马儿跑不动了,看来我们今晚只好在这山里扎营了。”

文武闻声点了点头,于是翻身下马,朝着朝着四周打探一番,出声言道:“咦,怎么不见了大黑的踪迹?”

李安民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回答道:“大黑通灵,或许是为了享受山林之野,每每入了深山就消失不见,不用管它。”

文武闻声轻轻点头,晃了晃水袋,发现已然空荡荡的,便转身对着李安民说道:“水袋子已经空了,我们牵着马朝前走走,看看能不能寻到水源。”

李安民闻言也是认同,就牵着马儿一路前行。很快,一阵哗哗声传入耳畔。注目远眺,只见山林之中出现了一平湖水。月光铺洒在湖面之上,顿时湖色如镜如幕,映出了那一席银辉。李安民见美景如此,顿时心生喜意,兴奋地跳跃而起,指着湖面对着文武说道:“大哥,快看,好美的湖水。”

文武自然也望见了那一平湖水,可是见李安民一副邻家小弟见到了心爱的玩偶般兴奋模样,顿时也是忍俊不禁。可文武沉稳,没有取笑,反倒似乎极为理解李安民的感受,于是也学着李安民的样子,一边跳跃着,一边笑着说道:“你小子今日可算是有口福了,这山里的野味,湖里的游鱼,都是天生的珍馐,寻常人家可是吃不到的。大哥没别的本是,在客栈里混迹久了,可是烧的一手好菜。你先在此安营,待大哥上山下水,捉兔捕鱼,给老弟你好好露一手。”

李安民虽然不似噬食者一般,执着于口腹之欲。可自古有言,民以食为天,况且这里有山风作陪,林涛作响,月如钩,湖如幕,正是良辰美景。若再加上美食,岂不是美上加美?于是脸上的兴奋之意更显,连忙点头如捣蒜。

话说文武带着李安民寻到一安营之所,就放好了那坛子美酒,一个纵身钻到了夜色当中。李安民忙忙活活的搭起了营帐,随后将行装之物安置在帐中,就牵着黄骠马朝着那平湖水走去。少年饮马,就自顾自的将手搭在了湖水之中。湖水清凉,却不似寻常秋水般带着寒意。顺着湖中圈圈漾开的涟漪眺望,原来是湖中的鱼儿似乎也享受这如幕般的月色,争先恐后的翻腾出水面,嘴里吐出一圈圈细密的水泡。

文武钻进了山林,李安民沉醉在湖畔,竟不知身后密林之中藏着一双饱含深意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一个邋遢老头。只见这人蓬头垢面,须发皆白,衣衫褴褛,肥胖的粗腰上绑着一圈粗糙的麻绳,显然是当成了腰带。而腰带之上又别着一个精美绝伦的酒葫芦,这路上还挂着颗颗隐隐透亮的美玉,显然不是俗物。

只见这老头站在了李安民方才搭成的营帐之前,轻轻地闭上了双眼,昂起了鼻头,朝着四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息未罢,就见老头面露笑意,一副满足的神情。他站在营帐外紧紧地望向帐里摆着的那坛子酒,喃喃自语道:“怪不得十几里外就闻到了香味,原来是宫里特供的烈火酒。那傻小子好生能耐,竟然随身带着这等佳酿。要知道这可是李家小丫头独一手的绝活儿。李丫头走

后,烈火酒便成了绝酒。传闻整个天下也只剩十二坛罢了。”

邋遢老头忆起了往事,忍不住喃喃自语。或许是被烈火酒勾起了肚子里酒虫儿的馋劲儿,他忍不住举起了酒葫芦朝嘴里灌去,却发现酒葫芦已经空了。顿时,他面露不快,不由得有些恼怒,等着酒葫芦说道:“真是靠山山倒,靠树树摇。老夫不好欺负少年,去取他的好酒,本想借你解解馋劲儿,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争气,居然空了!”

邋遢老头舔了舔嘴唇,仿佛是想死了何种美酒的滋味。

“长生医馆薛仙子亲酿的逢春酿可是有些年头没喝过咯,若是能在轻歌坊里听着小曲儿,喝着美酒,真是此生无憾了。”邋遢老头嘿嘿一笑,抬手间一只毛笔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凭空挥舞着毛笔唤灵,如墨水般漆黑的灵气凝成一个个神秘的图案覆盖在邋遢老头的身后,邋遢老头转过身来,竟从虚空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小酒壶,然后面露不忍之色,轻轻地抿了一口。

不只是有意还是无心,灵阵出现的一瞬间,李安民似有感悟,转过头来头向邋遢老头所在的地方看了看。发现空无一物后,李安民忍不住眉头轻皱,只觉得是跪的太久了,产生了幻觉。此刻,老头儿已经飘然落到了一旁树丛之中,老脸一红,喃喃自语道:“都怪这烈火酒太诱人,险些让老夫暴露。若是被小辈见到老夫站在人家帐旁一脸的痴样,岂不是丢死了人。”

就在此刻,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李安民循声望去,就看到文武手里双手各拎着一只山鸡野兔,一脸喜色的回到了帐旁。见李安民在湖边玩水,文武丢下手中的野味,大步走向李安民,爽笑一声,朗盛说道:“老弟儿莫急,待为兄下水,给你捞几条肥美的鱼来。”

说着,文武就伸手要脱去外衫长裤,做下水的准备。可是李安民却对着文武摇了摇头,伸手指着湖面,笑着对文武说道:“大哥莫急,你看着月儿明,湖儿静的,一片安宁,让人心生宁静。我看了着实是喜欢,实在不忍破坏,以我之见,这捕鱼之事就罢了吧。其能让口腹之癖,破了心底儿的美。待到了安康城,小弟定然摆上一桌好酒好菜,给大哥赔罪。”

文武闻声,摆了摆手对着李安民说道:“老弟言重了,我也不是贪恋美食的人。只是没想到老弟能有这般感受,倒不是落了凡俗的人。”说着,他哈哈大笑两声,继续言道:“好,既然老弟喜欢这里的景致,那便依老弟的,你且观景,大哥去给你把山鸡野兔烤了。”

“美景也好,美食也罢,世间的一切美好都讲究适可而止的道理。久食会烦,久观生厌,与其贪恋,等着它在眼里泯然常矣,倒不如就停止在最舒心的这一刻。假以时日回忆起此情此景,也只记得风轻水平,月明湖静,岂不美哉。”

李安民轻声自语罢,站起身来甩干了手上的湖水,紧跟着文武的脚步,轻呼道:“大哥莫急,我来帮你。”

树丛后,邋遢老头将李安民的自语声听了个真切,只见他高举小酒壶一口饮尽逢春酿,喃喃自语道:“适可而止,美哉美哉,得遇少年如此,更是幸事,当饮尽此壶。”

第十八章 消失的鸡腿

打小跟着季掌柜走南闯北,游历江湖,留宿山中对于文武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只见文武在营帐四周捡起了几根枝桠,麻溜的就在营帐旁生起了火堆,支起了烤架。他吩咐李安民看着火堆,适当的添些柴火,自己则拎着山鸡野兔走到了一旁。借着火光,文武掏出腰间小刀,三下五除二的就麻利了褪了鸡毛,扒了兔皮。紧接着他用水袋里灌来的湖水将山鸡野兔洗了个干干净净,既然李安民喜欢这湖边夜景,他便不好再给这方净湖染山半点带着烟火俗气的血污。

不过一刻钟,文武就端着洗的白净的山鸡野兔,用木枝串起,夹在了烤架之上。看着文武熟练地烤炙着餐食,不多时就散发出了阵阵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李安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睁圆了眼睛,紧紧的盯着火架上的烤肉从白嫩便成金黄,接着黄灿灿的表皮满满绽开,流出了滚烫的浓油,李安民整个人都呆滞了。

文武看在眼里,顿时心生喜意,心中暗暗想着:船夫爷说李安民少年老成,心思缜密,照料家人,颇为用心,只怕都是压力之下的强行为之。这会看少年这般模样,明明就是邻家馋嘴的稚童。即便是如今,他也只是个年方不过十六的孩子,如果有选择,他或许也想做谁家的儿子,谁人的弟弟吧。

“嘿嘿,看你那馋嘴的模样,莫要心急,待大哥撒上少许盐巴就可以吃了。”文武冲着李安民嘿嘿一笑,神采飞扬的出声说道。李安民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羞涩,红着脸犟嘴道:“我哪里有嘴馋,不馋,不馋。”话音未落,一滴口水竟从嘴角流下,啪的一声滴在了泥土之上。文武看到微愣,紧接着就冲着李安民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他爽朗的声音响起,他说道:“哈哈哈,对,你的嘴不馋,是你的肚子馋了。”

李安民这会也是羞得满脸通红,他深深地低下了头,再也不好意思发出一语。

烤肉的香气顺着夜风吹入林中,自然也钻进了邋遢老头的鼻子。只见他蹲伏在草丛之中,手拎还拎着空空如也的先前装着逢春酿的酒壶可那双眼睛却瞪圆了,死死的盯着烤架上炙烤着的美味。邋遢老头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嘴巴里动作不停,一直在吞咽着自己的口水,喃喃说道:“直娘贼,这两个臭小子简直要折磨死老夫了。方才整整饮空了一壶逢春酿,才压制住不去饮一口烈火酒的冲动。如今肚子里的酒虫儿方才安宁,这会儿的鸡兔又勾的这肚子里的馋虫儿不得消停。太难了,老夫简直太难了。”突然,邋遢老头眼珠子骨碌一转,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只见他脸上的纠结愁苦缓缓散去,慢慢的转换成了猥琐的笑意。“嘿嘿,好酒美食皆算人间至宝,关于宝物,自然是天下有德者居之。”邋遢老头喃喃说道。

话说文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掏瓶,双指轻点,捏起了一小撮细盐,轻轻地撒在了金黄的烤肉之上。又等了片刻,文武

才对着李安民笑着说道:“好了,可以吃了。”

听闻“可以吃了”四字,李安民顿时昂起头来,只见他这会儿的精神头极满,眼巴巴的望着火架上的烤肉,一脸的急不可耐。看到李安民这般模样,文武忍不住吟吟微笑,站起身来就要去取下烤鸡,出声言道:“哈哈哈,莫要着急,今日这鸡腿全给你了。”

“不好吧,不好吧,同食,同食。”李安民虽然嘴上推辞,可那双眼睛却没有离开那金黄的烤鸡分毫。眼瞅着文武的一双手就要扯下那粗壮金黄的鸡腿,忽然一阵声音在营帐左侧响起。两个年轻人瞬间心惊,连忙循声望去。令人意想不到一幕出现了,李安民转头的空档,没有看到一物,可文武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道白影从眼前一闪而过。文武顿时大惊失色,这山里荒无人烟,为何会有白影出现,况且在这般深山老林里,最危险的往往不是凶禽猛兽,也不是地祸天灾,反倒是人,无人约束的人。顾不上烤鸡,文武一个纵身跳将出来,猛然朝着声音来处冲去。待两少年巡查良久,却没有发现半点异常,两兄弟对视一眼,都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文武更是双眉紧皱,忍不住又朝四处观望良久。

“或许是山里的活物吧。”李安民低声说道。

文武也当自己一时恍惚,便轻轻点头道:“看来的确如此了,罢了,不去管它,我们兄弟二人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李安民轻轻颔首,这兄弟二人就朝着营帐走去。可是方一落座,文武就忍不住发出一道惊呼,只见他面露疑色,诧异道:“咦,这这这,这鸡腿怎么少了一只?”

听闻这声音,李安民也朝着烤鸡望去,他忍不住端起串着烤鸡的木枝观望良久,只见金黄的烤鸡的右腿竟然被生生扯去,不见了踪影。李安民顿时无语,怒声喝道:“这是谁,竟然这般无耻,竟敢偷吃我的鸡腿!”

山野静谧,李安民气愤之下爆声一喝,声音穿透层层林障,远远飘荡而去。文武闻声,连忙上去捂住了李安民的嘴,急切地说道:“你莫非是不想活了?”

李安民心中不解,方要问询就听林间传来一阵阵“嗷嗷”的狼嚎声。狼啸之响,穿林而过,此起彼伏,络绎不绝。终于狼嚎声渐渐停止,文武这才无奈的松开了捂住李安民嘴巴的手,他也冷静下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心平气和的对李安民说道:“山林过夜,最忌讳大声吼叫。山里狼多,若是将他们引来,即便是我,即便是我们拼了老命也抵挡不过。”

李安民闻声,满脸羞愧的朝着文武点了点头,出声说道:“是小弟一时鲁莽,大哥莫怪。”

看到李安民一脸真诚的模样,文武也不多计较,就扯下另一只鸡腿递给李安民,平和的说道:“好了,快吃吧。听闻这狼啸声,距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既然狼群不再嚎叫,那就说明它们停止了追击,

安心吃吧。”

李安民哪里在好意思去吃鸡腿,于是连忙推辞,可却拗不过文武的固执,加上自己实在是嘴馋,便接过了鸡腿,大快朵颐起来。文武看着李安民狼吞虎咽的模样,心头也生出喜意,递给他重新装满了清水的水袋,然后接着忙活着那快要熟了的野兔。

与此同时,邋遢老头正趴在树丛里,自顾自的啃食着那金灿灿的鸡腿。一时之间,鸡腿上的油脂渗出,沾满了他的嘴角。他浑然不觉,也不擦拭,只是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眼巴巴的望着那烤架上流着油脂的兔肉。一阵狼吞虎咽后,他伸出左手,用碎成了布条的衣袖朝着嘴巴四周胡乱的擦了擦,然后右手捏起一颗小石子,在文武就要取下兔肉之时,指尖猛得用力就将其弹了出去。看着李安民和文武两个少年脸上露出气愤之色,就要起身去查看,邋遢老头的脸上顿时现出了一丝得逞之意。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傻了眼,气恼的吹胡子瞪眼。原来眼见着两个少年站起身来,可放行几步,李安民竟然转过身来,将那只烤兔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邋遢老头见状大怒,他本想故技重施,再偷一只兔腿来,可万万没想到少年郎竟然给他整了这么一出。“这个狡诈的少年,枉我先前以为你不是个俗人,可没想到竟然如此贪婪,竟放不下心中只装着这么一只小小的烤兔。且待老夫挥子如箭矢,专打你这个人心不足的小人。”

言罢,邋遢老头就捡起了一旁的石子,只是他方欲将石子弹出,就忽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阵灼热。转过头来,他就看到了一只肥硕无比的大黑狗,正在咧着狗腿,痛痛快快的洒出一泡滚烫的热尿来。怪不得他感到后背一阵灼热,原来这泡狗尿,不偏不倚,一滴不漏的全都洒在了自己的后背之上。更令他气愤地是,那只大黑正正在斜着眼望着自己,似乎在说“活该”二字。

邋遢老头虽然衣着破烂,但却总不至于能忍受狗尿撒在自己的身上。气愤冲头而上,他突然纵身一跃,直直的站起,伸手指着大黑狗,暴喝道:“这是谁家的狗,居然赶在老夫身上撒尿,还有没有管了。”

邋遢老头这一起身可不要紧,却偏偏忽略了不远处两个少年的。老头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冷意,转过头来就看到李安民和文武正目光冰冷的盯紧了自己。老头心底一震,紧接着转过头来,大义凛然的对着两个少年说道:“看什么看,老夫可没偷你们两个小辈的鸡腿!”

两人还未发问,邋遢老头竟然自己说起了鸡腿之事,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老头一脸的大义凛然,自以为慷慨陈词,却见少年两人望向自己的右手,眼神愈发冰冷。邋遢老头低头一看,原来是手中还握着那根啃秃了的鸡骨头。老头神情一滞,紧接着右手一挥,就将鸡腿骨远远地抛出,紧着大义凛然道:“老夫就是没有偷你们的鸡腿!”

第十九章 符阵双绝黄万古

“哼,我管你是何人,胡子一大把的年纪了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偷吃我们小辈的鸡腿,大黑这泡无根之水浇得好。”见那神秘身影暴露了踪迹,原来是一个邋遢老头,李安民心中方才的惊疑消散,这会眼里心里都只有那根方被老头丢掉的鸡腿了。少年郎满脸小心翼翼的紧抱着兔肉,双眼瞪着老头,满眼的鄙夷。

被李安民说的老脸一红,邋遢老头竟然恼羞成怒,气的挑起了眉毛,怒气滚滚的说道:“你这后生真是牙尖嘴利,你可知凭借老夫的名头,莫说是一根鸡腿,只要老夫开了这张贵口,就算是山珍海味也会有人排着队送到跟前儿。”

李安民和文武闻言对视一眼,心想莫非这老头是什么大人物。只见李安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试探着朝着老头轻轻问道:“敢问老丈,您是何方神圣?”

“哼哼,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黄万古是也。”老头气定神闲的道出了自己的名号,在他的意料中,两人听了自己的名号必会顶礼膜拜,于是他闭上眼睛等待来自这双少年的惊呼与崇拜,脸上的得意之色一目了然。

话音一落,两个少年瞬间安静下来,之间文武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李安民满脸迟疑的看看身旁的文武,一时之间竟然语塞。

“大哥,你可曾听过黄万古的名号?”李安民打小在边陲玄雀城里长大,自然对于九州之事知之甚少。老爹也曾常跟他说起大汉九州的奇人异事,可任凭他冥思苦想,却总也回忆不起黄万古的名号,于是忍不住转向文武,低声问道。

“呃,这个,那个,我久居磐岭,许是有些孤陋寡闻了。”文武看了看邋遢老头,又看了看李安民,支支吾吾的低声回答道。

树林里的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自称黄万古的邋遢老头见迟迟没有动静,就睁开了眼,却发现两个少年都像看白痴一样的盯着他。他忍不住老脸一红,稍加思索又继续说道:“呃,老夫双一阁主?”

两人对视一眼,依然一脸茫然。

“呃,酒肉居士?”黄万古语气中已经没了之前强大自信,试探着轻轻问道。只怪自己年轻时为自己的去了太多的绰号,加上久不出山这才有了今日的尴尬。

慢慢的李安民的脸色愈发难堪,看向老头的那装眼睛也渐渐又冷了下来,他走上前来,猛拍了一下邋遢老头的肩膀,匪里匪气的说道:“臭老头,竟敢哄骗我们,莫不是欺负小爷年轻不成!”

邋遢老头连报了几个名号,却不曾想两个少年竟然都不曾听闻,这会脸色已经涨的通红,尽是藏不住的尴尬。他不住地挠着头,眼珠子不停地旋转,似乎是在思考自己还有那些名头比较响亮。大黑站在一旁,看到吃了瘪的黄万古,约莫是开心极了,不停地摇晃着尾巴。

感觉到了被欺负,李安民顿时更加气恼,就叉着腰,气急败坏的又要数落老头。可李安民的话音尚未向其,就听文武突然快步向前,轻轻地询问道:“敢问老丈,您,您您,您可是符阵双绝黄万古?”

只见文武眼中精光

炸现,忽然想起了黄万古是何许人也。

黄万古听到这话,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喃喃自语道:“差点忘了,老夫还有这个名号。”紧接着他再次挺直了胸膛,意气风发的瞪了李安民一眼,然后抬头看着头顶明月,故作神秘的回答道:“不错,老夫正是符阵双绝,黄万古!”

“符阵双绝,您是符阵双绝黄万古!”听闻“符阵双绝”四个字,文武眼里瞬间充满了激动,看眼前这位邋遢老头的表情中都充满了崇敬。

符阵双绝黄万古,绝对是修士界的传奇人物!黄万古乃是上一个时代的强者,他为人放浪不羁,不拘泥于世俗礼节。他与旁人一样,也修天地气息。可是他却未修任何功法,也无他人指点,只凭借自己对于天地的理解,将天地之势凝于符篆,凝于阵法。传闻他曾根据修士时代遗留残本,修复了可驱使他人的拘役符。

上个时代大汉适逢九州之祸,沙琼州叛将引狼入室,趁着皇帝巡查天下的机会,勾结了五万戎族将其团团围困。生死存亡之际,黄万古毫无征兆的翩然而至,在沙琼州所在的大山之中布下天地杀阵,一举坑杀五万戎族!其灵阵师之名声传九州,当时皇帝见他有如此大能,遂开口夸赞其“符阵双绝”!而后,黄万古就消失在了世人的视线中,不知所踪。谁知今日居然出现在了这片山林之中。更令文武心惊的是,事到如今,天下已过了百年,世人都以为黄万古已然作古,但看着如今他这般模样,可是生龙活虎的紧。

文武朝着李安民不停地描述着符阵双绝的丰功伟绩,黄万古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只见他冲着李安民冷哼一声,走上前去多下李安民紧抱在怀里的烤兔儿,风轻云淡的说道:“都是往事,不提也罢,哈哈哈。”

两人闻声,头上冷汗直流,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传闻里仙风道骨的高人,为何是这般滑稽模样。看着自己的烤兔儿被黄万古抢去啃食,李安民的心仿佛在滴血一般。待黄万古吃饱后,别提兔腿儿,就连那兔子的骨架都被这位符阵双绝舔了个干干净净。

黄万古伸出衣袖,一把抹去了嘴角的粘上的油水,斜着眼睛瞥了瞥李安民。看到李安民脸上是藏不住的心疼,黄万古轻轻地用指甲剔去了牙尖粘连着的肉末,紧接着又抠了抠耳朵,喃喃说道:“罢了,老夫也是个讲究人。今日这东西我不白吃,我当留下三日,为你们的修行指点迷津。”

话音未落,文武瞬间惊喜,忍不住差点叫出声来。

“黄师,既然这山脉夜里如此危险,那我们留下要如何保证安全呢?”李安民对于修炼一直是一知半解,此刻听闻黄万古的话忍不住疑惑的问道。黄万古闻言一个巴掌拍在李安民头上,恨恨的说道:“臭小子,你莫不是忘了老夫的名号!世人称老夫符阵双绝,符阵双绝啊!老夫不仅是灵符师,同时也是灵阵师啊!”

“切,你自己岂不是也记不得这个名号。还是文武哥替你想出来的!”李安民低声念叨着。

“呀,你这臭小子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黄万古听李

安民提起方才自己的尴尬之事,恼羞成怒,一个巴掌再次打在了李安民头顶。

李安民吓得哇哇大叫,奔跑的速度也更快了几分。

文武看见这一老一少打打闹闹,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李安民这次可算是遇到对手了。”文武掩嘴大笑,眼睛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儿。他已经很久没那么开心过了。“依我看,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谁叫李安民这小子整日油嘴滑舌的打趣我们。”文武顿时更乐了起来,出声打趣道。

“小家伙们,前方有个水潭,再坚持一下,我们今晚在水潭旁边过夜!”黄万古出声说道,然后径直的朝着湖水走去。

“这可真是一瓶极美的湖水。”黄万古掏出一张灵符扔到了水中,淡黄色的灵符一接触水面就变成了白色,然后季掌柜一挥手,灵符又回到了他的手中,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这是什么?颜色变来变去的,竟然如此有趣?”李安民见黄万古又掏出了一张神秘的灵符,忍不住出声问道。

“此符名曰测毒符,可以测玄品以下的毒物。是我闲来无事研究出来的,想要测一个东西有毒无毒,只需将此符贴在上面,若变为白色则无毒,黑色则有毒。与疾行符一样,低级灵符,不值一提,唯一的难得是此符可以重复使用。”黄万古淡淡的说道。

黄万古身为灵符师,身上稀奇古怪的灵符数不胜数。可能在他眼中,测毒符只是不值一提的低级灵符,可是在世人眼中,能够重复使用的灵符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因为只有完美品质的灵符才可以重复使用!

而且即便是好称“符阵双绝”的黄万古,一生之中也只画出了这一张完美品质的灵符!

“既然到了山林,不欣赏欣赏夜景怎么行。听我的,你们两个去找些合适的树干和干草来,对了,再找一些大一点的叶子,搭个简易的窝棚。”黄万古对文武和李安民说道。

二人闻言应声而去。

“呵呵,你当老夫这个灵阵师是摆设不成!正所谓阵四符活,之前担心赶路时点起火把会吸引凶兽,是因为阵法布在固定的区域内,我们赶路不停的移动,阵法自然发挥不了作用。而如今,我们决定在此地过夜,我可以施展修为布下几重阵法,一般凶兽都不必畏惧。”黄万古意气风发的说道,他对自己在灵阵师上的成就非常有信心。

“更何况,只是烧水而已,又不是彻夜点燃。而且此地属于无尽山脉外围,也没有什么过于强大的凶兽。”黄万古笃定的说道,一般实力强大的凶兽都生活在无尽山脉的深处,而外围的凶兽,他都无所畏惧。

李安民听到黄万古的解释点了点头,他从未见过灵阵师,所以听说黄万古今日要布下灵阵,心里隐隐有了些期待。

文武将树干插入土壤之中,再将一些树枝干草搭在上面,达成了一个见到的窝棚。

“小子们,再教你们一招。将土掺水活成泥巴打在蓬顶,再将那些大叶子铺在上面,如此一来便可以遮风挡雨了。”黄万古嘿嘿一笑,冲二人说道。

第二十章 想不想学?

符阵双绝的名头太响,即便少年对所谓的符和阵一无所知,可却不耽误他向眼前这个成名许久的邋遢老头大献殷勤。老头嫌弃营帐憋闷,非要在一旁搭一个窝棚来。文武手脚麻利,很快窝棚就已见了雏形。李安民心里想着这老头都邋遢成这样了,居然如此矫情,可是脸上却堆满了憨厚的傻笑,取来树叶给窝棚上了一层顶。

黄万古恶狠狠地瞪了大黑一眼,然后一边啃着烤兔,一边时不时的扫几眼正在劳碌的两个少年。烤兔很快被黄万古啃光,他随意的将碎骨丢给大黑,然后直勾勾的紧盯着文武,不停地砸吧着嘴巴。

大黑双眼含怒,裂开了狗嘴露出了森森然的犬牙,只见它一脚踢飞了烤兔的碎骨,呲牙咧嘴的瞪了黄万古一眼。黄万古不以为意,砸吧嘴的声音更响几分。李安民问听大黑的动静,就看到了黄万古一脸遗憾的又渴望的模样,就伸手轻轻拍了拍一旁忙碌的文武。文武看到李安民朝着黄万古的方向给自己递了个眼神,这才醒悟过来。只见他轻轻擦去头上的汗水,对着黄万古拱手一拜,出声说道:“不知黄老先生可曾吃饱,要不我再去山里打些野味来?”

黄万古闻听此言,立马以手抚须,昂头望月,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只见他眼神飘忽,之乎者也的吟叹了许久,才轻轻转头,对着文武说道:“这夜静山深的,老夫何等身份,即便腹中再饿,也断不能让尔等小辈为我辛劳。”

听到黄万古推辞,李安民心中又犯起了一阵鄙夷。这老头分明就是想吃,还酸唧唧的生怕失了身份,在小辈面前丢了颜面。文武聪慧的紧,自然看出了黄万古的言外之意。只见他挠了挠对,对着黄万古说道:“无妨,我曾听镇上的秀才说过,食色,性也”

文武本想顺坡下驴,再给黄老头烤制一些野味来。可是他的话方才讲了一半,就被李安民出声打断了。只见李安民轻轻拉了拉文武的衣角,然后走上前来,憨憨笑着朝黄万古拱手拜了拜,嬉皮笑脸的说道:“大哥,黄老先生仁义,是舍不得你再辛劳。你若是非要坚持再去捉鸡捕兔,岂不是拂了老先生的面子。世人皆闻符阵双绝黄万古之名,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倒像是老先生倚老卖老了。大哥,听小弟一句劝,这等陷黄老先生于不义的事,我们兄弟二人坚决不做。”

说着说着,李安民满脸的嬉笑竟然消散,转而变成了大义凛然之色。话声慷慨,语气激昂,文武听闻此言不由得一愣,继而就明白了李安民的意思。当着黄万古的面儿,文武不敢造次,却又被李安民逗的难忍,就见他使劲的憋着心底的笑意,生生憋红了眼。

黄万古听到李安民夸他仁义,不由得一阵欣喜。可是来不及谦虚,听到后面的话他越发感觉不对味。随着李安民话音落下,黄万古的脸已然涨得通红。可是毕竟他自称酒肉居士,这会儿自己肚子里的馋虫儿闹得正紧,犹豫再三,他才对着李安民和文武讪笑着,嘿嘿说道:“这小子说得对,千万不能陷老夫于不义。不过话说回来,若

是你们二人肚子尚且饥渴的话,我也可以陪着你们,顺便吃下三五只山鸡野兔。”

“多少,三五只?”李安民闻声惊讶,忍不住跳将出来,高声反问道。本来他只是存心逗逗黄万古,可谁曾想这邋遢老头居然狮子大开口。常言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只见李安民拉着文武向前几步,大声的对着黄万古吼道:“黄先生放心,即便我们兄弟二人晚上的餐食没有落到自己的肚子里头,可是我们依然不饿,不饿!”

“你,你”黄万古听到李安民的回答,顿时怒从心头起。只见他脸色难看下来,指着李安民说不出话来。反观李安民则是一副阴谋得逞的嚣张模样,正斜着眼睛看也不看黄万古一眼。

文武被这一老一少闹得哭笑不得,只好轻咳一声,以打破场中的尴尬。只见文武轻轻地拍了怕李安民的肩膀,可李安民正在气头上,丝毫不理会文武。文武无奈的摇了摇头,紧接着走到黄万古身前轻轻一拜,出声说道:“说来也巧了,经黄老先生您这么一说,晚辈这肚子还真是一阵叫唤。待我马上进山,去抓一些野味回来,顺道也给您老带一只,呃,带三五只山鸡野兔回来。”可黄万古此刻也是心头正恼,听完文武的话,他也不作答,只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这一老一少虽是针尖儿对麦芒,可是这身上这股子执拗的劲儿却是如出一辙。甚至连生气的反应都基本一致。文武又气又笑,拜别二两人后就趁着夜色,朝山林深处钻了进去。

待文武走远,黄万古这才转过头来。只见他伸手指着李安民,冷哼一声后怒气滚滚的说道:“你这臭小子,好生可恶。”

李安民闻声更是气恼,只见他转过头来,睁圆了眼睛紧瞪着黄老头,毫不示弱的出声吼道:“你这老东西,好不要脸。”

“臭小子,有种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又如何,老东西不要脸,不要脸。”

“呀呀呀呀,真是气煞老夫了,今天不扯掉你的耳朵,老夫就枉活了那么久了。”

“哼,小爷今儿不揪掉你的胡子,往后也甭提能有什么出息了。”

一阵兵乓乱响,原来是嫌斗嘴不过瘾的两人竟然慢慢的动起手来,不过是李安民和黄万古扭作一团。

“咳咳。”直到一阵轻咳声响起,李安民和黄老头才分别撒开了手。原来是文武双手各拎着几只山鸡野兔,终于回到了营帐旁。只见黄万古装模作样的给李安民打理这头发,李安民则有模有样的给黄万古整理着衣袍。若不是文武留意到李安民手里还攥着几根黄万古身上褴褛的衣袍,而黄万古手里还扯下了李安民的裤腿,他还真的有可能相信这一老一少正在和睦相处呢。

“唉。”只听文武轻叹一声,他瞄了瞄李安民和黄万古,接着捡起因两人打闹,而散落在地上的木柴,扑了扑上面的灰土,就视若无睹的去杀鸡波剥兔了。

一番玩闹过后,莫莫一脸愤怒的盯着黄万古。而黄万古一嘴的油腻,原本就半截的

胡子又短了几分。两人各自怒目而视,却又不约而同蹲到了文武正在忙活的烤架面前。

秋夜清寒,山中更是寂静无声。烤架下的木柴被烧的劈啪作响,灼灼柴火在夜幕下散发着暖意,那火红的光点在这夜里惊险朦胧。随着烤架上的生肉变得金黄,滚烫的油脂带着醉人的香气,李安民和黄万古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两人一左一右蹲在了文武两侧,都睁圆了眼睛,眼巴巴的紧盯着文武手中翻烤不停的美味。

文武坐在两人中间,心里想着这一老一少可真是相似啊,不过既然烤肉能让两人安静下来,和睦相处,即便再多烘烤一些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臭小子们,你们打哪儿来,到哪儿去啊?”啃着美味的鸡腿,黄万古肚子里的馋虫儿终于不再闹唤。老头便来了兴致,看着李安民朝两人问询道。

“我们都打磐岭州来,想要去安平州首府安康城寻亲的。”未等李安民回答,文武率先出生回答道。

“你们都是磐岭州来的?”目光绕过了文武,黄万古直直的紧盯着李安民,再次出声问道。

“是的,我们都是从磐岭州来的。”听到黄万古再次发问,文武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坚定地回答道。

正撕扯着兔肉,李安民不着痕迹的暗暗思考,不知文武为何不名言自己是玄雀成来人,莫不是其中还有什么密辛?李安民心中起疑,却没有当面点破,或许文武有他自己的原因,只是这件事已经被少年郎记到了心中,日后定要问个明白。

“对了,黄老头,你是成名许久的符阵双绝,我想问符和阵都是什么,人境能不能学?”李安民见文武言辞闪躲,于是调转话题,朝着黄万古问询道。

黄万古闻声不语,只是轻轻笑了笑,自顾自的肯这鸡腿。

“难道地境才能学?”李安民试探着问询一句。

黄万古依旧微笑,闷头不语。

“难道,必须要入了天境?”李安民睁圆了眼睛,哑然出声言道。

黄万古终于抬起头来,却没有言说关于符和阵的事,反倒是朝着李安民问询道:“你既然知道人地天三种境界,那老夫且要问你,可知道天境之上是什么?”

此言一出,不管是李安民还是文武,瞬间变色,呆呆愣住不语。黄万古将两个少年的神情收在眼底,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到两个少年抬起头来想要询问,黄万古变率先开口说道:“修行之路切忌好高骛远,前方的山不会走到你的脚下,却能遮住你的双眼。”听到这话,李安民如坠五里雾中,一时之间摸不到头脑。

“好了,天色不早了。”黄万古打量着夜色,发现天上并没有几颗星星,更是确定今晚恐怕会下雨。“为防止凶兽袭击,我要布下两道阵法。”黄万古表情严肃起来,对着李安民郑重其事的说道。只见他从怀中掏出几块石头,按照不同的方向,错落有致的插在了地上。

忽然间,他抬起头来,看着李安民,轻笑着说道:“想不想学?”

第二十一章 灵阵之道

“天地有衡,万物有度。上有日月,是为阴阳。下有伦常,是为纲礼。任凭沧海桑田,岁月变迁,天地之道却总有迹可循,有踪可追,有源可探。老夫这一生,钟情于山水,也流连于人间。酒肉在口,美人在怀。嘴里念叨着歌舞升平,心里头也揣着海晏河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直到鹤发苍颜,半截身子入了土才幡然醒悟,甭管是天地之高远,还是人生之变幻,都遵循平衡的道理罢了。”

只见黄万古指尖轻点,对空勾画几圈,紧接着他眼前的虚空竟然泛起了阵阵涟漪,在李安民目瞪口呆的申请下,黄万古轻飘飘的将手伸入那虚空涟漪之中,掏出几块石头。只见他目光睥睨的四下观瞧,随之大手一挥,就见那几块石头缓缓飘出,按照不同的方向,错落有致的插在了地上。

见李安民和文武面露神异,瞬间陷入了呆滞,黄万古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微笑,对着二人说道:“学习灵阵之前,你需要知道各位灵阵!既言灵阵,那么一为灵,二为阵。

所谓灵,在老夫看来正是天地之气,日月阴阳,水火金石,山川河岳各具其灵。而其灵缥缈,玄妙,不显于人间。但以灵之奇,伴气而生,是为灵气,又云天地之气。天地气显,为人所图,是为灵气。故世间修士无数,大道三千,修行功法数以万万计,看似百花缭乱,实则都是以气为引,探寻灵之法门。

而所谓阵,不过是仿天地之势,行天地之能。正如方才所言,天地有灵,其灵有法,其法可寻。知其法,仿其灵,行其威能者,世人称之为‘阵’。”

只见黄万古一边巧施阵法,一边侃侃而谈。文武听得糊涂,不由得眉头紧蹙。可反观李安民,似乎有所感悟。只见他盘膝坐下,双眼微合,坐于灵阵最中央。月光如幕,洒下一片银白,可李安民身上漆黑的幽冥气却陡然而出。伴随着幽幽夜色,似溪水一般缓缓流动,一时间竟然融于山野夜色之中。

看着漆黑的气息缓缓流淌,黄万古眼中精芒忽闪,继而眼神飘忽,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黄万古却默不作声的继续缓缓说道:“天地有灵,灵为天地。天地之威能,单以人力不能抵,故而灵阵也具有极大的威能。只是若想搭成灵阵,条件极为苛刻。

首先,灵阵搭成,需要阵基。而阵基至少要满足三个条件:其一,天地之势须以天地之力引导,因此阵基本身就需要附着天地之力。其二,天地之间何止有万物共存,而相对应的灵阵也何止千种万众。而阵基本身应当附着阵法所需的灵气,通俗些来讲,就不比如寻常的猛水阵,烈火阵,所用阵基就应当附着水火两种然不同的天地气息。若是以水意行火法,或者以火意行水法,皆是行不通的。”

听着黄万古的话,李安民抬起右手,指尖微动,就见幽冥气拧成一团,变幻着形状,隐隐凝成了一块土石的模样。黄万古见状,语声稍滞,知道幽冥土石凝成,他才继续缓缓说道:“天地有灵,其灵有法,寻其法以效之,方成

灵阵。因此,这灵阵搭建的第二个重中之重则是阵法。空有阵基,却无阵法,如同鸡肋在手,并不能有所用,有所能。而阵法的探寻只能依靠自己对天地的感悟,古往今来,九州大地有多少英才绽放了耀眼的光辉。其中也不乏我辈,人类对于灵阵的探寻甚至可以追溯到先民时代。可随着修士时代的落幕,大批古册典籍被毁,时至今日,对灵阵的记载已是少之又少。传闻古有天地十阵,皆有毁天灭地之能,如今却无迹可寻,之能凭空想象它的玄妙和强大了。不过换言之,天地之间自有能人惊才艳艳。对于天地的感悟更是一件玄之又玄的事,有人为感悟江河阵法,守着一条大河几十载,却一无所获。也有的人只是一时兴起,泛舟湖上,乘兴而来,败兴而回,竟然一朝顿悟,领会了湖之真意。其中种种,纵使老夫,也言不清,道不明。”

黄万古悠然长叹,噫吁良久,或许是回忆起了那年那日,那舟那壶,那条鱼跃浅水,那道潋滟湖光吧。黄老头看向李安民,就见少年郎已用幽冥气凝结出了六颗石块散在身前,直到黄万古言说完阵法,这六颗漆黑的幽冥气石才缓缓朝着四下颤颤巍巍的散去。

黄万古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只见他咽了咽口水,才继续说道:“关于灵阵搭建的第三点,则是方才言说的平衡有度。阵基和阵发固然重要,就好似土石工匠垒建宫堡。阵基就是土石,阵法就是图样,可是单有土石和图样就能够搭建出理想的屋宅了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须知天地之间自有定数,灵阵的搭建更是不出其外。阵基,阵法皆需灵阵师以己之力导之,灵阵最将均衡稳固。一条腿的拐杖立不住,两条腿的筷子容易倒,而三条腿的凳子却能够承受远超于自己数倍的力道。灵阵也是这个道理,若想发挥出灵阵最强大的威能,需要严苛的控制着灵阵之中灵力的多寡。少一丝力有不逮,多一丝则有可能导致全阵轰塌。土石不平整,砌出的墙就不够平整坚固。阵基上附着的灵力有多有寡,稍有不慎便会满盘落于空处。而时间本就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对于阵基上灵力的疏导是隔断了千千万万灵阵师前行之路上最大的阻碍。”

话音未落,只听李安民低声喝出一道嘶声。黄万古打眼望去,就看到方才幽冥气凝成的六颗石块竟然轰然破碎,漆黑的幽冥气四下散开,化成了道道轻烟,飘散不见。李安民吃痛,睁开双眼一脸惋惜的望向黄万古,出声说道:“黄老先生,敢问阵基上的灵力该如何疏导?”

听闻黄万古倾囊相授,不知不觉间,李安民对他的称呼也从老头变成了先生。黄万古面带高深莫测的神情,抚了抚额下胡须,出声言道:“别无他法,若无天赋,那唯有熟能生巧了。”

李安民闻声此言,只以为自己天赋不足,所以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黄万古看在眼里,心中暗道:第一次接触阵法就凝出了阵基,悟透了阵法,虽然此阵只是最简单的仿山之灵的简单防御小镇,可这天赋也算得上是几百年难得一见了。这小

子居然还不满足,要知道老夫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灵阵奇才,此阵可也学了整整半月呢。

不忍少年信心受挫,黄万古出声说道:“如今你方才接触灵阵,达到这个程度也算可以,大可不必落寞,日后勤加练习便是。要知道想老夫这种灵阵奇才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你的天赋也算得上勉勉强强够格儿了,我估摸着只要勤加练习,不出十日必可以熟练掌握此阵。”

勉励少年之余,黄万古仍不忘吹嘘自己,可谁知说者有心,听者有意。李安民闻听此言便较了真,连忙睁圆了眼睛,满脸期待的出声问道:“敢问黄老先生当年修习这阵法用了几日。”

人们对于八卦的兴趣是不分男女老幼的,这会文武也走上前来,激动地问道:“对啊,黄先生,我这兄弟需要十日才行,您老当年用了几天?”

黄万古听闻两个少年的问题,顿时神情一滞,脸色微微涨红了几分。老头儿面皮子浅,哪好意思说自己用了半月有余,但是却有不屑于撒谎哄骗,于是黄万古瞬间心思百转,便顾左右而言其他道:“这等小事不提也罢。阵基,阵法和灵力平衡之法仅是普通阵法的关键。出气之外还有四点你需切记,首先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更有一些大阵,奇阵要求更加苛刻。需要借助阵眼,阵旗等等。

其次,灵阵演化至今日,用途极广,就比如军中军阵,农中水阵,铸器师的火阵,都是运用灵阵之能。你日后若有所得,须记住活学活用,最合适的阵法永远是最好的阵法。

最后,大多阵法仅有一种灵力,或水,或火,或风,或雷,或金,或石,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一阵多灵的情况。所谓一阵多灵就是指一个阵法拥有不同的属性。比如八卦金石锁天阵,两仪水火大阵等等。这一类阵法威能更大,只是不同灵力的融合极为困难,能达到这个境界的灵阵师那个不是赫赫有名的一方雄才。所以这也成了区分灵阵师等级约定俗成的条件,就比如老夫如今一阵四灵都可以手到擒来,而且已经一只脚踏入了一阵五灵的门槛。若是你有能耐,达到了一阵六灵的境界,纵使让老夫为你脱靴磨墨,又有何妨。”

“一阵多灵,一阵多灵。”李安民口中喃喃自语,黄万古心中舒了一口气,暗道多亏了自己机智,不然恐怕就要在后生们面前下不来台了。

“黄老先生,对于灵阵我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倒是着实关心当年您用了几日才学会了这个阵法?”黄万古对于灵阵的描述太过玄奥,文武听得一头雾水,可是他始终竖着耳朵,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听到黄万古对于自己花了几天学会这一灵阵的回答。李安民问听,也瞬间想起了这个问题,于是也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黄老头,等着他的回答。

黄万古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李安民好不容易安生了,可是任凭他千算万算,偏偏忘记算了这里还有文武在场。只见他双手叉腰,对着文武高声喝到:“岂不闻老夫不曾寻灵阵,灵阵自来寻老夫乎?”

第二十二章 一半师徒

“老夫不曾寻灵阵,灵阵自来寻老夫。”

仅此一句,便显尽了黄万古满腔豪气。文武素来敬重强者,因为在江湖漂泊的久了,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界绝对没有容易的强者,之所以成为强者,一定是付出了比寻常人更多努力。闻听这喝声他心中不怒,反倒是望向黄万古的眼神里更多了一丝敬畏。

李安民静静地望着黄万古,沉思不语。方才正是这老头言简意赅,又毫不保留的为他揭开了灵阵师的面纱。修行的日子已经不短了,可李安民一直以来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虽有进展却仍拨不开眼前的迷雾。方才聆听黄万古教诲,少年郎心随意动,仅差一步便险些布出了这层山石灵阵。况且施展阵法之际,李安民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种种气息的任心流转,颇有几分洒脱的意境。李安民心神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平复,心中升起了对学习灵阵的渴望。

少年郎眉眼流转,黄万古成名已久,是为人所熟知的强者。况且方才展露的那虚空取物的本事,更是让少年郎啧啧称奇。既然黄老头有意将灵阵之道倾囊相授,自己为何不顺坡下驴,认了这个师傅呢?

想到这儿,李安民不再犹豫,只听他轻咳一声,拱手拜向黄万古,恭声言道:“小子欲修灵阵大道,欲拜黄老先生为师,不知黄老先生可愿收下小子。”

黄万古闻声不语,清冷着脸望向李安民,双眼睁圆,有如鱼目。不知黄万古心里在盘算些什么,只见他扶须沉吟良久,才悠悠开口说道:“既然你想学,我教便是。”

李安民始终保持着躬身拱手的姿势,不敢动弹分毫。黄万古称心之间,少年郎整颗心都始终吊着,不觉间,额头上已经覆满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直到听到黄万古口中传出我教便是四字,李安民那张紧绷的脸才放松几分。少年郎面露喜色,轻轻的长舒了一口气。

紧接着,李安民满脸真诚的注视着黄万古,眉眼之间闪过一丝决绝,便用双手轻轻掸去衣袍上的尘土,随之撂开袍角便要跪拜师礼节。但双膝不过微微弯曲,李安民就被一只大手扶起。抬望眼,原来是黄万古。

黄万古伸手架住了李安民的胳膊,对着少年郎摇了摇头,轻声言道:“灵阵本是天成,其实人力所能传授。但凡灵师,皆是行天地之道,使天地之威能,故而灵师师者,天地也。老夫何德何能,岂敢与天同语,万万不敢僭越半分。”

“天地为师,天地为师。”李安民在心底默默重复两句,不自觉间,对黄万古更是高看了几分,眼神里的敬色更显。

捕捉到了少年郎眼神的变化,黄万古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接着淡淡的说道:“老夫寄情山水,早不理会凡尘俗事。出世之人自然不会被王权富贵所羁绊,而你却不同。听你之言,似乎是想要到安康成寻亲,只是早听闻安平州如今正乱,怕是个是非之地。不过

倒也不打紧,是非之人,自然离不开是非之地,况且历经红尘万丈,又何曾不是一种修炼。老夫不愿拘于泥垢,恐怕你也不甘心当个山野闲人。所以就如之前所言,我只教你三日,至于你能够学会多少,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话一说完,黄万古就伸手拍了拍嘴巴,接连打了几个哈欠。老头子酒足饭饱,困意自然涌来。他站起了身子,七扭八歪的伸了伸懒腰,你这双眼一脸慵懒的说道:“倦了倦了,老夫倦了,睡觉睡觉。”话音未绝,就见黄万古脚底抹油,一溜烟儿的就钻到了李安民和文武为他搭建的窝棚当中。

文武走到李安民的身前,轻轻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轻轻说道:“兄弟,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李安民木木的点了点头,一时间他竟然没有搞清楚黄万古究竟何意。这一老一少两人的师徒情分到底是成,还是未成。

“大哥,他到底有没有收我为徒?”李安民心中郁结,就忍不住朝着身旁的文武出声问到。

看到李安民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文武歪着脑袋斟酌着言辞,随后回答道:“以黄老先生的身份,自然不会妄言。他说过要教你三日,那就会真的教你三日。至于有没有收你为徒,只不过是一个名号,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李安民闻声,脸色一滞,露出了一脸沉思的模样。少年郎何等聪慧,玲珑心思的他瞬间醒悟过来,就对着文武说道:“文武大哥你说的对,多谢大哥点醒之恩。”

文武闻言,脸上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可却转瞬即逝,眨眼就就变成了憨厚,挠了挠脑袋说道:“哪里有什么点醒,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若是对老弟有所帮助那边最好,嘿嘿。”

李安民看着文武轻轻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黄万古所在的窝棚旁,躬身行礼,朗声喊道:“黄师与我有师徒之情谊,却不愿领师徒之名,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子固然愿修灵阵之道,可却更不敢忘师道。故小子斗胆,希望能与黄师结成个一半师徒,小子也自当以半师之礼待之。”

言方罢,李安民便挺直了身子,扭过头来朝着自己的军帐走去。少年腰杆儿笔挺,步履生风,脸上神色自若,眼眸略带精光。

固然黄万古愿用三日功夫倾囊相授,之所以不愿留下羁绊,或许是嫌麻烦,也或许是不求回报。不管原因为何,总之对于李安民而言都有利无弊。常人或许会欣然许之,可李安民却绕不过自己心中的大山。无功不受禄,平白的受了黄万古的教诲,李安民心里过意不去。半师之说,方一出口,李安民心中的郁结散去,归于清明。

侧身躺在窝棚里的黄万古伸了个懒腰,蹬了蹬腿,眉眼之间确实藏不住的兴奋。只见他神色激动,暗暗说到:“捡到宝了,捡到宝了,老混蛋果然没有骗我。方才打闹之中

,我清晰的感知到这小子体内绝不止一种灵气,甚至不止两种。灵气向来互不相容,可这小子却平安无恙的突破到了人境,实在是奇怪。”黄万古越发兴奋,他是当世硕果仅存的灵师大家,所以他最清楚如今灵阵师的现状。“或许这小子能够完成老夫此生未尽之志,将灵阵师之道传承下去。不行,老夫还得趁热打铁才行。”

只见黄万古眼珠子直转悠,忽然他脚尖忍不住动了动,脸上闪过一丝奸猾的笑容。

“咕噜”一声响起,营帐之中,文武四仰八叉睡的正香,似乎并没有听到。可是李安民却眉头微微一皱,扭了扭身子,换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似乎梦到了自己操控灵阵,施展出惊天威猛,少年郎嘴角扬起,露出了一个欢喜的笑容。忽然少年郎的鼻头微微抽动,紧接着脸上的笑容消散,李安民陡然惊醒,一脸迷茫的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恶臭袭来,李安民惊醒,却发现文武仍旧沉沉睡着,传出了阵阵鼾声。李安民扶额摇头,心道文武还真的是心大。少年郎无奈,只好爬起身来,走到营帐外,就看到了一只破破烂烂的布鞋。破布鞋上漆黑一片,已然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大脚趾处破开一个大大的洞口,露出的鞋底也是一片漆黑。正是这样一只布鞋,却在月光下散发着刺鼻的恶臭,李安民捏着鼻子走上前去,仔细观察发现有些眼熟。原来这只鞋子之前正穿在黄万古的脚上。李安民露出了满脸嫌弃的表情,却还强忍着腹中强烈的呕吐感捏起了布鞋的边角,一步一步的挪着将臭布鞋码放在了窝棚旁的风出口。

方一丢下鞋子,李安民就飞也似的窜了出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可是李安民方行不远,突然感受到了后背袭来了一股凉意。少年郎惊讶的回头望去,就看到方才被自己丢在风口处的那只布鞋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带着令人闻之作呕的恶臭,直直的冲着面门冲射而来。

李安民心中大惊,想要闪躲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嗷的一声惨叫,这双带着恶臭的不屑不偏不倚,刚刚好好的罩在了李安民的面门之上。李安民低声发出了一道嘶声,看着那只布鞋,李安民顿时明白过来,这恐怕是黄万古刻意为之。少年郎留了个心眼儿,好忙朝着四下观瞧。趁着月光如幕,李安民观望良久,终于寻着臭味在窝棚旁不远处看到了另一只鞋子。

只见鞋子周围摆放着六颗石子,正是黄万古先前施展山石防御灵阵时所使用的枕基。两只鞋子所散发的臭气在李安民眼前演化成丝,宛若天地之间的气息流转。

李安民伸着鼻子,目瞪口呆的又问了几遍,这才确认这股刺鼻的臭气果真是在演化灵阵。李安民咽了咽口水,接着朝着黄万古所在的方向望了望,一股悲愤之意不由自主的升腾而起。怒气自下而上涌上心头,李安民不由得爆喝一声:“黄万古,你好恶心!”

第二十三章 阵成

少年郎紧皱眉头,满脸的不情愿。伴随着刺鼻的恶臭,他捡起地上地上的石头细细观详。不多时,他就差看到了此中的关键。

只见六块石头都闪着莹莹的微光,使用幽冥气感知,其中气息厚重却平和。好似那宝剑藏锋,虽有十成的力道却引而不发。少年郎将手伸向其他几块,竟然发现六颗十块宛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所蕴含的气息居然也一模一样。

“这难道就是黄师口中所言的均衡有度不成?”李安民捏着鼻子,双眼之中流露出惊喜之色,哑然说道。

躺在窝棚里的黄万古不知何时又换了睡姿,只见他侧身躺着,双目望向窝棚外。看到李安民有所感受,顿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意,心道:“孺子可教也。”

紧接着,李安民将阵基石头放在一旁,轻轻运转起了幽冥气,幽冥气缓缓流动,模仿着阵基石头的模样凝成了实物。

一块,两块,三块很快,六块幽冥气聚合凝实成的阵基就拧在了身旁。李安民尝试着运转阵法,将六个块阵基按方位摆好。幽冥气运转之下,六颗阵基之间似乎连在了一起,散发着幽幽的乌光。

眼见着阵法已成,谁知突然响起一道脆响,如之前一样,阵基瞬间崩塌了。李安民沉默不语,思来想去,斟酌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在这时,破布鞋上的刺鼻臭气又凝成了线,涌到了李安民的鼻孔当中。

“咦,这臭味的轻重似乎凝成了线条,与阵法中气息的流转一般无二,难道这是平衡阵基天地之气的引导吗!”李安民心中微诧,犹豫再三后,他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决然。紧接着少年送来了捏住鼻头的手,闭上了双眼,细细感受这道由臭气凝成的灵气引导图。

再一次凝成了六颗阵基石头,李安民激起阵法将其布置到位后就没着急催动,反倒是以幽冥气沿着臭气气味轻重引导着阵基上灵力的流转。

“好,有戏!”李安民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可是乐极生悲,心神震荡,气息不稳,阵基再一次轰然崩塌。可是少年郎这次却没有沮丧,一旦有了进展,多试几次又何妨。

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第六次,只听一声嗡鸣,灵阵发出土黄色的光辉,继而宛如静湖生波,荡开层层涟漪。李安民面露狂喜,口中喃喃道:“成了。”

“当真是奇妙,我这一生收过弟子五名,可机缘巧合下却多了你这么一位半徒。”黄万古忆起了往事,心中感慨岁月唏嘘,只见他赤着脚缓缓的走出门外,将那双散发着恶臭的布鞋套在脚上,轻轻说道。

“安民,你我虽为一半师徒,但我对你有四个条件。”黄万古收起了身上的老顽童模样,声色俱厉地对莫莫说道:

“一,不得做杀人放火,草菅人命之类的伤天害理的勾当。”

二,不得背叛人族。”

三,若修炼有成,帮我杀一个人。”

四,如果日后你与一个能引起你灵力共鸣的人为敌,杀他之前好好考虑考虑。”

李安民听到黄万古的话,心中有些不解。第一个和第二个要求倒也好说,至于第三个少年觉得很怪异,第四个更是听的李安民如坠五里雾中。

身为符阵双绝的他都无法杀死之人,凭什么要求至今未能修炼的他能够做到。

“李安民,你可能做到!”黄万古见少年有些出神,再次大声问道。

少年郎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的黄万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郑重的回答道:

“在下发誓,今后一不为非作歹,行伤天害理的勾当;二忠于人族,绝不会背叛;至于第三条,只要我力所能及,即便是粉身碎骨我也要帮助黄师杀了那人。最后一条,我也定会听您的。”

“快起来吧,今日起你便算是我第五位呃,第一位半徒了。日后定要勤加修行,不要荒废了你这一身的天赋。更不要坠了我,坠了你师傅的名号!”

说着,黄万古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风皮已经破碎了的册子,丢给了莫莫。

“你与他人不同,你的修行当从感悟天地开始。这是老夫修行灵符灵阵对天地玄妙的感悟,你自行研读。”

听到黄万古的话,李安民心中有一阵激动。黄万古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安民啊,老夫希望你能走得比老夫更远一点。”

李安民心中激动,呼吸也忍不住急促起来。紧接着,他就收起了心神,毕竟自己刚刚踏上修行之路。黄万古除了给他一本号称是他在灵阵灵符上感悟的册子之外,只字不提如何感灵。李安民知道既然黄万古开了口,就一定有把握。之所以未提,也许是时机未到,所以他只能收好那本破破烂烂的册子,耐心等着便是。

只听黄万古一言不发,可灵气一动,一只粗大的毛笔便浮现在他身后,紧接着融灵入体,毛笔瞬间膨胀了几分。

黄万古握住巨大毛笔,黑色的灵力仿佛墨汁一般在笔尖游走。笔走龙蛇,黄万古不停在阵基之上画下诸多玄妙的图案。

不多时,只见黄万古一声轻喝:“阵起。”

少年惊讶的呼声中,一层薄薄的光幕升起,覆盖了窝棚所在的区域。

“小子我教你的第二点便是灵活运用阵法。此阵是一个简单的困阵,可以困住阵中之人。但是对于现在的,状况而言,却是最好不过的防阵。我们身处阵中,即便是有凶兽攻击,也可以暂时防御,给我们反映的时间。”黄万古望向莫莫,认真严肃的为其讲解这灵阵的灵活使用。

黄万古摸了摸半截的胡须,风轻云淡的继续说道:“不过此阵只是简单的低级灵阵,若是高级一些,雨水都可以阻隔在外”

见到少年眼睛冒着光的盯着眼前的灵阵,黄万古脸上的得意之色更重了几分。

黄万古举起酒葫芦,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口酒。

摸索了一下方向,黄万古再次举起了笔,肆意的挥舞着。他转向少年继续说道:“下面教你最后一点,灵阵的重合叠加。”

说着话,一个淡淡的光晕浮现而出,与先前的光幕叠加在一起。黄万古一挥手,一只铃铛浮现在半空之中。

“灵阵可以重合叠加使用。比如刚才第一道困阵,和第二道的感知灵阵。困阵可为我们提供防护,而感知灵阵的作用便是一旦有异常可以让我们提前告知。空中的铃铛便可以发出声响,让我们好能提前准备。”

李安民闻言也不说话,只是一副沉思的模样,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想不通的问题,少年开口问道:“重合叠加是指什么?难道是两阵叠加?我刚看您布下感知灵阵的时候,被没有用新的阵基。”

黄万古抚须大笑,他看了看莫莫,心想这孩子果然机灵,他耐心的解释道:“古往今来,灵阵师虽少,但却个个惊才艳艳。在先人的努力下,发现了灵阵最大的妙处,便是这叠加重合。”

身为一名灵阵师,黄万古心里很是自豪,他仿佛在追忆灵阵一脉的先贤们做出的突出贡献一般,神色郑重的继续说道:“所谓灵阵的叠加重合,指的就是在同一阵基上布下多种阵法。”

“如这感灵和困阵结合,可以为我们的安全提供一些保障。若是在战场上,困阵困而不能杀;杀阵威力非凡缺容易逃脱。如此一来若是困阵和杀阵叠加,那么这阵法才可以发挥作用。”

“若是各种灵阵都叠加在一起,岂不是无敌?”李安民灵机一动,想起了姑衍山中的迷雾,出声询问道。

“呵呵,哪有那么简单。”黄万古收起灵力,毛笔唤灵消失不见。

“灵阵叠加重合有诸多难点,一是对于阵基的要求极高。要符合所叠加灵阵发挥作用的所有条件,仅此一点就难倒了无数的灵阵师。”黄万古看着莫莫,耐心的解释。

“第二,在这同一阵基上书写阵法也是极为考究。若是起了冲突,轻则阵法失灵,发挥不了

作用。重则嘛,灵力暴走,灵阵中聚集的灵力爆开,后果不堪设想。布阵之人恐怕会在顷刻间被狂暴的灵力绞杀吧。”

李安民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天地之间讲究平衡二字。灵阵叠加虽强,可条件也极为苛刻。

“还有一点,便是灵阵叠加重合对于灵阵师对于灵阵的理解,灵力的控制,和灵魂之力的大小要求很严格。灵阵师必须有强大的灵魂力量,施展灵阵对灵魂的负担极重。叠加起来更是,灵魂压力更是成倍增加,即便是灵阵师恐怕都无法承担这种灵魂重压。有多少灵阵师就是因为强行叠加灵阵,灵魂不堪重负,结果魂海破碎,要么痴傻,要么沉睡不醒,直接的也是死亡啊。”

李安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黄万古喝了一口酒,抬头望向了星空。

“黄师,我什么时候可以成为灵阵师?”李安民收起心神,他知道唯有自己强大,方可受人敬佩,有说话的权利。

“我怎么知道?”黄万古一脸鄙夷的看着少年。

“嘶。”李安民气的压根儿痒痒。

刚刚见黄万古悉心教导他灵阵的一些知识,莫代尔李安民心里很是感激,可黄万古不愧是黄万古,一句话就将少年郎心里的尊敬和好感抹去的一干二净。

“那你教我灵阵师的知识做什么!”少年郎有些气恼。

“灵阵师?就凭你这人境的三脚猫功夫,还想成为灵阵师。”黄万古伸出手指抠了抠牙,好像是刚刚啃鸡腿的时候有些肉丝塞到了牙缝里。

“黄

古”

见黄万古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莫莫气急,飞身扑了上去。

“唉唉唉,臭小子别揪老夫的胡子!”黄万古捂着自己的下巴,焦急的对莫莫喊道。

李安民不做声,只是死死的拽住了黄万古硕果仅存的小半截胡子。

“哎呀,老夫不是都将我的心得交与你了吗。不管是称为灵阵师还是成为修士,都要看你对天地规律的理解了。”黄万古皱着眉头说道。

“这是什么破册子?”莫莫疑惑的出口问道。

“什么叫破册子,那可是灵阵师的宝典,真不识货。”黄万古撇了撇嘴,淡淡的说道。

“什么宝典,小爷我看不懂!”李安民拿到书册的当晚,就翻来覆去的研究许久,结果却是一头雾水。

“要用心看。”黄万古盯着少年郎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道。

“当真?”李安民有些怀疑,他疑惑的看着黄万古,见黄万古的眼神中一片真诚,李安民就松开了手。

几根胡须飘落,黄万古一脸的惋惜。

“哎呀,老夫的胡子呦!”他哀嚎一阵后,举起酒葫芦喝了口酒,气呼呼的望着莫莫,冷声说道:“臭小子,光看没有用,重要的是感悟,是理解。这也是为何我要带你出来的原因。我不会教你,我只能引导你,至于路怎么走,能走多远,还要看你自己的能耐。”

话说到一半,黄万古的语气就缓和了许多,话语中有了一丝温情,再一次说道:“小子,我希望你能走的远一些。”

黄万古眼神望向了远方,喝了一口酒,心里暗道:李安民,你的一生注定了不会平静。老东西,你究竟要用这小子做什么。

李安民仿佛也感受到了黄万古的真诚,出奇的没有出言反驳。少年郎看着神游天外的黄万古,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山中湿气大,要注意一些。毕竟是孩子,折腾了半天也着实累了。”黄万古眼里流露出难得的宠溺,他看着李安民低声说道。

“轰隆”

一声巨响划过天际,山林之中顿时电闪雷鸣。大概是太累了,李安民和文武都沉沉的睡着没有醒来。黄万古双手一挥,一层光幕遮住了窝棚。电闪依旧,可窝棚里的雷声已经消失不见。

第二十五章 疾行符

以灵阵叠加之法,行一阵多灵之阵。

黄万古的侃侃而谈让李安民受益匪浅。折腾了半宿,少年郎终于带着满足的笑意沉沉的睡去。

不多时,山风忽然急切了起来,吹拂着林间的树叶,哗哗作响。黄万古伸手接过就要吹拂在自己脸上一片树叶,抬头望了望林中卷起的松涛,轻轻呢喃道:“起风了。”

似乎得到了黄万古的召唤,话音方落不久,就听狂风呼啸,卷着漫天的云朵,遮住了皎洁的月亮。紧接着一道光亮划破了夜空,似是在天边撕开了一个口子,黄万古不知从何处又掏出了一个小酒壶,轻轻抿了几口,饶有兴致的观赏着这天边的奇景。风疾雷响,骤雨忽至,豆大的雨点宛如弹珠一般,乒乒乓乓的砸落在山中的枝桠和树叶上。黄万古傲然长啸,接着走到了这狂风暴雨,任凭疾风吹乱了他盘结的须发,任凭雨水冲刷他苍老的身体。黄万古大手一挥,几道阵子就散在了营帐周围,瞬间一道微黄的光芒闪过,将营帐隔绝在了天外。任凭营帐之外狂风嘶吼,电闪雷鸣,雨落如注,可营帐之内仍旧一片祥和,两个少年睡得正是香甜,甚至李安民熟睡的脸上还扬起一丝婉转的弧度。

连绵的大雨整整落了一夜,可次日清晨,仿佛知道了三人要行远路,一大早的就有些小了起来。随着第一缕晨曦浮现,天空竟然隐隐有些放晴了。

文武眯瞪着眼睛走出帐外,只见他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望向天边,脸上瞬间露出了惊喜之色。文武转身进了营帐,拉起了睡眼惺忪的李安民,指着天空,兴奋的跳了起来,激动地呼喊道:“快看,快看,彩虹,是彩虹!”

昨夜李安民折腾到了很晚,这会儿还未睡醒,头发乱成了一团鸡窝。他揉搓着眼睛,朝着文武手指的方向望向天空,只见空中仿佛搭起了一座色彩绚丽的七色彩桥,隐隐散发着美丽的光辉。一瞬间少年郎的脸上也现出了一团喜意,这会也彻底苏醒过来,惊喜的呼出声来。

黄万古摇晃着脑袋从窝棚里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脸不快的冲着两个少年嗔怒道:“一大清早的扰老夫清梦,你们瞎叫唤什么。”只见老黄头眯着眼睛望向天边,看到了那道彩虹,紧着装摸做样的朝四下看了看,不屑一顾的说道:“你们两个睡得像两头死猪一样,昨夜的电闪雷鸣自然入不了你们的耳朵。”接着黄万古转向李安民,冷哼两声,出声言道:“老夫可是说过,只教你三日,若是你愿以将这三日睡过去,往后可别怪老夫没有悉心传授。”

李安民闻声微滞,接着飞快的跑到湖边打了水洗漱起来。不过片刻,少年郎就已经将背囊跨在了身上,做好了出行的准备。

黄万古朝着李安民翻了翻白眼,出声说道:“少年们,这是疾行符,贴在双脚上便可提升速度,乃是出行赶路的利器。”黄万古掏出六张张黄色的符篆递给了李安民和文武,那符篆很是奇异,上面隐隐有黑色的灵力光芒闪耀着。

两个少年闻声,面带惊讶的伸出了双手,郑重其事的接过

了符篆。看了两人紧张的神情,黄万古不由得轻轻一笑,出声言道:“呵呵,老夫就喜欢你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怎么没用?”李安民将疾行符贴在脚上,却被没有发现自己有何不同,忍不住出口惊呼道。

“蠢驴,符篆蕴含天地之力,自然是要以天地之力激活方可使用。”黄万古闻言大怒,他对着李安民的脑袋狠狠的拍了一下:“老夫真是瞎了眼,收了你这个榆木脑袋当半徒。”

话音未落,就见他的手轻轻一挥,疾行符上的黑色灵力纹路仿佛燃烧起来了一般。李安民顿时感到身体轻了起来。

“记住,此符会提升自己的速度,你们需要慢慢熟悉,切不可”

“嘭”的一声响起,打断了黄万古要说的话。

原来是李安民兴奋之下,抬腿便跑,却因速度激增,李安民无法完全掌控身体,眼看着前方出现了一棵大树,却停不下脚步,结果实实在在的撞了上去。

“操之过急。”黄万古缓缓的说出了未来级说出口的话,见李安民撞到树上,他顿时大怒:“蠢驴!”

文武见状实在忍不住心底的笑意,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看到了李安民一脸委屈的眼神,他才走上前去,扶起了少年。李安民挠了挠头,接着摸了摸头上鼓起的大包,闷闷的不说话。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安康城,若是想到安康城,要先走出这山林子。这一路上我们绕过了郡城,为了赶时间,我们尽量抄着小路。”文武心中早已对此行的路线做好了规划,只是他思前想后,决定还是需要给黄万古交代一下。

李安民此刻沉浸在对疾行符的好奇之中,文武的话他倒是没注意听。倒是黄万古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出生回答道:“老夫以天地为家,任由你们安排。”

李安民这时小心翼翼的凑到了黄万古的身前,一脸奉承的谄媚说道:“我们两个使用疾行符赶路,却不知恩师,恩半师当如何?”

黄万古闻声,顿时眼睛一亮,只见他伸出双手用力的搓了搓,兴冲冲走向了精装的黄骠马,兴奋的说道:“老夫或许是老了,总是能回想起一些往事。看到这匹黄骠马,老夫这颗心啊,就一阵滴溜溜的疼。想来老夫漂泊天下,曾经也有一匹瘦马作伴,只是那匹瘦马如今却已不在我的身边。”

黄万古以手轻轻抚着马背,怅然哀叹道:“瘦马啊,瘦马,漂泊天下,不知你现在可还好吗。”

李安民看到黄万古一脸的悲怆,心中忍不住一阵感怀,心里想那匹或许这对于黄万古来说又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紧接着少年注视着黄万古,拱手拜向老头,恭敬地出声言道:“既然黄半师喜欢马,那小徒便将这黄骠马送与黄师了。”

话音一落,黄万古身形如电,指尖轻撩破袍,左脚踏上马镫,猛地一用力,下一瞬间他便稳稳地端坐在了黄骠马之上。此刻的黄万古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的哀转,只见他一脸兴奋地看少年郎,目光炯炯的沉声喝

问道:“此话当真?”

看到黄万古飞快的翻身上马,这脸色变得仿佛翻书一般,少年郎顿时错愕。只见他目瞪口呆的望着端坐在马背上的黄万古,满目呆滞的说道:“自,自然,自然当真。”

黄万古顿时哈哈大笑,猛地一拍马背,就一溜烟儿的飞奔了出去,消失在了李安民和文武的眼前。李安民见状,顿时把脸拉得老长。文武哀叹一声,走到李安民的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说了一句:“唉,兄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李安民闻声,脸色更加难看,过了片刻,他检查了一下双腿上的符篆,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对着文武冷静的说道:“追!”

“好嘞。”文武出生回答,紧接着就飞身冲了出去,只留给李安民一个飘然绝尘的背影。李安民见状一滞,心想着文武不是无法修炼吗,为何也能催动疾行符?莫不是打小就跟着季掌柜在江湖游荡,对身体的掌握强于常人,所以能够催发并且很快熟悉了贴上疾行符的身体状态?

“我可是堂堂人境修士,岂会被一个普通人超过。”李安民心里暗道,紧接着就散开幽冥之气,催动了疾行符。只是纵然李安民有壮志雄心,可结果却依旧是惨不忍睹。

只见李安民方行几步,就听到了扑通一声巨响,只见李安民再一次直直的撞在了山林中的树上。

“嘭”

“嘭”

“嘭”

李安民摔倒的声音不断响起,但是此刻的李安民仿佛感觉不到撞击的疼痛,每次摔倒都会第一时间重新站起来,然后继续一脸兴奋的向前奔去。。跟在他身后大黑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在感叹李安民的笨拙,紧着四蹄用力,整个身子就消失在了林野之间。

约莫整整一刻钟,李安民终于再次见到了黄万古和文武的影子。原来是二人见李安民久久不至,于是干脆站在原地等待。看到李安民出现的一瞬间,文武的脸上同情之色尽显。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李安民,因为李安民的脸已经隐隐肿了起来。黄万古表情古怪的看着李安民,脸上尽是一言难尽的无奈。

“别停啊,我们继续走啊,我已经掌握了疾行符了。”李安民冲着两人点了点头,对着两人出声说道。只是话音未落,又是“嘭”的一声响起,李安民再一次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黄万古已经从方才的变成了麻木,看到李安民摔成了猪头,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一句:“蠢驴。”

可是黄万古和文武都没有发现,李安民从最初的起步就摔倒,变成了一百步一摔,五百步一摔,两千步一摔

“黄师,敢问那匹瘦马到底怎么了?”李安民一边跑着,一边对着黄万古身旁轻轻问道。

“呃,换了半斤好酒。”黄万古有些尴尬地轻轻回答,紧着老脸一红,猛喝一声“驾”,就策马扬鞭,再一次绝尘而去。

李安民的脸色冷了下来,只见他森寒着双眼,咬牙切齿的嘶吼道:“黄万古,你恬不知耻!”

第二十六章 血漫石桥镇

“小民,再坚持一下,再行十余里就到了石桥镇了。偏僻小镇,人虽不多却很淳朴,到了那儿我们就可以歇歇脚了。”看到李安民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样子,文武忍不住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憨厚的对着李安民笑了笑,出声安抚道。

“咦,大哥,难道你没有半点疲惫吗?虽说这疾行符可以提升身法,让自己身轻如燕,可是归根结底,用的还是自己的脚力,我是修士,尚且已经使不上劲儿了,怎么你从未修炼却比我还要生龙活虎。”李安民眉心紧缩,面露惊异,望着文武忍不住出声问道。只见少年郎脸上尽是委屈,似乎是在想自己堂堂人境修士,竟然比不过文武这一届凡夫俗子。

黄万古侧着身子斜坐在黄骠马北上,他不知道何时又把自己的酒葫芦装满,只见他高举酒葫芦,痛快的饮了一口酒,喃喃说道:“呵呵,李家小子目光怎这般短浅,殊不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听闻西戎人精通炼体之术,体魄远超于寻常人等。切莫踏入了修行之门,就小觑了天下人。”

李安民听闻这话,木讷的点了点头。文武闻声表情微滞,偷偷地瞄了黄万古一眼,然后低头默然不语。黄老头表情飘忽的轻笑两声,就转过头来望向前往,喃喃自语道:“石桥镇,石桥镇,这气息有点不对啊。”

大黑狗跟在三人身后,伸出鼻子朝着远方嗅了嗅,暗暗地与黄万古对视一眼,紧接着身影一闪,就冲着石桥镇的方向飞奔而去。

这会儿日上三竿,三人简单的停歇了片刻,就继续朝着石桥镇的方向赶去。

有了疾行符的加持,三人速度极快,不过走了半个时辰,就看到不远出现了一团团村镇的影子。文武脸上闪过一丝兴奋,指着那个小镇对着李安民说道:“石桥镇是由磐岭通往安平的必经之路。磐岭州多产石料,有些石头经过天地的雕琢生就一副奇特模样,或飞虫走兽,或河岳山川。安平州多富裕之家,这些个有钱人偏偏就对怪石极感兴趣。所以好些个苦哈哈的磐岭农夫,为了维持生计,补贴家用,经常寻来模样奇特的怪石偷偷运到安平州去卖。这私运石料可是重罪,走私郎们害怕官老爷们的盘剥,他们不敢走管道儿,只好沿着小路偷运,这石桥镇便是这些走私郎的必经之路。这石桥镇本来就是一穷困的小山村,可常言道:无利不起早。石桥村人熟悉周边的地形,他们为走私郎们规划路线,监察官府的动向,然后在从中抽成。谁知随着走私石料的生意越做越大,这小山村竟然也迅速的发展起来,成了一个小村镇。甚至听师傅说过,这两年朝局不稳,官府对私运石料的监管力度也越来越弱,甚至有朝廷小吏暗中庇佑,牟取分成,这石桥镇已经俨然成了磐岭石料最大的集散地了。”

文武轻笑着侃侃而谈,李安民听后轻轻呢喃道:“足以让一个小村子

发展成镇子,怕是这石料的走私量不会太低。纵使磐岭多怪石,也不至于可以长年累月的提供吧。更何况这石头吃不得,穿不得的,谁会费心思的囤积呢。”

“呵呵,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吧。大汉九州,磐岭州在最西北端。而这磐岭州最出名的就是磐岭石。磐岭州常年有狂风肆虐,经过了风沙的侵蚀,磐岭石要么被吹出了嶙峋的古怪模样。要么吹去了杂质,剩下了坚硬的石胎。大汉九州各有奇特之处,就比如安平州的粮,白昶州的树,磐岭州的石头。我大汉向来有岁贡一说,各州每年都会给朝廷运输各中急缺之物。用安平州的粮草招兵买马,用白昶州的木材兴建宫殿,而磐岭州的石胎更是有两大用处。一是用来修筑城墙,磐岭石光滑坚硬,所铸就的城墙既有奇丽壮阔之感,又有坚不可摧之重。若是你有幸到大汉国都雒安城里逛上一圈,定会发现厚重的城墙宫堡,皆是由磐岭石铸就而成。而第二个用途,怕是你想象不到。大汉皇朝四邻有夷、戎、蛮、狄,虽然南蛮早已归顺朝廷,可大汉朝仍旧不敢在武力上有丝毫的懈怠。大汉很多军队很多军队都配备了攻城器械,名曰投石车。而磐岭石就是被当成了投石车的弹丸,换句话说,磐岭州也是整个大汉王朝军队中投石车的弹药库。”

“这么说,莫非其中另有蹊跷?”李安民歪着脑袋沉声问道。文武听着这一老一少的交流,先是一头雾水,愣了片刻,他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出声言道:“黄老的意思是,之所以有人囤积磐岭石,并不是为了观赏把玩,而是充当投石车的弹丸?”

黄万古望向不远处的石桥镇,喃喃说道:“这一切还未可知,前面就是你所说的石桥镇了。小心一点,这镇子似乎有些古怪。”

“古怪?何来的古怪?”文武来来往往石桥镇多次,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于是一脸迷惘的对着黄万古说道。

“大哥,既然你说石桥镇是磐岭石的集散地,就算没有人声鼎沸,也应当热闹非凡吧。可是现在你可曾听到过一丝响动?”李安民一边说着,一边抽了抽鼻子,猛吸了一口气,紧接着眉头皱的更深了。

文武眼睛一转,这才反应了过来,紧接着他也闻到了一股异味,与李安民对视一眼,沉声说道:“似乎是血腥味,这镇子里一定是出了事了。”

紧接着三人加进了脚步,就直奔石桥镇而去。不多,两个少年面前就出现了一阵模样古朴的牌坊,坊上挂着一个刷着黑漆的牌匾,牌匾上写着三个滚烫金边的大字“石桥镇”。牌坊两侧各摆开了一排嶙峋的怪石,最为显眼的是立于牌坊两侧的石狮子。只是两个少年无暇欣赏石刻的精美,因为翠白的石柱上洒着几道淋漓的鲜血。鲜红的血水在烈日的曝晒下已经渐渐干涸,结成了黑色血痂,尤为显眼。

文武走上前去,先是用鼻子闻了

闻,接着伸手摸了摸,沉吟了片刻对李安民说道:“看着血迹,不过刚刚干涸,只怕是昨夜甚至是今日清晨才留下的。”

李安民自顾自的朝前走了几步,绕过牌坊往巷子里看了一眼,接着他脸色狂变,猛地转过身来,嗷的一口抱着牌坊石柱狂吐不止。文武见状轻轻拍了拍李安民的后背,紧接着也朝着巷子里走了过去。刚一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稚童圆滚滚的头颅。看这模样,这稚童不过一两岁大小,眉眼之间还带着天真和惊恐。文武有些难以想象,究竟是何等凶残的人,才忍心会对如此年幼的孩子这等毒手。此刻,文武的脸色也苍白了起来,他轻轻拍抚着自己的胸口,接着朝前方望去,顿时窒息之感扑面而来,他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高高的吊起。他曾来过石桥镇数次,这条巷子原本是最繁华热闹的场所,可如今活生生的变成了人间炼狱。放眼望去,遍地都是残破的尸骸,圆滚滚的头颅,四散的肢体。不管男女老幼,他们滚落在地的头颅上还睁大了眼睛,眼里带着疯狂,带着绝望,带着无助。文武甚至似乎感受到了他们那是的感受,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哀嚎,看到了他们眼角滑落的泪水。

此刻,文武的心底压抑极了,他紧紧的握住了双拳,想要放声嘶吼,可是心底却是一片空洞与悲凉。文武只能空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响。文物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就要昏倒在地。就在此时,一双大手轻轻地拖住了他的身子,黄万古伸手轻轻拍了拍文武的身体,喃喃说道:“这里交给我处理,你带着姓李的小子到镇子上去搜寻搜寻,看看还能不能找到活口。另外,既然有人作恶,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去寻来。老夫本是方外之人,这等事没有遇到还则罢了,可既然遇到了,哼哼,老夫定要管上一管!”

李安民这时也走了过来,他似乎说服了自己,虽然脸色依然惨白,但却寒着脸,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了过来。少年郎搀起文武的胳膊,想要将其扶住,可文武却摆了摆手,对着李安民说道:“无妨,我没事,你往东,我往西,我们快去各处搜寻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活口。”

见文武脸上满是刚毅,李安民也不扭捏,就到了一句好,然后朝着东边搜寻而去。

不多时,大黑突然从石桥镇中走来,只见他嘴里叼着一块令牌,轻轻地吐在了黄万古的身旁。大黑与黄万古对视了一眼,接着鼻头动了动,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就朝着李安民搜寻的方向飞奔而去。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黄万古望着眼前凄惨的场景忍不住低声沉吟道。只见他弯下腰捡起那块令牌,只见令牌上乃是金制,一面纹绘着工工整整的“浮云”二字,黄万古翻过令牌,背面也有两个字。黄万古看着这两个字,喃喃自语道:“浮云,葛云。”

第二十七章 书铺子里的哑女

秋风肃杀,石桥小镇上到处都弥散着厚重的血腥味。李安民面色凝重的在小镇上搜寻着,试图在这炼狱场里寻到活口的踪迹。

石桥镇的构造极为简单,以方才那条巷子为界,将整个小镇一分为二。巷子南北走势,西边多宅院,大都是石桥镇村民们自家的住所,倒是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而巷子东边修改的尽是些高楼,用作商铺,客栈、餐馆、茶楼,一应如是。文武曾悄悄嘱托李安民说道,这些铺子看起来寻常,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可私下里大都做些磐岭石的私下售卖勾当。因此李安民搜寻之时,特意留了个心眼儿,关注了铺子里的暗格和密室。

少年郎先后跑了几件铺子,可终是一无所获。知道大黑摇晃着身子走到了他的身后,咬着他的衣摆,将少年郎拉到了一间买书的铺子内。这铺子极小,像是占据了隔壁两间铺子的通道,改装成了书册铺子一般。大黑站在书铺门前,示意李安民推门进去。少年郎与大黑注释一眼,就轻轻的推开了那扇刷着黑漆的木门。开铺子都讲究一个气派,可这间书铺子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门只有一扇。推开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藤草的晶莹翠绿,或许是草木自带芬芳,故而铺子里的血腥味淡了许多。穿过那层花草编制的青翠欲滴,就看到这条长廊里随意的摆放着机房藤桌藤椅。这桌椅虽不考究,但却有些精致,桌上除了基本没有封皮的书册外,还用小酒壶装着几颗小小的翠草,倒是看出了书铺子主人的别出心裁。李安民伸手轻轻抚过藤椅,打眼瞄了瞄书册就继续朝前望去。毕竟书铺子是一道长廊,越是往里往事昏暗。好在墙边还有未熄灭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让李安民将里面的场景看了个细致。少年郎观望,就看到里面摆着书架歪倒在地上,枯黄的古册肆意的散乱在地上,显然是被人可以推翻的。细细观瞧,还能看到书架上隐隐有了几道刀剑划过的痕迹。李安民心惊,走上前摸索着书架上的刀痕,发现伤处清晰,明显是新留下的。

“唉,这是该死,糟践了这么一个好地方。”少年郎打小喜欢看书,对书册铺子也理所当然的有天生的好感。这书册铺子虽小,可却处处显出了店主的别出心裁,倒是更合少年郎的胃口。见不到好东西被糟践,少年郎哀叹一声,出声感慨道。

怅惘罢了,李安民并未寻到他物,就要转身离去,可就在此刻,忽然听到了是从散乱的书架后面传来一阵轻轻地喘息声。李安民闻声顿时睁圆了双眼,右手悄悄地摸向了腰间悬挂的青锋剑,对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低声轻喝一句:“是谁,出来?”

少年郎连问三声,却终不见有人作答,李安民眉心紧锁,就做好防御的姿势,蹑着脚步,轻轻地走到了散乱的书架之前。

“可是石桥镇的人?放心,我是玄雀军的,是保护大汉子民安危的军人,不是坏人。”李安民一边说着话,一边神情凝重的将手伸向书架,

打算悄悄地将书架搬开。可书架之后的人却仍旧没有作答,只是随着李安民掀开书架的动作加大,那道喘息声也愈发急切。

“你可听说过玄雀军?我们是抵御北狄的大汉第一边军,大帅正是军部三座大山之一的沈遗南。沈帅的名头你总归知道吧,他带的兵自然不是坏人。”通过喘息声,李安民确认了里面那人的位置,于是他不在犹豫,一边轻轻开口,舒缓那人的情绪,一边手脚麻利的掀开了倒在地上的书架。

书架古朴,似乎还是实木,可对于李安民这个已经踏入了人境的修士而言,搬起它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不清楚书架后那人的情形,李安民生怕再把书架搬到砸伤了她,所以也只好小心翼翼。只听少年郎轻喝一声“起”,手臂上黝黑的神秘兽影似乎隐隐的动了动,接着间看到书架缓缓竖起,朝着墙边靠去。就在此刻,突然书架后寒光一闪,一道锋利的匕首闪着幽幽的锋芒,摇摇晃晃的冲着李安民的胸口刺了过来。

少年郎见利刃袭来,顿时大惊失色,只见他当机立断,以右手托住书架,另一只手朝着摇晃的匕首轻轻一挥。只见漆黑的幽冥气飞出,那匕首瞬间就被腐蚀,化为了虚无。这会书架已然停稳,匕首的威胁也消失不见。少年郎这才回过神来朝着持匕之人望去,只一眼,却让少年郎心生惊艳。

原来这是一文弱女子。粗略一眼,只见得女子约莫桃李年华,黑丝挽成一束,绕过耳垂,收于脑后。小脸儿生的精巧,秀眉像是细柳叶儿微弯。宝珠一般的眸子里神情百转,似有惊慌之意,又有悲伤之情,更有决然之色。百感之下,终是化成了茫然与空洞,噙着泪花的无神。那鼻儿玲珑,下完是一双微微张开的淡淡薄唇。似是惊吓所致,她的脸颊尽是煞白,额间还带着冷汗。只见女子身披一层淡薄轻纱,秋风微荡,撩起了纱裙衣摆,露出纤腰如柳,似可盈盈一握。她步履虚浮,脚步颤抖,见匕首融化,脸上的神情转而变成了绝望与委屈。少女脚步不停,仍旧朝着李安民疾步走来,似是委屈到了极点,竟然张开了嘴一口咬在了李安民的肩膀之上。

纵使是修士,被姑娘咬住了肩膀也是一样的疼。李安民苦涩的轻轻皱了皱眉,却没有将其赶走,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过是疼在肩头皮肉,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可这姑娘却是疼在心里,甚至终此一生都难平复此中的起伏。李安民哀叹一声,竟然伸出大手轻轻拍抚着少女的后背,只是轻柔的拍着,没有说出一句话语。

似乎是感受到了后背上那只大手传来的温暖与厚重,少女松开了咬住李安民肩膀的嘴巴,趴在少年郎怀里无声的泪流不止。

李安民不知该如何劝诫或是安抚,他只好就这样静静的抱着少女,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

石桥镇,秋风里,少女紧抱着少年蓦然抽泣,少年抱着少女,轻轻安抚着对方的情绪。这本是灾祸之中难得的一

抹真情,可这温情的画面并没有保持多久,就被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给打断了。

“小民兄弟,黄老先生叫我们过去,你”文武脚上还贴着疾行符,自然脚步飞快,声音为止,他的人影就先一步到了这间书铺子前。好巧不巧,他刚停下脚步就看到李安民怀抱一个身上只附了一层轻纱的少女,文武顿时羞得每边,立马伸出了手指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却又忍不住从指缝中悄悄看了李安民和少女一眼,呆呆的继续说道:“你没事吧。”

文武话一出口,就摇了摇头,转过头去背对着李安民和少女,出声说道:“黄老先生有话要说,你们尽快也赶过去吧。”话音一落,不等李安民有所反应,文武操起双腿,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大黑趴在书铺子门口,回头朝着女子淡淡的望了一眼,接着也站起身来,摇晃着身子消失在了两人的眼前。

直到这时,少女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只见她羞红了脸,松开了死死咬住李安民肩膀的嘴巴,闪到了一侧。秋风吹进铺子,撩起了纱裙,露出了少女羊脂一般光洁的小腿,少女脸上的羞意更盛,忍不住伸出双手环抱在胸前,深深地低下了头。李安民这才发觉不妥,脸上也闪过一丝羞涩。他轻咳一声,紧接着脱下了穿在身上的秋袍,然后披盖在了少女的身上。感受到了衣物的温暖,少女这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轻轻地瞄了李安民一眼。可李安民稍稍回以眼神,少女的目光就忍不住四下闪躲。好巧不巧,少女的眼神这一闪躲,刚好撞在了李安民的肩头上。只见李安民右肩上褪去了外袍的内衫上也尽是湿润,少女自然知道这是自己的杰作,忍不住脸色一红。似乎是心底又有愧疚和不忍,她脸上神情犹豫了几分,就轻轻的走到了李安民的肩头,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轻轻的瞄了少年一眼,紧着将目光转向了李安民肩膀被咬的红肿的地方。

李安民留意道少女的眼神,以为她还想要咬,顿时焦急的将肩膀往后撤了撤,一脸难以置信轻声疾呼道:“怎么着,还来?”

少女见状李安民这般惊惧模样,忍不住伸手捂住嘴角,露出了盈盈一笑。直到看到了李安民眼里温和的笑意,少女才知道原来李安民方才的焦急,是为了逗她开心而装出来的。她脸上瞬间又涨了几分,将目光转向了肩膀的伤口,伸出玉手温柔的揉搓了几下,然后将脸颊凑到伤处,轻轻地吹了几口气。

见少女这般模样,李安民忍不住哑然失笑,轻轻问道:“这又不是烫伤,难道你以为吹凉了便不疼了。姑娘无需担心,小子皮糙肉厚的,这点上不算什么。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少女闻声,低着头弱弱的朝后退了几步,犹豫了良久才重新抬起头。她目光炯炯的望着李安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接着摆了摆手。

李安民会意,惊讶的问道:“你是说你不会说话?”

第二十八章 背后得阴谋

书铺子里的姑娘口不能言,加上石桥镇方才遭遇祸事,李安民只以为这姑娘收到了惊吓,就也顾不得多想,便拉着她朝着黄万古坐在的巷口走去。

方才姑娘耽误了一会功夫,文武早已按照黄万古的吩咐,将镇上居民们的尸骸统统搬到了一片空地上。黄万古听闻脚步声,就循声看了看。少年郎与半师四目相撞,李安民察觉到黄万古的眼神略带戏谑的在书铺子少女身上,不由得心底一慌,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黄师,这个姑娘是我在书铺子里寻到的活口,只是她不会说话,着急赶回来,也没来得及详细询问。”李安民加紧了脚步,对着黄万古急忙的解释道。此刻少女正紧紧拉住自己的衣角,李安民被黄万古看着,心里甭提有多羞了。似乎没有感受到李安民的挣脱之意,少女紧紧地盯着巷子里被文武码成了一排的镇上百姓的尸首,顿时脸色有变化起来。只见她浑身颤抖着,非但没有松开李安民的衣角,反倒是丝丝的抱住了少年郎的胳膊,整个人都贴在了李安民的身上。

顺着少女惊惧的眼神,李安民朝遍地的尸首望了望,深深地穿了一口粗气。他挑着眉毛朝着黄万古望了两眼,见黄万古对自己点头示意,少年郎才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后背,伸出另一只手轻轻遮挡住了少女的眼睛,就要揽着少女背过身去。可谁知这女子深呼了一口气,对着李安民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就强迫自己停止颤抖,用目光扫过那横亘成一排排的尸体,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似乎是要认认真真的与往日的邻居,乡人作别,至于有没有立下报仇的誓言就不得而知了。

“黄师,我数了一遍,发现完整尸体四百三十六具,另外还有一些尸体被砍碎了,约莫有十几具,我不敢确认。”文武深深地将头低着,对着黄万古出声说道。

黄万古闻声先是没有作答,只是轻轻舒了口气,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文武见状,瞬间收起口中未尽之语,老老实实的走到了偏僻的一角,不再说话。可反观黄万古,只见他面露悲悯,眼含冰霜,轻挪脚步,缓缓走到了这一堆尸骨前,出声言道:“不管身前多少事,死后都不过是一土,一捧灰。老夫能做的,也只有送你们一程了。”

话音一落,黄万古对着尸骨低头默哀,接着对着李安民和文武说道:“你们两个让开些,待老夫施下火阵,将他们火化了吧。”

话音一落,文武就跳到了一旁,李安民也深手轻轻拍抚着少女的后背,朝后退了几步。少女暗暗握紧了拳头,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扫过那一张张曾经鲜活的面容,眼里尽是悲色。黄万古大手一挥,就见几点火红色光点闪出,黄万古口中念念有辞,手里还捏着 玄奥法决。不过是,只见一道火苗腾的一下凭空升起,紧接着不过瞬间就蔓延了全部的尸骨。四百余具尸骨在火光之中被烧出了淡淡的灰烟,不管是李安

民还是文武,此刻的心情都很沉重。李安民正要出声安抚少女的情绪,可谁知少女见状却没有太多情绪上的波动。他只是一脸平静的拉着李安民朝四下搜索,然后直直的走向了一个门匾铺子,在铺子里抱出来了一块模样平整的木牌,然后静静地坐在门匾铺子门口,赤手空拳的握着小刀,一下一下的在木牌上刻画出字来。

只是少女哪里会刻字的本事,她自然也不会使用那锋利的刻刀。少女做所得,只是用手紧紧握住刻刀,不管是刀刃还是刀背,任凭刀锋划破自己的手掌,鲜血缓缓流出,她却依然仿佛不自知一般。就这样,静静地,认认真真的在木牌上刻画着。

火焰熄灭,尸骨无存,仅留下遍地的白灰。石桥镇上不生一缕清风,黄万古伸出手指,凭空勾画几点,只见他身前天空中泛起了道道涟漪。黄万古伸手探入虚空,掏出了一个模样古朴的大酒坛子,伸手揭开坛盖,黄老头沉吟一声:“此行匆忙,只好以这坛子浊酒为尔等壮行了。”话音一落,他端着酒坛,先自己痛饮了一口,紧着将坛中之酒尽数洒在了地上。

待酒坛一空,黄万古大手一挥,瞬间产中卷起一袭微风。微风渐疾,卷起了石桥镇上四百余具尸骨焚成的骨灰,尽数落在了酒坛之中。黄老头将酒坛子放在地上,在从内衫上扯下了一道白布,蒙在了酒坛之上。黄万古转头望向文武,轻轻言道:“小子,寻一处清静之所,将这坛子埋了吧。在这乱世,能埋在自己的家乡,或许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话音一落,文武轻轻点头,走进前来,抱着装满了骨灰的酒坛,朝着村口走去。

此刻,少女的脸色依然是煞白,她终于也完成了木牌上的刻字,混着鲜血,倒是有几分触目惊喜。文武在石桥镇牌坊旁不远的山坡上停下了脚步,这里风和日丽,水草盈丰,正是他为无辜枉死的镇民们挑选的埋骨之地。文武手脚想来麻利,没过多久,他就在山坡上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洞来。待文武将骨灰坛子埋在坑里,一个简陋的土包方成之际,少女和李安民正好也赶到了这座小小的坟茔旁。

少女轻移莲步,走到坟头,郑重其事的掏出了那块木牌。认认真真的查到了门头前面。直到这时,李安民才看清楚少女在木牌上咳出的字,只见患者献血的红色,木牌上刻画着秀娟的六个大字:“石桥镇民之墓。”

少女跪在坟前,沉沉的低着头,眼中隐隐噙着泪珠却不落下。秋风吹吹拂起她凌乱的发丝,露出一掌楚楚可怜的憔悴脸庞。李安民立在不远处,惊鸿一瞥,心生怜意。

“怎么着,心动了?”黄万古不知何时已经闪到了李安民的身旁,轻轻打趣道。不等红着脸的李安民解释,黄万古就将大黑寻到的那块令牌丢给了李安民,出声说道:“记住这牌子的样子,也记住这牌子上刻着的字,十有**他们就

是石桥镇惨案的凶手。”

李安民接过令牌打量了几眼,只见令牌正面刻着“浮云”背面刻着“葛云”,少年郎心底存疑,却也信奉黄万古的话,轻轻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们需不需要报官?”李安民思前想后,屠镇惨案非同一般,更何况这里涉及了磐岭石这等违禁之物,还是报给朝廷较为稳妥。

黄万古还未回答,就见文武先开了口。只见他四下观瞧了一眼,才冷着脸悄声言道:“此事事关重大,正如黄老先生先前所料。方才我在西侧民宅搜寻,竟发现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密室。而密室中更有大批磐岭石储存的痕迹,我欣喜观察了些许,沿着石桥镇往南,有一条传为运石修建的小路。之前这路总有人把手,方才我特意留心查看,你猜怎么着,我看到了路上留下了深深地车马辙印。辙印深浅不一,稍有得有数十辆。或许,真是为了做战争的筹备。”

李安民闻声,脸色更加沉重,他摸索着手上的令牌,喃喃说道:“我来之前听沈帅提起过,此次安平乱起,乱民组成军队,号称浮云。莫非这次石桥镇惨案,是浮云军所为?”

“那你的意思运石之人也是浮云军安排的?可是安平州的打乱至今不过两单个月,而如此大批量磐岭石的囤积可不是短短几月便可以完成的。以我估算,至少需要三年的筹划,才有可能完成如此大量的积累。”文武闻声不解,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

黄万古沉吟了半刻,悠悠开口说道:“此次浮云之乱老夫也有所耳闻,据说是因一两粮而起。但追其源头,还是因为乱民和官府产生了矛盾。可是你们可曾想过,短短不过半年的时间,为何会有如此数量之多的难民齐齐涌入安平州。近一年来大汉九州虽算不上风调雨顺,但也没有发生过太大的天灾**,这些难民究竟是从何而来,因何而去?”

“黄师的意思是,安平之乱并不是百姓的积怨已久,而是有人刻意为之,在背后操控了这一切?甚至,这幕后黑手早在多年前就在暗暗囤积磐岭石,如此心机,实在恐怖。”李安民想通了事情的关键,脸色瞬间变幻起来,顿时苍白一片。

“其中详情,我也不得而知。只是我敢确认,这次安平之乱,浮云之祸绝非偶然。我早已看透你不是寻常人家,若不是方才你提及沈帅,我还以为你是磐岭州磐龟军座下。既然是沈遗南的人,我自然更加放心。早就听闻刘家麒麟儿刘伏代天子平叛,只怕你此行目的与他脱不了干系。我劝你还是尽快上路,将这个消息告知于他,让他莫要只把浮云当作寻常草莽。若是因沟里翻了船,轻则皇储之位不保,重则丢了性命啊。况且,他的性命可非同一般,如今皇权势弱,林道子的风头正劲。这刘伏可是成了朝堂内外无数保皇派的主心骨,更是重振刘氏威严的定海神针。他若是出了事,呵呵,只怕大汉是撑不下去了。”

第二十九章 分道扬镳

山野小民哪里会详知天下大事与朝堂的动荡,更何况大汉传承千年,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纠缠不清,更是令人摸不清头脑。好在李安民身边有老爹,有胡边草,有沈遗南,甚至有眼前这位黄万古,这几人虽说个个都上了年纪,可却都不是寻常的山村野老。老爹离去的较早些,可即便是自己出发前这一阵,胡边草和沈遗南都没少在他跟前晃荡。况且李安民是个心思玲珑的聪明人,久而久之,耳濡目染的,少年郎心里对于天下大事自然而然的有了些计较。

在此之前,李安民只以为安平州的浮云之乱是朝廷的不作为导致的不得已而为之,虽说老爹向来教育兄妹三人以汉为荣,以汉人自居。可是李安民读透了书,愈发明白老丢口中所言之汉却不是大汉朝廷的汉,而是汉人的汉。石桥镇惨案背后暴露的种种蛛丝马迹,再加上老成了精的黄万古的稍加点拨,李安民心中顿时升腾起了一丝阴霾。这是有人在下棋啊,以大汉九州为棋盘,以天下万民为棋子啊。

“小子,老夫本欲教授你三日,可眼下这情形,怕是要食言了。”黄万古若有所思的瞄了一眼跪在碑前的少女,接着转过头来饱含深意的打量了一眼文武,最后目光直直的对上了李安民的双眼,出声说道。

“此话何意,莫非黄师有事?”李安民闻声不解,皱着眉头轻声言道。

“老夫虽然早已跳出方外,但是骨子里毕竟流淌着汉人之血。上有忠魂,下有黎民,老夫又怎么能真的做到冷眼旁观呢?此事牵连甚广,背后隐藏的势力怕是汝等小儿无力阻挡。你们继续按照原计划赶往安康城,而老夫就只好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去他们的鼠窝蚁穴里去探个究竟。”黄万古轻笑两声,紧着对着少女点了点头,继续吩咐李安民道:“小子,去把你那不会说话的小媳妇叫过来,老夫有话要说。”

“黄石莫要胡言乱语,哪里是什么小媳妇,萍水相逢的,传出去还不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少年郎羞红了脸,嘴上嗔怪的责备了黄万古几句,可还是老老实实的朝着那哑巴姑娘走了过去。

不多时,那哑巴姑娘就牵着了李安民的衣角,跟在他的身后走到了黄万古的身前。黄老头喝了一口酒,冷不丁的出声问道:“丫头,我要将你带走,你可愿意?”少女闻声,顿时睁圆了眼睛,拉着李安民衣摆的手都忍不住跟着颤抖起来。李安民闻声也是吃惊,他目瞪口呆的朝着少女望了几眼,就对着黄万古干张着嘴巴,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黄师,您这把年纪了,带着这个年轻的姑娘,怕是,怕是不妥吧?”

黄万古见李安民这般表情,忍不住轻笑出声来,对着少年郎回答道:“哈哈哈,莫要惊慌,日后我会将她还给你。到那时,她定会成为你的一大助力。而且,我能治愈她的口疾,往后许配给了你,不能说话也是个麻烦事。丫头,你意下如何?”

这少女听到黄万古这话,心里安定了几分,她止住了身上的缠斗,深深地将头低下。黄万

古和李安民见状都不在说话,场中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到少女的喘息声。终于,少女松开了李安民的衣角,走到了黄万古的身前,她对着黄万古弯腰行礼,然后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

黄万古见状,就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土,对着李安民说道:“你们继续缘山而行,我要带着这丫头到城里走上一遭。磐岭州里发生了屠村的惨案,怎么着也得知会王家之声。”言罢,就摇晃着身子,朝着山下走去。

少女抬起头望了李安民一眼,李安民被这澄澈的眼神盯得心里升起了几分羞涩,就连忙望向别处四下闪躲。少女见状,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就踮着脚尖,伸出双臂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了少年郎。她将脑袋外在李安民的右肩上,看着那被自己咬破的伤口,眼中亮满了点点繁星。

感受着怀中的温软,李安民心中涌起了一阵暖流,他就要伸手轻抚少女的背后,却忽然感受到少女的身子动了。只见她向后撤了半步,然后轻轻地一口,亲在了少年的脸颊之上。双唇粘连着少女的芬芳,在李安民的脸颊上稍一停留,就让少年郎陷入了呆滞。看着李安民痴傻一般的愣在了原地,少女莞尔一笑,转身就朝着黄万古跑了过去。

李安民这才伸手摸了摸脸颊处那一抹清凉,苦着脸心中哀嚎道:“怎么亲嘴都是姑娘主动?”

文武少女一步三回头,望着李安民眼里尽是不舍,可反观李安民却还是一脸呆滞的模样。他心里暗道一句:真是个傻小子。紧着他凑到了李安民的身后,抬起腿来就踹了李安民一脚。少年郎向前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少女面前,让少女忍不住捂嘴轻笑。李安民这才回过神来,他吞咽了两下口水,看着少女高声喊了一声“唉。”

少女驻足,一双俏眼睁圆了,盯着李安民,静静地瞪着少年接下来的话语。

看着少女清秀的面容,李安民忍不住挠了挠头,轻轻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文武本以为少年是要表白,早就铆足了劲儿等着为自家这个兄弟叫好助威。可谁知李安民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了一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文武一脸失望的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长叹。

可少女听闻这话,一双眼睛却眯成了月牙,她轻移莲步,轻轻地走到了李安民的面前。少女面带笑意,伸出左手拉起李安民的手,紧着右手伸出一指,在李安民的手心上轻轻勾画起来。勾画罢了,少女再次对着少年郎施以浅浅微笑,就转过身去再不回头的跟着黄万古朝着远方走去。

黄万古又抿了一口酒,一边走着一边眯着眼睛轻轻言道:“最美还是年少啊。”

李安民驻足远眺,知道少女和黄万古的身影消失不见,他还是痴痴傻傻的望着前往。文武摇了摇头,走到了李安民的身旁,轻轻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笑着说道:“嗨,还看什么呢,早走远了。”

李安民这才回过神来,冲着文武笑了笑,口中却念念有词,出声说道:

“原来,她叫缃。”

“文武大哥,这会已然过了午时,我看不如我们赶快收拾行装,接着赶路才是。”告别了黄万古和这个叫缃的姑娘,李安民稍加沉吟,就嘱咐文武说道。

“好嘞,这黄老先生走了,却把马儿给我们留下了。这样,疾行符你用的不熟练,不如你来骑马,我来使符,这样也好加快脚力,尽早儿的赶往安康城,你意下如何?”文武一边麻溜的收拾行装,一边对着李安民爽朗的回答道、

听闻这话,站在文武背后得李安民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只见他双眼之中闪过一丝冷漠和防备,掏出腰间短匕,不着痕迹的朝着文武走来。

“文武兄,你早年游历江湖,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哪里?”李安民一边轻轻应付着文武,一边悄悄地接近。

“这个还真记不得了,反正天下九州除却洪武,基本上都跑过。咦,你怎么突然好奇问这个?”文武回答完李安民的问题,回头一看,却看到李安民已然悄悄地接近了他的身旁。更令他捉摸不透的是,李安民已经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兄弟,你这是何意?”只见文武冷冷的盯着森寒的匕首,高举着双手,对着李安民出声问道。

“还在装,说,你究竟是何人,接近我到底有何目的?”李安民射出左臂勒住了文武的胳膊,右手持匕,匕尖儿顶在文武的脖颈之上,一脸寒霜的冷冷问道。

“安民兄弟,你这是犯了什么癔症了。我是文武啊,方圆客栈的文武啊,此行是为了到安康城,看望季掌柜兄弟。怎么着,你忘了?”文武深呼了一口气,轻轻地回答道。

“还要欺我?最初在客栈里,季掌柜突然将你嘱托与我,我便心中生疑。而后你说你不懂修炼,可是偏偏必须要以天地之力驱使方可使用的疾行符,你用的比我这个人境修士都要熟练。更令我吃惊的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江湖游子,居然在生死面前表现得如此冷静,就连现在也是一副胸有成竹之色。莫非真欺我年轻,阅历浅不成?”表面上波澜不惊,可少年郎早就对这一路走来表现远超常人的文武多了几分提防。这路线可是文武规划的,又遇上了石桥镇的祸事,这让李安民心中不安。若是不搞清楚此中缘由,少年哪里敢安心上路。

听到李安民这话,文武的眉心开始冒出了冷汗,他本无恶意,只是小觑了少年郎的机警。季掌柜曾嘱托他方圆客栈如今依旧势弱,还没到可以暴露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告知李安民自己的真实身份,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大意却让少年郎起了疑心。文武将眼珠子转个不停,一脸诚恳地对李安民说道:“安民,我承认我的确隐瞒了身份,不过我事出有因,不可随意泄露身份。你要信我,我对你绝无二字。”

即便文武言辞恳切,可李安民依旧不为所动。只见刀尖扎到了文武的脖颈之上,李安民看着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出,他冷冷的对着文武嘶吼道:“说,或者,死。”

第三十章 遇袭石狗崖

感受着刀尖刺破脖颈,鲜血缓缓渗出,文武忽然笑了。

文武满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缓缓的伸手,仅用两指夹住匕首,然后轻轻一折,只听“嘎嘣”一声脆响,那匕首当即断成了两截。文武身上显出了条条诡异符文,,不过瞬间皮肤上就隐隐现出金属般的光泽。在李安民目瞪口呆的目光里,文武仅凭一只手,就拉开了少年郎那条紧紧勒住自己脖颈的手臂。

“原本只以为你是修士,却未曾想到你的实力竟然远胜于我。”文武稍一展露实力,李安民便自知自己远远不敌。他倒也看得开,干脆直接松开了手站到了一旁。

文武闻声笑了笑,出声言道:“师傅早就提醒我,说你心思缜密,倒是我大意了,被你抓住了破绽。”

李安民耸了耸肩,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叼着一根野草,淡淡地说道:“看来季掌柜早就盯上我了,反正我打不过你,跑也跑不了。干脆说说吧,你们是谁,倒地有何目的。”

文武闻声又笑了笑,只见他扑了扑衣摆上的灰土,直直的看着李安民真诚地说道:“早就告诉过你我们绝无恶意,不过你这班执拗,干脆告诉你也让你心安。”说话间,文武从腰间掏出一个古朴的木牌,在李安民面前晃了晃。这木牌李安民不知已经见到过几次,早已十分熟悉了。他挑着眉毛望着文武,有些意外的问了一句:“蜂巢?”

话音未落,文武直直半跪在地上,冲着李安民朗声拜道:“磐岭州蜂子文武,拜见小蜂王。”

李安民见文武跪下,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对着文武挥了挥手说道:“狗屁的小蜂王,就我这境界连你都比上了,快起来吧。”见到文武掏出蜂巢蜂子的令牌,或许是出于对老爹的信任,少年郎心里顿时放松了许多。不多时,他脸上又露出不解,继续问道:“这么说季掌柜也是蜂巢的人咯,既然是蜂巢的人怎么又跑到磐岭州开起了客栈来了。”

文武嘿嘿笑了两声,站起身来对着李安民解释道:“嘿嘿,师傅倒不是蜂巢的人,只是与蜂巢的渊源颇深。十六年前蜂巢惨遭清洗,无数蜂子惨遭杀害,蜂巢中人随之潜藏在地下,经过了近十年的休养生意才缓过一口气来。十多年来蜂王不见踪影,偌大的蜂巢四分五裂,直到六年前老蜂王重现,找到了师傅季掌柜,开起了方圆客栈。一是做一个明面上的身份,为日后卷土重来做个准备。二是也方便打探消息,知道天下格局的走向。而第三嘛,呵呵,李老蜂王消失了十多年,蜂巢中人谁可信,谁不可信他也不是尽知。他行走天下,将可用之人收归方圆客栈之中。”

李安民用手扶了扶下巴,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对文武说道:“这么说来,方圆客栈相当于蜂巢的分支,里面都是信得过的蜂子?”

“也不能这么说,李老蜂王曾经说过,蜂巢的水深着呢,不到最后关头谁也说不好谁黑谁白

。蜂巢向来是一家人,只是有些人可能一时昏了头。”文武皱着眉头说道,其实他至今也没搞懂李老鬼话里隐含的深意,只是照葫芦画瓢,尽数搬到李安民的耳畔。

“你可知道老爹现在何处,此行你又为何要跟着我?”少年郎沉思了片刻,他心中对于蜂巢有种莫名的抗拒。这抗拒与蜂巢本身并无多大关联,只是他接受不了一夜之间冷不丁成了蜂巢少主。更令他心中烦躁的是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傀儡,只能沿着别人给自己安排好的路缓步前行。

“回禀少主,老蜂王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身在何处,我也不得而知。只是知道前不久他老人家去了趟雒安城,随后往南边走了。”文武半抬着头,一边思索着一边继续回答李安民道:“师傅让我跟着少主,一是为了保护少主你的安全,二来也真的是为了到安康城里去找胖叔。”

李安民闻声站起身来,自顾自的翻身上了黄骠马,回头望着文武说道:“不要叫我少主,蜂巢是蜂巢,老爹是老爹,与我无关。要同行的话就贴好疾行符,我这黄骠马的脚力足,可不会等你。”

话音未落,少年郎对着大黑狗吆喝一句:“大黑,走了。”随后就双腿夹紧马股,拍了拍马背,超前疾驰而去。

看着少年郎离去的背影,文武脸上挂着无奈的苦笑,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想要没有关系,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正在为你拼命,这血水浇灌的情谊,怕是你甩不掉啊。”

李安民策马前驱,不着痕迹的回头就看到文武不紧不慢的跟在了自己身旁,已然是追赶了上来。少年郎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泛起了委屈,嘟起了嘴巴喃喃自语道:“原本以为我天赋异禀,可谁知出了玄雀随便遇到人都比我强大的多。”话音一罢,他赌气一般的又猛拍了一下马背,高喝一声“驾”。

文武跟在后面有些不明所以,也紧跟着加快了脚步,沉声喊着:“今晚过了石狗崖,就到了安平州的地界了。那里是沧江支流,沿途少有人居住,若不想风餐露宿,只能再快些,过了沧江找一处村子落脚了。”

李安民也不作答,只是回过头去冲着文武点了点头,继续策马疾驰。

话说安平州山人府里,韩植大弟子葛云奉师命也正在往安平州首府安康城赶去。好巧不巧的,这会也刚好到了石狗崖下的沧江畔。只见葛云身骑白马,身挂白袍,生的高大俊俏,只是腰间挂着的一把菜刀有些突兀,甚至是煞了风景。

一路无话,李安民和文武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到了文武口中所说的石狗崖。这石狗崖正如其名,两侧各有高山挺拔,远远望去,有两条大狗正大张着嘴巴,面对面的对峙在两端。石狗崖山路陡峭,仅在两条石狗之间有一条蜿蜒的小径能够通车马。

山路朝下,李安民早早的勒住了马缰,牵着黄骠马小心翼翼的前行。石狗崖上的是

向下的山路,少年方行几步就发现了异常。只见窄窄的山道上印满了深深地车辙印子,李安民放下马缰,走进前来细细观察。与此同时,文武也赶到了石狗崖前。他自然也留意到了地上的车辙印,就轻轻开口,对李安民说道:“这条路是私运磐岭石的必经之路,甚至这条山路都是走私贩子们自掏腰包修建的。平日里这道口子里多有山贼劫道儿,虽说他们都是寻常人,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我们还是多加小心,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少年郎闻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指着地上的车辙印子,对文武说道:“石桥镇距离这里不过是一日的车程,你看着车辙印子如此清晰,会不会是那伙歹人留下的?”

文武沉思良久,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对李安民吩咐道:“我们还是小心为妙,接下来由我来探路,你跟在我身后。”说话间,文武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对银丝手套,小心翼翼的套在了手上,径直的朝着山路走去。

“文武大哥!”李安民见状忍不住抬头对着文武轻呼一声大哥,文武听到后回过头对他露出了一副疑惑地表情,李安民咽了咽口水,紧着轻轻说道:“若真是他们,想必一定极其危险。大哥,多加小心。”文武听到这话,知道李安民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于是回头给李安民递了一个微笑,就转过头去钻到了小路上。

李安民先是走到了大黑的身旁,拍抚着大黑的脊背在它的耳畔窃窃私语几句,大黑闻声轻轻晃了晃脑袋,将头歪了过去。李安民看着大黑这般爱答不理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就牵着黄骠马,缓缓朝着文武离去的方向走了过去。

山路陡峭,两侧尽是峭壁山林,文武一边朝四周打探着,一边缓缓前行。走了近百步,山径两侧都是静悄悄的并无异常。文武再次四下观瞧,这才给李安民打了个手势。少年郎看到文武发出的信号,就松了一口气,牵着黄骠马沿着山路向下走去。而大黑摇晃着尾巴,慢慢悠悠的踏入了山径,倒是没有一丝的紧张。

文武看了李安民一眼,指着前面轻轻说道:“再往前几百步有一处拐角,是绝好的伏兵之地,我们切莫大意,一定要多加小心。”李安民闻声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向前,不多时就到了那条拐角处,方站定不久,忽然一道轻轻地声音响起,文武抬头一望,就看到有几个小石子沿着峭壁骨碌碌向下滚落。一瞬间,文武脸色狂变,他转头望向李安民,一脸狰狞的喊道:“小心,有埋伏!”

小石子方才落地,轻轻地“”声尚未停止,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李安民一脸呆滞的向上一看,就见山崖两侧各有几颗巨石对准了自己的头顶,直直的滚落下来。与此同时,只听“嗖”的一声,李安民抬头就看到一支箭矢朝直扑自己的面门而来,待他发觉是,已然到了自己的眉心之上。

第三十一章 又见鬼脸儿

利箭突如其来,少年郎叫苦不迭,只好连连闪躲。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李安民将身体一扭,那根箭矢就贴着少年郎的脸颊擦过。几缕发丝滑落,李安民脸上吃痛,原来他的脸颊已然被箭矢划破,此刻竟渗出了丝丝血来。箭矢被李安民躲过,可冲势却不见减,直直的扎进了李安民身后的黄骠马上。箭矢飞速旋转,方一入体就见黄骠马的皮肉被扎翻了卷,迸溅出一道高扬的血花。黄骠马“唏律律”一声悲鸣,紧接着就在李安民的眼前轰然倒地,溅起了四散的尘埃。

文武这才缓过劲来,一个大步迈到了李安民的身旁,一把就将李安民拉倒自己的身后,然后满腔怒火的朝石狗崖两岸望去。文武飞快的朝四周观望,就看到山崖两岸都冒出了约莫五六个身影,他们个个身着黑衣黑袍,脸上罩着呲牙咧嘴的鬼脸面具,正张弓搭箭的瞄准自己。文武脸色稍寒,怒眼圆睁,气的嘴角乱颤。山崖东西两侧各有伏兵,文武肉身强悍,擅长近战,可对于山顶上的敌人他虽有心杀之,可难免力有不逮。文武不着痕迹的来时路轻轻一瞥,就看到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几颗巨石刚巧不巧,正好堆在道儿上,死死地堵住了去路。

前有伏兵,后有巨石,文武心中升起了几分急切,一直之间竟然陷入了进退维谷之境。就在此刻,方才远远跟在李安民身后,悠哉悠哉的大黑却忽然动了。只见它双目睥睨,望向一侧,紧接着后足一顿,紧着朝地上一蹬。大黑身轻好似云中燕,踏着陡峭的石壁,噌的一声就直直的向山崖西岸冲天而起。西侧石崖上的几人引弓欲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箭还未发,大黑已然先至。一脸狰狞的大黑目露凶狠,远比他们脸上罩着的鬼面更加阴森可怖。不过弹指一挥间,大黑已然跃至石狗崖西侧山壁上。他似乎早就选准了目标,血盆大口张开,嗷呜一口将一名伏兵的头颅活生生的撕扯下来。漫天的血浪翻滚,大黑毫不停歇,就带着冲天的煞气朝着剩余四人望去。它的眼神里尽是凶残与森寒,其余四个黑衣人见状大惊,顿时手忙脚乱的扔下手中弓箭,在大黑的威慑下,慌不择路的四散而逃。大黑口里喘着粗气,似乎是愤怒到了极点,双眼翻起猩红,就撩开四足朝着几人追去,顿时就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大黑的突然暴起让文武有些诧异,可李安民却面色如常,似乎对大黑的实力早有了解,所以并不吃惊。大黑化身成了一条漆黑的闪电,转眼之间就为李安民和文武解决了一半的危机。之所以说是一半,是因为石狗崖山形宛若两条对峙的野狗,西边没了危险,可东边几个人却依旧虎视眈眈。

看到对岸西边的队友全军覆没,东边几人心里忍不住感到庆幸,然后对着李安民和文武射出了弓箭。箭若流星逐月,鬼脸儿黑衣人们三箭齐发,对准了山崖下的两人。这箭支

矢尖凝光,在空中旋转着发出嗡嗡的声响,显然不是寻常箭矢。“小心,这几人都是修士。”文武大喝一声,他毫不犹豫的挡在了李安民的身前,挥舞起带着银丝手套的双手,拨开了纷至沓来的箭支。只是碍于距离,文武只能防守,却做不到反击。眼见着一轮箭矢落地,文武尚不得片刻喘息,下一轮箭矢便又来到。弓者为修,箭矢自然也带着天地之气,久而久之,即便是文武也力有不逮,不知不觉间,他的额头上已然显出了一层冷汗。

李安民站在文武的身后,看着山上伏兵脸上的面罩顿时想起了姑衍山中那个强大莫测的神秘人,鬼师。当时他与玄雀军年轻一代的修士共同陷入姑衍山中,更是亲眼目睹了鬼师和廖贤才的惊天一战。此刻李安民心中心思百转,莫非他们与鬼师有所关联?鬼师又会使东夷秘法,这会怎么又跟磐岭石惹上了关系,难道他们与安平之乱也有关联?或者说,他们就是推动了浮云乱军的幕后黑手?思索之间,李安民脸色愈发冰冷,他死死的盯住了山崖之上的几个鬼脸儿人,低沉着嗓音在心底暗暗说道:“不行,我要抓个活口好好盘问盘问。”

总是文武实力强劲,但却也扛不住这轮番儿的箭矢,眼见着他的手臂已经染上了点点血迹,挥舞手臂挡箭的动作也慢慢迟缓,他心中明了,只怕自己抗不了太久了。终于,文武一个大意,就有几支箭矢脱离他的防御圈,直直的冲着李安民飞去。文武慌乱的回头,想要伸手去抓却发现已然来不及救援,他双眼之中瞬间露出了惊恐,冲着少年郎歇斯底里的吼道:“小心!”与此同时,趁着文武疏于防备,竟有几支箭矢直直的插入了他后背的血肉之中,可文武却依然不惧,只是面带悲色,痛恨并且惋惜着自己力不能及。他似乎预先看到了李安民被箭矢贯穿身体,惨死山野的下场。

正当文武面含悲怆,一脸不忍之际,忽然看到身后的李安民竟然笑了。只见李安民不急不缓的站起身来,身前突然涌起了一团漆黑的幽冥气。幽冥气与箭矢方一接触,就瞬间将其融化,变成了一样的漆黑。李安民目不斜视,直直的盯着山上的伏兵,对着文武低声沉吟道:“文武大哥,我要借你的力量飞上去,你可还承受的住?”

文武心领神会,立马双手撑住,腰身半曲,做好发力的姿势,对着李安民爽朗的笑了两声,回答道:“嘿嘿,来吧,给那帮野小子们一点颜色瞧瞧。”

李安民闻声便也不再犹豫,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脚尖飞快的向前,猛得一脚踏在了文武撑起的双手之上。文武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见李安民的脚掌放一踏上他的双手,他就猛得用力,先是借助腰腹之力将身子挺起,紧接着双手朝上猛地一抛,就将李安民的身子抛飞了出去。少年郎脚底使劲儿,猛踏之下,文物的身子甚至隐隐的矮了几分,好在功

夫不负有心人,李安民的身子宛如离弦之箭,只听噌的一声就直奔着东岸山崖冲天而起。漆黑的幽冥气萦绕在少年周身,宛如风中飘絮,又似飘渺云烟,鬼脸儿伏兵们大惊失色,一个个紧忙的调转长弓,将目标对准了少年。“嗖”“嗖”“嗖”,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可是少年郎却怡然不惧。他面色如常的看着箭矢在自己的身前融化,整个人的冲势不减,不过片刻,就已经堪堪到了山崖之上。

少年郎距离石狗东崖不过一人之高,鬼脸儿伏兵们看到箭矢无用,也当机立断的改变了策略。只见他们分出两人齐齐用力,合抱起一个庞大的巨石,直直的朝着李安民丢来。少年郎挺立在空中,请回左手,就见指尖散出一道三尺剑气。少年郎面带轻笑,望着巨石轻喝一声:“断!”剑气气势如虹,落入巨石之中,瞬间将其劈成了两半。

此刻少年郎脚踏碎石,借力再往上一挺,他的身形瞬间又涨了几分,此刻距离石狗东崖不过一步之遥。就在此刻,又有一鬼脸儿汉子冲到了李安民的身前,只见他周身凝起墨绿色的光色,身体旋转,双手挥舞,似是舞蹈一般。李安民心中正疑,就见眼前显出了漫天的光点,是飞刀,短剑,碎骨钉,梅花镖原来这是一个暗器高手,只见他双手挥舞之间漫天杀器宛如落雨一般,直扑李安民的面门而来。少年郎面色微冷,只见他看着漫天银点,脸上显出一丝愠怒,爆喝一声:“破!”话音未落,就见少年周身幽冥气弥漫开来,准建黑气化白,凝出了道道剑气,旋转交织着搅碎了眼前的暗器光雨。

这时,少年郎周身气息更盛,他的一只脚已然落到了石狗东崖之上。可是为等他站稳,就见最后一个鬼脸儿汉子冲将出来。只见他身形彪悍,双臂粗壮,有如苍松之茎,冲杀过来之际,脚步声震天,李安民甚至感受到了大地的颤抖。这人双手握着一柄巨锤,奔跑之间,一道土黄色锤影在他的身后隐隐浮现,渐渐凝实。转眼之间,他依然到了李安民的身前,只见他爆喝一声:“吃大爷一记撼地锤!”紧接着双手持锤,使出了力劈华山的招式。李安民的脸色终于变了变,他面若寒霜的掏出了悬在腰间的青锋剑。青锋剑仍未出鞘,李安民带着剑鞘,将青锋剑横在了自己的头顶,打算硬着这暴力至极的一击。可是令李安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身形彪悍的汉子原来是对他耍了个心眼儿,他这一击并没有落到李安民的身上,反倒是重重的击倒了少年郎即将踏足的那一方崖石之上。撼地锤名副其实,果真有撼地之能,李安民只觉得脚底震颤,细细观瞧,就见对方一锤落地,他脚底那一方小小的崖石竟然缓缓地生出了一道细细的裂纹。不过转瞬之间,裂纹飞快的扩大,最后李安民只觉得脚底一空,整个身子连同那一脚大小的石块,齐齐的朝下坠落而去。

第三十二章 夜下恶鬼

少年郎借助文武之力,运足了气力,纵身一跃就直冲山崖而去。躲过了鬼脸儿三番两次的阻挠,眼见着就要踏足山崖之上,却不曾想顿时感到脚底一空,整个身子都与落脚处的那一方小小石块齐齐向下坠落。

李安民内里顿时就升腾起漫天怒火,他心知已然无力留下几分,所以只好伸手超前猛地一抓,就扯下了端着巨锤那人罩在脸上的鬼脸儿面具。少年坠地,直来及瞄上匆匆一眼,只见那面具之下,隐藏着的是一张成熟坚毅的面庞,下巴上重重胡须翻卷着,一双眼睛有如鹰隼一般锐利。这刚毅汉子发现自己被扯下了脸上面罩,顿时脸色大惊,只见他匆忙扯下身上黑袍一角,眨眼之间就遮在了自己的脸上。

“哼,该死的臭小子。”被李安民一睹真容的刚毅汉子咬牙切齿的闷哼一声,他朝着李安民坠落的方向望了望,然后转过头去,对着其他三位鬼脸儿低声轻喝道:“那大黑狗实力强劲,我们远不能敌,速逃。”声音落罢,就听到一阵作响,一行四人身形一矮,就消失在了茫茫石狗崖中。

话说这崖壁之高何止百丈,别说是李安民,就是皮糙肉厚的熊瞎子从山上跌落也免不落个摔成肉饼的下场。文武看着少年郎直直坠落,心底已然焦灼成一团,他高举着双手,对着李安民坠落的身影来回移动,想着找到少年郎下的位置,用自己的双臂将其接住。可是李安民坠落之势急不可挡,文武即便找准了位置也是徒劳无功。

坠落之中,李安民感到耳畔风声急啸,他瞄到了文武的举动,就绷着脸高声呼喊道:“闪开,我自有法子安全落地。”少年观察着自己与峭壁的距离,就一脸坚毅的伸出了五指,剑气顺着指尖激射开来,宛若一道道凝儿不散的风剑,直直的插入了石壁之中。剑气凝视,石壁上卷起了道道剑痕,李安民果真是机警,竟然想到了这个法子来削减自己坠地的冲势。

文武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安民指尖化剑,擦着峭壁落下,心里暗道这小子还真是聪明。可是文武的眼中担忧之色却仍旧不减,因为即便是有了剑气阻力,李安民也只能保证不被摔死,但是却仍免不了重伤的下场。

果不其然,眼见着少年郎就要落到地上,李安民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坚毅,似乎是接受了自己撞在地上的现实。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石狗西崖上突然想起了一道悠长的犬吠,一道巨大的黑影宛如闪电一般,电闪雷鸣之间就冲到了山崖下的小路上。原来是先前追敌的大黑终于赶到,它看到李安民朝下的坠势,就瞬间脚底生风,飞也一般的冲到了李安民即将坠落的位置,用自己宽厚的脊背接住了从高崖上坠落的少年。

李安民感受着脊背上的柔软,睁开了眼才看到是大黑接住了自己。李安民脸色放松了几分,他连忙翻下犬背,伸手抚了抚大黑的脑袋,趴在大黑狗耳畔,轻轻言说了一句:“大黑,谢谢。”大黑听到李安民的话,顿时耷拉着眼皮,

轻蔑的看了少年郎一眼,仿佛一个气性极大的孩子,撇着嘴角露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见大黑这般反应,李安民不以为意,甚至轻轻笑出声来,因为他一个不留神,就瞄到了大黑身后的尾巴,正在轻轻摇晃着。

“这大黑狗真是好样的,兄弟,你没事吧?”文武连忙走上前来,他先是啧啧称奇的看了大黑几眼,接着就拍了拍李安民的肩膀,来回打量着他是否受伤。李安民对着文武摆了摆手,眉心不解的回答道:“我没事。只是我知道文武大哥在江湖上漂泊了许久,因此有一事想要请教。”

文武看到李安民一脸严肃的模样,知道这小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于是他目光炯炯的看这少年郎,沉声回答道:“你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安民低着头沉思片刻,然后突兀的抬起头来,一脸阴森的紧紧盯着文武,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可知道当今天下,何方势力一鬼脸面具遮面?”

“莫非此前你还曾见过鬼脸面具?”文武闻声一愣,脸色顿时一苦,一脸惊诧的出生反问道。

“姑衍山里,曾见过一位,他自称鬼师。”见文武这般反应,李安民目录迟疑,心想着文武果然知道些内情。

文武深呼了几口气,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他轻轻的瞄了李安民几眼,徘徊了良久才见他眼里闪过一丝坚定,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的抬起头来,对着李安民沉声回答道:“我曾听师傅和李老蜂巢提起过,当今天下九州有两大势力隐藏极深,藏于凡尘俗世当中,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其一,便是我们蜂巢,而其二,便是带着鬼脸儿面具的他们了。蜂巢向来崇尚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也是为何客栈取名方圆的原因。可是他们却不一样,这股势力很少暴露行踪,也是近些年才被李老蜂王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这伙人行为乖张,不羁绊于世俗成见的约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隐隐有些疯狂。而他们的名字,叫做夜下鬼。”

“夜下鬼,夜下鬼,可是为何他们会出现在此地伏击我们,莫非与石桥镇惨案有关联?”李安民脑海里回忆起方才被自己撤去了鬼脸儿面具的脸庞,沉思之中,默不作声。

与此同时,大黑摇晃着身子走到了李安民的身前,它晃了晃脑袋,就从口中吐出了一块腰牌来,紧接着大黑注目远眺山崖西岸,再无动作。李安民心中惊异,就捡起了那块腰牌细细打量,只见腰牌上还站着鲜红的血水,隐隐约约的刻画着“安鹿”二字。再看大黑目光所到之处,正是追杀鬼脸伏兵之所。李安民皱眉冥思,顿时心中微颤,大汉九州,各令一面军旗。军队名为二字,第一字取州名首字,第二字取兽名。而安鹿军,正是安平州安王座下,御守一方的护州之师!

石桥镇惨案先有“浮云军葛云之令牌”,石狗崖上又见夜下鬼中有安鹿军之兵,这安平州的乱,可真是错综复杂啊。

文武见李安民一脸沉思

的模样,也苦着脸不多言语,静静地等候着。稍许后,李安民忽然朝着文武问道:“你说这里原本很多山贼剪径劫道是不是?”

“啊,是啊,没错。”文武被李安民这没由来的一句问的一愣,他搞不清楚李安民为何发此一问,收敛着心神连声回答道。

“我看这一群魑魅魍魉,个个能耐不凡,绝非是山间小贼能比的。既然他们设伏与此,又不见山贼踪影,无非两个原因。”李安民似乎想通了关键,眼里闪过一丝精芒,对文武娓娓说道。

“啊?”文武听得一头雾水,露出了一脸不解的神情。

“磐岭石走私的生意经久不衰,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是磐岭同往安平的必经之地,也是山贼们劫财的发家之所,他们定然不会轻松放弃。石桥镇被运走的磐岭石何止几十车,这笔大单子居然不见山贼们的身影,原因只有两个。要么山贼本身就是收到了消息,远远地逃过了夜下鬼的毒手,要么就是已经被夜下鬼们屠杀一尽。可不论如何,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夜下鬼突然现身,定是有所图,我猜测一定是为了保护运输磐岭石的车队安全的地道安平州。可是他们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我们两个。”李安民冷静的分析者眼前的局势,眼里的精光隐隐绽放。

文武这也听出了门道儿,于是他喃喃附和道:“如此说来,石桥镇上磐岭石走私的生意只是表面功夫,实际上却是有人在暗中囤积磐岭石。既然磐岭石是运往安平州,那么必然与安平州正起的战乱脱不了干系。见微知著,如此说来安平之落果真是有心人的刻意为之,而这幕后的推手极有可能就是夜下鬼!”

李安民闻声点头,紧接着他猛拍一下大腿,对着文武说道:“快,我们要尽快赶往安平州将这个消息告知太子刘伏,投石车乃是攻城夺地的绝大杀器。如今太子打算扼守安康城,与浮云军打一场攻坚战。若是不知浮云军有攻城器械,怕是免不了要吃大亏。”

文武这会却露出了些许迟疑,面色犹豫的定定站在了原地,没有动弹分毫。

李安民正匆匆忙忙的从惨死的黄骠马上收拾着行装,瞧见文武一动不动,就出声问道:“咦,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我收拾行装。”

文武这是抬头起来望着李安民,低声说道:“如今朝廷半数归了林姓,也正是他林道子一手策划了蜂巢的清洗计划。最疼爱我的师娘就死在这场血色的屠杀中,或许浮云崛起能够帮我们灭杀林狗的实力。”

李安民闻声就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站直了身子直直的盯着文武,心里升起了满腔的怒意。他尽量克制着自己心间的愤怒,可仍旧免不了身体的颤抖,一脸严肃的对文武说道:“首先,我是大汉玄雀军,保家卫国是我的使命和职责。其次,我的弟弟陈凡凡还在太子刘伏帐下。最后,我是汉人,见不得肆意屠戮的百姓的牛鬼蛇神登上大宝!莫不是你忘了石桥镇的惨祸了吗!”

第三十二章 九州四地第一影帝 文武

水寒月明天苍苍,欲落未落夜未央。

话说没了黄骠马,李安民厚着脸皮将行囊一股脑的放到了大黑的身上。大黑本不情愿,气愤的直直摇晃着脑袋,可奈何少年郎厚着脸皮抱着大黑的粗壮的狗腿死缠烂打,大黑眼见的无可奈何,只好充当了黄骠马原本扮演的角色。大黑晃晃悠悠的走在前面,或许不知道李安民眼里正闪着狡黠的目光,不知道打着什么坏主意。

文武见到李安民心中坚定,就绝口不提帮助浮云之事,他默不作声的拾掇起黄骠马身上挂着的散件儿,似乎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李安民见状也是心领神会,默契的不再多说一句。话说文武见李安民双手扶着下巴,注视着大黑喃喃自语,一时好奇就朝着少年靠近了两步,这才听清了李安民所说的话:“刚才跌在大黑后背上,没想到那么软和,若是能够骑上大黑一定舒服极了。”

文武听到这话,顿时脸色木然,面无表情的离李安民远了几步。他虽面不改色,可心里却泛起了惊涛骇浪。那是对少年郎的敬而远之,心里暗暗说道:“这大黑才是爷啊,想骑它,莫非疯了不成。”

大黑气定神闲,少年郎面带奸笑,文武则面无表情,两人一狗心里各自打着算盘,就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不多时,就见秋风打着旋儿,卷起了地上四散的尘埃,少年望了望渐渐西沉的太阳,感受到了这份秋凉。他忍不住收了收衣领,对着文武问道:“文武大哥,这里距离沧江还有多远?”

文武身强体壮,似乎没有感受到一丝凉意。他问听李安民的话,就找到一片高出注目远眺,观察了稍许后才回答道:“出了这片山崖路,再走两三里地就是沧江支流不老河了。我知道不老河有一处水势较缓,名叫九道沟。九道沟上有一座上了年岁的老石桥,人称九沟儿桥。距离九沟儿桥不远处有一处磐龟军驻地,叫做龟甲营。可是营里管事的是个贪财的主儿,只要孝敬给的足,他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出了龟甲营外,九沟儿桥周遭也散落着几片村落,一来可以落脚,二来正好可以渡河而去。而过了河,就到了安平州境内了。”

“还有两三里地,嗯”李安民闻听此话,脚步停了下来,沉思片刻后脸上露出有一丝莫名的笑意,对文武说道:“我们歇一会,好生打扮打扮。”

文武闻言一愣,心道着急忙慌要赶路的是你,这会却偏偏又要休息,真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露出了一脸不解的神情。李安民看到文武两道横眉紧紧地凑到了一起,就讪笑两声,指了指地上纵横交错的车辙印,对文武笑着解释道:“恐怕运输磐岭石的车队就在前面,方才我们没能全歼那几只小鬼,难保他们不把我们的消息传出去。车队浩浩荡荡,只怕明里暗里的护卫不在少数,我们遇到的极有可能只是断后的小队。”

文武本身就不蠢,听到李安民这话顿时醒过神来,他接过话茬儿继续说道:“说的极是,况且沧江沿岸几里地,只有九道沟一处可以停歇落脚,而且只有九沟儿桥可以供车队行走,他们一定会选择从哪儿渡河。”

李安民伸

手抚了抚鼻头,眼里现出了几点精光,喃喃说道:“以我们之力怕是难以抵挡他们明里暗里的护卫,若是不乔装打扮一番,只怕过不去河。况且,我还想趁此机会,试探着能否打入他们内部,甭管是浮云也好,还是夜下鬼也罢,总得把他们拎出来见见太阳,才能知道他们到底几斤几两。”

不多时,秋风卷走了天边最后一片云朵,却吹来的黑布遮住了天幕。好在有一弯浅浅的月牙,斜挂在天边,给远方迷途的游子带来一丝清凉的月光,让他们可以看道这银色的大地。秋夜远不如夏天来的喧闹,不闻蝉鸣相伴,只有凉风作陪,似乎是在为凄寒苦楚的冬日揭开即将到来的序章。

石狗崖的山路里走出了两个衣衫单薄的年轻男子,他们一高一矮,脸上摸着未干的泥渍。两人弯着腰,驼着背,双足未着鞋履,只是赤着脚,上面沾满了点点泥垢。轻衫挡不住秋凉,冻得直打哆嗦,双手抬起环抱在胸前,似乎是在保留身上最后一股热乎气儿。这两个人像极了迷失在山林里数日滴水未进的农夫,他们不是旁人,正是文武和李安民。

文武只感到鼻头发痒,瞅着鼻子对着李安民说道:“把黑爷自己扔在林子里真的没事吗?”

此刻李安民的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脸颊上也冻出了点点红晕,他哆哆嗦嗦的把脸扭向文武,出声回答道:“没事,大黑不是一般的狗,或许在山林里它才感觉到安逸。”

文武闻声不语,只是站定了身子紧紧地盯着少年郎,良久才瓮声瓮气的说道:“我知道黑爷肯定没事,我是说没了黑爷的保护,单凭我们两个就想打入他们内部,安全吗?”

李安民闻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文武说道:“之前大黑的表现太过亮眼,而且大黑身形庞大,尤为显眼。若是它与我们同行,反而更容易暴露。放心吧,我们小心行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趁早溜走便是。”

两人轻装简行,走的飞快,不多时就看到前面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一群人影,他们站成两列,排成了两条长龙。而在两列行人中间,赫然是一排排包裹严实的马车!马车所到之处,在满是尘土的地上留下深深地车辙印子。

李安民见状轻轻拍了拍文武的肩膀,然后递给文武一个眼神。文武收到了李安民的示意,也就心领神会的冲少年郎点了点头。紧接着文武大步流星的超前跑去,一边跑,一边操着磐岭州的乡音对着前方的车队高声呼喊道:“哎呀我的天老爷可算是开了眼了,我们兄弟两人不止于饿死冻死了。”

文武的放声高呼自然是引起了车队的注意,文武留意到车队最后放几人循声望到自己都忍不住轻轻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可是却被一个蓄着胡须的文人打扮的长衫客打断。见长衫客一脸轻笑的望着自己,文武脸上的表情瞬间丰富起来。只见他双眼顿时红了起来,一边跑着,一边涕泗横流的高声喊道:“诸位大爷行行好,救救小的兄弟二人吧,俺们两个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李安民本来一路小跑的跟在文武身后,心里还担心文武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骗不过前方车队的几人。可

是文武接下来的表现却让李安民跌掉了下巴,心里喃喃惊叹,正可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文武毕竟打小混迹江湖,自己还是小觑了他的演技。

只见文武双眼通红,可目光里还闪烁着丝丝惊喜,泪水和鼻涕流成了一片,可是一边跑着还一边手舞足蹈,就这样踉踉跄跄的奔向了那笑望自己的长衫客。短短百步的距离,文武却把迷离在山林里的委屈,三日没有进食的急迫,遇到了车队的惊喜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见文武脚底打滑,噗通一声摔倒在了长衫客的身前。这长衫客见状,连声高呼:“哎哟,哎哟,小兄弟你是怎么了,快起来,快起来。”一边说着,这长衫客也不嫌弃文武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就要将文武扶起。说是去扶,可是这长衫客的双手却不着痕迹的在文武的腕间探了探,似乎是在打探文武的虚实。修士因为修炼的缘故,脉搏比寻常人等磅礴的多,探脉辩人也是江湖浪子常用的手段。文武自然识破了长衫客的打算,可是他却怡然不惧,他虽然实力不俗,可却不是修士,倒也心安的让长衫客随意试探。轻轻一触,长衫客就微微舒了一口气,这才手上用力要把文武真的扶起。可是文武却脸色一变,直直的抱住了长衫客的小腿,痛哭流涕的说道:“大爷赏口饭吃吧,俺和俺兄弟快饿的不行了。”

文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尽数抹在了长衫客的裤腿上,长衫客左右两侧的护卫见状就走上前来想要将文武拉走,可是长衫客却对左右使了个眼色,再次用力将文武扶起,出声问道:“小兄弟别着急,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取些吃的的来。你先起来,说说你们兄弟二人是怎么了。”

见长衫客试探完毕,第二次扶起自己,文武才老老实实的站起身来,红着眼睛抹去了眼角的泪珠,然后恨恨的回头瞪了李安民一眼,又气又急又心疼的说道:

“唉,说起来都怪俺这不争气的弟弟。俺们是九道沟旁边临水村的,爹娘早前私运石头被石狗崖的黑风大首领杀死了。就剩俺们孤苦伶仃的兄弟两个相依为命,可谁知道三日前俺这弟弟偷看邻家妹子洗澡,却被那姑娘的老爹抓了个正着,被扒光了身子在村头的大树上挂了半日,直到俺下地回来才将他抱了下来。可是这小子被村里人看光了身子,小脸儿挂不住,竟然在晚上趁我不注意跑到了石狗崖里,说是自己反正没脸活下去了,要去爹娘亡命的地方自寻短见。我连忙去追,可谁知这小子不认识道儿,没找到石狗崖的山道儿,反而是钻到了山里,我整整寻了三日,这才万幸把他找了回来,不然愧对爹娘哟。”

说话间,左右给文武送来了几块馒头和一壶水,文武看着餐食眼神舍不得离开半分,他吞咽了几下口水,这才转过身去狠狠的瞪着站在一旁的李安民,气呼呼的吼道:“不争气的东西,还不快谢过诸位大爷,这三天怎么没饿死你。男子汉大丈夫,做了错事不知悔改,反倒是寻短见,真是一身的娘们气儿。不就是被看光了身子吗,邻家妹子的身子不也被你看光了,人家怎么也没寻死腻活的。还说找爹娘寻思,我看你就没那个胆儿,还不滚过来吃饭,真想死不成!”

第三十三章 阴险狡诈的谢长风

文武的表现实在是亮眼,短短一会,就成功地骗过了那车队后面那管事儿模样的长衫客。

李安民的脸色难看极了,这也怪不得他,恐怕换谁被编排了偷窥不成反被吊打的丑事,心里都不是个滋味。李安民只感觉众人望向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玩味,少年郎自然不能坏了文武的这出好戏,只好苦着脸,眼神闪躲的低下了头。

长衫客抚了抚下巴上的短须,哈哈大笑的拍了拍文武的后背,出声说道:“哈哈,俗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你家这兄弟有点意思,做了连老哥我都不敢做的事。”

被长衫客拍了拍后背,文武胸中的怒气似乎消散了不少,哀声长叹着对着长衫客摆了摆手。长衫客轻轻一笑,就走到了李安民的身前,他把手搭在了李安民的肩膀上,在李安民的耳畔轻轻言道:“看大姑娘洗澡是天下所有的爷们都梦想着的事,别看你哥现在这么气愤,这小子小时候肚子里肯定也憋满了坏水儿。可是他们都是怂包蛋儿,敢想不敢干的主儿,哪里有小老弟你这等魄力。只是咱们堂堂有胆有识的钢铁汉子,轻易地自寻短见倒是煞了不少风景,你说是与不是?”

李安民闻声错愕,心想着这老小子还真是能说会道,短短几句就把偷看姑娘洗澡这等没羞没臊的腌事说成了有胆有识的爷们硬气儿。对亏了自己没有做出这等荒唐事,若是真想文武编的那样,光是这老小子几句话,自己不还得感激的一塌糊涂不成。

看到少年郎错愕的望了望自己,长衫客又丢给李安民一个会心一笑的眼神儿,轻轻说道:“快过去寻你兄长吧,他可是真疼你,嘴上说着最狠的话,可见到了吃的还不是先想着你。”

不多时,李安民和文武就跟在车队后面一阵狼吞虎咽,几个肉饼下肚,吃了肚子滚圆,长衫客又走上前来,递给两兄弟一壶水,然后若无其事的轻轻问道:“小兄弟方才你说你们是九道沟儿临水村的人?”

文武和李安民问听他的提问,就忍不住暗暗地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的点了点头。李安民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水,趁着打开了话匣子的机会,就指了指眼前延绵的车队,一脸惊奇的问道:“老哥您是做什么生意的,看这车队那么老长,装的都是什么呀?”

话音一出,跟在长衫客身边的几个护卫顿时就转过身来,凶神恶煞的瞪了李安民一眼。此事文武连忙跳将出来,冲着长衫客陪着笑脸,然后对周边的护卫们拱手行礼,就一把将李安民拉到了一旁,冷着脸怒骂道:“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没长脑子,咱们这里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东西值得一运的。难道你不知道老哥他们是从是从石狗崖里走出来的,还是说忘记了爹娘生前做的营生!”

李安民闻声,顿时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低着头轻轻瞄向长衫客,轻轻说道:“哥,莫非你说老哥做的是磐岭,呃,山中玉的生意,只是,这么山中玉”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磐岭石是朝廷明令禁止不许私售的禁物,所以私下售卖的穷苦人也不敢直呼磐岭石之名,只以山中玉称之。日子越是艰苦的人,越爱讨个吉利,久而久之,山中玉就成了行里人称呼磐岭石的黑话。

看到这兄弟两人的表现,长衫客这才哈哈大笑着走到两人中间,双手各搭在一人的肩上,爽声说道:“唉,说来都怪老哥我大意,到现在都还没有自报家门。老哥姓谢,名取双字,是为长风。老哥本是

安平州安宁城的商贩,这不是浮云乱起,贼人们占了安宁城,铺子也遭到了流民们的哄抢,家底儿都掉光了。好在安康城里有一个孔姓大户人家,孔老太爷别无他好,唯爱磐岭奇石。趁着孔老太爷九十大寿,孔家儿孙们就寻到我求些山中玉,说是要在府内给老太爷起一座磐岭石山来。老哥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我养活,所以只能选择了刀尖上舔血,与几个江湖朋友铤而走险的走了这一趟。既然令尊令堂生前也都是做这般营生,老哥我也就不掖着藏着了。两位兄弟,实不相瞒,这几十辆马车里装的都是山中玉。”

令李安民意想不到的是,这谢姓长衫客居然毫不隐瞒,竞对自己兄弟二人将私运磐岭石之事和盘托出。估摸着这车马上装着的磐岭石的量,定死出自石桥镇无疑了。换言之,石桥镇上的尸山血海,定是与这群人脱不了干系。什么孔家老太爷都是屁话,他们明明就是一帮惨无人道的冷血杀手。李安民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愠怒,石桥镇上老幼妇孺的尸首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他忍不住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就在李安民怒不可遏之时,文武居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抱着长衫客的大腿,声音颤抖着说道:“谢大哥,我们兄弟二人眼盲耳聋,从未见过您这一伙人的尊驾,也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山中玉的事情。只求,只求谢大哥能够饶过俺们兄弟二人性命,高抬贵手,放俺们一马。”

话音一落,文武就紧绷着脸拉了拉李安民,对少年郎怒声说道:“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还不给大哥跪下。”

李安民这才反应过来,走私磐岭石可是重罪,贩子们也都时杀人不眨眼的凶狠之徒。做着营生,最怕消息泄露,他们甚至会瞒着家里的女人孩子,生怕长舌妇们大着嘴巴走漏了风声。更何况李安民和文武还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到没有跪下,只是紧紧地抓住了长衫客的手臂,浑身颤抖着苦苦哀求道:“谢双字大哥,俺俺俺,俺什么都不知道。”

“谢双字”三字方一出口,长衫客生生愣住,看着李安民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出声问道:“你,叫我什么?”

“呃,您不是说你姓谢,名取双字吗?”李安民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木然神情,心里带着疑虑。试探着轻声言道。

不管是长衫客还是周围的护卫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文武闻声也是一抚脑门,站起身来对着李安民就狠狠的猛踹了一脚:“平日里叫你这小子多读些书,别整日想着姑娘们的白花花的身子,你非是不听。大哥说取名双字是名讳有两个字的意思,大哥叫谢长风,谢长风!”

文武一边喊着“谢长风”,一边一脚一脚的提在李安民的身上,原本安静紧张的车队里也被两人的闹剧搞得笑声连连。

谢长风跟车队两侧护卫对视了一眼,这才走到两人身边轻咳一声。文武闻声,立马停下了手中的拳脚,满脸羞愧的看着谢长风,喃喃说道:“谢双字大哥,嗨,俺都被这傻小子气糊涂了。谢长风大哥,还请您高抬贵手,放俺们兄弟二人一条生路吧。俺保证,俺们兄弟二人绝对守口如瓶,不敢往外吐露半点。”

“哎哟,我这两个傻兄弟哟,这是在做什么,大哥何时说过要杀你们灭口。”说着,谢长风躬身将文武扶起,又拍了拍李安民的肩膀,继续说道:“说来老哥我还真的有一事想要求助两位兄弟,只是还不知道两位老弟名讳,可否告知老哥一二

?”

文武和李安民对视一眼,就转过头来对着谢长风拱手一拜,出声言道:“大哥,小弟名叫王大平,俺家这不成器的弟弟名叫王大安,爹娘想让俺们兄弟二人一生平平安安的,于是就讨个吉利。”话音一落,他暗暗地踢了李安民一脚,给这个名义上的亲弟弟使了个眼色,然后躬身拜向谢长风,沉声说道:“俺兄弟二人愿为谢大哥马首是瞻。”

李安民愣了愣,才跟着继续说道:“嗯,对,马首是瞻,大哥您有事随意吩咐俺们便是。”

谢长风闻声哈哈大笑,揽着兄弟二人朝前车队前方大步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说着:“愿为跟着大哥一起拼命的,都是大哥的好兄弟。”夜幕已上,车队为了赶路到没有早早停歇,于是乎车马两侧护卫皆高举火把,一时之间,把这条小路照的是灯火通明。

谢长风脚步飞快,不多时就到了车队前方。月华之下,他伸手指向南方,对着那黑漆漆的一片夜空,意气风发的说道:“大平,大安啊,你们生长在九道沟儿,可知那个方向有什么?”

“有沧江!”化名王大安的李安民痴傻一般的跳跃着,连声抢着回答道。

谢长风闻声忍不住轻咳一声,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说道:“呃,我是说沧江北边。”

文武顿时明悟过来,他眼珠子飞快的转了转,吞咽了两下口水,对着谢长风轻声说道:“咳咳,莫非谢大哥说的是那龟壳子营?”

谢长风转过头来,一脸欣喜的看着文武,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果然还是大平聪慧,没错,那里就是磐岭州磐龟军座下龟甲营的营地。”

文武闻声,顿时眼珠子开始了飞快的旋转起来,心中思索着谢长风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就在此刻,谢长风满含深意的望着文武,轻轻说道:“大平啊,想必你也知道,龟壳子营是山中玉运到安平州的最后一道关卡,营里满编三千甲士,老哥我的人碰不过。营里的老王八是个精明的主儿,平日里小打小闹的只要塞上足够的孝敬,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老哥我这批货量太大,只要是在他的地界儿过了不老河,那他准保得掉脑袋。再多的钱,也买不了老王八的命啊。”

文武抬起头来,直直的迎向谢长风的目光,面无表情的出声说道:“不知谢大哥需要俺们兄弟二人做什么。”

谢长风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冰冷,冷笑着说道:“无非是给老王八送一封书信,用不着你们兄弟人同往。我看不如你去,你这弟弟就留在我这车队里,我一定好生供养着如何?”

未等文武回答,谢长风转身望着李安民,嬉笑着说道:“大安啊,你也别在这穷乡僻壤里待着了。跟着谢大哥去安康城,到了安康城,大哥一定给你找个艳丽的美娇娘,哈哈哈。”

这哪里是商量,分明是要挟。

文武脸色如霜,良久后才对着谢长风回答道:“我可以去,不过我有两个要求。第一,俺走后,你必须保证俺这弟弟的平安,不求他大富大贵,哪怕他沦落成乞丐,俺也要他平平安安。第二,给俺一夜的时间,俺想跟俺这弟弟待最后一晚。”

谢长风先是沉默,直直的盯紧了文武,直到看到文武双眼之中的坚定,他才轻轻笑了笑,紧接着转过身后,冲着车队里的护卫们喊道:“老子累了,就地扎营!”

第三十四章 谢长风的胁迫

谢长风身材修长,一袭长衫在秋风中摆起了衣角,猎猎响声中到还真有几分超然物外的风雅气。或许是李安民和文武的演技太过精湛,才让这个心机深沉的滑头信服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真的是九道沟儿旁山村里的野孩子。再狡猾的狐狸也无法保证可以永远藏住自己的尾巴,经过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谢长风这位道貌岸然,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老大哥终于变成了阴险狡诈的老狐狸,最后他干脆撕下了最后的伪装,硬生生的便成了一条阴狠毒辣的恶狼。

留下王大安哪里是对少年的照付,分明是留下了人质,是对王大安的要挟啊。其心思之歹毒,很机智狠辣,若是寻常人等只怕早成了任他在手中把玩揉捏的棋子,可是还好,王大平不是王大平,王大安也不是王大安。

是夜,谢长风车队里近两百人就地安营扎寨。夜渐深,月渐明,风渐沉,不只是有心还是无意,李安民和文武的营帐外的脚步声不绝于耳,脚步声匆匆,人影绰绰。

帐内,李安民和文武端坐在帐内,两人身前横着一张案几,案几上摆着一个酒坛子,两个大碗,还有一大碟儿牛肉。文武与李安民兄弟两人对视一眼,就听文武喑哑着嗓子出声说道:“大安啊,若是明儿哥哥不再回来,你将有何打算?”

“哥,你说啥呢,为啥明儿不回来了?”李安民直直的盯着文武的目光,眼神里写满了坚定,却一副痴傻的语气出声说道。

兄弟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唠着闲嗑,虽然听起来并无异常,可是两人眼神时不时地交汇,迸溅出四散的火花。谢长风迎着秋风席地而坐,手里端着一个酒袋,眯着眼睛观察着帐里灯火映出的兄弟两人推杯换盏的黑影,嘴角泛起一丝尽在掌控之中的笑意。可是他不知道,他眼里的王大平和王大安此刻眼里都闪着精光,文武以手指沾着碗中的浊酒,竟在案几之上悄悄地写出一个字来。

“逃?”

李安民看着案几上的字,轻轻地摇了摇头,默默在案几上写道:“人多势众。”不管是李安民还是文武都悄悄观察着这一队人马,虽然少年郎没有夏言溪的观辩之术,可是这一队人马个个凶神恶煞,器宇不凡,单凭李安民和文武两人怕是不甘轻易尝试。况且先前遇到的夜下鬼个顶个的都是修士,说不定还有更多人就隐藏在暗处,若是贸然出手,只怕难免出了意外。

文武见李安民眼神坚定,就不再提此事,随后手指在案几上悬了许久,却没有写出任何一个子。

李安民自然是看出了文武心中的忧虑,只见少年郎脸上现出了一丝笑意,拎着桌子上的一大块牛肉塞到了嘴角的嘴里,发出阵阵大口咀嚼的声音。而他的另一只手却在案几上悄悄地写出了四个大字“顺其自然”。

文武的嘴角抽搐了几分,顺其自然,顺的当然是谢长风的自然。李安民的意思很清楚,便是任由文武孤身前去龟甲营,去替谢长风送一封足以威胁龟甲营放这一行人安全度过不老河的信。文武自然知道这是谢长风的阳谋,陷入如此困境,其关键只有一个,便是被挟持在车队里的李安

民。

出了了车队,文武不管何去何从,都不再会有生命威胁,这是李安民对文武的交代。而同样的,这四个字也代表了李安民的选择,给了文武安全,而李安民却选择将自己置于险地。

文武苦着脸,忍不住哀叹一声后就在桌子上写道:“可有把握脱身?”

李安民瞄了一眼案几上的几个字,无视了一脸焦灼的文武,只是自顾自的昂起了头望着头顶的营帐的顶端,咀嚼着桌上的牛肉。随后头也不回的淡淡说道:“哥,俺困了,快吹熄了灯,睡吧。”

说着,李安民径直的走向卧榻,面对着营壁侧身躺下,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文武看着李安民侧躺着的身影,静静地停住了许久。最后他脸上露出一丝坚决,就俯身吹熄了帐内的灯火。随着摇曳的灯火的熄灭,瞬息之间,营帐里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文武在黑漆的帐内站了许久,最后静静地走到了李安民的身旁,轻轻的将一个小小的瓷瓶塞到了李安民的怀里。

账外的天边挂着一弯斜月,谢长风看到营帐里的灯熄了,也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喃喃说道:“还以为今晚还会发生什么故事,看来是我多虑了。”言罢,他又吟了一口酒,拎着酒袋子晃晃悠悠的朝自己的帐子走去。

夜半三更,四下寂静,不知睡在哪座帐子里的壮汉不只是喝多了几口老酒,还是白日里太过劳累,这会儿竟然鼾声如雷,传到了这寂静的夜空中。守在李安民帐子外的几个护卫哈欠连天,带着满身的疲倦唾骂两句:“赵三儿这个憨货,长得像林子里的熊瞎子,这呼噜声也是震天响。”唾骂过后,他也扛不住浑身的倦意,就斜靠着李安民帐外的石头,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这世上的事啊,要么是没有,要么就是无数。一个人的懈怠往往会带给同伴们懒惰的理由,巡逻的护卫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有模有样的寻么着一处舒服的地界儿假寐起来。即便是有个别心中惦记着任务不敢松懈的,虽是没有休憩,可巡逻的步子也免不了慢了许多。

随着脚步声越发缓慢,越发轻微,早早入睡的李安民陡然间睁开了双眼,眼里闪烁着雷霆山巅,他打量了一眼文武塞在自己怀里的小瓷瓶,轻轻掀开瓶塞,只透了一丝就渗出了漫天的酒香。生怕酒香传出去引来众人的注意,李安民赶忙将瓶塞紧紧地塞了回去,嘴里喃喃自语道:“这文武也是,给我这一小瓶酒是什么意思。”

收起了酒瓶,李安民不再计较文武的意思,紧接着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疏忽建黑夜中飘起了黑色的云雾,忽儿聚合,忽而飘散。少年郎面无表情,只是双手各握着一个物件儿,左手是一本泛黄了的破烂册子,右手里是一只破了口子的破布鞋。

秋天的夜晚总是悄悄地来,也是无声的去。秋刀子是噬心透骨的绵柔,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让人感受到骨子里透出来的丝丝寒意。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就好像被秋天的阴冷蒙上了一层晶莹的寒霜。车队里已经有人早早地爬起,他们拾掇着昨夜支起的锅架,在点起一把昨夜没有烧尽的柴火。早起的人往锅里倒满了冷水,待水烧的滚烫再

往里面随意撒些谷子和野菜,有闲心的会趁着烧水的空点揉出一团团面嘎达,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随意的揪下一撮撮面团,娴熟的撇在滚烫的水锅中。不多时,车队停歇的营房里就飘散起了阵阵清香,唤醒了沉睡的人们。

谢长风这会已经换下了昨天的那一身长袍,换上了与昨天毫不搭嘎的粗衣布衫。他手里端着一个豁了个口子的大碗,一边嘬着碗里的热汤,一边一脚踹开了李安民和文武的营帐的帐门。似乎是碗里的面汤太过烫嘴,谢长风吸溜个不停,放声大喊道:“大平,大安,起床吃饭咯。”

帐门方一推开,阵阵凉意就直直的吹进了帐子里,文武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默不作声的坐直了身子看了谢长风一眼。谢长风看着文武若无其事的嘿嘿一笑,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拍了拍文武的肩膀,嬉笑着说道:“哟呵,大平兄弟昨夜没睡好啊,看着眼里,全是血丝儿。”

李安民这才悠悠转醒,他转过身来眯瞪着眼睛望了望,然后身后拍了拍嘴里的哈欠,砸吧砸吧嘴巴,又揉搓了两下眼角,出声说道:“谢大哥,这是怎么了。”

李安民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几分错愕,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群人,露出一脸错愕的神情。

只见穿着粗布衣衫的谢长风手里端着一个破碗,俨然一个穷苦农家汉的打扮,全无昨日神异俊朗的风姿,而谢长风身后齐齐的排开了五个人。这五个人个个神色冷峻,高矮胖瘦不一,手里端着各色透着血气腥风的武器,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

李安民露出了一脸惊恐地神情,惊慌失措的说道:“谢,谢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是谁。”

谢长风斜着眼看了李安民一眼,接着蹲在地上双眼紧盯着碗里的热汤,又猛嘬了一大口,才头也不抬低声阴笑两声出声言道:“嘿嘿,大安老弟别害怕,这五个都是老哥我的结拜兄弟,今儿借给你认识认识,你大哥走后就由他们五个来照顾你。”

文武面若冰霜,冷冷的看着谢长风一眼,然后向前走了几步,紧握着拳头对谢长风说道:“你”

可话还未出口,就见谢长风身后五人齐齐逼上前来,眼里揭露出狠厉的凶光。就在此刻,谢长风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身后五人说道:“唉唉唉,你们五个要做什么,手里没个轻重,再一个不小心碰坏了我这两个小兄弟。”

紧着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斜着眼睛瞪着文武,尖锐的出声说道:“来啊,老五,把我们给龟壳儿营里老王八的礼物交给大平兄弟吧。”

“好嘞,大哥。”话音未落,就见谢长风身后五人中跳出一个浑身上下晃着肥肉的胖子,细细观之他的脸皮都胖出了褶儿。李安民这才看到这胖子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精致的锦盒,一下子塞到了文武的手里。

谢长风死死地盯着文武,沉声说道:“大平兄弟,你该出发了。”说着他直直的转过身子,朝帐外走去,只是刚刚半只脚踏出帐门,他森寒的声音再次响起。

“哥几个,把大安兄弟带走,好好的保护起来,免得他哥哥担心。”

第三十五章 龟壳子营里的孙老王八

自洪武帝分封天下,这磐岭州就划给了帐下的猛将,王富贵。自此,王家变成了磐岭州的掌权者。王家本是寒门,可随着千年前洪武帝的一纸诏书,这个苦哈哈的农家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九州赫赫有名的大家族。这世间眼光毒辣的人不在少数,自然看的出这王家未来可期,一时间便主动示好。至于他们是否打着其他的主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王富贵虽然只是个目不识丁的泥腿子,可他确实不傻。他这一生只认准一件事,那便是毫不犹豫的忠于刘家,忠于洪武帝。收到了洪武帝的分封诏书,道贺之人络绎不绝,有富贵家族送上贺礼,有寒门子弟谋个前程,总之短短半月的时间,王家的门槛都已经被访客们踏平。而王富贵的反应倒是有趣,贺礼照单全收,投奔之人统统赶走,好一副贪得无厌的饕餮模样。一时之间,世人皆知王富贵虽名富贵,可是其上却是穷苦人,自然免不了穷苦人的通病。猛然乍富,就迷失了。就在揭露王富贵贪得无厌,大肆搜刮的参本雪片似的飘到洪武帝面前时,洪武帝却只是轻轻一笑,看也不看这成堆的折子,就命左右将其撤下,只传出了一句:“王大个子看着莽撞,可是他心里明镜似的,有数。”是夜,雒安城就出现了十几个满载着货物的马车浩浩荡荡的走到了皇城门前。侍卫见状去拦,就见从头车驾马的汉子穿着普通的粗麻布衫跳下车来。直到他掀去了头上的带着的斗笠,宫门前的守卫才看清了这高大汉子的面容,赫然是大汉新贵,磐岭州的掌权者,磐王王富贵。

后来宫里传出了消息,王富贵月余来所收的贺礼尽数送至了洪武帝面前,与此同时,更有一直名录,详细的记录着前来投靠想要谋个前程的寒门子弟的名字和简单的评价。

那晚,洪武帝问:“这是天下人送你成为磐王,执掌一州的贺礼,你这傻大个儿怎么都搬到了我这儿来了。”王富贵回答:“这天下是陛下您的,磐岭州也是您的。我能做的不过是尽量协助陛下管理好您的领地。就像是佃户打理地主的土地,怎么能说这土地便是佃户的了呢?地主儿不发话,佃户怎么能将收来的谷子据为己有呢。”

传闻当晚洪武帝哈哈大笑,将王富贵拉来的金银珍宝尽数赏赐给这位大字不识一个的磐王。此事已经传出,世人看待这位磐王的目光也变了,这人严于律己,进退有数,是个狠角色啊。

王家治理磐岭州已经是千年之久,随着千年来的积累,这个原本空有其名的大族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名门望族。可是磐岭州人人都知道,磐王府前永远高挂着一块牌匾,据说是王富贵亲笔所书,也是王富贵学会的第一和第二个字:忠刘。

王富贵本就是军旅出身,所以对于磐岭州内的军队极为用心。自打磐岭州被发现了磐龟军军旗,王富贵便一头扎了进去。或许受先祖影响,千年来各任磐王都为磐龟军倾注了许多心血。以至于磐龟军军力之强盛,堪比守边雄师。磐龟军不用玄

雀军所采用的部曲制,在磐王的主导下,磐龟军在磐岭州境内险要之处设立大营无数,按照郡城分部设一统领营,设立正副两位统领,负责所属郡城内各营的调度。而磐龟军里又设立了营管所,专门负责管辖州境内各大营,一般由磐王亲信管辖。

这龟甲营便是磐岭州境内驻守在磐岭州和安平州边境的大营之一,满编三千人,弓兵、步兵各一千人,另有骑兵五百,军力强悍。更令人惊叹的是,龟甲营里还有五百人,他们负责的军械,这军械可不是寻常的刀弓盔甲,而是被称为防守利器的箭楼,这间楼上设有强弓硬弩,五百人须手脚齐用方可蹬开弓身,可五矢齐发,三百步内,能够精准的穿透钢甲,也是这龟甲营最有威胁的最强攻势。

龟甲营里管事的人姓孙,叫做孙有别。这孙有别约莫四十开外的年岁,长的是贼眉鼠眼,留着一撇细小的八字胡,与那胡边草倒是有几分相似。据说这孙有别在磐王府里有些关系,所以稳坐这龟甲营管事之位数年。这人贪财好色,嗜酒好吃,可令人啧啧称奇的是他独不好赌。自打走私磐岭石的生意火热起来,孙有别就发现了一条发财的路子。只要孝敬钱给的他满意,他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真碰到了这么一两个不懂事的死脑筋,孙有别就毫不犹豫的拉出营里的将士,先是一千弓兵的一轮齐射,紧接着千名步卒围攻阻隔去路,再令骑兵们肆意冲杀。即便是有硬茬儿逃脱了出去,还有箭楼硬弩横在一旁虎视眈眈,免不了被射成了个活筛子。孙有别的阴损还不止于此,即便是射杀了挑事儿的硬茬儿,他还是不放过这些人的尸首。他命手下割下这大好头颅,然后带着磐岭石赃物,送到郡城统领营,一是捞个军功,而是领一些赏钱。总之不论如何,他都是稳赚不赔。

孙有别也会很会做人,他绝不是个吝啬的主儿,每每捞到了钱,他都会拿出一部分用来犒赏营里的兄弟们。今儿带张三儿十几个人道城里去逛逛窑子,明儿领着李四儿这一小队人去镇上下下馆子。他也懂得体恤下属,那个兄弟遇到了难事,他总会第一个跳将出来,出钱出人还是出力气,他都毫不犹豫。一来二往的,兄弟们也知道自己营里的这位大哥的为人,既然能捞到好处,大家也乐得跟在他的身后享福,因此孙有别在龟甲营里的威望极高。

可是对于来往的走私郎而言,孙有别却成了要命的小鬼儿。被他盘剥的久了,走私郎们自然心里对他生出了怨恨。这群人曾经秘密谋划了一场刺杀,他们在孙有别常逛的窑子里埋伏了多日,终于逮到了机会。这一日孙有别孤身一人来私会佳人,正在欲行**之际,三个壮汉冲了进来,打断了这一幕粉色的缠绵。在窑姐儿的尖锐的惊呼声中,闪着寒光的钢刀直直的朝着孙有别的心脏处插去,可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钢刀接触到孙有别瘦小干瘪的皮肤是就发出了一声脆响,紧接着竟然寸寸断裂。这下子刺客们才惊讶的发现,这孙有别竟然还是踏入了修行

门槛儿的修士。面对修士,常人与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无异,结果不言而喻,自然是三名刺客被挂在了龟甲营前面石柱上半月之久。

这孙有别可真是怕死,自打被刺杀过一次后,即便是自己身为修士,可他还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全。自此,他若无要事便龟缩在龟甲营里闭门不出,即便是嘴馋了或是起了淫乐之欲,他也是命人将酒楼里的大师傅或是窑子里的小桃红儿请到营中。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放心,但凡营里有一个外人,他都带着十几二十个人护卫在一旁。大师傅做好了酒菜他会命人先行试吃,就算是跟瑶姐儿行乐,身旁也会站着十几二十个彪形大汉在侧旁观,更令人啼笑皆非的事,他的上身还会穿着鳞甲。此话已经传出,孙有别便多了一个称呼,走私郎们都会咬牙切齿的管孙有别叫做老王八,把他藏身的龟甲营也叫成了龟壳子营。说起来倒也贴切,孙有别整日憋在营里,可不是老王八藏在龟壳儿里吗。

今儿这龟壳儿子营里迎来了一个粗布衣衫打扮的年轻人,他面若寒霜的走到了龟甲营门前,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箱子,时不时地回头望几眼,就回过头来清了清嗓子,对营外守卫说道:“咳咳,俺乃九道儿沟临水村的王大平,今儿特意奉俺们大当家的谢长风之名,给贵营孙管事送上一份薄利。”

不远处,谢长风站在高处望着文武,他的身后站他那五个凶神恶煞的兄弟,还有被紧紧压住的李安民。

守在营门口的护卫早就看到了眼前这个少年,可是他却只看了一眼,就打着哈欠不再理会。近些年来,他见过太多的前来送礼的人,可是眼前这年轻人只拎着一个小箱子,向来也不会有太多的油水,他自然是提不起兴致。

“呃,这位大哥,还请帮忙通报一下,小的有礼物要送给贵营的孙管事儿。”说着,文武朝前走了几步,从怀中掏出了一点从谢长风那里讨来的碎银子,轻笑着塞到了门卫的手上,再一次轻轻地出声恳求道。

这护卫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碎银子,发现重量还可以是才睁开了眼睛,他望着文武,满不在乎的高傲的说道:“你小子新入行的吧,这点规划都不懂,你家大当家的还敢让你来送礼,也不怕惹恼了我们孙管事儿。”

文武脸色一滞,接着陪着笑脸继续说道:“大哥您说得对,小的的确新入行的,因为着急表现,这才从大当家的那里主动讨要下了这个活儿。您看您老是不是可以开开尊口,教教小弟这里面的门道儿?”说着话,文武又掏出了一块碎银塞到了护卫的手中。

护卫望着文武打趣道:“看不出来你还有点钱儿,说说吧,你们多少货,打哪儿来,要运到哪儿去?”

闻听这话,文武冷哼一声,嘴角轻轻扬起,一字一句的冷冷说道:“六十八车货,打石桥镇来。”

话音一落,这护卫面色瞬间惨白,颗颗冷汗顺着他的面颊滑落,他声音颤抖着说道:“多少?”

第三十六章 舍生忘死孙有别

秋意落到了不老河里,化成了点点波纹,像是半老徐娘眼角漾起的皱纹,虽然平添了阅尽繁华的风韵,但也显出了人已暮年的老意。秋老虎不甘寂寞,非要死皮赖脸的揉搓在风里,吹过树,叶儿黄,叶儿落。拂过草儿,草儿枯,草儿败。纵然是吹惯了河风的芦苇叶子上也是凝成了寒露颗颗,悬在叶儿尖处,摇摇欲坠。

龟甲营门前,一片黄叶随风摇摆,落在了小护卫的身前。就在这遍地寒霜的初秋,小护卫的额头上竟然盗出了一层冷汗。

“六,六,六十八车?”方才神色傲然的小护卫这会儿再无了先前的那般傲气,他收起了轻蔑的眼神,转而变成了惊讶,还有淡淡的恐惧。小护卫又忍不住打量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一眼,他衣着简朴,粗布裤腿上还挂着一个大的补丁。少年脚上蹬着一双破布鞋,大张着嘴,露出的大脚趾上还沾满了泥巴。小护卫心气儿高,看人也只看下半身,直到被文武的话震住,他才打眼儿朝上观瞧,对着眼前这人瞄来瞄去,发现只有他手里端着的那个木箱子有几分亮眼。小木箱子精致啊,上面还刻画着细腻的的纹理,离的远些他看不清楚,似乎是一直大张着翅膀的蝴蝶。他跟了孙王八多年,搜刮了不少来往走私们的油水。腰里揣着金银,腰板儿也自然硬了起来,年轻人喜欢臭显摆,这些年来混迹在被标注着富人的圈儿里,见过了不少奇珍异宝,自然而然的这眼力劲儿也跟着毒辣了几分。小护卫瞄到了箱子上那只蝴蝶的眼睛时,就再也舍不得将目光移去分毫。那是一对黑漆漆的眸子,晶莹透亮,隐隐闪着乌光。小护卫心里惊颤,这哪里是蝴蝶的眼睛啊,那分明是一对价值连城的黑宝石。看到这儿,小护卫脑门上的冷汗又多了一层,他本来还怀疑这小子是口中没个把门,信口胡邹的。可是这单单是一个箱子就嵌着一对难得的宝石,世人常说木头剑鞘藏不住宝剑的锋利,他可不是那个买椟还珠的蠢货,以他的胆量,这会都不敢猜猜看那箱子里装着的,该是怎么样的价值。

按理来说,嘴边飞来了一大亏肉,小护卫理所应当的应该一口咬住。可是这小护卫之所以能跟在孙王八身边那么久,必定是有一定长处的,这小子颇有几分聪慧。此刻的他心里升起的竟不是贪婪,反倒是实打实的惊惧。这么多年来,他也算是经历过几场风浪,就在这九道儿沟,刀尖儿上也粘过几次血。走私们他见过不少,有的人那框子背,那篓子拽,做出些成绩的才会用车来拉。这磐岭石可不是什么寻常玩意,若是遇到了查岗,根本没法子遮掩,所以用车拉的都很少见。他回忆这几年的经历,最有胆量的走私也不过是运了两车。但凭着那一次的递上来的孝敬钱,孙王八可是请了龟甲营里的兄弟们足足下了半个月的馆子。而这小子说六十八车,只怕这走私得人要么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么是背后隐藏着极大地势力。他担心这嘴边飞来的不是一块肉,然是一座

肉山,足以将龟甲营整个碾成渣儿的肉山。

文武笑了笑,挑着眉毛冲着小护卫淡淡的说道:“来之前我们当家的特意嘱咐了,这笔孝顺前,一定要亲手交到贵营孙管事的手里。还得劳烦小哥辛苦一番,前去通报如何?”

文武这话说得乍一听倒是还有几分恭顺,可是小护卫却看到了他眼里藏不住的戏谑,这脸色瞬间也冷了下来,这是他做不了主,也不敢耽误,就暗暗的低下了头,闷声对着文武说道:“你且等一会,容我前去通报。”

文武不再回答,只是淡笑着目送他离开,看到小护卫进了营地的大门,就挥挥手招来了一众兵甲,一遍附耳轻言,一边时不时地回头瞄自己几眼。文武不以为意,回身看了看横站在几百步开外的谢长风一行人,然后干脆大咧咧的就地坐下,若无其事的看着营地里的兵卒们暗暗的攒聚在一起,紧握着刀盾防备着。抬眼观瞧,营内横亘着的箭楼上的爬上去了一排排的身影。文武轻轻的扬起了嘴角,干脆不再去看,就闭上了眼睛假寐起来。

小山头上,谢长风眯着眼睛,打量着文武的表现。李安民一脸痴傻的表情,他深深的低着头,浑身颤抖着,装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可是没人看到,少年郎眼珠子转个不停,似乎是在思考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就在此时,那个被叫做老五的矮胖子出声了。或许是太过肥胖的缘故,他连平时呼吸都带着阵阵哼哼的喘息声,这次一开口更是多了几分痴呆的语气:“大哥,那小子行吗?这么重要的活你怎么放心交给他一个毛头小子去做,若是办砸了,耽误了,只怕上师那里不好交代,搞不好脑袋都要搬家。”

谢长风还是眯着眼睛,似乎没有听到老五的问话,紧紧的看着前方的文武。此刻山坡上除了风声,就再无了一丝嘈杂。就在全场陷入沉寂之时,忽然间就听到一阵尖锐的喝声响起。只见一个浑身精瘦,像极了一只过猴子的中年汉子抬腿就是一脚踹在了老五的身上。他不着痕迹的瞄了瞄谢长风的表情,愤然说道:“怎么着死胖子,你还敢质疑大哥的决定,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丫就是一头只知道吃和睡的猪,你也不想想,龟壳子营里那可是满坑满谷的三千甲,看到那箭楼子没有,你穿两层钢板都能给你身子射出一圈窟窿。不找个替死鬼,万一惹毛了孙老王八,让你去送你你会愿意?”

被瘦猴子一般的汉子踹了一脚,老五瞬间大怒,一个纵身就跳了起来大吼道:“老六,你找死不成。”说着,老五就挥起了碗大的拳头,冲着老六冲去。可拳风刚起,就见一个一脸刚毅的黝黑汉子直直的站在了两个人中间,他怒眼圆睁的瞪了胖子一眼。胖子瞬间弱弱的收起了拳头,像极了一条受了伤的小狗,双眼巴巴的望着这张宛如刀凿斧削的刚毅面容,糯糯的说了句:“三哥。”

一胖一个县衙里师爷大半的汉子冷冷的看了三人一眼,眼神冰冷不带一点生

机。他转过头来,走到了谢长风的身边,出声问道:“大哥,我心里也有疑虑,孙老王八可是出了名的心机深沉。那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果真能逼孙老王八就范?”

谢长风仍旧面无表情的目视着前方的龟壳子营,只是此刻他终于开口说话了:“盒子里装着的东西并不能逼那只老王八就范,因为盒子是空的。”

话音一落,身后五人脸色瞬间一滞,痴痴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连低着头的李安民也是瞬间打了个机灵,心思百般思索着谢长风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就在此刻,谢长风的眼神猛然发奖,他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紧接着出声言道:“关键不在盒子里装了什么,而是那个盒子。至于究竟能不能逼老王八就范,接着往后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谢长风伸手指了指龟壳子营,喃喃道:“来了。”

等了许久,龟甲营前终于再次有了动静。只听哗哗的一阵声响,文武听到后就睁开了眼睛,只见龟甲营四门尽开。抬头再望,就在一阵马蹄声响中,营地两行冲出了两队骑兵,他们行伍严整,训练有素,列于两边道旁。李安民轻轻地瞄了一眼,心里就闪过一丝惊讶,原来这队骑兵手里握得竟然不是寻常的长戈长矛,反倒是一个个椭圆形的举盾。龟甲营名副其实,骑兵们手中握着的盾牌上刻画着道道纹理,远远观之赫然与龟壳无异。待骑兵队伍列阵完毕,大门里又浩浩荡荡的走出了一队步兵。他们个个身形高大,体色黝黑,身上穿着的都是坚实的厚甲,手里握着的是比骑兵们更大一号的龟壳儿盾牌。李安民看到后心里打了个机灵,心想莫不是龟甲营里只有盾牌不成?步兵们走的缓慢,在两行骑兵中间缓缓地向前推进,一层一层的散开,然后只听得齐刷刷的一阵响声,步兵们纷纷将手中的举盾竖在了地上,顿时敛起了满天的尘土。尘土飞扬之中,就看到一个瘦小的汉子缓缓地走了出来。只见这人身上严严实实的过了两层厚甲,脚上蹬着一双沉重的铁靴,头上也戴着一个远大于他脸型的头盔,直直的将整个脑袋护住,只露出一张贼眉鼠耳,獐头鼠目的脸来。文武看着这人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人在众军的拥护中还严严实实的将自己包了起来。难以想象这人究竟是有多么怕死,只见除却护身铠甲之外,他身体前后还各自挂着一面圆盾,远远看上去,简直就是一直成了精的老王八,看来这人就是老王八孙有别了。

这只王八精慢慢悠悠的挪到了步兵盾牌的护卫之下,身后又闪出了一众手持长弓的射手。与此同时,箭楼上也想起了真真嗡鸣,文武抬头一瞄,就看到了箭楼上露出了一排排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巨大箭矢。

众军保护中,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是谁不知死活,居然敢在我龟甲营前堂而皇之的要私运六十八车私货,难道没有听说过我孙有别刚正不阿,铁面无私,廉洁奉公,舍生忘死的名号吗!”

第三十七章 搞砸了

龟甲营外风声飒飒,三千甲士陈兵营前,列成军阵,俨然钢铁浇筑的城墙一般敦实。

磐龟一军以防御见长,因与玄雀同在北境,和玄雀旗下同样善于防守的金凤军齐名,并称为“汉北双盾”。只是两者仍有区别,金凤军擅防多归功于谋略和大局观,总能寻摸到战场中易守难攻的关键地点,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而磐龟军则不同,身为磐岭州的御守之师,他们的防御往往都是正面硬扛。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刀兵相见,而关于这一特点,龟甲营更是将其发挥到了极致。龟甲营里满编三千人,可甭管是骑兵还是步卒,竟足两千人弃刀剑而举巨盾。

孙有别的打扮实在是太过惊人,文武见到后一时间心里只顾着乐,倒是忽略了这行伍的秩序井然。孙有别一副活生生的老王八打扮,隐藏在层层钢盾铁甲之后,陡然出声言道。此话语出惊人,文武闻之心底暗笑,走私郎们谁人不知龟壳子营里住着一只怕死到了极点的孙扒皮,他想着这只老王八好厚的脸皮,竟然有脸说自己舍生忘死,两袖清风。可想归想,文武脸上却是不敢有一丝的不敬。毕竟这里是龟甲营,守着整装待发的三千兵勇,文武此刻若是笑出声来只怕免不了被这钢盾碾成了肉泥。况且李安民还在谢长风一行人的手里,少年郎告诉文武顺其自然,可是文武心里却没底儿。他心中忐忑着,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这小子够聪慧,也有胆魄,心里对少年郎已然有了几分认可。更何况,身为蜂巢蜂子,他自然知道老蜂王前前后后为他付出了多少的心血,李安民这人啊,伤不得,更死不得。

文武忍不住握紧了木箱子,心里有了几分期许。虽然谢长风说这箱子里装着的是对老王八的孝敬,可文武心里明镜儿似的,他知道这一定是谢长风在扯淡。龟甲营和九道沟儿可是孙有别的铁饭碗儿,六十八车磐岭石可不是个小数目,文武料定,甭说是一个木箱子,即便是给孙有别搬两座金山来,这老小子都不带眨一下眼睛。安平州虽值乱时,可若是有如此大批量的磐岭石流入,这消息恐怕也定藏不住。这世上并不存在什么瞒天过海,成人都明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到那时起,甭说是保住护在身上龟壳子盾牌,恐怕就连项上人头都保不住。而谢长风拉了六十八车山中玉,这也是容不得半点玩笑的大手笔,既然他要用木箱子换一个六十八驾马车渡河的机会,这箱子里装着的就一定有足够的分量。

两相权衡,箱子的含义变呼之欲出了。拉人下水最好使得法子只有两个,一是利诱,二是威胁。既然利诱无用,而谢长风又有足够的自信拉孙有别下水,那么箱子里装着的就只能是威胁了。

威逼也是个技术活儿,文武不清楚孙有别秉性,生怕在大庭广众之下威胁于他,会令老王八暴怒之下做出什么失智的决定,便趁着步兵的坚盾挡住了老王八的身子

,就轻轻的把箱子朝后朝身后藏了几分,然后微微一笑,出生回答道:“小的自然是听过孙管事儿的威名,您老人家爱兵如子,善待百姓,是难得一见的活菩萨,更被九道沟儿的同乡们称为青天大老爷啊。这不,为了感谢您老的人家的恩德,小的特意来给您送一份薄利,权当是给您买些酒水了。”话音未落,文武忍不住低头嘿嘿笑了两声,接着双手超前一拜,轻笑着说道:“顺便儿啊,也希望您老人家能给我们大当家的性格方便。以后山高水长的,我们腰里鼓囊了,才能更好的孝敬您不是。”

文武不卑不亢,话说的体面。可是孙有别却是冷哼一声,怒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这小嘴儿倒是够甜,只是莫要把老子当傻子耍。听你说话想来你也是个聪明人,那老子也就不再拐弯抹角,干脆直接说了。六十八车山中玉,哼哼,只怕你送来的不是孝敬,而是穿肠毒药。金银的确诱人,可是却没有这条命来得重要,它再好,老子也要有命花才行。你这不是孝敬老子,你这是再给老子下催命符啊。”

话音未落,孙有别原本平缓的声音瞬间尖锐起来,像是菜刀划过了铁锅,锄头铲中了岩石一般的刺耳。“狗娃子,你亲自去这小子给老子绑了,押入帐内,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敢如此的胆大包天,目无王法。”

老王八令声方传,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就从步卒军阵中闪出一个人影。文武见他眼熟,原定正是先前守在营地门口的小护卫,只不过先前他穿的是单薄鳞甲,这会儿却换上了一身严整的重甲。不知是人撑起了重甲,赋予其生猛,还是重甲罩住了人身,给了他威严,总之小护卫这会儿举手投足之间皆有几分铁血的意味。

文武心中大急,心中暗道不好,他思前想后不知预想了多少种见到老王八的可能,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只说了一句就要被拿下了。不仅仅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文武更害怕李安民的遭遇,于是心中一急,就忍不住出声大吼道:“还望孙管事不要鲁莽,先看看我带来的,唔唔唔。”

文武话没说完,就见那狗娃子加快了步伐,一个闪身就冲到了文武的身前。他一上来就用一双大手捂住了文武的嘴巴,把文物直直的按在了地上。

孙有别冷哼一声,出声言道:“石墩子,你帮狗娃子一起把这臭小子给我压倒我帐内,我要亲自审一审。其余各部,严守阵营,以免贼人同伙袭营。若有陌生人来袭,格杀勿论,未得本将同传,不得后退半步,如若不然,督战官亲斩之。”

言罢,孙有别站起身来,就甩掉了身上兵乓作响的龟壳子盾,直直转身,朝营内而去。就在此刻,石墩子站起身来,冲着孙别有拱手一拜,瓮声瓮气的说道:“可是大人,连您的护卫也一同留下来吗?”

石墩子和狗娃子正是先前在窑子里救了孙别有性命的两

位亲卫,石墩子为人老实敦厚,更是被孙别有时时刻刻待在身旁,同时也安排了一批忠心耿耿的卫士组成了孙别有特别护卫队,即便是孙别有与窑姐儿翻云覆雨时也会守在一旁。这会见孙别有只令自己和狗娃子随他一同归营,更是褪去了从不离身的前后护身盾牌,心中有些惊讶,就忍不住呆呆的问道。

孙有别闻声眉头一皱,似乎是压抑不住心里莫名升腾而起的邪火,带着嗔怒的喝道:“怎么,真当老子是贪生怕死之人不成?老子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数十年,就他一人你当我会怕他?还是说这小子长了三头六臂,你这个孬货心里生了惧意,没有把握降服得住他?”

石墩子见孙有别忽然暴怒,心想着自己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怎么孙有别这次非但没有夸他稳重,反倒是一通臭骂。他着实委屈,就眉头一皱,忍不住继续出声。可是话未开口,就被狗娃子暗暗地踹了一脚,紧接着他抬起头,就看到了狗娃子正盯着自己,眼里尽是警告之意。石墩子和狗娃子情同手足,他虽愚笨,可是狗娃子却是个聪明的主儿。这种眼神儿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每逢孙有别与众人商量啥他听不懂的大事时,自己一旦失言,狗娃子都会用这个眼神来警告自己。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门道儿不成?石墩子心里想着,就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没有再多言语,押解着文武朝营内走去。

孙有别见状,又是冷哼一声,就自顾自的朝着营里走去。龟甲营麾下的甲士们个个噤若寒蝉,眼神凝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孙有别向来带兵如子,虽然治军有度,有奖有罚。可即便是下了惩罚的命令,孙有别顶多也是面露寒霜,从未破口大骂过一人,更何况这次骂的还是他素来看重的心腹,石墩子。

文武心里也是一阵激荡,不管是石墩子还是狗娃子都是寻常兵士,以他的实力想要挣脱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反抗,因为即便是他,在三千钢甲的碾压下也绝无生还的可能。更重要的是,他万万不可暴露实力,因为他的身后还藏着六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自己。若是自己暴露了实力,那么先前隐藏的身份就再无了意义,到那时以谢长风那捉摸不透的性子,说不定会将李安民斩之而后快。石墩子莫名其妙的被臭骂了一顿,似乎是有气没地方撒,他便将自己的委屈化成了手上的力道,紧紧地按住了文武的肩膀。文武眼里闪着愠怒,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受着这份窝囊气。

几百步外地山头上,谢长风身后的几个兄弟看到龟甲营前上演的这一幕后,个个面如死活,脸色深沉,说不出一句话来。胖子老五更是怒不可遏,他心里急躁来来回回的撺掇着,嘴里嘟囔着:“完了,完了,这山中玉过不了河,上师那边该如何交代啊。”似乎是回想起了他口中那所谓上师的手段,头顶就忍不住冒出了一阵细密的冷汗。

第三十八章 小兄弟手下留情

秋风紧俏,老五面脸愁容,举棋不定的来来回回的走个不停。他看到了蜷缩在地上的李安民,就忍不住冲上去飞身就是一脚,一脸怒意的吼道:“都怪你们兄弟两个,小的是个傻子,大的是个废物。若是我们兄弟几个,绝不会把这事办砸了。”李安民被胖子重重的一脚踢在小腹上,顿时发出一阵惨叫,蜷缩成了一团。

谢长风原本正在饶有兴致的看着龟甲营前的兵勇们让开一条路来,让狗娃子和石墩子押解着朝营里走去,脸上方露出一丝笑意。就在此刻,他听到了胖子老五的嘟囔,瞬间脸色森然的转过了头,只见他身形一闪,如果瞬移一般的就到了胖子的身旁,伸出左手,猛的一下排在了胖子的脸上。李安民悄悄瞄了一眼,就看到谢长风的左手那一刹那竟然呈血红色,干瘪的如同枯骨一般。只一巴掌,老五的脸上瞬间多出了五道深深地血印,胖子瞬间瞬间按倒在地上,脸上冒出了一层冷汗,浑身颤抖着望着谢长风,眼神里写满了恐惧,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长风站直着身子,脸色冷峻的瞥了胖子一眼,他从怀中掏出巾帕擦了擦沾上了胖子鲜血的手,高高在上的说道:“让大平去送信是我提出来的,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胖子老五抬起头来,就看到谢长风眼里凛然的杀意,顿时打了个寒颤,弱弱的解释道:“大哥,小弟绝无不敬之意,只是担心上师那里,我们不好交代。”

“上师,呵呵。”谢长风嘴角扬起,露出一副狰狞的笑容,紧接着他冷哼一声,便将沾满了血迹的巾帕甩在了胖子的脸上,沉声说道:“你这白痴,懂个屁啊。”

见谢长风大怒,突然暴起的一幕,剩下的四兄弟都阴寒着脸不敢发出一丝的声响,只有那师爷打扮的老二眼珠子一转,深呼了一口气,似是鼓起了勇气一般,轻轻走到了谢长风的身前,瞄着谢长风,轻轻问道:“莫不是大哥还有什么手段?”

谢长风面含轻笑,喃喃说道:“这事算是成了。”说话间,他蹲伏下身子,站在了蜷缩成一团的李安民的身前,带着柔和微笑,认认真真的说道:“你们兄弟真不错。”

谢长风言罢,就找块平整一些的石头就地坐下,眺望着南边的不老河,眯起了眼睛,悠然自得的哼起了小曲儿。众人不解因何此状,却也不敢质询,只得安静的站在一旁,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与此同时,文武被狗娃子和石墩子二人押解着,跟着孙有别径直的进了营地之内。方一进门,弓着腰的文武打眼观桥,就看到了一座硕大的演武场,演武场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几个武器架子,可是令文武吃惊的是这武器架子上码放着的武器样式单一,都以各式各样的盾牌为主。来不及观察各仔细,文武就看到前方那个身形瘦小的孙有别一双小短腿走个不停,隐隐加快了脚步径直的本着一处营房而去。就在此刻,突然一块黑布挡在了眼前,不多时就将把文武的眼睛遮挡

的严严实实。不给文武出声反驳的机会,文武刚想说话就感觉到嘴里一阵酸涩,就感觉有一团硬物塞住了自己的嘴巴。

蒙住了眼睛,堵住了嘴巴,这是要带自己进密室啊!文武可是打小就跟着季掌柜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老油条了,这些个门道儿他自然清楚。既然是进密室,那就说明有些事不能在太阳底下做,有些话不能在明面上来说。如此说来,事情定然是有转机啊。想到这儿,文武干脆不在乱想,任由石墩子和狗娃子按着自己的肩膀,朝前走去。

文武只觉得自己被带着一阵乱窜,直直的绕了半刻,文武升起了几分倦意,才听到一阵开门声音响起。他瞬间打了个机灵,心里暗道莫非是到了?与此同时,石墩子和狗娃子一左一右按住的文武的肩膀,直直的将其生生退到了这间有些黝黑的房间之中。推力之下,文武身子前倾,脚底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还好他腿脚灵活,只是身子晃了晃,就稳稳的立住了脚步。只是光顾着腿脚上的功夫,却忽略了手上的力道。这会,先前被自己紧紧提在手里的木箱子竟然甩手而出,落在了地上,发出一道咣当的响声。与此同时,身后传来门轴子转动的摩擦声响,文武心想中明了,这是关上了门。

没了肩膀上两人的压制,文武手忙脚乱的扯下了塞在嘴巴里又酸又涩的臭布条,连连吐了几口口水,又手慌里慌张的扯去了蒙在自己双眼上的黑布。令文武倍感意外的是,当他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阴暗房间之内。文武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朝四下观瞧了一番。可谁知却一无所获,原来这房间似乎没修窗户,只从通气孔里透过几道微弱的阳光,让他看到正前方的隐隐修着一座高台。

就在文武眉心紧蹙,心中慌乱不跌之际,他身后左右各传来道道脚步声。原来是石墩子和狗娃子一左一右的朝前走去,吹着了手里的火折子,点燃了挂在密室墙壁上的几盏灯火。微弱的灯火虽然摇曳不定,却足以让文武的眼前暂得光明。文武朝前一看,就看到了被自己不小心的丢出去的木箱子。或许是跌落在地上时震断了箱子上的机关锁扣,这会竟然被打开了。文武朝着箱子的方向走了几步,可是越是走近,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因为顺着打开的箱盖,他看到这精致的箱子里竟然空无一物。文武暗道不好,看来是被谢长风摆了一道。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此刻,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文武循声望去,就在摇曳的灯火中望见了前方建着一处高台,高台正重要摆着一张纹着龟甲的宽厚大椅。椅子靠着墙壁,墙壁上挂着一幅栩栩如生的龟背图,龟背图正上方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正是“龟甲”。身形瘦小的孙有别端坐在龟背椅上,他双手按在自己的大腿上,正襟危坐,满眼焦急,嘴角微微颤抖,似乎就要压抑不住自己心间的怒火。

石墩子和狗娃子各自点燃了一边

墙上的灯火,然后吹熄了手中的火折子,径直的朝高台走去,一左一右的横站在孙有别身后,此刻也是义愤填膺的怒声喝道:“说,你到底是何人!”

文武眼珠子一转,摸不清孙有别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就没敢妄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出生回答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我只能告诉你我家掌柜的名叫谢长风,派我用这个盒子换六十八辆车马渡过九道儿沟。”说着,文武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木箱子,轻轻地掸去了箱上粘连的土灰,装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出声言道:“只是不知这小物件儿能否入孙管事的贵眼,若是能,小子便好举双手将其奉上。可若是不能,哼哼,小子也不怕暴殄天物,干脆砸碎了便是。”说着,文武高举着木箱子,做出要将其摔在地上的样子。

原本正襟危坐的孙有别见到文武这般模样忽然笑了,他看着文武摇了摇头,看似毫不在意,可是文武却从那笑声中听出了些许心酸和些许无奈。孙有别眼神中带着追忆,在箱子上停留着,出声说道:“看来你并不知道这小子的由来啊。罢了,倒是我太过激动,有些失态了。竟然没想到,你也是一个替罪羔羊。”孙有别转头望向文武,突然双眼之中闪过一丝精芒,好像是突然来了兴致,对着眼前的少年出声说道:“小子,不然听老夫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文武闻声一滞,心想着孙有别还真是奇怪,简直翻脸有如翻书一般。未等文武的反应,孙有别就哀叹一声,出声言道:“那是四十多年前,我不过十多岁。至今犹记得那一年雪落的极早,我”

“停停停,我说孙管事,你丫有毛病吧,大费周章的把小爷我押到了营地之中就为了给我讲故事?你愿意讲,小爷我还不愿意听呢!”孙有别方才开口,就听文武大声叫嚷着,打断了孙有别的回味悠长。他本身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本想着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能与孙有别单独密语,却没想到这老小子动了说书的兴致。自己被抓进营里,他担心谢长风一行人会对李安民不利,自然没有听书的雅致。盛怒之下,文武再也顾不得隐藏实力,干脆直接了当的出声吼道。

孙老王八被文武打断了思绪,顿时大怒,睁圆了那一双鼠目,气愤的说道:“莫非你小子想要找死不成,今儿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哼,我虽年幼,却也久经江湖,别无他长,唯有一身骨头刚硬,折不弯。若是非要逼小爷,大不了小爷跟这个破箱子玉石俱焚!”言罢,文武虎目一睁,朝着孙有别怒目相视,周身荡开了几道气浪,高举着木箱子,义愤填膺的出声言道。

孙有别自然看到了文武周身散开了的气浪,这边知道这小子原来一直都在隐藏着实力。看着被文武高高举起的箱子,他这才确信只怕这小子真的有这个胆量,于是连忙站起身来,一脸焦急的喊道:“摔不得,摔不得,这是贱内旧物,还望小兄弟手下留情。”

第三十九章 蔡老头

话说文武一时气恼,竟公然在龟甲营的密室里暴露了实力,他哪里有耐心去听孙有别讲故事,干脆直接了当的高举起铭刻着蝴蝶纹理的精致木箱,就要逼孙老王八就范。果不其然,孙有别见文武要动真格的,顿时心急,连忙高声喝止。石墩子和狗娃子见孙有别发怒,顿时也是随声附和,高声喊道:“竖子尔敢,还不将箱子老老实实的放下。莫要惹恼了我等,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文武闻声轻笑,此刻他心里已然有了判断,底气也足了几分。甭管孙有别能够讲出怎样感人至深的故事,都躲不过一件事。那便是这个箱子对这个怕死到了极点的汉子极为重要,这一点就足够了。文武冷笑两声,反驳道:“哼哼,休要聒噪,你确定要惹恼了小爷?”

孙有别表情阴鸷,冷着脸接连两巴掌拍在了狗娃子和石墩子的脑袋瓜子上,冲两人喝道:“闭嘴。”紧接着他苦着脸望着文武,喃喃说道:“小兄弟休要着急,你们着急渡河,我也要保住我的饭碗,还得寻一个万全之策才是。”

文武眼珠子一转,顿时来了兴致,喃喃道:“怎么个完全之法?”

话说文武久不出来,营外山头上的谢长风几人等的有些着急了。老五方才的拳打脚踢让李安民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惧意,更令他胆战心惊的是,这会儿他隐隐感觉到了血脉喷张,右臂腕处被藏在秋衣之下的兽首印记隐隐有了跃动不止的趋势。顿时李安民脸上冷汗直流,他在心里喃喃说道:“老爹啊,你莫要坑我,幽冥气一定要稳住,这可不是出什么乱子的时候啊。”

与此同时,远在数万里之遥的白昶州外。南蛮之地十万大山入口建起了一座方圆客栈,打眼观瞧,这客栈掌柜的不是别人,正是黑鸦渡口旁的老船夫,而跟在他身后的伙计也不是别人,正是周家三子之一的周大根。别看十万大山偏僻,这会儿客栈大堂里却是高朋满座,分外热闹。

“!”

一声巨大的吼声响彻整个十万大山,吼声奇异,像是威严,不容置疑。嘈杂的客栈大堂瞬间安静下来,往来的住客像是都丢了魂,脸上挂满了惊谔。

“蔡老哥,这吼声莫不是那位?难道说它真的……”一个黄脸汉子眼珠子转了转,忍不住望向同桌的白发老者。

“噤声,这客栈人多嘴杂,再者说了,黄耗子,山里那位的事情还是少议论为好!”这位蔡老哥一瞪眼,冷冷的瞥了一眼沉不住气的同伴,周遭的人都三五成群,也都在低声谈论着,蔡老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提醒黄耗子:“这次差使本就是一团迷雾,你当差也有些年头了,可有听闻谁的灵兽叛逃过?”

“啊,说来也是,我可听说牛头山里的那场生死大战山里那位可是也在的。”黄耗子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非比寻常,小声与蔡老头讨论,“既然扛过了生死,又怎会叛逃?”说着黄耗子的眼里闪过一丝精芒。

“牛头山,呵。”蔡老头轻笑,语气戏谑。

蔡老头头发花白,须发皆张,脸上皱纹横生,却英气十足。活脱脱一个豹头环眼的猛将形象。他低头沉吟片刻,抬头低声向黄耗子说道:“黄耗子,你想想以我们的等级,够不够格能听到那位叛逃的消息?”

黄耗子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普通县级蜂子,那位

可是真正的大人物,甚至堪比当今文帝。”说到帝王,黄耗子又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在意继续说道:“别说我们,即使是郡级蜂头也不够格。也就是各州的几大蜂首才勉强够格。蔡老哥,你说会不会是谁透露了消息?”

“绝无可能,你当李老鬼是浪得虚名?当年天下间所有的蜂子全由咱们那老蜂王一人掌控,具体身份恐怕文帝都不知晓。更不用说传讯的暗号了。”蔡老头摇了摇头,继续笃定说道:“这天下没有人能从李老鬼口中得到消息。”

闻言,黄耗子神情凝重道:“除非是蜂王特意传出消息。莫不是这是个圈套?”

蔡老头轻轻点了点头:“**不离十,此次任务非比寻常,小心其中凶险,莫言误了性命才好。”

“哞!”

客栈再次安静下来。又是一声巨吼,吼声里像是暴怒。客栈里众人都神色慌张,急躁,更有些修为稍弱的更是耳口出血,面色慌张。

黄耗子一阵恍惚,抬头看到眼前的蔡老头虽未面色惨白,却也有些古怪,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他赶忙一口饮尽碗中酒压惊,再倒时发现酒坛已经空了,痛骂一声店家坛大酒少,其中指定有猫腻。

客栈里的众人都已清醒过来,看着或面色惨白,或耳口出血的同伴,脸上一个个挂满了凝重。

“快,快来人,来人救人呢。”不多时,一声焦急的呼声从客栈门口传来。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只见四个红衣黑甲的魁梧汉子抬着一个浑身是血,不省人事的白面青年男子,青年男子呼吸微弱,仍有英俊痕迹的面庞上满是污血。

领头的黑脸大汉额头上挂满了汗珠,黝黑的脸上居然似乎看到一片惨白。只见他左手耷拉着,右手抬着青年,急呼道:“医家唤灵修者,谁是医家唤灵修者,救人啊。”

一个身影瘦小的少年闪闪躲躲的抬起了手,弱弱的站了起来,声音糯糯,:“我,那个我是医灵修者。”

随着客栈里众人的目光转向少年,他的脸蹭的一下红了起来,羞涩的低下了头,轻声呢喃:“杨角儿,老师教过你,医者仁心,不能害怕,加油我杨角儿最棒。”一番自言自语后他像是鼓起了勇气,抬起头冲黑脸汉子说道:“大叔,不要着急,你们先把这位受伤的哥哥放下来,把受伤的过程详细的描述一下。”接着又停下来歪斜脑袋,再一次轻声自语:“没错,老师以前救人就是这个步骤。”

黑脸汉子闻言一愣,大叔?哥哥?老张我可是比队长还要小上一岁的。不过他也不在意,反而因此稍稍平静下来,招呼几个兄弟把重伤青年平放在客栈里众人用几张桌子暂时拼凑在一起的平台上。思索一番,冲医修少年道:“这位小公子,我五人是洪武州洪王座下洪虎军先锋小队。我是盾手,叫我老黑便是。我们受命前往十万大山,受伤者是我们队长刘流风。还请小公子施以援手。”

言罢客栈里嘘声一片。

“洪王居然也参与进来了。”

“不只是文帝授意,还是洪王自有谋算。”

“洪王殿下坚守东方,拒夷族异类于东海之外,从不参与九州纷乱,这次怎么?”

“休要胡言,自打我大汉王朝一统天下,四海安定,文帝励精图治,天下人乐业安居。十六

年来哪有什么九州纷乱。”

“然也,然也,等等,那受伤青年姓刘?”

客栈里议论纷纷,终于有人发觉受伤青年身份大概很不一般。

在其他人议论的同时,杨角儿抬着头,圆鼓鼓的眼睛盯着老黑。

老黑看着少年的眼睛心里有着发毛,思索一下后,一副恍然大悟神情,抬起一只手,不伦不类的冲少年单手抱拳道:“公子,还望施以援手,洪虎军必有重谢!”

杨角儿一副怪异的表情,右手向老黑右手一挥,一股乳白色的灵力透体而出,老黑感觉自己右手一阵酥麻,一股暖流流过,重伤折断的右臂居然抬了起来。

“人境中期,这小子居然是人境中期!”

蔡老头见到后自顾自的嘀咕一句“呵,杨家的丫头,老山羊后继有人啊。”

方圆客栈掌柜老船夫看着老友后人的表现甚是满意,脸上堆着笑。他因一桩旧事至今未曾娶妻,理所当然的将这位老友的女儿视为己出。蔡老头话罢,嘈杂的客栈里这声呢喃居然传到了老船夫的耳朵了。

老船夫一脸惊恐的看着蔡老头。很快,他恢复原本的模样,不动声色的转头看向大堂中的杨角儿。

只见杨角儿不管大堂中对他境界的惊讶,又对着老黑的耳朵,脑袋挥了挥手,不解的问道:“老黑叔叔,你是耳朵受伤了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的问题,咳咳,我是问这位哥哥是如何受伤的。我见到这位哥哥的时候就看出他的伤势严重,明显不是外伤。”接着杨角儿正颜厉色看着老黑:“我需要知道他为何受伤。”

老黑闻言神情复杂,杨角儿一眼看出队长不是外伤令他心神大震。经过一番心理斗争,正要开口,身后的几个兄弟拉了拉他的衣角,附耳过来,神情肃穆的说道:“黑哥,慎言!他小小年纪也未必能救回队长。”

老黑冲几个兄弟摆了摆手:“队长是为我们几个糙汉子才重伤至此。眼前这位小兄弟是难得一见的搬山境医修,”他抬起了右手挥舞了几下,继续说道:“我右臂伤情如何,哥几个看在眼里,小兄弟居然可以轻易治愈。我相信他,哪怕不能完全治愈,也需要绪命坚持到王爷的支援到来。”

说着,老黑回头看着三个兄弟,眼神冷若冰霜:“哼!不要忘记他的身份,他不仅是我们的队长,更是洪王世子!”

紧接着,他看向杨角儿,声音缓了缓,又望向客栈里的众人,声色俱厉道出石破天惊的三个字:“吼天牛!”

客栈里再次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讨论什么,个个正襟危坐,在思考什么。

黄耗子紧张的看了看老黑,接着又跟蔡老头低头道:“老哥,我们不过是刚刚入境的小小蜂子,这被抬进客栈的世子和小丫头可是灵力透体的迈入了人境的强者,以我之见,我们还是不要参与了。”

蔡老头脸上一抹笑意闪过,没有言语。向方圆客栈掌柜招了招手:“呵呵,三苦蜂,烦请上一坛好酒来,顺道儿跟老夫说说,那老东西是不是真的没有死。”

光芒一闪,一粒丹丸从蔡老头的手中不着痕迹的弹出,老船夫见状不动声色的将药丸收入手中。

老船夫冲蔡老头递过去一个笑脸,轻轻点了点头,走到他耳畔轻声言道道:“您说笑了,船夫见过蔡老。”

第四十章 老王八遇袭

众生芸芸,皆有其苦。而纵观天下万民,最苦不过有三,一是铁匠,二是船夫,三是豆腐郎。十六年前,蜂巢敢为天下先,诛奸佞,斩妖邪,甭管是达官显贵还是皇亲国戚,只要是作奸犯科,与民不利,与国不忠者,统统逃不过蜂巢的屠戮。一时之间,蜂巢受万民敬重,而其相传统领蜂巢的是一个身份神秘莫测老者,李老鬼。蜂巢里设十大蜂王,以李老鬼为首,各自成一脉,统领各州的蜂子。而李老鬼麾下,更是能人辈出,其中颇为亮眼的便是三苦蜂。三苦蜂实力虽不是最强的,但却是最衷心的。每逢李老鬼出行,必有三苦蜂相伴。而十六年前,经过了那皇城一夜的变故,李老鬼忽然音讯全无,而后就在奸相林道子的指示下,全天下开展了捕蜂之风。蜂巢群龙无首,一时之间损伤惨重,而三苦蜂也在那场变故中默默地消失了。

直到如今,三苦蜂终于重新又显露了踪迹。铁匠藏于玄雀堂内铁器营中,船夫出现在白昶与南蛮相交的十万大山之内,而都豆腐郎在白昶州里开起了一间方圆客栈。三人齐齐现身,或许预示着那个曾经叱咤风云,让如今天下,腐朽的大汉王朝里所有当权者都惶惶不可终日的蜂巢之主的回归。

十万大山里,老船夫接过蔡老头手里的弹丸,接连几步走上前去,腰背微弯的冲蔡老头点了点头,脸上却是风轻云淡,不卑不亢的说道:“见过蔡老。”黄耗子睁圆了眼睛,盯着这两个头发都花白的老头,心里一阵激荡,心里暗暗思索着这两人的身份。只见被老船夫称为蔡老的老头子冷哼一声,伸手轻轻拍了一下桌案,冷声说道:“你们在白昶的地盘儿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连招呼都不提前打一下,是不是有些过了。究竟是那老不死的没教会手下的奴才们做事,还是压根儿就没把我灵蜂一脉放在眼里?”

蔡老头当着黄耗子的面儿,毫不避讳的直直道出了自己的身份,愿他他竟然是苟存在白昶州之中这一脉蜂子如今的通灵之人。灵蜂一脉,人数不多,在蜂巢中的地位却是举足轻重的。他们平日隐藏在市井之中,以寻常人之资讨些活计。可是背地里,他们却个个都是踏入了修行之门的修士。只是这群人所修之术不善于打打杀杀,反倒是偏向于炼丹、炼器、制符、画阵,他们以灵蜂自居,自成一脉,也是蜂巢之中少数的以真面目待同伴之蜂子。也正因如此,当年的血洗之中,灵蜂一脉伤亡最为惨重,几乎死伤殆尽。

老船夫若有所思的轻轻瞄了黄耗子一眼,黄耗子瞬间感觉到了一阵寒芒,他眼珠子一转,就高呼一声:“唉,这吼天牛的叫声太响了,我承受不住,就要昏倒了。”说罢,他悄悄地瞄了瞄老船夫和蔡老头,然后暗叹一声,一头朝地上戗去。只听一声脆响,这黄耗子心里一阵悲号,心道自己真是造了孽,这没被吼天牛吼晕,反倒是自己一头撞昏了。

老船夫看着昏倒在地上

的黄耗子,轻轻笑了笑,然后语态苍老的说道:“老蜂王有何计较,我自然不得而知。只是不敢瞒着蔡老,这吼天牛的确是老蜂王的手笔。”

蔡老头闻声轻笑,他满含深意的瞪了老船夫一眼,紧接着出声说道:“真不愧是那老不死的手下,这口风把的真是严实。莫非以为你不说,老夫就知道李老鬼打的什么鬼主意了。这些年来他借着魂蜂一脉的镇魂鼓和摄魂珠,为了找继承人,他可没少洒下传承的种子。前些日子我灵蜂一脉藏着烛庸传承的锻剑诀神奇失踪,今日偏偏又在林子里感受到了锻剑诀的气息。哼哼,想来也是老不死的干的吧。这个老东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还干起了鸡鸣狗盗的勾当。”

老船夫眉头一阵,心中有些许不快,于是沉声说道:“老蜂王自然是整个蜂巢的蜂王,既然是灵蜂一脉之物,老蜂王自然有取的资格,何来鸡鸣狗盗一说?”

闻听这话,蔡老忽然笑出了声来,出声言道:“哦,这么说还真是那老东西的干的咯。”老船夫问听,顿时脸色一滞,这才意识到自己愤怒之下竟然失言了,于是一脸羞意的楠楠说出了个:“这”字。蔡老头见状,更是忍不住拍掌而笑,看着老船夫一脸苦恼的模样,蔡老头忽然站起身来,对着老船说说道:“呵呵,既然能够成功地接下锻剑诀的传承,定是天赋异禀之人。这林子里的年轻人老夫就却之不恭了,替我谢过那老不死的,终于给我灵蜂一脉找到了合适的继承之人。”

话说蔡老头正欲转身就走,却被老船夫猛然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老船夫把那张老脸拉得好长,一脸深意的对着蔡老头说道:“蔡老,这不妥吧,这小子可不是寻常人等,老蜂王下那么大的功夫,是有意立他为蜂巢少主的啊。”

蔡老头问听一愣,脸上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惊诧,他直直的盯着老船夫的双眼,似乎是想从他的双眼中判断出所说之话的真伪。老船夫寸步不让,眼里尽闪坚定之色。半晌后,蔡老头坚定的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老夫更要将其收归门下。李老鬼常说,大汉是大汉黎民百姓的大汉,那么蜂巢也是蜂子的蜂巢,既然如此,日后灵蜂一脉执掌了蜂巢,又有何不可的。”说罢,蔡老头一甩衣袖,就朝着十万大山飘然远去。

老船夫脸色难看的在原地伫立了良久,始终扶着下巴沉默不语。周大根眉眼转动,走到了老船夫的身前,吞咽了一下口水,喃喃说道:“船夫爷,我们掌柜的可是说过,这楚慕寒对于老蜂王的可是重要的紧。若是被这老头抢去了,怕是会耽搁大事啊。”

老船夫问听,忽然轻轻一笑,紧皱的眉头轻轻舒展开来,一脸放松的对着周大根说道:“臭小子你懂什么,蔡老头上了当了。这楚慕寒的命运早已经注定,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过成为少主的磨刀石,登天梯。”

“哦?”周大根问听

之后,一脸的不解。他监视楚慕寒已然有了些时日,心里对于这小子的天赋和心智都产生了几分认可。可是船夫爷却句句离不开那所谓的蜂巢少主,这让周大根心里忍不住对这位少主产生了无尽的想象,想象着这少主究竟是多么的英明神武,天资卓绝。

可是任凭周大根如何绞尽脑汁,都万万不会想到。他心目中那个高大威猛的少主,此刻正蜷缩在一群人脚下瑟瑟发抖。

自打文武被押入了龟甲营中,谢长风就带着身后五个兄弟紧紧地盯着营口。可是文武进去了已经约莫一个时辰了,却迟迟不见营门口有所动静。直到身后几个兄弟都一脸的焦急,头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谢长风还是一副一切了然于胸的恬淡模样。他转过头来嬉笑着看着身后几个兄弟一眼,轻轻说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话音未落,忽然铁甲营中一阵响声大作。只见狗娃子面色苍白的狂奔而去,一边急忙奔走着一边高呼着:“统领遇袭,统领遇袭,统领遇袭。”狗娃子喊声凄厉,声传数里,甚至江边上都有回音飘荡。闻听此言,守在铁甲营门口的各部兵马顿时脸色大变,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难掩心中的震惊之色。虽然统领遇袭的消息传出之后,兵士们心神震荡,可铁甲营向来训练有素,一时之间到没有出现一丝慌乱的情况。

狗娃子一路疾驰,他一脸沉重的望向各部大小管事,露出沉重的神情。一边出声解释道:“万万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是寻仇的此刻。此番趁统领不备,悍然突袭,导致统领躲闪不及,被刺成重伤,至今昏迷不醒。统领昏迷之间,特意将本营兵符交予我手,严令我约束好各部兵马,严守军阵,以防止剩余贼人率众冲营。”

只见狗娃子高举一块龟甲模样的令牌,突然双眼通红,流出了两点热泪,激动地对着营中众兄弟继续高声呼喊道:“兄弟们,那贼人已然被我和石墩子拿下。统领昏迷前特意命石墩子留下照看,而叮嘱我带着大家守好营门,我不希望大家辜负了统领的嘱托,大家有没有信心?”

“死守营门,寸步不退。”狗娃子呼喊过后,不知是谁在军阵之中率先回应道。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声呼喊过后,龟甲营前三千将士纷纷紧握着手中的举盾,目光如电般的齐声高喊道:

“死守营门,寸步不退。”

“死守营门,寸步不退。”

在震天的喊声中,狗娃子悄悄地低下了头,擦去了头上的冷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山皮上,谢长风身后五兄弟个个目瞪口呆,他们呆呆的望着龟甲营前这浩荡的声势,忍不住对喃喃说道:“王大平居然有如此能耐,难道他是个隐藏实力的高手不成?”

谢长风闻言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的笑了笑,兴致盎然的喃喃说道:“有趣,有趣。”

第四十一章 孙有别的故事

“好了,不要议论了,大家收拾收拾准备迎接客人吧。”谢长风拍了拍短衫上的灰土,正了正发髻,脸上现出一窝浅笑,转过身来对五兄弟说道。

“接客?”五人心道大哥这会又在说什么胡话,在这儿鸟不拉屎的地界儿,哪里会有客人到访。只是师爷打扮的老二皱眉冥思片刻,瞬间眼里闪过一丝明悟,一脸兴奋地对着谢长风激动地说道:“大哥,难道,难道你说的是”

未等老二讲话说完,谢长风就眼含深意的看着老二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老二见状,脸上顿时现出一丝放松之色,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休憩。其余四兄弟看到老二也是一副神叨叨的样子,心里的不解更盛了几分,一个个面面相觑,眉心皱的更深了。

这会已然是日上三竿,晨间的清寒被懒懒的阳光一扫而去。只是秋风仍是无情,卷着泛黄叶儿,打着旋儿落了满地。“嚓”“嚓”“嚓”,四兄弟迟疑之际,只听一阵的声音响起,抬头就看到一双脚踏着地上的黄叶,一步一步的缓缓地出现在了谢长风一行人的身后。只见那人身材矮小,生了一张獐头鼠目,乍一看尽显猥琐之像。就是这短小的身体上却套着一阵沉重厚实的铠甲,头上盖着一顶硕大的头盔,随着这人不停地向前走,头盔也跟着晃荡着,一下一下碰撞着他本就干瘪的脸庞。

“你便是谢长风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龟甲营统领,九道儿沟上实力绝伦的掌权者,孙有别。铁甲营外正传着他被袭昏迷的消息,可是谁曾想这位怕死之名盛传磐岭的老王八居然堂堂正正的立于险地,站在了谢长风的身前。

“见过孙管事。”谢长风轻咳一声,恭恭敬敬的对着孙有别拱手行礼,微弯着身子对着孙有别说道。说罢,他那双锐利的眼睛轻轻地瞄向孙有别的身后,就看到一脸憨厚的石墩子用手紧紧地押着文武,紧紧地跟在了孙老王八的身后。

“哼,废话少说,你究竟是谁,这个箱子你从何处得来的?”孙有别眼里闪过一丝怒火,猛得从后背掏出了背在身后的精致木箱,一把摔在了谢长风的面前,沉声喝到。

谢长风见状也不气恼,只见他不急不缓的蹲下身子捡起了木箱子。这阴晴不定的谢长风端着木箱子,认认真真的审视起来,然后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吹去了箱子上方才粘上的土灰。一口气吹罢,见箱子上仍有些灰尘似乎是极为顽强,仍粘在箱子上。他忍不住长叹一声,就伸出衣袖,小心翼翼的将其擦拭了个干干净净。知道反复检查,发现箱子上再无一粒尘埃时,谢长风才抬起头来,重新又对上了孙有别饱含怒火的双眸。

谢长风一只手将箱子端在身前,对着孙有别笑了笑,出声说道:“孙管事好狠的心,这可是你与嫂夫人喜结连理时,嫂夫人随身携带的物件儿。虽然这箱子对如今的您来说或许

不值一提,可若是嫂夫人知道了您这般随意的摔打贤伉俪的家传之物,想来定会伤心极了。咱们堂堂七尺男儿,呃,或许孙管事不足七尺,可仍是仍是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弃糟糠于不顾,做出如此薄情寡义之事?”

孙有别闻听此话,顿时心里的怒火更盛。他虽素有贪财好色,贪生怕死之名,可是少有人直到他对他的糟糠之妻的情谊极深。

孙有别本是磐岭州掌权王家的外戚,孙家在磐岭州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可是偏偏孙有别生来一副奇异面容,长得极为丑陋,而且孙有别之父与他出生当日,去找孙老太爷传喜讯时不慎坠马而亡。而孙有别之母,也因难产而死,甚至都没能亲眼看儿子一眼。因此打一出生时,孙有别便被寄养在其叔父门下,更是传出了克父克母,天煞孤星之名,因此他极其不受孙家人待见。孙家家主,也是孙有别的爷爷更是直言如此丑陋之人真乃孙家的耻辱。他同辈的兄弟众多,皆是以孙为姓,以有为名。孙有仁,孙有义,孙有礼,孙有智,皆是他的大哥,可偏偏到了为他取名之时,孙家老太爷只是一脸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就大笔一挥,在宣纸上写出了孙有别三个大字。孙家人自然明白孙老太爷的意思,有别有别,实乃有别于常人之意。越是大家族,越是在意门楣的形象,这一来二往的,孙家人对于孙有别这个丑陋无比的小少爷更不待见,更有甚者会欺辱上门。整个孙家当中,也只有孙有别母亲贴身的小丫鬟对自己这位少爷爱护有加。小丫头姓顾名佳,长得岁不漂亮,却也难得的干净利落。她大了孙有别整整九岁,每每遇到孙有别受人欺辱,小小年纪的顾佳便如护犊的母狼一般,疯狂的赶走恶人。寻常奴仆见状便不敢轻易再犯,可是同为孙家少爷的仁、义、礼、智几人却是从不顾及。他们常常会带着手下的恶奴打上门来,若是顾佳来护,便将小丫头一并的殴打。好在少年们虽然顽劣,却也不凶残,从来不敢下杀手,这才使孙有别、顾佳小小年纪的两人保下了一条性命。直到孙有别十八岁那年生辰,孙家上下像是失忆一般,集体的忽略了这位小少爷的成年礼。可是孙有别却是极为兴奋,因为年满十八,他便有了资格去继承父母的遗留下来的那份产业。顾佳也极为兴奋,因为仁义礼智四位少爷成年时,家族都为其举行了盛大的成人礼。近些日子她见孙有别一脸兴奋地念叨着十八岁生辰,心道是自己的小少爷也渴望能收到一份成人礼。曾经的小丫头如今已然出落,如今已经二十七岁生辰。主子早亡,她本来早就可以脱下奴仆的身份,甚至孙家人顾念孙有别母亲的情面,早就为顾佳寻到了磐岭州里殷实人家的姻缘。可是顾佳放心不下自家胆小的小少爷,便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了孙家人的美意。直到如今,她已然成了她人眼里老姑娘,她也从无怨言。

为了给孙有别送上成人礼,顾

佳悄悄地去典当铺子当去了家传的一只木箱子,换来了些许银钱,到城里最有名的武器铺子里为少爷买上了一分拿得出手的成人礼物。那是一面盾牌,一面刻着龟纹团的硬盾。顾佳说磐岭州人皆好盾,她希望这面盾牌能保护少爷一生,也希望这面盾牌能给懦弱的少爷带来勇气。这一日,顾佳一脸兴奋地背着盾牌,拿出了积蓄到集市上买了许多平日里少爷爱吃,却舍不得去买的糕点。待回到孙府,她却没有寻到少爷孙有别的踪影。这大喜的日子,她也没多想,小心翼翼的把包裹精致的龟纹盾摆在桌上,就一门心思的扑在厨房,寻思着为少爷好好地做几道拿手好菜。正当灶台的炉火烧的正旺时,突然门外传来的急匆匆的脚步声。顾佳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推开房门就看到一个交好的女仆一脸焦急的冲进门来,对着顾佳连声大喊道:“顾佳姐,你家少爷到三爷府上去讨要自己的房产,却不知为何与三爷的人发生了冲突,这会快要被打死了,你快去看看吧。”

顾佳闻听此言,顿时脸色煞白,她只觉得眼前发黑,一阵头晕目眩。就在她堪堪昏倒之际,心忧自己少爷的安危,她就扶着桌角站起身来。沉思了片刻,顾佳就抄起了厨房里的菜刀,一脸寒霜的朝着三爷府上直冲而去。

待顾佳赶到孙家三爷府上时,就看到孙有别正一脸血污的蜷缩在地上,而他的身旁则有一群身形彪悍的恶奴在不停的拳脚相向。在这一众恶奴身后,站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年正一脸兴奋地连声高喊道:“给小爷打,打死这个白眼儿狼。我爹抚养了他多年,他却还有脸来讨厌自己的房产。难道他不知道他那短命的爹娘就是他克死的吗?”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三爷家的公子,刚刚过完成人礼两月的孙有智。

看着自家少爷一脸空洞的蜷缩在地上,身子不停地颤抖着,顾佳心里的不知为何突然涌起了一股血气。只见她拿着菜刀,像一只发了狂的母狼一般,非也一般的冲到了孙有智的身前。毕竟年长了这位公子哥几岁,加上常年干粗活,顾佳倒也有一膀子力气。只见顾佳一脸狰狞,一只手勒住孙有智的脖颈,另一只手端着菜刀架在了孙有智的脖子,冲着那群恶奴声嘶力竭的怒喊道:“给我停手,不然我割了你们少爷的脖子。”

顾佳的歇斯底里终于有了奇效,恶奴们闻听此言纷纷循声望去,看到被顾佳挟持在手里的孙有智时,他们瞬间老实了下来,因为孙有智的脖颈上已然被顾佳划出了一道口子,正在不停地流着鲜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感受着脖子上的冰冷,孙有智瞬间胆寒,他身体颤抖这,双腿之间竟然流出一道黄色的液体,居然被吓尿了裤子。

见恶奴们纷纷停手,顾佳终于舒了一口气,可是她却没有看到此刻站在角落里的一人,已经趁着她不备,悄悄地溜了出去。

第四十二章 豪门薄情

常言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孙有别看着那纹着蝴蝶,嵌着两颗黑宝石的箱子,心神一阵恍惚。他似乎看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回想起了那悄然远去的人儿。孙有别忘不了自己十八岁成人礼那天遭遇,忘不了那个拼了性命也要保护住自己的佳人的倩影。

身为堂堂孙家的小少爷,他却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好在有顾佳为他操持着,才免于被冻死饿死的窘迫下场。过够了缩衣节食的苦日子,也受够了别人轻蔑的眼神,孙有别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份被自己三叔代为打理的属于自己父母的那份产业。当年他被过继到自己三叔的门下,三叔也以他尚且年幼为借口,占据了孙有别父母的产业,并且保证待孙有别成年之后,一定如数将其归还。当年的孙有别不过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哪里会懂得半点这其中的门道儿。好在在顾佳的照顾下,孙有别好歹是平安的长大成人了。苦苦等了十八年,孙有别终于成年了,而他的三叔也在孙家老太爷死后取代了他成为了孙家的家主。这一日,孙有别跑到三爷府上,一开始三叔还是热情的招待,可是当孙有别提及父母遗产之事时,这位如今身为孙家家主的孙三爷竟然咳嗽不止,以身体抱恙为由就借故离开了。随后不久,孙有别竟然被孙有智带着府上一众恶奴活生生的打出了门外。待走出了孙三爷的地界儿,恶奴们竟然穷凶极恶的原形毕现,掏出了棍棒一股脑的招呼在了孙有别的身上。孙有别记得,自己当时害怕极了,只觉得眼前棍棒的影子在一点点的放大,耳畔一阵嗡鸣,天旋地转之下,自己一个人就躺在地上,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就当他心底悲凉,觉得人生无望之际,忽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顾佳拎着那把自己小院里仅有的一把菜刀,看到自己后瞬间双眼之中满是怜惜之色,通红之中隐隐闪着几点泪珠。顾佳像是一头发了疯的母狮一般,冲到了藏在人群之后的孙有智,用菜刀驾住了孙有智的脖子,要挟恶奴们停下了手。孙有智的脖子上流出了道道血迹,他瞬间就被吓破了胆,不仅仪态全失,慌里慌张的连忙告罪求饶,更是被吓得尿了裤子,整个孙府门前都弥散着有一股浓郁的尿骚气息。

就这样,顾佳挟持着孙有智,就要带着孙有别逃离眼前这般困境。正待两人即将离去之际,却突然发生了意外。原来这群恶奴之中有人放一见到孙有智被顾佳挟持,就悄悄地溜了出去,跑到了府里告状。孙有智可是孙家三爷最最疼爱的幼子,孙三爷一听说他被挟持,瞬间就慌了神。他连忙叫上贴身保护自己的修士,急急忙忙的就赶了过去。

眼见着顾佳一只手揽着自家少爷,另一只手挟持着孙有智,就要退走。就在此刻,突然一声暴喝响起:“呔,兀那恶奴,好大的胆子,竟敢挟持主子,还不速速将我儿放下!”话音未落,顾佳和孙有别循声回头望去,就看到孙三爷身后跟着一个面色刚毅的黑衣汉子,直直的朝着自己冲了过来。两人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看到孙家三爷对着身后黑衣汉子使了个眼色,黑衣汉子得讯点了

点头,紧接着身形一闪,就好似一道黑色闪电一般的,直直的冲到了顾佳的身边。理所当然,黑衣汉子竟然踏入了修行之门的修士,仅仅在须臾之间便已总顾佳身边把孙有智夺了回来,而且不只是有意为之还是顺带着稍搭个手,这人还把顾佳手里的菜刀夺了过来,顺势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孙有智被就回到父亲身边后,这才输了一口气。他伸手摸向脖子上的疼痛处,就然看到自己手指上沾上了一层鲜红的血迹。孙有智的脸色瞬间变得张狂起来,他睁圆了眼睛,怒气滚滚的望着顾佳和孙有别二人,气急败坏的嘶吼道:“杀了她,给我杀了她,竟然让我流血,我要将她碎尸万段!”面对着孙有智的叫嚷,黑衣汉子不为所动,他本是白王府上护卫,也就是因为孙家外戚的身份他才被王家调到了孙府,负责保护孙家家主的安全,因此在孙家也仅听孙三爷一人的命令。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此刻孙府门前已经聚集来了一圈围观的看客。看客们自觉地以顾佳和孙有别为中心围了一整圈,这个圆圈儿的最内侧秩序井然,似乎地面上画出了不可逾越的界限,看客们不敢越雷池半步。可是最内侧那层人墙之外,看客们却是挤破了头,一片嘈杂,乱成了一锅粥,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努力的去争抢一个更能将场内看清楚的位置。终于,看客们缓缓地找准了位置,终于不再争抢。他们一个个开始交头接耳,眼神聚焦在场中一脸苦涩的孙有别和顾佳身上,开始议论纷纷。

“这两人是谁,怎么惹上了小纨绔孙家智少爷。”

“听说那个奇丑的年轻人也是孙家的小少爷,不过命犯天煞孤星,一出生就克死了性子醇厚的孙家大爷和知书达理的大奶奶。”

“哦?这么说这还是孙家门里的事?”

“这等豪门,关起门来都是些入不得眼的脏事。谁知道当年大爷真是被自己儿子克死,还是有些人觊觎这孙家的大家大业,悄悄地在暗地里做了手脚。”

“嘘,慎言慎言。”

家主孙三爷问着场中百姓们指手画脚,议论纷纷,心头的怒意更盛,就森寒着脸冷冷的扫过全场,发出一道深深地哼声。黑衣修士转头望向怒火中烧的孙三爷,就见孙三爷盛怒之下,嘴角和胡须都微微颤抖,他指了指顾佳,斩钉截铁的说道:“杀杀杀,烦请先生待我将这个孽障杀了,以解我心头之恨。”

黑衣人闻声眉头轻蹙,隐隐的叹息一声就举着菜刀直冲着顾佳的脖颈要砍了下去。就在此刻,先前蜷缩在一旁的孙有别终于动了,他猛地一下站起身来,踉跄着冲到了黑衣汉子的身边,伸手握住了黑衣人手中的菜刀。菜刀的刀刃倒不锋利,却依旧划破了孙有别的手掌。孙有别怎么说也是孙家的少爷,顾及他的身份,黑衣汉子心存顾忌,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看着孙有别手中的鲜血沿着菜刀的刀刃一点一点的滴落,顾佳眼里尽是疼惜,顿时双眼之中泪水如柱,对着孙有别凄凉的说道:“少爷,你的手,别管

我,你快走。”

孙有别身子不停地颤抖着,他转过头来对着顾佳轻轻笑了笑,然后转头面无表情的望向高高在上的孙三爷,声音嘶哑的说道:“三叔,只要我还活着,我爹娘遗留下的产业总归有我一份,即便是你强占着,恐怕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纵然孙家家大业大,恐怕也堵不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话音一出,孙家三爷的脸色忽然变了变,他再次冷哼一声,望着自己这位侄儿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火气。

孙有别练出一副凄惨的冷笑,他抹去了嘴角上被恶奴群殴渗出的鲜血,直直的盯住孙三爷的双目,继续说道:“呵呵,现在当着这么多乡亲父老的面儿,我敢发誓。只要你放我们两个离开,我甘愿放弃我爹娘生前经营产业的继承权。”

话音一落,围观的看客们都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一个个眼里放着精光,议论纷纷道:“都说越是豪门里,越是薄情寡性,说来说去,纵使绕不过利益而酒嗝。兄弟也好,叔侄也罢,总也比不过黄灿灿的金子和白花花的银子啊。”

“这位小少爷真是命苦啊,看身上穿的衣裳,都比不上我家小子的华贵。”

人们总是习惯性的同情弱者,不知不觉间心里就对孙有别两人多了几分怜悯。众人闻听此言,纷纷点头附喝,望向孙家三爷一众人等的目光都多了一层莫名的意味。三爷的脸色也变了变,沉下心来思考着孙有别的话,似乎在权衡该如何取舍。一身华服的孙有智见黑衣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就一脸的急躁,拉住了孙三爷的胳膊,摇晃着不听,连声喊道:“爹,你在犹豫什么,快杀了他们,他们死后,所有的产业自然是我们孙家的。”

此言一出,看客们瞬间就炸了锅,忍不住伸出手指气恼的指向孙三爷父子,嘴里念叨着不听,看那口型,俨然是入不得耳的污言秽语。孙家三爷见状,气得牙根儿痒痒,他伸出手一巴掌拍在自家那愚蠢的儿子脸上,怒气滚滚的说道:“你这小子在说什么混账话,同为孙家血脉子孙,哪里有杀之的道理。况且孙有别打小过继在我门下,我待他视为己出,也是我的儿子与你无异。”紧接着心机深沉的孙三爷转过头对着黑衣人说道:“先生快快收手,切莫伤了我儿分毫。”黑衣汉子问听此言,嘴角一撇,露出了一丝冷笑,就收回了手里的菜刀,随手丢在了地上。

孙三爷紧接着望向孙有别,语重心长的说道:“别儿啊,今日之事都是误会。你与你这忠仆自然可以随意离去,你尽可以放心,同为孙家血脉,日后我孙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孙有别闻言,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孙三爷的话乍一听像是关心之语,可实际上却是放逐之意。孙家大门永远的敞开,言外之意就是抓紧滚开。孙有别冷冷放声说道:“三爷放心,晚些我自会立下字据,放弃爹娘产业的继承权。日后我孙有别与孙家再无瓜葛,死也无怨。”

言罢,他挽起顾佳的胳膊,两人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的朝自己那个小宅院走去。

第四十三章 顾佳的离去

世间之事,大多荒诞。表里不一,言行不合,比比皆是。细思之,不过是心里藏着苟且,又要顾及表面光鲜。只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世间哪里有真正的两全其美,因此只需稍加思量,便会明悟其中的滑稽,平添茶余饭后的谈资与笑料罢了。

古语有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世间最大的团体和最磅礴的力量,往往来自于最最普通的小民。只是民众向来多愚昧,迫于生计,心里挂念的总逃不过吃穿二字。幻想着皇帝的每日用的都是金锄头,宫里的妃嫔们烙出来的都是包着肉糜的大饼,自然小了格局,窄了眼界,矮了视角。一旦哪里传出了些许风声,他们就欢喜着去凑热闹,随大流,却又不肯去真正的了解其中详细,辨别其中真伪,体会此中深意,只凭借着自己狭隘的想象妄加猜测预判断,任由虚无缥缈的幻想发表自己认定的真知灼见。久而久之,天下人不再是水,倒成了别有用心之人行别有用心之事最为强力,也最好驱动的武器。

听了孙有别的话,看客们一双双眼睛直勾勾望向了权柄滔天的孙家一伙,任意的发挥着自己的想象,杜撰着好似他们亲身经历过一般的猜测。孙三爷迫于压力,终于是缓了口气,放任孙有别和顾佳离开。

可是孙有智却是不干了。他本是习惯了耀武扬威的纨绔少爷,竟然被一个女仆拿着菜刀挟持住了。这可让他丢尽了脸面,更严重的是,惊惧之下,这位孙家小少爷竟然不知不觉间当众尿了裤子。若是就让孙有别和顾佳两人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他这张脸就甭要了。怒火中烧的孙有智,趁着孙有别和顾佳转身离去的间隙,竟然捡起了被黑衣汉子随手丢在地上的菜刀,高举着直直的冲着两人砍去。

孙有别没有意识到背后的危险,可是顾佳却是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她连忙转头,就看到孙有智高举着菜刀,眼神里闪烁着骇人的凶光,直直的朝着自己二人劈砍了下来。顾佳眼里闪烁着慌乱,她没想着自己先闪身,反倒是一把推开了孙有别。孙有别被顾佳这一推,这才反应过来,只听身边一声“啊”的尖叫声,循声望去就看到孙有智手里挥舞着菜刀从顾佳的脸上划过。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就连孙三爷也来不及反应。这一刀下去,看客们瞬间就炸了锅,对着孙有智和孙三爷指指点点,议论个不停。孙三爷脸色瞬间暗沉下来,心里暗道自己怎么生出了这个一个蠢货。孙有别看到顾佳脸上那道深深的口子,正在不停地涌出鲜血,顿时整个人都陷入了狂乱的状态。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对于女性来说,脸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孙有智划花了顾佳的脸,对于顾佳而言,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孙有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身体里忽然涌起一股强大的气力,他一把夺过了孙有智手里的菜刀,猩红着双眼一脚就将孙有智踹倒在地上,挥舞着菜刀冲着孙有智的脖子上砍去。

孙家三爷顿时大惊,连忙给黑衣汉子使了个眼色,一边放声喊道:“别儿,手下留情,他怎么说都是你哥哥!”

孙有别闻声,手里的动作一顿,嘴角一撇就冲着孙三爷露出了一道嗤笑,恨恨的呢喃道:“我哥哥,呵呵。”言罢,就双眼瞪圆了,猛得将菜

刀挥下。可是孙有别却忽略了身为修士的黑衣汉子,趁着孙有别停顿的刹那功夫,这黑衣汉子就抓住机会,飞也似的冲到了孙有别的身边,伸手握住了孙有别手里的菜刀。

“小子,我无意与你为敌。只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方才我在你身上捕捉到了一丝天地气息,你定是有修行天赋,说不定能够踏入修行之门。那丫头不过是一个奴仆,你切莫冲动,若是真的将这草包杀了,恐怕孙家饶不了你,到时候即便是我惜才,也无济于事。”黑衣汉子没有用强,只是暂时阻挡了孙有别的手臂,给眼前这个丑陋的少年提供了一个选择的机会。

孙有别闻听此言,毫不犹豫的瞪了黑衣汉子一眼,冷冷的说出了八个字:“把手拿开,我必杀他。”

少年郎虽是身材矮小,面容丑陋,可是此刻身上确实隐隐现出骇人心魄的森然杀意。黑衣汉子望着孙有别,哀叹一声后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看着黑衣汉子松开了手,孙三爷心中的急切更盛几分,他终于卸下了伪善的面具,露出了森然的獠牙,紧咬着压根儿气急败坏的喊道:“臭小子,你若敢伤我儿分毫,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孙有智这会也察觉出事有不妙,顿时吓慌了神,一边手忙脚乱的拼命挣扎着,一边一脸惊恐地苦苦哀求:“弟弟,我的好弟弟,饶哥哥一命,哥哥再也不敢了。”

“事到如今,你觉得你我之间还有机会可以善了吗。你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欺压我倒也无妨,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伤害我的人!”孙有别骑在孙有智身上,一直有按住了孙有智的脑袋,另一只手挥舞着菜刀对准了脖颈砍了下来。

眼见着菜刀就要划破孙有智的脖子,孙有别脸上现出一抹冰冷与森然。黑衣汉子将头转向别处,无奈的发出了一声哀叹。孙三爷加紧了步子,飞快的冲上前来,口中大声的叫嚷个不停。围观的百姓们也发挥出了他们最擅长的起哄,一个个放声吼道:“杀了他,杀了他。”

孙府门外一片嘈杂,可是孙有别不为所动,只是握紧了菜刀,就要砍断孙有智的脖子。他当然明白自己这样做的下场,可是他怡然不惧,活着太苦,大不了就了此残生吧。就在此刻,突然一双大手从背后环抱住了自己,孙有别微微转头,就看到了满脸血污的顾佳。

顾佳的眼眶里还闪烁着未尽的泪水,她紧紧地抿住了双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对着自家少爷满脸的苦楚的摇了摇头。当孙有别转过头来,顾佳的双目对上了孙有别的目光时,她终于忍不住心中的苦楚,顿时哭出了声来。泪水如同豆粒儿一般,颗颗洒落在地,顾佳望着孙有别的的双眼,弱弱的说道:“少爷,停手吧,今儿是你的生辰,我们回家。”

如果说孙有别此前十八年里,都生活在幽暗无边的深渊之中的话,那么顾佳就是唯一一缕阳光。顾佳给孙有别昏暗的人生带来了一丝丝微弱的光明,更是给少年早已冰封了的内心带来了那仅有的温暖。看着顾佳双眼里尽是对自己的疼惜,即便是自己被划破了脸,可是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的生辰,孙有别当即就明悟了。此刻,他找到了余生的方向,这后半辈子,他只活顾佳两个字。

孙有别深情的望着顾佳,轻轻

地笑了笑,他扔下了手里的菜刀,伸手轻轻拂去顾佳眼角的泪水,柔情似水的说道:“好,我们回家。”

看到孙有别终于恢复了理智,顾佳轻笑一声,放下了身上的重压,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孙有别连忙调转身体,伸手将这个与自己相依为命十八年的女子轻轻地抱起,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那间苟活的小宅院走去。

被少爷抱在怀里,顾佳眼里闪过一抹羞涩。感受着脸上传来的阵阵刺痛,她知道自己容貌已失,生怕给孙有别丢人,就眼神闪躲着将头埋在了孙有别瘦小的怀里。感受着顾佳的小动作,孙有别自然知道她的想法,他的心中又何尝没有酸楚,只是身为男人,眼窝子自然比女人更深一些,眼泪也能藏得更久罢了。

一个男人对于女人最大的交代和负责,莫过于娶之为妻。孙有别心知自己一向以无所谓,能给顾佳的只有一个名分了。于是他强忍着心中的苦涩与怜惜,故作轻松地对着怀里的顾佳说道:“佳儿姐,今儿我也算是个大人了,不如一喜添作两喜,嫁给我如何?”

藏在孙有别怀里的顾佳闻声一愣,脸上露出了一抹羞涩,继而久久不语,转而脸上尽显落寞,无声的流其泪来。泪水打湿了孙有别的内衫,感受着怀里女子的微微颤动,孙有别低下头,一脸深情地望着顾佳,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之所以要娶你并不是不是为了报答或是补偿你,而是我深思熟虑了许久,认识到了一件事,佳儿姐,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话音一落,怀里的顾佳顿时一愣,呆呆不语。孙有别紧接着继续说道:“难道说佳儿姐嫌弃清贫,不愿与我过那苦日子不成?”

顾佳闻听此言,顿时心里慌了神,连声否认道:“不是不是,我怎么会嫌弃少爷。”

孙有别看着顾佳眼神闪躲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将头低得更深些,把嘴巴凑到了顾佳的耳畔,轻轻地呼出了一口热气,柔情似水的说道:“那今晚嫁给我可好。”

感受着孙有别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概,顾佳顿时羞成了一只无措的小白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细声细语的说出了一个:“嗯”字。

在孙有别的哈哈大笑声中,看客们自觉得为这个瘦小的丑陋少年让出了一条路来。

这一晚,小院里贴上了一张画着双喜的红纸,孙有别和顾佳两人正式的拜堂成亲。

是夜,小院儿里早早地就吹熄了灯,时不时地传出阵阵嘤咛。

或许说昨儿受了伤的缘故,孙有别睡得很沉,待他醒来天空已然大亮。他起身却不见顾佳的踪影,先是不以为意,直到他看到了摆在桌上的龟纹盾下压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少爷,奴婢谢过少年的真情相待,只是奴婢本是奴仆,况且又失了容貌,自知配不上少年的满腔真情。奴婢走了,万望少爷珍重,勿寻。”

孙有别拿着纸条顿时失了神,他发疯了似的冲出门外,四处打探顾佳的下落,可是终归是一无所获。

整整寻了三日,孙有别终于心灰意冷。少年决定出城去寻,他变卖了仅有的小宅院,到当铺赎回了顾佳家传的木箱子,背着龟纹盾,踏上了慢慢的寻妻之路。

第四十四章 对峙

说来讽刺,名为有智之人却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纨绔。以贪财好色,贪生怕死之名而声传四下的孙有别,实际上却是个痴情的主儿。这人呢,归根结底,总归是说不清道不明,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可即便是孙有别大行荒唐之事,可谁又会知晓这个九道儿沟上霸占着龟甲营的鬼见愁心里藏着这般不为人知的伤心往事。

小山包上,孙有别看着谢长风手里的木箱子,心中是难掩的惊骇。说他贪生怕死,这倒也不假,先前龟甲营前在三千甲士的重重保护下,他还是不忘在身前身后各负上一面龟壳子盾牌。可是见到那熟悉的木箱子后,他舍弃了重兵的保护,只带着信得过的石墩子一人,就大大咧咧的来到了这小山包上。

这箱子他极为熟悉,当年走出孙府时,孙有别就背着龟纹盾,提着这木箱子,只身一人走进了这纷扰的天下。而后因缘际会,孙有别从一稚童手里获得了一纸书信,他只看了一眼就欣喜若狂,因为这秀娟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出自于顾佳之手。只是细读之后,他的脸色越发不善,最后变成了冰冷与绝望。信笺的原文孙有别已经不得了,只是大概的意思他却终生难忘。

顾佳要孙有别将龟纹盾和木箱子都还与她。

顾佳说背着陈旧的物件儿,难免会勾起回忆,念念不忘。不如干脆放下,也好做个决断,开始新的生活。

孙有别自是不肯,他疯也似的逼着童子将他带到了顾佳的所在,可是没想到却扑了个空。简陋的木宅子,柴门仅掩,空无一人。孙有别心中跌宕,一时难忍,就在这木宅子里仰天长啸,放声嚎啕。发泄了将近两个时辰,孙有别终于恢复了些许冷静,他面无表情的在这间小房子里踱步,指尖流离在每一寸空间,似乎是想追寻顾佳的余留的痕迹。半晌后,他眼中现出一丝坚决,终于咬着牙取下了龟纹盾和木箱子,放在了小宅院里。

可孙有别怎么能想得到,兜兜转转的本该属于顾佳手中的木箱子竟然出现在了谢长风的手中。这可让这位恶名远播的老王八慌了神。

看着孙有别眼中神色变化不停,谢长风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出声说道:“真不愧是孙管事,好一招金蝉脱壳。”

孙有别眼神冰冷,对着谢长风怒目相视,冷哼一声,出声言道:“哼,那也抵不过阁下的手段高明。”

“呵呵,孙管事说笑了。世人都说孙管事您贪生怕死,我看倒不尽然。在下观看龟甲营行伍严整,这一定是仰仗孙管事您治军有方。以您的智谋,想来定是在龟甲营里留下了后手。至于您打的什么主意,可否容在下猜上一猜?”谢长风眼里尽是玩味,看着孙有别兴致盎然的娓娓说道。

孙有别终于从重见木箱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轻轻的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衣着怪异,眼神里却闪烁着疯狂的中年汉子,不知在思量着

什么。

谢长风见孙有别没有回应,也浑不在意,只是眼睛向上一挑,伸手托着腮部,自顾自的说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孙管事是见到了这箱子,忍不住过来探一探情况。可是又怕是竹篮打水,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招金蝉脱壳的好计策。若是在下真的与令夫人有关,恐怕您便不得不放我过桥。如此一来,您大可以借着被我这大平兄弟行刺击昏为由,躲过去上面的责罚。说不定还能落个奋勇灭贼的好名声,再不济身为磐王外戚,也总能保住性命。如果我等手里没有足够的筹码,恐怕只要您一道讯号,那龟甲营前叫狗娃子便会带着龟甲军倾巢而出,甭说让我带着六十八车山中玉过这九道儿沟,恐怕我这两百兄弟的脑袋都得撂在这儿。回头再持功上报,几笔贼徒两百,缴获山中玉六十八车可是一个不小的功劳。您这一招可进可退,对您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实乃高招啊。”谢长风言道此处,忍不住拍掌叫好,可是紧接着他就将目光转向了被石墩子紧紧押着的文武,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寒意,语声冰冷的说道:“只是不知我这小兄弟被你带到龟甲营里,究竟说了些什么。”

谢长风话音一出,不管是文武还是李安民具是心底一滞。不知这谢长风究竟是何人,怎么多疑,难道是他从哪里看到了破绽不成?此刻,文武与谢长风对视了一眼,额头上瞬间就惊出了几点冷汗。那双眼睛太过锋利,也太过冰冷,像是极西之地夹着雪花的朔风,像是一根尖锐的冰锥子,直直的扎到心里。

“呵呵,隐世门派十之七八藏于墨狞州。早就听闻墨狞翟家精通控魂之术,善揣摩人心,更能利用言语,循循诱导,乱人心智。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今儿可算是开了眼。方才在龟甲营里从这傻小子身上炸出了你的名讳,不管是翟家还是墨狞其他修士传承,都是些敝扫自珍的老混蛋,怎么会多了你这个姓谢的传人?”孙有别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当年言说放弃,可是他始终拗不过内心的执着,这些年来没少派人在各州打听。虽然并未寻到糟糠之妻,可对于九州各类信息倒是了解了不少,此中更是不乏秘闻。此前自打见到谢长风时,孙有别心里就暗暗有了动了心思。明明他周身没有一丝的天地之气,可是却给人一种锋芒毕露的锐利之感。知道他眼神冰冷的扫过文武时,外泄出一丝寒芒,这才让孙有别回忆起了一些关于墨狞州的传闻。

见谢长风的脸色微微的变了变,老王八就知道自己所料不错,这家伙果真是出自墨狞州翟家。他蛮不在乎的瞥了文武一眼,紧接着继续说道:“至于这小子在营里跟我说些什么又有何关系,反正我早已传出这小子被我击杀的消息,我总归是要拿着他的脑袋去给我营里的兄弟,头上的上官一个交代。”

谢长风眼珠子转个不停,自从他被勘破了身份,脸上便现出了几分气恼,当孙有别提及墨狞翟家之时,他脸上更是尽显了张狂

。只见他冷哼一声,嘴角颤抖着,藏不住满脸的怒意,出声喝:“够了,老王八,废话少说。你那被毁了半张脸的臭婆娘就在我的手上,若是我们平安的渡过了九道儿沟,我自然会将她完璧归赵。如若不然,哼哼,我的人已然会把她还给你。只是到那时候,就不敢保证是否能够一次就可以送完了。”

孙有别闻声怒不可遏,瘦小的身子往前一挺,顿时现出了磅礴厚重的威势。孙有别睁圆了鼠眼,针锋相对的说道:“你此话何意?”

谢长风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里凶残的说道:“自然是今天送来一根手指,明天送来一只耳朵了。呵呵,你不是喜欢那个老太婆花了的半张脸,那我就成全了,将她整个剁碎了,然后如数交到你的手上,如何?”

孙有别闻言,顿时气得身体发抖。只见他高举起手上紧握着的刻画着龟壳纹路的盾牌,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暴涨了起来,只见他举着盾牌狠狠朝着谢长风冲杀了过来,只一下就把谢长风撞飞了出去。

只见谢长风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重重的落在地上,溅起了一片尘土。谢长风趴在地上狂咳不止,空中呛出了道道鲜血,站着灰土粘成了一团污秽。谢长风身后五兄弟见状瞬间大怒,师爷打扮的老二掏出了一根粗短铁杖,面容刚毅老四往手上戴上了一双钢爪,体态臃肿的老五取出了一根铁痢疾,精瘦的老六则扛起了一根齐眉短棍。至于最后一人,他沉默寡言,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想来正是老三。老三神情呆滞,双目空洞,此刻也有了动作,只见他将身体闪到原处,手里瞬间多出了几根钢钉来。五人齐动,身上隐隐散发着惊天的天地之气。李安民和文武所料不错,这五人果然个个都是修士。

眼见着五兄弟蓄势待发,就要不顾一切扑向孙有别时,忽然听到一道大声的吼叫声响起:“住手。”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躺在地上谢长风高高的举起了一只胳膊,对着五人挥了挥手,制止了五人的将发的攻击。谢长风又咳嗽了几声,挣扎着坐起身来,不顾脸上的血污,对着兄弟五人笑了笑,接着轻声说道:“孙管事是重情的人,如今既然我已经告知他不同的选择所导致的结果,以孙管事的精明,心中定然早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被我牵着鼻子走,他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若不让他彻底发泄出来,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放我们渡河呢。”

说着,谢长风转头望向孙有别,眼里闪烁起一道得逞的奸笑,出声说道:“孙管事,你这打也打了,时不时可以答应放我们过河了?”

看着谢长风轻笑着说出这些话,孙有别心中的憋闷更盛。他虽有重拳,可是每次出击都如同打在了棉花团上,被谢长风四两拨千斤般的轻易化解。他心中感慨,这谢长风好像是他肚子的蛔虫,总能将他的心里和算计拿捏的恰到好处,一时之间,他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第四十五章 孙有别的选择

许是秋风太寂寞,所以才肆虐着卷起了漫天的尘埃。

小山包上,孙有别沉吟稍许,出声说道:“你怎么证明你所言非虚?”

谢长风淡淡的笑了笑,回答道:“我无需证明,你只需要选择信或是不信。”

孙有别闻言冷哼一声,一双眸子睁得滚圆,怒火中烧化成了锐利的锋芒,像是闪耀着寒光的尖枪,直直的紧盯着谢长风。而谢长风好似早有预料一般,目光平淡,好似一平湖水。两人对视良久,只是再锋利的长枪钢矛扎到了湖水里也终归会化为波澜不惊的宁静。

终于,老王八率先松了口,只见他长叹一声,扭头望向天边随风聚散的云朵,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放行。”

即便是纵情声色,阅女无数,成为了花间老手又如何,到头来还是比不过隐藏在心底的那抹影子的分毫。此言一出,场中众人脸色纷纷变了。石墩子闷哼一声不多言语,只是两腮鼓起,眼里闪过一丝憎恶。反观谢长风身后五人却是个个神采飞扬,从老二到老六,尽是收起了手中各式各样的兵刃,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谢长风也是面带笑意,只见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对着孙有别拱手一拜,出声言道:“谢过孙管事,待我的兄弟们到了安平州的地界儿,我自会将嫂夫人的下落告知与你。”言罢,他就伸出手指放在嘴里,鼓起了腮帮子猛得一吹,就猛然间吹出了一道响亮的口哨。

口哨声一响,就见小山包不远处露出了一个人影。这人牵着一头高大的骏马,马身上背着着套索,后面紧紧地跟着一个包裹严谨的车架。随着车马露出头来,又看到两位身形彪悍的护卫手里端着长刀短剑,小心翼翼的守在马车两侧,他们的双眼不停地在四周扫来扫去,似乎是在提防潜在的危险。驾车的马夫朝着谢长风所在的山包上望了望,看到谢长风高高扬起的大手时,他才安稳下来。只见他一个纵身就跳到了车马架子上,伸出手来轻轻地挥了挥长鞭,落在了马臀之上。马儿吃痛,也不叫嚷,只是喘息越发粗壮,脚步也急促了起来。

一驾马车儿才走,紧接着有一辆马车出现。如此反复,不多时就见马夫们架着马车,排成了一条长龙,直直的奔着九道儿桥而去。

“老四,告诉那群孤魂野鬼,事情我已经摆平了,他们可以滚了。”见车马络绎不绝,谢长风更是难掩心中的喜意,忽然转过头来对着沉默寡言的老四出声言道。老四本来话就不多,即便是听到了大哥谢长风的吩咐,他也仅仅是点了点头。随后,老四双手捏着玄妙法决,口中呜咽有声,好似呻吟,又像是呜咽。

谢长风一行人早已见怪不怪,可是躺在地上的李安民却是露出了一脸惊异的表情。听了谢长风的话,少年郎心里不由得一阵迟疑:“孤魂野鬼,难不成指示的夜下鬼不成?”想到这儿,李安民的脑门上瞬间惊出了一层冷汗。他

忍不住抬头朝着谢长风的所在望了望,却不曾想刚好撞上了对方的一双眼里。李安民瞬间好像针扎了一般,倏忽之间就收回了眼神,因为他从谢长风眼里看到了一丝玩味和讥笑。

“难道夜下鬼已然将石狗崖上遇袭的消息传了过来,或者说这谢长风早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身份?”李安民心中忐忑,不由自主的暗暗想到。

谢长风轻笑一声,就转头不再看向李安民,对着其他诸位兄弟吩咐道:“哥几个辛苦,按照原计划看护好各自负责的车马,务必安全渡河。兄弟们多加小心,切记要依计行事,我们十日后见。”言罢,谢长风沉思片刻,忽然抬头望向胖子老五,出声说道:“老五,这王大安就由你来看护。他任由你折腾,不过要记住一点,我要他活着。毕竟我答应了他哥哥保他一生无虞,切莫让我失言。”

谢长风话音落下,身后几个兄弟的脸色忽然凝重了几分。即便是方才好似游魂呜咽的老四也安静了下来,一脸郑重的看着谢长风。

“谢大哥这一路照拂,老二我就现行告辞,我们就此别过,十日后见。”衙门师爷打扮儿的老二见场中气氛有些凝重,就站了出来,率先对这谢长风拱手一拜,出声言道。话音一罢,老二直直的转身离去,一溜烟儿的就奔到了山下,融入了车队当中。

见老二率先开口,其他几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然后就见一脸刚毅的黝黑汉子走到了谢长风的身前,只见他也对着谢长风拱手一拜,出声说道:“大哥保重,十日后见。”说话,也直奔山下,也跳上了一驾马车之中。

不多时,出了老四有模有样的冲着谢长风拱手一拜后,老五老六也都是站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对着谢长风道了句:“十日后见。”随后便消失在浩浩荡荡的车队当中。只是临走之前,胖成了一座肉球的老五像是拎小鸡儿一般的提溜着李安民一同下山而去。

临走前李安民不着痕迹的跟文武对视一眼,少年郎眼里藏着笑意和胸有成竹。文武脸色黯然,不知道谢长风在打什么主意,他口中的计划究竟指的什么也引起了他十足的好奇。

谢长风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只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待送走了几个兄弟,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见谢长风笑脸盈盈的踱着步子走到了石墩子的面前,他没有说话,只是面带笑意的看了看文武,然后伸出手来拍了拍被石墩子紧紧按住肩膀的他。谢长风这两下看似掌力轻柔,可实际上却是暗藏了磅礴的力道。这两掌在身上,文武只感到有如小山一般沉重。刹那之间,文武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猛得喷出了一口老血。文武身子一软,看着谢长风露出了满脸的不解,就像是一滩烂泥一般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地上。

石墩子见状一愣,就忍不住朝着孙有别望去。孙有别也是眉头一皱,看着谢长风一脸疑惑地出声问道:“他不是你的人吗,你这是何意?”

谢长风冲着孙有别嘿嘿一笑,然后冷冷瞥了文武一眼,出声说道:“毕竟孙管事要拿他的人头给兄弟一个解释,给上头一个交代。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忍不住拿他试试我的掌力。莫非孙管事介意此事,还是说跟着小子有什么关系?”

孙有别冷哼一声,对着谢长风说道:“哼,疯子,真不知道你再说些什么。眼看着你的车马就要到了九道儿桥了,还不说出佳儿姐的下落!”

谢长风闻听此话,又是嘿嘿一笑,他搓了搓手掌,对着孙老王八说道:“嘿嘿,您还真是个痴情的主儿。”言罢,他从怀里掏出了一纸信笺,夹在指缝之中朝着孙有别轻轻一甩。单薄柔软的信纸在他指尖的轻甩之下,变得坚硬且锋利起来。这封信笺打着旋儿,直直的朝着孙有别飞来。孙有别见状,眼中精芒一闪,就双掌一对,生生止住了信笺的攻势。他瞪了谢长风一眼,然后打了书信只看了一眼,瞬间脸色变幻莫测起来,慌忙不迭的连声问道:“这信上所书可都是真的?”

谢长风脸上现出了一丝邪魅,嘴角微弯的出声言道:“呵呵,凭借孙管事的地位,是否属实,一查便知。”

言罢,孙有别静默无声,久久不语,任凭谢长风放声大笑,扬长而去也视若无睹。

九道儿沟上九道儿桥,桥虽名九道儿,可实际上却只是一道。非但如此,修这桥时,只求着结实,倒是忽略了其他的地方。比如美观,又比如宽窄。这就是由大石头堆砌成的九道儿桥窄极了,顶天儿也只能让一辆马车通过。因为谢长风这拥有者六十八家马车的车队渡河时,之能慢吞吞的一点儿一点儿挪动。不过好在这桥修的结实,这马车里拉得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磐岭石,若是别的桥,早就被压塌了。

谢长风车队里的两百人在桥前排着队,一是无聊就相互调侃,一时之间笑闹之声不绝于耳。这般动静自然瞒不过龟甲营里的三千甲士,他们本就陈兵营外,防止贼人的突袭。此刻见到这群嚣张的走私郎们竟然没有付出一丝代价,就公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渡河。一个个恨得压根子痒痒,龟甲营里的几个头领更是不忿,守着九道儿沟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无偿渡河的主儿。他们几个眼神交汇,就心领神会的朝着狗娃子的方向望了望,然后蹑着脚步朝狗娃子跑去。

狗娃子哪里不知道这群小子们心里打的算盘,他也看到了那群嚣张的狗崽子,心里也早已经是百般的不痛快。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忘孙有别的嘱托,见走私郎们已然渡河,可是孙有别哪里却迟迟没有传出信号,狗娃子便明白了孙有别的决定。狗娃子极为聪慧,也甚是了解孙有别的心思。他一早就明白了能运六十八车山中玉的肯并不是任人宰割的肥羊,若是硬生生的吞下,只怕会撑破了肚皮。而现在,孙有别就选择了将其硬生生的吞下。

第四十六章 斩冯三定军心

狗娃子左手持盾,右手握刀,横亘在龟甲营前。听着三千甲士议论纷纷,他的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头冷汗。

九道儿沟上还是头一回出现这么庞大的车队,目光短浅些的将士们心里念叨着没能捞些好处,心里有些谱的几个却是一脸的苦相,掂量着任由其渡河的下场。孙有别就不出现,纵使龟甲营军纪严明,可如今群龙无首,也难免交头接耳,众说纷纭。

狗娃子心知如此下去,只怕会坏了孙有别的计划,心里百般思量着对策。好巧不巧,这会儿几个被贪欲蒙了心的小首领们爱死不死的踱着步子朝着狗子一路小跑的赶了过来。看到这几人一脸谄媚的模样,狗娃子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呵呵。”狗娃子轻笑两声,对着小跑过来的几人回以温和的微笑。

“嘿嘿,狗哥,谁不知道你是统领身边的红人,咱们营里除了统领谁不服你。如今统领昏迷不醒,理应凡事由您做主。好巧不巧的九道儿沟上又来了这么好大一只的肥羊,您看不如您点个头,哥几个带着几百兄弟去体察一下民情,带回来的东西分给您大头如何?”赶过来的这位小首领是龟甲营里骑兵的队长,名叫冯三儿。龟甲营里骑兵仅有五百,这冯三儿又起奇兵中的佼佼者,故而深受孙有别重视。一来二往的也跟狗娃子、石墩子等孙有别的心腹们也熟络了起来,在营里的地位也自然而然的水涨船高。不过年轻人往往有着自大的通病,总以为自己天赋异禀,一旦小小得势,就浑然不知天高地厚。

冯三儿看到了狗娃子脸上的笑意,心里的底气更足了几分。他想着以自己的身份加上重利的诱导,狗娃子哪里又不同意的道理。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见笑脸盈盈的狗娃子左手拉住了他的身子,右手举着锋利的钢刀,手起刀落,就砍下了自己这颗好大的头颅。直到刀刃儿穿破了自己的脖子,冯三儿还是想不通狗娃子为何毫不犹豫的斩杀了自己。

这一边,冯三儿的圆滚滚头颅骨碌碌的滚落在地上,喷出的鲜血粘连着地上的泥土,顿时变得污浊不堪。狗娃子这突如其来的一刀瞬间让嘈杂的甲士们安静了下来,尤其是跟在冯三儿身后的几个小首领,更是被吓破了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接二连三的对着狗娃子磕头求饶。狗娃子眼神冰冷的扫过全军上下,上前两步拎起了冯三儿圆滚滚的脑袋,然后高高举起,厉声喝道:“将军昏迷前严令诸军严守军阵,不得擅动,违令者斩!”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无声,只是仍有些兵士们的眼睛里闪烁着阵阵骇人的凶光,暗暗地握紧了拳头。为首的叫齐横,乃是营中步卒,更是龟甲营里公认的最勇猛的战士,即便是以一敌十,他也不尽然会落下风。为在他身旁的都是小队里的成员,这几个都是龟甲营的老人了,平日里精明得很。龟甲营向来铁板一块,各队甲士们也是相敬相好,狗娃子身为孙有别亲卫,更是统领着负责保护孙有别安危的护卫队,按理说即便

是他趾高气昂也不为过。可是狗娃子越是身在高位,脾气越是好,别说是与甲士们发生争执,即便是一瞪眼,一红脸也是极少的。可这会却毫不犹豫的斩杀了一位骑兵新秀,这着实是一件怪事。狗娃子越是反常,齐横几人越是确定这里面有事,他们的眼神忍不住悄悄地朝龟甲营里瞄了瞄,显然是对孙有别昏迷之事起了疑心。

狗娃子冷冷的盯紧了齐横,将冯三儿的头颅往地上一扔,就老气横秋的出声喊道:“护卫队何在!”

话音一落,就见狗娃子身后闪出约我四五十为身形异常高大的汉子,他们个个身上披着厚重的铠甲,一手持盾,一手握刀。甲士浮屠铁甲,盾是龟纹方盾,刀是削铁钢刀,这一众护卫横在狗娃子身后,那可真是实打实的钢铁洪流。这群汉子齐齐以刀拍盾,发出阵阵兵戈相交的锵锵金石之声,而后他们以盾捶地,一阵闷响之后,齐声喝到:“护卫在!”

护卫队诸兵齐喝,响声震天。狗娃子满眼尽是死寂之色,目光在齐横几人身上停留许久,随后冷声喝道:“今日仰仗诸君为监军,意在谨遵将令,严整军纪。凡交头接耳者,斩。凡乱我军心者,斩。凡生退意者,斩!”

三斩之令一出,龟甲营前三千将士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再有半点松懈。齐横脸色瞬间涨红,俨然山上的猴屁股一般。他心里明了放任那六十多驾满载着私货的马车读过九道儿沟是什么下场,上头一旦追究下来,恐怕整个龟甲营都免不了身受其罪。他不愿被牵连,加之看不惯狗娃子突如其来的强势,竟然失了方寸冒出头来。只见他不顾身边人的拉扯,伸手指着狗娃子,扯着脖子放声喊道:“狗娃子,你可知放任他们离去的下场,若是出了叉子,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听着齐横的怒吼声,狗娃子心里愤怒的火苗瞬间升腾起来。他面无表情的直直的对上齐横的双眼,嘴角颤抖着显然是气愤到了极点。他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兵士,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齐横走起。齐横身边的几位步卒生怕狗娃子再暴起杀人,就纷纷高举着硬盾,转向了狗娃子。护卫队的甲士们见状,一言不发的跟在了狗娃子的身后,那露出来的眼神里,流转着骇人的杀意。

狗娃子问听动静,就对着身后的浮屠护卫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停下,自己确实脚步不停的继续朝前走去。狗娃子每走一步,气势就庞大一分,当他走到齐横身前时,原本护在齐横身前的几个步卒竟然心里生出了惧意,不由自主的为狗娃子让出了路来。

狗娃子平日里懒散,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这会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铁血之意。感受到这逼人的气势,齐横终于冷静了下来。只见他脑门上冒着一层虚汗,心里生出了几分悔意。可是十个兵士九个痞子,即便是心里不住地突突,可是齐横还是硬挺着,高昂着头望着狗娃子。

狗娃子一脚踢开齐声身前的几个步卒,走进前来一把揪住了齐横的领子,怒眼圆睁,直勾勾的

瞪着齐横,咬牙切齿的冷声说道:“军令如山到,兵士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令昏迷前严令诸军严守营门,那边不可以擅动半步。若是出了事,我狗娃子愿第一个站出来,以死谢罪。”

话音一出,全场更是寂静无声,即便是先前有几个如齐横一般心里打着小算盘的兵士这会也噤声不语,默默地低下了头。齐横闻听此言,虽然头还是昂着,可是眼神里却明显有了闪躲。

狗娃子见状,半步超前,错开了身位,贴着齐横的耳朵,冷声喝道:“你也是营里的老人了,何时见过将军出错。今日我念往日同袍之谊,才没有斩下你的头颅,切莫再要多言,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言罢,狗娃子松开了齐横的衣领,顺势一拳打在了齐横的胸膛之上。齐横吃痛,捂着胸口接连后退了几步。狗娃子极少出手,可是这一拳落在身上,齐横明显的感受到了狗娃子刻意收了力气。他脸色一凛,瞬间明悟过来原来一直以来他都轻视了狗娃子的实力。换言之,这一拳,只是狗娃子对他的警告而已。他连忙抬头望向狗娃子,四目相对后,他看到了狗娃子眼神中的冰冷,瞬间就低下了头。紧接着,他冲着狗娃子拱手行礼,出声言道:“齐横领命,严守营门,不擅动半步。”

狗娃子见状,这才冷哼一声,猛地一摔军袍,转身回到了军阵之中。

话说龟甲营前好生热闹,可是小山包上的文武却是苦不堪言。他被谢长风轻轻拍了两掌,真个身子都变成了一滩烂泥,瘫在地上站不起身来。这会儿见谢长风一行人已然离开了小山包,孙有别这才拿出信笺在手里一搓,小小的信纸在天地之气的碾压下就化成了飞灰无数,飘散在了这肆意的秋风中。

孙有别沉默了片刻,然后默默的走到了文武的身边。他蹲下身子给文武服下了一粒药丸,然后伸出手指在文武身上点了几下,出声说道:“这是龟寿丸,治疗内伤有奇效。方才我已经解开了龟息之法在你身上留下的封印,以你的实力,约莫半个时辰便可以恢复过来。”

文武活动了一下筋骨,顿时浑身上下劈啪作响。他轻咳两下,出声言道:“这龟息之法果真奇妙,竟然掩去了筋骨血肉的力道,也不知道能否瞒过他谢长风的眼睛。”

孙有别眼睛转了转,出声说道:“墨狞翟家的门道深得很,即便我在你身上施下了龟息封印,也不敢保证他是否发现了你身体的特殊之处,不知道你那个小兄弟撑不撑得住。”

文武听闻此言,眼里尽是担忧之色。随后他对着孙有别拱手行礼,出声言道:“在下谢过将军,我蜂巢定不会忘记将军的大恩,日后将军有求,我蜂巢必应。”

孙有别闻声笑了笑,看着文武出声言道:“呵呵,别日后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你就把这恩报了吧。”

文武闻声愣住,不解的说道:“此话何意?”

孙有别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平静的说道:“老夫要与你们同往安康城。”

第四十七章 老六的提议

“你说什么,你要跟我一同前往安康城?”

听到孙有别悠悠开口,文武神情一滞,脱口而出道:“那你的龟甲营就不要了?”

孙有别闻声,朝着龟甲营的方向望了望,脸上浮现出一弯浅浅笑意,意味深长的说道:“虽说这龟甲营里倾注了老夫几十年的心血,可是有些事却更重要。更何况,有狗娃子在,这龟甲营一时半会的乱不了,我相信他。”

文武闻听此言,心思一动,打了个激灵,就凑到孙有别旁边悄声打探道:“莫非,是与尊夫人有关?”

孙有别闻声斜着眼睛瞥了文物一眼,随后一巴掌排在了文武的后脑上,撇着嘴角说道:“年轻人你可知道老夫之所有能占着龟甲营几十年,全都仰仗于老子从不多管闲事。”

文武闻声一滞,讪讪的笑了笑。孙有别也是轻笑着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石墩子,继续说道:“石墩子,你脱下身上重甲,给文武小哥穿上,而后便独自回营吧。狗娃子毕竟势单力薄,我怕他应付起来吃力,你与他一起替我守好家。”

石墩子闻声,木讷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焦急,连忙出声说道:“那谁来保护您?”

孙有别忍不住笑出声来,指着石墩子出声言道:“你这憨货,我的性子你还不了解。老子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若不能确保自己无恙,我又怎敢前去安康城?”

石墩子见孙有别坚持,就哭丧着脸不情不愿的褪去了身上的重甲,递交到了文武的手上。文武接过重甲,皱着眉头看着孙有别,有些迟疑的说道:“我说孙管事,这王八壳这么厚,我不背成不成?”

听到文武把重甲唤作王八壳,孙有别顿时就急了眼,他怒眼圆睁的瞪了文武一眼,气鼓鼓的说道:“你这小子也是个憨货,虽说我不明白你们蜂巢真正的意图,可是总归是潜藏过去。若是被他们发现你小子还活着,你觉得被那胖子提溜走的小子还能活多久?”

文武闻声,思量片刻后就麻溜的穿上了他口中的王八壳子,然后对着孙有别竖起了大拇指,一脸恭敬的出声言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孙管事思量周全,小子佩服佩服。”

孙有别闻声斜着眼睛瞥了文武一眼,可是嘴角却忍不住泛起了一丝笑意。文武见到后也是会心一笑,心里喃喃暗道:师傅所言,果然不虚,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金玉良言,受用终身啊。

话说文武这边收拾停当,就跟在孙老王八的身后,悄无声息的隐藏在了九道儿沟上。而李安民这会却过得不是多么舒坦,原来他被胖子老五提溜到了拥挤哄闹的车队里,一路上被老五那充满厌恶的眼神紧紧盯着。

话说谢长风催促着身后的五兄弟各自认领几家车马,给马夫护卫们使了个眼色,就纷纷融到了车队之中。李安民被胖子一把丢在了马车上,整个身子与车上用草皮盖着的货物撞在了一起。少年郎只举得身体吃痛,就皱着眉头伸手朝下一抹,就摸到了一块块

坚硬的石块。少年郎眼神微转,心道果真是山中玉无疑。

九道儿桥太窄,车队行进的较为缓慢。而胖子老五所负责的车马又在车队后方,因此这会之能停在原处歇息等候。胖子心里急躁,嘴上叼着一根野草,正骂骂咧咧的抱怨个不停。这一抬眼刚好瞧见了李安民伸手在车马上摸摸索索的,顿时心里更是气愤。“他妈的,臭小子摸什么摸!”胖子老五爆喝一声,一个健步就冲到了李安民所在的马车前,夺过了车夫手里赶马的长鞭,冲着李安民就是猛地一挥。只见长鞭在老五的挥舞下,卷到了一起,发出一道“噼啪”的脆响,鞭尾像是毒蛇的伸缩信子,刺溜一下就落到了李安民的身上。李安民躲闪不及,顿时就被长鞭抽破了身上的布衫,瞬间身上被抽出了一条皮肉绽开的血印子。李安民眼神闪躲着发出了一道痛苦的嘶鸣,捂着身上的被抽出的鞭印蜷缩到了马车的一角。

李安民变现的越是软弱,老五越是嚣张。只见胖子嘴里骂个不停,又抬起了手里的鞭子,冲着李安民再次抽了过来。可是鞭子还未出手,就有一只精瘦的胳膊紧紧攥住了老五臃肿的大手。胖子正想拿着李安民发泄一下心里的急躁,可没想到却被拦下,一时间心中的怒火更盛了几分。

“谁呀,他妈的活腻歪了,竟敢扰了五爷的兴致。”老五暴怒之下,大吼一声就转身朝后望去。谁知转过头来,却看到了一张盈盈笑脸。

“哎哟,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惹到你了,竟然让五哥发这么大的脾气。”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跟着谢长风一众兄弟里的老六。老六个头不高,身子骨也是精瘦,他身后斜背着一根齐眉短棍,嬉笑着就走到了老五的身后。

老五见到老六,就忍不住冷哼一声,露出了一脸的不快。显然,他还没有忘记先前小山包上老六在谢长风面前踹了自己一脚的事。可是毕竟身份相差不多,即便是他对老六再嫌弃,可总也要给谢长风一个面子,就冷冷的瞥了老六一眼,一脸不屑的出声说道:“怎么着,六爷闲来无事,来管教起我这五哥起来了?”

老六见老五这般反应,心里就明白这愚笨的老五还惦记着先前小山包上的一脚,就忍不住摇了摇头,发出了一道叹息声。老六本是落魄人,曾受过老五的恩情,故而先前见老五失言,他心里焦急,却有不好在谢长风面前当面提点,故而这才打了个激灵就起身踹了他一脚以此为警告。可谁知这老六非但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反倒是满心的责备,心里顿时涌起了万般的无奈。

“五哥说笑了,小弟怎么敢对哥哥指指点点,只不过有一事想跟哥哥商量商量。”当着手下这么多人在,老六给足了老五面子,轻笑着跟老五说道。

见老六态度恭顺,胖子心里也舒坦了几分。于是语气上也有了一丝缓和,瞪了李安民一眼后就随手将鞭子丢给了车夫,转身望向老六,出声说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老六眼珠子一转,就拉着老五

走到了车队一角,朝四下打量了一番后,出声言道:“五哥,你有没有觉得今日之事有些怪异?”

老五闻声不解,皱着眉头,闷闷的疑惑道:“嗯,何出此言?”

老六轻抚下巴,往胖子身边凑了凑,出声言道:“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今日之事有些太过顺利。我专门打听过,早在有山中玉生意之前,孙老王八就占了龟甲营的坑,如今也有几十年了,可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主儿。再说近些年来山中玉生意做得火热,即便是磐岭王家再过愚昧,也不可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这山中玉可基本上都是从九道儿沟上过得河,换言之都是在孙老王八眼皮子底下完成的交易。可是上头非但没有降下一丝责罚,反倒是孙有别这些年来转了个盆满钵满,由此可见这人的手段,绝非一般。我只怕此中有诈,你我兄弟六人,大哥自不用说,老二心机深沉,老三实力超群,老四神鬼莫测,只有你我二人实力、心智均较为平庸。若是孙老王八真的另有算计,只怕不会拿他们四人动手,只怕最先遭殃的是你我兄弟二人。故而我想着,待过了河后,你我二人悄悄地联合在一起,相互照应,以防不测,如何?”

老六言辞恳切,可老六问听之后却一脸的不屑。他轻蔑的看了老六一眼,就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老六啊老六,枉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汉子,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无胆鼠辈。那孙老王八可是个招嫖也要穿盔戴甲的主儿,你竟然惧怕于他,真是笑煞我也。更何况老大早已定下了计策,我们还是依计行事的好,如若不然,哼哼,大哥的手段想必你也是见识过的。”

老六被老五好一通羞辱,看着老五一脸嚣张的模样,他的脸顿时刷的一下变得通红,恨得压根儿痒痒,心里暗道真是肥猪不足与谋。他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拱手朝着老五拜了拜,一脸严肃的出声说道:“五个,今儿六弟之言绝对是发自肺腑,还望五哥好生斟酌。你我二人所率车马均在尾端,若你改变了主意,可以在渡河之后以此香为我留下踪迹,我自有主意凭借气息追上。”话一说完,老六转身就要离去,只是心里的担忧不减,于是直直的盯着老五,再次一脸诚恳的出声言道:“五哥的恩情,我老六终生铭记。只求五哥能沉下心来,细细斟酌我今日之语。五哥珍重,小弟拜辞。”

言罢,老六转身就欲离去,只是转身的一刹那却不经意间瞥到了端坐在车马的李安民。老六看到少年郎双眼之中噙着笑意,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细察之,李安民的嘴角微微上扬,呆着一丝讥讽的笑意。

老六看着李安民,好像看着一把锋利的宝剑,又像是看着天上那轮高傲的骄阳。他一阵恍惚,心里突突跳个不停。他只道是自己失了神,就晃了晃脑袋,朝着李安民再次定睛一看,瞬间脑门上就现出了一层冷汗。

因为他惊讶的发现,少年郎先前身上被老五用鞭子抽出来那皮肉绽开的伤疤,此刻竟然已然愈合了。

第四十八章 五爷,小子特来救你一命

满载着磐岭石的马车慢慢悠悠的渡过九道儿沟上仅有的一座小桥,车队行进虽然缓慢,可好在有条不紊,只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沉默寡言甚至有些阴森恐怖的老四就已经带着十多辆马车渡过了河。临行前他特意命人给老五传来了消息,告知老五速速动身,免得耽误了行程,影响了计划。

老五本是个急性子,他最厌恶等待,否则也不会急躁的找李安民的麻烦。一得到老四传来的消息,他赶忙吆喝起来,叫手下人准备渡河,一时之间哪里顾得上李安民和老六。

话说老六看到少年郎身上原本那血淋淋的伤痕依然恢复如初,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话来。他早年间因缘际会,曾得到一侧孤本,修得了灵猿功法,一根齐眉棍耍的是虎虎生风,经过了十几年的修行,终于踏入了修行的门开,成了人境中期的修士。可即便是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也不会在短短的半刻钟之类恢复如初,但是李安民却做到了。这让本就心存疑窦的老六心里再次涌起了一道寒意,只怕这李安民也非常人,他潜入车队里究竟有何目的?老六心中迟疑不定,再抬头却看到少年郎眼里满是玩味的笑意。他连忙用手揉搓了两下眼睛,在睁开眼,却看到少年郎已然翻身下了马车,一瘸一拐的朝老五走去。一时之间,老六心里犯了嘀咕,他挠了挠脑袋,就满脸疑惑的朝着自己车队走了过去。

“咦,臭小子怎么下来了,莫不是皮痒了?”老五看着一瘸一拐的李安民,似乎是在好奇先前畏畏缩缩臭小子怎么敢主动来找他。

少年郎笑了笑,对着眼前这个胖子笑了笑,然后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小子这次过来,是为了就五爷您一条命啊。”

老五闻声大怒,心道这小子竟然敢口出狂言,怒从心头起,就扬起巴掌朝着李安民的脸上抽去。可是猛然间,他看到李安民意有所指的眼神。老五顺着少年郎的眼神往后一望,就看到了老六背着齐眉棍远去的背影。胖子表情一滞,皱起眉毛把手收了回来,紧接着把李安民拉到了一旁,低声问道:“臭小子,你此言何意,速速给五爷我如实道来!”

李安民看着胖子一脸急切地表情,顿时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副淡淡的笑意。

十万大山旁,吼天牛的叫声不止。

“哞。”

第三声吼持续传来。老船夫端坐桌前,桌上摆着一个酒坛,他本就是个老酒鬼,摇晃着就被刚要小酌两杯,可是听到这道叫声,老船夫忽然脸色一变,惊呼道:“不好。”老船夫轻呼一声,一个模糊的红色影子从他的身后倏然浮现,接着升腾而起。他口中默念玄妙法决,双手挥舞,升腾到空中的红色影子散发出淡红色的光晕,覆盖整个方圆客栈。

吼天牛的吼声属于罕见的灵魂攻击,声波可以震碎修士灵魂。

声波传来,接触到红光便像涟漪般轻轻散开。声波经过红色光芒的阻隔传到客栈里面。虽然阻隔了绝大部分吼声的威力,但仍有余震穿过光幕而来,客栈内的桌

椅出现裂纹,随着吼声不断持续的散发,外围的桌椅化为芥粉,而众修士们也渐渐抵挡不住这来自灵魂的颤栗,先是千军境,接着是搬山境,一个个陷入了晕厥。只有角儿,老黑几人还在苦苦支撑着。

“周大根,护住角儿和刘家小子。”老船夫为了护卫客栈内的众人已经是苦苦支撑着。枯瘦如柴的骨架微微有些摇摆,他下意识的望向蔡老头来去的方向,心里念叨着不知山林里的那小子抗不扛得住这样的攻击。

灵魂攻击十分奇特,可以锤炼修饰灵魂。陷入昏迷的修士要苦修数月才可以恢复。但黄耗子脸色惨白,耳根通红,双眼含满血气明显是要经过破碎的前兆。

“周大根,打坐那个黄脸人境的小子。”老船夫冲小二说道。

话说身着黑衣黑裤,头戴黑色毡帽的店小二周大根一记掌刀打晕了黄耗子。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老船夫,又闪电般地收回了目光,奔到杨角儿身旁。“嗬!”一声大喝,双手挥舞起来。被黑衣黑裤严严实实遮住的身躯上隐隐有一道道黄色的痕迹在缓慢流动,不是光晕,倒像是用画笔在身躯上画出了一道道纹理。

角儿正站在拼凑起来的几张桌子前,神色凝重的对着躺在桌上的皇姓刘家青年挥舞双手,乳白色的光晕一层层的拍在这位重伤世子的身上。

纹理浮现,周大根便绕着赵家郎和角儿飞速奔跑,奔跑的同时还不忘挥舞着双手。不多时,靠着奔跑的形成了一道风墙,再一次过滤掉声波余震。

这惊天的吼声还在持续不断的进行着,老船夫枯瘦的身体摇晃的更加厉害。方圆客栈太大了,作为一个覆地境的强者,他可以与所唤之灵融合在一起。抵挡住第三声吼轻而易举,之所以方圆客栈能够在无尽山脉立足,就是凭借了老船夫这覆地境的无上修为。

“船夫爷,我要坚持不住了。”周大根的眼耳口鼻已经渗出了一丝丝鲜血,恐怕再这样下去他也会落个刘家郎同样的下场。

按照常理,他完全可以带着角儿和周大根抽身离开,但他没有这么做。为了十六年来的坚守,和蜂巢人共同许下的宏愿,他必须留在无尽山脉,准确的说是方圆客栈必须留在无尽山脉。哪怕之前的同伴有的惨死,有的背叛。他也要坚守当年的誓言,因为他知道,虽然已经蛰伏了多年没有联系,但一定还有同伴和他一样也在坚持。

“嘭”“啪”

客栈内的桌椅剧烈的摇晃着,碗杯破碎一地。

“轰”

客栈三楼坍塌,小半个二楼支离破碎。

“啊”“噗”

周大根眩晕倒地,紧接着杨角儿也倒下不醒人事。

老船夫感到头晕目眩,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枯瘦的手臂上居然爆出一道道青筋,吼天牛的叫声还在继续,他脑海里一遍一遍的浮现出往日的种种。就在此刻,方圆客栈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形笔挺的老者。这老头子一头银发梳的笔挺,脸上面无表情,只见他双眼之中尽是睥

睨之色,手里端着一根发黄了的戒尺。

老船夫看到老者,脸上尽是激动之色,浑身颤抖着喊了句:“蜂,蜂王。”

李老鬼走到客栈中央,伸手从地上捞起了一个酒坛子,他把鼻子凑到坛口,猛的吸了一口,花白的头发在酒香与声波中肆意的飘散着:“好酒。”

老船夫死死的盯着李老鬼,即便是声波强劲,但他还是强行对着李老鬼说道:“三苦蜂,老船夫,见过老蜂王。”

李老鬼见到了老部下,也忍不住面带微笑,轻声道:“船夫郎,辛苦你了。”话罢,他身体一震,一股狂放不羁的气息破体而出,向着声波的中心激射而去。那是吼天牛所在的方向。

就在此刻,吼天牛的惊天一吼停了下来。

在吼声停止的一刹那,老船夫笔直的身躯罕见的一软,像一滩软泥一般坐到了地上。

老船夫内心狂喜,正要开口说话,突兀的一声“哞”再次想起。

第四声!

老船夫瞬间如坠冰窟。大悲大喜的起伏还没等适应,更大的悲痛又瞬间降临了。

连续的四次吼叫的威猛一次比一次强烈,几乎是十倍十倍的增长着。这次的声浪太快了也太猛烈了,整个方圆客栈瞬间化为芥粉。

说时迟,那时快。

“放肆。”李老鬼听到响起的第四吼也是十分诧异,眉头微皱,一声怒吼脱口而出,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此同时,他身影不可察觉到移动着,狂烈的红色灵气瞬间覆盖住客栈内的所有人。老船夫内心再次巨震,灼热的红色灵气是他难以想象的强大,他敢肯定老蜂王的实力甚至超过了地境。

“放肆”二字一出,吼天牛瞬间停止了吼叫。

李老鬼转身望向老船夫,他尖锐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惊天吼,想必你也知道就是那头蠢牛,他的叫声可以淬炼灵魂,不过鲜有人知道灵魂之力在修行中所起到的作用。”

李老鬼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个天下很精彩,罢了知道的太多反而会好高骛远,与修行无异。等日后境界到了自然会得以领会。至于灵魂之力,你需日日体会,其中妙处还需你自行领悟。”李老鬼也不停歇,“我提前安排人散播下了消息,说这里有大机缘。因此九州四地各大势力都安排了不少年青的苗子来打探消息,如今大汉各大势力因为十六年前的事都有青黄不接的局面。呵呵,这群年轻人在他们眼里可是宝贝。”

老蜂王笑了笑,继续说道:“蔡老头聪明一世,呵呵,只怕是糊涂一时了。楚慕寒那小子就交给蔡老头调教吧。刘家的小子距离吼声太近,灵魂必定受创,之前蔡老头那粒药丸与他服下。”

经历四吼的无尽客栈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圆形废墟,日头渐渐向西,一个须发皆张的身影拔地而起,向着圆形废墟的中心急速飞去,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居然是四吼,不知那小子撑不撑得过去。”声音从飞行的影子里闪过,随风逝去。

第四十九章 大忽悠李安民

风是粘连江水入骨清寒,水是波澜不兴只皱了秋意,秋意瑟瑟随风涌进了心头。

少年郎一脸的坚定,望着胖子老五,成竹在胸的大声说道:“五爷,小子此番挣扎着翻下车马,都是为了提醒五爷一二,救您一命啊!”

老五脸色一滞,堆满了肥肉的脸上掀起了一层层老褶儿,本就不太大的双眼在肥肉堆叠中显得更为渺小,简直成了一条微不可察的缝,执拗的从中散发出一道道耀眼刺目的精光。他吞咽了两下口水,把李安民拉到了一旁,瓮声瓮气的低声轻喝道:“此话怎讲,速速道来。”

李安民见胖子老五动了心思,连上不由的现出一抹笑意,心里暗暗说道:真是一头没长脑子的肥猪。如今事情的发展依然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料,他本欲探明谢长风一行人的身份,查出私运山中玉的罪魁祸首和真正目的。可谁知谢长风也是个眼毒心辣的狠角色,少年郎不但没能查清楚关于山中玉的详情,反倒是一个个的陷到了谢长风的阴谋和算计当中。李安民骨子里透着几分执拗,当然,也或许是年轻气盛不懂得见好就收。以王大安的身份被抓到了车队当中,非但没能让李安民畏首畏尾心生退意,反倒是激起了这个来自大汉北境,边城玄雀的小小少年心中的斗志。

这般日来察言观色,细品之下,李安民得到了如下信息。

首先,谢长风一行人一定是受制于人,或许就是胖子老五口中的那位老仙师。看老五和其他几个兄弟对于老仙师的态度,只怕这神秘莫测的老仙师一定是一个强大且恐怖的存在。除却谢长风外,其他几人对老仙师的态度都可以用恐惧来兄容。

其次,关于私运这六十八车山中玉,谢长风以及手下五兄弟乃是其主要负责人。只是恐怕他们几人身后隐藏的势力也是错综复杂,而且彼此关系似乎并不是多磨融洽。而这些隐藏的势力中,就包括了早成了石桥镇惨祸的夜下鬼。

再次,谢长风与手下五兄弟针对于私运山中玉之事,只怕早就私下里做好了计划。根据目前的情况,李安民隐隐猜到了计划的大概情况。应该是谢长风与兄弟们各自认领一堆车马,待渡过九道儿沟,平安地道安平州地界儿之后就各自分散,等到十日后再在事先约定好的地点汇合。但是这只是李安民的猜测,他们计划当中真正的内情,少年郎还是不得而知。甚至少年郎心里有些不解,按照他原本的猜测,这私运了六十八车的磐岭石,定是为了充当投石车的弹丸,那这么说来,谢长风一行人理应是起义之师浮云座下之人。可是奇怪的是,安平州十之七八已然归于浮云之下,谢长风一行人为何又要费尽心机的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呢?

李安民心里已然有了决断,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搞清楚谢长风一行人的计划究竟是什么,若有可能,他还要寻觅机会破坏他们的计划。而反

观谢长风这兄弟六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若果说非要选择一个突破口,那么有些愚笨的胖子老五,毫无疑问的成了最佳的选择。

“五爷,莫不是先前你曾得罪过六爷不成?”李安民一脸疑惑地模样,对着老五毫无征兆,却有开门见山的直接开口问道。

老五也是个老江湖,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少年郎牵着鼻子走,只见他沉吟了片刻,然后紧紧地盯紧了少年郎,冷声询问道:“何出此言?”

少年郎看着老五的脸色,心里暗暗笑了笑,想着这老小子倒也警惕。心中这般想着,可是他脸色却是露出一丝凝滞,故意哼了两声,出声言道:“呵呵,不满五爷您说,先前在小山包上我可是把诸位爷瞧了个真真切切。方才您生怕我那可怜的大哥办不下差事来,顾才在担忧之下,说是否该让您几位也去办这事。您这明摆着的是一心想将事情办好,可是六爷却是当着大爷和其他几位爷的面,毫不留情的给你来了一脚。这一脚倒也没事,可是他这嘴上可是忒歹毒了些,尽说些什么您质疑大爷决断之类的诛心之语。谢长风谢大爷本来可没往这面方向,可是经过六爷这么一带,哼哼,我只能说之后大爷的脸色可没怎么好看过。如果不是您之前得罪过六爷,您这亲如兄弟关系,六爷何故要陷害与你呢。”

听着李安民的话,老五的脸色是越发难看起来。只见他脸上的肥肉生生的嘟囔着,面无表情的开口随意唾骂了两句,这才抬头对着李安民说道:“这个狗东西,算是老子当年瞎了眼。当年他身无分文,又遭人围殴,都是老子舍下命来将他救下,不然他早就成了山野里荒尸了。而后我一直对他照料有佳,更是带着他一起投奔大哥,这才做到了今儿的位置。可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非但不曾想着报恩,反而陷害与我,真是居心叵测!”

李安民看到老五一脸愤怒的表情,就知道老五已经陷入了他的引导之中,这会已然动了怒。少年郎心里顿时就有了底气,只见他眼珠子一转,对着胖子继续说道:“五爷说得对,甭说是您,六爷那小人行径连我都看不下去。甭说方才小子惹您动怒,受累用鞭子抽我是被他救下,可是您放心小安子我行走江湖,最终的就是义气。与其被这等无耻之徒救下,小子我宁愿被您这种堂堂正正的汉子抽死。”话音一把,李安民闷哼一声,高高的昂起了头,下巴对准了老六车队的方向,眼神里尽是生死看淡的豪迈之色。

老五听到这话,忍不住脸色一红,他脸色一滞,紧接着就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少年郎的身前。只见他用他那肥大的手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语声感慨的出声说道:“贤弟啊贤弟,都是大哥先前一时糊涂,竟然不识得贤弟这满腔的忠肝义胆。哥哥都是被老六那个混账东西气坏了,这才一时气愤,用鞭子抽了你。可万万没想到贤弟你不光不计

前嫌,没有怪罪于我,反倒是一心为老哥哥我考虑,更是不惜得罪老六说出了这般肺腑之言。先前是老哥我糊涂了,贤弟的大义,老哥景仰,贤弟的雅量,老哥佩服。若老弟不嫌弃,今儿你我二人就此结拜成兄弟,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何!”

李安民看着老五一脸坚定的神情,顿时心中一动,就浑身颤抖着,哆哆嗦嗦的双拳合抱,紧握着老五的手,激动地喊了一句:“哥哥!”

“唉,贤弟!”

这会的老五一改先前对李安民的厌恶,转而变成了打心眼儿里的喜欢。只见他看向少年郎的眼神里都带着一股子光芒,像是遇到了平时未遇到的知己,也是激动地脸上的肥肉止不住的颤抖着回答道。两人哥哥弟弟论罢,就激动地四目相对,像是多年生死与共的手足一般。

老五一把搂住少年郎的肩膀,朝四下观望了两下,见没人主意,就对着李安民继续说道:“老弟,老哥我是个粗人,远不如你心思细腻来的聪慧。既然你我已然成了兄弟,那么老哥我就有话直说了。方才贤弟说你特来救我一命,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安民闻听此话,心里暗道这老五终于问到此事了。只见少年郎笑了笑,对着老五出声说道:“哥哥过谦了,您是做大事的人,手里眼里拿的看的都是家国天下,这等小小的阴谋诡计也只有我这等小人才会研究。”李安民先是扶着劳务的胳膊虚与委蛇的客套一番,随后清了清嗓门,对着老五悄声问道:“方才见六爷又来寻您密话了良久,心里暗暗盘算着他是不是心有存着什么歹念,又想要算计与您。心中担忧之下,这才主动过来,想要询问一番。只是您这等身份,聊得都是机密大事,小弟不知该不该问,有没有资格去听。”

老六闻声,眼珠子一转,就哈哈大笑两声,拍了拍少年郎的后背,爽朗的出声说道:“老弟这说的什么话,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你既然成了我兄弟,自然身份不比老六那只死猴子差上半点。哥哥也不瞒你,他来寻我倒也没别的事,只不过他说今日渡河之事过于轻松,他怕孙老王八使诈,就想着待过了河后我们两只车队结伴同行,相互照应。”

李安民闻声,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暗道:果然他们原来的计划是分开行事。只见少年郎挑着眉毛,手扶着下巴沉思良久,对着老五继续问道:“结伴同行?这车队本就是在一起,大哥与他本就是结伴同行的啊,况且我们大家伙能相互照拂也不见到是什么坏事。”

老五闻言,长叹一声,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对着少年郎出声言道:“唉,是哥哥我疏忽了,贤弟有所不知啊。我们大哥谢长风早早地就给我们定下了计策,各自划开了道分开走。也就是说,只要是我们渡过了河,就立马儿得分道扬镳。能相互照拂不假,可是这么一来可就与大哥定下来的计策相悖了。”

第五十章 九道儿桥前

“哦,竟有此事?”

李安民问听老五话罢,疑惑的出声言道。少年郎语声中虽透露出不解,可是那对眸子里却尽是藏不住的喜意。他早已猜到了谢长风几人早有定计,却苦于不知道详情,这心中焦灼好似百爪挠心。现在他还犹豫着要怎么从老五这里探探口风,若是直接询问只怕是太过突兀,再让这蠢货起了疑心。可少年郎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刚打了两个哈欠,老五就忙不迭的送来了软和的枕头。他竟然主动提及谢长风的计划,这让李安民如何不喜。

少年郎看着老五一脸愤懑的样子,干脆就顺坡下驴,接着老五的话茬儿,若做随意一问,不着痕迹的问道:“也不知道谢大爷打得什么主意,怎么好端端的车队非要分开。要知道过了九道儿沟就是安平州的地界儿了,我可听说安平这两个月闹了匪兵,一点儿都不安生。万一遇到了贼人,这可怎么给安康城里的孙老太爷交差啊。”

老五闻声,脸色一正,稍有不快的对李安民说道:“小子休要妄言,什么匪兵,那是义军,是天上云朵幻化成的神人,专门为了解救穷人的天兵。”老五语声不快,可转念一想,毕竟李安民只是个少年,哪里懂得这里面的道道儿,最多也是无心之语。于是胖子脸色缓了缓,接着出声安抚少年郎道:“呵呵,贤弟无须担心,这孙老太爷,嘿嘿,他不会怪罪的。”

看到老五一脸不快的样子,李安民心里一个咯噔,心道这群人果然与安平州作乱的浮云叛军有关,甚至他们本是就是浮云中的一员。而那位安康城里的孔老太爷,看老五这语气,恐怕不是谢长风信口胡诌的说辞,就是浮云在安康城里的暗桩。

李安民心里有些懊恼,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失言,竟然让老五这头蠢猪转移了话题。他心里叫苦,暗暗决定在试探一把,于是吞咽了两下口水,直直的盯着老五问道:“五哥,你可知道谢大爷究竟在盘算着什么,为何将队伍分开啊?”

“嗨,这还不都是因为”老五闻听这话,张口便答。眼见着这话已然说出了口,李安民忍不住眼巴巴的望着老五。可谁知就在此刻,老五的声音戛然而至,他似乎意识到了不对,于是眼神开始冰冷下来,轻轻地瞥了李安民一眼,语气也冷淡了些许,闷哼一声,对着少年郎说道:“哼,对你来说,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没事少打听。”

李安民闻声顿时把脸拉长了许多,他哭丧着望着老五,满心委屈的出声说道:“五哥,小弟只是担心六爷从中做些文章,万一再害了您,故而才多此一问。罢了罢了,算是小弟我不知好歹,一时失了智,妄言了。”

说话间,车队不停地缓缓行进。此刻天色已然渐晚,天外已升起了淡淡的红霞,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秋天的晚霞像是未出阁的大姑娘的脸蛋儿,即便是难得看上了一眼,一旁似乎的老妈子也会紧赶着的掩紧了窗扉,只留下一窗半朽的木和层叠的窗纱。短短不过半刻钟,红霞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潮水般缓缓涌来的漆

黑一团。

车队里的马夫们叫嚷着,催促着前面的马儿快些走。护卫人也一个个的取出了火把,吹开火折子将其点燃,也好让前面的了亮堂一些。

“五爷,紧赶着渡河了。天黑水急桥窄,桥上的石头拍上了水,若是马脚打了滑可就麻烦了。”几个胡茬子泛白的老马夫看了看眼前的路,就冲着老五吆喝道。

老五对着几位长者稍稍尊敬了些,高声回答道:“知道了。”紧接着他叉着腰望向身后十几辆马车,高声喊道:“小崽子们,老子这次领了十一驾马车,你们都归我管。现在收起你们懒筋,给老子擦亮了眼睛,必须全都囫囵个儿的渡过这九道儿沟!”

老五这人随时不太聪慧,可是这大嗓门一亮出来,倒是颇为振奋人心。甭管是护卫们还是马夫,也不管是青瓜蛋儿子还是熟门熟路的老江湖,听到老五的话都是立马整了整衣服,齐齐高声喝到:“渡河咯。”

见炒热了车队里因为等待而冷下来的场子,老五忍不住笑了笑,脸上斜挂着的那层层肉皮也跟着颤抖了起来。他心情不错,转过身子再望向李安民,方才的怒气收敛了许多,对着他出声说道:“贤弟啊,你这体格子太弱,快去找辆马车趴着,别在耽搁了行程。”

李安民闻声,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两声,对着老五出声说道:“五哥说的是,俗话说恭敬不如从命,那小弟我就不再推脱了。”话音一罢,李安民就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的走到车队靠后的一驾马车旁,费劲了周折的爬到了车上。

老五躲在暗处,悄悄地观察着李安民的行动,看到他笨拙的动作,心里顿时就舒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自信,喃喃说道:“嘿嘿,老子也算是有所长进,恐怕大哥都想不到我能长了这个心眼儿。大哥说的果然不错,只有在隐藏的角度才能看到一个人心里真实的状态。这小子果然是被我一鞭子抽坏了,上了车比上炕都费劲。真是不知道老大为何要我留他一条性命。难道说老大也看准了这小子脑瓜子灵光?不过也罢,日后对付老六还少不了他出出力,呵呵,等老子解决了老六,哼,这小子还真少不了大用处。”

说罢,老五就摇晃着身子走到了车队前面,对着马夫和护卫们吆三喝四的叫嚷起来。可是他却不知道,这会躺在马车上的李安民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嘴角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试着黑夜初生,月儿未现之时,少年郎眼中的笑意渐渐散去,转而变成了如清秋冷夜一般的入骨深寒。李安民笃定,这只车马定然与石桥镇惨案脱不了干系,定然与安平浮云乱军脱不了干系,定然与安康城外太子刘伏和浮云乱军的大战脱不了干系。

既然如此,不管是立场的不同,还是道义使然,李安民与谢长风一行人便已经注定为敌。少年骨子里的执拗让他下定了决心,既然注定为敌,那么我便要早做准备了。

“既然老五心里生出了戒备,那么探查其计划之事之能暂时搁置。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再次取得老五的信任才是。

”少年郎心中暗暗想到,沉思之中,他忽然听到一阵马鞭抽在空中的清脆响声,抬头就看到了那胡茬儿花白的车夫。顿时少年郎眼前一亮,心里忽然涌出了一个念头:马脚打滑!少年郎想到这儿,就忍不住嘿嘿一笑,淡淡的出声言道:“嘿嘿,看来只好在桥上做些手脚了。”

话说在火把的照耀下,车队不急不缓的慢慢行进。这九道儿桥也是用巨大的磐岭石堆砌而成,磐岭多奇石,九道沟儿的民众们也是心灵手巧,硬生生的把硕大无比的巨石用独轮车一步一步的推来,废了不知多少心血,才拼凑成了这大巧不工的九道儿桥。桥面上巨石与巨石的衔接处仍有坑洼,甚至巨石本身也是凹凸不平。乡民们也曾推来了一车车黄土,铺洒在凹凸处,想要将其调平。可是奈何沧江之水,滚滚奔流,即便是支干不老河上也免不了泛起水花。不老河水时不时的翻起水花涌溅在桥上,一来二往,就冲去了黄土,只留下遍地的泥泞。即便是有所残留,也免不得打滑。久而久之,人也干脆将这些坑洼置之不顾。

马车的车轮滚过坑洼的桥面,发出一阵阵吱吱嘎嘎的响声。老五仗着自己厚重的身子,稳稳地站在桥面一角,指挥着车马的前行。眼见着前面的车马已然走到了桥上,李安民坐在紧随其后的那架马车上坐起身来,对着老五问了声好,出声言道:“五哥,我这儿就是最后一驾马车。再往后可就是六爷的车队了,待我过了河,就不用在担忧六爷是坏了。”

老五见车队即将全部过河,心里也忍不住一阵舒坦。听了少年的话,老五脸上也堆满了笑意,只是脸上尽是横肉,即便是笑起来也免不了有几分怪异。他朝着老六的方向望了望,嘴角一撇,轻笑着说道:“呵呵,就属你小子机灵。待我过了河,寻一处店家,一定要好好喝上两壶,这几天可算是憋坏了老子了。”就紧随其后的站起李安民所在的马车后面,这会儿他两眼里闪着疑惑,正在盯紧了前面的李安民,似乎想要从少年身上发现一丝端倪。

就在老五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美酒之时,少年郎手里捏着一粒石子,放在了两指之间。他微微转头,眼角的余光刚好瞥到正一脸严肃的老六。少年郎轻轻笑了笑,只见他不着痕迹的将手指轻轻一弹,就见那颗石子仿佛离弦之箭一般,蹭的一声就弹到了正在渡河的那家马车的马腿之上。而那驾马车,好巧不巧的正好处在老五的身边。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唏律律”一声嘶鸣,那匹老马受惊之下,竟然高高跃起,马夫见事不好,连忙勒住马缰。那受惊了的老马只顾着四蹄乱蹬,可是这桥面上尽是坑洼,只见马蹄交错之间,一个踉跄,竟然整个的翻倒在地上。随着老马的倒下,满载着的磐岭巨石的车架也隐隐有些倾斜,直直的朝着老五砸去。

“五哥小心!”

就在此刻,只听少年郎一声暴喝,紧接着整个人从马车上站起身来,只见他拖拉着一条腿,只用一足之力,朝脚下一蹬,整个人就朝着老五飞扑而去。

第五十一章 五哥,只怕咱们车队里有外人啊

话说这李安民一亮嗓子,就好似那平地一声雷,分分钟就掩过了惊马的嘶鸣。

“五哥,小心!”

疾呼声中,少年郎拖着一条伤腿,飞身朝着老五的身前扑去。话说老五自然是察觉到了马车就要翻了,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李安民这一嗓子吸引了去。在他的目瞪口呆之下,就看到李安民紧闭着双眼,想要将他扑出马车倒下的范围。察觉了少年郎的意味,老五望向李安民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话说少年郎紧闭着双眼,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似乎是顶着身死的风险也要保护这新认下的哥哥无虞。可少年郎闭着眼睛等了许久,却也没有哪怕一粒碎石落下。心中存疑,他就悄悄地睁开了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老五那张臃肿的大脸,只见他一只手拖住了堪堪翻到的马车,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可是那一双眼睛里却是满满的激动,紧紧地看着李安民,眼窝子里就要流出了点点泪花。老五嘴唇子哆嗦着,冲李安民说道:“兄弟啊,你这身子骨孱弱,紧要关头却还只顾着奋不顾身的救我,哥哥心里着实是感动,今日算是真心认了你这弟弟了。”

话音落罢,只见老五将他那粗壮的胳膊猛地一震,就将半翻起来的马车给抬了回去。这马车上装的可不是寻常物件儿,那可是实实在在一整车的磐岭石,少说也得有千斤之重。可老五只是单臂一抬,就将这千斤重的物件儿给抬了回去,况且看老五这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说他臂力千斤恐怕一点儿也不为过。

紧接着,老五一脸森寒,咬牙切齿的转头望向老马夫,他一言不发,只是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杀意。话说驾马的老马夫在护卫们的帮助下,终于是稳住了那匹受了惊吓的马,还未来及喘口气,就感受到了一阵森寒的目光。他只与老五对视了一眼,就被对方眼神里的冰冷所震骇,顿时就低下了头,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老马夫吓得浑身颤抖,哆哆嗦嗦的对着胖子无语轮次的说道:“五爷,小老儿这,我,五爷饶命啊。”

老马夫心里一团乱麻,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想不明白,这好端端的马怎么忽然就发了狂了。他心知此刻任凭他百般辩解都太过苍白,心急如焚的他此刻也失了方寸,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疯狂的磕在坑坑洼洼的桥面上,不住地求饶道。

看到瘦骨嶙峋的白发老头跪地求饶,老五心里却没有一丝的触动,只见他脸上每一条横肉都写满了愤怒和冰冷,缓着步子走向老马夫,伸手从背后取下了那根满是尖刺的铁痢疾,语声冰冷的说道:“呵呵,老头儿,你说你子窝不窝囊,赶了一辈子马车,竟然在半截身子入了土的年岁失了手。记得下辈子投胎转世,不管啥活都要做的精细一些。”

言罢,老五高高的抬起了铁痢疾,直直的对准了老头的脑袋,就要挥舞而下。一旁与老马夫熟络的护卫于心不忍,想要开口求情,却被身旁的同

伴一把拉住,眼神里尽是警告的摇了摇头。

“咦,五哥且慢,快看那是什么?”眼见着老头的脑袋就要开花,就听到李安民轻咦一声,伸手指向了老马夫的身旁。众人问听李安民忽然开口,纷纷将目光转向了少年手指的方向。老五闻听此言,也是暂缓了铁痢疾的攻势,皱着眉头朝老马夫身前又走了几步。他隐隐约约的看到老马夫身旁散着一颗石子。他转头望向少年郎,出声言道:“贤弟啊,不过是一颗石子而已,这桥上多得是,你何故大惊小怪。”

李安民闻声轻轻一笑,淡淡的出口说道:“呵呵,五哥你不妨仔细看看?”

胖老五闻听此言,脸上更是尽显疑惑。少年郎刚刚的奋不顾身的举动已然让这个冷血残暴怪物产生了对他的认同感觉,既然少年郎坚持,那么他便一定有自己坚持的道理。老五再次注目,可是天色已晚,他却看不清楚。停顿了片刻,老五收起了铁痢疾,冲着护卫们喊道:“来人,掌火!”

护卫们哪里敢怠慢暴怒中的胖五爷,问听老五的吩咐,就赶忙撑着火把走到了老五得身旁。接着火把上的亮光,众人看着眼前的东西就忍不住齐齐发出了一道“咦”声。原来是一颗圆滚滚的石子孤零零的滚落在老马夫的身侧,这可石子本身并无异常,令众人惊讶的是,这颗石子尖处,竟然染上了点点殷红的血迹。

老五皱着眉头,拿起石子端详起来。老马夫就跪在一旁,自然也看到了石子上的血迹。老头子心里一个激灵,眼珠子一转就赶忙爬到了方才受惊了的马旁。老头在这匹马身上摸索了个遍,最后他终于抱着一条马腿,激动地对着凶神恶煞一般的老五喊道:“五爷,五爷,快看,马腿上有伤痕,这一定是有人暗中使了坏!”

胖老五闻声,闷哼一声,就大步走向马夫身旁。众人的眼神此刻也都聚焦在老马夫抱着的那条马腿上,只见马腿根处,有一块不甚明显的伤痕,伤痕处被划破了皮肉,还隐隐渗着鲜血。老五注视着马腿上的伤痕,拿着石子比量了一下,果然伤痕与那颗沾了血的石子惊人的一致。胖子的脸色当即就凝重了起来,他先是叫起了老马夫,让他驱赶着马车回到方才马受惊的位置。紧接着,他手里捏着石子,踱着步子走到了马车后,试图根据伤痕来判断石子飞来的方向。

几番比量之后,老五就确认这颗石子是打这驾马车后面飞来的。瞬间,他的眼神就冰冷了下来。这驾马车是老五负责的是一驾马车中的第十驾,这驾马车后便是李安民所在的马车。胖子虽不懂驭人之术,可是却自信在自己的淫威之下,车队里的护卫马夫都不敢随意冒犯与他。所以剩下的外人便就只有李安民一人,胖五爷的眼神在李安民的身上只停留了片刻,转瞬就移开了。

且不提这少年郎是否有用石子击伤马腿的实力,任凭老五思来想去,也想不通对他称兄道弟的少年郎有何种算计他的缘由。况且假若

真的是李安民所为,他又何必奋不顾身的舍命相救呢?更何况,这颗石子的异常,又是李安民率先发现的。老五绝不相信天下间会有这般愚笨的蠢人,会没来由的主动检举揭发自己犯罪留下的证据。

心里没了对李安民的怀疑,老五思考了片刻,瞬间眼神就变得冰冷起来。因为老五想到了一个人,这人有从远处用石子击伤马腿的实力,也曾做过毫无征兆、毫无缘由就伤害自己的事情。更令他确信的是,这个人也在现场,也在那驾险些翻了的马车的后方。

想到这儿,老五瞬间就握紧了拳头,那颗沾着血的石子在他的巨力之下瞬间就被捏成了粉末。胖老五的目光越过自己的车队,落在了就站在不远处的瘦老六身上。在老五看来,老六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已然越过了自己忍耐的底线,此刻他将铁痢疾紧握在手上,转身就要朝着老六走去。

就在此刻,老五的身后闪过一个少年的身影,李安民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了即将暴走的胖老五,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言道:“五哥莫要冲动,休要中了歹人的奸计。”

老五闻声,知道拉住自己的是李安民,可是少年郎说的话他却不甚理解,于是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看了少年郎一眼。李安民一脸的严肃,饱含深意的对着胖老五说道:“五哥,你仔细想想,我们眼下最关键的事情是什么。先前马儿受惊,即便是车翻了,看你之前的神武,恐怕也并不能伤害到你分毫。能够影响的,只有车队渡河的进度。若是你此事过去挑衅,免不了两队人内斗,更是会耽搁车队渡河的进程。况且即便是五哥你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可是也无真凭实据。若是真耽搁了车队渡河的行程,谢家大爷怪罪下来时,恐怕别有用心之人还会把责任推到你的头上,会诬陷是你挑事在先。想来这作恶之人比试熟悉你的秉性,知道五哥你直来直往惯了,受了委屈就一定会找回场子。这偏偏也是那人用心险恶之处啊,小弟斗胆,还请大哥先受了今日的委屈,莫要耽搁了眼下的大事。”

话说到这儿,老五的脸色已然是接二连三的变了几个样。李安民看到老五飘忽的眼神,知道差不多到了火候,心里暗道是时候再添一把火了。于是他轻咳一声,对着老五继续说道:“五哥,小弟虽是新入伙不久,可是着实是欣赏大哥的为人,也是佩服谢大爷的手段。因此见不得咱们这支车队有什么闪失,所以想要斗胆妄言一句,只是怕小子猜的不准,翻到影响了哥哥们的兄弟义气。”

老五听闻这话,脸色也是一正,对着李安民一脸认真的说道:“贤弟为人,哥哥看在眼里,你不妨有话直说。”

李安民摒了一口气,斜着眼睛瞥了瘦老六一眼,悄悄地出声说道:“那人之所以毫无理由的就针对你,只怕目标并不是五哥您。或许他想要的,就是不让这一车车山中玉安全渡河吧。咳咳,五哥,恐怕咱们车队里有外人,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啊。”

第五十二章 胖老五复仇记

常言道上兵伐谋,李安民曾阅尽千书万册,自是深谙其道。胖老五出手不凡,单凭一臂之力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承受千斤之重,这可是李安民力不能敌的。更何况按照谢长风那阴狠老辣的性子,说不定车队护卫马夫里就被他悄无声息的安插下了高手。总而言之,少年郎知道若是想覆灭谢长风的车队,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故此,李安民才设计了方才惊马翻车,自己舍命相救的一幕。一来用自己的奋不顾身,取得了胖老五的信任。二来也顺势祸水东引,来一招驱虎吞狼的内斗之策。

“五哥,恐怕这车队里头有外人,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啊。”

少年郎望着胖老五,郑重其事的说道。只是他的眼神不露痕迹的瞄向老六,明显是意有所指的说出了这等诛心之语。

胖老五闻听这话,也缓过神来,他感念与李安民及时的提醒,让他明白过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尽快让车队渡过九道儿桥。只见胖老五一脸感激的双手抱住李安民的肩膀,出声说道:“老弟言之有理,经你这么一分析,看来这瘦老六还真是有很大的问题。怪不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与我,原来是看准了五爷的性子,想要破坏大哥定下来的大事。多亏了你的提醒,若是五爷我真的一时之间犯了糊涂,着了那臭小子的道儿,甭说是老仙师哪里没法儿交代,说不定大哥就得先活剥了我的皮。”

感激之言,犹在耳畔。胖老五转而手握成拳,紧紧地攥着,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行,五爷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鸟气。既然老六他阴我在先,就莫要怪五爷我不讲江湖道义!”话音一落,胖老五恨恨的瞥了后方的老六一眼,紧接着催促着自己的车队尽快跨桥,渡河南去。

话说老六本姓侯,早年间落难曾受过胖老五的恩惠。侯老六年幼时有奇遇,意外的获得了一套灵猿功法。多年来他坚持不懈的勤学苦练,终于是修到了人境中级的境界,甚至距离人境高级也不过是一线之间。自打他通过胖老五的关系,投到了谢长风的手下后,表现得就一直很出色。谢长风爱惜他的能力,就与他一同结为了兄弟,位列老六。话说虽然老六入了伙,与胖老五平起平坐,可是他心里仍不忘当年的恩情,所以每每当老五失言或是做了什么糊涂事时。老六总是或提点,或警告,或悄无声息的给老五善后。可是或许是他不善言辞的缘故,老五非但没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反倒是望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怪异。

老六怀疑那位名叫“王大安”的少年的身份,担心老五遭了他的道儿,因此就一直站里老五车队不远的地方观察着少年郎的动静。可是就在刚才,老六没有看到那少年有什么异常,反倒是老五的车队里出了岔子。一匹马毫无征兆的忽然受惊,险些带翻了车架,老六见状就忍不住想要走上前去探查一番,可是转念一想,老五对他的态度本就不善,自己

干脆还是不要在当前儿去触他的眉头。于是乎,他就默默地站在原地,观察着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他先是看到胖老五怒气滚滚的朝着他的方向走来,却被少年郎拦下。少年郎附在胖老五的耳畔轻声言语,那双眼睛却时不时地瞄向自己,终于是稳下了老五的怒气。少年郎话说了许久,就见老五终于止下了脚步,恨恨的瞪了自己一眼,然后转身驱赶着车队离开了。

老六被胖老五那冰冷的眼神惊得说不出话来,低着头反反复复的斟酌了良久。直到车队里的护卫们轻轻地呼唤,催促着他开始渡河赶路时,老六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胖老五一行人缓缓离去的身影,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老五那冰冷的眼神好像是一根入骨的钢钉,横亘在他的心中,好生突兀。老六沉吟良久,转过头来对着车队里的众人吩咐道:“我们即将渡河,务必要小心行事,若是误了大事,小心脑袋不保。”

老六言罢,车队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心里惊诧着这平日里春风和煦的六爷怎么忽然变了模样。他们一个个的噤若寒蝉,连连道了句:“六爷放心,小的们一定小心行事。”

看到兄弟们齐心,老六心里宽慰了许多,忍不住舒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五哥也不是傻子,怎么会那么容易的就被那臭小子哄骗,希望是我多想了吧。”

侯老六与胖老五一样,也是领了十一驾马车。他站在桥头,看着手下的马夫护卫们小心翼翼的护卫着马车缓缓地到了桥上,心想着一定要寻个机会找上老五喝上一杯,开门见山的将之前的误会彻底解释清楚。

“嗖”

就在此刻,忽然一声箭矢的破空声响起,侯老六耳朵动了动,闻听到这道声响后顿时脸色一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只见他飞快地从身后掏出了齐眉短棍,听声辩位确认箭矢方向后,他便调转身形望向南方,试图拦下这爆射而至的箭矢。可是毕竟匆忙应对,且箭矢冲势极猛,即便是侯老六用光了全身的力气,但是却依旧没能拦下那箭矢分毫。只见那支利箭的箭矢远大于寻常,破空而来,直直的轰在了正停驻在九道儿桥上的正欲通行的马车之上。只听“轰”的一声,箭矢轰在了马车的车轴之上。巨力之下,那车轴圆木瞬间就被折弯,哪里还能承受得住满车磐岭巨石的重量。只听得又一声“轰”响,在侯老六和一众护卫的目瞪口呆下,车身整个儿的散架,车上的磐岭巨石滚落,散漫了一地。一时间,九道儿桥上乱作一团。拉扯的马儿受到惊吓抬起了四蹄来回奔走。驾车的马夫稍一愣神,没能收住勒马的缰绳,就见那批马儿踏着满地的乱石肆意奔走。

“唏律律”一马叫,十马啸。惊马胡乱奔走之间,引得其他的马儿也闹不住躁动,试图挣脱出缰绳,尥起蹶子。侯老六顿时头大,一边催促着车夫们安抚惊马的,一边呼唤护卫们着手清理九道儿桥山的乱摊子。他恨恨的望向

南方,咬碎了钢牙啐骂一句道:“只当我后某人看走了眼,死胖子,你真时愚蠢至极。”

话说侯老六所料不错,这一箭不是源于别人,正是先前被受了委屈的胖老五。这会胖五爷和李安民已经带着车队跨过了九道儿沟,正是步入了安平州的地界。车队渡过了不老河,没走多远就暂时停下了脚步。原因无他,只因李安民看到身前出现了九道蜿蜒曲折,延绵不觉得九曲沟壑。河水连着沧江,绕过渡桥而过的一方平野,转而一分为九,沿着天地的沉降缓缓流淌。李安民驻足,暗暗数了数,岔路刚好分了八条。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诧,暗暗感慨山河的奇异,喃喃说道:“怪不得这里叫九道儿沟,原来真的是有沧江和不老河水一分为九。”

就在此刻,李安民耳朵动了动,就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安民回头一看,就望见一个体格臃肿的大汉,手里端着一把长弓,正晃荡着身上的肥膘儿,一路横冲直撞的奔跑了过来。看到那胖子脸上的绽放的笑意,李安民也是会心一笑,嘴角微微一扬,对着来者说道:“怎么着,五哥,得手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负气的胖老五。老五听到李安民的话,往四下观瞧一阵,就把李安民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嘿嘿,你五哥出手哪里有失手的道理。”

李安民闻听这话,脸色一凝,把眉头一挑,惊疑不定的说道:“五哥,你下手可曾注意分寸。关于六爷是奸细的事,我们只是猜测,毕竟没有真凭实据,难以让谢大爷信服。切莫伤人,回头在落人以口舌。”

“哈哈,贤弟一直为我着想,老哥心里甚是暖和。贤弟请放心,老哥手里捏着力气,毕竟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我只轰碎了他的车架子。顶多是摊在桥上多了些麻烦,倒是没有伤人。哼,这侯老五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触我的眉头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着破坏大哥的计划,也不想想后果。老仙师和大哥哪个是善茬,哪个能惹得起!”胖老五眼睛一瞪,说着说着就愤然怒骂道。

李安民心里暗道:我还盼着你能下重手,可没想到你这蠢猪还真能收住脾气。心里虽这样想,可是李安民脸上却还是挂着笑意,只见他眼珠子一转,不露痕迹的出声说道:“哦?谢大爷的风采我依然见识过了,不知老仙师是何人,竟然也能与谢大爷相提并论?”

胖老五闻声,对着李安民摇了摇头,瞬间就收起了脸上的怒意,像是对老仙师惧怕极了。他看着李安民,连连出声说道:“贤弟慎言,不是老哥我信不过你,只是关于老仙师的事情,你知道多了,反倒是害了你。你只需要记得,在老仙师面前,即便是大哥谢长风,也不敢随意造次。虽然大哥嘴上逞强,可是老五我看得出来,面对老仙师大哥心里是惧怕的。”

“哦,连谢大哥都惧怕的人,真是难以想象。”李安民喃喃说道。

第五十三章 箭楼重弩 瘦六饮恨

九道沟儿又名九龙曲,传闻先民时代曾有大能豢养了九条巨龙,名曰九龙大帝。随着修士崛起,九龙大帝身为先民最顶尖的强者,自然是引来了无数修士的围堵。纵然九龙大帝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可是毕竟恶虎架不住群狼,他终究还是落败,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传说这里便是当年九龙大帝最后的殒命之地,而与九龙大帝一同陨落的,还有被他豢养,随他征战一生的九条巨龙。

传闻九龙大帝作古后,其血肉化为山川巨石,有一州之大,是为磐岭州。而那九条巨龙奄奄一息之际,用最后的力气眺望南方,化成了九条蜿蜒曲折的大河,故称九龙曲。随着先民时代的落幕,修士时代也是昙花一现,便到了有大汉王朝震慑天下的千年。这千百年间,人们对先民的记忆越发淡薄,更是怀疑这个传说的真伪。大汉王朝崇信眼见为实,史书上是成王败寇,更何况这九龙曲只是口口相传的传说呢?更何况传说中的九条大河时至今日,已经演变成了九条蜿蜒曲折的沟渠,故而慢慢的,九龙曲的名字就被九道儿沟所取代。

胖老五咽不下被老六欺负的恶气,有不愿落人以口舌,被说成影响了车队渡河的罪魁祸首,因此他率领的是一家马车方一渡河,老五就悄悄地拿强弓硬弩,溜到了不老河边。他对准了老六率领的马车,将弯弓拉成了满月,直直的射爆了马车的车轴。

胖老五回归后,脸上带着笑意,跟李安民畅谈一番后,就望着眼前的九道沟渠,喃喃自语道:“大哥吩咐我走右三路,呶,就是这条。”他观望良久,找到了计划中他将要行进的路线,就吆喝的护卫马夫们,朝着右边数第三条路开拔而去。李安民坐在马车上,悻悻的朝后望了望,随着车队朝南而去。

胖老五的车队不住地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朝着南方缓缓行进,在土地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地车辙印。很快,最后一辆车马的影子消失在了桥头,不老河畔的泛黄的芦苇荡中闪出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这女子身材修长,面容乖巧,只是那双眼睛里却闪着若有若无的黑气。她看了看九道儿桥上乱作一团的瘦老六,又望了望车队离去影子,嘴角微微一扬,就露出了一道摄人心魄的媚色。她面含轻笑,似乎舍不得少年郎离去,就口吐芬芳,轻声言道:“呵呵,我的小男子汉还真是聪明的紧,能把那头蠢猪耍的团团转。小混蛋好坏,妾身好喜欢。既然如此,就让妾身帮你这小男人一把,让这场混乱之火燃烧的更猛烈些吧。”

若是李安民在,一定会认出这女子。她不是别人,正是在少年郎临行前,奉上了那**一吻的白贞贞。只是眼下这白贞贞褪去了纯白的衣裙,换上了黑色的锦衣,她撩开了裙摆,从修长的大腿上取下了一支锋利的箭支。白贞贞用手捏着箭矢轻轻地把玩,那双黑丝隐现的双眼轻飘飘的就望向了横亘在龟甲营里的那栋高高耸立的箭楼,嘴角瞬间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话说龟甲

营前,三千将士蓄势待发,坚实的硬盾在营门前摆成了一拍,虽是准备迎接那未知的敌袭。狗娃子好不容易才稳定了军心,可是只有他知道,此刻的他已经紧张到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暗暗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心里盼望着孙有别能够赶快回来。营房中的箭楼上,数百甲士陈列在箭楼各层。箭楼分五层,每层分四面,每面装有弩床五驾,每驾弩床都配满了所需的甲士。他们已经将粗壮到足以穿破城墙的巨型箭矢撞到了箭楼的弩床之上,每驾弩床装有巨箭五支。专门负责箭楼甲士们已准备就绪,他们各司其职,负责上箭的甲士已经用脚紧紧地蹬着弩床,将弩弦拉满,扣在了机关之上。而负责瞄准的弩手则个个用手扣紧了机关,对准了九道儿桥上的瘦老六一伙人。他们神情专注地望着九道儿桥上那乱作一团的最后十一驾马车,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突发的危险。或许是太过专注的缘故,他们已经惊出了一头的汗水。即便是汗珠子带着痒意,从额头上划过眼睑,划过脸颊,再从下吧处滴落,啪嚓啪嚓的落在地上,他们的手指也不曾动弹分毫。这弩床的威力他们自然直到,甚至可以穿透一般的城墙。若是一个不小心失了手,只怕顷刻之间,那座大巧不工的石桥,瞬间就会被轰成渣滓。

弩手里有一人名唤王五,他年岁不过十八,是弩手队伍,乃至是龟甲营里最年轻的小伙。他本是这磐岭州山中的猎户,一身弓箭本是出神入化。小伙子年富力强,不光臂力惊人,那双眼神也是极为敏锐,故而是一把操弓弄弩的能手,即便说他是百步穿杨,也不为过。早年间孙老王八在山中遇到了一只吊睛猛虎,正好被来山中打猎的王五撞见。王五只以为是老五要吃人,心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就直接张弓搭箭,只一箭就射中了那只猛虎的眼睛。孙老王八见少年的本事,顿时就生了爱才之心,于是乎就主动将王五纳到了麾下,学习弩床的使用之法。这王五倒也争气,或许是天赋异禀的缘故,寻常人需要勤学苦练至少七日方可操作的弩床,在他手里不过两日就可以熟练地把玩。孙老王八闻听此事,对这少年更是喜欢,更是不惜花费重金,去给王五搜罗了一套可提升力道的蛮牛功法供其修习。踏入了修炼之门,王五的实力更是与日俱增,很快他就以最年轻最优秀的箭楼弩床手的身份,成了孙老王八苦心经营多年的龟甲营里,最具有杀伤力和破坏力的兵士。

此刻的王五就站在箭楼最顶端,只见他将手放在弩床发射的机关之上,紧绷着神经,死盯着九道儿桥上发成的一幕幕。王五听闻孙有别遇刺的消息后,心里就涌起了深深地急躁。他是由孙老王八一手提拔上来的,若不是孙有别,恐怕他还在山林里游荡,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漂泊日子。如今听到了孙有别重伤昏迷的消息,他如何能不急躁,如何能不恨那九道儿桥上的那群罪魁祸首。

北边的寒意来的早,虽然现在只是秋天,可是箭楼里仍然能够时不时地听一阵嘎嘎

的声音传来。王五深呼了一口气,难得的用余光朝着箭楼上空轻轻一瞄,就看到有一群大雁列成了排,齐齐展翅朝着南边飞去。“这或许就是恩人常说的北雁南归吧。”王五想起了孙有别时长说起的话,心里暗暗说道。眼见着大雁飞过,王五的目光也随之游离,飘向了南方。可是很快,王五的脸上现出一阵惊诧之色,因为他越过雁群,就看到了从那边飞来了一只小小的黑点。这黑点来势极猛,不过须臾之间,就已经层层放大,眼见着就到了王五的眼前。“嗖”只听一道破空声响个不停,王五这才看清楚这袭来的黑点原来是一支锋利的箭矢。王五的脸色刷的一下变成了彻底的苍白,毕竟年轻,他来不及多想,就满心焦急的接连呼喊了三声:“敌袭,敌袭,敌袭。”

王五的叫喊声穿过了空气的阻隔,一瞬间就传到了箭楼的各处,就连横亘在营地门口的近三千甲士也将敌袭之声听了个真真切切。狗娃子问听,脸色瞬间大变,暗道一声:“不好。”他连忙转身望向箭楼,想要呼唤众人让其保持冷静。可是他话还未说出口,慌乱之中的王五就一不小心扣动了弩床发射的机关。这一瞬间,只听一道道破空的嗡鸣声响起,王五所掌控的弩床顿时五箭齐发,比寻常戈矛还要粗壮上几分的箭矢直直的冲着九道儿桥爆射而去。

这还没完,弩装威力不俗,那发射时的动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小。箭楼上的众弩手先是接连听到了放声疾呼的三道“敌袭”声响,而后又是感受到了弩床发射时的震颤和箭矢破空的声响,顿时只道是有了命令,就一个接一个的按动了那弩床发射的机关。顷刻之间,上百支硕大的箭矢,从不同的角度齐齐的轰在了九道儿桥上,轰在了收拾着桥面混乱的马夫和护卫身上,轰在了瘦老六所带领的,即将渡河南下的十一驾马车之上。

箭楼上的箭矢从射出到轰在九道儿桥前后不过片刻,待那振聋发聩的破空声响罢,九道儿桥前后瞬间响起了凄惨绝伦叫喊声。狗娃子看不清桥上的场景,只能看到那满天飞舞的尘埃。待烟尘缓缓落罢,狗娃子紧握着手掌望去,就看到了瘦老六所率领麾下,连人带马在压根儿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被轰成了遍地破碎的残渣。就连那由厚重的磐岭巨石堆砌而成的九道儿桥,也在箭楼重弩的轰击下,寸寸断落,那硕大的石块散落,沉到了滚滚的不老河中,溅出了那硕大的水花,打湿了两岸的泥土。

藏身在九道儿桥后的文武一脸得错愕,他望向了身旁的孙有别,诧异的问道:“老哥,这这,这是你的安排?”孙有别望着眼前的惨状默然无语,面无表情的握紧了拳头。

与此同时,不老河的南端,浑身是血的瘦老六紧握着齐眉短棍,虚弱的跳到了地上。不知为何,他竟然躲过了箭矢,更是渡河南下。此刻的他朝着胖老五的车队留下的车辙印望了望,脸上露出了狰狞,恨意滔天的嘶吼道:“老五,你该死!”

第五十四章 刀三爷和车队隐藏的秘密

龟甲营里,王五惊见飞箭忍不住手一哆嗦。这一哆嗦可不要紧,箭楼上瞬间百箭齐发,生生将九道儿桥轰成了一片残渣。桥面上下,四散着纷飞的血肉,好一副人间炼狱的惨状。箭楼五层,狗娃子脸色森寒的站在了王五的身前,只见他手里捏着那支打南边飞来的箭矢,盛怒之下,手臂忍不住颤抖个不停。他心里明白孙有别的算计,倒是不怕此番误伤了老王八,只是担心龟甲营的动作会坏了孙老王八的计划。

“唉,发生了什么,怎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不知道将军重伤昏迷,需要静心调养吗?”就在此刻,营地里走出一满脸憨厚的身影,正是石墩子。狗娃子循声望去,见来者是石墩子,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紧张也松了几分。石墩子径直的朝着箭楼走来,他知道狗娃子还不知道此番只有他一人回来。龟甲营处于安平与磐岭交汇之地,况且孙有别的身份本就特殊,营里免不了有其他势力安插的细作。为防止消息泄露出去对孙有别不利,石墩子只好冷着脸,暗暗地给狗娃子递着眼色。

龟甲营下山包里,文武和孙有别驻足良久,观望着九道儿桥上的乱象,都是一脸的惊异。

“我说老哥哥,您这龟甲营可以啊,看这装备样式,人人举盾,我还以为以防御见长,却没想到这箭楼的攻击竟然如此犀利。”文武有些目瞪口呆,望着孙有别诧异道。

老王八只是冷冷的瞥了文武一眼,紧接着就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文武见状也是嘿嘿一笑,继续说道:“怎么着,难道说击溃这一伙贼人非汝所愿?”

“小老儿只是担心,担心我那可怜的老糟妻会不会因此受到磨难。”孙老王八终于开了口,他解释一句后就径直的朝前走去,一边前进一边对文武说道:“小子可要跟进了小老儿,我知道一处隐蔽的浅滩,正好可以渡河,快随我来。”文武闻声轻轻颔首,就紧紧的跟在了孙老王八的身后,这一老一少两人就双双消失在了这不老河的秋风红中。

话说这谢长风兄弟几人,除却瘦老六所率这一支架车马外,其他兄弟几个都已经是渡河南下,踏上了安平州的地界儿。九道儿桥上的闹出的动静可是不小,话说过了九道儿桥的一条小道儿上,一个一脸刚毅的黝黑汉子眉头一皱,就唤过左右,附耳轻声说了两句。左右护卫闻声,脸色变幻莫测,最后悄悄的朝着北边溜了过去。这一脸刚毅的黝黑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谢长风六兄弟中的老三。老三人称刀爷,姓名已无从考究,而且他出身颇为神秘,没人知道他究竟出自何处。有人说他是叱咤江湖的英雄豪杰,有人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还有人说,他是大汉王朝军部培养的冷血杀手。总而言之,这人行事干脆果决,从不拖泥待水,在六兄弟中属于没人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刀三爷是个扎实的人,在六兄弟当中他实力不是最强的,智谋不是最卓绝的,心机也不是最深沉的,可是没人否认,刀三爷做事是最稳妥的。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在此次押送山中玉行动之前,谢长风曾私下里找到了刀三爷。他告诉了刀三爷一个秘密

,也交给了刀三爷一个任务。据谢长风所述,这个秘密只有谢长风与刀三爷两人知道,甚至都瞒着其他四兄弟。刀三爷听闻这个秘密后,简直是如遭雷击,生性谨慎的他心里也是充满了压力。

生性谨慎,加之背负着秘密的任务,刀三爷听到后方传来的异响后瞬间紧张起来。命左右护卫去打探情况后,刀三爷下令车队放缓进度,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游离在车队中的一架马车上,守在一旁,静静地等候着护卫们的答复。约莫一炷香后,两名护卫先后赶回了刀三爷的车队。两人绕过众人,悄悄地走到了刀三爷的面前。

刀三爷面无表情,只是暗暗使下眼神,示意两人闪到一旁。他下令,让车队停歇,紧接着就钻到了路旁的小树林中,出声问道:“什么情况?”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沉默片刻后出声说道:“禀告三爷,经我兄弟二人打探,那九道儿桥已然被轰成了残渣碎片,这就是先前那动静的由来。”

刀三爷听闻这个消息,瞬间将眉头皱在了一起,盯着两人继续问道:“九道儿桥被轰塌了?可曾探明原因,究竟是何人所为?”

两护卫吞咽了几下口水,将头巍巍地下,眼珠子转了转才继续回答道:“回禀刀三爷,据我们兄弟二人观察,桥面四周散落着约莫上百只重型箭矢。我们二人赶到时,还发现了有上百名身着龟甲营军铠的将士在收拾残余箭矢,因此断定,大概是龟甲营所为。”

“重型箭矢?也难怪,能轰碎由磐岭石建成的九道儿桥的,也只有那种战争机械了。这么说来,一定是龟甲营的箭楼弩床了。只是我们早已谈好了条件,龟甲营为何忽然反水。”刀三爷扶着下巴喃喃自语,一抬眼就看到两名护卫低着头,他们脸色有些难堪,似乎还有话要说。看到两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刀三爷心里顿时一个咯噔,脑袋飞速的旋转了片刻,就急忙连声问道:“我们的人,可有伤亡?”

两名护卫闻听此言,脸色瞬间拉得好长,会想到了方前眼前出现的场景,两人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只是顶着刀三爷锋锐的目光,两人强压下去内里的不适,出声回答道:“我们兄弟二人赶到时,不光看到了破碎的九道儿桥,还看到了遍地的尸骸和残破的肢体,同时还有碎裂的马车和散落一地的山中玉。远远地朝桥北边看过去,遍地的血水凝在泥地里,已经分不清是马血,还是,还是人血了。”

刀三爷闻声,脸上虽无甚表情,可是心里却瞬间揪了起来。着两兄弟话说的委婉,可是刀三爷却是实打实的听出了这两人话中的意思。只怕车队已经出了意外,有一些人马已经死伤殆尽了。刀三爷心里难受,顿时心里就没了兴致,意兴阑珊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丢给了两人,挥了挥手出声说道:“好了,两位兄弟辛苦了,你们下去吧。”

两名护卫接过钱袋,但是却没有直接离去,反而有些手足无措的彼此对视着,不知道心里在打些什么主意。刀三爷见状,心里疑惑,就出声问道:“怎么了,你们两个还有什么事?”

见刀三爷主动询问,两人就深呼了一口气,挠了

挠头,对着刀三爷回答道:“不敢瞒着三爷,我们在九道儿桥南边芦苇荡子里发现了浑身血迹的瘦六爷。六爷已然是受了重伤,想来是怕被别人发现,这才用着最后的力气爬到了芦苇荡子里。”

“老六?他人呢,现在何处?”刀三爷虽然平日里与诸位兄弟并没有过多地亲近,可是他也就是面上冷,其实对自己六兄弟中的老幺颇为重视。这老六年纪虽轻,可是心智却十分成熟。更难能可贵的事,与包含自己在内的其他五兄弟不同,这老六心里还保存着一丝年轻人特有淳厚。或许是看到了曾经自己的模样,所以听闻老六受了重伤,刀三爷有些焦急的询问道。

两兄弟轻轻一顿,继续回答道:“六爷已经被我兄弟二人带了回来。只是顾及人多眼杂,我兄弟二人把他安置在了车队后面不过两里地的一处灌木林里。只是,只是”

刀三爷心里本就对老六的安危充满了焦急,这会又见手下两兄弟吞吞吐吐的模样,顿时心里的气恼郁结,他冷哼一声,低声喝道:“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哪里还有半点男子汉的气概!”

两兄弟听到刀三爷的训喝,面面相觑一眼,然后眉眼微含的抬起头来,对着刀三爷出声说道:“只是六爷这会已然陷入了昏迷,在他昏迷前,我们兄弟二人真真切切的听到他嘴里一只嘟囔着,老五,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话音一落,两人就看到刀三爷双眼眼神变幻莫测,最后变成了摄人心魄的冰冷。两兄弟赶紧低头不语,动也不敢动弹一下。约莫过了半刻钟,刀三爷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和一块圆滚滚的玉石,扔到了两名护卫的手中。他沉吟了片刻,就对着两兄弟出生吩咐道:“这里是疗伤圣药,劳烦两兄弟带去给老六服下,可保老六性命三日无忧。另外这块玉珠子,是我打小带在身边的信物。还得劳烦兄弟二人带着老六回到九道儿桥南,沿着左二小道儿去寻找书二爷严明此事,二爷见了这玉珠子,自然会知道你二人是受我派遣。二爷精通些医道,定会保老六无虞。更何况他赶着车队,进度很慢,你二人加快些腿脚,一定可以赶得上他,只是需要速速行事,耽搁不得。”

两兄弟闻声,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坚定之色,就举手抱拳对刀三爷深深一拜,郑重其事的回答道:“三爷放心,就算小的二人豁出命去,也定会安全的将六爷送到二爷车队里。”

刀三爷闻声,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一脸郑重的出声言道:“两位兄弟放心,待此事了了,我刀三儿一定不会亏待了兄弟。”

刀三爷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了旁边传来一阵的响声。刀三爷瞬间脸色一变,猛然转身循声望去,冷声喝道:“是谁藏在那儿!”只见他脚上动作不停,右脚在地上一搓,就撩起一颗石子,飞快的踢了过去与。

石子急速飞驰,还未等落在隐蔽致人身上,就见两道身影嗖的一声就朝着闪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刀三爷的眼前。刀三爷气的咧开了嘴角,瞪了两兄弟一眼,怒喝道:“真是废物,你们来时,连身后跟了尾巴都不知道!”

第五十五章 一支略带骚气的粉红穿云箭

刀三爷气的简直是七窍生烟。

小林中的两道身影飞快的小时不在,刀三爷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吩咐两名护卫道:“既然已经被人盯上了,那便更要快快行事。你们即刻出发,按计划行事。”方知自己被跟踪了的两个护卫心里又惊又怕,听到刀三爷的吩咐后丝毫不敢耽搁,就连忙起身离去。

刀三爷目送二人离去,良久后,他不管不顾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手托着下巴,露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小林中,只听得刀三爷喃喃自语道:“为何龟壳子营会突然对老六发难方才来刺探情报的两人究竟是哪股势力?”突然间,刀三爷面色一沉,猛得一拍手掌,惊骇的说道:“不好,莫非是冲着那车石头来的?”念及此,刀三爷脸色暗沉,来来回回踱步良久,犹豫再三后,他还是担心事情有变,就到车队里取出了一只响箭,张弓搭箭朝着高空抛射而去。响箭升空,打着旋儿,在一阵刺耳的嗡鸣声中,在空出划出一道长长的烟尘。

刀三爷看着天上的那尾红色的烟尘,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心情,整理了一下衣装。他面上不见异常,挺直了胸膛走回了车队当中。刀三爷轻咳一声,对着车队中的众人喊道:“小的们,准备一下,继续赶路了。”

刀三爷付出了响箭,就若无其事的驱赶着车队继续朝前。他心知自己背负着一个神秘的任务,自己这支小队绝不容失。因此即便是发现了异常,他也无暇应对,他心中只坚定了一个念头,那便是驱赶着自己这十一驾车马安全的地道目的地。可是谢长风手下其他几个兄弟见到刀三爷的预警后,都不敢大意。

师爷打扮的老二,人称书生,故而车队里的伙计们尊称一句书二爷。话说这书二爷背上背着一个书篓子,书篓子上罩着一层厚厚的粗麻布。说是书篓子,可是因为被一层厚厚的帘子挡着,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不是书就没人知道了。先前他正盘膝坐在一架马车上,手上端着一本没有封皮的枯黄册子看的津津有味。忽然一阵尖锐的嗡鸣传入了耳畔,书二爷顿时一惊,抬头看到那抹殷红的烟尘,他又是眉头一紧。沉思了片刻后,书二爷合上了自己手里的那本枯黄册子,冲着身后招了招手,顿时一左一右跑过来了两个身材瘦小的童子。两个童子模样俊俏,脸色白净,身上分别穿着黑白两色的秋袍。衣袍的料子看着华贵,与车夫们身上苦哈哈的粗布衣衫格格不入。书二爷附耳在两名童子耳畔轻声言语,两名童子问听后面无表情,神情没有一丝的变化,直直的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车队当中。两个童子离去后,二爷翘着二郎腿又坐在了马车之上,重又悠哉悠哉的拿出那侧枯黄的书册子,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从两个童子出现到离开,车队里的众人都表现得古井无波,一副早已见怪不怪的样子。

另一条小径上,哑巴老四带着一众人缓缓地行进着。只是令人惊讶的是,似乎是受到了哑四爷的影响,这

队人马行进过程中竟然鸦雀无声。若是从远处观望,必然会发现这支车队竟然被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嗡鸣声传来之时,哑四爷耳朵动了动,抬头就看到了空中那抹殷红的烟尘。哑四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阴森的味道,若是仔细查看,必然会发现他的眼里竟然闪烁着几分空洞。只见他脚步一停,顿时车队里不管是人和马也诡异的同时动作一顿,先前还在有序前行的车队竟然生生停滞了下来。哑四爷默不作声的沉思不语,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木牌,手上一道灰蒙蒙的光芒一闪,就要落在刻画着鬼脸儿的木牌之上。可就在此刻,哑四爷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就默默的把木牌小心翼翼的放回了怀中。手上的灰雾一散,哑四爷眨巴了两下眼睛,就继续缓缓地向前行进。与此同时,车队里的人马也在同时恢复了动作,继续悄然无声,而又机械麻木的朝前行进。

刀三爷所在的小林外,孙有别拉着文武飞快的冲了出来。老王八还是怕死,临行前他沿着小道儿悄悄地溜回了龟甲营,带回了他平日里的铠甲。所谓铠甲,就是厚重的头盔,覆盖全身的链甲、鳞甲、板甲。当然,还有前胸后背上各有一块的厚重的龟纹盾。话说这两人沿着小道儿也赶到了安平州的地界儿,可是他刚一落地就看到了两名护卫抱走了浑身是血的瘦老六。文武和孙老王八对视一眼,心想着或许能够打探一些消息,就蹑手蹑脚的跟随者两名护卫,赶到了刀三爷的车队里。他们本来悄悄地躲在小林中,正打探着刀三爷的消息。可谁知浑身被包裹成了一团铁疙瘩的孙老王八脚底一个打滑,竟然发出了声响,这才让刀老三察觉到异常。文武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孙老王八顿时慌了神,拉着文武的手就飞也似地冲出了小林,不见了踪影。

知道天上那支带着诡异声响和殷红烟气的响箭划破天际,文武才硬拉着孙老王八停下了脚步。之间文武喘着粗气,指着裹着好几层厚实钢甲的孙老王八问道:“我说孙老哥,你到底是什么境界。我看你身上这一层厚厚的龟壳子都感到沉重,可是你却依然身轻如燕,这层钢板穿在你身上好像轻若无物一般。你可不知道,你跑起来的样子,可是像极了顶着铁皮的大黑耗子。”

孙有别闻声,脸色一苦,直直的一巴掌抽在了文武的后脑上。老王八似乎有些气愤,指着文武说道:“臭小子懂个屁,你才是大黑耗子呢。”说话间,孙老王八取下罩住了自己整个脑袋的钢盔,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臭小子,你可知道方前那刀老三是何人?”

文武闻声一愣,出声回答道:“他不是那谢长风手下排行老三的手下兄弟吗,是走私大量山中玉的贩货郎,我们不是先前在小山包上就曾见过他吗,怎么的,你这么快就给忘了?”

孙老王八闻声白了文武一眼,又是一巴掌拍在了文武的后脑之上。他看着文武,气呼呼的出声说道:“你这不是废话,

我当然没忘。我是问,你可了解这位车队里吆五喝六的刀三爷真正的身份?”

文武闻声,木讷的摇了摇头。孙老王八白了文武一眼,有些不耐烦的出声继续说道:“罢了罢了,瞅你这出傻样,想来一定是不知道,老夫干脆告诉你得了。”话音稍顿,老王八轻咳一声,一脸严肃的继续说道:“先前在小山包上我就看着刀老三眼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他是何身份,我与他又在何时在何处见过。直到方才看到他一脸沉思的模样,老夫这才忽然回想起来。老哥哥我在这龟甲营里任职可不是一年两年的功夫了,这么多年来朝廷里没少下发通缉告示,逮捕文书。更何况老哥哥我这龟甲营偏僻的紧,就藏着这山窝窝里头,免不了有些亡命徒冒险来此处讨些营生。于是啊,这一来二往的,也就在营里攒下了不少告示文书。若是平日里闲来无事,老哥哥我便会挑挑拣拣的查看查看,一是能够为民除害,杀掉这些恶人,也算是保一方百姓平安。二来嘛,嘿嘿,蚊子腿也是肉,这好歹也是一份功劳不是。”

文武皱着眉头,听孙老王八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可是却没有一点与刀老三有关。文武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直直的对着老王八说道:“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老王八话音一顿,对着文武有些恼怒的说道:“年轻人急什么急,马上就要说到与刀老三有关的内容了。”

文武问听,与孙有别两人彼此白了一眼,就听孙老王八继续说道:“我曾在一封通缉告示上看到过这刀老三的样子。那告示不同于寻常,乃是有大汉军方签字下发的。言称这刀老三,名曰季道,乃是洪武州人氏,原本隶属于大汉军方转为培养年轻修士的演武堂,是一名演武堂内刀术的教习。可是他却在几年前不知为何忽然发了狂,竟然在演武堂内接连屠戮了近十名年轻修士。而后更是在演武堂执法队的追捕下成功逃亡,自此再也寻不到他一点的踪影。此事一处,大汉军方大怒,特为此禀明圣上,奏请陛下特批军方下海捕文书,以早日寻到这军方之耻。可是军方追查了多年,终究是一无所获,可谁城想,今儿居然在这儿遇到了他。”

文武闻声,静默不语,他细细寻思良久,这才对孙老王八继续出声开口道:“那照你这么说,这季道,也就是刀三爷,既然能在大汉军方转为培养年轻修士的演武堂担任教习,那么他也一定是个实打实的修士了?”

孙老王八闻声,轻轻点了点头,对着文武出声说道:“不错,据我所知,演武堂的教习们至少也要是人境圆满的修为。即便是踏入地境的强者,在演武堂里也是随处可见。”

文武闻声心里顿时焦急起来,既然刀三爷甚至有可能是踏入了地境的强者,那么与他称兄道弟的几人恐怕实力也不会太差。现在李安民音信全无,文武只知道它落在了老五的手上。若是老五有意发难,只怕李安民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第五十六章 李安民和文武的光荣会师

文武面若寒霜,又似深冬之雪,苍白一片,毫无半点人色。孙老王八冷眼观瞧,没多言语,只是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了满脸的笑意。自打知道了胖五爷极有可能是人境圆满,甚至是地境修为的修士,文武这颗心就被提溜了起来。也难怪文武心里急躁,且不论他从师父季掌柜哪里领了保护李安民的任务,但是通过这几日的相处,文武心里也觉得李安民这小子对自己的胃口。若是李安民出了岔子,甭管是心里还是师父那里,文武都不好交代。

“不行,我放心不下,我必须去找我兄弟!”文武思前想后,终于不再犹豫,只见他双眼一睁,猛得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决然说道。

“找找找,只是眼前有这么多条小径,你可知道你那兄弟究竟走的哪趟?”孙有别饶有兴致的伸手敲了敲胸前挂着的龟纹盾,冷不丁的出声问道。

文武闻听这话,顿时脸色一苦。孙老王八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他轻哼一声,出声说道:“呵呵,臭小子毕竟年轻,还是太嫩了。”说罢,他高高的昂起了头,直奔着右侧第二条路走了过去。走了几步,老王八回头一望,就看见文武还愣在原处,便出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啊。难道你没看到那瘦老六昏死之前,一脸狰狞的指着这条路,嘴里咒骂着胖子该死。”

听闻这话,文武的眼睛顿时一亮,就加快脚步跟在了老王八的身后,朝着李安民和胖老五的方向疾驰而去。

话说此时,李安民正坐在马车上,悠哉悠哉的晃着腿,吊儿郎当的跟胖老五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茬儿。少年郎脸上笑意盈盈,可是胖老五不知道,这小子心里正憋着一肚子坏水。就在此刻,一声刺耳的嗡鸣响彻九龙曲上的天空,胖老五闻声一滞,抬头就看到了那道绚烂的红色烟尘。

李安民见状惊异,就跳下了马车,挪到了胖老五的身前,一脸好奇的出声问道:“我说五哥,这是什么?”

胖老五脸色紧俏,若有所思的对着李安民低声回答道:“这是我们兄弟几人的报警信号。我们每人配有响箭五支,非万不得已不得射出。之前我们哥几个私下里有约定,一箭为示警,双箭为求援。三哥做事向来沉稳,这会竟然发出了示警的讯号,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说不定就与先前的轰响有关。看来,我们还需小心行事才是。”

李安民闻声愣住,心里盘旋着究竟是那个阶段出了问题,莫不是文武被发现了?少年郎心中苦恼,自然脸色呆滞。胖老五瞧见李安民这般模样,只以为这小子被自己的话震住,心里生了怯意。胖五爷为了宽宽自己这个小兄弟的心,就哈哈大笑两声,走上前来拍了拍李安民的肩膀,宽慰道:“贤弟莫怕,哥哥好歹也是差一步人境圆满的修为,手里这把铁痢疾可不是吃素的。即便是出了岔子,可是有哥哥在,也定然会护得贤弟周全。”

李安民听闻这话,心里知道这胖老五错以为他心生胆怯。听这胖子说自己是人境圆满的修为,少年

心里顿时一惊。他心里闪过百般念头,心想着还好没有动手,自己万万不是胖五爷的对手。于是乎李安民也不解释,干脆就坡下驴,只见他呵呵一笑,随声附和道:“哈哈哈,不错,有五哥在,小弟放心。”

胖老五听后不疑有他,哈哈大笑着走向这车队,冲着马夫护卫们吆喝了起来:“小崽子们,都给老子使足了力气,争取今晚就走出这鬼地方。若是到了城里,老子请你们逛窑子,喝花酒!”车队里的众人闻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都铆足了力气赶着车马前行而去。

不知不觉间,天边散去了最后一次霞光,夜幕悄无声息的降临了。

胖老五这一队人马紧赶慢赶着,到底还是没有赶到老五口中所说的城镇。他们沿着两条沟渠之间的山路前行,这会正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界儿。不管是车还是马,经过了一整天的奔波,都已经满身的疲惫,车队行进的速度越发缓慢。也或许是没能搂到窑姐儿们纤细光滑的腰肢,这一堆糙汉子们有些意兴阑珊。老五见车队渐渐停滞,暗暗笑了两声。只见他伸手夺过了车夫手中的马鞭,然后朝空中猛地一甩。鞭尾在空中打出一个花儿来,顿时发出一道脆响。响声引得车队里的糙汉子们纷纷注目,胖五爷嘴角一撇,环顾众人笑骂道:“瞧你们没出息的样子,难不成抱不到姑娘就活不下去了不成。五爷我何许人也,向来一口唾沫一个钉,何时虚言过。读书人常说什么好饭不怕晚,五爷今儿还就告诉你们另外一个道理,俊俏的姑娘总在下一个窑子。赶快给老子安营扎寨。生好了火,做好了饭,大家伙饱饱的吃上一顿,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等我们走完了这趟活,五爷我让你们在窑子里快活死。”

别看这胖五爷张口闭口都是一嘴的匪气,可是忽悠手下人的功夫可是一点儿都不赖。只是三言两语的功夫,车夫护卫们似乎就被胖五爷打动,一个个的安营扎寨,生火做饭起来。不多时,山路上点起了团团篝火,糙汉子们各显神威,他们从沟渠里捞来了鱼,到林子里捕来了山鸡野兔,或煮或烤,总之不多时小小的营地里就散漫了香气。一天的奔波,让众人感到疲乏,汉子们也不藏私,都拿出了自己藏在身上的好酒,吃一口烤肉,就一碗鱼汤,在饮下几大口好酒。糙汉子们的快乐很简单,他们讲着粗鄙的笑话,言谈之中不过是张家的俏寡妇总在晚上半掩着门,李家的黄花大闺女悄悄地偷了汉子。秋天的夜晚虽然多了几分清寒,可是秋凉融进了糙汉子们的哄笑和嬉笑当中,竟悄然消散了。

李安民和胖老五坐在高处看着营地中纷纷闹闹的众人,看在胖五爷的面子,他们自然不缺好酒好肉。

“贤弟,你体格子瘦弱,快来吃了这条大兔腿。”胖老五扯着一只金黄酥脆,流着油滴的烤兔腿递到了李安民的手中,他嘿嘿一笑,一脸恳切的出声说道。看着胖老五眼里对自己的信任和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偏爱,李安民心神忍不住有几分震动,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感

动。思绪纷飞,心神不宁,李安民忍不住摇了摇头,待回过神来,他对着胖老五憨憨的一笑,就大大方的接过那只香喷喷的兔腿,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胖老五看着李安民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也忍不住挂上了几分满足的笑意。“我也有一个弟弟,约莫跟你一般岁数。”胖老五眯着眼睛,望向天边的那轮细小的弯月。他默不作声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酒壶,端到嘴边轻轻地抿上了一口,轻轻地出声说道。

“哦,这么巧,不知这兄弟现在何处?”李安民正专心致志的大口啃食着兔腿,敷衍一般的随口问道。

“小时候走散了,不知道他现在还活没活着。”胖老五先是不语,随口他咕噜咕噜的连灌了几大口酒,这才若无其事的轻飘飘的回答道。

李安民闻声一滞,从兔腿上撕下的肉条还勾连在牙齿上,他就这样生生的抬起了头,睁圆了眼睛望着胖五,一脸的惊愕,默然无语。

胖老五转过头来望着李安民,轻笑了两声后又将头扭了过去,出声说道:“都是往事,不提也罢。你且先吃着,先前三哥放出来示警的信号,估摸是出了岔子。为防止有变,今晚我得安排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值夜才行。”

说话,胖老五不等李安民有所反应,就收起了酒壶,猛得一下站起身来,直直的朝营地中走去。篝火映照着胖老五高大肥胖的身影,李安民看在眼里,还是第一次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坚实和厚重。

“如果日后你落到了我的手中,我定然会放你一条生路。”看着胖老五,李安民喃喃说道。

与此同时,忽然一个石子丢在了李安民的身后,少年郎感受到身后的异动,就连忙转头望去。这一回头,他就看到了一老一少两人正猫在草丛里,对自己疯狂的眨巴着眼睛。

只见这两人模样都是不凡,老的这人身材瘦小,浑身上下笼罩在厚厚的钢板之下,甚至是前胸后背上都挂着一面圆鼓鼓得龟壳子模样的盾牌,浑身上下只有那双眼睛露了出来。简直就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王八。而年轻的那人紫髯碧眼,身形魁梧,面容刚毅,望向李安民的那双眼睛里喜忧参半。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匆匆赶来的孙有别和文武。

重又看到了文武,李安民顿时脸色一喜,露出了一抹放松的笑意。李安民朝四下打量,见营地中酒兴正酣,根本没人留意此处。于是只见少年郎身子一翻,一个驴打滚就钻到了文武和孙有别的身旁。

“文武大哥,你没事吧。”李安民先是惊喜的握住文武的双手,激动地问候两声。随后他才将目光转向了打扮成了活乌龟一样的孙有别,恭声说道:“末将李安民,见过孙统领。”

孙有别听闻李安民自称末将,忍不住眉头一挑,只是他没露出任何诧异的神情,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文武可是来不及客套,他一把拉过李安民,一脸恳切的说道:“快跟我走,有两条阴森森的鬼物朝着你们追来了!”

第五十七章 疑窦丛生

“阴森鬼物?”

李安民听闻文武的话就把眉头一皱,紧接着摇了摇头低声呢喃道:“文武大哥,你今儿吃错药了吧,自从大汉执掌天下,就不让鬼怪现形了。”

见李安民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文武心里一紧,就想解释。可是话还未说出口,就见李安民冲着他摆了摆手,眼珠子朝孙有别的方向一瞥,似是无意的问道:“咦,大哥莫要着急,你还没说说怎么拉上孙统领与你同行呢。”

文武问听,一拍脑门,这才想起忘记跟李安民皆是孙有别的事。孙老王八早已经活成了精,他怎么会听不出来眼前这只小狐狸的试探。只听孙老王八轻咳一声,冲着李安民再次轻轻一拜,轻声解释道:“哦,倒是老夫疏忽了。先前文武兄弟手拎着贱内信物,被老夫相邀至龟甲营里时,文武兄弟就已经跟在家表明了身份。老夫虽然偏安一隅,可是蜂巢义士的壮举也是早有耳闻,可谓是敬仰已久。更何况贱内被扣押在谢长风这群疯子的手上,与其隐忍等着他们放老夫爱妻归来,老夫更愿意拼上一把,主动将其救出,故此才与文武兄弟结伴同行。”孙有别说完,脸上露出微微笑意,对着李安民轻声问道:“此前文武兄弟只说他是蜂巢蜂子,却未言明小兄弟的身份。方才听阁下以末将自称,敢问小兄弟出身何处,难道不是蜂巢中人?”

“呵呵,倒是小子疏忽了。”李安民模仿者孙老王八的语气,轻笑着出声说道:“末将出身玄雀军,任一营之副统领。”

“哦?原来是沈帅麾下,小小年纪便已然成了一营之长,想来小兄弟定有经天纬地之才。说来你我到底是有缘,不仅老夫对沈帅仰慕已久,而且磐龟军可是与玄雀旗下金凤军并称大汉北境双盾啊。”孙老王八闻声脸上露出了喜意,神情有些激动的说道。

“呵呵,真是有趣,在下和文武大哥所属的势力,孙统领都仰慕的紧。只是不知道孙统领还仰慕哪些,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也跟我们兄弟二人沾亲带故呢。”李安民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的翘起了嘴角,盯着孙老王八说道。两人把目光交汇,李安民随即莞尔一笑,出声说道:“只是可惜在下并非出身金凤,而是在黑鸦军任职,怕是跟孙统领攀不上缘分了。”

孙老王八不知道李安民为何对自己生出了敌意,他露出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继续嬉皮笑脸的对着李安民说道:“不耽搁不耽搁,难知如阴的名号也是如雷贯耳,在下对黑鸦统帅胡边草也是仰慕得紧啊!”或许是穿戴者着厚厚的钢盔缘故,孙老王八倒是有几分没脸没皮。他似乎没有听出李安民话里的嘲讽,只是轻笑两声,接着说道:“呵呵,你们兄弟细谈,老夫去替你们把风。”说罢,孙有别就转身走进了夜色当中。

文武见孙老王八走远,眼珠子转了转,看着李安民疑惑地说道:“你看出了什么,难道这只老王八有问题?”

李安民朝着孙有别离去的方向瞄了几眼,缓缓的回答道:“我倒是没看出来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怪异。蜂巢事关重大,耗费了老爹毕生的心血,不得不谨慎。在九道儿沟的地界儿上,这老小子也

算是占了一方的豪强,平日里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儿,怎么会单凭你一面之词就相信了你蜂巢的身份,更是以敬仰蜂巢为由放下了身段,老老实实的配合你。更何况,即便是他真的对蜂巢心存敬畏,恐怕敬畏的也是蜂巢的大人物,而不是你我这种嫩茬子。”少年郎话音一顿,直直的望向文武,郑重其事的继续说道:“文武大哥,你要记得,甭管十六年前蜂巢是多么的受人拥戴,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是能在太阳下耀武扬威的官儿,蜂巢是真能潜藏在低下的贼!”

经李安民这么一说,文武细细的揣度良久,也忽然发觉似乎此事进展的过于顺利。可是不同于李安民,相较于无端的揣测,文武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路上他倒是没有发现孙有别的异常,于是暗暗地留了个心眼,往后更要多多留意才是。

“好了,且不提他了。我一直跟在胖老五的身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他的信任。先前听到了一阵轰响,方才又见到天边的红烟,你可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李安民听闻营地内的哄闹声已经小了许多,知道过不多久车队里的众人就将休息,到那时胖老五也一定回来寻他。他心中焦急,就紧忙连声向文武问道。

文武闻声眉头一蹙,出声回答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且长话短说。先前九道儿桥上,瘦老六渡河之际,从桥南边先后射来的两支箭矢。第一支箭轰塌了瘦老六麾下的一家马车,虽是来势汹汹,但却并没有伤人性命。令人啧啧称奇的是第二支箭!”

话说到这儿,文武微微一顿,朝四下观望,确认周遭无人后才贴着李安民的耳朵,轻声细语的说道:“悄悄告诉你,或许是血脉的缘故,我天生五感远超于常人。在第一支箭落地后不久,我真真的听到了一道破空声,随后就捕捉到了又一支箭矢打南岸飞来,直冲龟甲营的箭楼而去。或许是突如其来的一箭惹恼了龟甲营的弩手,随后箭楼弩床齐发,上百支长矛般大小的巨型箭矢破空而至,瞬间就轰塌了九道儿桥,更是将瘦老六麾下车马人众,统统轰成了渣滓。我目睹了事情的经过,那群人死前甚至都没能来得及发出一声悲嚎。”

“轰塌瘦老六的车架是胖五干的,甚至可以说是收到了我的挑唆。可是第二支箭却是没听胖五提及,难道是他对瘦老六太过憎恶,这才借着龟甲营的手除掉了瘦老六不成?”李安民闻听此言,端着下巴,皱着眉头轻声感叹道。

“我看不像,两支箭矢甭管是打小,还是射出的力道都不尽相同,我看不像一人所为。先前我以为是龟甲营掩耳盗铃,故意要灭谢长风一队人马泄愤。可是见孙老王八的反应,他事先应该也不知道此事。甚至他此前都没能看到第二支箭矢,还是悄悄溜回龟甲营时,听到将士们议论纷纷,他才知晓有第二支箭矢的出现。”文武斟酌片刻后,出声说道。

李安民闻声,扶着脑袋苦思片刻。似乎是没能想通事情的关键,他摇着脑袋哀叹一声,出声说道:“罢了,且不提此事。胖五说此前天上的红烟是刀三的示警,你可知道事情的原委?”

“哦,原来那是示警的意思。”文武露

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出声说道:“说起这红烟,倒是与我有关。孙老王八带着我走小路渡河,刚一到河岸就看到了浑身是血,将将昏死的瘦老六。没等我们上前查探,就见来了两人查探,顺道儿把瘦老六给带走了。于是我和孙老王八就沿途跟了过去,直到见到了刀三儿。当我们探听刀三儿跟那两个护卫攀谈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马脚,被刀三儿发现,想来因此他才射出那支响箭。”

“刀三儿?”李安民在脑海里回忆着那个棱角分明的黝黑汉子,出声问道:“你们可曾探听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文武轻轻皱眉,出声说道:“特殊的事情倒是没有,只是瘦老六昏迷前叫嚷着胖五该死,这话被两名护卫听了去。刀三儿得知此事后,就断定断桥乃是胖老五所为。吩咐两名护卫将瘦老六送到书老二那里救治,顺道儿让书老二查明此事,看样子刀三儿对瘦老六颇为关心,说是要让书老二给瘦老六做主呢。”

李安民听到这话,只觉得有几分怪异,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就在此刻,忽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两人循声望去,就看到孙老王八好像一只抱头鼠窜的大黑耗子,嗖的一下就窜了出来。只见他脸色有几分焦急,对着两人说道:“快走,有人过来了。而且,我看到了先前那两个阴森鬼物也过来了。”

“咦,大安贤弟人呢?”与此同时,胖老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李安民面色一紧,贴着文武的耳朵出声说道:“虽然此事仍有诸多疑虑,可瘦老六的溃败对我们而来总归是好事。胖老五我自会稳住,你去跟着其他人。他们与浮云乱军和夜下鬼都脱不了干系,我们一定要查明他们的目的,破坏掉他们的计划。”

言罢,李安民猛得一推文武,就深呼了一口气,转身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他吞咽了两下口水,紧接着闷声笑了两下,随即伸手揭开了裤袋,一边整理着裤子,一边高声回答道:“五哥,我在这儿。嘿嘿,憋了一大泡尿,小弟我找个地方泄泄水。”

“呵,你这臭小子欠练啊,酒都没喝一口反倒憋出了一泡尿,一点儿都不爷们,以后怎么能降服住自家婆娘。”胖老五看到李安民提着裤子走来,忍不住闷声调笑两句。紧接着他望着李安民嘿嘿笑了两句,出声说道:“我那帐子里被小的们收拾的干净利落,暖和的紧。我要巡逻值夜,今晚便宜你小子,你睡我帐里。”

看着胖老五眼里的关切,李安民知道眼前这胖子或许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他失散多年的弟弟。少年郎心里生出了几分暖意,挠了挠头,冲着胖老五嘿嘿笑了两声。

就在此刻,一阵阴森森的笑声响起,胖老五眉头一皱,就循声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李安民跟在身后,远远地就看到了文武口中的两个阴森鬼狱。只见这是两位各着黑白两色秋袍的童子,飘也似的朝着胖老五飞来。只见他们面色惨白,毫无人色,双眼空洞无神,没有半点生机。

“二哥的黑白童子,他们怎么来了?”

看着眼前阴森的两人,胖老五皱着眉头喃喃说道。

第五十八章 阴森鬼物黑白童子

大汉王朝自称火德降世,光耀人间。刘家荣登大宝,自此九州之内阴魂避让,妖邪莫现。按照平头百姓的话说,就是大汉王朝不许动物成精,不许鬼怪显形。李安民打小受老爹的熏陶,从根子里就不相信这世间有鬼怪,即便是此事看着眼前的骇人心魄的一对童子,他也不从动摇过自己的信念。

切说这黑白童子,两人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管是身材还是模样,都出奇的相似。看样子,两人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清秀的脸蛋儿上还透着几分稚嫩。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神太过骇人,黑童子的双眼里尽是沉浸深渊的漆黑一片,而白童子的眼珠子却是纯白,像是被抽离里灵魂一般的满是荒芜。随着黑白两童子越发逼近,李安民感受到了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丝丝冰冷的死寂之气。这死寂之气呈淡淡的灰色,飘忽之间,竟然引动了李安民体内安静了许久的幽冥气。这让李安民心神一震,感受着右臂腕处那狂跳不止的神秘印记,少年郎心中暗骂:“幽冥气莫要坑我,老子现在可暴露不得。”

胖老五见到黑白童子的出现,心里就存着几分疑惑。身为兄弟,他对书二爷倒也伤心,自然知道书二爷手下这一双黑白童子的手段。与其说黑白童子是书老二麾下的猛将,倒不如说这两人是书二爷的武器和工具。别看平日里书二爷一副人畜无害的师爷打扮,可正所谓人面兽心,衣冠禽兽,这书老二实际上却是几个兄弟中最阴狠,最变态的主儿。书二爷所修的乃是最令人不齿的合欢功法,更令人作呕的是,他男女通吃,不仅沉迷女色,同时还好男风。传闻这一对黑白童子本是一对同胞兄妹,书老二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两人掳来,肆意玩虐之后,他更是使用秘法将着两兄妹练成了傀儡一般的工具。这黑白童子单拿出来不过是人境中期的修为,可是他们所修的合欢功法有相辅相成之效。更何况两人本就是一母同胞,心意相通,配合一下更是默契非凡。若是两人联手,甭说是人境圆满,甚至可以硬抗地境的一击。

平日里书二爷对这一双黑白童子宝贝的紧,根本舍不得放两人出来。他心想着今个儿是出了什么邪,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两人的到来究竟所谓何事。胖老五眼珠子一转,笑了两声就走上前去,对着黑白童子出声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难道是二哥出事了?”

身为哥哥的黑童子与妹妹白童子对视一眼,就用他那双纯黑的眼珠子阴仄仄的紧盯着胖老五,出声说道:“六爷小队受人迫害,重伤垂死,昏迷之前曾伏地朝向此处,以手捶地,大骂胖五该死。”黑童子一开口,就发出了一道如干柴老木般的嘶哑生涩之音。只听他话声缓慢,似乎是不太熟悉,两句一顿,出声说道。紧接着,他抬起了手,直直的指向了胖老五,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主人要我带你回到他处,好生盘问。”

“你说什么,老六重伤垂死?”胖老五闻听此言,认不出哈哈大笑两声,接着放声叫好道:“哈哈哈,果然天道有轮回

,他多次阴谋迫害与我,真是恶有恶报。”说着话,胖老五语声越发冷漠,只见他在说话间就从后背掏出了铁痢疾紧紧地握在了手中,对着黑童子撇了撇嘴角,一脸不屑的说道:“只是此事与我何干,即便是平日里我敬二哥,但他也没有对我吆来喝去的权利。更没有道理任由他养的狗在我头上拉屎。”胖老五心中含怒,耍开了铁痢疾,拉开了架势,最后爆喝一声:“尔等休要放肆,速速离开,如若不然别怪五爷手里的铁痢疾不长眼睛!”这会车队里的护卫和马夫们才刚刚酒足饭饱,尚未休憩。只听胖老五这一声暴喝响彻天际,不多时就听到一阵阵的脚步声接二连三的响起。随后就看到车队里约莫三四十名糙汉子手里端着各式各样的兵刃,叼着草根,提流着酒壶就冲着黑白童子围了过来。

根根火把燃烧之中,发出噼里啪哪的响声,火光映在胖老五和身后的三四十名兄弟们的脸蛋儿上,顿时将他们映成了火焰一般的红色。

“哼,我道是谁,原来是二爷养的一对小媳妇上门挑衅。”

“瞧你这话说的,你咋知道他们是男是女。”

糙汉子们心思简单,平生最重义气。他们都是跟着胖五爷出生入死的兄弟,纵然听说过黑白童子的传闻,可眼前这般景象,明显是这一对阴森鬼物站到了胖老五的对立面。而身为兄弟,他们毫不犹豫的就站在了胖五爷的身旁。

李安民看到车队里这群糙汉子们的反应也不近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蠢猪胖老五,在这车队里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看着三四十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李安民竟然在这秋夜里感受到了一丝暖意。他心想即便黑白童子真的是地狱里的小鬼儿,也会被吓退了吧。于是乎,少年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扶着下巴朝着黑白童子望了过去,饶有兴致的想要看这一对童子会做出什么反应。

可是黑白童子的反应倒是出乎了李安民的意料,甚至是出了胖老五和他身后一群兄弟们的意料。

任凭车队里众人口中吐不尽的污言秽语,黑白童子却是置若罔闻。两人依旧面无表情,甚至眼皮子都没有多眨一下。更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先前默不作声的白童子从怀里掏出了一捆儿绳索,直直的丢在了胖老五的面前。随后白童子朝着黑童子点了点头,随后又站回了原处,重又化成了一尊雕像。这时,黑童子指了指绳索,又指了指胖老五,重又一字一顿的出声说道:“捆上,你自己捆上,跟我走。”

胖老五和众人发现自己被黑白童子完全无视,顿时就气不打一出来。只见他扛着铁痢疾向前一步,一脚踢飞了地上的绳索,冲着黑白童子出声喝道:“你们找死不成!”话音一落,就见他纵身朝前一约,就见他的身形重又膨胀了几分,双手握紧了铁痢疾尾端,冲着黑童子直直的来了一记力劈华山。

感受到铁痢疾传来的阵阵破空之声,黑童子终于有反应。只见他匆忙之间,侧身半步,朝后一闪,就躲过了胖

五爷大半的攻势。只是胖五爷毕竟差一步人境圆满,即便是顾及书二爷的颜面没有施展全力,可是却也够黑童子喝一壶的了。即便是黑童子闪得再快,却还是免不了被铁痢疾划破了半边的身子。黑童子果然不是鬼物,因为受了伤的他依然会流出殷红的鲜血。黑童子低下头望了望自己受了伤的半边身子,情绪终于有了几分变化。只听得他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下一瞬间他双眼一闭,仰天长啸。黑童子啸声凄厉,好似炼狱下恶鬼的咆哮。与此同时,白童子也动了,只见她嗖的一下就闪到了哥哥的身边,也闭上了眼睛开始低下头来垂地啜泣。白童子哭声悲苦,时而如婴儿啼哭,时而似阴魂哀嚎,像是无辜枉死之人冲刷不掉的无尽的怨毒。

黑童子啸,白童子哭。瞬间场中众人只觉得自己是到了炼狱场,受尽了灵魂上的鞭笞,一个个捂着脑袋抱头倒地,痛苦的哀嚎起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黑童夺魂,白童索命!”胖老五实力非凡,自然不至于倒地哀嚎。他虽然抵挡得住这黑白童子的攻势,可是手下这伙兄弟却是承受不住。更何况,他曾听书二爷说过,所有见过黑白童子闭眼的人都会后悔没有早早地听话,而当所有见过黑白童子再把闭上的眼睛睁开的人都会发现先前后悔早了。眼见着黑白童子的啸声和哭声不绝如缕,胖老五一咬牙就跳将出来,对着黑白童子喝道:“好了,停下你们的鬼哭狼嚎吧,大不了老子陪你们走上一遭。”

胖老五话音一落,黑白童子瞬间就止住了哭啸之声。片刻之后,他们轻轻地睁开了眼,四下打量了一下瘫倒一地的众人。白童子默不作声的又闪回了一旁,而黑童子的目光却在地上搜索了良久,最后他终于找到了目标。只见他指了指被先前胖老五踢飞的绳索,又指了指胖老五,重新说道:“捆上,自己捆上,跟我走。”

李安民闻听此言,连忙拉住胖老五的手,眉眼之间似有不忍的说道:“五哥,您”

胖老五对着李安民笑了笑,轻声说了句没事。紧接着他把目光扫过场地中瘫倒一片的众人,出声说道:“小崽子们,五爷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就随他们走上一遭,待我回来定会带你们去最好的窑子里好好地快活快活。”话一说完胖老五转身朝着黑童子走了过去。看着黑童子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他忍不住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只见胖老五摆了摆手,出声说道:“只是有一事需提前说明白。这趟出来,最重要的是安全的护送山中玉。我若走了,车队里万一出了啥事,我只怕你,甚至是二哥都担待不起。要知道,不管是大哥,还是老仙师,他们的怒火都不是我们能轻易承受的!”

黑童子闻听此言,默默地指了指站在一旁呆滞不语的白童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主人早有吩咐,白留下,暂为带队。”黑童子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随后他忽然将手指指向了站在胖老五身后的李安民,出声说道:“白不爱说话,你气味好闻,替白传话!”

第五十九章 白童子,你给我那嘴巴松开

秋夜寂寥,李安民伫立原地,注视着被黑童子带走的胖老五,脸上流露出几分担忧之色。这份担心倒不是故作姿态的伪装,少年郎知道,胖老五把他当成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胖子的坦诚相待倒是真的让李安民心里生出了些许感动。

就在此刻,渐行渐远的胖老五忽然转过头来,他睁圆了眼睛在人群中准确的搜索到了李安民的位置,故作轻松地对少年郎轻轻笑了笑,像是完成了某种心愿,又像是找到了某种寄托。纵使胖老五这才转过头去,跟着黑童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营地中,倒成一片的护卫马夫们重又站起身来。众人望着胖老五的身形消失在眼前,脸上都挂满了担忧。或许是因为深受胖老五重视的缘故,众人竟然隐隐以李安民为主,不约而同的,好似众星捧月一般的站在了少年郎的身后。听到身旁不住地长吁短叹,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便对众人说道:“各位叔伯大爷们快回营帐里歇息吧,胖五爷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他没做亏心之事,想必二爷顾念手足之情也不会为难与他。大家伙好生歇息,明儿还要赶路。五爷暂且不在了,我们必须安全的将这样货运出去,这才是对五爷最好的交代。”

车队里的众兄弟闻听此言,纷纷望向少年郎,却无一人离去,只是闭目摇头,长吁短叹不止。李安民心里倍感无奈,此刻他的心里十分矛盾。话说李安民大汉王朝第一边军玄雀旗下将士,自然以大汉王朝为主。而种种迹象表明,包括胖老五在内的谢长风一伙人恰恰站在了大汉王朝的对立面。原本查明谢长风阴谋,破坏谢长风的计划本是李安民的初衷,这伙人生了些许麻烦在李安民看来本是好事。可是这会见胖老五离去,众兄弟不舍得场景,少年郎心里倒是忍不住多了几分酸楚。因为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个一脸书生气的慵懒青年。沈乘月离开时,轻风曲上下也是这般的不舍。

李安民哀叹一声,正想出言再劝。谁知方一抬头,就看到了白童子那双空洞荒芜的双眼。此刻白童子轻轻动了,她轻轻地闭上了双眼,眼看着就要发出此前那道诡异的索命哭声。少年郎心头心思百转,方才那哭声响起,少年郎虽无甚影响,可是车队里的众人却是哀嚎一片。即便是为了报答胖老五的真诚相待,李安民也不怨他手下的兄弟出了什么叉子。于是他脸色一沉,挥舞着手臂就要驱散蓦然立在秋月下的众人。

可是还未等少年郎开口,就听闻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大家伙同老头我一言,咱们都是五爷的麾下,想必也知道五爷的能耐。黑白童子的夺魂索命虽然厉害,即便五爷抵不过,可是他若想逃却也不是难事。之所以向来刚强的五爷愿意受这份委屈,还不都是因为我们兄弟无能,扛不住那鬼哭狼嚎。”李安民循声望去,就看到说话的是一个手持马鞭的白须老者正在侃侃而谈。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险些翻了马车的老马夫。似乎是察觉到了李安民的目光,老马夫冲着少年郎微微一笑,轻轻地点头示意,

接着继续说道:“方才大安小爷说的有道理,五爷为我们受辱,我们无以为报,只能安全的把这趟货走完,才是对五爷最大的交代。大家伙听大安小爷一句劝,都散了吧。”

众人闻听这话, 只觉得此言有理,于是一个个的冲李安民拱手一拜,就散到了各自的营帐之中。白童子似乎是听到了老马夫的话,于是也生生止住了将到的苦声,转过头去,径直的朝营地中最精美的营帐里走去。

众人四散,稍有嘈杂。李安民留意到了老马夫口中对他称谓的变化,“爷”之一字可不是乱叫的!少年郎只觉得这老马夫身份有异,想要找他问个清楚。可是谁知一转眼儿的功夫,这老头儿竟然消失在了众人之中。李安民心头只觉得更加诡异,就低下头来暗暗思索。片刻之后,少年郎想不通此中关键,就暗叹一声的回过了神来。

谁知他眼皮子一抬,顿时吓了一个哆嗦。只见一身素缟的白童子睁圆了那双惨白一片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走回到了少年郎的身前。此刻的她正昂着脑袋直直的紧盯着李安民。李安民吓了一大跳,忍不住拍着胸口惊叫出声来:“你你你,你做什么!”

李安民一副惊恐地模样,可是白童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死人脸。只是此刻,她终于是有了反应。只见她伸手指了指李安民,檀口轻开,出声言道:“你,好闻,跟我睡觉。”李安民问听此言,简直是惊出了一脑门冷汗,忍不住抬头右手指向了白童子,出声喝道:“你这小丫头好生无耻,这种羞耻的话都能说得出口。”话音未落,只见白童子忽然动了。只见她快步向前,张开了嘴巴,就一口咬在了少年郎藏在衣袖下的右手腕处。李安民顿时吓了一大跳,连声说道:“你丫真的是鬼呀,竟然来真的,咬死我了。”一边叫喊着,李安民一边挥舞着右臂,试图挣脱白童子的嘴巴。可是白童子却是死咬着不放,嘴里还支支吾吾的嘟囔着:“好闻,香甜。”

听到这话,李安民忽然想起方才黑白童子施展修为时,他体内幽冥气的异动。这才注意到,白童子嘴巴咬住的位置正是他踏入人境时,右手腕处生出的神秘兽首虚影的所在。

“难道是幽冥气吸引了她?”李安民心头一震,喃喃说道。

见白童子久不松口,李安民倍感无奈。这里闹出的动静已经引起了车队里众人的注意。李安民稍一打眼儿,就看到各个营帐门口都探出了些许脑袋。李安民顿时心头一紧,若是万一被众人发现了他手臂上的异常,那么先前的努力和伪装都白白浪费了。于是少年郎摇晃着脑袋,一脸悲怆的喊道:“小爷我是造了什么孽了。第一次牵手,是被女子强拉的。第一次亲嘴,是被女子强吻的。可是小爷我万万没想到,小爷我第一次和姑娘睡觉,居然也是被强迫的。小爷好生命苦啊!”

李安民故作死皮赖脸状,他的俏皮话顿时引起了众人淡淡的嗤笑声。

“为了稳住这小骚蹄子,真是苦了大安小爷了。”

没想到二爷豢养的女宠竟然好大安小爷这口,若是被二爷知道,怕是会生扒了大安小爷的皮!”

“别人我可不管,可是今儿铁子我可是对五爷和大安小爷服了。”

“此时此刻,我只想吟诗一首:前有五爷义薄云天,愿为兄弟敢单刀赴会。后有小爷大义凛然,出卖肉身任人把玩!”

营地之中顿时一片哄闹,听到了那糙汉子的打油诗后,李安民更是脑门爆出了一层冷汗。好在众人没有生疑,李安民和白童子保持着咬住手腕的姿势,终于是到达了营帐之内。

良久之后,营地之中重新恢复了寂静,不多时,寂静又化成了阵阵鼾声。

就在此时,营地一旁的小树林中,先前为李安民仗义执言的老马夫不复之前的佝偻。只见他正望着少年郎所在的营帐,腰杆儿挺得笔直。寂静的夜里,老马夫伸手撕下了脸上的罩着的人脸面具,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庞。

“小男人还真是大意,竟然不知道他先前自作聪明做的马脚已经被老马夫察觉了。他可是驾了一辈子的马,怎么能看不出击伤马腿的石子是从何处来呢。”清秀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白贞贞。只见白贞贞望向脚下踩着的那具枯瘦的尸体,嘴角一撇,冷笑着说道:“别怪我冷血,要怪就怪你挡了老娘男人的道儿。下辈子记住,老娘男人的事,即便是九龙大帝都坏不得。”

冷笑着的白贞贞大手一挥,老马夫的尸骨顿时被腐蚀成了尘埃,散乱在这凄冷的秋风中。白贞贞眼里带着媚色,伸直了鹅颈,悄然望向李安民所在的营帐,喃喃说道:“呵呵,没想到控魂一脉竟有传承遗世。只是这手段也太过粗鄙,怕是毁了这双天生阴种魂魄的好苗子了。罢了,既然遇到了那便是小男人的机缘,我便帮你一把吧。”话音一落,白贞贞身形一闪,那张媚眼如丝的笑脸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营帐之内,李安民和白童子都是睁圆了眼睛对望着。两人似乎是在对峙,具是相顾无言。终于,李安民的脸上显出一丝急躁,对着白童子开口说道:“我说丫头,你不是说让我陪你睡觉吗,你倒是松开嘴巴呀。”

白童子闻声不语,仍旧死死地咬住少年郎的右臂腕处,睁圆了那双白瞳,执拗的盯紧了少年郎,嘴里嘟囔着:“好闻,好闻。”

就在此刻,忽然一阵风吹开了营帐门帘的一角,紧接着就见一粒石子趁着这道间隙嗖的一下飞了过来,直直命中了白童子的脖颈。白童子轻轻啊了一声,瞬间应声倒地。李安民顿时大惊,连忙站起身来惊呼道:“什么人。”说话间,他冲出帐外,却寻不到丝毫踪影。无奈之下,少年郎只要摇了摇头走回了帐内。可是方开帐门,少年郎就看到地上扔着几页泛黄的书册,上面画着几个潦草的图画。

李安民惊讶的捡起书册,就见上面竟然是罕见的先民文字。少年郎顿时大惊,他仔细的辨认着书册上方的三个大字,喃喃的念叨:“种魂术。”

第六十章 种魂术

“人生始化,魂魄使然。动以营身之谓魂,静以镇形之谓魄。魂者,阳也,人之精神也。魄者,阴也,人之肉身也。然此法以天地之阴之气,凝而为种,植于人魂之中。魂种有形,凝于实物之上,是为魂牵。以天地之气催动魂牵,即可操控受种者行,其不可违也,故曰种魂术。”

李安民接着帐内的闪烁的油灯,一字一字的辨认书册上古朴老旧的先民文字。他研读完镌刻在书页上方的一行小字,就明白了这种魂术的由来。说白了,种魂术乃是一门可以操控人心智的法门。具体的法子就是使用天地之阴之气凝结成魂种,再将魂种想植树一样的栽种在人的魂魄之中。少年郎单手扶住下巴,他望了望窗外,又看了看昏死在营帐之内的白童子,喃喃说道:“难道说白童子被施下了种魂术,成了任人操控的傀儡不成?”

李安民端着几页书册久久不语,他想不明白是谁将几页镌刻着先民文字的纸张送到了他的面前,也不清楚这人究竟是何用意。不过他丝毫不怀疑这种魂术的真伪,因为留存于世的先民文字本就稀少罕见,而这书册子上的这一片鬼画符更是透着一股返璞归真般的厚重与沧桑。“看来这趟浑水里远不止我们和谢长风一伙,看来还有第三股势力啊。”李安民一边翻着书页,一边喃喃说道。

李安民不知道,模样俊俏的白贞贞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少年郎认真研读的身影,忍不住捂着嘴轻笑,喃喃说道:“果然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就连我的小男子汉也不例外,姐姐还真的忍不住动心了呢。”

四下寂静,悄然无声。李安民已然读完了这三两页的册子,只见他双目紧闭,面色冷峻,似乎还沉浸在这种魂术的神奇之中。半晌,少年郎才悠悠的舒了一口长气,感慨道:“真是天赐的机缘,幽冥气可吞噬其他各色天地之气,更来森然寒气,属阴气无疑,这种魂术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啊。”

话音未落,他踱着步子走到了白童子的身前,只见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搭在了白童子的身上。顿时,幽冥气尚未经他催动,就开始隐隐的狂躁起来。不仅如此,李安民察觉到白童子的身上也生出了异状,她的周身散发着白蒙蒙的雾气,似乎是嗅到了幽冥气的气息,这白色雾气想要靠近,却好像又心存恐惧,惊疑不定的与幽冥气拉扯个不停。少年郎见状也是惊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此刻,他的手臂已经按在了白童子的天灵盖上,尝试着施展书册上记载着的种魂术的法门,暗暗地催动了幽冥气,低声说道:“书册上记载了种魂术的施展和祛除之法,看来是有人给我摆了一个难题。我是炼化你识海中的魂种,将你收为己用呢,还是帮你祛除,还你一个自由之身呢。”

少年郎语声悠然,似乎心里在权衡利弊。与此同时,他长吁一声,就开始了种魂术的第一次施展。只见黝黑的幽冥气顺

着李安民的手掌,竟然真的隐隐渗到了白童子的识海之中。似乎感觉到了刺痛,平日里面无表情的白童子即便现在陷入了昏迷,也忍不住咬紧了牙关,发出一道道痛苦的嘶鸣。白童子稍一挣扎,顿时就打断了李安民的施法。短短不过片刻,可是幽冥气却像决堤了的河水一般,朝着白童子的石海狂涌而去。倏忽之间,李安民只觉得后继无力,脸色也隐隐有了几分苍白。也正因如此,白童子稍一挣扎,就打断了少年郎正在施展着的手段。

李安民脱力,他伸手拂去了额头上的虚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紧紧的盯着白童子,只见他的手掌方一脱离,白童子脸上的痛苦就算是消散,装成了一如既往的平淡。少年郎摇了摇头,出声言道:“你这丫头倒是心大,命运虽是被别人左右,你却仍不自知。”

李安民向来不是个轻易认输与放弃的主儿,只见他休息片刻,紧接着重新又走到了白童子的面前。他静静地打量着这个紧闭着双眼的少女,发现没了那双纯白的眸子,少女的模样倒是颇为俊俏。看着白童子修长的睫毛,李安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那苦命的妹妹。看白童子模样,应该与流萤差不多得年岁。念及此,李安民忍不住哀叹一声,他转头望向北方,喃喃说道:“不知小妹流萤如今怎么样了,也不知白贞贞是否能够真的压制住流萤体内的阴气。”李安民怅然片刻,只能自己无能,没有本事保妹妹周全。念及此,他心中虽有沮丧,可是却无半点气馁。只见轻咬舌尖,强逼着自己回过神来,再走将手掌搭在了白童子的额头之上。

或许少年郎都没有意识到,大概联想到了流萤,就会左右他对于白童子处理方法的决断。

“方才没有控制幽冥气的速度,这次我要再试一次。”李安民沉声说着,就见他轻轻闭上双眼,暗暗的驱使着幽冥气,朝着白童子的识海再次进发。

第一次施展种魂术,幽冥气有如大江大河,迸流迸发。可是少年郎力有不逮,于是他总结经验教训,这次施展幽冥气,他竭力控制着幽冥气的多寡,好似泉眼无声,细水长流。少年郎先前双眼紧闭,可是此刻他回想起在姑衍石阶上施展幽冥眼的精力,于是灵机一动,分掉出一部分幽冥气灌输到自己的双眼之中。只见幽冥气一端连着李安民的双眼,另一端则钻到了白童子的识海之内。似乎一瞬间就被同化,李安民竟然看到了白童子识海之中的场景。

放眼望去,白童子的识海中一片荒芜。只有一棵长着鬼脸的枯树,漂浮在这一片混沌之中。枯树枝桠已然腐朽,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空洞,似乎风一吹便会散了。感受着枯木散发着的阵阵阴森寒气,少年郎心神一定。果不其然,白童子识海之中果然被种下了魂种。只是这魂种却与李安民在书册中了解到的有所不同。因为这已经不能用魂种二字来

形容了,因为他俨然变成了一棵庞大的魂树了。

少年见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种魂术乃是先民时代的神奇秘术,先民文字存世尚且艰难,更何况是那个时代的法门。他实在想不通究竟是谁在白童子识海中种下了魂种,他又是如何习得先民秘术。

李安民心中百般疑虑,可是他心知此刻不是思前想后的时候。少年郎深沪了一口气,就驱使着幽冥气朝着魂树弥散而去。李安民回忆着书册子里种魂术使用之法的记载,驱动着幽冥气一点一点的缠绕在了魂树之上。幽冥气果然不愧是天地至阴,方一接触魂树,就瞬间引起了魂树的共鸣。只是这棵魂树过于庞大,想要将其完全炼化可不是难事。

李安民专心致志的施展者修为,已经完全沉浸其中,顾及不到外部的声响。他不知道,在幽冥气接触到魂树的一瞬间,白童子的脸色瞬间就狰狞了起来。只见她瞪圆了那双纯白的眼睛,嘴巴大张着就要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白贞贞宛若一朵绽放在黑夜中的牡丹,一副娇艳欲滴的模样。此刻的她看到营帐内的白童子不住地挥舞着手臂,就要放生嘶吼起来。她忍不住摇了摇头,哀叹一声走向营帐,喃喃自语道:“小男人还真是不叫人省心,若是白童子这叫声被旁人听了去,我还你还怎么当你的王大安。”说话间,她莲步轻挪,飘忽若神的到了少年郎的营帐之内。只见她伸出玉手,轻轻一挥,就见一道道绽放着霓虹一闪而过,转而融在夜色里,瞬间笼罩住整个营帐。

与此同时,白童子的脸色已经狰狞的有些恐怖,更为神奇的是,原本她那双纯白的眸子这会竟然隐隐约约闪过了一丝丝黑色。哭嚎当中,白瞳的的喉咙颤抖个不停,似乎在不停着重复着某句话语。终于,她承受不住识海之中的剧痛,就抱着脑袋一头栽倒了营帐之内。

白童子的额头脱离了少年郎的手掌,李安民那双连接着白童子识海的幽冥眼瞬间被切断,再也看不到魂树分毫。李安民终于被惊醒,他双目之中的幽冥气悄然散去,少年郎忍不住朝着白童子望去,竟然看到了白童子的眼眸里捕捉到了一双漆黑的瞳孔。只是那抹漆黑一闪而逝,可是李安民看得真切,记得清楚。因为那双有了黑色瞳孔的大眼睛没有一丝世俗的污秽,它清澈见底,流露出世间最美好的单纯,和最令人心痛的楚楚可怜。

少年郎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就见白童子的眼睛重新归于了惨白和虚无,紧接着噗通一声,白童子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李安民脸色凝滞,带着些许的沉重。他紧紧的盯着白童子久久不语,可是心里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因为方才他不仅看到了白童子眼睛里那一闪而逝的黑色瞳孔,更看到了白童子微微动着的嘴巴。

少年郎读懂了白童子的口型,小丫头一直在重复两个字:“救我。”

第六十一章 炼化魂树 还你自由

人之所以区别于野兽,大概是人有独立的人格、专有的思想,而且崇尚自由。若是处处受制于人,甚至思想和行为都无法自己做主,为人所控的话,那么人与牲口有何不同。

李安民一脸震惊的望着白童子,心中一阵恍惚。自打黑白童子飘然而至,少年郎似乎不自觉的认定了了她受人驱使命运,只把她当成了书二爷握在手里的工具。知道看到白童子眼里一闪而过的黑色,看到了她喉咙微动,开口吐出“救我”的口型,少年郎才忽然明悟。白童子不是冷冰冰的兵器,她是人,活生生的人,身上冒着热乎气儿,也同样渴望自由的人。

白童子眼里一闪而过的不仅是瞳孔的闪耀着的深邃,更是希望啊。

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一脸郑重的再次缓步走到了白童子身前。这次他伸出双臂,轻轻地将较弱的白童子抱起,放在了原本属于胖老五的那张柔软的床榻之上。少年郎这会儿的眼神里带着疼惜,似乎是把白童子当做了流萤,轻轻地为她挽起了四散的长发,低声说道:“放心吧小丫头,我必定倾尽全力,还你自由。”

少年郎语声坚定,脸色深沉,再次伸出了右手手掌,轻轻地放在了白童子的额头之上。这会他到没有着急使用种魂术,反倒是调整者呼吸的节奏,聚集着天地间的幽冥气。他打小就使用使用幽冥气的呼吸之法,早已经将这节奏刻进了骨子里,可以说是无时无刻不再修行。自打这小半年来他踏入了修行世界的大门,李安民就很少刻意运转呼吸之法了。此前两次试探,幽冥气或消耗大大,后继无力,或用的太少,不足以炼化魂树。因此少年郎心思一动,就决定赌上一把。他自己体内积攒的幽冥气不够,那么他就从天地之中摄取。李安民心里早已经做了决断,他要借天地之力,行种魂之法。

随着少年郎呼吸节奏的起起伏伏,他的身边隐隐可见黝黑之气流转不定。不多说,小小的帐篷之内,幽冥气渐渐凝实,直直的朝着李安民的身体汇聚而来。细细观之,竟然可以看到幽冥气居然卷动了黑色的飓风,环绕在李安民的身边,好似水流,久久不散。

如果把李安民比作一个大桶,那么他体内储存着的幽冥气最多也只有一桶之多。然而经过先前两番试探,少年郎心里已经暗暗做了估算,只怕炼化白童子识海中的魂树,怕是要一湖之多。随着幽冥气的摄入,少年郎感到身体一阵阵的刺痛,他知道是自己这个大桶已经装满了。可是这幽冥气的量,却是远远不够。

随着幽冥气的摄入,李安民的脸色已经渐渐涨成了红色。可是少年郎却双目紧闭,不见有停止吸收幽冥气的趋势,反倒是闷哼一声,冷喝道:“还不够。”紧接着他深呼了一口气,按照呼吸之法,提升了一倍呼吸的节奏。

瞬间,黝黑的飓风越发狂猎,

环绕着李安民的身体,发出阵阵呼啸。只见小小的营帐里,虚空之中生生塌陷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塌陷之处方一出现,瞬间就扩大积分,瞬间又生出了一道由幽冥气汇聚而成的黑色飓风。两道灵力飓风齐齐汇入,李安民自然无法承受,倏忽之间,脸已经涨成了绛紫色。

营帐之外,白贞贞顾不得隐藏身份,几个箭步就冲到了营帐门外。隔着小小的门帘,她清晰地看到了营帐内凭空塌陷的黑点和两道呼啸着的黑色飓风。白贞贞的脸上不复先前的娇媚,转而成了凝重和激动。只见她深深地注视着李安民,或者说是注视着李安民身上四散的幽冥气,哆嗦着嘴巴,激动地说道:“虽无苍穹之高阔,不过却有深渊之幽暗,果真是苍冥气不假。”紧接着,白贞贞话声一顿,竟然转身回望北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抱于胸前,将头深深低下,喃喃说道:“我的族人们啊,叶子没有辜负族人们的献出的鲜血,我终于找到了可以打开幽暗之门的钥匙了!”此时,自称为叶子的白贞贞昂起头来,竟然看到有颗颗泪水无声的滚落。就在此刻,营帐里的飓风肆虐的更盛,竟然卷反了营帐内的桌椅,发出阵阵轰响。白贞贞闻听此生,顿时神色一凛,就伸手拂去眼角的泪珠,紧接着大手一挥,驱动多彩的霓虹,融进黝黑的夜里,隔绝了眼前李安民营帐里的动静。

少年郎自然知他的身体已经到了容纳幽冥气的极点,再这样下去他非得爆体而亡不可。就在此刻,只听少年郎放声长啸,高高的昂起头来,暴喝道:“幽冥眼开!”喝声未落,就见李安民猛的一下就睁开了双眼。只见幽冥气已然汇聚到了少年郎的双眼之上,顿时少年郎的眼神已然与黑童子基本无异。唯一的区别就是黑童子眼神里的纯黑色是死一般的沉寂,而李安民眼神里的黑色却闪烁着摄人心魄的精光。与此同时,李安民右手腕处那神秘的兽首印记狂闪不止,渐渐地竟然慢慢凝实,化作了黑色巨象,盘在了李安民的身后。若是有旁人在,定会看到那神秘兽首竟然缓缓半睁着眼睛,轻轻白童子的识海里望了一眼。少年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堪堪炸裂,于是只见他再次急啸一声,高呼道:“凝气化种!”倏忽之间,幽冥气顺着李安民的手掌,急速却又有条不紊的朝着白童子的识海狂涌而去。

再次看到了白童子识海内的景象,李安民驾轻就熟的驱使着幽冥气找到了魂树的坐在。看着魂树上那张狰狞可怖的鬼脸,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安民也忍不住心里发毛。只见他深呼了一口气,就按照种魂术记载着的法子,将幽冥气汇聚到了那颗堪堪腐朽的魂树上,再次尝试,想要将其炼化。只是这棵魂树实在是过于庞大,即便是李安民已经调用了天地之间的幽冥气,可是炼化的速度还是极其缓慢。更令少年郎心惊不已的是,这棵阴森的魂树居然好

似活物,居然有吞噬幽冥气的能力。只见树上的那张鬼脸大口一张,居然可以生生撕扯下大片大片的幽冥气,随后缓缓吞下。并且借此之能,在树身上展开了和幽冥气的拉锯。好在魂树上的鬼脸只有一张,而且它吞食幽冥气的速度很快,可是似乎幽冥气实在是难以消化,魂树鬼脸每每吞下一团幽冥气,总要停滞许久才会吞食下一口。

感受着幽冥气和魂树鬼脸的你来我往,李安民心里不禁有几分焦急。若无法一下子就将魂树成功炼化,那么魂树总会趁着空档,一口一口将幽冥气分食掉。少年郎性子要强,他可不愿就这样生生放弃。只听少年郎脸色一紧,喃喃说道:“这鬼魂树好生怪异,小爷今儿还真动了真怒,干脆就放手一搏,看看是我落败灰溜溜的离开,还是你被我炼化,碾成粉末!”

语声稍滞,就见李安民右手不动,左手却暗暗握紧,咬紧了牙关,沉沉的嘶吼着:“给老子开,出来吧,灵力漩涡!”先前离开就加快了呼吸之法的频率,同时调集了两条幽冥气飓风涌往自己体内。那时候李安民的身体负荷已然到了极限,整张脸都已经涨成了绛紫色。而这会,李安民好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不管不顾的肆意运转。就见天地之间的各色气息齐齐的凝聚在了这张营帐之上,在李安民的趋势下,就见幽冥气冲天而上,将其吞噬转而吸收,输送到了少年郎的体内。与此同时,营帐内虚空之中塌陷了的小黑点也在不停地扩散着。只见小黑点打这儿旋儿撕开了虚空,凝成了灵力漩涡,更是加快了幽冥气吞噬和吸收的速度。与此同时,仅仅是倏忽之间,先天盘旋在营帐内的两条灵力飓风就扩散成了四条,八条,最后好像是九条呼啸的巨龙,在少年郎身旁游走不定。

这会营帐内依然鸡飞狗跳,出了白童子栖身的床榻被李安民有意的照拂着外,营帐里的其他物件都已四散纷飞。不管是桌椅板凳,还是酒盅茶杯,都在灵力漩涡中被拧成了芥粉,甚至这营帐驻扎的地面,都渐渐升起了灰土。

白贞贞看到灵力漩涡的出现,顿时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只见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焦急,嗔怒的叫喊道:“这可恶的小男人,真会给小爷找麻烦,莫不是不要命了。”话说嘴巴是撒谎的小混蛋,可身体却是诚实的好少年,白贞贞言语里虽是羞恼,嗔怒,可是她却忙不迭的推开帐门走入了帐内。白贞贞迎着四散的风暴走到了李安民的身旁,双手摆出玄妙的法决,紧接着就见到一道道起色的霓虹凝聚在白贞贞的手上。转而白贞贞伸出双手,紧紧地贴在了李安民的后背之上,用那七彩的霓虹衔接起少年郎身体里的狂涌不止的漆黑。

李安民忍不住眉头一皱,他并没有感受到身后那轻软的柔荑,也没有感受到七彩霓虹的威力。可是,他却感受到了先前幽冥气的重压已然轻了大半。

第六十二章 白童子识海之中的大战

世人皆知霓虹与黑夜相遇,结局自然是被吞没,湮灭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可是没人知道,随着霓虹的消散,会不会给黑夜的心里留下几缕彩色的影子。

随着白贞贞的力量聚集到李安民的身上,少年郎被分担去了大半的压力,他自然倍感轻松。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帮助,李安民并没有深究。正是种魂术施展的紧急时刻,他可万万不会分心。

随着宛若海水一般的幽冥气疯狂的涌入,白童子的识海之内瞬间化成了一片黑色的汪洋。这天地之间至阴的气息呼啸而至,瞬间就附着在了鬼脸儿魂树之上。魂树好似有灵,它仿佛感受到了危险,那张狰狞的脸庞整个儿的扭曲起来,之前撕咬着幽冥气的大嘴猛然张开,朝着幽冥气狂吸不止。幽冥气躲闪不及,竟然好似水流一般被魂树鬼脸儿虹吸到口中。只见鬼脸上下都散发着灰蒙蒙的气息,陡然间从脸上又露出了一张血盆大口,再一次生出了一道庞大的洪流,吸食着洪流一般的幽冥之气,瞬间就将场中的战局再一次拉成了均势。

李安民脸上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常言道欲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看到那魂树上那丑陋诡异的鬼脸儿表情狰狞,一副狂躁的模样时,少年郎非但没有感觉到害怕,反倒是心里有了几分底气。因为少年郎知道,甭管这鬼脸是人还是鬼,可他的心里都害怕了。更令少年郎心中有了底气的是,他捕捉到随着第二道虹吸的出现,幽冥气涌入鬼脸魂树内时,外壳包裹着的苍老树皮竟然隐隐在颤抖,在龟裂,在破碎,化成阵阵飞灰。而这一切,都是鬼脸魂树支撑不住的标志。

少年郎嘴角微微一扬,口中喃喃道:“既然你要吞,那么老子今儿就让你吞个够!”话音未落,少年郎虎躯一震,只见他浑身颤抖着,小小营帐外竟然生生又凝出了一个灵力漩涡来。于是乎,一时间幽冥气再次汇聚而来,继续朝着白童子的识海之中狂涌不止。

陡然间,白童子的识海里俨然成了一片硕大的战场。这里原本被笼罩着虚无缥缈的灰白雾气,可大概是幽冥气太过强势,灰白雾气竟然渐渐收缩起来,缓缓地凝成了一团。少年郎专心致志的炼化鬼脸魂树,倒是没有留意到识海中雾气的变化。随着幽冥气涌入的加剧,鬼脸魂树再也没能在凝出一张嘴来。似乎意识到了就要败亡,鬼脸魂树颤抖不止,枯老的树皮层层掉落,俨然大半已经被幽冥气所占据。就连先前声势滔天的两张巨口,这会鲸吞幽冥气的节奏也缓了下来。似乎是幽冥气太过庞大,纵然它有通天之能也没法子顾及左右周全。

“趁你病,要你命!”李安民再次低喝一声,猛然再次发力,倾尽了全力将幽冥气施展了下去。他心中也有几分焦急,即便是先前身上的重压被分去了大半,可是随着第二道灵力漩涡源源不断的朝他的身体里涌入,他也渐渐的感到了

吃了。其实他没有看到,此时他的身体上下已然破开了一道道口子,缓缓地渗出条条鲜血。

眼看着李安民的身体在颤抖不止,白贞贞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口中喃喃说道:“臭小子真的是不知轻重,魂种经百年才能成苗,经千年才能成树。至于长成这等参天大树,真是不知要经过几千年。也就是现在的人不明白种魂术的精妙,将他当成了吞噬灵魂的邪物,以至于生出了恶鬼破相。”说话间,她指尖微动,秀体轻颤,就见七彩霓虹渐渐地溶进了幽冥气的漆黑之中,随着李安民的力道,尽到了白童子的识海之内。白贞贞的嘴唇已然渐渐发白,她深呼了一口气,喃喃说道:“这魂树本是后天生成的无上至宝,奈何精力万年的漂泊,魂力耗损太过,已然大限将至了。罢了,我再助你一把!”

少年郎惊讶的看到,他原本漆黑的幽冥之气中竟然隐隐流转起了道道精光,这气息与他熟知的幽冥气却是迥然不同。这道精光融合在幽冥气中,涌到了依然颤抖的魂树之内。感受到了由白贞贞发出的这道七彩霓虹,魂树明显一愣,就连那张狰狞的鬼脸也生生愣出了神。鬼脸上流露出阵阵的惋惜与感慨,它深色淡然的瞄了瞄朝着树干躯体上狂涌而至的幽冥气,鬼脸淡淡的呼出了一口气。紧接着,他顺着幽冥气的方向望了望,淡淡的笑了笑,露出了一丝解脱之意。

少年郎心中陡然一惊,因为他似乎看到了那张鬼脸眼神里带着苍老而又和蔼的笑意,好像慈祥的邻家老爷爷,正在柔和的望着自己。下一瞬间,鬼脸眼角微微上扬,眼神似乎透了白童子的识海,透过了小小的帐篷,甚至透过了那遮天蔽日的天幕,望向了无边无际的外天。魂树上的鬼脸仰天长啸,啸声穿透层层遮蔽,直直的刺入了少年郎的识海之中。李安民顿时感觉到头痛欲裂,好似针扎一般。他心里想要伸手捂住脑袋,可是却担心再生变故,先择了直直的硬抗。奸笑之中,震得李安民五孔流血,可是与此同时,魂树的外壳化成了飞灰,渐渐地融化成了一团。那张狰狞的鬼脸也轻轻的闭上了眼睛,随着外壳化成了灰烬,那张鬼脸也飘向了空中,渐渐散去。

白贞贞的脸色已经苍白,额头上渗出了层层的冷汗。她感受到了魂树上的鬼脸消散,脸上露出了一丝惋惜之色,接着望着少年郎的背影,看了许久,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站起身来,推开了帐门,飘然远处,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李安民见状,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只见他心念一动。营帐内的两个灵气漩涡瞬间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缕幽冥气,化成了轻风抚过那堆叠而起的飞灰之中。随着幽冥气卷起的轻风轻轻扫过,那堆飞灰瞬间就被吹散。可是接下来少年郎却又是如临大敌,因为飞灰扫过,李安民看到那飞灰之下竟然隐藏着一股绿色。少年郎一时间瞳孔陡然放大,因

为枯老的魂树腐朽化成了飞灰,但是却遗留下了一颗清脆的绿苗。

看着那颗青翠欲滴的绿苗上,生着纸张稚嫩的童脸,正紧憋着眼睛,嘟着小嘴酣睡的香甜。李安民的脸色瞬间凝固,种魂术上可没有记载着这等情况。一时之间他陷入了失神之中,经过此前大半宿得折腾,他的身心早已经疲乏不堪,这会直觉眼皮子打架,实在是睁不开眼来。终于,为了防止再生变故,他在心里暗暗做下了决断。只见他强打着精神,就打算再次调动幽冥气施展种魂术。可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拉住。紧接着一道娇柔且虚弱的在他的耳畔响起:“不要毁了这棵魂树,我和哥哥的魂牵还掌握在书二爷的手中。毁了魂种会被他发现,只要他心念一动,瞬间就可以凭借魂牵让我神魂俱灭。”

话音一响,李安民瞬间就明白这是白童子在说话。只见他轻忽了一口气,眼里的幽冥气也消散不见。他回过神来,就看到白童子一副羞羞答答的少女模样,脸上挂着稚嫩和畏惧,脸色苍白的望着少年郎。只是不知她心里在盘旋着什么,少女的眼神有些闪躲。

今晚自己的识海化成了战场,被李安民和鬼脸魂树折腾了大半宿,少女早已经承受不住这等重压。她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也就是看到李安民想要破坏掉那颗魂树幼苗,这才强打起神经,出声制止。

少年郎喘着沉重的粗气,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做说一句话。李安民望着楚楚可怜的白童子,吞咽了两下口水,点点的回了一个嗯字,紧接着双目一闭,整个人摊到在了白童子的身上。而少女也是强打着最后一丝气力,感受到少年灼热的身体倒向自己,她想要推开,可是转瞬间就看到了少年郎身上参差不齐的伤口和血迹,甚至空气之中还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白童子眼神中流转着一股感激,就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也陷入了深深地沉睡之中。

营帐之内,早已乱成了一团,白童子和李安民抱在一起酣睡在破破烂烂的床榻之上,时不时地发出阵阵均匀有序的呼声。

可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此事白童子的识海之中的演变却未停息。原本弥散朦胧的白色雾气还在持续不断的凝聚在一起,最后竟然化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白色珠子,孤零零的悬挂在少女的识海之内。而另一侧,那颗青绿色的魂树童脸轻轻地睁开了眼睛,带着天真和好奇,打量着这崭新的世界。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魂树童脸那一双眼睛却带着玄妙和诡异。左眼里是深邃的漆黑一片,而右眼里却是霓虹的五彩斑斓。

白贞贞孤身一人伫立在天地之中,她遥望着北边的月亮,轻轻地开口道:“族人们啊,叶子见到了长老们口中描述的有着日月的天地,和叶子的霓虹一样,这里是一个有色彩的世界。请相信叶子,我一定会把都解救出来。”

第六十三章 林白

“啧啧啧,看不出来啊,原来咱们大安小爷是深藏不露啊。”

“可不说呢,谁能想到不过是一夜的功夫,咱们小爷就把书老二的心头肉搞到手了。”

“哈哈哈,看着帐篷里的乱象,昨夜**,打的是多么火热。”

“嗨,大安小爷醒醒,看样子昨晚你没少使劲儿,快来喝碗肉汤补补。”

一阵嘈杂声中,李安民终于悠悠转醒。方回过神来,他就感受到了身下一团柔软。少年郎惊讶的低头望去,就看到白童子的脸颊微微泛红,嘴唇上下还带着细小的茸毛,正呼呼酣睡着。少年郎一拍脑袋,这才回忆起昨晚自己精疲力尽,一头栽倒在地的睡去了。可是他没想到,自己没有倒在地上,反而是栽倒在了白童子的怀里。少年郎猛然站起身,脸上现出一抹羞红,朝着围观着的众人嘿嘿憨笑了两声,出声言道:“嘿嘿,让兄弟们见笑了。”紧接着他转头望向紧闭着双眼,仍在酣睡的白童子,接着扭头对众人继续说道:“兄弟们先进早食,待小弟我,嘿嘿,待小弟我收拾好行装就去找你们汇合。”

众人望着少年郎一脸的红润,顿时重又浮想联翩,冲着李安民坏笑两声就作鸟兽散了。可是众人方行几步,就被李安民重新叫住。众人回头望去,就看到李安民的眼神略有闪躲,微低着头,轻咳两声后说道:“咳咳,我听诸位说过,这白童子可是二爷的,呃,二爷珍视的人。小弟昨夜荒唐,若是被二爷知道我与这白童子昨晚的事,还不得生吞活剥了我。所以,所以,小弟斗胆,恳请诸位切莫声张。待来日,小弟自有重谢。”

听到李安民的话,众人的脸色都是一滞,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一人说话。眼见着场中的气氛渐渐冷了下来,李安民也是略显尴尬。就在此刻,人群中传出一道苍老的声响,原来是白贞贞冒名顶替的老马夫出声说了话。

“都为在这儿看什么看,别怪小老儿嘴里没个遮拦。你们几个可真没眼力劲儿,昨儿夜里不是犯了哪门子邪。竟然又一股邪风险些嫌烦了大安小爷的帐子。大安小爷和白贵客经了一夜的风寒,想来定是受了凉了,还不去熬些姜汤来给两位补补。”话一说罢,老马夫先是朝着李安民和白童子看了一眼,紧接着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哼着小曲儿转过身去,悠哉悠哉的离开了。众人闻听此言,纷纷点头附和,出声言道:

“是啊,昨儿夜里的风是大,我得去看看帐子里的物件儿还在不在。”

“嗯,没错,我要去检查一下马儿昨晚有没有受了风寒。”

“呃,不然我去煮一碗姜汤?”

在李安民稍待感激的目光中,车队里的众兄弟都各自找了借口,纷纷离开了李安民这座支离破碎的营帐。待确认身旁再无旁人,李安民再三确认终于是掩紧了帐门。他轻呼了一口气,转身望向白童子,语声稍冷的说道:“好了,他们都走了,不用装了。”

原来李安民早已经留意到在众人调侃之际,白童子的身体在微微的缠斗,所以断定她早已经醒来

了,于是直接开门见山的叫醒了女孩。白童子闻声,身子轻轻一扭,就坐起身来。她抬起头来轻轻瞄了李安民一眼,可却与少年郎那双灼热的眼睛撞在了一起。白童子连忙低下了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拱手行礼,对李安民说道:“小女子林白拜见恩公,今后愿认恩公为主,唯恩公马首是瞻。”

李安民见状,连忙伸手拉起了跪倒在地的白童子,出声说道:“快快起身,什么恩不恩公,认不认主的,我这儿可不兴这一套。”李安民一把拉起白童子,刚好看到少女清秀的面容,只见白童子脸蛋儿白净,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了那深邃得如同宝石一般的瞳孔的点缀,少女身上先前阴森的气质全无,取而代之的是邻家小妹一般的清秀和纯真。李安民生生愣了两下,直到留意到少女羞红着脸望着被自己紧紧拉住的小手,少年郎才收回了手。他干咳了两声,眼睛瞄向别处以掩饰自己的心里的尴尬。可是随后营帐中两人具是沉默不语,瞬间场中气氛降到了冰点。少年郎更觉得难堪,于是轻呼了一口气,再望向白童子,出声言道:“你叫林白?”

白童子不知脑袋在想些什么,失神之间猛然听到了少年郎的问题,连忙回答道:“小女子名叫林白,安平州人事,年方十四,尚未婚配。”

见少女仿佛数来宝一般的说个不停,李安民连忙摆了摆手,出声说道:“好了好了,我只想知道现在的你还受不受书老二的控制?”

林白闻声眉头一紧,片刻后说道:“如今小女已经可以操控自己的意识。只是如今魂牵还在书二爷的手上,或许他还没有发现已经失去的对我的掌控。可是我仍能感受到灵魂深处的压制,向来定是魂牵的作用。只要书二爷愿以,随意都可以将我灭杀。”

“看来还要寻到机会,将魂牵抢来,也好给你真正的自有。”少年郎捂着下巴喃喃自语。只是眼下的情况,按照他的计划,现在还不能跑去胖老五的这支队伍,关于抢夺魂牵的事只能容后再议。不过少年郎倒也不慌,因为他想要将谢长风一伙全都覆灭。如此说来,他与书二爷的对立已然成了事实,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李安民思忖片刻,朝着白童子继续问道:“不知你此次苏醒还记不记得之前的事。你可知道这趟走货究竟所谓何事,谢长风一行人所谓的计划又是什么?”

看着少年郎满脸期待的神情,林白眼珠子转了转,回忆了片刻后说道:“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曾经听书二那个恶魔说过,这趟走山中玉似乎是山人府的安排。而且我们这次的行动事关重大,甚至可以影响日后安平州的现状和九州四地的格局。”看着李安民一脸愁容的样子,林白为自己所供述的事情太少而感到羞愧。为了能够帮助到帮助自己的解脱束缚的恩人,林白眼珠子转个不停。她反复的回忆着往昔的种种,终于只见到她眼神一亮,就兴奋地继续说道:“对了,我曾听书老贼说过,我们只需沿着小径向前,到了人生鼎沸的地方,自然会有其他人与我们接应,告知我们下

一步的行动。”林白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书老贼还猜测这趟走货并不简单。除了谢长风提供的计划之外,似乎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而关于这个秘密,谢长风并没有告诉他,具体的事情大概只有谢长风知道。”

林安民闻声脸色顿时就苦了起来。谢长风一行人表面上是走私山中玉,可是背地里却与安平州的大乱和安康城的决战脱不了干系。可是闻听林白的话,似乎除了安平州的大乱和安康城即将到来的大战之外,背后还隐藏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李安民只觉得一阵烦躁,这圈中圈,套中套的让李安民着实摸不清头脑。理不出头绪,少年郎深呼了一口气,他摇了摇头,暗暗说道:“看来只有等着见到那神秘的接头人,再确定能否理出一些头绪了。”虽然迷雾重重,可是少年却并不气馁。既然他们这趟走的是山中玉,那么不管隐藏着多大多深的阴谋,终究跟山中玉脱不了干系。李安民原本的计划很正确,趁着谢长风分兵六处,正好可以想办法将其各个击破。只要毁了六队人马的山中玉,不管谢长风在算计什么,都将落到空处,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见李安民脸色阴鸷,沉默不语。林白也乖巧的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帮助自己解脱了魂树压制的少年,似乎是想把李安民的样子深深地刻到自己的骨子里。李安民一低头,就看到林白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顿时轻咦一声,出声说道:“咳咳,我说,你这眼珠子以后都那么正常了吗?”

林白闻声不解,丢给了少年郎一个疑惑地表情。李安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是说你还能不能把眼睛变白。也不瞒着你,以我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能够和书老二硬碰硬。我是想着你继续伪装成你的白童子,可实际上却听我的指挥。”

林白顿时明白了李安民的意思,反问道:“你是想把我安插在书老二的身旁,做一个暗桩。当你需要的时候,我好做你的内应?”

李安民嘴角一撇,轻轻笑道:“呵呵,不仅如此。既然书二爷让你暂代胖五爷管着这支车队,那么你干脆就想着法子收归己用如何?”

林白闻声,睁圆了眼睛望着李安民,神情稍冷,冷漠的出声说道:“呵呵,若是只想对付书老二,有我这个内应就足够了。可是你却还想着能够操控这一小支车队,只怕恩公所图不小,远不止书老二一人这么简单吧。”

“此事我绝不勉强,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会倾尽全力帮你夺回魂牵,让你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李安民只是淡然开口说了一句,不再多言。

林白沉思良久,紧接着她身体一颤,就见身旁重又卷起了阵阵森然寒气。林白的双眼蹭的一下变回了先前的一片虚无和苍白。林白变回了白童子,她望着李安民说道:“白瞳乃是我所修功法所致,自然可以随时保持。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李安民闻声,一脸郑重的望着白童子,只回了一个字:“说!”

白童子面无人,冷然说道:“也还我哥自由。”

第六十四章 一摊血水 车队疑案

秋刀子吹得正紧,车队里的伙计们都紧了紧衣领,不停地搓着双手寻些暖和气儿。他们慢慢悠悠的拾掇着行装,眼睛却时不时地朝营地正中央那座原本属于胖老五的营帐。

不多时,只听营帐里传出一阵轻咳,紧接着就见一个面容普通的少年郎弓着腰背,卑躬屈膝的推开了帐门,谄媚对着里面的那人小心翼翼的奉承道:“白童子大爷您加着点小心,外面的风可大,千万不要吹寒了您的身子。”这少年不识别人,正是众人翘首以盼的李安民。只见他紧接转过了身子,挺直了腰背,手叉着腰对着车队里的众人喊道:“嗨嗨嗨,大伙们都注意了啊,根据书二爷的指示,接下来由小白爷暂代咱们五爷领着我们继续走货。接下来咱们要精诚团结,好好完成咱们小白爷的指示。接下来,有请小白爷跟咱们讲两句,大家伙们热烈欢迎!”

李安民嘴上满是对白童子的巴结奉承,可是背对着白童子,面朝着车队里其他的众人,他却不停地龇牙咧嘴暗暗使着眼色。众人看着李安民脸上滑稽的表情,众人都是强忍着笑意,暗暗议论道:

“为了稳住这书二爷派来的小丫头,咱们的大安小爷可是费了老劲了。”

“可不是吗,不光是献出了这稚嫩的小身体,还得想尽了法子稳住白童子这个阴森小丫头的情绪。跟咱们胖五爷一样,大安小爷都是为了我们啊!”

“不管是孤身返现,还是出卖肉身,都一样是真汉子。”

“说得对,我们也配合一下,省得大安小爷在那小鬼婆面前不好做。”

讨论声渐止,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就不约而同给李安民回了一个眼色,然后纷纷拍着巴掌,憨憨的喊道:“好,欢迎小鬼婆,呃,小白爷跟咱们这些糙汉子讲两句。”

一片哄闹声中,白童子手里拎着一顶斗笠,顶着那双人的纯白眼眸走出了帐门。她一出场,瞬间就给本就清寒的空中更是平添了几分阴冷。只见她森然的目光扫过全场,目光所及之处,众人心中具都油然而生一股子阴冷,忍不住哆嗦了两下。白童子始终一言不发,终于在扫过全场后,她伸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李安民,这才终于开了尊口。只听她冷声冷语的说道:“我不喜见人,日后由他待我传话。”说罢,她不等众人做出反应,就直接将那顶缝着轻纱的斗笠戴到了头上,瞬间一层轻纱落下,遮住了白童子的面庞。她不再多留,就推开帐门,径直的走回了帐中。

见状,场中气氛瞬间冷了下来。众人脸上都挂着错愕,忍不住望向了一旁的李安民。少年郎冲众人陪了个笑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出声说道:“好了,白小爷不爱说话,咱们只需做好自己的活就可以了。以后我一定会把白小爷的指示,以最快的速度传达给大家。大家准备一下,我们这就要出发了。”

众人见识到白童子那冰冷的态度,都忍不住撇了撇嘴。可是他们也不敢直言什么,因为毕竟这白童子是书二爷豢养了多年的爪牙,这本事自然都是不低。更何况,白童子这丫头年纪虽轻,可是这飘忽忽的着实是太过恐怕,像极了说书先生口中所讲的山狐野鬼,他们更是不敢轻易冒犯。既然白童子不乐意搭理他们,他们正好也乐

得敬而远之。

话说众人散去,李安民就钻进了营帐,打算跟白童子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路径。可是话没说两句,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人正是车队里的一个护卫,听这动静,他分明是急匆匆的止步在了营帐门口,还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李安民闻声表情一凛,就推开了帐门,扶起了正弯着腰喘着粗气的护卫,出声问道:“怎么了,有事慢慢说。”

这护卫模样年轻,被李安民扶住了胳膊,他终于稳定了情绪。只见他吞咽了两下口水,才对李安民说道:“大安小爷,我,我刚才旁边林子里小解,结果我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李安民表情凝重,他担心是文武露出了马脚,于是连声问道。

小护卫深呼了一口气,被李安民这一双瞪圆了的虎眼一瞪,竟然有了几分失神。直到又长舒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我看到了一对破烂衣服,还有一滩血。”

李安民闻声一滞,思考了片刻后连忙说道:“在哪里,快带我去。”

小护卫闻听此言,连忙带着李安民走向了那片林子。小护卫先前的惊呼已经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这会林子里已经围满了不少人,李安民推开人群,走到了前面。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身打满了补丁的粗布衣衫,这衣衫浸在一摊子血里。血水已经渐渐凝实,待李安民靠近几步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见识过了石桥镇的惨案,李安民对着这种场景已然有了一部门的抵抗力。只见他强忍着心中隐隐的呕吐感,靠近了衣衫蹲了下来。不知为何,他只觉得这身衣衫看着极为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忽然,他灵光一闪,想到这件衣衫是不是车队中某人留下的。于是他连忙抬头望向众人,一脸冷厉的喝道:“快,各自都检查一下身边的同伴,看看咱们车队里有没有人失踪了。”

话音一落,众人脸色都隐隐有些苍白,转身回头去寻找众人,确认车队里是不是有人不在了。不多时,林子里的的人都散去,只留李安民一人还蹲在这摊污血旁。他细细观察之下,竟然看到血迹中还混杂着一颗颗细小的灰白色粉末。他顿时心中一惊,双眼一亮,就用手捏起了一撮儿灰分,捏到鼻尖轻轻问了问,喃喃说道:“这气味好生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又搜索了片刻,确认了再无半点蛛丝马迹的遗留之后,李安民轻叹一声,就朝着营地走去。还没靠近驻扎之所,李安民远远地就看到一大群人聚集在了白童子所在的营帐旁。只见他们的脸上神色复杂,恐惧中掺杂着愤怒,似乎心中压抑着无尽的怒火,却又没有胆量发泄出来。李安民眉头一皱,就接连快步向前,出声询问道:“不是告诉你们去查看车队里是否有人失踪吗,你们怎么不去查,反倒是围到了这里。”

见到李安民到来,众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欣慰,顷刻间就围到了李安民的身旁。为首的大汉身形彪悍,一脸横肉的脸上长着一圈圈厚厚的大胡子,只管瞧一眼就能断定他绝非善类。可是就是这个恶霸一般汉子,此刻却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脸上挂着委屈,抓着李安民的胳膊楚楚可怜的说道:“大安小爷,你可算是来了。经你这么一提点,我们赶忙检查队

里情况。你猜怎么着,这车队里还真的丢了一人。而且,方才浸在那摊子血水里的衣服也是他的。”

李安民闻声眉头紧蹙,连忙问道:“是谁?”

“不是别人,就是在九道儿桥上驾马受惊,险些翻了车的老马夫!”大汉回答道。

李安民闻声,顿时回忆起了那老头的模样。似乎之前胖老五被带走,李安民出言劝诫众人,也是这个老马夫率先开口迎合与他。回想着那日九道儿桥上老头畏畏缩缩的模样,明明就是一个苦哈哈的山村野老。可是为李安民开口说话,并且率先称他为小爷时,那老头神采飞扬,侃侃而谈的模样可不是一个山村野老该有的神采。联想到这儿,李安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望向众人,出声问道:“你们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众人闻声,冥思苦想良久,最后一个高瘦汉子回答道:“回告大安小爷,这小老儿平日里并不合群,心里念叨的只有他的那匹马。他一个孤苦老头,只跟他的马亲近。若不是当时我们强行用重金租赁了他的大马,他也不会跟着我们一同走货。我跟他住一个帐子,先前在九道儿沟上他的马受伤之后走,他就说放心不下,于是非要卷着铺盖卷儿去那临时的马厩跟着他的马去睡了。我们拦不住,也就任由他去了。昨儿饭时,他还难得的跟我讨要了二两酒,可是谁成想,谁成想好端端的一个老头,一夜之间竟然人就没了。”

高瘦的汉子话一说完,就意有所指的朝着营帐里的白童子望去。场中众人也是如此,一个个咬紧了牙关,望向了白童子。只见大胡子又拉起了李安民的胳膊,眼睛瞥着白童子,低声说道:“大安小爷或许不知,咱们几个爷性格各异。大爷奸诈,二爷阴狠,三爷沉稳,四爷神秘,五爷义气,六爷机灵。白童子这小鬼婆可是二爷豢养多年的玩宠,难免不带着些二爷的脾气。他昨晚刚到,老马夫就诡异的暴毙了。不瞒大安小爷,咱们兄弟,心里没底啊。”

李安民问声眼珠子一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众人误以为是白童子杀害了老马夫,却敢怒不敢言,于是这才团团聚在了白童子的帐门口。

可是李安民却知道,此事绝非白童子所谓。此刻,他忽然联想到了昨晚那神秘的种魂术书册,想起了有人为他分担了灵力漩涡的重压,有人在他的幽冥气中融入了几点七彩的霓虹。只怕老马夫的死,怕是跟李安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啊。

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止住了纷乱的思绪,对着众人说道:“绝不是白童子,大家伙也知道,昨儿夜里,咳咳,我一直与她待在一次,从未分离过片刻。况且,她与那老马夫无冤无仇的,为何要施展暴行啊。”

见李安民出声为白童子开脱,众人的脸色都有几分古怪,神色复杂的低下了头,不再言语。李安民见状,知道若毫无作为恐怕会失了他在众人心中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威望,于是他脸色一正,伸手咬破了指头,对着众人喝道:“五哥走前叮嘱我与诸位兄弟相互扶持,今儿发生了这种事,是大安我辜负了五哥的期待。若诸位信得过在下,就不要胡乱猜忌乱了自己的阵脚。我王大安发誓,一定会查明此事,给老马夫一个交代,还大家一个心安!”

第六十五章 客栈冲突

带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氛,车队在李安民和白童子的带领下晃晃荡荡的启程了。没了胖老五这个主心骨,老马夫的悬案让车队里人心惶惶。寡言少语,一路蓦然。眼见着日渐西山,车队走了一天,终于见到前方出现了一座稍大些的城镇。

李安民走在车队最前方,只见他用手扶着眼眶,远远地望着小镇上的矮墙,回过神来贴着林白的耳朵,低声问道:“前面的镇子里当真由于我们接头的人?”

白童子的脸藏在斗笠垂下的轻纱里,轻轻地点了点头,悄声说道:“没错,根据书老贼的所说,前面就是稻香镇了。”

少年郎闻言转身望向车队里的众兄弟,冲忧心忡忡的他们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众人继续前行。车队里的汉子大都跟着胖五爷许久,过惯了着刀尖儿上舔血的日子。这条小路不乏有人走过,以前他们也定下了几处落脚的村子。可是让众人惊讶的是,这些村子里虽算不上富裕,但却能够自给自足。可是不过短短两个月的光景,今天一路走来,却见几座村子都已然落败。村子里早没了青壮,仅有一些老弱妇孺仍坚守在老宅,艰难的勉强度日。

李安民细细打听,原来自从“一两粮”事件爆发以后,安平州各处一夜之间就多出了无数能够呼风唤雨的仙师。仙师们在村民们面前施展天威,言称大汉已死,浮云当兴。并称他们自称浮云教仙师,本是天上下凡的神子,此次落下凡尘,只为宣扬教义,解救众生。偏安一隅的村民们哪里见过能呼风唤雨的仙人,一时之间就将浮云教当成了救命的稻草,纷纷信服。于是乎,浮云教仙师如同散落在夏日草垛上的火星,很快就成了燎原之势。他们连哄带骗的大肆招揽壮丁,并且带着新入伍的青壮们去哄抢乡绅富豪家的粮食。仙师们将抢来的粮食发放给村民,同时告诉乡民们越早加入浮云教,就能越早的踏入仙门。于是很快,浮云军就迅速壮大起来。

可咱们这少年郎可是个明白人,他自然不相信什么仙师的说法。踏足修士世界的门槛后,他越发坚定的确认,所谓仙师,要么是满嘴跑火车的江湖骗子,要么是稍有些成就的修士。身为玄雀军派遣给贤良太子刘伏的援军,他更是轻易地就猜到了浮云教大肆招揽壮丁的原因。恐怕归根结底,只怕还是为安康城外那场与太子刘伏的大军做准备。

至于浮云教,李安民不仅心头微颤。万民乃天下之本,这浮云军煽动劳苦大众的手段不得不说真是高明。而一夜之间,浮云教就成了势头,并且颇有深入人心的趋势。足以见得恐怕安平之乱绝非因“一两粮”的冲突而暴起的偶然,而是有人谋划已久,刻意为之的阴谋。

李安民前后思忖着,不知不觉就带着车队行进到了稻香镇中。车队浩浩荡荡的走进城里,也不见城门口有人盘问。少年郎忧心忡忡的带着车队进了城,就忍不住朝四下打量。小

城里虽不似之前村镇一般人烟稀少,可是远没有印象里小镇的热闹。秋风卷着镇上的黄叶,此事天色渐晚,原本当时家家灯火初上,最喧闹的时候。可是小街上却没有几家铺子开着门。仅有的一家开门的客栈,酒保模样的小厮打量着车队,露出一副惊异的模样。身为店家,小酒保非但没有紧忙的迎客,反倒是神色一凛,撞见鬼了似的赶忙关起了店铺的门。

赶了一天的路,车队里的众人早已舟车劳顿,满身疲乏。本想着找到家客栈,舒舒服服的冲个热水澡,喝上两碗好酒,在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可是谁成想这小厮一见到自己这一伙人居然是这等反应,众人瞬间就怒从心头起。只见车队里闪出一个暴躁的汉子,飞身一脚踢开了客栈的门,大吼道:“你这鸟人作甚,见到我兄弟等人非但不迎客进门,反倒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怎么着,是觉得大爷付不起住店的钱,还是瞧不起我等?”

这汉子正是那个满脸大胡子的护卫,只见他眼露凶光,脸上的横肉跟着一阵颤抖。小厮哪里见识过这等阵仗,大汉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他直发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客栈门口的动静太大,因为周遭店家纷纷连忙关进了门窗,只留出一丝缝隙,悄悄地打量着。

就在此时,客栈走走出一个略显富态的老头,只见他带着兽皮帽,穿着精美的绸衣,紧着步子,一路小跑的赶到了客栈门口。一路上老头眼观六路,额头上冒着丝丝的汗珠,扶着大胡子护卫陪了个笑脸,连忙拱手说道:“大爷消消气儿,手下人没个见识,冲撞了大爷。小老儿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待他给您赔个不是了。”

话一说完,老头儿转身望向瘫倒在地的小厮,双眼瞪圆了怒吼道:“你小子毛手毛脚的,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还不快去后面给大爷们取一坛子好酒来,好让大爷们在路上解解渴。”小厮看到掌柜的眼神,顿时心领神会,一路小跑的冲到了后堂之内。

大胡子护卫闻听掌柜的言语,顿时大怒。这话说得乍一听像是在赔不是,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是在赶人啊。他这暴脾气哪里能忍,顿时睁圆了虎眼,紧盯着老头,出声言道:“怎么着,听你这意思,大爷们今儿算是不能进你这客栈的门了!”

听闻这话,掌柜的脸上仍旧挂着笑意,可是眼神却越发冰冷,冷声冷语的说道:“大爷说的不错,小店儿简陋,怕是盛不下大爷们这群神佛,今儿还请大爷们另行寻找去处。”

大胡子护卫听闻这话,心里的火哪里能压制得住,就一个健步冲到了老头儿面前,一把揪起了老头儿的衣领,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恶声恶语的说道:“今儿大爷我还就非住你家不可了!”

眼见着碗大的拳头就要落在老头儿的面门之上,就见李安民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拉住了大胡子护卫的手。李安民先是给大胡子使了个

眼色,低声说道:“莫要冲动,我来处理。”大胡子忽然被拉住,就怒意横生的转头望去。看到来人是李安民后,他眼珠子一转,脸色变了变,才冷哼一声,悻悻的走到了一旁。

李安民转身望向老头儿,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摆在了客栈掌柜的面前,笑意盈盈的说道:“掌柜的莫怪,我们兄弟不是坏人,只是脾气暴躁了些。这锭银子您暂且收下,甭管我们今儿能不能在你家铺子住下,这银子都归您,全当是先前给小二和您的补偿。”

老头儿定定的看着李安民手里那颗硕大的银锭,眼珠子转了转,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少年郎见状笑了笑,就把银子强塞到了掌柜的手中。做小本生意的都带着些见钱眼开的特性,老头儿也不例外,忍不住接过了李安民手中的银锭。

少年郎见状嘴角一扬,继续悄声细语的说道:“只是小的有一事不明,还望老掌柜的您不吝指教。”

老掌柜抬起头望着李安民,轻轻地点了点头,出声说道:“小公子有话直说,老朽知无不言。”

“呵呵,倒也没什么。只是客栈本就应该敞开门做生意,我见这稻香镇里人也不多,向来最近您的生意也不好,怕是没有几个客人。怎么见到我们这群人走来,非但迎我们入门,反倒是闭门谢客呢?”

老头儿闻声朝李安民以及车队众人打量了良久,才出生回答道:“小公子你们是最近初到稻香镇吧?”

李安民笑着点了点头。老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只见他眼中露出几分挣扎之色,最后咬着牙转身打开了铺子的们,对着李安民说道:“小老儿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天下哪里有生意人不做客人生意的道理。既然小公子是新来的,那么小老儿就开门迎客。街道上风寒大,咱们到里面坐下来细聊。”说着,老头儿兴奋地朝里面吆喝道:“小的们都别闲着了,准备接客人了。”

不多时,铺子走出了几个小厮,甚至还有扛着菜刀的厨子,都一脸惊讶的望着老掌柜。知道看到老头儿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们才眼里带着欣喜,一脸笑意的迎着车队里的众人走进了客栈。

不多时,在小厮们的引导下,车队里的众人就在客栈后院停好了车马,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客栈,瞬间就坐满了大堂。

老头儿吩咐着小厮准备些好酒好菜,就拉着李安民走到了内堂。走进内堂后,掌柜的走到窗边朝四下观望了几眼,确认没人后就忽然仅掩起窗子,苦着脸对着李安民说道:“小公子有所不知,小老儿之所以闭门谢客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啊。”

李安民坐在凳子上将身体一正,听着掌柜的话眉头一皱,一脸疑惑地出声问道:“此言怎讲?”

老头儿给李安民倒了一碗热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情懊恼的说道:“别提了,还不都是那天杀的浮云军祸害的!”

第六十六章 老掌柜的请求

“浮云教?”李安民闻听老掌柜这话,顿时心里打了一个机灵,睁圆了眼睛惊呼道。

“唉,可不是那遭天杀的浮云教嘛!”老掌柜一脸沉痛,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心疾首的沉声感叹道:“小公子有所不知啊,小老儿姓周,本是稻香镇周边村子里的泥腿子,做的是贩枣营生。奔波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在镇上攒下了这份基业。小老儿家中婆娘走得早,所幸给我留下一个儿子,也算是给我老周家续了香火。可谁曾想,就在几个月前,稻香镇周边凭空生出了个浮云教。这浮云教的仙师们打着救世解脱的幌子,实际上做的确实打砸抢烧的勾当。他不知从哪里煽动来了一群暴民,以劫富济贫的名义抢夺周遭铺子和乡绅的府邸。小公子不妨到街面上扫听扫听,谁家铺子没被抢过钱粮。这么一通胡闹,搞得大家伙都人心惶惶,见到生面孔就恨不得绕道儿走。”

李安民听闻这话,就轻轻的点了点头,喃喃说道:“这么说你是把我们兄弟当成了浮云教众?”

老掌柜听到这话就低着头,挑着眼角朝李安民身上打量了一番,回答道:“实不相瞒,小公子您这一行人个个面露凶相,看起来就不像是良人。故而小老儿和手下人眼拙,这才错把你们当成了浮云教的强盗。天下哪里有店家不开门迎客的道理,可是小老儿实在是被那浮云教吓怕了,公子您切莫见怪。”

老掌柜说着话,就抬起手来就要拱手致歉。李安民见状拉住了老掌柜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继续饶有兴致的问道:“无妨无妨,只是敢问老掌柜可知那浮云教仙师的所在,还有他招揽的那群教徒如今还在稻香镇吗?”

听到李安民打听浮云教的行踪,老掌柜的眼珠子忽的一下急转了几下,警惕的看了李安民几眼,悄声问道:“不知公子打听浮云教所为何事,他们可不是什么善茬子。说是为了救世解脱,可实际上却活脱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啊。”

李安民闻声,脸上露出一副纯真的笑意,嘿嘿笑了两声,出生回答道:“不打紧,小子我生来没别的喜好,偏偏却喜好驱鬼降魔。”话音未落,就见李安民伸手,轻轻一掌拍在了身前厚厚的梨花木的案台之上。

夹杂着丝丝隐约可见的黑气,老掌柜惊讶的看到老木案台上生生多了一个少年郎手掌大小的凹痕。这老头儿当即就明白过来,原来他眼前这个如沐春风的少年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他愣了片刻,双眼里稍露挣扎之意,最后咬着牙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李安民的眼前,声泪俱下的抱住了少年郎的大腿,悲嚎道:“大人啊,小老儿求求您救救我那愚笨的儿子啊!”

李安民见状连忙伸手捞起了老掌柜,出声说道:“老丈快快起身,令郎出了什么事,不妨坐下来慢慢说。”

老掌柜被李安民扶起身来,伸手老手拭去了眼角浑黄的老泪,哀叹一声后娓娓道来:“这

浮云教的去向,小老儿还真是知道。说起来还是与我那不争气的孩儿有关。先前小老儿提过,老头子我与独子相依为命,本想着将这间铺子传给他,也好有个立足之本。可是谁曾想,前阵子闹浮云教,我那儿子竟然受了浮云仙师的蛊惑,吵着闹着要入教救世。更是将小老儿我多年来攒下的积蓄统统献了出去,说是要供奉上神。小老儿舍了老命,可是仍旧没能拉得住他。前阵子我曾听他提过一嘴,说是要去安康城前为浮云之主,云王打一场关乎生死的圣战。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那小儿有什么本事,我这当爹的最为清楚。他那里是什么会打仗的人,恐怕他这一去,就再无与小老儿的相见之时了。”

老掌柜说到此处,已然止不住纵横的老泪。他仰头长叹良久,最后再一次跪倒在地,深深地望着李安民苦苦哀求道:“小公子您是有大本的事人,小老儿愿以将这铺子都抵给你,只愿你能提小老儿将儿子救回来。”

李安民闻听此话,伸手把老掌柜再次扶了起来,出声说道:“好巧不巧,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安康城。请老掌柜放心,若是见到了灵郎,小子定然会护住他周全。至于这铺子,还是留给您好生经营吧。”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就听一阵粗狂的声音响起:“大安小爷,这餐食都已经背上了,兄弟们寻思着等你到了一同动筷子,现在都候着您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李安民知道是那大胡子护卫。李安民递给老掌柜一个坚定地眼神,转为回答道:“代我谢过兄弟们,让兄弟们不必客气,敞开肚皮吃就是了,我马上就来。”李安民心道自己何时在车队里有了这么大的威望,竟然能让这群刀尖儿上舔血的汉子服服帖帖的等着他到了才动筷子。

与此同时,只听闻外大胡子护卫惊愕的叹息了一声,苦声说道:“大安小爷您还是速速出来吧,您不到,那位活祖宗不让兄弟们动筷子啊。而且她还不让我们来催您,还好我机灵,悄悄溜了过来,兄弟们饿啊!”

听的这话,李安民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车队里的众人之所以压抑着辘辘饥肠,并不是看重李安民的威望,而是出于对白童子林白的畏惧。老掌柜是个眼明心亮的生意人,自然差不离的猜到了其中的门道儿。就给李安民陪了个笑脸,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紧接着推开了内堂的门。

大胡子看着李安民木然的神情,忍不住挠了挠头,赔了个笑脸。看着这大汉憨憨的模样,少年郎不仅再次笑出声来,就随着众人一同到了大堂。席间觥筹交错,糙汉子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酒兴浓时,众人干脆脱去了斜坡,一边抠着脚,一边猜着拳。嘴里说着粗鄙的言语,交谈的是烂俗的破事。可偏偏是这股子乌烟瘴气的劲儿,反倒是给寂静已久的小镇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而自古以来,烟火气向来是生机。

遥望窗外孤月斜挂,大堂内的喧嚣终于落下。护卫们带着浑身的酒气,恶臭的汗脚味,相互搀扶着各自找了一间空房间住下。少年郎则轻轻地站在窗畔,望着孤月,喃喃说道:“浮云教,浮云军,果然是安康城。”

一阵轻轻地脚步声响起,白童子林白趁着大堂里再无旁人,就悄悄地走到了李安民的身后,软软糯糯的说道:“主人在想些什么?”

李安民闻声回头,直直的盯着林白,似乎他的双眼能够透过那层轻纱,看清楚少女俊俏清秀的脸庞一般。感受到了李安民灼热的眼神,林白忍不住轻轻地低下了头,喃喃说道:“若是主人不介意,林白愿意。”

“我是想告诉你不要再叫我主人。呃,你愿意什么?”李安民一副不解的神情,疑惑地出声说道。

林白听到这话,顿时将头埋得更低了,声若蚊呐的悄然回答道:“没,没,没什么。”

“哈哈哈,看来小公子倒地是不解风情啊。”就在此时,一阵苍老的笑声响起。李安民和林白闻声齐齐回头,原来是老掌柜端着一床整整齐齐的铺盖朝这两人走来。他眼神里闪着莫名的神采,先是看了白童子一眼,接着望向了李安民,笑着说道:“小公子,着实对不住。你这一伙兄弟好生豪气,趁小老儿一个没留意竟然将空房间统统占了去。如今这店里只有我那小儿子先前的房间还空着,只能麻烦二位将就一下了,今晚挤一挤了。”说话,老掌柜意有所指的给李安民不停地递着眼色,脸上挂满了坏笑。

林白自然是听出了老掌柜的弦外之音,心里暗道真是个坏老头,忍不住低下了头,挪着脚步朝李安民的身后藏了几步。可是李安民一脸疑惑地望着老头儿,心道老掌柜挤眉弄眼的究竟为了哪般,莫不是眼皮子抽了筋了不成?带着疑惑和不解,李安民走上前来接过老掌柜手里的铺盖卷儿,皱着眉头对着老头说道:“无妨无妨,还请老掌柜前面带路,只是我们有两个人,还请多备下一床子被窝。”

老掌柜闻听这话,顿时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前面带路,一边笑脸盈盈的说道:“小丫头啊,万万没想到咱们这个小公子还是个不开窍的主儿。有一个这样的情郎,倒也是苦了姑娘你了。”

林白闻听这话,知道老掌柜是错把两人当成了一对,她也没出生解释,只是深深地低下乐头。有着轻纱的遮盖,李安民和老掌柜都没有看到林白那张已经羞红了的脸。

“嗯,不知老掌柜为何发笑?”李安民更是不明白这老头怎么这般古怪,忍不住有些气恼的再次问道。

老掌柜收起了笑声,却藏不住脸上的笑意,对着李安民摇了摇头,轻轻地说道:“哈哈,恕小老儿冒犯,看小公子也是读过书的人,莫非不知道花开堪折直须折的道理。”

李安民一脸不解,低声念叨着:“嗯?花开堪折直须折?”

第六十七章 夜探轻歌坊

夜深人静,稻香镇四下寂静。

“呼”的一声轻响,李安民吹着了手里的火折子,点燃了房内桌案上的灯火。昏黄的灯火再秋风吹当下轻轻摇曳,却也照亮了房间里的两个人。林白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头顶的斗笠,将其用小手紧紧地捏住藏在了身后。灯光映出了少女清秀的面庞,她紧低着头,脚尖儿攒在一起,不住在地上划着弧线。她时不时地抬眼,轻轻瞄向李安民坚毅的脸庞。只是四目交汇的一瞬间,她旋即一脸娇羞的再将眼神儿垂下。

李安民一脸的古怪,不知这白童子犯了什么魔怔。

“主人,其实,其实,我们不必再让掌柜的取被子了。”林白双颊通红,轻声细语的喃喃说道。

“天儿越发冷了,就一床被子怎么行。我李安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你这个姑娘家没被子盖。你是不知道,秋夜比寒冬更容易冻坏人嘞。”李安民将脸色一正,义正言辞的出生回答道。

听到这话,林白的脑门上不禁冒出了一头冷汗。按照李安民的意思,莫不是若真有一床被子。他会自己为自己盖上不成?白童子的脸色不禁黯然了几分,她深呼了几口气,才起身继续说道:“不不不,向来您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了。之前就与您说过,稻香镇上有与我们接头的人。我是想着今晚我们便去寻她,趁着车队里其他人都已经歇息了,我们也好行事。既然晚上我们不在此处歇息,自然用不上两床被窝。”

林白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然化成了无声。少年郎闻声,蹭的一下就抬起头来,直盯着林白,出声问道:“你可知道他身在何处,况且已经这么晚了,你确定还能寻得见他?”

“既然是接头的人,自然要做好随时接头的准备。况且我们在暗处,他在明处,说不定此时人家早已经留意到了我们的动向,正在约定的地方等着哩。”说着,林白悄然一笑,随即把斗笠重新戴在了头顶,径直的朝门外走去。带将要推开房门时,她俏皮的说道:“至于他的所在,嘿嘿,你跟着我便是了。”

李安民倒还是第一次见林白流露出少女该有的欢脱,看着一蹦一跳的小丫头,他不禁哑然失笑。“说到底,还是一个稚嫩的小姑娘。”望着林白的背影,李安民忍不住喃喃说道。少年郎可不是真的木讷,反过来他倒是聪明极了。虽然林白已然言之凿凿的要认他为主,可是李安民倒地还是留了提防之心。故而,小丫头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都时时刻刻的留意着。可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没有发现少女的异常,反倒是隐隐捕捉到了少女的放心。说起来倒也正常,少女从白童子变回了林白,对她而言是一件不亚于重生的天大之事。甭说是李安民这个活生生的少年郎,纵使救她的是一条狗,只怕少女也对其会另眼相看。

只是世间万般事,终归落于无奈。怎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光是红缨和白贞贞两个就已经让李安民满心愁绪,如一

团乱麻。或许是未经世俗的磨炼和风尘的洗礼,李安民仍带着些纯真的少年心性。他玩不转露水姻缘,也不愿意逢场作戏。大抵是心里有一口洪钟,时刻长鸣。亦或是有一种世间人大多欠缺,被叫做教养的东西,不允许他去玩弄一个勾勾手指头就会投怀送抱的少女的感情。

还是应了那句话,这世上所有的不解风情,大抵都是源于不够喜欢。少年郎不忍伤害林白的这颗滚烫的真心,所以只好选择了当一块木头。

“快来啊!”林白见李安民迟迟未动,终于回过头来冲着少年郎招了招手。李安民闻声回过神来,就抬起头,闷声回答道:“哦,这就来了。”

月黑风高夜,李安民紧跟着林白,前脚搭后脚的钻进了夜色之中。只见双脚似动非动,像是漂浮一样的急速向前,穿过了层层宽窄不一的巷子,钻到了一条大道之上。李安民紧随其后,身形如电,可是没想到林白突然止住了脚步,李安民收不住身形,险些撞在了少女的身上。见到李安民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林白忍不住捂嘴偷笑。她向前两步走到了李安民的身旁,伸出了纤纤玉手。可是李安民却不接受,自己硬挺着站起来神来。他扑腾扑腾了粘在了身上的灰土,沉声问道:“你怎么突然停住了。”

林白见李安民并不领情,没有接受她伸手拉起的美意,脸上的笑意散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些许失落。李安民没有看到她轻纱下嘟起的小嘴儿,脸上尽是不悦。她前面指了指,悻悻的说道:“呶,与我们接头的人就在那儿!”

李安民闻声,顺着林白手指的方向望了望,就看到大街的角落里落着一座帮着五彩花带的高楼。尤为突兀的是,稻香镇其他各处都已经陷入了一片沉寂,可是那座高楼却依旧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少年郎努力的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高楼前那高高立着的牌坊上刻着哪些字。可是这黑灯瞎火的,纵使他眼睛再尖,也看不清上面究竟刻着些什么。

林白看到少年大睁着眼睛,努力看清楚的模样,就悄然说道:“别看了,我知道牌坊上刻着哪几个字。就是那座高楼的名称,轻歌坊!”

“轻歌坊,听起来好生熟悉,哪里是什么地方?”听到轻歌坊三个字,李安民只觉得一阵耳熟,回忆了良久才想起来原来是袁留平日里时长念叨的地方。想起了袁留,李安民忍不住一阵彷徨,他瞬间回忆起了他的五人小队。姑衍山一行之后,弟弟陈凡凡跟着太子去了皇城,而女扮男装的袁留也回到了她来的地方。最令少年郎酸楚的还是蒋通,他忘不了姑衍山,忘不了那块栉风沐雨的石头。

看到李安民眼里的丝丝怅惘,林白不由好奇的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喃喃地说道:“主人。你怎么了?”少年郎问听林白的动静,就轻轻笑了笑,出声回应道:“没事,没事。”言罢,他睁圆了眼睛,一脸好奇的对着林白询问道:“对了,轻歌坊难道不是听曲儿吃茶的地方吗,怎么这么晚

了还开着?”

“呃”林白听闻这话,瞬间羡慕了呆滞,她撩开了斗笠上的轻纱,睁大了眼睛一脸的迟疑的望着李安民,难以置信的缓缓说道:“主人,您该不会真的是个雏儿吧?”

李安民闻声不解,将眉毛皱成了一团,疑惑地回了一句:“啊?雏儿是年轻的意思吗?如果这么说的话,我如今方才十六七岁,应当算是个雏儿没错了。”

林白闻听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知道看到李安民脸上隐隐可见的不快,她才捂着嘴角强行让自己安静了下来。只见她强压着脸上的笑意,出声言道:“轻歌坊是听曲儿的地方不假,可是这里的喝茶的人可是不多,而且只有白天才可能会有人喝茶。而到了晚上,轻歌坊的客人们喝的东西叫酒,更准确的来说,叫做花酒!”紧接着,少女脸上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只见她眼里噙着笑意,低声说道:“至于雏儿呢,可不是说您年轻的意思。雏儿是指一个人没有经历过成人之礼,未曾尝过男女之事。通俗些来讲,就是指”只见林白脸色微红,忽然把脸凑到了李安民的耳畔,一字一顿的吐出了四个字“处男之身”。

李安民闻声瞬间古怪起来,可是他却不好意思在林白面前丢了颜面,只好强作镇定的沉声说道:“哼,轻歌坊嘛,皇城也有,我有朋友常逛的。”

林白闻声轻笑,一边向前走,一边出声解释道:“这话倒是真的,轻歌坊乃是整个大汉王朝最大欢场,它的前身乃是大汉官妓教坊司。自打教坊司了出了个母仪天下的天下之母后,大汉王朝就取缔了官妓制度。而教坊司摇身一变,就变成了轻歌坊。经过百年来的发展,轻歌坊不断地壮大,的确已经遍布了大汉九州,颇成了些气候。我更是听书老贼无意中提起过,轻歌坊里藏着不少专司合欢功法的修士,与其说是欢场,倒不如是一股遍布了大汉王朝的修士团体。隐隐与各方权贵,以及各大势力有了分庭抗礼的资本。”

听到林白的介绍,李安民不禁有些惊诧。他万万没想到,一个欢场的背后,居然是一个庞大的修炼势力。不知不觉间,两人悄然漫步,已然到了轻歌坊的门口。还未进门,就听到轻歌坊里传出阵阵喧嚣。少年郎心里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好奇,袁留曾不止一次的吹嘘过轻歌坊的清幽雅致,往来之客,尽是风流才子。张口则吟经诵典,落笔是惊才艳艳。可是此事他隔门眺望,轻歌坊里尽是些穿金戴银的汉子,更令李安民惊奇的是,他居然发现这群衣着华贵,出手阔绰的富豪们竟然个个皮肤黝黑,脚掌粗大,隔着门还能远远地问道一股子汗臭味。非但如此,嘻嘻闻听,这里哪里有文人墨客的风雅,多的尽是些入不得耳污言秽语。

直到看到了众人身上绣着的一团云朵的图案,李安民这才反应过来,紧握着拳头恨恨的说道:“我还惊讶遭受了浮云霍乱,竟然还有人有闲情逸致来寻欢作乐,原来这里的杂碎们都是浮云教的人啊!”

第六十八章 故人宋倩儿

林白看到了李安民脸色铁青,就哀叹一声,低声说道:“主人莫气,常言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世道本来不就是这样吗,人分三六九等,向来苦哈哈的泥腿子忽然翻身有了话语权,难免会忍不住挥霍一把。”

李安民恨恨的望向轻歌坊内纵情声色的众人,冷哼一声说道:“哼,乍富免不了迷失自我倒无伤大雅,可是他们话费的银钱确实从百姓哪里骗来的,抢来的,这倒是有些天理难容了。”话说至此,他愣了片刻,转头望向林白,出声问道:“与我们接头的人藏身情歌房内,莫非这安平之祸轻歌坊也有参与不成?”

林白闻声沉吟了片刻,随后她摇了摇头,回应道:“这我倒不甚清楚,不过据说轻歌坊向来以商人身份自居,相比于天下局势,他们更关心怎么划来天下人的钱袋子。换句话说,只要不妨害他们的利益,他们才不管这天下姓什么。”

少年郎面部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林白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好了,天也不早了,我们还是速速进去寻找接头的人吧。”

“寻找?你与他并不认识吗?”李安民闻声诧异地说道。

“主人放心,既然敢带你过来,那么我自然有把握找到这个接头的人。”林白笑了笑,紧接着胸有成竹的迈进了轻歌坊的大门。李安民不知白童子打着什么名堂,只好摇了摇头,抬起脚步走进了轻歌坊的大门之内。

“哎哟,小公子快里面请。”方踏进门,就见左右各闪出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扭着纤腰,款款的迎了过来。只见其中一个姑娘眼里带着媚笑,一把就挽住了李安民的胳膊,热情的拉住了少年郎。李安民哪里经历过这个阵仗,瞬间就羞红了脸。只见他刚想推脱,就见大堂里的几个浮云教的大汉围住了林白,眼睛里带着淫笑,轻佻的调侃白童子道:“哟嚯,今儿可算是开了眼了,竟然一个丫头片子来也喝花酒,怎么着,莫不是想男人。快过来,把头上的斗笠摘下来,让大爷们好好看看,若是长得好看让大爷们陪你玩玩也不是不行的。”他们手里都端着酒杯,这会硬生生把酒杯递到了林白的面前,伸手去掀林白斗笠上垂下的轻纱。

林白何许人也,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只见她飞快的把斗笠取下,甩给了站在一旁的李安民,瞬间就露出了她那双诡异的布满了纯白的双眼。这一伙子浮云教徒看到白童子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心里瞬间就生出了几分惧意。他们心里发怵,不复先前的嚣张跋扈,可是为等他们闪身,就见白童子小手一挥,大堂之中瞬间就鼓荡起了一股气浪,浮云教徒门纷纷应声而倒。

白童子这动静可是不小,瞬间就引来了无数目光。在众人的注视下,白童子丝毫不慌。她无视了众人的目光和纷纷的一轮,径直的走到一张空桌旁坐下。她大咧咧的往身前的茶碗倒

满茶,随即端到了嘴边,半掀着杯盖儿轻轻吹了两口,然后嘴唇一抿,旋即将茶杯放下,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说一句话。

李安民见状,默不作声的坐到了白童子的身旁,只是他却没有林白的那份淡定。少年郎眼珠子转个不停,忍不住朝四下观望。浮云教众人吃了瘪,瞬间恼羞成怒,再次爬起身来,伸手指着林白,就要破口大骂。他们虽然没有眼力劲儿,但是轻歌坊里的姐姐们可个个都是精明的主。她们对这群土老帽本就满心的不待见,这会见他们吃瘪自然也好不遮掩脸上的讥笑。似乎是担心他们在徒增事端给轻歌坊惹了麻烦,只见几个姐姐走到了浮云教徒的身旁,一把拉住了他们的胳膊,眼神里带着警告,冷言冷语的说道:“他已经手下留情了,若是你们不想死的话,那就闭嘴。”

听到先前与自己虚以为蛇的窑姐儿这会竟然冷声嘲讽,浮云教徒们此刻非但不领情,反倒是将矛头对准了轻歌坊里的诸位。只见他们破口大骂道:“去你的这群臭婊子,竟然敢管老子的事,你们算是什么东西。”话音未落,就见这几个伸出大手,就要把巴掌拍在窑姐儿们的脸上。

“放肆,臭鱼烂虾也敢在我轻歌坊撒野,莫不把我轻歌坊当成了你撒泼打滚的田间地头了!”就在此刻,大堂前方盖楼之上走下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看岁数这女子约莫四十余岁,眉眼之间已经填上了条条皱纹。可即便是经过了岁月的沉积和时间的打磨,李安民已然从这女子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俊美。由此可以想象,若是往前倒个二十年,恐怕这位也是一位颠倒众生的红颜祸水。

见到高台上这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露了脸,甭管是正在拨弄的琵琶,还是正在哼唱的小曲儿,只见顷刻之间就收了声。轻歌坊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姑娘们纷纷从恩客们的身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裳,乖巧的站到一旁,齐齐的转向中年女子,出声问候道:“见过二妈妈。”

这位被称作二妈妈的中年女子脸上尽是冷漠,接着出声喝道:“来人,把这群捣乱的给我丢出去,以后再也不许放他们进我轻歌坊半步。若是在敢口出狂言,再敢对我轻歌坊不敬,就给我拔了他们的舌头。”话音未落,就见从轻歌坊的角落里闪出几条身着黑衣的大汉,三下五除二的提溜着闹事的几个浮云教徒纷纷赶出了轻歌坊。紧接着二妈妈的眼神不着痕迹的在李安民和林白的身上停留了几分。紧接着摆了摆手,转身再登上了高楼。

得到了二妈妈的示意,琴师们又轻轻拨起了琴弦,唱曲儿的倌儿们再次亮开了嗓子。姑娘们脸上的拘谨也瞬间消失不见,他们放佛变脸一般的脸上又填上了笑意。再次扭着身子盘上了恩客们的胳膊大腿,再次与他们打成了一片。

李安民心头萦绕着一股怪异的感觉,方才那位二妈妈似乎对他兴趣极深,眼神交汇的一刹

那,他从而妈妈的眼里捕捉到了一丝玩味和欣喜,更令他惊讶的是,他似乎看到了二妈妈嘴角微动,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忍不住摇了摇头,想着自己平生与轻歌坊并无瓜葛,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轻歌坊里重新歌舞升平,不过是从楼上走下一个身材精瘦的小厮,他手上端着餐盘儿四处游走,只是路过李安民和林白这张桌子时,他飞快地将一团纸条塞到了林白的手上。紧接着他脸上不带着一丝异常,瞬间就溜达到了大堂之中。

林白这才轻轻睁开了眼,只见她打开纸条看了一眼,随即就将其交到了李安民的手上。少年郎接过纸条,就看到纸条上写着几个大字:“二楼人字号乙房。”李安民跟林白对视一眼,就把纸条团在手中,手上幽冥气微微一现,瞬间就将纸条融成了飞灰。

林白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冲着李安民点头示意,就站起身来朝着二楼走去。李安民也不耽搁,径直的跟在了林白的身后。轻歌坊一楼大堂里坐满了寻欢作乐的浮云教徒,颇为哄闹。可是登上了二楼却是另一番精致。只见二楼尽是些单独的房间,这房间被楼道隔成了两段,贴着栏杆是一方方径直的观景台,相较于一楼,更能看清楚唱曲儿的倌儿们的曼妙身姿。而看台对面,则是一件件紧闭的房门了。李安民的鼻头蹙了蹙,透过房门他就嗅到了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芳香。他虽是个雏儿,可是却是不傻,自然知道这房间是作何用处。

沿着楼道一路向前,李安民和林白终于找到了人字号乙房的门前。看着房门里摇曳的烛火,林白就要推门而入。可是李安民的眉心却跳个不停,他瞬间想起了方才二妈妈看着自己嘴唇摆出的口型正是“小心”二字。他心生警惕,一下子拉住了林白的手。少年郎递给了林白一个小心的眼神,尽皆走到了林白的神采,深呼了一口气才伸出了手,轻轻地推门而入。

方一踏入房间,忽然一道寒光爆闪,只见一只锋利的匕首直直的朝着他的脖颈处划过。好在少年郎早有准备,时时刻刻提防着。只见他身体朝后一仰,就躲过了匕首的锋芒,紧接着朝地上一滚,整个人就翻进了房间之内。林白见状也是大惊,她万万没想到与她对接的人竟然会对少年郎痛下杀手。电光火石之间,她也飞快的闪进了房间之内,打算一探究竟。

“恶贼受死,还我老父命来!”一击不中,只见那匕首的主人并不愿作罢,直接爆喝一声重新又将匕首对准了李安民。

少年郎匆忙的回过头来,循声朝着那人望去,这才看清楚了那人是谁。

只见少年郎脸上挂着惊愕,因为这人的身份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这所谓的接头之人是一名女子,更可以说是李安民的一个老熟人。她正是宋老三的女儿,曾经试图用毒鸡汤毒害与他的宋倩儿。

“宋倩儿,怎么是你!”

第六十九章 疑虑重重

“哼,李家小儿,拿命来!”

一击不中,宋倩儿飞快的扭转着身子,酝酿着下一招的攻击。只见她绣眉紧蹙,双眼脉脉,尽是恨意,弓着腰身,双手各持一把匕首,像是猎豹一般,飞身朝着少年郎突刺而来。李安民自然不敢大意,因为宋倩儿早已今非昔比,他清晰地看到宋倩儿挥舞匕首时,隐隐有强大的天地之气的流转。稍稍感知,李安民心头狂震,观瞧宋倩儿周身气息的波动,只怕她的境界不比李安民差上分毫。

此时林白已经钻到了房间之内,方一进门,他就看到李安民和宋倩儿陷入了缠斗之中,林白神情一滞,轻轻地带上了房门。她生怕闹出动静,引来其他人的注意未免徒增枝节。林白定眼观瞧,只见宋倩儿攻势凶猛,而且角度刁钻,颇为老练。可反观李安民却是束手束脚,他周身萦绕着漆黑的幽冥气,融在夜色里像是一条滑溜溜的泥鳅,灵活的躲过了宋倩儿的攻击。

林白早已不再是白童子,且不说李安民救了她,她还指望着李安民能帮他哥哥黑童子也脱离苦海,因而理所当然的站在了李安民这一边。只见林白运转工法,双瞳之中就散出了层层雾气,朝着宋倩儿笼罩而去。

“小白收手,莫要伤了她,此时交给我来处理。”李安民察觉到了林白的动作,就赶忙出声制止。紧接着他一边与宋倩儿缠斗在一起,一边一脸诚恳地出声说道:“宋家姐姐,快快收手吧。宋老队长虽然的确死于我手,可若不是他贪心不足,趁我不备,意图杀我夺取功法,我又怎么会痛下杀手呢。宋老队长生前对我和弟弟有诸多照拂,我是万万不愿与你为敌的,你莫要逼我!”

宋倩儿听闻李安民这话,脸上的怒意更盛。只见她怒火中烧之下,面带狰狞,咬牙切齿的狠狠骂道:“闭嘴,我父亲何等的忠厚老实,如若不然,他因何会在屈屈小队长的位子做了几十年。事到如今,你还是满口虚言,污蔑我那可怜的老父亲。看我今日不割下你的狗头,祭奠我老父亲枉死的冤魂。”

宋倩儿面向普通,算不得上乘,之能算个勉强过得去的中等之姿。可是这宋倩儿年长李安民几岁,生的高挑。只见她大腿修长,腰身纤细,也不知她因为修习了何等功法,爆发之下的攻击力极强。李安民心有顾忌,几番闪躲之后还真被宋倩儿抓住了机会,身上被那匕首留下了几道伤口。

李安民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紧盯着宋倩儿手里的匕首,竟然还是玄雀军制式的,说不定就是宋老三生前的遗物也未可知。少年郎哀叹一声,无可奈何地对着宋倩儿出声说道:“宋家姐姐,此中事情颇为复杂。你可知你毒害之事事发之后,灰鹫军的岳横天要杀你灭口,而后被发现后更是莫名其妙的被杀死在了沈乘月的帐中。其后灰鹫岳寒枝率领大军寻上轻风曲,逼得沈帅亲自下令,断去沈乘月一笔,放逐出了大汉。”少年郎回忆起往事,心中不由得一痛,继续劝解道:“宋家姐姐,我

生怕你受了别人的蛊惑。不瞒你说,我与宋老队长的最后一场任务中,撞见了一个大秘密。只是此事牵涉甚广,因为我也被上了那人的必杀名单。之所以先前我没有跟你解释,皆是害怕告知你后,之能将你陷入危险之地啊。”

宋倩儿心中早已认定了李安民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又怎么会因为少年短短的几句解释就放下了杀心。此刻,被仇恨占据了内心的宋倩儿压根儿没有听进去李安民的解释,只是疯狂的挥舞着匕首。

李安民宋倩儿陷入了疯狂,心中也隐隐升起了愤懑。眼见着宋倩儿再一次一击不中,抽身闪开,酝酿着下一波攻势。只见宋倩儿修长的大腿弯曲下来蹬着地面,腰身微曲,眼现凶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李安民冷哼一声,抓住宋倩儿喘息的空挡,猛得一下飞身向前。

少年郎先前一直在左右闪躲,他这突然的变招让宋倩儿有些应对不及。看这少年郎挥舞着双手朝着自己跳了过来,宋倩儿匆匆忙忙的站起身来,打算夹起匕首去当。可是她却忽略了少年郎的速度,她方才站起一般的身子,李安民就已经冲到了她的身前。宋倩儿应对不及,脚底一个踉跄,竟然生生朝后跌了下去。李安民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大的机会,只见他双腿分开骑在跌落在地的宋倩儿的腰上,伸出两只大手按住了宋倩儿紧握着匕首的两只胳膊。

李安民躲闪之间也费了诸多的气力,此刻头发在意散乱成一团,身上脸上也尽是汗水。被骑在身下宋倩儿仍然在不停地挣扎着,只见她的身子不停地扭动,接连几次想要张大嘴去撕咬少年郎的皮肉。李安民心中怒意更盛,只见他直直的盯着宋倩儿的双眼,放手怒吼道:“你给老子冷静一下,如若不然,休怪老子不顾念与宋老三的情分,对你不再留手。”

一声暴喝之下,宋倩儿终于从愤怒中清醒了过来。他看着少年郎凶狠的眼神,散乱的头发,满脸的汗珠和血汗交织的铁血味道,心里没来由的砰砰砰狂跳了起来。此刻,宋倩儿更是留意到少年郎正双腿分开骑在了她的腰间,正用他那两只铁钳般的大手将自己的一对胳膊紧紧地按在了地上。这个诡异的姿势让宋倩儿不由得心里生出了几分慌乱,只见她将头偏向一处,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宋倩儿望向别处,吞咽了一下口水,面无表情的冷冷说道:“起来。”

“啊。你说什么?”李安民情绪激动,既然没有发现宋倩儿已然不再挣扎。可是他却没有听到这位身材修长的宋家姐姐究竟在说什么,忍不住再次问了一句。

宋倩儿听闻少年郎的话,顿时心里是又恨,又羞,又气,又恼。百感交集之下,她所有的情绪都换成了破口大骂。只见两颊涨成了一片红色,羞恼的转过头来,直直的盯着少年的双眼,气恼的吼道:“骑在我身上很舒服吗,我让你起来。”

李安民闻声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的确有些不雅,于是他噤若寒蝉的“嗯

”了一声,连忙抬腿走到了一旁。只是在双手松开之前,他还特意取走了宋倩儿双手中的匕首,随后解下裤袋把宋倩儿的双手紧紧的绑扎了一起。最后,他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地上。

林白全程都安静的站在一边旁观,当看到李安民骑在宋倩儿身上时,她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会见宋倩儿再次恼羞成怒,李安民噤若寒蝉,她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笑意,看着两人出声调侃道:“知道的觉得你们两个是在大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玩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呢。主人,看你方才的动作姿势,不像是第一次啊,说你是雏儿,看来是冤枉你了,哈哈哈。”

本来李安民就已经足够尴尬了,他好不容易才厚着脸皮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经过林白这么以调侃,少年郎这张脸哪里挂的住,瞬间涨得通红,对着林白气恼的轻喝道:“你闭嘴。”可是李安民还没来及在说些什么,就感到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他失声高呼,扭过头来就看到宋倩儿眼里带着羞怒,大张着嘴巴,狠狠的咬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李安民连忙伸手,一掌把宋倩儿拍飞了出去,可是宋倩儿咬得实在是紧,身子飞出去却也不见她松口,竟然生生的撕下了李安民身上的一块皮肉。虽说李安民身体恢复能力极强,可是这份儿疼痛却是让少年郎生生出了一头冷汗。他呲牙咧嘴的扶着肩膀,望着宋倩儿怒骂道:“宋家姐姐你是狗吗,绑住了你的胳膊你还不消停,怎么还带咬人的。”

宋倩儿闻声将头偏向一处,咬牙切齿的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李安民哀叹一声,摇了摇头,出声说道:“若不是遇到你,我倒忘了这件事。可是如今回想起这件事来,你不觉得有些巧合了吗。”

“你休要信口雌黄,堂堂男儿,为何敢做不敢当。难道说我父亲胸口上的匕首不是你插进去的,我父亲的命不是你夺走的!”想到杀父之仇,方才宋倩儿心间的一点儿羞恼都烟消云散了,此刻她心里满是对少年郎的仇恨。只见她面若寒霜,朝着李安民冷声喝问道。

李安民面色冷峻的看了宋倩儿一眼,出声说道:“我与你父亲撞见了大秘密,随后你父亲就发狂欲杀我,却被我反杀。随后你作为厨娘被挑入营中毒害与我,却被识破二收押。而后生怕你泄露秘密,欲杀你灭口的岳横天又死在了沈乘月的帐内。最后沈乘月断臂被逐,灰鹫与黑鸦,甚至与金凤军,与沈家,与玄雀旗都有了隔膜。你不觉着这背后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着事情的发展吗。”

听到李安民这一段没由头的话,宋倩儿也眉头紧蹙,陷入了沉默。

忽然,李安民死死地望着宋倩儿,出声问道:“你可还记得你是因何作为厨娘被红缨挑入军营的。东窗事发后,你应当是被关押在轻风曲内,你又是如何逃出来,并且修出了一身的本事,还成了浮云军的接头人的?”

第七十章 宋倩儿的退让

宋倩儿恨得牙根儿痒痒,咬牙切齿的盯着李安民,一脸的偏执与张狂。

见宋倩儿油盐不进,李安民一直时间也是无奈,苦恼的摇了摇头。就在此时,一直在一旁逛网的林白开了口。只听她轻笑两声,踱着步子走到了两人身前,饶有兴致的瞥了一眼宋倩儿,随后对李安民说道:“主人,这婆娘软性不吃,真是难产。我倒是有一个法子,说不定能够降服住她,只是可能会委屈您了。”

李安民听到这话眉头一紧,疑惑的说道:“委屈我?你有话直说!”听到林白这话,宋倩儿心里也是突突突跳个不停。她忍不住抬头朝着林白望去,就见这个模样年轻的小丫头脸上带着坏笑,正玩味的看着自己。宋倩儿心里咯噔一下,没缘由的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前日方才收到密保,说是胖老五出了问题,换成书老二手下的白童子来与我接头。听闻白童子双目皆白,模样阴森,放声一哭,有索命之能。怎么眼睛里生出来黑瞳,还与这玄雀军的小子搞在了一起。若是被书老二那淫贼知道,哼哼,还不得生剥了你的皮!”宋倩儿神色冷峻,瞪着林白,先声夺人,出声轻喝道。

“哦,看来姐姐知道的还不少。既然姐姐对小妹的妹妹了解甚多,那小妹更没有理由放过你了。”林白哪里会受宋倩儿的威胁,只见她冷哼两声,转身望向李安民,笑意盈盈的说道:“先前小白误以为主人是个雏儿,先给主人致歉了。不知主人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女人都是水做的,纵然是性子冷些,凝成了结实的冰块。可是男人的胸膛是世间最滚烫的地方,再厚的坚冰在暖洋洋的胸膛下也会融化的。”

宋倩儿听的这话,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她回忆起先前李安民骑在自己身上时那诡异的姿势,忍不住把脑袋轻轻地偏向别处。

少年郎没有听出林白话里的机锋,不解的出声问道:“你这是何意,有话直说!”

“嘿嘿,主人救属这点可爱。”林白轻笑了两声,一天纯真的跳到了李安民的身前,一双眼睛眯起,弯成了两道倒挂的月牙儿,出声说道:“难道主人不知道征服一个女人,最快捷有效的方法就是睡服她咯。你看着会月黑风高的,又在轻歌坊这个弥散着脂粉气的温柔乡,我们这宋家姐姐条儿正得劲,被绑住了双手好像是极具野性的小母豹子。正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主人还不速速抱着宋姐姐到床上,好好怜惜一下这娇人儿。”

听到睡服二字,李安民先是不解,直到后面林白的话说的越发直白,越发露骨,李安民这才知道了着小丫头心里打的竟然是这般低俗的主人。他脸上瞬间升腾起了一丝怒意,想要出声呵斥,可以扭头就看到林白正挤眉弄眼的不停地暗示是自己。少年郎心里一时不解,于是生生止住了这到嘴边的话,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来。

“小贱人,你好生恶毒!”宋倩儿听到林白的好主意,心里顿时慌了。只见她眼露凶光,看到李安民转过身来,顿时像是受了惊的兔子

一般,连忙挣扎着朝后缩了缩。李安民本想转身将她扶起,可是放一伸手就看到了宋倩儿一脸惊恐地模样。少年郎自讨无趣,便收回了双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哦,主人,看宋姐姐这模样是不愿意呢。这可如何是好,宋姐姐既与主人有杀父之仇,此时又是勘破了小白我的身份,怕是不能留她于世了。”林白一脸坚定的望着宋倩儿,头也不回的冲李安民说道。

“万万不可,我们两人之间的症结,还在于其父之死。虽是其中诸多隐秘,不过不可否认宋老三的确被我亲手杀死。倘若这一切真的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则是非她与我二人之过。若是真的再将宋倩儿杀死,无疑是错上加错,如此一来,我心难安。”李安民长叹一声,满脸无奈的出声言道。

宋倩儿听说着话,申请不由得一动。她转过头来望向李安民,瞄到少年一脸诚恳的表情,眼神不由得动了动。只见她嘴角轻轻抽搐几分,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白听到这话,一副早有预料的神情。只见她莞尔一笑,一脸玩味的继续说道:“宋家姐姐欲将主人杀之而后快,而主人却还挂念着与其父的旧情。主人的忠厚,小白深感佩服。不过只怕宋家姐姐依旧不会领情,好在小白我机灵,又为主人想出一策。若此时再不成,那么即便主人心存怜悯,可小白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已然拜托了种魂术的消息流露出去。如若不然,则家兄危矣。到那时,小白我痛下杀手,还望主人勿怪,也万物阻拦。”

听着林白语声恳切,宋倩儿心里早已经七上八下了。林白鬼点子奇多,翻来覆去的折腾,宋倩儿的心神疲乏,已然成了惊弓之鸟。她悄悄地睁圆了眼睛,竖着耳朵等待着林白接下来的主意。

林白自然捕捉到了宋倩儿脸上表情的微妙变化,她再次轻笑一声,望着李安民说道:“只是此法太过恶毒,相较于先前的提议,怕是更无人道。”林白话声一顿,紧接着盯紧了李安民,一字一句的出声说道:“主人,你可还记得小白我与兄长二人,因何受控于那书老贼?”

李安民神情一紧,心领神会的喃喃说道:“你是说,种魂术?”

林白脸色冷峻,哀叹一声,无言的轻轻点了点头。

宋倩儿显然是知道白童子的存在,听闻种魂术三个字之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此事她终于发出了声音,只见她眼珠子转了几圈,连忙昂起头来对着李安民说道:“难不成你会施展种魂术不成?”

听到宋倩儿开口,李安民刚欲作答,却被林白打断。只见林白挡在了李安民的身前,紧盯着宋倩儿出声反问道:“哼,主人若是不会种魂术,你当我是如何从魂树中解脱,重得这自由之身的!”

宋倩儿听闻这话,额头上顿时现出了一层冷汗。只见她茫然四顾,失神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种魂术乃是师傅都不会的先民秘法,你这罪城玄雀来的野小子怎么会掌握这等秘法。”

“哦,看来你的背后果然另

有其人,敢问家师是谁,可否与浮云乱军有所关联?”李安民闻声脸色一滞,连忙出声问道。

宋倩儿闻声脸色冰冷,赌气一般的将脸偏向别处,冷冰冰的回答道:“哼,家师何许人也,怎么会与浮云乱贼有所瓜葛。”

李安民见自己再次吃瘪,忍不住一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主人,不要犹豫了。这女人不仅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还知道了我从中魂树中解脱过来的事情。若是放过了她,一旦消息走路出去,不禁你苦心经营的伪装将会毁于一旦,只怕书老二也不会放过我,甚至我那兄长黑童子,也会有危险。主人你莫要忘了,我的魂牵还在书老二的手里。”白童子脸色有些焦急,紧紧地抓住了李安民的胳膊,连忙催促道:“主人,不要再犹豫了。既然你不愿杀她,那就只能施展种魂术将她变成你的傀儡了。”

或许是担心自己与兄长黑童子的安危,林白此刻有些激动。她没有控制住自己体内的天地之力,双眼里的黑瞳竟然隐隐有些溃散的趋势,渐渐重新变成了双通纯白,阴森恐怖的白童子。她与紧紧地对视着,焦急的等待着李安民的回应。

李安民面露难色,他默不作声的直视着林白的双眼,看着眼前的少女再次从林白变成了白童子,李安民神色冷峻,不知在盘算些什么,始终没有开口给出一个答复。

小房间里的气愤瞬间冷到了冰点,正在李安民和林白僵持之际,忽然听到一道轻轻地叹息声响起。只见宋倩儿挪动着,靠着墙根坐起身来。她望着白童子和李安民,溘然长叹,轻轻开口道:“罢了,此次我作为浮云军的接头人,本就是瞒着师尊还一个人情。你们放心,我不会把你们的事情说出去,也愿意等你调查出我父亲之死背后隐藏着的阴谋。”

听闻这话,林白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副阴谋得逞的笑意。只见她双眼里的灰白瞬间散去,转而凝成了一对漆黑的瞳孔,闪烁着阵阵耀眼的精芒。李安民长呼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瞬间放松了下来,转身对着宋倩儿惊喜的说到:“此言当真?”

宋倩儿将脸转向别处,一脸傲娇的说道:“哼,不过有言在先。我虽为女儿之身,可是我却并不怕死,更不愿称为受人掌控傀儡。之所以选择妥协,只因师父有大恩于我。这份恩情,我必须要报。

有几件事我必须要提前说清楚:

首先,你如何调查我不管,不过你需要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知与我。可是你休想从我身上得到任何消息,关于和我有关的疑虑,我心里有数,自然会调查清楚。

其次,师门自有规矩,我不会泄露关于我师门任何相关的消息。

再次,此次我为还人情才赴这趟浮云之约。你我之事与此事无关,一码归一码,我只当不认识你们二人,你们也休想从我身上得知关于浮云教或是浮云军的任何消息。

最后,哼,若是查明我父亲的死并无他人的推动,那么我终其一生,必杀你!”

第七十一章 哀其不幸 怒其不争

宋倩儿接连掷声四句,话罢就昂起头来怒气冲冲的嚷道:“还不快把我解开!”

看到女子凤眼圆睁,李安民打眼瞧见了自己那条紧缚在宋倩儿手上的腰带,脸臊的通红,就听话的走上前去,为宋倩儿解开了束缚。

看着李安民顺手又将放在绑在自己的腕间的腰带重新系回了自己的腰间。宋倩儿忍不住深呼了一口气,指着李安民的脸庞,气恼道:“你!”想来女子着实是太气,只道出了一个“你”字,就气急败坏的闭口不言。她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噘着嘴巴就要推门而去。

看到宋倩儿要离开,李安民到还没说什么,白童子倒是不乐意了。只见林白紧着脚步跟上了宋倩儿的身影,伸出小手一把拉住了宋倩儿的衣摆,出声问道:“咦咦咦,你要往哪里走!”

经此一问,宋倩儿方才醒悟这是自己暂住的房间,哪里有自己离开的道理。她旋即转过身来,冲着二人重又嚷道:“说的对,这是我的房间,我为何要走。要走也是你们走,快快快,请立刻消失在我的眼前!”

宋倩儿年岁稍长,况且本就生的高挑。反观林白尚且年幼,如今还是个未长开的花骨朵。论个头儿,盛气凌人的林白不过刚刚到了宋倩儿的胸口。宋倩儿这一转身,身影刚好可以把林白的身子笼罩。林白瞬间感受到了宋倩儿身高压制带来的压力,可是堂堂白童子又岂是善茬儿。话说身高不够,牙口来凑。牙尖嘴利的林白轻蔑的一笑,伸出小手,只有伸出小拇指尖蜻蜓点水般的在宋倩儿身上指了指,飞扬跋扈的说道:“让我们走,哼,休想!”

宋倩儿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一副目中无人的的模样,忍不住哑然失笑。只见她双手叉在腰间,斜着眼睛瞥了瞥林白,脸上带着轻笑,蔑然道:“哟,那你想怎么着,难不成还要绑着姐姐我跟你那好主人挤在一起不成?”

林白听闻这话,瞬间笑出了声来。只见她双眼重又眯成了两道弯月,笑意盈盈的对着宋倩儿说道:“姐姐好生聪慧,连这都猜到了。”话音未落,就见林白的小手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粉末,趁宋倩儿反应不及,就伸手轻轻一挥。只见白色的粉尘轻轻扬起,宋倩儿心生惊异,双目圆睁,心急如焚的失声叫喊道:“这是什么”

只是宋倩儿话音未落,就见林白鬼魅的一笑,掰着手指到倒数道:“三,二,一,倒!”

果不其然,随着林白的声音落下,宋倩儿整个人身形一软,噗通一声就栽倒在了地上。林白冷哼一声,轻蔑的瞥了两眼,就拍了拍双手,抖去了残留的药粉,闷声说道:“让你仗着腿长就敢在我面前嚣张,哼哼,这下子老实了吧。”

听闻了林白的话,林安民不禁一时无语。白童子不愧是书二爷钟爱的杀手锏,不管是行事,还是手段,果然都非同一般。李安民一脸茫然地走上前去,赶忙伸手探在宋倩儿的鼻尖,感受到女子均匀有力的呼吸,少年郎

才松了一口气。李安民半蹲着,就昂起头来望着林白,一脸迟疑的问道:“这白雾是什么?”

听到了李安民的声音,林白这才收回了脸上不可一世的表情。她笑意盈盈的对着李安民说道:“嘿嘿,主人休慌。我方才洒出的药粉并无其他害处,那是书老二专为偷香窃玉而寻来的宝贝,号称修士中的蒙汗药。主人放心好了,这长腿妞没什么大碍的,只是暂时睡过去了。”说着,林白忽然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紧接着她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堆瓶瓶罐罐,统统摆在了李安民的眼前,洋洋自得的说道:“嘿嘿,主人有所不知。书老二虽说是色中饿鬼,平时混账事做绝了,可是关键时候还是有些用处的。”紧接着,林白伸手指着眼前这成堆的瓶瓶罐罐,眉飞色舞的说道:“书老二自诩读书人,可实际上确实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为了保持形象,他将不少搜刮来的药尘都塞到了我和兄长的身上。方才那白色的药粉可以瞬间使人陷入沉睡,而这个粉色的粉末,嘿嘿,可算是药中圣品。若是主人馋了这双大长腿,不知小小一滴滴在这宋家姐姐的口中,我保证宋家姐姐瞬间变成真正的小野豹。只是小白我还担心主人身为一个雏儿,不知能不能扛得住这小野豹的狂野呢。若是主人真的降服了她,嘿嘿,我敢打包票,绝对比施展种魂术要好使。”

李安民听着林白的侃侃而谈,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默不作声的紧盯着林白,不知不觉间,眼中的神色也越发冰冷。

话说林白双眼发亮,紧盯着眼前的瓶瓶罐罐,正在口若悬河的侃侃而谈,自顾自的说了许久,却没有得到李安民的一丝回应。她陡然间回头,就看到李安民正怒目而视,忿然作色的望着自己。林白瞬间感受到了少年郎眼神里的冰冷,一时间她如坠冰窟,生生止住的口中的话语,吞咽了两下的口水,神色紧张的出声问道:“主人,你,怎么了?”

少年郎面若寒霜,火冒三丈,气急败坏的愤然怒骂道:“既然你叫我一声主人,那么我干脆便做一些主人该做的事。我不管你之前经历什么,跟着什么样的人,染上了什么习性,可是只要你跟我这一天,那就绝不可以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我不知怎么了,玷污良家这等苟且之事,到你口中反倒是成了偷香窃玉一般的寻常之举。更有甚者,随身带着这等腌之物,你非但不引以为耻,反倒是引以为傲,窃窃自欢。你心中可还有道义,可还有人性,可还有法理。天之昭昭,德行何至于此。”

听着李安民的慷慨陈词,林白心中不免敬爱。少女心中满是不安,就低下头茫然四顾,沉默不语。只见她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脸上尽是无措。林白蓦然不语,一时间,整个房间里现出了冰冷的沉寂。

望着林白惴惴不安的神情,李安民不禁有些惝恍迷离。他溘然长叹,忽想到林白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心中瞬间又生出了几分同情和惋惜。只见他深呼了一口气,语气稍缓,

出声言道:“最令我气愤的并不是你德行至此,你小小年纪便受人操控,耳濡目染的染上一下恶习并不是你的错。我不解的是你的麻木不仁,是你已经丧失了判断对错的基本能力。常言道,士有所为,有所不为。最令我心痛的是,你明明遭受了无尽的苦难,到头来解脱之后,却已经认同了施暴着的行为。你德行败坏,你非但不改,反倒以此法,待他人。你自己说,如长此以往,到头来与那书老贼又有何异。遭受了苦难却还想着将自己的遭遇放置到别人的身上,那么说来,你与苦难又有何不同!”

李安民面露沉色,轻轻地摇了摇头,闭目轻言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说到底,林白终究还只是一个遭受了无尽苦难的少女。盛怒之下,李安民的话不可谓不重。林白将头深深地低头,只是时不时的微微抬起头打量着李安民的脸色。此刻,她噤若寒蝉的闷声不语,眼神有些涣散,也有几分浑浊。眼圈儿虽然泛红,可是她却咬紧着牙关没有让泪水滴下。林白整个身子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着,细细观之她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的苍白。

李安民也意识到了自己话说的有些重了,见少女的反应,李安民不自觉地感受到了阵阵心痛。因为少年郎看到了林白执拗,看到了林白的心痛,看到了林白的委屈,看到了林白的畏惧,当然也看到了林白的坚强。

少年郎正打算柔声宽慰,可是话未说出口,就听林白率先出了声:“主人勿恼,是林白错了。先前林白只念着宋家姐姐若是离开,难保不被有心人发现,未免会生出诸多事端。况且此次安康城之行,我从书老贼那里得到的信息只到稻香镇便终了了。下面的路线,我们还得依靠宋家姐姐。”

林白语声有几分沙哑,她始终紧紧地低着头,似乎不敢看李安民一眼。只听她语声稍顿,随后哽咽道:“主人再造之恩,林白终生难忘。听了主人这一番肺腑之言,林白知错了。林白定会痛定思痛,痛改前非。万望主人留情,原谅林白一次,不要赶林白走好不好?”

语声顿止,少女林白在止不住婆娑泪眼,昂起头来望着李安民,刹那间哭红了眼睛,苦苦哀求道。

望着林白脸上豆大的泪珠串成了串儿,接连不断的无声滑落。李安民不禁想起了自己那爱哭鼻子的妹妹流萤,瞬间心里生出了止不住的疼惜。他轻轻走上前去,伸手拂去了林白眼角的泪珠,眼神里带着些许的宠溺,伸出大手轻轻地拍抚着林白的后背,柔声宽慰道:“我何时说过要赶你走。先前与你提过,我有一个妹妹与你年纪相仿,往后你就不要再叫我主人了,叫我大哥如何?”

听闻这话,林白再也压制不住心底的委屈,张开了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李安民的胳膊,畅快淋漓的放声痛哭起来。

李安民伸手轻轻拍抚着少女的后背,脸上挂起了盈盈笑意,淡淡的开口说道:“小丫头果然都是爱哭过,大哥在,想哭便哭吧。”

第七十二章 轻歌坊里的二妈妈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稻香镇里迎来的久违的喧嚣,原来是受了李安民的委托,客栈老掌柜抹黑就挨家挨户的拜访老相邻,终于是寻来了一架马车。老头驾着马车朝这客栈走,时不时地搓两下手掌,喃喃自语道:“这秋刀子越发重了,看来离冬天是不远咯。”

说话间,老掌柜终于是回到了自家客栈街巷口。方才走进巷子,就听到一阵阵“唏律律”的马鸣声。他抬头一看,发现李安民的车队已经准备妥当,整整齐齐的排成了一排。李安民站在车队最前方,他的身旁是带着头里的白童子。让老掌柜稍稍惊疑的是,这回车队里多了一个人。这人看模样也是个姑娘,带着跟白童子一般的斗笠,整个身子都软倒在林白的肩头。老头子眼珠子转了转,决定不多言。活到了这般年纪,这老汉儿别的没学会,倒是深谙了少管闲事的真谛。老头子轻咳一声,就架着马车超前又走了几步,冲着李安民一伙招了招手,出声说道:“小公子这么早就要出发了,何不在小店里吃些热汤水?”

李安民循声望去,看到老掌柜座下的马车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地表情。随意他转身给林白使了个眼色,就快步向前,迎着老掌柜说道:“老掌柜美意,我等心领了。还请老掌柜放心,方才我们兄弟已经吃过了。只是借用了贵店的厨火炉灶,倒是没有跟老掌柜提前打声招呼,还请老掌柜万万勿怪啊。”

说话间,老掌柜已经赶着马车走到了少年郎的身前。他一勒马缰,轻声道了句“吁。”就把马车停驻。旋即,老头缓缓悠悠的挪动着身子,扭下了车架子。他对着李安民轻轻一笑,出声说道:“小公子,您且用便是了。这马车我帮您寻来了,只是镇上近些日子落魄,这马车有些简陋了。”

李安民抬头朝着马车打量了几眼,只见车架子虽然早已斑驳,车身上还纵横交错着些许划痕,可是透过车窗上的花雕和绘制的图案,倒能看出早些年来这马车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的。老掌柜虽说话里谦虚,可是看着眼神里的亲着的笑意,也是对这驾马车满是赞许,充满了办好了这件事的自信。少年郎轻笑两声,他心中已然甚是满意。

李安民转身冲着老掌柜拱手一拜,躬身道:“此车甚好,老掌柜费心了。”说罢,他就从老头手里接过了马缰,牵回了林白的面前。只见李安民走到林白身前,毕恭毕敬的弯下了腰身,一脸谄媚的说道:“这一路舟车劳顿,天也越发清冷了,故而小人寻来了车马一架,还请白童子大人和特使大人上马车,乘车而行。”

车队里众人看着李安民的表现都忍不住撇了撇嘴,当被李安民的眼神对上时,他们旋即又将目光偏向了别处,做视若无睹状。林白也不推脱,只是一言不发的扶着软倒在自己的肩头的宋倩儿,一同上了马车。不多时,她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个铃铛,系上了一根红绳,拴在了马车帘子旁边。随后,林白指了指李安民,竟然开口说了话:“铃铛一响,你便进来。”说完,不等李安民有所反应,就飞也似的钻回了马车里。

李安民无声的摇了摇头,他冲着老掌柜拱手行礼,出声言道:“老掌柜放心,此一行,我必竭尽全力寻找令郎的踪影,若是有幸寻得,我必尽力保他无恙。江湖路远,就此别过!”

少年郎话罢,就转身望向车里队的众兄弟,吆喝道:“兄弟们,我们已经接到了跟我们接头的特使,接下来我们要继续赶路了。兄弟们,为了窑子里的纤腰细腿,为了完活后白花花的银子,为了五爷,上路咯!”

少年郎激情满满,双眼里露出些许的光彩,顿时引动了车队的气氛。众兄弟闻声,皆是神色一凛,个个眼神里都写满了坚定。他们回望李安民,出声齐喝道:“为了胖五爷!”

李安民轻轻舒了口气,转身跳上了林白所在的车马,喃喃道:“胖五哥啊胖五哥,你与兄弟们都如此义气,着实是太过难得。你让小弟我心里生了些羁绊,让我很难做啊。”他摇了摇头,将纷乱的思绪散到了秋风中。少年郎抬手轻扬马鞭,抽打在马臀之上,轻喝道:“出发咯。”

十几驾马车浩浩荡荡的朝着稻香镇的南门驶去,李安民坐在马车上思量着紧接下来的应对之策,他却不知,此刻有一人正站在稻香镇最宏伟的高楼之上,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们。这人正是昨夜在轻歌坊里稍露威严的二妈妈。秋风拂过,吹乱了这位半老徐娘散在额前的长发。二妈妈轻轻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裘皮,挡住了透过领口往身体里钻的秋刀子,喃喃自语道:“这小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引得公子的关注。”就在此刻,一声开门声响起,二妈妈所处的房间里走进了一个面容秀丽,腰身修长的女子。这姑娘身着一身轻薄的夜行衣,脸上也蒙着一张黑巾,走到了房间之内。二妈妈慵懒的伸出手捂着嘴巴,接二连三的打了个几个哈欠,转过身来望着黑衣女子。这姑娘深深地望了一眼二妈妈,出声说道:“禀告二妈妈,这少年的身份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他叫李安民,出身罪城,是玄雀旗下黑鸦军的一人。目前任一营之副统领,在先前闹出了大动静的玄雀堂大比中露出了些许锋芒。不过奇怪的是,先前他被困在北狄姑衍山中,消失了整整三个月,是近期才忽然从山中归来的。”

女子的声音尽显空灵之色,乍一听宛若百灵啼鸣,清脆动听,沁人心脾。

二妈妈听闻这话,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她眼神露出一丝玩味,开口道:“哦,原来是沈帅帐下,而且还是姓胡的那老混蛋的人。先前玄雀堂新兵大比,刚巧公子也在,难道是当时他的能力引起了公子的关注。罢了,就任凭他折腾吧,反正谢长风的事,公子早已经知道了。投石车虽说是攻城利器,可是既然公子提前知道了此事,想必一定有了应对之策,斌无大碍的。”

黑衣女子低下了头,眼神里露出了几分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二妈妈见状,眉头一皱,出声说道:“你行事向来干脆,何曾拖泥带水过。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妨有话直说。”

黑衣女子听闻此言,深呼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直直的望着二妈妈,出声说道:“这少年虽说是出身罪城,可是却是被一个老头儿收养的。而且这个老头同时收养了三个人,其中包括了那才回都城就在军中大放异彩的火德传承。”

二妈妈听闻此言,双眼忽然睁圆了。她望着黑衣少女,出声说道:“哦,这是恐怕不一般了。可有那老头的资料?”

黑衣少女眼神里露出了一丝苦涩,出声言道:“我去查过,那老头早在大半年前就忽然失踪了。”

二妈妈听闻此话,沉思良久,迟迟不语。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只见她不再言说此事,只是笑意盈盈的走上前来,取下了蒙在少女脸上的那道黑巾。二妈妈看到了黑衣少女被秋刀子吹出了红点的鼻头,顿时脸上露出了几分心疼。她轻轻地揉了揉少女的脸庞,宠溺的说道:“小姐近期将要来安平,若是被她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在我手下遭受了这番苦罪,定是免不了会发脾气了。”

“真的吗?姐姐要来吗?”黑衣少女听闻二妈妈的话,脸上顿时现出了几分兴奋。可脸上的高兴还没停留几分,就见她皱起了眉头,喃喃说道:“安平逢乱,姐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来安平,难道是与公子有关?”

二妈妈轻轻笑了笑,捏了一下少女的鼻尖儿,轻笑着说道:“自然是了,你这鬼丫头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轻歌坊的立场。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你一定要切记,这黄万古虽说看起来邋遢荒唐,可是他符阵双绝的名号在当年可真的是响彻了大汉。他绝非愚笨之辈,关于他的传承切莫强求,以求随缘就好。”二妈妈语声一顿,眼里忽然现出了几分严肃,一本正经的嘱咐道:“若有机会,最好是调查清楚王家的态度。石桥镇毕竟是在磐岭州,出了这么大的事,虽说种种迹象都表明是夜下鬼所为,可是按道理说王家不可能不清楚。况且这夜下鬼过于神秘,背后既有可能有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的扶持。出于公子身份的缘故,他不能暗中培植太多的实力,不然会落人以口实,难免成了老贼的把柄。因此我们更要做好情报的收集,务必为公子提供详尽真实的情报。”

黑衣少女闻声,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随后她隔着窗户朝着窗外那缓缓行进的车队望了望,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温暖的笑意,忽然没缘由的开口道:“二妈妈,我觉得这小子和别人不一样,他很温暖,嘻嘻,甚至到现在他还一只巨的我是个哑巴呢。”话音一落,黑衣女子转过身去,身体化成了一只轻盈的飞燕,旋即就消失在了笼罩天地的晨雾之中。

二妈妈轻轻摇头,忽然笑出了声来,缓缓说道:“这丫头,莫不是动心了。”旋即,她似乎是回忆起了往事,脸上忽然现出了几分怒色,轻啐了一口,气恼道:“莫不是我上辈子欠他姓胡负心郎,想来他的徒弟也不是什么好的货色。”

阳光渐渐地破开了浓雾,李安民架着马车,朝着挥洒的阳光望去。忽然一道黑影从空中闪过,少年郎只道是自己看花了眼,就揉搓了两下眼睛,继续架着车马继续向南进发。

第七十三章 宋倩儿同行

车轮碾过坑洼的小路,吱呀作响。少年郎斜坐马车上,手里晃荡着鞭子凭栏而望。话说九道儿沟上龙分九曲,过了稻香镇便九曲河一,统称为沧江了。沧江流经了磐岭州的崇山峻岭,落到了安平的一马平川时,就已经由波澜壮阔激流勇进,变成了明细如镜的缓缓流淌。像是阅尽沧桑的智者,少了几分年轻气盛,它学会了藏锋,学会了默然无声的滋养着安平州的良田万万顷。

安平州,乃是沃野千里的膏腴之地,更是坐拥了千年大汉粮仓的美誉。李安民带着车队已然行进了半日有余。随着日头缓缓爬过头顶,清秋里倒是多出了几分暖意。秋天本就是收获的季节,按理说这会路旁的田间地头里应该满是劳作的农家,正在挥汗如雨的享受着丰收的喜悦。可是少年郎一路走来,却是少见人烟。许是这里下过了几场大雨,田间地头里的麦秆都片片倾倒,金黄的麦粒埋在了遍地的泥泞当中,被雨水沤出了一道道腐气。看着田里大大的马蹄印,李安民忍不住长叹一声。他摇了摇头,轻轻呢喃道:“不用想也可以猜到,一定又是浮云惹出的祸端。在本当收获的季节或哄或抢的掳了家中的劳力,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麦子烂在地里。还大言不惭的宣称是为了拯救世人,寻求解脱,我看着是要把人往死里逼。”

突然“叮铃铃”一声急响,李安民抬头一看,发现挂在头顶的铃铛正随着红绳晃荡个不停。少年郎轻声道:“这药力可真够猛的,已经大半日子,可算是醒了。”话罢,少年郎长啸一声,就冲着众人吼道:“兄弟们行了半日,诸多劳苦,我看时候差不多了,大家伙就地歇息,吃些饭食,补充些体力。”

车队应声而止,护卫车夫们停好了车马,冲着李安民点了点头,随后就各自散开,寻摸着地点休憩了。李安民见状轻轻一笑,就掀开了马车的帐门,一头钻了进去。

虽说这马车看似老旧,可是这里头确实不赖。绣枕靠垫用的都是丝绸料子,正当间儿的小榻上还铺着一层厚厚白毛兽皮。林白坐在小榻一侧,正峭寒着小脸儿,老老实实的对着李安民点了点头。她着实被李安民昨晚的愤怒吓着了,以至于到现在她还有几分畏畏缩缩。见林白嘴角一撇,李安民就看到了斜靠着林白还在沉睡中的宋倩儿。只见她的身上盖着一张丝绸面料的毯子,只露出一张脸来。这会正不停地砸吧着嘴唇,眼角微微颤抖,似乎正要苏醒。

李安民拿起车里的水壶,伸手递给了林白,出声言道:“给她喝些水,想必她也睡足了,快把她弄醒吧。”林白闻声轻轻点头,纠结过水壶,捏着宋倩儿的嘴角灌下去几口水去。

“咳咳咳。”只见宋倩儿的被盖在毯子下的身子起伏了几分,或许是水喝的太急,这会她已然被呛醒了。李安民见状,就一脸老实的坐在了宋倩儿的对面,静静地等候着她的苏醒。只见宋倩儿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眼里还擒着几分茫然和无措。她晃了几下脑袋,这才看清了身前一脸愧色的李安民,眼神的浑浊瞬间退散,转换成了深深地惊讶。她不等李安民开口,就破口大骂道:“这是哪儿,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李安民见宋倩儿清醒过来,就伸手挠了挠头,满脸愧色的准备开口致歉。可是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宋倩儿身子扭动个不停,挣扎之中就从小榻的兽皮上滑下,还把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

弹落到了一旁。

宋倩儿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被盖在毯子下的双手双足都被绳索紧紧地缚住,顿时愣住。片刻之后,她旋即反应过来。她默然无语,只是不停地喘着粗气,脸色渐渐地涨红,不多时又转成了酱紫色。宋倩儿死死地盯紧了李安民,咬牙切齿的喝问道:“你,你,你,卑鄙小人,你对我做了什么?”李安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就生生愣住,露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淳朴笑容。宋倩儿见李安民这幅表情,只觉得这小子不以为意,她越想越气,气息也越来越粗壮。终于,她按捺不住心间的烦躁,所说已经被束缚住了双手双足,可是她还是屈膝一蹲,然后大长腿猛地一弹,借助弹射之力,瞬间朝着李安民飞扑了过去。若是仅仅如此还则罢了,宋倩儿或许是想着不解气,飞扑之间,她竟然还张大嘴巴,露出了两排锋利的大白牙。

李安民见状,心里发出了一阵叹息,想着马车里空间狭小,想要躲闪已然是无望。故而他只好哭丧着脸,准备伸手去挡。话说少年郎双手横在身前,就打算在空中拦住飞身扑来的宋倩儿,可是他却忽略了宋倩儿本身便是修士的事情,低估了她的速度。

说时迟,那时快。陡然间,宋倩儿的整个身子就飞到了少年郎的身前,少年郎躲闪不及,脚底一个踉跄,整个身子朝后一倒,两人就身子贴着身子,双双重重的磕在了马车车厢之上。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李安民的脑袋就与实木打造的车厢猛磕在了一起。

马车外的护卫马夫们听闻声响,个个都抬起头来朝着马车望去。糙汉子们停下了口中拒绝的饭食,就端着碗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丝饱含深意的笑容。

“咱们大安小爷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这大白天的就开始折腾了。”

“哈哈,用读书人的话来说,这叫白日,白日宣,咳,哈哈哈!”

“今儿早上我没看错的话,小鬼婆身旁的特使也是个姑娘家吧。看来也被我们的大安小爷给成功拿下了。”

“没错,大安小爷果真好本事,真乃我辈楷模。不知为何,今儿中午的清水就馒头,我竟然吃出了些许肉味。”

“大安小爷好本事,下饭啊,下饭啊!”

“哈哈哈。”

车队里的众兄弟们哄笑着乱作一团,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会他们羡慕的“大安小爷”处在怎样的尴尬境遇。话说这李安民见宋倩儿飞身扑来,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挡,可是这双手却好巧不巧的抵在了这修长身子的胸前,刚好抵住了那一团柔软。宋倩儿感受到了李安民的手压在了自己的私密的部位,顿时更加气恼,只听她“啊”的一声尖叫,就猛的一口咬在了李安民的肩膀之上。少年郎吃痛,脸色一紧,忍不住手握成拳,疾呼道:“怎么你们都喜欢咬我的肩膀。”话说吃痛之下将手握紧本是人世常情,可是少年郎却是忘记了自己那双大手所处的位置。准确的来说,他这双手已经不是握,而是捏了!

宋倩儿哪里扛得住这份羞恼,瞬间双眼一同,啪啦啪啦的流出了泪水。她松开了嘴巴,却因腿脚被缚无法起身,只好抽泣着哀怨道:“小淫贼,小混蛋,小王八蛋,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李安民这会儿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他再也不敢动弹一下手掌,脸色通红的呆滞在原处,不停

地吞咽着口水,说不出一句话来。站在一旁的白童子早已经看不下去了,这会她起身走到了宋倩儿的身旁,运起气力一把就把宋倩儿整个人拽到了小榻上。只见她脸上带着不忿,冷哼一声,气呼呼的说道:“都说胸大无脑,也没听说过腿长也无脑。”话音未吧,她气呼呼的看了李安民一眼,紧接着有转过身来怒眼圆睁的瞪着宋倩儿,双手叉在腰间,怒气滚滚的冲着宋倩儿低声吼道:“你说主人对你做了什么,当然是能做的都做了。哼,长腿妞你是不是个女的,难道不知道男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你现在哭,怕是太晚了,哼!”

虽说林白是冲着宋倩儿发飙,可是李安民却总觉得这臭丫头在含沙射影的嘲讽自己。“真是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猜不透啊。”少年郎心中暗暗说道。紧接着他挠了挠头站起身来,先是故作生气的瞪了林白一眼,轻喝道:“臭丫头胡说些什么,还不快把宋家姐姐腿脚上的绳子解开。”林白闻声轻哼一声,将头偏向别处,气鼓鼓的走上前去,伸手去接绑在宋倩儿身上的束缚。

李安民轻咳一声,紧接着恭恭敬敬的对着宋倩儿行了一个礼,一脸恳切的出声言道:“宋家姐姐切莫听林白胡说,昨晚是我迷晕了你,倒不是不信任你会将我的消息泄露出去,只是担心你一旦离去,难免被浮云军捕捉到了蛛丝马迹,会坏了我的计划。至于其他的,姐姐还请放心,我敢保证没有对你做出任何逾矩之举,只是为了防止你反抗,暂时的封住了你的筋脉。如若姐姐不信,咳咳,姐姐您是女儿身,想必自会有辨别的法子。”

说到这儿,李安民的脸色已经涨的通红。他稍稍打量了一下宋倩儿的表情,只见她面若冰霜,一言不发。李安民重又轻咳一声,掩去了自己的尴尬,神色一证,继续出声说道:“昨夜我和林白已经在你房间里找到了浮云军与你的书信,大概的知道了接下来的路线。因此我们这会正在路上,见你醒来才临时做了停歇。”少年郎轻抚鼻尖,眼里闪过一丝坚决,对着宋倩儿说道:“虽说我不会伤害宋姐姐,可是接下来的行程恐怕还得委屈宋姐姐与我们同行了。”

宋倩儿闻声,脸上露出了几分讥笑,出声冷喝道:“妄我还以为你是个磊落君子,没想到你也是个好使下三滥手段的卑鄙小人。小子,你还太嫩了些。难道你真以为没有我这个接头人的出面,单凭那几封书信,单凭知道了路线就能躲过浮云军的层层盘查,就能破坏谢长风精心策划的计划吗?”

李安民闻声脸色一变,他沉思片刻,转而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嘴角一撇,轻声答道:“哦,如此说来,那更是不能放姐姐您离开了。”话罢,他脸色一正,瞬间露出了几分冰冷,冲着林白吩咐道:“小白,再把她的手脚绑起来,可别让咱们的通关文牒跑咯!”说罢,李安民转身就朝着马车外走去。

林白闻声便动,宋倩儿连忙挣扎,出声喝道:“卑鄙小人,你敢!你可知道我背后也有势力,难道你就不怕我喊来救兵,将你们通通收拾了吗!”

话说李安民此时方撩开门帘,听闻此言后他脸色冰冷的转回头来,眼神里透过一丝森然,对着林白继续吩咐道:“小白,堵住她的嘴。没听咱们的接头人说吗,她此行是代表自己还人情,万万不可泄露了身份,一定要保持低调,不要给她的同门添麻烦。”

第七十四章 狗爷,别这样

谢长风其人,心智远超常人。

他虽出身于墨狞州隐世的修士世家翟家,却不是寻常隐世家族一般的高傲。他喜欢纵马高歌,结交天下英豪。相较于弄琴品茶的风雅,他更乐于跟真性情的江湖人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只是究竟是豪杰们真的入了这位爷的眼,还是他觉得生性耿直的人往往更好利用和控制,就不为人知了。

墨狞州与安平、磐岭两州都相距甚远,可是谢长风却却不辞辛劳的赶赴了此地,做起了走私郎的买卖。与他同来的,还有追随他的五位兄弟。这几人出身是个谜团,在磐岭、安平两州也是名声不显,并没有令人振聋发聩的响当当的名号。只知手下人称六人均为爷,六位爷的性子也迥然不同。谢大爷奸诈,书二爷阴狠,刀三爷稳重,哑四爷诡异,胖五爷义气,瘦六爷机灵。话说谢长风定计龟甲营,与九道儿沟前用一个木箱子从孙老王八那里唤来了杜桥南下的机会。随后却不知为何分兵六路,六位爷各令一支人马分道而行。

可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谢长风怕是怎么都想不到,瘦老六一对车马竟然还没渡过河,就被龟甲营里的箭楼床弩连同九道儿桥轰成了渣滓。虽说折了一队人马,可是奸雄多事无情辈,谢长风从不讲人情,对他而言不过是毁了一把用熟了的刀罢了。他深知都没有惋惜,刀嘛,坏了再换一把便是了。可能他更在意的,或许是那队车马上的山中玉吧。

当日谢长风也问听了九道儿桥上传来的轰天之响,可是他却没有去管,甚至没有派人去查探清楚。并不是他不愿,而是他这会的确分不开身。原来他率领的车队率先渡桥南下,按照原定的路线朝前进发了。可是方才行进不过五里地儿,他就看到了让他惊心动魄的一幕。

之见车队里的马匹皆尽停住了行进的脚步。口中不停地发出“唏律律”的嘶鸣,浑身颤抖着,不安的搓动着马蹄,就要挣脱车夫们缰绳的束缚。谢长风察觉到了异常,猛然抬头超前一看,他就看到了一条背上绑着行囊,腰间悬挂着一把宝剑的狗,一条浑身长者长毛的大黑狗。大黑狗一身茂密的黑毛在秋风中散乱,正平静的望着自己。令谢长风心惊不已的是那条狗的眼神,是历尽繁华后的古井无波,是藏在风平浪静下的暗流涌动。那种眼神,谢长风感到熟悉,他见过,他在翟家见过。而翟家拥有这种眼神的人,是翟家对外半公开的守护神,是翟家震慑群雄的依仗,是翟家的顶天之辈,是存世百余年的天境强者。

或许是留意到了谢长风神色中流露出的恐惧,大黑狗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它也不叫唤,只是静静地望着谢长风,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谢大爷和他所率的车队走去。谢长风没有动,可是他手下却不乏不开眼的蠢货。只见车队里闪出几个护卫,笑脸盈盈的望着大黑狗,兴致高昂的说道:“哟呵,兄

弟们今儿有口福了。这条大黑狗可真是肥啊,待黑三儿我将它猎了,晚上给兄弟们解解馋。你们这群泥腿子、乡巴佬肯定不知道这狗肉到底是有多美味。啧啧啧,找口大铁锅用大火那么一顿,完了配上两粒儿花椒,吃过肉再喝上一大碗肉汤,简直赛过活神仙。”

这叫黑三儿的话没说完,就见谢长风脸色冰冷转过身来,一脸阴鸷的瞪了黑三儿一眼,脸色狰狞的怒骂道:“蠢货,闭嘴。”黑三儿闻声一怔,他不知道谢长风再发什么邪火,脸上刚露出几分委屈之色,可是下一秒就变成了深深地惊恐。原因无他,只因他看到先前他口中美味的大黑狗,忽然动了。只见大黑狗呲牙咧嘴的闷声冷哼,转而抬起了左前爪,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轻轻地往地上拍去。大黑狗的前爪轻若鸿羽,好似爪下有亟待抚挠幼崽。可是大黑狗狗爪一落地,不管是谢长风还是黑三儿,亦或是车队里的其他精锐护卫,都知道这一爪恐怕远不似看起来那般轻柔。

谢长风只觉得脚底一颤,定睛一看,就见围绕大黑狗方圆几百步之内,整片大地都在狂涌。不管是深埋在图里的山石,疑惑扎根于地底的老树,此刻全都在顷刻之间飞起、轰塌、倒成一片。黑三儿如遭雷击,抬起脚丫子狂跳不止,放声大吼道:“快逃呀,这丫的大黑狗是怪物啊!”生死之间,人自有本性。无需他多言,车队里的众护卫车夫们的脸上都挂着惊恐,嘶吼着,尖叫着,丢下了手中的兵刃,扔下了勒住了缰绳,抱着头,捂着脑袋,轰然间便四下奔逃。失去了缰绳的束缚,高大的骏马全都竭尽全力挣脱掉身上的鞍鞯,挣脱了车架的绑带,悲鸣着狂奔而去。

在纷乱的人流之中,谢长风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想必你就是把夜下鬼吓破了胆的大黑狗吧,只怕那王大平和王大安也是伪装的吧。唉,倒地还是失算了啊。”他轻轻抬头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嘴角颤抖不停,轻轻地呢喃了一句。旋即他轻轻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果决,干净利落的抬腿便跑。

见谢长风遁逃,大黑没有第一时间去追,他反倒先轻轻瞄了一眼从车架上倾倒,散乱了一地的磐岭石。大黑缓步向前,伸出前爪搭在了磐岭石山,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悟,人性化的点了点头。做完这些,大黑鼻子微微抽动,旋即朝着四爪一动,转瞬间就化成了一道黑影,倏忽之间就消失不见。

随着大黑的离去,这条曲间小道儿上顿时响起了一道道来自谢长风的悲嚎。

“我去,你别咬我屁股!”

“我去,你别撕我衣服!”

“我去,你别踢我!”

“我去,不是说大汉王朝建立之后,不允许野兽成精了吗,说你到底是人是狗!”

“狗爷,我错了,您老别追我了。”

“我去,狗爷,您一个差不多天境的人,天

境的前辈,为何要跟我这个地境的后生纠缠不清。”

谢长风与大黑狗一个玩命儿的逃,一个疯狂的追,不知不觉的已经过了五日。虽说二者皆是狂奔不止,可是区别仍旧十分明显。大黑狗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懒散模样,甚至在追逐过程之中遇到了山鸡野兔,大黑还有闲情逸致去打打牙祭。可是反观谢长风,就真的是惨不忍睹了。

只见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大黑撕成了破碎的布条,头发乱糟糟的简直成了斜挂枝头的鸟窝,更为生动传神的是上面还粘连着树根灰草。谢长风神色憔悴,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哪里还有先见半点指点江山,胸有成竹的神采飞扬。透过身上悬挂着的四散的布条,可以清晰地看到谢长风身上尽是鲜红的划痕,可是令人惊奇的是,他的身上却没有一道伤痕。甭说是致命伤,甚至连几处流血伤痕也是因为谢长风换不择路时自己划出来的。

谢长风胸口起伏不定,他扶着一棵大树不停地拍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经过,轻轻回头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大黑,正气定神闲的望着自己。谢长风心里惊诧不已,心中暗暗想道:毫无疑问,这条大黑狗的境界绝对远超自己。可这一路追来,大黑狗不曾伤他分毫。这五日来接连不断的追逐,与其说是追杀,倒更像是猫抓老鼠般的戏耍。谢长风沉沉不语,暗暗思索着大黑狗的意图。就在此时,他忽然联想起五日前大黑狗初见自己时,虽然一爪拍翻了方圆数百步的土地,可是细细回忆起来,却没有伤到车队里一人。谢长风是个聪明人,他瞬间就联想到了王大平和王大安两兄弟,还联想到了九道儿桥上的那声轰天之响。

谢长风脑海中灵光乍现,他一脸讶色的回头望向大黑,出声言道:“不对,它不是戏耍我,而是在拖延时间,难不成真的是王大安那小子。”紧接着谢长风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低下头喃喃说道:“呵呵,纵使真是这样又如何,即便老五是头蠢猪受了王大安的算计,可是我谢长风何许人也,我自然留有后手,呵呵,甚至是后后手。”

就在谢长风沉浸在自己的算计,一脸得意洋洋之际,忽然肚子传来“咕噜噜”一阵声响。谢长风一路奔逃了五日,这大黑始终追逐在他的百步之内,压根儿没有给他一丁点儿进食的机会。他刚要暗暗唾骂大黑狗,就忽然感受到了一道灼热的喘息吐在了自己的脸上。谢长风脸色一怔,抬起头就看到了大黑狗那张硕大无比的狗脸,正在紧紧地盯着自己。大黑的眼神里闪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看到谢长风望向自己后,他忽然张开了大嘴,露出了满口锋利的钢牙。

谢长风顿时一惊,地倒在地,他摸爬滚打着窜里了几分,眼神里现出几分恳求,贱兮兮的对着大黑狗说道:“狗爷,狗爷,别这样,别这样。”

第七十五章 书老二车队成员离奇失踪事件

说起来平日里模样斯文,师爷打扮的书二爷与谢长风可真的算是难兄难弟。

甭管是九道儿桥上的轰天巨响,还是刀三爷发出了穿云红烟箭,谢长风都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毕竟有我们的狗爷大黑在,谢长风是万万没有闲暇去在管其他。常言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故而这掌控全局的责任,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书老二的头上。书老二性子狠毒,杀伐果断,关键时刻倒也能堪大任。这不,方才得知瘦老六遇袭,车队覆灭的事情后,立马儿的就派出了黑白童子。黑童子控制此案疑凶胖老五,白童子暂代胖五爷掌控车队动向。此举这一看像是稳妥,没什么毛病,可是他且万万没能预料到,随着黑童子押解着胖老五回来不久,怪事就开始不停的出现了。

话说黑童子带着胖老五赶回车队当晚,书老二就迫不及待的对着胖老五进行了严格的盘问。胖老五虽说性子粗狂,可是对这个名义上的二哥,他心里还真是有一点点打怵。车队里暗暗流传着书二爷好色成疾,无女不欢的说法。可是马夫护卫们毕竟知之甚少,可胖老五却是深深的了解书老二的本性。这个说法没有错,只不过不全面。书老二好色成疾不假,只是他却不仅仅是无女不欢。处了多年的兄弟,胖老五可不止一次在书老二的门口发现被玩虐致死娈童。打那以后,胖老五就总觉得书二哥看自己时的眼神有些怪异。每每见到书老二,咱们这个义薄云天的暴躁胖子就忍不住后背发凉。

询问的过程倒是出乎胖老五意料的随意和简单,书二爷直接开门见山,询问胖老五九道儿桥上的那一箭究竟是不是他所为,胖老五倒也实在,直接将他一箭轰碎了瘦老六一架车马的事情和盘托出。书老二也不追问关于那引动了龟甲营箭楼暴动的一箭的事情,只是暗暗地点了点头,吩咐黑童子将胖老五带下去,好好招待,也好生看管。

没了带队的任务,况且胖老五也相信以王大安的聪明劲儿,指定能够看护好自己的兄弟,于是他乐得清闲。白天躺在车架上晒着太阳小憩,夜里就窝在帐篷里好酒好肉的招呼。见到胖老五一副摆出一副无赖的做派,书二爷反倒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胖子心机可没那么深沉,即便是对瘦老六有积怨,他有心报复,那么他也一定有所分寸,就比如是一箭轰塌了一架马车,就很是合情合理。况且若真的是他有意借龟甲营之手覆灭老六整队,那么这会他的反应绝不会如从从容。书老二暗暗揣度,这怕这招借刀杀人目的并不是借龟甲营杀瘦老六。而是借此事,引起自己兄弟六人的猜疑。只怕这把刀要杀的不是单单某个人,而是这一整队人马啊。

是夜,胖老五在帐篷里喊声震天。书老二心里却是犯了嘀咕,辗转反侧许久,直到深夜才堪堪休憩了几分。

次日一早,睡意惺忪的书老二被手下护卫的一道道疾呼声吵醒。书老二连忙起身,掀开帘帐朝外一看,发现正是清晨十分,天地间还挂着层层朝雾。书老二眉头一

皱,揉搓了两下眼睛,对着一脸焦急的护卫急匆匆的问道:“何事惊慌?”

“禀告二爷,大高个儿和老驴头,他,他,他们”小护卫脸显惊慌,一时之间脸色涨红,竟然说不出话来。

书老二一把抓住了小护卫的声,双目圆睁,沉声喝到:“不要着急,他们怎么了!”

小护卫深沪了一口气,深深地望了书老二一眼,缓缓地出声说道:“他们,他们不见了!”

“什么!”书老二眉头一皱,心想自己这一行人正处在两曲间道儿上,这人能到哪儿去。书老二脸色一沉,心头的睡意瞬间一扫而空。他眉心紧蹙,伸手把小护卫拉到了帐中,低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细细道来。”

原来大高个儿和老驴头儿本是隶属于书老二车队里的护卫和马夫,他们两个与这小护卫同属一队,休憩时也同属一个帐篷。昨儿夜里,三人明明同入了寝帐,可是谁成想今儿一早醒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了这两人的踪影。

书老二面若冰霜,吩咐着小护卫带着自己前去帐内查看并且对着他千叮咛万嘱咐道:“此事,切莫声张。若是乱了大家的心神,我定然先斩了你祭旗!”

随着阳光破晓,扫去了弥散在天地间的雾霭,书老二没有搜到任何蛛丝马迹。他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只怕二爷我被人盯上了。”

没有出乎书老二的预料,随着车队继续的行进,驻扎一夜之后,次日清晨总会有几人消失不见。第一夜是两人,第二夜是三人,而到了第三夜,竟然一下子失踪了六人!虽然书老二已经暗暗派遣黑童子及其他几名心腹在夜里不停的巡查,可是非但没有找到背后作祟的人的踪迹。反倒是失踪的人数在不停的增加,好像是捣鬼的人做熟了这个活计,接连三天,车队里总共有十一人消失不见。事已至此,书老二再也掩藏不住这个消息。见车队里众人个个人心惶惶,书老二知道遮遮掩掩再无用处。于是他干脆直接开门见山,对着众人言明了此中蹊跷,并且每晚分出一般的人进行日夜巡逻。

护卫们面面相觑,知道别无他法,只好按照书二爷的法子,惴惴不安的继续前行。车队里消失了十一个人,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至少有三辆车马无人趋势。书老二这会倒是有些举棋不定,迟疑了很久才做了最后的决断。

他只好选择放弃三辆车架,放弃三车作为此行重中之重的山中玉!

随着书老二一行人越走越远,孤零零的三家车马旁闪出了两道人影。这老少两人走到了车马旁,掀开了盖在车马上的篷布,摸了摸满车打磨光华且均匀的山中玉。年轻的男子深呼了一口气,对着身旁的那个穿戴者厚厚的铠甲的老头儿说道:“我说孙统领,您掌掌看,判断一下他们运这山中玉究竟意欲何为?”

远远看起来像是成了精的王八的老头抚了抚下颚生出来的短须,顿时露出了一脸神秘的表情,高深莫测的回答道:“这

个,不瞒文武老弟,以老哥哥我多年的经验,这山中玉材质坚硬,寻常工匠难以打磨。而如今这几车磐岭石都被打磨的如此平整光滑,呵呵,定是有特别的用处。”

文武听闻这话顿时来了兴致,只见他眼中精光炸现,神采飞扬的提高了音调,冲着孙老王八嘿嘿一笑,出声说道:“哦?快快快,孙老哥快来说说。”

“呃”孙有别闻声表情一滞,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地笑容,一脸苦笑的说道:“这个嘛,老哥我一时之间还真拿不准。”

“切”文武轻吁一声,一脸鄙夷的看了孙老王八一眼。

话说原来当晚随着黑童子押解着胖老五离去,文武和孙有别稍一合计,就约定跟随其后,给书老二找一些麻烦。他们两人都非常人,孙有别是修士,而文武的身份显然也不一般。一般的寻常人远不是他们的对手,即便车队里走私郎在常人眼中都是凶神恶煞的狠人,可是在他们二人眼里却是远不够看的。于是乎,趁着月黑风高,两人就干起了悄悄偷人的勾当。两人凭借自己的能力,专挑软柿子下手。白天他们先瞧瞧跟在车队后面,断定哪些人不是修士,没有抵挡他们的手段的能力。然后再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将人敲晕偷走。文武可不是弑杀之辈,孙有别也不愿在手上多染孽债,于是两人贱嗖嗖的把偷来的人整个拔光,塞住嘴巴统统绑在了一起。俗话说一回生,两回熟。两人经过了几次试探,信心都提升了不少,于是竟然在第三晚一次性偷走了六个人。

“我说孙统领,这书老贼已经着手准备全员戒备了,只怕我们今儿是不好下手了。我们摸不清这车队里剩下的人中,究竟隐藏了多少修士高手,你看眼下如何是好?”文武眉头一皱,经过了黑白童子的事,他就意思到只怕这支车队恐怕远不止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说不清还隐藏着不少其他的修士好手,由此看来,瘦老六车队的覆灭只怕是过于巧合了。

孙有别嘿嘿一笑,跳起身子一巴掌拍在了文武的后脑上,一脸鄙夷的说道:“呦呵,不是你小子能耐的时候了。怎么着,现在见人家有了准备就怂了?敌在明,我们在暗,有什么好怕的。今晚我们就分开行事,你负责望风,老头子我尝试着再去偷上一把。”

文武闻声一愣,笑了一声,回答道:“今儿可算是活见鬼了,我没听错吧,贪生怕死孙老王八居然要在敌情不明,且防备森严的时候打算深入敌后?”

“你小子就会放屁,老子几时贪生怕死过。瞅瞅你那没念过书的样子,告诉你,老子不叫贪生怕死,老子是舍生忘死,舍生忘死!”孙老王八闻声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想着文武解释道。

文武嘿嘿一笑,回答道:“好好好,您老人家是舍生忘死。”

望着太阳东升西落,再到夜深人静。看着书老二车队里的营帐渐渐熄灭了灯火,孙有别和文武对视一眼,沉声说道:“时候差不多了,准备动手吧。”

第七十六章 伏火雷响 书二队化为焦火

天黑月坠地,水寒星在溪。

书老二车队众人将几顶帐篷搭在了一起,彼此空格不过步余。帐篷沿着一条线儿一字排开,以此相互照拂。虽说此事已是深夜,可是仍有一半的帐篷里点着灯。更有黑童子和胖老五各带着几人,轮番儿的巡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文武眉头紧皱,对着孙有别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胖老五和黑童子都不是善茬儿,更何况书老二一定在暗中隐藏,随时等着我们上钩呢。”

孙有别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明火执仗的车队,沉思了片刻,随后咬牙说道:“怎么,小瓜娃子莫不是怂了。呵呵,如安平大乱,我虽说是磐岭州的守将,可也不能坐视不管。人人都说我孙有别贪生怕死,今儿小老儿我偏偏要证明一下磐岭汉子的刚强。”话说一顿,孙老王八扶正了身前背后的两面龟壳子盾牌,大义凛然地说道:“小子,给我把风,看老汉儿我大显神威。”

说罢,孙有别瘦小的身子往前一窜,趁着夜色飞快的朝着帐篷冲了下去。文武都没来得及嘱咐两句,就看孙老王八的身影融入了夜色当中。文武无奈的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了两声,出声言道:“这小老儿倒是有趣,这冲动的劲儿恐怕连寻常小伙子都比不上啊。”

话说文武藏身在营地一旁的草丛之中,睁圆了一双大眼,关注了营地里的风吹草动。孙老王八方才去了不久,文武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的脚步声。他顿时神色一紧,赶忙屏住呼吸,将身子压低,不露出一丝气息。

“王统领,前面就是号称书二爷的车队里。那一冲车马里装的都是磐岭石,用走私郎们的黑话来说,叫做山中玉。”脚步声一止,忽然一道悦耳的女声在文武耳畔响起。文武眼珠子一转,露出一副疑惑地表情,在心里暗暗说道:“统领?难道是大汉军方的人?只是他们为什么回来这儿?”

文武犹豫之间,忽而又听得一道刚毅苍劲的男声响起:“呵呵,公子早已收到了线报,说是浮云乱党暗暗地将原属于安鹿军的投石车悄悄地偷运到了安康城下。这投石车本就是安王从磐岭州借调来的,它本身的设计就与以磐岭石为弹丸方可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想必这一车车磐岭石,定时准备偷运到安康城下,配合投石车所用。”

“呵呵,说起来这走私郎的领头的人叫做谢长风,经我们的调查,他似乎是出身于墨狞州翟家。这人的城府极深,他竟然到达安平州后将车队一分为六,沿着不同的路线行进。这一手恐怕就是为了防止被公子的暗桩发现,再给一窝儿端了。”声音甘甜的女子继续说道。

“唉,此事倒还真是个不小的麻烦。毕竟安平九郡已有八城落到了浮云乱军之手,此行我只带了两名好手一同前来,怕是无法将其全歼了。”被称作王统领的男子声音里露出几分气愤,继续出声低喝道:“这王家是做什么吃的,石桥镇上暗藏了六十八车磐岭石,他们居然毫不知情。直到石桥镇被屠,他们也是后知后觉。更

可气的是那镇守两州边境的龟甲营,居然眼睁睁的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到了安平州的地盘儿上。待此间事了,我一定要将这些情况如实的禀明公子,让公子好好治治王家这失职之罪。”

“王统领且先息怒。如今公子的处境也极为艰难,好需要这些大势力的扶持。况且王家是出了名的忠心,此事还得从长计议,相信公子定会有他的想法。”女子语声一顿,轻咳一声,对着王统领出声说道:“这书老二也有一番手段,不知王统领可有把握将其一举全歼了?”

“呵呵,还请姑娘放心。末将不才,但也侥幸入了地境。况且我手下这两个小兄弟也是人境的高手,即便是这书老二的车队里隐藏了极强的好手也是无妨。毕竟我们的目标是毁去磐岭石,我们定然不会辜负公子对我们的期望。”王姓统领声音里透出一股强大的自信,豪情满怀的对着女子说道。

“呵呵,如此便再好不过,那么接下来便有劳王统领了。接下来小女子还需要回禀二妈妈此间详情,待此间事了,王统领按照我先前给你的消息便可以寻到哑巴老四。恕小女子不奉陪,先行告退了。”女子声音里透着一股清亮,话罢就转身离去。

待脚踏草丛的声渐止,文武只听到那王姓统领闷哼一声,对手下人吩咐道:“兄弟们,准备动用公子特批的伏火雷,务必要把这一车车磐岭石全部摧毁。记住我们此行的目标,不要恋战,尽量小心不要被车队里的人纠缠上,毕竟还有四支车队等着我们去摧毁,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好了,我来掠阵,快去吧!”

“喏!”

“喏!”

随着两道沉闷却有力的两道应答声响起,三人脚步一错,就朝着车队飞冲了下去。藏身在草丛中的文武再三确认身旁无人后,才猛然抬起头来,朝着车队营地望去。只见他眉眼之间尽是疑惑,捂着下巴喃喃自语道:“统领?小姐?公子?二妈妈?这一伙究竟是什么人?”文武理不出个头绪,就只好摇了摇头,闷声说道:“罢了,好在这伙人与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阻止浮云军动用投石车,想来一定是大汉军方的人。不过这所谓的公子的身份一定不同寻常,竟然财大气粗到连伏火雷这种东西都能调用。这伏火雷的威力可是号称堪比人境修士的,若是数颗其放,地境不都得被炸上天。”

话说文武脸上带着笑意,沉浸在对于伏火雷强大威力的幻想之后,恍惚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细细一想,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只见文武的额头上顿时覆上了一层层冷汗,他急急忙忙的站起身来,朝着营地放声嘶吼道:“老王八,快回来!”

可是在文武话音刚刚响起的一瞬间,只听到下方营地中猛然发出了一声巨响。下一瞬间,漆黑的夜色中忽然闪出了一团团狂烈的大伙,火光炸现,照耀之下,黑夜如同白昼一般。紧接着一圈圈强劲的气浪层层荡开,地面层层龟裂,卷着草根,石子,甚至枯枝小树,统统扬起,轰然四散。

一声未停,两声又起!

三通伏火雷响罢,整片营地化成了一片片焦土。车队众人戒备震翻,狂暴的烈火四散而下,瞬间将帐篷,将酣睡中众人的身体引燃。有的瞬间失去了气息,与漆黑的焦土融为了一体,有人倒地哀嚎,露出一副痛苦不堪的神情。

此事书老二猛得跳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胖老五和黑童子,三人此事都没了先前的神采,个个脸色焦黑,眼神中带着惊疑不定和后怕。望着炼狱一般的营地,书老二放生嘶吼,仰天悲号。胖老五脸色沉闷,他似乎没有感受到地上滚滚燃烧着的烈火的焦灼。只是闷不做声的一趟一趟的走到火海中,将还在火海中苟延残喘的兄弟们一个有一个的拉了出来。

书老二长啸许久,终于脸色阴沉的朝四周望了望,冷言冷语的对黑童子吩咐道:“黑童子,放箭,三支。”

黑童子不语,只是默默地从后背上掏出了一把长弓,然后取出三支特制的穿云箭,直指着高空猛然射了出去。三箭齐发,箭尖儿旋转着,发出一道道刺耳而尖锐的响声,扯着火光的照耀,在空中连出了一道道勾连不断地红烟。

书老二冷冷看向还在火场中奔走的胖老五,冷声说道:“我这队算是完了,老五,别折腾了,被烧伤成这样,他们没用了。”

胖老五听闻这话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他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把书老二队伍里的兄弟拉出火海。

见胖老五没有听自己的话,书老二忍不住有几分焦急。只见他面色狰狞,对着胖老五放声骂道:“够了,我告诉你,王大平和王大安两兄弟有问题。我们现在即刻出发,去追上你的队伍,如若不然,恐怕你手下兄弟也会落得这个下场!”

胖老五闻声脸色一滞,只见他手上动作一顿,深深地朝着书老二望了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可能,他是我弟弟,怎么可能有问题。”说完,他又低下了头,继续奔走在火海之中,只是动作相比于之前有了几分迟缓。书老二恨恨的发出一道闷哼,他直直的冲到了胖老五的身旁,身后将一张纸条塞到了胖老五的手中,闷声说道:“这是我方才收到的密报,应该是大哥留下的后手,你看看吧。”

胖老五皱着眉头接过纸条,就看到纸条上写着的几个大字:“大安本从玄雀来。”

胖老五拿着纸条的手忍不住有几分颤抖,他接连深呼了几口气,才出声说道:“你们先去吧,待我将这里的兄弟安排妥当,定会追回你们,亲自找大安将这件事查个清楚。”

书老二深深地瞪了胖老五一眼,最后哀叹一声,出声说道:“罢了,随你吧。按照时间和路线推断,他应该快到安宁城了。这里距离安宁城不过半日的路程,我就直奔安宁城等他。我劝你最好快点赶上来,否则我手下无情,你可莫要怪我杀了你的好兄弟。”

话罢,书老二闷哼一声,叫上黑童子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七十七章 伏火雷之说

哀嚎声不绝于耳,风也呜咽。

伏火雷引发的大火渐渐散去,胖老五也从火坑里拉出了最后一句兄弟的尸体。风卷着干草枯树分后的灰烬,丝丝缕缕的粘连在胖老五的身上,激胖老五装扮成一副滑稽而又悲凉的模样。林间的大火已然熄灭,可是胖老五心中的火气却是愈燃愈烈。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脚上的靴袜,腿上的裤脚都已经在大火中焚毁。胖老五就这样赤着脚掌,一遍又一遍的踏在烈火之上。胖老五脸上没有痛苦,只是望向书老二和黑童子离去的方向时,眉眼之间多了一丝倦意。他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望着北风吹散的灰茬儿,无力地发出了一道叹息。半晌,他才从疲倦的从地上坐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即风也似的朝着安宁城的方向赶去。

或许是因为要去见自己的弟弟,他不愿意衣衫不整吧。

藏身在草丛中的文武,目不转睛的盯着胖老五的一举一动。直到确认其真的离去,文武才站起身来。他飞快地钻到方才狂烈的火场中,不管遍地的哀嚎,只见他的眼里带着急切和焦灼,先是在被焚烧的人群中探索了一番,或许是一无所获,文武的脸色变得茫然。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不停地探着脚步在这片灰烬中徘徊,最后痛苦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道无声的呐喊:“孙老王八,孙老王八,你别吓我。”

文武的声音里带着几缕哭腔,见四下寻不到孙老王八,他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自责。“我就应该坚持今晚不要行动,孙老王八唉,是我害死了你。你贪生怕死了一辈子,却没想到在近日变成了红烧王八,不,是炭烤王八。可怜的嫂夫人还没有救出来,你就这么走了。”

文武心中越发愧疚,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涕泗横流。可是正当他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中时,忽然一阵尖锐的而急切的叫声在耳畔响起:“你这臭小子哭个球,你才炭烤王八呢,你全家都是炭烤王八。”

文武听这声音好生耳熟,细细一品竟然是孙有别的呼声。他顿时来了精神,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猛的一下站起身来,朝四下打量了一眼,一脸惊喜的呼喊道:“孙老王八,不不不,孙统领。原来你没死啊,你在哪儿,怎么不出来见我?”

文武循着声音朝四周打探,却是没有找到孙有别的踪影,就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就在此刻,他忽然感觉到脚底有一阵震颤,文武吓了一跳,刚要俯身去看,就听到孙老王八气愤的声音居然从他的脚底传了出来:“你说老子在哪儿,你说老子为何不出来见你,你丫的踩着老子了!”

文武听到这话,连忙跳到了一旁。旋即就看到他脚底的地面动了,只见一层层灰烬猛然荡开,透过这圈儿漆黑,文武看到了一只枯瘦的手掌将一面龟壳子盾牌高高的举起,而龟壳子盾牌下竟然露出孙有别的脸来。孙有别的脸上晃了晃手里的龟壳子盾牌,脸上露出了一丝豪色,洋

洋得意的出口说道:“呵呵,还好老子睿智,这龟纹盾可算是立了大功了。”孙老王八话还没说完,就在此时,刚好一阵秋风扬起,鼓荡着一大团灰烬直扑孙老王八的面门而来。正在自夸自擂的孙老王八哪里会想到有这么一出,竟然被这团土灰直直的卡在了嘴里。

“啊呸。”孙老王八脸上的豪色瞬间淡去,他气恼的跳起身来,猛地一口吐出了一大团灰烬,气恼的怒骂道:“这该死的秋风,呛死老子了。”

文武站在一旁,看着孙老王八整个人变成了灰抹的黑人,他随时吐出了口中的灰烬,可是却奈何不了一脸的漆黑。看着孙老王八滑稽的模样,他实在是憋不住心中的笑意,双手叉在腰间哈哈大笑起来。

孙老王八闻声,回头恨恨的瞪了文物一眼。文武感受到了孙老王八眼神里的冰冷,他这才噤声,将头偏向一出,可却还捂着嘴巴偷偷地笑着。孙有别抖了抖身上的灰烬,哀叹一声,意兴阑珊的感慨道:“今儿可算是开了眼界,竟然有幸在伏火雷里走了一遭。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呢。”

文武听闻这话,神情倒是冷了下来。只见他捂着下巴,作沉思状,对着孙有别询问道:“我说孙大统领,你可知道这伙人是什么来头,怎么能动用的了伏火雷这等凶骇之物。”

孙老王八眼神里透过一丝清明,伸手朝着天上指了指,意味深长的出声说道:“伏火雷乃是我大汉皇家供奉堂里的一位老铸器师联合天下各家有名的灵师研究出来的火器。这供奉堂可不比寻常实力,里面藏着的可尽是些隐世的老鬼,谁也摸不清楚供奉堂的水有多深。早年间我可听闻,墨狞州里有一隐士修饰家族的纨绔欺辱百姓,霸占了一农户家的女子。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家农户祖辈曾经对一个年轻人有过一饭之恩。而这个年轻人竟然是个修炼奇才,经过百年的修炼早已破入天之境界,更是被吸纳到了皇家供奉堂之中。后来这名供奉为了报恩,在农户家留了一道令牌。而这农户在走投无路之际,忽而想起了祖辈传来的那块令牌。他一气之下,捏碎了令牌,不过半日就将远在雒安皇城的老供奉给引了过来。只是老供奉来时已晚,这农夫已经被纨绔逼死。修士最重因果,他们通常有恩必报,这一家的惨死可算是惹恼了老供奉。他当即便单枪匹马的闯入了修士家族的山门,可是毕竟一人之力有限,况且通常修士家族里都有镇守上门的天境老怪,这老供奉在围攻之下竟然落了下风,溃逃了出来。受了欺负的老供奉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当即就引动了供奉堂的令牌,又引来了三名老供奉。你猜怎么着,这三名老供奉里就有这位研制出了伏火雷的老铸器师。老铸器师不善于战斗,可是伏火雷刚刚制成,他正愁没有地方试验威力,于是一得到召唤就乐呵呵的跑了过来。接过三名供奉再次杀上了山门,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却成了老铸器师一个人的表演。在另外

两名供奉的保护下,这老铸器师啥也不干,就在飞在这修士家族的山门之上,一边盘旋着,一边往下扔着伏火雷。先是一桶一桶的扔,随后他觉得不过瘾,于是改成了一片一片的撒。天境修士有操控空间之能,据说那日老铸器师或许了多喝了二两酒,居然一个不留神就把储藏在空间内几千颗的伏火雷一股脑的全都撒了下去。他这手一哆嗦可不要紧,可整个墨狞,甚至是整个九州都被震动了。一阵澎湃的灰烟之中,那修士家族整个儿都被夷为了平地。可是此事却还没完,实际上遭殃的可远不止那家修士家族,当时正值炎夏,伏火雷引动的山火瞬间就疯涨起来,将周遭千里的山林都被引燃了。这千里的山林中隐世的修士家族可远远不止一家,而是四家之多。也就是说这千颗伏火雷的轰炸,不仅仅是将一个修饰家族夷为平地,更是将其他三家修士家族的山门焚毁殆尽。要知道,这些家族里可是个个都有天境修士的存在,而且各家的天境远远不止一个。此间事发,瞬间引起了皇室的关注,整个供奉堂倾巢而出,动用了无上的手段引来了东海之水,费了三日的功夫才将山火熄灭。山火虽可灭,可是其他三家修士家族的怒火可是没那么容易被熄灭的。也就是供奉堂仗着大汉皇家的旗帜,底气赢了些才免了那老铸器师的死罚。可是三家也不肯善罢甘休,最后还是陛下亲自出面,才达成了和解。而和解条件,就是供奉堂为三家各提供千颗伏火雷。原来三家是看重了这伏火雷的特性,它威力极大,而且驱动起来对境界也没有过多地要求,实乃世间罕有的大杀器。说来可笑,三家隐士家族以山门被毁为由,而索要的赔偿之物竟然是毁了山门的元凶。结果是可以预见的,只怕这三千颗伏火雷终将他家的山门前被引爆。这也是震动了九州的伏火雷之祸。”

孙老王八哀叹一声,继续说道:“随着这一炸,伏火雷一夜之间名传天下。而老铸器师自知自己惹了祸端,并且担心再又伏火雷存世免不了会滋生天下人的抢夺,于是乎通当朝陛下的手段昭告天下,他终生不会再制一颗伏火雷,并且他们本也立誓绝不踏出供奉堂一步。”

文武听着这儿,将眉头一皱,忍不住出声问道:“既然老铸器师发誓不再制作一颗伏火雷,那么今日的这三桶伏火雷是从何处得来的?”

孙老王八闻声轻轻一笑,眼里露出了几分高深莫测,幽幽开口道:“据说这位老铸器师平生收过三名弟子。大弟子忠厚,服侍师长与供奉堂里终日闭门不出。小弟子顽劣,早年间就已经流落尘俗,不见了踪影。而他的二弟子生性沉稳,果敢刚毅,且忠君爱国。这位二弟子筑起天赋不俗,据说就是他将伏火雷的威力进行了弱化,可用于军中。只是囿于师尊的往事,这种伏火雷并没有在大汉军中大肆的推行,目前只用于这名二弟子自己的麾下。而这位二弟子,打小与当朝贤良太子一同长大,为太子伴读。”

第七十八章 安宁城前秋雨寒

“如此说来,今儿这神秘人口中所言之公子乃是”文武神色一凛,想起了那位名号足以震动天地的大人物。更令文武肃然起敬的,不仅仅是那大人物的身份,而是他所背负的责任和对于当今整个大汉王朝的意义。

“好了,休要多想其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决断接下来我们而行的去向。”孙老王八颇有深意的看了文武一眼,喃喃说道。

“我们的去向?这有什么好谈论的,你没听到方才书老二说他已经发现了安民老弟的身份,接下来要去安宁城中堵截他吗?我们别无选择,自然是要尽快的赶赴安宁城帮助他脱离险境了。”文武不带一丝丝的犹豫,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谁知孙老王八听闻这话先是嘴角一撇,冷笑了两声。随即他摇了摇头,紧盯着文武的双眼,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不不不,小子,眼下给我们的选择可远不止去协助李安民这一个。”

看到文武闻声眉头紧蹙,孙老王八轻哼一声继续说道:“我们理一下头绪,话说这谢长风分兵六处,瘦老六的车队早在九道儿桥上就被我龟甲营箭楼给轰成了渣渣。而胖老五又被你那安民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怕凭借他的手段,定会有解决掉这支车队的计策,已经不足为虑。而如今书老二的车队又在我们眼皮子地下被伏火雷焚成了焦土。因此谢长风分兵六处,如今已毁其三,剩下的只有谢长风本队,刀老三和哑巴老四了。方才我可是听得真真的,持有伏火雷那一伙人依然掌控了哑巴老四的行踪,接下来便会去解决掉老四这支队伍带来的麻烦。而留给我们的,就只剩下了谢长风和刀老三了。”

文武心中迟疑不定,望向孙老王八的眼神里也多了几丝深意。文武虽然生的高大威猛,可是紫髯碧眼也算是天生异象,他可从来都不是什么愚笨之人,只是更多的时候他习惯了伪装罢了。况且孙老王八的话说的不可谓不直白,文武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无非是放弃李安民不管,而去寻找机会,处理掉谢长风亦或是刀老三。

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文武习惯了未雨绸缪。凡事多想一些,看待问题再久远些当然不是什么坏事。他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了疑虑,书老二可不是等闲之类,只怕李安民一人应付不来。文武免不了的怀疑孙老王八究竟是何居心,莫不是有意要害李安民不成?

孙老王八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早已经连成了人精。他看着和文武的脸色越发冷峻,眼神中的疑惑也渐渐换成了警惕,理所当然的猜到了眼前这个小伙子心中的计较。只见他将脸色一正,冷哼一声,对着文武出声暴喝道:“呔,莫觉得老夫不知道你心中在打着什么算盘。你我皆为汉人,理应忠君爱国,凡事为大汉着想。如今浮云乱军已经吞占了安平州中八郡,正集整整一州之青壮,陈兵百万,与当朝太子对峙于安康城下。如今我们明明知道谢长风之流实

乃浮云爪牙,这一车车的山中玉也是军略所需的战备物资。你可知道这里每一块山中玉落在投石车上,都有可能在顷刻之间多有成百上千名大汉将士的生命,都有可能称为攻破安康城墙,轰碎城门的最后一丝力量。安康城贵为安平州首府,素来以易守难攻著称。可是安平州地势平坦,这座城一旦被攻破,就再无天险可以遮挡叛军的脚步。到那时,百万浮云有如飞蝗,所到之处如履平地,只怕一旦掠过将会寸草不生。那时,则太子刘伏必败,你要知道,这可是太子人生中的第一战,也是展露给大汉子民的第一战。你是聪明人,如今的大汉正值多事之秋,风雨飘摇之际,这一战所蕴含的深意想必你自己清楚。这一战,大汉败不得,太子刘伏败不得。我问你,他李安民区区一人之性命,与整个大汉想比,孰轻孰重!”孙老王八说的壮怀激烈,说的慷慨激昂。他话声一顿,平复了一下起伏的情绪,深呼了一口气,继续幽幽的说道:“况且我与李安民皆为大汉军卒,深知只解沙场为国死,马革何须裹尸还的道理,他李安民身为大汉子民,大汉军卒,死国可乎?”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追谢长风,还是刀老三?”文武面无表情,冷不咕丁的出声问道。

谢长风听闻这话一愣,只道是文武被自己的话语所打动,心中已经做出了决断。他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看着文武回答道:“刀老三。”

“你可有法子捕捉到他的行踪?”文武闻声,激昂眉头一皱,疑惑地出声问道。

“呵呵,你可还记得那日我们跟踪了两人,竟然摸到了刀老三的所在。”紧接着他眼中露出一丝得意的光彩,洋洋得意的说道:“我在他们两人身上偷偷地做了手脚,留下了一丝气味。我可以凭借这股子气味追踪到他们的所在。”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瓶子,视若珍宝的在文武面前要晃了两下。

文武伸手去抓,却被孙老王八抽手躲过,他对小瓶子宝贝的紧,赶忙小心翼翼的塞回了怀里,转过头来一脸警惕的盯着文武,出声说道:“这可是百年童龟的尿液,这气味可传千里,而且只有发情的雌龟才嗅的到,很难得的。”

文武闻声,顿时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刚忙朝着孙老王八摆了摆手,走开了几步。他忽然脚步一停,转过头来一脸好奇的问道:“呃,这王八不是生长在水里吗,它的尿液你怎么收集的?”

听闻文物这刁钻的问题,孙老王八忍不住脸色一红,气急败坏的会骂道:“你小子真没见识,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可以在陆地上生存的陆龟吗?”

“哦,原来如此。”文武露出一副茅塞顿开的表情,紧接着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疑惑,继续问道:“这童龟是何意?”

孙老王八听到文武继续开口,就知道他肯定没有憋着什么好话,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童,乃童子之意。龟,则是指山龟。所谓童龟,呃,就是从来没有跟雌龟接触过的童子山龟。”

“哦,万万没想到孙统领居然有这般兴致,竟然让一只孤苦伶仃的小山龟形只影单的生存了百年之久。”文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饶有兴致的对着孙老王八打趣道。

孙老王八露出一副不耐烦地模样,对着文武没好声儿的说道:“你管得着吗,老子乐意!”

“哦,权当是孙大统领兴趣别致,那么小子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我说你小子莫不是有毛病,怎么那么多问题,废话少说,有话快睡,有屁快放!”孙老王八急躁的挠了挠脑袋,急不可耐的怒吼道。

文武淡淡的笑了两声,一边踱步超前,一边捂着下巴喃喃询问道:“呵呵,敢问孙大统领,既然这百年童龟的老骚尿只有发了情的雌龟才可以嗅得到,那么你为何一颗凭借这道气味搜寻得到他们的踪影。”接着文武半扭着头,回望了孙老王八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只是不知道孙大统领您是龟呢,还是男儿身下藏着一颗女儿身,亦或是,您发了情了呢?”

“文武,你小子休要放肆,别仗着蜂巢的身份,就以为我不敢打你了!”孙老王八顿时暴跳如雷,整个人气的连蹦带跳的,指着文武失声痛骂道,出声回喝道:“你莫不是不知道老夫所修功法,老夫自然有老夫的法子。”

文武闻声冷哼一声,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场中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孙老王八这才意识到文武是有意调侃,脸色一滞,对着他说道:“你不打算跟着我去找刀老三?”

文武摇了摇头,对着孙老王八说道:“孙统领忠君爱国之人,心系大汉,以天下为己任,方才一段言语的确令人振聋发聩。可是小子性子愚钝,想必你看我这幅紫髯碧眼的样貌也就知道我并非出身大汉,自然不会如孙大统领一般深明大义。小子只知道离开方圆客栈时,师傅嘱托我凡事以李安民为主,他才是我此行的重中之重。孙统领您自个儿去找刀老三吧,恕小子概不奉陪了。”

言罢,文武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朝着安宁城的方向奔去。夜幕之下,即便文武身形高大,也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秋风卷起孙老王八花白的发梢,老头望着文武离去的背影,扶着额下短须轻轻地发出了一道叹息。只见他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嘴唇微微动着,仿佛在说些什么,只是秋风太近,将话语都淹没在了风中。

这一日清晨,安宁城忽的下起了一场秋雨。秋雨很大,淋出了山路泥泞。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此话不假,车队的兄弟们方才睡醒,推开了帐门就感受到了这钻心刺骨的冰冷,他们禁不住的掏出了厚皮袄,厚皮靴,感慨着秋凉的无情。

李安民端坐在马车上,挥舞着鞭子,望着秋雨绵绵下那冰冷凄寒的安宁城。

第七十九章 龙首陵

大汉九州,安平最宁。安平九郡,安宁最静。

倒不是说安宁城地寡人稀,而是这安宁城人皆是不急不躁的慢性子,颇有几分超然物外,宁静致远的深韵。春种秋收,他们不厌其烦。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他们不辞劳苦。仿佛天生喜爱跟田间地头的麦秆子打交道,又像是享受这种有迹可循的单调日子。

往年即便是深秋,安宁城也充斥着小脸上漫出的洋洋暖意。可是今朝的秋雨,却是给这座宁静的城池描绘上了一层凄苦,影影绰绰、朦朦胧胧。

滚滚的沧江自北而下,在安平州化作了无数的支流,浸润着这片沃土。安宁城自然也不例外,这座城依水而建,东南西三面临河,偏偏这南门外不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林子。安平全境无山,却不乏延绵起伏的丘陵。相传当年九龙大帝死后,所豢养的九条巨龙也随之殡亡。而后一众贼徒觊觎九龙大帝遗宝,探寻许久却未曾寻片影,可是却撞见了一条身死的巨龙。话说贼不走空,这伙人利欲熏心,竟然盗取了一颗龙首。而行到这处丘陵时,乌云忽至,顷刻间便成遮天蔽日之势。疾风骤雨中,天地一片昏暗,而就在此时,忽然两道血光冲天而起。原来是那被枭下的龙首竟然睁开了双眼,无尽的血光带着漫天的煞气引得雷霆大作,天地间只剩一片轰隆之响。这种贼徒瞬间就被漫天雷霆轰成了碎片残渣,天地之威来去匆匆,只一阵微风吹过,漫天黑云散去,龙首也消失不见了。其后天降甘霖,连下三月方止。三月后,这处原本光秃秃的平底竟然变成了丘陵,而这片丘陵里也生出了片片的青苗。又一年,苗成树,再三年,树成林。人们口口相传,此处山林乃是龙首所化,故而将此处称之为“龙首陵”,又称“龙首林”。

而昨夜,李安民以及麾下的车队就驻扎在这龙首林之中。

安宁城的秋风不必磐岭和玄雀来的猛烈,可是却透着一股子阴柔。稍不留神,他逮着机会就直往你骨子里钻。伴上这绵绵的秋雨,更是淋去了人身上所有的暖和气儿。秋风鼓荡,秋雨缠绵,少年郎忍不住搓了搓手掌,朝着兄弟们说道:“咱这群爷们们都是铁打的汉子,怎么奈何这秋风裹着秋雨,像是给秋刀子又开了锋,抹了毒,再好的铁紧沾着水不也得生锈不是,不得不裹得严实点咯。”

众人听出了李安民话里的打趣,一个个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那大胡子笑的最是欢实,这几天赶路,他跟李安民走的近了些,彼此也熟络了起来。这大胡子本就是姓胡,名字取的也颇是随意,就叫胡大胡子。甭看胡大胡子长的是五大三粗,可是这心思却是细腻的很。这一路走来虽说白童子时不时地露个面,耍耍威风。可实际上还是听着李安民的指示办事,两人配合越来越默契,演起戏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渐渐地涨了不少李安民在队伍中的威望。胡大胡子也是看重了这点,故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接近李安民。少年郎自然一眼就看穿了胡大胡子的心思,可是他却没有点破。要知道想要掌控一个

支队伍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从队伍的内部去控制。有时候掌握住了一个人,就等于掌控了全部人的心思和算计。李安民正愁队伍里没有自己的心腹,于是也乐得顺水推舟。

胡大胡子好吃成性,故而也兼任着车队里伙夫的职能。只见他拍着肚皮哈哈一笑,对着李安民喊道:“照俺说,最该保重身体的应该是大安小爷您啊。俺们这群人都是孤零零的糙汉子,喝足了酒水,只管在夜里睡得安生。不必大安小爷您,白个天儿里忙着驱车赶路,夜里恐怕也闲不下来。”说着,他撇着嘴角朝着马车里望了望,一脸猥琐的笑道:“毕竟这马车里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娇娥。昨儿夜里胡子我起夜时可是看到了,这马车里还点着灯,特使大人可还不停地喊着舒服。想来也是,天儿也越发凉了,大安小爷您不得亲自给小鬼婆和女特使努暖暖被窝子,暖暖胸脯子。”

胡大胡子话音未落,就见从马车里飞出一只兔皮靴子,不偏不倚的正正好好的砸在了大胡子的面门之上。与此同时,马车里传出了一阵又羞又恼的怒骂声:“胡大胡子,你再敢胡言乱语,看老娘不撕烂了你的嘴!”

原来经过这两日的李安民和林白的软硬兼施,宋倩儿终于暂时选择了妥协。毕竟自己被封住了经脉,无论如何都很难从林白和李安民两个人境修士手中脱身。与其四肢被缚,檀口被堵,死猪一般的被丢在车厢里饱受颠簸之苦,倒不如暂时的退让,寻找机会,哄骗这狡诈的毒辣的少年解了对自己经脉的封印。

昨儿夜里,李安民已经察觉到了森森的寒意。于是乎他细心地把胡大胡子等人猎来的兔皮剥下清洗干净,连夜在马车里给缝在了林白和宋倩儿的靴袜之上。她虽然不自诩贞洁烈女,可是这等污言秽语传到了哪家姑娘的耳中恐怕都会动怒。尤其这这盆脏水的另一边,泼的是让自己恨到咬牙切齿的可恶小鬼,李安民。昨晚少年郎的心细还让宋倩儿有些动容,可是没想到今儿就变成了这般的风言风语。于是乎,她恼怒之下,顺手就褪去了李安民昨儿夜里为她缝制的兔皮靴,一下子丢在了胡大胡子的身上。

“胡大胡子,你休要胡言乱语。”只见李安民将脸色一正,露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大义凛然的呵斥了胡大胡子一句。可是紧接着,他的嘴角忽然一撇,露出了一副狡黠的笑容,打趣着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姑娘家都害羞吗,这种事下世不要在大庭广众下说。”

“哦?”

“难道真有此事?”

“大安小爷高明啊!”

“大安小爷实乃我辈楷模,还请叫我一招,我快五十了都还没拉过大姑娘的手。”

听到李安民这话,场中气氛瞬间高涨。对于这等擦着边儿的小道消息的迷恋,大概是大汉九州全境子民少有的通性了。众人眼睛里放着光,对着李安民哄吵不止。

“李安民,你你你,你竟敢胡言乱语,真是个小混蛋。”马车里传出了宋倩儿羞恼的怒骂声,紧接着两道急切的脚步声响起

,李安民闻声回头,瞬间就看到了宋倩儿正掀开马车门帘儿,露出那张狰狞可怖的铁青的脸来。只见宋倩儿张牙舞爪,眼里闪着凶光,怒骂道:“看老娘不咬死你这个登徒浪子。”话音未落,就见宋倩儿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了李安民的肩膀之上。

李安民瞬间吃痛,脸上表情一凝,皱着眉头喃喃道:“哎哟,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是个姑娘就放不过我这肩膀头子哟。”

听闻李安民这话,众人哄笑之声更盛。宋倩儿感受到了这一道道灼热的目光,禁不住脸色一红。她故作强硬的怒目圆睁,恨恨的朝四下瞪了回去。感受到了宋倩儿止不住的怒气,众人都憋着笑意,瞬间收声,将目光转向了别处。宋倩儿见状冷哼一声,转过身去,满脸通红的走回来马车之内。只是刚进马车不久,就见宋倩儿忽然再次掀开了挡风帘子,探出了脑袋,羞恼的喝道:“快把姑奶奶的靴子还回来,太冻脚!”

众人见状都深呼了一口气,笑意盈盈的摇了摇头。胡大胡子一脸贱嗖嗖的表情,拎着那只缝着兔皮的女靴,递到了李安民的手中。他面带深意的嘿嘿一笑,出声说道:“大安小爷,特使姑奶奶的靴子小的可不敢匿了,烦劳您待我还与她。”李安民笑了笑,伸手接过了兔皮靴子,随意的丢进了马车的车厢之内。旋即他转过头来对着胡大胡子吩咐道:“今儿天冷,你看看还能不能到林子里打些野物来,熬些汤给大伙暖暖身子。若是折了身子,也耽搁行程不是。天见冷了,记得到城里把大家伙的酒攮子都装满,用来驱寒。”

胡大胡子笑着叫好。可就在此时,一旁的林子里忽然传出了一道的响声。车队里众人都是浪迹江湖的老油条,顿时全都脸色一紧,默不作声。李安民冲着胡大胡子使了个眼色,胡大胡子会意。小心翼翼地掏出了腰间挎着的双刀,蹑手蹑脚的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静静地走去。众人屏息凝神,都将武器捂在了手中,静静地等待着胡大胡子接下来的动作。

待与那片晃动的草丛不过两三步的距离时,胡大胡子停住了脚步,紧握着双刀,深呼了一口气,旋即暴喝一声:“呔,哪里来的贼人,竟敢劫胡子大爷的道儿。”与此同时,胡大胡子三步并作两步,像是一架人肉战车一般,朝着拿出草丛猛冲了过去。

“啊!”

只见胡大胡子双刀捂得飞快,眨眼间就已然冲到了草丛之内。可是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却让他傻眼了,之间草丛里藏着一个衣衫褴褛,瘦弱枯骨的小男孩,他背后背着一个破烂的竹筐,这会趴在地上,在秋风秋雨中止不住的颤抖着。男孩生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双眼叠皮的,颇有几分灵气。只见胡大胡子气势汹汹,双刀驾在手中的样子着实太过吓人,小男孩匆忙的向后躲避,发出了一道尖叫声。

胡大胡子见到草丛里只是一个瘦弱的小乞儿时,他心里就已经生出了收刀的意识。可是奈何他冲势太猛,双刀舞得飞快,电光火石之间,双刀已经堪堪落在了小男孩的脖颈之上。

第八十章 少年冯异

秋意揉在风中,是清冷,融在雨里,是刺骨冰寒,而落在刀上,就是凄寒苦楚了。

只见胡大胡子手持双刀,挥的一往无前之际才警觉草丛里畏畏缩缩的躲着一个小乞儿。刀势迅猛,胡大胡子有心收手,却有心无力,来不及了。绵绵秋雨早让小乞儿眼前朦胧,可双刀上闪烁的寒芒却让这小小子儿吓得一哆嗦,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只是徒劳的挣扎着双腿,却没有闪退半分。眼见着胡大胡子手起刀落,就要将小乞儿斩成两段。

李安民终于动了,因为他在听到小乞儿尖叫的一瞬间就发觉了这道稚童之音。他手中别无他物,仅有一截赶马的鞭子。于是乎他猛喝一句:“收手。”与此同时,大手一甩,那截马鞭直直的冲着胡大胡子飞去。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鞭身刚巧不巧的击在了刀背上。双刀冲势一阻,瞬间朝着别处偏了三寸,生生的免于了小乞儿变成刀下鬼。

看着胡大胡子的双手偏向一处,李安民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赶忙站起身来,双脚一错,猛蹬在了马车车架之上。少年郎化成了云中飞燕,倏忽之间就落到了小乞儿的身旁。李安民一把抱起浑身颤抖的小乞儿,轻轻地拍抚着他的后背,狠狠的瞪了胡大胡子一眼,狠狠的怒骂道:“看清楚没有,一个稚童也用得着这么大的力道?”

胡大胡子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多年,一向坚信着狮子搏兔,尚需全力的道理,听到李安民的怒骂,他满是横肉的脸上生出了几点红润,露出一副委屈相,可怜巴巴的喃喃说道:“还不是你示意我过来的”

听到了胡大胡子的抱怨,李安民将脸一正,又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冲他喊道:“还不把你的皮袄子脱下来,看不到这小乞儿如此单薄,都被淋湿了吗。”胡大胡子撇了撇嘴,扭着头望向别处,一副不乐意的表情。可是他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紧忙的扒下了才套在自己身上不久的皮袄,丢到了小乞儿的身旁。

李安民小心翼翼的取下了小乞儿背后得竹篓,又把皮袄套在了他的身上,不耐烦地对着胡大胡子摆了摆手,出声说道:“还不快去猎些山珍来,熬些肉汤给这小孩儿暖暖身子。”说罢,他转头望向小乞儿,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柔声细语的说道:“小乞儿,你是安宁城的人吗,怎么一个人到了这林子里来?”

小乞儿被套上了皮袄后真定了不少,他望了李安民一眼,又悄悄地瞄了瞄车队里这群操着各式兵刃的蛮状汉子,大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轻咳一声,有模有样的对着李安民拱手施了个礼,沉静的说道:“现行谢过大哥哥的救命之恩。回告大哥哥,我不是乞丐。我姓冯,单名一个异字,正是这安宁城人。爷爷病了,需要草药。可是我买不起,只好趁着下雨,城门守备怕冷,查得不紧,所以逮着机会到龙首林来采一些药来给爷爷医病。”

李安民望着冯异年纪虽小,倒是颇懂些礼数,就意识到了这小孩的教养不错。而他更是在短短片刻之间就从方才殒命中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想来心志定是极其坚毅的。这小孩儿的机灵劲儿让李安民心里

生出了几分喜欢,笑了两声,出声说道:“哦,这么说来你不光机灵,而且极有孝心。外面风紧雨疾,快跟大哥哥我到马车里暖和暖和。”少年郎一边搂着冯异超前马车走,一边出声问道:“你家父母呢,他们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人在这大雨天的出来寻找草药。”

冯异闻言,忍不住将头微微低垂了几分,旋即又抬起头来,没有正面回答李安民的问题,只是笑着说道:“冯异虽年仅十岁,可是也是男子汉了。既然敢出来寻药,自然是心里有底,有把握应对,无需任何人挂怀。”

糙汉子们闻听此言,忍不住哄堂大笑,指着小小冯异,笑道:“冯小子,你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不过爷们可是明白人,这安宁城向来是城门大开,迎天下宾朋,送九州友客。何来城门守备只说?向来你一定是贪玩,趁着大人不备偷偷溜到林子里刷来了。”

冯异摇了摇头,对着说话的护卫拱手一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出声说道:“正如您所说,我安宁城人向来恬淡,从不拘束天下往来之客。可却不是您所述的好客,而是安宁人太慵懒。不过大概是您久居山中,不闻天下动向,故而不了解,你所说的迎宾送友的光景早已不在。如今掌控安宁城的可是浮云军,他们早就在安宁城设下了城门守备,不管是哪里人,即便是世居安宁城的本家,只要出入城门都要缴纳几枚铜子儿。”

冯异摇了摇头,拎着竹篓子登上了马车。众人听闻这话,不免得眉头紧皱,沉声说道:“本地人也要收钱,这群鸟人是城门守备,还是城门土匪,这不是生抢吗!”车队里众人议论纷纷,李安民没有说话,此事他的注意都被小小年纪的冯异引了过去。这小小子儿说话的分寸拿捏的极为到位,表面上说护卫们久居山中,不问天下动向,可实际上想表达的只怕是他嫌弃自己这一伙人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乡野村夫,太过孤陋寡闻。可是小孩子道行儿毕竟尚浅,虽说言语里并无过多的破绽,可是他的眼神儿却是出卖了他心里的真是想法。

先前巧妙地转移话题,只称自己有志,却避而不谈其父母之事。虽说语气上倒也寻常,可是他的眼神里却是流露出一丝隐晦的悲伤之意。再说他登车而入时,嘴角那一撇,明显是对自己这群莽汉子们的不屑。李安民轻轻笑了笑,喃喃说道:“谈吐不凡,心志坚毅,心中孤傲,恐怕寒门难出如此之人,这小子的身份怕是不简单。”说话,少年郎也随之钻到了马车之中。

李安民推开门帘走进马车里,正看到冯异恭恭敬敬的对着宋倩儿和林白施礼。随后,他径直的走到了马车一角,正襟危坐的闭目养神起来。冯异全程没有乱瞄,也没有胡乱开口去问一句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角。

李安民走进马车内,对着宋倩儿和林白点了点头。林白也点头示意,宋倩儿轻哼一声将头扭向了别处。少年郎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径直的走到了冯异的身旁,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子,在他的耳畔晃了晃。钱袋子里都是胖老五攒下的银钱,胖老五被黑童子带走后就落到了李安民的手里。

银子碰撞,发出阵阵脆响。“这可是银子哟,呵呵。”李安民贴着冯异的耳朵,轻轻说道。冯异耳朵微动,可双目却仍是紧闭,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李安民呵呵笑出声来,出声说道:“小冯子,我知你心气儿高,也见过世面。可是你不是说你爷爷重病需要买药吗,方才手下人手里没轻没重,差点要了你的性命。这袋子银钱就当是给你的赔个不是,待吃过肉汤,暖了身子,你就随我们一同进城,取药铺子里给你爷爷抓药治病,如何?”

冯异听到这话,才睁开了眼睛。他直直盯住了李安民,义正言辞的出声说道:“大哥哥,我原本以为你与车外那些凡夫俗子不同,怎么你也浑身透着腐臭的铜臭味。爷爷与我说过,君子不是嗟来之食。方才我的确收到了惊吓,可是也是与我自己没注意,引起了你们的警戒有关。若是我真的伤筋断骨,取你这一袋银钱倒也无妨。可是如今我只是收到了些许惊吓,裹上癖好,在马车里喝些肉汤暖暖身子就足够了。况且看你们的打扮,相比做的也是见不得人的营生,非要拿这种银钱来羞辱我,莫不是当我年纪小,心里就没有了底线和坚守。”

冯异一声慷慨,振振有词。李安民闻听此言,不禁莞尔。他笑着望向冯异,一脸平和的说道:“呵呵,小小年纪,倒是颇有几分风骨。有竹之高洁,是个君子。”可是接下来,李安民却脸色一紧,对着冯异冷声叱呵道:“只是不知道你这位性情高洁的君子所谓心中的底线和坚守,是对钱财本身的不为所动,还是觉得这钱财来路不明,想拿却又怕脏了你的虚无缥缈的名声?”

冯异脸色一紧,瞬间就绷不住了表情,露出了满脸的急切。李安民冷冷的看了一眼冯异,冷喝道:“我知你家境不凡,想必也是因为浮云才家道中落。可是今日我偏偏瞧不惯你这幅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姿态。你给我记得,如今安平已然乱起,外有异族虎视眈眈,如今的大汉正值乱世,乱世是会吃人的。孤傲和清高本是不假,可是却也要因时而定。真正的孤傲不在神情,不在礼数,不拘泥于行事,而在于心。乱世的清高小到保一家,护一方,大到守一城,御一州,平天下。乱世的清高是救民于水火,扶社稷于危难。真正的清高可以抛却面子,虚荣,名望,尽其所能,耗其所有,只为人能活着,好好的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

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所谓的凡夫俗子,他们也是为了能够好好活着,为了家人能够好好的活着不得已才做了你所谓见不得人的营生。而你自视甚高,为何又要因为自己的不切实际的虚荣,而放弃一个拯救你病重的爷爷的机会呢。你想想,若是重病的是你,你的爷爷,或者是你故去的父母,是会如你一般清高,还是会不惜卑躬屈膝,四下讨求呢?”

冯异闻听此言,如遭雷伊,呆呆的愣在一处,久久不语。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冯异的肩膀,语声恳切的说道:“如今安平州风雨飘摇,凡夫俗子尚能为保一家,不顾一切。而以你的心智、见识、学识,肩上所背负的应该更多才是。”

第八十一章 书老二的静候

“大安小爷,你与这小孩子置什么气,肉汤来咯,快端去给小家伙暖暖身子。俺胡大胡子别的不知道,总之看这小子的能在俺的刀下那么快回过神来,就连江湖豪杰都少有能做到如此,俺就知道他以后成就绝对不小。嘿嘿,小孩子嘛,慢慢来。”胡大胡子端着一大盆香喷喷的肉汤走到了马车旁,他敲了敲马车的木门,出声说道。

李安民闻声,朝着冯异看了一眼,冷冷的出声说道:“想喝的话就自己去取。”

冯异面无表情的愣了片刻,稍许后,他站起身来走到马车门外,对着大胡子笑了笑,接过了大胡子手中那一盆满满的肉汤,脸色呆滞的走回了马车里。宋倩儿见冯异脸色冰冷,就把马车里的小方桌搬到了冯异的面前,伸手替他把肉汤放在了方桌上。宋倩儿对着冯异轻轻一笑,身子一扭坐到了冯异的身旁,她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冯异的脸蛋儿,脸上露出了一丝柔意,关切的说道:“别听那个混蛋的胡言乱语,心中有道义,有坚守是难能可贵的品质。快乖乖把肉汤喝了暖暖身子。这袋子银钱你也拿着,管这混蛋是从何处得来的。在姐姐看来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你也不愿意看着爷爷的病症因为这些黄白俗物而一步步加重不是。”

冯异抬起头来看了宋倩儿一眼,眼睛里露出了几分他这个年岁应当有的稚嫩和无助,还以身旁大姐姐一个坚定地眼神,然后低下头去,大口大口的喝起了那盆儿香喷喷,热乎乎的肉汤来。

李安民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感受到了宋倩儿那双冰冷而气愤的眼神,就长叹一声,转身掀开了马车的门帘儿,朝外走去。一边走着,少年郎一边轻声慨叹道:“我有何尝不知心中有坚守难能可贵。只是见不得他不懂得变通,小小年纪成为了被教条法理拘束的机器;见不得他因自己固执和冥顽不化而错过了救治家人的最好时机。见不得他在若干年后,跪在家人的坟茔前捶胸顿足,自责悔恨罢了。”

李安民跳下了马车,回望北方,又眺望南方,轻声呢喃道:“他或许还没有明白家人的含义。”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哄笑着分食着肉汤的众兄弟们身上,少年郎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冲着胡大胡子叫嚷道:“都别抢,大胡子,给我留一碗。”

小小的营地里,绵绵的秋雨中,兄弟同食,李安民感受到了一丝因相伴而带来的暖意。

距离应抵不过三五里地,龙首林的另一端走来了一位腰悬佩剑,高骑大马的少年。剑是堂堂正正君子剑,马是雪白照月玉狮子,少年是剑眉星目,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这少年端坐马上,任由雪白的神驹带着自己慢慢悠悠的晃荡。只见他左手撑着一把古朴枯黄的油纸伞,右手则端着一本书册,正在津津有味的品读。少年生得俊俏,刺骨的秋雨没有影响到他的兴致,对他来说,倒像是如沐春风般的怡然自得。

而安宁城内,昨夜方才赶到的书老二和黑童子没有任何停歇,直接干净利落的悄悄溜到了镇守安宁城的浮云守军将军住所,密谈良久后,他们才借机离开。今儿一早,两人留宿的客栈前就纠结了约莫百余的壮汉。他们身形彪悍,面色坚毅,个个抄着刀,握着剑,整整齐齐的守在客栈门口,一言不发的静静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有一只快马疾驰而来。马上有一骑卒,待马踏客栈前门时,他熟练地勒起了马缰,麻溜的翻身下马,与壮汉们对视一眼后,就直冲着客栈夺门而入,寻摸到了正在进朝食的书老二面前。

话说书老二只着一身轻衣,正好模好样的坐在方桌之前。他身侧各坐着一位只着着单薄亵衣的姑娘,不知道是出于秋冷还是缘于害怕,总之两人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双眼空洞,发丝凌乱,颤颤巍巍的伺候着书老二的进食。骑卒只轻轻瞄了一眼,就看到了两女身上尽是条条鲜红的伤痕,凭借他的阅历,一眼就看出了那是道道鞭痕。观察之间,他的双眼却不小心与书老二的眼神对撞到了一起,感受到了那人双眼里的阴森之气,这骑卒匆忙的低下头来,拱手一拜,出声言道:“禀告大人,我乃浮云军安宁城守军,受邓将军之名,特”

骑卒开口方言几句,就被书老二的声音所遮盖。只见书老二眼皮子轻轻一抬,头也不回的说道:“去把那个不知死活的贱东西拖出去喂狗,别在房里碍眼,耽误了我进食的兴致。”骑卒闻声惊疑,寻思着书老二在跟谁说话。就在此时,房间里忽然闪出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身影,只见他双眼漆黑,刷的一下就站到了书老二的身后,正是黑童子。黑童子径直的走向床榻,忽然弯下腰去从床边地上拎起一只细嫩洁白的手臂,面无表情的朝着门外拖去。

骑卒眉头微粗,不知这人究竟打着什么名堂。身为浮云军安宁城守将邓踽踽的护卫,他昨夜忽然接到军令,要去安宁城北门去监察有无车队。与他一同动身的,还有护卫营里百人精锐,而他们的接到的命令,就是褪去军铠,装作百姓,随时等候着客栈里一位书姓客人的差遣。

可是他实在是摸不透眼前这人的底细,好奇之下,忍不住朝着黑童子处望了一眼。只一眼,在战场上厮杀了三个月的骑卒顿时心中作呕,险些吐了出来。原来白童子拖拽的,是一个浑身不着寸缕的年轻女子。这女子生的秀丽,看模样不过十**岁的样子。原本是正值青葱的大好年华,可是这会去被人像死狗一样的在地上拖拽着。而令骑卒作呕的是,这女子不但身上满是狰狞可怖的透骨的伤痕,而且她浑身上下竟然都沾着一层淡淡的红蜡,在旭日晨曦中还隐隐敛起了淡淡的光点,甚至连鼻孔、嘴巴也不例外。骑卒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丫头已经死去了,因为没有人能够在被红蜡封住口鼻之后还能苟延残喘。

看着这丫头双眼之中惊恐、无助、绝望,骑卒暗暗的想,或许死对她来说是解脱吧。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何书老二身旁两位女子哆哆嗦嗦的坐在书老二的身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大概就是因为地上那把沾满着鲜血的匕首和散在了一地的未燃尽的红蜡吧。

骑卒大气不敢喘一下,可是他的心里却是布满了阴霾。此刻他满脑都是疑惑,他想不明白平日里英明神武的将军会调派自己和兄弟们来听从这个恶鬼的差遣。虽说浮云军皆是乱民所组成,可是领头儿的却不乏精明强干之人。尤其是镇守安平州各城的守将,哪个不是云王身边的人。这邓踽踽就是其中之一,邓踽踽约莫四十余岁,患有口吃。他本命邓踽,据说是因为早年间与人交流常曰:踽,踽,踽,踽踽认为如何如何,哪般哪般。故而被人戏弄曰:踽踽踽踽,邓有几踽踽?邓踽虽说口吃,可是才思却极其敏捷。只见他闷哼一声,当即回应道:“君殊不知,凤兮凤兮,只有一凤乎?”此事一经传出,邓踽才名瞬间远播,成为了安平州的一段佳话。而其后,邓踽则更名为邓踽踽,以此警醒世人,勿以己短为耻,勿因己短误学。随后浮云军乱起,邓踽踽受云王命,领一军人马。而邓踽踽也不负云王厚望,严于治军,勤于行伍。一时之间倒是把流民拧在了一起,成了浮云军中颇强的一股战力。而邓踽踽也因此,与关独行、孔孑然、孙一身并称为浮云军四象大将,浮云教的四**王。也正是因为邓踽踽,才让这骑卒暂且忘却了自己乱军流民的身份,让这骑卒相信自己正在做的不是祸乱苍生,而是在为大汉王朝剜去毒瘤。都是大汉的子民,试问又有谁愿以霍乱家国呢。可是今日在书老二这里见到的一幕,让骑卒的心里又生出了一丝动荡,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究竟是是对是错。

正在骑卒心中迟疑,脸色惊疑不定的时候,书老二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对着身旁两个女子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都给老子滚吧。”话音一落,两女顿时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们对视一眼后,顾不得满地被片片撕碎的衣物,光着双脚,如蒙大赦般的直冲门外奔去。

书老二看着两女惊悚不定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接着他站起身来,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曲身行礼的骑卒,冷冷的说道:“你是何人,所为何事,说吧。”

骑卒闻声抬起头来,看了书老二一眼,旋即收拾了一下自己纷乱的思绪,吞咽了两下口水,躬身回答道:“浮云军安宁守军许青松,受邓将军命令在北门监察车队。”他话音一顿,紧接着直起了身子,看着书老二说道:“今晨有信来报,北门外三里龙首林中,发现有一批车队,共有车架十四驾,除却领头的一架马车外,其余十三量皆为货车。除却日常辎重外,皆由油布首批遮住了车身。”

“您等的车队,来了。”

第八十二章 安康城外贾无眠

不同于安宁城外未知的杀意和秋雨,安平首府安康城外迎来了一位大人物。话说作为贤良太子刘伏掌兵的第一战,其意义自然重大。因此太子领兵平叛的消息一经传出,天下九州各大势力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各地藩王以及各大势力纷纷派遣出了精兵强将,汇聚到安康城外,打着辅佐储君的名号来对刘伏示好。一时之间,来者众多。沙琼州的世子,丰晴州的军师,烘瞳州的神秘暗卫等等。当然其中来头最大的还是墨狞州翟家家主,地境圆满修士翟毒以及与洪武州洪王伉俪情深的洪王妃。说起来一个是隐士修行的老修士,一个是位高权重的王妃,这地位已是极为显赫。可是今儿的来者,身份却是更高。因为来人正是今汉室皇帝的恩师,贾无眠。

贾无眠,平民出身,时至今日,他目前的人生都充满了传奇色彩。

早在如今陛下荣登大宝之前,他的名声便传遍整个大汉九州。

他是前朝百官之首。

他为国操劳,终身没有成家。

他是当今奸相林道子的义父。

他是四位皇子之师。

他以平民之出身,对外宣称修至地境,可是真是的境界,恐怕远不止地境那么简单!

他心狠手辣,对敌坚持不留后患,妇孺皆杀。

他就是人人谈之色变的毒士,毒疯子。

诸王掌本州之兵,州内设小朝廷,管理本州政事,自大汉创立时如此。在大汉王朝飘摇不定,诸王拥兵自重之际,他推出了归政令。归政令,意在归天下政事于皇室。他在归政令提出,诸王掌九州兵,皇室掌天下政。他要撤除诸州各王麾下的小朝廷,做到真正的“政由皇室出,法由皇室定,刑由皇室执行。”其真正目的就是削除各州王爷政权,以此为掣肘,限制诸王的实力。此策一出,天下诸王无不反对。可在贾无眠的一手安排下,这道政策却仍旧成功的推行起来。正因如此,在加强皇室集权的同时,也彻底惹怒了诸王。当时的九州本就混乱,这条政策也加剧了诸王叛乱的进程,成为了第二次九州大战的导火索。而后九州战火纷飞,涌出了一大批军中的英豪,沈遗南也是在被誉为“七王之乱”的平叛战争中立下了卓越功勋,成为了大汉军方的三座大山。而贾无眠在中间也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据说在他的主导下,首创建神秘机构“间堂”,旨在刺探情报,暗杀叛军贼首,为平定大汉河山做出了许多贡献。

后来天下平定,九州归一,身为帝师的贾无眠更是深得皇帝信任,“间堂”组织更加完善。大汉天下,九州八十一郡人才,皆有间堂随意挑选。与此同时,间堂的权利也在与日俱增。其组织精通人心算计,能够轻而易举的是怕轨迹阴谋,一时之间,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皆其评算名单之中。

即便是后来当今皇帝登基,间堂仍旧深受重视。旁人对于贾无眠皆称“间主”,可在背后却都管这位心狠手辣,毒计百出的老者叫做“毒疯子”!可是世事难料,当今皇帝登基不久,大汉就出现了另一个的神秘的

势力“蜂巢”。虽说蜂巢存世不久,可是短短时间内风头就远超了间堂的存在。更令人惊异的是,天下人都看得出来,一朝皇帝一朝臣,如今的皇帝明显是更偏向于蜂巢多一些。也正因此,在皇帝登基后不久,百官之首的贾无眠便以老弱为名辞官,归故请辞。皇帝回曰:贾师为国操劳一生,劳苦功高,准辞以颐养天年,不过贾师旧故早已无人,特请贾师留养宫中,以养终老。打次日后,贾无眠就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在人前露过面。众人都以为皇帝为了削弱相权,早已经将其暗暗抹杀。可是谁知今儿居然传出了已经消失了二十余年的贾无眠,将要到安康城督战的消息。

刘伏之前便受到了消息,早已在城门前率众恭候。只见安康城外的上空出现了一艘通体金黄的巨大战船,战船飞在空中,船头一高一低两面大旗,一个浑身黑袍的男子站在船头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有意无意的看了看战场中的众人。

目光所到之处,阴冷之气弥漫。

“好锋利的眼神,来着究竟是何人,居然能”场中一人见空中的飞艇,忍不住睁开眼睛观察。

随着战船的靠近,两面旗帜上面的字也清晰起来。

稍低的那面透体漆黑,没有图案,单有一个“贾”字!旗后站有数十位黑衣男子,个个低头不语。

高的那面通体金黄,纹有龙形图案,上书一个“文”字。旗后站着一个身着金甲,手持巨剑的魁梧甲士,他的后背上背了一个大大的剑匣。他的身后还站在数十名银袍甲士,左手持枪,右手扶盾,气势凌人。

看到黑色“贾”字旗的出现,九州各路人马心里都冷吸一口长气。因为它代表的乃是间堂的第一人间主贾无眠!

如果说贾无眠的出现仅仅是让人长吸一口冷气的话,那么金黄色的“文”字龙旗的出现,足以让所有人伏地跪拜了。

因为在大汉王朝,它仅仅代表一个人,那便是当朝皇帝,文帝刘佐婴!

战舰稳稳地停在了战场一侧,两面旗帜随风飘荡,发出阵阵声响。

贾无眠步履轻盈,雪白的头发整齐的捆在一起,气息平稳,面色红润,丝毫不见老态。身后跟着金甲卫士和三个看起来面容无甚差别的男子。三人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汉子。

“都起来吧。”看着跪倒的众人,贾无眠淡淡的说道。话音未落,他加快脚步走到洪王妃跟前,扶起洪王妃,然后弯腰行礼,恭声说道:“老臣见过洪王妃。”

洪王妃不敢托大,不论此人如今身居何职,她都不敢怠慢了。因为贾无眠乃是自己夫洪王的授业恩师!曾经刘氏的四个皇子,除去站死的刘鸾平,如今三人,两个皇帝一个王!

洪王经常说,没有贾无眠,就没有刘四方。

“老师您何必多礼,快快请起。”洪王妃扶起贾无眠,心中虽诸多不解可脸上仍然一片恭敬,“我家四方经常念叨您,说是下次入京叙职,给您带几壶炎墟州特产的老烧酒呢。”

贾无眠看着洪王妃,像是

老父亲见到了久违回家的儿女,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那我可得收着,这小子打小嗜酒,当年可没少偷喝先皇赏与我的烈火酒。”

贾无眠与洪王妃聊了几句往日的闲趣,便摆了摆手,:“老咯,话也多了,差点忘了正事。”

言罢,贾无眠转身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九州其他人的身上,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逼人的寒意。他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紧跟在太子刘付身后的众人,然后目光忽然凌厉起来,锐利的目光直直的盯住太子刘伏的双眼,又再一次若无其事的扫了几眼藏在刘伏身后的一员黝黑高大的年轻将领,默然无语。

贾无眠颤颤巍巍的走下了飞艇,虽说他依然是苍苍老者,可是身子骨到也算是硬朗。虽说走起路来有些晃荡,可是眼里的精光却一如往常,锋利且直逼人心。贾无眠扫过全场,最后目光落在了太子刘伏的身上。只见他对刘伏招了招手,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贾无眠的双眼里闪出一丝柔和。下一瞬间,他脸上浮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头也不回的说道:“张统领,取剑来。”闻言,随贾无眠而来的金装甲士取出后背所背剑匣里的巨剑,巨剑通体金黄,光彩夺目,一侧刻有山川河岳,花鸟鱼虫,一侧刻有万民百姓。剑柄乃是龙头!赫然是皇族圣器,九州帝王剑!张姓统领不敢握住帝王剑手柄,只是双手托住剑身,大步向贾无眠走来。

贾无眠对着刘伏招了招手,出声言道:“老夫受皇命,特为太子殿下送来此物。”说罢,老贾头大手一挥,见到九州帝王剑剑身颤抖,发生阵阵轻鸣,直冲太子刘伏而去。

刘伏闻声哪敢怠慢,连忙口称感激,便纵身跃起,将九州帝王剑接到了手中。太子横在在手,躬身朝着贾无眠一拜,恭敬的出声说道:“老师辛苦,还请老师随伏儿到城内歇息。”

“老师,难道说这贾老怪当年并没有与皇家决裂,反倒是成了太子刘伏的老师了?”

“早就听闻太子刘伏打小在宫中就有一个一个神秘莫测的老师,如今看来这个神秘人就是贾老怪了。”

在众人议论纷纷下,贾无眠在太子刘伏的搀扶下,走进了安康城内。

安康城原本的安王府内,太子刘伏小心翼翼的给贾无眠奉上了一杯茶,恭敬地说道:“老师此行所谓何事,向来定不是送剑那么简单。”

贾无眠抿了一口茶水,脸上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轻声言道:“呵呵,来见一个人。”

“一个人,何人?”刘伏眉头一皱,疑惑的出声说道。

“呵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贾无眠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淡淡的说道。

安宁城外,李安民和众兄弟们刚刚喝罢了肉汤,正抹着嘴角的油水,大声的感慨着束缚。就在此时,李安民忽然听到马车上的铃铛一阵狂响。少年郎神情一滞,飞快的冲到了马车之内,对着林白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只见林白脸色惨白,焦急的说道:“我感受到了书老贼的气息。”

第八十三章 战前一刻钟

林白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此言一出,小小的马车里,气氛瞬间怪异起来。

宋倩儿当即冷哼一声,嘴角一扬,冷笑了两声。她眉眼中流转着丝丝戏谑,挑着眉毛盯紧了李安民,意有所指的轻声言道:“据我所知,书老二境界虽低,不过人境圆满。可是他的手段却是不容小觑,他的书箱背篓里装满了奇奇怪怪的物件儿,寻常地境也是头疼的很。”宋倩儿话声一顿,站起身来高高在上的俯看着坐在马车里脸色冰冷的李安民,继续说道:“呵呵,怕是只会偷奸耍滑的家伙要遭了殃了。”

冯异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两圈,敷在碗里的嘴巴也生生停止了。他的脸上挂着沉思,再细细琢磨宋倩儿话中隐藏的深意。

李安民闻声脸色更冷,他深呼了两口气,对着林白问道:“你是通过何种手段感知到书老二的气息的?”

林白站起身来,先来了遮在面颊上的轻纱,直勾勾的望着李安民,一脸严肃的冷声说道:“主人,你知道的,我深受种魂术的空置多年,灵魂对于魂牵的感知能力超强。而我的魂牵则一直都掌握在书老二的手中,而如今,我却明显地感知到了魂牵的震动。”紧接着林白脸色一滞,她露出了一脸惊恐地模样,对着李安民说道:“魂牵,正在飞速的移动,正在朝着我们所在的位置飞速赶来。主人,我们的位置暴露了。”

李安民听闻这话,脸色更加苍白。他默不作声的沉思了许久,最后抬起头来望着林白,沉声问道:“你与书老二最为熟悉,你细细说来,究竟是不是真的如宋倩儿所说,书老二书香背篓里藏着什么强大的物件儿,我们究竟有没有一战之力?”

林白转身朝着宋倩儿看了一眼,紧接着转过头来紧紧地盯着李安民,郑重其事的说道:“宋姐姐所言不虚,书老贼境界随低,可是他那书篓子却是一件异宝。那书篓子他宝贝的紧,可是我和哥哥都知道,那书篓子装着一本奇书,能够夺人心魄,乱人心智,操控人能够为他所有,地境以下,皆不可避。”

“如此说来,人海战术是不顶用了?”李安民眉头紧蹙,喃喃说道。

林白沉思了片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主人所言不假,若是被书老二放出了书篓子里的摄魂之光,只怕这车队里的人都免不了调转矛头来对付你。若是主人心存不忍,舍不得对这些人痛下杀手,只怕这些人非但不能成为您抵挡书老二的助力,反倒是成了掣肘的阻力。”

一时之间,李安民怔住不语,脸上的神色流转不定,左右思索的应对之策。看到少年郎举棋不定的徘徊模样,宋倩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一脸鄙夷的望向别处,冷声说道:“哼,你这混蛋怕是躲不过此劫了。”

李安民迟迟没有说话,林白的脸色越发焦急,她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李安民的胳膊,急切的说道:“主人,快想想应对之策,书老贼越发靠近了,如今距离我们不过两里地,最多一刻钟便会追到此处。”

李安

民闻声,沉沉的吸了一口气,只见他大步朝前,直奔宋倩儿而去。宋倩儿被迷晕之后,就被林白和李安民封住了浑身的经脉,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李安民,她压根儿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看到李安民凶神恶煞的模样,她的脸上不禁挂上了一丝恐惧,浑身颤抖着连忙朝后缩了几步,色厉内荏的仓惶叫道:“臭小子,你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做些什么,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李安民一脸的不屑,走到宋倩儿的身前,伸出手指在宋倩儿的身上点了几下,冷哼一声,出声言道:“你放心,对于你这种货色,小爷还不至于动什么坏心思。”说罢,他一把拉起坐在小凳上的冯异,推到了宋倩儿的身边,继续冷声说道:“你走吧,记得把这小子照顾好。我早已经用天地之气感知过了,这小子身子通灵,经脉流转顺畅,是个修行的好苗子。而且他性子沉稳,只不过有些食古不化,不过只需好生调教,日后定是匡扶社稷的栋梁之才,你一定要护他周全。”

说罢,李安民有蹲下身子直勾勾的盯紧了冯异,沉声说道:“小子,你必须记得,你是大汉之人。即便是如今你的家乡罹祸,可是也抹不去你骨子里流淌着的大汉之血。如今生逢乱世,你且记住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好好活下去,好好学本事。只有拥有强大的实力,才有高傲的资本,才有决断的话语权。”紧接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意,为冯异整理了一下衣装,轻轻地抚了抚小小冯异的脑袋,轻柔的说道:“本想着把你留在身旁好生调教,不过如今我大敌将至,只怕自身难保。你且跟随你宋姐姐走吧,她的本事不小,一定能够护你周全。记住,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冯异闻声轻轻点头,他忽然抬起头来望着李安民,开口问道:“大哥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讳。”

李安民轻轻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冯异的脸颊,轻声说道:“大汉天下以民为本,民存则国存,民安则国安。我的名讳不值一提,你且记之为安吧!”

说罢,李安民站起身来,转身头也不回的朝马车外走去。

话说李安民手指在宋倩儿的身上狂点了几下,原来是解除了宋倩儿身上的血脉封印。宋倩儿感受到了磅礴的天地之气重新朝自己的身上涌来,顿时神情一愣。她轻轻一挥手,瞬间就轰碎了马车的厢壁上的硬木,马车里瞬间涌入了呼啸的秋风和狂飙的秋雨。感受到了直扑脸颊的清寒,他朝着李安民转身离去的背影望了望,口中念念有词,却没有人听清楚她究竟说了些什么。直到她哀叹一声,朝着林白望了两眼,又一把揪起了呆滞不语的冯异,一个纵身就飞出了车厢外,不过片刻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李安民望着宋倩儿消失的身影,轻轻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马车车厢上的轰然巨响早已经引起了场中所有人的注意,他们纷纷转过头来一脸疑惑地望着浑身起息狂涌的李安民,皱着眉头观察着李安民身上气息的变化。原来他们眼中弱不禁风

的大安小爷,此刻竟然浑身上下弥散着锐利的锋芒。大白天里,大安小爷的身上居然冒出了丝丝黑气,那里是什么弱不经风少年郎,明明是一把锋芒毕露的漆黑宝剑啊。

李安民目光凛然的跳下了马车,指尖轻点,就迸射出了道道冒着寒光的森然剑气。剑气鼓荡,直奔装载着磐岭石的马车而去,只不过瞬间,马车轰然倒塌,堆叠的磐岭石瞬间散漫了一地。车队里的众兄弟闻声瞬间集结成了一团,他们纷纷抄起了手中的各式刀兵,怒气冲冲的对着李安民喝问道:“大安小爷,你这是何意。这可是胖五爷的车队,你将车马毁去是何意,我等如何再将这一车车的山中玉运走!”

李安民冷哼两声,也不解释,直接手指轻划,瞬间一道几尺长的划过地面,在众人眼前划出了一道长长的沟壑。李安民目光凛冽的扫过众人,冷声呵斥道:“汝等都不是什么蠢人,即便是不明真相,也定能猜到这批运往安康城的磐岭石究竟是和用途。说什么是为了孔老太爷过寿搭筑假山,呵呵,不过是糊弄三岁小孩的故事罢了。这批山中玉定然是运往安康城与太子刘伏的对抗的战场,你们是在为浮云乱军做事,你们做的是霍乱安平州,霍乱大汉的不义之事。我虽年幼,但是血肉中流淌着的是忠义,是热爱,是拳拳的热血。念在同行数日的情分上,我姑且饶你们一命,但是我却羞于你们再为伍,你们,快滚吧!”

“大安小爷,你这是何意?”胡大胡子紧紧地握住了双刀,眉毛蹙成了一团,一脸哭丧的望着李安民,嘴角颤抖着喃喃说道。

“哼,大胡子,人家心中有道义,心气儿高的很,根部不屑与我们为伍,你休要再说了,非要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车队里众兄弟一把拉住了胡大胡子,冷冷的瞥了李安民一眼,没好气儿的出声说道。

“哼,都怪我们哥几个瞎了眼了,枉我们还以为这王大安是与我们真心相待,可是没想到,呵呵。”

“不知道若是被胖五爷知道了此事,他会作何感想!”

“就是,亏我们五爷还把你当手足对待。我可告诉你李安民,五爷可是私下里与我们说过,他与你相交虽短,可是却把你当亲弟弟对待。如今你这样对待五爷留下的兄弟,我看你如何跟五爷交代。”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依我看你练婊子、戏子都比不过,哼,休要无他废话了,我们走。待日后五爷回来,定会与他好好算算这笔账。”

看到众人离去的身影,李安民深呼了一口子,他摇了摇头,喃喃说道:“五哥,为了保住兄弟们的性命,我只能这么做了。立场不同,小弟别无选择,五哥实在对不住了。”说罢,少年郎转身走进车内,对着林白轻轻密语。

李安民不知道,马车外的林障中正藏着一个肥胖的身影。只见他脸色木然的喝了一口酒,深深地望着李安民,眼里尽是无言。这胖子不是旁人,正是胖老五。

第八十四章 书老二终临

龙首林前风声更紧,秋雨如坠,噼噼啪啪的搭在了胖老五肥胖臃肿的脸上。他呆呆的望着钻进马车的李安民,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沉沉的深呼了两口气,暗暗攥紧了紧握着铁痢疾的大手,哀叹一声,面无表情的消失在了这凄凉如幕的秋雨中。

李安民正推开马车门帘,忽然福灵心至,他转身朝后方的草丛里望了一眼,却见草丛里空荡荡的一片。一无所获得他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乎他深呼了一口气,一头钻到了马车里。

此刻的林白已然是心急如焚,见李安民走进马车,他耐不住心中的急躁,直直的冲了过来,伸出手紧紧地攥住了李安民的胳膊,急切的问道:“魂牵越发近了,距离此处最多不过一里地。我们该怎么办,主人你快快做下决断啊!”

少年郎深呼了一口气,他伸手紧紧握住了林白冰冷的手掌,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淡淡的说道:“先前我只是清除了魂种对你的控制,却没有毁去魂牵留下的痕迹,而且那棵小小的魂树还深植于你的识海之中。说白了,书老二并不知道你的神智已经清醒,可以通过自己的意识来控制自己的身体。我心里已经有了办法,不过还需要你乖乖听话,给我做好配合。”

林白听李安民说自己已经有了办法,心里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喜悦,她兴奋地抬起头来望着李安民,激动地点着头。李安民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大截麻绳。这麻绳原本是捆绑在马车上固定山中玉所用,先前马车被李安民的剑气所毁,散落了一地。少年郎刚刚在雨中捡起了一截儿,这会居然拿了出来。他朝着林白靠近了几分,居然手脚麻利将其捆绑了起来。

林白神情一凛,她随心存不解,切也没有反抗,只是一脸疑云的望着李安民问道:“主人,你这是何意,为何要捆绑住我?”

李安民轻轻的笑了笑,手上的动作越发快了,他轻轻地说道:“傻丫头,在书老二看来你还是他的傀儡,这一点并没有任何变化。不过若是你安然无恙的与我待在一起,又如何能解释你的无所作为。为了不让他起疑心,怀疑到你,我只好将你捆绑个结实。如若不然,魂牵链接着你的神魂,他神念一动你岂不就得神魂俱灭了。”

林白闻声,眼珠子转了转,对李安民说道:“主人,你捆住我是为了救我,可是那你呢。我哥哥的手段也很高明,加上书老贼,恐怕以主人你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与他们抗衡的啊。”

李安民脸上露出一丝淡然,轻轻地说道:“呵呵,你叫了我那么多天的主人,恐怕还是对你的主人不够了解,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心中自有盘算,自能保我自己无恙,你放心好了。”

林白闻声不再多言与,只是嘟囔着小脸望着李安民,露出了丝丝的疑惑。不多时,李安民已经把林白的手脚困住,并且找来了一块干净的棉布,塞到了林白的口中。他轻轻

的拍抚着林白的脑袋,伸手将带着轻纱的斗笠戴在了小丫头的头上。李安民把脸温柔的贴在了林白的耳畔,轻轻说道:“若是此战落幕,我能够安然无恙,我定然会为你和你哥哥彻底清除魂种,还你们自有。可若是我不幸的落败了也无妨,我已经将种魂术的译成了汉字,日后你可以悄悄练习,寻求自救。”说着李安民从怀里掏出了两页书册,轻轻地塞到了林白的怀里。

林白闻声,瞬间将眼睛睁圆了,浑身挣扎着,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她浑身颤抖着,似乎是在追问李安民此话究竟是何意。

少年郎笑了笑,对着林白温柔的说道:“好了小丫头,不要闹了。毕竟你叫了我这么多天的主人,不论如何,我总归是要保住你的平安的,切莫拒绝了主人我的美意。”紧接着,李安民走出了马车,他张开了双臂,昂起头来去拥抱这磅礴而下的秋雨。雨点模糊了李安民的双眼,于是他干脆将双眼闭起,沉声说道:“我不过是刚刚走出了玄雀的一个无名小卒,如今也不过是人境初期的修为,能付应付得了书老二和林黑的联手,你主人我心里也没底啊。”

听闻这话,林白终于安静了下来,蜷缩在马车的一角,默默地不再言语。

不多时,忽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伴随着一声声“驾驾”的催促声,李安民嘴角一撇,脸色露出了一丝冷笑,循声望去。只见一疲匹或枣红或漆黑的骏马疾驰而来,马蹄上嵌着崭新且坚硬的蹄铁,在秋雨中健美的马蹄猛而有力地踩踏在地上,溅得水花四起,溅得淤泥飞离。雄俊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位位孔武有力的骑士,他们个个面色冷峻,眼神凛冽,虽没有披坚执锐,但是打眼一瞅,李安民就断定了这伙人一定来自于军中。少年郎不着痕迹的朝着众骑打量,虽然如今秋意已深,可是这伙人却个个身着短衣,玄雀匕首,脚蹬制式马靴。马靴上统一的印着一个印记,一团雪白的云朵。

刹那间,约莫百骑已然疾驰而至。看到了四散的山中玉和残破的车架后,他们便勒住了马缰,将站在秋雨中的少年团团围住。就在此时,队伍最后方缓缓地走出了两个人影。为首的一个背着书篓子,身材瘦削,留着八字胡,一副师爷的打扮儿。他的身后紧紧地跟着一个面无表情,双眼纯黑的少年。少年郎手里端这一把古朴的油纸伞,撑在了书篓子中年人的头顶。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书老二和黑童子。

李安民看到书老二身影,就超前走了几步,将手一拱,一脸老实的出声说道:“哎呀,见过书二爷。不知书二爷此行所为何事,怎么不见我家五爷的同行?”

书老二冷冷的笑了两声,表情阴鸷的对着李安民说道:“呵呵,王大平,王大安。你说老五啊,可怜的老五最讲义气,先前我们遇袭,老五为了救人,至今还在伏火雷留下的火海里救人呢。”

李安民闻声眼珠子转了转,轻轻说道:“哦?竟有此事,五爷

高风亮节,小的着实佩服,看来我果然没有跟错人。”

书老二看着躬身行礼一脸诚挚的李安民,冷冷的又笑了两声,他扫过全场,却没有寻找到白童子的身影,于是出声说道:“咦,这车队被谁人毁了,怎么车上的货物都散落了一地,除你之外的其他人呢?先前我不是调来白童子监察车队吗。如今车队被毁,她人在何处,莫非是活腻歪了,竟然玩忽职守不成?”说着话,他转头对着黑童子出声说道:“黑,白童子可是你的亲生妹妹,如今他失踪了你这做哥哥的就没有一点担心吗,怎么还不去寻找白童子的下落?”

黑童子闻声,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油纸伞交到了身旁的骑卒,许青松的手上,接着脚尖轻点,瞬间整个人忽然飘起,直直的朝着马车而去。只见黑童子靠近马车后,双手按在马车的车厢的硬木上。紧接着只见他双手一拍,就见车架瞬间被拍碎,四散在空中。而马车中,就看白童子双手双脚皆被麻绳紧紧的束缚住,整个人软软的瘫在了暴露在秋雨中的马车里。黑童子找到白童子后,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抱起了白童子,飞回到了书老二的身旁。

书老二跟黑童子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粒药丸,随意的丢到了黑童子的手里。黑童子不再迟疑,直直的捏开了妹妹的嘴巴,将药丸塞到了白童子的口中。书老二见到白童子将药碗服下,露出了一副放心的表情,紧接着转头望向了站在身前的李安民,喃喃说道:“看来是二爷我失算了,白童子算是遇到硬茬子了。怎么着,王大安你不跟二爷解释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安民摇了摇头笑了笑,出声说道:“我只是这支车队归五爷掌管,即便是追责,恐怕也得五爷来,怎么着也轮不到二爷你吧?”

“哈哈哈,嘴硬,二爷我就喜欢嘴硬的。”书老二听闻这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不顾漫天的秋雨,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李安民的身前。书老二一边伸手轻轻地为李安民整理着衣领,一边轻轻地开口说道:“二爷那支车队是被刘伏的伏火雷毁去的,占了伏火雷的神奇,算不得雒安城里兵士的本事。要说这大汉的军队啊,我最佩服的还得是咱们沈遗南沈帅所率领的玄雀军。大安你说呢,你们玄雀军是不是个个都是钢铁浇铸的汉子?”

李安民听到书老二这话,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他先前早已料定书老二此行定是来者不善,可是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探清了自己的身份,竟然知道自己是从玄雀军而来!少年郎瞬间如临大敌,他知道今日断然没了善了的可能。可是他脸色刚变,正欲抽身,却见书老二动了。只见书老二搭在李安民脖颈上整理着衣领的枯手瞬间落在了少年郎的胸膛之上,倏忽之间,天地之气狂涌,书老二握掌成拳,猛然轰击而出。李安民躲闪不及,直直的承受了书老二的全力一击,他整个人就像脱了线的风筝,嘴角鲜血狂吐,飘向了远方。

第八十五章 黑白无常

一击之下,少年郎整个人滚落,翻滚几圈后,才缓下了倾颓之势。只见他一手扶住胸口,一手撑地,双腿弯曲蹲伏在地上。李安民几喘了几息后,伸手抹去了嘴角溢出的鲜血。他抬起了低垂的脑袋,一脸阴沉的朝着书老二望去。

“呵呵,还不老实交代,你乔装打扮潜入我们的车队究竟受谁指示,所为何事?”书老二脸上的笑意全无,只剩下一脸的森寒与冰冷,他死死的盯紧了少年郎,冷声问道。

李安民先是沉默不语,良久后他稳住起伏的胸中之气,没有回答书老二的问题,反倒是追问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那我便不再伪装了。只是我很好奇,我自问一路上隐藏的很深,只是不知你是如何得知我乃玄雀中人的?”

“呵呵,常言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有你的伪装,而我自然也有我的门路。若是你真把我们当成了讨活得走私郎,也未免太小瞧与我等了。我们身后势力之大,门路之广,只怕你想象不到。”书老二趾高气昂的望着李安民,一脸不屑的说道。

“哦,呵呵,势力之大?门路之广?再大也不过是浮云教,再广也不过是夜下鬼。呵呵,都是些见不得人的魑魅魍魉,怎么敢与我传承千年的大汉争辉。”少年郎不断地言语拖延着时间,无非是想多争取一些时间用以恢复,毕竟他拥有鲜为人知的强大的自愈能力。

“呵呵,你小子倒是牙尖嘴利,看来你暗地里下了不少的功夫,知道我们不少的秘密。”书老二闻听少年郎说出浮云教时面色倒也平常,可是当他知道李安民已然知晓夜下鬼时,书老二的眼珠子瞬间狂转了几圈,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急色。只见他恼羞成怒,直直的指着少年郎,暴喝道:“快说,你究竟所谓何事,你又是如何知道夜下鬼的?快快老实交代,如若不然,哼,休怪二爷痛下杀手。”

李安民看到书老二一脸急切地模样,顿时知道他中计了。他本来还不确定谢长风一伙人与夜下鬼究竟是否存在联系,可是经他这么一试探,书老二焦急的表现就说明了一切。只怕这场席卷了安平的浮云之祸背后,站着的就是夜下鬼。感受到胸中翻滚的气血渐渐归于平静,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他回忆起了当日石桥镇的惨状,胸中的愠怒暴涨。他面色冷峻的抬起头来,冷冷的望着书老二,森然说道:“哦,这么说来你们与夜下鬼是狼狈为奸咯,如此说来,石桥镇的惨祸是你们所谓了?”

话音未落,少年郎突然暴走,只见他双腿猛然蹬地,整个人像是离弦之箭,噌的一声爆射而出。只见他眼神里写满了愤怒,手指伸直,气息流转之间指尖显出点点精光,好似锋芒剑意一般。暴怒之下的李安民选择了突然发难,直冲书老二激射而去。

书老二也被突然暴起的李安民吓了一跳,原本他那一掌已经用了八成之力,按照他原本算计,只怕受了

方才那一掌,李安民即便是不死,也难逃重伤。可是这才短短半刻钟的时间,少年郎已经从重伤吐血,变回了锐不可当。书老二终于知道先前的交流都是李安民的算计,这下子他怎么能不恼怒,只见他恨得牙根儿痒痒,一边脚尖轻点,辗转腾挪的抄一遍爆闪。而另外一边,书老二头也不回爆喝一声:“黑童子,给我杀了他。”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黑影嗖的一声从书老二的身后暴射而出,朝着李安民迎头赶上。原来书老二沉溺于酒色,修的是合欢法。合欢之法若想大成,必须先修其心,再修其性,最后修其行。他这人的骨子里就有着根深蒂固的淫邪之性,况且合欢之法又可通过男女之事达到阴阳调和,极容易腐蚀心智。而书老二就是侮辱了歧途的典型,他终日放浪形骸,早已经被掏空了身子。虽说境界已达到人境中期的水准,可是这身体素质着实不要太差。面对着李安民狂暴的攻势,他便无他法,只有命令黑童子匆忙来挡。

黑白童子在磐岭和安平两州早已经传出了些为名。白童子以凄厉哭声夺魂,黑童子以阴森尖啸索命。只是如今白童子早已经被李安民阴差阳错的收复了,只是迫于魂牵的压力,她没有办法站出来帮助其主。同样的,她此时选择了装虚弱、扮昏迷,也没有站在哥哥黑童子的身旁。只见黑童子昂头尖啸,陡然间就已经冲到了李安民的身前。说来神奇,黑童子的天地之气居然也是黑色。只不过不同于寻常修士,寻常修士的天地之气可以凝而成形,凭空凝实。可是黑童子的天地之气却是依托于声波而存,随着黑童子的尖啸不止,层层黑气荡漾开来,如同水中波纹,荡漾之下,直扑少年郎而去。尖啸之声直直的穿透了层层屏障,刺入了李安民的识海之中。少年郎只觉得脑中似乎有钢针数枚,直扎的他有些恍惚。刹那间,李安民的冲势稍顿,他匆忙的运起幽冥气,想要以此驱赶识海中依托于声波而形成的黑色气针。可是少年郎这一顿挫,居然被黑童子抓住了机会。黑童子见李安民神情稍滞,刹那间,他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了一把模样怪异的弯曲匕首,直直的朝着少年郎的脖颈处抹去。

看着自家哥哥掏出了那把闪着寒光的漆黑匕首,躲在后方悄悄观察的白童子不由得神色一紧。魂牵还掌握在书老二的手中,她没办法直接暴露,纠结之中,她冥思苦想,终于灵光一现。只见白童子陡然之间忽然暴起,身后瞬间凝成了一道迷迷糊糊的白色人形虚影。只是这道虚影显出的人形面色惨白,舌头长身,手持脚镣手铐,头顶带有高帽,高帽上上书一贴,写有“一见生财”四字。只是白童子似乎境界不足,体内的天地之气不足以维持这道虚影的凝成,她浑身颤抖着,就连虚影也隐隐有些溃散的痕迹。可是白童子却强挺着发出了一道哭嚎,这道哭嚎声好似屡屡愁丝,缠绕而去。不知是因为同胞兄妹的原因,还是功法相近的缘由,白

童子身后虚影凝成之后,黑童子的身体就忍不住有了几分颤抖。当白童子哭出声来之后,黑童子紧握着匕首准备割下李安民脑袋的动作瞬间停滞了下来。只见他呆呆的回头望了妹妹一眼,当看到妹妹身后那道白色的人影后,黑童子忽然仰天长啸,爆吼一声。他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道道漆黑的气息就从他的身体中溃散出来,丝丝缕缕,飘飘忽忽,转瞬之间就在黑童子身后重新汇聚,不过数息之间,就隐隐的凝成了一道人形。

黑童子这一卡顿,李安民终于也是回过了神来。他皱着眉头朝着白童子望了一眼,看着白童子颤抖的身子,少年郎细细思索,想到了这可能是白童子施展的手段。他连忙将身子一扭,整个人就躲向了一旁。少年郎将身子站定,运起了幽冥气,准备驱赶走识海中气针的嗡鸣。

书老二见到黑白童子莫名其妙的先后暴走,他先是神情一滞,朝着白童子深深地瞪了一眼。似乎是在责备因为白童子的引出的乱子导致黑童子没能直接一刀把李安民斩下。可是随后不久,书老二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的嘴角一撇,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书老二深呼了一口气,飞快的抽身闪到了众骑卒的身旁。他看了站在自己分胖一脸惊骇的许青松的脸,轻笑两手,旋即从后背的书篓子里掏出了一张隐隐散发着光泽的符篆,随后轻轻地甩到了空中。昏黄的光芒罩住了书老二和百骑,许青松吞咽了两下口水,目瞪口呆的望着黑白童子身后凝出的那两道面目可憎的虚影,难以置信的对着书老二问道:“呃,书,书二爷,这两位究竟是什么来头。莫不是从地府里来的恶鬼,我看这两人身后的虚影,怎么有些像城隍庙里的黑白无常啊?”

书老二闻声摇了摇头,轻轻地笑了笑,回答道:“呵呵,这世间哪里来的恶鬼,所谓黑白无常不过也是修习了神魂功法的修士大能罢了。不过他们身后的虚影,倒是黑白无常不假。只是小白境界不足,不知为何强行引动了白无常虚影,只怕会落个昏迷的下场。不过黑童子吗,呵呵,这些日子长进了不少。这下子李安民这小子怕是神仙也难救了,我倒是好生期待小黑引动了黑无常后的样子啊。”

话说与此同时,黑童子身后黑气凝结,引动了无数的乌云,刹那间,电闪雷鸣不止。而他身后的黑气渐渐凝实,隐隐可见一个面色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的虚影...

与此同时,龙首林中的阴风呼啸,雷霆大作引起了好几双眼睛的关注。

其中就有手里拎着冯异的宋倩儿,只见她飞驰的脚步忽然停滞,回身望向不远处的雷霆。宋倩儿眉头微微一皱,沉思了良久后喃喃说道:“既然是我的杀父仇人,怎么能够死在别人的手上。”说罢,她把冯异轻轻地放下,一脸平和的对着冯异说道:“小冯异,乖乖在这里等我,姐姐去去就回。”冯异问听,乖巧的点了点头。

第八十六章 冯子良死国可乎

龙首林中狂风席卷着黑云铺天盖地的涌来,刹那间便成了遮天蔽日之势,天地之间一片昏暗,唯有雷霆大作时的电闪雷鸣,才透出道道撕破了天幕般的光亮。黑童子脸色狰狞,目露凶光,漆黑的瞳孔里闪烁着来自深渊谷底的阴森,他浑身上下颤抖不止,深深地低着头等候着身后黑漆的凝成。

轰隆隆的雷鸣声不止,电光划过天际,映出黑童子身后凝成的虚影模样。这人形一身黑袍,神采短小,面带凶光。与白童子身后出现的虚影一般,黑童子身后凝成虚影头上也带着一顶高帽,上面一样贴着一张长长的字帖,贴上写着硕大无比的四个字“天下太平”。

随着宋倩儿忽然的回援,她把冯异安置到了一处树洞之中。虽说冯异少年老成,可毕竟不过是七八岁的稚童,看着身后漆黑的一团,闻听着阴风飒飒,雷声轰轰,他怎么能不害怕。只见冯异屈膝坐在地上,双手环抱在胸前蜷缩在树洞里。好在树洞够大,遮去了大半的秋雨,免于小孩子再被淋湿的命运。他脑袋低垂着,埋在双腿之间,听着树洞外雨声滴答,他长吁短叹不止,有一搭没一搭的打量着绵绵的秋雨。

就在此时,一阵舒缓的马蹄声传来。冯异只当自己是听错了,少年不相信怎么会有人在遮天蔽日的疾风骤雨中还能悠闲地任马缓缓前行。可是当他抬起头时,就看到了一匹通体透白,不带一丝杂色的神驹。只见此马脖子周围长毛好似雪白的丝绸,丝丝飘散在空中,好生狂烈。更令冯异惊异的是,黑云压天,天地昏暗,可是这雪白的宝驹上竟然亮起了淡淡的白光。小男孩抬头朝上望去,就看到了马上端着着一座一身白袍的俊俏青年。这青年生的俊朗,剑眉星目,面若白玉,带上戴着一股温和和强大的自信。这青年手里端着一把古朴的油纸伞,正在若有所思的望着不远处的乱景。他嘴角一扬,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兴致盎然的喃喃说道:“哦,这气息难道是修炼神魂的法门。修习这等法门的修士就是在修士时代也颇为罕见,据说只有神魂特殊之人方可修炼,可万万没想到今儿却被我撞见了。”青年明显是来了兴致,他伸长了脖颈朝着前方望了望,看到黑白童子身后凝成虚影头顶的字帖是,他的眼里忽然亮了起来,有些惊讶的说道:“一见生财,天下太平,呵呵,这是被称为七爷和八爷的黑白无常啊。”说着,冯异忽然轻轻吁了一声,那宝驹闻声即可停了下来。青年翻身下马,朝着冯异躲藏着的树洞走来。一边走着,青年一边不停地右手抚过林子里的草木,他冲着冯异笑了笑,出声说道:“小孩儿,难道你不知雷雨天儿不能躲在树下吗,会遭雷劈的哟。”

自从青年一人一马出现,冯异的眼睛就落在那匹雪白的宝驹上没有移开过分毫。听闻青年对自己开口说话,冯异正好就坡下驴,只见他伸手指着神骏的宝驹,出声问道:“大哥哥,那匹马

是照夜玉狮子吗?”

青年问听冯异的话,眼神闪过一丝惊讶,此事他已经走到了树洞前。只见他伸出双手把冯异从树洞里抱了出来,轻笑两声,好奇的说道:“哟,小伙子见识不短啊,竟然识得此马是照夜玉狮子。”

冯异乖巧的任由青年把自己抱了出来,出声回答道:“我家里人会相马,所以爷爷从小就教我识遍了天下名驹。”

青年慢慢悠悠的把冯异一路抱了回来,伸手就把他扔在了照夜玉狮子的鞍鞯之上。他轻轻笑了笑,紧接着大手一挥,就见点点秋雨在在冯异的眼前凝成了一团,随着青年指尖轻动,雨团凝成了神骏宝驹的模样。冯异看着眼前的雨水变幻莫测,最后变成了万马奔腾的景象,早就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青年见状,轻轻拍了拍呆滞中的冯异,出声问道:“以后跟着我如何,我可以带你识遍天下名马,更能让你见识到这世间的除马之外的坐骑,如何?”

冯异闻声,眼里闪烁着耀眼的光泽,小脸儿一沉,恳声回答道:“我要先与爷爷告别。”

“城里?”青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安宁城,挑着眉毛朝着冯异问道。

冯异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他脸上露出了几分纠结,有些苦涩的说道:“只是城里门卫防守很严,不知道大哥哥你进不进得去这城里。”

听闻这话,青年忽然笑出声来。他牵着照夜玉狮子慢慢悠悠的朝前走着,一边气定神闲的说道:“呵呵,小子你放心好了,这安平州还没有我进不去的城门。”青年说着,朝着龙首林里望了望,对着冯异说道:“怎么了,那里有你认识的人?”

冯异闻声沉默不语,只是将头深深地垂下,露出了一脸的苦涩。青年见状,笑出了声来,轻轻地说道:“呵呵,江湖路远,不必害怕,自会有重逢之日。”

“大哥哥,我叫冯异,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冯异问听青年的话后,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所说李安民和眼前这人有着明显的不同,可是面对这两人时,冯异总觉得心里有一种相同的信任之感。小小年级的他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为何,他想不明白,只好摇了摇头。

“冯异,冯异。好的,我记住了。”青年闻听此言,口中反复念叨了两边冯异的名字,然后大笑两声,出生回答道:“冯异,日后你就是我弟弟,我就是你大哥。大哥我叫做葛云,既然如此,那大哥的兄弟姐妹也就是你的兄弟姐妹了,你且记住,除了大哥我之外,你还有一个二哥叫做刘凌,一个姐姐叫作小妍儿。”

“大哥葛云、二哥刘凌、姐姐小妍儿。”冯异坐在马背上,念念有词的重复着。

安宁城的城楼之上,站着一位身着将袍,举手投足只见却透着儒雅的中年男子。这人面若冠玉,下巴上蓄着胡须,到是平添了几分将军的铁血意味。他面无表情的

望着龙首林中团团黑云,眼里流出几点深沉的意味。这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奉命镇守安宁城的浮云军四大将,浮云教四大护法之一的邓踽踽。此时,邓踽踽身旁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藤椅之上。老人身形消瘦,脸色蜡黄,眼里尽现浑浊之意。只见他的身旁铺着一层厚厚的兽皮毯子,似乎想要为老者从秋雨中保存一丝生机和暖意。老头儿艰难的喘息了两口,对着身旁的邓踽踽开口说道:“将军,老朽活了一辈子了,除了我那孙儿以外,就再无其他的牵挂了。原本老朽可以安心地离去,可是现在不敢随意的咽下最后一口气啊。任凭老朽如何想象,都玩玩没有料到竟然在行将朽木之际,看到了家园罹祸,安平乱起,家不为家,国将不国。老朽虽然别无他能,一辈子都苟活在马厩之中。可是马儿尚知何为家,谁为主,怎么这人反倒是不懂了这此中的道理?”

邓踽踽深呼了一口气,望着老头儿说道:“冯冯冯老莫要气愤,您您是举国皆是的相马大家,不管是有多少皇室御马,都是经由您手。早年间,若不是您您您,于危难之间救济与我,那那那么也便没了今日的邓踽踽。您您放心,我邓踽踽保证,不管以后如何,我都将会拼尽全力保冯异一生平安富富富富贵。”

听闻了邓踽踽的话,躺在躺椅中虚弱不堪的冯老头脸色涨红,露出了几分焦急之色。只见他苍老的身子颤抖着,艰难的举起了那双枯瘦的老手,重重的拍在了藤椅上。老头儿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了丝丝凛然的怒意,义愤填膺的说道:“枉我冯子良相了一辈子的马,却终是相不对人。自打你邓踽踽率领浮云军攻进了这安宁城,你莫非不知是谁家先站出来反抗,是谁家的儿郎率先赴死?是我冯家,是我冯子良的儿子,是冯异的爹娘,是平日里待你如亲兄弟的你冯家兄嫂啊。安宁城里很多人都知道你从小由我收养,可是偏偏破开安宁城的人是你。我冯家之所以不惜身死,难道是为了保住冯异的富贵?你送来的草药,钱粮我统统拒之门外,难道你不清楚究竟是为何?”冯子良怒眼圆睁,强撑着病体站起身来,伸手指着邓踽踽怒骂道:“就因为我冯家与你邓踽踽有旧,所以别人能忍,我冯家不能忍。别人能将就,我冯家不能将就。我冯家若是逆来顺受,岂不是弱了汉人的气势,损了汉人的风骨,我冯家别无选择,只能用自己的血洗清楚与你这祸国乱党的关系,用自己的血唤醒安平州民众的忠义与血性!”

冯子良挣扎着朝着城墙走了两步,他望着荒凉的安宁城,望着龙首林的风雨,慷慨陈词道:“我不求你庇护我冯家,只望你勿要再助纣为虐了。我冯子良一介庸人,虽然垂垂老矣,可是却忘不了身体里流淌的是大汉得热血。我虽为相马匹夫,但死国可乎?”

话音未落,冯子良苍老的身子大步朝前,从安宁城高筑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第八十七章 满门忠烈

似是枯枝上的黄叶,不堪秋意的肆意把玩,于是借着鼓荡着的瑟瑟秋风,打着旋儿凄婉零落。安宁城里名誉大汉九州的相马名家冯子良,在这个萧瑟的秋朝,强撑着病体,从高耸的安宁城头上愤然一跃而下。

邓踽踽大惊失色,脸色苍白的他赶忙飞身援救,可却终究是晚了半步。邓踽踽面无血色,他浑身战栗着,双手紧握成拳,撑在了安宁厚重的城头上。这位浮云军新晋的大将军低头下望,却看到了冯老苍老浑浊的双眸里熊熊燃烧着狂热的烈火。邓踽踽看到坠落而下冯子良笑了,他懂得那份笑,当是见大汉山河壮美的欣慰,是慷慨赴国难的洒脱。刹那间,邓踽踽的双眼里噙满了泪水,他的双唇止不住的颤抖,看口型是在重复念叨着“冯父”,可却不知何故,终究是归于无声。

冯子良化身成叶,从大汉的城墙上落下,淹没在居心叵测的浮云之中。苍老的身躯跌落在地上,给满目疮痍的安宁城染上了滚烫而又灼热的殷红血色。

“咦,这不是从皇城里归来的老冯头吗,怎么从城头上掉下来了?”

“先前我可见道浮云的邓将军与他一同登上了城楼,难道是邓将军下的毒手?”

“休要胡说,你懂什么。内子的姨母曾在冯老的府上当差多年,据他说浮云军这位邓大将军家境贫寒,孤苦伶仃的,是冯老见其可怜就命人将其领回了冯府,将他抚养成人。据听说,邓将军和冯府的公子一同长大,冯老也将其视为己出。两人情同父子,怎么可能是邓大将军下的毒手。”

“情同父子?冯大公子?莫非你不知道冯家早已家破人亡,究其缘由,都是浮云军这位邓大将军害的。”

“嗯?家破人亡?冯家人向来忠厚,对邻里也没少帮衬,是一家子好人,怎么会家破人亡呢,你快说来听听。”

“唉,说起来还不是浮云军闹的。自打一两粮事件爆发以后,安平州内一夜之间多出了无数的浮云教众。自打安鹿军溃败以后,安宁城里也少了许多的安宁。话说在浮云教众的策应之下,浮云大军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攻下了安宁城。带兵攻城大将军正是这位邓踽踽,可是谁能想到。邓踽踽的大军没有遭受到安鹿军的抵抗,反倒是进了城之后吃了个大亏。原来冯家少爷和少奶奶伉俪情深,纠结了不少热血青壮,就在这安康城里打了浮云军一营的伏击。可是奈何浮云军人多势众,冯家两口子力有不逮,所率青壮共计三百余人统统遭受了屠杀。邓踽踽获悉此事之后,痛心不已。当即负荆请罪,亲自跪在冯家门前。可是冯老非但没有领这个浮云大将军的情面,反倒是将其痛斥一番。冯老说,冯家是大汉的冯家,冯府容得下大汉的狗,却容不得乱臣贼子,容不得他浮云军的大将军。随后不久,冯老变卖家产,大张旗鼓的招募乡勇,要组建队伍把浮云乱贼驱赶出城外。可是浮云军势大,哪里有人敢在这个风口浪尖儿上触浮云的霉头。这下子可惹恼了浮云军的人,他们本就是各地唯恐天下不乱的地痞流氓,

根儿里就凶顽,于是整日纠结在冯府打砸抢烧。若不是邓踽踽多次出面维护,恐怕冯府早就被那群贼人给烧了。”

“这冯老头莫不是烧坏了脑袋,听你这么说这邓大将军等同于他的养子,而且为人倒是情深义重。如今浮云势大,有这么一个大将军做儿子正好是大树下面好乘凉。他怎么非要拧着干,闹出了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冯子良坠落在地,安宁城的乡民们围成一团议论纷纷。正当众人纷纷感叹冯子良不识时务之时,忽然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闭嘴,你们这群腌小人有什么资格对我爷爷妄加非议。哼,爷爷不是他,而是有心中有所坚守。爷爷说过,我们骨子里流的是大汉的血,贫贱也好,富贵也罢,做人永远都不能忘本。越是在危难之际,越是不能屈服,越是不能忘记自己是个汉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一大一小两个青年。小男孩端坐在雪白的照夜玉狮子上,他双眼通红,脸上却露出了丝丝的执拗,他强忍着眼中的泪珠,执拗的撅起了嘴巴,冲着议论纷纷的众人出声怒喝道。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冯子良的亲孙,如今冯家存世的唯一血脉,冯异。众人显然是认出了冯异来,他们低下头来交头接耳,眼神不住地在冯异身上游离,暗暗地为冯异让出一条路来。

原来葛云牵着照夜玉狮子,慢慢悠悠朝着安宁城晃荡而来。可谁知坐在马上的冯异忽然心生警兆,他坐立不安,局促的揉搓着小手,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焦急。葛云见到了冯异的异常,心思微动。他在就听闻血亲之间在生死存亡之际往往会有所感应,他眉头微皱暗道不好。于是乎连忙翻身上来,驾着照夜玉狮子急速朝着安宁城赶来。谁知方才望见城楼,坐在马背上的二人就看到了冯子良从城头上纵身跃下的一幕。感受到了身前冯异止不住的颤抖,葛云当即猜出了纵身而下的老者大概就是冯异的爷爷了。冯异浑身战栗,他怒目圆睁,气急之下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于是葛云翻身下马,准备安抚冯异。可是谁知少年将手一拜,很快就稳住了气息,对着葛云说道:“无妨,爷爷赴国难,为汉亡,死得其所。”葛云沉吟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轻叹一声,就牵着照夜玉狮子缓缓地走到了安宁城的城墙之下。

见到冯异直奔冯子良的尸骨而去,门前守备的浮云军守卫顺势便围了过来。他们将刀斧对准了冯异,冷声喝道:“你莫不是冯家的乱贼余孽,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冯异闻听此言,顿时怒从心头起,他熟练地翻身下马,虽是小小年纪,可是面临刀斧加身却凛然不惧。少年冯异怒发冲冠,挺直了腰背伸手指向浮云守卫,大义凛然的慷慨说道:“千年来安宁城始终是汉土,我冯家为保汉之威严,满门皆亡而不悔。而汝等枉活一世,食汉食,居汉土,却行霍乱大汉之事。你说,谁是反贼!”

两名浮云守卫身形彪悍、膀大腰圆,却被一个小小少年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到说不出话来。两人恼羞成怒,对视一

眼,接着张牙舞爪的挥舞起了刀斧,神色凶悍的对着冯异怒吼道:“小小年纪如此牙尖嘴利,居然敢跟大爷们呈口舌之利。哼,待大爷将你收押,拔去你的舌头,看你还如何嚣张。”

看着两人朝着冯异闯来,葛云眉头微微一紧,就将手握在了腰间悬挂着的宝剑之上。可是未等葛云出手,忽然听到一阵威严的声音响起:“统统,统统住手!”话声结巴,两护卫问听当即就知道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结巴将军邓踽踽。两名护卫眼珠子一转悠,想起了传闻中邓踽踽与冯家的关系,当即对视一眼,双双闪到了一旁。

邓踽踽冷哼一声,随后一脸沉静的走向了冯异。他蹲在了冯异的身前,双眼直直的望着冯异,诚恳的说道:“异儿,冯伯的事,邓邓邓叔叔深表歉意。我我我慢了一步,没能救下冯伯的性命。如今冯家已然落到了如此下场,与我始终是脱不了干系,可是你要相信如今的结果实非叔叔所愿。当下你举目无亲,不过你无须担忧,叔叔已经答应了你爷爷,定要护得你一声平安富贵,往后你便跟着我吧。”

冯异闻听此言,忽然脸色一正,他望着邓踽踽,出声言道:“不知我这声叔叔叫的是在冯府里充当大马,让冯异骑高高的邓踽踽。还是扰安平,乱大汉的浮云反贼的大将军?”

邓踽踽闻声脸色一滞,一脸苦涩的对着冯异说道:“异儿,你年纪尚小,不懂其中的症结,叔叔也有自己的难处。不管我邓踽踽对外是何身份,对内都是能让你骑在脖颈上的邓叔叔。”

冯异闻听此言冷笑了两声,面露苦楚的对着邓踽踽说道:“呵呵,邓叔你年纪不小,可是却还是如此糊涂。难道你事到如今还看不出来爷爷为何要从城楼上跳下吗?他老人家为的就是能用自己死将你唤醒,他不忍见你称为遭世人唾弃,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啊!”话音稍顿,冯异看着邓踽踽一脸的坚定,忍不住哀叹一声,出声言道:“罢了,我冯异年纪尚小,但却知道家国大义。我冯异一介平民,高攀不起浮云军的大将军。我冯家的满门忠烈,皆是报国而死。各为其主,我不怪你。况且我已经找到了追随之人,你也无需挂怀,你切记住往后你我再无瓜葛,若是他年他日,你我战场相见,莫要留守。”

说罢,冯异静静地走到了冯子良的尸骨旁。小小年纪的他极其艰难的抱起了爷爷的尸骨,步履蹒跚的朝着城外的青山走去。邓踽踽哪里放心的下,他连忙去追,却被葛云拦下。只见葛云站到了邓踽踽的身旁,不着痕迹的从腰间掏出了一块令牌,在邓踽踽的眼前晃了晃。邓踽踽见状大惊,身为浮云大将军的他竟然下意识的屈身行礼。葛云见状,暗暗地伸手将其拦下。他伸手指了指冯异,轻轻地对着邓踽踽的说道:“放心吧。”

方行数步,冯异忽然站定。他头也不回的对着邓踽踽说道:“龙首林里被围攻的青年救了我一命。若你还顾念与我冯家的情分,便不要再为难他。他走出龙首林后,帮我把我冯家的至宝赠与他。”

第八十八章 战(一):生死之间

秋风冷,冷不过阴森鬼意。秋雨寒,寒不过透骨杀意。

黑白童子兄妹两人所修功法被称“阴阳无常法”,乃是与神魂相关的罕见法门。传说先民时代有一股叫做“阴曹”的先民势力,其下成员皆修神魂之类法门。其中被称为“白七爷”的谢必安和被称为“黑八爷”的范无救更是其中颇为有名的佼佼者。即便是阴曹实力与先民时代就神秘失踪了,可是关于他们传说却仍旧流传至今,世人称两人为黑白无常。而“阴阳无常法”就是当时两人所修功法,只不过年代太过久远,况且又经历了先民时代与修士时代的两次变革,此功法早已非完本。可即便是但凭残卷加上后人的修缮,其威力也不容小觑。

话说林白见李安民抵挡不住黑童子的尖啸,顿时心生一计。原来两人分修此卷,林白修白无常之阳法,林黑修黑无常之阴法。阴阳无常法有一特点,那便是修炼此法者在踏入地境之后,便可以召唤黑白无常虚影,加持己身。借用此法,可行黑白之能,逞无常之威。除此之外,此法讲究阴阳调剂,黑白无常向来一同现身。也就是说不管林白林黑兄妹两人谁先召唤出无常虚影,都会引发另一方的协同。而林白心中明了,之所以召唤无常虚影需要地境以上的修为皆因神魂之法极其损耗神魂。若是境界未达而强行召唤,轻则神魂受创,陷入昏厥。重则神魂被毁,或痴傻,或湮灭。针对于此,林白强行召唤了无常虚影,都是为了能够引动兄长的联动,为李安民削去一大阻力。

可是天不遂人愿,林白万万没想到,虽然她成功的引动黑童子也召唤出了黑无常的虚影,可是哥哥林黑非但没有陷入了昏厥,反倒是控制的游刃有余,甚至仍有余力反哺至自己的身上。感受到林白所修的同源阴气源源不断的涌来,支撑着自己维系着白无常虚影的运转,林白忍不住一阵头大,惊骇道:“这是何故,难道哥哥已经突破到了地境不成?”

黑童子当然没有突破到地境,之所以他能够游刃有余的支撑着黑无常的虚影,皆是因为他神魂之中深植着的一粒种子。

望着身旁黑童子大发神威,身后浮现狰狞可怖的黑无常虚影,李安民皱着眉头,脸色有几分焦灼。虽说黑童子凝结无常虚影期间动弹不得,可是李安民依旧站在原地观望,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原因无他,只因他的退路已经被书老二带来的百余骑兵封住。

无奈之下,李安民只好堂堂正正的站在了黑童子的对面。看着气焰冲天的黑童子,少年郎眼珠子转个不停,暗暗思索着应对之策。他朝四周瞄了瞄,忽然眼前一亮,李安民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口中轻轻说道:“有了。”

话罢,少年不再迟疑。只见他脚尖轻点,霎时,少年郎周期黑气萦绕,直冲黑童子身后的无常虚影而去。黑童子眼眸皆黑,感受到了

少年郎的异动,身后的双目轻阖的无常虚影陡然间睁开了双眼。矮瘦的黑无常感受到了少年郎身上的幽冥气,脸上明显地露出了几分迟疑。他观望了片刻后将眉头一蹙,双眼轻转,转身间伸出了大手朝李安民猛然拍了过去。无常虚影乃是黑童子体内的天地之气构成,这一拍之下,自然带着天地之间的威严。只听闻龙首林中的风声更紧,呜咽之下,扫过了林间的老叶,荡平了四散的尘埃。问听这阴风呼啸,不管是骑卒还是书老二瞬间脸色凝滞。实力稍差些的骑卒已然捂住了脑袋,躺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滚,口鼻之中迸溅出了鲜血条条。

李安民直直的站在掌风之中,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威势,他应接不暇,转身之下就被黑童子身后的无常黑影一下子扇飞了出去。少年郎的身子像是脱了线的风筝,再一次重重的被拍打在了地上。李安民重重的咳嗽了两手,他瘫坐在地上,伸手抹去了嘴角的鲜血,沉沉的望着黑童子,喃喃说道:“不是说是神魂攻击吗,怎么还能造成实际上的伤害啊。”

站在后方的书老二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他超前走了几步,望着少年轻笑着说道:“呵呵,小子,你未免太过天真。黑童子这天地之气是裹挟着神魂之力,可是天地之气就是天地之气,引动的掌风却是实实在在风啊。”

李安民听到这话露出一副茅塞顿开的神情,他站起身来扑了扑身上的土灰,紧接着对着书老二拱手谢过,出声言道:“哦,原来是这样,多谢书二爷指点。”说罢,李安民再次摆开架势,站在了黑童子的身前。

看着李安民嬉皮笑脸的模样,书老二忍不住一阵气急,怒气冲冲的对着李安民吼道:“呵呵,臭小子就是嘴硬。黑童子,莫要留手,使用全力,给我灭了他。”说着,书老二从书篓子里掏出了一道木牌。木牌被他高举在手中,上面隐隐可见几股丝线,连着到了黑童子的身上。李安民看到木牌后,不着痕迹的朝着林白望了一眼。见林白也轻轻的对他点了点头,少年郎心中这就有了算计,心中暗暗道:“这就是黑童子的魂牵啊。”

只见魂牵逃出来的一瞬间,平日里仿佛冰山一块的黑童子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他露出一副狂躁不安的神情,嘶吼着朝着李安民冲了过去。随着黑童子的暴走,他身后的黑无常虚影却是沉沉的定在原处没有动弹。

黑童子身形如电,他再次紧紧握住了那把神奇的匕首,一次又一次逮住了机会,狠狠的朝着李安民冲杀过来。

黑无常虚影不动如山,经过了方才的试探,他似乎少了许多了的顾虑。只见他或是大手一挥,或者开口狂啸。总之每每一动,总会卷起阵阵阴风,直冲李安民而去。

少年郎匆忙的闪躲,黑无常的阴风震慑心魂,稍有不慎救回陷入凝滞。而黑童子就像是一个隐藏

在黑暗中的猎杀者,他手中的弯曲匕首就是最锋利的毒刺,随时准备逮住机会给出致命的一击。在黑无常加持下的李安民忍不住有些狂躁,不过短短几个回合,他的身上就多出了许多道口子。

李安民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应对之法。他知道,此战的关键单并不在黑童子,而在书老二。黑童子毕竟是受了种魂术才会书老二控制,一旦解决了书老二,相信林白也可以放开手来帮助自己制服自己的兄长。少年郎已经观察了良久,他发现书老二手段虽多,可是体质却是奇差。而且李安民此前一直没有在他面前施展出剑气修为,因此书老二难免对他有些轻视。所以李安民相信,若是他趁着书老二不备,以他锋利剑气的破坏力,一定能够一击将其击杀。可是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剑气虽然锋利,但是却不能离体。李安民和书老二之间除了一众浮云军骑卒以外,更是横亘着黑童子和他背后得黑无常虚影。少年郎缺的不是攻击,而是距离啊。

少年郎苦心思索着应对之策,随着伤口越来越多,纵使少年郎自愈力极强,如今也慢慢感受到了吃力。况且黑童子手中弯刀带着黑无常的天地之气属性,具有一定的腐蚀性。在李安民身上留下伤口后,少年郎清楚地感受到了丝丝的灼热,恢复起来也更为缓慢。渐渐地,少年郎行动有些迟缓。稍不经意,就见一阵裹挟着灰气的阴风直直的扑到了自己的面门之上,李安民神情一凛,想要闪躲已是来不及了。不过片刻只见,他就感受到了识海之中的刺痛,就在此时,隐藏在一旁伺机而动的黑童子终于再次逮到了机会,鬼魅一般的飘到了李安民的身前。只见黑漆的刀刃处寒芒一闪,黑童子的致命一击刹那间就落到了李安民的脖颈之上。

李安民神色悲悯,他已经感受到了来自神魂之中的示警,身体止不住的战栗。可是怎么奈何黑无常发出的阴风直直的钻到了少年郎的识海之中,瞬间爆裂开来,少年郎只举得脑中震荡,耳中嗡鸣,他瞬间丧失了对于肢体的控制之力,无论他如何挣扎,却都丝毫动弹不得。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发出了一声悠然的长叹,感慨道:“唉,万万没想到,我李安民竟然命丧于此。老爹,流萤,凡凡,还有贞贞,我去了。”

就在李安民面色决然,准备坦然赴死之际,忽然一道人影从龙首林中冲了过来。此人身形如电,脚尖轻点,好似燕雀舞在云端般的悄然无声。倏忽之间,一道细微的轻风铺面,李安民忽然听闻到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正在他迟疑之际,紧接着就感受到了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猛然间将其拉出了黑童子的攻势之中。

少年郎知道有人来援,于是兴奋地睁开了双眼。可是当他看清眼前方才救助了自己的人后,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副错愕的神情,难以置信的出声问道:“怎么是你?”

第八十九章 战(二):宋倩儿来援

话说李安民一招不慎,竟被黑无常的阴风命中,整个人陷入了凝滞之中。而伺机待发的黑童子恰逢其时逮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猛然伸出了弯刀,对准了少年郎的脖颈。就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龙首林里飞出了一人出手来援,在关键时刻一把将李安民拉出,躲过了黑童子的致命一击。

待身形落定,少年郎惊喜的朝着来援住自己的人望去,谁知脸上的惊喜变成了错愕,因为救助自己的人竟然与自己有杀父之仇的宋倩儿。李安民直勾勾的望着宋倩儿满头大汗的脸庞,疑惑地问道:“怎么是你,你为何要救我?”

宋倩儿一路疾驰来援,没有片刻的停歇。汗水加上绵绵秋雨早已经把这个身形修长的女子浑身打湿了,俊逸的长发附着着雨水,紧紧地粘在额头上。宋倩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前起伏不定。听到了李安民的问题后,她没有看向少年,只是绣眉紧蹙的望着黑童子和黑无常虚影,一脸傲娇的说道:“你是我的杀父仇人,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我的手上。”话音未落,宋倩儿突然瞪圆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焦灼,猛得跃起身来,又把李安民拉向了一旁。而两人方才的落脚之处,被黑无常发出的一道气浪狠狠的轰出了一个坑来。

见黑无常掀出的掌风来势汹汹,宋倩儿只顾念着拉着李安民闪躲,直到现在才发觉方才情急之下,自己拉住的不是李安民的衣袖,竟然是少年郎的手掌。李安民听到了宋倩儿的皆是痴傻般的憨笑两声,嬉皮笑脸的对着宋倩儿说道:“嘿嘿,为何你傲娇的样子到有几分可爱。”

宋倩儿听闻这话瞬间羞红了脸,她恼怒的伸出一脚踹在了少年郎的身上,怒气冲冲的大吼道:“滚!”

站在一旁观战的书老二见到场中又出现了一个神秘的修士,竟然将李安民于危难之间救了去,他心中一阵气恼。书老二身形站前一挺,伸手指向宋倩儿,恼羞成怒的怒喝道:“来者何人,何故要来救他。你可知老子乃是何人,竟然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就不怕耗子太大,撑破了你这狗肚子。我可告诉你,老子此行可是替浮云军办事,浮云军的名号想必你不会没有耳闻,若是坏了他们的好事,哼哼,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书老二怒火中烧,戟指怒目的冲着宋倩儿连声吼道。宋倩儿听到了书老二的叫喊,非但没有害怕,反倒是一脸森寒的低声喃喃:“真是聒噪啊。”说着,她转头望向书老二,投给对方一个冰寒刺骨的眼神,赫然而怒的反击道:“若不服便下场一战,若是不敢下来就闭上你的臭嘴。”

书老二听闻这话,整张脸瞬间就涨成了绛紫色。如此挑衅,照理说书老二本应早就跳下场中一战了,可是谁知他眼珠子转了转,深呼了两口气。紧接着他铁青的脸色渐渐淡去,转而微笑着望向宋倩儿,轻笑着说道:“呵呵,汝等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怎

能劳我亲自出手。对付你们,由我黑白童子就够了。”话音未落,他又从背后书篓里掏出了一根枯枝。枯枝漆黑一团,上面布满了锈蚀的空洞,似乎只需轻风一吹便会飞灰湮灭似的。书老二将枯枝对准了站在原地装成呆滞模样的白童子,只见他手中生出一团团略带红粉气息的天地之气,汇集到了枯枝之中。只见枯枝上勾连着几根若有若无的青丝,直接勾连到了白童子林白的识海之内。霎时间,李安民和白童子都把目光齐刷刷的对准了那根枯枝,他们知道,这就是书老二用来约束和控制林白的魂牵。

感受到了书老二利用魂牵施展开的摄魂之力,林白似乎听到了识海中传来一道不容置疑的威严之声。可是先前李安民已经利用种魂术将林白的神魂唤醒,所以即便是魂牵之力有震慑之能,可是林白却还是保持了一丝清明。被操控之下的她感到脑袋有些浑浑噩噩,身体也跟着不明所以朝着李安民和宋倩儿走去。

宋倩儿冷冷的瞪了书老二一眼,不屑的说道:“呵呵,真是无胆鼠辈。”一边说着,宋倩儿一边拉着李安民匆忙的躲避黑童子和黑无常虚影带来的麻烦。就在此时,宋倩儿看到了白童子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正在缓缓朝着二人走了过来。若仅是如此倒也无大碍,只是起身后凝结的白无常虚影也随之而动了。黑白童子二人不仅仅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两人所修功法也是同宗同源,互相调剂的组合功法。黑童子夺魂,白童子索命的说法在安平、磐岭两州依然被许多人熟知。若是此时白童子以及起身后凝结成的白无常虚影也加入战场,只怕两人联合起来的战斗力绝不是一加一这么简单。

“喂,这是什么情况,小白子的魂种不是被你清除了吗,怎么看眼下这架势是要跟你这个主任不共戴天啊。”宋倩儿伸手,一掌拍在李安民的后脑门上,一脸疑惑地问道。原来先前几日,宋倩儿和林白在马车里共度了许多时光,彼此早已熟络。因此,宋倩儿见林白以及她背后的白无常虚影开始动了的时候,心中很是不解。

“种魂术很特殊。施法之人需要通过一物来操纵魂种,而这物件就叫做魂牵。而小白的魂牵还掌握在书老二的手中。小白识海里的魂种我随时都可以清除,可是魂种清除必定会一发魂牵的异动。到那时,是老二只需神念一动,魂种便会自毁,皆是小白必然回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李安民目光炯炯的望向林白,轻轻地在宋倩儿耳畔喃喃说道。

宋倩儿闻声脸色一紧,他朝着书老二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定格在书老二手中紧握着的那根枯枝上。宋倩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低声对着李安民嘀咕道:“原来如此,那魂牵莫非就是书老二手中的那根枯枝不成?”

李安民轻轻颔首,默然不语。宋倩儿呵呵轻笑两声,出声说道:“就知道你小子没有彻底清除种魂术的本事,说不定当初说

要给我种下魂种都是唬人的。”紧接着她悠悠的发出了一声长叹,一脸苦涩望着李安民,无奈的说道:“眼下怎么办,想必你也听说过黑白童子的名号。两兄妹配合之下,已经是极为难缠的了。更何况是有黑白无常这等先民时代就存在的神秘威能,只怕以我们两个的能力抵挡不了分毫啊。”宋倩儿低下头来冥思苦想,最后他眼前一亮,对着李安民说道:“不然我们想办法逃走吧,我看他们也就百十人,想逃走倒也不难。”

宋倩儿心情急切,一下子提出了许多建议,可是李安民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他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朝着自己缓缓走来的林白。直到宋倩儿气不过,一脚踹在了李安民的腿上,羞恼的喝道:“你自己不说话,我问了你也不答,这是何道理?我好心帮你,莫非你这般不识抬举,哼,就当老娘多管闲事,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听到宋倩儿负气将要离开,李安民终于笑了笑,一脸平静地开口说道:“莫要生气,你所说的我都听着呢,只是心中有所思量,所以并未作答。以我们现在的情况,逃走已然是痴人说明。你可知道这群骑卒来自于浮云军中,虽然明面上只有区区百人,可是我可不敢保证是否有大部队在后方接应。浮云势大,一旦我们被盯上,就断然没有逃离的可能了。况且我心里已经有了应对之法,只是此法还万万离不开你的帮助。”

宋倩儿努力的平复心中的郁闷之气,她冷着脸望着李安民,面无表情的索道:“我姑且相信你,说罢,接下来我们怎么应对?”

李安民摇头晃脑的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帮我先拦住黑童子即可,至于小白嘛,嘿嘿,山人自有妙计。”

说罢,李安民摇晃着身子,大大咧咧的迎着白童子走了过去。只见他身上黑气萦绕,脸色尽是嚣张之意。看着李安民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不管是宋倩儿还是书老二都忍不住一阵暴汗。尤其是宋倩儿,一边匆忙应对黑童子的攻势,一边惊疑不定的喃喃自语:“这小子倒地靠不靠谱,这模样,莫不是被吓傻了吧。”

只见白童子将头低低的垂下,一边朝前走一边捂着眼角抽泣不止。其哭声凄厉,如怨如诉,好似万鬼齐喑,令人毛骨悚然。起身后白无常虚影尤为不凡,只见高高的长帽下吊着一张瘦长的惨白的脸,而脸上的长舌却低低的垂下,随着白童子的哭声,白无常的虚影也微微颤抖着,发出阵阵刺耳而又尖锐的哭声。场中众人顿时惊颤,露出丝丝惧怕之意。可是李安民的气焰却是极其嚣张,满脸都是不可一世。他眼神睥睨的望着白童子,放声大吼道:“呵呵,什么黑白童子,黑白无常,老子天生神人,专治各种阴森邪物。”紧接着,他猛地一下子跳到了白童子身前,伸出右手朝着白童子一指,而左手却叉在腰间,气焰嚣张的喝道:“呔,兀那小鬼,还不速速退下!”

第九十章 战(三):倒下吧 白童子

龙首林上乌云密布,风急雨骤,电闪雷鸣,其声势不可谓不壮大。黑白童子齐齐唤出无常虚影,黑无常啸声凄厉,白无常哭声哀怨,好似屹立于人间的两座山峰,更是状若惊人。宋倩儿苦于凭借一己之力牵制黑童子,已然是捉襟见肘。好在她身法轻盈,虽是气喘吁吁,累的满头大汗,可是左右腾挪间但也勉强能够支撑。

可是反观李安民,面对着同样狰狞可怖的白童子,他却表现的气定神闲。少年郎左右摇头晃脑,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神情,口中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就直直的朝着白童子走了过去。待距离白童子不过三五步时,少年郎忽然站定身形,伸手朝着白童子和其身后的白无常虚影轻轻一指,叉着腰高喊道:“呔,兀那小鬼,还不速速退下!”话音稍露,就见李安民的指尖弥散出一股微不可查的黑气,晃晃悠悠的朝着白童子蔓延而去。

李安民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早已经引起了场中所有人的关注。许青松和他的骑卒兄弟们见李安民自信至极,都以为这位高深莫测的少年是个隐藏极深强者,想着接下来恐怕可以见识到惊天地、泣鬼神的绝招了。可是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他们苦苦等待,准备大开眼界的绝招居然是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骑卒们瞬间暴汗,纷纷惊呆了,咧着嘴吧哭笑不得。

“这小子可真能整活,这道子黑烟若不是从他手指里发出来的,老子还当是他放了一个带着眼色的狗臭屁呢!”骑卒当中不知谁是看不下去李安民这雷声大雨点下的伪装,忍不住出声吐槽道。

许青松闻言回身瞪了出声的骑卒一眼,警告道:“放肆,休要在书大人面前说这些腌之语。”许青松可是在客栈里见识过书老二的手段,这人性子阴沉,喜怒难测,他不可愿意因为手下兄弟们的放肆之语再令书老二不爽,节外生枝。书老二听到这话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许青松的肩膀,和蔼可亲的说道:“唉,无妨无妨,许老弟莫要太过认真了,况且这兄弟说的对啊。这小子可不就是用手指头放了个狗臭屁吗,哈哈哈。”听到书老二这话,许青松自然不敢再多言语,拱着手对着书老二陪着笑脸,与众兄弟们一起笑做一团,说道:“大人说的不错,是狗臭屁,是狗臭屁。”

书老二大笑着走了出来,伸手指着李安民,一脸戏谑的打趣道:“我说王大安,你莫不是被黑白童子的浩大声势给吓傻了,就凭借你这股子轻烟,还敢嚣张的自夸神功盖世?”

就连宋倩儿看到青烟后,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了。她呲牙咧嘴的望着李安民,咬着牙说道:“我说臭小子,你到底行不行。不要瞎逞能,丢了性命我日后找谁去报仇雪恨。”

听到了众人或嘲讽,或质疑,李安民都不为所动。自始至终他都保持着一副成竹在胸的气定神闲,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尽显自信之色。少年郎回身对着宋倩儿咧开嘴角

,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的眼里带着些许玩世不恭,挑逗道:“我说宋姐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同行了数日,在马车里渡过了多少个寂寞难耐的夜晚。我行不行或许别人心里没底儿,但是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宋倩儿自然听出了李安民话里的轻佻,她冷下脸来,怒气冲冲的吼了句:“滚!”李安民问听后哈哈大笑,紧接着他转身望向书老二,将脸色一沉,不屑一顾的出声说道:“我说你们可真是井底之蛙,好歹也活了大半辈子了,难道不清楚天地之力不在于形,而在于神的道理吗。老子这道轻烟虽然其貌不扬,可是其中却蕴含着无上的天地大道。接下来你们就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瞧着,我只需数到三,这白无常虚影一旦感知到我的天地之力,必然顷刻间消散于无形。甚至就连你书二爷的掌中宝,白童子也会抵挡不住我的浩然正气,不死也得晕倒!”

“呵呵,王大安,我看你小子是真的疯了,竟然能说出这等胡言乱语。”书老二望着李安民冷笑两声,出声说道:“好,二爷我今儿就在这儿给你一个单独对抗白无常的机会。我就在这儿好好看着,看你如何被白无常碾成渣滓。”紧接着书老二掏出了黑童子的魂牵,暗暗念叨几声,随后黑童子身形一滞,瞬间就收起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来望向了李安民和妹妹白童子。

“真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李安民傲立风雨之中,伸手轻轻抚了抚下巴,喃喃道:“看来我要考虑考虑续些长须了,不然总缺一些气吞山河的豪迈。”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双眼紧紧地盯住了林白的眼睛,沉声开口数道:“一!”

白童子双瞳纯白,丝毫不为李安民的喊声所扰。

少年郎并不气馁,他始终紧紧地盯着白童子的双眸,再深吸一口气,大吼道:“二!”

李安民的声音打了几分,而白童子虽然依旧一副双眸纯白的模样,可是脸上表情却微微有些变了,露出了一丝的迟疑和不解。

少年郎嘴角一撇,露出一副邪魅的笑容。他望着白童子,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轻咳一声,温柔的喊道:“三。”音浪不强,却带着神奇的穿透力,穿过了风雨的狂呼急啸,穿过了雷霆滚滚轰鸣,落到了白童子的耳中。

少年郎屏气凝神的盯紧了白童子的双眸,他叉在腰间的那只手已经情不自禁的紧紧握成了拳头。这一瞬间,李安民感受到了四下时间的凝滞,“滴答、滴答”颗颗水珠从他的脸颊滑落,跌落在地溅成了四散的水花。甚至李安民都不知道,这滚落的水珠究竟是从天而降冰寒秋雨,还是他紧张之下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三声依然喊出,可是白无常虚影依然傲然而立,白童子也是稳稳当当的站在远处。不远处的宋倩儿紧张的握紧了拳头,见到此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掩盖的黯然失色。反观书老二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狂

喜,他气焰嚣张的放声大笑起来。

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紧紧地盯住了白童子的双眸。他忍不住砸吧着干燥的嘴唇,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他在等,苦苦的等,等待纯白之中,哪怕一丝一毫的片刻清明。他在赌,赌自己对于种魂术的了解和掌控,也是在赌白童子对自己的忠诚和对自由的无限渴望。等待无疑是最令人不安,最令人无助的事情,尤其是在这等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可是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李安民等到了,李安民赌对了。

只见白童子双眸之中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光亮,可是少年郎却是眼前一亮。只见他猛一跺脚,做出气吞山河的无敌之势,李安民猛吸了一口气,对着白童子歇斯底里的放声啸道:“给我昏迷吧,白童子!”

少年郎声嘶力竭,少年郎喊声震天,似是直直的穿透了头顶的压压黑云。

这一刻,李安民和白童子对视了一眼。少年脸上露出了一丝柔和,白童子最淡淡的扬起了嘴角。这一刻,站在李安民眼前的终于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小鬼婆白童子,而是想要紧紧扼住自己命运的咽喉的少女林白!

“咦咦咦,快快快,快看那里。”

“难道这小子说的是真的。”

宋倩儿已然无望,沮丧的垂下了头。书老二早已经摆出了胜券在握的嚣张,正在四下向往的狂笑不止。可是就在此刻,他们统统都被李安民的啸声引起了关注。听闻四下骑卒的议论纷纷,书老二的脸色笑意凝滞了几分,他吞咽了两下口水转头朝着场中望去,瞬间整张脸拉长了几分。而宋倩儿脸上却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激动地叫出了声来。这一刻她忘记了深植于脑海中的血海深仇,这一刻她眼前的少年不再是他的杀父仇人,而是对她细心呵护,连夜为自己的皮靴缝上兔皮的小男人。

只见李安民身前高耸的白无常虚影自上而下的在一点点溃散,被秋雨打透,被秋风吹散,被雷霆湮灭,尽皆消散在了空中。而反观林白,虽然双眸仍是保持这纯白,可是却从口中狂喷出一道殷红的鲜血。白童子脸上挂着一丝柔和,轰然间倒在了秋风秋雨浇灌的泥泞之中。

书老二见状盛怒,他气的压根儿痒痒,气急败坏的拿起了黑童子的魂牵,恶狠狠地等着李安民,咬牙切齿的低声嘶吼到:“黑童子,给我杀了他,给我把他撕成碎片!”

话音未落,就听场中一阵狂暴的啸声。不只是因为受了魂牵的控制,还是出于对妹妹跌倒在地的担忧和愤怒,总而言之,黑童子抱走了。

只见黑童子大张着嘴巴,狂呼乱啸着。他高高的举起了双臂,重重的拍打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他干脆扔掉了手上的诡异的弯曲匕首,直直的对准了李安民横中直撞的冲了过来。更令少年郎胆战心惊的是,放在一直屹立在原处不动的黑无常,居然睁开了双眼,开始移动了。

第九十一章 战(四):九步破境 人境圆满

随着白童子的倒地,白无常虚影也随之溃散。可是未等李安民稍加喘息,黑童子协同其身后的无常虚影便开始暴走了。黑童子悍不畏死的横冲直撞,而黑无常也是怒目圆睁,影随风动,朝着两人笼罩而来。

宋倩儿轻呼一声,跳到了李安民的身旁。她方才承受了黑童子的悍然一击,这会儿体内气血翻涌,脸色通红。他拍了一下李安民的肩膀,轻声说道:“你不是有对黑白无常的应对之法吗,能不能再施展一次你手上的黑气,把黑童子也打晕好了。”

李安民冲着宋倩儿苦笑一声,凑到了宋倩儿的耳畔,低声说道:“你还真是傻的可爱,我哪里有什么对抗白无常的能力,方才只不过是唬人的罢了。”

宋倩儿眉头一皱,惊异的出声问道:“那小白她怎么昏倒了?”

“你莫不是忘记了,我曾经施展种魂术,为小白恢复了神智的清醒。方才我指尖的黑气只不过是体内的一缕天地之气,并无甚大威能。之所以方才白无常虚影能够溃散,都是小白自己强行逆转灵力,生生断去了虚影的灵力供给。功法逆转,何等艰难危险,小白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吐血昏迷的吧。”李安民扫了一眼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林白,有些疼惜的轻声言道。

宋倩儿闻听这话,眉眼之间流转不定,最后直直的望着李安民,一副沉思的模样。李安民抬头看到了宋倩儿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惊讶的问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宋倩儿闻听此言,反常的没有生气,双眼之中尽显回味悠长,沉定的说道:“我知道了,是不是之前我走之后,你就定下了眼前的计策。一定是这样,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心思竟然这般缜密。方才小白的昏迷一定是你之前就与她串通好的,所以才演出了这场好戏,对不对?”

李安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回答宋倩儿的问题。他轻叹一口气,轻声说道:“呵呵,专心应敌吧。”

其实哪里有什么心思缜密,方才举动不过是李安民的急中生智的临时起意。之前他并没有与林白有过任何的交流,之所以没有解释,是因为李安民觉得人们往往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纵使他舌灿莲花,说的天花乱坠,都抵不过旁人心里的认定的事实。反倒是解释的多了,会让人觉得你更加虚伪。令他心中忧虑的还是白童子,无常阴阳法本就是神秘莫测的神魂类法门,方才白童子生生逆转了功法的运行,散去了白无常虚影,恐怕自身承受的伤害不低。甚至有可能会伤及白无常的神魂,纵是痴傻也不为过。

看着少年郎意味深长的笑意,宋倩儿眼珠子转了转。她凑到了李安民的身旁,惊疑不定的出声问道:“黑童子和黑无常虚影可是不好对付,老实交代,你心里究竟有没有应对之策?”

李安民望了望眼前的气吞山河的黑无常,又望了望横冲直

撞的黑童子,他嘴角一撇,对着宋倩儿说道:“应对之策自然是有,只不过还要看你愿不愿意配合了。”

宋倩儿闻声一滞,静静地看着李安民默然无语。她沉静了良久,忽然恢复了先前的冷淡,语声冰冷的出声说道:“李安民,莫要忘了你我之间可是有血海深仇。之所以此次我会助你,不过是因为我夫之死如今看来存有诸多疑点,我自是不愿我父亲死的不明不白,但同时也不愿意错杀表犯而任凭真凶想要法外。可是你的城府太深,先前小白的事情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大有可能利用今日的战斗将我陷于死地,这一点我不得不防。所以,我可助你,但会量力而行。”

李安民闻听此言,嘴角一撇,轻笑着说道:“这是自然,说起来我倒是没见识过你真正的实力,不知你能否帮我分担去黑童子带来的压力。不求将其击溃,只要牵制住即可。愿与不愿,全在你你一念之间。”

“只需要我牵制住黑童子,你要知道真正可怕的是那黑无常的虚影啊。”宋倩儿心头微震,惊讶的问道。少年郎闻听此言,一脸真诚的望着宋倩儿的双眼,重重的点了点头。宋倩儿深吸了一口气,她转身望向黑童子,郑重其事的回答道:“好,我姑且信你一次。你放心施展你的手段,这黑童子交由我来对付吧。”

话音一落,宋倩儿的身形就飘飞了出去。黑云压压,漆黑一片,可是随着宋倩儿气息一定,玉手一挥,就见掌风所到之处瞬间想起了一阵阵细微的嗡嗡声。不多时,就见宋倩儿周身萦绕其一片片莹绿色的光点,一闪一闪得,煞是好看。细细察之,那光点竟然是一只只闪动着翅膀的萤火虫,以宋倩儿为中心翩翩的飞舞着。只见宋倩儿翩然落地,对着黑童子指尖轻点,在空中勾勒出一个神秘的符号,轻声啼喝道:“宵烛之术,起。”话音未落,就见空中团团萤火虫尾端凝在一起,化成了一只晶莹透露的绿色烛火。火光闪耀,直直的照向黑童子的双眼。黑童子先是不以为意,仍旧直冲着李安民横冲而去,可是少年郎却是留意道黑童子一往无前的冲势竟然生生有些迟缓。一来二往,黑童子终于察觉到了异常,他狂啸着捂住了脑袋,开始调转了望向,面目可憎的冲着宋倩儿冲了过去。

李安民又看了宋倩儿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喃喃说道:“看来这宋家姐姐真的是得了莫大的机缘,看这施术之法,颇有一些先民的古韵,她手中勾勒的像极了先民文字,只不过是依葫芦画瓢,得其形而无其神罢了,看来她口中所述之师门,背景极深啊。”

少年郎只沉吟了稍许便调转身形朝着黑无常走了过去。他死死的盯紧了黑无常睁开的双眸,身上开始萦绕其淡淡的幽冥黑气。

一步,少年郎眼神凝实,幽冥气如丝如缕。

黑无常虚影双目圆睁,睥睨天下,不屑一顾。

三步,少年郎眼中忽现模糊剑影,幽冥

气有如指粗。

黑无常虚影眼里现出玩味笑意,嘴角一撇,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嘲讽。

五步,少年郎双眸中剑影初现端倪,露出剑柄模样,幽冥气已经萦绕了周身。

黑无常虚影双眼睁圆,露出了一丝惊诧,似是对少年的气势有所熟悉,可是却依旧朝着李安民飘然而去。

七步,少年郎眼中剑影全现,剑尖处晗光流转,幽冥气已经铺天盖地的轰然而起,肆意的蚕食着龙首林中的飘摇风雨。

无常虚影终于止住了身形,他的双眸里现出了震怒之意,稳住了身形,开始了仰天长啸。随着啸声响起,龙首林中开始充斥起了遍野的哀嚎。

九步,少年郎不为所扰,眸中剑影调转方向对准了好似山峰之高的黑无常虚影。与此同时,少年郎背后生出了一只硕大无比的兽首虚影。细细察之,那神秘的兽首虚影竟然是一只眼神忠流露着冰寒的硕大蛇头。巨蛇吞吐着鲜红的信子,张口一吸,就吞下了半天的天地之力。

黑无常和蛇首虚影纷纷发力,聚集着龙首林中的天地之力。灵力流动,引起了狂风大作,席卷着丘中林木,卷起了漫天的尘埃。刹那之间,龙首林中高木都被疾风压弯,纷纷倒向了黑无常和蛇首虚影之处。

书老二带着浮云军骑卒纷纷急忙后撤,马儿也被天地之力所惊,纷纷撩起了四蹄四散而逃。众人已经感受到了风的吸力,纷纷紧紧地抱住了身旁的巨树,免于被狂风席卷,碾成肉末的悲剧。书老二脸色冰冷的站在狂风之中,即便他已然是所有小成的修士,可是此时身形也在风中摇摆。他望着少年郎身后的蛇首虚影,沉沉的思索着,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冰冷,喃喃的说道:“这大蛇,莫非是传说中的蛇不成?”

再观李安民,少年郎朝前九步,一步一变,终是换出了右手腕处的那神秘的异兽虚影。随着蛇首吞食着龙首林中的天地之力,转而化成了精纯的幽冥气,化为自身之力涌入了体内。李安民只听闻身体里接二连三的发出几声脆响,他瞬间感受到了自己对天地之力的感知范围瞬间翻了几倍,而且他清晰地察觉到了狂涌而至的幽冥气之中竟然藏着一股罕见的灼热。少年郎脸色狂喜,虽然他不知道是因为随着幽冥气的融入己身,还是那股罕见的灼热气息,总而言之,他破镜了,而且是连破两境,直直到达了人境圆满的境界。

“胡大将军,还得多谢你在我临行前为我施展了醍醐灌顶之术,一举扫除了人境修行路上的桎梏啊。”少年郎回忆起那日胡边草的良苦用心,有些感激的喃喃说道。话罢,少年郎脸上露出一股决绝之色,望着黑无常的虚影,他双脚猛得朝地上一踩,踏着龙首林坚实的地面冲天而起,直奔黑无常虚影而去。

“给我破!”

呼啸声中,锋芒毕露的李安民手握成拳,融在了黑无常的虚影之中。

第九十二章 战(五):书老二 亡

话说随着蛇首虚影吞噬龙首林内的天地之气,少年郎向前九步,便已然踏足人境圆满。

紧接着,少年郎气息完足,以双脚捶地,猛然间拔地而起,只见他声若惊雷,思索闪电,刹那间便已然以无畏之势,破入了黑无常的虚影之中。

这一瞬间,龙首林中的时间仿佛陷入了凝滞,风停雨歇,云散雾去,鸦雀无声。躲过了飓风席卷的众人全都齐刷刷的抬起了头,一脸惊骇的望向了战场。小山般的黑无常虚影忽然凝滞不动,钻进了虚影之中的李安民也不见了踪影。

书老二眉头紧锁,惊惧之下,他远远地站到了战场的边缘,忐忑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而随着黑无常的凝滞,黑童子也承受不住了宋倩儿的游击,蹲伏在地上用双手抱住了脑袋,露出了一副痛苦的模样。

脱开身来的宋倩儿暗暗地握紧了拳头,她不停地吞咽着口水,痴痴的望向那团沉静的黑影。

与此同时,蛇首虚影不知何时,已然消散了。

众人就这样等了足足半刻钟,终于只听龙首林中发出了一道清脆的鸣声,紧接着寂静无声的天地之间忽然响起了一声叹息,紧跟着的是一阵轻笑,随后就听到李安民的声音传了出来:“唉,可惜手里没有剑啊!”叹息里藏着悲哀之情,轻笑了夹杂着洒脱之意,话语里裹挟了无奈之感。

书老二听到了李安民的话声后面露狂喜,他激动地从龙首林的废墟中站起身来,扑腾掉粘在身上的枯枝和灰土,书二爷放声长笑,肆无忌惮的叫嚣道:“哈哈哈,我就知道以黑无常虚影的实力,绝对不会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王大安,即便是你九步破境又如何,即便是你势若惊天又怎样,上天是眷顾我的,你还不是一样败在了黑无常的虚影之下。”

宋倩儿闻听此言,忽然脸色一变。只见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不定,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自己自己究竟该如何选择。听李安民这语气,只怕是这小子落败了。而摆在宋倩儿面前的是两个选择,一是明哲保身,转身离去。二是拼尽全力,冒险尝试去救援。似乎答案早已经注定,宋倩儿拜入了极其强大的师门之下,况且李安民还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不管是为了前路考量,亦或是对过往的终结,答案都应当是前者。可是偏偏宋倩儿的心却在她抬起脚步想要趁乱逃离的一瞬间动摇了,他脑海里浮现出少年郎的细腻温柔,浮现出了他穿针引线的身影,浮现了他悍不畏死的模样。“哼,穿着你为我缝制的兔皮靴,我总要报恩不是!”宋倩儿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皮靴上的兔皮,瞬间就为自己找到了前去救援的借口。只见她凤目一睁,露出了沉沉的坚定,宋倩儿冷哼一声,转过身行,朝着黑无常的虚影冲了过去。

可是书老二的叫嚣声还未落下,宋倩儿也方才朝着前面奔走了几步,就见到黑无常虚影动了。只见黑无常

虚影仰天长啸,嘶吼声漾起了风声呼啸,一阵波纹轰然而起,以无常虚影为中心横扫而去。宋倩儿脚步一缓,就被这道有天地之气凝成的波纹震退了几步。她艰难的睁开了双眼,就看到了李安民的身形已经穿过了黑无常的虚影,面色苍白,似是失去了知觉,双眼紧闭的飘在了战场的南端。而与此同时,黑无常虚影面露凶狠,只见他手握成拳,狠狠的朝着蜷缩在空中的李安民轰击而去。

“小子,快醒醒!”宋倩儿嘶声力竭的喊出了声来,可是李安民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不只是因为黑无常声势太大,还是少年郎方才就已经没有了一战之力。

宋倩儿面色凄苦,眼神里露出了丝丝的绝望,心里满是悲凉。可是反观书老二,已经是喜上眉梢,差点就要雀跃而去了。只见书老二嘿嘿笑着,指着李安民说道:“给我将他轰成渣滓!”

果不其然,书老二话声未落,就看到黑无常的大手直直的轰在了李安民的身躯之上。下一瞬间,受了黑无常权利一击的李安民像是一颗任人摆弄的弹丸一般,直直得被轰飞了出去。好巧不巧的是,少年郎被击飞的方向,恰好就是书老二所在的位置。看着浑身是血的李安民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朝着自己飞来,书老二忍不住高呼出声来。只见他从骑卒许青松那里讨来了一把随身带着的长刀,紧紧地握在了手中。看着李安民越来越近,书老二脸上的狰狞也越发恐怖,只见他嘴角一挑,满眼讥讽的望着李安民,咬牙切齿的说道:“王大安,就让二爷我送你这最后一程吧。”

眼见着李安民就要落到了书老二的刀口之下,宋倩儿知道距离太远,即便是她有心久远,只怕也是力有不逮了。宋倩儿哀叹一声,弯下腰来扯去了靴上的兔皮,紧紧地攥在手里,淡淡的说道:“罢了,既然你结局注定,那么仇也好,情也罢,都烟消云散吧。我会继续调查我父死亡的真相,不论结果如何我会永远保留这块兔皮。就算真的是你杀了我的父亲,也当这可怜的小兔儿代你受了我的报复吧。”言罢,宋倩儿轻抹眼角的泪水,下一瞬间,无数的萤火亮起,宋倩儿瞬间消失了在了战场之中,朝着与冯异分别出疾驰而去。

可是宋倩儿不知道,她方才离去不久,战场之中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话说书二爷将骑卒长刀横于胸前,他双拳紧紧地握住了刀柄,准备一举斩下正朝着自己飞来的青年。书二爷总是别有情调,他极为享受刺激之事,此事他的脑袋里已经想象出了自己一刀将李安民劈成两段的场景。他似乎看到了那喷淋的热血,看到了那可圆滚滚的头颅。随着李安民越来越近,书老二开始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一边计算着与李安民的距离,一边面色狰狞的前后游走,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准角度,在空中就将李安民的头颅斩下。书二爷兴奋地估算着距离,判断着少年郎将要落下的距离,从

十步到八步,从两尺到十寸。眼见着李安民已经到了刀锋所及之处,书老二开始了放声嘶吼,只见他已经横起了刀,将要对着李安民的脖颈斩下。可是就在此时,他忽然浑身一紧,只因他看到原本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王大安”忽然间睁开了眼睛。书老二忽然怔住,就看到少年郎嘴角一撇,淡淡的说道:“正愁没有足够的距离能够击杀你,却没想到你这么自觉,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话已至此,即便书老二再傻也看出了这此中必定是有问题。情急之下,他已躲闪不及,别无他法,书老二只好放手一搏,猛得将刀劈下。可是还没发力,他的眼前就闪耀起了一抹寒光。书老二只举得浑身一亮,紧接着就看到天地的旋转。他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因为他的头颅已经被李安民斩落。

浮云军骑卒见状大惊,他们惊疑不定的聚在一起,纷纷掏出了手里的刀兵,小心翼翼的提防着李安民。少年郎半跪在地上,他轻轻甩了甩手指,收起了指尖迸射而出的六尺剑气。李安民面色冰冷的抬起了头,他用有如九尺寒冰一般的眼神扫过全场,冷哼一声,对着浮云骑卒们喝道:“书老二已死,难道你们想要为他陪葬不成?”紧接着少年郎站起身来,猛得一跺脚,瞬间就惊起了地上的碎石点点。

众骑卒见状大惊,有些举棋不定。还好许青松较为老成,只见他深深地望了李安民一眼,紧接着转过身来对着众骑卒兄弟们说道:“兄弟们,此人是强大的修士,我们万万抵不过。况且我们好些兄弟方才都被飓风所扰,受了不少的伤,不如我们抓紧回去,一来为兄弟们医治,二来也将此件情况如实的禀告将军。此间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邓将军一定有所察觉,他定不会责怪与我们的。”

“对,老许说得对,就听老许的。”众骑卒纷纷附喝,随后就相互搀扶着朝着安宁城走去。只是临行前,许青松再次转过头来,深深地望了李安民一眼,似乎是想将这个少年的模样深深地刻在脑海之中。

待众人散去,少年郎终于扛不住身上的剧痛,轻嘶一声,轰然倒在了地上。就在此刻,忽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真是没有想到,我这弱不禁风的大安老弟居然这么有能力,竟然能够一举击杀书二哥。”

李安民听到这到熟悉的声音身体忽然一滞,他连忙站起身来。看着站在自己身前,手里紧握着铁痢疾的大胖子,李安民立马露出全神戒备的神情,他小心翼翼的朝后退了几步,微微将头地下,脸上露出了几分愧疚,对着身前的大胖子说道:“五哥,对不起。”

“五哥?呵呵,我胖老五莫为小人,哪里配得上尊驾的一声五哥。”胖老五冷哼一声,紧接着他抬起了铁痢疾,直直的对准了李安民,沉声喝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早已经受了重伤。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何人,如若不然,别怪我手上的铁痢疾没有轻重。”

第九十三章 胖五离去

龙首林残破的战场之中,胖老五高抬铁痢疾对准了李安民,他面色沉静如水,双眼古井无波,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安民抬起头来,直视着胖老五的眼睛,笃定的说道:“五哥不必强撑,我知道你待我如同一母胞弟,必定不会对我出手。再者说,既然你目睹了方才的战斗,那么想必你早早地便已到场了。究竟为何隐藏起来我虽不知,但是若是你真的想要动手杀我,只怕早早地就出手了。”

胖老五闻声哑然失笑,他无奈可耐的摇了摇头,出声喝道:“呵呵,真是好深的心思。不过,这次你可是算错了。之所以先前我隐藏不出,因为我与那书老二本就生有嫌隙,我刚好可以借你之手将其除之而后快。随后你们两败俱伤,我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所以,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如若不然,我定叫你命丧于我这根铁痢疾下。”

李安民定定的望着胖老五的眼睛,轻叹一声,随后他掏出了自己藏于怀里的玄雀军令牌,丢到了胖老五的身前,出声淡然说道:“我出身于御守北境的大汉玄雀军,此行是受沈遗南沈帅之命,前往安康城协助太子刘伏浇灭浮云叛军的。”

胖老五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口中喃喃说道:“原来是大汉第一边军玄雀军的人。”随后他目光一定,继续问道:“既然是为了协助刘伏剿灭浮云叛军,那你为何会潜藏至我们的车队之中?”

李安民听到这话脸色忽然冰冷下来,他的眼神中闪烁着阵阵怒火,义愤填膺的说道:“当然是因为我撞见了石桥镇的惨案。追查之中,我遇到了夜下鬼的伏击。随后我们就在石狗崖出口撞见了你们的车队。”

胖老五闻声眉头一皱,面色不解的问道:“石桥镇?我们从石桥镇取走山中玉时,镇中还是一片宁静祥和,你所说的惨案是指什么?”

“什么?你果真不知石桥镇发生了什么?”李安民闻声大惊,原本他一直认定石桥镇的血案一定与谢长风一行人脱不了干系。可是见胖老五这般反应,显然是对其一无所知。这下子李安民的心里可真是犯了嘀咕,谢长风一行人俨然是浮云军的人,而石桥镇惨案又与夜下鬼脱不了干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李安民思前想后,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诡异的想法,难道说这石桥镇惨案的背后,出了浮云军和夜下鬼之外,还有第三方势力的参与不成?

“哼,如此之事,我何至于骗你,快说,石桥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胖老五沉声一喝,出声问道。

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深深地望了胖老五一眼,沉重的说道:“石桥镇被屠,不论妇孺老有,尽皆身首异处。其镇内尸骸累累,血流成河,腥气冲天,惨无人道。”

胖老五听到了李安民的描述,瞬间露出了一脸惊骇的表情,他做出低头沉思的模样,口中喃喃道:“莫不是谢大哥对我们有所隐瞒?不对,谢大哥与我们一同出的镇子,绝无出手的可能。

难道是夜下鬼不成,可是夜下众鬼虽然人人性子阴沉,可是却仍旧见不得过,屠杀一镇的动静可不算小,况且此次他们只是行使对我们的监督之责,万万没有出手的理由啊。”想不通其中的关键,胖老五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他望向李安民,出声问道:“你以为石桥镇的事情是我们做的,因此才潜入了我们的车队不成?”

李安民闻声点了点头,他眼珠子一转看了胖老五一眼,出声问道:“五哥莫不是知道些什么,不妨说来一听?”

胖老五闻声大怒,将铁痢朝地上一杵,出声喝道:“收起你的小心思,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石桥镇的事,绝对不是我们的做的。”紧接着他脸色一阵,朝着李安民走了两步,冷喝道:“如此说来九道儿桥上,老六一队人马被龟甲营箭塔轰成了渣,也是你的手笔?”

李安民脸色一正,他直直的望着胖老五的双眼,笃定的摇了摇头。胖老五见状不言不语,只是紧紧地盯住了李安民的双眼,良久后才继续问道:“那是你联系了刘伏的人,用伏火雷将老二的车队炸成了灰?”

“什么,伏火雷?”李安民闻声露出一脸惊诧的表情,连忙摆了摆手,出声说道:“自打出了玄雀军,我至今还没有跟太子取得联系,怎么可能勾结他们的人呢,这件事我着实不知。”

“哼,这么说来老二,老六的事都与你无关咯,那你为何还要杀了老二呢?难道仅仅凭借着对我们的怀疑,就要将我们的车队分崩瓦解不成?”胖老五情绪激昂,脸上的横肉微微一颤,大声的问道。

李安民沉默了半晌,最后喃喃说道:“不知五哥可曾听闻过道不同,不相与谋。如今安平州大乱,浮云叛贼横行霸道,为祸乡里。正值太子刘伏率军前来平叛,正在这个节骨眼儿却有六十八车满载着山中玉的马车将要前往安康城给什么孔老爷子祝寿。五哥啊,你我尽皆心知肚明,这山中玉究竟是何物,他是大汉王朝重要的军备物资,被号称为攻城利器投石车最好的弹丸啊。我是大汉军卒,正在奔赴战场,你若是我,遇到此事,你管与不管?”

胖老五默不作声,他叹息良久,随后对着李安民说道:“我车队里的弟兄们呢,难道你将他们都杀了?”提了自己手下的兄弟们,胖老五情绪有些激动,他紧握着铁痢疾的手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声音里也充斥着丝丝的担忧。胖老五直直的盯紧了李安民的嘴唇,似乎在期待又在害怕的等待着他最终吐出的话语。

李安民轻叹一声,回答道:“在此番大战之前,为了防止兄弟们为难,我就将他们统统赶走了。向来如今还在这林子里,五哥若是不相信,大可以自己去寻找。”

胖老五闻声,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正如你所说,道不同,不相与谋。你是汉军,我是反贼,立场不同,自然敌对。我本该就此杀你,将你了解,可是念你没有伤及我麾下兄弟的份上,这次我就饶过你。他日战

场上想见,你我自然刀剑相向,再无情分。”他收起了手中的铁痢疾,哀叹一声,面无表情转身离去。可胖老五方才走了几步,就听到李安民急促的叫声响起:“五哥,我是真心将你视为兄长,所以我有一句话想要跟你说。”

胖老五闻声止步,却没有回头,背对着李安民沉声说道:“还有何时,有话快说。”

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出声说道:“五哥,我不知你为何助纣为虐,要为浮云军卖命。我们同为汉人,体内流淌着的都是汗血。何必同室操戈,持刀相向呢。如今正是秋日,身为大汉粮仓的安平州,本应是热血朝天的丰收盛景。不知你一路走来有没有留意,如今的安平州村村离散,家家流离。天地的麦子如往年般的颗粒饱满,遍野金黄,可是却没有了收割的人。稻香镇上,本是热闹的街巷如今却萧条落魄,本应开门迎客的商家却被浮云的人抢怕了,见到生人反倒着急闭门不出。反倒是为祸乡里的地痞流氓,穿上了浮云的教袍,就摇身一变,变成了在轻歌坊里挥金如土的大户。再看你眼前的安宁城,我曾经问安宁城人生性恬淡,迎天下宾朋,送九州友客,可是自打浮云军进了城,就开始了叛变百姓,小到乳子出入解除缴纳银钱,大到老人重病将亡,需要**岁的稚童逃出城门到这茂密的林子里采摘采草。五哥,这浮云军带来的景象,真的是你乐意见到的吗?”

胖老五闻声身子一晃,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开口说话,可是李安民等了良久,却只听到了一声无奈的怅惋。看着身子微微摇晃的胖老五,李安民超前走了两步,继续义正言辞的说道:“五哥,收手吧,我可以带着兄弟们投到玄雀旗下。我们兄弟便可一起喝酒,一起杀敌,一起报效家国,此等生活何不快意潇洒?”

胖老五再次哀叹一声,这次他终于发出了声响:“看到山河离落,百姓不得安宁,我自然也是心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有我不得不留在浮云军的苦衷。”紧接着胖老五深呼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李安民,出声说道:“根据大哥谢长风的计划,我们将各自带领着自己的人,十日后到‘一两粮’事件爆发的安定城汇合。如今算算,十日已过一半,只剩下了五日的光景。至于到了安定城后的安排我就不太清楚了,只不过我曾听书老二偶尔提及过,这次私运山中玉,除了给投石车做弹丸之外,似乎还隐藏着其他的目的。只是谢长风性子深沉,没有跟我们提及。”紧接着,胖老五轻笑两声,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画册,随意的丢到了李安民的怀里。他语声无奈的说道:“希望你能坚持你的道义,好好地保家卫国。”

话罢,胖老五脚尖一点,就飘然远处,消失在了李安民的眼前。少年郎方欲低头捡起被胖老五丢在地上的画卷,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安民闻声神情一滞,心想又是何人,他猛然循声望去,待看清来者时,李安民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第九十四章 文武重聚

在距离安平州万万里之遥的白昶州以南,南蛮之地所属的十万大山里,有着一老两少正在这茂密的深山的里穿行。为首的老人正是“蜂巢”麾下“灵蜂”一脉蜂首,蔡老头。而两个少年一男一女,正是楚慕寒和小睿儿。

大汉九州绵延无际,说起来倒也奇特。安平州里已经是深秋将尽,而在九州大地最南端的十万大山里却还是一副炎热的景象。蔡老头从方圆客栈里生夺硬抢的带走了楚慕寒,他毫无吝啬的倾尽全力的对其培养,只为能将这位未来的蜂巢之主牢牢掌握在灵蜂一脉的手中。所以老头子没有半分半刻的耽搁,直直的带着两人深入了十万大山之中历练。

楚慕寒和小睿儿倒也十分争气,两人似乎是天赋异禀,试炼过程当中境界修为进步神速。尤其是楚慕寒,硬生生的把一把铁剑舞的出神入化,得到了蔡老头连连的赞许。南蛮之人皆精通驭兽之术,可以趋势山间灵兽为己所用。而这所谓的灵兽,便充斥在了十万大山里的每个角落。人能修行,兽亦可修行。如果说九州大地是人类所占据的居所,而十万大山便是灵兽的天堂了。十万大山里的灵兽数不胜数,按照强弱不同一至九级不等。当然南蛮之人中流传着这样的传说,十万大山里还存在着沉睡不醒的十级灵兽,它乃是十万大山阵中的主人。若他苏醒,则以天地为食。可是毕竟千百年来没人见过,自然无法辨别真伪。蔡老头带着两人在山中修行,更是让少男少女不停地通过猎杀灵兽来突破自己的极限。楚慕寒所修的锻剑诀果然神奇,如今的他已经具备了对抗三级灵兽的能力。而这三级灵兽如果按照人类修士势力划分的话,大概是人境圆满的修为。

这一日,楚慕寒方才斩下一只落了单的烈火猿猴,正在收取灵兽精血,以便于提供给蔡老头炼制弹药所用。可谁知异变突发,不知是何原因,楚慕寒身后的莽图忽然冲天而起,巨蟒张开了血盆大口,咆哮不止。而楚慕寒则是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痛苦的倒地抽出不知。不多时,似乎是神魂受到了重创,楚慕寒竟然七孔流血,模样甚至恐怖。小睿儿见状简直吓丢了魂,望着匆忙赶来的蔡老头不争气的留下了滚烫的泪水。蔡老头脸色冰冷,他屏息凝神,伸手在楚慕寒身上连点几下,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他轻轻抚着额下的短须,意味深长的喃喃说道:“这莽图究竟是何物,为何会突然爆发出如此的实力。”

而在十万大山旁的方圆客栈里,李老鬼正藏身于方圆客栈下的密室之中。他挺直着腰背,盘膝打坐与漆黑的斗室。只不过相比于往昔的自信和强大,此时的李老鬼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受了重伤。调息养伤的李老鬼忽然睁开了双,露出了两道锋利的目光,嘴角轻轻一扬,略带欣喜的出声说道:“这小子这么快就唤醒了那畜生,不错不错,看来我要加紧执行我的计划了。唉,倒是不知道那群魑魅魍魉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

能够伤了我。可怜的老宋啊,一心相扶持楚家小子为下一任的蜂巢之主,可是他却不知道,这人啊生来有命,楚慕寒的命数在他出生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

而安宁城外的李安民对万万里之外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话说胖老五走后,他方要捡起胖五爷留给他的,标注着谢长风七支队伍行进路线的画卷,忽然听闻身后响声。回头一望,来者竟然是许久不见了的文武。李安民看到文武的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对着文武笑了笑,随后双眼一闭,整个人一头栽倒了在了地上。

文武见状大惊,连忙加紧了脚步,极快的疾驰而来。他扶起了倒地不起的李安民,从怀里掏出了一颗丹丸塞到了李安民的口中。随后他把李安民安置在一旁,便开始打量起了场中的乱景。只见战场四周,一片混乱,歪倒的树,四散的土,干枯的血迹,圆滚滚的头颅。当然还有两个倒地不醒的黑白童子,似乎和李安民一样,都陷入了沉睡之中。文武深呼了一口气,看着地面上出现的深深地大坑,他睁圆了眼睛,忍不住吃惊感慨道:“这里究竟发生分了什么,怎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难道都是李安民一人所为不成?”

的确,这一切都是李安民所为。只是此时的李安民早已经无心去回以先前自己的杰出的表现,此时的他正在神游天外。他正在做一个梦,一个奇幻怪异,却有如真似幻的梦。李安民梦到了自己出现在了九天之外的云庭之上,云雾中出现了一条上下翻涌的巨龙。巨龙翱翔于天地之间,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好不潇洒自在。直到它一双硕大的龙眼望到了隐藏在天地之中的李安民,巨龙的眼里露出了几点疑惑,随后它似乎受到了极大地惊吓,不安的狂啸起来。他上下翻滚,焦灼的藏于云后,闹腾了许久之后,它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明悟,一丝不甘,还有一丝妥协。在李安民眼睁睁的目光下,云庭散去,化作了青烟点点,湮没于天地之间。而巨龙也散去,化成了一条金黄色的气流,噌的一下就直冲着李安民飞扑了过来。李安民顿时大惊,他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忽然从沉睡之中惊醒。

睁开眼睛,发现秋风已经停滞,秋雨已经早早地不再垂落了,太阳似乎着急在天黑之前露个脸,硬是挣扎的洒下了几缕阳光,倒是给清冷的深秋填上了一笔暖色。李安民打了个冷战,猛得睁开了双眼。方一睁开,就看到一张笑嘻嘻的大脸映入了自己的眼帘,李安民还未从梦里的惊恐中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握紧了拳头,猛得一拳挥舞了出去。

“哎哟。”紧接着李安民就听到了一声痛苦的哀嚎,他隐隐觉得这道声音极为熟悉,刚刚回想起昏迷之前似乎看到了文武匆忙的赶来,就听到一阵哀怨的唾骂声响起:“我说你小子搞什么,我文武好心为你疗伤,精心的照顾你,没想到你方一醒来就给了一拳作为回报,你小子到底有没有良心?”

只见紫髯碧眼,身形高大的文武瘫坐在地上,大手捂住了左眼,痛苦的嘶吟一声,就坐起了身子看着李安民。少年郎自然听出了文武话里的尽是调侃,他忍不住挠了挠头,冲着文武满脸羞愧的笑了笑,随后轻声解释道:“嘿嘿,文武大哥不好意思,我方才做了个噩梦,可能太紧张了。”

文武轻哼一声,就取下了挡住左眼的大手,对着李安民摆了摆手,大方的说道:“罢了罢了,哎哟,我可真是可怜啊。”可谁知看到了文武露出的左眼,李安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方才李安民猛然挥出的一拳直直的打在了文武的眼窝之上,文武本就偏紫的面皮上忽然多出了一大片黑点,似乎是溃烂的斑点,极为滑稽。

可是文武自然看不到自己的面容,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解,有些气愤的瞪了李安民一眼,羞怒的说道:“这是何意,你笑什么?”李安民将脸偏向别处,轻咳了两声遮去自己的笑声,出声说道:“无妨无妨,只是见文武大哥着实是生的英武,心中的敬佩之感忍不住迸发而出,化作笑声罢了。”

“这话说的倒是中听,师父也经常说我相貌不凡,极为英武。”文武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笑容,随后他目光扫过全场,小心翼翼的对着李安民说道:“好了,不胡闹了,说真的你能杀死书老二还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只是这昏迷的两人像极了我那日见到了两个阴森鬼物,他们怎么也在这里,该如何处置他们?”

李安民听闻这话,目光随之落在了黑白童子的身上。看到了沉睡不醒的林白时,李安民的脸色忽然露出了一抹沉重,沉声对着文武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详细的情况我回头再与你解释。你只需知道这两人皆是书老二麾下的大将,不过他们之所以受书老二控制,是因为他们中了种魂术,成了贼人的傀儡。此次我之所以能够击杀书老二,他们提供了极大地帮助。所以我必须要帮助他们彻底摆脱掉被种魂术胁迫的命运。”

话音未落,他就强忍着浑身上下的剧痛站起身来,步履蹒跚的朝着书老二身首异处的尸骨走出。李安民蹲下身子,从书老二怀里取走了一根枯枝和一个令牌,随后抛给了文武,并叮嘱其好生收好。随后他又艰难的蹲下了身子,取下了书老二背后的书篓子,一边翻找着,一边忧虑重重的沉声说道:“此一战虽然艰难,但是我的收获也是颇多的。如今我已经步入了人境圆满的修为,距离地境也不过是一步之遥。只是安宁城现如今已经被浮云乱军所占据,而书老二既有可能就是浮云军的人,因为方才围堵我的人中,就有上百的浮云军的骑卒。”

文武闻声脸色一凝,出声问道:“那可如何是好,这安宁城可是我们前进的必经之路。”

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举目南望,沉声说道:“安宁城是一定要通过的,只不过需要再次停留一晚,待我伤势恢复再做打算。”

第九十五章 主副魂牵

文武翻着白眼儿,在一片破败的山林中为二人临时搭建起了一个暂时遮挡秋风的窝棚。方才取水时,文武已经从水洼处看到了自己漆黑一团的眼窝。心里虽然并不多加责怪,可是文武嘴上却是骂骂咧咧的念叨个不停。可是奈何文武是个实在人,即便如此,他还是勤快的去猎了些野味,又在龙首林里露了一把手艺。

月华初上,文武坐在火架旁,专心致志的翻烤着手里的山鸡。伴着着阵阵沁人心脾的芬芳,鲜美的烤肉在火花的烘烤下流出了点点金黄的油脂,烧的劈啪作响。文武一片轻捏起一撮儿盐巴洒下,一边若有所思的朝着窝棚里枯坐良久了的李安民望了几眼。

话说少年郎待窝棚搭成,就迫不及待的将黑白童子一同拖到了窝棚中去。他先是拿起了那一根枯枝,暗暗运转起了种魂之法,打算一举驱散白童子身上来最魂牵的最后一点束缚。李安民抱着沉睡中的林白,脸色有些阴沉。小小林白身形娇小,重伤昏迷之后,她不由自主的蜷缩成一团,更是惹人垂怜。李安民暗暗地催动幽冥气在林白体内游走了数遍,他发现林白的身上并没有一丝明显的外伤,之所以一直昏迷,迟迟没有醒来,大概是因为神魂之处受到了伤害。

“小白,你为了我,明知会受神魂会遭重创,可是却依然坚持着逆转功法。你最向往自由,可偏偏伤的却是神魂。如此一来,甭说是自由,你能否醒来我都不敢保证。这份恩情,我可铭记终生,但是却无以为报啊。”李安民语声怅然,慨然哀婉道。待少年郎调息完成,只见他眼神一定,就将那根枯枝紧紧握在手中。与此同时,幽冥气忽闪忽闪的突然涌现,将小小的窝棚笼罩了起来,将秋夜的清冷隔绝开来。李安民紧紧地抿着嘴唇,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随着幽冥气的蔓延而出,那根枯枝渐渐消融。按理来说魂牵被炼化,应当是好事,可是谁知少年郎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约莫过了半刻钟,那根枯枝在幽冥气的侵蚀上就已经化成了天地之间的一缕灵气。李安民也终于睁开了眼睛,只见他眼神冰冷的望着手上渐渐消散枯枝,脸色铁青的沉声说道:“这不是真正的魂牵,看来为黑白童子施展出来种魂术的并不是书老二,而是另有其人,只不过这人究竟是谁呢?”

谢长风一行六兄弟在九道儿桥上分道扬镳,可是谁知道短短几天的功法,就发生了诸多的变故。老大谢长风被大黑狗追杀,车队遭到了颠覆。书老二车队被太子麾下将士用伏火雷毁去,而书老二本人也死在了李安民的手中。而胖老五的车队被暴露了实力的李安民用锋芒剑气一举摧毁,而胖老五也在李安民的劝说下黯然离去。至于瘦老六则是更惨,正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瘦老六的车队在九道儿桥上就被龟甲营箭塔轰成了渣滓,而他本人则不知所踪,或许是有幸躲过了箭塔的轰射,却没命逃过伏火雷的焦灼吧。

细细想来,如今只有刀老三和哑巴老四安然无恙。刀三老稳重,相较于他,哑巴老四则显得尤为神秘。

距离安宁城上百里外的一条山路上,谢长风一伙人中的哑巴老四正带着一对手下夯吃夯吃的一路疾驰。他麾下众人个个眼神空洞,面无表情,机械般的重复着前行的动作,出了脚步声,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说起来神奇,哑巴老四不知施展了什么手段,麾下众人个个化身成了哑巴老四的傀儡,自然离开了九道儿桥儿,他们似乎不知道饥饿、劳累,已经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赶了五天的路了。趁着月光皎洁,哑巴老四面无表情的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可是忽然间他眼神一动,眉头一皱,终于又一次停下了脚步。身后队伍中的众人在霎那间也是瞬间收住了脚步,纷纷学着哑巴老四的模样,盘膝在原地坐下。哑巴老四抬起头来望着天边斜挂着的冷月,眼睛里写满了冰冷。只见他深呼了几口气,就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长串儿用麻绳连起来的木牌。只见那麻绳上的木牌隐隐约约共有十多块,可是大都已经破损,上面布满了划痕。只有最上面的四块上闪烁着隐隐可见的荧光,哑巴老四面无表情的将最上方那块荧光方才熄灭的木牌子取下,面无表情的握在了用厚厚的白布缠绕着的五指之中。只见他大手一搓,用力一捏,顺接将那块荧光熄灭的木牌的一角掰了下来,随后又熟练地挂在了那串木牌的最下方。月光照下之下,竟然可以隐隐约约看到木牌上镌刻着的几个小子,细细察之,便会发现木牌上正是“书老二”二字。做完这一切后,哑巴老四对着身后队伍中某处招了招手,就见人群中走出了一男一女两人。男的身形高大,面容英武,他身着军铠,身后披风上还镌刻着汉字。而女子面容姣好,体态婀娜,身着紧身的夜行衣。若是文武在,一定会发觉这男子极为眼熟,正是先前用伏火雷毁去了书老二一队人马的太子刘伏麾下的统领。

这两人打扮虽然与麾下的糙汉子们有明显的不同,可是两双眼睛里的空洞之色却与身后之人无异。两人深色木然的走到了哑巴老四的身前,随后不言不语,只是深深地低下了头。哑巴老四脸上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冷笑,他浑身颤抖的站起了身子,猛然间伸出了双手,一左一右的拍在了两人的天灵盖上。只听“咔吧”“咔吧”两声脆响,殷红的鲜血从两人头顶流出,两人身子一软,就齐齐的软到在了地上。似乎是心中的瘾怒得到了释放,哑巴老四颤抖的身子渐渐平缓,他轻轻的闭上了满是怒火眼睛,深呼了一口气后再将眼睛睁开,眼神里已然充斥着摄人心脾的刺骨冰寒。

哑巴老四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把玩着那一串木牌。他发现还亮着荧光的四块木牌上,竟然有一块荧光闪烁不止,竟然隐隐有些熄灭的趋势。哑巴老四见状脸色冰冷的扬起了嘴角,就将

镌刻着“林白”二字的木牌取下来握在了手中,只见他双手一撒,木牌竟然凭空而立。紧接着哑巴老四大手一挥,伸出指尖在空中笔画了起来。只见天地之间气息凝结,在哑巴老四的比划下,竟然生出了一个怪异的符号,瞬间贴在了刻着“林白”名字的木牌之上。做完这些,哑巴老四就不再动弹,只是盘膝坐在地上,静静地观察着木牌上的变化。

话说李安民方才炼化了那一根枯枝,正皱着眉头思考着其中的蹊跷时,他的脸色猛然惊变。李安民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吹得他忍不住从神魂之中都发出了阵阵的战栗。他如临大敌,苍茫的运起幽冥气想要抵挡,可是却是难以招架。只见李安民的手心处原本枯枝散去的地方,忽然亮起了一道诡异的符号,李安民见状眉头一皱,随后脸上显出一抹明悟之色。只见他为了看清楚这道符号的样子,竟然生生撤去了匆忙笼罩在身前的幽冥气。这下子虽说是将符号的模样看了清楚,可是付出的代价却也是极其惨重的。只听李安民“啊”的惨叫一声,随后就猛的吐出了几大口鲜血,整个人身形一软,随后就摊到在了窝棚之内。

文武正在烘烤着饭食,听到窝棚里传来的动静后,他脸色忽然大变,飞也似地站起了身子,直直的朝着窝棚冲了过去。刚走进窝棚,文武就看到李安民嘴角流着鲜血,双手艰难的握住了搭建窝棚的几根粗枝,挣扎着坐直了身子。虽然说他的模样极惨,脸色尽是苍白,可是脸上却挂一抹欣喜。文武连忙几步走到窝棚里,将李安民扶了起来,焦急的问道:“怎么了,难不成有敌来袭?”

李安民轻轻摆了摆手,轻轻地说道:“无妨,只不过是为了他们两人驱出魂种时出了些岔子,被施术之人发现,并且暗算了一手。”文武闻听这话,转身就冲着黑白童子走了过去,李安民见状大惊,连忙疾呼道:“文武大哥,你要做什么?”文武怒气横生,头也不回,只是瓮声瓮气的回答道:“听你所说种魂术乃是先民秘术,施法之人必定不是常人。既然你已经被他发现,为了防止再发生意外,我只能将他们远远地丢弃,不能再让你犯险。”

李安民闻声脸色一紧,急忙的喊道:“住手!他们两兄妹是无辜的,小小年纪便深受种魂术的迫害,已经是够苦的了。眼下大概也只有我能够救他们脱离苦海,我怎么能将他们放弃呢。更何况先前与书老二的对战中,小白是为了我才逆转了功法导致神魂重创的。我此前答应过她,要换她兄妹二人自由,大丈夫怎么能够食言而肥呢!”

不知何故,文武此事也犯了执拗,只见他第一次没有尊重李安民的决定,沉声说道:“天下民众万万千千,所遇不平之事更是无穷无尽,你何时能够管得过来。你莫要忘了,你乃是未来蜂巢的主人,要对沉寂于九州的十万蜂子负责,我不会让你再涉险境。”

第九十六章 驱除魂种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若是这两人我都救不得,又何谈去统领蜂巢的十万蜂子呢?更何况,小白有恩于我,她如今的境遇皆是因我而起,若我放手不管,岂不是成了自私自利的小人。试问蜂巢蜂子真的会信服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甘愿俯首称臣,任其驱使吗?”李安民望着文武的背影,义正言辞的沉声喝到。文武闻声一滞,脚步一缓,一脸犹豫的转过头来,目光徘徊的望着李安民,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少年郎见状知道文武听进去了自己的话,顿时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微笑着望着文武,温和的说到:“文武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安危考虑,但是大丈夫立于世,理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况且你放心,方才我细细观察了施术之人的手段,他的种魂术绝非正统,所书符篆粗陋不堪,空有其形,不具其神,我有把握应对,不会有危险的。”

文武长叹一声,对着少年郎怀疑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李安民笑了笑,一脸诚挚的回答道:“自然,只不过真正的魂牵并非我手中的枯枝和令牌,我只能利用施术之人种魂术上的漏洞,暂时将两人的神智恢复,若是想要彻底的清楚魂种,只怕还得找到施展种魂术的人。”

紧接着,文武追问:“那你可知究竟是谁给这两人施展下了种魂术,这神魂操控类的法门就连修士时代也是极为罕见的,想必施术之人的背景绝不不简单。”

李安民听闻这话也颇为认同,只见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一脸沉定的说道:“此言不假,关于施术之人信息我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接下来我要将黑童子的神智唤醒,或许从他那儿可以或许一些有用的消息。”

见李安民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文武知道自己劝诫无用,便任由李安民去了。只是他生怕再出意外,便满心戒备的守在了李安民的身旁。

少年郎轻轻的把昏迷了的小白扶到了一旁歇息,紧接着就按照种魂术的秘法运转起了幽冥气,将手贴在了黑童子的天灵盖上。随着幽冥气的层层深入,李安民很快就看清了黑童子的识海。只是随着幽冥气的不断深入,李安民脸色一凝,轻道了一声“咦”来。原来与白童子识海中的情况不同,黑童子的识海里到处弥散着幽幽的黑气,可是却找不见魂树的影子。随着幽冥气反复的摸索,李安民终于有了发现。只见识海深处有一片没有黑气笼罩的地方,只是那里没有魂树,只有一棵微不可查的小小种子,种子呈暗黄色,甚至都没有露出一丁一点儿的绿芽儿。李安民顿时大惊,心中念叨着这才是他在神秘书册中见到了魂种模样。按照车队里的说法,黑白童子兄妹两人是同时被书老二掳来,可是为何偏偏只有白童子的识海里深植着一颗长者鬼脸儿的参天魂树,莫非其中还有隐藏的故事不成?

少年郎摇了摇头,他打算现将脑海里的疑虑忽略,专心致志的将黑童子的神识唤醒。因为有白童子

的经验在前,李安民已经摸索清楚了驱出种魂术的基本方法和步骤。

第一步便是利用天地之间的至阴之气,渗入被操控者的识海之中,找到魂种的所在。

第二步,则是炼化魂种,将被魂种束缚住的释放出来,如此一来,被施术者的神智便会得到解放,一旦释放出来就可以掌控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只不过因为魂种仍受魂牵的限制,所以即便是傀儡们恢复了神智,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完全的自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仍然能够收到魂牵的限制。

而这第三步就很显而易见了,那便是寻找到魂牵的所在,并且将魂牵炼化,彻底切断魂牵与神魂之间的联系。这样一来,傀儡门才算是真正的扫去了身上所有的限制,恢复完全的自有之人。

因为黑童子的识海之中,只存在着一小颗微不可查的魂种,因此李安民很快便将其炼化,把黑童子的神智释放了出来。做完这一切,李安民就收回了手上的幽冥气,鉴于先前遭受到哑巴老四暗算的缘故,他本就是极其疲惫了,他强挺着完成了对于黑童子魂种的炼化之后,李安民整个身子一软,就瘫坐在了窝棚之中。只是李安民的双眼却始终睁的滚圆,紧紧地盯着黑童子,等待着他的反应。

过了只不过约莫一刻钟,只见躺在窝棚之中的黑童子眼皮接连眨了几下,紧接着他的嘴巴微微张合了几下,便悠悠苏醒了过来。李安民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的端坐在一旁,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冷漠的观察着事情接下来的走向。

终于,黑童子悠悠转醒,只见他先是愣了片刻,紧接着捂着脑袋痛苦的嘶吼了几声。约莫过了半刻钟,黑童子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稳定。只见他深吸了两口气,那双上下漆黑的眼眸一转,瞬间就多出了眼白,恢复了正常的模样。黑童子轻轻转头就看到了昏迷不醒的林白和瘫坐在自己身前的李安民。见妹妹陷入了昏迷,黑童子明显的表情一滞。可是他却仍然先冲着李安民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说道:“林黑多谢公子恩情,接下来林恩愿做公子的奴仆,随时听后公子的调遣。”

李安民闻声,脸色微诧,惊讶的问道:“唉,你们兄妹两人还真不愧是亲兄妹,怎么都是刚一醒来就要认我为主。我可不需要你们来为我卖命,之所以拯救你们两个,也是我手顺而为,并没有期望得到你们的回报的。只不过有一件事我却不甚明白,还需要你告知于我。你不是已经被种魂术控制了吗,那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

林白静静地走到了妹妹的身旁,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番。随后他温柔的为妹妹林白梳理着额头上散乱的青丝,头也不回的对着李安民回答道:“主人有所不知,种魂术虽然封住了我的神魂,强行逼迫我成为了另一个人。可是他们谁都不知道,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早已经全部印到了我的识海之中。先前是我心中虽有百般不愿,可是却因种魂术的缘故,没办法操控自己的

思想和行为。现在却不同了,我终于可以自有的操控者自己的命运和人生了。”

李安民轻轻点头,对着黑童子说道:“也就是说,以前发生的事你都记得,只是没有办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问完这话,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隐隐闪过了一丝兴奋。

林黑闻声,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紧紧地握住了妹妹冰凉的手掌,冷不丁的出生对着李安民问道:“小白怎么样了,她何时可以醒来?”

听到了黑童子问起林白,李安民心里顿时闪过一丝酸楚,只见他羞愧的低下了头,语气沉重的对着黑童子说道:“方才我检查了一番,由于此前大战,小白强行逆转了功法,导致了神魂受创。而方才我打算为她取出魂牵时,又遭到了施术之人的符篆加持,只怕神魂上的伤势更重。至于她能不能醒来,何时可以醒来,醒来后将是什么状态,我也说不准。”

黑童子闻声不言不语,脸上也是面无表情,貌似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可是细心地李安民却发现黑童子暗暗地握紧了双拳,手臂上绽出了一条条遒劲的经脉。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喃喃问道:“既然你还记得被操控期间你身上发生的事情,那么你是否还记得当年究竟是谁在你们两兄妹体内施展下了种魂术。林白与你识海之内的魂种又因为有如此大的不同?”

林黑闻声转过头来望着李安民,似乎是回想起了往事,黑童子的脸色有些阴沉,他强迫自知止住了浑身的颤抖,嘴角哆嗦着沉声问道:“你的问道对小白的恢复有帮助吗?”

“如今你和小白一样,只是神智恢复了清醒,可是还算不得真正的自由,因为你们两人的魂牵,还掌握在施术之人的手中。有魂牵在,对于神魂而言总会存在抹不去的威胁。至于你们兄妹二人魂种的区别,我也不瞒你,小白的识海里深植着一颗带着鬼脸的巨大魂树。我不清楚究竟是小白的神魂特殊,引发了魂种的狂野生长。还是说最开始时,小白被种下的就是那颗诡异的参天魂树。”

黑童子闻声哀叹一声,随后将头低下,脸色暗沉的娓娓说道:“当日之事着实可怕,时至今日,我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胆战心惊。具体的事情我已然记得没那么真切了,不过我可以确认的是,当年将我们掳走的的确是书老二不假,可是为我们种下魂种的确不是他。我只记得马是一个昏暗的地下涵洞,似乎存在于旷野之中。涵洞之外有阴风呼啸,有野兽嘶吼。而涵洞之内,则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具尸骨,除此之外,还有一群眼神空洞,脸色惨白的人,整整齐齐的站成了一拍。而为我们兄妹二人施展种魂术的人,就站在这群人的最前方。他脸上罩着面具,看不清容貌,可是却能感受得到阴森恐怖的气息。而他见到小白后,就兴奋地手舞足蹈了起来。随后没多久,我就看到他将一个带着鬼脸的大叔虚影,利用灵力送到了小白的识海之中。”

第九十七章 目标:哑巴老四

“你可曾看清那人的面容?”少年郎目光炯炯的望着黑童子,略显急切地出声问道。

黑童子深吸了一口气,他抬起了头来深深地望了李安民一眼,随后意味深长的出声说道:“那人你也见过,正是哑巴老四。”

“哦?竟然是他!”李安民闻声颇为惊讶,继续目瞪口呆的喃喃说道:“看来定是小白的神魂有特殊之处,特采引得哑巴老四将那颗诡异的魂树植在了她的识海之中。”

“你有没有把握为我们兄妹二人彻底解除掉种魂术的束缚?”黑童子睁圆了眼睛,直直的望着李安民,急切的问道。少年郎闻声看了黑童子一眼,随后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语声怅然的说道:“对于哑巴老四的实力我知之甚少,我并不敢断言有把握可以战胜他。不过若是能够拿到你们二人的魂牵,我就有十足的把握将困扰你们数年的种魂术彻底清除。”

听到这话,黑童子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他低头不语,胸中似乎积郁了满腔的不平之气,郁郁难平的沉思了良久。“对了,方才你唤醒了我神智之时,可否引起了魂牵的异动?”黑童子努力的平复着胸中的起伏,冷不丁的朝着李安民问道。

李安民闻声摇了摇头,笃定的回答道:“定然没有,哑巴老四虽然略同种魂之术,可是他的种魂术绝非正统,我观他隔空传来的符篆,发现上面漏洞百出。方才我唤醒你的神魂之时,特意留意,没有在魂牵上留下任何印记。”紧接着李安民眉头一皱,疑惑地出声问询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少年郎看着黑童子双眼之中忽然闪烁起的精光,忽然灵关一闪,对着黑童子说道:“莫非,你是想...”

李安民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黑童子风轻云淡摆了摆手。黑童子蹲下身子,走到了沉睡之中的林白的身旁。他伸出手指,细心地为妹妹整理着散乱的长发,目光里闪过一丝心疼和溺爱,黑童子轻抚着妹妹光滑的脸蛋儿,轻声说道:“小白生来天真烂漫,她很乖巧,也很善良。她的手上应当捧着鲜花,而不是沾满鲜血。她的脸上挂着的应当是烂漫的笑容,而不是骇人的冰冷。她应当迎着朝阳,向着希望奔跑,而不是囚于深渊,终日与幽幽鬼魂作伴。我妹妹的命运不能够由他人操控,她的人生必须由她自己做主。”

黑童子的声音不大,可是李安民却从中听到了字字铿锵。李安民迟疑了片刻,他本想出声劝诫,可是转念一想,他似乎并没有切身体会到黑童子的心境。李安民深深望着黑童子的双眼,轻叹一声,呢喃道:“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心智却是如此的坚实。我也有一个妹妹,和你们兄妹二人年龄相仿。我也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可是偏偏她很爱哭鼻子,只要她一抹眼泪儿,我立马儿就手足无措了。我曾发过誓,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抱她一生一世不受半点委屈。直到我家里生出了些许变故,我也重伤卧床不醒三日。后来听人提及,三日来妹妹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照料着我,没有留下一丁点儿泪水。反倒是我醒来之后,本应当欣喜的她

却一头爬到了我的怀里,抱头痛哭了整整一个时辰。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妹妹最怕的不是受欺负,受委屈。她最怕的是再也见不到了自己的哥哥,再也见不到了自己的家人。”

话音一罢,李安民走到了黑童子的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黑童子听到这话,转过头来对着李安民笑了笑,出声说道:“谢谢,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好哥哥。听到你这番话,我忽然明悟了许多。”说、话还没说完,就见他站起身来,转身望着窝棚之外的明月,继续出声说道:“因为与魂牵有所联系,我可以感知到魂牵所在的位置。接下来我会想办法偷来我们兄妹二人的魂牵,到时候还得麻烦主人您为我们解除深植于我们神魂深处的枷锁。”

李安民听到黑童子这话,忍不住哀叹一声,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他望着黑童子矮小的身躯,沉声说道:“你怎么如此固执,难道没有听懂我方才的话吗?哑巴老四也是我此行的目标之一,你大可以等我查明哑巴老四的身前之后,制定计划徐徐图之,为何非要只身犯险呢。”

黑童子笑了笑,出声说道:“虽然已经过去了数年,可是那日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还依旧是记忆犹新。哑巴老四的实力奇高,绝对不是书老二能够相提并论的。既然哑巴老四才是施展种魂术的幕后黑手,因此他对手下傀儡绝对会疏于防备。况且他又不知我已经恢复了神智,我有信息能够趁他不备,盗取魂牵。再不济,我也能探清楚他的虚实,如果万一事情有变,我提前撤离就是了。届时再与你们相会,知道了他的深浅,也好想办法将他灭杀。”

李安民听到这话,虽然心中隐隐一动,他是他还是担心黑童子的安危,就紧接着上前一步,准备开口再劝。可是就在此时,黑童子忽然转过身来,他望着满眼担忧的李安民,郑重其事的出声说道:“主人,莫要劝了。那一日正逢庙会,街头上热闹的紧。我看着眼馋,可是爹娘却没空带着我们兄妹二人去凑热闹。是我,不顾小白的劝阻,强拉着她去逛庙会。都是因为我,我们两人才被书老贼撞见。是我,对不起妹妹。既然我神智已经清醒,那么我总要去做些什么去偿还我犯下的过错。如若不然,我心难安。”

说罢,在李安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黑童子转过身去,一头扎进了夜色之中。随着黑童子矮小的身形越走越远,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在李安民的耳畔响起:“我会在沿途留下记号,你们追来后等我的消息,伺机而动。”

听到这这话,李安民忍不住哀叹一声,转身走回了窝棚之中。窝棚外的文武注视着黑童子离去的背影,脸上尽是沉重,他将头高高的昂起,沉声说道:“这黑童子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少年,可是这份担当,许多成人都有所不及。”

“唉,只可惜,他的担当都来自于这么多年来他内心的煎熬和所遭受的苦难。”窝棚里,李安民盘膝坐在卧榻之上静静地调息着。他竭尽全力的恢复着先前与黑无常虚影大战时留下的创伤,以期能够更早的恢复过来,投身到

黑童子早一步踏足的战场之上。

“喂,烤鸡烤兔你还吃不吃了?”听到窝棚里传来了阵阵有节奏的呼吸声,文武轻轻一瞄,就看到了正在调息的李安民。他举着烤的金黄的兔肉,对着李安民出声说道。

“不吃了,心里着急,没食欲。”嘴上虽是平淡,可是李安民的心里却涌起了惊涛骇浪。先前他九步破敌,一举踏足人境圆满。而后恰逢胖老五和文武的到来,加之又尝试为黑白童子取出魂种,总而言之,种种因种种事端所扰,他并没有静下心来修炼。更是没有留意到自己识海之中的变化,直到方才调戏之际,他忽然感觉到了身体用多出了一股与幽冥气冰冷森寒特性截然不同的暖流。李安民顿时心中微诧,他连忙搜索着身体内暖流的来援。可是似乎他的体内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了少年郎的神识在自己体内的游走。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玄雀军医坊夏言溪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你的体内似乎隐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这股力量神奇,庞大,可是却不能为你所用。”

话说李安民的好奇心顿时就作祟起来,只见他忍不住再次运转神识,试图捕捉到自己经脉内的那股暖流。一次,两次,三次,却总是一无所获。就当李安民心生气馁的时候,忽然他感受到识海之中的一阵悸动,李安民顿时福灵心至,心想这股力量莫非是藏在了识海之中?

少年郎顿时将神识探知到识海之中,只见识海中人就悬挂着一滴宝蓝色的水滴,两幅从姑衍山中获取的图画,除此之外就是两把小剑,一般散发着锋利的寒芒,而另一把则有些模糊。

李安民搜索一番,发现并无其他异常,正在他唉声叹气之际,忽然又一阵悸动传来。李安民心思一动,就看到了“两军对垒图”居然隐隐的颤抖了几分。少年郎皱着眉头将神识沉浸到两军对垒图之中,再见识到两军对垒图的一瞬间,少年郎忽然睁圆了眼睛,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我去,难道龙首林中的传说是真的。”

...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嗖嗖的寒风吹得文武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说起来文武倒也奇特,他身形健硕,即便在深秋也是一副轻薄的长衫。要是寻常人早就被刺骨的秋刀子吹出了病来,可是文武在窝棚外守了一夜,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随着意识的渐渐苏醒,他忽然听到一阵“咔嚓”的声响,文武不自觉的砸吧了两下嘴巴,睁开了眼睛循声望去。只见李安民用两根粗木枝夹上厚实的兽皮,搭成了一个简单的架子。见到文武醒来,李安民兴奋地对着文武招了招手,急忙道:“文武大哥,快来帮忙,小白还在昏迷,我做了个架子用来抬着她走。”

文武木讷的点了点头,就朝着李安民走去。只是方行几步,文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睁圆了眼睛望着面色红润的李安民,惊呼道:“你小子昨儿受了这么重的伤,基本上奄奄一息了,如今只过了一夜,难道你已经恢复如初了?”

李安民没有说话,只是挠了挠头,对着文武憨憨的笑了笑。

第九十八章 邓踽踽转赠冯家至宝

此处距离安宁城不过三五里地,李安民和文武举着简陋的担架,一前一后的撑着昏迷不醒的白童子继续前行。眼见着高高的城楼闯进了眼帘,文武忍不住眉毛一挑,迟疑的问道:“如今安宁城可算是浮云军的地盘儿,你确定我们可以硬闯?”

李安民闻声脚步一滞,脸色暗沉的说道:“我看了胖五哥给我留下的地图,哑巴老四的车队直奔安定城而去,若是我们想去安定城寻他,安宁城是必经之路。”

“唉,这可如何是好。”文武向来不是胆小怕事的主儿,可是面对驻扎着浮云大军的安宁城,他可不敢有丝毫的托大,这会心里犯着嘀咕,嘴上也发出了一声叹息。

李安民定定的望着安宁雄城,慨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没有时间耽搁,如今之计,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话罢,两兄弟对视一眼,就迎着旭日晨曦,朝着安宁城跨步而去。

两人不知道,此时安宁城北门处一片安静。平日里持刀据戟的城门守备已经不见了踪影,闹了浮云祸,往日繁花似锦的安宁城里也少见人影,秋风吹过,倒是多出了几分苍凉的意蕴。高高的青石城墙下,一前一后站着两位男子。前面的那位身形高瘦,身着一身儒袍,目光内敛,不露锋芒,虽然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年,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却是威严尽显。后面那位身体健硕,面上不露喜怒,可是眉眼之间却满是人情练达的世故与圆滑。他身着一身秋装,此事正抬眼望着自北向南而来的两个少年。顿时,他眼前一亮,拱手对着前方男子一拜,出声说道:“禀告将军,他们来了。”

“今今今日没有将将将军,只只只有,只有受冯异所托的邓邓,邓踽踽。”男子患有口吃,虽然话说的磕巴,可是态度却是异常的坚决。身后壮硕男子闻声,眼珠子一转,出声说道:“是。”

结巴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镇守安宁城的浮云守将,邓踽踽。而他身后这位壮硕的男子也不是生面孔,正是骑卒许青松。眼见着李安民和文武已经走到了城门下,邓踽踽悄悄地给许青松使了个眼色。许青松会意,当即快步冲这两人迎头赶上。老骑卒走到了李安民的身前,略显诧异的望了少年郎一眼,他清了清喉咙,出声说道:“大安公子果然天赋异禀,昨儿受了那么重的伤,没想到短短不过一夜,就已然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

自打许青松迎头赶上,李安民和文武就默契之至的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担架。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并肩站成了一排。李安民看到来者时,就发觉此人有几分眼熟。直到许青松把话说白了,少年郎这才回忆起这人似乎是昨儿随着书老二一同围剿自己的浮云骑卒。顿时,他目光一凛,向前踏了一步,刹那间,幽冥气涌现,气息鼓动之下,少年郎衣袍无风自动。李安民怒眼圆睁,全神戒备的瞪着许青松,沉喝道:“原来是你,你拦我是何意,莫非是想动手?”

许青松轻轻笑了笑,他对着李安民轻轻摆了摆手,柔声说道:“呵呵,大安公子误会了。在下许青松

,浮云军碧云天骑卒,许青松。今日前来并非想要与公子为敌,而是,受人之托,想送公子一分礼物。”

“碧云天?”李安民眉头紧蹙,转头对着文武望了一眼。只见文武听得也是一头雾水,他耸了耸肩,对着李安民摇了摇头。少年郎见状再次转过头来,对着许青松说到:“我可不认识什么碧云天的人。况且浮云乱贼的礼物,我可受不起。你休要多言,速速让开,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眼见着李安民身上气势陡然间升腾而起,许青松顿时脸色一滞,有些左右为难。就在此时,忽然一道威严的声音从许青松的身后响起。转眼之间,一道身形飘然而至,一掌拍在了李安民的肩头之上。轻声说道:“够够够了。大大安公子还请放心,我我我等绝无恶意,而是受受冯异所托,来转赠一样宝贝与你。”只见来者身着一袭长衫,飘然而至,正是邓踽踽。

听着结结巴巴的话音,文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他觉得有趣,就忍不住朝着李安民望去。可是令文武吃惊的是,李安民没有觉得有趣,反倒是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话说李安民方步入人境圆满,本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可谁知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结巴竟然轻飘飘的就一掌拍散了自己的凝在身体一侧的幽冥气。这可真是让这傻小子忍不住有些后怕,他万万没想到,一直被他视作流民乱党的浮云军中,随随便便拎出一个就有这等实力。好在听到了冯异的名字,李安民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见他冲着眼前这位儒生打扮的男子轻轻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问道:“冯异?你是说是冯异让你等我的?他在哪儿?”

见李安民情绪冷静下来,邓踽踽轻轻松了一口气。他轻踱脚步,闪到了一旁。似乎是由于自己患有口吃的缘故,邓踽踽没有再说话,只是对着许青松轻轻点了点头。许青松会意,再次走到了李安民和文武的身前,轻声说道:“浮云军下有四大将军,各领一军,名曰:碧云天,彩云间,残云卷,纤云乱。而在下,呃,我等便是碧云天中人。至只不过我们与冯异小少爷家族有旧,且关系匪浅。正因如此,我们才会替冯异小少爷完成他的嘱托。至于冯异本人,已经虽然一同离开安宁城了。”

李安民闻声,脸上露出一副嘲弄的表情,随即发出了两声讥笑。许青松闻声不解,皱着眉头对着李安民问道:“不知公子何故发笑?”李安民轻哼一声,目光绕过骑卒许青松,落在了结巴男子的身上。李安民的眼神在邓踽踽的身上游走,出声说道:“呵呵,我遇到冯异时正值大雨,他小小年纪却背着背篓,孤身一人前往龙首林中采药。说是他的爷爷生了重病,可是家中却遭受了浮云之祸,没有银钱去卖半片汤药来。”话音稍顿,李安民脚步一转,走到了邓踽踽的身前,直直的注视着邓踽踽的双眼,继续出声说道:“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冯异这小子看起来机灵,可实际上怎么却是如此的愚笨。既然浮云军中有您两位与家族有旧的故交,怎么不向你们两个寻求帮助呢。要是真的寻到了你等的门下,甭说是几包草药

,恐怕灵丹妙药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邓踽踽听闻这话,脸色有些不自然得将头偏向了别处,静默不语。李安民见状嘴角一扬,哼的一声发出了一声冷笑,继续说道:“哦,我明白了。冯异这傻小子年纪虽小,可是性子却是古板的很,口口声声宣称君子不享不义之禄,不贪不义之财,不为不义之举。或许他并不是忘记了浮云军中你们两位故人,而是见不管世风日下,受不了人心不古,觉得叛国乱贼的草药散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实在是难以下咽吧。”

话说到这儿,邓踽踽的脸色已然变得铁青,只见他暗暗地握紧了拳头,浑身上下战斗不止。许青松早就听出了少年郎话里的讽刺,他不堪受辱,更是不堪邓踽踽受辱,于是怒气冲冲的冲到了李安民的面前,一把推在了李安民的身上,怒喝道:“黄口小儿,还真是牙尖嘴利。我等真心助你,你非但不心存感激,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声讥讽,莫非真觉得我们没有脾气不成!”

李安民面色冷峻,针锋相对的瞪着许青松的双眼,眼里尽是散寒。就在此时,邓踽踽转过头来,他怒眼圆睁的爆喝一声:“够了,都闭嘴。”或许是因为心中盛怒,这句话邓踽踽说的颇为顺畅,不带半点的磕巴。他大口大口的喘了几道粗气,对着李安民说道:“你你你,很聪明。我与冯冯家的事情很复杂,与你也说不清楚。只是的确,我亏欠冯家良多,如今冯家一门尽丧,只剩下了冯异这一根独苗,因此我的亏欠只有偿还在冯异的身上。今日,在在下着实是受冯异所托,将冯家的至宝转赠与你。先前我心中还存有忐忑,生怕冯异小小年纪,受人哄骗,以至家族至宝所托非人。不过管你言行,看你品行,以及前日发生在龙首林中的种种判断,你很不错。我相信冯异的眼光,也相信你日后定能为冯异遮风挡雨。我虽有过,但是冯家之宝却是真的对你有帮助,你务必手下。”话声一顿,邓踽踽轻轻拍了拍吹胡子瞪眼的许青松的肩膀。得到了邓踽踽的示意,许青松闷哼一声转身朝着城门里走去。邓踽踽的目光绕过李安民和文武,落在了林白的身上,他默不作声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瓷瓶,随后大手一挥,就见瓷瓶飞出,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林白栖身的担架之上。随后他望着李安民,出声说道:“瓶瓶子里装的是治疗神魂的灵丹,你若是信,信得过我,就与着小姑娘服下,可以帮助他恢复。许青松已经去牵冯家至宝了,既然冯异愿以将这至宝转交给你,那么我相信你定可以将其收复,希望你不要辜负冯异的信任。我已经安排好了,安宁城对你来说畅通无阻,你降服至宝后便自行安排去留吧。”

说话,邓踽踽不等李安民有所反应,就脚尖轻点,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李安民和文武的眼前。不多时,只听“唏律律”一阵嘶鸣,就见老骑卒许青松牵着“冯家之宝”走了过来。

李安民和文武循声望去,顿时眼前一亮。李安民目光里闪烁着几点光彩,还未出声,就听到一旁的文武兴奋地声音响起:“好雄壮的一匹骏马啊!”

第九十九章 黑云踏雪

安宁城中,许青松牵出了一匹健硕雄俊的大马。只见此马浑身乌黑,唯有四蹄雪白一片,修长的鬃毛随风摇摆,顿生俊逸。又见此马高昂头颅,似是气愤,夯吃夯吃的吐着粗气,硕大浑圆的双目里闪烁着阵阵高傲的凶光,三番两次的强扭马身,试图挣脱缰绳的束缚。

纵使许青松是个久经沙场的老骑卒,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匹宝驹牵到了李安民的面前。他伸手把缰绳塞到李安民的手中,啧啧称奇的望着健硕的马身,慨然道:“冯异的爷爷叫做冯子良,是大汉王朝数一数二的相马名家。这些年九州各地献给皇室的宫廷御马大都经由冯老爷子的眼,据说老先生这一生曾经前前后后为皇室相了二十四匹马,皆是举世名驹。可是即便如此,可是冯老爷子还是时常感慨未见神驹,此生有憾。直到见到了这匹马,冯老爷子才喜笑颜开,神颜舒展的说了句既见此马,云胡不喜,此生足矣。老爷子的言外之意自不必我多说,在他看来,这匹马是胜过了皇庭二十四骏的绝世神驹啊。”

文武看着这匹神骏的宝驹依然沉醉其中,他情不自禁的走到了这匹马的身前,伸手想要轻抚马背。可是谁知这匹口口相传的神马却不乐意了,只见它在文武落手的一瞬间,瞅准了机会猛然间撩开了后蹄,狠狠的蹬在了文武的身上。好在文武反应过人,见马蹄生风,他连忙闪躲,只有大腿被擦伤了。文武大惊失色,连忙跃至一旁,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大腿处被踢伤的淤青,眉宇之间隐隐带着一丝兴奋,激动地对着许青松喊道:“好烈的马,这马叫什么名字?”

许青松早已经对这匹神驹吹嘘了良久,可偏偏没有讲出这匹马的名字。在他想来眼前两个小子涉世未深,定然没有见识过这等宝驹。出于对李安民先前牙尖嘴利的不满,许青松打算羞辱这两个兔崽子没见过世面,也好替邓踽踽出出先前那口恶气。只见他轻哼一声,高傲的昂起了头颅,双眼轻抬,轻蔑的望着李安民和文武,出声说道:“就说你们两个人乳臭未干,没见过世面,这匹神骏定然有超然物外的名字,它被唤作...”

只是许青松话还没说完,就见李安民一脸沉醉的走到了神驹面前,轻声慨叹道:“正所谓黑云不散护龙身,坠地房星夜有神。文武大哥,这匹马乃是传说之重蕴含龙血的绝世名驹,因其全身皆黑,唯有四蹄雪白,故而唤作黑云踏雪。”

许青松闻言顿时大惊,口干舌燥的出声问道:“这等名驹世间罕见,冯老视之为重宝,从没有对外公开过,你你你,你怎么会知这匹神骏的名称。”

李安民转头望向许青松,轻轻地笑了笑,淡淡的说道:“不巧我家室严苛,家中的糟老头子为了丰富我的见识,搜刮了不知道多少本拓印孤本。我记得我曾看过一本叫做《伯乐相马经》的拓本,

书中首页就记载着关于黑云踏雪的种种。”

“据坊间传言,说是子良老爷子的确是编纂过一本带有图画的相马经集,可是怎么会被这小子看了去。”许青松见自己没能达到给两人施展下马威的目的,心中微悸,低下头来喃喃自语,低声说道。而后他眉眼一转,忽然想起这匹黑云踏雪桀骜难驯,性子暴烈难当。即便是在冯家养了数年,也只能接受冯老爷子的亲近,即便是冯异父子都不敢靠近与它。或许是绝世名马自带的骄傲,数年来,黑云踏雪兽不能够接受任何人的乘骑,即便是冯老爷子也不例外。传说冯老爷子曾经断言,能驯服黑云踏雪的人,必定是纵横天下的天之骄子。许青松朝着李安民上下打量,他不觉得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少年是冯老口中的天之骄子。

“哼,即便你知道这神骏的名字又如何。也就是出于对冯异小少爷的愧疚,将军才愿意遵照他的意思将这神驹转增与你,可是黑云踏雪,生性桀骜,从来没有人能够驯服与他。我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瘦削模样,只怕也是没戏。所以啊,黑云踏雪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把拔不出鞘的宝剑,鸡肋罢了。”许青松摇了摇头,扫了李安民一眼,一脸轻蔑的轻笑道。

谁知李安民闻声不怒反喜,只见他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道平和的笑意,轻声说道:“哦?它不愿意接受别人的亲近吗?”话声刚落,就见李安民伸出了大手,朝着黑云踏雪颈上的长鬃摸去。

“这神驹的力道极为不凡,快收手。”文武见李安民身后,生怕他也被黑云踏雪踢上一脚,连忙出声提醒道。谁知李安民只是静静地望着黑云踏雪,手上的动作没停,头也不回的说道:“无妨。”

眼见着李安民的手掌就要落到了黑云踏雪的长颈之上,这匹神骏的双目里顿时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只听它的喘息声越发粗重,四蹄忍不住在地面上摩擦,似乎准备随时将自己倔强的脾气发泄到李安民的身上。许青松见状又喜又怕,喜的是见少年郎不知天高地厚,惹得黑云踏雪犯了脾气,就要撩蹄相向。与此同时,他的心里还存在着忧虑,既然少年郎是冯异的恩人,他生怕黑云踏雪落蹄子掌握不好分寸,再把眼前这年轻人踢出个好歹来。

李安民自然察觉到了黑云踏雪的敌意,可是他却没有畏惧,反倒是笑的越发自信了。只见他一脸沉静的望着黑云踏雪,口中呢喃道:“黑云踏雪,身负龙血,自然桀骜...”与此同时,李安民调转起幽冥气中突如其来的一丝灼热,伴随着丝丝黑气,猛然落到了黑云踏雪的身上。与此同时,李安民识海中那幅两军对垒图再一次开始了止不住的颤抖,图画之中乌光炸现,更有声声吟啸,荡漾天地之间。

随着李安民幽冥气涌来,黑云踏雪似乎是感受大了蕴含在幽冥气中的那一丝丝灼热。

霎时间,黑云踏雪马身颤抖,它惊诧的歪着马头朝着李安民望去,双目之中先是露出了一丝诧异,随后又变成了阵阵的惊喜。像是一个走丢了的孩童重新找到了家人一般,它竟然歪着马头,试探着在李安民的身上小心翼翼的蹭了蹭。李安民见状忍不住裂开嘴笑出了声来,他伸手轻轻抚摸着黑云踏雪柔顺飘逸的长毛,轻轻地拍抚着它挺直的脊背。而黑云踏雪也少了许多的抗拒,任凭李安民的手掌在他的身上摩挲,而这匹神驹的双眸里却是充盈着疑惑,充盈着复杂,充盈着不解。

看到黑云踏雪竟然心甘情愿的接受李安民的抚摸,文武顿时把脸拉得好长,委屈巴巴的出声说道:“唉,这年头,都说人眼识贵贱,万般人万般面。可是谁曾想就连马儿也是这般势利眼儿,真是凭什么秃驴摸得,贫道摸不得。”不同于文武的委屈,许青松脸上流露出的则是震惊,他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亲昵的一人一马,难以置信的低声反复念叨着:“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黑云踏雪怎么可能会与一个陌生人亲昵。”

似乎是听到了许青松的心声,李安民转过头来冲着这位终日与马作伴的老骑卒轻轻笑了笑。随后他再次转向黑云踏雪,将脸贴在了黑马耳畔,轻轻地张开了嘴唇。李安民的声音很低,不管是许青松还是文武,都没有听清楚李安民究竟说了些什么。可是两人确实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原来随着李安民话音刚落,黑云踏雪似乎通灵一般,眼里流露出了认同之色。随后在两人吃惊的目光下,黑云踏雪居然微微弯曲下了马腿,靠在了李安民的身旁。老骑卒许青松一直坚信马儿通灵,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识过这等通灵之事。直到了看到了眼前发生的一幕,他忍不住用力的揉搓了几下自己的眼睛,喃喃的惊叹道:“莫非,难道,这这这,黑云踏雪是在邀请他乘骑?”文武也是惊疑不定,他睁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出声说道:“真是活见鬼了,难道说这黑云踏雪是看脸选主人的?这也不对啊,我这老弟小胳膊小腿的,哪有我生的棱角分明?”

李安民不知道身后的两人已经惊诧道说不出话来了,他只是回过头来戏谑的看了许青松一眼,紧接着一撩秋袍,伸开长腿跨到了黑云踏雪的马背之上。神驹无鞍鞯,随着黑云踏雪的起身,李安民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摇晃。黑云踏雪就站起身来,撩开了四蹄就朝着远方疾驰而去。李安民匆忙的扶住神驹后颈以稳住身形,随着宝驹的疾驰,他甚至听到了阵阵的风声。更令少年郎惊诧的是,随着黑云踏雪速度的不断攀升,李安民竟然从宝驹的血气之中感受到了与那缕灼热气息如出一辙的契合感。李安民福灵心至,顿时再度调转起了那股灼热的幽冥气,随着两股气息纠缠,这一人一马的命运,似乎在这一刻也交织在了一起。

第一百章 安宁城内

话说少年郎身跨黑云踏雪,意气风发的疾驰了数里,这一人一马才双双心满意足的奔回来安宁城北门之外。远远地看着许青松正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文武也是无所事事的打量着邓踽踽丢在林白身旁的那瓶药丸。看到李安民麻溜的翻身跃下黑云踏雪,两人这才又打起了精神,围在了少年郎的身旁。

似乎是被李安民身上发生的一幕幕震慑,许青松话里终于没了先前的轻视。只见他双手一合,朝着李安民躬身一拜,毕恭毕敬的说道:“咳咳,鉴于大安公子的身份,在如今属于浮云军的安宁城里自然有诸多不便。我们邓大将军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便提前安排好了落脚的客栈。不知大安公子有没有玩的尽兴,何时可以随我一同前往客栈?”

“邓将军?难不成先前那位姓邓?没想到他还是个将军?”李安民轻哼两声,随手松开了握在手里的缰绳,继续说道:“他不是怕我出现诸多不便,是担心我看不惯浮云贼子的暴行,再给他惹出麻烦吧。”

“这个,呵呵,小人倒是不知道邓将军的用意。”许青松脸上轻轻一笑,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李安民嘴角泛起一抹讥笑,轻哼一声,旋即说道:“呵呵,既然你们将军有如此美意,在下自然不忍辜负,前面带路吧。对了,常言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烦请你回去告诉你们的将军,我同行的伴侣中还有重伤之人,烦请他再另外为我准备一架马车。”

许青松闻声,眼珠子一转,心里暗道:自己怎么沾上了这么个差事,这个小祖宗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即便心里有诸多不爽,可是面上却没有体现出分毫,或许是只希望抓紧甩掉手里的这团麻烦,许青松陪着笑脸,回答道:“好说,好说,等待你们到了客栈,我就去准备车马。”

话罢就见许青松走在前面,李安民和文武则撑起了担架,跟着许青松朝着城内走去。只是方一进城,李安民和文武的眉头就紧紧的蹙在了一起。只见城里空荡荡的一片,罕有人迹。唯一热闹一点的地方就是城墙根下,因为那里紧紧的挤着一堆的乞丐,见到有人过来,他们就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敲打着手里破烂的瓷碗。少年郎只扫了一眼,就看到这群乞丐里以老弱妇孺居多,倒是精壮的男子则极为罕见。文武也发现了其中的异常,只见他皱着眉头朝着李安民望去,想要开口说着什么。可是却见李安民满脸警告的对着文武摇了摇头,文武心领神会,这才收声不语。

继续往前,是一条布满了商铺的街巷。只是街巷两侧的商铺如同稻香镇上一样,都是紧紧地关上了大门。就连门外的招牌布旗,也被来往的乞丐扯下,围在了身上以此遮挡秋寒。见到此状,李安民不禁心生感叹。话说这安平州乃是大汉的粮仓,而安宁城又是广开城门的商

贾汇集之所。他打量了街头巷尾的商铺,自然是以“粮铺”居多,甭管是商用还是百姓自己的囤积,想必安宁城的屯粮肯定是个大数目。可是即便如此,这城里却还充斥着饥肠辘辘,食不果腹的乞丐。李安民脸上表情越发凝重,看到羸弱的稚童,垂垂的老朽沦落至乞食的地步,李安民只觉得甚是心痛,与此同时,他理所当然的将这一切罪责都跪在了浮云乱军的头上,一时间对于浮云贼子的恨意激增了许多。

走过眼前的街巷,李安民和文武跟随着许青松的脚步转进了一条粗巷之内。恰逢此时,一阵秋风吹过,李安民鼻头一簇,就闻到了一股发霉般的恶臭。少年郎眉头一皱,就循着气味朝着一处大院里望去。好巧不巧,恰逢大院的门被打开,跑出来一群身着厚厚的秋衣,包括的严严实实的浮云兵卒。他们个个拉着平板车,车上鼓鼓囊囊的,却蒙着一层层白布,看不出究竟装了些什么。似乎是注意到了李安民的目光,为首的几分怒气冲冲的瞪了李安民一眼恼怒的喝道:“闭上你的狗眼,瞎看什么看。”李安民尚未开口,文武先是怒了。只见他猛地一跺脚,身体一滞就要出声大骂。就在此时,察觉到冲突的许青松飞快的跑到了文武的身旁,猛得拉了文武一把,轻声言道:“切勿节外生枝,交给我来处理。”文武听闻这话,就朝着李安民望去。许青松自然明悟,又跑到了李安民的身旁,贴在耳畔轻声重复了先前之语。李安民一脸深意的望了许青松一眼,随后眉毛轻佻,朝着那群拉着小车的浮云军卒撇了撇嘴,淡淡的说道:“你的地盘你做出,我们不惹事,你请便。”

许青松闻听此话,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跑到了那群人的身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在几人面前晃了晃,随后脸色冰冷的在几人耳畔轻声说了几句密语。最后,许青松朝着李安民望了一眼,他轻轻的笑了笑,紧接着再次脸色冰冷的望向拉小车的众人,暴喝道:“还不快滚。”话声一落,嚣张的几人就拉着小车朝着城外疾驰而去。李安民自然看出了这是许青松的刻意为之,他饶有兴致的冲着许青松点了点头,可是手里却暗暗凝结起了幽冥气。趁着许青松不备,李安民不着痕迹的将蕴含着幽冥气的手掌超前一推。幽冥气本就具备吞噬之能,虽然以李安民目前的境界尚不能坐倒离体,可是这一掌推出,威势颇大,倒也卷起了一阵轻风。风很轻,可是却也足以吹起平板车上蒙着的白布的一角。李安民睁圆了眼睛,自然捕捉到了车上装载之物。只见他的脸色越发铁青,喃喃说道:“果然,是尸体。”

许青松不知道李安民已经看到了车上满载着的是具具尸骨,继续陪着笑脸带着李安民一路奔走,终于赶到了一家客栈之内。说是客栈,却又不是客栈。看着眼前这座装饰华美的粉色红楼,李安民忍不住嘴角一撇。

看着楼前牌坊上的熟悉的几个大字,李安民更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李安民没想到,安宁城里居然建着一座比稻香镇里大上数倍的轻歌坊。李安民更没想到,轻歌坊背后势力如此强大,居然在遭受了浮云之祸的安宁城里还能正常的开门做生意。当然,最令李安民意外的是,许青松口中言称的邓大将军为李安民挑选的落脚点,居然是轻歌坊。

“甭管是稻香镇还是安宁城,都遭受到了浮云之乱,可是却依旧照常做生意。光这一点,就甚是可疑了。如今细细思之,先前宋倩儿为还人情,替浮云军接头运送磐岭石,住的就是轻歌坊。而现在那个口吃的邓大将军身为浮云军的将军,为自己安排的落脚点也是轻歌坊。如今看起来,这轻歌坊似乎与浮云乱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啊。”李安民驻足轻歌坊前良久,他目光沉着,默然不语。许青松见李安民迟迟没有动静,便轻咳一声,对着李安民说道:“咳咳,我说大安公子,咱们到地方了。看大安公子模样,便知道您尚且年轻,不知道轻歌坊的名头也纯熟正常。这轻歌坊啊,可是雒安皇城里有名的销金窟。轻歌坊传承已久,这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在九州大地上也算得上是遍地开花。这不,前些年咱们安宁城里也是开了一家分店。”许青松侃侃而谈,见李安民回过神来,他眼前一亮,对着李安民做了一个轻的手势,出声说道:“大安公子请吧,我去安排活计将您的黑云踏雪照料好,这可是宝驹,不等怠慢。待会进去之后,自然会有人带您去歇息。只是还希望大安公子的您能够安心休息,待我安排好了车马,自然来通知您。”

李安民听罢轻轻点了点头,旋即就见许青松召唤来了伙计,而后他就牵着黑云踏雪沿着侧门,朝着轻歌坊的后院走去。李安民从担架上把林白抱在怀里,与文武一并踏进了轻歌坊之内。话说接待两人本是门口的迎宾小厮,可是放一踏进门内,就闻到一阵香风袭来。只见一个娉婷袅娜的红衣女子翩翩而来,她冲着小厮点了点头,就挽住了李安民的胳膊,脸上挂着妩媚的笑意,可是口中声音却是冰冷,趴在李安民的耳畔轻声说了一句:“李安民,跟我来。”

少年郎闻声大惊,他抬起头来深深地望了这红衣女子一眼。自打李安民潜入了谢长风的车队,这一路走来一只以“王大安”的名号行事,从未泄露过自己的身份。可是眼前这红衣女子却是直呼其名,显然是早已知道了自己的真是身份。见李安民露出了一丝惊诧,红衣女子猛得攥紧了少年郎的胳膊,再次撩人的爬到了李安民的耳畔,轻声说道:“如今坊里鱼龙混杂,各方势力耳目众多,若是不想引人注意那就莫要表现出异常。你可还记得稻香镇里的二妈妈,我们轻歌坊对你绝无恶意,若你有疑问稍后到了房间内我自会为你解答。”

第一百零一章 撩人背后的密语

话说红衣女子纤腰丰乳,摇曳生姿,她满眼妩媚的紧抱着少年郎的胳膊,眉眼间尽是写不尽的风情万种。莲步款款,李安民终于被红衣女子带进了安宁城中这座轻歌坊的二楼小房间之内。进门前,李安民特意冲着文武使了个眼色,文武会意,就守在了门口,一动不动的防备着来往的客人。此间正是白昼,华灯未上,香氛为起,正是同道中人口中言之凿凿的“素场子”。可即便是这会轻歌坊里恩客不多,可李安民和红衣女子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只见他们分布在轻歌坊的各个角落,或坦胸露乳,放浪不羁的买醉,或身着华服,搂着姑娘们侃侃而谈。总而言之,这些人虽然看似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可是实际情况他们的目光却是如出一辙的时不时地在少年郎的身上停留。

“嗨,我说小公子还真是好情调。奴家长这么大了,还是头一回见到逛青楼自带姑娘的。莫不是小公子年富力强,龙精虎猛,光是怀里抱着的这一位还满足不了您不成。”只见红衣女子媚眼如丝,在打开房门前刻意的趴在了李安民的耳畔,满是娇嗔的说道。话声虽然不大,可是却也足以让有心想听的人听得清楚。众人闻听此言,具是聚精会神的等待着少年郎的回答,或是举杯停饮,或是话顿熄声,神情微微凝滞。

问听姑娘言语,李安民眼珠子一转。他不着痕迹的朝着四下观望了一眼,随后嘴角一扬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下一刻,少年郎已经把脸凑到了身前红衣姑娘的耳畔,只见他轻轻的哈出一团撩人的暖气,随后伸出舌头舔了两下自己的嘴唇,故作放浪的说道:“小娇娘莫非是吃醋了,奈何本公子今儿口味刁钻了些,偏爱将那丰实的荤食搭配着素雅的青菜一起吃。怎么,难道是店里又不许自带姑娘的规矩,还是小娇娘您生出了醋意。”话罢,李安民撩开长腿,一脚踹开了房门,与红衣女子双双钻到了房间之内。文武嘴角一笑,冷着眼睛朝着四下正在观望的众人扫了一拳,怒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白天兴致也足的?再看小心大爷挖去了你们的眼睛,真是一群乡巴佬。”见识了李安民的放浪和文武嚣张,众人非但不怒,反倒是个个都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继续推杯换盏,搂着怀里的姑娘侃侃而谈了。

或许是出于轻歌坊特殊场景的缘故,房间虽大,但是却四下都拉下了帘子。即便是外面是亮眼白昼,可是方踏进房门,李安民就放入从白日穿梭到了黑夜一般。房间虽是昏暗,可是却没有压抑与不适之感,微弱的灯火轻轻摇曳,恰逢其会的点亮了房间内的处处阴凉。不如房间里,好似置身于星光闪耀的夜空一般。而那摇晃的灯火,是天上闪烁的明星,是游子手中的火把,是家人殷切的期盼,是妻子燃起的炊烟。李安民抱着林白,小心翼翼将她放到了床榻之上。而红衣女子一进门,瞬间就收起了脸上的

妩媚,她转身对着房门,小心翼翼的把门栓插紧。再回过头时,就发现李安民已经如同鬼魅一般的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只见李安民双眼之中闪烁着骇人的凶光,伸出大手抓住了红衣女子的脖颈,一把将其按到了墙上。他冷冷的等着红衣女子的双眼,声音冰冷的问道:“快说,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轻歌坊与浮云军到底是不是一伙的?二妈妈又是什么身份,她为何要帮我,你们寻我有什么什么目的?”

话说红衣女子被李安民按住了脖颈,可是她的脸上却不见一丝的惊慌。即便她的脖子被掐的紫青,脸色也有些涨红,可是她的眼神却依然闪烁着平静。她不喜不怒,也不发出一声一语,只是静静地望着李安民的双眼,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执拗,带着些许的警告,也带着些许的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自信。李安民看着这双眼睛,心里顿时没了底气,情不自禁的将手里的动作放缓了几分。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红衣女子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随后她静静地坐到了房间的方桌旁,驾轻就熟的倒了一杯茶水,随后端在手中轻轻抿了几口。随后她才轻轻地说道:“我不是修士,只是普通人。若是刚才你手上的力道再大一些,或是再迟几分松手,只怕我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红衣女子提起先前的事情,似乎只是说起了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脸上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恬淡模样。而李安民似乎也是不以为意,只见他轻轻的挑了挑眉毛,冷声说道:“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不敢保证下一次是否会更用力,也不敢保证是不是那么快的就松开手。”红衣女子闻声笑了笑,终于开口说道:“李安民,呵呵,玄雀军的人就是不一样,真是好大的脾气。小女子红袖,轻歌坊里的风尘女子。我们轻歌坊只做生意,从来不参合各方势力的纷争,更不用说涉及到谋逆叛国之类得大战了。至于二妈妈,则是轻歌坊里负责联络生意的领头人。之所以找你,是因为有人出了高价,让我们保你此行一路无忧,顺道儿帮你提供一些消息。而二妈妈觉得这笔生意有的赚,便将此事揽下了。”

问听此话,李安民眉头一紧,忍不住出声问道:“有人愿意出高价帮我?这人是谁,为何要帮我?”

红袖问听这话忍不住挑着眉毛看了李安民一眼,她轻笑着说道:“我可不能随便泄露客人的信息,不过既然是帮你,想必是与你亲近之人吧。”望着陷入了沉思的李安民,红袖轻咳一声,出声说道:“有人让我提醒你,浮云军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浮云之祸也绝对不是因为分粮不均而引发的流民暴动。对了,顺便告诉你,先前在门口迎接你的小厮被人收买了,若是你被他带去了别处,只怕此时已经身首异处了。”

李安民闻声轻轻地点了点头,他起身坐到了红袖的身旁,出声问道:“所以,我的真实

身份是保护我那人提供给你们的?方才你拦下那小子亲自接待我,也是为了救我的性命?”红袖闻声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出声说道:“哼,不然呢,一个年纪轻轻的愣头青,居然抱着一个昏迷的小丫头在大白天的就闯到了轻歌坊里。若是没有问题反倒是奇怪了呢。”

李安民心里带着些许的怀疑,迟疑的朝着红袖打量了一眼。少年郎初来乍到,一时之间还没办法判断红袖话中的真伪。不过经过红袖这么一说,李安民心里还真是生出了几点疑虑,只见他轻呼一口气,对着红袖问道:“那照你这么说,那个所谓的邓大将军不可信,他骗我来此地是为了算计我?只是我与他素昧平生,并无仇怨,他因何要算计我呢?还有,我观他实力远超于我,既然对我起了杀心,那为何早些时候,他不在城外就把我解决掉,反倒费劲心力的赠我神驹,骗我来到此地呢?”

红袖听到李安民连珠炮似的问题,忍不住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又饮了一口茶水,出声回应道:“此事我们轻歌坊还在查,只不过从眼下的状况而言,似乎邓将军对你并无恶意。他是真的想在此处为你寻觅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只不过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了,便设局利用门口小厮将你哄骗走,一旦将你杀死,再把罪责都推到邓将军的身上。”

“嗯?你的意思是,有一伙人想要杀我?你们可曾查明这群人的身份,还有小厮原本要带我去的房间里究竟是谁?”李安民瞬间就想到了查明这群人身份的方法,连忙对着红袖说道。

红袖望着李安民的眼神忽然一亮,她笑了笑,出声说道:“呵呵,看不出来你倒是聪慧。先前我们收到消息后就立马分出了两拨人,由我代替小厮将你引至这个房间。而轻歌坊的护卫队则悄悄地为主了被设了局的房间,目的就是查清楚那群人的来历,现在需要等消息便是了。”

李安民默然不语,他眉毛一挑,朝着红袖问道:“那大堂里坐着的都是什么人,先前我看他们似乎都在关注我们的一举一动,莫非是他们设下的圈套?”

红袖闻言轻轻地笑了笑,她坐直了身子望着李安民,轻声说道:“那群人都有些背景,如今安平州遭受了浮云之祸,而浮云军背后真正的操控者却是不得而知,但是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试图趁着战乱在安平州乱斗中分一杯羹来。所以那群人应该来自于九州各大势力,藩镇,权臣,甚至是皇室。我们轻歌坊只做生意,不站队,所以各方势力的人都会汇集于此,消息自然是最灵通的。他们的目的很明显,自然是为了探得最新的消息。至于他们背后势力究竟持什么态度,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究竟是进行利益的蚕食,还是为了维护大汉社稷的稳固,亦或是为了百姓的安居,我想还是取决于太子刘伏与浮云军的大战会落得什么样的结果吧。”

第一百零二章 先民邪术:炼尸

斜月孤照,银华洒满枯枝。

安宁城里人声鼎沸的轻歌坊里歌舞升平。现世即是如此,纵使山河零落,却也不耽搁当权者的淫乐和奢靡。他们望不见路旁的饿殍,看不到流离的百姓,或许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了太久,他们真的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也理所当然的将流民仆役当成了不值一提的草芥罢了。

轻歌坊里的靡靡之音太过于缠绵悱恻,以至于没有人留意到,轻歌坊的后门处有一驾马车正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一路朝南,直奔着城外驶去。车轱辘倾轧着安宁城内的青板路,发出阵阵吱吱呀呀的响声。月光皎洁,映照着驾车之人棱角分明的脸庞。这人生着紫髯碧眼,身材雄壮,虽说看模样不过十**岁,可是双臂上却是暴起着遒劲的硬肉疙瘩。随着马车驶出了城门,驾车的年轻人轻轻撩开了马车前的布帘子,朝里面轻声说道:“这位邓将军倒还算是靠谱,我们一路出城还真没人探查。如今已经出城了,你们坐稳了,我要加速赶路了。”

“文武大哥,我们之中只有你会驾马车,这一路上只能委屈你伪装成马夫,为我们驾车了。”马车里传出了李安民的声音,语声里透着一丝愧疚和感激。文武听到这话,混在在意的笑了笑,出声说道:“无妨,你是未来蜂巢少主,为你驾车也无妨嘛,哈哈哈。”

听到文武提到了“蜂巢少主”几个字眼,马车里一位身着红袍的女子脸色明显一滞。原来此次出行,轻歌坊里的红袖也跟着一同前往。红袖眼珠子微微转了两圈,然后故作沉静的搂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林白,细细的观察着她的伤势。李安民自然捕捉到了红袖眉眼之间那一丝微不可查的不自然,于是他没有回应文武,只是轻咳一声,对着红袖问道:“红袖姐姐,那位邓将军给的药丸真的治疗神魂的能力吗?小白服下药丸已经有足足半日了,为何迟迟不见她苏醒?”

听到这话,红袖轻轻地对着李安民施礼,眼里流转着微微笑意,对着李安民回答道:“却是不知这小白姑娘究竟是何身份,能让公子如此挂心,难道她是公子的心上人?”

听到了红袖的追问,李安民霎时间羞红了脸蛋儿,他连忙摆了摆手,出声解释道:“不不不,红袖姐姐休要误会。我与小白也是近些日子才认识的,不过她是为了我才落得昏迷不醒的下场,我心里着实难安,故而才多关心了些许。我们之间绝无半点私情,还望姐姐不要误会才是。”

看着李安民羞红了脸,一脸急切地模样,红袖忍不住莞尔一笑,紧接着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似的,只见她脸色猛地一变,对着李安民娇嗔道:“这会倒是装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雏儿模样,怎么先前在轻歌坊里小嘴儿倒是挺能说的,擒着姐姐的动作也是颇为熟练,倒是不知道曾经拿下过多少位姑娘了。”

听到这话,李安民脸色更红,只见他低垂着脑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看着李安民这副模样,红袖顿时伸手捂着嘴角,险些笑出

了声来。只见她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轻轻呢喃道:“倒是不知道我们家的小缃儿究竟看上这小子哪点了,竟然特意私下传书与我让我好生留意他的动向。”红袖轻咳一声,对着李安民说道:“好了小子,我就不打趣你了。我看你们兄弟二人或许对邓将军的情况了解不多啊。”

李安民闻声抬起头来,对着红袖反问道:“邓将军?我只知道他与冯家有旧,是浮云军碧云天的一位将军,还是一个患有口吃的结巴,其他的倒是没有过于关注。”

红袖问听这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深呼了一口气,望向李安民没好气的说道:“怪不得你会怀疑那粒药碗的真假,我告诉你,这位邓将军名叫邓踽踽,是浮云军四大将军之一,而且他不仅仅是碧云天的一位将军,更是碧云天的一位掌控者。”

李安民脸色一变,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皱着眉头望着红袖,静静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红袖深呼了一口气,对着李安民继续说道:“今儿白天我就同你讲过,浮云军绝对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次浮云之祸是一次有组织,有计划地谋反行动,这幕后的推手势必早已经准备不知多少年。这一点,从他们如今的高层就可以看得出来。邓踽踽,关独行,孔孑然,孙一身四人被称为浮云军的四大将军,同时也是浮云教的四大护法。而他们麾下各领一军,分别是碧云天,彩云间,残云卷,纤云乱。而据我们探查得知,这四只队伍是浮云军如今对外公开的全部战力,而且明显上的掌控者就是这四人。但是经过我们多方情报的汇集和评估,浮云军的背后似乎另有隐藏,这四间势力也不像明面上呈现的那么简单。因此,邓踽踽这个人绝对不容小觑。而他扔给你的这粒药丸,坊里已经安排灵药师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正如邓踽踽所说的,对神魂受创有奇效。不过神魂之类的伤势本就无法掌控,谁也说不好小白何时能够苏醒。不过经过坊里灵药师的判断,最短半日,最长三日,林白一定可以苏醒。”

听到这话,李安民顿时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他脸色忽然暗沉,一脸沉重的望向了红袖,郑重其事的问道:“红袖姐姐,我有一事不明,希望你能够为我解答。”

看到少年郎一脸郑重的模样,红袖也忍不住正襟危坐起来,她眯起了眼睛望着李安民,脸色凝重的回答道:“你尽可以说出你的问题,如果我知道答案并且不违反轻歌坊里的规矩,我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李安民深深地望着红袖,出声问道:“先前我在安宁城里望见了一处宅院,有成批身着白袍的浮云甲士拉着平板车来来往往。我使了些小手段,看到了平板车上装着的都是一具具尸体。我想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为什么会囤积在那处宅院里,那群人又要用平板车将那些尸体拉到什么地方?”

红袖听到这话,脸色凝重的望着李安民,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半晌后,

她终于轻叹一声,开口说道:“罢了,这涉及到坊里的机密,本不该对外人说。不过既然你已经对此起了疑虑,更何况有小缃儿这层关系在,我也就不瞒你了。”只见红袖对着李安民招了招手,随后在李安民坐到了红袖的身旁时,她才贴着李安民的耳朵,低声说道:“这件事,坊里也在一只暗中调查。你看到的那处庄园,在安宁城里一共有四座,分别散布在安宁城的东南西北四处。根据浮云军的说法,那里是义庄,用来停放和统计死去的难民的尸体。可是经过我们的调查,发现事情的真相绝对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据我们调查,其中有颇多的疑点。第一,四处义庄每天都有大量的尸体运出和运进。可是安宁城周围哪里有那么多的死于非命的流民,这数量的就有很大的问题。第二,这些尸体反反复复的运出运进,说是为了统计数量,可是同数量大可以在焚烧之前进行,完全没有必要特地的安排一处专门来做此事的义庄。其三,这是尸体说是从城内外各处,可是我们悄悄跟踪了许久,却见这些尸骨居然是他们从分部在全程各处的军营中运出来的。其四,想必你也看到了,运输尸体的那群人个个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而且据我们的探子回报,他们每运完一处尸体都要服下一粒特殊的丹药。而且更奇怪的是,我们曾经去查过他们的埋尸之处,你猜怎么着,我们竟然找不到一具尸体,也就是说那些尸体都神秘的失踪了!”

李安民闻声脸色一边,惊讶的呢喃道:“尸体会失踪,这怎么可能!”

看着李安民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红袖轻声叹息着摇了摇头,她深深地望着李安民,一脸诚挚的说道:“对于此事,我们也存有颇多的疑虑。所以我们就想了许多手段来查明真相,终于,我们从一个来轻歌坊里潇洒的运尸人口中得到了一个关键的消息,他们搬运尸体的时候,在各处的军营曾见到过一个身披黑袍,身材矮小的人,他一直在运尸的营房中活动,而且手里市场端着腥臭无比的药剂。所以我们怀疑,浮云军中有人在施展先民邪术,炼尸。”

李安民脸色一变,对着红袖惊讶的说道:“炼尸?”

“没错,炼尸乃是失传已久的先民秘术,据说可以操控人的尸体。”红袖望着李安民喃喃说道,只是话音未吧,红袖就地下了头,脸上挂着一丝犹豫,时不时地扫向李安民一眼。

少年郎看出了红袖的踌躇不定,他忍不住望着红袖,出声问道:“红袖姐姐有话不妨直说。”

红袖听闻此话,抬头望向李安民,郑重的说道:“先前就与你说过,此行我与你们一同前往,需要你配合我行事。如今不妨直接告诉你,我的任务就是查明炼尸的真相。”

李安民眉头一皱,对着红袖说道:“可是,我的目标是寻找哑巴老四。”话音未落,李安民就看到红袖脸上带着些许的微笑,直直的望着自己,少年郎顿时一愣,迟疑的问道:“难道说你们怀疑哑巴老苏和炼尸有关?”

第一百零三章 林白苏醒

红袖微笑着望着李安民,喃喃说道:“倒也还未确定,只是猜测,故而才走上这一遭。若不是此行有你作伴,坊里又怎么会安排我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去做此事。”

看着红袖微笑着望着自己,李安民定定的望着红袖,冷不丁的出声问道:“我曾听人说过,轻歌坊算得上大汉九州之内一股强大的势力,况且轻歌坊只认钱,从不站队。倒是想不通你们为何会调查这件事?”

红袖听出了李安民话中的试探,只见她眉眼一弯,悄然一笑,对着李安民出声说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轻歌坊自然不愿见到大汉飘摇。当然,抛去其他不说,即是轻歌坊里多为女子,可是我们还是清楚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大汉血脉。轻歌坊虽然喜欢银钱,却不代表我们不晓大义,不明大理。”

李安民静静地望着红袖微笑的脸庞,他始终觉得红袖话未说尽,似乎仍有保留。可偏偏红袖杏唇紧闭,沉定不语。就在此刻,忽然一阵呢喃声响起,蜷缩在红袖身上的林白忽然扭动了几下身子,口中发出了阵阵呓语。

红袖见状,抬起头来对着李安民说道:“李公子的小白姑娘快要醒了。”说着,她捂唇轻笑起来。李安民顾不得红袖的调笑,连忙加紧了步子蹲到了小白的面前。他轻轻拉住了小白的手,轻声呼唤道:“小白,小白,你可有什么不适?”

在李安民殷切的注视下,林白终于扭动着身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李安民正在紧紧地盯着自己时,林白吓得连忙朝后缩了缩身子。直到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阵阵柔软,她惊讶的回头一看,这才看到原来自己躺在了一位女子的大腿上。紧接着,她朝着四周环顾一圈,赶忙的坐起身子,蜷缩到了马车的一角,低下头来,面红耳赤的对着红袖低声说道:“对不起,方才撞到了姐姐。”

看着惊慌失措的林白,红袖眼睛一转,紧接着眉开眼笑的对着林白说道:“无妨无妨,妹妹客气了。”

听到了红袖轻柔的回答声,林白似乎心里的惊惧的稍稍平复了几分,她悄悄地再次朝着李安民打量了一眼,紧接着飞快的转向红袖,轻声问道:“敢问姐姐您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到林白这话,李安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落了个浑身冰凉。红袖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她不着痕迹的朝着李安民望了一眼,看到李安民微微点头示意后,她才轻声说道:“妹妹无需客气,姐姐叫做红袖,你叫我红袖姐便是。这里是是一驾马车,我们正在赶往安定城的路上。至于妹妹你的来历,姐姐知之甚少,你不如问问这位哥哥,是他把昏迷不醒的你救了出来,或许他知道的更多一些。”

说话间,红袖已然轻移莲步,坐到了林白的身旁。她轻笑的伸出手来,温柔的抚摸着林白的小脑袋,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站在一侧手足无措的李安民努了努嘴。不知是以因为红袖的声音太温柔,还是她的手掌太细腻,总之林白脸上的惊慌消散了大半。顺着红袖的话声,林白深低着头,有些

怯懦的朝着李安民望去。可是只看了一眼,她就有深深的低下了头,声若蚊呐的问道:“请问大叔,呃,请问大哥哥知不知道我是谁,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李安民看到林白双眼之中闪烁着楚楚可怜的泪痕,手足无措的蜷缩到了一脚,羞涩而又不安的望着自己,心中免不了的回忆起了此前她遭受变故之后的冰冷,多疑和心思沉重的模样。李安民深呼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或许,这才是一个少女应该有的模样。李安民轻咳一声,朝着红袖望了一眼。红袖会意,轻笑着对着林白说道:“马车里太闷了,坐久了免不了有些疲乏。我要出去吹吹风,你们聊,你们聊。”说着,她站起身来,扭着蜂腰走出了马车。推开了马车的帐门,他就看到文武紧握着马缰驱马前行,可是双脚却是搭在一起,随着口中哼着的小曲儿,有一搭没一搭的摇晃个不停。红袖轻轻一笑,对着文武调笑道:“哟呵,真是想不到你这大个子看起来傻呵呵的,没想到还通音律呢。”文武听闻声音,就知道是红袖。他转过头来,挠了挠头,回答道:“呵呵,算不上通,只是轻歌坊里听你唱过,觉得好听,就暗暗地记下了。”红袖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她伸手挽住了裙摆,尽皆坐到了文武的身旁,兴致盎然的说道:“来来来,既然喜欢,那姐姐教你便是了。这支曲子叫做《霓裳曲》,对了,你可有了解过宫、商、角、徵、羽?”

...

话说红袖和文武坐在马车外相谈甚欢,而蹲在马车里的李安民心里却是备受煎熬。如今他的眼前摆着一个问题,或者说他面临着一个选择,一个关于真相和善意的谎言的选择。

“小白,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李安民吞咽了两下口水,一脸诚挚的望着林白,柔声问道。

林白听问这话,抬起头来望着李安民,双眼之中满是希冀,略带着激动地问询道:“哥哥,你知道我得身世吗,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太过激动的缘故,林白不织布聚的就朝前窜了几步,伸出手来紧紧抓住了李安民的大手。

李安民轻轻地笑了笑,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捏向了林白的鼻尖儿,轻声说道:“臭丫头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你叫我如何回答啊。”

眼睁睁的望着李安民的大手就要伸到了自己的鼻尖儿上,林白的身子顿时僵住,似乎是回忆起了某些痛苦的经历,她的双眼之中闪烁着惊骇的光芒,浑身上下颤抖不止,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层层细密的冷汗。可是或许是出于对于自己身世的真相的渴望,林白强忍着内心的不安,没有闪躲掉那只伸向自己的大手。

可是眼见着大手就要落在了自己的鼻尖之上,可是那动作却在下一秒戛然而至。李安民自然是察觉到了林白的异常的表现,他顿时一惊,收住了手上的动作,对着林白轻声说道:“小白,你怎么了?”

林白深呼了几口气,脸色惨白的望向了李安民,出生回答道:“我的名字叫小白吗,不知为何,方才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

几张零零散散的画面。我曾经经历过这种场景,有一双手不止一次的向我伸过来。我很害怕,害怕到浑身战栗,可是奇怪的是我却没有反抗,像是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去压制自己心底的恐惧和防抗的想法。大哥哥,你知道我以前的经历吗?”

看着林白双眼微微泛红,眼圈里噙着颗颗晶莹,李安民顿时感受到了心中一阵剧痛。他心中明了,这些经历一定是书老二带给她的。原来书老二罪恶的双手曾经不止一次的伸向这个可怜,无助的小女孩,可是当林白的神智被李安民唤醒之后,林白却是闭口不提对于书老二的憎恶和恐惧。李安民不确定,是林白已经忘记了这些痛苦,亦或是习惯了隐藏自己的伤疤,不愿意将其揭开展露在别人面前。又或者是,她好不容易重活了自由,不想被痛苦的过往毁去自己得之不易的平静和安宁。

“如果不是你失去了之前的记忆,或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你冰冷,多疑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如此深沉的会意和不愿为人所知的过往。”李安民语声呢喃,微不可查的轻声说道。

因为逆转功法的缘故,林白的神魂遭受了重创。按照原本的估算,只怕林白不死也会永远无法醒来。好在遇到了邓踽踽,他提供的治疗神魂的药丸终于起到了作用,让林白恢复了神智,可是代价却是失去了过往的记忆。李安民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与林白有过直接接触,并且了解她身世和经历的存在。而此时,李安民却面临着一个选择,一个事关林白的未来的重要决定。是告诉林白关于她身世和过往的真相,亦或是编织出一个美丽的谎言,让林白永远的忘却曾经的伤痛和不堪回首的往事,可是无忧无虑的享受未来自有的人生。之前李安民心里还在举棋不定,因为毕竟林白拥有知道自己过往的权利,可是在林白对于过往的惊悚表现,让李安民心中终于有了决断。

“既然上天剥夺了你的记忆,或许就是为了将你的过往切断,给你的人生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少年郎心中呢喃,紧接着,他微笑着望着林白,轻声说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怎么生了一场大病,竟然连哥哥都不记得了。你记住,你叫林白,是我的妹妹。”

林白听到这话,睁圆了眼睛望着李安民,轻声呢喃道:“哥哥,你是我哥哥?可是为什么我会害怕那只伸来的大手呢?”

李安民轻轻一笑,伸手揉了揉林白的脑袋,调笑着打趣道:“你这小丫头还真是不省心,还不是你从小身子就弱,却有偏偏嫌药苦,每次都要我用尽了各种手段,万万没想到会让你如此害怕,以后哥哥改。好了,你方才苏醒,身子还弱,快些休息,哥哥去为你搞些吃食来。”

说话间,李安民哄着林白重新躺下。林白抱着李安民的胳膊,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一脸满足的说道:“嘻嘻,原来是这样。原来我有哥哥,真好。”

少女抱着李安民的胳膊,在少年郎的安抚下沉沉睡去。

少年郎望着嘴角洋溢着微笑的林白,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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