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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善》


第一章 梦魇

大梁建武十年春,一场毫无预兆的大雪突至。

一些早春的花草树木刚刚争先冒出的新芽在一夜之间再次被白雪覆盖。

漫天的雪花犹如扯不尽的棉絮一般,一直纷纷落落个不停,直至把整个天地间都装扮成银白色。

靖远侯府内,青惠听着外间已经传来二更的更鼓声,不由越发焦急的站在廊下一边跺着脚,一边透过廊下灯笼照出的光亮眺望着远处的长廊。

直至远远一阵脚步声传来,她面上一喜,忙不迭的提起裙摆,就快步迎上来人。

“南风姐姐?可曾请了大夫过来?”

南风面色有些难看,一边收了手上的油纸伞,一边摇头,“梧桐苑那边早就落了锁,我叫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

“我又转道去了老夫人那边,老夫人这些日子因为小姐的事,操心太过,如今又染了风寒,今儿服了汤药,早早就歇下了……”

青惠顿时慌了神,嘴中喃喃道,“那……那小姐还在……一直说胡话呢?……这可如何是好?”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都是……她们……害得小姐这般……”

她一边说一边抽噎,原本冻得有些通红的面颊此时再抽抽噎噎的,那模样瞧着好不可怜。

南风见此,也不忍心训斥她,忙一把拉着她往屋内去,“仔细隔墙有耳……这会儿是谁在小姐跟前守着呢?”

青惠不由止了眼泪,抬起衣袖拭了拭面颊,“……是采薇姐姐。”

南风颔首,“咱们先去瞧瞧小姐,看看采薇姐姐还有没有旁的法子。”

两人很快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进了院子。

这是处小巧精致的院落,迎面三间带耳房的正房,东西又各有两间厢房,原本庭院中栽种的一些花树之类的,此时早已被白雪覆盖。

远远的南风就透过糊着高丽纸的窗扇,看到屋内点燃的烛火。

两人沿着走廊,一路来到正房前,候在门前的小丫头忙伸手打起帘子,“两位姐姐可算回来了,采薇姐姐已经问了好几回了……”

南风和青惠也不做声,径直往里去。

此时正守在床边的采薇听到动静,忙放下帐幔,转身过来,“你们快去了身上的寒气再过来……”

南风一边脱身上的披风,一边问采薇,“小姐怎样了?”

采薇皱起好看的眉头,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会儿稍微好些了,先前一直说胡话……”

她又看了南风一眼,“没能请到大夫?”

“我都没能见到世子夫人的面……”南风一边把手放到一旁的熏笼上来回的搓,一边把自己刚刚的一番境遇说与采薇听。

采薇有些忧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床榻,“看来只能等天亮了。”

她见南风脚上的绣鞋已经被雪水洇湿,忙道,“你先赶紧下去把鞋换了,咱们现在可不能再有人躺下了,小姐跟前如今也就你我还有青慧得用些……嬷嬷和采岚姐姐只怕一时都当不了差,咱们可不能再出了差池……”

南风颔首,“那我去换了鞋袜就来,这边姐姐先守着,今晚就先由我当值吧,明儿姐姐再替了我。”

采薇没有坚持,“那你快去快回。”

一旁的青惠此时也把身上的寒气散了差不多,忙上前来,“采薇姐姐,要不要再去熬副汤药给小姐喂下去……”

“汤药先等等,我先前摸了小姐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倒是刚刚又出了一些汗,你去拿了小姐的贴身衣物来,咱们给小姐换了……”

“哎。”青惠忙应声,不过片刻就拿了衣物,又端了热水过来。

采薇接过衣物放到熏笼上,这才上前撩起幔帐,挂到一旁雕着吉祥如意纹的帐钩上。

青惠忙把一旁的宫灯端到近前,看到陷在锦被中,自家小姐那瘦得只剩巴掌大小的苍白色小脸,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采薇一边把火盆移近了些,一边吩咐道,“快收了你那金豆子,此时可不是哭的时候……动作轻些,仔细扑了风,小姐如今身子虚得很,可是再经不得风寒……”

“嗯。”青惠吸了吸鼻子,把手上的宫灯放到一旁的高几上,又把双手使劲搓了搓,这才伸手轻轻掀开锦被。

谢静悦看着眼前渐渐逼近的黑衣人,却发觉自己的腿脚不知何时却早已软得不听丝毫使唤,任凭她使上多少力气,也始终只能停留原地。

嗓子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想要呼救的话也喊不出口……眼见着那黑衣人举起刀向自己砍来,她也只得尽力把身体往后仰,一边躲闪,一边却又忍不住闭上眼,情急之下用尽浑身的力气高声呼救,“……婆婆……救我!……”

那声音短促尖利高亢,又带着无比的惊恐,在这寂静的夜里听来,越发让人头皮发麻……

青惠原本正在给她脱衣裳的手,吓得忍不住往回一缩。

采薇正拧了热帕子过来,也不由被谢静悦这声喊叫吓得抖了抖,手上的帕子吓得差点儿扔到地上,“怎么了?……怎么了……”

青惠见谢静悦紧皱着眉,满脸惊惧的模样,先前的害怕已经被丢掉一旁,忙上前一把抱住谢静悦哭道,“小姐不怕……小姐不怕……嬷嬷这会儿不在,还有奴婢和采薇姐姐呢……”

采薇见到她这幅样子,忙把她拉开,“小姐只怕是被梦魇着了,你还不快赶紧的给我收了声,仔细你嚎得吓着小姐了……”

她说着快速的把赵怡然抱在怀里,一边轻声哼着小调拍哄,一边细细查看谢静悦面上的神情。

只见谢静悦苍白着一张小脸,原本包扎在前额上的布条此时也有些凌乱,上面还沾了一些青惠的眼泪,看上去愈发显得有些可怜。

采薇一边继续哼着小调哄着谢静悦,一边瞪了青惠一眼,“小姐又不是今儿第一次魇着了……你怎得还慌手慌脚的哭个不停,仔细吓着小姐了,明儿老夫人问起,我看你怎么办?”

青惠连忙收了声,抽噎道,“是我不好……只是小姐好好儿的怎的又做起噩梦来了……先前崔大夫不是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吗?”

第二章 醒来

采薇心里暗叹一口气,低头打量怀里的谢静悦,见她此时虽还是微微皱着眉,但是面上的惊惧之色倒是退了下去,不由越发轻柔的拍哄起来。

刚刚换了鞋袜的南风快步走了进来,“……怎么?小姐又魇着了?……要不我还是去叫了老夫人过来看看吧……”

采薇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南风忙止住话头,放轻手脚上前来,只见被采薇抱在怀里的谢静悦已经重新睡得安稳了。

“手脚都放的轻些,仔细惊了小姐。”采薇压低声音,嘱咐两人。

南风见此,忙上前接了青惠的差事,“你重去打了热水来。”

三人很快替谢静悦擦过身子,又换上干净的里衣,把人重新安置到床榻上。

南风伸手进被褥间摸了摸,拿出被褥里的汤婆子,递给青惠,“重新换了热水过来。”

青惠接了汤婆子,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南风低头看着安静躺在被褥里的谢静悦,与采薇小声商议,“我看要不明儿还是请裴嬷嬷帮着在老夫人跟前说一声,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来给小姐瞧瞧?”

采薇伸手替谢静悦理了理被褥,“这事等明儿早上看看情况再说,早前小姐摔下来,府里都没请了太医过来瞧,……我看这事只怕是老夫人也有些为难……”

青惠把重新灌上热水的汤婆子递给南风,正好听得采薇后半段话,她不由嘟了嘴,恨声道,“还不都是苏表小姐惹得祸……敢情遭了罪的是咱们小姐,她们不疼不痒的送些药材过来,这事就算了了不成?”

采薇直起身,瞪了她一眼,见她捂住嘴,眨巴着眼睛不再说话,这才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事已至此,一直咬着此事不放,除了让世子夫人生厌,老夫人难做,你还想怎的?你不要忘了,如今侯府的中馈可是握在世子夫人手里。”

“这些话一旦被人听见了,落人口实,除了给小姐遭罪,能有什么好处?”采薇说到这里,饶是知道屋内只得她们主仆在,还是忍不住四下张望了一下,这才再次叮嘱青惠,“你要知道在这府里,苏家三小姐是表小姐,咱们小姐……也只是表小姐……”

青惠原本还有些愤愤不平的眸子,瞬间不由有些黯淡下来,半晌才静静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说了。”

一旁的南风把汤婆子给谢静悦放到脚下,又把被褥理好,这才放下幔帐,转身见到她这样,知道她一向心疼谢静悦自幼失怙,历来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般疼爱。

不由伸手拉了她一把,“采薇姐姐也是为了你好,咱们小姐本就是寄居在这府里头,有些事……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青惠闻言却是有些红了眼眶,“咱们小姐这不是没得去处吗?又不是那苏家……”

“还说!”南风见她还再说,此时也不由虎了脸,“从前是咱们小姐年纪尚幼,有些事就算是与姐妹拌嘴几句,万一传出去,也不过是小孩家家的……”

“如今开了年,小姐也有十一岁,算是大姑娘了,有些事自是不好与从前比……日后小姐的亲事还得靠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帮着操持。”

“咱们若是事事与再如从前一般,处处都要挣个强,惹了旁人的眼,坏了小姐的名声,岂不是要害了小姐一辈子……”

一旁的采薇见南风一番话吓得青惠惨白了脸,便轻轻咳了一声,“好了……现在说这些还为之过早,不过咱们日后行事得要越发谨言慎行才行,不说能帮小姐什么忙,也不能给她招祸才是……。”

南风听了她的话,也打住话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更漏,已经亥时过半,“采薇姐姐歇着去吧,这些时日你一直没能好生安歇,小姐这边有我和青惠呢。”

自打谢静悦几日前与苏家三小姐因为一点小事起了争执,后又被其推倒摔在假山上,磕破额头之后,采薇就一直衣不解带的守着谢静悦,没能好生歇息过。

好不容易,今儿谢静悦的病情总算是安稳下来了,她也着实有些累了。

她上前又撩开幔帐看了一眼,见谢静悦这会儿睡得还算安稳,这才放下心来,叮嘱两人道,“今儿晚上你们好生守着,先前崔大夫也说了,只要过了今晚,小姐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她说完,忍不住抬手掩唇,打了个呵欠,抬脚出了内室,自去歇息去了。

南风上前查看了一下谢静悦的被褥,放好幔帐,又让青惠另抱了被褥铺到脚踏上,“你就在这儿将就着眯一会儿吧,明儿还不定有什么事要忙呢。”

青惠伸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见南风已经拿了针线篓子过来,正凑在灯前给谢静悦做袜子,“那我先眯一会儿,等下姐姐叫我,我再替了姐姐。”

南风轻轻颔首,手上的针熟练的在头发上撩了下,头也不抬的继续飞针走线。

青惠脱了外面的大衣裳,钻到被窝里面,不过片刻功夫,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南风抬头看了一眼,把高几上的灯稍稍往自己面前移了移,一旁槅扇的影子正好投在青惠的脸上。

…………

屋内静悄悄的一片,外间的风卷着雪花,打在窗棂上,发出扑簌簌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听得分明。

南风不知何时已经一手支额,打起盹来,另一只手上还握着一只未缝完的袜子。

宫灯柔和的光晕落在其上,可以清楚的看见上面绣着精致的缠枝纹样。

原本已经睡着的谢静悦,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睁开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藕荷色的帐顶发着呆。

她压抑着自己的呼吸,一时并没有开口唤人,她不知自己此时是身在梦境,还是先前的那些杀戮血腥……是梦境。

好半晌之后,她才慢慢转动脖子,透过幔帐,朦朦胧胧的看见坐在绣墩上,打盹的南风。

“南风?……”她不由轻声呢喃,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第三章 迷雾

梦里为了让她能逃脱追杀,毫不犹豫的就挡在她的身前,替她挨了一刀的南风,此时却还好好的守在她的身边。

不只是南风,还有谢嬷嬷、采岚、采薇、青惠她们……那些一个个自小就陪在她身侧的人,虽为奴仆,却等同她至亲的人,最后却都因为自己,倒在了血泊之中。

宫灯暖融融的光亮透过幔帐落在她身上,那些阴暗的,见不得光的日子好像也逐渐离她远去。

她忍不住伸出手臂,伸手想要触摸光亮投来的方向。

她的手摸到了柔软的幔帐,幔帐上绣得是春色满园的花样,那满园芳菲的景色和色彩斑斓的蝴蝶,随着幔帐的晃动,也恍若活了过来一般。

这是外祖母裴老夫人在她八岁那年,搬离荣安堂的东暖阁,把她重新安置在这得月阁时,特意为她在锦绣坊定制的。

她记得当时这床精致华美的幔帐,让府里一众差不多年岁的表姐表妹们好一阵羡慕。

她想到这里,不由想起裴老夫人来,记忆中的一些事与梦境中的一些场景纠葛在一处,让她顿觉头痛欲裂。

她收回手,一手按在脑门上,一阵刺痛传来,让她痛得微微哆嗦的同时,人也逐渐清醒过来。

手底下有些硌手的布巾还有额上清晰传来的刺痛,都在一一提醒着她一个事实。

她此刻不是在做梦。

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承欢在外祖母膝下的谢静悦。

可是这些天她躺在床上,浑浑噩噩间看到的那些……,又算是什么呢?

难道真的是她被梦魇住了吗?

她不由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瞪着一双大眼睛,怔怔的看着幔帐上那些色彩斑斓的蝴蝶发着呆。

可是如果说那些都是梦境的话,又未免太过真实,那把锋利的刀砍在她胳膊上时,带来钻心刺骨的疼痛她还清晰的记得。

她左手不由缓缓抚到右臂上,隔着中衣她也能感觉到细嫩的手臂上一片光滑,哪里有那狰狞的伤口。

那次南风挡在她身前时,她的鲜血溅在自己的面颊上,热热的,甚至是有些灼人的温度,以至于她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都觉得自己的脸上没有洗干净,好像一直沾着南风的血一般。

还有后来被花婆婆带着每日躲藏那些如跗骨之蛆的杀手时,那种疲于奔命的感觉也都一一清晰的印在她的脑海。

每日餐风露宿,时常忍饥挨饿的感觉……清晰的好似昨日发生的事一般……这些又作何解释呢?谁又能给自己解惑……

她有些颓然的放下手,腕上的银镯磕在床沿上,发出一声轻响。

“……小姐……”南风被惊醒,忙起身上前撩了幔帐,正对上谢静悦有些茫然的眼神。

她不由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原本就很是秀美的五官,在暖融融的灯光下,越发显得秀雅柔美。

谢静悦张了张有些干裂的唇,轻声唤了一声,“……南风……”声音嘶哑难听,却是南风这些天以来听过最为动听的声音。

她一边用力颔首,一边忍不住红了眼眶,“哎,奴婢在呢……,小姐您总算醒了……可吓坏奴婢们了……”

谢静悦抿了抿小嘴,一双大眼睛里渐渐有了神采,“我要喝水……”

“好……好……奴婢这就去倒。”南风再次用力点头,转身去拎捂在一旁的暖壶,手快速的在脸上抹了一把。

等服侍谢静悦喝了一小杯温水,南风便收了杯子,又拿过一旁的大迎枕垫在她身后,“您刚醒,先喝一些,等会儿奴婢再喂您,可好?”

南风见她瘦得几乎有些脱形的小脸,心里更是心疼,“您这会儿饿不饿?老夫人昨儿又赏了一些点心,奴婢去拿来给您垫垫?”

谢静悦此时并不觉得饿,不过不知是不是受了先前梦境的影响,那种犹如刻在骨子里的饥饿感,却让她在听闻有吃食之后,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南风很快便取了一个红漆描金的食盒过来,打开食盒,露出里面几样精致的点心来,有豌豆黄、芸豆卷……

都是她往常爱吃的。

而且这精致的样式,一看就知道是御膳房的手艺,应该是宫中赏下来的。

南风见她视线落在食盒上,忍不住轻轻抿了嘴笑,用帕子垫了手,拿了一块芸豆卷送到她唇边,“老夫人昨儿来看您时,带过来的,说是您往常最爱吃这些,想着让您醒来就能吃上,采薇姐姐就让奴婢把它收在内室……”

谢静悦看着递到唇边柔软细腻的点心,不由张了嘴,轻轻咬了一小口,……香甜爽口……一如记忆中的味道。

可是她却好像已经好久好久都没尝过这样的味道……分明上元节时,外祖母才赏了她一盒,今儿不过才……

她不由抬头问南风,“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南风的手不由微微顿了顿,才笑着答,“今儿十五了……”

“十五?二月十五了?”她咽了嘴里的点心,瞪大眼。

“嗯……小姐您昏迷五六日了,若不是崔大夫一直说您没有大碍,我们都要去求了老夫人,去给您请宫中的太医了……”

南风的话让谢静悦的心绪有些乱……

她分明记得她是书斋歇学那日,在园子里遇上苏婉如,后来不知怎的就与苏婉如起了口角。

苏婉如说不过她,就动手来推她。

苏婉如比自己大一岁,个头也高些,她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摔倒时不小心磕到假山石上,当时额头就见了血。

苏婉如吓得带着丫鬟绿柳就跑走了,她则被吓得一脸惨白的谢嬷嬷背回得月阁,后来……后来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但是她却记得梦中也有这段场景,只是好像时日很久,有些模糊罢了。

她的心不由嘭嘭的直跳,隐约有什么答案在她心里呼之欲出……

她听到自己有些暗哑的声音问南风,“那我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南风见她神色有些怔忡,只当她是精神有些不济,想着她这次磕破了头,又流了那许多血,此时能与自己说上几句话只怕都有些勉强。

第四章 拨开

她只得收了食盒,上前替谢静悦掖了掖被角,“这会儿也不早了,您要不先睡一会儿,明儿奴婢再说与您听……”

谢静悦也不吭声,只用那双如点漆一般的眸子静静看着她。

南风见她这样,知道她这是倔脾气又上来了,哪里还能扛得住,只得微微叹了一口气,“好好好,奴婢说给您听就是了……只是您这会儿身子还虚得很,奴婢扶您躺下,再说给您听,可好?”

谢静悦颔首,任由南风上前来替她撤去身后的大迎枕,又把枕头给她拍松了,这才扶着她躺下。

谢静悦伸手拍了下床沿,示意她坐下说。

南风见此,便微微侧着身子,半坐在床沿上,小声与她说,“谢嬷嬷把您背回来的那日,真是把奴婢几个的魂都快吓没了,把您安置到屋内躺下后,就急急忙忙给老夫人和梧桐苑那边送了信。”

“老夫人得了信,就由裴嬷嬷扶着过来了,一见到您昏迷不醒,满脸都是血的样子,差点儿就厥过去……好在裴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等世子夫人让人请来崔大夫,给您好生瞧过之后,说您可能是受了磕碰,这才昏迷不醒,过上一些时日就好,没有什么大碍……”

“老夫人也就稍微放下心来,只是看着您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还是叫来谢嬷嬷,问了事情的始末,知道您是被苏家三小姐给推倒的,不由好生发落了世子夫人一顿。”

“还要亲自上门,去问问远威伯夫人,是怎么教导子女的……世子夫人见老夫人动了真气,也不敢辩解,忙让人去找苏三小姐,谁知苏三小姐早已经带着丫鬟回了远威伯府……”

“后来还是二夫人帮着世子夫人解了围,老夫人这才没再盯着世子夫人不放……后来世子夫人回了一趟远威伯府,次日远威伯府夫人就带着苏三小姐来给您赔不是……送了些药材过来……”

谢静悦静静听着南风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隐约与那梦境中的场景重合在一处,她按捺住心思,问南风,“外祖母她老人家只怕是被吓得不清,她老人家可还好?”

南风犹豫了片刻,只是对上谢静悦那双如点漆一般的眸子,还是据实已告,“前儿天突然倒春寒,又下了好大的雪,老夫人忧心您这边,进出时没有注意添件厚实的斗篷,不小心着了风寒,先前听裴嬷嬷说已经喝了药,睡下了。”

谢静悦细细回忆了一下梦里的情景,好像没有外祖母生病这一遭,不过那场梦境里,她好像也不是这个时候醒的……应该是还要过上两日……难不成祖母也得了风寒,只是等她醒过来时,病情已经好了,也就没人在她跟前提起?

她不由有些自责,又有些忐忑,从前处处都是外祖母还有身边的这些人护着自己,生怕自己受了一丁点的委屈,她却只顾着与表姐表妹们争强斗胜,与苏婉如吵架干仗,从没留意过这些对自己好的人。

想到梦里自己后来经历的那一桩桩事,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一直注意她的南风立马就察觉到了,她不由柔声问,“小姐可是觉得冷了?”说着,又把手伸到被窝里面,去摸那汤婆子。

被窝里面暖烘烘的,南风便把汤婆子往她脚边靠近了些,“您若是觉得冷了,就说一声,奴婢去给您重新换上热水。”

谢静悦听南风说了事情的经过,心里不但没能理清思绪,反而越发有些乱糟糟的,她轻轻摆了摆手,“我没事,你也歇着去吧,我要睡了……”

南风细细打量一下她的神色,见她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心里虽是觉得这次小姐醒来后,看着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含糊应了一声,“那小姐您先歇着,奴婢就在这儿守着,您有什么事,只管唤奴婢……”

谢静悦也不坚持,见她放下幔帐,重新坐到原先的绣墩上,便又睁着眼看着帐顶,打算好好理清一番这几天一直盘桓不去的梦境。

刚开始的那些梦境不知是不是时间有些久远的缘故,她竟然已经记不太清了。

印象最深的反倒是后面那一场场的追杀……

可是这也是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自幼无父无母,由外祖母裴老夫人带在身边长大,在她十四岁那年,因为自己的亲事,外祖母与大舅母苏氏起了分歧。

大舅母苏氏是现任远威伯的大姐,苏婉如是她娘家的侄女。

苏氏一直属意苏婉如做自己的儿媳妇,偏偏外祖母一心想要把自己嫁与七表哥。

她那时心中对一向待自己好的七表哥,也心生爱慕,对于外祖母的打算,自是乐见其成。

谁知,大舅母早已暗地里直接向远威伯府提了亲,等外祖母得到消息时,两家都准备过小定。

外祖母一气之下痰迷心窍,立时不能言语,人也卧榻不起,没隔多少时日人就去了。

她自小是外祖母抚养长大,又因为自己的亲事,害得外祖母这般,自责之下她服了斩衰,等她三年孝满,她已是个十七岁的老姑娘了。

没了外祖母给她操持,她便无人问津,带着谢嬷嬷她们寄居在靖远侯府的一个偏院过活。

眼见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她的年岁也一日日的大了,七表哥却不知又怎得寻到她居住的偏院。

自责是他害得她到了如此境地,想要纳她为妾。

她心里一直压抑着的怒火,一时没能忍住,打了他一记耳光。

那一记耳光也仿佛打在她自己的脸上,让她心里彻底把之前对七表哥的那些心思做了一个了断。

先前给外祖母守孝的几年里,她已经习惯每日念上一遍佛经,闲暇侍弄花草,看书作画打发一下时间,放开了那些爱恨情仇,日子倒也能过得悠然自在。

只是后来府里不知怎的就有了一些关于她和七表哥之间的……风言风语……

她偏居一隅,带着谢嬷嬷几人过活,并不搭理这些风言风语。

第五章 祖孙

可是没过多久,那时早已经已经做了她七表嫂的苏婉如,却是寻上门来,含沙射影的嘲讽了自己一番。

只可惜她那时已经心如止水,又立志不打算再嫁人,便也只当她是那枝丫上的鸟雀一般,自是不会去搭理她的哇啦哇啦……

就在她以为她一辈子就这样老死在靖远候府内的那个小院子时。

建武十八年的中秋,她正带着谢嬷嬷几人,一边品尝着自己做的月饼,一边赏月。

原本喜庆热闹的靖远侯府内却是突然闯进了许多蒙面的黑衣人。

那些黑衣蒙面人,见人提刀就砍,就连她那偏院里,都能听见外面众人的哭喊呼救声……还有刀剑相击发出的铿锵之声……

她让守门的婆子前去看动静,那婆子却是一去不回,也不知是不是遇害了。

不等她再让人去查看,她居住的院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两个黑衣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提刀砍人。

她亲眼见到原本在院内帮她浇花的一个小丫鬟,瞬间被砍倒在地。

谢嬷嬷几人连忙护着她往屋内躲。

南风更是抢先挡在她的面前,让她赶紧跑……

谢静悦闭了闭眼,忍不住握紧微微颤抖的双手。

她由谢嬷嬷采薇采岚护着往外走,青惠拿起庭院内的那把大扫帚,就迎上了另一个黑衣人。

她们踏出院门时,她只听到青惠声音凄厉的让她赶紧跑。

她恍若木头人一般,由谢嬷嬷几人护着跌跌撞撞的往外逃,却是在奔向后角门的路上,遇见了被砍倒在地的大舅母苏氏。

那时她已经有近两年的时间没有见到苏氏了……

饶是苏氏那时已经倒在血泊中,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苏氏,生死面前原本的那些恩怨也仿佛不再重要,她上前想要去搀扶她,谁知原本已经耷拉下眼皮的苏氏却是突然睁开眼。

吓了她一跳。

苏氏却只是瞪着一双不甘的眼神看着她,恨声说她是个不祥之人……

然后就咽了气……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谢嬷嬷就又拉着她跑……那晚以及后面直到她临死前,那些日子的记忆对她来说有些混乱……但是苏氏的话……果真一一验证了……

只要是对她好的人,最后都会一一离她而去……而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而她甚至浑浑噩噩的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何事,她既不知道靖远侯府为何会被人杀了满门,也不知道她为何会被那些人追杀……这些事直到她死前,她都没能弄清楚。

现在梦里的那一切都没有发生……是上天在给她警示吗?

可是她又要如何判断那些事是不是真的会发生……或者那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罢了……

她紧紧闭上眼,眼角有晶莹的水光一闪而逝,她不由双手合十,忍不住轻声祷告,“多谢菩萨保佑……,免我孤苦无依……免我受那颠沛流离之苦…………免我……”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还是那藕荷色的帐顶,入目的还是满园竞芳菲的春色。

她不由暗自握紧了拳,不管以后会如何,她都要好好活下去,哪怕就是为了一心疼爱自己的外祖母,还有一心护主的谢嬷嬷她们。

要想知道那些梦境是不是真的会发生,她只需去寻一个人……一个前世她也没有想到的人……

她缓缓闭上眼睛,原本握紧的双手此时很是规矩的交叠在腹前。

…………

谢静悦迷迷糊糊间,听到说话声,她睁开眼来,却一眼就看见坐在床前的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正拉着她的手,问一旁伺候的南风,“……悦儿醒了就没说旁的?”

南风颔首,“小姐就问了老夫人您,想来也是心里记挂着您……”

裴老夫人握着谢静悦的手不由紧了紧。

站在她身后的裴嬷嬷不由笑着道,“不枉您疼了表小姐一场,表小姐这心里也疼您呢。”

裴老夫人颔首,“这孩子虽是个倔性子的,心地却是极好的……”

谢静悦看到这里,眼前忍不住一阵迷蒙,她张了张嘴,“……外祖母……”

裴老夫人回头,见到她这样,不由伸手楼了她就是一阵心肝肉的唤。

谢静悦趴在外祖母怀里,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檀香味,心里那些无处可说的忐忑、恐惧……还有委屈,都好似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伸手紧紧揽在外祖母的腰,嚎啕大哭起来。

谢静悦的性子打小就是好强争胜的,小时刚学走路时,就算摔跤磕破了皮,也不过是掉两滴金豆子就作罢。

长大了更是只有把人气哭的份儿,还从没见她如此伤心过……

裴老夫人哪里能见得了她这般,只觉心一抽一抽的疼,眼泪止不住的跟着滑出眼眶。

她一把把谢静悦抱得紧紧的,只觉又好像回到了谢静悦还是襁褓中时,小小软软的人儿,乖乖的躺在自己的臂弯里,不吵也不闹……

她心中越发酸涩,听见谢静悦哭得直打嗝,一边帮谢静悦拍背,一边一叠声的哄着,“……哎哟……哎哟……,我的乖乖……快别哭了……外祖母知道你这次受委屈了……乖乖……快别哭了……你这是要心疼死外祖母呀……”

一旁候着的南风、采薇还有青惠几人也忍不住跟着抹眼泪。

还是裴嬷嬷看着情形不对,忙伸手抹了把脸,一边让人打来热水,一边上前劝慰道,“老夫人……表小姐刚醒,这身子还弱得很,可架不住这样哭……,表小姐,老夫人这风寒还没好利索呢,可不能再伤心了……”

裴老夫人和谢静悦得了裴嬷嬷的劝慰,各自心疼对方,都不由渐渐收了眼泪。

裴嬷嬷忙亲自拧了帕子,伺候两人净了面。

谢静悦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紧紧抓住外祖母的手,细细打量裴老夫人。

说来她也不过才几日没见外祖母,却好似已经过了许久一般,外祖母还是记忆里那副笑眯眯的一脸慈爱的模样。

不管自己闯了什么祸或者与哪个姐妹起了争执,她都始终站在自己这边。

第六章 作态

府里众人都知道外祖母最是宠爱自己,为了不让外祖母担心自己,她在外祖母跟前也就越发乖巧听话起来。

裴老夫人见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瞧,那目光就好似离家多日,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

她只当谢静悦此次遭了罪,心中对自己更加依恋,一颗心顿时软得恨不得能滴出水来。

她伸手替谢静悦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见她额上绑着的布带,不由柔声问,“头还疼不疼?”

谢静悦摇头,“不怎么疼了……都是悦儿不好,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裴老夫人已经有些松弛的面颊上不由浮起一抹欣慰的笑,“我们悦姐儿长大了,已经知道心疼外祖母了。”

一旁裴嬷嬷跟着凑趣,“谁见了咱们表小姐不赞几句,还不都是您教导的好。”

谢静悦不由抬头对着裴嬷嬷笑,梦里外祖母去世没多久,裴嬷嬷就一场急病去世了。

因为她自小在外祖母身边长大的缘故,没少得到裴嬷嬷的照拂。

“……咳……咳……”裴老夫人只觉喉间一痒,忙微微侧身过去,轻轻咳了两声。

谢静悦忙要坐直身子去替裴老夫人拍背。

裴嬷嬷却已是上前一步,轻轻替裴老夫人拍起背来,还不忘回头宽慰她,“表小姐还没大好,还是先顾着自个儿的身子,老夫人这边有老奴伺候着呢……”

谢静悦刚刚起得急了些,此时还觉得头一阵晕眩,也不敢再逞强,忙又坐了回去。

一旁采薇见着她面色不佳,忙上前来扶着她,“奴婢给你把枕头垫得高些,您也好躺着陪着老夫人说说话。”

刚刚的晕眩还没过,谢静悦也不敢随便点头,只得轻轻“嗯”了一声。

采薇刚刚帮她垫好枕头,外间就听到小丫鬟的通传声。

“世子夫人过来了……”

谢静悦面上不由一僵,身侧的手已经紧紧的抓住一旁的被褥。

采薇带着南风她们忙迎了出去。

很快一连串行礼问安的声音传来,通往内室的帘子被打起,采薇迎着一个年约四旬,面庞白皙富态的夫人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她的大舅母,靖远侯府的世子夫人苏氏。

谢静悦的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正好与苏氏的目光对视。

苏氏原本面上的笑意顿时一收,瞬间一脸担忧的快步走上前来,“哎哟……我的悦姐儿……这是醒过来了?”

她原本想要直接走到床榻前的脚步被裴嬷嬷不经意的一个侧身挡住。

裴嬷嬷笑着对苏氏一福身,“夫人。”

苏氏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裴嬷嬷,心中暗骂一声“老货”,面上却是一点儿不露,忙上前要搀扶,“嬷嬷多礼了,快起来。”

裴嬷嬷不等她来扶,就已经直起身,站到裴老夫人身后。

苏氏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恼怒,对着裴老夫人一福身,“老夫人一大早就过来了,都是儿媳的不是,让您老人家如此担忧……。”

她面上重新带上一抹担忧,又掏出帕子来拭了一下眼角,顿时眼眶一红,眼泪就顺着扑了脂粉的面颊流了下来。

“老天保佑,悦姐儿你总算是醒过来了,你不知道这些天舅母的心中有多担忧你,真正是日日吃不好睡不安……”

裴老夫人淡淡咳了一声,直接开口打断苏氏的话,“悦姐儿刚刚醒,你这做舅母的不心疼她,一大早就这样聒噪,吵得人头疼。”

苏氏面上的神情僵了僵,一双藏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握成拳,指甲恨不得都嵌进肉里。

为了个没爹没娘的外孙女儿,老虔婆这几天已经连着几次都没给她好脸……若不是这事里面牵扯到她娘家的侄女苏婉如,她早就忍不下这口窝囊气了。

想到苏婉如……她只得再次深吸一口气,“刚刚都是儿媳太过担忧悦姐儿,这才失了方寸,还请老夫人见谅……”一番话说完,她的心气也平复了些。

这丫头眼见着是挺过来了,那么婉如那边,老夫人也不好再紧抓着不放了。

裴老夫人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冷“哼”一声。

这苏氏平常看着倒是面子情做的不差,这一旦真正遇上事,才知道她不过是个表面看着鲜亮的绣花枕头,面上看着精明厉害,实则肚子里面装着一包糠。

这个媳妇当初还是娶急了些,不该由着已逝的婆婆做主的。

想到婆婆与苏家的那些糟心事,她又忍不住摇了摇头,把那些陈年旧事丢到一旁。

有了裴老夫人打压了一下苏氏的气焰,谢静悦也强压下心中的情绪,对着苏氏微微颔首,“大舅母还请见谅……,等悦儿能下地了,再给您见礼……”

在裴老夫人面前,苏氏哪里还敢说个不字,连忙摆手道,“你这孩子就是太过知礼……都是一家人,无需见外……无需见外。”

谢静悦只当她说得都是真心话,自是不客气,在采薇的服侍下,便又重新躺好。

苏氏看了一眼屋中,见站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没人给自己端张凳子来,不由给跟着自己进来的春嬷嬷使了一眼色。

春嬷嬷见裴老夫人也只是坐在床前的绣墩上,便对苏氏摇了摇头,对着裴老夫人的方向努了努嘴。

苏氏顺着她示意的目光看去,只得暗自咬了咬牙,心里不知又嘀咕了一些什么。

她陪站在一旁,听着裴老夫人对谢静悦嘘寒问暖,事无巨细的一一询问,只觉心中越发堵得慌。

她好不容易等到裴老夫人停了话茬儿,只觉腿都站僵了,忙上前关切的询问了几句,嘱咐谢静悦要好生静养,缺了什么只管打发人去梧桐苑寻她。

谢静悦想到梦境中苏氏对自己做的那些事,知道她这般不过是一些客套话,便也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多谢大舅母。”

却是丝毫不把苏氏这些话放在心上。

她自小在裴老夫人跟前长大,一切吃穿用度都是裴老夫人的私房。

再说她还有爹娘留下的家产,光是每年的收益就够她吃用不愁的了,梦里的她就算是落到偏居一隅的境地,也从没短缺到需要跟苏氏讨要的地步。

更何论此时。

第七章 好转

苏氏自是不知谢静悦心中所想,她笑着与裴老夫人道,“儿媳一早听说悦姐儿醒了,便匆忙过来,府中的事还没来得及示下,这两日倒春寒,有几家的老夫人都不小心染了风寒……还得打发人送些药材过去……”

苏氏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晌,裴老夫人这才淡淡应了一声,“这边不用你,你下去忙吧。”

苏氏忙不迭的应是,转身带着人就要出内室。

裴老夫人淡淡的声音至身后传来,“我看这府中的事情着实琐碎的紧,你这日日顾着这头,就顾不上那头,明儿我找了老二家的来,让她帮你分担一些……”

苏氏原本正要跨出去的脚步不由的一个趔趄,要不是她身后的春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她只怕就要磕到一旁摆着的那架四季如意屏风上了。

裴老夫人却好像没瞧见一般,转身继续柔声与谢静悦说话。

苏氏暗自咬牙,到了嘴边的质问正要脱口而出,却是被春嬷嬷急急使过来的眼色制止住了。

苏氏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敢说,带着春嬷嬷和两个小丫鬟,脚步匆匆的去了。

裴老夫人年岁也不小了,先前的风寒还没好全,心里又要挂念着谢静悦,现在谢静悦好容易醒转过来,她心里安定下来,脸上就不由露出一丝疲态。

谢静悦见到裴老夫人额上那姜黄色的额带边沿已经被汗水浸湿,这才发觉她面色有些苍白,不由伸手覆上她放在床榻上的手,冰凉松垮的手背摸在手里的感觉并不好,提醒谢静悦裴老夫人如今已经是花甲之年。

谢静悦此时却是顾不上这些,急忙唤一旁正被采薇拉着一道商量给她炖什么补品的裴嬷嬷,“嬷嬷,外祖母怎么出了这许多汗,你快给她瞧瞧……”

裴嬷嬷心下一惊,也急忙上前来,一见裴老夫人这般,面色顿时一紧,又伸手拭了拭裴老夫人的额头,触手温凉。

她不觉皱了眉,忙又让人打来热水,再次给老夫人净了一下手脸。

裴老夫人见她这样,也微微皱眉,“应该是早上用的那副药效上来了,这才出了这许多汗,没事……别大惊小怪的,仔细吓着悦姐儿。”

说完她还伸手拍了拍谢静悦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谢静悦心中没底,但是梦里外祖母是在三年后才生病逝世的,在那之前身体倒是一直挺硬朗的……她想到这里不觉心下稍安。

尽管如此,她却是催着裴老夫人赶紧回去歇息,“快让嬷嬷扶您回去躺着吧……我也要歇了……您在这儿我也睡不着……”

裴老夫人自家知道自家的事,看着躺在被褥间谢静悦那巴掌大的脸,想着这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她笑着颔首,“那你好好歇着,崔大夫等会儿就过来,等他开了方子,你好好用药,明儿外祖母再来瞧你。”

谢静悦乖乖点头,目送着裴老夫人由裴嬷嬷一行人簇拥着出了内室。

很快,屋内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采薇这才打来热水,伺候她洗漱,那边青惠又端来熬得香浓的鸡肉粥。

谢静悦这才发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等到一碗鸡肉粥下肚,她由采薇服侍着漱了口,这才抬手掩唇打了个呵欠。

昨晚上她整理了大半宿的梦境,一早又大哭了一场,此时还真有些精力不济。

采薇见到她这样,忍不住笑道,“小姐还是躺下再睡会儿,等您醒了,奴婢给您读您最喜欢的那册话本子可好?”

看着眼前采薇一副哄小孩的口吻,谢静悦心中一暖,轻轻颔首,很快便合上眼睡着了。

采薇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忍不住露出一个笑,轻手轻脚的放了幔帐,想了想,又把外面的一层绸帐也放了下来。

这才拉着青惠退了出来。

青惠不解,“咱们还得守着小姐呢?”

采薇指着内室前的一张小杌子道,“你就在这儿守着,谁来也不许进去打扰小姐,我得去趟小厨房那边,把刚刚裴嬷嬷交代给小姐煲得汤嘱咐下去。”

青惠忙点头,“姐姐放心,我保管守得好好地,一个苍蝇也不叫它飞进去扰了小姐。”

“好了,少贫嘴。”采薇笑着瞪她。

青惠对着她嘻嘻笑。

谢静悦就是这院子的主心骨,如今眼见着她就要大好了,她们这些在一旁伺候的心情不由随之一松,也就有了几分说笑的心思。

…………

梧桐苑内,苏氏带着一肚子的气,回到宴息室临窗的大炕上,神情显得有些阴郁。

她贴身的大丫鬟秋芳忙端了一杯茶送到她手边,“夫人喝杯热茶去去寒气……”

苏氏接过茶碗,想到自己在得月阁,不但一口茶都没喝上,还在那边干站了半晌,最后赔了一脸的小意,那老虔婆还扬言要分了她的掌家权。

想她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为这靖远侯府操劳了半生,难不成临老了还要给旁人做嫁衣不成?

她越想不由愈发火大,眼里顿时闪过一抹厉色。

秋芳在一旁看的心惊,不过她历来知道苏氏的脾性,并不敢在此时上前来劝慰,生怕惹火烧身。

春嬷嬷暗叹一口气,正待上前,却见门帘处人影一闪,正待开口询问。

“……啪……”一声脆响,苏氏手上的杯子已经飞了出去,正好落在门帘处。

一个才不过总角之年的小丫鬟,顿时面色惨白,立马顺着帘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只趴在地上不停的叩头,口中却是连声求饶也不敢喊。

苏氏那两道画得细细的柳叶眉此时已经立了起来,厌恶的看了那一直叩头的小丫鬟一眼,“给我拖下去教教规矩!”

春嬷嬷摆摆手,秋芳忙上前去拉那小丫鬟,那小丫鬟已经吓得瘫软成泥,没有任何挣扎的任秋芳拉了下去。

“夫人消消气……”

春嬷嬷重新沏了茶送到苏氏手边。

外间却是传来通传声,春嬷嬷忙快步上前,把先前苏氏摔碎的杯盏踢到一旁的落地罩后面。

帘子被人从外面打起,一个面如冠玉的锦衣少年,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春嬷嬷忙微微躬身,“七少爷。”

第八章 询问

“嬷嬷不必多礼。”少年的声音清澈悦耳,再配上那出色的容貌,让人不自觉的就心生好感。

原本还一脸怒气的苏氏,此时已是满脸宠溺的笑容,冲少年招手,“锦儿来了?快过来……你这孩子,外面这般冷,怎么也不披件大毛斗篷……”

来人正是靖远侯府的七少爷周锦。

…………

许是年纪轻,这伤痛也好的快。

次日,谢静悦就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除了伤口周围还时不时的传来一些刺痛,她已经觉得自己没有大碍,打算等会儿去看看裴老夫人。

昨儿裴老夫人回到荣安堂之后,下午又起了热,好在今早热已经退了。

一大早就请了崔大夫进府,崔大夫诊脉后,也只说老夫人只是年纪大了,需得好生静养,不可再出门吃了风,旁的倒是无碍。

裴老夫人这才没有过来瞧谢静悦,而是打发裴嬷嬷亲自陪着崔大夫过来。

等崔大夫替她重新换了伤口的药,再次缠好布条,这才嘱咐众人道,“这伤口看着不大,但却颇深,小姐还需得好生静养些时日,免得日后落下头晕之症。”

一旁的采薇几人听得连连点头,原本谢静悦要去看完裴老夫人的心思也被制止。

裴嬷嬷知道她不放心裴老夫人,见此不由笑着道,“表小姐只管养好了身子,让老夫人不要惦念着您,这病也能好的快些。”

谢静悦闻言只得点头,“那就劳烦嬷嬷帮我多多看顾外祖母,跟她老人家说,等悦姐儿好了,就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好。”裴嬷嬷笑着颔首,带着崔大夫走了。

崔大夫一走,采薇忙催着谢静悦重新躺下去,“崔大夫都说了您得好生养着,还是躺下歇着吧。”

谢静悦实在有些躺累了,但是崔大夫的话却是不能不听。

她只得微微侧过身,换了一个姿势继续躺着,视线在屋内扫了一下,问采薇,“这两日,怎的没见到谢嬷嬷和采岚?”

采薇替她整理被子的手不由微微一僵。

谢静悦感觉到不对,便抬头看向她。

采薇抿了抿嘴,对上谢静悦那双犹如点漆一般的眸子,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只得咽了下去,“嬷嬷那日背着小姐回来时,不小心扭到了脚脖子,这两日正在屋里躺着呢。”

谢静悦闻言更是皱眉,“请大夫看过了吗?伤的严不严重?”

“看了看了,特意去医馆请的善跌打损伤的大夫看的。”采薇连忙答道。

“刚开始大家伙儿没注意,只顾着担忧小姐了,还是到了晚间青惠无意中瞧见的,只是当时拖得时间有些久了,肿得厉害,不然嬷嬷早就能下地走路了。”

“嬷嬷前两日还让人扶着来瞧过小姐,这不听说您醒了,她想着您跟前有人伺候着,就说等两日腿脚利索了就来伺候您呢。”

一旁青惠正好端了一碟子福橘饼过来,便接了一句。

谢静悦的目光在她们二人面上扫了一下,这才问,“采岚呢?”

屋内不由一静。

谢静悦盯着两人。

青惠把手上的那碟福橘饼小心翼翼的放到一旁的高几上,抬头看了一眼谢静悦,又瞥了一眼采薇,有些欲言又止。

谢静悦见她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看向青惠,“你来说。”

青惠绞了绞手指,有些期期艾艾的走上前来。

谢静悦见她这样,心里越发觉得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只是任她怎么想也记不起那梦境里,采岚曾经遭遇什么事……

她想到这里,眼神越发严厉起来,青惠心中忐忑,不由又回头看了一眼采薇。

谢静悦伸手一拍床沿,“怎么,我问你话如今都敢不回了?”

手掌传来的疼痛好像也能牵连到额上的伤口一般,谢静悦的脸不由一白,收回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采薇和青惠见状,忙上前来,急急的道,“小姐可是头又疼了?”

“奴婢再去请了崔大夫过来……”青惠说着就要往外去。

“给我回来!”谢静悦低喝一声。

青惠忙止住脚步,看向谢静悦。

谢静悦却是撑着床榻,缓缓坐起身,额头伤口处一抽一抽的疼,但是她此时却是顾不得这个,她看向两人,“你们谁说?”

采薇和青惠见她这样,哪里还敢再与她打马虎眼。

采薇给青惠使了一眼色,“去门口守着,谁都不许进来!”

青惠点头,又看了谢静悦一眼,这才走出内室,放下帘子候在外间。

采薇清了清嗓子,又看了一眼谢静悦,这才道,“采岚姐姐被打了板子,关在了后罩房……”

谢静悦不由瞪大眼,“这……怎么可能?”

采薇和采岚都是谢家的家生子,自小就跟着自己一起从谢家过来的,从小的规矩是谢嬷嬷教的,就连府里规矩最为严苛的裴嬷嬷都挑不出一个错处来。

而且采岚比采薇年长一岁,性子外柔内刚,大事小事的交到她手上从未出过错,她身边的大小丫鬟都服她的管教,有些事就是谢嬷嬷也要寻她拿主意,这样的一个丫鬟,怎么会被打了板子?

“仔细说说到底为了何事?”谢静悦此时也顾不得旁的,只得催促采薇道。

采薇却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其实奴婢也不知倒底发生了何事,只是那天您受伤了之后,院子里先是乱糟糟的,后来等老夫人过来,寻了大夫替您诊治。”

“奴婢和南风守在您跟前,青惠又被派去了熬药,老夫人叫了谢嬷嬷问话,这才发觉采岚姐姐竟然不知去了哪里……”

谢静悦也不由回忆起当天。

靖远侯府内因为适龄的小姐多,加之还有自己和苏婉如这个表小姐在。

府里就单独辟了一处院子出来,做了书斋,请了女夫子专门教她们琴棋书画,针黹女红。

书斋每逢五日便休沐一日,她受伤的那日正是二月初十的休沐日。

她中午陪着裴老夫人用了午膳,就带着谢嬷嬷去了花园,打算看看能不能寻上一两枝新发的迎春花回来插瓶。

谁知却正好遇到一脸怒气冲冲的苏婉如。

第九章 打听

两人平时就有些不对付,苏婉如看见自己时,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谢静悦当时恰巧心情正好,原本不打算搭理她,哪知她偏生要往自己跟前凑。

自己三言两语就把她给怼回去,苏婉如一个气不过,就上前来推了自己……

谢静悦想到这里,不由撇了撇嘴,苏婉如真正是个没品的,说不过自己就要动手,以后身边还是多带两人,万一有事起了争执,自己也有帮手不是。

“……等到奴婢们把你安置妥当,又喂了汤药下去,裴嬷嬷却是从外间进来,跟老夫人悄声说了几句什么,当时老夫人的脸色就变了……”

“也不知老夫人吩咐了裴嬷嬷什么……后来一直到了晚间,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两个粗使婆子把人抬进来的……”

“当时我们没在跟前……还是事后听守门的小环说,采岚姐姐挨了板子……到现在采岚姐姐还被关在后面的后罩房呢……”

采薇说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抹了把脸。

她自小与采岚一道长大,采岚待她就如妹妹般照顾。

采岚突遭如此变故,她心里也一直担心,偏偏后罩房那边一直有人守着,又是荣安堂那边下的令,所有的人都闭口不言。

她至今为止都没能打听出采岚到底犯了什么事?

至于人是个什么情形,就更无从得知,现在小姐问起此事,她这伤还没养好,又要烦心此事……

谢静悦静静想了片刻,隐约记得那天采岚好像有些神不守舍,自己明明不用去书斋,她偏偏一大早就帮自己把书匣整理好,提着就要送自己去书斋。

这在从前是从未有过的失误,自己见她面色不好,只当是她夜间没有歇息好,中午去荣安堂时才让谢嬷嬷作陪,让她留在得月阁歇息的。

这样看来……难不成是采岚精神不济,不小心之下做错了什么事,这才惹得外祖母生了气……

谢静悦想想又觉得不对,若只是犯了错,顶多就是训斥几句……为何又是打了板子又把人关起来了?

而且听采薇的意思,外祖母竟然还下了封口令,若不是自己问起,只怕还不会察觉此事。

外祖母御下历来赏罚分明,这些年随着年岁渐长,待下人也越发宽和,往常就是院子里的粗使丫鬟犯了错,也只是让裴嬷嬷好生教教规矩……更何况采岚还是自己跟前得脸的大丫鬟,就算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应该网开一面才是……

难道采岚真的犯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成?

她不由紧紧皱起眉头,半晌这才吩咐采薇道,“既然打听不到消息,便先放一放,我明天来问问裴嬷嬷。”

采薇忙不迭的点头,“多谢小姐。”

“说什么傻话,采岚也是我身边的人,不管是什么事,我都得弄清楚了……”谢静悦说到这里,又不由想起梦境里的那些场景。

她也想弄清楚梦里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她又为何会落得那个下场。

采薇看着静静坐在那里,一脸沉思的谢静悦,只觉自家小姐自打受伤之后,言行举止都越发比从前沉稳了,却也愈发叫她们猜不透她的心思。

…………

次日,裴嬷嬷带了一些荣安堂小厨房做出来的点心来看望谢静悦。

“南风,你去把昨儿二舅母送来的点心,端来给嬷嬷尝一尝。”谢静悦给一旁的南风使了一眼色。

南风便伸手招呼青惠一起退了出去。

裴嬷嬷是人老成精的人,一见这架势,不由笑着道,“小姐经历了这一遭,倒是真正长大了……”

看向她的眼神里有着欣慰还有一丝奇异的神情。

低头正在想着如何开口的谢静悦却是没有注意到,她笑着挽了裴嬷嬷的胳膊,“还不都是嬷嬷教的好。”

裴嬷嬷有些爱怜的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看见她额上的布带,眼里闪过一抹心疼,“还疼得厉害不?”

谢静悦摇头,“好多了,都是悦儿不好,让嬷嬷记挂了。”

裴嬷嬷笑着摇头,“小姐把人都打发下去,是有什么事想要与老奴说?”

无人的时候,裴嬷嬷私下里也跟采薇她们一样叫自己小姐,而不是叫表小姐。

谢静悦扬起小脸看着她,“嬷嬷你真厉害,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嘿吆嗬……,小姐这顶大帽子老奴可戴不起,您有事只管说,老奴能替您办到的保管不含糊……”

裴嬷嬷看她那瘦得只剩下巴掌大的小脸,不由越发心疼,要不是碍于身份有别,她非要亲自去问问那苏三小姐不可,她怎么就下得去这手……

谢静悦听裴嬷嬷如此说,不由正了面色,“那嬷嬷能不能告诉我,采岚她犯了何事?”

裴嬷嬷闻言,神情不由一僵,她低头看向谢静悦。

只见小小的人儿,白着一张小脸,就这样认真的看着自己,那模样好似今天不得到答案就不罢休一般。

她不由轻叹一口气,这般固执的脾性也不知是随了谁。

“小姐还是顾惜着自个儿的身子为好,其他的事等有了结果,老奴再告诉您可好?”

裴嬷嬷的话,让谢静悦不觉皱了眉头,听谢嬷嬷这意思,分明此事还没有定论。

那又是什么原因打了采岚的板子,把人扣在后罩房不放呢?

她看向裴嬷嬷的眼神里带着询问。

裴嬷嬷看着那双黑幽清亮的眼眸,心里不由得一软,“小姐只需记得,老夫人做得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好……这世上最疼您的人,就是老夫人了……,您何不再等等?”

若是从前,这样的话裴嬷嬷也许不会说,但是看着谢静悦那仿佛能照进人内心深处的清澈目光,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谢静悦知道这已是裴嬷嬷能透露出来的极限,便点点头,“那我等嬷嬷的好消息。”

裴嬷嬷笑着起身,“小姐安心养伤,老奴还得回老夫人身边守着去,就不多留了。”

“那我就不送嬷嬷了。”谢静悦看着裴嬷嬷略有些佝偻的背影,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小时常抱着自己的那个裴嬷嬷也已经老迈。

第十章 心境

“南风。”她扬声唤了一句。

一直候在外间的南风连忙应一声。

“你们替我送嬷嬷。”谢静悦给她使了一眼色。

南风忙上前搀了裴嬷嬷。

一旁的青惠忙把一个装着点心的食盒提在手里,“南风姐姐,我送嬷嬷回去吧。”

南风见此,便叮嘱她几句。

青惠连声应是,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扶住裴嬷嬷,“嬷嬷,这里面是昨儿二夫人给我们小姐送来的点心,我们小姐吃了觉得好,特意给您留的。”

裴嬷嬷面上挂着淡淡的笑,看了一眼青惠,那一眼里,快速的闪过一抹什么情绪,“嬷嬷我还走的动,食盒给我,你回去当差吧。”

青惠有些愣愣的看着裴嬷嬷。

裴嬷嬷伸手接过她手上的食盒,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去吧。”

等裴嬷嬷的身影消失在帘后,她这才猛然回神,伸手一拍自己脑门,“你个傻子!”

正端了药碗进来的采薇见到她这举动,不由好奇的看了她一眼,“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青惠忙快步上前,“采薇姐姐,我好像把差事办砸了?”

“什么差事办砸了?”采薇把放着药碗的托盘往一旁移了移,免得这毛手毛脚的丫头,把它撞翻了。

青惠苦着一张脸,“刚刚小姐向裴嬷嬷打听采岚姐姐的事,可是嬷嬷好像没有说究竟是什么事……后来小姐就让我们送嬷嬷,我原打算送嬷嬷回去,顺便能不能打听一下……”

采薇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傻呀……”

青惠点头,“我也觉得我挺傻的……”

采薇,“……”

“就你那点儿道行,还想在裴嬷嬷跟前弄鬼,趁早歇了那心思……”采薇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摇头。

谢静悦见采薇又端了药碗进来,忙背过身去。

采薇忍不住失笑,昨儿她还在说小姐已经长大,性子变得沉稳了,这临到要喝药,才发觉她还是那个打小就怕喝药的小姐。

她上前把托盘放到高几上,伸手把幔帐撩高了些,柔声唤道,“小姐,今儿这药,崔大夫已经改了方子了,一点儿也不苦。”

谢静悦已经闻到药碗里散发出的苦涩味,又哪里肯上当,只装做睡着了一般。

青惠忙拿了糖盒过来,“小姐,有您最喜欢的桂花糖,您把药喝了,奴婢就喂您吃糖好不好?”

谢静悦情知躲不过去,便只得转过身来,只拿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看着两人。

采薇见她这幅乖巧又有点委屈的样子,心里怜意更甚,想到害她如此这般的苏婉如,心里越发恼恨起来,面上的笑意却是越加柔和。

上前把谢静悦扶起来,和青惠一道服侍谢静悦用完汤药。

谢静悦只觉嘴里的苦涩味一直蔓延至喉间,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青惠见她小脸已经皱成一团,忙拿了一颗糖块塞进她嘴里。

散发着桂花香气的糖块到了嘴里,很快便有甘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压下嘴里原本苦涩的味道。

青惠见谢静悦的眉头逐渐舒展开,笑着凑到她跟前问,“小姐,这糖块是不是特别甜?”

谢静悦点头,见她一脸得意的样子,不觉好笑,对着糖盒努努嘴,“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青惠忙摆手,“这是昨儿周老掌柜的娘子带着儿媳妇过来探望小姐时,带过来的,说是前些日子刚改良的方子,小姐若是吃着觉得好,她回头再让人送些过来。”

周老掌柜是谢家的老掌柜,掌管着谢家在西大街上的几家铺面,其中就有一家专卖糖食点心的铺子。

往常每次新改了方子做出的糖食,都会第一时间就送进府来给谢静悦品尝,连带着她们这些跟着伺候的,也能品尝不少京城时兴的糖食点心。

谢静悦便示意她们两人,“我现在除了甜味儿,啥也吃不出来,你们拿下去给大家伙儿分食了,回头也好给周老掌柜一点建议。”

采薇和青惠忙笑着应是。

青惠刚捧了糖盒退下,忽又回转过来,匆匆把糖盒收到一旁去,便过来回禀道,“小姐,奴婢瞧见二夫人带着五表小姐和七表小姐她们往这边来,应该是来看望小姐的……”

采薇闻言,忙上前来,给谢静悦整理了一下头上的丫髻,又伸手替她理了理衣襟。

谢静悦任由她替自己打理,抬头问青惠,“二舅母就只带了五表姐和七表妹她们?四表姐没有跟着一道过来?”

四表姐和五表姐同住一个院子,以四表姐那怯懦的性子,单独来看望自己的可能性不大,照理说应该跟着五表姐一道来才是……

“奴婢也就远远瞧见一眼,并没有见到四表小姐。”青惠歪头想了想,这才回道。

她这边话音刚落下,外间就传来小丫鬟环儿通禀的声音。

接着便是院中丫鬟仆妇们给二夫人几人请安的动静。

等采薇替她收拾整理好,退到一边去之后,谢静悦抬起头来,与刚刚进门的二夫人钱氏的目光刚好相撞在一处。

两人面上同时浮起一抹笑意,不等赵怡然及丫鬟们见礼,钱氏已经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谢静悦的手,嘴里连声道,“哎哟,我的儿,……你怎瘦得这般厉害我?……唉……这次真正是遭罪了,你看这脸都快瘦脱相了……,快,把我带来的燕窝给姐儿炖些好好补补去……”

“不用了,您来看我,就已经是折煞我了,哪里还用着如此……还是留着五表姐她们补身子吧……”谢静悦笑着推却道。

钱氏佯装生气的瞪了她一集,复又换上一张笑脸拍了拍谢静悦的小手,“还是老太太教的好,咱们悦姐儿小小年纪,就是个懂事谦让的好孩子,不知比你五表姐要强多少……”

这话换做从前,谢静悦只当钱氏是真心夸赞自己,顺带奉承一下外祖母裴老夫人。

但是对于前后连续几日,都在重复不断的经历那个梦境的谢静悦来说,虽说还没能去验证那些梦境的真假,但是不可否认那些梦境对她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让她如同在生死间走了一遭,心境眼界早已不是现在这个尚且年幼无知的谢静悦可比的。

第十一章 相赠

所以钱氏对她说的这些话,绝不只是表面如此简单。

谢静悦抬眼,正好瞥见钱氏斜眼偷偷打量自己的神情。

谢静悦心中微微一晒,看来前两日外祖母在自己这里对苏氏说的那句话,已经传到钱氏的耳中。

钱氏往日里虽是奉承着苏氏,处处以苏氏马首是瞻,那也只是因为苏氏掌管着靖远侯府的中馈,想着从苏氏那边得些好处罢了,如今眼看着能与苏氏分庭抗礼,自是一改往日作风。

怪不得这几日钱氏不是打发人来送吃食就是前来探望自己,今儿更是送了燕窝过来,就是不知这里到底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是做给别人看的。

先前自己刚受伤,听说在外祖母面前,还是钱氏给苏氏解的围。

如今又是这般嘴脸……啧啧……

谢静悦心中有了计较,嘴角不由微微上翘,脸颊上一个浅浅的梨涡隐现,“二舅母快别如此说,不然五表姐回头准得和我急。”

钱氏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见她果真绞着手中的帕子,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她心里怪她眼皮子浅,面上却是笑着伸手轻轻拍了女儿一记,“亏得你还是做表姐的,怎的也如此小性,还不快上前来问候你表妹……”

声音里满含的宠溺之情不知比之先前与谢静悦说的那番话要多含多少真心。

谢静悦只做听不出来,与不情不愿上前来的五表姐周茹娉含笑对视,“多谢五表姐来看我,只是我如今身子微恙,只能如此给表姐见礼了……”

说着,便微微躬身对着周茹娉一礼。

周茹娉原也不过是因为钱氏一句话心中有些不舒服,此时见谢静悦如此,面子也找回来了,不由噗嗤一声笑,挥着手中的帕子,作势就要来打谢静悦,“偏生就你是个懂礼的,把我们一个个都衬的粗俗不堪……”

“不敢不敢……表姐可千万别着恼……”谢静悦笑眯眯的伸手接住周茹娉的一记粉拳。

钱氏见她们姐妹和乐,心下高兴,便笑着拦了周茹娉,“知道你与悦姐儿交好,可也不能这般打闹,悦姐儿额上可还有伤呢……”

周茹娉顺势收了手,伸手自身后跟来的贴身丫鬟手里拿过一只荷包递给谢静悦,“这是我这几日给表妹做的一个荷包,里面装了静心宁神的药囊,表妹要是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就拿出来闻一闻,应该也能得些用处。”

谢静悦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荷包,藕色缎面上绣着一株幽兰,针脚细腻工整,看上去很是清幽雅致,不管是配色还是做工,俨然花了一番心思。

“多谢五表姐。”她笑着伸手接过,送至鼻端轻轻嗅了嗅,一阵清凉淡雅的气息袭来,顿觉神清气爽。

她面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了些,仰头对周茹娉道,“我先前偶然得的那套素绫的春色满园扇面,回头五表姐记得来挑个喜欢的。”

周茹娉先是一愣,随即喜上眉梢,“表妹当真?”

“当然。”谢静悦颔首。

那套素绫扇面的花样其实是锦绣坊那边仿她父亲,已故的谢状元,当初名动京城的那幅春色四景的画作刺绣而成。

当初谢状元作为大梁建朝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的人,风头一时无两。

参加琼林宴时,一时兴致所至,即兴挥毫泼墨,画下那幅春色四景,据说当初备受瞩目,很是引来一阵轰动,甚至是惊动了京城一些对书画有研究的大家。

在得到众人的夸赞之后,这幅画就被留在了翰林院,留给众翰林学士们品鉴。

现如今那幅画几经周折重又回了她的手里,正被好好珍藏在她的书房之中。

对于锦绣坊投其所好之下,送来的那套扇面,谢静悦之前也有意无意在众姐妹间显摆过。

如今再看自己当初的举动,委实显得太过幼稚了些。

她虽说自幼没了爹娘,却是由裴老夫人疼爱着长大,更是时不时承蒙已逝爹娘的余荫,委实不该做那自怜自艾之举,更不该为了表明自己不比众表姐妹们差,做出那些争强好胜的举止来。

在生死面前,从前那些斤斤计较的小事,甚至是让她一度伤心委屈难过的亲事,委实不值得一提。

谢静悦突然大方的举动,让周茹娉又惊又喜,当初谢静悦得到这套扇面时,可是碰都没给她们碰过,如今突然这般,委实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她不由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面色苍白的谢静悦,见她除了比从前消瘦些,旁得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只是……只是以往时常挂在脸上的那丝倨傲倔强好像不见了,还有……还有……

她隐隐觉得还有哪里不同,一时却又无法说出来。

谢静悦见她这般打量自己,也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与自己往常的行为迥异,周茹娉一时不敢置信也是难免。

第十二章 亦真

“采薇,把那套扇面拿来。”谢静悦直接吩咐站在一旁伺候的采薇。

采薇应声,退下时目光在周茹娉身上停留了一瞬。

周茹娉见此,知道谢静悦不是说的客套话,顿时兴奋的眉开眼笑,直接挽住钱氏的手臂,娇笑着看了谢静悦一眼,这才有些兴奋的与钱氏道,“娘你等会儿也好好瞧瞧,那套扇面上的花样,就是当初四姑父在琼林宴上做得一幅画……”

谢静悦低眉浅笑,耳畔是周茹娉有些兴奋,而显得越发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件事是她的临时起意,所以梦境中并没有这一遭……而且她也好像没有收到过周茹娉亲手做的荷包。

难道……那些梦境只是她的臆想……或只是一个单纯的梦境不成……

谢静悦心有有股说不出的意味,人也随即没了应付钱氏母女的心境。

等采薇捧着那个描金的匣子过来,她直接让采薇把匣子递到周茹娉跟前,等她千挑万选最后才选定一幅扇面,谢静悦就借口自己有些累。

钱氏便笑着起身,“那我先带你表姐回去,等你好些了再来瞧你。”

谢静悦颔首,“劳动二舅母走了这一遭,恕悦姐儿不能起身相送……”

“快别介,你这孩子就是太过知礼了,快躺下……快躺下歇着……”

钱氏一边说一边指使着周围伺候的采薇几人,“还不快上前伺候你们小姐躺下歇息。”

采薇把手上的匣子收到一旁的高几上,便和南风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谢静悦躺下。

等钱氏携着周茹娉二人转身离去,谢静悦这才发现犹如隐形人一般跟在她们身后的周家七表妹周玮。

先前她只顾着应酬钱氏母女,还真没注意一直被淹没在人群中的这个七表妹。

她看着周玮亦步亦趋的跟在钱氏母女身后绕出屏风,脚步声逐渐听不见,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青惠端来一杯茶,“小姐刚刚说了这许久的话,还是喝点水润润嗓子再歇下吧。”

谢静悦却是摆摆手,“我无事,给我垫的高一些。”

青惠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

一旁的采薇却是伸手拿过一旁的大迎枕,给谢静悦垫在身后,“小姐这样可还舒坦?”

谢静悦颔首,“采薇你去拿了书本过来,我这些时日没能去书斋,只怕先生已经教了不少课业,你去拿来念了给我听听,免得我拉下太多。”

采薇知道她一向要强,在府里众表姐妹之间,一向都要占个头筹,闻言不由担忧的看了一眼谢静悦额上缠着的布带,“大夫嘱咐您要多休息,切记不可劳神……”

“我知道。”谢静悦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所以我只是让你念给我听,什么时候觉得累了,我就什么时候歇下。”

采薇见她坚持,无法只得去了书房取来书册。

谢静悦示意她开始念,自己却是轻轻合上眼睑,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

采薇只得翻开书册,寻到书签的那一页,缓缓念了起来。

谢静悦微微合上的眼睑却是轻轻的颤了颤,随着她轻柔的声音,原本轻颤如蝶翼的眼帘却是渐渐平复下来。

心底却是如海浪拍岸一般,久久不能平息。

采薇刚刚念的这些,分明是她还从没学过的,为何听来却是如此熟悉,甚至不等她念出下一句,她自己就能默默接上,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先前压下去的念头再次浮上心头,谢静悦不自觉的又想起那个梦境,原本想要说服自己那些梦境只是自己臆想的念头,此时随着采薇的念书声,逐渐被推翻。

倘若梦境中的一切都是真正会发生的事,她要如何避免?她又如何能避免的了……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被梦境左右,被子中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这才控制住自己不会因为担忧恐惧而尖叫出声……

一旁的采薇还在轻柔低缓的念着书上的内容,丝毫不知对面床榻上的谢静悦已经陷入极度的恐慌当中。

一榻之隔,却好似两个世界,一边静谧安宁,一边却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

谢静悦不知自己极力控制了自己多久,只觉不知何时人已经恍恍惚惚起来,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梦境中,回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天。

花婆婆为了护住自己,受了很重的伤,等她们几经周折,一路乘船南下,逃到徐州境内,就在她以为她们已经逃出生天之时。

花婆婆把她安置在城外的一座观音庙,自己则悄悄摸进城内打听消息。

她一直等到日头高升,临近晌午时才等来已经奄奄一息的花婆婆。

她看到花婆婆身上布满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一头已经花白的头发半披在肩头,俨然被人削去半边发髻。

花婆婆见到她时,只来得及嘱咐她一句,“小姐……城里有他们的人……快逃……不要进城……也不要南下……有……有叛军……”

她有些惶惶然的看着花婆婆逐渐闭上的眼眸和渐渐冷却的身体。

以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最后就连埋葬花婆婆的能力都没有,她连抱带拖的把花婆婆带进了观音庙,直接用一张破草席把她卷起来,安置在偏殿的一角。

这样的时刻,她竟然连一滴眼泪也没能留下,静静凝视了那破败的草席一眼,她摸了摸花婆婆先前交给她防身的匕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座观音殿。

她没有进城,也没有南下,其实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这乱世又有哪里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不敢走官道也不敢走小径,只能逢林过林,逢河过河,就在她已经走得筋疲力尽、饿得头昏眼花之际,远远听见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心慌意乱之下,再也顾不得旁的,急急往一旁的草丛里面钻。

谁知那些阴魂不散的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见到她就挥着手上的刀向她砍来。

第十三章 亦幻

许是临死前的最后爆发,饶是她已经饿得两眼冒金花,脚下的速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快,竟然被她躲过了一波攻击。

她慌不择路之下,只知一味往前飞奔,迎面却远远见到了一队骑兵直奔这边而来。

她远远就见到当先一骑,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的一名将领,背着光她瞧不清对方的样貌,只知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她无心细瞧,知道反正不是自己可能熟识的人。

背后的那群黑衣人原本见到这队骑兵,脚步已经渐渐停了下来。

还没等她心中的窃喜之情浮上来,当先一名黑衣人好似下了什么命令,她只隐约听见叛军二字。

那些人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又拼命追了上来,速度比之先前还要快上许多。

真正是前有狼后有虎,她虽不知前面这队人马究竟是何人,但是想着花婆婆先前所提到的叛军,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不由苦笑,她到底犯了什么事,又惹着了谁,偏要来这世上受这一遭罪。

在这一刻,形势虽然危急,她心情却是出奇的平静下来,好似再也感觉不到身后逐渐逼近的黑衣人,也看不到前面逐渐靠近的叛军人马。

她伸手摸到腰间的那把匕首,心里无比感激花婆婆留下它,让她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死。

等她拔出匕首,靠近自己的脖子时,眼前飞快的闪过许多过往的画面,有欢喜雀跃的,也有伤心难过的,有委屈不甘的,也有顺遂得意之时……但是远远都没有此刻来的平静。

平静的……她甚至听见风吹过草地发出的细微声音,还有自己的鲜血在身体里快速流动的声音,……接下来,随着脖颈处传来的剧痛,那些声音都逐渐远离了自己……

她却在闭眼之前,看到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平静的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怎会有人有这样一双眼睛……她心里如此想,但这又关她何事……这仅仅是她无意识下的最后一个念头罢了。

…………

采薇见谢静悦的呼吸逐渐平缓绵长下来,这才收了手上的书册,上前轻轻替她把身后的大迎枕拿了放到一边,伸手放了幔帐,挥手示意南风几人一起退了出来。

“小姐眼见着就要大好了,这几日只怕舅夫人和表小姐们都会陆续来探望,你们几个手上的活计都利索点儿,仔细别冲撞了主子们,不要因为嬷嬷不在跟前,行事就堕了小姐的颜面……”

采薇先是把院中伺候的粗使婆子和小丫鬟们召集过来训了话,见众人连连应诺,这才继续道,“小姐昨儿说了,你们都是用心当差的,她心中也清楚,等她大好了,自有你们的好处。”

众人闻言,知道这是主子有赏的话头,又忙忙应声,不等采薇发话,又各自忙活去了。

瞬间,负责洒扫的、修剪花枝的、守着炉子烧水的……一个个的劲头儿十足。

青惠一边给廊下的画眉鸟儿喂食,一边打趣采薇道,“还是采薇姐姐厉害,一下子就把这些人都唬住了。”

南风打了水来,打湿了巾子给谢静悦最喜欢的那盆兰花擦拭叶片,听见青惠如此说,不由瞪了她一记,“仔细采薇姐姐恼了,第一个拿你作伐子。”

青惠不由吐了吐舌头,笑着给采薇一礼,“都是我这张嘴不好,采薇姐姐还请别见怪。”

“你呀……”采薇伸手点了点她,“好生当差,仔细别吵着小姐,我去看看嬷嬷。”

“是。”

第十四章 如意

谢静悦再次睁开眼时,眼里的惊惧之色还未完全退散,她先前从未做过如此清晰的梦境,清晰的就好像是自己亲身经历一般。

之前那些天做的那些梦境都犹如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帐,她好像旁观着另一个叫谢静悦的人过了一段坎坷的日子。

就算是难受、痛苦,也始终是隔了一层。

可是刚刚的那梦境偏偏真实的,让她欺骗自己是假的都无法用旁的言语来掩饰。

那匕首划过脖子,热热的鲜血喷溅出来的感觉犹在,她不由伸手覆上自己的脖颈,那里光洁一片,除了一片汗湿,又哪里有什么伤口。

她微微握紧拳,眼神里的惊慌也不由静静平复下来,不要急,不要慌,她现在还是好好儿的。

耳畔听到外面画眉鸟悠扬婉转的鸣叫,还有众丫鬟放轻手脚的动静一一传来,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祥和。

又哪有梦境中的那些追逐杀戮……

不能再如此粉饰太平的过下去,她必须去验证这梦境是否属实。

她深吸一口气,身上已经汗湿的中衣,让她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支撑自己,她一把掀开锦被,坐起身来。

因为太过迅速的动作,导致头一阵眩晕,她静静坐了一刻,这才起身趿上脚踏上的软底绣鞋。

她伸手扶住一旁的雕花隔板,缓缓站起身,抬脚迈了出去,刚开始几步,小腿肚还有些发抖,十来步之后,她脚步逐渐稳当起来。

躺了这十来日,整个身子骨都好似有些不听使唤了。

她走至一旁的衣橱前,拿了身干净的中衣,走到一旁的屏风后,换掉身上已经汗湿的衣裳。

重新穿好衣裳她拿过一旁架子上的大毛斗篷披上,绕过屏风,出的内室来。

外间的雕花窗棂上透来一缕缕的阳光,让她不由长长吁了一口气,因为那个梦境,整个人有些绷紧的神经也不由随之一缓。

南风正把擦洗干净的那盆兰花,重新搬了放回临窗的那张酸枝木雕四君子的石面高几上,她调整了一下花盆的位置,让整盆兰花都沐浴在窗棂处透来的阳光里。

待到安置妥当,她这才满意的交握了一下手,正待出门收了刚刚擦洗用的物什,一回头,却见谢静悦不知何时正站在她的身后,不由唬了一跳。

“……小姐……”南风被吓得不清,心慌之下,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儿把刚刚的那盆兰花连同高几一应撞翻在地,好在谢静悦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这才没有闯出祸来。

“小心些……”谢静悦身体还有些虚弱,情急之下拉住了南风,自己脚下一个不稳,却是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主仆二人稳当了,额上都见了一层薄汗。

谢静悦不由噗呲一声笑,“好了……好了……快扶我到外边晒晒太阳去,我这身上都快发霉了……”

南风见她身上的斗篷裹得严实,再看看外面日头正好,便提议道,“奴婢让人在这支张软榻,您坐在这窗前也是一样,今儿外面虽说没有前几日那般冷,但是风吹在身上也是有寒意的,您要是待在廊下,仔细吃了风去……”

谢静悦起身走了这一段,也情知自己这身子骨委实没有好利索,此时倒也不敢逞能,便顺势点头应承,“就照你说的,把那只画眉鸟儿给我拎进来,这日日闷在屋内,耳根子着实太过清净了些。”

南风忙笑着应是,不过一会儿功夫,青惠就提着一个黄铜铸就的鸟笼进来了。

她对着谢静悦笑得露出一口细白的牙,“小姐,您怎的起身来了?可是听见如意的叫唤了?”

这只名唤如意的画眉鸟儿,还是去年生辰时周老掌柜他们寻了送来给她解闷的。

此时如意一见到谢静悦,眨了眨圆溜溜的小眼睛,也不知是不是认出了这个时常给自己喂食的主人,伸了伸脖子,就开始对着她欢快的鸣叫起来。

那声音清脆悦耳,流畅婉转,真正似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

谢静悦被它欢快的鸣叫声感染,心头的那点子愁绪也不由一扫而空。

那边南风带了两小丫鬟,在窗下重新支了软榻,见到谢静悦面上的笑意,心里也不由一喜,笑着上前凑趣道,“这小东西也惯会看人下菜碟的,这几日青惠日日给它喂食水,也难得听它叫唤一嗓子。”

“这才见着小姐的面儿,它就卖力叫唤起来了,也算小姐没有白疼它一回……”

谢静悦逗弄如意一会儿,如意鸣叫的越发欢快。

引得刚刚走进院子的采薇不由好奇的挑挑眉,一边往屋内走一边问,“你们谁把如意拎到屋里头去了,仔细吵了小姐……”

她一脚踏进屋内,正对着谢静悦含笑的眼眸,先是愣了愣,随即忙上前微微一福身,“小姐怎的起身了?外面还有些冷,仔细别冻着了。”

谢静悦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见她脸颊被冻得有些发红,便知她这是出去了,让青惠提着鸟笼出去了,这才问,“可是去瞧嬷嬷她们了?”

采薇颔首,左右看了看,见除了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的,四下再没有旁人,这才上前两步,小声道,“奴婢还去了后罩房,那守门的婆子今儿倒是没有为难奴婢,许是得了裴嬷嬷的吩咐,还让奴婢隔着门与采岚姐姐说了两句话。”

“哦?”谢静悦挑眉,她没想到裴嬷嬷那边会这么快就改变了对采岚的态度,显然采岚不是犯得什么大错,或者说这错不能完全怪在采岚头上。

第十五章 妥协

“那采岚如何说?”

“采岚姐姐只说让小姐好好养伤,不必忧心她,之前老夫人虽让人打了板子,但也已经给她上了药,如今人已经是没有大碍了,待过几日就来小姐跟前伺候。”采薇说到这里,也一扫前几日面上的忧色。

谢静悦闻言颔首,“如此,咱们且先等着,倒是你们得了闲暇,就每日去看看,以防采岚有什么事……唤不到人。”

她的言下之意,采薇几人自是听得出来,闻言忙应下。

…………

如此又过了两日,谢静悦已经能在院子里走上两圈,原本的眩晕感也一日比一日减轻了些。

天也接连晴了几日,院中的花木又陆陆续续的发了新芽。

墙角的一丛迎春花,早已开了一簇簇金黄娇艳的小花,迎着寒风,也能开得分外明媚。

谢静悦挑那开得好的,折了几枝,插了瓶,让人给荣安堂送了过去。

许是天气渐暖,裴老夫人的风寒也逐渐好了起来,听得裴嬷嬷让人捎来的话,如今已经能正常起卧,就是胃口还不大好,饭食用的少了些。

谢静悦闻言,便招了自己院中小厨房的厨娘前来,细细商议了一番,这才让那厨娘下去琢磨了两道开胃的小菜,等到下晌荣安堂摆饭前,便打算亲自送过去。

采薇自是不放心,伸手提着食盒,就要代替谢静悦前去。

“左右不过就这几步路,还能累到哪里去。”谢静悦径自拢紧了身上的斗篷,抬脚就要往外去。

采薇拗不过她,便只得急急提着食盒跟着出去。

南风匆匆嘱咐了青惠几句,便也急忙上前几步扶住了谢静悦,主仆三人这才一路出了院门,直奔荣安堂而来。

得月阁与荣安堂之间仅仅隔着一个小跨院。

主仆三人刚刚绕过小跨院,踏上了荣安堂前的那条青石板路,远远就见迎面来了数人。

谢静悦抬头看了一眼,认出被丫鬟婆子簇拥在当中的一人正是几日未见的世子夫人苏氏。

远远瞥见苏氏面上的神色,显然在荣安堂没有得到好脸,她脚步不由微微一顿,不想在此时凑上前去,引了苏氏的火。

跟着她的采薇和南风二人也忙收了脚步,一抬头,自是发现了迎面走来的苏氏几人。

采薇暗道一声晦气,便提着食盒悄悄往前走了两步,刚好挡在谢静悦身前。

谢静悦见她如此动作,心中微暖,便也干脆停下脚步不再上前。

那边苏氏自是瞧见谢静悦一行人,原本就不好的神情瞬间更是阴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走在她身侧的春嬷嬷暗叫一声不好,也顾不上主仆有别,忙伸手一拉苏氏衣袖,对她摇摇头,又对着她们刚刚出来的地方努了努嘴,示意她这还在荣安堂门前。

若是在这里与谢静悦起了争执,不说会立马惊动裴老夫人,而且一旦被裴老夫人知道了,不管如何,苏氏这个做舅母的与年幼的外甥女起了口角,总归是理亏的一方。

而且因为之前苏婉如推倒谢静悦一事,裴老夫人的气还没全消,上次更是开口说要分了苏氏的掌家权,这几日更是没给苏氏好脸。

此时若是再急赤白脸的与谢静悦起了争执,实属不智。

到时要是老太太真的生气,下定决心分了夫人的管家权,谁难不成还敢到老太太面前替夫人说好话不成?

只怕那二房的钱氏,早已等不得老夫人发下话来,没见这几日,那位老是带着五小姐往得月阁去,心里如何打算的,不就是那司马昭之心……

倒不如劝着夫人借此机会,好好与谢静悦说一番话,顺便拉拢一下这位表小姐,看能不能在裴老夫人面前,帮着苏氏美言几句,就算不能找补回从前的关系,好歹大家面上也好看些不是。

而且就算是裴老夫人知道苏氏只是做个样子,好歹也把大面上糊弄过去了不是。

苏氏被春嬷嬷这般一提醒,心里也转过味儿来。

一想到刚刚在荣安堂内,裴老夫人对自己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心头的火又不由往上窜了几分。

但是……这些日子老爷也因为谢静悦受伤一事,对自己心生不满,已经好几日都没有踏进梧桐苑一步了,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要被秋水院里那起子没脸没皮的给勾搭了去……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的那股子邪火,又好似被这寒风一下子给吹灭个干净。

她扯了扯嘴角,半晌才露出一抹笑脸,笑着上前主动与谢静悦招呼,“悦姐儿这是大好了?可是来瞧老夫人的?……都怪我这几日太忙了,都没能顾得上去看望你……”

谢静悦看着苏氏面上笑得一脸慈和的样子,心里有些膈应,面上却已是挂上得体的微笑,上前一步,微微一福身,“劳大舅母挂念,都是悦儿的不是。”

两人不咸不淡的客套了两句,场面一时便有些安静下来。

春嬷嬷在一旁看得有些着急,又不由伸手拉了一下苏氏的衣袖。

苏氏握了握藏在袖中的手,直至掌心传来一阵刺痛,这才继续道,“这次都是婉如那丫头不好,害得你受了这份罪,我已经让人给她爹捎信,这次必定会好好罚她……

只是,你们到底是打小一起长大,婉如那孩子也就是脾气冲了些,实则没有那坏心眼子,回头你遇见了婉如,还得如从前那般亲香,切记不可生分了去……”

谢静悦闻言,差点儿忍不住失笑出声,她抬头看了苏氏一眼,也不知是自己记错了还是苏氏有臆想的癖好。

她与苏婉如简直就是天生的八字不合,自打小时第一次刚见面,两人就因为争抢裴老夫人赏她的那朵珠花起了争执。

到如今,两人不说天天犯口角,总也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哪里来的亲香……

不过苏氏如今要粉饰太平,她自不会去戳破这层窗户纸。

毕竟她如今还有比这重要许多的事情要去做,实在没有必要把精力都浪费在与她们勾心斗角,言语争锋上。

第十六章 祖孙

“大舅母放心,那件事既已过去,悦儿自是不会与苏三小姐计较……”谢静悦笑眯眯的道,但是若是苏婉如不识抬举,还来寻衅,就不要怪自己出手给她一个教训。

苏氏听得谢静悦如此说,分明是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苏婉如身上,但是此时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也只得含混的应了声,便带着春嬷嬷一行人离去。

采薇见着一行人走远,这才上前一步,“小姐,咱们进去吧,老夫人那边应该摆膳了。”

谢静悦颔首,便带着采薇南风往荣安堂去。

…………

荣安堂坐落在整个侯府的正后方,是座五进的院落。

谢静悦抬头打量了一下门匾上“荣安堂”三个古雅遒劲的大字,据说这是她的外祖父亲手所书。

记忆中那个已经逐渐蒙尘的门匾渐渐与眼前这个擦得锃亮的门匾渐渐融合在一处。

“小姐?……”

走在她身侧的南风,见她怔怔的看着门匾出神,不由轻声唤了一声。

谢静悦回过神来,一手轻轻提起裙摆,“进去吧。”

裴老夫人所在的正房是在第三进,五间宽阔敞亮的正房,左右各置了一间耳房,东西两侧还各有两间厢房。

谢静悦八岁前都是跟着裴老夫人住在这里的,可以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的紧。

候在院门处的粗使婆子一见到她,忙不迭的上前来见礼,又小跑着进去通传去了。

谢静悦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院落,眼眸里却是带上一丝追忆,不过才十多天没过来,看着眼前熟悉的院落却好似已经过了许多年一般。

裴嬷嬷得了仆妇的通传,已经亲自迎了出来。

一见到谢静悦,面上不由带了一丝担忧,“表小姐的伤还未养好,怎的就出门来了?……外面还冷的紧,赶快进屋暖和暖和……”

说着上前就要来搀扶谢静悦。

谢静悦哪里还能让她来搀扶自己,忙笑着道,“嬷嬷快进屋去,这边有南风她们伺候呢。”

裴嬷嬷也不坚持,忙回身,亲自打起绣着福寿绵延的帘子。

待谢静悦进了屋内,立马就有一个容长脸的大丫鬟迎上前来,“见过表小姐。”

谢静悦见是裴老夫人跟前的四个大丫鬟之一的翡翠,便笑着道,“今儿是翡翠姐姐在外祖母跟前伺候呢,快起来。”

翡翠与谢静悦自来也是相熟,闻言便直起身,上前就帮谢静悦脱了外面的大毛斗篷,瞥见采薇手上的食盒,“老夫人已经准备用膳了,表小姐来得倒是正巧。”

谢静悦任由她替自己解了斗篷,接过采薇手上的食盒,便往一旁的宴息室去。

那边裴老夫人显然已经听到动静,正扬声唤了一声,“可是悦姐儿来了?……这天寒地冻的,怎的还跑这儿来了……”

说着,就传来椅子被拉动的声响,显然打算亲自出来看一眼。

“外祖母,是悦儿来看您了。”谢静悦忙唤了一声,便加快脚步往宴席室去。

裴老夫人是个爱清静的,每日除了礼佛,身边亲近的子孙也就只有谢静悦这个外孙女,府里的众儿孙除了请安,平日并不爱留在荣安堂内。

自打谢静悦搬离了荣安堂,这里除了伺候的丫鬟婆子,也就只剩下她老人家一个人孤零零的。

谢静悦绕过雕花的楠木隔扇,看到裴老夫人一人坐在桌前,不知怎的,心里就不由就有几分难受起来。

她一把把手上的食盒放到桌上,上前挽住裴老夫人的手臂,“外祖母……悦儿明儿还是搬回来与你一起住吧。”

裴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不容易把你这猴儿打发离了我这儿,你再搬来,岂不是又要折腾去我老婆子半条命去。”

谢静悦佯装生气的嘟了嘴,“看您说的,您从前不都是夸我最是乖巧听话,怎的如今又说人家是个猴儿了……敢情您老人家就是哄着我玩儿的,您再这样,我可是要生气的……”

第十七章 开怀

裴老夫人被她这娇俏的模样逗得忍不住笑出声,“呵呵……好,好,好……,都是外祖母的不是,我们悦姐儿是最最贴心的一个……”

谢静悦忍不住抿了嘴笑,“外祖母这下子可总算是说真心话了。”

“你这猴儿……”裴老夫人伸手点了点她,笑着对一旁的裴嬷嬷道,“你看看……你看看……,几日不见,这猴儿是越发乖觉了。”

裴嬷嬷亲自给谢静悦泡了一杯姜茶过来,听见裴老夫人如此说,忍不住跟着笑道,“表小姐是您亲自照管着长大了,如今这样,还不都是您教导的好。”

“哎哟喂……,你这是也帮着这猴儿一道说话了?”裴老夫人佯装生气的瞥了裴嬷嬷一眼,“都是你把她给宠坏了。”

裴嬷嬷见裴老夫人如此说,知道她是心下欢喜,一点儿也不惧,上前帮着把谢静悦带来的食盒打开,把里面的几道小菜端了摆到裴老夫人面前。

“这世上要说最宠爱表小姐的,您要是论第二,没人敢占了这第一的名儿,所以呀……将来就算是表小姐被惯坏了,您也别往奴婢身上赖,奴婢可是不认这个帐的。”

她说完还看了谢静悦一眼,“表小姐您说是不是?”

谢静悦用力点头。

裴老夫人看看谢静悦,再看看裴老夫人,“不得了了,你们这老的小的今儿这是合起伙来欺负我老婆子一个……”

她话未说完,谢静悦和裴嬷嬷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裴老夫人原本还佯装严肃的脸,一下就绷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候在外间的翡翠几人,听到里间的笑声,忍不住都长舒一口气。

几人呼气的声音稍大了一些,都忍不住相视而笑。

“还是表小姐有法子,每次都能哄得老夫人开心。”翡翠轻声对一旁的采薇道。

采薇笑着未吭声,心里却是认同翡翠的话,原本一直有些提着的心,也悄然放下了些,老夫人待小姐一如往常,看来采岚的事应该也能解决了。

谢静悦陪着裴老夫人用了膳,祖孙两人就一起歪到一旁的罗汉床上闲话。

裴嬷嬷让人把碗碟收下去,又重新泡了消食的山楂茶上来,这才带着人悄悄退了下去,把屋内留着祖孙二人叙话。

裴老夫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才重新放回小几上,看向谢静悦,“说吧,你这身子骨还没大好,就跑我这儿来,究竟为了何事?”

谢静悦嘻嘻笑,“真正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老人家,不是我说您,都说不聋不哑不做阿翁,有些事您老人家就别管了,操心了一辈子,合该真正到了您老享清福的时候。”

裴老夫人忍不住轻哼一声,伸手点了点谢静悦的额头,“我倒是想着万事不管,做我的老封君去,可是……你这个不省心的,要不是有我老婆子杵在这儿,只怕还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模样呢……”

谢静悦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梦中的情景,裴老夫人就是为了自己,与苏氏起了争执,才被气病,而后不治身亡的。

此时再听得裴老夫人如此说,眼眶就不由的一红,伸手紧紧揪住裴老夫人的衣袖,想要说得话也哽咽住说不出来。

裴老夫人一低头,见到她这样,心里不由暗叹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轻轻呵斥了一句,“没出息!”

掏出帕子替她擦了一下眼泪,“怎的如今越发爱掉这金豆子了?……放心,有外祖母在呢,保管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去……”

第十八章 书匣

谢静悦心中越发有些难受起来,好不容易咽下到了喉头的哽咽之声,轻轻把头靠在裴老夫人的胳膊上,闻着她身上的檀香味,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

“只要您老人家好好儿的,我以后保管好生听您的话,再也不与表姐表妹她们做那口舌之争……就是……就是别的也不争……”

裴老夫人握住帕子的手不由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把帕子搁到一旁的小几上,伸手再次抚上谢静悦的头发,悠悠叹了一口气,“外祖母知道你是个性子要强的,在这府里虽是有我护着你,你也始终觉得是寄人篱下,生怕她们看不起,就处处都要比她们强上一头才好……”

“有些事让一步不要紧,倒是显得你有教养,气度比旁人大……但是,有些事却是不能退,不争也得争……”

裴老夫人的话让谢静悦微微有些惊讶,她不由坐直身子,一脸诧异的看向裴老夫人。

“怎的?觉得我说错了?”

谢静悦摇头,“只是您以往不曾这般说过……大家不都说要相互谦让吗?您为何会这般……”

裴老夫人微微一叹,“你遭了这份罪,有些事,我也算是想明白了,有些事不是我们想退就能退的掉的……”

“那我往常与表姐表妹她们较劲的事儿您都知道了?”谢静悦试探着问。

“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再说这家我虽是不管了,想知道的事却还是知道的……你作甚还在我跟前做这怪模样。”裴老夫人见她这样,忍不住笑着伸手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

谢静悦扯出一个笑脸,掩饰心思被戳破的尴尬。

“不过呢……”裴老夫人把她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通,目光停留在她额间的布带上,“你这次虽说是遭了罪,但是性子倒是看着比以前沉稳了不少,焉知是祸不是福呢。”

谢静悦也知道自己与从前有些不一样,大抵还是受了那梦境的影响,不过,想到那梦境里发生的事,终归不敢与裴老夫人说。

此时见裴老夫人如此说,也只得装做是受了伤,人变得懂事一些。

“这次的事说来也有我的不是,外祖母就不要再给大舅母脸色瞧了……,不管怎样,那苏婉如也是大舅母的侄女,又是苏家唯一的嫡出小姐,总不能也让她去把额上撞出个洞来吧。”

裴老夫人瞪她一眼,“她是苏家的嫡出小姐又如何?还比你贵重不成?你……”

裴老夫人说到这里,话头却是一顿,伸手点了点谢静悦,好似气她不争气一般。

“你呀……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外面看着是个厉害的,实则也就是性子清高了些,要说这心眼子,你是一点儿也没有,敢情这些年我都白教养你了。”

谢静悦见她这样,忙抱着她的胳膊一阵摇,半是抱怨半是撒娇道,“人家才多大点儿呀,还指望着您继续教我呢,您老人家可要保重身体,长命百岁才好,不然离了您,这日子可让我怎么过。”

谢静悦一阵撒娇卖乖,总算是哄得裴老夫人开了颜。

“行了行了,你有这歪缠我的工夫,还是回去好生看些书,都说人从书里乖,先前从我这儿拿走的几本书,看完了没有?”

谢静悦忙点头,“看的差不多了。”

裴老夫人扬声唤了一句,“淑梅。”

淑梅是裴嬷嬷的名字。

果然裴老夫人话音刚落下,裴嬷嬷就撩了帘子走了进来。

“你去内室把那箱笼里的那个书匣子给表小姐拿过来。”

裴嬷嬷微微愣了愣,随即点头应是,便退了出去。

不过片刻功夫,捧了一个约莫一尺见方的黑漆雕花木匣过来。

“放这儿吧。”裴老夫人抬了抬下巴。

裴嬷嬷就把匣子放到了小几上。

裴老夫人的目光在匣子上停留了片刻,才对谢静悦道,“打开看看。”

谢静悦此时的心却是忍不住有些扑通扑通的跳,这个匣子在梦境也曾出现过。

第十九章 意外

不过那是在她过十四岁生辰时,外祖母送给她的生辰礼,里面装得是一套手抄本的史记,而且是一套被人细细批注过的史记,当时裴老夫人交给她时,说是她父亲谢锐留下来的。

只是后来外祖母突遭病故,她也无心看这些,后来这书匣连同这里面的书册一道遗失了。

她看看匣子,又不由看看裴老夫人。

“看我作甚,快打开看看。”裴老夫人催促道。

谢静悦微微握了握拳,这才深吸一口气,手摸上了那黑漆书匣。

书匣转角的漆有些已经掉落,边边角角却很是圆润光滑,显然时常被人抚摸。

上面雕着几根苍劲的竹子,越发显得这书匣古朴典雅。

木匣的搭扣并没有上锁,她掀开搭扣,打开木匣,果然陌生又熟悉的书册映入眼帘。

谢静悦的手却是忍不住轻轻抖了起来,胸腔里的那个心更是一阵狂跳。

那边裴老夫人却是端着茶碗与裴嬷嬷小声说话,倒是没能察觉到她的异常。

等了半天没听到她说话,这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见她目光有些发直的看着木匣,人却是呆呆的坐着一动不动。

心里不由的一突,唤了一声,“悦姐儿?”

谢静悦猛地回神,手不由的一松,盖子直接落下,一下子就砸到她放在匣口的另外一只手上。

“……啊……嘶……”

这盖子看着不沉,猛得这一合上,却还是砸得人生疼。

谢静悦的眼眸内顿时泛起水花。

裴老夫人和裴嬷嬷也不由被唬了一跳,再也顾不上旁的,急忙上前来查看。

裴嬷嬷更是忙把匣盖掀开,拉过谢静悦的小手。

只见细嫩白皙的手面上已经被砸红了一道。

“你这孩子……”裴老夫人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一边让裴嬷嬷去取药油来,一边拉过谢静悦的手,送到嘴边呼了几口气,“不疼了……不疼了……”

原本有些火辣的手面犹如被一阵微风拂过,谢静悦顿觉手面舒服了不少。

她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外祖母,我不疼了……”

“哪里就能不疼了,这眼看着就发青了。”裴老夫人气的瞪她一眼,有心想要说她两句,见她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又心疼的不行。

想到都是自己突然唤她,才导致的这般,训斥的话又哪里还说的出口,只得连声唤裴嬷嬷,“……淑梅……淑梅……”

“来了。”裴嬷嬷拿着药油又急急的回转过来。

裴老夫人伸手,裴嬷嬷忙往她手上倒了一些药油。

裴老夫人便替谢静悦开始揉起手来,“忍着点儿,这会儿不替你揉开了,只怕明儿这手就拿不了笔了。”

谢静悦原本白皙的小手很快就被揉红了,一开始的疼痛倒是逐渐消退,整个小手都变得热热的。

“动一动,看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裴老夫人停了手,示意她动动手。

谢静悦握了握手,摇头,“没哪里不舒服的,一点儿也不疼了。”

裴老夫人又拉着她的手细细瞧了一回,这才收了手,由裴嬷嬷用湿帕子替她仔细擦过手。

裴老夫人又看了看那书匣,几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人都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这是你父亲留下的,你拿回去好生看看,外祖母也不指望你将来如何,只盼着能从这里边学些道理,将来少走些弯路才好……”

谢静悦此时的心神没跑偏,瞥见裴老夫人眼里一闪而逝的担忧,丢开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忙不迭的点头,“外祖母放心,悦姐儿会好好看的。”

“天儿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了吧。”刚刚这一折腾,裴老夫人也有些累了,便也不多留她,干脆打发谢静悦回去。

谢静悦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裴老夫人在灯光下有些暗淡的面色,“那外祖母也早些歇息,悦姐儿明儿再来给您请安。”

裴老夫人颔首,又对她摆摆手,“你这手刚才总归是伤到了,这匣子就别自个儿拿了,淑梅你拿了让采薇抱回去。”

后半句话却是对着裴嬷嬷说的。

裴嬷嬷笑着应了一声,上前就抱起小几上的书匣。

第二十章 夜话

谢静悦只得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您也早些歇息。”

“去吧,外面已经黑了,仔细脚下,让她们多挑盏灯笼跟着。”

“老夫人放心,有奴婢在呢。”裴嬷嬷一边跟着谢静悦往外走,一边说了一句。

外间听到动静的翡翠忙伸手撩了帘子。

裴嬷嬷跟着谢静悦出来,把手上的匣子交给了采薇,“好生替你们小姐拿着。”

采薇忙双手接过,“嬷嬷放心。”

“老夫人乏了,你们先进去伺候吧。”裴嬷嬷给翡翠使了一眼色,“我送了表小姐回去就来。”

谢静悦忙摆手,“嬷嬷还是留在外祖母身边伺候吧,就这点子路,有采薇和南风跟着,出不了岔子。”

“左右就这点子路,老奴送完表小姐再回来也是一样……”裴嬷嬷一边说一边接过一旁小丫鬟手上的灯笼。

谢静悦无法推辞,也就不再耽搁,由南风扶着出了荣安堂。

等到洗漱完毕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她让采薇把那书匣搬了过来。

“你们都下去歇着吧,给我留盏灯就行。”

采薇便上前把一旁的宫灯挪到床前的高几上,“小姐也别熬夜了,仔细眼睛。”

“嗯。”

谢静悦低头应了一声,伸手打开匣子。

采薇和南风对视一眼,这才一起退了下去。

…………

荣安堂内,裴老夫人躺在床上,半天都没合眼。

裴嬷嬷打发一众伺候的人下去歇息,搬了自己的被褥铺到脚踏上。

“你这是作甚,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随便让翡翠她们谁值夜就是了。”裴老夫人被她的动静打断思绪,不由侧过身子看了一眼。

裴嬷嬷已经三两下就铺好了被褥,脱了外面的大衣裳,掀开被子坐了上去,“只要老夫人您不嫌弃,老奴就是一辈子服侍您都不嫌累。”

“你呀你呀……,到现在还是个认死理儿的……唉……说到底,也是我耽搁了你一辈子……”裴老夫人想到什么,不由悠悠叹了一口气。

裴嬷嬷是当初裴老夫人的陪嫁丫鬟,终身未嫁,到了年岁就自梳了留在裴老夫人身边伺候。

“您看您说的,待在您身边伺候不是顶顶好的一件差事,您看看当初淑芬她们几个,嫁人了不还得一天到晚的伺候着一家老小的吃喝,哪有老奴的清闲自在。”裴嬷嬷见裴老夫人如此说,忙笑着开解道。

“就算是如此,总归让你这辈子没了骨肉至亲承欢膝下……”

“老奴还嫌闹腾的慌,就算是没了儿女,这养老送终的事自有老夫人您替老奴操心,老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呵呵……你呀……当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些年过去了,也就你这万事想得开的性子还没变。”裴老夫人不由感慨了一句,“这一眨眼的功夫,悦姐儿都已经这般大了,经历了这一遭,这心性看着倒是比往常沉稳些了……”

裴嬷嬷闻言却只是静静的听着,并没有接话。

果然,片刻之后,又听得裴老夫人接着道,“淑梅,你说……你说这孩子眼见着一天天大了,我这心里也不放心把她嫁出去。

若是留在这府里,将来配给锦儿,……他们表兄妹年岁相当,锦儿那孩子现在看着虽还有些未定性,但是这孩子是个性情散漫的,若是好生教导几年,将来又无需承爵,做个富贵闲人也未尝不可……”

裴嬷嬷面上不见丝毫惊讶,显然主仆二人不是第一次谈起这样的话题。

“老夫人当真想好了?”

她上前把一旁的灯芯调小了些,屋内的光线也不由随之一暗。

“这事我早就琢磨在心里了,等侯爷这次回来,我再与他交个底……蓉卉自小就是被他宠着长大的。”

她说到这里,面上闪过一抹追忆,“他对悦姐儿这个……外孙女历来也很是疼爱,应该不会反对的。”

裴嬷嬷伸手拉了拉被褥,“但是世子夫人那边却未必会同意,七少爷可是被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这些年,又一直留着苏三小姐住在这府里,未尝不是想着亲上加亲的事……”

第二十一章 意外

“说句不怕您责备的话,当初大少奶奶是您做主定下了窦家的小姐,世子夫人这心里只怕一直有根刺梗着呢,七少爷的亲事只怕是由不得您做主的……”

裴嬷嬷说着瞥了一眼裴老夫人的神色,心里也不由跟着叹了一口气,这婆媳之间历来就是天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哪怕厉害如老夫人,也不是事事都能如意的。

“哼!”裴老夫人不由冷哼一声,“苏氏就是个拎不清的,要不是当初我替瑞哥儿定了窦家这门亲事,将来这靖远侯府若是真的再交到一个苏家人手里,只怕真要败落了。”

“……不过,我先前说要让老二媳妇帮着管家的事,……仔细想想还是有些不妥,既然这家迟早都要交到瑞哥儿他媳妇手里头,倒不如让瑞哥儿媳妇也一道出来替苏氏分担掉一些的好。”

裴老夫人说到这里,不由来了几分兴致,人也跟着精神了一些,她微微直起身子,问一旁的裴嬷嬷,“你觉得若是把大厨房交由瑞哥儿媳妇来管,把针线房交给老二家的咋样?”

裴嬷嬷闻言不由愣了愣,这下子只怕苏氏得要气得跳脚,只是这话她如何敢接,她只得笑着道,“您的主意哪有出错的时候。”

裴老夫人笑着瞪了她一眼,“如今就咱俩在这说说,作甚这副样子,你又担心些什么?”

裴嬷嬷伸手摸了摸一旁的暖壶,给裴老夫人倒了一杯温水,“奴婢在您跟前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不过是觉得您确实安排的极好罢了。”

裴老夫人轻轻抿了一口水,就把杯子递给裴嬷嬷,“这水晚间还是少用些,这上了年岁,夜间也就歇不安生了。”

“我先前听采拂那丫头说了一嘴,老二家的这几日倒是时常去得月阁坐坐,敢情也是我先前那番话让她动了心思……这事还是早些跟她们说了,免得她们一个个的都不得安生……咳咳……”

裴老夫人不由轻轻咳了两声,裴嬷嬷忙放下手上的杯子,上前替她拍了拍。

“您老还是顾好自个儿的身子骨要紧,那些个事就别操心了,人都说不痴不聋不做阿翁……您如今早已是做曾祖母的人了,这些琐事索性就别插手了,让世子夫人她们自去料理去。”

“左右还能少了您的吃喝不成……眼见着表小姐这次病了一场,看着人比从前懂事了不少,这些日子也时常惦念着您,总是打发人给您送这样送那样的……您还是顾好自个儿的身子骨,这往后表小姐还要靠您给她撑腰呢……”

裴老夫人好不容易止了咳,她看了裴嬷嬷一眼,轻轻颔首,“你说的对,唉……如今也就只有你能陪我说这些话了……我是得好好的,不然悦姐儿这孩子我还真放不下心来……”

“正是这个理儿,这外面也不早了,奴婢还是伺候您早些歇了吧。”裴嬷嬷说着就上前帮着裴老夫人把身后的枕头放平,扶着她慢慢躺了下去。

…………

如此又过了两日,谢静悦额上的伤口已经褪了一层痂,留下一个淡粉色的印子。

采薇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瓷瓶儿,从里面挖出一些透明的膏脂,细细替她摸在疤痕上,“这是老夫人特意让人送来的玉露膏,据说祛疤最是灵验不过,打今儿起,奴婢每日早晚各给您抹上一回,说是最多一两个月就能去掉了。”

谢静悦不以为意,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涂抹了半天,这才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发,倒是刚好能遮了那疤痕,“就算是去不掉也不打紧,有这头发遮住一样也是看不到的。”

“我的好小姐,您如今可真是心大,这姑娘家别说是伤在脸上,就是是身上其他地方的疤痕,也是要想方设法的去掉的。”采薇一边仔细收好瓶子,一边忍不住嗔怪的看了谢静悦一眼。

自家小姐这自打受伤后,这性子倒是越发比从前爽利了。

谢静悦径自起身,伸手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这才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放心,有外祖母她老人家盯着呢,你家小姐哪里还敢不上心。”

一旁青惠已经带着人摆好早膳,见到谢静悦出来,忙上前伺候谢静悦吃早膳。

这边谢静悦还没吃完,就有小丫鬟来通传,说是四小姐和五小姐过来了。

谢静悦闻言不由挑眉,看了一眼一旁的青惠,“她们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可是外面又出了什么事?”

第二十二章 疑惑

苏氏和钱氏这两妯娌之间原本就是面和心不和,受两人影响,大房的四小姐周玫和二房的五小姐周茹娉,一个是庶出一个是嫡出,历来也玩不到一块儿去的。

今儿竟然难得的一起过来了,这难不成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青惠也是一脸的茫然,不由摇头,“奴婢不知。”

“那让她们进来吧。”谢静悦见此便也不再多想,直接让人进来。

很快门帘被丫鬟撩起,穿着一件天青色斗篷的周玫和一身红色大毛斗篷的周茹娉就走了进来。

青惠几人忙上前问安。

周茹娉一边由自己的大丫鬟绿绮解去身上的大毛斗篷,一边随意的摆摆手,“表妹这是才刚用早膳呢?”

谢静悦忙搁下筷子站起身,笑着招呼道,“四表姐、五表姐可曾用过早膳了?要不要一起用一些?”

“我已经用过了,表妹还是赶紧趁热用吧。”周玫有些怯生生的目光在周茹娉身上轻轻一扫,就微微低下头去。

周玫是大房的庶女,性子自小就有些怯弱,历来在人前说话都不敢大声。

周茹娉向来有些看不上周玫,也未搭理她,径自上前,目光在桌上的几个碗碟上一扫,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表妹怎的用的如此清淡,你如今还正在养伤,正该吃些滋补的膳食好生将养一下身子才是,这大厨房的人也委实太不上心了些。”

她自上次在谢静悦这边得了那套扇面,心里对谢静悦倒是比从前多了一丝好感。

只是这次钱氏心心念念的想着能把大厨房的差事握在手里,结果却是被窦氏得了这肥差,钱氏气得昨儿一天都没能用下饭食。

她往日里的性子就被钱氏宠得有些骄纵,这心中一旦有些不平,这说话难免就有些夹枪带棍的。

谢静悦见她语带不善,目光在她养得很是珠圆玉润的身子上扫了一眼,知道她这是心中不满前两日裴老夫人做主分派给钱氏还有窦氏的差事。

谢静悦自是不会受她言语挑拨,只当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笑着请两人坐,“左右也将养了这些时日,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也就你性子好……”周茹娉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这才在一旁的交椅坐了下来。

谢静悦嘴角微微翘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寻常,“今儿不是书斋休沐的日子,两位表姐怎的会有空过来?”

书斋每逢十日才会休上一日,今儿这两位怎的有空来自己这里。

谢静悦心中虽有些疑惑,倒也没太放在心上,重新落座,继续用起早膳来。

“姚先生今日有事,给咱们放了半天假,这不,想着表妹如今整日闷在这屋内想必也有些无聊,便来看看你。”

周茹娉左右打量了一下屋内,见一旁的高几上摆了一个大肚的白瓷瓶,里面插了一把盛开的迎春花,显得整个屋内都亮堂了不少。

青惠端了茶水送到她们二人手边的高几上,“两位表小姐请用茶。”

周茹娉瞥了她一眼,便把目光移到谢静悦身上。

“如此倒是要多谢两位表姐惦念了。”谢静悦咽下嘴里的一口粥,笑着道。

一旁周玫的目光却是在谢静悦还有周茹娉身上来回打了几个转,这才轻声开口道,“表妹受了伤,偏偏我这些时日未得空,今儿才来瞧表妹,表妹心中还请别恼了我才好。”

周茹娉瞥了一眼神情有些怯怯的周玫一眼,又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谢静悦见两人这般,也不想她们在自己这里起了争执,只得转移话题,“这些时日我没能去书斋那边,倒是不知先生们又教了些什么……,等我伤养好了再去书斋,只怕这功课比之两位表姐又要差上许多了。”

周茹娉想着她先前虽是年纪小小,却是样样都要跟着自己这些比她年长的表姐比,知道她性子是个好强的,这次受伤倒是真的落下不少课业,想必心中也不舒坦。

想到这里,她不由又想起害得谢静悦如此的罪魁祸首苏婉如来,面上快速闪过一抹神色。

一旁的周玫此时听得谢静悦的话,却是搁下手上的杯子,语气轻柔的道,“表妹不用担心,只管养好身子便是,回头……回头课业上若是有哪里不会的,只管来找我,我一一教你便是……”

“哼……”周茹娉轻哼一声,“就你学得那些也就糊弄糊弄你自个儿,还敢开口教别人,也不怕表妹见了笑话。”

周玫没想到她今儿说话这般刻薄,一张原本就白皙的瓜子脸瞬间胀得通红,一双大眼睛里此时更是盛满泪水,好似随时都能落下来一般,“你……你……欺人太甚!”

谢静悦暗叹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人呀,她即没招谁也没惹谁,好好在自己屋里用个早膳,她们来瞧病的,也能在这吵起来。

第二十三章 打发

她此时也没了胃口,只得搁下碗筷,接过一旁青惠递来一杯温水漱了口,又接过采薇递来的帕子擦了手脸。

起身走至一旁的软塌上坐下,“今儿这茶是用年前攒的梅花上的雪水泡的,两位表姐尝尝,觉得味道如何?”

这两人想如何她不想管,但是想要在自己这里闹腾,却是不行。

周玫微微侧过身去,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

周茹娉也轻轻哼了一声,伸手端起自己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片刻之后,才轻轻颔首,“你不说倒还不觉得,这茶水的味道倒是比之寻常的要清冽一些,怪不得我娘让我要跟表妹多学一学……等冬上,我也让人收一些留着泡茶用。”

“表姐若是喜欢,何需等到那时,我这边收了几坛子,表姐们若是瞧得上,回头让人来取一坛回去便是。”谢静悦见话题总算被转开,也不想与她们过多盘桓,赶紧给她们一些,打发她们离了自己这地儿才好。

自己还有那顶顶要紧的事没有去证实,实在不想陪着这两位在此闲磕牙。

周玫此时也已经渐渐平复过来,虽说眼眶还残留一丝红痕,到底收了先前那副受屈的小模样。

周茹娉也不知有没有听出谢静悦的言外之意,只是时不时的端起杯子轻轻抿上一小口,就是没有挪窝的迹象。

谢静悦见她们二人各自端着杯子,时不时的啜饮一小口,间或的说两句不疼不痒的话,倒也不好直接开口赶人。

等青惠重新泡了一壶茶水给两人斟上,谢静悦不由抬头看向一旁的博古架上的更漏,微微皱了皱眉。

采薇见到她摩挲着手上的杯子,时不时的就瞄一眼更漏,知道她这是有些不耐烦应付周家的两位小姐,不由笑着上前,“今儿外间日头正好,那边花园子的一些花听说也已经开了一些,小姐要不要陪着两位表小姐出去看看?”

谢静悦挑眉,笑着看了采薇一眼,放下手上的杯子,看向周茹娉和周玫,“采薇说得对,我这些日子日日在这屋内养伤,着实有些闷得慌,要不,咱们去花园子那边瞧瞧?”

周茹娉很是干脆的搁了杯子,站起身来,“那正好,我也有些日子没去花园子那边逛一逛了,还真不知现如今都有哪些花开了。”

周玫还端坐不动,见到谢静悦已经披上外出的斗篷,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也连忙跟着起身,“那我……也一起去吧。”

几人由着丫鬟们伺候着穿好外面的斗篷,便一一出了得月阁,往花园子这边来。

靖远侯府是座三路五进的大宅子,据说是前朝某位王爷的府邸。

大梁建国后,就被先帝赏给了靖远候做了侯府。

靖远候把让人把大门还有一些逾制的按照规制改了之后,其他的地方也只修缮了一番,就举家搬了进来。

几十年下来,随着府中渐年的添丁进口,大宅子里如今倒也住得满满当当,算的上是人丁兴旺了。

谢静悦居住的得月阁原本就是紧邻着荣安堂的一个小跨院。

荣安堂坐落在靖远侯府的中轴线上,几人沿着得月阁前一条青石铺就的甬道,一路绕过荣安堂。

直接出了第五进的院落。

此时外面的日头正好,几人走了一阵,倒是觉得身上已经渐渐有些热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分道

穿了一身大毛斗篷的周茹娉此时额间已经见汗,她掏出帕子轻轻压了压额角,见到雪白的帕子上已经沾上粉色的脂粉,面色顿时有些难看。

跟在她身侧的绿绮瞥见她的动作,面上的神色不由微微一僵,忙不迭的掏出自己的帕子,凑到周茹娉跟前,替她轻轻扇了扇。

周茹娉狠狠瞪了她一眼,若是今儿害她在人前丢了脸,回去定要好好收拾这没眼力劲儿的。

绿绮此时心中不由暗自叫苦,今儿早上自己明明给自家小姐挑了那件玫红色的锦缎斗篷,偏偏小姐自己点名了要这件大毛的斗篷。

这些日子小姐脸上不知为何又生了一些小疙瘩,为了遮掩过去,这粉也就稍微敷得厚了些,若是等会儿脸上的脂粉被汗浸湿,出了丑,只怕回去定不会轻饶了自己。

她想起自家小姐往日折磨人的那些手段,不由轻轻打了一个寒颤,过了片刻,才鼓起勇气轻声建议道,“要不小姐还是回去歇上一会儿,左右这天气渐暖,园子里的那些花儿只会越开越多,咱们明儿来看也是一样。”

饶是她声音压得低,无奈此时众人都未开口说话,绣花鞋落在青石板原本就寂静无声,她这话到底还是被一旁的周玫听了一耳朵。

周玫开了年已经十四岁了,虽说清瘦了些,到底也比小两岁的周茹娉个头要高上一些。

她微微侧头,就见到周茹娉脸上已经渐渐润染开来的脂粉,不由轻轻抿了抿嘴,伸手拉了拉自己身上的棉斗篷。

周茹娉此时只觉面颊上有几处莫名有些痒了起来,心里越发有些火大,她强忍着伸手去挠的冲动,只得握紧了手,快步往前去。

谢静悦静静走在一侧,虽然不知绿绮刚刚又跟周茹娉说了什么,但是看着她那绣花鞋落地越发重的动静,也知自己这位五表姐,只怕此刻心中正有些气恼。

周茹娉这动不动就生气的脾性,自己是真心不想搭理,她脚步不由微微一缓,跟在她身后的采薇和青惠也不由放慢了脚步。

很快主仆三人就落下有一丈远。

一行人很快穿过甬道,迎面却是一阵凉风吹来。

几人来到通往各房院子的岔路口。

周茹娉忍不住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远远看了一眼花园子的方向,再看了看通往二房院落的甬道,不由微微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一旁的周玫此时却是突然开口道,“五妹妹怎的不走了?”

周茹娉看了她一眼,“四姐这般着急去花园子,只管去就是了,我还有事,今儿就不去了。”

说完也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就径自转身往二房的院子而去。

绿绮先是一愣,随即提着的心顿时一松,忙急急跟了上去。

谢静悦此时也缓缓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已经渐渐远去的周茹娉主仆,笑着问周玫道,“五表姐这是怎么了,四表姐可知道?”

周玫甩了一下手中的帕子,想到先前周茹娉狼狈的模样,心中莫名闪过一丝窃喜,微微摇头道,“我不知。”

“既然五表姐已经回去了,那咱们还是一起去看看吧。”谢静悦瞥见她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心里只觉一阵膈应。

在那亦真亦幻的梦境里,自己这个一向怯懦的四表姐最后却是给自己谋了一门极体面的亲事。

第二十五章 不甘

谢静悦说完也不等她答话,径自往前去。

周玫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面上快速闪过一抹莫名的神情,手里的帕子绞得越发紧了。

她身侧的大丫鬟绣春见她还在原地兀自出神,忙轻声提醒一句,“小姐?……小姐,表小姐已经走远了,咱们还是别杵在这儿了。”

周玫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面上已经换上惯常那略带些柔弱的笑容,“嗯,那咱们也走吧。”

绣春是苏氏安排在她身边的几个丫鬟之一,她平时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这几个丫鬟禀报给苏氏。

若是换着从前说不得她还要在绣春面前故意装作与谢静悦交好的样子,这样就算是苏氏想要苛待自己,也会有所顾忌。

毕竟谁都知道,谢静悦就是裴老夫人的掌中宝,日常看护的如眼珠子一般。

这府里又有谁敢轻怠谢静悦分毫?

就算是掌管着靖远侯府苏氏,面上历来也是对谢静悦和蔼可亲的不行。

另外的几妯娌待谢静悦这个外甥女,不管心底如何想,表面看起来都是疼爱中夹杂着一丝丝讨好的。

一个个都虚伪的不行,说穿了还不都是看在祖母的份上,她谢静悦除了无父无母能搏一些同情之外,其他的那些,自己未必就比她差到哪儿去了。

周玫想到这里,眼里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

但是这世上的人和事,又哪有什么是能说的准,一成不变的呢?

这次苏婉茹和谢静悦的冲突,不就一下子打破了府中表面的平静么。

祖母甚至直接把苏氏手上的差事分了一部分给大嫂和二婶,那么……有些事会不会也能借此机会变上一变呢?

就像姨娘说的那样,她就算是在苏氏跟前做小伏低,不代表就是无所作为,现在苏氏越来越不把她们娘俩放在眼里,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只要她们有所准备,说不准瞅准一次机会,就能给她们娘俩谋得一些东西……

她想到这里,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面颊不由飞起两抹红云。

再抬眼时看着与自己约莫相隔丈许的谢静悦主仆,早已没有了去花园子的心思。

“表妹!”她停下脚步,扬声唤了一句。

谢静悦微微蹙眉,不知她好端端的又唤自己作甚。

她缓缓转过身来,“四表姐唤我何事?”

周玫双手交叠在腹前,面上闪过一丝赧然,“刚刚在表妹那儿用的茶水味道着实上佳,我一个没忍住,不觉就饮了不少,这会儿得要先回去更衣。”

谢静悦的目光从她交叠在一起的手上扫过,这才微笑着与她对视,更衣是真,毕竟她和周茹娉接连喝了两壶茶,但真正的原因只怕不止是更衣这么简单。

但是那又关她什么事,她正想着要找个借口打发了周玫主仆,她此时提出不去,岂不正好和她心意。

所以,她压根就没有犹豫,直接开口道,“既然如此,今儿也便只得我一个人了,四表姐下次可不许再半途抛下我才是。”

“肯定不会!”周玫连忙保证,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主动说了要更衣的缘故,此时那喝下去的许多茶水,都好像急于寻找一个突破口,让她再也不敢多做停留。

周玫与谢静悦微微一颔首,也不等谢静悦回答,提着裙摆,就飞快转入大房与二房那边的甬道,一眨眼的功夫,那主仆二人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第二十六章 支开

“走吧。”

谢静悦不再看那匆匆远去的主仆二人,转身继续往花园去。

等绕过一座假山,靖远侯府的花园已经在望。

谢静悦不由放慢脚步,举目四顾。

此时天光正好,园中已经星星点点的开了不少的花卉,其中不乏一些在暖房中培育出来的名品。

“今儿这天倒是真正适合赏景的,咱们再到那边瞧瞧去。”

谢静悦说着提起自己的裙摆,抬脚沿着一旁的青石小径一路往前。

等真正进入花园内,她才慢慢停下脚步,掏出帕子来拭了拭额角隐隐的汗意。

“今儿这日头还真有些烈,只怕至此这天气就要真正暖和起来了。”

此时离她们主仆不远的地方,有座小小的八角亭。

“小姐,要不您去亭子里小坐片刻,奴婢去取些茶水点心过来?您也好歇歇脚。”

采薇见她小脸热得红扑扑的,想着她刚刚养好伤,也不敢再让她继续往前走,忙四下看了一眼,见花园子里除了有两三个粗使的婆子在洒扫地上的枝叶,并没有旁的人,不由出言提议道。

谢静悦的目光在园中那几个粗使婆子身上一一扫过,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心里不由一阵失望。

闻言便只轻轻颔首,径直往一旁的八角亭而去。

采薇轻声嘱咐了青惠几句,这才提着裙子快步离去。

青惠快走几步,掏出帕子擦拭了一下亭内的石凳,又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软垫铺好,这才示意谢静悦落座。

八角亭的一侧栽种了一株蔷薇,经年日久的,那丛蔷薇的藤蔓早已顺着一侧的亭柱攀爬至亭顶,枝叶顺着八角亭的亭顶垂落下来,犹如变成了翠绿的帘子一般。

等到蔷薇花开之时,这八角亭俨然成了这花中的一景了。

此时虽还是春寒料峭的时节,这株蔷薇的枝蔓上却已经有了一些花苞,许是园中伺候花木的人,照料精细的缘故,向阳一侧的枝梢上有两朵竟然已经微微绽放,随着一阵微风拂来,那根枝条不由一阵轻轻摇曳。

谢静悦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去触碰,却发觉自己的指尖距离那蔷薇还离得颇远,饶是伸直了手臂,也碰触不到。

青惠见此,忙快步过来,“小姐可是觉得这花儿开的好?可要奴婢替您摘了来?”

谢静悦收回手臂,微微摇头,“难得它今年开得这般早,何必去折了它,还是留着好生生的开在这枝头吧。”

谢静悦转过身,又四下看了一遍,这才与青惠道,“我去那边的暖房看看,能不能寻两盆花带回去给外祖母摆在屋内,你在这边等着采薇,免得她过来看不见我们,又要着急。”

青惠一听,忙跟着转身,“可是刚刚采薇姐跟奴婢说,要寸步不离小姐左右。”

谢静悦笑着摇头,“今儿苏婉如又不在,这园中此时除了你家小姐我,只怕是一个主子也没有,你还怕谁能欺负了我去?”

青惠想不出什么能辩驳的话来,但是采薇先前的交待她又不敢不听,生怕自家小姐又出了什么意外,不由一阵踌躇。

“好了好了,我只是去那边暖房看上一眼,说不得我回来的时候,采薇还没回来呢。”谢静悦说着,不等她出言,已经提着裙摆出了八角亭,径直顺着青石小径往一旁的暖房去。

“小姐……”青惠不由急得跟着走了几步。

谁知谢静悦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青惠被她那清凌凌的眼神吓了不由停下脚步。

第二十七章 相见

等她回过神来,谢静悦早已经沿着青石小径远去了。

“……”她急得原地跺了跺脚,想要开口唤人,一时却又不知该唤谁,只得原地急得转圈。

…………

这边谢静悦却是一路穿花拂柳,很快就来到花园一侧的暖房前。

透过暖房的琉璃窗扇,她隐隐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心里不知为何越发有些紧张起来,双手更是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

脚步却是停在暖房前的帘子前,一时竟然不敢再往前迈动分毫。

风吹得树梢飒飒作响,让她有些紧张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这才伸手挑起眼前的棉帘子。

一阵暖意迎面扑来,夹杂着阵阵花草的清香。

原本正在给一株牡丹修剪枝叶的妇人,闻声看来。

谢静悦抬头,与对方的视线相对,两人的眼内同时闪过一抹惊讶。

还没等谢静悦有所反应,那妇人已经放下手上的剪刀,伸手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就急忙迎上前来见礼。

听着她嘴里发出的那两声无法辨别的声音,谢静悦的眼前不由有些模糊。

是花婆婆没错,是那个众人一直以为无法开口言语的花婆婆!

她忍不住伸手,虚扶了一把,“……无须多礼……花婆婆……”

花婆婆面上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又快速收敛,面上已经带上一抹诚惶诚恐的神色。

“……你……”谢静悦看着眼前的人,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难道要直接向她询问自己的梦中的那些事不成?

其实见到了花婆婆,有些事已经无需再问,以前她从未见过花婆婆,梦里第一次见到她,也应该是外祖母逝世之后的事。

她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只摆了摆手,“我就是随便来看看,顺便挑两盆花,你……只管忙你的去……”

花婆婆轻轻颔首,又打了几个手势,示意谢静悦只管挑选,这才束手静静站到一旁。

谢静悦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走到刚刚花婆婆修剪的那盆牡丹跟前,看那上面已经打了好几个花苞,其中盛开的一朵足有碗口大小。

她伸手轻轻触了触,视线看似落在眼前的艳丽的花朵上,眼角的余光却是一刻也未从花婆婆身上移开。

眼前的花婆婆与那梦境中的相比,无疑要年轻许多,但饶是如此,她面上也已经带了一些风霜,想来已经有了一定的年岁。

她到底是何人?

与自己究竟有什么关系?

为何会在那样的关头,不顾自身的安危把自己救出去?……

这些问题都是谢静悦迫切想要知道的。

但是她知道,此时还不是时候,不说花婆婆现在还是个口不能言的人,就算是个正常人,自己开口问,她就一定会回答吗?

自己贸然相问,会不会引来旁的变故?

前世自己落到哪般境地,她都没跟自己解释半句原由,若不是最后关头她出言提点自己,自己只怕至死都不知道她能开口说话。

想到梦境里经历的那些,她的心不由为之一揪,那些过往她再也不想经历一回了,所以,她不能冒险……

她不急,她还有时间,她可以慢慢来……

她暗暗告诫自己一番,这才不由深吸一口气,暗自松开不知何时早已紧握的双手。

她吁了一口气,伸手指了指面前的这盆牡丹,“这盆花开得不错,等会儿我让人来搬回去。”

花婆婆走上前来,伸手指着几根枝丫比划了一下。

谢静悦颔首,“知道了,回头等你修剪好了,再来取。”

谢静悦的目光在她满是老茧的手上扫过,这才把目光移向一旁。

等到青惠和采薇二人寻来的时候,她已经选了好几盆花。

“回头让人把这些搬到咱们院里去,这两盆是我给外祖母挑的,这眼见着春光正好,也给她老人家屋子里换些颜色。”

二人忙应声,又把谢静悦挑的那几盆花,帮着搬了放到这一旁。

第二十八章 劝慰

谢静悦给采薇使了一眼色,采薇便从袖中摸了个荷包塞给花婆婆,“这是我家小姐赏你的,往后若是有那侍弄得好的,记得给咱们院子送个信。”

花婆婆忙不迭的颔首,上前接过荷包,双手还在不停的比划。

谢静悦主仆虽不能完全明白,大概也能猜得出她那是谢赏的意思。

谢静悦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这才抬脚出了暖房。

…………

等到院里两个粗使婆子帮着把那些花搬到院子里,谢静悦又让采薇和青惠各自帮着搬了一盆送到了荣安堂。

裴老夫人见了果然很是欢喜,祖孙二人围着两盆花好生欣赏了一番。

等到了下晌,裴老夫人这才让裴嬷嬷给她拿了两匣子点心,打发了她回了得月阁。

裴嬷嬷送完谢静悦,重新回到宴息室,见裴老夫人正看着那株牡丹花出神。

她正待悄声退下去,却听见裴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声,“……她母亲从前也喜欢侍弄牡丹,我记得……有次我过寿,还专程……送了两盆过来……”

裴嬷嬷的面色却是微微有些发白,轻声提醒了一句,“老夫人,那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还是……不要多想了……”

裴老夫人的脸颊微微颤了颤,面上已经带上一抹苦涩,“是呀……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提她做什么呢……”

“这孩子今儿怎么想着去暖房的?”

“听说是四小姐和五小姐她们提议一道去的。”这内院的事又怎么能瞒得过荣安堂这边。

有些事也就是看老夫人愿不愿意知道罢了。

裴老夫人静静坐了半晌,这才朝裴嬷嬷伸出一只手,“扶我去给菩萨上柱香去。”

裴嬷嬷忙上前,任由裴老夫人的手一把搭在自己的手臂上,“您也别多想了,表小姐眼见着也一日日大了,您看,都知道要去挑了好看的花儿来孝敬您了……”

裴老夫人站起身,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孩子遭了一场罪,倒是看着比往常稳重些了,只是我这心里,倒是越发有些不得劲起来……你说,她这一日日的大了,……这往后到底要如何……我竟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裴嬷嬷看着裴老夫人已经花白了一大半的头发,再看看她搭在自己手臂上,明显有些老态的手背,心里也不由跟着叹了一口气,老夫人到底是上了年岁,这心境到底是比不得从前了。

主仆二人不再言语,径直去了一侧的小佛堂。

…………

谢静悦放下手上翻了一半的书册,抬头看向一旁的更漏,已经快二更天了。

南风上前把一旁宫灯的灯芯拨了拨,“天已经不早了,小姐仔细伤了眼睛,不如早些歇了,明儿再看也是一样的。”

谢静悦伸手摸了摸额上的疤,知道自己如今这身子骨还有些虚弱,倒也不急于一时,顺势收了书递给南风,“知道了,你也早些下去歇了。”

南风见她听劝,心里高兴,忙上前伺候她躺下,帮她细细掖好被角,放了帐幔,又把宫灯移到槅扇外的高几上,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到外间的榻上。

谢静悦看着从镂空的槅扇上隐约透过来的朦胧光晕,想着今儿见到花婆婆的种种,不由又想起梦境里,与花婆婆一起逃亡的那些日子。

她虽还没能弄明白自己为何会做那样的梦,但是心里隐约明白梦境中的事就算不是真的会发生,但是只怕也不只是单纯的梦境。

说不得是菩萨托梦给自己示警呢……

第二十九章 夜半

那么……她要如何才能避开梦境中的那些事呢?放在被下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紧了拳。

…………

荣安堂内,裴老夫人躺在床榻上也一直未能合眼。

耳畔隐约听见外面的风声,不由又翻了一下身。

睡在脚踏上的裴嬷嬷听见声响,忙抬头问了一声,“夫人可是睡不着,要不老奴给您再念一遍经书?”

“不用了。”裴老夫人重新翻过身,面朝着外,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不远处那架十二扇的琉璃花鸟屏风上闪着幽幽的冷光。

“这三更半夜的,你也不要折腾了,这人一上了年岁,觉就轻了,动不动的也就睡不着了。”

裴嬷嬷见她如此说,知道她只怕还是因着白天的事,心里不得安宁,这才无法安睡,索性起身坐起来,“要不老奴去点些安神香来?”

裴老夫人还未答话,却是听得一侧的窗扇上突然发出“啪……嗒……”一声响。

裴嬷嬷起身的动作不由一顿。

裴老夫人伸手抓住一侧的雕花槅扇,竟是一下子就坐起身来。

“……啪……嗒……”又是一声响传来。

主仆二人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

此时虽说屋内一片昏暗,两人却好似都从对方的面上看出一丝凝重。

裴老夫人伸手一把抓住裴嬷嬷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裴嬷嬷原本还有些惊疑不定的心神一下子被裴老夫人冰冷湿滑的掌心惊回了神。

此时屋里摆了两个大熏笼,不说温暖如春,却也是暖意融融,但是裴老夫人的手却如那数九寒冬的冰块一般,冷得她不由微微打了一哆嗦。

“……老夫人……”

“……去……看看……”裴老夫人的声音里不知何时已经带上一抹暗哑,在这寂静的夜里听来越发让人有些心慌。

裴嬷嬷颔首,伸手把裴老夫人的手臂放回被褥里,“……您仔细……别着了凉……老奴去看看……”

裴嬷嬷说着也不再耽搁,摩挲着拿起一旁的袄子披在身上,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起了身。

裴老夫人听着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也伸手把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很快裴嬷嬷就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旁的宫灯,屋内顿时被昏黄的灯光笼罩。

裴老夫人半靠着床榻上,目光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不远处的窗扇。

裴嬷嬷把宫灯放在一旁的高几上,目光再次与裴老夫人对视一下,这才趿着鞋子走到窗扇前。

她咽了咽口水,这才压低声音问了一声,“谁?”

窗扇外一片寂静,除了风吹过窗棂上的高丽纸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再也没有旁的动静,先前的那两声声响就好像是主仆二人听差了一般。

裴嬷嬷却只是一动也未动,静静站在一旁又耐心等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窗扇外这才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是我……”

那声音犹如沙砾磨擦后发出的声响,听在人耳内带来一阵不适感。

裴嬷嬷的身子不由微微轻颤了一下,面色隐隐有些发白。

她不由回头看向半倚在床榻上的裴老夫人,眼带询问,嘴唇翕翕了半天,也未能发出一个音来。

裴老夫人此时却已经收敛了先前面上的惊疑之色,面色除了微微有些发白之外,半隐在幔帐后面的目光却是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片刻之后,她才微微坐直身子,抬了抬手,“让她进来吧。”

裴嬷嬷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袄子,暗自握紧了拳,这才上前拔了窗棂上的栓子,一把拉开了窗扇。

一阵夜风袭来,裴嬷嬷猛地被这寒气一吹,不由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人也不由自主的就往后退了一步。

屋檐下的灯笼不知何时已经灭了,屋外漆黑一片。

等裴嬷嬷拢紧衣襟,再次抬头时,这才发现屋内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第三十章 来人

只见那人身量与自己差不多一般高矮,只是浑身上下都被一件黑色的斗篷裹着,一时让人瞧不出具体身形。

窗外一阵寒风袭来,她这才回过神,忙上前重新关上窗。

裴老夫人此时神色也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屋内突然出现的黑袍人,“……唉……你怎的今儿过来了?……不是说无事不要过来,免得……免得……”

“老夫人不必担忧,我来并没有惊动府中的耳目。”那黑袍人伸手轻轻一拂,屋内顿时一暗,宫灯竟是被她隔空熄灭了。

裴嬷嬷忙顺着一旁的柜子,一路摸索到床榻跟前,微微张开手臂挡在裴老夫人跟前,“你这是……作甚?”

饶是她知道面前的人不会对老夫人如何,声音里还是几不可查的带了一丝颤抖。

她隐约好似听见那黑袍人发出一声嗤笑,随即肩上被裴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无需担心……你到一旁守着去。”

裴嬷嬷还待再说,裴老夫人已经在她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去吧,嬷嬷不是等闲之人,若是想要伤害我,别说是你,就是这府中的所有护院加在一起,只怕也阻挡不了分毫。”

裴嬷嬷闻言,知道多说无益,只得站起身,摸索着走到门旁,静静候在一边。

那黑袍人自是听到刚刚裴老夫人的一番话,也不以为意。

她又缓缓上前几步,黑暗并不没有成为她的阻碍,直至离裴老夫人不过一臂距离,这才停了下来。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想必老夫人心中已经猜到我今儿为何会过来,不知老夫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裴老夫人微微抬头,虽然看不清对方的神情,面上还是不由浮起一抹苦笑,“如今靖远侯府是个什么情形,别人不知道,你在这府里也待了有十来年,难不成……还看不明白上面那位的心思?”

“若不是顾念着当初侯爷跟着太祖立下的汗马功劳,只怕这府里如今已经不知破败成何种境地了……饶是如此,如今除了侯爷手上还有些兵权,府里的几位爷又有哪位是手握权柄的?”

“我纵是有再多能耐,终究是个内宅妇人……还能有那翻云覆雨的本事不成?”

那黑袍人静静站立了片刻,才微微俯下身,悄声说了一句。

“当真?”裴老夫人不由微微坐直身子,声音也不由拔高几分。

“是不是真的,老夫人等上几日想必就会听到消息,只是……”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语带警告道,“先前的事不可再发生了,老夫人可要记得当初的誓言才好。”

裴老夫人此时的心神已经被她先前的那句话吸引,哪里还顾得上她语气里的威胁,只摆了摆手,“这次确实是我们没照料妥当,但是……毕竟是事出意外……何况,这些年你也在府里,这府中可有薄待了她一分?”

“我自是信得过老夫人,不然当初主子……也不会把此重任托付给您……,苏家那边,自会有人给他们一个教训,只是……这边还得劳烦老夫人多费些心才好。”

“而且……她……如今待您,只怕比这府中的其他孙辈待您都要孝顺些……日后,自是不会让您……白操心这一回……”那黑袍人说完这句话,就打住话头。

屋外隐约传来一阵更鼓的声响。

第三十一章 逐客

裴老夫人轻轻摆了摆了手,“当初……也不是图的这个……”

片刻之后她又抬眼看了看对方,“只是,这京中如今看着是太平,实则并不安稳,这府中更是不知埋了多少钉子……我……这边你还是尽量不要过来的好。”

黑衣人淡淡嗤笑一声,“若不是这边出了意外,我自是不会露面……我知道老夫人心里担心什么,但是……这一切不还是得仰仗您不是?”

裴老夫人听得她这一番话,心中隐约有些不舒服,想到对方的身份,终究还是压下心头那口气,只淡淡的下了逐客令,“外面也不早了,只怕巡夜的婆子等下就要过来,嬷嬷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黑衣人见此,也不着恼,只定定看了裴老夫人一眼,便一个箭步就到了窗户跟前,静静听了一会儿外间的动静,这才一把拉开窗扇,“有劳老夫人多多费心……”

话还未完全落下,那身影已经消失在窗前。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一阵风袭来,原本半开的窗扇一下子大开,一股寒气顺着夜风就被送进屋内。

裴嬷嬷忙借着洒下的清冷月辉,上前重新关了窗扇,这才上前重新点了宫灯。

昏黄的灯光下,裴老夫人的面色显得越发苍白憔悴。

“老奴伺候您躺下歇会儿?”裴嬷嬷见她这边,心下担忧,忙上前扶了裴老夫人,就要伺候她躺下。

裴老夫人摆了摆手,刚想说话,喉间一痒,不由轻轻咳了一声,“……咳……去给我拿了中衣来……”

裴嬷嬷伸手正要替她顺气,闻言不由手一顿,顺势伸到她背后一摸,触手一片湿滑。

不知何时,裴老夫人身上的中衣已经被汗湿了一片。

她心下一惊,裴老夫人先前的风寒还未完全大好,今儿又受了这一遭,一个不好,只怕这病情还要加重。

她急忙转身,也不敢惊动了旁人,忙拿了一身中衣放到一旁的熏笼上,又赶紧提了炉子上的水壶,倒了热水替裴老夫人擦过身子,重新换上干净的衣裳。

待到裴老夫人重新躺下,她又重新灌了一个汤婆子,放到裴老夫人的脚下,“您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坦的?”

裴老夫人微微摇了摇头,“我没大事儿,你也别折腾了,今儿就上来一道睡吧。”说着伸手拍了拍床榻。

裴嬷嬷抬眼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没有多做犹豫,“嗯,那老奴今儿就给您捂捂脚。”

她收拾了一通,很快就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榻,伸手摸了摸裴老夫人的脚,只觉冰凉一片。

“您那年落下的这症候,回头还是好生请了御医来瞧瞧才好……”她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一边忙把汤婆子放到裴老夫人的里侧,她则躺在外侧,拉开中衣,把裴老夫人的一双脚抱在怀里。

“我自个儿的身子心中有数,暂时还死不了……”

裴老夫人躺在床榻上,由着她折腾,看着帐顶怔怔出了一会儿神,“……你看,这日子过得真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过去十来年了……”

“所以您得好好儿的,……表小姐如今还是个孩子呢,这要是没有您在这儿替她撑着,这往后日子还不定怎样呢。”裴嬷嬷微微转过身,灭了宫灯。

第三十二章 夸赞

屋内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明儿你去香烛铺子那边嘱咐一声,……看看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半晌裴老夫人的声音自黑暗中悠悠传来。

裴嬷嬷原本要躺下的动作一顿,随即应了一声,“嗯,明儿老奴就去。”

…………

翌日,谢静悦用罢早膳,就带着南山一起来了荣安堂。

荣安堂内此时正是一片笑语晏晏。

苏氏、钱氏还有久未露面的金氏带着儿女齐聚一堂,正围着裴老夫人一阵寒暄。

谢静悦刚踏进屋内,正围着裴老夫人说话的苏氏就一眼看到她。

苏氏面上的笑意一下子又深了几分,她直接绕过一旁的钱氏几人,笑着上前来招呼谢静悦,“悦姐儿,你总算是来了,我们正巧说到你呢……”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就要来拉谢静悦的手。

谢静悦见此情形,不由微微挑了挑眉,其他人也就罢了,苏氏这副热情的样子实在让她有些惊讶。

苏氏这样子,她可有些日子没见到了。

特别是自打前几日,裴老夫人把她手上的差事分了一些给钱氏和龚氏之后,苏氏就一直给她脸色看。

听说苏氏就连每日来给裴老夫人请安时,也都耷拉着脸,对着自己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今儿这般殷勤,莫不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谢静悦心里如是想,面上却已经带上一抹恬淡的微笑,任由苏氏牵过自己的手,“劳大舅母惦记,都是悦姐儿的不是,这不身子还没好全,早上不免起晚了些,误了给外祖母请安的时辰了……”

苏氏闻言,面上的笑意不由一僵,垂眼打量了一下谢静悦面上的神色,见她还一如从前那般恬淡温婉的样子,以为自己刚刚多心了。

这悦姐儿往日里看着倒是个面团般的性子,与自己说话历来恭敬有加,今儿又怎会说那些含沙射影的话。

难不成还是为了之前的事……哼!往日里还只当是个软和的,如今竟也变得这般牙尖嘴利。

她扯了扯嘴角,面上重新挂上笑,伸手一把把谢静悦拉到自己跟前,对着裴老夫人等人道,“哎哟……不是我说,我们悦姐儿就是个可人疼的,咱们这府里,就数我们悦姐儿最为孝顺,不亏是老夫人亲自教养着长大的。”

“要我说,这长相好的小姐,有……这才情好的,那也不缺,但要说着教养……这满京城的闺秀里面,只怕都挑不出比我们悦姐儿更好的了……”

谢静悦心中微微一叹,虽不知苏氏今儿为何会变了这副面孔,但是,不得不说,今儿苏氏的这番话,明着是夸她,听着却让人心中膈应的很。

果然,坐在上首的裴老夫人听见苏氏如此说,原本慈和的面上,笑意一收,眉头不由一皱,眼内快速闪过一抹厉芒。

眼神落在谢静悦身上,面色才渐渐和缓下来,“悦姐儿,到外祖母这边来。”没有接苏氏的话茬儿。

苏氏原本拉着谢静悦的手不由一顿。

谢静悦顺势从苏氏手上挣脱,笑着上前给裴老夫人请过安,又给一旁的众人见礼,这才顺着裴老夫人的心意,坐在裴老夫人身侧的绣墩上。

裴老夫人伸手在谢静悦身上摩挲了一下,嘘寒问暖了一番,这才抬头看向众人,摆了摆手,“好了,姐儿们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苏氏还要上前说什么,一旁的金氏却是笑盈盈的上前一步,“都是儿媳妇无状,一早上就来吵着您,只是静哥儿和远哥儿有些日子没见到您了,这才一早就急巴巴的赶来了。”

第三十三章 贴心

“听他舅舅说,就是在他们外祖家,他们兄弟俩也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回来陪着您老人家呢,我看呀,今儿不如让他们兄弟俩在这陪您说说话。

他们这次歇了这老些日子,说不得明儿去了书舍那边,先生怕是要给他们安排许多课业,想要这般陪着您老人家叙话,只怕不得闲了。”

静哥儿和远哥儿是金氏所出的一对双生子,自小就被金氏教养的很好,念书也极有天分,虽然才将将过了十二岁,书舍的先生已经打算让他们明年下场试一试。

四房虽是庶出,但是裴老夫人明面上都是秉持着一碗水端平,对于四房的人向来也与其他房头没甚区别。

更何况金氏历来是个精乖的,不但平时自己奉承的好,又把一双儿子教导的极好,历来很是得裴老夫人的欢心。

金氏先前的那番话,虽说难免有些奉承之意,但是裴老夫人听了也很是受用,她面上的神情不由越发慈和。

她抬眼细细打量了一番周致静和周致远兄弟俩,笑着对着两人招招手,“既然如此,静哥儿和远哥儿今儿就留在荣安堂吧,这些日子没见着,我这心里还真有些惦记。

只是他们俩离家这许久,先生那边你别怠慢了,记得时常让人送些衣食过去,切忌不能因此耽搁了他们学业。”

金氏忙应承一声,虽说这些她早已安排妥当,还是顺着裴老夫人的话奉承了一句,“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全,儿媳这就回去安排。”

说完这些,金氏也不多留,眼角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苏氏一眼,就带着丫鬟婆子退了出去。

被金氏这一打岔,苏氏和钱氏倒也不好多留,站在一旁匆匆说了几句,见裴老夫人只顾着拉着几个孩子嘘寒问暖的,并不搭理她们。

两人心里如何想的不得知,面上还得端着笑,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场面话,也只得带着随身伺候的丫鬟婆子退了出来。

裴老夫人瞥了一眼已经重新垂落下来的帘子,嘴角快速的闪过一丝讽意。

谢静悦刚巧抬头,看见裴老夫人那飞快掩去的神情。

她心中暗自猜测裴老夫人这般是对谁,起身却是接过一旁翡翠递来的一盏参茶,送至她面前,“外祖母,用些茶水。”

谢静悦近观裴老夫人伸出的手背隐约有些暗黄,面上涂抹的脂粉有些厚重,再看她时不时就微微皱起的眉头,心里一动,突然就想起一件事。

裴老夫人有头风的毛病,若是先一天没歇好,连着几日都会头痛,那梦里裴老夫人最后的病症好似也与这头风有些关联。

她不由试探着问了一句,“我看着您今儿的面色有些不好,可是昨儿没歇好?”

裴老夫人刚刚接过她递来的茶盏,闻言手上的动作不由微微一顿,这才若无其事的揭盖拂了拂茶水,低头轻轻吹了吹,透过有些氤氲的水汽,看向谢静悦那张莹润如玉的小脸。

第三十四章 争宠

裴老夫人的眼帘微微一颤,好像能透过这隐约的雾气看到另外一张巧笑倩兮的面庞。

她心下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就重新把茶盏搁到手边的高几上,伸手一把拉过谢静悦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都说这女孩儿就是当娘的小棉袄,我虽是没了你母亲,但是有了咱们悦姐儿,一样有件贴心的小棉袄。”

说着她抬头看了其他几人一眼,“你们往日里头也别说祖母偏心,这一屋子的人,就没哪个有咱悦姐儿这般孝顺的……”

她的手心微微有些发凉,谢静悦被她拉着手,都被她手心的凉意惊了一下。

裴老夫人轻轻拍了拍谢静悦柔嫩的小手,“他们一个个的都没看出来,还是悦姐儿你有心……好孩子,带着他们到一旁吃点心去,我今儿有些乏了,坐上一会儿还得进去歇一会儿。”

一旁的周玫还有周茹娉面上一时都有些不好看,两人不由抬头对视了一眼,又各自撇开视线。

周怀静和周怀远兄弟二人也不由相视一眼,显然没有想到裴老夫人会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说,看来前些日子谢家表妹受伤的事,祖母心中还耿耿于怀。

这是借机敲打他们呢。

周怀静给周怀远悄悄使了一眼色,对着谢静悦微微一努嘴。

周怀远就笑着上前对着谢静悦微微躬身作揖,“祖母教训的是,都是孙儿们不孝,往日里只顾着贪玩,也没能承欢您老人家膝下,好在有表妹在您跟前侍奉,陪您说话解闷。”

“怀远在此先谢过表妹,日后,我和八哥每日定会来给您老人家请安,也让表妹得闲松快松快……”

谢静悦哪好受他这一礼,忙微微侧身,避了开去,“九表哥正是折煞我了,陪着外祖母老人家,本就是我应当应份的事,两位表哥往日里要潜心念书,自是要把心思都要放在课业上才是……”

“虽说是课业要紧,但是孝顺祖母也是孙儿们的分内之事,表妹如此,实在是让我们这些孙儿汗颜……”一旁周怀静也笑着上前道。

裴老夫人看着他们三人一番相互恭维谦让,不由笑着连连颔首,“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

周玫,“……”

周茹娉,“……”

周茹娉微微一咬牙,顾不得钱氏叮嘱她在老夫人跟前要少说话的事,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八弟九弟还是顾着学业要紧,听说先生打算让你们明年下场,祖母这边也就不要你们每日特意过来了……”

“平日你们若是得闲了就来陪陪祖母,反正祖母跟前少不了伺候的人。”她目光在谢静悦身上停留了一瞬,隐约闪过一抹嫉妒,“再说了,祖母这里还有我和四姐还有表妹呢,少不了承欢她老人家膝下的人……你们这般争着在祖母跟前伺候,别人见了还只当是你们惦记着祖母她老人家的私房呢……咯咯……”

她说完,犹如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捏着手里的帕子,掩唇娇笑了几声。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只余周茹娉咯咯咯的笑声,越发显得尖利。

谢静悦看了一眼径自笑得花枝乱颤的周茹娉,微微垂头,抿紧嘴唇,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个五表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

周怀远微微蹙眉,白皙的面庞上已经带上一抹羞恼。

第三十五章 害怕

周怀静却是挑了挑眉,这么长时间没见,五姐还是一样的不会说话,这点倒像是得了大伯母的真传,也不知一向精明厉害的二伯母见了,心里又会如何想。

屋内一时无人说话,周茹娉也不由渐渐止了笑,瞥见裴老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

她被那目光中的森寒惊得浑身打了一哆嗦,强自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才没软倒在地。

裴老夫人轻轻冷哼了一声,那声音犹如敲在周茹娉的心上,她身子都不由跟着一颤,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就不由往一旁的周玫身上倒去。

周玫此时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周茹娉的身子歪过来,她下意识的就想往一旁让开。

周茹娉心慌意乱之下,一把就拽住了周玫的胳膊。

周茹娉这情急之下的一抓,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自是下了死力气,更何况她的整个身子也跟着压了过来。

她本就比周玫生的要丰润许多,周玫这一下子没能躲过去,被她这一抓一拽之间,脚下也不由跟着踉跄了几步,等把这劲儿卸去,两人才堪堪站稳脚步。

等两人手忙脚乱的站稳,周玫就想抽回被周茹娉紧紧拽住的胳膊。

无奈此时的周茹娉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还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不放,周玫这一挣竟是没能挣脱开来,反倒是被周茹娉紧紧抓住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疼痛。

周玫不由低头看了自己的胳膊一眼,饶是隔着衣衫,她也好似已经看到自己被周茹娉抓握的地方,此时只怕已经是青紫一片。

裴老夫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淡淡扫过,那目光所及之处,让两人都不敢再动分毫,只微微垂头,一言不发。

裴老夫人微微闭了闭眼,实在有些看不上周茹娉的蠢样,真以为这屋内的众人一个个都跟她一般,把那点儿小心思都挂在脸上,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待两人兢兢战战的站立了半晌,裴老夫人才淡淡开口道,“茹娉翻过年了也有十二岁了,已经是大姑娘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不成你娘就不曾教导于你?”

裴老夫人的话不疾不徐,可是落在周茹娉的耳内,确像是敲响在耳畔的鼓点一般,一下子就把她惊回了神,想起钱氏这些时日的嘱咐,心里暗自忐忑的同时,也知道自己今儿只怕是闯祸了,要是再牵连到钱氏身上……

只怕好不容易才从大伯母那边得来的差事就要飞了……

饶是她再蠢笨,也知道这祸是万万不能惹得,她一时情急,额间已经见汗,却是想不到什么主意,双膝不由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都是……都是孙女无状,还请祖母……责罚……”

她这一下是直接跪在屋内的青石板上,那膝盖落地的声响,听得一旁的谢静悦都不由跟着头皮一麻。

她抬眼看去,只见周茹娉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正沿着她的面颊缓缓滑落,只是不时这泪水是磕疼了膝盖所致,还是害怕惹恼了裴老夫人所致。

裴老夫人却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对着一旁挥了挥手,翡翠连忙带着一旁伺候的丫鬟仆妇一起退了出去。

随着泪水沿着面颊滑落,周茹娉面上的脂粉也被冲刷出两道沟痕来,看起来有些狼狈又有些……可怜。

第三十六章 疑窦

谢静悦几不可察的暗叹一口气,轻轻依偎到裴老夫人身侧,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外祖母快别气了,四表姐和五表姐都是极为孝顺的,今儿只不过是一时情急,这才说错了话,您老人家还千万别往心里去。”

一旁的周致静和周致远也不由相似一眼,上前一步道,“表妹说得对,虽说今儿五姐有些失怡,好歹也是在自家人跟前,祖母日后多多教导,千万要当心身子……”

谢静悦轻轻抿了抿唇,看看人家这兄弟俩都会说话,小小年纪就有这等眼色,难怪几年后,先后都中了举。

周茹娉见几人都纷纷帮着说情,心头一松,也顾不上旁的了,拭了一下面颊上的泪水,就膝行几步,一把拉住裴老夫人的裙摆,哀哀怯怯的唤了一声“……祖母……茹娉知道错了……”

一旁还有些愣怔的周玫也忙跟着跪在周茹娉身侧,不过她却不敢来拉扯裴老夫人,只低垂着头,时不时的跟着抽噎几声,说不清是害怕裴老夫人责罚,还是心中委屈周茹娉举止无状牵连了自己。

裴老夫人昨夜原本就没歇息好,心里又还惦记着一早就出门的裴嬷嬷那边的究竟如何了,此时再被周茹娉这般一闹腾,原本隐隐作痛的头,此时顿觉被人锤了一下,眼前一阵眩晕。

她抬了抬手臂,想要打断几人的话。

谢静悦见她面色越发难看,心中担忧,一时却也没有旁的办法,只能暗自提醒自己,回头定要提醒裴嬷嬷,去请了御医来给裴老夫人好好把把脉才行。

想到这里,她不由在心中思量,太医院的哪个御医医术好些,这才想起,府里若有主子哪里不舒坦,历来都是请了崔大夫前来看诊……

这对一等功勋的靖远侯府来说,好似有些不应该,往常外出参加那些花会诗社时也曾听人说起过,谁谁府上历来都是请了哪个太医诊平安脉,或是圣上特意让太医的院正去哪家府上给那家的老太君诊脉,以示恩宠云云。

这些事……好似在靖远侯府从未有过……

谢静悦还没能想出这其中的因由,那边裴老夫人轻轻摆了摆手,直接打发几人,“你们都去那边用些点心去,在这儿吵得我头疼……”

几人都不由止了声,就连还有些抽噎的周茹娉和周玫二人,也不由屏住气息,不敢再发出声响来。

谢静悦也不由抬头看了裴老夫人一眼,见她额角已经有汗渗出,脸颊也几不可查的微微颤了颤,不敢再让周茹娉她们在这搅了裴老夫人的清静,忙起身道,“那我去叫翡翠姐姐她们进来伺候您躺着歇会儿……”

裴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个笑意,“好孩子……去吧。”

谢静悦也不看其他人,径自脚步飞快的出了宴息室。

等翡翠脚步匆匆的带着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服侍裴老夫人进了内室。

几人这才移步静静侯在外间。

谢静悦心中挂念着裴老夫人,也无心与其他人交谈。

周致静兄弟二人自是不会主动上前与周茹娉几人搭话,一时外间倒是寂静异常,只隐约听得里间传来一两声模糊不清的交谈。

第三十七章 风起

等到翡翠出来,几人已经在外间候了半晌。

翡翠上前,对着几人微微一曲膝,“几位小姐少爷,今儿还是先回去吧,老夫人已经歇下了。”

周致静忙压低声音问了一声,“祖母她老人家可安好?”

翡翠轻轻颔首,“自是安好,八少爷只管安心。”

周致静点头,微微一拱手,“今儿都是我们冒失了……如此就有劳翡翠姐姐多多费心照料。”

翡翠忙避过身去,“当不得八少爷如此,这些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周致静也不多留,跟谢静悦几人轻轻一颔首,就带着周致远径自去了。

周茹娉和周玫此时也无心在此多留,不过片刻功夫就跟着两人出了门。

谢静悦见跟前没了旁人,这才细细询问了一番裴老夫人的情形,待听翡翠说一切无碍,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又细细叮嘱了翡翠一番,这才出了荣安堂上房。

不说这边几人各怀心思的去了,且说裴嬷嬷一早出了门,直至过了晌午,人才匆匆进了荣安堂。

裴老夫人正倚在大迎枕上,半眯着眼听翡翠念着经文,听见外面的通传声,忙抬手,“你们都下去吧。”

翡翠忙收了经书,带着几个丫鬟退了下去。

裴嬷嬷面色有些严肃的进了内室,见裴老夫人开口就要询问,她忙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回身看了一眼,见身后没有旁人,屋内伺候的都被翡翠带了出去。

此时一众丫鬟婆子都在院子里,她这才伸手合上一旁的槅扇,快步走至裴老夫人跟前,对着她耳语一番。

“当真?!你没看错?!”裴老夫人睁大双眼,饶是心有准备,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老奴亲眼瞧见的,虽说有两年没见了,但是……但是杜内侍老奴是不会认错的。”裴嬷嬷压低声音道。

杜远是乾清宫的大太监,也是当今圣上建武帝身边最倚重的太监之一,若是由他出面的事,往往就是代表建武帝的旨意。

这边主仆二人相对无言,城外普济寺后山的一处清幽小院内,此时也正有一老一少静坐在一张矮塌前。

一股袅袅的轻烟自塌上摆着的一尊青铜莲花香炉内升起。

半晌,已是满头银丝的老夫人停下手上一直拨动的念珠,悠悠叹了一口气,原本轻合的眼睑微微一颤颤,眼睑一掀,一双满是沧桑的眼眸里快速闪过一抹精光,使得这张原本已经沟壑遍布的面庞,隐约有了一丝威仪。

她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啜饮了一口,这才抬头看向对面席地而坐的少年,脸上的神情不由柔和了一些,“天佑,咱们该回去了……”

那名唤天佑的少年抬起头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一张俊秀迭丽的面庞却如灼灼月华一般,让人一见就不由目眩神迷。

只是这张俊美无俦的面庞上却有一双淡漠如海般的眸子,细一看那眸子深处漆黑如墨,与之对视的人都不由心中一紧。

他与老夫人对视片刻,眼眸里却渐渐带上了一抹暖意,原本紧抿的薄唇轻启,“便依祖母所言。”

第三十八章 消息

一连晴了多日的天骤然飘起雨来,饶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也不由带上了几分阴冷。

就在谢静悦坐在廊下,拿着湿巾子亲自擦拭着花嬷嬷前两日送来的一盆兰花时,已经平静了多日的京中却是被一则消息悄然打破了这短暂的安宁。

一直在城外普济寺清修的姜太后带着靖阳王赵睿一起回京了!

这不管是对于京中的皇室宗亲、勋贵世族们,还是朝堂中的文武百官们来说,无疑是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毕竟自打先帝逝世后,姜太后就带着年仅四岁的靖阳王世子赵睿住进了普济寺,时隔十年后,姜太后却悄然再次出现在人前。

这下子只要是能打探到一点消息的人家,无一不是卯足了劲,拼命打听姜太后这突然归来究竟是为何。

毕竟建武帝自打登基后,就一直恭请姜太后回宫,这十来年里不说皇室宗亲里有头有脸的人俱是被派遣了个遍,就连建武帝自己都亲自御驾前去过数番。

无奈姜太后一概拒之门外,就在众人始料未及之中,姜太后突然就答应回宫了。

犹如一石惊起千层浪,这一消息一下子正惊得众人回不了神来之际。

京中却渐渐起了一些传闻,据说都是建武帝的拳拳孝心,这才让一心礼佛的姜太后感动回宫……。

京中百姓听了,无不纷纷传颂,毕竟天家这幅母慈子孝的画面着实给京中百姓添了不少谈资。

原本京中那些茶馆酒肆内的说书先生,也一改往日说那些书生的风流韵事或是一些武将的丰功伟绩,俱是口沫横飞的向众人述说建武帝这些年来的孝顺之举。

京中的一些功勋世家的女眷已经开始纷纷往宫中递交牌子,无一不想在第一时间内见到姜太后,以彰显自家在姜太后,在圣上面前的地位。

毕竟做为建武帝的亲娘,建武帝这些年的举动又被众人看在眼里,谁都看的出来姜太后在建武帝心目中的地位。

时隔十来年,谁家的女眷能第一个得了姜太后的召见,无疑就是奠定了在姜太后心目中的地位,建武帝就算是看在姜太后的面上,也要优待几分。

紧邻皇城不远的安国公府内,现任安国公姜检正有些焦急的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他神色有些不耐的再次扫过书案上的漏刻,眉头已经紧紧皱成一个川字。

就在他转身准备出书房之际,门帘一下被人从外面打起,贴身长随来喜脚步飞快的走至他跟前,轻声耳语了几句。

姜检原本皱起的眉峰先是紧紧一皱,随即又缓缓松开,一张微微有些发福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意,随即又快速掩去。

“……竟然一个都未宣?……既如此……那咱们倒也不必心急,只是三日后的宫宴需得好生准备一番,去……去请了几位先生过来。”

来喜忙躬身应是,快步退了下去。

姜检这才松开一直紧握的手,伸手抚了抚不见丝毫皱褶的衣袍,原本面上的担忧一扫而空,先前因为焦急有些低垂的肩背,瞬间也好似去了任何重担,渐渐挺拔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失手

他伸手抚了抚自己这几年特意留出的美髯,拿起书案上一枚由和田玉雕刻而成的麒麟镇纸慢慢把玩起来。

正当他有些自得其乐之时,门外接连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听见小厮的通传声,他正了正面上的神色,缓步走至书案后坐下,这才扬声道,“进来。”

来喜伸手打起帘子,几位幕僚陆续走了进来。

“见过国公爷。”

“都坐吧。”

姜检抬眼扫了几位幕僚一眼,发觉少了一人,不由问道,“无明先生去了何处?”

来喜忙躬身,“无明先生一早就出了门,至今未归,小的已经派人出去寻去了,想来过会儿就应该有消息……”

姜检微微皱了皱眉,正待放下手上的玉镇纸,外间却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约还能听到让人快快通传的声音。

姜检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由抬头看向来喜。

来喜会意,忙上前挑开帘子,一名身穿青色长衫做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已是一头扎了进来。

“……无明先生,您……这是为何?……”

来喜看着跑得大汗淋漓的男子,抓着自己的衣袖好心的替他扇了扇。

姜检也不由看着一向在自己面前气度翩翩,自诩是安国公府第一谋士的无明先生,见他跑得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不由暗自挑眉。

他随即站起身,缓缓踱步至无明先生跟前,颇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径自弯腰喘气的无明先生,心中一时有些好奇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

以往无明先生自诩是已逝老安国公留下的人,经常规劝自己这个现任安国公言行不得当之处,今日一见他这般模样,也不过如此……什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切!

无明此时却不知他心中这般想,径自微微深吸两口气,这才挺直腰杆,神色一收,又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安国公府第一谋士。

饶是他此时鬓角还有汗顺着两鬓往下滑落,面上却带着一贯的正色,“国公爷,太后……已经准了靖远侯府的老夫人明日进宫觐见……”

“……什么?……啊!?……”姜检没想到他会突然抛出这样一个消息,实在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手上的玉镇纸一个没能握住,径自落了下去,一下子砸在他自己的脚面上。

“……哎哟……嘶……”

“国公爷!……”

“快去请太医……”

“……哎呀……我的爷!……小的这就去……”

“嘶!……别……嘶……别!……谁都不许去!……”姜检一边咧着嘴倒吸着冷气,一边厉声喝止正要往外飞奔的来喜。

他一把推开前来搀扶自己的众人,顾不得脚上那只石青色的胖头鞋上已经渐渐洇开的血迹,他双手有些颤抖的去捡那落在青石板上,已经摔成几截的麒麟玉镇纸。

“……嗨哟喂……这可如何是好?……这可是去年皇上刚刚……赐下的……这可怎么得了……”姜检捧着几截碎玉,一脸的欲哭无泪。

第四十章 善后

屋内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俱都不发一言,不约而同的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生怕一个不好,这难以收手的差事就会落到自己身上。

姜检掀了掀眼皮,斜斜睇了众人一眼,刚想开口,脚上传来的疼痛,让他不由龇牙咧嘴一番。

来喜偷偷瞥见他这副模样,忙从旁搬来一把太师椅,“老爷,您先坐着……您这脚上的伤可也耽搁不得。要不,小的先给您看看?”

姜检见对面一众幕僚径自低头寻找金子的模样,只得轻轻颔首。

又对着众人的方向,微微一歪嘴。

来喜会意,很是熟稔的从一旁的柜子后面摸出一只小药匣来,上前一边替姜检褪了脚上的鞋袜,一边皱眉道,“……这……可真正是伤得不轻,您只怕得要好生养上几日才行。”

“如今惹下这大祸,我哪还有什么养伤的心思?说不得……要去宫里跪着请罪去……哎……哎哟……哎哟……你下手轻点儿……”

姜检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稍微舒服的歪坐在太师椅上……嗯,这把椅子歪着有些不舒弹,下次得让来喜搬张软榻来。

来喜手上动作虽轻,速度却是极快,细细查看了一下,见脚面上只是被砸破了一块皮肉,外加砸青了三个脚指甲,看着血呼啦的流了不少,万幸骨头什么的倒是没有伤着。

心里不由暗叹自家国公爷就是好运道,那御赐的玉镇纸都摔成几瓣了,愣是没把这脚砸出个好歹来……啊呸……他怎能这般想呢。

他赶紧抛开那些七想八想的心思,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停,很快就给伤口撒上特制的金疮药,又拿过布带快速的把脚给包扎好。

姜检一边看着他的动作,一边唉声叹气,一副愁苦到不行的样子。

来喜抬头与他交换了一下眼色,这才一边收了药匣一边道,“哎呀我的爷!您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这许多血,还是进去躺着歇会儿……这儿就算是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就算是小的无能,这不是还有诸位先生在吗?有什么事是先生们办不了的?”

姜检对来喜的这番话满意之极,正准备抬手抚须夸赞他一番,眼角余光却是瞥见众幕僚径自垂头不语,压根就没人接来喜的话茬儿,包括那个总是喜欢管头管脚的无明……

他心里不由又有些不得劲起来,已经抚上美髯的手只得握拳抵唇,轻轻咳了几声。

无明有些无奈的抬头,看了一眼坐没坐相的姜检,在瞥见他那被包裹的犹如粽子一般的脚,心中暗叹一口气。

“国公爷,算上今儿这件,今年您已经不小心打坏了三件御赐的珍宝了……”

“有这么多了吗?”姜检抬头看向来喜。

来喜给了他一个自己意会的眼神,转身就捧着药匣去了一边。

姜检只得伸手摸了摸鼻子,“这……这不是比去年少一些……”

“现在还只是阳春三月。”无明淡淡接了一句。

姜检无法,只得使得最后一招,“咱们还是先说说先生你刚刚说得那个消息,这……这玉镇纸还是留着诸位先生回头再替我想了法子遮掩过去吧。”

众幕僚相互对视了一眼,俱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国公爷闯了祸之后每次都来这一遭。

第三十八章 意外

此时靖远侯府的荣安堂内,却是一阵欢声笑语。

刚刚打发走前来宣太后口谕的太监,众人又齐聚荣安堂,围着裴老夫人一阵奉承说笑。

苏氏殷勤的端了一杯茶送至裴老夫人跟前,“……要我说呀,这满京城的打听去,谁不说太后老人家最是看重您,这刚一回宫,第一个就召见了您……”

裴老夫人虽是不待见她这副眼皮子浅的模样,倒也没有直接一口驳回她的话。

此时屋内挤满了一家子老少,倒也不好直接下了苏氏的面子。

倒不是给苏氏留脸,只是苏氏好歹也是靖远侯府的世子夫人,自己若是一再下她的脸,难免也让人看轻了靖远侯府。

何况今儿这一遭,虽说苏氏一得意,难免举止有些轻狂,但这心里总也是为了侯府欢喜。

至于这里面的真心有几分,谁又在意呢,只要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做那丢了靖远侯府这世子夫人面子的事,这世子夫人的位置她也就坐的稳当,否则……哼……

裴老夫人伸手接过茶,难得的赏了苏氏一个好脸。

苏氏心头一松,知道自己今儿当着众人的面一番伏低做小,算是把前些日子的那一笔帐翻篇了。

她面上越发笑意盈盈,径自站在裴老夫人身侧,一会儿给添茶,一会儿递帕子的,直至把一众丫鬟的活计都给抢了去。

钱氏和金氏见了,心中暗自鄙夷苏氏的这番作态,却又不免为今儿这一遭变故,心中暗自思量。

毕竟自打建武帝登基后,靖远侯府就渐渐不复往日的圣眷。

想当初老靖远候也是跟随太祖打天下的功臣,几番出生入死挣下的汗马功劳,谁知才不过过去短短数十年,靖远侯府的光景就大不如从前。

要不是还有老靖远候和裴老夫人在这府里撑着,在这满是皇亲勋贵京城里,早已经沦落至二流的勋贵了。

而今太后甫一回宫,满京城的眼睛都在盯着宫中的动向,哪知太后偏偏来了这一招,不说那些皇亲贵胄,就连大长公主府和安国公府的家的女眷都未召见,第一个召见的竟是他们靖远候府的老夫人。

这无疑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包括靖远侯府的众人在内。

太后这一举动许是里面有她们不知道的内情,但无疑也让京城里的其他人看清,太后与裴老夫人之间的情分只怕是不一般。

不说京城那些消息灵通的府邸,此时只怕已经在急着打探太后这般动作究竟是为何,与靖远侯府有些往来的人家只怕也已经打发家中的女眷前来拜访,顺便探听动向了。

裴老夫人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众人心中的猜测她也有些明了。

不过她这会儿心里也正有些摸不准太后这番举动的目的,虽说心里有了一些猜测,但是有些话倒是不好与众人严明。

不过看着苏氏今儿这番举动,就知道府里一些人得了今儿这消息,只怕又要活泛起来了。

可是在这风口浪尖上,稍有不慎,就会给靖远侯府招来一场大祸。

第四十二章 醒悟

她轻轻咳了一声,屋内顿时一静,众人俱是抬头看了过来。

“虽说太后召见是咱们靖远侯府莫大的荣耀,但是这到底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你们切记不可轻狂,更忌在这当口挑衅生事,都需得谨言慎行才是。”

众人闻言,面上的喜色不由一收,俱是神色恭谨的应了一声。

裴老夫人又转头看向苏氏,“打今日起,府中暂时闭门谢客,不管是谁家的拜帖一律好生打发了。

还有,府中下人都需得敲打仔细,若是在这当口,在外败坏了我们靖远侯府的名声,一律拖家带口的发卖出去。”

苏氏被裴老夫人话音里的寒意惊得浑身一颤,知道她这番话也有敲打自己的意思,心中不敢怠慢,忙站直身体,恭声应了一声,“儿媳知道了。”

今儿太后的这一举动,也让她看清了,自家婆母手中的底牌还多着呢,自己要是还如之前那般,只怕老太太哪天一个不高兴,休了自己都是有可能的。

一想到这里,她姿态不由放得更低了些。

“好了,今儿我也乏了,你们都各自回屋去吧。”裴老夫人见众人面上的神色都收敛了一些,便摆了摆手直接打发下去。

等众人告退出去,她这才对一旁的裴嬷嬷伸出手,“扶我进去歇会儿。”

裴嬷嬷忙上前搀扶住,又吩咐一旁伺候的玉蝉,“快去取了安神香来。”

…………

谢静悦随着众人一道出了荣安堂,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微微皱了皱眉,一路神思不属的往得月阁去。

若是先前对于自己的那个梦境还有些不能确定的话,先后见过花嬷嬷还有这次太后的召见……无一不是梦境中曾经出现过的人和事。

难不成……难不成那些并不是梦……那么佛家所说的前生来世是否是真的呢?那自己这样的一番境遇又算是什么呢?

采薇见自家小姐一边走路一边分神想着什么,原本顺着游廊就拐向得月阁的那道小径,偏偏小姐好似没有看到一般,沿着游廊径直往前去了。

她忙上前几步,“小姐……小姐?……”

“啊?”谢静悦茫然抬头,见采薇笑着指了指一旁的小径。

她面上闪过一抹赧然,不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转身沿着小径回了得月阁。

甫一进院子,谢静悦就低声交代了采薇几句,自己则径自进了书房,拿起摆在书案上的一卷楞严经翻到了记忆中的那一页。

那梦里她因为裴老夫人的缘故,曾经抄了不少的经书供奉与她,其实她自己真正喜欢的还是这本楞严经。

先前她还可以借口自己是因为做了那场梦的缘故,才能诵背这部佛经,现如今她已经有些不能确定那些究竟老天托梦示警,还是自己的前世。

她一把合上经书,微微闭了闭眼,半晌之后,再次睁开眼时,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已是一片清明。

她把经书小心放到一旁,伸手铺开宣纸,又拿出前些日子裴老夫人赏给自己的那两锭好墨,往砚台里倒了一点清水,就开始磨起墨来。

等她一口气默写了一页经书,她这才抬起头来,嘴角微翘,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冥冥中自有天定……这莫不就是……我的机缘……”

她提笔沾墨,继续伏案默写,心中却是越发清明起来,自己若真是重新活过一遍,那真正是得了上天厚赐。

第四十三章 各显

前世自己活的糊里糊涂,到死都不明不白。

看来老天也是看不过眼,让她又重活一遭,上天赐她好运,那自己又有何惧,又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只要自己守住本心,用心过好这辈子,不再如前世那般懵懂无知,轻信旁人的花言巧语……

那么,曾经的坎坷,再也不会是她的拦路虎,若是能够利用得当,未尝不能成为自己的垫脚石。

想到这里,她下笔的动作越发流畅,整个人也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眉眼间隐约有光华一闪而过。

阳光透过琉璃窗扇洒在案头,给尚在稚龄的少女身上蒙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

苏氏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进了梧桐苑,面上的喜意顿时一收,挥手就把周玫几人打发下去,给一旁的春嬷嬷使了一眼色。

春嬷嬷会意,打发一众丫鬟下去,亲自上前掩了门,这才走至苏氏跟前,“夫人可是有什么要吩咐老奴的?”

苏氏在屋内来回走了几趟,这才暗暗一咬牙,示意春嬷嬷附耳上前,“这会儿府中的禁令还未下,你让人悄悄从角门出去,……”

她如此这番的吩咐了几句,见春嬷嬷点头,这才挥挥手,“此事耽搁不得,快去!”

春嬷嬷抬脚便走,待走至门前,却又猛地转身,快步走至苏氏跟前,“今儿这一番,老奴也算是看明白了,咱们这老夫人只怕手上还有了不得的底牌,老奴斗胆劝夫人一句,以后夫人行事还是得顾忌着些,就算……就是不为别的,也得为了咱们的七少爷想想……”

“好了好了,这些我还用得着你来教,……要不是……要不是提防着那老虔……那边的手段,这府中哪还有其他人蹦跶的份儿,你看我今儿这番伏低做小,指不定这会儿有多少人躲在背后笑话我呢……”

苏氏挥手打断春嬷嬷的话,一想到钱氏金氏几人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就不由有股火苗直往上窜。

春嬷嬷见她这副样子,原本还待再劝上几句,想着刚刚苏氏的吩咐,又不敢耽搁,只得暗叹一声,悄声退了下去。

苏氏看着还在不停晃悠的门帘子,轻轻冷哼了一声,掏出帕子用力扇了两下,心头的火气总算是压下去一些。

想到今儿的种种,面上一时喜一时怒,面色变换了好一会儿,她才暗自咬牙,“且先让你们得意着,早晚有你们落到我手里的一天……到那时……到那时……哼!……”

…………

蒹葭阁内

钱氏正歪在贵妃榻上,一边伸手逗弄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狗儿,一边吩咐着几个大丫鬟,“……这府中如今看着好日子就要来了,但是你们都得给我警醒着些,老夫人正等着在这当口,抓各房的错处呢,你们要是有那不怕死的只管往那枪口上撞,可千万别带累了我蒹葭阁的名声……”

几个丫鬟不由神色惶惶,忙连道不敢。

“你们知道就好。”钱氏问打头一容长脸的丫鬟,“巧真,你让人去看看,巧妙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巧真忙应声,“还是奴婢亲自去看看吧。”

第四十四章 不平

钱氏颔首,又敲打了众人几句,这才打发人下去。

一旁的周茹娉见此,不由嘟了嘟嘴,“娘作甚这般紧张,太后召见祖母,对咱们靖远候府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你这孩子哪里懂这其中的厉害……”钱氏正要好生教导女儿一番。

外面的帘子一挑,巧真带着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丫鬟自外间快步进来。

钱氏不由坐直身子,有些惊讶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丫鬟,“……你这是打哪弄来的这身行头?”

那丫鬟抿嘴一笑,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她快步走至钱氏跟前,“夫人,奴婢幸不辱命,这是二姑奶奶捎给您的信。”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未封口的信件递至钱氏面前。

钱氏伸手接过,却没急着看信,反而有些失笑的问了一句,“你这丫头倒是连幸不辱命都知道,可见往日里伺候你们五小姐没少用心。”

一旁的巧真跟着凑趣,“夫人,您不知道,巧妙这丫头的这张嘴现在可是利的很,等闲一两个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哎哟,什么时候我的院子里有了这等厉害的人物?”钱氏佯装惊讶的瞪大眼。

“夫人,您也跟着巧真姐姐打趣奴婢。”巧妙故意跺跺脚。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今儿进出可有人瞧见?”钱氏笑着转回话题。

巧妙闻言不由抿嘴一笑,“奴婢有个隔房的堂妹上个月才进的府,就被分在后厨上打杂,往常总是被那起子刁奴欺负,那些腌臜的泔水什么的都是打发她倒去后巷。

今儿奴婢就借了她一身衣裳,悄悄从后巷那边出的府……”

钱氏闻言,不由上下打量了巧妙一眼,“往常巧真她们几个都说你这猴儿最是个精乖的,今儿这差事果真就办的极好。”

说着,起身至一旁的妆匣前,翻找了两下,递给这丫鬟一根足金的梅花簪,“今儿差事办得不错,这根簪子赏你了。”

“多谢夫人。”巧妙忙欢喜的伸手接过,又给钱氏叩了几个头,这才站起身,“夫人,奴婢还有一事回禀。”

“哦?”钱氏挑眉,抬了抬下巴,“说来听听。”

“奴婢没叫人瞧见,倒是瞧见了那边有人从角门出了府。”巧妙伸手指了指梧桐苑的方向。

“噗嗤……”钱氏一个没忍住,不由笑出了声,“我的好大嫂,还当你今儿这番作态是转了性儿,原来你还是一样的蠢……”

这当口,老太太才吩咐了要紧闭门户,你就公然派人出府,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你当真是不把老太太看在眼里。

真正是……钱氏摇头,这些年要不是有老太太在上面压着,就凭苏氏那样的蠢货,这府中的中馈早就被自己握在手里了。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有些兴致缺缺,自己就算是在这里汲汲营营算计来算计去又如何,长房早就承了世子的爵位,这靖远侯府的爵位日后还能落在自家老爷头上不成?

想到自家老爷那副万事不管,诸事随心的模样,她又不由一阵气苦,伸手挥退了巧真巧妙,“你们都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巧真和巧妙不知钱氏好端端的为何又突然心情不好,但是想着以往钱氏的性子,两人也不敢多说,只得依言退了下去。

第四十五章 暗匣

“娘,您这又是怎么了?”周茹娉虽说性子被钱氏养的娇蛮了些,好歹是常陪在钱氏身边,对钱氏的一举一动俱是了解几分,此时见钱氏心情不佳,不由上前拉着钱氏的手臂一阵撒娇。

钱氏伸手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发,轻轻叹了一口气,“娘没事……”

她看了看被自己一直握在手中的信,“来,看看你姐都给娘写了什么?”

“嗯,女儿读给您听。”

…………

此时的安国公府内,姜检也早已经让人出府打听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又与几个幕僚商议了半天,只是最终也没有能想出个办法破了眼前这关。

最后还是无明先生开了口,此时满京城的眼睛都盯着京中的动向,安国公府又是太后的娘家,既然没能在众勋贵前得宫中召见已是处在被动,此时一动倒不如一静。

众人没有更好的法子,最后姜检暗自沉吟了半晌,才点头道,“那就先依先生所见,先静观其变。”

无明先生面上的神色一如先前,半点也没有被姜检采纳建议的得意之情。

姜检看着无明先生一脸的高深莫测,心中暗自腹诽了几句,就打发走众幕僚。

他坐在太师椅上沉吟半晌,这才起身,伸手在书案的一侧,轻轻按了几下,书案下面,一个暗匣消无声息的弹了出来。

暗匣内静静躺着一枚暗金色的令牌。

姜检此时正一脸的肃然,哪还有早前那副纨绔无赖的模样。

他此时一双眼眸里暗沉沉的一片,静静注视了那令牌半晌,这才伸手拿起那枚令牌,暗金色的令牌在有些昏暗的屋内散发着幽冷的暗芒。

一阵腥风血雨好似就要从这令牌内蓬勃而出,他面上的肌肉微微颤了颤,握着令牌的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有些发白。

就在他自己以为终于要控制不住自己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却只是深深喘了一口气而已。

先前那些在他身体里汹涌澎湃的一些情绪也好似终于寻找到一个突破口,渐渐消失不见。

他整个人的精神气也好似随着那口气的呼出,而渐渐有些萎靡了下去。

原本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逐渐黯淡下去,他……终还是成了这锦绣膏粱里的一个富贵闲人罢了……

他想要握紧那块令牌,可是那块令牌此时却好似有千斤重一般,握着令牌的右手几不可控的颤抖了起来。

“……呵……呵呵……呵……我终还是成了一个废人……”他咧开嘴,看着自己的右手嗤笑出声。

他抬起左手,紧紧握住右手,连同掌心里的那块令牌一道,好似想要把那令牌嵌在掌心里一般。

因为太过用力,额上青筋迸出。

直至右手不再颤抖,他这才慢慢松开右手,一滴水渍落在手面上,四溅开来。

他下意识的抬手一抹,额上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来。

唇角微微一动,不由露出一抹苦笑来。

他抬起手臂,直接用袖子蹭去额上的汗。

静静看了那令牌半晌,这才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来,把令牌细细擦过一遍,最终还是把那块令牌放进匣内,重新把暗匣推回原位。

第四十六章 猪蹄

他用帕子把暗匣周围的痕迹擦拭干净,细细端详与往日并无二致,这才从一旁的博古架上拿下一精致小巧的白玉盘来细细把玩。他刚刚得了一些趣,那边来喜就拎了一食盒进了书房。

“哎哟,我的爷,您怎的又把这宝贝拿下来了,小的给您拿了好吃的过来了,这……这宝贝小的还是先帮您收着吧。”

来喜一抬眼,见自己老爷正在把玩那价值连城的白玉龙盘,一颗心差点儿就要跳出嗓子眼,他一把放下食盒,就要抢上前来把这宝贝收到箱子里锁好。

姜检抱着玉盘一瞪眼,“你想作甚?”

“哎哟,我的爷,您今儿才闯了祸,这又想祸害东西了,也不挑个便宜的……”来喜气的跺了跺脚,见姜检一副抱着玉盘不撒手的样子一时也无法。

知道自家主子是个混不吝的,硬抗肯定是不行,他一时急的围着姜检一阵乱转,一眼瞥见被自己放在一旁的食盒,眼前顿时一亮。

要说自己主子除了喜欢这些玉器古玩以外,还有一样让他割舍不下的就是各色美食,想到自己带来的食盒,他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忙上前一把把食盒打开。

食盒刚一打开,一阵扑鼻的香气就蔓延开来。

瞬间整个书房里充斥着一股让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味来。

姜检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做了什么好吃的过来?”

“小的让厨下给爷炖了猪蹄。”来喜一脸的笑眯眯,一边说一边已是从食盒里端了一个炖盅出来,又取来了碗筷。

“爷,这些猪蹄都是小的亲自去挑的,全是左边的那只猪后蹄,人都说以形补形,小的就想啊,爷您的左脚被砸坏了,这怎么也得用左边的猪后蹄来补,这样也能好的快些不是?”

姜检探头看了看炖盅里被炖煮的油红透亮的猪蹄,情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轻哼一声,“你这小子还懂这门道?”

“嘻嘻……小的常年跟着国公爷,咋得不得长些见识。”

来喜见姜检已经把那白玉盘随手放在书案上,忙一步抢上前去,一把抱起,用衣襟轻轻擦了擦,转身就找了一楠木匣子装上。

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书房一旁的柜子,从里面抱出一个半大的箱子,把这匣子放进去,重新锁上箱子,心这才彻底放下。

自家老爷这些日子,已经失手打了好几样宝贝,他若是再不把这些照管好,日后哪里还有脸做老爷最贴心的的长随。

那边姜检已经提起筷子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夸赞,“这是厨下谁的手艺,这猪蹄炖得皮酥肉烂,肥而不腻,着实不错。”

来喜见保下了白玉龙盘,心下一松,一边伺候着姜检吃喝,一边跟着把厨下的人夸了一遍,“爷今儿用得好,回的小的再让他们做出几道花样来,小的今儿已经跟几家猪肉铺子说好了,打明儿起,这京城每日所杀猪的左后蹄全给咱们府上送来,直至爷你的脚养好了……”

“……噗……你……咳……咳咳……”姜检一口连皮带肉的猪蹄没能咽下去,差点一口喷出来,好不容易勉强咽下去,又差点儿被呛到。

第四十七章 打算

来喜忙上前替他抚背顺气,“爷您慢着点儿,这猪蹄您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姜检好不容易顺好气,伸手就赏了来喜一个爆栗,“好你个来喜,你是不是满京城的去宣扬你家爷的脚被砸伤了?”

来喜伸手捂住被敲疼的额头,不敢犟嘴,只是心虚的看了眼姜检,半晌才吭哧了一声,“……小的……小的怎敢如此……”

看着姜检越来越不善的眼神,来喜嘴唇翕翕,半天才吭哧出声,“……小的……小的只说老爷……不小心崴了脚……而已……”

姜检气得抬脚踹了他一记,“你莫不是出门没带脑子,爷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还不给爷滚出去好生反省……”

来喜被他踹的一个趔趄,哪里还敢上前,顺势往门口挪了几步,伸手揉了揉被踹疼的屁股,小声问了一句,“那……那小的还让不让人送猪蹄过来?”

姜检瞬间黑脸。

来喜不敢再问,忙不迭的从书房内飞奔出来。

门帘被他大力挑起复又落下,坠角的玉饰不由相撞,发出一阵叮铃当当的脆响。

…………

裴老夫人打发走众人,就歪在一旁的软榻上,半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嬷嬷正带着翡翠几人忙着张罗裴老夫人明儿要进宫穿的礼服,此时见裴老夫人眼睑微阖,上前接过翡翠刚刚熨好的衣裳,轻轻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

翡翠回头看了裴老夫人一眼,轻轻颔首,带着采拂采衣几个丫鬟轻声退了出去。

裴嬷嬷把衣裳挂好,重又拿了一斗篷,轻轻披在裴老夫人身上,“您可是觉得累了?要不老奴伺候您到床上歇一会儿?”

“无妨。”裴老夫人睁开眼,眼里闪过一抹犹豫,“自打接了宫中的信使,我这心里就一直没能安宁……唉……到底是老了……这心气儿没法跟从前比喽……”

裴嬷嬷听她如此感叹,再见她此时微微佝偻的背,还有那几乎已经白了多半的头发,心里不由跟着叹了一口气。

“看您说得,您看您如今儿孙满堂,子孙绕膝,谁见了不说您有福气。”裴嬷嬷转身给她倒了一杯茶,含笑宽慰道。

裴老夫人闻言,面上却是一丝笑意也无。

她接过茶盏,手指在那福寿绵延的图案上摩挲了半晌,才好似下定某个决心一般的放下茶盏,人也微微坐直身子。

“你去给悦丫头收拾一下衣裳首饰,明儿我带她一起进宫。”

裴嬷嬷正在给她挑拣明儿要佩戴的首饰,被她这话惊得差点儿把手上的一支镶红宝的凤钗扔到地上。

她忙双手握紧凤钗,顾不得凤头的锐角扎得手心生疼,嘴角哆嗦了几下,才发出声音来,“……老……老夫人,您这……这事是不是……得要……得要跟那边商议一下?……或是……”

裴老夫人抬手打断她的话,“这些我都知道。”

“悦丫头……是我的外孙女儿,这些年是我老婆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养大,不说别的,这十来年下来,就算是养个阿猫阿狗的,总也有些情分。”

第四十八章 决定

“更何况这孩子,现在是越发乖巧听话,我这心里着实是欢喜。……更何况不说旁的,就是看在她母亲的份上,我也要替她打算一二……。

这次进宫说不得就是一次机会,……若不然再拖下去,以后……以后说不得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裴老夫人说着,不知想到什么,眼角竟隐约沁出一丝水光。

“可是老夫人……您已经有十来年没有见到过太后娘娘,都说这人心隔肚皮……更何论这十来年,世事变迁……谁又能说得清谁是谁?

这若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裴嬷嬷这会儿是真急了,面色有些苍白,额上竟然隐隐见了汗。

“正是因为这么多年,想见的人未能见,我才不能再等!”

裴老夫人搁在膝上的一双手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紧握成拳,“她这一回京,第一个召见的人就是我,……我不管这背后藏着哪些人的阴谋算计,但是她……想来总也是念着几分旧情的。”

“好了,你无需多说,我心意已决。你去悦丫头那边吧,正好……顺便教教她进宫的规矩……还有,此事先别宣扬出去,府里有那起子眼皮子浅的知道了,又要闹腾,一切等我明日进宫后再说。”裴老夫人说完也不等裴嬷嬷答话,径自合上眼,对她摆了摆手。

裴嬷嬷几番欲言又止,见裴老夫人双目微阖,显然已经下定决心,最后也只得暗叹一声,径自出了内室。

…………

谢静悦听见采薇在外间通传时,刚好一页佛经也落下最后一笔,她搁下笔,轻轻转动了一下有些酸胀的手腕。

好些时日没有一口气写这许多字了。

她翻看了几页自己刚刚默写出的佛经,发觉自己的字较之以往又有所进益,心中越发欢喜,不由扬声唤了一声,“进来吧。”

待她听得跟随采薇一道进来的裴嬷嬷说明来意,心中不由一动,早前在荣安堂时,心中隐约不安的地方总算是想起来究竟为何。

若是早前那场梦境确定是自己的前世,那么前世里,她也曾在此时随裴老夫人进过宫。

只不过那时她尚且年幼,又从未出入过宫廷,心中一直惶惶不安,几乎是一路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着裴老夫人进了宫,后来更是在太后面前失仪露了怯。

残留的记忆里除了高大巍峨的宫城以及一路紧张不安的心情,其余竟是什么也没有留下。

她这边兀自想得出神,那边采薇听得此消息却是欢喜的差点儿跳起来。

“小姐,这可是大好事,奴婢这就给您准备衣裳……”她说着就要转身出去,却被裴嬷嬷一把拉住了。

她不解的回头,却见裴嬷嬷对着谢静悦的方向使了一眼色,她忙看向自家小姐,却见自家小姐还坐在书案后径自出神,不由连连对她使眼色。

裴嬷嬷送来如此好消息,自家小姐怎么还傻傻坐着,难不成欢喜傻了不成?

她使了半天的眼色,自己小姐也没半点反应,终究还是壮着胆子大声唤了一声,“小姐?……小姐?!”

“嗯?”谢静悦抬头,对上采薇不停眨巴的眼睛,心里一时却有些复杂难言。

第四十九章 警醒

想到之后自己会因为此次进宫,而遭遇的那些种种,她实在有些欢喜不起来。

但是裴老夫人能在此时还想着要带着自己一起进宫,不说这里面她老人家其他什么考量,肯定也是想为自己好的。

前世自己并不明白这里面包含裴老夫人的心意,现在的她却多少能猜到几分。

自己自幼失怙,若是能借由裴老夫人之手,得到宫中太后的一点护佑,对她将来也是大有裨益。

可是……可是前世里,这次进宫,自己却因为太过紧张害怕的缘故,老夫人让裴嬷嬷教导的那些礼仪规矩竟是忘得一干二净。

言行举止间唯唯诺诺,一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使得太后对自己并未没有青眼有加。

而且自此以后,裴老夫人也不知是不是对自己太过失望,不但再也没有带自己进宫,就连靖远侯府的大门也渐渐不再让自己出。

自己这个靖远侯府的表小姐,曾经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谢锐的独生孤女,渐渐泯灭在人前,直至在靖远侯府的后院偏安一隅,以致最后糊里糊涂的凋落成泥。

谢静悦想到这里,不由浑身一个激灵,不……不,她不能再如此下去!

老天爷好不容易让自己重新来活一回,难道自己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再如前世一般,浑浑噩噩的落得那样的下场不成?

如果说明日进宫是她按照前世的轨迹,注定绕不开的路,那么就去吧,只是这一次,她肯定不会再如从前一般,再也不会辜负外祖母的一片苦心。

而且她如今早已不是前世那懵懂无知的少女,经历了前世那无边无际的痛苦之后,又有什么是能阻止她寻找前世之死的因由。

她想到这里,抬头看向一直束手站在一旁的裴嬷嬷,唇边缓缓绽开一抹笑,霎时如春花绽放,一时竟让人移不开眼来。

“嬷嬷,外祖母让你来,可是有什么要教导于我?”

裴嬷嬷被谢静悦刚刚那一抹笑晃得有些眼晕,此时待谢静悦问,便不由笑眯眯的颔首,“小姐如今真是越发聪慧了,什么都瞒不过您。”

“还不都是外祖母和嬷嬷教导的好。”

谢静悦说着起身上前几步,携了裴嬷嬷的手,微微仰头,直视着裴嬷嬷的双眼,真诚的道,“我自幼在祖母膝下长大,承蒙嬷嬷照料良多,只是我如今尚且年幼,没能报答嬷嬷万一,日后嬷嬷若有用的着我的地方,但请开口无妨。”

“小姐这话简直折煞老奴了,伺候小姐本就是老奴的本分,哪里还敢让小姐提报答二字。”裴嬷嬷忙不迭的躬身就要下跪。

谢静悦忙用力扶住她,“嬷嬷快别如此,……这些话我日后再不会说,嬷嬷只要记在心里便罢。”

“怪不得老夫人一天到晚都把小姐挂在嘴边上,咱们小姐这般贴心的孩子,实在是怎么疼爱都不为过。”裴嬷嬷看着眼前这张尚且稚嫩却隐现丽色的小脸,隐约已经能窥得日后一旦长成,定是个姿容绝姝的女子。

她心中微微感慨,想着裴老夫人先前的嘱咐,伸手轻轻摸了摸谢静悦头上的丫髻,“老夫人让老奴给小姐讲讲明日进宫的规矩,小姐可要好生听。”

谢静悦颔首,“嬷嬷请说。”

第五十章 张罗

“宫中是贵人住的地方,比不得自家府里。这规矩历来最为要紧,但凡在宫内,一切礼仪规矩俱是错不得,小姐需的用心学,切记半点也错不的。”

“嬷嬷放心便是,我定当用心学。”谢静悦用力点点头,便松开裴嬷嬷的手臂,径直站立到一旁,细细按照裴嬷嬷的教导一一照做。

两人一个用心教一个用心学,很快谢静悦就已经把一套礼仪记得滚瓜烂熟,举手投足间,一套动作已经做得行如流水,优美至极。

裴嬷嬷看着还在一旁径自练习的谢静悦,心中隐隐感到自豪,又莫名有些忐忑。

这孩子好似生来就该这般行事,这些繁琐的礼节在她做来,却如吃饭穿衣一般简单。

裴嬷嬷嬷复杂的心情谢静悦并没有察觉,她此时只想把这些礼仪规矩尽力做到最好,以期明日进宫后能给太后留个好印象罢了。

…………

次日卯初,正睡得香甜的谢静悦就被采薇轻声唤起。

许是心中记挂着今日进宫的事,谢静悦人虽还未完全清醒,身体却已经顺着采薇的搀扶,自床榻间坐起。

采薇带着南风几人围着她好一通忙活,总算伺候她净完手脸,换上贴身的小袄,扶她坐到梳妆台前。

采薇又挖了一些香膏在掌心捂热,这才细细替谢静悦抹完手脸。

谢静悦抬手掩唇打了一个呵欠,目光却是与镜中一双柔和的眼眸对上,她神色微微一怔,随即忙转过身来,“采岚?!”

这一回头,她才发现,采岚的身后还站着这些日子一直没能在她跟前伺候的谢嬷嬷,看着两人熟悉的面庞,不知怎的,她的鼻头微微一酸,眼眶瞬间就有些红了,“嬷嬷……”

谢嬷嬷忙上前来,伸手轻轻抚了抚谢静悦柔软的青丝,“姐儿今儿还得进宫去,可千万不能掉金豆子。”

谢静悦快速的眨了眨眼,冲谢嬷嬷露出一个笑,又伸手拉了拉采岚的手,见她掌心暖和和的,想来这些日子并没有怎么遭罪。

采岚任由她牵了自己的手,上下打量了谢静悦一番,“奴婢一切都好,小姐无需挂心,倒是这几日未见,小姐倒像是长大了许多……”

“老奴瞧着也是。”谢嬷嬷一双眼眸此时已经笑弯成一线,眼角的细纹里都是满满的欢喜。

她拿起一旁的角梳轻轻替谢静悦梳理那一头养的极好的青丝,一边轻声解释,“裴嬷嬷昨儿晚上就让人给老奴送了信,老奴欢喜的一夜都没敢合眼。”

“今儿就由老奴给姐儿梳头吧。”她一边说,一边手上已经熟练把一侧的青丝绕成一个小髻。

南风忙捧着妆匣上前,笑嘻嘻的道,“还是嬷嬷的手艺好。”

谢嬷嬷很快用坠着玉珠的丝带给谢静悦绑好发髻,又挑了两朵由米粒大小的粉色珍珠串起来的珠花给谢静悦一一戴上。

采岚拿来外面的大衣裳,细细替谢静悦穿戴妥当,“这会儿外面还冷得很,小姐还是穿那件新做的大毛斗篷,回头要是觉得热了,脱了便是。”

谢静悦点头,任由众人围着自己一阵忙活。

第五十一章 出门

此时外面天色还未大亮,屋内却是灯火通明,众人有些欢喜又有些紧张的围着谢静悦一阵忙活,等好不容易收拾停当了,几人俱是出了一身的汗。

采薇这才从一旁的暖炉上端来一只描金红瓷的小盅上前,“小姐吃点热乎的暖暖胃,今儿早膳不能多食,回头要是觉得饿了,也只能稍许用些点心垫垫。”

盅盖打开,一阵扑鼻的甜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采薇用汤匙舀了一勺递到谢静悦唇边。

谢静悦低头,泛着甜香气的汤水里是一个个指头大小的糯米丸子,一个个晶莹圆润的犹如上好的珍珠一般,汤水里应是放了一些干桂花冰糖之类的一起熬煮,看起来倒是颇让人有些食欲。

刚刚一番折腾下来,谢静悦正有些饿了,此时见了这些惹人食欲的丸子,不由轻轻抿了抿嘴。

她微微张嘴,热乎的汤水裹着丸子就到了嘴里,牙齿轻轻一咬,微微有些弹牙的丸子煮的火候刚好。

她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微微仰头对采薇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米牙,“好吃。”

采薇又舀了一勺送至她唇边,“这会儿只能用这一盅,小姐喜欢,回头奴婢再让春花嫂子给小姐做,春花嫂子一早就起来给小姐做了一口酥,待会儿让嬷嬷带上马车,小姐若是觉得饿了,就用些垫垫。”

谢静悦点头,“春花嫂子做得一口酥最是地道,外祖母也喜欢呢。”

主仆二人一边轻声说话,一边喂食。

不知不觉一小盅汤水下肚,谢静悦觉得整个人都热乎了起来。

谢静悦见众人还在围着自己打转,深怕哪里收拾的不妥当。

她起身便径直走至一旁约莫半人高的西洋镜前。

只见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少女出现在其中,她有些惊讶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今儿这番装扮之下,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都有些陌生起来。

“这西洋镜到底是舶来品,就是比那铜镜看得清楚,照得人纤毫毕现。”谢嬷嬷笑着上前,帮她理了理脸侧垂下的一缕发丝。

隐约听见一阵脚步声,很快便有说话声传来。

南风快步走至门边,不过片刻又匆匆回转,“小姐,老夫人那边打发人来问,若是准备好了,就赶紧到前头去。”

谢嬷嬷忙接过采岚递来的斗篷,直接给谢静悦披上,“好了好了,这就来了……”

采薇又忙递了一个暖手炉到谢静悦手里。

几人这才簇拥着谢静悦往荣安堂来。

…………

此时虽已是天光大亮,荣安堂内还是灯火通明,一院子丫鬟婆子正脚步匆匆的进进出出。

谢静悦一行人刚一进院子,就有丫鬟脚步飞快的进去通传。

不等谢静悦进屋,裴老夫人就由丫鬟婆子簇拥着自屋内出来了。

“外祖母。”谢静悦忙快步上前,伸手去扶裴老夫人。

原本正和裴嬷嬷一左一右扶着裴老夫人的翡翠,忙往后退开一步。

谢静悦对她笑着轻轻一颔首,顺势扶住裴老夫人的手臂。

裴老夫人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见她小手暖和和的,满意的颔首,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是谢嬷嬷的手艺,收拾的很是齐整。”

第五十二章 众生

谢静悦仰头,调皮的冲她眨眨眼,“您老人家今儿这一身看着才精神呢。”

“你这猴儿!”裴老夫人伸手一点她白皙的额头,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裴嬷嬷微微有些诧异的看了谢静悦一眼,随即垂下眼帘,仔细看着脚下的路。

“我这边有裴嬷嬷扶着,你只管你自己就成。”裴老夫人收住笑,声音越发显得慈霭起来。

谢静悦抬头,看清裴老夫人面上的神情,见她原本眉眼间的一点郁色此时已经散了个干净。

便顺势抱住了裴老夫人的手臂,语带娇憨的道,“这院子我都来来回回进出多少次了,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扶着您走上几圈,您呀,就只管安心的让我服侍您便成。”

“嘿哟,瞧瞧这张小嘴,今儿早起莫不是偷偷饮了蜜水不成?”裴老夫人笑呵呵伸手虚虚点了谢静悦几下。

一旁裴嬷嬷几人听了也不由跟着说笑逗趣。

说说笑笑间,众人原本还有些紧张不安的心情都不由随之一松。

出了荣安堂,众人很快就伺候裴老夫人上了肩舆,谢静悦随同在侧,看着已经升起的日头,也不由长长嘘了一口气。

…………

这边一行人刚行至垂花门前,远远就见前面候着一群人,谢静悦不由诧异的挑了挑眉,随即低眉垂眼的跟在肩舆旁。

那边想来也是看见这边一行人,随即呼啦啦的围了上来。

苏氏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老夫人。”

钱氏和金氏落后一步,一打眼金氏便看见了站在一侧的谢静悦。

金氏挑了挑画得十分细致的柳叶眉,随即对着谢静悦露出一个笑脸,便抬脚走到肩舆的一侧,刚好停在谢静悦的身前。

“今儿这天,风还有些吹人,您可要注意着些……”金氏说着,还伸手帮裴老夫人理了理身上的斗篷。

裴老夫人顺势扶着她的手臂,从肩舆上下来,“你们怎么早早的就来这边候着了?这天乍暖还寒的,都别在外头受这个罪了,散了吧。”

苏氏还待再说,抬头也看见了一身出门打扮的谢静悦,有些惊讶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又在裴老夫人脸上打了个转。

心里不知怎的又泛起一阵酸气,强自忍了片刻,才开口道,“您这是要带着悦姐儿一道进宫呢?”

“早知道如此,我就陪您一道去了。”

裴老夫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淡淡的一扫,随即伸手拉过谢静悦,“今儿不是平日里去请安,哪里能随意带人进宫……蓉卉当初也算是太后看着长大的,亲事也是太后下的懿旨赐的婚,如今就留下这一根独苗,怎么也得进宫去给太后请个安。”

谢静悦心中微讶,原来她爹娘的亲事当初还是太后赐得婚,看来自家的娘亲在太后跟前应该也算是有些得脸的人。

苏氏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才没有使自己面上失态,从前这婆婆就明里暗里的向着这小姑子,如今小姑子早就不在了,还要向着这个外姓女,怎么就不知道提携一下自家的儿媳孙女。

都说自己胳膊肘往外拐,那她这又算是什么?

她心里一阵腹诽,便没能接上裴老夫人的话。

第五十三章 静思

一旁钱氏心里虽也有些不舒服,但是看着苏氏被裴老夫人顶了回来,心里到底舒坦了些。

而且这太后一回宫,第一个召见的人就是裴老夫人,由此可见自家婆母在太后心里肯定是少数排得上号的人。

况且昨日传旨的公公并没有提谢静悦一道进宫的事,想来这定是老夫人临时起意。

照如此看,这两人之间的交情只怕不比从前浅薄多少,想当初太后三不五时的就召裴老夫人进宫叙话……

自己只要把老夫人侍奉好了,以后自己的女儿还能少得了这进宫的机会。

钱氏想到这里,便笑着上前,伸手替谢静悦拉了拉斗篷,“好孩子,你历来最是乖巧听话的,这进宫了也不要害怕,只管跟着你外祖母,少看少听少说话……”

钱氏这番话说得很是情真意切,裴老夫人的面色不由缓和了几分。

她对着众人摆了摆手,“好了,都别杵在这儿吧,回去吧。”

说完也不待众人回话,径自带着谢静悦先行上了马车。

裴嬷嬷见此,对众人微微一福身,便带着翡翠和采薇一道跟着上了马车。

待众人坐定,马车很快便驶了出去。

裴老夫人拉过谢静悦坐在自己身侧,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悦姐儿不要害怕,进了宫只管行礼问安即可,太后……待人是极为和善的。”

谢静悦笑着点点头,“跟着外祖母,我一点儿也不害怕。”

裴老夫人见她面色一片坦然,神色不似作假,便欣慰的点头,“好孩子。”

裴嬷嬷上前帮着两人解了外面的斗篷递给一旁的翡翠采薇,“这儿距宫中还得驶上半个时辰才到,今儿起的早了些,老夫人和小姐不如一道先歇上片刻,到了奴婢再唤您?”

裴老夫人伸手揉了揉眉心,又看了一眼谢静悦,“如此也好。”

祖孙二人便各自倚在一旁的大迎枕上闭目养神起来。

谢静悦见裴老夫人已经合上眼睑,便也放缓呼吸,轻轻垂下眼睑。

马车内顿时安静下来,一时间只闻得马车外车轱辘发出的声响。

马车很快驶出了靖远侯府,不过片刻,街道上的各色声响渐渐传入马车内。

谢静悦的手指轻轻颤了颤,她自幼就长在裴老夫人跟前,外出的机会极少。

更何况这世上她的至亲之人俱已不在,逢年过节更没有需要走动的亲眷。

这些年裴老夫人随着年纪渐长,越发不爱在外走动。

从她记事起,她出靖远侯府的次数就屈指可数。

若是算上梦里的那些过往,也不过只是寥寥数次而已。

想那时她每每见到谢茹娉她们姐妹结伴今儿赴这家花宴,明儿赶那家诗社,也曾暗自羡慕,心中期望自己有一日也能盛装打扮出了这靖远侯府,外出结交一些勋贵世家的闺阁小姐。

第五十四章 连累

若是能寻得那脾气相投的,说不得也能结交一两个闺中密友。

哪知后面一连串的变故接踵而来,等到自己后来真正离了靖远侯府之时,才发觉外面的一切远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那些疲于奔命的日子她实是不想重新再来一回。

若是从前,听闻外间的热闹,她必定是耐不住性子,定要掀了这车帘,一窥这京城的热闹不可。

许是经历了梦境中的那番变故,她此时倒是越发耐得下性子,只是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演练自己进宫后需行的一切礼仪。

按照那梦境中窥得一鳞半爪,她知道自己这次进宫后会跟随裴老夫人一道拜见太后。

那是这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

只是在那梦境中,自己在她面前表现的却是一点儿也不好,她那时刚刚大病初愈,又因为得知要进宫拜见太后,一晚上心中又是紧张忐忑,又是激动欢喜,各种情绪来回折腾,压根就没有能好好歇息。

第二天不仅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萎靡不振,行礼时更是出了错,可以说是不仅丢了自己的脸,就连裴老夫人也跟着面上无光。

后来更是直接被太后赏了一盒绢花就打发出了内殿。

整个人懵懵懂懂的跟着裴老夫人出了宫,连太后长什么模样,也未能看清。

谢静悦交叠在腹前的一双手相互掐着自己的掌心,提醒着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

裴老夫人能力排众议,在这当口执意带她这个外姓的孙女进宫,这其中对自己的用心自是不必多说。

苏氏几人只怕因此,心中更是对裴老夫人的偏心多有怨怼。

这样难能可贵的机会送至自己眼前,自己要是还错失了,岂不是让苏氏几人在背后更加笑话自己没用,甚至还会牵累外祖母的声名。

而且她也不容许因为自己的缘故,再次使裴老夫人在太后面前落了脸面。

她心中如此想,便一边暗自给自己打气,一边细细回忆起梦境中关于太后的生平喜好来。

太后出自安国公府姜家,开元帝起事之时,姜家还只是偏居一隅的小小世家。

当时姜家的家主是姜太后的父亲,姜家主行事颇俱侠义之风,在当地很是有些善名。

等到开元帝起事之时,他眼光独到的看中了这个才刚刚揭竿而起的少年英豪,不但把自己的掌上明珠许给了太祖,还把自己所有的家产都悉数变卖,换回的钱粮全部资助太祖起事。

姜太后自幼就才名在外,开元帝与她相识后,才发觉她不但颇具才学,相貌更是千里挑一。

两人成婚后,她一路跟随开元帝开疆扩土,安置伤患,攻下城池后更是帮着开元帝安抚百姓,随着开元帝一路征战,她的贤惠之名也随之远播。

当时不知有多少歌谣随着他们的脚步一路流传下去。

第五十五章 过往

姜家主到底眼光独到,开元帝不但文治武功出色,竟是做了这天下之主,这一生更是除了姜太后,竟是再也未纳任何一个女人,后宫三千的宠爱都给了她一人。

姜太后不但给开元帝生了三个女儿,更是连生了三子。

长子也就是后来的建文帝。

大梁建国后,就被开元帝封为太子。

建文帝生在战乱中,生来身体就有些孱弱,虽不能习武,人却极为聪慧,是个颇具贤名的太子,继位后更是广纳谏言,提倡科举应试,减轻百姓赋税……

让饱受战乱之苦的大梁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若不是十年前的那次南疆叛乱,致使建文帝和弘德太子先后被刺身亡,如今这皇位上坐着的应该还是建文帝。

现在的建武帝是姜太后所生的三皇子,生于大梁建国元年。

因是生在建国之时,又是老来得子,极得开元帝和姜太后的疼爱。

而且三皇子(建武帝)生来就有神力,习武天赋极高,乃是天生的武将。

据说十三岁时就曾带领自己的亲兵击退过犯边的鞑子,之后数年,更是一直领兵在外,威名赫赫,乃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武将。

建文帝那时已经登基数年,大梁在内文有建文帝,在外武有当时的三皇子(建武帝),还有文治武功俱是十分出色的异姓王靖阳王赵绪相助,朝廷内外,文臣武将不知凡几,可以说是大梁盛世就在眼前。

哪知一场泼天大祸,致使建文帝和弘德太子一起陨落,赵绪更是被人暗害在得胜回朝的路上。

大梁的顶梁柱轰然倒塌,无异于山崩地裂,一时间风雨飘摇,外患内乱顿起,朝堂内外也是风云变色,不知多少勋贵世家,文武百官在一夕之间丧命。

建武帝临危继位,武力镇压之下,总算是安定下朝堂,又调兵遣将四处征战,驱除外患,十来年下来,大梁总算渐渐恢复往日太平。

可是谢静悦知道,这些太平也只是表象而已,一切波涛汹涌俱被这满目的锦绣膏粱压在其下,待得时日,大梁便会重起战乱。

梦里的那些叛军在她身死之时,据说已经占下了大梁的大半江山。

随着建武帝日渐昏聩,整日流连后宫,不思朝政,京城更是早已被围数日之久,说不得用不上数月必将攻破……

…………

“老夫人,到了。”身下马车轻轻一个颠簸,渐渐停了下来。

裴嬷嬷的声音随即响起。

谢静悦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变,轻轻眨了两下眼睫,这才微微睁开眼眸,等她抬起头来,原本眸子里的情绪已经褪了个干净。

祖孙二人刚刚穿好斗篷,马车外就传来裴嬷嬷与人交谈的声音。

随即马车帘子被裴嬷嬷打起,她三两步走至裴老夫人跟前轻声耳语,“是聂内侍跟前的小路子在外候着。”

裴老夫人伸出手,搭在她的手臂上,“走吧。”

待得下了马车,马车前正有一年约十六七岁的年轻内侍候在那里。

“见过裴老夫人。”他一见裴老夫人几人下了马车,便笑着迎上前来,作势要来搀扶裴老夫人。

第五十六章 进宫

聂名是太后跟前得力的心腹太监,他身边伺候的又能打发前来接裴老夫人的人,必定也是聂名的得力弟子。

自古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更何况是这宫中的人,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裴老夫人饶是身上有超一品的诰命加身,却也不愿与这样的人交恶,便不敢托大,笑着道谢,“有劳路内侍。”

裴嬷嬷更是顺手把一荷包塞到小路子的手中。

小路子没有多做推拒,顺手就把荷包收进袖中,扶着裴老夫人就往宫门处去,“太后娘娘一早就在盼着您,您总算是到了。”

裴老夫人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就把另一只手伸向谢静悦。

谢静悦忙上前一步扶着裴老夫人的手臂。

“……您……这是……”小路子来回打量了谢静悦一眼,面带不解的看向裴老夫人。

“这是我那小女留下的一根独苗,往日里太后待她娘亲极好,我今儿便也带她来给太后磕头请个安。”裴老夫人笑着解释了一句。

小路子面上闪过一抹犹豫。

谢静悦松开裴老夫人的手,上前一步对着小路子微微一福身,“有劳路内侍了。”

小路子连忙往一旁让开数步,“……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他们这些在主子身边伺候的,最是懂得眉眼高低,太后自打进了宫,除了见了皇上一面,第一个召见的竟然是这靖远侯府的老夫人,由此可见裴老夫人在太后心中的分量。

裴老夫人要带个小辈一道进宫请安,这样的事换着别的人,他是可以拦一拦的,但是人是裴老夫人带进来的,他倒是不敢多做刁难。

避开谢静悦的一礼,他顺势岔开这一茬,这才和裴嬷嬷一道扶着裴老夫人就往宫门去。

谢静悦轻轻抿了抿嘴角,这才抬步跟上。

一行人进了宫门,就沿着一道一眼看不到头的笔直甬道一直往前走。

待不知绕过几道宫墙时,谢静悦只觉得两条腿已经酸软的好似灌满了铅一般,掏出帕子拭了拭额角沁出的汗,无需揽镜自照,她也知自己这会儿必定已是一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模样。

裴老夫人到底是上了年岁,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而且她毕竟好些年不走这么长时间的路,谢静悦走在她身侧,也能听到她略有些重的呼吸。

裴嬷嬷心中有些担忧,更是尽力扶持着她往前走。

倒是小路子,看上去文弱的很,走了这么久,竟是脸不红气不喘。

待又绕过一道院墙,远远就看见一处巍峨的宫殿。

小路子转身轻声提醒,“前面就是太后娘娘的寿安宫。”

裴老夫人的手微微颤了颤,与裴嬷嬷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轻轻颔首,“劳烦路内侍了。”

“老夫人客套了,这是奴才的本分。”小路子虚虚客套一番,便带着几人进了寿安宫。

寿安宫占地颇大,但不知是不是谢静悦的错觉,她只觉得一踏入寿安宫内,周围顿时为之一静。

原本还能隐约听得宫中宫女内侍走动的声音,自打踏进寿安宫之后,那些声响俱已消失不见。

第五十七章 聂名

谢静悦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姜太后在普济寺一住就是十年,虽说建武帝曾多次派人请她回宫,甚至不惜亲自前往数次,太后俱以礼佛为由拒而不见。

京城暗地里对天家这对母子之间的传闻揣测,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现如今姜太后突然答应回宫,这宫内不说别的,伺候的宫女内侍必定会有很多。

可是自打她们一行人进门起,除了守门的几名宫人以外,竟是一个人影也未瞧见。

谢静悦虽说心里如此猜测,却也谨记裴老夫人的教导,并不敢抬头四处张望。

脚下更是一刻也不停,一直紧跟在裴老夫人一行人身后。

等再次穿过一处偏殿时,前面殿前已经有人候在当下。

一行人的脚步不由放缓。

谢静悦个头虽小,整个人都被隐在裴老夫人一行人身后,此时倒也方便她透过几人之间的间隙,瞧清候在殿前的一行人。

当先一人身着紫色内侍服侍,满头的银发梳得一丝不苟,一时竟让人分辨不出他的年龄来。

他手执一柄拂尘,身形高大而又清瘦,面白无须,有些瘦削的面上一丝表情也无,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之感。

裴老夫人几人见到此人,俱是停下脚步,谢静悦隐约还能感觉裴嬷嬷好似松了一口气。

显然认得此人。

小路子见到来人,忙快步上前,对着来人小声回禀了几句。

谢静悦隐约捕捉到几个字眼,显然是在回禀裴老夫人带着自己一道进宫的事。

“老夫人一向安好?”低沉略有些阴柔的声音响起,那满头银发的内侍已经迎上前来,对裴老夫人微微躬身一礼。

“劳聂内侍挂念,老身尚算安泰,十多年未见,聂内侍倒是一如往日。”裴老夫人微微一侧身,竟是只受了他半礼。

能得当裴老夫人如此礼遇,又被称为聂内侍,在这宫里,也只有姜太后的贴身大太监聂名,有如此脸面了。

聂名面颊微微扯动了一下,隐约露出一丝笑意来,只是他往常不常做这神态,一时间倒让人颇觉违和。

他微微一侧身,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娘娘一早就盼着您来了。”

裴老夫人伸手牵过谢静悦,对着聂名微微一颔首,这才跟着他一起往宫殿去。

谢静悦安静的走在裴老夫人身侧,感觉到一道犹如实质一般的视线缓缓从自己身上扫过,那一刻,她背上的汗毛顿时立起,整个人都好似被危险笼罩一般。

她不由伸手握紧了裴老夫人的衣袖,腿脚略有些僵硬的往前移动。

裴老夫人此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好一会儿,那抹视线才从她身上移开,她暗暗呼出一口气,只觉手心里都沁了一层汗。

手里握住裴老夫人诰命礼服的一截衣袖,此时被汗浸湿,越发显得滑腻。

好在那礼服是由上等的真红色纻丝织就而成,袖口又有繁复的纹饰,倒是看不出被她手心汗湿的痕迹。

她小心的伸手抚平被自己抓出的褶皱,这才收回手,跟着裴老夫人进了内殿。

第五十八章 觐见

谢静悦微微低垂眉眼,目光只落在自己身前三尺的地方。

随着走动,她渐渐感觉到屋内的暖意。

只是此时她身上的斗篷未除,又走了这许久的路,温暖如春的屋内让人颇觉闷热。

随着裴老夫人脚步停下,谢静悦落在她身后一个位置也跟着停下脚步。

跟随裴老夫人行了叩拜大礼,这才听得上首一道略有些暗哑的声音传来,“起来吧。”

谢静悦谨记裴嬷嬷先前的教导,照旧低垂眉眼,不敢抬头四处张望。

一阵衣物摩擦声传来,一做宫中女官打扮的嬷嬷伸手扶起裴老夫人,“老夫人,快请起身。”

裴老夫人顺势起身,回对方一个微笑,“有劳朱嬷嬷。”

“您真是一点儿也没变,还跟从前一般客套。”那朱嬷嬷说完便瞥向一旁的小小少女。

谢静悦此时也跟着起身,便微微抬头瞥了一眼朱嬷嬷。

见她年岁与裴嬷嬷差不多,面庞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颇为和善。

恰巧那朱嬷嬷也正低头瞧来,谢静悦目光与她对上,忙低下头来。

朱嬷嬷眼里闪过一抹疑惑,随即又笑着对裴老夫人道,“这……就是蓉卉小姐……生的姐儿?”

裴老夫人目光慈和的看着谢静悦,“……是。”

谢静悦知机的上前对着朱嬷嬷微微一福身。

那朱嬷嬷往一旁让开一步,“可当不得小姐的礼。”

“这有什么当不得,你也是看着她娘亲长大的,受她一礼也是应当。”裴老夫人笑着摆手,伸手替谢静悦理了理耳畔的碎发。

谢静悦便抬头对着朱嬷嬷一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弯成好看的弧度。

“是蓉卉生下的姐儿?到哀家跟前来给哀家瞧瞧。”姜太后听得裴老夫人几人这番言语,不由对着几人的方向招了招手。

谢静悦看了一眼裴老夫人,裴老夫人眼里快速闪过一抹情绪,这才对她轻轻颔首,“去吧。”

谢静悦心下有些诧异,她总觉裴老夫人刚刚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复杂,一时却又觉察不出什么不妥来,只当她是担心自己在太后面前出错,便冲她微微一笑,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她依言上前几步,待鼻间已经嗅到一阵长期礼佛留下的檀香味,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靛蓝色的衣袍颜色,才停下脚步,微微低垂着眉眼,看着脚下色彩绚丽的地衣。

一只有些清瘦,其上青筋遍布的手伸到她眼前。

谢静悦有些诧异的微微瞪大眼,面前的这只手太过清瘦,也太过苍老,委实算不上一只养尊处优的手,更不应该是姜太后这样尊贵的人应有的手。

她脑海里快速闪过许多念头,却如一阵烟花般,眨眼就消失不见,压根就没能抓住任何头绪。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把自己手放在伸过来的手掌心内。

她白皙柔嫩的小手刚刚与这掌心微微一触碰,不由被掌心的寒意惊得微微一颤。

好在她一直紧紧抿着嘴,心里早已做了许多的准备,终是没有失态的发出任何不合时宜的声音来。

第五十九章 惊诧

“好孩子,抬起头来。”姜太后那带着一丝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谢静悦不由微微抬起头,终是看清了这大梁最为尊贵的女人。

照先前裴嬷嬷与她说得那些,姜太后与裴老夫人年纪相仿,可是眼前的姜太后看上去要比裴老夫人老上十岁不止。

而且她也委实太过清瘦了些,脸颊消瘦微微有些凹陷,其上沟壑纵横,再加上近乎全白的发丝,饶是此时华服珠翠加身,她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年迈的老妪罢了。

谢静悦知道自己心里的这个念头实在太过大逆不道,但是眼前看到的这些,却是容不得她不如此想。

她不敢再抬眼细看,视线最终只落在姜太后的鼻梁以下,透过眼前这张面皮已经松弛的脸庞,依稀能看出姜太后年轻时秀美的轮廓。

她这边刚刚被太后的手牵住,身后就传来裴老夫人的一声惊呼,“……您……您……您怎会……怎会如此……”

无需回头,她也能想象得出裴老夫人面上的神情,想来姜太后如今的模样实在有些出乎裴老夫人的预料之外,不然以裴老夫人的性子,必定不会如此失态。

自己是因为没有见过太后曾经的模样,只是觉得她如今的模样太过消瘦苍老,终究只是心中有些波澜,却不会真的无法接受。

但是裴老夫人不同,她与太后年轻时就相识,而且看起来还颇有情谊,多年未见的人变成如此模样,两下对比之下难怪会如此失态。

谢静悦看见姜太后微微牵起的嘴角,一抹有些无奈又有些苦涩的笑意一闪而过。

她心中诧异,手却是被姜太后握紧了。

姜太后看着眼前梳着丫髻的少女,隐约好似瞧见一抹熟悉的轮廓,只是她如今的眼神瞧见任何东西,都已经渐渐模糊不清。

她不由一个用力,把谢静悦牵着往前又走了一步。

“这模样……”姜太后把谢静悦拉到身侧,细细端详了她几眼,还是觉得这张脸莫名有些熟悉,心里顿生亲近之感。

她微微沉思了片刻,却是一时想不起这抹熟悉究竟从何而来,半晌也只当这孩子长跟她娘亲小时一样罢了,只是容卉那丫头小时长什么模样,她已经记不清了。

这些年她这脑子也是越发不管用了,从前好些个人和事都已经记不大清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嘲的一笑,“到底是老了……越发不中用了。”

一想到这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娘,她心里积压多年的钝痛又阵阵蔓延开来。

半晌,她才抬头看向裴老夫人的方向,“这儿没外人,你也到跟前坐吧,离得远了,我也看不清你如今的模样了。”

朱嬷嬷忙把一旁的绣墩搬得离姜太后更近一点,这才扶着裴老夫人坐下。

谢静悦微微瞥了一眼裴老夫人,见她面上的神情似惊似悲,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怒意,心中的诧异之情更甚。

姜太后却是好似没有察觉裴老夫人的神情一般,放开谢静悦的手,径自摸出一块绢帕,轻轻拭了一下眼睛。

“到底是老了,这眼神是越发不好使了。”

第六十章 无言

裴老夫人看着她有些浑浊的双眼,心里不知涌上何种滋味,似悲似痛,又似酸似苦虽不尖锐,自内而外的滋味弥漫至舌尖。

一时苦涩难言。

先前种种打算在见到姜太后之后,逐渐不确定起来,曾经是那么秀丽端庄的一个人,不过短短十载光阴,怎会变成如今这风烛残年的模样。

倘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她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人与记忆中那个精明果决、心明眼亮的姜太后联想在一起。

姜太后收回绢帕,见裴老夫人迟迟未说话,许是明白她被自己的模样惊到了,便轻轻摆了摆手,“人总有老的一日,……我也活得够久的了……”

一旁伺候的朱嬷嬷几人,闻言忙跪了下来,“都是奴婢的罪过,没能伺候好您,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好了。”姜太后面上闪过一抹无奈,“都起来吧,别动不动就下跪请罪……在这里,没有那么多罪给你们领……”

“你去……”她又看了一眼谢静悦,沉思了片刻的才伸手一指朱嬷嬷,“去,把那个檀木匣子给我取来。”

朱嬷嬷微微一怔,随即起身,很快去了后殿。

姜太后伸手拉过谢静悦的手轻轻拍了拍,转头与裴老夫人说话,“这孩子是不是长得像蓉卉?”

裴老夫人的神色不由怔了怔,片刻才开口,“……是有些像她娘……”

“怪不得,我瞧着这模样怎么有些眼熟呢……”姜太后神色有些感慨的轻声呢喃。

“如今这精神越发比不得从前,一些人和事都记不大清了。”她伸手拉了拉谢静悦的手,“不过,看着这孩子,就觉得格外的合我眼缘,以后记得常带进宫里给我瞧瞧……”

她说到这里,不知又想到什么,神色微微一僵,“算了,这宫里又是什么好去处,还是少来的好。”

裴老夫人嘴唇翕翕了片刻,最终还是抿紧了嘴,没有接这有些大逆不道的话。

谢静悦被姜太后拉着手,原本有些紧张忐忑的心情倒是逐渐平复下来。

只是听着她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心中各种猜测的念头一一浮上心头,只是此时此地却不是适合多思多想的时候。

她微微抬头,瞥一眼紧抿着嘴角的裴老夫人,越发端坐不敢妄动。

朱嬷嬷捧着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的檀木匣子过来时,就见老少三人静坐在一处,沉眉不语的模样,一时倒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她捧着匣子上前,见姜太后还拉着谢静悦的手未成松开,心知太后没有恼了谢静悦,心中不由微微一松,“匣子取过来了,您瞧瞧。”

姜太后示意她打开匣子,“给……”

她看向谢静悦,“瞧我这记性,叫什么名字?”

谢静悦微微躬身作答,“小女名为静悦。”

“静悦?”姜太后细细咀嚼了片刻,又看向裴老夫人,“这可是你给这孩子取得名字?”

裴老夫人摇头,“是她娘给她取得。”

姜太后缓缓点头,伸手拿过朱嬷嬷已经打开的匣子,递到谢静悦面前,“那我今儿这份见面礼算是送得极为合适了。”

第六十一章 赠送

谢静悦低头,见匣子内是一块造型古朴的白色玉珏,许是时常被人把玩,看上去玉色圆润油亮,已经有了年头的样子。

她有些不解的看了姜太后一眼。

一旁的裴老夫人也不由低头看了一眼,眉心微微一簇,“这……这也太过贵重了些……”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姜太后说着把匣子直接放到谢静悦手心,“一心大师常年在佛前供着一对平安玉珏,这是其中的一块,今儿赠于你,时常佩戴在身上,也能保你日后平安顺遂,喜乐安泰。”

谢静悦不由微微一怔。

她实没有想到姜太后赠与自己这块玉珏竟是这个意思,看来也是看清自己名字中隐含的意义。

裴老夫人闻言也不再推辞,冲谢静悦微微颔首,“既然是太后赠与你,还不快谢恩。”

谢静悦忙起身行礼。

姜太后笑着颔首,看了一旁的朱嬷嬷一眼,“我跟老夫人说些体己话,你带静悦下去用些点心。”

朱嬷嬷忙躬身应是。

谢静悦看了裴老夫人一眼,见她轻轻颔首,便随着朱嬷嬷一道退了下去。

…………

谢静悦把匣子收好,那边朱嬷嬷也带着她来到一旁的偏殿。

临窗的一张紫檀雕花的罗汉床上,早已准备好了茶水和各色精致的点心。

谢静悦此时腹中虽有些饿了,但也知道在宫中处处需得谨慎小心,虽然此时在寿安宫,却也不好在此大吃大喝,只饮了一杯茶,用了一小块点心就停了手。

随侍在一旁的朱嬷嬷却是从头至尾都在不着痕迹打量谢静悦的一举一动。

见她年纪虽小,一举一动俱是娴静雅致,一派大家风范,显然裴老夫人见她教养的极好。

谢静悦掏出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一抬头正好对上朱嬷嬷打量的目光。

她微微一笑,主动开口,“嬷嬷可是觉得我哪里有不妥?”

“没有……”朱嬷嬷笑着摆手,微微欠身,“奴婢只是许久没有见到像谢小姐这般年幼却又规矩极好的小姐,一时有些失态,还请小姐不要见怪。”

谢静悦笑着伸手扶起朱嬷嬷,“嬷嬷这般,岂不是折煞我,快别如此。”

两人一番你来我往,一时间彼此倒是颇觉得亲切了几分。

此时窗外的日头正好透过一旁的雕花琉璃窗扇照进屋里,留下一片辩驳的光影。

朱嬷嬷见她拿出那块玉珏细细把玩,转身出去,不过片刻便取了一些丝线过来,“不如奴婢替小姐打个络子,也好把这玉珏挂在身上。”

谢静悦见她拿来的丝线色泽亮丽,隐隐华光闪现,应该是进贡的上等丝线。

不过想也知道,姜太后宫中用的东西,有其实寻常物什。

就她刚刚饮用的那杯茶,泡得也是最上等雪山银毫,据说这样的茶叶每年也只得进贡十来斤,除了这宫里能品尝一些,宫外只怕是花上千金也难求得一两。

在梦里,姜太后曾经赏赐给裴老夫人半斤,她有幸分得一点,没想到至今还能记得这个味道。

第六十二章 玉珏

朱嬷嬷此时拿来这丝线,显然有示好的意思,她也不多做拒绝,“如此便多谢嬷嬷,不过给我一点丝线便可,我正好在此也无事,顺便打个络子。”

朱嬷嬷也不坚持,把丝线放到她面前,便又束手站到一旁。

谢静悦拿起玉珏细细端详了一番,又拿起一旁的丝线比对了一番,最后挑了大红色和黑色的丝线,便快速的打起络子来。

她十指纤纤,一时间,手指上下翻飞,很快一个样式独特的平安络子就渐渐在她手下成型。

一旁朱嬷嬷不由有些好奇的盯着她手上的络子看。

一般小姑娘家都喜欢色彩鲜艳的丝线用来打络子,先前她见谢静悦挑了大红色,又挑了黑色,还颇觉诧异,此时见那黑红相见的络子,一时间竟有些移不开目光。

很快谢静悦就打好了一根络子,她把络子挂到玉珏上,古朴典雅的白色玉珏配上这黑红相见的平安络,不但不见丝毫违和,反而有种相得益彰的美感。

“谢小姐当真是心灵手巧。”饶是自诩见识颇广的朱嬷嬷此时也不有的有些惊艳,不由称赞一声。

往常的那些络子的配色,此时与眼前这枚玉珏和络子一相比,都未免显得寻常了些。

谢静悦心中也颇觉满意,她在梦里的那些年,独自住在偏居一隅的小院里,整日除了抄写佛经怡养性情,就是看书作画或是研究一些古书典籍,闲暇不是莳花弄草,就是陪着采薇她们几个做做针线。

那些缝缝补补的活计轮不到她动手,她最多也就是帮着她们参详参详,出出花样子或是指点一下她们的配色。

没想到梦中学会的那些并没有全部忘记。

“都是这丝线的功劳。”谢静悦笑着自谦了一句。

她说着,解了腰上挂着的五彩丝绦放进荷包内,把这块玉珏挂上。

她低头打量了一眼,倒也与她今天身上的这身衣服相配。

朱嬷嬷上前收了丝线,又重新泡了一壶茶过来。

谢静悦又坐等了片刻,主殿那边还是没有动静,想来姜太后和裴老夫人之间的谈话还未结束。

朱嬷嬷见她乖乖的静坐在那边,如一尊上好的瓷娃娃一般,格外惹人怜爱。

不知怎的,她一开始见到谢静悦的那抹疑惑,重又爬上心头,只是她一时也想不起自己这抹疑惑究竟从何而来。

谢静悦轻轻换了一下坐的姿势,细白的手微微握成拳,锤了捶坐得有些发麻的腿。朱嬷嬷瞥见她的动作,先前一直见她乖巧懂事的模样,差点儿忘了她不过才将将十一岁而已,能耐得下性子做了这大半个时辰,实属难得。

她不由轻轻抿了嘴笑,先前的那抹疑惑也被丢开,转身去了主殿。

不过片刻,人又回转过来。

“谢小姐,裴老夫人那边只怕还得有一会儿,您不如随奴婢去这后面的小花园,此时正是春暖花开之际,那里倒也颇有些看头。”

第六十三章 玉兰

谢静悦这次进宫,就提醒过自己千万不要行差踏错一步,所以并没有四处走动的打算,正准备开口婉拒,一抬头,见朱嬷嬷面上笑意盈盈,完全不似客套的样子。

想想她先前分明是去主殿那边回禀了姜太后,此时既然这番提议,说不得这是姜太后提出来的。

那自己是应承好呢,还是婉拒呢?

这显然不是个需要深思的问题,想到这里,谢静悦便顺势起身,几不可察的轻轻跺了跺脚,“如此,就劳烦嬷嬷带路。”

“小姐随奴婢来。”朱嬷嬷说完便转身。

两人出了偏殿,朱嬷嬷便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月洞门,“从这边过去,那边就是一座小花园,里面引了一处暖泉,此时已经有不少花儿已经开了。

谢小姐回头若是瞧着喜欢,不妨剪些带回去赏玩。”

朱嬷嬷一边说一边在前引路,很快两人便沿着甬道一路穿过月洞门。

此处的小花园虽说占地比不得她梦中曾经见过的御花园,景色倒是不遑多让,许多谢静悦只在书上见过却从未见过实物的一些奇花异草,俱是能在这里寻到踪迹。

朱嬷嬷显然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俱是熟悉,一路走来,便细细指了给谢静悦看。

两人一边走一边赏景,很快便沿着青石小径踏上一处游廊。

朱嬷嬷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片白玉兰给谢静悦看,“那边种了一些玉兰树,因是暖泉的缘故,每年开花都别旁处的要早上一旬,现在正是花盛之时,小姐不妨过去瞧瞧。”

谢静悦有些好奇的抬眼去打量,只见那一片的玉兰树都约莫有三四丈高,枝干舒展,连成一片,有亭亭如盖之势。

此时盛开的玉兰花簇满枝头,远远看去真如银花玉雪一般。

一阵微风袭来,枝头的玉兰花瓣如翩翩蝴蝶一般缓缓飘落,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淡雅香气也随风送来。

谢静悦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呢喃,“……净若清荷尘不染,色如白云美若仙……”

朱嬷嬷见她一双清澈的水眸微阖,一脸陶醉的小模样,忍不住抿了嘴笑,先前一直见她一板一眼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还当她性子本就如此。

此时见她露出一点儿小女儿家娇憨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越发软和了下来,声音越发温和,“小姐可是喜欢这玉兰花?”

谢静悦缓缓睁开眼,眼里的惊艳之色不加丝毫掩饰,“世人都道玉兰花之美,如羽衣仙女一般,今日一见,果真让人目眩神迷。”

谢静悦说完,便沿着游廊往那片玉兰而去。

朱嬷嬷伸手招过一个小宫女,轻声吩咐了两句,这才抬脚跟了上去。

谢静悦此时眼里再也看不见别的景色,径直走至那片花海之下,地上已经落了不少的花瓣,她几乎不忍抬脚踏上去。

一阵风吹来,她伸手拢了一下斗篷,干脆就站在当下,抬头看去,只见枝头的玉兰花随风摇曳,一些花瓣随风飘落,宛若天女散花一般。

第六十四章 初见

花瓣徐徐落下,有些还落在她的斗篷上,她伸手捡起一片,托在掌心里细细端详,只见花瓣色泽洁白如玉,形状纤长优美。

花香袭人,让她不由越发有些陶醉。

她伸出双手,去接那不停飘落的花瓣,直至花瓣如纷飞的花雨一般,把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她仰起头,合上眼睑,不时能感觉到有花瓣从她脸颊上拂过。

“……咔嚓……咔嚓……”

突然,接连有几声树枝断裂的脆响传来,让沉浸在花香中的谢静悦回过神来。

她缓缓睁开眼,回头看向身后,见朱嬷嬷只是束手站在不远处的游廊上,含笑看着这边。

她不由疑惑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下,一尘不染的鹿皮小靴上此时已经被一些花瓣覆盖。

自己刚刚并没有走动,地面上掉落的一些枝蔓更是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那……刚刚声音又是从何而来。

先前她们一路过来时,这边除了几个照料园子的宫女以外,并没有见到旁人。

现在朱嬷嬷带她来此处赏花,那些小宫女若是没有召唤是不敢轻易上前来的。

她想到这里,哪里还有赏花的心思,不由狐疑的四下看了一眼。

只见不远处的玉兰树林中,斜飞出一角凉亭。

她不由往前走了几步,绕过两株玉兰树,终于看清那是一座六角凉亭。

她脚步随之一顿,又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不知何时那亭外也正有一人背对着自己伫立在一株玉兰树下。

那人身着一袭天青色的宽袖布袍,此时那衣袍正随风翻飞,与一旁纷纷落下的玉兰花相辉映,一时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神。

那身形看着分明是个中等身形的男子。

谢静悦知道自己这样盯着陌生男子看,其实极为失礼。

只是眼前那如画般的一幕实在让她有些挪不开眼来。

一阵风吹来,风吹拂在面颊上,带起丝丝凉意,她原本有些混沌的思绪也逐渐清明起来。

这里可是寿安宫内的小花园,等闲又怎会有男子出现在这里。

她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惊,立刻转身就要开口唤朱嬷嬷。

那人却好似听见这边的动静,正好转身抬头看了过来。

风吹起他束在脑后的发丝,有些滑落在他肩头,此时一瓣玉兰花正巧落在那鸦青色的发丝上。

那转过来的一张侧脸莹白如玉,一时竟好似与那肩头的玉兰花一般。

竟是一名约莫十四五岁,容色极为俊美的少年。

他手上此时正拿了几株玉兰花枝,上面的几朵玉兰正是含苞待放的模样,显然刚刚自己听到树枝断裂的声响,就是他在攀折花枝时发出的声响。

谢静悦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赶紧退回游廊,能出现在这里,悠然攀折花枝的人,不是这宫中的皇子龙孙,就是与姜太后关系极为亲厚的勋贵子弟。

而且看对方那模样分明早已在此,自己突然到来,想必已经扰了对方的清静。

她不敢再打量对方,低下头缓缓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中有些纷乱的思绪,对着那人遥遥一福身,便快步转身离去。

第六十五章 堪折

谢静悦快速转身时,腰间坠着的那块玉珏跟着滑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重又落回她身前。

那少年原本淡然的眼眸,在看见那枚玉珏时,不由闪过一抹疑惑。

他眉头轻轻蹙起,视线在谢静悦有些脚步匆匆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直至那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几株玉兰树后,重又落回手中的花枝上。

他仰头看了一眼自己先前看中的那朵玉兰花,此时还颤巍巍的俏立在枝头。

原本蹙起的眉头舒展开,他飞身而起,便把那朵迎风俏立的玉兰花攀折在掌心。

…………

原本候在游廊上的朱嬷嬷见谢静悦脚步匆匆的回来,不由迎上前来,“小姐可是有些累了?奴婢让人去取了花篮过来,给小姐折些玉兰花带回去赏玩可好?”

谢静悦的脚步不由一顿,随即面上便带上一抹浅笑,“那就烦劳嬷嬷了。”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继续道,“走了这一圈,还真有些累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说不得太后娘娘和祖母她们已经说好话了。”

朱嬷嬷笑着伸手替谢静悦把掉落在斗篷帽兜里的一瓣玉兰花拿下来,“小姐不要担心,若是太后那边说完话,会打发人来寻小姐的。

到是这玉兰花,小姐带回去之后,让人摆在屋里,既能赏玩几日还能顺带熏熏屋子。”

“多谢嬷嬷这般仔细。”谢静悦虽不知朱嬷嬷待自己为何这般殷勤,但她此时有些心不在焉,便也无心跟朱嬷嬷多做客套。

刚刚虽远远瞥见那少年一眼,但也知道此事不好说与旁人听,而且看朱嬷嬷这副样子,显然并不知后面亭子那边有人在。

自己要是贸然说出来,反倒是多生事端。

这宫中水深的很,谁知道今儿这番遇见是不是偶然,虽说自己一寄居在外祖家的孤女没啥让人好惦记的,但是经历了梦中那一遭,她到底不比从前那般天真懵懂。

有些事不是与你无关,你不主动招惹就不会牵连到你身上。

自己这样一个无权无势,身边除了外祖父外祖母以外,没有任何人相护的孤女,还是不要在这宫中乱走的好,安生在偏殿待着等裴老夫人就是了。

朱嬷嬷见她神色恬淡,面上虽瞧不出什么来,但是明显比之先前要快不少的步伐,还是让她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她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片玉兰树,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

两人回到偏殿时,才刚刚坐下,前面就来了人通传,裴老夫人已经准备出宫,正叫谢静悦过去。

谢静悦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便又随朱嬷嬷进了内殿。

姜太后和裴老夫人还如先前那般坐着,两人面上神情俱是淡淡,除了两人眼眶都微微有些发红,其余倒是与先前一般无二。

不等她上前见礼,姜太后就对她招招手,“好孩子,得闲了就随你祖母一道进宫来。”

谢静悦心中微讶,先前姜太后才说这宫中不是什么好去处,让自己日后少进宫,眼下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姜太后如此说。

第六十六章 赏赐

她心中虽诧异,面上却不动分毫,只乖巧的应了一声是。

“好了,今儿天冷,也不留你们了,阿素日后得闲了,就常进宫来陪我一道说说话。”姜太后伸手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

裴老夫人闻言,忙低声应是,“您如今即已回宫来,妾身自当常进宫来……”

她说完瞥了一眼一旁眉眼低垂的谢静悦,声音突然压得极低,“……您就算是为了靖阳王,也应当保重身子才是。”

姜太后原本有些黯淡的神色,瞬间亮堂了些,她轻轻颔首,伸手拉过裴老夫人的手,“还是阿素你最知我心意。”

“现在我也只剩下这一件心事未了,还要阿素多多助我……”

“此事妾身必定尽力……”

一旁的谢静悦听着两人轻轻呢喃,如同耳语一般,既不敢侧耳倾听也不敢抬眼细看,只隐约捕捉到“阿素”“靖阳王”等等几个字眼。

阿素应该是裴老夫人的闺名,能得姜太后如此亲近的称呼,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很是亲近,并没有因为这十来年不得相见而有所疏远。

等姜太后唤了身边伺候的人上前,几名宫女依次捧着一些锦匣上前来。

“这些衣料首饰,阿素带回去吧,我就不一一分赏了……倒是这里有些养生的丸药,是一心大师赠予我的,阿素留着自己用吧。”

姜太后神色有几分复杂的说完,便让朱嬷嬷捧了一托盘上来。

那铺着大红绒毡的托盘上,摆着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的小小木匣。

裴老夫人在听说这匣子里是一心大师所制的养生丸药,神色不由微微一变,忙要行礼谢恩。

据说一心大师乃是前朝皇室遗孤,自幼曾拜了高人学艺,一直云游在外。

后来前朝朝纲崩坏,天下大乱,太祖起义后,很快便打下不少城池,正是众望所归之时,哪知突然遭人暗算,命在旦夕,那时尚且未出家的一心大师却是突然出面出手救治。

直到太祖养好伤,一心大师也未曾离去,一直随侍在身侧。

等后来太祖打下这偌大江山,建立大梁朝时,一心大师却拒绝了太祖恩赏,反倒是在京郊山上一籍籍无名的寺庙出了家。

太祖感念一心大师的恩德,特赐寺名为皇觉寺,定为皇家寺院,还特意遣派了一支自己的亲卫队驻守皇觉寺,直接听令于一心大师,护卫他的安全。

因医治太祖一事,一心大师的医术随着太祖登记后,逐渐名扬天下,无奈一心大师自出家后,拒见任何人,只在皇觉寺内一心潜读佛法,除了每年进贡一些丸药给宫中以外,拒不接诊。

姜太后在皇觉寺居住多年,想来是得了一心大师的馈赠,此时才能拿出这些在外千金难买的丸药赏与裴老夫人,实在是贵重至极的赏赐。

要知道自打建武帝登基后,一心大师就从未往宫中进贡过任何丸药。

第六十七章 发作

外间传闻也是众说纷纭,大多数都是猜想一心大师只怕已经年迈,再也制不得药。

更有甚者,说是一心大师早已坐化,毕竟太祖已经逝世多年,一心大师的年岁想必早已经过了人瑞之年,还能安然在世的可能性着实不大。

这样的传闻就连谢静悦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儿家也曾略有耳闻,现在听闻姜太后所言,心中颇觉传闻不可信时,也不由暗自心惊姜太后如此厚赏。

只是不知这样的消息一旦被建武帝得知又会起什么样的风波……

…………

等祖孙二人再次回到马车上,裴老夫人脚下不由一软,整个人就要歪到一旁的软塌上。

裴嬷嬷忙抢上前去,半扶半抱的把裴老夫人抱住。

谢静悦吓得把装着玉兰花的花篮丢到一旁的软榻上,也忙上前来,掺扶住裴老夫人的另一只胳膊,“外祖母,小心!”

好不容易把裴老夫人安置到软榻上,谢静悦和裴嬷嬷都不由出了一身汗。

谢静悦直接伸手解了身上的斗篷,就上前查看裴老夫人的面色。

见她面色苍白,嘴唇有些发紫,脸上已经起了薄薄一层冷汗,脂粉俱已晕染开来。

“您这是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坦的?”谢静悦还从没见到过裴老夫人这般模样,心里又惊又怕,一边掏出帕子给裴老夫人拭汗,一边上下看看她身上可有哪里有不妥之处。

裴嬷嬷急忙拎了一直温在炉上的水壶,倒了一杯热茶送至裴老夫人唇边,“您先用些热水……”

待裴老夫人慢慢饮了几口,她又忙自身上掏出一瓶丸药来,从里面倒出几粒绿豆大小的褐色丸药给裴老夫人服下,再次送了几口水,才见到裴老夫人的面色好看了些。

她不由长舒一口气,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跪坐在车厢里。

好在扶住了一旁的软塌,这才堪堪稳住身体。

谢静悦忙伸手替裴老夫人抚了抚心口,见她神色渐渐好了起来,这才看向裴嬷嬷,“嬷嬷,外祖母的身子可是有哪里不妥的?可要请了太医回府瞧瞧?”

裴嬷嬷看了一眼裴老夫人,见她眼睑轻垂,便轻轻摇了摇头,“小姐不要担心,老夫人这已经是老症候了,服用一些丸药休息片刻就无事了……”

“……”谢静悦张口就要询问,但是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裴老夫人,到了嘴边的话又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去。

裴老夫人喘了两口气,这才颤巍巍的睁开眼,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回去再说……”

裴嬷嬷忙应了声,转身吩咐车夫,马车很快便动了起来。

谢静悦担忧裴老夫人,干脆坐在她这边的塌边,一边时不时查看一下她的面色,一边努力回忆裴老夫人这病情梦中可曾见过。

那梦里最后几年,自己因为裴老夫人的突然离世,也曾翻看过几本医书,若是她刚刚没看错,裴老夫人这般模样分明是心悸发作时的症状。

可是她自幼就陪同在裴老夫人身侧,确从未听说过她有这样的病症。

第六十八章 圣上

自己毕竟只是读了几本医书,并不懂病症而且这些也只凭借自己这一猜测,做不的准,还得问过大夫才能知晓。

只是看裴嬷嬷随身就备着的丸药,显然裴老夫人不是第一次这般模样。

她面上不由带上一抹担忧,只是见裴老夫人垂目养神的样子,一时倒是不好开口询问。

她心里越发觉得自己无用,前些天刚刚下定决心好好陪伴外祖母,让她老人家康健的活到百岁。

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空话。

事到临头她发觉自己除了担忧着急,竟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谢静悦不由握了握拳,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沮丧。

…………

朱嬷嬷刚刚伺候姜太后更完衣。

外间就传来内侍唱喏的声音,“圣上驾到……”

朱嬷嬷抬眼看了一眼姜太后的神色。

见她面上一丝表情也无,原本面上的一丝温和,不知何时也已退了个干净。

朱嬷嬷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径直抿紧了嘴。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建武帝大步走进内殿。

他身形很是高大魁梧,面上的神色有些冷峻,五官看着犹如刀刻斧凿一般立体分明,看着与相貌秀美的姜太后倒是没甚么相象,想来应该是随了太祖。

因他自幼习武,又是天生的神力,身上的气势很是惊人,加之登基十多年,身上那股无形的帝王威仪也越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姜太后任由朱嬷嬷扶着自己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对进了内殿的建武帝,竟是眉毛也未抬。

朱嬷嬷却是不敢怠慢分毫,忙带着一众伺候的宫女内侍,上前叩见圣安。

“都平身吧。”

建武帝的目光在殿内微微一扫,便一甩衣袖示意众人起身。

一直随侍在姜太后身侧,仿若一雕塑的聂名,等建武帝叫众人起身后,才一甩手上的拂尘,上前微微一躬身,便当见过礼。

建武帝的目光在聂名身上一扫,那双精光奕奕的眼眸里,快速闪过一道幽光,面上却是带上一抹笑意,“聂大家不必多礼,当年父皇就赐你面圣免跪,在朕这里,也一样如此便可。”

聂名面上照旧一丝表情也无,站直身子重又回到原先的位置,一如先前一般模样。

随在建武帝身后,同样着紫色内侍衣袍的杜远见他这般无礼,也不叩谢皇恩浩荡,就要上前带建武帝苛责他几句。

“……诶……”建武帝却是微微一抬手,制止了杜远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他不但没有苛责聂名的无礼,反而目露赞许的看了聂名一眼,“父皇当初曾赞聂大家有名士风骨……况且这些年一直是聂大家护卫母后的安危,这些细枝末节,实在不必苛责。”

他说完,也不再看向聂名,上前就给姜太后见礼,“儿臣见过母后。”

姜太后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建武帝微微弯着的腰上,片刻之后才暗暗叹一口气,“起来吧。”

第六十九章 母子

建武帝好似没有察觉刚刚姜太后那一刻的停顿,他直起身,也坐到软榻上,与姜太后之间只隔一矮几的距离。

“母后这几日住的可还好?可还有什么缺的?伺候的人手可还妥当?……”建武帝神色和缓的开口询问。

从衣食住行到这几日用的饭食等等……样样都事无巨细的一一询问了一遍。

姜太后只淡淡应了几句尚可。

建武帝一向冷峻的面上不由带上一抹笑,时不时的迎合姜太后点点头,或者夸赞一下伺候的宫女内侍。

内殿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顿时一松,远远看去,这天下最为尊贵的母子之间看着倒也颇为亲厚。

原本守在殿前的两名宫女,紧张的快要喘不上气来,此时听得内殿传来的声响也不由偷偷呼出了一口气。

姜太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眉眼间闪过一抹疲态。

建武帝的目光不由一凝,搁在矮几上的手微微握了握,这才微微探身关切的问,“母后可是有哪里不适?儿臣这就宣太医过来。”

他说完不等姜太后答话,径直吩咐杜远,“你亲自去请了周院正过来,让今儿留守的几位太医都一起过来给太后瞧瞧……”

姜太后抬头,摆了摆手,“何必劳师动众的……我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今儿气的早了些,人有些乏了,歇一会儿就好了。”

“母后怎得如此说,何来的劳师动众,这宫中的太医本就是为了照料母后的凤体……”建武帝说着对杜远一挥手,“还不快去!”

杜远忙应声,快步退了出去。

姜太后见此,也只得随他去了。

建武帝却是微微挪了一下坐姿,整个人显得比先前更加放松了些,“就算是母后凤体没有大碍,也只当是请个平安脉……

“往年母后在普济寺,虽说有一心大师在,但儿臣这心里总是时时记挂在心。等周院正他们给您诊过平安脉,儿臣这心里也能安下心来。

不然就是在前头处理朝政之时,这心也始终牵挂在母后您这头。”

姜太后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自幼善武的小儿子,还极为善口才,只是不知他这口才是天赋异禀呢?还是这些年与朝中的文武百官们磨练出来的。

姜太后闻言却也未打断他的话,任由他倾诉孝子的一片心意。

等朱嬷嬷送了茶水上来。

她端起一杯,径自啜饮了一口。

建武帝便也停了话头,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

“今儿母后召见了靖远侯府的老夫人,想必是说了不少的贴己话吧?”建武帝一边端详着茶盏上的寿字文样,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姜太后许是早已想到他会如此问,手上拨茶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只淡淡应了一声,“多年未见,一时倒也不知从何说起,也不过是拉了几句家常罢了。”

建武帝一把把茶盏放到矮几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姜太后,“母后与裴老夫人乃是闺中密友,情分不必寻常,这么多年未见,可有聊些旁的?”

第七十章 交锋

姜太后也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与建武帝对视,“皇上到底想问什么?”

建武帝与姜太后对视片刻,一时间,一股无形的张力在母子间蔓延开来。

姜太后的搁在膝上的手不由轻轻颤了起来。

建武帝原本面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渐渐消弭干净。

就在姜太后整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的轻颤之时,原本束手站在她后侧足有五尺的聂名,却是抬脚往她身边走了两步。

姜太后顿觉一股暖流自身后传来,原本有些微弯的脊梁,也不由慢慢挺直了起来。

建武帝微微抬眼,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陡然迸发出两道精光。

他的视线在面无表情的聂名身上打了个转,便突然收了身上的气势,微微挑了一下浓眉,“既然母后说只是聊了几句家常,那日后就常召了裴老夫人进宫陪您说话就是。”

“若是能得了您老人家的欢心,儿臣也好再恩赐靖远侯府的子弟一个出身。”建武帝说完,又看了一眼姜太后的脸色。

姜太后微微抬了抬头,面上已经不见丝毫笑意,“皇上不必如此,靖远侯府的老侯爷当初随着太祖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如今不也只是落得个驻守西山大营的差事。”

“他府中的其他子弟,如今品阶最高的不过做了个四品京官,其他的不是外放就是得了一些虚职而已,就算是皇上赏了,也不过是多一个虚职罢了,想来靖远侯府也不差这一个。”

建武帝面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他微微颔首,“母后说得是,这靖远侯府的老侯爷,当初随父皇打天下时,据说极为神勇,为咱们大梁江山立下了赫赫战功,不然当初父皇也不会赏他侯爵,……更何论还是世袭罔替的。

只是老侯爷到底已经年迈,再也比不得当年了,现如今更是旧伤缠身,只怕不及当年的半分神勇,儿臣……倒是想让他替我大梁驻守边关,无奈老侯爷几次请辞,也只能委屈他在西山大营呆着了。”

“都说这虎父无犬子,可惜靖远侯府满府的儿孙却是没有谁能继承老侯爷当初的英勇,如今倒是想要靠着读书科举谋出生的子弟更多些……”

建武帝说着,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渐渐缓和下来,面上也不由带上一抹怅惘之色。

姜太后却只是微微垂下眼睑,手上更是不知何时已经拨起一串紫檀木的佛珠。

建武帝在她手上飞快拨动的佛珠上停留了一瞬,先前的那抹神色收起,嘴角却是微微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原本站立在姜太后身后的聂名,却是微微睁开眼,正好瞥见建武帝面上的神情,眼里有暗芒一闪而过。

屋内正有些僵持不下,杜远正好带了一众太医过来。

为首的周如晦见殿内如此情形,心里不由暗自叫苦不迭。

建武帝性情本就暴戾,此时分明与姜太后之间起了争执,可偏偏眼前这两人,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却是一个也得罪不起,说不得一个应对不好,今儿这条老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第七十一章 诊脉

他想到家中已经年迈的老母,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小孙子,也只能祈祷万一待会儿一不小心触怒了圣颜,不要牵累了一家老小才好。

周如晦心中一边暗自嘀咕,一边颤巍巍的带着太医院一众太医给建武帝和姜太后见礼。

建武帝神色如常的伸手,“都起来吧。”

他抬手一指周如晦,“你是太医院院正,医术自来出众,朕对你素来也颇多倚重。

如今太后回宫已有数日,今儿你们好生给太后诊脉,若是太后凤体有哪里欠安,你不得有丝毫隐瞒,需得据实已告。”

周如晦刚刚直起的腰杆,又忙往下一弯,“臣自当如实回禀。”

建武帝没再多言,重又收回手臂,闲适的搁在矮几上,目光却是看着周如晦几人动作。

周如晦亲自上前,请姜太后伸出手,他又拿出脉枕放在矮几上,示意姜太后把手放在上面,这才凝神细细把起脉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示意姜太后换另一只手,如此又是一盏茶功夫,他这才微微欠身,退后一步,伸手招过另外一名太医,示意他上前继续把脉。

等几个太医相继把完脉,几人这才走至一旁轻声商议了几句。

又是一刻钟过去,周如晦这才上前两步,躬身小心回禀道,“回皇上,刚刚臣下几人俱已给太后娘娘诊过脉,娘娘凤体除了有些郁结于心以外,一切尚好,其他并无不妥…………”

建武帝的目光在姜太后身上停了一瞬,便抬手打断周如晦的话,“既如此,你速速开了方子过来,以后每日你亲自来给太后诊脉,务必让太后凤体尽快康复。”

“是,臣这就开了方子来。”周如晦忙躬身应是,见建武帝没有旁的嘱咐,便快步走至一旁宫女铺开的文房四宝跟前,很快便开好一张药方。

他又亲自捧着药方送与杜远面前,等给建武帝过目之后,这才把药方递给一旁的朱嬷嬷去抓药。

“好了,你们都先退下去吧。”

周如晦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带着一众太医退了出去。

待出了内殿,他不由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走在他身后的一太医见了,不由掏出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院正今儿为何会如此……紧张?”

周如晦接过他递来的帕子,直接擦了两下脖子上的汗,这才一把把帕子丢给那太医,左右看了看,见已经从主殿出来了,前后宫女离得甚远,这才压低声音道,“你们还当这宫里是从前哪?”

见几人俱是目光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己,周如晦想着他们都是建武帝登基后,才进的太医院,一时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情有可原。

只是这里面的一些密辛他却也不便多说,皱了皱眉也只得提点了一句,“日后都把眼睛放亮堂点,少看少听少说话,如今这宫里不比从前,特别是这寿安宫的这一位,一定要小心伺候着。”

几人见他说得慎重,一时虽不明白周如晦如此说的原因,但他为人一向小心谨慎惯了,能如此提点,众人还是纷纷点头应是。

第七十二章 遇见

而且整个太医院谁人不知,周院正的胆子比那鼠胆大不了多少。

虽说有时难免让人在背后偷笑两声,但是他能在宫中平安混迹近二十年,想来这胆子小有时也就未必是件坏事。

他如此叮嘱必定是有他的道理,几人如此想,便也冲周如晦微微一拱手,以示谢意。

…………

寿安宫内等周如晦几人退下,屋内重又恢复一片寂静。

建武帝接连用了两盏茶,也不见姜太后搭理自己,心中也颇觉无趣。

几次想要提起话头,都被姜太后不冷不淡的应付了。

他心里也不由渐渐有了一丝恼意,只是目光在姜太后一直拨动的佛珠上停留了一瞬,又勉强压下心头的火气。

“既然母后要礼佛,儿臣今儿就不多叨扰了。”建武帝坐了半晌,也颇觉有些悻悻然,他一甩衣袍,便直接站起身来。

哪知他等了半天,也未见姜太后答话,这寿安宫内伺候的宫女内侍更是个个如锯嘴葫芦一般,俱是一声不吭。

“哼……”建武帝忍不住冷哼一声,一甩衣袖便大踏步离去。

杜远忙带着一众小内侍跟了上去。

姜太后听见这动静却是头也未抬,径自拨弄着手上的佛珠。

朱嬷嬷正抓了药过来,一见建武帝板着脸,脚步匆匆的自内殿出来,也顾不得旁的,忙对着建武帝微微一躬身,就快步进了内殿,生怕建武帝把姜太后气出个好歹来。

…………

这边建武帝刚刚出了寿安宫,远远就见一少年自一侧月洞门那边的甬道过来。

他不由停下上御撵的脚步,微微眯起眼看了过去。

那少年手里正提着一个半大的竹筐,里面装了大半篓子的玉兰花,想来是从寿安宫后面的小花园内采摘而来。

毕竟整个皇宫内,也就只得寿安宫后面的那个小花园内栽有玉兰树。

“赵睿?!”建武帝见他少年目不斜视径直往寿安宫去,好似没有看到自己这边一群人,眼里闪过一抹凌厉,扬声唤了一声。

那被唤赵睿的少年顿时脚步一顿,抬头看了过来,他那微微有些上扬的浓眉斜飞入鬓,配上原本就白皙俊秀的五官,越发显得俊美异常。

建武帝的眸子里快速闪过一抹惊讶,好似透过眼前这张脸,看到曾经那个如皎皎明月一般的男子。

“赵睿见过皇上。”

不知何时,赵睿已走至身前,微微躬身见礼。

建武帝有些飘远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片刻之后才开口,“平身吧。”

赵睿直起身,微微一抬眼就与建武帝的目光相对。

建武帝有些凌厉的目光对上赵睿那淡然无波的眼神,不知怎的,心里原本还残留的一丝怒火如遇上冰水一般,顿时熄了个干净。

建武帝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打量赵睿,这才发觉眼前这少年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其实长得并不太像,赵睿其实……更像他的母亲嘉怡郡主。

建武帝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才淡淡开口,“朕不是让你随同弘毅他们一道去国子监听学吗?你怎的在此地?”

第七十三章 温和

赵睿面上的神情依然是一片淡薄,嗓音里还带着少年人那有些独特的暗哑,“太后娘娘让臣休整几日再过去。”

“哦?”建武帝闻言,微微挑了挑眉,“既是太后嘱咐,那你就过了这旬,下旬再去。”

“是。”赵睿抱拳应了一声。

建武帝见他态度恭谨,心情不由好了一些,视线再次在他面上扫过,微微停留了一瞬,这才继续道,“工部的人已经开始着手修缮靖阳王府,想来不日就能居住。

你既没去国子监,这几天也不要到处乱跑,多回王府看看,若是还有什么缺的,只管来找朕。”

站在一旁的杜远,被建武帝和善的语气惊得微微张大了嘴,他不由偷偷抬眼打量了一眼,眼前这长身玉立的少年。

见他只是照例抱拳应了一声是,便又不再言语。

建武帝却好似对他这样的态度颇为受用,面上的神色越发和缓。

“你母亲是朕的义姐,朕也算得上是你的舅舅,日后没有外人在场,便只按家礼即可。”

这下子不说一旁的杜远惊得差点儿掉了下巴,就连微微垂眸的赵睿也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太后没有与你说起你母亲的事?”建武帝说到这里,面上不由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他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踱了几步,抬头看向远处的虚空,原本凌厉的眉眼渐渐柔和下来。

“记得……当年朕还很小的时候,母后一心要打理宫中琐事,并不能时时照料我,几个皇姐又俱已出嫁,每日身边除了伺候的宫人,也就只得你母亲能时常陪伴我……”

“你母亲自小性子温婉和善,待人极好,并且她还聪慧过人,不但能熟读经史子集,许多事情都有她独到的见解。

我记得当年就连父皇也时常夸赞于她,说她是难得一见的惊才绝艳之辈,还曾说过,你母亲若是身为男儿身,可堪当宰辅。

母后虽说只是收她为义女,待她却爱若掌珠一般……后来朕到了三岁时便是她给朕启蒙,若不是朕生来喜武,说不得后来……”

建武帝说到这里,话音不由一顿,眼里闪过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

他微微闭眼沉吟了片刻,这才转过身,看向一旁的赵睿,“如今你都已经长这般大,若是你母亲还在,想必见了也很欢喜。”

赵睿微微垂下的眼眸里,不知何时原本淡漠如海的眸子,此时却隐隐蕴藏着一股风暴。

他轻轻合上眼睑,片刻后再次睁开眼眸,眼眸里重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那边建武帝并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感觉手下肩膀猛地一僵,他面上的神情也不由一顿,随即又用力拍了几下,语带赞许的道,“好小子,倒是长得结实,看来武艺也学得不差?”

“只略略学了一点儿皮毛而已。”赵睿照例垂眸淡淡作答。

“好!好!好!……习武好,不像弘毅那几个小子,自来惯会躲懒,吃不得习武的苦,倒是一点儿也不似朕年少之时……”建武帝还待再说几句,那边却有一内侍脚步匆匆而来。

第七十四章 往昔

几人俱抬头看去。

那小内侍是在御书房伺候的,此时这般匆匆寻过来,想必是前头发生了什么事。

杜远一见便知有事,忙上前几步,待那小内侍到了跟前,这才气喘吁吁的小声回禀了几句。

杜远眉头微微一皱,便又回到建武帝身侧,细细耳语一番。

建武帝面上的神色顿时一肃,眼里闪过一抹凌厉,“回御书房。”

杜远忙伺候他上了御撵。

建武帝却又突然回头看了赵睿一眼,眼神里的那抹凌厉还未完全褪去,语气却很是温和,“你以后也跟弘毅他们一道跟着骑射师父习武吧,那些师父都是朕亲自挑选出来的,个个俱是武艺高强之辈。”

“多谢皇上恩典。”赵睿面上并没有突然得此殊荣的惊喜,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建武帝却觉得他这般正是不卑不亢,眼里闪过一抹赞赏,这才轻轻一摆手,杜远忙扬声道,“起驾!”

赵睿抬起头,看着浩浩荡荡远去的御撵,垂在身侧的左手缓缓握紧成拳,直至发出一阵骨骼摩擦的声响,他才又慢慢松开。

他看了一眼放在身侧的那筐玉兰花,慢慢弯下腰来,拿起一朵细细端详。

他母妃是极为喜欢玉兰花的。

这寿安宫小花园内的玉兰树当初就是母妃亲手栽种,父王后来不但在晋阳王府的花园内栽种了一片玉兰树,就连主院的庭院里面也移栽了几株。

他至今还记得小时候每当玉兰花开的时候,母妃就会让人摘了玉兰花,亲手给他和父王做玉兰花饼……

后来每每午夜梦回间,他好像还记得玉兰花饼香甜的味道。

只是,如今寿安宫的玉兰树尚在,每年春来照样花开花谢……

可是给他做玉兰花饼的母妃已不在,带着他到树梢上采摘玉兰花的父王也早已不在,就连靖阳王府的玉兰树也不在了……

他缓缓直起身,提起那筐玉兰花,转身看了一眼寿安宫朱红色的大门,微微垂下眼睑,便又转身离去。

…………

从宫中回来,裴老夫人就病了,这一病好似连着她以前的一些旧疾都跟着一起发作,人直接就起不了身。

这下子不说把裴嬷嬷这些近身伺候的吓得够呛,就连苏氏几人也着了慌,接连请了不少京中有名望的大夫,后来还是老侯爷亲自发话,请了宫中的御医过来,人才渐渐好转起来。

谢静悦这些时日也跟着衣不解带的在裴老夫人床前侍疾,原本前些时日刚刚养回来的一些肉,转眼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

裴嬷嬷见裴老夫人睡得安稳了些,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太医说了,等这副药用完,老夫人的身子就能大好了。”

她说完回头,见谢静悦还捧着那本医书,细细翻阅,便把一旁炉上一直温在的炖汤舀了一些端到谢静悦跟前,“小姐,您可不能再这般熬下去了,不然等老夫人醒来,定要责怪奴婢们没能伺候好您……您用了这碗汤,就回去歇上一日可好?”

第七十五章 病愈

谢静悦抬起头,看着裴嬷嬷脸上明显的疲态,勉强牵了牵嘴角,她合上手中看了一半的医书,伸手接过汤碗,“嬷嬷也去歇一会儿吧,这边有翡翠她们伺候也是一样。”

“老奴待会儿就去。”裴嬷嬷见她慢慢饮了汤,面上这才带上一抹笑,“小姐就该这般听话才好。”

她伸手替谢静悦理了理丫髻,见她瘦得尖尖的下巴,心里不由得一阵心疼,好歹也是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见她这般孝顺裴老夫人,心里也不由的越发熨贴,“这边有人守着呢,小姐还是先回去吧。”

谢静悦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安睡的裴老夫人,也不再坚持,“那嬷嬷等下关照好翡翠她们,细心照料,若是有什么事,不拘什么时辰,只管去得月阁寻我。”

裴嬷嬷连忙应声,她伸手扶着谢静悦正要出了内室,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内室的帘子被打起,老靖远候周敬便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

他一见谢静悦,原本严肃的神情也不由和缓下来,伸手抚了一把已经半白的胡须,“悦儿也在,你外祖母如何了?可好些了?”

谢静悦忙上前见过礼,“见过外祖父,外祖母她已经服完药睡下了,这两日渐渐止了咳,眼看着就要大好了。”

周敬轻轻颔首,见谢静悦面色不太好看,再看看她握在手上的书册,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性情着实淳善,不怪老妻偏疼她这些年。

“回去歇着吧,你还是个孩子,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可别熬坏了身子。”周敬虽是武将出身,但是性子却严谨板正,向来对家中小辈严厉,很少有如此和颜悦色的时候。

谢静悦虽自幼在裴老夫人跟前长大,但因周敬常驻守西山大营的缘故,祖孙并不能时常见面,心中对这外祖父历来也是敬畏居多,此时见他声音和缓,便也少了以往的惧怕,抬头看了一眼周敬。

这一细看之下才发觉,原本高大威武的外祖父,不知何时也已经渐渐年迈,须发俱已花白,原本挺直的脊梁竟也渐渐佝偻。

她唇角翕翕半晌,也只得小声宽慰了一句,“外祖母已无大碍,外祖父也须当保重身子才是。”

“嗯,去吧。”周敬颔首,便径自绕过屏风往里间去了。

裴嬷嬷给谢静悦使一眼色,便跟着进去伺候了。

谢静悦看了屏风一眼,握了握手中的医书,这才抬脚出了内室。

…………

等裴老夫人真正好起来,能在院内走几圈的时候,谢静悦已经脱了夹袄,换上了轻薄的春衫。

她一边扶着裴老夫人在院内散步,一边指着一旁开得正艳的一株牡丹,“这株是花婆子昨儿才送过来的,我见它这花颜色好,便给您摆在这里,这样您每日出来走两圈,也能顺带看上两眼。”

裴老夫人看了一眼院内高高低低摆了一溜的花盆,不由失笑出声,“你这是把温室的花都搬到我这边来了吧?”

第七十六章 孝心

谢静悦抱着她的手臂轻轻摇了摇,“这花开了本就是给咱们赏着玩儿的,摆在您这院子里,不只是您,便是我和表姐她们也能跟着一饱眼福不是?”

“你呀……”裴老夫人满脸宠溺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今儿穿了一身湖蓝色的春裳,站在自己身畔,俏生生的很是娇憨可爱。

她伸手拂过谢静悦耳畔的一缕青丝,语带感慨的道,“咱们悦姐儿也已经是大姑娘了,还记得你小小软软的一团儿……”

谢静悦见她说着说着,面上就带起一抹伤感,知道她这是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不由想起前几日太医的叮嘱,裴老夫人此次大病一场,实属心绪不宁,情绪波动太大,加之之前的风寒一直未能痊愈,外病内患之下这才引发了旧疾。

眼下虽说外病已渐愈,病根却未除,需得平心静气的好好养上一些时日,才能着手去了这病根。

她忙插科打诨的说了些旁得话题,重又把裴老夫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裴老夫人见她歪着脑袋努力想一些笑话讲给自己听,逗弄自己开心的小模样,原有的一点伤感也不由渐渐消散,心里几乎软得能滴出水来。

这小小的一个人儿,明明什么事都不知道,却也要跟着自己烦心。

罢了罢了,既然上次的打算行不通,那就还照着从前这般就是,她虽已年迈,好歹还能活个几年,给这孩子找个好的归宿,也算对得起她娘的托付。

她想到这里,就问侯在一旁的裴嬷嬷,“这几日怎么不见锦哥儿过来?可是先生的课业又加重了?”

裴嬷嬷笑着回话,“这事老奴倒是听到点风声……”

“你也学会在我跟前卖关子了,还不快说!”裴老夫人笑着嗔怪道。

“老奴岂敢。”裴嬷嬷忙把前两日听到的消息一一道来,“七少爷前些时日见您一病不起,在佛祖面前许了愿,只要您病好,他就抄九十九本法华经供奉给佛祖,自从您能起身,七少爷就一直在书房潜心抄写经书,一直未出门,听说就连前两日郑家的二少爷还有袁家的几位少爷一起来邀七少爷去诗社,也一律被婉拒了。”

听得裴嬷嬷一席话,裴老夫人面上的笑意止不住的溢了出来,“这孩子往日虽跳脱了些,其实最为心善不过,这次也算是为了我老婆子受了这场罪,你去,把我那匣子里收着的几锭徽墨给他送过去。”

裴嬷嬷忙笑着应是。

一旁谢静悦的眉头却是不由微微皱了起来,梦里的她虽是不常外出,但是郑家和袁家的名头却也是知道的,这两家一是这京城里的勋贵世家,一是传承百年的书香门第,都是这京城里的一流世家。

原本文武殊途,两家的小辈应该不会常往来才是,偏偏这郑家的二少爷不知因何,打小就弃武从文,小小年纪就在这京城中传出才名,这些年随着年纪渐长,跟京城一些才名远播的世家少爷交好,据说还得了“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美名。

第七十七章 探因

往日里周如锦虽也在同年人中小有才名,但是想与这两位相交,按照周家如今情形,委实有点高襻不上。

这次这两家的少爷竟然愿意主动前来结交,想必与前些时日太后的召见不无关系。

听说外祖父已经接连几日被建武帝宣召进御书房议事,这在众人眼里,只怕就是周家重获圣眷的信号。

想到这里,谢静悦的眉头不由越发皱紧了些。

她虽不知当日太后与裴老夫人具体谈了些什么,但是裴老夫人回来后大病一场,显然与太后之间必定有某种关联。

只是她所知道的事情甚少,这才没法知道这其中的关节。

她抬眼打量了一下裴老夫人,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打探一下,裴老夫人却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目光正好与她对上。

“怎么了?”裴老夫人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有些失笑,“在外祖母这儿还有什么话不敢说的?”

“太后上次可是提了什么让您为难的事?”看着裴老夫人越发慈爱的目光,谢静悦的话不由脱口而出。

这孩子为何会这般问,难不成有谁想要借这孩子的嘴来打探这件事?

裴老夫人的神色为之一顿,复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谢静悦面上的神情,见她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眸里除了一丝担忧以外,还潜藏着丝丝忐忑,心里的疑虑顿时被打消,自己养大孩子是什么性情自己清楚。

虽说这些时日看着长大懂事了些,到底还只是个孩子罢了,什么事都在这脸上摆着呢。

她不由伸手摸了摸谢静悦的头,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说不出是欣慰多一些,还是失望更多些,“没什么事,不过是多年未见,叙些家常罢了。”

“我这病跟这没关系,你不要担心。”裴老夫人笑着牵起她的小手,“不过是先前的风寒没好利索,这猛得一见旧人,心里太过高兴,又受了寒,这才一下没扛住,让你们平白跟着操了这份心。”

谢静悦微微垂下头,看着被裴老夫人牵住的手,眼里隐藏的情绪这才慢慢蔓延开来。

裴老夫人所说的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至于她不愿意说得那些,只怕自己再问她也不会说,原因她大致也能猜得到一些,无非就是自己年纪太小,又没经过什么事,就算是告诉自己,也不过是平白多一个担心的人。

可是自己就算是说能帮着出些主意,又要怎么解释自己突然会的这些呢?

难不成把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裴老夫人吗?

不,直觉告诉她梦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她最好牢牢守住这个秘密。

看,自己对外祖母也不是无话不说,也有了不愿意说的秘密,那么又怎能要求外祖母什么事情都跟自己说呢?

她心里一边暗暗自责,一边抬头看向裴老夫人,“既然如此,您得好好喝药,什么事都不要管了,只管用心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好,好,好,都听我们悦姐儿的……”裴老夫人笑眯眯的应。

第七十八章 怦然

祖孙二人正其乐融融的围着一株牡丹点评。

裴嬷嬷却带着一锦衣华服的少年进了院子。

祖孙二人同时抬头去看,就见那少年正是先前裴老夫人口中的锦哥儿,靖远侯府的长房嫡出七少爷周怀锦。

周怀锦紧走几步,上前给裴老夫人见礼,“祖母安好,孙儿给您请安。”

裴老夫人忙伸手把他扶了起来,“好好好,外面地上凉,你快起来……”

周怀锦也不坚持,顺势起身。

原本避开几步的谢静悦此时也上前给周怀锦见礼,“见过七表哥。”

周怀锦忙还礼,“表妹多礼。”

裴老夫人看着眼前一对如金童玉女一般的人儿,不由笑眯了眼,伸手对裴嬷嬷招招手。

待她近前,轻声耳语一番。

裴嬷嬷看了一眼眼前这对表兄妹,轻轻颔首,这才抿嘴笑着退了下去。

“你们都过来。”裴老夫人对着两人招招手。

谢静悦和周怀锦忙上前,一左一右掺扶着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心头的一块大石落定,“今儿你们俩都留在这边用饭,我让裴嬷嬷去小厨房说一声,做两道你们喜欢的菜。”

谢静悦见裴老夫人高兴,自是不会少了她的兴致,笑着颔首,“还要做外祖母您最喜欢的芋奶羹。”

裴老夫人这几年牙口日渐不好,就爱用些软烂适口的饭食。

谢静悦一说起芋奶羹,裴老夫人面上的笑容越发慈爱了起来,“你这孩子真正是可人疼,难为你还记得这些。”

“呵呵……”

一旁的周怀锦看着冲裴老夫人笑得一脸灿烂的谢静悦,不知为何原本口齿也算伶俐的他竟是讷讷不能言。

他目光在谢静悦面上停留了片刻,谢静悦若有所觉,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白玉一般的面颊上,一双清澈的水眸此时已经弯成了月牙儿,让人见了就忍不住也跟着心情飞扬。

周怀锦只觉心头如小鹿乱撞,一颗心仿佛不受自己控制般,在胸膛内竟自乱跳个不停。

他忍不住嘴角上扬,想要回对方一个笑脸,谁知谢静悦已经回头,轻轻踮起脚尖,对裴老夫人轻声耳语了几句。

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裴老夫人哈哈大笑起来。

周怀锦跟着微笑起来,一双星眸中也跟着染上几许笑意。

他一边听着谢静悦与裴老夫人说笑,一边时不时的偷偷打量谢静悦一眼,不知何时白皙一般的耳垂已经悄然爬上一抹绯色。

…………

自从那次裴老夫人送了周怀锦一些徽墨之后,周怀锦来荣安堂的次数越来越多。

就连裴嬷嬷也忍不住笑着跟裴老夫人打趣了一句,“看来您的东西就是金贵,我们七少爷这半个月除了去先生那边,其他时间尽是来陪您了。”

裴老夫人笑着啐她一口,“敢情那孩子昨儿孝顺你的那些膏药打量我没瞧见那?”

“哎哟我的老夫人,这都被您知道了?”裴嬷嬷佯装害怕的跟裴老夫人逗趣儿。

第七十九章 为难

“要说我们七少爷就是有心,知道老奴有这老寒腿的毛病,不知打哪儿寻了那膏药来,老奴昨晚上用了一帖,今儿这腿脚就利索多了……”

这边主仆二人正在说笑,外面就传来小丫鬟的通传声,“七少爷来了。”

裴老夫人和裴嬷嬷忍不住对视一眼,俱是忍不住抿了嘴笑了起来。

“这孩子……”

周怀锦已经快步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食盒,“孙儿见过祖母……”

不待他行完礼,裴老夫人就让裴嬷嬷扶他起身。

“祖母,这是杏花坊刚出的点心,最是软糯香甜,孙儿一下学就去买,足足等了两刻钟才买到,您快尝尝,还是热乎的。”

周怀锦把那食盒摆到罗汉床上的矮几上,就要伸手揭开食盒盖子。

裴老夫人听他如此说,再见他鼻尖上隐隐渗出几颗晶莹的汗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孩子只怕一进府,就提着食盒往这边跑,不然就这天气也不至于就叫他热成这般。

“快别忙活了,赶紧坐下歇歇,快,你们赶紧的打了水……”裴老夫人忙让人打了热水过来伺候周怀锦梳洗一番。

裴嬷嬷也把点心取了出来,拿碟子一一装了摆在裴老夫人身侧的小几上,又给周怀锦沏了一杯他最喜欢的春茶,这才束手退到一旁。

周怀锦伸手理了理腰侧挂着的一块玉佩,那玉佩乃是由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雕成,通体莹白圆润,在他白皙修长的指间,越发显得油润光泽。

他直接坐到裴老夫人下首的绣墩上,亲自提箸夹了一块点心放在裴老夫人面前的碟子里,“您快尝尝。”

那点心滢白如玉,一个个只得酒盅大小,裴老夫人用了一块点心,味道果真如周怀锦说得那般,细腻绵软。

她笑着放下手上的玉箸,“这点心味道当真不错,你也用一些罢。”

“孙儿不饿,倒是……”周怀锦左右看了看,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开口询问,“今儿怎么不见表妹?”

裴老夫人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向周怀锦,意有所指的道,“你表妹每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能时时在我身边,再说,如今你们年纪也渐长,总这般时时见面也于礼不合,你表妹是女儿家,这名声是顶顶要紧的,日后还是要避嫌的好。”

周怀锦闻言忙抬头看向裴老夫人,“可是我……表妹……我们……”

他心中有些焦急,一时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吭哧半天最终在裴老夫人的目光注视下,渐渐低下头来,心中茫然又有些无措。

最后枯坐半晌,只得寻了一事由辞了裴老夫人。

目送他出了荣安堂,裴老夫人的目光中隐含一丝复杂的情绪,说不出是失望多一些还是可惜更多一些。

半晌,她微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起身去了一旁的小佛堂。

裴嬷嬷待她诵完一遍经,这才伸手搀扶她起身,“您今儿这般待七少爷又是为何?您不是想要……”

第八十章 避嫌

“这事单凭我想又有何用?老大的事不就是个教训?”裴老夫人说到这里不由又叹息一声,“苏氏视锦哥儿如眼珠子一般,虽说我不喜她,但是这件事总不能越了她去,不然日后悦姐儿该如何在她手底下过活?可是如今你看锦哥儿行事还是一团孩子气,心中并没有任何章程,此事只怕……唉……”

裴老夫人摩挲着手上的佛珠,“先前也是我太心急了,若是一味让他们表兄妹这般相处,日后这门亲事不成,岂不是害得两个孩子……”

裴嬷嬷一时也没甚好主意,只能跟着叹息一声。

………

“小姐,您今儿不去荣安堂吗?”南风见谢静悦半倚在临窗炕上的径自翻阅着医书,半天也没动一下地方,便走至她身旁,轻声提醒了一句。

谢静悦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外面正是春光明媚之时,她此时却是没了欣赏美景的心思。

若说一开始她的心思因为担忧裴老夫人的身体,而无暇他顾。

那么接下来的这些天,几乎日日都会在荣安堂见到周怀锦,她就算是再迟钝也感觉的了异样。

更何况,周怀锦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郎,自小在这锦绣膏粱中长大,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心思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般,所有的心思都摆在脸上,压根就不懂得掩藏。

只是反复经历梦中情景的谢静悦,如今对于这样的周怀锦却是避之不及的,对他这样浅薄的感情更是敬谢不敏。

她虽不恨周怀锦后来毁诺娶了别人,但是对自己落为靖远侯府中众人眼中的笑柄时,周怀锦的懦弱不做为,她也不是丝毫不怨的。

只不过如今两人之间尚未有所交集,她也不能把梦境中的过错都推在周怀锦身上,如今也只是想要离对方远远的罢了。

而且,以她对苏氏的了解,对方一旦知道周怀锦如今的心思,只怕就会有所行动。

她虽不惧苏氏的手段,却也不想沾惹这样的麻烦,她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想到这里,转身叫过正在一旁帮她整理书册的采薇,轻声吩咐了几句。

不顾采薇诧异的目光,谢静悦摆了摆手,“去吧。”

采薇却是嘴唇翕翕了片刻,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她见自家小姐的目光重又回到手中的书册上,也只得转身进了内室,不过片刻又匆匆回转,径自出了得月阁。

…………

“锦儿呢?又去荣安堂了?”苏氏一边拿起一支刚刚新打的金步摇对着镜子在鬓边比划,一边有些漫不经心的问站在她身后举着镜子的春嬷嬷。

春嬷嬷一边在镜中偷偷觑她的神色,一边回道,“说是买了点心给老夫人送过去了……”

“哼!”苏氏冷哼一声,把手中的步摇一把摔进妆奁中,“他倒是个孝顺的,我这亲娘养他这般大,还没得他半点孝心……”

春嬷嬷忙放下手中的镜子,上前把妆奁收拾放到一旁,免得待会儿苏氏压不住火,摔了这些贵重的首饰,事后还是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落埋怨。

第八十一章 怒火

“咱们七少爷最是孝顺不过,这还不都是夫人您教导有方。”春嬷嬷说着上前替苏氏按压起微微皱起的眉头,“这七少爷孝顺老夫人,不也是在替夫人您尽孝心,回头就是在老爷面前,老爷也得高看您几分……”

“有老爷在老夫人面前替您背书,您想要接婉如小姐回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苏氏被春嬷嬷按压的极为舒服,此时又得了她这番话,一直压在心头的一桩烦心事顿时有了解决之法,眉头不由越发舒展开来,“还是嬷嬷你最知我心意。”

“唉……”她忍不住叹息一声,“婉如那丫头也是被我宠坏了,如今你看这事弄得,少不得我还得继续伏低做小的给那边赔不是,不然这事儿只怕老太太那边轻易是翻不了篇的。”

春嬷嬷见她语气软和下来,忙跟着劝了一句,“夫人这般想就对了,如今那边风头正劲,夫人您犯不上跟那边较劲。倒是……这管家的差事您得要想法子收回来了。

不说别的,就只这二房已经跟着伸手了,四房的……虽说是庶出,可那金氏历来是个乖觉得的,在老夫人跟前一向说得上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得了老夫人的青眼,您要是不想法子收回管家的权力,跟着咱们的那些人只怕以后就难收回来了。”

苏氏原本正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珠串,闻言手上的动作不由一顿,轻轻掀起一边的眼皮,眼里闪过一抹怨毒的目光,“是谁在你耳边又嘀咕什么了?”

“……”春嬷嬷干笑两声,见苏氏面露不耐,也不敢再有所隐瞒,她四下里看了一边,见没有旁人。

又轻轻走到帘子边,伸出手指拨开一丝缝隙看了看外间,见丫鬟婆子们都离的有点远,并没有人敢来偷听,这才重又转了回来,见苏氏已经满脸的不耐,忙凑上前去,小声道,“还不是大厨房那边,刘婆子那几个,最近被打压的厉害,原本的差事都被夺了,全部换成了二房的人……而且……”

她说到这里,又偷觑了一下苏氏的面色,见她脸上已经阴得好似能滴出水来,下面的话倒是不敢再往下说了。

苏氏却是咬牙低喝了一声,“还不快说!”

“是是是……”春嬷嬷忙伏低身子,忙不迭的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儿的全部说了出来,“二房那边不但把厨房那块采买的换成了她们的人,听说还拿住了张家的短处……把前几年的一些老账都给翻了出来,那可是要命的东西,如今不只是张家的,还有刘家的,她们被夺了差事不但不敢声张,还得乖乖的听那边的话头行事,生怕叫那边不满意了,把这些账目摊开来,回头被赶出府去……”

“混账!”苏氏一声厉喝打断春嬷嬷絮絮叨叨的话头。

第八十二章 撞见

“好个钱美娥!往日跟在我身后就跟条哈巴狗似的整日讨巧卖乖,这才几日功夫,就敢要我的强了?哼!不给她几分颜色当我是那软柿子捏呢……”

苏氏一拂手,手边小几上的一尊美人瓶顿时滚落在地。

“噼……啪……”立时碎片四溅。

春嬷嬷被这声响吓得一个激灵,人顿时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把什么都说了,也不敢去看苏氏的面色,忙一下子跪伏在苏氏脚边,连连叩头请罪,“夫人快消消气,都是老奴口无遮拦,您快消消气,若是气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苏氏此时已经气得面色紫胀,胸口一阵激烈的起伏,抚在珠串上的手指下意识的一使劲,绳结顿时被扯断。

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由上好碧玺串成的珠串,一下子散落开来,那些被打磨得极为光滑圆润的珠子顿时散得四下里到处都是。

这碧玺珠串是苏氏的最为喜爱的珍宝之一,此时气恼之下,无意中毁了这珠串,心下顿时又添几分心疼气急,只觉事事都不如自己意,凡事都爱与自己做对。

怒火高涨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站起身来,伸手一拂衣袖,一旁摆着的一套官窑新出的粉彩瓷器顿时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摔了个粉碎。

春嬷嬷听见这番动静,吓得浑身直打颤,却也不敢上前去劝阻,原本侯在外间伺候的丫鬟婆子听见里间传出这声响,更是忙不迭纷纷做鸟兽散,生怕一个退的晚了些,再惹祸上身。

苏氏直至把手边的一应物什俱都摔了个干净,心头的火气这才消散了些。

她有些气喘吁吁的伸手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春嬷嬷,“你……给我去……”

内室帘子突然被打起,身着一身绯色朝服的靖远侯府世子周明忠突然走了进来。

“这……你……”

他正边走边伸手脱头上的七梁冠,却是没想到内室里是这番情景,不由微微拢起眉,停下脚步。

苏氏也没想到周明忠会在此时突然回来,刚刚也没听见外面的下人通传声,心里一边暗骂外间的下人没眼色,一边暗自着急眼前的事要怎么圆回去。

还跪在地上的春嬷嬷此时倒是冷静下来,忙不迭的起身,一边伸手拉了拉苏氏的衣袖,一边上前给周明忠请安赔罪,“今儿都是老奴的罪过,……毁了夫人最喜欢的那串碧玺珠串,这才……都是老奴该死……老奴这就来收拾……”

说完,她便开始收拾地上碎裂的瓷片,还不忘给苏氏使眼色。

苏氏此时也回过神来,一边伸手抚了抚心口,一边面色有些讪讪的看了周明忠一眼,“世子爷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都是这奴才今儿……”

周明忠径自脱了梁冠,面上的神色淡淡,一时让人瞧不出他心中所想。

苏氏面上更是不由有些尴尬,她自诩在周明忠面前一直端庄温婉惯了。

成亲二十多载,还从未在他面前有过如此失仪的举动,此时见周明忠不言不语,心中不由越发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第八十三章 圣眷

周明忠却好似没看到一旁一脸局促不安的苏氏一般,把手上的七梁冠放到一旁的高几上。

他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索性也不往里去,径直坐在最外边一张交椅上,“嬷嬷先别收拾了,下去吧,我有话跟你们夫人说。”

春嬷嬷神色一紧,老爷这是有要紧的事情要与夫人说?还是为了眼前这遭?

她心里一时没了主意,又不敢继续耽搁下去,只得跟苏氏交换了一下眼色,见苏氏轻轻颔首,这才心怀忐忑的退出了内室,小心翼翼的侯在外间。

周明忠抬眼打量了苏氏一眼,见她发髻有些松散,钗环也有些歪斜,面颊上还残留一丝余红,显然刚刚发过一顿脾气。

若是往常,他说不得还得好生询问一番,软语安慰几句。

只是如今朝中风云变幻,建武帝的心思更是叫人捉摸不透,他每日光是要应付外面的那些就已经精疲力尽。

回来再见眼前这乱糟糟的样子,心中也没了好气,口气隐含不耐,“今儿又是为了哪般?你如今好歹也是做祖母的人了,有什么了不得大事,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

说完也不等苏氏答话,又径直道,“今儿皇上召了我议事,这次……说不得真的要往上升一升……”

苏氏先是被他的话说出了火气,正准备诉说几句委屈,哪知话还未出口,就听得周明忠有可能要升官的话,顿时心头的郁气全消。

“哎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她眉开眼笑的上前询问,“老爷这是差事办的让圣上满意了?”

苏氏说完一拍手,“老爷在这指挥佥事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几年,如今总算是要挪一下位置了。”

她心里已经止不住的在想,老爷升迁,乃是喜事一桩,说什么她这次都要设宴请客。

正好顺便就把婉如那丫头接进府来。

一旁的周明忠面上的神色却是不见什么喜色,反倒添了几分若有所思。

自从太后召见裴老夫人之后,建武帝就对靖远侯府另眼相待起来。

不但一反常态的时常召靖远侯进宫议事,就连他这个渐渐泯于众人的靖远侯府世子在朝堂之上也接连被建武帝提及。

如今周家在朝中除了靖远侯偶尔奉召参加大朝会以外,也就他这个靖远侯府的世子立足在朝堂之上。

眼看着靖远侯府如今好似圣眷日隆,他身处漩涡之中,却是明显感觉到其中的诡异。

他虽不是顶顶精明能干之辈,好歹也被靖远侯耳提面令多年,多少知道在此时应当越发谨言慎行才是。

而且昨日靖远侯去西山大营之前又特意嘱咐过自己,这些时日需得小心当差,多看多听少言。

可是偏偏今日建武帝退朝后,又召了自己进御书房议事,当时朝上那些同僚看向自己的目光大多眼带艳羡,甚至有些还隐藏一些嫉妒。

可是谁又能想到建武帝把自己召过去,晾在御书房外就是近一个时辰呢?

第八十四章 升官

想到自己忐忑不安的站在日头下,等着建武帝发落的情形,到现在他的心都还有些七上八下的,一直晃悠落不到个实处。

无奈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哪里做错了,或是哪里应对不当,惹得建武帝不快。

就在自己以为今日就是被晾在御书房罚站之时,偏偏最后建武帝又召了自己上前说话。

先是追忆一番靖远侯当年随太祖征战之时的丰功伟绩,又肯定自己这些年兢兢业业的劳苦功高。

建武帝的这一席话让自己先前的猜测被推翻,不过他的心却是越发提起来了。

就在他心生忐忑之时,建武帝的又一席话砸的他脑袋直发晕,不但说要升任自己为五军都督的掌印都督之一。

就连已经外放十多年的三弟也即将要被调任回京。

虽然没有明说三弟回京后会任什么官职,只听建武帝那话音,不说会连升几阶,最起码也是平调,可这同阶的外官与京官他也不能相提并论不是?

就只自己即将升任的这个五军掌印都督,以往可都是建武帝的亲信能臣才能担任,自己一个京卫指挥使司下辖的四品指挥佥事竟然一举成为正一品的掌印都督之一。

这话若是放在昨日,换成任何人与他说,他也只会说对方是天方夜谭。

可是偏偏今日是建武帝亲口所说,他亲耳所闻,那可是金口玉言,又岂能做得了假,更何况当时还有随侍在一旁的杜大内侍。

当时杜大内侍面上的惊讶之情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这般细细想过一遍,他惊得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自己并没有会错意,建武帝当时那些话当真是要升自己的官……

说不得此时传旨的内侍已经在来靖远侯府的路上。

他想的这里,哪里还能坐不住,也顾不得去思量建武帝此举背后究竟有什么深意,忙急急起身,“快,让人快快备了香案,准备接旨。”

苏氏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闻言顿时又惊又喜的急急上前来,一把抓住周明忠的衣袖,鞋底踩上一块碎瓷片,此时也顾不得硌得慌,“……接……接什么旨?”

自打她嫁进靖远侯府,早先先帝在世时,靖远侯府还能时常得些赏赐,这圣旨每年倒也能接上那么一两次。

可自打建武帝登基后,也不知自家是哪里犯了忌讳,不说那些赏赐没了,圣旨更是一次也没见过,接待圣旨的那些规矩也不知道还记得多少。

原本靖远侯府的老管家前两年也被她以年迈为由荣养,现在的管家周礼是她这边人,为人处事倒是精明,只怕这样的差事还没经历过……

她一想到这里,也不由慌了神,“这……这要不要先禀了老夫人,让她帮着拿个章程?”

“这点事还要劳动她老人家,府中那些当差的不都是经事经老了的人吗?你不是常说周礼能堪大用吗?”

周明忠语气淡淡的反问她几句,就不再看她,径自挣脱衣袖,重新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朝服。

第八十五章 意外

他回头见苏氏还愣在原地,不由喝道,“还不快过来给我穿戴一下?”

“哦哦……”苏氏只得上前,一边心不在焉的给周明忠戴上头冠,一边心里思量着让谁去办这事才妥当。

手下一时没注意轻重,拉扯掉周明忠几根头发。

“嘶……”周明忠忍不住皱眉,“你如今是越发不用心了,伺候爷也如此没个轻重!”

苏氏一边连声赔不是,一边忙把周明忠伺候穿戴妥当。

等周明忠步履匆匆的出了内室,她急忙唤过春嬷嬷,把刚刚的事大略说了一遍,又忙吩咐道,“快让人去报了老夫人,你再让春芳去跟周礼交待一声,若是有什么不清楚,赶紧让他寻了世子爷身边的大友去……”

“哎哎……”春嬷嬷连声应答,脚步飞快的出去了。

………

裴老夫人接到消息之时,面色顿时严肃起来。

她一边飞快的转着手腕上的佛珠,一边在屋内来回踱步。

“去,让人把老大给我叫来。”她对裴嬷嬷摆了摆手,重又坐回软榻上。

裴嬷嬷忙吩咐侯在外间的丫鬟,那小丫鬟得了吩咐,忙不迭的去了。

只是这边主仆二人还没能等到周明忠,先前的小丫鬟又急匆匆的回转过来,一同前来的,还有前院一管事娘子。

裴嬷嬷一见这情形,就知道事情定是出了意外,忙上前几步,问那小丫鬟,“何事如此慌张?世子爷呢?”

还未等那小丫鬟回话,一同来的那管事娘子已经上前一步,笑着回道,“回嬷嬷的话,世子爷此时正在接待宫中前来传旨的内侍大人,还劳动嬷嬷回禀老夫人,前院正准备接旨,请老夫人移步过去……”

这管事娘子是管家周礼的一侄媳妇,大家都管她叫小周家的,往日里当差也算是个伶俐人。

这次主动前来报讯,无非是想在老夫人面前露露脸,见是裴嬷嬷问话,言语极为客气,还隐隐带上一丝奉承。

裴嬷嬷对小周家的奉承只做不见,却是对她回禀的消息有些惊讶。

怎么也没想到传旨的人会来的如此快。

还没等裴嬷嬷进去回禀,裴老夫人此时已经听见外间的动静。

她由大丫鬟采拂扶着出了内室,此时正好听到小周家的回禀,眉头却是越发皱紧了些。

裴嬷嬷一见裴老夫人已经听到这番话,忙上前道,“奴婢伺候您换身礼服……”

裴老夫人却是抬手打断裴嬷嬷的话,看向小周家那一脸掩饰不住喜色的道,“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吧。”

小周家的面上神色一顿,又忙弯下腰,语气越发恭敬的道,“禀老夫人,那传旨的内侍大人说是还有一道圣旨是给谢表小姐的,奴婢正要前去得月阁通传一声。”

这小周家的话音刚落,不说院中伺候的众人俱是惊讶莫名,就连裴老夫人的面色也越加莫测难辨。

裴老夫人伸手按了按胸口,此时就算是有什么事想要问周明忠也来不及了,只能先把宫中的来人打发了再说。

第八十六章 蜕变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通,好好儿的宫中又怎会给谢静悦下旨呢?

就是建武帝那边有什么举动,姜太后也应该会打发人给自己传个消息才是?

她一时难免想多了些,面上的神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裴嬷嬷见此,忙上前一步,提醒一声,“老夫人,前头可还等着呢。”

裴老夫人回神,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我这边有采拂她们,你去得月阁那边照料一下,她小孩子家家的,没经历过这些,可别失仪了。”

裴嬷嬷会意的点点头,就带着那管事婆子一道下去了。

………

得月阁内,得到消息的谢静悦整个人都有些懵,她一边任由着裴嬷嬷带着一众丫鬟伺候她穿衣打扮,一边仔细回想梦中的情景。

半晌之后,她有些无力的被采薇扶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再次肯定梦中并没有经历过这一遭。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梦中的那些并非完全是对的,或者说,那真的只是一场梦?

还是说自己上次进宫应对得当,得了姜太后的厚赏,避开了梦中的遭遇,也就改变了一些会发生的事,所以才有了今天这番变故?

那么自己梦中的那些事情还会发生吗?还是从此以后发生的一切都会跟梦中不一样呢?

那自己又应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一切呢?

裴嬷嬷见她不停的绞着手上的帕子,以为她是紧张的缘故,不由出言宽慰几句,“小姐不要担心,凡事都有老夫人呢……”

谢静悦此时还真没有心思来担忧接旨的事,并不是说她一点儿也不紧张。

而是她此时的大多数心神都在梦中与现实不一样的事情上,接旨一事与之相比,实在不足为惧。

果真这凡事就不能比较,一比较这在裴嬷嬷看来很是要紧的事情,在自己这里却变得微不足道。

她暗自在心中给自己鼓劲,就算是有了变故又如何,自己已经在梦中得到了这一辈子都会受用的教训。

就算是不能完全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那也已经比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幸运。

她低头看了一眼系在腰侧的白色玉珏,现在已经比梦中的情景好了太多不是。

就算是有什么变故,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了不得就是搭上自己这条小命,难不成还能比梦中的自己活得更惨不成?

想到这里,原本束缚在她身上的一层东西好似渐渐剥离开来。

她缓缓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情,这才抬头对裴嬷嬷微微一笑,“我一点儿不怕,再说凡事有外祖母在呢,我听她老人家的话就行。”

她抬眼看打量了一下镜中已经梳妆好的自己,微微挺直脊梁,这才满意的轻轻扯了一下嘴角,“嬷嬷,咱们可以走了吗?”

裴嬷嬷看着眼前笑得一脸温婉的少女,不由轻轻眨了眨眼,这才笑着颔首,“只怕老夫人已经等着了。”

谢静悦起身,当先一步就走了出去。

裴嬷嬷和采薇两人忙跟了上去。

第八十七章 恩赏

裴嬷嬷看着眼前脚步轻快的谢静悦,隐隐觉得眼前的少女似乎与往日又有了一些不同,那脊梁显得越发挺直,好似得月阁外那片苍劲挺拔的翠竹一般,任凭这世间的风吹雨打,都不能让她弯折一分。

她眼前好似又远远看见那抹娉婷袅娜却又矜贵优雅的身影,渐渐与眼前的少女重叠在一起。

都说女儿肖母,有些事难道真是冥冥中早已注定。

………

直至送走宫中前来传旨的内侍,靖远侯府的众人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谢静悦捧着属于自己的那道圣旨,静静立在一旁,微微低垂的眼睑上,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扇形的阴影,让人看不出眸中的丝毫情绪。

裴老夫人的身子微微颤了颤,耳畔那内侍阴柔尖利的声音好似还未消散,“……谢监事生平为大梁鞠躬而尽瘁,特追封谢监事为一等‘文正公’,体恤已故谢监事遗孤,年幼失怙,特赐谢氏静悦为‘清平’乡君……”

她一手用力握紧裴嬷嬷的手臂,目光在周明忠面上一扫而过,声音虽低却极稳,“悦丫头,咱们先回。”

谢静悦对上首的周明忠夫妇微微一福身,与一旁钱氏几人的目光一对上,后者忙不迭的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

谢静悦轻垂下眼睑,捧着圣旨跟在裴老夫人身侧。

苏氏原本掩饰不住喜意的面上顿时神情一滞,目光灼灼的盯着谢静悦双手捧着的圣旨上。

“哎……”苏氏张了张嘴,正想阻拦。

却被周明忠伸手拦了,“你先带人回去吧,我把圣旨供到祠堂,还得去寻父亲报喜。”

只他口中说着报喜,面上却是不带丝毫喜色,隐约还有一丝担忧。

他说完也不等苏氏回应,忙带着人,脚步匆匆的去了。

“哼!”苏氏气哼哼的一甩衣袖。

原本静静侯在一边春嬷嬷忙上前扶住她手臂,“夫人,您还得赶紧回去给几家报喜呢……”

她对一旁钱氏几人站立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苏氏不要在几人面前说出一些不好的话来。

回头若是传到老夫人和表小姐的耳朵里,自家夫人少不得又要吃些排揎。

如今她算是看明白了,裴老夫人可不是一般人,这不过是进了一趟宫,不说先前得了多少赏赐,就这连带的自家老爷还有这表小姐都得了这么大的厚赏。

虽说那圣旨里面究竟说了些啥,她也没完全明白,但也由此想见太后是极为看重裴老夫人的。

不然太后自打回宫后,第一召见的就是裴老夫人,而且这靖远侯府都多久没有接到这封赏的圣旨了。

今儿却是接连接了两道,连同追封的四姑爷,可是接连封赏了三人。

这得是多大的恩赐,而得到这些的,可都是因为裴老夫人之故。

自己回头还得多多劝解自家夫人,得常去老夫人院中走动走动。

不说旁的,只表小姐这外姓人都得了个乡君的封号。

那这嫡嫡亲的孙子孙女,说不得也能得个恩荫啥的。

第八十八章 心思

可这些还得仰仗裴老夫人不是,就这府中的孙子孙女可不少,可不只有自家夫人生养的这几个。

只怕二房和四房的此时都已经动了心思,自家夫人若是在此时再与谢表小姐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只怕正中某些人下怀。

这谢表小姐如今不但不能得罪,还得好生拉拢一番才是。

不说春嬷嬷这边心里做如何打算,又是怎么劝解苏氏。

只说谢静悦随同裴老夫人进了荣安堂,裴老夫人就对裴嬷嬷摆了摆手。

裴嬷嬷看了谢静悦一眼,这才带着一众伺候的人退了下去。

“来。”裴老夫人对谢静悦招招手。

谢静悦上前,扶着裴老夫人坐到临窗的炕上。

“今儿这事来的突然,难得你没慌了手脚,应对的极好!”

裴老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对她今儿接旨时不卑不亢的样子极为满意。

对比府中其他差不多年岁的几个姑娘家,只怕没有人会比她做得更好。

她暗叹一口气,这真是谁生养的孩子就像谁,小时还看不大出来,这开年大了一岁,又受了一番磨难,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

她说不出是欣慰多些,还是感慨更多一些,伸手替谢静悦理了理衣襟,垂眸看了那明黄的圣旨一眼,“此事虽来的突然,你也不要担心,只管回去好生呆着就是,回头我打听清楚了,再与你慢慢说,只……这圣旨得好生收着,回头得……供到谢家祠堂去。”

“都听您的。”谢静悦颔首,抬头对上裴老夫人的目光,“您也不要担心,这眼下看来……毕竟是好事不是?”

裴老夫人微微一愣,随即面上浮起一抹笑意,“你说的对,是我想岔了……”

不管建武帝这般做究竟是为何,最起码明面上是抬举了周家和谢家。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就算建武帝此时下一道申斥的圣旨,周家难道还能抗旨不成?

这两道圣旨,建武帝不管是看在姜太后的面上,还是真因为靖远侯当初立下的汗马功劳,至少是释放出了一丝善意。

不管这善意的真假,周家总还有周旋的余地不是吗?

裴老夫人面上的神情愈发慈和,“好孩子,难为你还想到这些,看来这些时日没少读书。”

谢静悦也不做辩解,只笑着道,“宫中这旨意虽来的突然了些,但此时想必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您也不要派人出去打听,说不得就有人……”

谢静悦话还没说完,裴嬷嬷就伸手撩了帘子,脚步有些匆忙的进来了。

祖孙二人俱是抬头看去。

裴嬷嬷三两步就走至两人跟前,“老夫人,小路子带了太后娘娘的口谕来……”

裴老夫人面上的神色顿时一紧,随即又不由看向谢静悦。

谢静悦目光不闪不避的与她对视,双方都好似从对方眼中看到什么,又同时移开视线。

裴嬷嬷正觉有些诧异。

裴老夫人已经开口,“快请进来!”

第八十九章 口谕

不过片刻功夫,小路子便由裴嬷嬷领了进来。

双方见过礼,小路子面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咱家今儿来是传太后娘娘口谕。”

裴老夫人扶着谢静悦站起身来,就要下跪听谕。

小路子忙伸手拦了,“老夫人坐着听便是,太后娘娘特意嘱咐过不必下跪。”

裴老夫人虽未坚持下跪,但也没重新落座,只带着谢静悦站立在一旁听谕。

“太后娘娘听闻皇上追封了已故谢监事,心中颇感欣慰,只是当初谢监事是为大梁南疆战乱奔波劳累所故,事后灵柩随同靖阳王的灵柩一起回京。

至今还停放在普济寺内,虽说这些年有僧人供奉香火,到底一直没能落叶归根,如今谢监事既已得封‘文正公’,也算是荣归故里。

太后已经向皇上请旨,特令普济寺做上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便可移柩回乡安葬。”

小路子说到这里,抬眼看了一下站立在裴老夫人身侧的谢静悦,“后日普济寺便设水陆道场,此次靖阳王府也会一同前往……谢小姐还请早做准备。”

谢静悦微微福身,算是谢过他提点。

小路子一甩拂尘,“咱家差事已毕,还得回宫交差,就不耽搁了。”

说着,抬步就要走。

裴嬷嬷忙上前,“路内侍用点茶水再回不迟。”

小路子摆摆手,继续往外走,裴嬷嬷忙上前,顺手一荷包就塞到小路子手中。

小路子面上神色丝毫不变,脚步却是慢了下来。

裴嬷嬷忙把人引到旁边的抱夏去了。

裴老夫人坐回炕上,伸手拍了拍身侧,示意谢静悦坐下,“看来太后的意思,也是让咱们接着这恩典,而且这次这水陆道场……只怕也是借着靖阳王府那边的由头,咱们这边只需依章行事便是。”

谢静悦提过一旁的茶壶,给裴老夫人沏了一杯茶,“那我明日就去普济寺……”

“理应如此。”裴老夫人沉吟片刻,这才神色慈爱的看着谢静悦,“只是打今儿起,你就得茹素了。

行装什么的你不用操心,我会让裴嬷嬷帮着打点,只这水陆道场得七七四十九日,我只怕不能陪着你一道,你长这么大,也没离我跟前这么长时间,我这心里还真放心不下。”

谢静悦心中虽也有些不舍,但却并不怎么担忧。

这普济寺姜太后一住就十年,这十年内就连建武帝都无法对普济寺下手。

可见这普济寺必定有所依仗,而且必定是听命于姜太后的。

如今又是姜太后让自己去祭奠亡父,那么自身的安全想来无需担忧。

更何况,今儿靖远侯府刚得了这番恩赏,想必明日就会门庭若市。

自己前去普济寺,正好避开这一遭,有些事她正好也趁机理理清楚。

第九十章 打算

那梦里,她一直居住在靖远侯府这深宅大院之内,从来就没想起过谢家的那些旁支远亲打。

但是现在不管是她的处境还是眼前局势的变化,还有今儿这突如其来的封赏,都让她心中有了决断。

先前还有些犹豫不定的心思瞬间也安定下来,有些事她是得提前做些打算了。

如她所料,周家如今除了裴老夫人,只怕并没有谁是真正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哪怕是自己的外祖父靖远候只怕也不能。

毕竟在他身后还有周家这些子弟和这偌大的家业。

自己不过是个自幼失怙的外孙女,有些事一旦面临选择,无需太多思量,她……都会是被舍弃的一方。

但就算是如此,她也不会对靖远候心生怨怼。

毕竟她自小在靖远侯府长大,不但衣食无忧的过了这十年,而且一直都是受靖远侯府庇护,虽说与表姐妹之间难免起过一些龃龉,但在生死面前,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些日子她也没平白思量,对以前心里还有的一些怨怼也逐渐消失。

就是苏氏她们,日后也只做寻常亲戚往来就好,至于那些争长论短的小事,实在是不值得自己花费那些心神。

裴老夫人待自己更甚于府中其他儿孙,就这样的养恩对她来说已经是大过天,自己梦中那一命就算是回报给靖远侯府这些年来的庇护,还有偿还这些年所受靖远侯府的养育之恩罢了。

所以梦境中发生的那些事,至此她也不会牵怪于靖远侯府的任何一个人。

毕竟她自己一直就是懦弱的躲在别人身后,至死都过得糊里糊涂。

其实说到底,未尝不是自己太过无用所致。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把周家给予自己的这些视为理所应当。

从今往后,命自我立,福祸也应当由自己担才是。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裴老夫人的寿元……还有那莫名其妙,如跗骨之蛆的追杀,她总该弄明白才是,总不能平白再活一回。

而她想要弄明白这些事,总要需要人手去查清楚不是,可她如今身边除了得月阁内伺候的几人以外,外面也只得周老掌柜他们。

而这些人显然是不适合去做这些事情的。

这次父亲被追封,接连后面回谢家老宅安葬等事宜就都得惊动谢家那些旁亲。

对自己来说却也未尝不是一个契机。

她正好也借机见见这些人,若是这里面真有那得用的,未必不能成为自己日后的助力。

而且扶持谢家旁枝,自己只要把握得当,用人得宜,不管是对已逝的父母,还是自己以后来说,都是利大于弊的。

这些时日,她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只等一个契机,而今儿收到的这个旨意岂不正是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若是往常,她突然提议见谢家的人,难免裴老夫人会多想,现在……

第九十一章 安排

裴老夫人见她小脸上一会儿面带沉吟,一会儿又是轻皱眉头,时不时嘴巴里还嘀咕几句,小模样简直惹人爱的不行。

饶是她这会儿心中还挂念着旁的事,也不由失笑,伸手点了点谢静悦白皙的额头,“小机灵鬼,又在做啥妖?什么事把你难为成这副模样?”

谢静悦就抬头,对裴老夫人微微一笑,试探着问,“外祖母,您说,谢家在京中的嫡枝如今……也只得我一个主子,但是旁枝里倒也还有几个族亲。

您看,这次祭奠我爹……要不要给他们送个信?顺便还要商量一下我爹灵柩迁回京中一事?”

裴老夫人闻言却是愣了愣,她有些狐疑的看了谢静悦几眼,“这事是你自己想的?还是谁在你跟前说了什么?”

谢静悦一见她如此,就知道她想多了,笑着依偎在她身上,“哪有谁在我跟前说什么,这不今儿才接了旨,我也就是这样一寻思,左右这事绕不开这些人,我就想着倒不如先知会他们一声,您帮我拿个主意,看看可还成?”

裴老夫人神色有些莫名的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她小脸上一片坦诚,这才神色如常的问,“这些年因着你年纪小,倒也没有跟这几家有往来,这十来年过去了,他们如今是个什么情形,我得让人去打听了才知道。”

谢静悦见她并没有直接反对,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神色越发轻松,“嗯,我也就是这么一提,您帮我看着拿个主意就成。”

“你这孩子。”裴老夫人伸手摩挲着她的发顶,心里莫名有些感慨,更多的却是欣慰,这孩子看来还是个颇念旧情的人,自己到底没有白疼她这一场。

祖孙二人依偎在一处,又细细说了一番贴己话。

那边裴嬷嬷送走了小路子,这才进来把打探来的消息说与二人听,“……这次不光是咱们府里收到了恩赏的圣旨,听说靖阳王府也接到了恩赏的旨意。

不但已故靖阳王被追封为大将军王,靖阳王府的爵位也变成了世袭罔替,而且靖阳王府的世子爷也已经承爵了,即日就是靖阳王了。”

谢静悦不由微微惊讶的长大了嘴,这才是真正的恩赏吧。

那些真正的皇亲国戚也没谁家得了这个世袭罔替的恩封,赵家不过是个异姓王而已,那这新出炉的靖阳王岂不是比建武帝的几个皇子更贵重几分。

那几个皇子如今可还没谁封王的呢……这京城只怕又要热闹起来了。

裴老夫人面上的神色却是淡淡的,并没有露出丝毫吃惊之色,好似这件事早已经是她意料之内的事。

裴嬷嬷抬眼打量了一下裴老夫人的面色,这才继续道,“这次靖阳王府也会一同前去普济寺,给靖阳王做道场。太后娘娘的意思,老夫人不必担忧小姐的安危,到时寺中自有人照拂。”

裴老夫人点点头,“现今即已如此,担忧也是无用之举。”

她看向谢静悦,“你先回去好生收拾一番,回头我让裴嬷嬷过去帮你看看可有什么不妥当的。”

第九十二章 绝境

谢静悦会意,知道这是裴老夫人有话要与裴嬷嬷说,便笑着起身,“那我先回去,您也不要多操劳,凡事都没您的身体要紧。”

“知道了,去吧。”裴老夫人笑着冲她摆摆手,看着裴嬷嬷把她送出去,这才缓缓起身,径自去了后面的小佛堂。

等她刚刚上完香,裴嬷嬷就走了进来。

“说吧,还打听到什么?”裴老夫人伸手拿起一旁的一册佛经翻开,头也不回的问。

裴嬷嬷四下看了一眼,这才走上前,对着裴老夫人轻声耳语一番。

裴老夫人面上的神色先是一紧,随即缓缓平静下来。

她微微抬头,看着佛龛上那座由白玉雕成的观音像。

观音神色安详,在袅袅升起的烟气中,看起来越发显得慈悲。

裴老夫人放下佛经,恭敬的双手合十,拜了三拜,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日进宫,我便知有些事,还是我们想得简单了,如今看来,再不做决断……靖远侯府只怕就要身不由己了。”

“这事说来也怪不得您,事已至此,您要不与侯爷商量商量?”裴嬷嬷面上的神色也不由担忧起来。

“如今就算是与侯爷商量,又能如何?不过是平白多了一个跟着担忧的人罢了。”裴老夫人缓缓跪坐到一旁的蒲团上。

“而且侯爷如今的处境也很是艰难,现在那位又突然提拔了老大,分明就是想要牵制侯爷,此时再与他说此事,岂不是更叫他左右为难?”

“当年是我应承下此事,既是我应下的,那么此事就与侯爷无关。那日进宫太后跟我提的事,也是时候做决定了。”

“老夫人!此事可非同小可……您……您可要想清楚……”裴嬷嬷闻言,不由的急了,声音都跟着颤了几颤。

“想?十年了,有些事我早已经该想清楚了。”裴老夫人看向一侧窗外明媚的春光,眼里隐约闪过一抹水光,“十年了……,你看看侯府这十年是什么光景?”

“我的蓉卉又是为何年纪轻轻就去了的?……我早就该想明白的……这些年,我夜夜都无法安眠……,若是再不想清楚,只怕是死了也是不能瞑目的。”

“老夫人……”裴嬷嬷“扑通”一下,直接跪在裴老夫人面前,跟着哽咽出声,“可是……可是这府中还有一大家子人那……”

“我知道。”裴老夫人抬起头,眼神有些凌厉,“就是因为知道还有这一大家子人。”

看着裴嬷嬷面上缓缓滑下的眼泪,她神色稍微温和了些,“所以,太后的提议,我答应了!”

“这?可是……”裴嬷嬷神色怔怔的看着她,一时还没想明白过来。

“有些事,咱们可以一直忍着,一直退让……但是!若是对方一直步步紧逼,逼得我们忍无可忍,退无可退之时……”

她仰头看向那白玉观音,面上闪过一抹莫名的神色,原本已经逐渐浑浊的眼眸,在这一瞬间却是清亮的吓人。

“那么,又何必再忍呢?”她不由轻声呢喃。

第九十三章 生路

裴嬷嬷此时也顾不上旁的,急忙伸手一抹脸上的泪水,膝行了两步跪到裴老夫人身侧,也仰头看向那百玉观音,语带犹疑的小声问,“可是那……那可是这天下至尊……”

“那又如何,太后可还是这天下至尊的母亲。”裴老夫人微微垂眼,神色有些莫名的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咱们总要有条生路……”

裴嬷嬷不知为何,身子突然有些发僵,她咽了咽口水,“那……那您想要怎么做?”

裴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语气里竟然已经带上几分笑意,“放心,我还没老糊涂,不会想着要跟人家硬碰硬的。”

“再说了,这样的事……可也轮不上咱们。”她嘴边的笑意渐渐隐去,复又浮起一丝讥讽,“在别人眼里,我们是那诱人的鱼饵,但他们也未必不能成为咱们的浮木,若是用的好了……”

她微微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以前是我想差了,总是怕这怕那,偷偷摸摸,忍气吞声的活着,可你看……”

“咱们这样过了十年,又得了什么好?到如今还不是活得战战兢兢,一有风吹草动,就整日心神不宁……”

“这样的日子,我老婆子也算是过够了……如今我倒是真的要谢谢那位,替咱们拿了主意。”

说完,她唇边的那抹笑意渐渐隐去,拨动手上的佛珠,默默诵起经来。

裴嬷嬷神色有些不解的瞥了一眼她的神色,一时还有些不太明白她究竟想要如何做。

但见她神色安然的样子,不由深吸一口气,忐忑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

谢静悦一回到得月阁,谢嬷嬷就带着一众丫鬟婆子笑眯眯的迎了上来,“恭喜小姐!”

看来这是都得到信了。

谢静悦笑眯眯的一摆手,“同喜,今儿这院中每人赏一月月钱。”

“谢小姐!”

众人又忙道谢。

一时间,得月阁内比过年都要欢喜热闹几分。

管着钱匣子的采薇便笑着转身进屋去取银钱。

谢嬷嬷满脸堆笑的上前扶了谢静悦,“这次真正是多亏了老夫人,小姐前儿给老夫人做得那件坎肩儿奴婢已经熨烫好了,小姐要不要亲自给老夫人送去?”

“不急,明儿早上去请安再带去无妨。”谢静悦四下里看了一眼,见众人都已经去领赏钱了,这才把后日要去普济寺的事,小声与谢嬷嬷说了,“……此事嬷嬷只需知会才让采薇她们,别人先别声张,免得到时多生事端。”

“哎……哎……好,好……”谢嬷嬷面上又是惊又是喜,又忍不住掏出帕子来拭了拭眼角,“老天有眼那,老爷和夫人见了小姐如今这般孝顺懂事,还不定有多欢喜呢。”

她是谢家的家生子,谢氏夫妇的乍然离世,让她们这些谢家家仆一时都失了主张,要不是裴老夫人站出来,接了谢静悦进府,她们这些人如今还不定怎样过活呢。

打心眼里,她是感激裴老夫人的,更何况自家小姐如今又得了这样的殊荣,可是远远胜过了其他闺阁女儿家,就是日后想要说门不错的亲事,也不是难事。

第九十四章 提醒

“嬷嬷当年也是家里的老人了,想来谢家的一些事你也清楚的很,我想让嬷嬷帮我去打听一些事……”谢静悦沉吟了片刻,便只说自己想大概知道一下谢家旁支族亲现今是何情形,以便安排谢锐的灵柩回京安葬事宜。

谢嬷嬷愣了愣,随即点头,“我还有两个侄儿当初跟着他们老子娘分出去了,如今就在那边当差呢,小姐想要打听什么,只管吩咐就是。”

谢静悦心中顿时一喜,笑着颔首,“如此便好,嬷嬷也知我这些年从未与这些族亲打过交道,自是不了解这些人的为人品性到底如何。”

“这次祭奠了父亲,还需扶灵回京中安排出殡等事宜,这是我们谢家的大事,半分都轻忽不得。

虽说到时外祖母这边肯定会让人帮忙安置妥当,但这到底是咱们谢家的家事,我还是想让谢家这边一起来安排。

况且我到底姓谢不姓周,又是父亲在这世上的唯一骨血。他的身后事,总不好事事全部都依赖外祖家安排,旁人要是说起,也免不得看轻了我谢家。”

谢嬷嬷听了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欣慰,不免又怜惜谢静悦几分,这才多大一个人儿,就要操心这些,她不由背过身去,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

谢静悦见她如此,心里不免生了几分愧疚,谢嬷嬷待她一直视如己出,把她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自己却还要欺瞒她。

可是一想到梦中的情景,还有眼前愈发错综复杂的局势,她不由微微握紧了拳,有些事现在还不是能知会她们的时候,万一一个不慎,这满院子的人只怕都活不了。

她看着谢嬷嬷鬓角的银丝,暗暗下定决心,为了这些忠心耿耿侍奉她的人,她也要定要尽力护她们周全,尽自己所能护佑她们平安顺遂的过一辈子。

“嬷嬷回去之事,尽量不要惊动了旁人,免得横生枝节。”

谢嬷嬷闻言,不由连连点头,“小姐说的是,老奴就说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有些想念家里的几个小辈儿,回去看看他们。”

谢静悦笑着颔首,“如此,就辛苦嬷嬷了。”

她指了指桌上的点心,“嬷嬷也确实好些日子没过去了,记得多带些点心吃食啥得回去,这小孩子见了,总是欢喜的……”

谢嬷嬷正要点头,复又想起什么,不由抬头看向谢静悦。

却见她已经端起一旁的茶盏,揭了盖子缓缓拨着上面的浮沫,微微垂下的眼睫遮住那双清澈的水眸,让人瞧不出丝毫情绪。

谢嬷嬷不由暗叹是自己想多了,自家小姐才多大的人,哪里知道这些内宅下人们之间的手段。

不过小姐刚刚的话,倒是提醒了自己,有些事这些常在大宅门里面跑腿的半大孩子,知道的不一定比大人少,而且这些孩子的话,有时往往更可信。

她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突,也敛了神色,恭敬的道,“您放心便是,晚上保管让您听到信儿。”

“嗯。”

第九十五章 打听

直至酉时过半,天已擦黑,谢嬷嬷才进了院子。

正在门前训斥小丫鬟的南风见了,不由诧异的问了一句,“嬷嬷今儿怎的还回来了?我还当您要在家住上一宿的。”

“嗐,那哪里是我的家,小姐在哪里,哪里才是我的家,这不过离了大半日,我这心里就处处每个着落……小姐呢?可曾用了晚膳?”谢嬷嬷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

“小姐已经用膳了,小姐还让人给您留了晚膳,这是心里也挂念着您呢。”南风对那小丫鬟摆摆手,就上前给谢嬷嬷打了帘子。

小丫鬟吐吐舌,忙不迭的一溜烟跑远了。

“嗐,这死丫头,才让她行事要规矩些,又给我不着调……”南风看着远去的小丫鬟干瞪眼。

“你呀,也就是嘴上凶她们。”采薇捧了一叠衣裳过来,见南风气呼呼的样子,不由失笑。

“裴嬷嬷先前来,把那些要注意的地方都点出来了,我这边刚从针线房那边挑了几件素净些的衣裳,你先收进箱笼里去。”采薇把手上的一叠衣裳交给她,“这些收拾完了,你今儿先下去歇着吧,明儿只怕还有的忙呢。”

“可是今儿应该轮到我值夜了。”南风忙伸手接过来。

“去吧,小姐这边有我呢。”采薇说着就转身去了一旁的小厨房。

小姐今儿晚间只用了一些素食,她得去准备两道素点送过去。

南风只得道,“那我明儿早些起……”

采薇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人已经去的远了。

…………

屋内,谢嬷嬷见没有旁人,知道谢静悦这是把人都打发下去了,便上前,小声把打听来的消息细细说了一遍。

“……因着五房离咱们府近些,奴婢便先去了五房。”谢嬷嬷说到这里,眉头不由皱了皱,面上很是有些一言难尽的样子。

谢静悦放下手上看了一半的书,不由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谢嬷嬷清了清嗓子,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这才继续道,“奴婢去的倒正是时候,那边院子里面正乱着,奴婢就正好趁乱寻了奴婢那侄媳妇打听了几句。”

“后来寻了奴婢那两个侄孙回来,他们都是半大的孩子,那府里有些事,倒也听说了不少事儿,后来奴婢又悄悄找那相熟的人问了一些,基本说得都差不离。”

“五房的七老爷如今也不读那圣贤书,只一心打理着家中的庶务,为人倒也颇会钻营,听说原本的家底这些年已经翻了好几番。”

“唉……就是……这内宅有些不大安宁……七太太的本就是面团性子,耳根子又软,加上嫡出的大少爷念书比不过庶出的二少爷。

如今倒是听说七太太三天里头就有两天是卧病在床的……那府中如今是乱得愈发不成个样子了……”谢嬷嬷说到这里,也不由摇摇头。

谢静悦闻言微微惊讶的张了张嘴,她没想到谢嬷嬷不过是去了这一趟,打听到的消息还真不少。

想来这内宅只怕已经漏得跟个筛子似的。

第九十六章 消息

“……奴婢想着还要去三房,也没敢多耽搁,只嘱咐了奴婢那侄儿,让他帮着留意着那府中的事儿。”

“等到三房的时候,倒是正碰上奴婢那大侄儿从外面办差回来……”谢嬷嬷说完五房又说三房的,直说得口干舌燥。

谢静悦转手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嬷嬷别急,慢慢儿说。”

谢嬷嬷忙接过道谢,侧身喝了,这才把杯子放到手边的小几上,“奴婢那大侄儿如今虽说跟在前院管事后面办差,但他天生性子就木讷的很。

从来只会听吩咐办事,而且三房的门户看得又紧,轻易是打听不到主子们的事。”

“后院里更是被二太太看的犹如铁桶一般,奴婢也不敢惊动了府中其他人,便只寻他粗粗打听了一些。”

“三房的二老爷那私塾如今也不开了,得闲在家倒是喜欢侍弄一些花草。倒是畅大少爷前两年就高中了举人,就连源二少爷,小小年纪也成了秀才老爷。”

“旁的事,问他也说不出……”谢嬷嬷说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奴婢那侄儿是个没本事的,倒是他生的那小子,还有几分机灵劲儿,听说如今在源二少爷跟前做了个书童。”

“只是今儿奴婢去的不巧,他随员二少爷一道出门去了,奴婢一直等到快酉时,都没见他们家来,怕小姐担忧,只得先回来了。”

谢静悦又细细问了几句,见确实问不出什么来,便把这些消息又在脑海过了一遍,打算一会儿好好想想,从那边着手比较好。

见谢嬷嬷还恭敬的站在一旁,忙打发她去用晚膳,“今儿嬷嬷奔波了一天想来也累了,先下去用膳吧,有些事等我与外祖母商量过了,咱们再做决定不迟。”

谢嬷嬷也确实有些累了,闻言便应声,正要退下去,复又想起一事,“小姐,奴婢先前出门的时候,远远看到梧桐苑那边春草姑娘领了一个嬷嬷进了院子,看那身形打扮,倒像是原来苏表小姐跟前的奶嬷嬷。”

“大舅这次高升了,大舅母肯定会知会苏家一声的。”苏家人会再次上门,这是谢静悦意料之中的事。

更何况这次靖远侯府这么大的喜事,苏氏要是不趁机大摆宴席,顺便把苏婉如重新接回府中来,那就不是苏氏了。

这也是她想要尽快出府,暂时避开这些不想打交道的人的原因之一。

“这事咱们就不要管了,左右明日我就会动身前往普济寺,待父亲的事情作罢,只怕已经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了,这些到时再说吧。”

谢嬷嬷忙点头,“是。小姐这次去普济寺,还是由奴婢、采薇和采岚跟着吧。”

谢静悦沉吟了片刻,却道,“原本我也是如此打算,但现如今与谢家这边还需有人在外帮我打探一下消息,此事交予其他人,我都不放心,暂时还得嬷嬷在外帮我支应一些时日。”

“若是明日嬷嬷随我一道进寺,那毕竟是京郊,这一来一回的只怕就没这么方便,再说这院中总要留人守着这院子,还是嬷嬷帮我看着放心些。”

第九十七章 家仆

谢嬷嬷闻言,不由有些踌躇起来,“这……可是,小姐离了奴婢跟前,奴婢这心中也放心不下。”

“这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这次去普济寺是去给父亲做道场,我每日也不过就是去上香礼佛,再抄些经书罢了。”

“我带上采薇采岚她们,再说了外祖母这次肯定也会打发身边贴身伺候的跟着一道过去,嬷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倒是嬷嬷想想,这外院可有咱们相熟的人,最好是咱们自己的人,想法子明日让他跟着府中的护院一道去,到时嬷嬷这边要是有谢家那边的消息,也好让人转告他,这样我就在普济寺也能尽快得知。”

这也是谢静悦早想好要跟谢嬷嬷打听的事,按说当初谢家那情形,这谢家的下人,大多数都应该跟着一起进了靖远侯府才是。

可这些年自己却从未听人提起过这些人。

虽说自己以往用不上这些人手,但是既已做了日后的打算,这身边的人手最好还是用自己的才放心些。

这些人的去向只怕谢嬷嬷是最清楚的,有时见她们几人要采买些外面的小玩意儿,都是让外院那边的人帮着跑腿的,想来应该还有一些得用的人才是。

谢嬷嬷一听她有如此打算,先前的担忧倒是去了一半,小姐能把事情想得这般周全,看来是真长大了。

她不由感到一阵欣慰,“咱们谢家跟来的下人,大部分都被老夫人安置到夫人留下的庄子上去了,如今在内宅的也就咱们院子里这些个。

倒是外院那边还有两房人,不过这几年,世子夫人执掌府中中馈,提拔了不少自己的陪房还有世子爷身边的人。原本这府中的老人不少都被挤下去了,咱们的人更是被晾在一旁。”

“那两家人如今有一家姓孙的,当家的叫孙来,原来是咱家马房的总管事,不但会侍弄马,还赶得一手的好马车,如今那孙来却被安排在马房做了个管马料的小管事,带着他家俩儿子都在马房当差呢。”

“另外一家叫王顺的,奴婢之前与这人倒不怎么相熟,只是听夫人提起过几次,说是原本他从小就在老爷身边伺候,后来老爷考中了举人,不知怎么的,就把他举荐到一家武馆做了学徒,说是让他学成了日后好回来当个贴身的侍卫。”

“哪知老爷直至考中了状元又当了官,也没把他召回来,倒是后来咱们老爷……出了变故,他得了信,直接带着妻小回了谢家。

只是那时府里又是老太爷突然逝世,加之夫人受惊早产,府中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也没人想起问他这事。”

“等咱们在这府里安顿下来了,他曾找过奴婢两回,打听过小姐的事,那时我才知道他也跟着过来了,如今他就在前院做了一护院。”

“只他家妻小并没有在咱们府里当差,听说他家就在这侯府后面的那片小巷子里头住着呢。”

“若是小姐想要用人,孙来和王顺想来应该都能当用,他们好歹是跟着咱们谢家的老人,做事总要比旁人要尽心些。”

第九十八章 安排

谢静悦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梦中自己并未听说这两家人,但此时也顾不上这许多,这两家人是好是歹总要见见才知道。

她颔首,“那嬷嬷明日给他俩捎个信,不拘是谁,想法子跟着一道去普济寺。”

“哎,明儿一早奴婢就寻他们去。”

谢静悦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嬷嬷去只怕不妥,还是……有些太打眼了,你让个机灵的小丫头去吧,记得找个面生些的。”

谢嬷嬷愣了愣,虽是没有想明白谢静悦为何这般吩咐,但还是点头应是。

谢静悦也不多做解释,“嬷嬷先下去吧。”

谢嬷嬷便躬身退了出去。

等屋内只剩下她一人,她这才看着眼前宫灯上的饰纹发呆。

她在梦境中经历了那么多次的死里逃生,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被人心更险恶。

这使她现在不管做什么事,都习惯性的想要留一手,凡事就算想的再周全,总也有疏漏的时候,所以行事就算是再谨慎都不为过。

这些可都是用实实在在的人命才换来的教训。

她很清楚,她行事要是不谨慎一些,随时都有可能重蹈梦境中的覆辙,那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所以,有些事她是的抓紧了,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些忠心待自己的人,她得要更努力才行。

人多说,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她若是能给自己多寻上一些助力,有一些自己得力的人手,将来就算是有什么变故,自己也不至于落得个梦里那么个悲惨无助的下场。

花婆婆那边显然是友非敌,而且梦境中她一人在那么多杀手的围攻下,还能护得自己逃了那么久,直至她身死。

花婆婆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但不管为何,她的忠心都无需担忧,倒是可以当一步暗棋用,关键的时候这步暗棋是能当大用的。

只是这府中也不知道有没有知道她底细的人。

她能安然在这府里隐藏至如今,只怕也是下了不少的功夫,自己现在能不动还是先不动的好。

她铺开纸,提笔蘸墨,把刚刚谢嬷嬷说得一些人和事,大致的写了下来,用提笔在其中几个名字上圈了一下。

心里思量片刻,终究是叹一口气,把那纸张折叠起来,拿过一旁的一个木匣,放了进去。

如今就算是计划再多,思虑的再周全,没有人手,一切都是百搭。

她刚收拾好,外间就传来采薇的声音,“小姐,奴婢准备了两道素点,您要不要用一点?”

“你放到外面吧,我出来用。”谢静悦把手边先前看的书,还有裴老夫人先前给她那匣子里面装着的史记,统统收进一旁的精致小藤筐内。

…………

等谢静悦出了内室,只见临窗炕上的小几上已经摆好了几样茶点。

她接过采薇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这才上前夹了一块米糕,尝了两口点头赞道,“这是你做的吧,好吃。”

采薇闻言不由微微一笑,“就算是好吃,小姐这会儿也不能多吃,等会儿就要歇息,吃多了不好克化。”

第九十九章 担忧

“嗯。”谢静悦端起一旁的杯盅,里面竟然是温热鲜甜的豆浆。

她饮了大半杯,这才放了杯盅,“采岚那边收拾的怎么样了?”

“大件的东西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小姐您常用的,得要明儿才能收拾停当。”采岚见她搁了筷子,显然是不打算再用了,便又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伺候她漱口。

“这次咱们虽说去的时日不短,但在普济寺内,一些太过奢侈东西还是不用带了,尽量简便些。”她漱完口,便起身把自己日常用的几样指给采岚。

“这样的就别带着了,把那边的几样带去。”

“是。”采薇一边上前收拾,一边道,“这些裴嬷嬷先前来也指点过了,而且还有采岚姐姐一道呢,有她在,您就别跟着操心了,她最是心细不过。”

谢静悦闻言,不由失笑的摇摇头,“我不是说采岚不细心,她就是太过于细心,又舍不得委屈我半分,只怕要带上许多用不上的东西。”

采薇闻言,忍不住抿了嘴笑,“伺候您本就是奴婢们的分内之事,不然还要奴婢们干啥用?

这不管是在哪里,都不能委屈了您,左右这些行李都有马车拉过去,大不了,到时多驾一架马车罢了。”

谢静悦闻言,知道掰扯下去,只怕采薇采岚她们还得如此。

便干脆丢开此事,只问道,“这些时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我倒是忘了问采岚,她上次被罚关禁闭究竟是为何?

我见她这两日进出倒也不像是身上带伤的模样,你可有问问她那几日的情形?”

采薇也不由摇了摇头,“我问了两次,采岚姐都不肯说,我还当她已经跟小姐说了,便也没再多问。”

谢静悦闻言眉头不由皱了皱,刚想要叫了采岚过来问问,却正好瞥到一旁的刻漏,外面已经快亥时了。

她便打消念头,左右这次采薇跟着一道去普济寺,此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外面也不早了,奴婢还是伺候您早些歇了吧,明儿只怕还要早起。”采薇说着就要上前打了水伺候她洗漱。

等谢静悦梳洗过后,躺进温暖馨香的被褥间,整个人都忍不住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今儿来来回回的一番折腾,刚开始时接旨时心中还是有些忐忑心焦,后面虽说想明白一些事,到底也有些心生疲惫。

此事安歇下来,那些倦意涌上心头,倒是一会儿功夫就沉沉睡去。

采薇在外间听了一会儿动静,见没了声响,这才进来把一旁的宫灯吹灭了,只在屏风这边留了一盏小灯,这才放心的离去。

…………

此时荣安堂内室内,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裴老夫人一脸沉思的半倚在大迎枕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嬷嬷递了一杯温水过去,又上前轻柔的给她按揉起两侧的额角,“您今儿也费了不少心神,还是早些歇了吧。”

裴老夫人接过喝了一口水,就把杯子搁回小几上,不由悠悠叹了一口气,“我这心里不知怎的,总有些不踏实。侯爷那边可得到信儿了?”

第一百章 辗转

“想来是知道了,天擦黑的时候,世子爷回府了,应该是已经把信送过去了,只怕侯爷明儿就能回来。”裴嬷嬷见她一脸沉思的样子,也不敢在此时提苏氏往娘家送信的事。

裴老夫人此时也没注意她的神情,只吩咐道,“跟下面的人说一声,侯爷回来了,让他先过来,我有事要与他商议。”

“是。”

“另外我打算让阿桂和翡翠跟着悦姐儿一道去,没人跟着,我这心里总有些放心不下。”

阿桂是荣安堂内仅此于裴嬷嬷的管事嬷嬷,日常管教荣安堂内的丫鬟婆子,也是当初裴老夫人的陪房之一。

翡翠也是裴老夫人跟前得用的大丫鬟之一,性子很是沉稳,往日里行事很少行差踏错的时候。

有这两人跟着,裴老夫人多少也能安心一些。

裴嬷嬷忙点头应承,“奴婢等会儿就跟阿桂她们说一声,让她们收拾收拾,明儿跟着表小姐一道去。”

裴老夫人这才点点头,“好了,天色不早,今儿这边就不要留人了,你也早些下去歇了吧,明儿还有得忙活。”

今儿裴老夫人的情绪大起大落,到现在都有些心神难安。

裴嬷嬷又哪里能放心的下让她一个人呆着,便只得道,“奴婢让采拂睡在外间吧,那丫头睡觉警醒的很,万一您要起夜,也能有人伺候。”

裴老夫人只摆摆手,“就这样吧。”

裴嬷嬷上前伺候她躺下,只留了一盏夜灯,便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裴老夫人待她退了出去,径自看着帐顶出神了好一会儿,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白日里虽说已经有所决断,但此事毕竟事关重大。

一旦冷静下来,心中到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复杂难言,就是对裴嬷嬷,她也无法言说。

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她刚刚翻了一下身,就隐约听得外间一阵窸窣的动静,知道这是采拂值夜来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一直等外间安静下来。

而她却是半睁着眼睛,几乎一夜未能安睡。

…………

次日,不过刚刚卯初,谢静悦就被谢嬷嬷叫醒。

她由众人伺候着梳洗完毕,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素色衣裙,就连丫髻上发带,也换成了白色的素绫。

谢嬷嬷上下打量了她半晌,这才点点头,拿过原本系在她腰间的那块玉珏,“这是太后娘娘赏您的,今儿还是戴这个吧。”

“只这上面的络子现在用不太合适,奴婢给您重新换了一个素净些的,您看看可还喜欢?”谢嬷嬷把那玉珏递过来。

谢静悦见那络子还是平安结的式样,只不过用了白色和青色的丝线,看着很是素净。

“挺好。”她点头,接过系在腰间。

这边刚收拾停当,那边采薇已经带人摆好早膳。

“东西都收拾的如何了?”

“小姐放心,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谢静悦点头,上前用了一碗白粥,两个素馅的包子,就停了筷子,“外祖母那边可起身了?”

第一百零一章 归来

“应该是起身了,奴婢先前去大厨房时,还碰到了采拂姐姐去取早膳……”南风端了一杯水,伺候她漱了口。

“那咱们今儿也早些过去,看看外祖母那边还有什么要嘱咐的。”谢静悦说着就起身。

此时外间已经快辰时,早已经天光大亮,晨曦透过薄薄的晨雾洒在院落里,让人不觉越发神清气爽起来。

谢静悦一行人很快穿过游廊来到荣安堂。

却见荣安堂内丫鬟婆子已经各司其职的忙碌起来。

谢静悦微微诧异,裴老夫人今儿这是起得多早?

她心下虽诧异,脚下却不停,很快便进了宴息室。

却见采拂正带着小丫鬟在摆膳。

一见到谢静悦,采拂放下手中的碗碟,忙带着小丫鬟上前见礼,“表小姐安,表小姐可曾用早膳?”

“我用过了。”谢静悦笑着伸手虚扶了一把,“外祖母今儿起得好早?”

采拂点头,眼睛瞟了内室一眼,面上却是露出一番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了?”谢静悦看向她。

许是平日里裴老夫人疼爱谢静悦的缘故,荣安堂内伺候的这些下人,历来也待谢静悦格外亲近几分。

此时谢静悦开口询问,采拂也未多做掩瞒,只小声道,“昨儿是玉蝉姐姐在外值得夜……说是老夫人昨夜歇得不太安宁,今儿早早就起了身。

侯爷刚刚从军营回来,这会儿正在里间与老夫人说话呢。”

外祖父已经回来了?

这么早?

这怕是半夜就从西山大营动身,一直候在城门处,才能在卯初城门一开启就赶回来。

谢静悦想到这里,心里也不由有些复杂起来。

外祖父这般急着赶回来,一来是为了昨儿大舅升官之事,再来只怕就是为了自己这边了。

而且昨儿大舅已经去寻外祖父,那么该交代大舅的地方想必外祖父已经交代好了,这番急着赶回来,应该还是为了自己今儿就要动身去普济寺的事。

她心里不觉为自己先前的打算又生出些许愧疚来。

她对采拂微微颔首,示意她去忙,自己则径直坐到一旁的交椅上。

还没等她把心中那些思绪理清楚,就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

她忙抬起头,就见靖远候和裴老夫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裴老夫人脸上虽是敷了粉,但看着还是有几分憔悴。

靖远候面上倒还是一贯的严肃,除了鬓角的风霜给他添了一丝沧桑之色,神色看着倒是与往日没什么两样。

谢静悦忙上前两步,给两人见礼。

靖远候再见到她时,面上的神色倒是缓和了几分,伸手一把把她扶起来,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点点头,“这才几日未见,看着越发像个大姑娘了。”

他松开手,坐到桌前,伸手示意谢静悦坐下说话,“圣旨的事,我已经知晓,普济寺那边,我也会安排人手过去帮着打点一二,你只管虔心祭奠你父亲便可,其他的事都不必操心。”

“多谢外祖父,劳您费心了。”谢静悦伸手接过采拂手中的筷子,一边帮着靖远候和裴老夫人布菜,一边笑着道谢。

第一百零二章 疼爱

“诶……”靖远候摆手,“自家人不要说这般外道的话。”

“是,都是悦姐儿的不是。”谢静悦笑着应是。

裴老夫人用了一小碗粥,就搁了筷子,伸手拉过谢静悦的手,“这边就让采拂她们伺候,你陪我进去说说体己话。”

谢静悦刚触碰到她的手,就感觉到她的手一片冰凉,不由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忙对着靖远候微微一福身,便扶着裴老夫人进了内室。

…………

裴老夫人拉着她直接坐到内室的塌上,伸手替她理了理衣襟,“今儿怎么这般早就过来了?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吧?”

谢静悦颔首,反手握住她的手,“我那边有谢嬷嬷看着呢,您别跟着操心,您今儿的手怎么这般凉,是不是昨夜没歇息好?”

裴老夫人摇头,“不打紧,我如今是上了年岁,这夜里的觉越发歇的少了,等会儿我再眯会儿就没事。”

“我让裴嬷嬷等会儿再去看看,你那边要是还缺什么,只管跟她说。”裴老夫人说到这里,从一旁拿过一半尺来长的匣子递到她手里,“这里面有些银钱,你带在身上,留待打点寺中那些僧人。”

“不用……”谢静悦一听是银钱,忙推拒,“我不用,这些年的月钱我都攒着呢,在府中什么都是现成的,一直都没怎么用。

更何况谢家的收益虽说现在还是您帮我保管着,但是每年您也都让周老掌柜那边单独给了我一成。就光是这些,就够我花用了。”

裴老夫人却是坚持把匣子重新塞到她手里,“我知道,那是你这些年一直都待在这府里,就算是有银钱,也没个花用的地方。”

“现在到底不同往日,不说你这次出门,要在寺中住上一两个月,虽说侯爷会打点好,但你毕竟要常住一些时日。

那些僧人也是迎来送往惯了得,最是会看菜下碟儿,所以这打点僧人的银钱,你得要多备些。我知道你不是那大手大脚的孩子,出门在外手边多些银钱,办事心中也不慌不是……

若真是有急事需要银钱了,手边不凑手,你只管打发人回来跟外祖母说,千万别因为这些阿堵物,委屈了自个儿。。”

“再有这次到底是太后和皇上都有了执意出来,京中那些人的眼睛可都盯着呢,到时少不得要派家中的女眷前去祭奠。

你这万一要是遇到前去寺中祭奠的女眷,少不得还要出面应酬一番,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这下面伺候的人都不可轻怠了,你得让人打点仔细了。”

“你如今也渐渐大了,我也渐渐老了,这谢家的家业迟早也要交到你的手里。这次给你一些银钱傍身,你也顺便学着管管。

“待回来了,我就让裴嬷嬷教你学着看账本,周掌柜再来报账,你也好跟着听一听……”

她殷殷切切,细细叮咛了又嘱咐。

谢静悦听了不由的有些鼻酸。

她一把抱住裴老夫人的手臂,抿了抿嘴,轻轻抽噎了一声,“……外祖母……”

第一百零三章 嘱咐

她此时心中是既感动又吃惊,而且听裴老夫人话中的意思,分明是打算让她渐渐接手谢家的家业?

可是前世直到裴老夫人突然离世,也没露出要把谢家家业交到她手里的意思。

以至于后来苏氏掌控了整个靖远侯府的内宅,谢家的产业也直接转为被苏氏保管。

到最后直至她给裴老夫人守完孝之后,靖远候提出让她接管谢家的家业时,已经有不少产业说不清去向。

那些原先她母亲的陪嫁,也被说成当初是她母亲孝敬给裴老夫人的产业,十几年的收益更是被接连的亏空损失了十之七八。

那时周老掌柜也因为年迈被苏氏打发去了田庄,她饶是知道苏氏在这其中肯定做了手脚,无奈势单力薄,又没有确凿的证据。

加之她从未打理过这些庶务,又如何能从苏氏手里夺回这一切。

好在她历来对这些钱财看的并不重,就算是苏氏只退还了其中一些产业,也足够她们主仆几人的开销,也就未因此事与苏氏再起争执。

而如今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最近的一些变化,反而让裴老夫人改变了从前的想法。

但是若是在裴老夫人还在世时,就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到底比落在苏氏手中,平白便宜了别人要好。

她想到这里,心中对裴老夫人更是感激,她握紧手中的匣子,微微嘟起嘴,轻声撒娇,“您才不老呢,您还得长命百岁,等着我日后好好孝顺您才行。”

“好好好……”裴老夫人眼里陡然泛起一丝水光。

她嘴角轻轻上扬在,声音却不由一颤,“……我的悦姐儿真真是个好孩子,外祖母定要好好活成个老妖精……”

她不知是不是情绪激动的缘故,手指都忍不住有些颤抖。

她轻轻替谢静悦把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等你从普济寺回来,咱们把你娘当年的首饰拿出来,你挑些喜欢的留下,那些不时兴了的,就重新送去溶了,再打一些你喜欢的样式回来。”

“我们悦姐儿长大了,又有一把子好头发,回头梳些好看的发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让你舅母她们带着你一道出门赴宴去。”

谢静悦惊讶的微微长大小嘴,这些话在前世里,是从来没有听裴老夫人说过的。

裴老夫人在别的事上对她可以说是宠溺至极,唯独这出门一事上是管得极严的。

那时她偶尔见到苏氏几妯娌带着府中的表姐妹出门应酬,也曾心生羡慕。

无奈不管她在裴老夫人跟前如何伏低做小,说尽好话,裴老夫人除了她亲自带着自己出门了一两次,其余再也没有过。也从不肯松口让苏氏她们带自己出门。

可那时裴老夫人身子骨已经渐渐不好,出门一次回来总要病上一场,再后来,她也失了出门的兴致。

而且那时她也隐约猜到裴老夫人的心思,苏氏带着周茹娉她们出门,大多是也是为了与官宦家的众女眷见面相看。

第一百零四章 不舍

而且那时她也隐约猜到几分裴老夫人的心思。

苏氏带着周茹娉她们出门,大多也是为了与官宦家的众女眷攀谈相看。

而她那时已经被裴老夫人内定给了七表哥,自是无需出门给人相看。

而且据说她的相貌遗传了她的父亲,小小年纪就出落的十分出众,远在府中众表小姐之上。

这只怕也是为何守完孝之后,周怀锦还想纳她为妾的原因,他自始至终也许看中的都是自己的这张脸罢了……

而苏氏几人一见裴老夫人不许带她出门,只怕背地里更是偷着乐呢。

想到前世的种种……谢静悦嘴边忍不住又扬起一抹嘲讽。

不管建武帝赐给自己的这个乡君究竟是有何目的,但是却也让苏氏那些人心中又嫉又妒了吧。

她手缓缓抚摸着手中的匣子,心里却是越发清明起来,不管今生如何变化,她都不会再与周怀锦有所牵扯。

趁着自己年纪还小,双方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自己还是远着他一些的好。

而且裴老夫人现在也还没下定决定要让自己嫁给他,自己要是有意避着些,想来她也不会往这方面想,免得日后又因为此事不成,让她老人家伤心。

至于日后自己的亲事……

她对此并没有什么期望,也就走一步看一步。

“好了,我也没有旁的要嘱咐你了,这次我让桂嬷嬷和翡翠跟着你一道去,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谢静悦又要推辞,“我有采岚采薇她们……桂嬷嬷她们还是留在您身边吧……”

“我身边什么时候缺了人手,听话,别让外祖母担心。”

谢静悦只得点头,“都听您的。”

“你外祖父会让你大表哥亲自带人护送你去普济寺,你回去可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裴老夫人说完这句话,神色明显有些萎靡下来。

谢静悦知道这是她昨晚没歇好的缘故,便顺势起身,“那我让裴嬷嬷来伺候您再歇一会儿?”

裴老夫人颔首,“去吧。”

谢静悦看着她面上的疲态,眼中的殷切之情,心中忍不住又酸又涩,她把匣子放到一旁的小几上,恭恭敬敬的跪下给裴老夫人叩了几个头,“……您在家也要多多保重身体,我……我会尽快回来……陪着您……”

“哎哟……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这地上多凉呀,快起来……快起来……”裴老夫人见她这般,心里又是受用又是感动,就要上前来搀扶她。

谢静悦忙利落的起身,“您还是好好歇息一会儿……我等会儿再来……”

裴老夫人摆手,“我是……要去歇一会儿,你就不要再过来了。这出门的时辰不能耽搁了,你就直接去吧,……外祖母在这儿等着你……回家来。”

家?

谢静悦闻言用力的点头,家对她来说,哪里有外祖母,哪里就是她的家。

裴老夫人看着她纤弱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还是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第一百零五章 传信

裴嬷嬷一进来,就见到她这般,忙上前,“您这又是怎么了?舍不得表小姐?崔大夫说了,您这病得要好好养着,切忌不能忧心劳神……”

“再说,表小姐也就离家一些时日,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回来……您这样子要是让她瞧见了,只怕这心也挂念着您呢。”

裴老夫人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拭了拭眼角,“到底是老了,一点儿也不中用了,就这点子事,也能这般……只是这孩子到底没离过我跟前……这心里就像是空了一块似的。”

…………

等谢静悦回到静悦阁,就见到谢嬷嬷正指使着几个粗使婆子把收拾好的一些箱笼往一旁的青帷车上抬。

一见到她回来,谢嬷嬷就迎上前来,见她眼眶有些红红的,忙轻声问了一句,“小姐可是舍不得老夫人?”

谢静悦有些赧然,正要说两句,却见谢嬷嬷对她打了一手势。

她微微一怔,打发跟在身后的采薇几人,“你们先去帮着查看一下箱笼,我与嬷嬷说两句话……注意别耽搁了时辰,巳时正要出门。”

采薇几人忙应声,便脚步匆匆的下去忙去了。

谢静悦直接带着谢嬷嬷进了书房,见桌上自己常用的那些笔墨纸砚俱已被收走,书案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她忍不住伸手在书案上摸了一下,才坐下,伸手示意谢嬷嬷落座,“嬷嬷坐下说话。”

谢嬷嬷也不多做推辞,坐在离谢静悦最近的一张绣墩上。

“奴婢一早就让院里的那个雀儿候在二门上,那丫头倒也真是机灵,门一开她就溜出去了,不但给孙来家送了信,就连后巷的王顺家她也摸过去了。”

“孙来那边是一口就应承下来了,而且这次府中派出的马车不少,他和他儿子孙忠都正好赶得一手的好马车,说什么也会安排一人跟着小姐一道去的。”

“倒是王顺那边不巧的很,昨晚正好他当值,雀儿那丫头去的时候,王顺还没交差回来,雀儿怕留在那边时间长了,让人看到,只得嘱咐了他家中的妻儿几句,就匆匆回来了。”

谢静悦颔首,“府中出行的人马,外祖父只怕已经定下来了,王顺要是没接到我们这边的口信,看来也只能碰运气了。”

她想到这里,不由伸手在书案上轻轻敲击了几下,“那王顺长得是何模样?嬷嬷可还有印象。”

谢嬷嬷凝眉沉吟了片刻,才道,“他吧……倒是长得中不溜的,就是丢了人堆里,就想不起的那一种人,小姐若是让我说他长得什么模样,我还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谢静悦心下微微懊恼,也怪自己事情没想周全,这王顺就算是恰巧被分到随行的队伍,就算走到自己跟前,自己也认不出呀。

而他偏偏没回家,要是没有得到自己要寻他的消息,没能想办法跟着一道去,岂不是要误事。

其实自打听谢嬷嬷说王顺是习过武的,她其实是想要把此人要过来为自己所用。



第一百零六章 惊喜

因为经历过梦中那些情景的缘故,她一直希望身边有会武艺的人来护卫自己的安全。

自打听谢嬷嬷说王顺是习过武的,她一心就想要把此人要过来为自己所用。

而且这次普济寺之行,到底比住在府中要方便许多,正好也是考察此人的最佳时期。

偏偏事与愿违。

她只得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孙来那边会不会想法子给他捎个信?”

谢嬷嬷也不由有些懊恼,“这事都怪奴婢没想周全,没能关照那雀儿……”

主仆二人正各自懊恼间,外间传来南风的说话声。

谢嬷嬷忙起身,不过片刻便喜笑颜开的带着一个约莫岁的小丫鬟进来,“小姐!”

谢静悦略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落在她身侧的小丫鬟身上,见她长得黑瘦黑瘦的,一张不大的小脸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却是显得格外的灵活。

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也不要谢嬷嬷示意,进来就直接跪到地上,利索的叩了几个头,“雀儿见过小姐。”

原来这就是那个去传信的雀儿,果真是个机灵的。

“起来吧。”

谢静悦见她这时过来,谢嬷嬷又是一脸喜色的样子,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那雀儿忙站起身,看了一眼谢嬷嬷,又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谢静悦。

谢嬷嬷对她点头,“你把刚刚的话再与小姐说一遍。”

雀儿见谢静悦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心中倒也不怵,忙把刚刚得到的信儿说了出来,“……先前去王家因为没能遇见王护院……奴婢便于王家哥儿约好,他那边要是得了回信,便往府中送个口信过来。”

“奴婢回来的时候,就跟看角门的樊婆婆关照过,说是家中的表哥今儿有事会来寻我。让她要是见到来寻我的人,还请让人给我捎个信……这不,刚刚樊婆婆就让人给奴婢送来这个……”她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半新不旧的荷包。

荷包上还绣着两只蜻蜓,看着颇有几分稚趣。

谢静悦有些诧异的看着这只荷包,不知这是何意。

雀儿忙解释道,“这是奴婢自己的荷包,先前留给王家哥儿,王护院那边要是得了信,又在随行的护院里面,他就给这荷包里面装上两文钱送过来,反之就一文……”

她说着打开荷包,从里面拿出两枚铜板来。

谢静悦原本提着的心此时落到实处,不由对这雀儿有些刮目相看。

小小年纪没有人提点,就有如此急智,假以时日好好栽培,未必不是另一个得用的人选。

她赞许的点头,“做的不错。”

雀儿得了夸赞,忍不住咧开嘴笑,露出掉了一颗大门牙的牙床来,又忙伸手捂住嘴。

谢静悦被她这模样逗了不由笑出声来,清脆的声音如银铃一般。

谢嬷嬷也在一旁忍不住跟着笑弯眼睛。

等谢静悦止住笑,就见雀儿有些赧然的站在当下,手指忍不住绞着衣襟。



第一百零七章 赏钱

等谢静悦止住笑,就见雀儿有些赧然的站在当下,手指忍不住绞着衣襟。

“你与那看角门的樊婆婆很熟吗?”谢静悦想起她先前的话,不由有些好奇的问。

雀儿点头,“她娘家跟奴婢原是一个庄上的,平常倒也能关照奴婢一二。”

谢嬷嬷却是看了她一眼,问了一句,“我听说那樊婆子惯爱给你们这些小丫鬟行方便,就是爱讨几个银钱花用……”

雀儿的一张小脸顿时皱成一张苦瓜脸,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句,“嬷嬷……”

谢嬷嬷忍不住摇头,“唉……”

谢静悦往常也没与这样的人打过交道,自是不知道这里的门道。

此时见两人这样,心中也有了几分了然。

那樊婆子负责看守角门,应该是属于粗使婆子一类的活计,月钱肯定不高。

往常又没有机会在主子们面前露脸的,更是难得有赏钱这样的好事,但是这些丫鬟们若是想从角门这边进出自如,却是少不得要过她这一关,索要点银钱好似也是能说的通。

她看了雀儿一眼,“樊婆子收你多少?”

雀儿抿了抿嘴,有些怯生生的举起一只手,“……五……五文钱……”

谢静悦挑眉。

雀儿生怕她生气,回头去寻樊婆子的晦气,忙又道,“其实樊婆婆往常要的银钱不多,少的几文,多的……也只十来文,……而且……而且她往常对奴婢这样的小丫鬟挺好的,这次也是奴婢怕误了事儿,这才给了她五文……一般给个两文就行……”

谢静悦见她说着说着,头恨不得埋到脖子里,知道她这是害怕了。

看来这个樊婆子为人还算不错,不然就雀儿这样的小丫鬟不会在此时还帮着她说话。

她自是不会去与这样的人为难,这差事只怕换谁来做,都免不了这些,况且这府中的事又不归自己管……

她想到这里,便看了谢嬷嬷一眼。

谢嬷嬷明了,摸出自己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块碎银子,“你这次的差事办得不错,这是小姐赏你的。”

雀儿看着递到眼前的碎银子,忍不住瞪大眼睛,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谢静悦一眼,见她正含笑看着自己。

忍不住又跟着咧开嘴,“……嘻嘻……”。

不过她随即反应过来,忙止了笑,立马又跪下叩了几个头,“谢小姐赏!”

等谢静悦叫起,这才起身接过谢嬷嬷递过来的碎银。

等真正把碎银握在手里,她忍不住摩挲了半晌,这才塞进荷包内,贴身收好。

谢静悦对她摆摆手,“下去吧,日后好好当差。”

雀儿忙不迭的点头,“奴婢一定用心当差。”

待雀儿退了出去,谢嬷嬷倒了一杯温水给谢静悦,“今儿倒是多亏了这丫头……如今既然孙来和王顺这边都能跟着小姐一道过去,奴婢这心里总算是放心了些。”

谢静悦只浅浅抿了一小口,就把杯子重新搁回书案上,“嬷嬷在家只管照看好得月阁,我那边有外祖父提前打点好,应是无大碍。”



第一百零八章 临别

“再有谢家那边,嬷嬷记得帮我盯好了,有事随时给我送信。”

“哎。”

……

主仆二人刚刚交谈了数语,外间就传来采薇催促的声音。

原来不知不觉竟已经辰时过半。

谢静悦忙起身,谢嬷嬷上前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裙,忙扶着她往外间去。

收拾好的箱笼俱已搬了出去,只剩下两个小的包裹被采薇抱在手上。

一行人出了房门,谢静悦却是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得月阁高高的匾额,又看了一下院内站着的众人,心中一时竟生出些许不舍之情。

她静静站立半晌,这才对谢嬷嬷轻轻一颔首,由采岚扶着上了一旁的青帏小车,“咱们走吧。”

谢嬷嬷带着一众丫鬟婆子紧跟了几步,就见那青帏小车转过前面的甬道,消失在眼前。

她忍不住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这才转身看着众人,“都回吧,各自管好各自的差事。”

众人忙纷纷应是。

…………

青帏小车停在了二门处,谢静悦还未下车,就见苏氏、钱氏还有金氏带着周家的众表兄妹一道候在那边。

等她下车来,双方各自见过礼。

苏氏就上前牵了谢静悦的手,见她一身素色衣裙,越发显得那巴掌大的小脸莹白如玉一般。

她面上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好孩子,这回真是苦了你了……”

“为父亲尽孝,不敢言辛苦。”谢静悦神色淡淡的道。

苏氏闻言不由一噎,原本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也不好接着往下说。

一旁的钱氏也上前一步,拉住谢静悦的另一只胳膊,面上已经带上了一抹哀色,“悦姐儿说得对,这自古百善孝为先,就算是苦点儿累点儿,也是这为人子女应当应份的事儿……”

“好孩子,明儿舅母也会带着你茹娉表姐去普济寺上柱香……到时你那若是有什么短缺的,你只管与舅母说……”

一直未曾出声的金氏冷哼一声,上前一步,直接往谢静悦手里塞了一个荷包,“四舅母知道你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孩子,也没什么好嘱咐的,这些许银钱留着在那边花用……”

谢静悦看着手心里的荷包,颇有些哭笑不得。

金氏是商贾出生,为人向来精明干练,平日里虽说性子要强了一些,但是为人秉性还是不错的。

谢静悦虽与她之间没有太多的交情,却也未曾交恶过。

此时这荷包看似轻飘飘的,但凭着手感,谢静悦也能猜到,这里面应该装的是银票。

她瞥了一眼变颜变色的苏氏和有些赧然的钱氏一眼,对金氏弯了弯唇角,“多谢四舅母。”

金氏摆摆手,“好了好了,咱们也别在这儿碍事了,这……时辰不早了,都别耽搁了……”

苏氏和钱氏只得放开谢静悦的胳膊,又勉强说了两句场面话这才让开。

谢静悦对站在几人身后众表兄妹们轻轻颔首,这才越过二门,上了门外的马车。

随着车夫一声轻喝,马车就沿着甬道往前驶去。

采岚采薇二人忙把手上的包袱放到一旁的软塌上,上前把被风吹起的窗帘子理好。

谢静悦伸手理了理衣裙,“你们都坐着吧,这普济寺据说在城郊的山上,今儿这一段路只怕至少得要一个时辰呢。”

采岚上前替她把一旁的大迎枕摆好,“那小姐要不要歪上一会儿?左右这会儿也没有旁人。”

谢静悦便就着她递来的大迎枕,半倚在软榻上,“桂嬷嬷和翡翠姐姐是在咱们后面的那辆马车上吗?”

采薇撩开帘角往外看了一眼,“应该是,再后面的马车都是装着箱笼的。”

谢静悦微微合上眼睑,浓密纤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我先歇一会儿,有事再唤我。”

采薇和采岚对视一眼,忙应声。

知道她今儿起的早了,这会儿应该是想歇上一会儿,两人俱是放轻手脚坐在一旁,就连呼吸也不由放缓了一些。

谢静悦原本也只是打算假寐一会儿,好好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哪知随着马车前行,慢悠悠的一摇一晃,她竟渐渐困盹起来。

伴随着车轱辘发出骨碌碌的声响,她不知不觉间就沉沉睡了过去。

…………

谢静悦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的。

她睁开有些迷蒙的双眼,人还有些迷糊,没反应过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等她看见马车那一晃一晃的车帘子,再听到马车外嘈杂的人声,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在去普济寺的马车上。

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忙坐起身,却见采薇和采岚二人俱已趴在车窗旁,掀开了窗帘子一角,看向外面。

“这是到哪里了?”她伸手抚了抚已经有些松散的丫髻,拿过一旁的把镜,理了理鬓边。

采薇和采岚二人闻声回头,见她已经起身。

两人忙放下窗帘子,“小姐醒了?可要喝点儿水?”

“已经出城了,刚刚大少爷身边的随喜来报,再有小半个时辰就到普济寺山下。”采岚上前拿过捂在一旁炉子上的布巾,上前给谢静悦擦过手脸。

“奴婢帮您重新梳过吧。”采岚见她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有些松散的发髻歪在一旁,说不出的娇憨。

心中怜意顿生,忙取出梳篦,上前给谢静悦重新梳头。

那边采薇也倒了一杯温水递了过来,等谢静悦饮完,这才把杯子收到马车中间的茶几上。

采岚的动作很是轻柔,就算马车有些摇晃,也未扯到谢静悦一根发丝。

等重新梳妆妥当,谢静悦也不由有些好奇的掀开窗帘的一角,一丝暖阳顺着车窗照了进来,带着一丝凉风,风里裹挟在阵阵草木花草的清香。

谢静悦不由舒服的轻呼一口气,“今儿天气真好。”

采岚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心中欢喜,“等这次咱们从普济寺回来,小姐也可约了其他家的小姐,时常出来游玩……”

往日里因着谢静悦年纪尚小,裴老夫人又不爱出门的缘故,谢静悦除了那次进宫,几乎就没出过靖远侯府的二门。

第一百零九章 急信

如今自家小姐有了乡君的封号,看着裴老夫人这些时日待自家小姐的样子,日后说不得还能时常出门赏花赏景。

谢静悦此时并不在意这些,她现在已经渐渐体会到,你想要的一切只能自己靠努力去争取,凡事不要寄望别人的给予。

若不是她做出的一些改变,让裴老夫人她们改变了对自己的看法,自己只怕还是梦境中的那个孤苦无依的自己。

可现在,虽说要离家一些时日,她心中有些不舍,但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却又忍不住爬上心头。

外面的声音热闹而又嘈杂,顺着被掀开一角的窗帘子,渐渐闯进马车内。

听着外面的喧闹,谢静悦的心情也跟着大好。

等渐渐离城门处原来越远,四周的行人渐少,景色却是越发怡人起来。

路边绿荫葱葱,时不时就能看到大片大片不知名的一些野花,在春日的暖阳里开得分外的肆意烂漫。

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谢静悦不由微微翘起嘴角,闭上眼睛一脸陶醉的深吸一口满是草木清香的空气。

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马车旁呼啸而过,马蹄扬起的尘烟被迎面吹来的风裹挟着扑向马车。

谢静悦一个没防备,被那烟尘吹了一脸,更是呛得连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采薇和采岚吓了一跳,忙抢上前来,一人替谢静悦拍背抚胸,一人赶紧把窗帘子放下,伸手压紧,不让风吹进来。

一时间马车内只余谢静悦接连不断的咳嗽声。

等谢静悦好不容易止了咳,抬起头来,面颊涨得通红,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此时也蕴藏着丝丝水润,越发显得有些狼狈可怜。

采薇忍不住在心中,暗骂刚刚那一行骑马疾行的人,平白害得自家小姐遭了这份罪。

她倒了温水,浸湿帕子,替谢静悦擦干净头脸沾染的尘土。

采岚见她好不容易止了咳,忙取来一个装着蜜饯的白瓷罐子,“小姐含颗腌制的金果,润润嗓子。”

谢静悦张开嘴,含了一颗,清甜香浓的滋味顿时在舌尖弥漫开来,一股清甜的汁液顺着咽喉滑了下去,刚刚有些刺痛的嗓子顿时舒缓很多。

她轻轻颔首,“好吃,这是周老掌柜那边送来的吗?”

采岚重新收好瓷罐,点头,“嗯,前儿刚送来的,说是去年冬上刚刚从南边运来的一船新鲜金果,周掌柜让人单独挑了一筐出来腌制了送到府里来的。”

“有没有给外祖母那边送一些?”

“送了,周老掌柜刚送来就让人分了一半给了老夫人,因这不多,其他院子里奴婢便做主分了一些旁的蜜饯果子送去了。”

采岚做事向来周全,谢静悦放心的点点头,便也不再多问。

“刚刚可知是谁家的人,怎的这般疾驰……”谢静悦细细听了一耳朵,外面只余自家一行马车的声响,那一行人马想来已经去的远了。

两人俱是摇头,采薇便掀了车帘子,问赶车的车夫。

片刻她回转过来,面上的神色却有些奇怪,颇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谢静悦抬头看去,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好奇,“怎的?是哪家勋贵子弟不成?”

此地虽是城郊,能在此如此快马疾行的一行人,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家。

采薇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是靖阳王带着亲卫……想来也是去普济寺……”

谢静悦挑眉,心中对这新鲜出炉的靖阳王并不怎么感兴趣,这样的人对自己来说就好似那远在天边的浮云。

若不是这次建武帝一道封赏的圣旨,这样的天潢贵胄,与自己只怕是永远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而且看今儿对方这般举动,想来行事也是个颇为肆意之人。

也难怪,小小年纪就承袭靖阳王的爵位,而且是世袭罔替,这样的殊荣就是建武帝的几个皇子也比不上……

正值年少气盛,偏又身份贵重,还有姜太后在身后作为依仗……也难怪会如此行事……

谢静悦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便把此事丢到一边。

…………

而此时那一行疾驰的人马已经停在了普济寺所在的那座山脚下。

为首是一身着青色布袍的少年,用马鞭轻轻叩了几下掌心,看向半隐在山林间的普济寺。

“南星你带着他们先去安置,广白随我去后山。”

一身形瘦高的青年男子应声,带着人马沿着一道小径上了山。

剩下一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上前几步,紧随着那少年往一旁的后山而去。

也不见那少年如何动作,几个腾跃,衣袂飘飘间,就已经身处在半山腰一块突起的岩石上。

紧随在他身侧的广白,伸手一拂,原本掩映在草木中的一根铁链就被他抓在手里。

那少年却没伸手去接,只一个腾跃,脚尖在拉直的铁链上一个借力,人便如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越过山壁,直扑向山顶处的一处凉亭。

广白原本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先是闪过一抹惊诧,待见到那少年已经轻飘飘的落在凉亭内,眼里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喜色。

他用力一拉铁链,几个借力,人也跟着落在凉亭之内。

那少年回头,“这门心法果真不凡,这才不过练到了小成,就有身轻如燕之感。”

“广白,回头你们几人也可以一道习练。”

广白躬身一礼,“多谢主子。”

“走吧,大师这般急着给我传信,只怕已经等急了。”

他说着便抬脚出了凉亭,往另外一座山峰跃去,不过片刻功夫,两人就来到被一处被竹林环绕的木屋前。

竹林前正有一十来岁的小沙弥候在那里,一见两人过来,小沙弥忙双手合十,“施主里面请。”

那少年也还了一礼,这才独自一人越过那小沙弥,径自往竹林里面去。

木屋前台阶上,此时正摆着一张矮几,一穿着半旧僧袍的老和尚面对竹林而坐,一见少年自竹林内走出。

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原本就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更添几分祥和,风拂动他雪白的眉须,越发显得神圣高洁。

“天佑,你来的正好,水刚三沸,正是沏茶的好时候。”

第一百一十章 师徒

少年原本迈出的脚步微微一顿,便又神色如常的行至矮塌前。

对那老和尚躬身行了一礼,这才一拂衣袍,盘腿坐在下首。

他伸手在一旁的水盆里面净过手,用布巾仔细拭干手上的水渍,拿起一旁沏茶的用具。

依次烫壶、温杯、置茶、高冲、刮沫……

他动作很是优雅利落,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老和尚的目光一直未从他手上移开过,待他斟了一杯放置在自己面前,不由轻轻颔首,“看来你最近功法又有精进,这手上的功夫是越发好了。”

不知是不是有茶香在身前萦绕,少年原本清冷的面庞也不觉温和了些。

那老和尚先是垂眼闻了闻茶香,这才端起杯子慢慢啜了一口,细细品了半晌,赞道,“果真是好茶。”

老和尚伸手一拂齐胸的雪白长须,目光在少年身上扫视一遍,“之前给你那本心法虽说是上乘的功法,但你长期习练,不免有些戾气过盛。”

“你如今即已承袭王爵,以那位的为人,不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只怕是寝食难安。以你如今这般修为,稍加掩饰还能瞒过那位的眼线……”

“只是这功法越是习练,戾气便越重,你若不好好修身养性,化去这身戾气,以那位的眼力,只怕很快便能察觉你的武力,到时只怕更容不得你。”

“好在这次你要在寺中住上些许时日,以后便每日早晚来这边给我沏上一壶茶吧,到时我再教你如何引导这些戾气……”

原来这少年就是刚刚袭爵的靖阳王赵睿。

赵睿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这才抬眼看向老和尚,“就算是为此,您也不必用火令给我传信,我原就打算今日下晌过来……您这般,不会……就只是为了叫我给您来沏壶茶吧?”

老和尚原本正举杯准备好好品一品这上等的佳茗,闻言手上的动作不由一滞。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对面赵睿已是挨了一记爆栗。

赵睿吃痛,伸手覆上额角,一双淡漠如海的眸子里也不由染上一丝情绪。

老和尚径自仰头,一口把杯中的茶水饮尽,又拿过少年面前的茶壶,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时常沏茶品茗可以让你平和心境,修身养性。

长此以往,会让你整个人看起来气息极为温和,一般人见了你,很难对你生出戒备之心来……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说完又忍不住撇嘴,轻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

“你就当真以为为师会这般无聊,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师父,你就这般不懂得尊师敬贤……亏我把你从一个奶娃娃教导成如今这般模样……真是白瞎了为师的一片苦心……哼!”

他嘀咕完,气哼哼的别过脸去,哪里还有先前那副世外高人的飘然模样,整个就跟一个耍赖撒娇的老小孩一般模样。

赵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角,若不是性子使然,差点儿也忍不住要跟着对方腹诽几句,眼前这个平日看起来一副道貌岸然……端着一副世外高人模样的老和尚,实则就是个……专骗小孩的老小孩。

但这世上,除了已逝的爹娘,唯一让他感受到亲人般的温暖也就只有祖母和眼前这人。

特别是小时候,每每做噩梦时,多数陪伴着自己的也只有眼前这人……后来两人渐渐熟稔,对方日常就喜欢逗弄自己为乐,每每都把自己气哭才罢手……

后来,随着自己年岁渐长,许是幼年坎坷,他自来心思深沉难测,这世上能让自己动情动气之事更少,唯一能让自己气得跳脚的也只有眼前这人……

他想起那次无意中听到他与祖母的交谈,言谈中隐隐对自己性情的担忧,早已平淡无波的眼眸里隐约闪过一抹情绪。

他沉吟了片刻,放下手中的杯子,伸手拿过茶壶,又给对方斟了一杯,“有劳师父多费心了。”

老和尚难得听他说句软话,显然很是受用,举起杯子啜了一小口。

原本他还等着对方再说两句好听的来听听,哪知半晌也未听赵睿出声。

他瞥了一眼赵睿的神情,却见他只是低垂着眉眼,如一尊佛像般,坐在那边一动不动。

他忍不住半低下身子,歪头打量对方。

赵睿抬眼,看着眼前半歪着身子,一脸好奇的看向自己的老和尚,眉头不由得蹙了蹙,“何事?”

老和尚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雪白长须,忍不住,“啧啧……”数声,“真正是奇怪,你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不说你父亲当年年少之时,也是这京城里少有的几位出众的年轻俊彦之一,不知是多少闺阁女儿的良婿人选。”

“就说你师傅我……想当年风华正茂之时,那也是少见的美男子一枚,那时仗剑走江湖,何等肆意风流,更是红粉知己无数……”

赵睿几不可察的摇头,原本蹙起的眉头渐平,终又变成那个清冷如水的少年,“您如今可是出家人,不可打诳语。”

老和尚气得瞪眼,伸手一指赵睿,“你师傅我……”

他反手一指自己的鼻尖,“就我这副模样,用得上打诳语吗?真正是气死我了!”

“……你说说你……既没有遗传你父亲当年的温文尔雅……也没学成你师傅我当初的风流倜傥……怎么就长成这样的一个小古板?……难不成是自小长在这寺庙的缘故,还是说你更喜欢去做个清心寡欲的和尚?”

赵睿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看向还在抚须一本正经做沉吟状的老和尚,努力忽略老和尚刚刚的口无遮拦,终还是开口道,“杯中的茶水就要凉了……”

老和尚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水,端起一口饮尽,“可是自小我也没教你那些刻板无趣的教条规矩呀,你是怎么长成这副模样的……”

一脸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样子。

赵睿不接话茬,径自开始沏茶。

老和尚无奈的撇了撇嘴,唇上的白须跟着一颤一颤的,显得颇有几分滑稽,“也不知你这样性子,将来哪个姑娘能受得了你……可真是要白瞎了太后娘娘的一片苦心了。”

赵睿原本烫壶的动作不由一顿,热水差点儿溅到自己手上。

“看看……看看……是不是心不静了?”老和尚站起身,有些兴奋的手舞足蹈,“哈哈……你小子……老实交代,这些时日在山下,可是有了什么艳遇不成?”

赵睿的脸顿时有些黑,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这般急着赶上山,明知道以自家师傅的能为,这世上能让他为难的事,几乎没有。

老和尚却是不知赵睿此时心中所想,他一边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边斜眼打量赵睿的神情,见他执壶的手几不可察的颤了颤,显然是真正动气了。

他心中顿时大乐,这小子近几年的养气功夫是越发好了,害他平白少了不少乐趣。

他越想越是高兴,笑得差点儿直打跌,“……哈哈……哈哈……,你小子也就这张脸还算能看……说说,是谁家的姑娘……师傅晚上替你瞧瞧去……”

“为老不尊!”赵睿一把放下手中茶壶,直接起身,转身就往外走。

“哎?……哎……小子……你别走啊……你还没说是哪家的姑娘呢……”老和尚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走人,想来是真的气得狠了,看着他如一阵风般的进了竹林,这才止了面上嬉笑的神情。

嗯,这样瞧着倒也还有几分少年人的意气,总算比那死气沉沉的棺材脸瞧着顺眼多了。

看看他这为人师表,做得多辛苦,不但要教导文武艺,还得关心徒弟的身心健康,这世上还有比他更为尽职尽责的师傅吗?

答案肯定是没有!

可怜他待他一心一意,如今像他这般人如其名的人已经不多了,当真是为了这个徒弟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幸好只收了这么一个不孝的弟子,不然他老人家安有如此长寿。

…………

赵睿一路疾行出了竹林,却见远远一行人过来,他停下脚步,与为首的大和尚相互见过礼。

“小师叔这是刚从师伯祖那边过来?他老人家这些时日可好?”为首的大和尚正是普济寺的知客僧,法号了明。

了明师从方丈一空大师,算来他虽已年过半百,在赵睿面前却还要尊称一声小师叔。

赵睿的目光在他身后数名小沙弥手中捧着的物什上一扫而过,便淡淡道,“师傅他近来肠胃有些不适,这两日还是不要用素点,只需一些清淡的粥汤便可。”

了明闻言丝毫不怀疑,忍不住面露担忧的道,“可要寻了药僧过来……”

他说完又觉不妥,这普济寺还能有谁的医术比一心大师的更好。

赵睿只默默站着,也不言语,好似没有察觉他的失言。

了明转身对身后的小沙弥交代数语,那些小沙弥,便又捧着东西转身往来处去。

赵睿再行一礼,转身便要离去,了明忙出言叫住他。

美人如花隔云端

第一百一十一章 素斋

他话未说完,顿觉不妥,这普济寺内还能有谁的医术能比一心大师的更好。

赵睿只默默站着,也不言语,好似没有察觉他的失言一般。

了明忙转身对身后的小沙弥交代数语。

那些小沙弥,便又捧着东西转身往来处去。

赵睿再行一礼,转身便要离去,了明忙出言叫住他,“小师叔,还请留步。”

赵睿回头看他一眼,“何事?”

了明四下看了一眼,又上前两步,“长公主府递了帖子过来,明日长公主会携带家中女眷前来祭拜,到时小师叔只怕也需得出面……。”

赵睿淡淡瞥他一眼,“此事到时自有王府长史出面。”说完,抬脚便走。

了明忙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只怕还得小师叔出面才成……刚刚……刚刚听说,长公主今天一早就被召进宫,是领了圣上口谕过来的。”

“若是怠慢了,只怕不太好。”了明瞥了一眼赵睿的神色,只觉额角已经慢慢渗出汗来。

“此事你若是觉得拿不定主意可以去寻了方丈师兄。”赵睿眼里的神色越发冷淡,抬脚直接越过他,“他会告诉你,这里是普济寺,并不是皇城,有些东西在这里未必那般好使。”

了明还鲜有听他说这么一长串话语,先是有些愣怔,细细一品他话中含义,只觉身上已经渗出一层汗来。

抬头见赵睿已经走远,那如同青松一般挺拔修长的身影此时看着不知为何竟有几分肃杀之气。

他不由摇摇头,忙将这荒诞的念头驱逐出脑海。

他看着赵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处的山林中,心里忍不住暗叹一声。

怪不得师父常说自己的心性还没修炼到家,到如今也就只能做个知客僧。

如今看来,就是这知客僧自己也做得勉强,一遇上这样的事,难免就失了几分平常心。

小师叔到底是天资不一样,才能被师伯祖看中,收做唯一的弟子。

哪怕平日里看着再是淡泊如斯,从不与京中这些勋贵人家交际往来,但对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却是看得很是通透。

就只光光这一点悟性,自己只怕是这辈子也是追不上的。

普济寺后山发生的这一幕并没有被其他人知晓。

了明还在原地沉思,那边一小沙弥脚步匆匆的过来,“师叔,靖远侯府的车马已经快到山门了……”

“快走。”了明忙一甩袍袖,快步往前殿去。

如今谢家的这位清平乡君可不是轻易能怠慢的。

虽说几日前他还从未听说过这一位谢家大小姐。

再加上周家如今已经有些没落,可偏偏谢家这位仅存的大小姐这次竟然会跟着自家小师叔一道接到受封的圣旨。

谁知日后会有什么造化呢。

更何况还听说这位清平乡君可是随着裴老夫人一起进宫见过太后娘娘的。

这次韩家那位已逝的状元公竟然也被太后亲自下令与已故靖阳王一道做法事。

这是何等殊荣……

他脑子里面纷纷杂杂的一通想,脚下的速度却也丝毫不慢,等到谢静悦一行车马进了普济寺,他也刚好迎到大殿前。

谢静悦正由桂嬷嬷扶着进殿上了香,一起身就见到候在一旁的了明。

了明上前双手合十行礼,“贫僧法号了明,施主一路辛苦,后面的精舍早已准备妥当,施主可以先行去歇息。”

谢静悦瞥见了明有些汗湿的僧袍领口,以为对方是急着赶来接待自己,忙回礼,“多谢了明大师前来相迎,如此便有劳了。”

“施主客气,请随贫僧这边来,”了明见谢静悦很是亲和有礼,知道这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心中顿时一松,忙伸手做引,亲自带着谢静悦一行人,一一介绍旁边的几处便殿。

他言语很是生动,时不时引经据典的说一说各处供奉的菩萨。

谢静悦一行人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点头询问几句。

待绕过几处偏殿,一路穿过一处圆形拱门,这才来到一处清幽的庭院前。

“此地很是清净,施主在此居住不必担忧会被惊扰,而且这里离前面的主殿只有一盏茶的路程,施主每日前去上香礼佛都很是方便。”

“若是觉得烦闷了,从这边绕过一处小径,就能到咱们普济寺的后山,此时正值春暖花开之时,后山倒也颇有几分景致可供施主赏春。”

谢静悦抬头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庭院,屋舍古朴清雅,院内绿树成荫,不远处一处大榕树下,还摆了一套石桌石椅留待人歇息。

院落看着虽不大,收拾的却很是干净,墙角青石板上留下少许青苔的印记,带有一丝岁月悠远的痕迹。

“此处便极好,有劳了明大师费心。”她轻轻颔首,再次行了一礼。

这普济寺她虽未来过,若说先前还因为普济寺的名头有些心生忐忑的话。

在真正踏进寺内后,不管是先前山门处的小沙弥,还是眼前的这个了明的知客僧给人的感觉都很是和善,接人待物很是不卑不亢,让人颇为舒服。

她原本还有几分提着的心顿时就安然落地。

一旁的桂嬷嬷很是知眼色,一见谢静悦如此表情,便知她这是心中满意这样的安排。

她笑着上前一步,对了明道,“我家老夫人来前特意关照过奴婢,这次承蒙贵寺操办这场法事,还需劳凡寺中大师们多多费心,这香油钱须得多捐一些才好。”

她说着就把手上的一个荷包递给了明。

了明忙双手合十,高诵一句佛号,笑着伸手接过。

谢静悦知道桂嬷嬷必定是得了裴老夫人的嘱咐,这打理寺中的事,交由她,想来出不了什么岔子。

她带着采岚采薇几人一一上前看了院里的几间屋舍,床榻座椅一一俱全,而且细看之下都是由上好的黄花梨制成。

她心中不由暗自咂舌,不愧是太祖亲封的皇家寺院。

四下几间屋舍她看了一遍,便直接选了上房东次间做了寝室。

采岚和采薇忙取出布巾,又把东次间的摆设擦拭一遍,这才开始着手开始收拾带来的箱笼。

那边翡翠跟着小沙弥把这寺中大致熟悉了一遍,便和桂嬷嬷一道去取了素斋回来。

“小姐,先用午膳吧。”自打出了靖远侯府,桂嬷嬷和翡翠也跟着采薇采岚二人,直接称呼谢静悦为小姐。

谢静悦知道她们这般,也是为了表示亲近的意思,便也默许了。

她此时已经洗去一身尘土,重新换了一身居家的素色衣裙,整个人看着都清爽了起来。

她看了眼摆在桌上的饭菜,便直接招呼几人,“如今在外面比不得府里,无须那许多规矩,这里也没有外人,只我们几个,便一道用膳吧。”

翡翠忙要推辞,桂嬷嬷却是伸手拉了她一把,笑着奉承了一句,“小姐这般安排也极好,在这里,奴婢几个自是一切听小姐的吩咐。”

说着她便麻利的上前,把其中一份素斋摆在谢静悦面前的矮几上。

她们几人的则摆在下首的两张矮几上,即听从了谢静悦的安排,又没有真正逾矩到跟主子同一张桌子用膳,分寸拿捏十分得当。

一旁的采岚也忍不住抬头打量了她一眼。

往日在荣安堂内,倒是没怎么注意到这个桂嬷嬷,如今看她这般行事,分明是个极知道进退,又会揣测上意的人。

怪不得,在荣安堂时,大家都只知裴嬷嬷,反而对这桂嬷嬷没什么印象。

看来这人是极为聪明的,知道在裴老夫人面前,裴嬷嬷最受倚重,她便从来不强出头,去抢裴嬷嬷的风头。

反而一心一意的听从裴嬷嬷的吩咐,做好分内之事。

这次跟着自家小姐出来,这几人里面她最为年长,她也很懂得把握机会,既不抢自己和采薇的差事,又能恰到好处的表现自己。

这样的人若是自家小姐真得能收为己用,日后少不得是个得用的帮手。

谢静悦此时倒没多想,但对桂嬷嬷的安排也很是满意,“如此极好。”

她接过采薇递来的热帕子,擦干净手,就开始用膳。

这份素斋看起来很是清淡,一道烩豆腐、凉拌干丝、清炒了一道小油菜,一道菌菇什锦汤,一共三菜一汤。

谢静悦舀了一小勺=烩豆腐送进嘴里,顿时惊讶的瞪大一双眼睛……太好吃了!

倒底是普济寺的素斋,果真不同凡响。

若说先前感慨这寺里的庙宇屋舍,无一不修葺的古朴大气,那么现在这素斋就真正是让人惊艳了。

谢静悦敢肯定,她两辈子加在一起,也从未吃过如此鲜嫩爽滑的豆腐,那道小油菜更是让她彻底喜欢上这种鲜嫩脆甜的口感。

其他几人见她吃得香甜,便也一一盘膝坐下,待一尝到饭菜的味道,个个俱是停不下来手中的筷子。

一时间,屋内只余轻微的碗筷响动,不闻其他任何动静。

待一刻钟后,谢静悦才放下手中的碗,她忍不住伸手抚了抚有些吃撑的肚子,惊觉自己竟然把一份素斋用的一干二净。

“呃……”

不知是谁打了一个饱嗝,顿时打破一室的平静。

几人纷纷看向声音的来处,只见翡翠满面通红的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一见众人看向自己,她更是恨不得地上突然出现道缝,她好立马能钻下去。

“噗呲……”谢静悦一个没忍住,扶着肚子就直接笑出声来,其他几人见状,也不由跟着失笑起来。

到最后,就连翡翠自己也没忍住,直接笑趴下了。

“哎哟……哎哟……”桂嬷嬷一边捂住自己的肚子,一边笑着直起身,“……要了奴婢的老命了,……真是笑得肚子都疼了……”

谢静悦好不容易止住笑,一见她这样,又忍不住笑弯了腰。

采岚忍住笑,上前把她搀扶起来,“今儿……都是奴婢们没伺候好,让您一下子用了这许多……可不能再笑了,回头闹肚子可怎么办……”

谢静悦半倚在她身上,好不容易直起腰来,摆摆手,“我没事……没事,吃多了,回头多走两圈,消消食就好了。”

采薇忙到一旁的箱笼里面翻出一白瓷罐子出来,“好在这次带了这个出来,时周老掌柜先前送来的一罐山楂果做的酱,奴婢用水冲一些,小姐喝了也能消消食。”

“你干脆冲上一壶,你们都跟着喝一些。”谢静悦伸手抚了抚微微有些凸出的小肚腩,“回头去取晚膳的时候,干脆少取一份,不然就咱们这样下去……回府时,非得胖上一圈不止。”

“小姐说的对。”桂嬷嬷连连点头,“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未尝过如此美味的素斋,回头要是取了回来,放在奴婢面前,奴婢肯定是不会有剩下的。”

一旁的翡翠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几人里,她最为清瘦,往日里一顿最多也就用了大半碗饭,倒也不是她秀气,着实是胃口太小,今儿她虽是没其他几人用的多,但是比照以往却是多了一倍不止。

这不一下子就撑着了,还在小姐面前出了丑,“嗯嗯,晚上奴婢去取晚膳,就少取一份。”

等饮过山楂水,谢静悦这才起身,在院子里面慢慢溜达着消食。

她沿着树荫走,却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响。

她有些疑惑的抬头看着约莫一丈高的院墙,不由好奇的停下脚步,细细听了半晌,那声音却又消失不见。

她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己听错了,重又沿着院内的树荫,慢慢开始踱步。

那边几人已经把屋内收拾干净,正打开窗扇通风去掉饭菜的味道。

谢静悦上前,“这南边的窗扇留着吧,先别关,等把这边晒暖和了,我回头就坐在这边抄经书。”

采薇收回手,“那采岚姐姐留在院里陪着小姐,奴婢随翡翠姐姐到这寺里看看,回头也好陪您出去散心。”

她说完,对谢静悦眨眨眼睛。

谢静悦了然,笑着点头,“去吧,小心着点儿,别扰了旁人。”

她话中意有所指,采薇忙点头,“小姐放心,保证不给您惹祸。”

“去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受伤

就算所有的事都依照梦里的轨迹,那么靖远侯府遇害也是六七年之后才会发生的事。

自己现在就担惊受怕显然也于事无补。

更何况,有自己在,这些事又怎会一成不变呢,只要有一线生机,自己都会竭尽全力。

就像这手中的玉珏,还有这次的普济寺之行,梦里可都是没有的……

自己若只能惶惶不安的整天担忧这些,倒不如做些有用的事……

她缓缓摩挲着手上的玉珏,脑海里却是越发清明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握着已经玉珏沉沉睡去。

脚踏上的采薇听到她均匀轻浅的气息,知道这是真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也闭眼沉沉睡去。

…………

谢静悦以为自己这一夜会噩梦不断,哪知竟然一夜无梦。

被采薇叫醒时,她只觉神清气爽,昨日的疲惫一丝也无。

她有些愣怔的看着被自己握在手中的玉珏,一夜下来,玉珏上也沾染了些许暖意,越发显得温润起来。

她不由轻轻握紧,对一旁正端洗脸水过来的采岚道,“你去拿了丝线过来。”

采岚见到被她握在手里玉珏,“是不是要重新打个络子?还是奴婢来吧。”

“不用,我自己来。”谢静悦摇头,起身开始梳洗。

待采岚取来丝线,她便取了与原本络子相同颜色的丝线,很快便打好一根精致的丝绳。

她用丝绳把玉珏穿好,直接戴到脖子上,拉开衣襟,把玉珏贴身放好。

采岚在一旁见了,忙又从一旁的妆匣里面取出另外一块浅碧色的玉佩,替谢静悦挂在腰间。

等收拾妥当,谢静悦细细对着镜中端详了一下自己,素白色的衣裙,丫髻上也是用得白色的束带。

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这才到了外间,用了早膳。

此时外间天色还未大亮,桂嬷嬷早已提着一盏灯笼候在一旁。

待谢静悦这边停了碗筷,采岚便拿了一件月牙白的薄披风过来,替谢静悦穿戴妥当。

“外间的风还有些凉,小姐还是把兜帽戴上吧。”翡翠自外面进来,忍不住搓了搓手。

采岚看了一眼外间,伸手便给谢静悦戴上兜帽。

采薇把谢静悦抄好的一匣子佛经交给采岚,“这是等会儿要供奉在老爷灵前的。”

留下采薇在这边照看着院子,谢静悦一行人便沿着小径往前面大殿去。

许是今日寺中要做水陆道场的缘故,远远就见到前面大殿处已经灯火通明。

隐约已经能听闻阵阵木鱼声,漫漫梵音随风送来。

天色昏暗,几人只能借着桂嬷嬷那盏灯笼照出的昏黄光晕,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好在一路行来,时不时还能遇见一些提着灯笼的小沙弥,倒也不担心走错了方向。

眼见着绕过前面一座偏殿就能来到大殿,谢静悦一行人不觉加快脚步。

谢静悦提起裙角,就要绕过前面的廊柱。

哪知此时正好有人从偏殿里面出来,要不是对方身形闪避的快,谢静悦差点儿就要一头撞上去。

她只觉一阵檀香袭来,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桂嬷嬷一下子挡在了身后。

原本走在她身侧的桂嬷嬷被这突然走出的身影吓了一跳,连忙挡在谢静悦身前。

她手里提着灯笼,倒是隐约瞧见了对方是名身着素色道袍的少年。

这显然不是寺中之人。

她忙把谢静悦遮挡的严实,“你是何人?!怎的在此处?”

此地的偏殿里面没有点燃灯烛,有正好在大殿后面的背光处,除了桂嬷嬷手上那盏灯笼照出的一点光亮,视线所及之处,俱是一片黑暗。

谢静悦其实还没被对方吓到,倒是被桂嬷嬷的动作惊了一下。

此时被桂嬷嬷挡在身后,加上她整个人又被披风笼罩在内,其实对方压根就没瞧见她的模样。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会遇到她们一行人,微微愣了愣,便又往后退了数步,躬身一礼,“是在下莽撞,还请勿怪。”

说着,便避让在一旁,又背过身去。

那声音听着很是清冷低沉,像这晨间的凉风拂过。

只那声音里还带有少年人特有的暗哑,显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桂嬷嬷见对方态度尚算知礼,此时也已经避让到一旁,心里暗松一口气,也顾不得旁的,微微侧挡在谢静悦身前,护着谢静悦往前去。

谢静悦在桂嬷嬷身后,却不由好奇的微微抬头,一张遮在兜帽中的小脸只露出些许白皙的下颚。

只见那人背对着自己一行人,她只瞧见对方修长的背影。

待谢静悦一行人绕过偏殿,那少年才转过身来,站在原地片刻,才抬脚往大殿去。

…………

谢静悦一行人到大殿外时,就见到殿前的场地上已经设好了道场。

她们一行人被一直候在殿外的了明迎了进去。

待上香叩拜之后,谢静悦把自己抄好的佛经递了过去,了明伸手接过交由一个身形消瘦的老和尚。

那老和尚高声诵了一声佛号,便把佛经奉供在谢袁锐的灵前。

接下来谢静悦便依照那老和尚的吩咐,什么时候跪拜,什么时候上香……

直至巳时过半,谢静悦才听得那老和尚让她先去一旁的偏殿歇息。

她跪了这半天,此时早已是手软脚软,只得由采岚翡翠二人,半扶半抱的去了一旁的偏殿。

桂嬷嬷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热水,忙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谢静悦接过,连着喝了两杯,面色这才好看了些。

采岚看着她面色还有些苍白的样子,心疼的不行,偏偏这祭拜之事,非得自家小姐亲自来不可。

她只得让谢静悦坐在一旁的蒲团上,伸手把谢静悦的一双腿抱在自己的怀里,替她揉着膝盖。

这边几人正围着谢静悦一阵忙活,外面却听得一阵喧哗之声由远及近。

谢静悦放下手中的茶盏,让采岚放开自己腿,“只怕等会儿便有人过来,瞧见了不好。”

今儿长公主府的人来寺中祭拜的事,早上谢静悦已经跟她们说过,听外面这动静,显然是人已经到了。

“世子夫人她们只怕等会儿也该到了。”桂嬷嬷把杯盏重新收起来,扶着谢静悦站起来,“小姐今儿跪了这半天,先起来走两圈吧,回头还得接着跪呢。”

谢静悦只觉膝盖处传来一阵阵酸痛,但也咬牙坚持走了几步。

外面的喧哗之声渐渐平息,隐约听得一阵众人叩拜的声音传来。

不过片刻,便听见殿外隐约有说话声传来,其中有两道声音分外熟悉。

殿中几人相视一眼,谢静悦差点儿忍不住扶额。

自己一心想要避开这些人,偏偏有些人趋之如骛,恨不得立刻就要抱上人家的大腿。

此时候在殿前的小沙弥对来人诵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道,“施主还请偏殿内歇息。”

“有劳小师傅。”一道有些威严的女声传来,片刻殿前便迎来一行人。

谢静悦几人没急着上前见礼,反倒束手立在一旁。

她微微抬眼,见到为首是个年约三旬的夫人,身着一身靛蓝色绣祥云纹饰的衣裙,虽不见满头珠翠,却也簪了几支形色各异的玉簪。

甫一照面,对方那满身的威仪就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谢静悦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蹙,低垂下眉眼,不与对方视线相触。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皇权的威压……果真是……让人不舒服的很。

她心中已经猜到来人必定就是长公主无疑。

只是按照太后年纪算来,长公主今年至少也得有四十余岁。

若不是那满身的贵气与威仪,压迫的人抬不起头来,实在无法想象长公主便是眼前这个风华正茂的夫人。

这边长公主的目光也在谢静悦身上停留了片刻,见眼前这个身形纤瘦,面上看着有些孱弱的少女避开自己的视线,微微一抬手。

身边一个女官便要开口。

原本跟在长公主一行人身后的苏氏几人,此时也瞧见了谢静悦一行人。

苏氏见谢静悦还静静站立在当下,忙快步进了殿,伸手就来拉谢静悦,“你这孩子,怎得见了长公主殿下,也不知行礼问安……”

说着,一把拉住谢静悦的胳膊,就让她上前叩拜。

谢静悦原本就双腿酸软,哪里经得起她这番拉扯,一个没站稳,脚下一个踉跄,双膝一软,直接半跪到地上。

一时间只觉膝盖处传来一阵剧痛,原本好转的面色一下子就变得苍白起来。

谢静悦疼得浑身冒冷汗,紧咬着牙才没呼痛出声,心里却是恨急了苏氏,恨不得起身赏她一记巴掌。

但到底那阵剧痛让她保持心底的那丝清明,知道此时不比在府中,四下里有这许多双眼睛看着呢,她不能让人家看了靖远侯府的笑话。

更何况,在有些人看来,苏氏这般也是为了自己好,毕竟她是长辈,在外提点自己见到贵人见礼本也是好意,至于自己摔了这一跤……又有谁会在意。

采岚一个没注意,见到谢静悦摔倒在地,心里不由又惊又怒,忙快步上前,伸手就要谢静悦搀扶起来,“世子夫人!您这是干什么?我们小姐刚刚跪了半天,这腿正不舒服……”

谢静悦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接下来的话。

采岚到底只是个下人,护主心切之下声音大一点就算了,若是说了什么过激的言语,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可就跑不掉了。

采岚也反应过来,抿了抿嘴,强压下到了嘴边话,忙半扶半抱着谢静悦起身。

谢静悦刚刚那一下,其实膝盖已经直接磕到地上了,此时微微一站立,便传来一阵锐痛,她知道自己的膝盖只怕已经磕破了皮。

但此时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她紧紧抓住采岚的手臂,那边桂嬷嬷和翡翠也忙抢上前来,七手八脚的把她扶了起来。

苏氏也没想到谢静悦会这般弱不禁风,一时面上也不由有些讪讪的,“你这孩子身子骨也太弱了些……我不过是轻轻拉了你一把……”

采岚忍不住狠狠瞪了苏氏一眼,她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家小姐身子骨弱,日后……日后又有谁家敢娶自家小姐这样的……岂不是又要坏了自家小姐的名声。

苏氏还未察觉自己言语不当,正要喋喋不休的解释一番,免得人家说她这个舅母不慈。

谢静悦却是强忍着磕痛的双膝,给长公主见礼,“不知是长公主殿下驾到,实在是失礼至极,还望长公主恕罪。”

等她叩拜完,才听闻长公主淡淡的声音传来。

“免礼,起来吧。”长公主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喜怒,“你这孩子也太多礼了,既然身子不舒服,也就不要逞强,这样子,看着让人心里怪不落忍的……”

谢静悦忍不住心中腹诽,嘴上说得如此宽宏大量,你怎么不直接免了我的礼,等我叩拜完了,你再假惺惺来这一套,是给谁看……

“长公主真正是菩萨心肠。”苏氏忙不迭的奉承了一句,又转身训斥谢静悦,“你这孩子,还不快谢谢长公主大人大量……”

谢静悦冷冷看着苏氏,苏氏被她那双眼睛盯着,不知怎的,后面的话不知怎么的就说不下去了。

谢静悦收回视线,对着长公主微微一福身,“多谢长公主殿下宽恕。”

长公主的目光在殿内扫视了一圈,目光在几人身上停留了一圈,便有些嫌恶的捏起帕子半遮着唇,“直接去精舍吧。”

说着一甩衣袖,就转身离去。

谢静悦暗松一口气,心里对这长公主真正是一丝好感也无。

那边苏氏却是有些急了,忙要跟着长公主一道离去。

那边一直候在殿外的钱氏和金氏带着周茹娉几人进来,声音凉凉的道,“大嫂可不要忘了,来前,老夫人是如何嘱咐的。”

这句话,成功的让苏氏停下了脚步。

她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看弟妹说得,我不过是担心悦姐儿刚刚惹了长公主不快,想着前去陪个罪罢了。”

“哼!”金氏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苏氏一眼,上前两步拉住谢静悦的手,低头打量了她双膝一眼,“刚刚那下只怕磕坏了吧?还是回精舍看看可有受伤。”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迁怒

谢静悦此时已经感觉到膝盖处传来一阵濡湿,便也不推拒,任由金氏扶住自己,“只怕是破了一点儿皮。”

采岚一听顿时心疼的不行,忙在谢静悦身前蹲下来,“小姐,奴婢背您回去吧。”

谢静悦想着此时外面只怕还有其他人,今儿才是道场的第一日,若真是让采岚背着自己回去,只怕就会传出一些不好听的的来。

她无意在此时多生事端,便伸手拉了一下采岚,“没事,你扶着我回去就行。”

这点伤对自己现在的这具身子骨来说,确实觉得一时有点难以承受,但与梦中经历过的那些伤痛来说,实则不值得一提。

她得要让自己渐渐坚强起来,若是因为这点儿伤,就要哭哭啼啼的,还敢谈什么其他。

钱氏此时也顾不得跟苏氏一争长短,忙走上前来道,“你这孩子,都这时候了,还逞什么强,快让这丫头背了你回去看看要紧。”

谢静悦只淡淡笑着也不接话。

桂嬷嬷在一旁见了,就忙拿了谢静悦的斗篷给她穿上,上前一步与采岚一左一右搀扶起谢静悦。

谢静悦本身就长得纤瘦,她们两人稍许一用力,就差不多把谢静悦抬了起来,脚都点不到地,根本无需劳动她迈腿行走。

此时正好有披风遮掩,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哪里不妥来。

谢静悦半倚在两人的手臂上,对金氏等人一颔首,“那我先回精舍去,几位舅母也请随一道过来歇歇脚吧。”

金氏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才颔首,“去吧。”

桂嬷嬷和采岚也不再耽搁,带着谢静悦,脚步飞快的往外走。

谢静悦整个人被披风笼在其中,殿外其余的人倒也没多在意。

等绕过偏殿,去往精舍的小径上,倒是没遇上什么人。

想来寺中众人此时大都在前面大殿,她们一路行来倒也顺利。

等回到精舍这边,只见到不远处的一座院落前,一群丫鬟婆子正进进出出的忙活,显然长公主那边还没能安置妥当。

几人也没心思注意旁人,径直回了小院。

采薇正坐在廊下做着针线,见到她们回来,还有些惊讶,忙放下手上的针线,迎了上来,“小姐怎么回来了?可是累了……”

等走到近前,瞥见几人神色不对,而谢静悦面色明显带着几分苍白,她的心陡然便提了起来。

谢静悦见她面色都变了,不由对她安抚的一笑,“无事,先进屋去吧。”

桂嬷嬷和采岚的脚步不停,直接把谢静悦送进东次间的软塌上。

“嬷嬷,这边有采岚她们伺候,你去准备一些茶水,舅母她们只怕也快过来了。”谢静悦对桂嬷嬷吩咐了一句,这才对一旁的采薇道,“你去打了热水过来。”

采薇虽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但见自家小姐这副模样,心里虽然有些打鼓,但还是转身准备热水去了。

谢静悦这才忍不住轻吁一口气,伸手撩起裙摆,只见里面穿着的那条素白色的中裤上,膝盖处已经晕染开一小块殷红的血渍。

“啊……”翡翠惊呼一声,忙半跪下身子,就要上前撸起谢静悦的裤腿查看伤势。

采岚却是伸手拦了,“你去取了药箱过来。”

“哎。”翡翠忙起身去一旁的箱笼里面取止血的伤药。

采岚却是没急着伸手去揭那裤腿,只轻轻伸手拉了拉,见中裤已经与那伤处有些粘粘在一处。

若是直接这样伸手揭开,那疼痛只怕更甚之前受伤时。

一时间,她颇有些无从下手,主要还是怕再次伤了谢静悦。

“去取了剪刀过来吧。”刚开始的疼痛过去,谢静悦此时倒不觉得有多疼了,让采岚取来剪刀,沿着裤腿直接剪开。

那边采薇也打了热水过来,一见到谢静悦腿上的情形,眼泪差点儿都要落下来。

她放下热水,忙拧了一个半干的布巾过来,轻轻把粘粘在一处的衣料浸湿。

采岚这才伸手轻轻把衣料揭开,只见谢静悦原本白皙纤瘦的膝盖处,一层皮被擦破,此时看着那浸着血丝的皮肉,可以想象当时得有多疼。

采岚显然也没想到会这般严重,拿着湿巾子细细擦洗旁边的血渍。

谢静悦握紧双拳,饶是强忍着疼痛,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采岚听见了,忙收回手,抬头看了一眼她紧紧咬住的唇瓣,不由捏了捏手中的巾子。

她转过身,重新清洗过一遍巾子,再次过来擦洗,不过她这次手上的动作不由更加轻柔了些,“小姐,您忍着点儿。”

“嗯……”谢静悦颔首。

等采岚把伤口清洗完毕,那边翡翠也取了止血的药粉过来。

采岚接过止血药的瓷瓶,看了谢静悦一眼,“小姐,只怕等会儿会有些疼,您……忍着点儿。”

谢静悦颔首,轻轻闭上眼睛,“没事,来吧。”

采岚拔了瓶塞,从里面倒出一些淡黄色的粉末来。

她刚把粉末撒在伤口上,就明显感觉到谢静悦的双腿轻轻战栗了一瞬。

显然是疼得很,她见此,一只手扶住谢静悦的腿,咬牙加快手上撒药的动作。

谢静悦紧紧咬住嘴唇,一颗晶莹的泪珠终还是忍不住沿着微阖的眼睫处,颤巍巍的落了下来。

那边苏氏一行人此时也进了院子。

桂嬷嬷正要迎了几人去西次间歇息。

金氏直接抬手拦了,“先带我去看看悦姐儿的伤如何了。”

苏氏原本就要迈去西次间的脚步也不由一顿,连忙跟着道,“是呀是呀,这会儿哪还有心事歇息,快说说悦姐儿的伤如何了?”

说完,也不等桂嬷嬷答话,便直接扬声唤道,“悦姐儿……悦姐儿……你伤得怎样了?可要紧?”

金氏嫌她聒噪,不由皱眉看向她。

桂嬷嬷见此情景,心里暗叹一声,只得引着众人来到东次间。

金氏刚越过屏风,就见到采岚正在往谢静悦的伤口上撒着止血药粉,一见到膝盖的伤口,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怎么磕得这般重?”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她先前也只当谢静悦可能只是磕青了膝盖而已,但眼前瞧着明显是破皮了。

而且看这伤药的痕迹,这伤口还不小,只怕是要留疤了……

那边钱氏听了金氏的声音,也快步跟了进来,看到谢静悦的伤势,直接就道,“哎哟……这样子,只怕得要留下伤疤了吧。”

采岚上药的手一顿,复又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苏氏跟着两人进来,见到眼前的情景,再听钱氏的话,也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这孩子生来就比别人娇弱些,就这么着,怎的就伤成这个样子了……”

苏氏话音还未落下,屋内众人的眼神都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她不由讪讪的住了嘴。

金氏冷笑一声,“这件事回头大嫂只怕得要好好与老夫人解释一番了。”

苏氏想着这些时日丈夫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些话,不管如何,老夫人现在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可是她今儿无意伤了谢静悦,可就是惹了老夫人的眼珠子了,老夫人知道了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想法子弥补了。

她上前几步,对着谢静悦一脸赔笑的道,“悦姐儿,今儿都怪舅母鲁莽,害你遭了这份罪……你放心,回去我就让人给宫中的蕙嫔娘娘送信,请她赐些祛伤疤的良药,保管能让你这腿跟从前一般。”

宫中的蕙嫔是苏氏的堂妹,两人同出自威远伯府,苏氏能说出这番话来,显然与蕙嫔之间的姐妹之情维系的还不错。

但谢静悦这边有裴老夫人,若真要去宫中寻那祛伤疤的良药,可以直接去寻姜太后,哪里用的着苏氏。

谢静悦没接苏氏的话茬。

此时她心里并不担忧这些伤疤,反倒是她膝盖受了这样的伤,接下来祭奠是的跪拜只怕是要吃一番苦头了。

那边采岚已经上好了药,又接过翡翠递来雪白的细棉布,细细把谢静悦的膝盖包扎了起来。

苏氏刚刚说了那番话,哪知并没有人接茬,面上也不由添上些许尴尬。

见钱氏金氏围着谢静悦一阵嘘寒问暖,谢静悦笑着作答的样子,心里又不由生了一丝恼意,偏偏她这火气现在还不能发。

半晌,也只能暗自生着闷气,时不时在心里暗自腹诽几句。

等收拾好伤处,谢静悦便由采薇背到内室,还需得换了身上的衣裳。

桂嬷嬷见众人站在这边也不是个事,只得再次请几人到西次间去奉茶。

这次金氏没多言语,径直去了西间。

钱氏瞥了一眼苏氏,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伸手一拉跟在她身后的周茹娉,“走,咱们也去尝尝这普济寺的茶水。”

周茹娉今儿显得格外的沉默,她被钱氏牵着往外走,人却忍不住频频回头,好像想要透过内室的那层门帘,看到帘后的人一样。

翡翠把刚刚给谢静悦擦洗的巾子等物,收拾了端了出去。

东次间内只剩下还在生闷气的苏氏和一直缩在一旁犹如隐形人一般的周玫。

此时这里没有了旁人,周玫也不敢跟着钱氏她们去,不由偷偷抬头,怯生生的瞄了苏氏一眼。

苏氏却正好看向她,那目光中的深寒吓得周玫一个激灵,忙不迭的垂下头来,一只手不停的摩挲着自己的衣角。

“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苏氏积压的怒火好似寻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恶狠狠的瞪了周玫一眼。

周玫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却是一声也不敢吭,只是缩了缩脖子,脚下更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苏氏看了一眼周围,见没有旁人,一伸手,染着鲜红丹蔻的指甲便直接在周玫身上掐了一把。

周玫吃痛,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从第一次被苏氏这般惩戒,她就学会了忍气吞声。

因为她知道,如果不让苏氏出了这口气,那么接下来她便会有好长时间的日子不好过。

如今父亲刚刚被升了官,又是自己正要说亲的时候,若是能在这当口给自己说门好亲事,可是这得要仰仗苏氏……所以,她千万不能在此时惹了苏氏不快,否则……否则那后果必定是她不能承受的。

她一直默默忍着忍着,直至被苏氏掐着的那块软肉已经疼了几乎麻木的没有知觉时,苏氏才满意的收了手。

苏氏理了理衣袖,这才神色舒缓的直接越过她,跟着众人一起去了西次间。

半晌,周玫才抬起头来,看着已经消失在屏风后的苏氏背影一眼,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握紧成拳,指甲早已经深深掐进手掌心。

她低下头,缓缓张开手,只见掌心里面留下几个月牙形的指甲印,其中有两个已经沁出了血丝。

她微微皱眉,这指甲还是留得太长了,回去还得再剪短一些,下次握紧拳时应该就不会留下这样的印记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她的沉思,她直接把手缩回衣袖,看向正由采薇背出来的谢静悦,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明明谢静悦没爹又没娘,从小就寄人篱下……为什么还能处处都过得比自己舒坦,这次更是竟然得了乡君的封号……

谢静悦抬头,正好对上周玫的目光,见对方很快便垂下头。

她微微诧异的挑了挑眉,“四表姐,怎么没去用些茶点?”

周玫勉强扯出一张笑脸,“我不渴,便想在这陪表妹说说话儿。”

谢静悦见她那张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脸,心里先有些疑惑,随即想起先前苏氏的尴尬,只怕是迁怒周玫了。

但对周玫此人,她却也没有多少同情心,那梦境中的有些事,她后来也反复思量过了,都有眼前这人的推手隐在背后。

而且她能在苏氏的手底下,谋了一门不错的婚事,又岂是一个手段简单的人,更不可能是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人,这只怕是做出来博取自己同情的一张表皮罢了。

梦里,她就曾经数次用这样的表情,在自己这里换取同情心,怂恿着自己为她出头,与其他表姐妹相争,人家却坐收渔翁之利。

第一百一十五章 暗计

更不可能是眼前这个看着一脸楚楚可怜的人,这只怕是做出来博取自己同情的一张表皮罢了。

梦里,她就曾经数次用这样的神情,在自己这里换取同情心,怂恿着自己为她出头,与其他表姐妹相争,人家却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这些,谢静悦不由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蠢,自己那时得是有多眼瞎,才会被眼前这拙劣的手段骗过去。

她仰起头,回周玫一个笑脸,“我今儿有些累了,只怕得要歇上一会儿了,表姐还是去陪着大舅母她们吧。”

她说着,示意采薇把她身后的大迎枕挪开,她半躺在软榻上,直接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周玫愣了愣,没想到谢静悦会这么干脆的把自己晾在这里。

这……这才刚刚封了乡君,就敢这般目中无人了吗?

她藏在袖中的手恨不得绞碎手中的帕子,有心想要怼上两句,但见这边采薇几人围着谢静悦伺候,根本没人搭理自己。

她努力了半天,也只得强扯出一张笑脸,“既然如此,那表妹你先歇着,我先去陪陪母亲。”

谢静悦没有应声,好似真的睡过去一般。

周玫无法,只得强忍着羞愤,僵硬着手脚出了东次间。

采薇见她出去了,这才忍不住看了谢静悦一眼,嘴唇忍不住动了动。

谢静悦睁开眼,见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扯了扯嘴角,轻声问,“怎么了?”

采薇也压低声音,“您刚刚那样是不是迁怒四表小姐……”

“没有。”谢静悦摇头,“只是有些人不值得我真心对待罢了。”

采薇有些不明所以。

一旁采岚却是伸手拉了她一把,采薇看了过去,见采岚冲自己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再问。

采薇也想到谢静悦受的伤,忙抿紧了嘴。

采岚拿了一张毯子过来,替谢静悦盖好,“那您先歇一会儿,等会儿奴婢再唤您起来用午膳吧。”

“嗯。”谢静悦被折腾了一上午,着实是有些疲累了,而且此时伤处也隐隐有些痛楚传来,她索性放任自己睡去,“嗯,记得不要误了祭拜的时辰。”

“嗯,您只管安心,有奴婢看着呢。”采岚放柔声音,伸手在毯子上轻轻拍了拍,就像谢静悦年幼时,自己哄她入睡一般。

等谢静悦睡得安稳了,采岚才收回手,示意采薇在这边守着,她则来到西次间。

…………

西次间内,苏氏几人用了一些茶水素点,就不免说起今日的事。

苏氏捏起帕子拭了拭唇,清了清嗓子,见众人都抬头看向自己,唇角隐隐浮起一抹笑意,“今儿来这一趟,倒也不算白来,恰巧遇上长公主。”

“往日里咱们也难有机会登长公主府的大门,……听说如今长公主就安置在离这边不远的院子里歇息,咱们不如前去拜见一番,也免得人家说咱们不知礼数。”

“哼……”金氏忍不住嗤笑一声,“要去大嫂自去便是,我可是不愿拿自己的脸去贴人家的冷脸。”

“再说了,先前就是因为大嫂的太过知礼,害得悦姐儿受了伤,如今人还在里头躺着呢,大嫂不想着怎么给孩子寻了伤药过来,倒是一心惦记着如何奉承别人……”

金氏今儿一番话,着实有些不客气,只差直接指着苏氏的脸,说她只顾着巴结逢迎长公主,而弃外甥女不顾了。

苏氏被她一番话,气得面皮紫胀,伸手指着金氏,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你……你……”

春嬷嬷一见她这样,既怕她忍不住,在此时真与金氏起了争执,又怕她真被金氏气出个好歹来,忙上前小声劝慰道,“夫人息怒,这里是普济寺……仔细隔墙有耳。”

今儿自从得知长公主要奉旨前来祭奠已故靖阳王,京中一些官宦家的女眷只怕此时也已经跟着来了普济寺。

自家因为谢家父女受封还有自家老爷升官的事,此时也正处在风口浪尖上。

若是此时在外起了争执,被人听得一点动静,到时传出妯娌不和的风声,不管如何,对自家夫人的名声都不是什么好事。

苏氏看见春嬷嬷对着自己不停的使眼色,心里也不由稍微冷静了些许。

“哼!”她气得直接收回手,重又坐回去,撇过脸去,不去看金氏。

金氏撇了撇嘴,径自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的钱氏笑眯眯的看了二人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开解的话。

半晌,几人都自顾自的品着茶,俱是未曾开口。

钱氏放了手上的杯盏,正好看到坐在自己身侧的周茹娉,正转着杯子发呆。

她伸手直接取了周茹娉手上的杯子,放到高几上,这才拉过一旁周茹娉的手,“你这孩子,在家不是还说要来寻你表妹好好说话的吗?到了这儿,怎么又跟个锯嘴葫芦似的。”

“去,别在这儿杵着了,去陪陪你谢家表妹,若是她一个人在这边住的嫌闷了,你也能留下陪她住些时日。”

说着,把周茹娉往外面推了推。

周茹娉却是低垂着头,绞着手中的帕子,一声也未吭。

“嘿,我说你这孩子,今儿这是咋的啦?”钱氏这才察觉到女儿今日的不对劲,正要拉了周茹娉细看。

周茹娉却是一扭身,直接奔着东次间去了。

钱氏被她这模样,气得手都差点儿抖了,“这……这丫头,今儿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一直站在苏氏身后的周玫,嘴角却是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采岚此时正好过来,差点儿就被急匆匆的周茹娉撞个正着。

她忙侧过身子,好不容易避开周茹娉,见她直接奔着东次间去了,怕她动作太大,又惊了好不容易睡着的谢静悦,忙又跟着过去。

周茹娉快步走进东次间,去见谢静悦静静睡在软榻之上,原本就要落下的脚步不知为何慢慢提在了半空,片刻后才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

采薇察觉有人过来了,抬头看来,见是周茹娉,眉头不由一皱,正要上前见礼。

却见采岚跟着过来了,不由无声的问了一声,这是怎么了?

采岚摇头,见周茹娉没有预料中的发出声响,倒也不好开口劝她离开。

周茹娉走到离软榻不远的绣墩前坐下,也不看屋内的众人,只神色有些迷茫的发着呆。

采岚和采薇两人相视一眼,不知道她这是唱得哪一出,难不成这是跟钱氏商量好的,想要在这边陪着小姐住下不成?

可惜,这会儿没人能给她们答案。

…………

等谢静悦被叫起的时候,那边苏氏几人已经用过素斋了。

谢静悦起来梳洗了一番,原本膝盖处的伤口倒是没有先前那么痛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儿肿了的缘故,行走却是越发不便了。

采岚和采薇扶着她,走至桌边坐下。

“您如今这样,这下午的祭拜要不跟大师去说一声……”采岚见她这般,心里着实不忍,不由出言提议道。

谢静悦摇头,端起一碗汤,喝了两口,“没事儿,这点儿伤我还能忍得了,只是得要让你们一直不能离我左右了。”

谢静悦虽说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但是父亲生前的事,她却是从小就听谢嬷嬷她们说与自己听,心里她对自己的父亲其实是相当敬仰的。

所以给父亲尽孝的事,她并不会因为这点伤痛,就打算敷衍了事。

她坐在桌边,把给自己准备的一份素斋全部用完,这才接过翡翠递来的杯子,漱了口。

“舅母她们都下去歇息了?”

她醒来并没有见到苏氏几人,想来用了午膳,必定是下去歇息了。

“嗯。”采岚颔首。

采薇想了想,还是把先前周茹娉一个人独自在这枯坐了半晌的事,告诉了谢静悦,“……五表小姐这般,是不是想要留在寺中住下?”

谢静悦不知还有这事,想想以往周茹娉的性情,今儿确实有些反常,自打见到她们这一行人,自己确实还未听她说过一句话。

这明显有些不正常。

“你们仔细说说怎么一回事儿。”

西次间的事,采岚和采薇其实都不清楚,两人便都看向一旁的翡翠,先前就她和桂嬷嬷在那边伺候。

翡翠见几人都看向自己,便回想了片刻,这才把先前发生在西次间内的事说与几人听。

谢静悦挑眉,这听着也没什么不妥,左不过是苏氏和钱氏的一些小心思罢了。

以两人的为人,这边打算实属正常。

“如此既不是在这里发生的事,那么是不是府中发生了什么事?”谢静悦说到这里,连忙问。“今儿嬷嬷可有让人捎了口信带过来?”

采岚摇头,“没有听说。”

谢静悦的眉头却是越发蹙了起来,“我总觉得府中应该发生了什么事……算了,你回头去寻了王顺,让他想法子给嬷嬷捎个信,问问府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采岚和采薇心里虽然不知谢静悦为何会这般肯定府中要出事,但对于谢静悦的吩咐。两人却是从不会违令。

谢静悦伸手揉了揉眉头,她心里隐约有个不好的预感,梦里曾经发生的过一件事,可能已经发生了。

而她因为先前这段记忆的模糊,却是已经记不清那件事大概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等她后来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

若不是后来一次无意中听裴老夫和裴嬷嬷说起此事,她压根就不知道。

现在想来,周茹娉的反常很有可能就与此事有关,而自己这次却恰巧在此时住进了普济寺,若不是刚刚采薇她们说起周茹娉,她只怕还真想不起这件事。

“可知道五表姐去哪里了?”她问几人。

翡翠探出身子往院中看了看,“坐在院里发呆呢。”

谢静悦抬手,采岚和采薇二人忙伸手扶住她。

等谢静悦慢慢挪动脚步到了门前,就见周茹娉一人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身边竟是连个伺候的丫鬟也没带。

谢静悦几不可察的叹了一声,“扶我过去。”

采岚和采薇扶着她小心的跨过门槛,慢慢走到石桌旁。

周茹娉好似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压根就没注意到有人过来。

“五表姐。”谢静悦见她只手托着腮,一脸迷茫的样子,不由出声唤了她一声。

“嗯?……”周茹娉这才回过神来,一见到谢静悦站在自己面前,忙站起来,“你……你怎么出来了?”

她神情有些局促,面上明显有些不自在。

谢静悦还真很少见到她如此模样,心中也不由有些好奇,那件事情的真假。

她看着周茹娉有些躲闪的眼睛,佯装不在意的道,“表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可是有什么心事?”

“哪有!”周茹娉忙大声道。

见谢静悦一脸诧异的看向自己,她也惊觉自己的失态,有些不自在的甩了甩手,微微有些心虚的转过身去,“表妹你不要瞎说,我……我哪有什么心事……”

“那表姐怎的一个人坐在这儿发呆?”谢静悦一见她如此模样,心中的猜测已经有了几分确定,想着她那娇纵跋扈的性子,自己实在是不喜欢。

但是周茹娉到底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虽然性子骄纵了些,嘴上有些得理不饶人之外,其实为人秉性并不坏,也从未做过什么恶事。

在那梦境里,她就是因为这件事,导致她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悲剧,人都说一步错,步步错。

若是在一开始,有人能阻止周茹娉,也许后来她也不会变成那般。

谢静悦做不到明知眼前这个人即将步入深渊,却不搭把手的事。

这也是谢静悦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想要来提点她的原因,“有些事,表姐若是想不明白的话,不如说给二舅母听,不管如何,二舅母总归是你母亲,就算是有什么事,也总归是向着表姐的不是……”

周茹娉听了这话,却如炸了毛的猫一般,立马转过身,瞪大一双杏眼,手指着谢静悦,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揭开

“我知道什么?”谢静悦一脸无辜的看着周茹娉。

周茹娉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半晌,见谢静悦面上还是一片平静,她才有些讪讪的收回手,“没什么……没什么。”

谢静悦垂下眼睫,端详着自己白皙柔嫩的指尖,“我刚刚不过是见表姐一个人坐在这边发呆,以为表姐有什么心事想不明白,这才好心提醒表姐一句。”

“看来是我多虑了,那表姐你继续,我回屋再歇会儿,等会儿还得到前面去。”

谢静悦说着,就扶住采岚和采薇的手臂,准备进屋。

她也只是想要提醒周茹娉一番,并没有真正想要插手干预此事,周茹娉不愿意说,她正好落得个清净。

哪知周茹娉犹豫了一下,却是伸手拦在她,“你……你等……等一下。”

谢静悦挑眉,“有事?”

周茹娉看了一眼采岚和采薇,“你们两个先退下,我有话要跟你们小姐说。”

采岚和采薇二人却是站着一动也未动。

周茹娉面上闪过一抹难堪。

谢静悦见她耳朵都红了,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以周茹娉的心气儿,要在自己面前说此事,只怕也是硬着头皮。

她也不再故意为难周茹娉,对采岚采薇二人摆摆手,“没事,我与五表姐说几句话,你们先回屋去。”

采岚和采薇对视一眼,便依言退了下去。

周茹娉面上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些。

她一边绞着手帕一边小声问,“你当真不知道?”

谢静悦一脸的莫名,“我应该知道什么?”

周茹娉想了想,谢静悦这些时日既没与她们几人一道在书斋念书,也没与她们一道在府中赏花游玩。

好像除了去祖母那里,也就在得月阁待着,许是那事她还真不知道。

刚刚那番话,许是真心关心自己,想想府中姐妹,除了已经出嫁的姐姐周茹晴,也就谢静悦对自己还不错。

她心里纠结了一番,终究有些忍不住,伸手拉了谢静悦坐到石凳上,不只想到什么,脸已经红似朝霞。

她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轻轻跺了一下脚,俯身小声在谢静悦耳畔道,“我……我前些时日在府中见到一人……”

谢静悦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瞪大。

周茹娉被她这样瞧得颇有些不自在,伸手轻轻锤了她一记,“哎哟……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谢静悦没想到她这般胆大,竟然直接就说出来了,不由轻轻咳了一声,“你……继续。”

话既已说出了口,周茹娉好似也没了那层顾虑,便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那日,我本是去父亲书房取一本字帖,哪知父亲外出还未归来,那人恰巧也来拜访父亲,正好在父亲书房外遇到了。”

“后来……后来又无意中遇见了几次,这才听说他是五嫂娘家的表弟,原本是进京赶考,岂料今年春闱落第,五哥就做主留了他在府中做客,顺便为他引荐京中的一些书香门第的子弟。”

“我……我听五嫂提起过一次,他……他学问可好了,说是十五岁就中了举人,江南文风鼎盛,他小小年纪能考中举人,是非常了不起的……”

谢静悦见她因为激动,而显得愈发晶亮的双眸,心里暗道不妙。

周茹娉没有察觉谢静悦的担忧,她声音里也隐隐带了一丝激动,“而且他这次没考中,也是因为初初来到京城,水土不服的缘故,这才落第的。”

“而他如今才不过十七,就是再等上三年,也只是弱冠之年,若是三年后能一举中的,那就是进士及第……”

谢静悦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抬手打断她的话,“那又如何?就是他高中状元,又与你有何干系?”

“你……”周茹娉一噎,吭哧了半天,脸涨得通红,也没能憋出一句话来。

谢静悦盯着她看了半晌,直至看得周茹娉皱起眉,瞪了谢静悦一眼,又气哼哼的一屁股坐到石凳上,抬脚踹了石桌底座一脚。

哪知正好磕着了脚指头,直疼得她一阵龇牙咧嘴。

谢静悦微微伸直自己的腿,好整以暇的看着周茹娉,“表姐这些时日一直闷闷不乐,只怕还不止这一桩事吧。”

若周茹娉只是对这五表嫂的什么表弟起了什么心事,这也就是少女怀春,也不应该整日里沉默不语,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才是。

周茹娉一听她如此问,立时嘟起嘴,狠狠甩了一下手中的帕子,“我娘……我娘已经在给我相看人家了,只怕过些时日就要定下来了……”

谢静悦这下子是真有些好奇了,这事她是一点儿风声也没听说。

周茹娉面上的神色越发沮丧,“原本这事还没说定呢……这不是大伯最近升官了嘛,那边就递了话过来,我……无意中听见我娘跟我爹说,准备送了两家的八字去合一下……”

这只怕不是无意听说,而是有意偷听的吧。

谢静悦挑眉,“是哪家的公子?就这般让你不满意?”

周茹娉却是不肯说,她有些赌气的跺了跺脚,“快别提了……就这样趋炎附势的小人,一听大伯升官就赶着来结亲的,能是什么好人家……”

谢静悦想起梦中她后来做的那些事,此时再听她说了这些,不难猜出她为何要那般做了。

但她总觉得,这事有蹊跷,世上哪就有这般巧的事。

靖远侯府虽说不像那些书香门第那般门风严谨,但是对家中女儿教导也很是看重。

像谢静悦长这般大,就从没进出过靖远侯府的前院,也从没在靖远侯府的后院见到过外男。

周茹娉哪就那般巧,不但接连几次见到五表嫂的什么表弟,还偏偏知道了对方如此多的事。

“可就算是不满意,你也可以直接跟二舅母说呀?”这也是谢静悦想不通的地方,梦里周茹娉走到那一步,实则是有些说不通的。

“二舅母历来疼爱你,把你看得如珠如宝一般,若真是不愿意这门亲事,想来她也不会强逼着你同意的。”

“哎呀,你知道什么……”周茹娉气得嘟起嘴,“那家是……是……,反正我爹娘是不会拒绝这门亲事的。”

“那我能问你,为何这般讨厌那门亲事吗?除了这次因为大伯升官的事以外……”谢静悦干脆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问道。

周茹娉明显愣了愣,“就这还不重要吗?他们是看上大伯升了官才答应的,又不是看中了我……”

谢静悦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不是说这个不重要,但是这也不能说明对方就是一无是处不是?再说结亲本就是门当户对,先前许是咱们高攀,如今咱们侯府眼看着起复了,对方答应这门亲事,也无可厚非。

谁都想结一门有助力的姻亲,当初二舅他们为你相中这一家,也未必不是看中这一点,……”

你若就因为此,反而私自选了一个压根就不知深浅底细的人……岂不是太过意气用事了。

谢静悦抬眼见她面上还有些不服气,又问了一句,“我往日里也很少听你提起五表哥五表嫂他们,怎么如今听你这话,到跟他们走的这般近了?”

五表哥是二舅身边的秋姨娘所出。

以周茹娉往日的性情,对这庶出的兄长,历来是有些看不上眼的。

可偏偏如今她倒是一反常态与那边亲近了起来,若只是因为这什么所谓的表弟,……呵呵……在她看来,事情只怕远没有表面这般简单。

谢静悦如此问,周茹娉面上的神情不由有些讪讪,“到底也是我五哥,哪里就能那般生分了。”

谢静悦忍不住哼笑一声,有本事这话你当着你娘的面去说。

谢静悦也不揭穿她的言不由衷,只看着她的眼睛,直把周茹娉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坐直了身子,“干嘛又这般看我?”

“二舅和二舅母不管如何,总不会害了你,在这关口,对方答应下亲事,难道他们就看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他们既然能应承下这门亲事,那么必定是考虑清楚的。”谢静悦说到这里,只能再次把话挑明了说,“再说那什么表弟的,你所知道的一切,也不过都是听说……听说……,人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五表姐,那你说说你这听说的话里面,到底又有几分真……有几分虚呢?”

谢静悦的话犹如一记响雷敲响在周茹娉耳畔,她面色顿时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你……”

谢静悦直接打断她的话,“二舅母他们给你相看的人家,不管如何,肯定是知根知底的,而且肯定私下里也是派人去打听过的。”

“不管是家世人品,应该都是过的去的,你若是因为旁的也就罢了,若自是因为这个什么表哥的……我觉得你还是仔细想想清楚。”

“你就从没想过,就在你议亲的这个当口,你偏偏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什么表哥……你就不觉得这里面太巧了一些吗?”

谢静悦说完,也不再看她有些惨白的面色,径直扶着石桌,慢慢站起身,“我再劝您一句,有些事,五表姐不妨直接说给二舅母听,凡事二舅母总不会害了你,……你若是受人蛊惑,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只怕日后悔之晚矣。”

“我言尽于此,五表姐还是好好想想……”她缓缓抬起脚,尽量不牵动伤口,慢慢往屋内走。

采岚和采薇二人一直候在廊下,虽不知她们二人说了些什么,但是见两人神情,也知道并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话。

此时见谢静悦抬脚往这边走,二人忙小跑着过来,搀扶谢静悦。

那边周茹娉还有些愣怔的坐在那边,目光有些呆呆的看着谢静悦逐渐远去的背影。

…………

谢静悦回到屋内,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周茹娉如何选择,她已经做了她应该做的。

而且,周茹娉虽说性子骄纵了些,到底不是个蠢的,自己已经把话说得这般透了,她要是还想不明白,傻傻的往别人圈套里面钻。

那她也只能爱莫能助。

采岚端了一杯水过来,小声在谢静悦耳畔道,“小姐刚刚跟五表小姐说话的时候,四表小姐,一直站在窗口看呢。”

“哦?”谢静悦挑眉,她还真没注意。

“她现在人呢?”

采岚对院中努了努嘴,示意谢静悦看。

谢静悦绕过屏风,走到窗前,就见周玫不知何时已经坐在石桌前,正小声与周茹娉说些什么。

谢静悦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若说先前她还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蹊跷的话,此时看到院中的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是不知道周茹娉会不会又被某些人三言两语的给绕进去。

她冷冷看了一眼明显神色有些焦急的周玫一眼,就移开目光,转身吩咐采薇,“回头给谢嬷嬷捎信,让她盯着点儿周玫,还有注意一下府中的发生的事。若有什么不寻常的事,需尽快告诉我。”

采薇点头,“奴婢等会儿就给那边捎信。”

谢静悦颔首,抬眼看了一下已经开始偏西的日头,“收拾一下,咱们要去前面祭拜了。”

采岚伺候她啊换好衣衫,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她的膝盖,“你这腿只怕是暂时不能跪了。”

谢静悦轻轻抬腿试了试,“再取些布带过来缠上几圈,也就无大碍了。”

采岚想想也是这个理,便又取来一些布带,细细替她又缠上了数圈。

“您还是尽量小心着些,若是觉得不舒服了,就歇上一会儿。”采岚想想还是细细叮嘱了一番。

这边主仆几人收拾好,正准备去前面大殿。

周玫和周茹娉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表妹这是要去祭拜了吗?”周玫面带着一丝微笑上前。

谢静悦此时对她着实是有些厌恶起来,便有些懒得搭理她,只淡淡应了一声。

哪知周玫好似看不到她的冷淡一般,径自跟在她身后,“那我和表妹一道去吧,若是表妹不方便叩拜,我替表妹叩拜也是一样。”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推手

谢静悦一本正经的点头,“不能。”

周茹娉一噎。

“可是你也不能肯定这些事都是真的不是?”谢静悦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我不是说这个不重要,但是这也不能说明对方就是一无是处不是?到底这些也只是听说。

“再说结亲本就是要门当户对,你既不肯说那家是谁,我就权当先前许是咱们高攀了,如今咱们侯府眼看着就要起复了,对方答应这门亲事,也是无可厚非。

毕竟谁都想结一门有助力的姻亲,当初二舅他们为你相中这一家,也未必不是看中这一点,……”

你若就因为此,反而私自选了一个压根就上不得台面又不知深浅底细的人……岂不是太过意气用事了。

谢静悦心里腹诽了一句。

此时她已经感觉此事水有些深,有点儿后悔自己多管闲事。

她抬眼见周茹娉面上还有些不服气,又问了一句,“我往日里也很少听你提起五表哥五表嫂他们,怎么如今听你这话,什么时候跟他们走的这般近了?”

五表哥是二舅身边的秋姨娘所出。

以周茹娉往日的性情,对这庶出的兄长,历来是有些看不上眼的。

可偏偏如今她倒是一反常态的与那边亲近了起来,若是因为这什么所谓的表弟,……呵呵……在她看来,事情只怕远没有表面这般简单。

谢静悦如此问,周茹娉面上的神情不由有些讪讪,“他到底也是我五哥,哪里就能那般生分了,更何况他一向待我极好……就是五嫂,比二嫂待我都要亲近些。”

谢静悦忍不住哼笑一声,有本事这话你当着你娘的面去说。

谢静悦也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左右那都是二房自己的事。

她只看着周茹娉的眼睛,直把周茹娉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坐直了身子,“干嘛又这般看我?”

“我再提醒你一次,二舅和二舅母不管如何,心里总是为你好的,并不会害了你,在这关口,对方答应下亲事,难道他们就看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他们既然能应承下这门亲事,那么必定是考虑清楚的,对方的人品肯定也是打听过的。”

谢静悦说到这里,只能再次把话挑明了说,“再说那什么表弟的,你所知道的他的一切,也不过都是听说……听说……。

人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五表姐,那你说说你这听说的话里面,到底又有几分真……有几分虚呢?”

谢静悦的话犹如一记响雷敲响在周茹娉耳畔,她面色顿时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你……”

她有些不服气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你没见过少怀哥哥,自是不知他为人多么谦虚知礼,又有满腹才华……”

谢静悦直接打断她的话,“我是不知你的少怀哥哥有多谦虚知礼,但是……”

谢静悦不由凑到她跟前,一字一句的道,“一个真正谦虚知礼的人,是不会私下与闺阁小姐互诉衷肠的。”

“你!”周茹娉这下子是真的羞愤欲死,谢静悦虽说得是少怀哥哥,但是话中的意思,未尝不是在说她不知羞耻。

谢静悦见她已经有些气红的眼眶,“你许是觉得我说的话现在难听,但仅凭你今儿与我说得这些话,你已经逾矩太多了,一旦被旁人知道了,你的名声尽悔,还有更多难听的话等着你去听。”

谢静悦说到这里,也不由想起梦境中的自己,亲事上苏氏摆了一道,最终沦为靖远侯府的笑柄……

半晌,她回过神来,语气颇有几分说不出的感慨,“二舅母他们给你相看的人家,不管如何,肯定是知根知底的,而且肯定私下里也是派人去打听过的。”

“不管是家世人品,应该都是过得去的,你若是因为旁的也就罢了,若只是因为这个什么表哥的……我觉得你还是仔细想想清楚。”

谢静悦把心里隐约猜测的一个可能,透了一点意思给她,“你就从没想过,就在你议亲的这个当口,你偏偏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什么表哥……你就不觉得这里面的事太过巧合了一些吗?”

先前周茹娉还有些嘴硬,此时谢静悦话说得这么清楚,她心里也不由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来。

谢静悦说完自己该说的话,也不再看她有些惨白的面色,径直扶着石桌,慢慢站起身,“我再劝您一句,这些事,五表姐不妨直接说给二舅母听,最多二舅母也就是罚你抄写一些女诫。”

谢静悦虽说对女诫也并不怎么感冒,但是却是觉得周茹娉现在就缺这本书。

“而且不管如何,二舅母总不会害了你,……你若是受人蛊惑,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只怕日后悔之晚矣。”

“我言尽于此,五表姐还是好好想想……”她丢下最后一句,便缓缓抬起脚,尽量不牵动伤口,慢慢往屋内走。

采岚和采薇二人一直候在廊下,虽不知她们二人说了些什么,但是见两人神情,也知道并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话。

此时见谢静悦抬脚往这边走,二人忙小跑着过来,搀扶谢静悦。

那边周茹娉还有些愣怔的坐在那边,目光有些呆呆的看着谢静悦逐渐远去的背影。

…………

谢静悦回到屋内,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周茹娉会如何选择,她已经做了她应该做的。

而且,周茹娉虽说性子骄纵了些,到底不是个蠢的,自己已经把话说得这般透了,她要是还想不明白,傻傻的往别人圈套里面钻。

那她也只能爱莫能助。

采岚端了一杯水过来,小声在谢静悦耳畔道,“小姐刚刚跟五表小姐说话的时候,四表小姐,一直站在窗口看呢。”

“哦?”谢静悦挑眉,她还真没注意。

“她现在人呢?”

采岚对院中努了努嘴,示意谢静悦看。

谢静悦绕过屏风,走到窗前,就见周玫不知何时已经坐在石桌前,正小声与周茹娉说些什么。

谢静悦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若说先前她还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蹊跷的话,此时看到院中的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是不知道周茹娉会不会又被某些人三言两语的给绕进去。

她冷冷看了一眼那边神色有些担忧的周玫一眼,就移开目光,转身吩咐采薇,“回头给谢嬷嬷捎信,让她盯着点儿周玫,还有注意一下府中发生的事。若有什么不寻常的事,需尽快告诉我。”

采薇还是第一次听她这般连名带姓的称呼周玫,不由愣了愣,随即连忙点头,“奴婢等会儿就给那边捎信。”

谢静悦颔首,抬眼看了一下已经开始偏西的日头,“收拾一下,咱们要去前面祭拜了。”

采岚伺候她换好衣衫,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她的膝盖,“你这腿只怕是暂时不能跪了。”

谢静悦轻轻抬腿试了试,“再取些布带过来缠上几圈,也就无大碍了。”

采岚想想也是这个理,便又取来一些布带,细细替她膝盖处又缠上了数圈。

“您还是尽量小心着些,若是觉得不舒服了,就歇上一会儿。”采岚想想还是细细叮嘱了一番。

这边主仆几人收拾好,正准备去前面大殿。

周玫和周茹娉却是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表妹这是要去祭拜了吗?”周玫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上前。

谢静悦此时对她着实是有些厌恶起来,便有些懒得搭理她,只淡淡应了一声。

哪知周玫好似看不到她的冷淡一般,径自跟在她身后,“那我和表妹一道去吧,若是表妹不方便叩拜,我替表妹叩拜也是一样。”

“你?”谢静悦这下子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她停下脚步,视线缓缓的上下把周玫打量了一番,凑这才靠近她,冷冷的道,“你凭什么替我?你以为你是谁?”

周玫的面皮先是一片苍白随即又涨得通红,嘴唇都微微有些颤抖起来,眼泪更是在眼眶里打转。

谢静悦见她这副饱受欺凌的样子,心里不但没有丝毫喜悦,反而觉得有些恶心。

就有这样的人,她言语恶心你,还不兴别人反击回去。

一旦落于下风,就装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这里没有那怜香惜玉之人。

“四表姐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说你不合适代替我祭拜罢了,你就要掉眼泪,别人还只当我是欺负你了。”谢静悦故作惊讶的退开几步,一脸无辜的看着泫然欲泣的周玫。

她先前的话,是靠近周玫才说的,除了她和周玫,压根就没其他人听见。

周玫原本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顿时是落也不是拭去也不合适。

谢静悦翘了翘唇角,瞥了跟在周玫身后的周茹娉一眼,就有采岚几人扶着往前殿去。

这次桂嬷嬷留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周玫又看了一眼周茹娉,“两位小姐,夫人们已经起了,两位小姐还是进屋陪陪夫人们吧。”

周茹娉此时心里也有些乱糟糟的,先是谢静悦说了一些让她提心吊胆的话,还没等她理清头绪,周玫又来跟她感叹了一下亲事不顺,再拖下去就要成老姑娘了。

她压根没注意到刚刚两人的交谈,但是看见周玫偷偷抹眼泪,她心里也有些难受起来。

“好了,表妹许是想起姑姑姑父他们,心里也不好受,若是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她也是个……可怜的。”

周玫心中恨急刚刚谢静悦那般不给她脸面,此时听周茹娉如此说,忍不住冷笑一声,“可怜?!”

这世上比她谢静悦可怜的人多了去了。

她谢静悦虽是自小没了爹娘,可她有裴老夫人亲自教导长大。

又裴老夫人盯着,这府中众多的兄弟姐妹,哪个不是处处谦让她。

不说谢家的家业全部留给了她一人,就只裴老夫人的私房,将来只怕也少不了她一份,而且必定是最大的一份。

如今不但已逝的父亲被追封,她自己更是得了乡君的封号。

这样的人都算是可怜,那……她又算是什么?

虽有爹有姨娘,却整天要看嫡母的脸色过活。

姨娘早已不受宠,不但不能贴补自己,还得时常自己帮着接济一下,才能度日。

与她相比,自己和姨娘这样的不是要比她可怜百倍千倍。

周茹娉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神情,心里不由一突。

但她这些时日,因为谢静悦不与她们一道,周玫又有意奉承讨好她,她与周玫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现在倒是不好如从前那般,一甩脸就走,“好了,别难过了,咱们进去看看我娘她们收拾好了没。”

说着,拉着周玫就往里面去。

站在廊下的桂嬷嬷虽没听清她们说什么,但是瞥见两人的神情,心里也大致猜到几分。

心里暗叹周玫手段了得的同时,也不由心生警惕。

这样的人最可怕,平日里看着柔弱无害,可是一旦使坏起来,那心眼子就跟那莲藕似的,弯弯曲曲的不知道有多少。

………………

靖远侯府的人没有多待,申时一道,又在灵前上香叩拜,就与谢静悦道别。

苏氏和钱氏精神明显有些不佳,只虚虚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带着丫鬟婆子出了大殿。

反倒是金氏落在最后,细细叮嘱了谢静悦一番,这才带着贴身伺候的离去。

采岚替谢静悦送她们出了山门,这才回转回来。

走到广场祭坛前,正好看到几个身着袈裟的大和尚陪同一身着青灰色细布道袍的少年从广场的另一边过来。

采岚一开始还只当那少年是随同家中长辈一起来祭拜靖阳王的,并没在意。

可等那一行人渐渐走到近前,她却隐隐看着这人的身形有些熟悉。

还没等她想起这抹熟悉来自何处,那少年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一双清冷淡漠的凤眸看了过来。

采岚被那淡漠的一眼看得浑身都好似僵住了一般,只能依着本能,忙不迭的避开那目光,束手站在一旁。

等那少年随同那些大和尚从身边走过,她一直憋着的一口气才缓缓吐出。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下棋

&nbsp&nbsp&nbsp&nbsp等那一行人走的远了,她看了一眼那少年的背影,总算是想起那抹熟悉感来自何处。

&nbsp&nbsp&nbsp&nbsp今早在偏殿前差点儿冲撞了她们小姐的就是眼前这少年。

&nbsp&nbsp&nbsp&nbsp那个时辰就在寺内的人……显然不是这些白日里来祭拜靖阳王的人。

&nbsp&nbsp&nbsp&nbsp难道这少年是……

&nbsp&nbsp&nbsp&nbsp她心中隐隐有丝猜测,但总觉得不太可能。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都说山中无岁月,谢静悦每日里匆匆往返精舍道场之间。

&nbsp&nbsp&nbsp&nbsp虽说因为受伤的缘故,每日叩拜都要受那苦楚,好歹日子很快便也过去了七日。

&nbsp&nbsp&nbsp&nbsp这七日里,谢静悦都是每日卯时起就至大殿处祭拜。

&nbsp&nbsp&nbsp&nbsp直至七日一过,了明才嘱咐她,以后每日只需上午下午各一个时辰上香叩拜便可,其余时辰可留在精舍内抄写佛经,留着日后供奉到灵前。

&nbsp&nbsp&nbsp&nbsp谢静悦谢过了明提点,这才带着众人回了精舍。

&nbsp&nbsp&nbsp&nbsp桂嬷嬷一见她回来,忙打来了热水,伺候她梳洗沐浴。

&nbsp&nbsp&nbsp&nbsp等她穿好中衣出来,采岚拿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又取了伤药过来,替她膝盖上抹上一遍药膏。

&nbsp&nbsp&nbsp&nbsp采岚细细看了一眼她膝盖的伤口,见原本结痂的地方,已经掉落了一些,刚刚长出的肌肤呈粉嫩的色泽,“这痂总算是要脱落了,明儿起就能用那祛伤疤的药膏了。”

&nbsp&nbsp&nbsp&nbsp谢静悦也低头看了一眼,“就用外祖母给的那一瓶吧。”

&nbsp&nbsp&nbsp&nbsp“哎。”采岚应了一声,收起手上的伤药。

&nbsp&nbsp&nbsp&nbsp前两日,裴嬷嬷亲自过来,送来了几瓶祛伤疤的药膏。

&nbsp&nbsp&nbsp&nbsp苏氏她们那天回去之后,裴老夫人就听说她在普济寺受伤一事,亲自去宫中请太后赐下了祛疤圣药玉肌膏。

&nbsp&nbsp&nbsp&nbsp虽说只得了一瓶,但她原本就只在膝盖处磕碰了一小块,倒也够用。

&nbsp&nbsp&nbsp&nbsp其中还有两瓶祛疤的御药据说是苏氏向宫中蕙嫔讨要过来的,效用虽比不上玉肌膏,倒也是宫中御药,但是谢静悦并不打算用。

&nbsp&nbsp&nbsp&nbsp那日苏氏害得她受伤出糗,不是送两瓶药膏过来,这事就能过去的。

&nbsp&nbsp&nbsp&nbsp采薇洗干净手,拿了药酒过来,倒了一些在手上,就上前来替她轻轻按揉起双腿。

&nbsp&nbsp&nbsp&nbsp这接连七日,谢静悦每日里差不多都要跪上几个时辰,虽说她咬牙忍下来了,但每日到了晚间,这两条腿其实基本已经走不动道了。

&nbsp&nbsp&nbsp&nbsp要不是每日回来,采薇帮着用药酒按揉活血,只怕次日早上这腿压根就不能动。

&nbsp&nbsp&nbsp&nbsp好在,最难熬的七日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时日就要轻松些许了。

&nbsp&nbsp&nbsp&nbsp等用罢晚膳,谢静悦便早早就上了榻。

&nbsp&nbsp&nbsp&nbsp采岚上前替她把被褥拉好,见内室无人,这才凑到她跟前小声道,“王顺今儿捎了口信过来,谢家三房的二老爷明日会带家眷过来祭拜老爷。”

&nbsp&nbsp&nbsp&nbsp谢静悦抬头,“只有二老爷一家?”

&nbsp&nbsp&nbsp&nbsp“是。”采岚不知道她为何会这般问,但王顺只与自己说了这些,便点头道,“应该是,王顺只交代了奴婢这一句。”

&nbsp&nbsp&nbsp&nbsp谢静悦颔首,“我知道了,明日……明日就请在外间待客吧,到时你把桂嬷嬷和翡翠想法子支出去,我要与他们单独说些话。”

&nbsp&nbsp&nbsp&nbsp采岚点头,“那小姐今儿就别看书了,早些歇吧。”

&nbsp&nbsp&nbsp&nbsp谢静悦这些时日也着实累了,今儿一听说不要那般早起了,人也不由放松下来,那根一直绷紧的弦一松,这些时日积压的疲惫便一齐涌了上来。

&nbsp&nbsp&nbsp&nbsp她任由采岚服侍自己躺下,只叮嘱了一句,“明日辰时唤我起……”

&nbsp&nbsp&nbsp&nbsp说完,也不待采岚答话,眼睑就已经合上了。

&nbsp&nbsp&nbsp&nbsp采岚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快就入睡,脸上不由闪过一抹心疼,这些日子谢静悦懂事的就不像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事事做的体贴,让她们这些服侍的省了不少心。

&nbsp&nbsp&nbsp&nbsp可到底还是个孩子,这才一松劲儿,人就扛不住了。

&nbsp&nbsp&nbsp&nbsp她伸手轻柔的替谢静悦掖好被角,这才放轻手脚,悄悄退了出去。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此时普济寺后山的竹林木屋内,一灯如豆,窗扇上映照出两个对坐的人影。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此时正抚着胸前的白须,拧眉看着眼前胶着的棋局,捏在指尖的黑色棋子已经停留了好一会儿。

&nbsp&nbsp&nbsp&nbsp他拧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在一处落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盘膝坐在他对面的赵睿,看着他落子的地方微微皱了皱眉,细细思索了片刻,才摸出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

&nbsp&nbsp&nbsp&nbsp“啧啧……到底是名师出高徒。”一心大师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紧跟着下了一子。

&nbsp&nbsp&nbsp&nbsp赵睿对他这样的自夸权当没看见,也紧跟着黑子落了一白子。

&nbsp&nbsp&nbsp&nbsp两人原本还慢悠悠的落子的动作,不知为何又突然一起加快,只听得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落子声,紧接着就听见赵睿清冷的声音,“我赢了。”

&nbsp&nbsp&nbsp&nbsp他话音落下,手上的一个白子落下,黑子的大龙不知何时已然被斩断数截。

&nbsp&nbsp&nbsp&nbsp“嘿!你小子……长进不少啊。”一心大师看看眼前的棋局,又抬头看了一眼一脸淡然的赵睿一眼。

&nbsp&nbsp&nbsp&nbsp他把手上的一粒黑子扔到棋罐里,“都说教好徒弟饿死师父,古人诚不欺我。”

&nbsp&nbsp&nbsp&nbsp赵睿不接他这话茬,径自捡起棋盘上的棋子。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索性半歪在榻上,一手支颌,神态悠然的看着赵睿动作,“听说那边这几日时常叫你过去说话,如何?可有透露什么意思?”

&nbsp&nbsp&nbsp&nbsp赵睿头也不抬,“这寺里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了您老人家的耳目。”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忍不住挑眉,“好小子,你如今也学会拐着弯的夸人了,很好,不错!孺子可教也,总算不枉我老人家这些年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

&nbsp&nbsp&nbsp&nbsp赵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实在有些不太想搭理眼前这个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人。

&nbsp&nbsp&nbsp&nbsp“我看她那意思,难不能还真的想要你做了她的孙女婿?”一心大师见他不接话茬,只得挑明了问。

&nbsp&nbsp&nbsp&nbsp赵睿瞥他一眼,见他一双眼睛此时正在滴溜溜的转,不知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nbsp&nbsp&nbsp&nbsp他忍不住摇摇头,突然有些同情起某些人起来。

&nbsp&nbsp&nbsp&nbsp“哎,小子,问你话呢?你是不是真有那个意思?我可是听说那丫头长得还不错。”一心大师问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生怕错漏了他脸上的神情。

&nbsp&nbsp&nbsp&nbsp赵睿再次瞥了他一眼,“祖母不会答应。”

&nbsp&nbsp&nbsp&nbsp“那个先别管。”一心大师一摆手,“我问你自己怎么想的。”

&nbsp&nbsp&nbsp&nbsp“我自是不会忤逆祖母的意思。”赵睿手上的动作不停,“而且我暂时并不打算成亲。”

&nbsp&nbsp&nbsp&nbsp“为什么?”一心大师坐直身子,“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家可就只剩了你一根独苗苗了,你还不赶紧的成亲,再纳上十七八房小妾,生一堆孩子……”

&nbsp&nbsp&nbsp&nbsp赵睿抬头,一双淡漠似海的凤眸静静看着他。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被他这样看着,哪里还能说得下去,只得讪讪住了嘴,“好了好了……为师不说了还不行?但你不成亲可不行,太后如今最担心的就是你的亲事了。”

&nbsp&nbsp&nbsp&nbsp“我这不都是学得您。”赵睿淡淡说了一句,把最后一枚棋子收进棋罐,这才给一心大师和自己分别斟了一杯茶。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被他这话一噎,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为师可是正经的出家人,若是娶妻,岂不是成了花和尚。”

&nbsp&nbsp&nbsp&nbsp赵睿径自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那您作甚还要来催我这件事?”

&nbsp&nbsp&nbsp&nbsp虽然赵睿的声音和神情与先前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一心大师还是明显感觉到这小子已经有些发毛了。

&nbsp&nbsp&nbsp&nbsp他只得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说就是了。”

&nbsp&nbsp&nbsp&nbsp他也端起面前的杯子饮了一口,“这次借由此事,倒也试出不少人。”

&nbsp&nbsp&nbsp&nbsp“只是你如今已经走到人前,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军中你暂时还是不要去了,有什么事安排他们去,这几年他们跟着你出生入死,也算是练出来了,可以堪大用。”

&nbsp&nbsp&nbsp&nbsp“那些冒险的事你就不要出面了,先好好的做一个富贵闲散的王爷,也能让上面的那位安安心。”

&nbsp&nbsp&nbsp&nbsp“省得一天到晚的派人到这边来盯梢,我这边还要不着痕迹的收拾掉这些人,真是烦死个人。”一心大师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nbsp&nbsp&nbsp&nbsp“这寺外如今不知道有多少方的人马,倒是可以……顺势引导一下,干脆让他们狗咬狗好了……哈哈……看看他们还敢再让人来此盯梢……”

&nbsp&nbsp&nbsp&nbsp他有些兴奋的直接从榻上蹦起来,高兴的就差手舞足蹈。

&nbsp&nbsp&nbsp&nbsp赵睿见他兴奋的摇头晃脑,雪白的长须跟着一阵乱舞,实在是有碍观瞻。

&nbsp&nbsp&nbsp&nbsp“您也不要做得太过火了,咱们如今可还是胳膊,拧不过人家。”赵睿见他这样,只得提醒这位不要玩的太过火。

&nbsp&nbsp&nbsp&nbsp那位的手段可是铁血的很,当初可都是靠着累累战功才封的亲王。

&nbsp&nbsp&nbsp&nbsp这些年没动普济寺,不代表对方真的怕这边,不过一是顾忌着一心大师的名声在外,再有就是顾忌着太后的脸面……若是真的惹了那位动气,真派了人马围剿了普济寺。

&nbsp&nbsp&nbsp&nbsp他们这边一时只怕也调集不来人马,到时只能是别人的碗中餐了。

&nbsp&nbsp&nbsp&nbsp“放心,为师心里清楚的很。”一心大师满脸的不以为然,“咱们可不比当初,这些年下来了,手上还是有依仗的,就算真走到最后一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nbsp&nbsp&nbsp&nbsp“此事日后不可再提。”赵睿神色里,少有的带了一丝冷冽,显然这话让他听了极不舒服。

&nbsp&nbsp&nbsp&nbsp“是为师一时失言。”一心大师见他面色真有些动怒了,也不继续往下说。

&nbsp&nbsp&nbsp&nbsp他突然话题一转,“谢家那边这几天我看了,那小丫头倒也颇有些能耐,很是能吃得下一番苦头,看着倒不太像那些娇滴滴的闺阁小姐。”

&nbsp&nbsp&nbsp&nbsp赵睿没接话,眉梢却是忍不住微微上挑了一下,眼前却是突然浮现出那天在寿安宫后面玉兰花树下,纷纷扬扬的玉兰花瓣落下,那如粉雕玉琢一般的小人儿被漫天花雨笼罩,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nbsp&nbsp&nbsp&nbsp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一幕,下意识的想要摇摇头,把这些画面从脑海里驱散开来。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见他摇头,心下诧异,“怎么?你觉得为师的话不对?”

&nbsp&nbsp&nbsp&nbsp赵睿摇头,“没有,只是刚刚想到别的事。”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nbsp&nbsp&nbsp&nbsp“与这些无关的小事。”赵睿神色越发冷淡下来。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心中虽存疑,但赵睿咬死了不说,他就算是再好奇,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nbsp&nbsp&nbsp&nbsp他重新拉回先前的话,“那丫头行事稳妥的样子,瞧着倒有些像他父亲……想当年,谢袁锐也算是一朝成名天下知,可惜天妒英才,……说来他也是遭了池鱼之殃。”

&nbsp&nbsp&nbsp&nbsp“不管如何,这丫头落到如今这副孤苦无依的样子,多少也有几分是受你父亲当年之事所累。回头这丫头,若是有什么难处,你记得搭把手。”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说完还颇有些感慨的看了赵睿一眼。

&nbsp&nbsp&nbsp&nbsp赵睿却是摩挲着手上的杯子,好似全然被那杯子上纹饰吸引去全部心神。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见他不接这话茬,只得继续道,“当年这事也得算我一份,若是我不向先帝推荐谢袁锐,若当初我不是恰巧去了北边,而是跟着他们一道去南疆,说不得那人也就不敢这么快动手。”

&nbsp&nbsp&nbsp&nbsp赵睿不以为然,龙椅上的那位已经磨刀霍霍多年,又岂会因为一个人,就耽搁这件大事,哪怕这人是一心大师也不能阻碍他的步伐。

&nbsp&nbsp&nbsp&nbsp不然怎么解释,这些年下来,为何一心大师一直避在普济寺内,未必没有比其锋芒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锋芒可不是别的,一不小心触碰了,那可是直接掉脑袋的事。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已经说起自己接下来的打算,“法事已经做了七日,明日起你们就无须时时在灵前祭拜,到时我倒是可以叫了那丫头过来说话……我听说她第一天就受了些许伤,我这边可是有整个大梁最好的伤药。”

&nbsp&nbsp&nbsp&nbsp赵睿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还是不要扰了人家的清净。”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瞪眼,“你以为你师傅我就是那般没脑子的人吗?”

&nbsp&nbsp&nbsp&nbsp“如此便好。”

&nbsp&nbsp&nbsp&nbsp“你……臭小子,你是成心气我不是?!”一心大师被他的话,差点儿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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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斗嘴

&nbsp&nbsp&nbsp&nbsp不然为何这些年一心大师一直避在普济寺内,未必没有避其锋芒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锋芒可不是别的,一不小心触碰了,那可是直接掉脑袋的事。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已经说起自己接下来的打算,“这场法事已经做了七日,明日起你们就无须时时在灵前祭拜了,到时我倒是可以叫了那丫头过来说话……

&nbsp&nbsp&nbsp&nbsp我听说她第一天就受了些许伤,我这边可是有整个大梁最好的伤药,回头倒是可以给这丫头一些。”

&nbsp&nbsp&nbsp&nbsp赵睿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还是不要扰了人家的清净,而且现在盯着咱们的人太多,何必再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瞪眼,“你以为你师傅我就是那没脑子的人吗?若是那人有心算账,你以为那小丫头能躲得过去?

&nbsp&nbsp&nbsp&nbsp这次他为什么会升了靖远侯世子做中军都督,不就是不想让靖远侯府置身事外,想要用来牵制太后吗?”

&nbsp&nbsp&nbsp&nbsp“就算如此,那也是靖远侯府自己的事。”赵睿神色越发冷淡,“咱们这边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不由挑了挑眉,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我看你今儿怎么有些奇怪?”

&nbsp&nbsp&nbsp&nbsp赵睿微微掀了掀眼皮,赏了一记眼刀给他,“您是不是近些时日太闲了?”

&nbsp&nbsp&nbsp&nbsp“最近除了陪那几个小毛贼逗闷子,确实有些无所事事。”一心大师悠哉的曲起一条腿,斜眼看了赵睿一眼,“你小子这些时日又不知在忙些什么,也不见你来陪我喝茶下棋。”

&nbsp&nbsp&nbsp&nbsp赵睿见他这样,眉头忍不住跳了跳,“我怎么听子苓说,你最近还收拢了几个刚净身进宫的……”

&nbsp&nbsp&nbsp&nbsp“呵呵……”一心大师忙打了个哈哈,“这不是想着再布个眼线嘛。”

&nbsp&nbsp&nbsp&nbsp他说到这里,突然收回曲起的腿,坐直身子,“你不要小看这些刚进宫的,这些人年纪又小,身后又没靠山,长得又不起眼,可越是这样不起眼的,往往越是能打探到出人意料的消息。”

&nbsp&nbsp&nbsp&nbsp“再说,当初宫里遭过血洗,太后又十多年不在宫里,就算是有聂明在,但那些人手到底也是握在他们手里,又多少是真正听命于咱们的?”

&nbsp&nbsp&nbsp&nbsp“事到临头,你又知道到时这些人会站在哪一边?”他此时收了面上的戏谑,难得的正色起来,“虽说太后把你抚养长大……但那边到底是嫡亲的血脉,不到盖棺定论的那天,任何事都有可能出现变数。”

&nbsp&nbsp&nbsp&nbsp“记得打小为师就告诉你的一句话,永远不要去试探人性的底线……因为那样的结果往往是你想象不到的。”

&nbsp&nbsp&nbsp&nbsp“今日我再跟你说一句,永远不要去试探一个母亲对子女的容忍度……这个结果有时也会大大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nbsp&nbsp&nbsp&nbsp赵睿静静看着他,那眼神直看得一心大师心里发毛。

&nbsp&nbsp&nbsp&nbsp“干嘛这副样子看着我?”

&nbsp&nbsp&nbsp&nbsp“没什么,只是好久没有听您说这些神叨叨的话。”赵睿收回眼神,淡淡说了一句。

&nbsp&nbsp&nbsp&nbsp“嘿!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我难道是个神棍不成?”一心大师气得吹胡子瞪眼。

&nbsp&nbsp&nbsp&nbsp“您难道不是?”赵睿轻轻抿了一口茶,神态自若的反问一句。

&nbsp&nbsp&nbsp&nbsp“好小子!总算有点儿人样了,我还真怕把你教成一个小古板了呢。”一心大师见他还会打趣自己,心里不知怎么的,又生了些许感慨。

&nbsp&nbsp&nbsp&nbsp想起当时姜太后把这小子带进寺里时,好长一段时间,这小子都木木呆呆的,害得他以为自己要收个小傻子做徒弟,好容易后来渐渐长大了。

&nbsp&nbsp&nbsp&nbsp偏性子又一板一眼的,太过规矩了些,这些年被自己磨练下来,到底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朝气……

&nbsp&nbsp&nbsp&nbsp“宫里的这几个钉子你暂时先别动,若是有需要打探的,就先找聂明手底下的人,当初他曾受你祖父救命之恩,多少是要还这份情的。”

&nbsp&nbsp&nbsp&nbsp“倒是先帝那时……还有先太子那边的人手,我怀疑当初的人手,应该没有被全部清理干净,只怕是蛰伏起来了。

&nbsp&nbsp&nbsp&nbsp“你如今即已走到明面上,也能出入宫廷,看看能不能联系上这些人。若是能寻到当初留下的这些人手,许是还有能记得当初那件事的人……”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说到这里,想了想,又摇头,“算了,这事风险太大,你还是先别插手,我让其他人来做,你目标太大,一个不小心,引起那边的警觉反而坏事。”

&nbsp&nbsp&nbsp&nbsp赵睿提起一旁的水壶,重新沏茶,斟了一杯给他,又听他来来回回琢磨了半天,才大致定下由其他人去打听这些事。

&nbsp&nbsp&nbsp&nbsp“宫中的事,还是由我这边着手吧。”他淡淡接了一句。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往常不是最不屑用这样的阴谋算计吗?”

&nbsp&nbsp&nbsp&nbsp“是不屑。”赵睿神色依旧淡淡,“但是并不是不会。”

&nbsp&nbsp&nbsp&nbsp“而且盯着我的人虽多,但急着想要交好我的也不少。”赵睿嘴角浮起一丝讥讽,“那位如今可是让我在国子监听学,少不得要与宫中那几位打交道。”

&nbsp&nbsp&nbsp&nbsp“那几位如今私下里早已经斗得不可开交,若是我稍微偏颇那一方,那水就更浑了……”

&nbsp&nbsp&nbsp&nbsp“哈哈……浑水好摸鱼……”一心大师一击掌,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赵睿,“好小子,孺子可教也。”

&nbsp&nbsp&nbsp&nbsp赵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只是……终有一天这上面也会沾满血腥吧。”

&nbsp&nbsp&nbsp&nbsp一心大师神色怔了怔,伸手猛地在赵睿肩上拍了一记,“只要没有无辜人的血……”

&nbsp&nbsp&nbsp&nbsp“到那时,只怕有些事就是我自己也是无法保证的。”赵睿抿了抿嘴,缓缓把手收拢成拳。

&nbsp&nbsp&nbsp&nbsp“放心,还有为师在呢。”一心大师再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nbsp&nbsp&nbsp&nbsp“那您老人家少使些心眼子,多多保重,活得长长久久的才行。”赵睿瞥了他一眼。

&nbsp&nbsp&nbsp&nbsp“嘿!你个……臭小子,你这又是成心气我不是?!”一心大师被他的话,差点儿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nbsp&nbsp&nbsp&nbsp“放心,你师傅我的命宝贵着呢,不拨乱反正,总不会舍得闭眼的。”一心大师气哼哼的道,“你少气我几回,你师傅我……能活过彭祖去。”

&nbsp&nbsp&nbsp&nbsp“好了,我得回去了。”赵睿瞥了一眼一旁的刻漏,站起身来。

&nbsp&nbsp&nbsp&nbsp见他还一副气哼哼的模样,心里莫名的舒坦了些,起身直接就往外去。

&nbsp&nbsp&nbsp&nbsp“等等……。”一心大师忙叫住他。

&nbsp&nbsp&nbsp&nbsp“何事?”

&nbsp&nbsp&nbsp&nbsp赵睿头也未回。

&nbsp&nbsp&nbsp&nbsp“你既然没打算做那位的孙女婿,就别搭理人家了,省得平白造孽。”一心大师笑嘻嘻的声音传来。

&nbsp&nbsp&nbsp&nbsp“……”赵睿身子僵了片刻,头也未回的走了。

&nbsp&nbsp&nbsp&nbsp就知道这老小孩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次日谢静悦去前殿祭拜过后,就回到精舍开始抄写佛经。

&nbsp&nbsp&nbsp&nbsp这边才刚刚抄写了两页,采岚就快步进来。

&nbsp&nbsp&nbsp&nbsp谢静悦抬头,见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搁了手中的笔,“怎么了?”

&nbsp&nbsp&nbsp&nbsp“谢家的人已经到前面了,等会儿应该就会过来。”采岚说着把一张拜帖递了过来。

&nbsp&nbsp&nbsp&nbsp谢静悦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是谢家二老爷谢袁秉亲手写的拜帖。

&nbsp&nbsp&nbsp&nbsp谢静悦见对方称呼自己为乡君,显然这次不是打着相认这门亲戚的旗号前来的。

&nbsp&nbsp&nbsp&nbsp她微微挑眉,这谢二老爷倒有些意思。

&nbsp&nbsp&nbsp&nbsp“准备待客吧。”她把帖子放到一旁,重新提笔开始抄写。

&nbsp&nbsp&nbsp&nbsp采岚见她这样,便依言退了出去。

&nbsp&nbsp&nbsp&nbsp她给采薇使了一眼色,两人很快便来到外间,采岚把昨夜谢静悦的嘱咐告知采薇,让她等会儿帮着把桂嬷嬷和翡翠支出去。

&nbsp&nbsp&nbsp&nbsp采薇颔首,“那等会儿这边就交给姐姐你了,我正好在跟着寺里的师傅学一道素点呢,到时让桂嬷嬷和翡翠帮我我一道打下手去。”

&nbsp&nbsp&nbsp&nbsp“这个主意不错,翡翠的手艺也不错,让她学了做些回头给老夫人孝敬去。”采岚笑着颔首。

&nbsp&nbsp&nbsp&nbsp这边两人才刚商量妥当,就见门外一小沙弥领着一行人过来了。

&nbsp&nbsp&nbsp&nbsp两人对视一眼,忙迎上前去。

&nbsp&nbsp&nbsp&nbsp那小沙弥这些时日也与她们相熟了,一见她们两人过来,便双手合十,“两位施主,这是来拜访谢施主的。”

&nbsp&nbsp&nbsp&nbsp采薇忙从袖中掏了个小油纸包塞到那小沙弥手里,“多谢小师傅。”

&nbsp&nbsp&nbsp&nbsp那小沙弥这些时日,时常能得她们赏点儿零嘴,见此笑眯眯的伸手接过,又诵了一声佛号,才转身离去。

&nbsp&nbsp&nbsp&nbsp等那小沙弥远去,两人这才打量了这一行人。

&nbsp&nbsp&nbsp&nbsp为首的是个年约四十许的中年男子,头戴方巾,做文士打扮。

&nbsp&nbsp&nbsp&nbsp他身侧跟着一容貌秀丽的妇人,只是脸上不见一丝笑模样,看着颇为严厉。

&nbsp&nbsp&nbsp&nbsp两人身后还跟着一同样做文士打扮的青年男子,和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娇俏少女。

&nbsp&nbsp&nbsp&nbsp除了这几位主子,再有就是两个管事婆子。

&nbsp&nbsp&nbsp&nbsp采岚和采薇之前也听谢嬷嬷说过谢家几房现有的主子,此时一见这些人,心里大致已经把来人对上号。

&nbsp&nbsp&nbsp&nbsp“见过二老爷、二太太……大少爷、二小姐……”采岚和采薇忙上前给几人见礼。

&nbsp&nbsp&nbsp&nbsp谢袁秉摆了摆手,“无需多礼,某带妻小前来拜见清平乡君,还劳烦通报一声。”

&nbsp&nbsp&nbsp&nbsp采岚给采薇使了一眼色,这才笑着道,“乡君已等候多时,这边请……”

&nbsp&nbsp&nbsp&nbsp采薇早已先前一步进屋通传去了。

&nbsp&nbsp&nbsp&nbsp等采岚带着一行人行至廊下,谢静悦已经迎了出来,“二伯父二伯母前来,有失远迎……”

&nbsp&nbsp&nbsp&nbsp谢袁秉一行人停下脚步,都不由抬眼打量眼前这身着一身素服的少女。

&nbsp&nbsp&nbsp&nbsp谢静悦在对方打量自己的同时,也神色坦荡的打量了众人一眼。

&nbsp&nbsp&nbsp&nbsp“还请里面坐。”谢静悦只粗粗打量了一眼,便笑着请几人进屋。

&nbsp&nbsp&nbsp&nbsp谢袁秉整了整衣袖,原本还准备行大礼,谢静悦忙让桂嬷嬷上前拦了,“都是自家人,二伯父行如此大礼,可是要折煞侄女了。”

&nbsp&nbsp&nbsp&nbsp谢袁秉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便收了动作,轻轻颔首,“既如此,咱们坐下说话。”

&nbsp&nbsp&nbsp&nbsp等几人分宾主落座,采薇又奉上茶点,便带着桂嬷嬷和翡翠退了下去。

&nbsp&nbsp&nbsp&nbsp采岚与谢静悦交换了一下眼色,就带着谢家的下人去了一旁的耳房歇脚。

&nbsp&nbsp&nbsp&nbsp等屋内伺候的拉了都退了下去,谢静悦端起茶盏请众人用了一遍茶,这才看了一眼坐在谢袁秉和卢氏下手的那个青年和少女,笑着开口,“这两位想必就是大堂哥和二堂姐了?”

&nbsp&nbsp&nbsp&nbsp两人忙起身与谢静悦见礼。

&nbsp&nbsp&nbsp&nbsp谢静悦哪能坐着受这礼,忙起身回礼。

&nbsp&nbsp&nbsp&nbsp一直未曾开口的卢氏突然道,“好了,都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nbsp&nbsp&nbsp&nbsp双方又各自落座。

&nbsp&nbsp&nbsp&nbsp只是双方今儿是第一次见面,彼此都不相熟,一时有许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nbsp&nbsp&nbsp&nbsp屋内顿时一片安静。

&nbsp&nbsp&nbsp&nbsp谢静悦笑着又请几人用点心,“这是普济寺的素点,味道也是极好的,伯父伯母不妨用些。”

&nbsp&nbsp&nbsp&nbsp卢氏用帕子垫着手,捏了一块用了,片刻之后点头,“味道着实不错。”

&nbsp&nbsp&nbsp&nbsp坐在她下首的谢二小姐,也跟着用了一块,许是真的觉得味道不错,眼睛顿时一亮,忍不住又用了一块。

&nbsp&nbsp&nbsp&nbsp坐在她上首的卢氏轻轻咳了一声。

&nbsp&nbsp&nbsp&nbsp谢二小姐正打算取一块的动作不由一顿,面色一红,忙收回手,双手交叠在腹前坐好。

&nbsp&nbsp&nbsp&nbsp谢静悦瞥见这一幕,双眸忍不住弯了弯。

&nbsp&nbsp&nbsp&nbsp谢袁秉搁了手中的茶盏,清了清嗓子,“乡君……”

&nbsp&nbsp&nbsp&nbsp谢静悦忙道,“二伯父唤我名字就好,咱们都是自家人,无需称呼那些。”

&nbsp&nbsp&nbsp&nbsp“礼不可废,你是圣上亲封的乡君,就算是自家人,有些规矩也是要守的。”谢袁秉这次没有依谢静悦所言,还是坚持唤她乡君。

&nbsp&nbsp&nbsp&nbsp谢静悦先前也在谢嬷嬷跟前大致了解过谢袁秉此人。

&nbsp&nbsp&nbsp&nbsp谢袁秉早年中过秀才,后来虽一直没能高中举人,之前倒是在家开了一间私塾,教些蒙童。

&nbsp&nbsp&nbsp&nbsp自从谢大少爷谢宜畅两年前高中举人之后,他就关了私塾,据说如今赋闲在家,平日里喜欢养些鸟雀打发时间。

&nbsp&nbsp&nbsp&nbsp除了没什么大的作为,为人倒是没人什么值得让人诟病的地方。

&nbsp&nbsp&nbsp&nbsp“这次来拜见乡君,一来也算是彼此相认一下,再来就是想问问乡君,待法事一过,文正公的灵柩可是要护送回族中安葬。”谢袁秉直接就把今日的来意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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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试探

谢二小姐正打算再取一块的动作不由一顿,面色一红,忙收回手,双手交叠在腹前坐好。

谢静悦瞥见这一幕,双眸忍不住弯了弯。

谢袁秉搁了手中的茶盏,清了清嗓子,“乡君……”

谢静悦忙道,“二伯父唤我名字就好,咱们都是自家人,无需称呼那些。”

“礼不可废,你是圣上亲封的乡君,就算是自家人,有些规矩也是要守的。”谢袁秉这次没有依谢静悦所言,还是坚持唤她乡君。

谢静悦先前也在谢嬷嬷跟前大致了解过谢袁秉此人。

谢袁秉早年中过秀才,后来虽一直没能高中举人,之前倒是在家开了一间私塾,教些蒙童。

自从谢大少爷谢宜畅两年前高中举人之后,他就关了私塾,据说如今赋闲在家,平日里喜欢养些鸟雀打发时间。

除了没什么大的作为,为人倒是没人什么值得让人诟病的地方。

谢袁秉伸手抚了一下短须,“这次来除了拜见乡君,再有就是想问问乡君,待法事一过,文正公的灵柩可是要护送回族中安葬。”

谢袁秉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把今日的来意道明。

谢静悦也搁了手中的茶盏,“二伯父想来也是接到外祖母送去的消息了,其实您今天不来见我,我过两日也是要打发人给您送信,正是想要与二伯父商议此事。”

谢袁秉原本见她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还没自家的小女儿大,心里还有些犯嘀咕,与这么大的孩子商议此事,是不是不太妥当。

哪知自打一照面,就见谢静悦行事进退有度,举止大方娴雅,一派大家闺秀的做派。

显然靖远侯府的老夫人把她教养的极好。

谢静悦笑着道,“我自小在外祖家长大,族中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也并不清楚,所以护送父亲灵柩回族中安葬等事宜,只怕还要劳烦二伯父费心操持。”

“此事也是我们谢家的大事,都是分内之事,乡君不必如此。”谢袁秉一摆手,直接就应承下此事,“此事族中已经商议过,自是要办的妥帖。”

“扬州那边也已经打发人送信过去了,想来要不了多久,祖宅那边应该也会派人过来,我今天来,也是想要问问乡君的意思,是否要惊动其他亲眷……”

他言下之意,就是询问谢静悦是否想要将谢袁锐风光大葬。

谢静悦自是明了。

不过她并没有大办这件事的想法。

这次建武帝的这道圣旨,她还没能琢磨明白这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谋算,此时只愿父亲能早日入土为安。

所以在此时谢家越是低调行事,便越是安稳。

只是这样的话,只怕与一些谢氏族人的想法相悖。

当初谢袁锐连中三元,可以说是轰动京城,名扬天下,就连扬州老家也由耕读世家直接改换门庭,成了远近闻名的书香门第。

可惜好景不长,谢袁锐才在京中崭露头角,就突遭横祸离世。

谢家接连变故,直至整个嫡枝只余下谢静悦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谢袁锐的突然离世,连带着刚刚煊赫起来的谢氏族人,又渐渐沉寂下去。

京中的这几房族人,少了谢袁锐的提携,这些年有没有才学特别出众的子弟,也就越发没落了。

这次谢袁锐突然被追封,只怕得到消息的谢氏族人心思又活泛了。

未尝没有想要借此东风结交上一些权贵,若是能在此时得了贵人提携,说不得也能有谢家子弟的重新步入仕途。

一旦如此,何愁将来谢氏不能重振门楣。

但是谢袁锐下葬一事,具体操办还得要谢静悦首肯才成,或者站在她背后的靖远侯府默许才行。

她是谢袁锐留下的唯一骨血,而且她现在又被封为清平乡君,背后还有靖远侯府的依仗。

若是能得了她的支持,肯伸手拉拔一下谢家几个子弟,谢家说不得能趁机崛起。

只是这些年,谢静悦一直居住在靖远侯府,从未与谢氏族人这边往来,两边除了名义上族亲,实则没有任何情谊。

若是贸然提出这要求,只怕是谢静悦是不会答应,而且就算是她答应,她如今还只是个十来岁孩子,又哪里能做得了主。

凡事还不得仰仗靖远侯府。

谢静悦想到这里,不由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谢袁秉,大致也能猜得出他这次来的目的。

虽这些不一定是眼前这个虽早已年过四旬,身上还带着一些文人习性的谢家二老爷的想法。

但他身后毕竟还站着上百号的谢氏族人,这些年,随着谢家嫡枝的没落,京中隐隐以谢家三房为首,他就算再淡泊名利,也总要为身后的族人着想。

而且她还听谢嬷嬷说过,谢家三房谢袁秉膝下的两个儿子,谢宜畅和谢宜源书念得极好,谢宜畅甚至已经考取了举人,算是谢家下一辈里的翘楚。

以他如今的年岁,再过几年,未必不能考取进士。

若是能借由这次的事,搭上靖远侯府或是其他权势,将来谢宜畅一旦高中后,步入仕途,也能添些助力。

谢静悦想到这里,不由抬眼打量了一下坐在谢袁秉下首的谢宜畅。

他此时正襟危坐,右手搭在一侧的扶手上,微微垂眼好似在看扶手上的木质纹理。

谢静悦挑眉,此时倒也颇觉得谢宜畅此人颇有些意思。

自打进了这屋内,他不但没有主动前来搭话,更没有主动示好,只先前与自己见过礼之后,便随着谢袁秉坐下,后再未发一言。

这样子委实不太像是想要尽力攀交自己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谢家三房的人,真只是想要帮着操持一下此事,并无其他想法。

谢静悦凝眉,眼神不经意扫过谢家二房几人,却正好对上一双好奇的眼眸。

谢静怡正在偷偷打量这个素未谋面的堂妹,哪知正好被对方看了个正着。

对着谢静悦露出一个有些羞怯的笑,便捏着帕子坐着再也不敢四下里偷看。

她嘴角微微上翘,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个堂姐瞧着倒是个性子柔善的,只是也不知以卢氏那样性情强势的人,是如何教出这样温婉和善的谢静怡。

谢静悦收回心神,接过刚刚谢袁秉的话,“其他亲眷就先不要惊动了,我想父亲他也不愿意惊动其他人,到时还是早些入土为安吧。”

谢袁秉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面上的神情不由越发和煦起来,“这是乡君的意思,还是……裴老夫人的意思?”

谢静悦早已猜到他如此问,毕竟自己如今年纪尚幼,说出的话做过的事,外人难免要以为是裴老夫人授意她如此做。

谢静悦嘴角微微翘了翘,“我和外祖母都是一个意思。”

谢袁秉颔首

谢二小姐正打算再取一块的动作不由一顿,面色一红,忙收回手,双手交叠在腹前坐好。谢静悦瞥见这一幕,双眸忍不住弯了弯。

谢袁秉搁了手中的茶盏,清了清嗓子,“乡君……”

谢静悦忙道,“二伯父唤我名字就好,咱们都是自家人,无需称呼那些。”

“礼不可废,你是圣上亲封的乡君,就算是自家人,有些规矩也是要守的。”谢袁秉这次没有依谢静悦所言,还是坚持唤她乡君。

谢静悦先前也在谢嬷嬷跟前大致了解过谢袁秉此人。

谢袁秉早年中过秀才,后来虽一直没能高中举人,之前倒是在家开了一间私塾,教些蒙童。

自从谢大少爷谢宜畅两年前高中举人之后,他就关了私塾,据说如今赋闲在家,平日里喜欢养些鸟雀打发时间。

除了没什么大的作为,为人倒是没人什么值得让人诟病的地方。

谢袁秉伸手抚了一下短须,“这次来除了拜见乡君,再有就是想问问乡君,待法事一过,文正公的灵柩可是要护送回族中安葬。”

谢袁秉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把今日的来意道明。

谢静悦也搁了手中的茶盏,“二伯父想来也是接到外祖母送去的消息了,其实您今天不来见我,我过两日也是要打发人给您送信,正是想要与二伯父商议此事。”

谢袁秉原本见她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还没自家的小女儿大,心里还有些犯嘀咕,与这么大的孩子商议此事,是不是不太妥当。

哪知自打一照面,就见谢静悦行事进退有度,举止大方娴雅,一派大家闺秀的做派。

显然靖远侯府的老夫人把她教养的极好。

谢静悦笑着道,“我自小在外祖家长大,族中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也并不清楚,所以护送父亲灵柩回族中安葬等事宜,只怕还要劳烦二伯父费心操持。”

“此事也是我们谢家的大事,都是分内之事,乡君不必如此。”谢袁秉一摆手,直接就应承下此事,“此事族中已经商议过,自是要办的妥帖。”

“扬州那边也已经打发人送信过去了,想来要不了多久,祖宅那边应该也会派人过来,我今天来,也是想要问问乡君的意思,是否要惊动其他亲眷……”

他言下之意,就是询问谢静悦是否想要将谢袁锐风光大葬。

谢静悦自是明了。

不过她并没有大办这件事的想法。

这次建武帝的这道圣旨,她还没能琢磨明白这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谋算,此时只愿父亲能早日入土为安。

所以在此时谢家越是低调行事,便越是安稳。

只是这样的话,只怕与一些谢氏族人的想法相悖。

当初谢袁锐连中三元,可以说是轰动京城,名扬天下,就连扬州老家也由耕读世家直接改换门庭,成了远近闻名的书香门第。

可惜好景不长,谢袁锐才在京中崭露头角,就突遭横祸离世。

谢家接连变故,直至整个嫡枝只余下谢静悦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谢袁锐的突然离世,连带着刚刚煊赫起来的谢氏族人,又渐渐沉寂下去。

京中的这几房族人,少了谢袁锐的提携,这些年有没有才学特别出众的子弟,也就越发没落了。

这次谢袁锐突然被追封,只怕得到消息的谢氏族人心思又活泛了。

未尝没有想要借此东风结交上一些权贵,若是能在此时得了贵人提携,说不得也能有谢家子弟的重新步入仕途。

一旦如此,何愁将来谢氏不能重振门楣。

但是谢袁锐下葬一事,具体操办还得要谢静悦首肯才成,或者站在她背后的靖远侯府默许才行。

她是谢袁锐留下的唯一骨血,而且她现在又被封为清平乡君,背后还有靖远侯府的依仗。

若是能得了她的支持,肯伸手拉拔一下谢家几个子弟,谢家说不得能趁机崛起。

只是这些年,谢静悦一直居住在靖远侯府,从未与谢氏族人这边往来,两边除了名义上族亲,实则没有任何情谊。

若是贸然提出这要求,只怕是谢静悦是不会答应,而且就算是她答应,她如今还只是个十来岁孩子,又哪里能做得了主。

凡事还不得仰仗靖远侯府。

谢静悦想到这里,不由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谢袁秉,大致也能猜得出他这次来的目的。

虽这些不一定是眼前这个虽早已年过四旬,身上还带着一些文人习性的谢家二老爷的想法。

但他身后毕竟还站着上百号的谢氏族人,这些年,随着谢家嫡枝的没落,京中隐隐以谢家三房为首,他就算再淡泊名利,也总要为身后的族人着想。

而且她还听谢嬷嬷说过,谢家三房谢袁秉膝下的两个儿子,谢宜畅和谢宜源书念得极好,谢宜畅甚至已经考取了举人,算是谢家下一辈里的翘楚。

以他如今的年岁,再过几年,未必不能考取进士。

若是能借由这次的事,搭上靖远侯府或是其他权势,将来谢宜畅一旦高中后,步入仕途,也能添些助力。

谢静悦想到这里,不由抬眼打量了一下坐在谢袁秉下首的谢宜畅。

他此时正襟危坐,右手搭在一侧的扶手上,微微垂眼好似在看扶手上的木质纹理。

谢静悦挑眉,此时倒也颇觉得谢宜畅此人颇有些意思。

自打进了这屋内,他不但没有主动前来搭话,更没有主动示好,只先前与自己见过礼之后,便随着谢袁秉坐下,后再未发一言。

这样子委实不太像是想要尽力攀交自己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谢家三房的人,真只是想要帮着操持一下此事,并无其他想法。

谢静悦凝眉,眼神不经意扫过谢家二房几人,却正好对上一双好奇的眼眸。

谢静怡正在偷偷打量这个素未谋面的堂妹,哪知正好被对方看了个正着。

对着谢静悦露出一个有些羞怯的笑,便捏着帕子坐着再也不敢四下里偷看。

她嘴角微微上翘,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个堂姐瞧着倒是个性子柔善的,只是也不知以卢氏那样性情强势的人,是如何教出这样温婉和善的谢静怡。

谢静悦收回心神,接过刚刚谢袁秉的话,“其他亲眷就先不要惊动了,我想父亲他也不愿意惊动其他人,到时还是早些入土为安吧。”

谢袁秉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面上的神情不由越发和煦起来,“这是乡君的意思,还是……裴老夫人的意思?”

谢静悦早已猜到他如此问,毕竟自己如今年纪尚幼,说出的话做过的事,外人难免要以为是裴老夫人授意她如此做。

谢静悦嘴角微微翘了翘,“我和外祖母都是一个意思。”

谢袁秉颔首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交好

她伸手自袖袋中摸出先前谢袁秉夫妇给的两个荷包。

她递给采岚。

采岚伸手接过,顺手打开,一个里面装了一串赤金打造的小葫芦,金葫芦小巧玲珑,分量虽不重,但胜在样式精致小巧。

另外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一对金手镯,上面还镶嵌了几颗米粒大小的红宝,虽然手镯纤细,但看的出做工却是极精细的。

采岚细细看了一下内壁,果真在上面看到一处眼熟的印迹,“是巧珍坊的。”

巧珍坊是京城一家百年老字号的首饰铺子,历来凭借手艺精湛,童叟无欺在京城挣下偌大名声。

这对手镯看似寻常,在巧珍坊内只怕也得花上百八十两银子才能拿下。

谢静悦先前收到荷包的时候,就大概猜出里面的物件,此时看了,便知道这见面礼对方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她沉吟了片刻,又轻声吩咐了采岚几句。

采岚颔首,把两个荷包重新收到箱笼内,这才捧着两个匣子跟着谢静悦一道出来。

卢氏正与谢静怡小声说着什么,一见谢静悦出来,便笑着起身道,“正在与怡儿说起,如今家中也没相邻的姐妹,回头乡君若是得闲,还请到家中坐坐。

乡君比怡儿还要小上两岁,以后你们姐妹也可相约一道出门游玩赏景,有人作伴,也能相互照看一二。”

谢静悦闻言,也露出一个微笑,“劳二伯母惦记,待此间事毕,到时我给二堂姐下帖子,请堂姐去靖远侯府坐坐。”

卢氏闻言,面上的笑意加深,上前一步,伸手拉过谢静悦的手,“好孩子,伯母念着你的好。”

靖远侯府对谢家三房而言,无疑是高攀了,若是谢家主动上门,总有高攀的嫌疑。

但是谢静悦能主动下帖邀约,那自是不同。

卢氏为人处事,历来爽利,自来行事不爱拐弯抹角,刚刚难得言语试探了一下谢静悦,还生怕谢静悦不接这个话茬。

哪知谢静悦立马闻音知雅,很快便递了梯子过来。

她心里被这孩子的善解人意熨帖的不行。

只怪怎么没有早日提醒老爷,与这孩子早些往来。

自家虽不是那高门大户的,不能给这孩子什么助力,但是到底是族亲,这孩子四时八节的也能多个走动的亲戚。

好在如今两家已经也已经相认,日后总有机会。

谢静悦感觉到卢氏握住自己的手微微有些用力,便也不挣脱,任由她拉了一会儿,双方这才各自坐回原位。

谢静悦伸手自采岚手上拿过装着耳铛的那只小匣子递给一旁的谢静怡道,“二堂姐,今儿也没来的及准备旁的,这个送你带着玩儿吧。”

谢静怡愣了一下,没有直接伸手接,反倒是看了一眼卢氏。

卢氏也没想到谢静悦会给准备回礼,诧异了一下便立马笑着推辞道,“你这孩子,这般外道作甚,你还是个孩子,如何能要你的东西。”

谢静悦笑着把匣子又往前递了递,“不是什么贵重的,不过是小玩意儿,留着给二堂姐带着玩儿。”

卢氏见她这般,倒也不好多做推辞,便示意谢静怡接过来,“还不谢谢乡君。”

谢静怡面上还有些羞怯,闻言只对着谢静悦柔柔一笑,嘴里喃喃说了一句,“多谢乡君。”

谢静悦把匣子递到她手中,才含笑道,“都是自家人,二堂姐便唤我静悦或是悦姐儿都使得。”

谢静怡接过匣子,许是羞怯的缘故,面颊上飞起一抹红霞,一双杏眼也越发显得明亮起来。

卢氏在一旁见了,笑着道,“既如此,悦姐儿你也别二堂姐二堂姐的叫了,直接叫静怡姐,这样听着也亲近。”

“静怡姐。”谢静悦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

谢静怡此时却真是红了脸,就是不知她是羞得还是天生胆子小的缘故,吭哧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唤了一句,“悦……悦姐儿。”

谢静悦两辈子加在一起,见过的闺阁女儿家,除了靖远侯府中的表姐妹,就是一些与靖远侯府有些往来的勋贵之女。

其中骄纵有之、傲气有之、甚至假扮柔弱实则心计颇深的也有,但是像谢静怡这样温婉柔顺的,又极容易羞怯的女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知是不是怜贫惜弱的缘故,她对谢静怡天然就有几分怜惜的好感。

而且今儿与谢家三房的人相见,彼此之间尚算愉悦,双方都算是守礼知进退之人,让她为难的事只字未提,就这品性比之苏氏之流,不知要强上多少。

那边谢静怡收了匣子,又看了谢静悦一眼,“悦姐儿,我……我给你做个荷包可好?”

这是想着要给自己还礼了?

谢静悦微微挑眉,笑着颔首,“那我先谢谢静怡姐。”

谢静怡也不由抿了嘴笑。

卢氏看看谢静悦又看看自家女儿,往日里这孩子也就爱待在自己院子里,做些针黹女红,也不太爱出门与其他的闺阁女儿交好。

她以往为她这性子不知犯了多少愁,今儿她倒是难得主动一次想着与人交好,她心里颇觉欣慰。

心里对谢静悦的观感却是越发好了些。

“这次咱们也来得匆忙,没能带你二堂哥一道过来,回头等他书院休沫,让你二伯父带他过来。”

谢静悦便顺势问了一句,“无妨,只不知二堂哥如今在哪家书院念书?”

“就在离咱家不远的青松书院,近来他先生有意考校于他,不敢懈怠半分,所以今儿才没能过来。”卢氏显然对二儿子能得先生看重,心里是极为高兴的,言语间,那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谢静悦也不多问,只与卢氏闲聊一些家中日常琐事。

一时间,几人倒是越说越投机。

等谢袁秉父子归来,盛赞了一番后山的景致。

谢静悦都不由生出几分向往之情。

采岚恰在此时进来回禀,外间午膳已经摆好。

谢静悦忙起身请众人来到外间。

采岚很是贴心直接摆了矮几,几人分席而坐。

普济寺的素斋,味道自是不用提,只看几人面前干净的碗碟还有意犹未尽的神情就可得知。

用罢午膳,谢静悦陪着几人用了一遍茶,谢袁秉就起身告辞。

“今儿来多有叨扰,待扬州那边族人来京,我再来寻乡君商议后续之事。”

谢静悦忙微微一福身,“此事有劳您多多费心。”

“乡君哪里的话,都是自家人,这般外道的话以后无需再说。”谢袁秉说完,便也不再多留,转身就要往外走。

谢静悦忙把先前准备好的笔墨递给谢宜畅,“一点心意,还望大堂哥不要嫌弃。”

谢宜畅面上闪过一丝赧然,他虽是谢静悦的堂哥,实则要比谢静悦大上十几岁,初次见面自己还要收小堂妹的礼,实在有些汗颜。

卢氏在一旁见了自家大儿子这难得一见的窘迫样,却是笑着道,“悦姐儿既是给你,你拿着便是,日后瞧见好东西了,记得不要忘了给你堂妹捎一份就是了。”

谢宜畅闻言,连忙应是,伸手接过匣子,又向谢静悦道谢。

谢静悦摆摆手,“大堂兄不必如此,二伯父都说咱们都是自家人,无需如此外道。”

谢宜畅心中感慨这个初初见面的小堂妹,为人处事老道,心里却也真正把她放到自家人这边,以至于日后但凡瞧中一些稀奇精巧的玩意儿,总爱买一些送给谢静悦把玩。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谢静悦又示意采薇取来早就准备好的两匣子点心,“这是寺里师父做的素点,二伯娘带回去尝尝。”

卢氏伸手接过,递给身后的婆子,“难为你这孩子,事事想得周全,伯母今儿就不客套,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好。”谢静悦颔首,亲自把谢家人送出院子。

这边谢静悦送走谢袁秉一家,可算是彻底清净下来。

如此又过了两日,这日用罢午膳,她没打算午憩,反倒是让采薇伺候着换了一身外出的月白色衣裙。

采岚正好收拾完外间的东西,一见她这副打扮,心下了然,“奴婢也陪着小姐一道去吧?”

谢静悦点头,“那就让桂嬷嬷和翡翠留下吧,你们俩随我一道去后山看看。”

采岚和采薇也忙把自身收拾了一番,又准备了一些茶水点心之类的带上,这才陪着谢静悦出了院子。

谢静悦除了去前面的大殿,还从未在普济寺内随意走动过。

倒是采岚采薇因着时常进出,倒是把这普济寺大致路径都摸熟了。

采薇提着一个小食盒,直接当先一步引着谢静悦往后山去,沿途看到一些景致,还把自己听到那些小沙弥的解说说与谢静悦听。

谢静悦长这么大,少有在外如此悠闲游玩的经历,原本就兴致盎然,不由听得津津有味。

就连采岚,这些时日大多也是贴身伺候谢静悦,采薇说得这些她有大半也未曾听说,此时也不由听得入神。

主仆三人就这样不紧不慢,悠然自得的沿着小径一路来到了后山。

一至后山,满眼便是峰峦叠翠,连绵看不到尽头。

饶是此时正是日头当空照,后山却还是清幽一片,满眼都是或深或浅的碧色,间或一些开的分外肆意烂漫的野花夹杂其间,把此处妆点成一幅浑然天成的画卷。

谢静悦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惊叹,她跟随着采薇的脚步,缓缓踏进后山峭壁处的一座凉亭,“真美!”

此时,除了这两个字,她实在是找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自己眼睛所见到的。

也许这就是书上所说,真正到了极致美丽的事物面前,任何的言语都不足以形容它。

她伸手自袖袋中摸出先前谢袁秉夫妇给的两个荷包。她递给采岚。

采岚伸手接过,顺手打开,一个里面装了一串赤金打造的小葫芦,金葫芦小巧玲珑,分量虽不重,但胜在样式精致小巧。

另外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一对金手镯,上面还镶嵌了几颗米粒大小的红宝,虽然手镯纤细,但看的出做工却是极精细的。

采岚细细看了一下内壁,果真在上面看到一处眼熟的印迹,“是巧珍坊的。”

巧珍坊是京城一家百年老字号的首饰铺子,历来凭借手艺精湛,童叟无欺在京城挣下偌大名声。

这对手镯看似寻常,在巧珍坊内只怕也得花上百八十两银子才能拿下。

谢静悦先前收到荷包的时候,就大概猜出里面的物件,此时看了,便知道这见面礼对方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她沉吟了片刻,又轻声吩咐了采岚几句。

采岚颔首,把两个荷包重新收到箱笼内,这才捧着两个匣子跟着谢静悦一道出来。

卢氏正与谢静怡小声说着什么,一见谢静悦出来,便笑着起身道,“正在与怡儿说起,如今家中也没相邻的姐妹,回头乡君若是得闲,还请到家中坐坐。

乡君比怡儿还要小上两岁,以后你们姐妹也可相约一道出门游玩赏景,有人作伴,也能相互照看一二。”

谢静悦闻言,也露出一个微笑,“劳二伯母惦记,待此间事毕,到时我给二堂姐下帖子,请堂姐去靖远侯府坐坐。”

卢氏闻言,面上的笑意加深,上前一步,伸手拉过谢静悦的手,“好孩子,伯母念着你的好。”

靖远侯府对谢家三房而言,无疑是高攀了,若是谢家主动上门,总有高攀的嫌疑。

但是谢静悦能主动下帖邀约,那自是不同。

卢氏为人处事,历来爽利,自来行事不爱拐弯抹角,刚刚难得言语试探了一下谢静悦,还生怕谢静悦不接这个话茬。

哪知谢静悦立马闻音知雅,很快便递了梯子过来。

她心里被这孩子的善解人意熨帖的不行。

只怪怎么没有早日提醒老爷,与这孩子早些往来。

自家虽不是那高门大户的,不能给这孩子什么助力,但是到底是族亲,这孩子四时八节的也能多个走动的亲戚。

好在如今两家已经也已经相认,日后总有机会。

谢静悦感觉到卢氏握住自己的手微微有些用力,便也不挣脱,任由她拉了一会儿,双方这才各自坐回原位。

谢静悦伸手自采岚手上拿过装着耳铛的那只小匣子递给一旁的谢静怡道,“二堂姐,今儿也没来的及准备旁的,这个送你带着玩儿吧。”

谢静怡愣了一下,没有直接伸手接,反倒是看了一眼卢氏。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发现

谢静悦主仆都被这突然的佛号吓了一跳,不由寻声看来。

只见一眉须皆白的老和尚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亭内。

此时那老和尚抬眼看来,目光正巧与谢静悦对上。

谢静悦猛的与这老和尚的目光相对,心里不知怎得就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只是这感觉倏忽之间就消失不见,快得她压根就没能抓住。

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她也已经把来人打量清楚。

那双掩在两道雪白长眉下的眼眸神采奕奕,颚下的雪白长须随风拂动,身上半旧的僧袍衣袂飘飘,俨然一副世外高僧的模样。

只是……谢静悦说不出那种感觉,只是觉得这老和尚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一时竟是让人瞧不出他大约的年岁。

但是他通身的气度却也不容人忽视,这只怕是普济寺内哪位得道高僧。

谢静悦不敢怠慢,忙起身合掌见礼,“不知大师前来,失礼了。”

她虽是不知眼前这老和尚是谁,可看对方这样子,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谢静悦面上不动声色,礼仪规矩却是无可挑剔。

“施主不必多礼,是老衲叨扰了。”老和尚说完,目光又在谢静悦面上停留片刻。

他目光几不可察的一闪,一丝惊讶一闪而逝,很快便被他垂下的眼睑遮掩。

谢静悦让开一步,“大师,请坐。”

那老和尚也不客套,径自上前,在一石凳上坐下。

谢静悦此时也摸不清对方的来意,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先看看对方怎么说。

一旁采岚上前要给那老和尚斟茶,被谢静悦伸手拦了,她提过茶壶,亲自给老和尚斟了一杯,“大师,请用茶。”

那老和尚又看了她一眼,那双神采奕奕的眼里此时闪过一抹赞许的笑意。

他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赞了一声,“好茶。”

他见谢静悦还站着,伸手往下压了压,“坐吧。”

谢静悦重新落座,伸手理了理裙摆,心里正在快速思量,猜测此人的来意。

那老和尚显然也没有吊人胃口的意思,直接便开口道,“老衲法号一心。”

谢静悦面上的笑意一僵,有些惊诧的抬起头,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心……大师?”

“正是老衲。”一心大师显然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笑眯眯的颔首。

谢静悦勉强压下自己突然开始狂跳的心,极力控制住自己面上的神情,一双清澈灵动的水眸却是不受自己控制的瞪大,“您……您真是一心大师?”

“如假包换。”一心大师显然被她这模样逗乐,唇边的白须都跟着一颤一颤的,显然在极力压制住自己的笑意。

谢静悦使劲掐住自己的掌心,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可惜自己还有些修炼不到家,突然见到传说中的高人,竟然就这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实在很难克制自己的言行。

在接连问了两个傻问题之后,她开始努力控制住自己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等稍稍冷静下来,她这才暗暗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发颤,“您寻我可是有事?”

若说先前猜测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凭借心中的直觉。

可此时知道对方是赫赫有名的一心大师,她更不会以为对方是无意中在这里碰到自己。

只是她此时心里却是一点底也没有,更是猜测不到对方寻自己的目的。

“老衲当年与令尊有旧。”一心大师悠悠开口,目光从谢静悦身上移开,看向一侧的山涧,又好似落在虚空处,一双眼里闪过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神色。

谢静悦却是被他这句话惊得不轻,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与一心大师这样的人之间有交集。

她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也不贸然插话,只静静等着对方继续往下说。

“只是没想到一别经年,故人早已仙去多年……”

不知为何,谢静悦从一心大师的声音里听出了许多感慨的意味。

“若不是今日在此见到小施主,老衲还真不信这世上有些事,真是冥冥中自有天定。”他说完这句话,回过头来看向谢静悦,目光里隐隐有情绪涌动,“老衲当初曾欠令尊一个承诺,今日既遇见小施主……”

“也算是缘分……当初令尊的那个承诺,小施主如今可以要求老衲办一件事,只要老衲可以办到,定不会推辞。”

谢静悦早在一心大师说出与谢袁锐有旧时,整个人就觉得眼前这一切简直就跟做梦一般不真实。

可是随着一心大师接下来的短短数语,又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虽觉得眼前发生的事让人不敢置信。

可这一切却又是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的。

以至于她虽是清晰的听清一心大师的话,但是却是没有察觉他面上一闪而逝的复杂神色。

更是没有察觉到一心大师刚刚作出的这个承诺分量有多重。

她神色怔怔的看着对面须发皆白的一心大师,却是迟迟未开口,或者心里还是不太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这般轻易的落在自己身上。

一心大师许是看出她今儿收到的冲击不小,也不催促,只斯条慢理的端过杯子慢慢啜饮着杯中已经渐凉的茶水。

先前还觉得颇为清醇回甘的茶水,此时饮来,竟是品出更多的苦涩来。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低头看向杯中浅碧色的茶水,半晌之后,却是仰头一口饮尽,任由那略带凉意的茶水,沿着喉咙一路而下。

他整个人都好似被这凉意包围,那蔓延不决的苦涩更是不停的从胃里往外翻腾。

他嘴角也不由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心中更是忍不住自嘲,看来为了惩戒自己这个六根不净的和尚,报应是真正来了。

他又忍不住抬眼看向对面年纪尚幼的少女,眼前这张略显稚嫩的小脸上几乎瞧不出往日故人的影子,可是凭借他练就多年的相面术,却是一眼就在她面上看到那丝熟悉的印记。

而自己在京中布置多年的耳目,竟是丝毫没有得知这孩子的存在,若不是这次误打误撞的顺势被那位借机摆了一道,只怕至死也不知这孩子的存在。

如今这孩子就在自己眼前,自己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发觉端倪,然后就像她的父母兄弟姐妹一般被人直接斩草除根吗?

一心大师放下手上的杯子,收回手,正好摸到左手手腕上的佛珠,他手指缓缓在佛珠上摩挲,心里的念头却是快速的转个不停。

如今知晓这孩子真正来历的只怕除了背后帮她隐瞒的人,应该并没有其他人知晓。

不然凭借自己的人手,这些年几乎把当年受那件事波及的人俱已尽数收拢的差不多,若真有人知晓一丝风声,自己必定会知道。

他心里不但是对她当年经历的事好奇,却也不由佩服背后那人的手段。

这十一年下来,她就如此光明正大的把这孩子放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偏偏还没让人察觉出一丝不对来。

可是偏偏在这时让自己发现了这孩子,如今已经做好的部署,在看到这孩子时,只怕有些事得要重新拟定。

唉,那小子那里自己又要如何告知。

他这下子是真正有些头疼了,他原本抚着白须的手微微一用力,一下子差点儿扯断几根胡须。

那边谢静悦经过这一会儿,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又把刚刚这一心大师的话再次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都应承下自己什么事,心里不由一阵激动。

一心大师是何许人?那是前朝皇室的遗孤,又是当初千里救太祖的功臣,大梁太祖对他礼遇有加,据说建文帝当初也是极为敬重这位,据说他更是这世上唯一敢不给建武帝脸面的人。

谢静悦主仆都被这突然的佛号吓了一跳,不由寻声看来。只见一眉须皆白的老和尚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亭内。

此时那老和尚抬眼看来,目光正巧与谢静悦对上。

谢静悦猛的与这老和尚的目光相对,心里不知怎得就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只是这感觉倏忽之间就消失不见,快得她压根就没能抓住。

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她也已经把来人打量清楚。

那双掩在两道雪白长眉下的眼眸神采奕奕,颚下的雪白长须随风拂动,身上半旧的僧袍衣袂飘飘,俨然一副世外高僧的模样。

只是……谢静悦说不出那种感觉,只是觉得这老和尚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一时竟是让人瞧不出他大约的年岁。

但是他通身的气度却也不容人忽视,这只怕是普济寺内哪位得道高僧。

谢静悦不敢怠慢,忙起身合掌见礼,“不知大师前来,失礼了。”

她虽是不知眼前这老和尚是谁,可看对方这样子,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谢静悦面上不动声色,礼仪规矩却是无可挑剔。

“施主不必多礼,是老衲叨扰了。”老和尚说完,目光又在谢静悦面上停留片刻。

他目光几不可察的一闪,一丝惊讶一闪而逝,很快便被他垂下的眼睑遮掩。

谢静悦让开一步,“大师,请坐。”

那老和尚也不客套,径自上前,在一石凳上坐下。

谢静悦此时也摸不清对方的来意,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先看看对方怎么说。

一旁采岚上前要给那老和尚斟茶,被谢静悦伸手拦了,她提过茶壶,亲自给老和尚斟了一杯,“大师,请用茶。”

那老和尚又看了她一眼,那双神采奕奕的眼里此时闪过一抹赞许的笑意。

他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赞了一声,“好茶。”

他见谢静悦还站着,伸手往下压了压,“坐吧。”

谢静悦重新落座,伸手理了理裙摆,心里正在快速思量,猜测此人的来意。

那老和尚显然也没有吊人胃口的意思,直接便开口道,“老衲法号一心。”

谢静悦面上的笑意一僵,有些惊诧的抬起头,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心……大师?”

“正是老衲。”一心大师显然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笑眯眯的颔首。

谢静悦勉强压下自己突然开始狂跳的心,极力控制住自己面上的神情,一双清澈灵动的水眸却是不受自己控制的瞪大,“您……您真是一心大师?”

“如假包换。”一心大师显然被她这模样逗乐,唇边的白须都跟着一颤一颤的,显然在极力压制住自己的笑意。

谢静悦使劲掐住自己的掌心,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可惜自己还有些修炼不到家,突然见到传说中的高人,竟然就这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实在很难克制自己的言行。

在接连问了两个傻问题之后,她开始努力控制住自己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等稍稍冷静下来,她这才暗暗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发颤,“您寻我可是有事?”

若说先前猜测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凭借心中的直觉。

可此时知道对方是赫赫有名的一心大师,她更不会以为对方是无意中在这里碰到自己。

只是她此时心里却是一点底也没有,更是猜测不到对方寻自己的目的。

“老衲当年与令尊有旧。”一心大师悠悠开口,目光从谢静悦身上移开,看向一侧的山涧,又好似落在虚空处,一双眼里闪过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神色。

谢静悦却是被他这句话惊得不轻,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与一心大师这样的人之间有交集。

她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也不贸然插话,只静静等着对方继续往下说。

“只是没想到一别经年,故人早已仙去多年……”

不知为何,谢静悦从一心大师的声音里听出了许多感慨的意味。

“若不是今日在此见到小施主,老衲还真不信这世上有些事,真是冥冥中自有天定。”他说完这句话,回过头来看向谢静悦,目光里隐隐有情绪涌动,“老衲当初曾欠令尊一个承诺,今日既遇见小施主……”

“也算是缘分……当初令尊的那个承诺,小施主如今可以要求老衲办一件事,只要老衲可以办到,定不会推辞。”

谢静悦早在一心大师说出与谢袁锐有旧时,整个人就觉得眼前这一切简直就跟做梦一般不真实。

可是随着一心大师接下来的短短数语,又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虽觉得眼前发生的事让人不敢置信。

可这一切却又是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的。

以至于她虽是清晰的听清一心大师的话,但是却是没有察觉他面上一闪而逝的复杂神色。

更是没有察觉到一心大师刚刚作出的这个承诺分量有多重。

她神色怔怔的看着对面须发皆白的一心大师,却是迟迟未开口,或者心里还是不太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这般轻易的落在自己身上。

一心大师许是看出她今儿收到的冲击不小,也不催促,只斯条慢理的端过杯子慢慢啜饮着杯中已经渐凉的茶水。

先前还觉得颇为清醇回甘的茶水,此时饮来,竟是品出更多的苦涩来。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低头看向杯中浅碧色的茶水,半晌之后,却是仰头一口饮尽,任由那略带凉意的茶水,沿着喉咙一路而下。

他整个人都好似被这凉意包围,那蔓延不决的苦涩更是不停的从胃里往外翻腾。

他嘴角也不由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心中更是忍不住自嘲,看来为了惩戒自己这个六根不净的和尚,报应是真正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告知

谢静悦如何不知两人的想法,只是她心里虽然还没能拿定主意,但是已经有了一些思量。

她缓缓摇头,“不急,等我先想一想。”

采岚和采薇二人对视一眼,眼里都不由闪过一丝担忧。

有了这遭变故,谢静悦哪里还能静得下心来在这里赏景,几人很快便回了精舍。

桂嬷嬷远远见三人进了院子,心里还有些诧异怎么这般早回来。

一眼瞥见三人面色,心里不由得一咯噔,忙迎上前来,“小姐回来了?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谢静悦只笑笑未开口,径直进了屋内。

采岚几人见她径直进了一侧的书房,没得她首肯,谁也不敢跟进去。

桂嬷嬷见这情形,便上前几步,小声问,“怎么了?”

采岚和采薇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寂静无声的书房,知道这事左右也是瞒不过去,便小声把今儿遇见一心大师的事捡要紧的说了一遍。

饶是桂嬷嬷处世老成,此时也不由惊讶的长大了嘴,半晌才压低声音道,“……当初老夫人就是看中姑老爷的人品性情,才把四姑奶奶嫁过去……没成想,到如今还有这造化在……”

她心中感慨,忍不住砸吧了两下嘴,“这不是小事,得要叫老夫人知道,帮着小姐拿个主意才行。”

采岚和采薇心里未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看谢静悦的模样,显然并不打算如此做,两人便也不再吭声。

桂嬷嬷看了一眼两人的神色,还有什么猜不出的,她知道自己在谢静悦面前,比不得采岚二人,贸然去开口只怕会惹了谢静悦不快。

但是此事非同一般,总不能任由谢静悦拿了主意,更何况,她才不过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哪里能明白这其中的厉害。

“两位姑娘不进去劝一劝?小姐年纪还小,这么大的事可不能任由她拿了主意……大师虽说给了三天,可这送信回去一来一回的也得不少功夫……若是耽搁了,到时只怕大家都落不了好。”

采岚心里虽说也担忧,但听了桂嬷嬷的话,不知怎的就听出几分旁的意味来。

桂嬷嬷这分明是把她们小姐当小孩子看,怕她糟践这个机会呢。

虽说她自己心里这会儿也正担心,小姐拿错了主意。

可偏就听不得别人说自家小姐一句不好,就是隐晦的暗示那也是不行。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看向桂嬷嬷的眼神就带了一点意思出来,“既然是大师特意寻上咱们小姐,显然也是有意让小姐自己拿主意,虽说嬷嬷担忧的有道理,但这事总归还是要听小姐的。”

“小姐这会儿心里还不定在怎么拿主意呢,咱们贸贸然进去打扰了,若是害得小姐拿错了主意,这个后果可就不是你我能承受的起的。”

桂嬷嬷被她这不软不硬的几句话给顶了回来,顿时噎得不轻。

可是谁叫自己瞎操这份心,说话不中听呢。

她暗自运气把这口气憋回去,到底没接着说下去,免得呛声起来,把这几日好不容易处出的情分都给搅合没了。

几人相互干瞪眼了好一会儿,又不由转过视线,看向别处。

…………

竹林内,木屋被推开,夜风吹进来,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了一下。

一心大师盘膝坐在一旁的蒲团上打坐,此时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刚刚进来赵睿,“来了。”

赵睿撩起衣摆,也盘膝坐到另外一蒲团上,“这么晚还叫我过来,可是京中有什么事?”

“京中一切如常。”一心大师摇头,抬眼看向赵睿。

他原本就清秀俊逸的面庞在烛火的映照下,越发显得有几分清冷。

“我叫你来,是有另外的事……”一心大师想到自己即将要出口的话,不知怎的到了嘴边又有些不知该如何说。

自打从凉亭内回来,他就一直在想着这件事要怎么与赵睿说。

可是任凭他往日有多智多近妖,在这件事上,也还是没能想出一个更好的措辞来。

赵睿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神情在察觉到他的犹豫之后,反而正色起来,“究竟怎么了?”

一心大师见他面色沉了下来,眉眼间的清冷几乎凝结,他忙笑着抬抬手,“别这么紧张,不是什么大事?”

赵睿闻言,眉头都忍不住皱起来,“究竟何事?”

“诶……就是……就是今儿我去见了……谢家的那个小丫头……”一心大师一边说,一边注意他的神色,“无意中发现了一件小事……呵呵……小事。”

赵睿还难得见他如此反常的模样,可他知道这老小孩的性子,越是大事他越是如此,若事情真如他所说的小事,他早就利落的说出来。

而不是在这里跟自己拐弯抹角的兜弯子。

他也干脆敛了面上的神色,“什么小事?”

一心大师见他那双淡漠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知道他已经开始不耐,也不再吭哧,“那小姑娘……可能不姓谢,而是应该姓……”

他伸出食指,朝上指了指。

“可能?……说清楚。”赵睿见到他的手势,原本一脸的淡漠瞬间有龟裂的痕迹,但很快便又恢复之前的面无表情,只是那双淡漠的眼眸里,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一抹凛冽。

使得他整个人越发清冷起来。

一心大师只觉周遭的寒气都好像一下子犹如实质一般,他忍不住抖了抖两道雪白的长眉,“这只是我的猜测……”

赵睿却只抬眼静静瞥了他一眼,“猜测?”

一心大师表情颇有几分无奈,“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没有把握之前不能贸然去查探事情的始末,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惊动了上面那位的耳目。”

“若那小姑娘真是……真是……那么她能平安至今,过得并不容易,她背后的人必定是花了许多的精力,才把痕迹处理的如此干净。”

“不管当年事情的真相究竟为何,都与她无关,她也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可怜孩子罢了。”一心大师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一口气。

都说造化弄人,他今儿才发觉真正应验这句话,这心里的情绪有多复杂难言。

“可怜?”赵睿突得冷嗤一声,“当年那件事,害得多少人变成了可怜人……您的心肠何时变得这般悲天悯人了?还是说您做了这么多年的和尚,真把自己当成那救苦救难的菩萨了?”

“天佑!”一心大师难得皱起眉头,轻轻喝了一声。

赵睿看向他,一贯淡漠的眼眸里,此时好似聚满了噬人的风暴,只要寻到一个宣泄口,就好似能冲出重重禁锢,毁天灭地一般。

一心大师见到他这样,神色一怔,只觉时间好似又回到十一年前。

见到那个蜷缩在角落里,像只小兽一般,只会用那几招浅显的武艺攻击任何一个靠近他的男孩。

他掩在白须下的嘴唇翕翕几下,最终还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天佑,当年的事有些还说不清楚,在咱们还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为师希望你不要轻易的下定论……也不要轻易的迁怒一个人……哪怕她真的是……那位故友的孩子。”

“为师与你父亲乃是忘年之交,受托照拂你长大成人,若是在此时,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那么为师将来可就真没脸面下去见你的爹娘。”

赵睿闻言,再次看向他,正对上一心大师,那双格外平和安详的眼眸。

他的瞳孔不由微微一缩,随着两人对视的时间,渐渐的他原本眼里的风暴正一点一点的褪去,终于恢复成之前淡漠如海的模样。

一心大师暗松一口气,“那个小姑娘的事我这边会安排人过去查,在寺中的这些时日,我会想法子把她看在眼皮底下,她背后的人定会有所察觉。

若是对方知道当年始末的,事情真如先前猜测的那般,他必定不会放心把人放在咱们身边,必定会有所动作,只要对方一动,我这边就好顺藤摸瓜的把对方的底细摸个干净。”

“说不定,还能顺便把当年的事情,查个清楚。”

赵睿伸手理了理自己衣袖的褶皱,“可若是对方没有动作呢?”

“那也能说明两件事,最坏的打算,对方压根也不知道当初的事情,反之,就是最好的结果,对方知晓这件事,而且放心把人放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说明当年的事情必定有隐情,绝没有我们知道的那般简单。”

赵睿半晌都未吭声。

一心大师也未再开口,只静静盘膝在蒲团之上。

“若是……若是事情真的与我猜想的不同……那么她如何,不关我事。”赵睿缓缓开口,声音里隐约带上一丝颤音,“可是若真如我知道的那般,那么……就算是师父您也不能拦在我的面前。”

他说到这里别过头去,不再去看一心大师,“我总要寻一个公道,不然,我的爹娘……还有我们赵家成百上千的将士,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一心大师置于膝上的右手微微颤了颤,淡淡应了一声,“好,为师知道了。”

良久,屋内都再无一声交谈。

师徒二人,对坐无言至天明。

…………

谢静悦一直纠结了整整两日,这两日她整个心神都耗费在这件事上,不但白日里心无法安宁,就连夜里也无法安寝。

这日一早,去前头祭拜完,她一回到精舍,就又打发伺候的几人下去,自己把自己关在书房内。

守在屋外的几人,此时也不由面面相觑。

不说桂嬷嬷和翡翠面上的焦急不加掩饰,就连采岚和采薇二人,面上也不由露出一些担忧。

桂嬷嬷看了眼紧闭的书房门,想了想还是上前一步,走至采岚和采薇跟前,“这都过去两日了,明儿可就要给大师那边回应了。

两位姑娘可有劝劝小姐,这事情拖着总归不是事儿,若是小姐还没拿定主意,那么打发护院快马回去送个信,想来也是能来得及的。”

采岚和采薇心里未尝不是忐忑难安。

这两日谢静悦的艰难取舍,她们也是看在眼里,只是谢静悦如今的主意是越发大了,不说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不敢替主子拿主意,就算是她们敢,那也要自家小姐愿意听自己的才行。

采薇见桂嬷嬷还看着她和采岚,想了想便开口道,“嬷嬷说得这道理我们也明白,只是这件事到底不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应该插手的。

更何况,我们小姐如今也长大懂事了,这事她显然是想自己拿主意。不然这两日早就应该派人下山了。”

桂嬷嬷还待再说,书房的门却是突然被打开,谢静悦手里拿着一卷书册看向站在一起的几人,“怎么都站在这儿?”

采岚忙笑着道,“奴婢正要去厨下说一声,给您这两日做两道清淡的小菜。”

许是着急上火的缘故,谢静悦嘴边起了一个小小的燎泡。

采薇忙拎了一旁的茶壶,“奴婢给小姐去泡壶菊花茶来。”

翡翠眼珠子一转,也连忙道,“哎哟,刚刚给小姐晾干的衣裳还没来得及熨烫呢。”

说着也连忙退了下了。

只剩下有些尴尬的站在那边的张嬷嬷,她面色有些不自在的跟谢静悦笑了笑,“小姐可是饿了,奴婢给你准备点心去。”

“别……先等等。”谢静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一个个的不等她发话,就溜得一个比一个快。

只是她这会儿还有事情要办,也不多做纠结,只一手握住手里的书册,一手递来一封信,“既然她们都有事情要忙,那就劳烦嬷嬷把这封信让人给外祖母送回去。”

桂嬷嬷愣了愣,脸上顿时堆满了笑意,“小姐放心,奴婢定会让他们快马加鞭的赶回去,告诉老夫人这个好消息,让她给您拿个主意。”

谢静悦听了,不由一脸的莫名,这话是怎么说的,她怎么就有些听不明白呢。还是说这两日,她一直在书房,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还没等她发问,桂嬷嬷就一溜烟的跑远了,那样子就跟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撵她似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主仆

谢静悦听了,不由一脸的莫名,这话是怎么说的,她怎么就有些听不明白呢?

她有说要请裴老夫人帮着拿什么主意吗?

还是说她们以为自己这是为了一心大师那事跟裴老夫人讨主意?

只是还没等她发问,桂嬷嬷就一溜烟的跑远了,那样子就跟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撵她似的。

谢静悦微微惊讶的张了张嘴,今儿这一个个的到底都是怎么了?

她伸手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这两日没歇好,这会儿心事一定,人就有些困顿起来。

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连打了几个呵欠。

她摇了摇头,也不去管这几人在捣鼓些什么,径直去了内室,她得好好歇个回笼觉,等会儿才有精神好好思量,明儿怎么向一心大师提出自己的要求。

…………

靖远侯府荣安堂内,裴嬷嬷接过前头送进来的信,脚步匆匆的往内室去。

裴老夫人刚刚歇了晌起身,采拂正在给她梳头。

她听见脚步声,不由抬头,从琉璃镜里看到裴嬷嬷脚步匆匆的进来,不由转身问,“怎么了?”

裴嬷嬷一脸笑意的把手上的信递给裴老夫人,“表小姐刚刚打发人送回来的。”

裴老夫人伸手接过信笺,面上也不由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这孩子,三天两头的就写信回来,不知道还当她离家多远呢。”

裴嬷嬷忙笑着道,“表小姐这不是自小就没离过您身边,这是想您、念着您呢。”

“瞧瞧你这张嘴,如今也学会给我灌**汤了。”裴老夫人笑着伸手点了点,“还是说那丫头私底下给了你什么好处,这见天的在我面前说她的好话。”

“哎哟,老夫人,您可真是冤枉死奴婢了。”裴嬷嬷嘴里叫着屈,上前直接接过采拂手里的梳篦,一边给裴老夫人梳着头发,一边挥手示意采拂退下去。

采拂很是知机的退了出去,顺便把外间的丫鬟婆子都赶到院子里。

自己则是拿过廊下一水壶,一边给廊下的一盆兰花浇水,一边守在门外。

裴嬷嬷见采拂的脚步声远去,便停了手上的动作,“可要奴婢给您念?”

裴老夫人把信笺递给她,“我这眼睛如今是越发不中了,你给念念,看看悦丫头都说些啥。”

裴嬷嬷忙接过信笺,溶了封口的的蜡,取出信纸,展了开来。

她满脸带笑的念了信开头谢静悦问候裴老夫人的话,“奴婢没说错,小姐这是想您了。”

裴老夫人面上的神色也越发柔和,“这孩子,总算是没白疼她……如今是越发的可人疼了。”

裴嬷嬷笑眯眯的正待继续往下念,眼睛撇到接下来的几行字,面上的笑意却被惊诧取代,半晌也未发出一个声音来。

“怎么不继续念?”裴老夫人不由催促了一声。

“这……呃……这怎么会?”裴嬷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不由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把信纸往跟前凑近了一些,仔细看上面的字。

那边裴老夫人听见她如此说,也不由好奇的转过身来,“怎么了?”

说着,伸手就要来拿信纸。

裴嬷嬷忙把信纸递了过去,一脸不敢置信的道,“小姐……小姐信上说,她见到一心大师了……”

“啊?!”裴老夫人惊讶的张了张嘴,忙不迭的接过信纸,凑近了仔细看,可是眼前模糊一片,压根就看不清字迹,她又忙把信纸递远了一些,却也只勉强看得清几个字眼。

她有些着急,“去,把灯点上。”

裴嬷嬷忙急急应了一声,很快便点了一盏宫灯过来。

可惜裴老夫人还是看不太清,只得又把信纸递给裴嬷嬷,“还是你来念。”

裴嬷嬷只得又接过来,这次许是心里有了底,倒是没了先前那般激动,只是语调有些不受控制的带着颤音念完短短一封信。

直到她念完,主仆二人还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半晌过后,还是裴老夫人开口询问,“你说,悦丫头……信上说……说一心大师承诺帮她一件事?”

“嗯呐。”裴嬷嬷也是受到不少冲击,此时还都有些回不过来神,只下意识的点头应了一声。

裴老夫人却是神情复杂的看着那薄薄一张信纸,“那孩子说她准备请一心大师收她为徒,跟他学习医术?”

“嗯呐。”裴嬷嬷继续点头。

“你说……你说她想学习医术干吗?一心大师的一个承诺有多重要,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裴老夫人神色却渐渐有些激动起来,她伸手握住裴嬷嬷的胳膊,用力的摇了摇。

裴嬷嬷被她这一摇晃,整个人也都回过神来,见裴老夫人激动的神色,忙开口劝道,“老夫人……老夫人您先别急……小姐许是听说一心大师医术高明,这才想着要学……”

“可她就这短短数十日里学了又能学到什么?她还能一直住在普济寺不成?”裴老夫人说着就站起身,有些焦躁的来回走动。

“您先别急,说不定,一心大师不答应呢。”裴嬷嬷生怕她急出个好歹来,不由担忧的跟在她身后。

“可是她开了这个口,万一人家要是不答应,说不定就可以顺势以一件旁得事直接兑现了这个诺言。”

裴老夫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她怎么不先问问我,要知道……有一心大师这个承诺在,可以……可以保她一辈子平安喜乐……”

裴嬷嬷闻言,面上却是闪过一抹复杂,忍不住开口道,“您这是怪她不知道顾念自个儿?可是……奴婢怎么瞧着小姐想学医术也是为了您呢?”

裴老夫人的神色一怔,有些惊讶的看向裴嬷嬷。

裴嬷嬷清了清嗓子,“您最近身子骨不是一直有些不舒坦,偏偏崔大夫那边又一直没能给您把病根清了,上次从宫里回来,您突然就倒下,可是把小姐吓得不清。”

“所以,奴婢斗胆一猜,小姐知道一心大师妙手回春,现在又平白得了这么一个机会,她想要拜一心大师为师,学这医术也就不奇怪。”

裴老夫人面上的神色不时变换,最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口气,“若真是如你猜得这般……我老婆子又何德何能……不行!不能让这孩子平白糟蹋了这机缘。”

她说着就转过身,看着裴嬷嬷,“你亲自去一趟,现在就去,跟她说,就说我说的,让她用这个承诺换一心大师护卫她的安危。”

裴嬷嬷却是站着未动。

裴老夫人顿时急了,“你怎么还杵在这儿?快去呀!免得晚了今儿进不了山门,明儿就晚了。”

裴嬷嬷几番欲言又止,“老夫人……老夫人……若是小姐能跟着一心大师学了医术,回头也能时常看顾着您的身体,有您护她……”

“说得什么胡话?”裴老夫人气得瞪她,“我知道你这是向着我,可是……你要知道,若真到了事情真相大白的那一日,我又哪里能护得了她。

说不得还得搭上这满府的性命。……再说了,我能活到如今,已经足够了……多活一日少活一日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那孩子不一样,不说当年我们裴家曾受梅家的恩惠,就只婉瑜那孩子对蓉卉又有救命之恩,蓉卉为了护这孩子,连命都不要,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特别是为了我,更不能够。”裴老夫人说着,面上的神色就有些恍惚起来,眼角隐隐有水光流动,“你知道吗?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咱们先是欠着梅家的,再来又是婉瑜那孩子……就因为此,蓉卉已经搭上了她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性命。”

“我把这孩子看顾着长大,再给她找个好的归宿,也算是还了这些情分……”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神色坚定了几分,“自此以后,我们也就不欠别人什么了,我就是立刻闭眼也能安心。”

“老夫人!”裴嬷嬷听她如此说,心中大骇,老夫人这般分明是心中存了死志,若是真把小姐托付给一心大师……

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您这是说得什么话,咱们裴家和梅家是世交,都是几辈子的交情了,真有什么人情债,又哪里分得清究竟是谁欠着谁的?”

“你不懂。”裴老夫人面上闪过一抹凄然,“……当年……算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说给你听,你也不明白。”

“奴婢是不明白。”裴嬷嬷难得一见的顶了嘴,“再说了,您平白让奴婢去与小姐说,让她改了这主意,小姐若是问起因由,奴婢要如何说?”

她说着也不等裴老夫人开口,“不是奴婢不照您的吩咐,只是您今儿这话,奴婢心里着实没有底,您这是打算把小姐交给一心大师,就……就打算……,是不是这世上就没有旁人知晓小姐的秘密了?”

“可您是不是忘了,小姐的事可是还有那边的人知晓呢,您又怎知他们那边不会漏了风声,若是那边有了变故,到时没您在小姐身边,小姐这边可是连什么原因都不知道。”

“您若是连这些也都不管了,那也行,您先赏奴婢一根绳子,奴婢伺候了您这许多年,不求您别的,只要您把奴婢的身后事先给了了,奴婢也就什么都不管了。”

裴嬷嬷说完,就直接跪在裴老夫人的跟前。

裴老夫人看着一脸认真的裴嬷嬷,原本面上的凄然已然不见,她伸手拉裴嬷嬷的手,“淑梅……起来,这是作甚?”

裴嬷嬷转过头去,伸手抹了一下眼泪,“您都要抛下奴婢了,还管奴婢作甚?”

“你都这般年岁的人了,怎的还跟年轻时候的性子一样。”裴老夫人见到她这般,面上不由还带上一抹笑意。

“奴婢就算是活到七老八十岁,在您这儿,也还是当初您在码头上捡到的那个小乞儿。”裴嬷嬷说着,眼泪又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裴老夫人也不由被她这句话带到当年,她面上闪过一丝追忆,“是呀,当初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般大。”

她伸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下。

“这一眨眼,你在我身边都有四十几年了吧?”

“四十六年。”裴嬷嬷轻声道。

裴老夫人又拉她,“说来,那时身边那么多伺候的人,也只你死心眼的一直陪在我身边……快起来吧。”

裴嬷嬷这次没有坚持,顺势起身。

裴老夫人拉着她一起坐到一旁的软榻。

裴嬷嬷却微微侧过身,坐在脚踏上。

裴老夫人见此,不由笑着道,“还这般认死理。”

“主仆有别。奴婢不能因为您待奴婢好,就忘了尊卑。这是奴婢在您身边伺候的第一天,嬷嬷教导的第一句话。”裴嬷嬷面上的神色一片坦然。

裴老夫人愣了愣,半晌才失笑,“是容嬷嬷?”

“嗯。”裴嬷嬷点头。

“容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那时母亲总是说我待身边的人太过和善,怕我压服不住,这才让她过来帮我管着院中的下人,没想到你至今还记得容嬷嬷的教导。”裴老夫人想着已逝的母亲,心里也不由一阵怅然。

“嬷嬷说得有道理。”裴嬷嬷的思绪也不由回到从前。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以前的过往,谁都没有再提先前的争执。

到了晚间,裴嬷嬷伺候裴老夫人躺下,裴老夫人看着帐顶悠悠叹了一口气。

“先前的事我有欠考虑,但是明儿你还得跑一趟,去看看那孩子……别让她在大师跟前失了礼数。”

裴嬷嬷伸手替她整理被角的手微微顿了顿,“嗯,奴婢明儿一早就去。”

裴老夫人看着她,“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向着我,但是悦姐儿不是旁人,她虽不是蓉卉的血脉,但是这十来年了,我却是真正把她当成自个儿的外孙女一般疼爱的。

到底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不管将来如何,这心里总归是割舍不掉的了,你明儿去,不要在那孩子面前露出端倪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请求

“您放心。”裴嬷嬷替她掖好被角,又替她把一旁的幔帐放了下来,“您当她是您的外孙女儿,在奴婢这儿,她就是谢家的表小姐。”

裴老夫人听她如此说,便放心的合上眼,“你也下去歇了吧。”

裴嬷嬷只轻轻应了一声,便没再言语,给裴老夫人留了一盏夜灯,这才到外间的炕上歇了。

…………

次日天未大亮裴嬷嬷就轻手轻脚的起了身,她三两下就穿戴妥当,走到内室帘子前,仔细听了一会儿内室的动静。

听得裴老夫人均匀的呼吸,她这才放下心来,放轻脚步,出了正房。

她回到后罩房,叫醒采拂,让她寻院中守门的婆子,嘱咐那婆子去二门上守着,门一开就到前院去让人备了马车,她要赶早去普济寺。

采拂原本还有些困顿,一听她这吩咐,困意顿消,忙把身上的衣裳理了理,伸手把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攥儿,就快步出了屋子。

等裴老夫人起身的时候,见到是采拂在跟前伺候。

她把手递给采拂,由她伺候着梳洗。

“嬷嬷是一大早就动身了?”

裴老夫人看着镜中自己已经几乎全白的发丝,不由伸手轻轻抚了抚。

采拂拿过梳篦,正准备替她梳发,听她如此问,便点头,“嗯,嬷嬷一早起来就让人去二门上候着,赶早天还未亮透就出了门。”

裴老夫人颔首,见一旁的采衣取了一件姜黄色绣锦绣如意纹的褙子出来,眉头皱了皱,“今儿又不出门,挑件素淡的。”

采衣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裴老夫人,又看了看手上的衣裳。

这件褙子还是今年开春刚做的,老夫人很是喜欢这花色,今儿这是怎么了?

采拂心中一动,手上给裴老夫人梳发的动作不停,不着痕迹的侧过身子悄悄给采衣使了一下眼色。

采衣见她的眼色,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询问,不由噎了回去,只轻轻应了一声,重又把手上的衣裳放回去,挑了一件鸭蛋青的素色褙子给裴老夫人瞧,“您看今儿穿这件如何?”

裴老夫人瞥了一眼,颔首,“就这件吧。”

采衣几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那边采拂小心瞥了一眼裴老夫人的神色,很快便梳好了一个简单清爽的发髻。

她伸手在一旁的妆匣内,挑了一对素银镶白玉的簪子替裴老夫人插上。

裴老夫人侧头打量了一眼,满意的颔首。

这才起身由采衣伺候着穿好外面的衣裳。

等玉蝉摆好早膳,在一旁伺候着。

采拂和采衣二人这才退了下去。

一出了上房,采衣就拉着采拂快走几步。

采拂一直被她拉着走到厢房的夹道里才停下脚步。

“你这是作甚?跑这来,仔细回头老夫人唤咱们,听不见。”采拂甩开采衣的手,伸手把被采衣拽皱的衣袖抚抚平。

采衣回头看了一眼,见身后没人跟来,也不顾采拂的抱怨,忙又上前一步,“好姐姐,今儿多亏了你提醒我,不然说不得又要惹老夫人生气了。”

采拂瞥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的道,“你若是惹了老夫人生气,回头我们都跟着讨不了好,你也别在这儿跟我耍贫嘴,好好当差才是正经。”

“是是是……”采衣忙一叠声的应是,又见采拂没有生她的气,这才又小声问,“姐姐可是知道老夫人今儿这是怎么了?往日里也没见像今儿这样,突然就挑剔起衣裳来……”

“闭嘴吧你!”采拂转过身,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我看你最近是不是胆儿肥了,竟然还敢背后说道起主子来了。”

采衣被她这一喝问,面上顿时讪讪的,她与采拂、翡翠、玉蝉四人,都是裴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

但是性子稳重的采拂最得裴嬷嬷的看重,几人里面也隐隐以她为首。

往日里,采拂对她们几人也都不错,有时就算是单独得了老夫人的赏,也会分她们几人一些。

但是像今儿这般呵斥自己,却还是头一回。

她握在身前的双手忍不住绞了绞,一时也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我也就是这样一问,姐姐不愿意说就罢了,干啥这般急赤白脸的训人。”

采拂闻言却是嗤得的冷笑一声,“咱们做奴婢的,哪怕就是做到了大丫鬟,那也还是个下人,自古主仆有别,我劝你还是不要逾矩越了那条线为好。”

“你什么意思?”采衣忍不住也抬眼看向她,却是在对上采拂似笑非笑的目光时,心中忍不住一惊,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采拂看到她眼里一瞬间闪过的惊慌,又淡淡说了一句,“看在咱们做了这么多年姐妹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莫要被乱花迷了眼,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你自己想清楚。”

她说着,便再也不看愣在当场的采衣一眼,绕过她,快步离去。

采衣却是被她意有所指的话,惊得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强忍着回头叫住采拂的冲动,心里却是忍不住一阵惊慌失措。

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

那自己该怎么办?若采拂在老夫人面前告自己一状,这荣安堂只怕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不行!

她猛地一摇头,不行……她不能离开这里!

她得想办法……对,只要采拂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她的事……对……

她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

半晌后,她好似终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这才收敛了神色,也转身离开了夹道。

…………

裴嬷嬷一路催着车夫,把马车赶得飞快,等到了普济寺山脚下时,也已经巳时过半。

她下了马车,又递给车夫十来个铜钱,让他把马车赶去路道旁的茶摊上守着,自己则沿着石阶往普济寺去。

谢静悦自是不知这会儿裴嬷嬷正在往寺内来。

她一早祭拜完,回来重新梳洗过,换过一身月白的衣裙,让采岚取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匣子,这才由采岚采薇二人陪同着一同往后山来。

许是今儿主仆几人心中都有心思,一路行来,任是春意盎然、景色宜人,也没人能看进眼内。

眼见着凉亭在望,采岚忍不住停下脚步。

谢静悦脚步不由随之一顿,看了她一眼,“我已经想清楚了,你们无需再劝。”

采岚颔首,“奴婢不敢,只是是不是要等老夫人那边回信,再去见大师不迟?”

“外祖母要是反对,昨儿接到信后就会打发人上山。”谢静悦微微一笑,继续往前走。

采岚闻言,也只得继续往前走,“许是来人被耽搁了……”

“那也只能说是天意如此。”谢静悦唇边的笑意加深,脚步也越来越轻快。

采岚和采薇二人不由相视一眼,彼此眼里都不由闪过一丝无奈。

小姐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她们好像除了听令办差,也好像没有别的办法。

见谢静悦已经走出去很远,两人忙快步跟了上去。

等谢静悦在凉亭内,喝完一壶茶,才见到身着一身半旧不新僧袍的一心大师。

她不敢托大,远远见到一心大师的身影,就起身恭候。

“阿弥陀佛。”一心大师诵了一声佛号。

谢静悦也忙上前见礼。

一心大师上下打量了一眼谢静悦,“施主,在寺中住的可还习惯?”

“多谢大师惦念,寺中一切都布置妥当,静悦自是住得惯。”

一心大师颔首,“如此便好。”

两人重新落座。

谢静悦挥退采岚和采薇,亲自泡了一壶茶,斟了一杯递至一心大师面前,“大师请用。”

一心大师见她泡茶的动作娴熟雅致,别有一番韵味,显然是个茶道高手。

这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他又抬眼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少女,这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茶道的手艺,显然裴老夫人是花了精力好生教导过。

这点让他对这小丫头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谢静悦若是知道他会有如此想法,只怕是忍不住要偷笑的。

前世她这般大的时候压根就不懂什么茶道,还是后来为裴老夫人守孝时,闲来打发时间做消遣的,只不过后来倒是颇有了一些心得,这才是真喜欢上了。

有了梦境的那些记忆之后,她又寻来一些茶经,自己研习了一些时日,把前世的手感重又捡了回来。

“好茶。”一心大师品完杯中的茶水,就看向谢静悦,“三日已过,想必施主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谢静悦颔首,“是。”

她也搁了手上的茶盏,直接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裙,便对着一心大师微微一躬身,“静悦想要拜大师为师,习歧黄之术。”

一心大师原本抚须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眼前弯腰行礼的少女,她这是执的弟子礼,而非之前的福礼。

而且她这个要求实在有些出乎的他的意料之外。

女子习医术,虽不说有多罕见,却也是寥寥无几,而且大多是家族传承。

真正对外人拜师学医的,就他所知的人里面……没有听闻。

而且那些学医的女子要不是家中世代行医,就是为了谋生。

还从未听过哪家大家闺秀想要学这个。

而且就这几天打听来得消息上所说,这丫头也就跟一般的闺阁女儿无意,除了无父无母以外,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更是未提到这小丫头有学医的念头。

一心大师沉吟了片刻,既没拒绝也没直接应承,反而开口了一句,“老衲能问一声,施主为何想要学这歧黄之术?”

谢静悦原本提着的心,不由微微松了一些,对方没有直接一口拒绝自己,就是一个好兆头。

她微微沉吟了片刻,也没刻意隐瞒,直接把自己担忧裴老夫人的身体说了出来,“……大师许是知道,我自幼在外祖母膝下长大。如今,外祖母愈加年迈,身体欠安,有时一场风寒,也得卧榻好些时日。”

“静悦见了心中委实难安,此次有幸与大师相识,若是能得大师指点一番,以后能凭所学看顾祖母一二,便已心中无。还请大师允静悦所求。”

一心大师没有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简单至极却又有些出人意料的理由。

而且他也听得出,这便是这小丫头想着跟自己学医的真正原因。

而不是这小丫头想来搪塞自己的,因为她语气里的真诚瞒不了人。

小小年纪懂得知恩图报,冒着极有可能被自己拒绝的压力,向自己开了这个口。

也许她年纪尚幼,还没有学会什么权衡取舍,还不知道利益得失的重要。

只凭着自己的心性行事……但……就只是这样,却刚刚好。

让他看到了一个未经这世间习气侵染,一个纯然未经雕琢的璞玉。

他眼神既欣慰又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这小小的身影,……她这性情还真有些像她的父亲。

他仿佛从眼前这小小的人儿身上看到当初那个温文儒雅的身影,原本还只是猜测的一些事,此时好似无需去验证,他也能肯定那些事肯定不是他所为。

不知这样毫无缘由的笃定从哪里来,他却偏偏打心底起就这般肯定。

一股许久未有的单纯的愉悦的情绪,悄悄从心底蔓延开来,让他忍不住惬意的微微眯了眯眼。

他放松自己的思绪,任由那股情绪将自己淹没。

有些发散的思绪,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自己那个有些桀骜的徒儿,再看看眼前这个明明外表很是娇弱,却偏偏在骨子里隐藏着一腔孤勇的小姑娘。

两人在有些地方出奇的相似,俱是被命运捉弄的人,却又各自完全不同的性情。

他不知想到什么,嘴角边忍不住浮起一抹欣慰的笑。

也许,老天爷是真的开眼了,隐约让他窥见了第三条路。

“你起来吧。”他此时心情出奇的好,也不掩饰自己声音里的愉悦。

谢静悦此时的心神都放在他身上,自是敏感的捕捉到他的这一点变化。

她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心也好似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的开始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她依言直起身,却是忍不住伸手按压住胸口,好似这样就能安抚住那颗不受自己控制的心一般。

第一百二十六章 应允

一心大师见到她这模样,眼里也不由带上一抹笑意,“老衲若是允施主所求,施主可要应允老衲三件事,施主可应否?”

谢静悦先是眼前一亮,随即又敛了面上的神色,微微躬身道,“愿闻其详。”

一心大师对她这样的态度极为满意,这徒弟若是收了,应该比那小子贴心。

“你我师徒之事,不可叫旁人知晓。”

谢静悦心下暗喜,她也不想把此事弄得人尽皆知。

一心大师的名头,究竟有多响亮,她这些时日还是知道一些的。

若是知道她拜一心大师为师,到时还不知道会引来多少人的觊觎,她又不是嫌日子过得太清闲了,自是不会给自己寻这样的麻烦。

只是她之前已经给裴老夫人写信,这……应该不算是旁人吧,毕竟她一旦习得医术,也是想给裴老夫人治病,总归是瞒她不过。

她索性就把此事挑明,“可我已经写信回去告知外祖母,她老人家不算外人吧?”语气里难得带了一些忐忑。

一心大师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那你也得与老夫人叮嘱一声,此事不可再告知旁人。”

谢静悦忙不迭的点头。

一心大师这才继续道,“在未得老衲允许之前,你不得随意在外医治他人。”

谢静悦想了一下,随即点头,她原本也没想过要给旁人医治。

“既是要拜老衲为师学医术,那你需得在寺中常住些时日。”一心大师看了她一眼,“这为时多久,得要看你的天分如何。”

谢静悦对这点更没意见,她原本还在想,要是拜师成功了,能不能想法子多在寺中留一些时日,好生在这边跟着一心大师学呢。

她忙不迭的点头,“徒儿都应下了,师父还请受徒儿一拜。”

她说完,也不待一心大师再有所反应,直接跪在一心大师面前,接连叩了几个响头。

一心大师没想到她动作这般利索,只得受了她的礼。

“好了,起来吧。”

也不见他动作,谢静悦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把自己虚扶了起来。

一心大师见她一脸不加丝毫掩饰的喜意,心里舒坦了些,不由伸手摸了摸衣袖,这收了徒弟,总得给点见面礼吧。

哪知他一伸手,摸了个空,正有些尴尬,却见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递到他面前。

“师父,这是徒儿的拜师礼,还请收下。”

谢静悦把带来的匣子双手呈上。

一心大师没想到她还会准备这些,扫了一眼那匣子,面上闪过一抹诧异,伸手接过匣子,直接打开,只见里面一本纸张已经有些泛黄的古籍。

“这是?”

他没有直接伸手去翻阅,看得出这书已经有年头了,能保存至今,看来也是一直被人妥善珍藏着的。

谢静悦也看向那匣子中的书册,面上还有一丝不舍,“这是我父亲当年留下的,里面应该是一些古药方,只是我才疏学浅,并不能辨明其中珍贵,便是留在手里,终是珍藏在匣中,也只能束之高阁。

但是赠与师父,若是您能研习出其中有用的药方,便能用来救治世人,也算是功德一件,想来便是父亲知道,也会欣慰几分。”

她短短几句话,言辞恳切,但其中的诚意却是十足。

一心大师这下子是真被她的举动感动到了,不说这册古方里面到底有多少有用的,只看着保存的样子,便知是珍本,可想而知这本书有多珍贵。

而她就这般轻易的拿出来了,还是在自己已经答应收她为徒之后,她还肯拿出来给自己研习,并用来救治世人,就可看出这孩子心情宽厚仁善。

他把匣子合上,言语又温和了一些,“今日为师没有备见面礼,以后再补给你。”

“能得您教导,已是三生有幸,实不敢再收您的馈赠。”谢静悦忙推辞。

“好了,我既已说会补给你,你就不要这般客套,我最不耐这些俗礼,你日后也不必如此多礼,只是你既已拜我为师,日后需得遵我门下规矩行事,这些等日后再与你说不迟。”一心大师一挥衣袖,直接又把谢静悦弯下的身子扶起。

谢静悦忙又躬身行了一礼,“谨遵师命。”

一心大师摆摆手,抬眼看了看天色,“好了,今儿就先到这,明日起,未时你便到后山那边的竹林来,到时会有人来接应你。”

“是。”

谢静悦没想到他会这般快就开始教导自己,忍不住心下一阵雀跃。

一心大师看着她喜形于色的样子,唇边的白须又忍不住跟着抖了抖,但愿明儿起,你还能这般乐呵。

他冲她摆摆手,就转身出了亭子。

谢静悦却一直躬身送他离去,直至瞧不见他的身影,她才由采岚采薇扶了起来。

两人面上都是又惊又喜的神色,显然刚刚亭内两人的交谈,她们二人在外俱是听了个清楚。

“小姐……小姐……,一心大师真的收您为徒了?”采薇拉住她的衣袖,还有些不敢置信的轻轻摇了摇。

“嗯。”谢静悦这会儿也不再压抑自己的心里的欢喜,眉角眼梢都已带上喜色。

“哎呀,小姐您可真是厉害,这下子满京城的姑娘小姐也没谁能抵得上您了,看世子夫人她们谁还敢再欺负你……”采薇一向还算稳重,此时面上也不免带上一抹得意。

“休得胡说!”一旁的采岚轻轻喝了一句。

她面上虽也带了一些喜色,但是比之采薇,她还多了一些担忧。

她忍不住瞪了一眼采薇,“刚刚大师与小姐的话,你没听进吗?小姐拜师一事是不许说出去的,你这般猖狂,当心给小姐招了祸端。”

采薇被采岚的一顿呵斥,顿时吓得变了脸色,她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神情有些无措的看了眼谢静悦,“小姐,都是奴婢口无遮拦,还请您责罚。”

说着,就要跪下请罪。

谢静悦哪里会让她这般就跪下,她伸手拉住采薇,看了一眼采岚,也伸手拉过采岚的手,含笑看着两人,“采岚刚刚说得对,但是采薇也是因为心中欢喜,这才一时失言。”

“今儿此地就我们三人,倒也不担心被旁人听了去。”她伸手拍了拍采薇,“但是谨言慎行你们都得牢记,不管日后我能跟随一心大师学医多久,这都不能成为我炫耀的资本。”

“相反,大师历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显然喜爱清静惯了,那么我行事也得越低调越好,最起码不能因为我反而给大师招惹来麻烦。”

她想了想,还是把上次进宫太后赏药一事,小声与两人说了,“如今大师已经不再往宫中进贡药丸,……我虽不知这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但是想来这水深的很,咱们可不要一不小心就陷进去。

你们想,若是一旦不小心传出大师收我为徒的消息,宫中的那位会如何想?到时又会如何做呢?”

采薇的脸都白了,她之前只顾着替谢静悦高兴,还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些事,她忙不迭的点头,“小姐放心,我谁都不说……谁问都不会说的。”

采岚虽然面色也变了一些,倒是没失了沉稳,反而问道,“既然小姐不打算叫旁人知晓,那桂嬷嬷和翡翠那边,是不是也得寻个由头搪塞一二?”

谢静悦点头,“是的,从明日起,我就得每日跟着大师学医,这每日最少也得一两个时辰,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才是。”

主仆三人都不由一阵沉思,只是一时还真没有一个既不让人起疑又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这边三人还在沉思,远远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不由寻声看去。

远远就见翡翠正带着裴嬷嬷往这边来。

谢静悦不由起身,带着采岚和采薇迎到凉亭外。

裴嬷嬷也见到她们三人,面上就不由带上一抹笑,快走几步上前,“小姐。”

“嬷嬷。”谢静悦拦了她的礼,笑着问道,“可是外祖母又打发您来瞧我了?”

“是呀,老夫人可想您了。”裴嬷嬷笑眯眯的上下把她打量了一番,见她气色红润,整个人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就知她在这边过得挺好。

便也放下心来,随谢静悦一起进了亭内。

她左右看了看,便对其他几人道,“我与小姐有话要说,你们都到外面守着吧。”

几人俱是知道她今儿来是为何,倒也不敢耽搁,径直出了亭子。

采岚心下有了计较,故意带着翡翠走远了一些,确定听不到亭内的声音,才停下脚步。

翡翠心中虽好奇裴嬷嬷究竟带来了什么消息,但是有采岚和采薇在一旁,她也不敢靠近了去听,只与二人一道,默默守在不远处的山道旁。

裴嬷嬷抬眼,见几人离得远了,这才小声道,“您送回去的信,老夫人已经看到了,她老人家的意思就是就按您自己的意愿来。”

谢静悦虽然已经猜出裴老夫人会答应自己的选择,但是听到裴嬷嬷如此说,面色还是忍不住一松,“那可太好了。”

裴嬷嬷见她这样,心里也不由越发怜惜,她伸手替谢静悦把脸侧的碎发拂到耳后,“只是老夫人也说了,凡事只需尽力,不要强求,更不要太过苛求自己。”

“嗯。”谢静悦用力的点头,“嬷嬷回去只管转告外祖母,让她老人家放心,我已经长大了,会好好儿的。”

“好,您能这边想,老夫人也会安心一些。”裴嬷嬷见她这副懂事的样子,也不由更加欣慰。

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裴老夫人提醒的话,若是真的拜师了,需得尊师云云。

谢静悦闻言心下不由一动,她小声把自己刚刚已经拜师一事大略说与裴嬷嬷听。

裴嬷嬷闻言,果然一脸欢喜,“哎哟,奴婢这还是来的晚了,竟然错过了。”

她伸手拍了拍谢静悦的小手,“好在您应对得宜,回去奴婢就一一说与老夫人听,她老人家知道您这般行事,还不定怎么欢喜呢。”

谢静悦便又把一心大师的几个要求说了。

裴嬷嬷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其实这对您来说,也不是坏事,反倒是能省了不少的麻烦。”

谢静悦颔首,“我也这般想的,只是嬷嬷你也知道,这一旦开始跟着大师学医,若是想要全然的瞒过去身边伺候的人,只怕也是不可能。”

“采岚和采薇我肯定是不会瞒着的,而且先前与大师见面时,她们二人也俱在。”

裴嬷嬷也是人老成精的人了,一听她这话,还有什么不知道,直接便道,“您是担心被桂嬷嬷和翡翠知道?”

谢静悦颔首,“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就不是秘密了。”

裴嬷嬷沉吟了片刻,才问,“那小姐是如何想的?”

谢静悦便把之前三人想的几点说与她听。

裴嬷嬷来回想了好一会儿,这才猛地停下脚步,上前与谢静悦小声耳语了几句。

谢静悦眼前一亮,不由看了裴嬷嬷一眼,“到底姜是老的辣,嬷嬷这主意甚好。”

裴嬷嬷被她夸得满脸都笑出褶子来,“既然小姐也觉得这个法子好,那小姐就不要操心,奴婢必定会给您办妥当了。”

“如此,便有劳嬷嬷了。”谢静悦笑着作势给她行礼。

裴嬷嬷忙伸手一把拉住,“您这般是要折煞老奴了。”

找到了解决之法,两人心头俱是一松,又说笑了几句,谢静悦笑着问,“嬷嬷来了几日,俱是匆匆来去,只怕还未尝过这寺中的素斋吧?”

裴嬷嬷笑着摇头,“还真没有,只上次听世子夫人她们回去,还赞这寺中的素斋味道一绝呢。”

“那今儿正好留下来,也让嬷嬷大饱一下口福。”谢静悦笑着起身,扬声招呼采岚几人过来,把带来的茶具等物收拾一番。

几人就回到精舍。

正好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桂嬷嬷见到几人回来,忙去取了膳食。

裴嬷嬷陪着一道用了,顿觉几人先前的夸赞没有夸大其词,跟着用了不少。

第一百二十七章 相见

用罢午膳,裴嬷嬷便告辞,“来时,老夫人还嘱咐我要去给她老人家求支签,她老人家今年这小病小痛的老是不断,这心里也一直不得安稳……看看能不能请大师到时帮着化解一二。

我今儿一来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再不去,只怕到时就赶不及回去了。”

谢静悦闻言,心中有数,也不多做挽留,“那就不耽搁嬷嬷,下次来得要留下住上一宿才成。”

裴嬷嬷笑着应好。

谢静悦又带着几人一直把她送出门去。

…………

谢静悦歇了晌起来,正准备去抄写经文,外间却是传来一阵说话声。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采岚便掀了帘子进来,“小姐,裴嬷嬷又过来了。”

“嗯?”谢静悦面上好似愣了一下,这才把手上的一卷经书递给翡翠,人已经起身往外去,“嬷嬷不是求签去了吗?怎的又过来了?”

“奴婢也不知,只听嬷嬷说是有话要与小姐说。”采岚也是一脸的不解。

谢静悦出了内室,就见裴嬷嬷对她微微一笑,她心下大定,笑着上前道,“嬷嬷已经求过签了?”

“嗯,正要跟小姐说这件事。”裴嬷嬷说着四下看了一眼。

谢静悦抬手,采岚便很有眼色的带着翡翠退了下去。

谢静悦笑着一伸手,“嬷嬷坐下说话。”

裴嬷嬷挨着她下首的一绣墩坐了,便把求得签文说与谢静悦听,“……奴婢也不懂这些,便请了解签的大师。

那大师说是老夫人今年恐有些小磨难,若是想要平安渡过这些磨难,还得有至亲至孝之人侍奉在佛前,替她老人家多多抄写佛经去了这些磨难才成。”

谢静悦挑眉,目带赞赏的看了裴嬷嬷一眼,“嬷嬷这差事办得妥当。”

裴嬷嬷却是忍不住一阵苦笑,“这可真不是奴婢想出来的主意,实在是真巧了,奴婢原本是想寻个由头给小姐行个方便的。

偏偏还没等奴婢想出个好主意,就得了这签文,这可是在佛前说过的话,奴婢可不敢做假的。”

“若是小姐觉得这个法子好,倒是可以直接用这由头,只是这样一来,小姐难免就要辛苦许多,要不,奴婢回去再与老夫人说,看看能不能再打发其他人过来……”

谢静悦却是伸手打断她,“无妨,不就是多抄几页经书,费不了多少时间,左右我现在每日也在抄,不过是多添几张罢了。”

“若是回头外祖母再让其他表姐妹过来,反倒是我这边不方便安置。”

裴嬷嬷见她如此说,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原本也担心,万一谢静悦真的让府中其他小姐过来,她这边还真不好拦着,真到那时,只怕谢静悦学医的事就要瞒不住了。

两人又细细商议了几句,裴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提点了数句,“奴婢刚刚又捐了一些香油钱,那大师说了,回头寺里会单独给你辟间小禅房出来,你每日准时过去就行。”

谢静悦颔首,刚刚裴嬷嬷也说签文的事,有些巧了。

她此时仔细一想,再听她刚刚的安排,心里反倒有了一丝明悟。

哪里有这么多的巧合,只怕是有人知道了她与裴嬷嬷商议的事情,有人在暗中部署好的。

而在寺中能这般轻易办到这些的,除了一心大师,她不做他人想。

不过对方能出手帮忙,而且连同裴嬷嬷都被忽悠住了,显然对方不想被人察觉到。

她也不说破,只当事实本就如此。

裴嬷嬷这次是真的要走了,她也不多留,只叮嘱数句,便脚步匆匆的往外去了。

谢静悦让采岚去送她,自己这转身去了内室,明日就要正式拜师学医了,她还是再背背医书吧。

…………

赵睿看着盘膝坐在自己对面的一心大师,嘴角忍不住微微一勾,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所以呢?您还没把对方的底细摸清,就又给我找了一个小师妹回来?”

一心大师见他这样,知道他心里是真生气了,忙抬手压了压,以作安抚,“为师是那么轻率的人吗?我若是随随便便就收徒,你现在不得有一大堆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的。”

“那不是没有您瞧得上眼的苗子吗?”赵睿毫不客气的直接嗤笑一声,“我现在倒是对这位清平乡君有些好奇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般轻易就让您点头,收做徒弟的。”

一心大师皱眉,“那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你可千万别对人家出手。”

赵睿淡淡赏了他一记眼风,他又那般蠢吗?

一心大师摆摆手,“好了好了,我收那丫头为徒,也没打算教旁的,只是看在她至纯至孝的份上,才答应教她医术。”

赵睿沉默着不言语。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半晌,一心大师清了清嗓子,有些语重心长的道,“天佑,为师还没老糊涂,有些事咱们得往前看。”

“而且在师父这里,谁也比不得你,所以你担心的那些都不会发生。”

赵睿抬眼看他,那双淡漠入海的眼眸里,好似隐藏着让人心颤的情绪,“您的意思,不管将来如何,您都会站在我这一边。”

“是。”一心大师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头应承。

许是他这般毫不犹豫的点头,让赵睿的神色好看了些,眼里原本正在聚集的风暴也渐渐褪去。

一心大师见他神色有所缓和,深知打铁需趁热,连忙道,“所以,明儿你也一道见见你这位小师妹,不管如何,你们师兄妹总要认识一下。”

赵睿只是微微抿紧了嘴,半晌才点头,淡淡应了一声,“嗯。”

一心大师顿时满心欢喜,他现在虽还没能拿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先前自己的猜想,但是他确实有从那丫头身上感受到那丝熟悉的善意。

拥有这样善意的人了,怎么都不应该是那样一个为了江山社稷,就会残害兄弟手足之人。

他心中越发坚定,当年的事情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还没叫人发觉。。

偏偏知道这个隐情的人,目前他一个也没有寻到。

用罢午膳,裴嬷嬷便告辞,“来时,老夫人还嘱咐我要去给她老人家求支签,她老人家今年这小病小痛的老是不断,这心里也一直不得安稳……看看能不能请大师到时帮着化解一二。我今儿一来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再不去,只怕到时就赶不及回去了。”

谢静悦闻言,心中有数,也不多做挽留,“那就不耽搁嬷嬷,下次来得要留下住上一宿才成。”

裴嬷嬷笑着应好。

谢静悦又带着几人一直把她送出门去。

…………

谢静悦歇了晌起来,正准备去抄写经文,外间却是传来一阵说话声。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采岚便掀了帘子进来,“小姐,裴嬷嬷又过来了。”

“嗯?”谢静悦面上好似愣了一下,这才把手上的一卷经书递给翡翠,人已经起身往外去,“嬷嬷不是求签去了吗?怎的又过来了?”

“奴婢也不知,只听嬷嬷说是有话要与小姐说。”采岚也是一脸的不解。

谢静悦出了内室,就见裴嬷嬷对她微微一笑,她心下大定,笑着上前道,“嬷嬷已经求过签了?”

“嗯,正要跟小姐说这件事。”裴嬷嬷说着四下看了一眼。

谢静悦抬手,采岚便很有眼色的带着翡翠退了下去。

谢静悦笑着一伸手,“嬷嬷坐下说话。”

裴嬷嬷挨着她下首的一绣墩坐了,便把求得签文说与谢静悦听,“……奴婢也不懂这些,便请了解签的大师。

那大师说是老夫人今年恐有些小磨难,若是想要平安渡过这些磨难,还得有至亲至孝之人侍奉在佛前,替她老人家多多抄写佛经去了这些磨难才成。”

谢静悦挑眉,目带赞赏的看了裴嬷嬷一眼,“嬷嬷这差事办得妥当。”

裴嬷嬷却是忍不住一阵苦笑,“这可真不是奴婢想出来的主意,实在是真巧了,奴婢原本是想寻个由头给小姐行个方便的。

偏偏还没等奴婢想出个好主意,就得了这签文,这可是在佛前说过的话,奴婢可不敢做假的。”

“若是小姐觉得这个法子好,倒是可以直接用这由头,只是这样一来,小姐难免就要辛苦许多,要不,奴婢回去再与老夫人说,看看能不能再打发其他人过来……”

谢静悦却是伸手打断她,“无妨,不就是多抄几页经书,费不了多少时间,左右我现在每日也在抄,不过是多添几张罢了。”

“若是回头外祖母再让其他表姐妹过来,反倒是我这边不方便安置。”

裴嬷嬷见她如此说,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原本也担心,万一谢静悦真的让府中其他小姐过来,她这边还真不好拦着,真到那时,只怕谢静悦学医的事就要瞒不住了。

两人又细细商议了几句,裴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提点了数句,“奴婢刚刚又捐了一些香油钱,那大师说了,回头寺里会单独给你辟间小禅房出来,你每日准时过去就行。”

谢静悦颔首,刚刚裴嬷嬷也说签文的事,有些巧了。

她此时仔细一想,再听她刚刚的安排,心里反倒有了一丝明悟。

哪里有这么多的巧合,只怕是有人知道了她与裴嬷嬷商议的事情,有人在暗中部署好的。

而在寺中能这般轻易办到这些的,除了一心大师,她不做他人想。

不过对方能出手帮忙,而且连同裴嬷嬷都被忽悠住了,显然对方不想被人察觉到。

她也不说破,只当事实本就如此。

裴嬷嬷这次是真的要走了,她也不多留,只叮嘱数句,便脚步匆匆的往外去了。

谢静悦让采岚去送她,自己这转身去了内室,明日就要正式拜师学医了,她还是再背背医书吧。

…………

赵睿看着盘膝坐在自己对面的一心大师,嘴角忍不住微微一勾,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所以呢?您还没把对方的底细摸清,就又给我找了一个小师妹回来?”

一心大师见他这样,知道他心里是真生气了,忙抬手压了压,以作安抚,“为师是那么轻率的人吗?我若是随随便便就收徒,你现在不得有一大堆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的。”

“那不是没有您瞧得上眼的苗子吗?”赵睿毫不客气的直接嗤笑一声,“我现在倒是对这位清平乡君有些好奇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般轻易就让您点头,收做徒弟的。”

一心大师皱眉,“那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你可千万别对人家出手。”

赵睿淡淡赏了他一记眼风,他又那般蠢吗?

一心大师摆摆手,“好了好了,我收那丫头为徒,也没打算教旁的,只是看在她至纯至孝的份上,才答应教她医术。”

赵睿沉默着不言语。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半晌,一心大师清了清嗓子,有些语重心长的道,“天佑,为师还没老糊涂,有些事咱们得往前看。”

“而且在师父这里,谁也比不得你,所以你担心的那些都不会发生。”

赵睿抬眼看他,那双淡漠入海的眼眸里,好似隐藏着让人心颤的情绪,“您的意思,不管将来如何,您都会站在我这一边。”

“是。”一心大师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头应承。

许是他这般毫不犹豫的点头,让赵睿的神色好看了些,眼里原本正在聚集的风暴也渐渐褪去。

一心大师见他神色有所缓和,深知打铁需趁热,连忙道,“所以,明儿你也一道见见你这位小师妹,不管如何,你们师兄妹总要认识一下。”

赵睿只是微微抿紧了嘴,半晌才点头,淡淡应了一声,“嗯。”

一心大师顿时满心欢喜,他现在虽还没能拿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先前自己的猜想,但是他确实有从那丫头身上感受到那丝熟悉的善意。

拥有这样善意的人了,怎么都不应该是那样一个为了江山社稷,就会残害兄弟手足之人。

他心中越发坚定,当年的事情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还没叫人发觉。。

偏偏知道这个隐情的人,目前他一个也没有寻到。

第一百二十九章 研习

一心大师在讲解时,也一直在默默的观察她。

见到她专心致志的听自己解说,以至于到最后都已经忽略了手上抱着的书册,心里对她这样的态度倒是满意几分。

他把手上的书册一收,“今儿就先说到这儿,剩下的你自己慢慢温习。”

他说着便转身回了屋内。

谢静悦此时回过神来,才觉得手臂酸痛难忍,正觉得手上的书册犹如千斤重一般,一张高几被放在她手边。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就见先前的那小沙弥放下高几,冲她行了一合手礼才转身离去。

谢静悦忙把手上的书册放到高几上,甩了甩又酸又麻的手臂。

只是她不敢耽搁太久,忙翻开刚刚一心大师拿的那册书,一边对照着书上的描述,一边捡起笸箩里面的药材,一一温习起刚刚一心大师的讲解。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庭院,整个庭院都好似被一阵霞光笼罩。

谢静悦这才感觉到一阵凉意,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衣襟。

采岚上前来,“小姐,时间不早了,今儿要不先回去吧?”

谢静悦颔首,“嗯。”

她已经把一心大师刚刚教她辨别的药材,认识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再留下去,天就要黑了。

她把手上的书册交给采岚,“这本今儿带回去,晚上我再看看。”

采岚忙接过。

那边采薇也把先前一心大师赠予她的那匣子药收了起来。

谢静悦这才辞别一心大师,带着两人匆匆往回赶。

一心大师让小沙弥送她们出去,自己则站在廊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小沙弥收拾好庭院内的药材,见他还在看向竹林的方向

一心大师在讲解时,也一直在默默的观察她。见到她专心致志的听自己解说,以至于到最后都已经忽略了手上抱着的书册,心里对她这样的态度倒是满意几分。

他把手上的书册一收,“今儿就先说到这儿,剩下的你自己慢慢温习。”

他说着便转身回了屋内。

谢静悦此时回过神来,才觉得手臂酸痛难忍,正觉得手上的书册犹如千斤重一般,一张高几被放在她手边。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就见先前的那小沙弥放下高几,冲她行了一合手礼才转身离去。

谢静悦忙把手上的书册放到高几上,甩了甩又酸又麻的手臂。

只是她不敢耽搁太久,忙翻开刚刚一心大师拿的那册书,一边对照着书上的描述,一边捡起笸箩里面的药材,一一温习起刚刚一心大师的讲解。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庭院,整个庭院都好似被一阵霞光笼罩。

谢静悦这才感觉到一阵凉意,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衣襟。

采岚上前来,“小姐,时间不早了,今儿要不先回去吧?”

谢静悦颔首,“嗯。”

她已经把一心大师刚刚教她辨别的药材,认识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再留下去,天就要黑了。

她把手上的书册交给采岚,“这本今儿带回去,晚上我再看看。”

采岚忙接过。

那边采薇也把先前一心大师赠予她的那匣子药收了起来。

谢静悦这才辞别一心大师,带着两人匆匆往回赶。

一心大师让小沙弥送她们出去,自己则站在廊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一心大师在讲解时,也一直在默默的观察她。见到她专心致志的听自己解说,以至于到最后都已经忽略了手上抱着的书册,心里对她这样的态度倒是满意几分。

他把手上的书册一收,“今儿就先说到这儿,剩下的你自己慢慢温习。”

他说着便转身回了屋内。

谢静悦此时回过神来,才觉得手臂酸痛难忍,正觉得手上的书册犹如千斤重一般,一张高几被放在她手边。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就见先前的那小沙弥放下高几,冲她行了一合手礼才转身离去。

谢静悦忙把手上的书册放到高几上,甩了甩又酸又麻的手臂。

只是她不敢耽搁太久,忙翻开刚刚一心大师拿的那册书,一边对照着书上的描述,一边捡起笸箩里面的药材,一一温习起刚刚一心大师的讲解。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庭院,整个庭院都好似被一阵霞光笼罩。

谢静悦这才感觉到一阵凉意,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衣襟。

采岚上前来,“小姐,时间不早了,今儿要不先回去吧?”

谢静悦颔首,“嗯。”

她已经把一心大师刚刚教她辨别的药材,认识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再留下去,天就要黑了。

她把手上的书册交给采岚,“这本今儿带回去,晚上我再看看。”

采岚忙接过。

那边采薇也把先前一心大师赠予她的那匣子药收了起来。

谢静悦这才辞别一心大师,带着两人匆匆往回赶。

一心大师让小沙弥送她们出去,自己则站在廊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小沙弥收拾好庭院内的药材,见他还在看向竹林的方向

小沙弥收拾好庭院内的药材,见他还在看向竹林的方向一心大师在讲解时,也一直在默默的观察她。见到她专心致志的听自己解说,以至于到最后都已经忽略了手上抱着的书册,心里对她这样的态度倒是满意几分。

他把手上的书册一收,“今儿就先说到这儿,剩下的你自己慢慢温习。”

他说着便转身回了屋内。

谢静悦此时回过神来,才觉得手臂酸痛难忍,正觉得手上的书册犹如千斤重一般,一张高几被放在她手边。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就见先前的那小沙弥放下高几,冲她行了一合手礼才转身离去。

谢静悦忙把手上的书册放到高几上,甩了甩又酸又麻的手臂。

只是她不敢耽搁太久,忙翻开刚刚一心大师拿的那册书,一边对照着书上的描述,一边捡起笸箩里面的药材,一一温习起刚刚一心大师的讲解。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庭院,整个庭院都好似被一阵霞光笼罩。

谢静悦这才感觉到一阵凉意,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衣襟。

采岚上前来,“小姐,时间不早了,今儿要不先回去吧?”

谢静悦颔首,“嗯。”

她已经把一心大师刚刚教她辨别的药材,认识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再留下去,天就要黑了。

她把手上的书册交给采岚,“这本今儿带回去,晚上我再看看。”

采岚忙接过。

那边采薇也把先前一心大师赠予她的那匣子药收了起来。

谢静悦这才辞别一心大师,带着两人匆匆往回赶。

一心大师让小沙弥送她们出去,自己则站在廊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小沙弥收拾好庭院内的药材,见他还在看向竹林的方向

一心大师在讲解时,也一直在默默的观察她。见到她专心致志的听自己解说,以至于到最后都已经忽略了手上抱着的书册,心里对她这样的态度倒是满意几分。

他把手上的书册一收,“今儿就先说到这儿,剩下的你自己慢慢温习。”

他说着便转身回了屋内。

谢静悦此时回过神来,才觉得手臂酸痛难忍,正觉得手上的书册犹如千斤重一般,一张高几被放在她手边。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就见先前的那小沙弥放下高几,冲她行了一合手礼才转身离去。

谢静悦忙把手上的书册放到高几上,甩了甩又酸又麻的手臂。

只是她不敢耽搁太久,忙翻开刚刚一心大师拿的那册书,一边对照着书上的描述,一边捡起笸箩里面的药材,一一温习起刚刚一心大师的讲解。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庭院,整个庭院都好似被一阵霞光笼罩。

谢静悦这才感觉到一阵凉意,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衣襟。

采岚上前来,“小姐,时间不早了,今儿要不先回去吧?”

谢静悦颔首,“嗯。”

她已经把一心大师刚刚教她辨别的药材,认识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再留下去,天就要黑了。

她把手上的书册交给采岚,“这本今儿带回去,晚上我再看看。”

采岚忙接过。

那边采薇也把先前一心大师赠予她的那匣子药收了起来。

谢静悦这才辞别一心大师,带着两人匆匆往回赶。

一心大师让小沙弥送她们出去,自己则站在廊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一心大师在讲解时,也一直在默默的观察她。见到她专心致志的听自己解说,以至于到最后都已经忽略了手上抱着的书册,心里对她这样的态度倒是满意几分。

他把手上的书册一收,“今儿就先说到这儿,剩下的你自己慢慢温习。”

他说着便转身回了屋内。

谢静悦此时回过神来,才觉得手臂酸痛难忍,正觉得手上的书册犹如千斤重一般,一张高几被放在她手边。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就见先前的那小沙弥放下高几,冲她行了一合手礼才转身离去。

谢静悦忙把手上的书册放到高几上,甩了甩又酸又麻的手臂。

只是她不敢耽搁太久,忙翻开刚刚一心大师拿的那册书,一边对照着书上的描述,一边捡起笸箩里面的药材,一一温习起刚刚一心大师的讲解。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庭院,整个庭院都好似被一阵霞光笼罩。

谢静悦这才感觉到一阵凉意,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衣襟。

采岚上前来,“小姐,时间不早了,今儿要不先回去吧?”

谢静悦颔首,“嗯。”

她已经把一心大师刚刚教她辨别的药材,认识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再留下去,天就要黑了。

她把手上的书册交给采岚,“这本今儿带回去,晚上我再看看。”

采岚忙接过。

那边采薇也把先前一心大师赠予她的那匣子药收了起来。

谢静悦这才辞别一心大师,带着两人匆匆往回赶。

一心大师让小沙弥送她们出去,自己则站在廊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小沙弥收拾好庭院内的药材,见他还在看向竹林的方向

小沙弥收拾好庭院内的药材,见他还在看向竹林的方向一心大师在讲解时,也一直在默默的观察她。见到她专心致志的听自己解说,以至于到最后都已经忽略了手上抱着的书册,心里对她这样的态度倒是满意几分。

他把手上的书册一收,“今儿就先说到这儿,剩下的你自己慢慢温习。”

他说着便转身回了屋内。

谢静悦此时回过神来,才觉得手臂酸痛难忍,正觉得手上的书册犹如千斤重一般,一张高几被放在她手边。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就见先前的那小沙弥放下高几,冲她行了一合手礼才转身离去。

谢静悦忙把手上的书册放到高几上,甩了甩又酸又麻的手臂。

只是她不敢耽搁太久,忙翻开刚刚一心大师拿的那册书,一边对照着书上的描述,一边捡起笸箩里面的药材,一一温习起刚刚一心大师的讲解。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庭院,整个庭院都好似被一阵霞光笼罩。

谢静悦这才感觉到一阵凉意,忍不住伸手拉了拉衣襟。

采岚上前来,“小姐,时间不早了,今儿要不先回去吧?”

谢静悦颔首,“嗯。”

她已经把一心大师刚刚教她辨别的药材,认识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再留下去,天就要黑了。

她把手上的书册交给采岚,“这本今儿带回去,晚上我再看看。”

采岚忙接过。

那边采薇也把先前一心大师赠予她的那匣子药收了起来。

谢静悦这才辞别一心大师,带着两人匆匆往回赶。

一心大师让小沙弥送她们出去,自己则站在廊下,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

第一百三十章 偶遇

他就直接点了她的笑虎穴,让她自己切身体验一回。

此时看她一脸羞愤娇憨的样子,心里不觉又软了几分,“你不是带了丫鬟过来了吗?叫一个过来。”

谢静悦不知他是何意,但还是依言唤了采岚过来。

一心大师让采岚和那小沙弥并排站在一处,这才让谢静悦走到近前,“今儿你只要认全十个穴位,并把它们在这丫头的身上准确的找出来就可以。”

一心大师见她这样,手指微微一拂,谢静悦只觉腹部好似被什么点了一下,嘴里就忍不住发出一声笑声,“……呵呵……”

她吓得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面上顿时羞得通红,只是她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更无法压抑自己的笑声。

屋内顿时只闻一阵阵笑声,“……呵呵……咯咯……”

就在她笑得好似眼泪都要流出来的时候,腹部又好似被什么东西轻轻点了一下,刚刚那莫名来的笑意又顿时消失不见。

她微微喘了一口气,直起刚刚有些笑弯的身体,目光有些惊疑不定的落在一心大师身上。

这会儿她已经明白过来,刚刚那下分明是一心大师出手,让自己切身感受了一下这穴位的厉害。

一心大师见她看过来,便伸手指了一下画轴上的穴位的位置,“这便是我刚刚点的穴位,名为笑虎穴,此穴有何作用,刚刚你已经有所体会,为师在此就不多做解释了。”

谢静悦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腹部,虽然知道他刚刚是有意提醒自己穴位的重要,但是想到自己刚刚那副模样,忍不住微微嘟了一下嘴,“您下次出手前,能不能先招呼一下,害得人家刚刚出了好大的糗。”

一心大师自打遇见她已来,只知她天性聪颖,性子又格外乖巧温驯。

平日里辨别药材时也肯勤学苦练,哪怕每日里教她的东西再是枯燥无味,她也能一一用心去学,次日考校几乎从未出过错。

刚刚见她在一旁一直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知道她对穴位这是一窍不通,担忧她这样一时难以入门。

那边翡翠却是接着道,“是不是奉旨的,奴婢也不清楚,但是听说这次有两个主子过来,今天已经有人给膳房那边递了牌子,备了明日的午膳。”谢静悦沉吟了片刻,才叮嘱几人,“做好你们的分内事,关起门来过咱们自己的日子,至于……至于那边来几个主子,又是为何而来,与咱们无关。”

几人忙点头应是。

谢静悦摆摆手,“忙你们的去吧。”

几人依次退了下去。

谢静悦拿起带回来的那本书,翻开……耳畔好似又想起刚刚翡翠的话。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复又徐徐吐出,这才收敛心神,继续温习一心大师今日的教习的药材。

…………

次日,一心大师取出两副卷抽来,“药材你已经辨认的差不多了,剩下就靠你自己多下功夫,今儿起,先学会认穴吧。”

说着,手一抖,直接展开挂在一侧的墙壁上,竟然是绘制好的人体穴位图。

谢静悦虽然之前也在医书上见过一些绘制了学位的图纸,只不过那些大都是局部的一些。

而一心大师拿出的这两幅图,却足有五尺长短,挂在那边差不多有真人大小。

上面极尽详细的绘制了人体各个部位的穴位。

一心大师换来小沙弥,一边指着图纸上的穴位,一边直接在小沙弥身上一一指出,时不时解说这些穴位的要点。

谢静悦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些,刚开始只觉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根本摸不清方向。

这个穴位不比药材,能清晰的让人一眼就看清楚。

就这样在人身上随便点一下,说是什么什么穴位,实在是有些让她无从记起。

一心大师见她这样,手指微微一拂,谢静悦只觉腹部好似被什么点了一下,嘴里就忍不住发出一声笑声,“……呵呵……”

她吓得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面上顿时羞得通红,只是她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更无法压抑自己的笑声。

屋内顿时只闻一阵阵笑声,“……呵呵……咯咯……”

就在她笑得好似眼泪都要流出来的时候,腹部又好似被什么东西轻轻点了一下,刚刚那莫名来的笑意又顿时消失不见。

她微微喘了一口气,直起刚刚有些笑弯的身体,目光有些惊疑不定的落在一心大师身上。

这会儿她已经明白过来,刚刚那下分明是一心大师出手,让自己切身感受了一下这穴位的厉害。

一心大师见她看过来,便伸手指了一下画轴上的穴位的位置,“这便是我刚刚点的穴位,名为笑虎穴,此穴有何作用,刚刚你已经有所体会,为师在此就不多做解释了。”

谢静悦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腹部,虽然知道他刚刚是有意提醒自己穴位的重要,但是想到自己刚刚那副模样,忍不住微微嘟了一下嘴,“您下次出手前,能不能先招呼一下,害得人家刚刚出了好大的糗。”

一心大师自打遇见她已来,只知她天性聪颖,性子又格外乖巧温驯。

平日里辨别药材时也肯勤学苦练,哪怕每日里教她的东西再是枯燥无味,她也能一一用心去学,次日考校几乎从未出过错。

刚刚见她在一旁一直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知道她对穴位这是一窍不通,担忧她这样一时难以入门。

那边翡翠却是接着道,“是不是奉旨的,奴婢也不清楚,但是听说这次有两个主子过来,今天已经有人给膳房那边递了牌子,备了明日的午膳。”谢静悦沉吟了片刻,才叮嘱几人,“做好你们的分内事,关起门来过咱们自己的日子,至于……至于那边来几个主子,又是为何而来,与咱们无关。”

几人忙点头应是。

谢静悦摆摆手,“忙你们的去吧。”

几人依次退了下去。

谢静悦拿起带回来的那本书,翻开……耳畔好似又想起刚刚翡翠的话。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复又徐徐吐出,这才收敛心神,继续温习一心大师今日的教习的药材。

…………

次日,一心大师取出两副卷抽来,“药材你已经辨认的差不多了,剩下就靠你自己多下功夫,今儿起,先学会认穴吧。”

说着,手一抖,直接展开挂在一侧的墙壁上,竟然是绘制好的人体穴位图。

谢静悦虽然之前也在医书上见过一些绘制了学位的图纸,只不过那些大都是局部的一些。

而一心大师拿出的这两幅图,却足有五尺长短,挂在那边差不多有真人大小。

上面极尽详细的绘制了人体各个部位的穴位。

一心大师换来小沙弥,一边指着图纸上的穴位,一边直接在小沙弥身上一一指出,时不时解说这些穴位的要点。

谢静悦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些,刚开始只觉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根本摸不清方向。

这个穴位不比药材,能清晰的让人一眼就看清楚。

就这样在人身上随便点一下,说是什么什么穴位,实在是有些让她无从记起。

一心大师见她这样,手指微微一拂,谢静悦只觉腹部好似被什么点了一下,嘴里就忍不住发出一声笑声,“……呵呵……”

她吓得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面上顿时羞得通红,只是她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更无法压抑自己的笑声。

屋内顿时只闻一阵阵笑声,“……呵呵……咯咯……”

就在她笑得好似眼泪都要流出来的时候,腹部又好似被什么东西轻轻点了一下,刚刚那莫名来的笑意又顿时消失不见。

她微微喘了一口气,直起刚刚有些笑弯的身体,目光有些惊疑不定的落在一心大师身上。

这会儿她已经明白过来,刚刚那下分明是一心大师出手,让自己切身感受了一下这穴位的厉害。

一心大师见她看过来,便伸手指了一下画轴上的穴位的位置,“这便是我刚刚点的穴位,名为笑虎穴,此穴有何作用,刚刚你已经有所体会,为师在此就不多做解释了。”

谢静悦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腹部,虽然知道他刚刚是有意提醒自己穴位的重要,但是想到自己刚刚那副模样,忍不住微微嘟了一下嘴,“您下次出手前,能不能先招呼一下,害得人家刚刚出了好大的糗。”

一心大师自打遇见她已来,只知她天性聪颖,性子又格外乖巧温驯。

平日里辨别药材时也肯勤学苦练,哪怕每日里教她的东西再是枯燥无味,她也能一一用心去学,次日考校几乎从未出过错。

刚刚见她在一旁一直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知道她对穴位这是一窍不通,担忧她这样一时难以入门。

那边翡翠却是接着道,“是不是奉旨的,奴婢也不清楚,但是听说这次有两个主子过来,今天已经有人给膳房那边递了牌子,备了明日的午膳。”谢静悦沉吟了片刻,才叮嘱几人,“做好你们的分内事,关起门来过咱们自己的日子,至于……至于那边来几个主子,又是为何而来,与咱们无关。”

几人忙点头应是。

谢静悦摆摆手,“忙你们的去吧。”

几人依次退了下去。

谢静悦拿起带回来的那本书,翻开……耳畔好似又想起刚刚翡翠的话。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复又徐徐吐出,这才收敛心神,继续温习一心大师今日的教习的药材。

…………

次日,一心大师取出两副卷抽来,“药材你已经辨认的差不多了,剩下就靠你自己多下功夫,今儿起,先学会认穴吧。”

说着,手一抖,直接展开挂在一侧的墙壁上,竟然是绘制好的人体穴位图。

谢静悦虽然之前也在医书上见过一些绘制了学位的图纸,只不过那些大都是局部的一些。

而一心大师拿出的这两幅图,却足有五尺长短,挂在那边差不多有真人大小。

上面极尽详细的绘制了人体各个部位的穴位。

一心大师换来小沙弥,一边指着图纸上的穴位,一边直接在小沙弥身上一一指出,时不时解说这些穴位的要点。

谢静悦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些,刚开始只觉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根本摸不清方向。

这个穴位不比药材,能清晰的让人一眼就看清楚。

就这样在人身上随便点一下,说是什么什么穴位,实在是有些让她无从记起。

一心大师见她这样,手指微微一拂,谢静悦只觉腹部好似被什么点了一下,嘴里就忍不住发出一声笑声,“……呵呵……”

她吓得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面上顿时羞得通红,只是她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更无法压抑自己的笑声。

屋内顿时只闻一阵阵笑声,“……呵呵……咯咯……”

就在她笑得好似眼泪都要流出来的时候,腹部又好似被什么东西轻轻点了一下,刚刚那莫名来的笑意又顿时消失不见。

她微微喘了一口气,直起刚刚有些笑弯的身体,目光有些惊疑不定的落在一心大师身上。

这会儿她已经明白过来,刚刚那下分明是一心大师出手,让自己切身感受了一下这穴位的厉害。

一心大师见她看过来,便伸手指了一下画轴上的穴位的位置,“这便是我刚刚点的穴位,名为笑虎穴,此穴有何作用,刚刚你已经有所体会,为师在此就不多做解释了。”

谢静悦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腹部,虽然知道他刚刚是有意提醒自己穴位的重要,但是想到自己刚刚那副模样,忍不住微微嘟了一下嘴,“您下次出手前,能不能先招呼一下,害得人家刚刚出了好大的糗。”

一心大师自打遇见她已来,只知她天性聪颖,性子又格外乖巧温驯。

平日里辨别药材时也肯勤学苦练,哪怕每日里教她的东西再是枯燥无味,她也能一一用心去学,次日考校几乎从未出过错。

刚刚见她在一旁一直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知道她对穴位这是一窍不通,担忧她这样一时难以入门。

第一百三十一章 避雨

主仆三人一路无话,这山中的往返精舍的几条小径都是她们往日里走熟了的,今日谢静悦担心下雨,便索性抄近路,挑了一条往日里鲜少有人走的小径,只顾埋头赶路。

好在她现在的身子骨,被一心大师的丸药调理的差不多,这些时日又每日走这么远的山路,脚程已经比从前快了不少。

眼见着再绕过前面一片山石林,就能到她们住的那片精舍。

她心里顿时一松,脚步正要加快。

哪知此时,豆大的雨滴已经从头顶砸下,落在身上,感觉一下子就浸透衣裳,谢静悦不由打了个激灵。

好在此时已是春暮夏初时节,山间的寒气已经被驱散了差不多,倒也未觉得有多冷。

谢静悦一边盯着脚下的路,一边提着裙摆,小跑起来。

采岚和采薇生怕她摔倒,就要上前搀扶她。

雨滴落得越发密集起来,远远看去,已经渐渐连绵成线。

“我没事,咱们不能耽搁在这儿……”谢静悦一边跑,一边注意身边有没有什么高大的山石,看看能不能借着山石的遮挡,多少避一下雨。

采岚和采薇紧随在她身侧,一左一右抬起衣袖挡在她的头顶。

“小姐,前面奴婢记得有个山洞,要不咱们先去那边避一避?”

采薇对这附近的地势比较熟,见雨越下越大,连忙提议道。

谢静悦闻言,也不敢停下,只得一边跑一边应,“好,你在前面带路。”

采薇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就沿着一旁的山石拐到另外一边,又小跑了一阵,果真见到一个不大的山洞。

三人俱是面上一喜,忙快步跑了过去。

主仆三人一路无话,这山中的往返精舍的几条小径都是她们往日里走熟了的,今日谢静悦担心下雨,便索性抄近路,挑了一条往日里鲜少有人走的小径,只顾埋头赶路。好在她现在的身子骨,被一心大师的丸药调理的差不多,这些时日又每日走这么远的山路,脚程已经比从前快了不少。

眼见着再绕过前面一片山石林,就能到她们住的那片精舍。

她心里顿时一松,脚步正要加快。

哪知此时,豆大的雨滴已经从头顶砸下,落在身上,感觉一下子就浸透衣裳,谢静悦不由打了个激灵。

好在此时已是春暮夏初时节,山间的寒气已经被驱散了差不多,倒也未觉得有多冷。

谢静悦一边盯着脚下的路,一边提着裙摆,小跑起来。

采岚和采薇生怕她摔倒,就要上前搀扶她。

雨滴落得越发密集起来,远远看去,已经渐渐连绵成线。

“我没事,咱们不能耽搁在这儿……”谢静悦一边跑,一边注意身边有没有什么高大的山石,看看能不能借着山石的遮挡,多少避一下雨。

采岚和采薇紧随在她身侧,一左一右抬起衣袖挡在她的头顶。

“小姐,前面奴婢记得有个山洞,要不咱们先去那边避一避?”

采薇对这附近的地势比较熟,见雨越下越大,连忙提议道。

谢静悦闻言,也不敢停下,只得一边跑一边应,“好,你在前面带路。”

采薇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就沿着一旁的山石拐到另外一边,又小跑了一阵,果真见到一个不大的山洞。

三人俱是面上一喜,忙快步跑了过去。主仆三人一路无话,这山中的往返精舍的几条小径都是她们往日里走熟了的,今日谢静悦担心下雨,便索性抄近路,挑了一条往日里鲜少有人走的小径,只顾埋头赶路。

好在她现在的身子骨,被一心大师的丸药调理的差不多,这些时日又每日走这么远的山路,脚程已经比从前快了不少。

眼见着再绕过前面一片山石林,就能到她们住的那片精舍。

她心里顿时一松,脚步正要加快。

哪知此时,豆大的雨滴已经从头顶砸下,落在身上,感觉一下子就浸透衣裳,谢静悦不由打了个激灵。

好在此时已是春暮夏初时节,山间的寒气已经被驱散了差不多,倒也未觉得有多冷。

谢静悦一边盯着脚下的路,一边提着裙摆,小跑起来。

采岚和采薇生怕她摔倒,就要上前搀扶她。

雨滴落得越发密集起来,远远看去,已经渐渐连绵成线。

“我没事,咱们不能耽搁在这儿……”谢静悦一边跑,一边注意身边有没有什么高大的山石,看看能不能借着山石的遮挡,多少避一下雨。

采岚和采薇紧随在她身侧,一左一右抬起衣袖挡在她的头顶。

“小姐,前面奴婢记得有个山洞,要不咱们先去那边避一避?”

采薇对这附近的地势比较熟,见雨越下越大,连忙提议道。

谢静悦闻言,也不敢停下,只得一边跑一边应,“好,你在前面带路。”

采薇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就沿着一旁的山石拐到另外一边,又小跑了一阵,果真见到一个不大的山洞。

三人俱是面上一喜,忙快步跑了过去。

主仆三人一路无话,这山中的往返精舍的几条小径都是她们往日里走熟了的,今日谢静悦担心下雨,便索性抄近路,挑了一条往日里鲜少有人走的小径,只顾埋头赶路。好在她现在的身子骨,被一心大师的丸药调理的差不多,这些时日又每日走这么远的山路,脚程已经比从前快了不少。

眼见着再绕过前面一片山石林,就能到她们住的那片精舍。

她心里顿时一松,脚步正要加快。

哪知此时,豆大的雨滴已经从头顶砸下,落在身上,感觉一下子就浸透衣裳,谢静悦不由打了个激灵。

好在此时已是春暮夏初时节,山间的寒气已经被驱散了差不多,倒也未觉得有多冷。

谢静悦一边盯着脚下的路,一边提着裙摆,小跑起来。

采岚和采薇生怕她摔倒,就要上前搀扶她。

雨滴落得越发密集起来,远远看去,已经渐渐连绵成线。

“我没事,咱们不能耽搁在这儿……”谢静悦一边跑,一边注意身边有没有什么高大的山石,看看能不能借着山石的遮挡,多少避一下雨。

采岚和采薇紧随在她身侧,一左一右抬起衣袖挡在她的头顶。

“小姐,前面奴婢记得有个山洞,要不咱们先去那边避一避?”

采薇对这附近的地势比较熟,见雨越下越大,连忙提议道。

谢静悦闻言,也不敢停下,只得一边跑一边应,“好,你在前面带路。”

采薇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就沿着一旁的山石拐到另外一边,又小跑了一阵,果真见到一个不大的山洞。

三人俱是面上一喜,忙快步跑了过去。主仆三人一路无话,这山中的往返精舍的几条小径都是她们往日里走熟了的,今日谢静悦担心下雨,便索性抄近路,挑了一条往日里鲜少有人走的小径,只顾埋头赶路。

好在她现在的身子骨,被一心大师的丸药调理的差不多,这些时日又每日走这么远的山路,脚程已经比从前快了不少。

眼见着再绕过前面一片山石林,就能到她们住的那片精舍。

她心里顿时一松,脚步正要加快。

哪知此时,豆大的雨滴已经从头顶砸下,落在身上,感觉一下子就浸透衣裳,谢静悦不由打了个激灵。

好在此时已是春暮夏初时节,山间的寒气已经被驱散了差不多,倒也未觉得有多冷。

谢静悦一边盯着脚下的路,一边提着裙摆,小跑起来。

采岚和采薇生怕她摔倒,就要上前搀扶她。

雨滴落得越发密集起来,远远看去,已经渐渐连绵成线。

“我没事,咱们不能耽搁在这儿……”谢静悦一边跑,一边注意身边有没有什么高大的山石,看看能不能借着山石的遮挡,多少避一下雨。

采岚和采薇紧随在她身侧,一左一右抬起衣袖挡在她的头顶。

“小姐,前面奴婢记得有个山洞,要不咱们先去那边避一避?”

采薇对这附近的地势比较熟,见雨越下越大,连忙提议道。

谢静悦闻言,也不敢停下,只得一边跑一边应,“好,你在前面带路。”

采薇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就沿着一旁的山石拐到另外一边,又小跑了一阵,果真见到一个不大的山洞。

三人俱是面上一喜,忙快步跑了过去。

主仆三人一路无话,这山中的往返精舍的几条小径都是她们往日里走熟了的,今日谢静悦担心下雨,便索性抄近路,挑了一条往日里鲜少有人走的小径,只顾埋头赶路。好在她现在的身子骨,被一心大师的丸药调理的差不多,这些时日又每日走这么远的山路,脚程已经比从前快了不少。

眼见着再绕过前面一片山石林,就能到她们住的那片精舍。

她心里顿时一松,脚步正要加快。

哪知此时,豆大的雨滴已经从头顶砸下,落在身上,感觉一下子就浸透衣裳,谢静悦不由打了个激灵。

好在此时已是春暮夏初时节,山间的寒气已经被驱散了差不多,倒也未觉得有多冷。

谢静悦一边盯着脚下的路,一边提着裙摆,小跑起来。

采岚和采薇生怕她摔倒,就要上前搀扶她。

雨滴落得越发密集起来,远远看去,已经渐渐连绵成线。

“我没事,咱们不能耽搁在这儿……”谢静悦一边跑,一边注意身边有没有什么高大的山石,看看能不能借着山石的遮挡,多少避一下雨。

采岚和采薇紧随在她身侧,一左一右抬起衣袖挡在她的头顶。

“小姐,前面奴婢记得有个山洞,要不咱们先去那边避一避?”

采薇对这附近的地势比较熟,见雨越下越大,连忙提议道。

谢静悦闻言,也不敢停下,只得一边跑一边应,“好,你在前面带路。”

采薇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就沿着一旁的山石拐到另外一边,又小跑了一阵,果真见到一个不大的山洞。

三人俱是面上一喜,忙快步跑了过去。主仆三人一路无话,这山中的往返精舍的几条小径都是她们往日里走熟了的,今日谢静悦担心下雨,便索性抄近路,挑了一条往日里鲜少有人走的小径,只顾埋头赶路。

好在她现在的身子骨,被一心大师的丸药调理的差不多,这些时日又每日走这么远的山路,脚程已经比从前快了不少。

眼见着再绕过前面一片山石林,就能到她们住的那片精舍。

她心里顿时一松,脚步正要加快。

哪知此时,豆大的雨滴已经从头顶砸下,落在身上,感觉一下子就浸透衣裳,谢静悦不由打了个激灵。

好在此时已是春暮夏初时节,山间的寒气已经被驱散了差不多,倒也未觉得有多冷。

谢静悦一边盯着脚下的路,一边提着裙摆,小跑起来。

采岚和采薇生怕她摔倒,就要上前搀扶她。

雨滴落得越发密集起来,远远看去,已经渐渐连绵成线。

“我没事,咱们不能耽搁在这儿……”谢静悦一边跑,一边注意身边有没有什么高大的山石,看看能不能借着山石的遮挡,多少避一下雨。

采岚和采薇紧随在她身侧,一左一右抬起衣袖挡在她的头顶。

“小姐,前面奴婢记得有个山洞,要不咱们先去那边避一避?”

采薇对这附近的地势比较熟,见雨越下越大,连忙提议道。

谢静悦闻言,也不敢停下,只得一边跑一边应,“好,你在前面带路。”

采薇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就沿着一旁的山石拐到另外一边,又小跑了一阵,果真见到一个不大的山洞。

三人俱是面上一喜,忙快步跑了过去。

主仆三人一路无话,这山中的往返精舍的几条小径都是她们往日里走熟了的,今日谢静悦担心下雨,便索性抄近路,挑了一条往日里鲜少有人走的小径,只顾埋头赶路。好在她现在的身子骨,被一心大师的丸药调理的差不多,这些时日又每日走这么远的山路,脚程已经比从前快了不少。

眼见着再绕过前面一片山石林,就能到她们住的那片精舍。

她心里顿时一松,脚步正要加快。

哪知此时,豆大的雨滴已经从头顶砸下,落在身上,感觉一下子就浸透衣裳,谢静悦不由打了个激灵。

好在此时已是春暮夏初时节,山间的寒气已经被驱散了差不多,倒也未觉得有多冷。

谢静悦一边盯着脚下的路,一边提着裙摆,小跑起来。

采岚和采薇生怕她摔倒,就要上前搀扶她。

雨滴落得越发密集起来,远远看去,已经渐渐连绵成线。

“我没事,咱们不能耽搁在这儿……”谢静悦一边跑,一边注意身边有没有什么高大的山石,看看能不能借着山石的遮挡,多少避一下雨。

采岚和采薇紧随在她身侧,一左一右抬起衣袖挡在她的头顶。

“小姐,前面奴婢记得有个山洞,要不咱们先去那边避一避?”

采薇对这附近的地势比较熟,见雨越下越大,连忙提议道。

谢静悦闻言,也不敢停下,只得一边跑一边应,“好,你在前面带路。”

采薇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就沿着一旁的山石拐到另外一边,又小跑了一阵,果真见到一个不大的山洞。

三人俱是面上一喜,忙快步跑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见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簇拥着宝珠郡主往回走。这边谢静悦居住的精舍里,桂嬷嬷也正在廊下看着一直不停落下的雨暗自担忧。

翡翠正在小厨房里忙活,此时抬眼见到她,不由擦干净手上的水渍,沿着一旁的走廊走了过来,“嬷嬷可是在担心小姐?”

桂嬷嬷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势,点头,“今儿小姐出门也没带伞,只怕禅房那边也没有备。”

“这离小姐回来的时辰还有小半个时辰呢,小姐见到外面下雨,就算不去跟寺里借伞,也会躲一会儿雨,不会就这般冒雨回来的。”

翡翠笑着劝慰了她两句,就要继续去忙活,“我去煮点姜汤,等小姐她们回来了,再喝上一点。”

她说着就要抬脚往小厨房那边去,远远的却听得一阵喧哗之声。

她与桂嬷嬷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俱是停下动作,细细听了一下声音的来源。

过了半晌,那阵喧哗声才渐渐停歇下来。

桂嬷嬷伸手指了指斜对面,小声道,“听着好像是那边的主子刚刚从外面回来,听这阵仗,莫不是淋雨了?”

翡翠点头,“应该是。”

桂嬷嬷这下又有些担心起还未归来的谢静悦几人,“我还是去接应一下小姐吧。”

“可是也不知小姐这会儿是在禅房那边还是在回来的路上,嬷嬷这个时候去,万一走岔了道……”翡翠见她拿了油纸伞就要出门,忙提醒道。

桂嬷嬷想了想,还是撑开一把伞,“我还是去看看,不然这心也总是定不下来。”

翡翠见她坚持,也无法,只得叮嘱她小心一些。

桂嬷嬷又拿了两把油纸伞,这才冲进雨里。

这边,谢静悦主仆三人自是不知道裴嬷嬷已经出来接应自己。

三人这会儿正躲在洞内,看着连绵不绝的雨势发呆。

采薇忍不住搓了搓手,小声问谢静悦,“小姐可觉得冷了?”

谢静悦摇头,“还好。”

采岚微微踮起脚尖,看着天边乌云渐渐消散,逐渐亮起来,面上神情顿时一松,“雨应该快停了。”

采薇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采岚姐姐怎么知道?”

采岚笑着伸手一指天边渐渐亮起的地方,“你看那边……”

谢静悦闻言,也有些好奇的探出头来,无奈她个子小,正好被前面一块半高的山石挡住视线。

“小姐你别担心,等会儿雨小下来,奴婢就回去取伞。”采岚见她抻着小脑袋想要一看究竟的模样,忙笑着安慰了一句。

谢静悦摇头,“不急,等雨停了咱们一道回去,左右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三人又等了足有两炷香的工夫,雨势终于渐渐小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声音落在山石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簇拥着宝珠郡主往回走。这边谢静悦居住的精舍里,桂嬷嬷也正在廊下看着一直不停落下的雨暗自担忧。

翡翠正在小厨房里忙活,此时抬眼见到她,不由擦干净手上的水渍,沿着一旁的走廊走了过来,“嬷嬷可是在担心小姐?”

桂嬷嬷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势,点头,“今儿小姐出门也没带伞,只怕禅房那边也没有备。”

“这离小姐回来的时辰还有小半个时辰呢,小姐见到外面下雨,就算不去跟寺里借伞,也会躲一会儿雨,不会就这般冒雨回来的。”

翡翠笑着劝慰了她两句,就要继续去忙活,“我去煮点姜汤,等小姐她们回来了,再喝上一点。”

她说着就要抬脚往小厨房那边去,远远的却听得一阵喧哗之声。

她与桂嬷嬷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俱是停下动作,细细听了一下声音的来源。

过了半晌,那阵喧哗声才渐渐停歇下来。

桂嬷嬷伸手指了指斜对面,小声道,“听着好像是那边的主子刚刚从外面回来,听这阵仗,莫不是淋雨了?”

翡翠点头,“应该是。”

桂嬷嬷这下又有些担心起还未归来的谢静悦几人,“我还是去接应一下小姐吧。”

“可是也不知小姐这会儿是在禅房那边还是在回来的路上,嬷嬷这个时候去,万一走岔了道……”翡翠见她拿了油纸伞就要出门,忙提醒道。

桂嬷嬷想了想,还是撑开一把伞,“我还是去看看,不然这心也总是定不下来。”

翡翠见她坚持,也无法,只得叮嘱她小心一些。

桂嬷嬷又拿了两把油纸伞,这才冲进雨里。

这边,谢静悦主仆三人自是不知道裴嬷嬷已经出来接应自己。

三人这会儿正躲在洞内,看着连绵不绝的雨势发呆。

采薇忍不住搓了搓手,小声问谢静悦,“小姐可觉得冷了?”

谢静悦摇头,“还好。”

采岚微微踮起脚尖,看着天边乌云渐渐消散,逐渐亮起来,面上神情顿时一松,“雨应该快停了。”

采薇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采岚姐姐怎么知道?”

采岚笑着伸手一指天边渐渐亮起的地方,“你看那边……”

谢静悦闻言,也有些好奇的探出头来,无奈她个子小,正好被前面一块半高的山石挡住视线。

“小姐你别担心,等会儿雨小下来,奴婢就回去取伞。”采岚见她抻着小脑袋想要一看究竟的模样,忙笑着安慰了一句。

谢静悦摇头,“不急,等雨停了咱们一道回去,左右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三人又等了足有两炷香的工夫,雨势终于渐渐小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声音落在山石上,溅起一朵朵水花。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簇拥着宝珠郡主往回走。这边谢静悦居住的精舍里,桂嬷嬷也正在廊下看着一直不停落下的雨暗自担忧。

翡翠正在小厨房里忙活,此时抬眼见到她,不由擦干净手上的水渍,沿着一旁的走廊走了过来,“嬷嬷可是在担心小姐?”

桂嬷嬷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势,点头,“今儿小姐出门也没带伞,只怕禅房那边也没有备。”

“这离小姐回来的时辰还有小半个时辰呢,小姐见到外面下雨,就算不去跟寺里借伞,也会躲一会儿雨,不会就这般冒雨回来的。”

翡翠笑着劝慰了她两句,就要继续去忙活,“我去煮点姜汤,等小姐她们回来了,再喝上一点。”

她说着就要抬脚往小厨房那边去,远远的却听得一阵喧哗之声。

她与桂嬷嬷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俱是停下动作,细细听了一下声音的来源。

过了半晌,那阵喧哗声才渐渐停歇下来。

桂嬷嬷伸手指了指斜对面,小声道,“听着好像是那边的主子刚刚从外面回来,听这阵仗,莫不是淋雨了?”

翡翠点头,“应该是。”

桂嬷嬷这下又有些担心起还未归来的谢静悦几人,“我还是去接应一下小姐吧。”

“可是也不知小姐这会儿是在禅房那边还是在回来的路上,嬷嬷这个时候去,万一走岔了道……”翡翠见她拿了油纸伞就要出门,忙提醒道。

桂嬷嬷想了想,还是撑开一把伞,“我还是去看看,不然这心也总是定不下来。”

翡翠见她坚持,也无法,只得叮嘱她小心一些。

桂嬷嬷又拿了两把油纸伞,这才冲进雨里。

这边,谢静悦主仆三人自是不知道裴嬷嬷已经出来接应自己。

三人这会儿正躲在洞内,看着连绵不绝的雨势发呆。

采薇忍不住搓了搓手,小声问谢静悦,“小姐可觉得冷了?”

谢静悦摇头,“还好。”

采岚微微踮起脚尖,看着天边乌云渐渐消散,逐渐亮起来,面上神情顿时一松,“雨应该快停了。”

采薇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采岚姐姐怎么知道?”

采岚笑着伸手一指天边渐渐亮起的地方,“你看那边……”

谢静悦闻言,也有些好奇的探出头来,无奈她个子小,正好被前面一块半高的山石挡住视线。

“小姐你别担心,等会儿雨小下来,奴婢就回去取伞。”采岚见她抻着小脑袋想要一看究竟的模样,忙笑着安慰了一句。

谢静悦摇头,“不急,等雨停了咱们一道回去,左右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三人又等了足有两炷香的工夫,雨势终于渐渐小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声音落在山石上,溅起一朵朵水花。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簇拥着宝珠郡主往回走。这边谢静悦居住的精舍里,桂嬷嬷也正在廊下看着一直不停落下的雨暗自担忧。

翡翠正在小厨房里忙活,此时抬眼见到她,不由擦干净手上的水渍,沿着一旁的走廊走了过来,“嬷嬷可是在担心小姐?”

桂嬷嬷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势,点头,“今儿小姐出门也没带伞,只怕禅房那边也没有备。”

“这离小姐回来的时辰还有小半个时辰呢,小姐见到外面下雨,就算不去跟寺里借伞,也会躲一会儿雨,不会就这般冒雨回来的。”

翡翠笑着劝慰了她两句,就要继续去忙活,“我去煮点姜汤,等小姐她们回来了,再喝上一点。”

她说着就要抬脚往小厨房那边去,远远的却听得一阵喧哗之声。

她与桂嬷嬷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俱是停下动作,细细听了一下声音的来源。

过了半晌,那阵喧哗声才渐渐停歇下来。

桂嬷嬷伸手指了指斜对面,小声道,“听着好像是那边的主子刚刚从外面回来,听这阵仗,莫不是淋雨了?”

翡翠点头,“应该是。”

桂嬷嬷这下又有些担心起还未归来的谢静悦几人,“我还是去接应一下小姐吧。”

“可是也不知小姐这会儿是在禅房那边还是在回来的路上,嬷嬷这个时候去,万一走岔了道……”翡翠见她拿了油纸伞就要出门,忙提醒道。

桂嬷嬷想了想,还是撑开一把伞,“我还是去看看,不然这心也总是定不下来。”

翡翠见她坚持,也无法,只得叮嘱她小心一些。

桂嬷嬷又拿了两把油纸伞,这才冲进雨里。

这边,谢静悦主仆三人自是不知道裴嬷嬷已经出来接应自己。

三人这会儿正躲在洞内,看着连绵不绝的雨势发呆。

采薇忍不住搓了搓手,小声问谢静悦,“小姐可觉得冷了?”

谢静悦摇头,“还好。”

采岚微微踮起脚尖,看着天边乌云渐渐消散,逐渐亮起来,面上神情顿时一松,“雨应该快停了。”

采薇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采岚姐姐怎么知道?”

采岚笑着伸手一指天边渐渐亮起的地方,“你看那边……”

谢静悦闻言,也有些好奇的探出头来,无奈她个子小,正好被前面一块半高的山石挡住视线。

“小姐你别担心,等会儿雨小下来,奴婢就回去取伞。”采岚见她抻着小脑袋想要一看究竟的模样,忙笑着安慰了一句。

谢静悦摇头,“不急,等雨停了咱们一道回去,左右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三人又等了足有两炷香的工夫,雨势终于渐渐小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声音落在山石上,溅起一朵朵水花。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簇拥着宝珠郡主往回走。这边谢静悦居住的精舍里,桂嬷嬷也正在廊下看着一直不停落下的雨暗自担忧。

翡翠正在小厨房里忙活,此时抬眼见到她,不由擦干净手上的水渍,沿着一旁的走廊走了过来,“嬷嬷可是在担心小姐?”

桂嬷嬷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势,点头,“今儿小姐出门也没带伞,只怕禅房那边也没有备。”

“这离小姐回来的时辰还有小半个时辰呢,小姐见到外面下雨,就算不去跟寺里借伞,也会躲一会儿雨,不会就这般冒雨回来的。”

翡翠笑着劝慰了她两句,就要继续去忙活,“我去煮点姜汤,等小姐她们回来了,再喝上一点。”

她说着就要抬脚往小厨房那边去,远远的却听得一阵喧哗之声。

她与桂嬷嬷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俱是停下动作,细细听了一下声音的来源。

过了半晌,那阵喧哗声才渐渐停歇下来。

桂嬷嬷伸手指了指斜对面,小声道,“听着好像是那边的主子刚刚从外面回来,听这阵仗,莫不是淋雨了?”

翡翠点头,“应该是。”

桂嬷嬷这下又有些担心起还未归来的谢静悦几人,“我还是去接应一下小姐吧。”

“可是也不知小姐这会儿是在禅房那边还是在回来的路上,嬷嬷这个时候去,万一走岔了道……”翡翠见她拿了油纸伞就要出门,忙提醒道。

桂嬷嬷想了想,还是撑开一把伞,“我还是去看看,不然这心也总是定不下来。”

翡翠见她坚持,也无法,只得叮嘱她小心一些。

桂嬷嬷又拿了两把油纸伞,这才冲进雨里。

这边,谢静悦主仆三人自是不知道裴嬷嬷已经出来接应自己。

三人这会儿正躲在洞内,看着连绵不绝的雨势发呆。

采薇忍不住搓了搓手,小声问谢静悦,“小姐可觉得冷了?”

谢静悦摇头,“还好。”

采岚微微踮起脚尖,看着天边乌云渐渐消散,逐渐亮起来,面上神情顿时一松,“雨应该快停了。”

采薇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采岚姐姐怎么知道?”

采岚笑着伸手一指天边渐渐亮起的地方,“你看那边……”

谢静悦闻言,也有些好奇的探出头来,无奈她个子小,正好被前面一块半高的山石挡住视线。

“小姐你别担心,等会儿雨小下来,奴婢就回去取伞。”采岚见她抻着小脑袋想要一看究竟的模样,忙笑着安慰了一句。

谢静悦摇头,“不急,等雨停了咱们一道回去,左右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三人又等了足有两炷香的工夫,雨势终于渐渐小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声音落在山石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出手

随着脚步声远去,那两人的交谈也渐不可闻,可只刚刚听到的这些,就已经让躲在山石后的谢静悦主仆惊讶的瞪大了眼。

采薇忍不住小声道,“今儿那个……不是昨儿那个呀……”

她虽然说得含糊其辞,但是其他两人俱是听明白她话中的含义。

谢静悦叹了一口气,当先一步从山石后走出,“走吧。”

采岚和采薇二人相视一眼,俱是不再提起刚刚的话题,忙抬脚跟了上去。

…………

谢静悦今儿一整天听一心大师教习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找穴位时,更是接连出错。

一心大师摆摆手,示意小沙弥和采岚退了下去,这才看向谢静悦,“今儿这是怎么了?”

谢静悦回过神来,忙躬身行了一礼,“都是徒儿的不是。”

一心大师摆手,“什么事?说来听听。”

谢静悦踌躇惹了片刻,还是把昨日回去后遇见宝珠郡主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又把今早听闻的也一一告知。

一心大师伸手捻须,“此事与你并无关系,你又为何会心神不宁。”

谢静悦微微垂下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眨了眨,半晌才仰起头看向一心大师,“徒儿也不知为何会这般。”

“许是……许是因为昨日那丫鬟劝阻了宝珠郡主,以至于后面才会被宝珠郡主迁怒……如今说不定连小命也未能保住。”

她虽不知道先前那两个丫鬟嘴里所说的梅朵是不是就是劝阻宝珠郡主的那个丫鬟。

但是她打小就跟身边伺候的人亲近,加之梦境中这些人俱是为了保护她而丧命,以至于她对待身边伺候的人,便有着不同于一般奴仆的情感。

那种就好似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亲人一般。

而且裴老夫人自小教导她就是要以德服人,身边的人心大都是以施恩的手段拢在身边,所以至今为止她还从未做过打杀奴仆一事。

想到昨日那丫鬟有可能就是因为劝阻了宝珠郡主,从而被主子迁怒以至于严惩过甚至会后丧命。

虽然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在宝珠郡主的身上,但是谢静悦心里却总也免不了惦记几分。

说不上是愧疚还是担忧,总之有些复杂难言。

一心大师盯盯看了她半晌,心里却是忍不住叹一口气,这孩子的性情倒是真随了她的父亲,心性太过仁善了些……

虽然这不是什么坏事,但是以她的身份,这样的性情有时往往却是致命的一个弱点。

谢静悦也感觉到一心大师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此时心中也不免有些七上八下的。

一心大师会不会觉得她性子太过绵软和善,竟然会为了一个并不相干的丫鬟忐忑难安。

她握在身前的双手有些紧张的绞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心大师却是一声也未吭的起身去了内室。

谢静悦有些错愕的抬起头,看向内室的方向,只是此时只能见到内室的竹帘一阵晃荡。

大师这是生气了?还是……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心大师又从内室出来,手里拿了一个小瓷瓶递给她,“拿着。”

谢静悦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这是何意,手已经下意识的伸过去,接过瓷瓶。

“这里面有一粒丸药,你让人给那丫鬟送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保住她的小命,至于保住命之后怎么医治,你就看着办吧。”

“这……可是……”谢静悦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这里面的药只怕是千金也难求的,顿时就觉得这小小的瓷瓶犹如千斤重一般。

“没什么可是的。”一心大师淡淡瞥她一眼,“与其心里这么惦记着,倒不如利落的下手把人救回来,纠结这样的小事实属不智。”

谢静悦闻言,愣怔了片刻,她平生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说。

她看了看手中的瓷瓶,再看了看一心大师。

一心大师好似猜到她心中所想,淡淡的道,“在为师这里,救治的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值不值得救……这人既然让你心生惦记,那么她就值得一救。”

谢静悦好似已经隐约窥见一心大师的行事准则,不由有些肃然起敬。

她站直身子,双手恭敬的交叠于额前,直接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师父教诲。”

一心大师伸手扶起她,“你能听明白,也不枉为师的这一粒药。”

谢静悦颔首,“弟子谨记。”

她握了握手中的瓷瓶,神色有些赧然的看了一心大师一眼,“我先让人把药给她送去,万一耽搁了……”

“去吧。”一心大师摆手。

见她面上顿时盈满笑意,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里已经带上一丝雀跃之情,自己竟也好似被她这不加丝毫掩饰的喜悦之情感染,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谢静悦脚步轻盈的去唤来自己的采岚,把瓷瓶递给她,让她去寻王顺。

采岚没想到自家小姐竟然会出手救治那个叫梅朵的丫鬟,愣了一下就忙接过瓷瓶放好,这才点头,“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回去。”

谢静悦颔首,又伸手招她到近前,附耳对她细细叮嘱了一番。

采岚一边听一边颔首,当即就转身出去了。

心里惦记的事有了着落,不管结果如何,自己已经尽了自己的心意。

谢静悦顿觉浑身一阵轻松,接下来便聚精会神的听一心大师讲解。

…………

待到晚间,采岚正好值夜,便把自己白日去寻王顺的经过说于她听。

“王叔已经想法子去寻今日送人下山的那一行人,不出意外明儿应该会有回信。”采岚见她还在默背着今儿一心大师教导的课业,便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到手边的小几上。

谢静悦端过杯子,抿了一小口,这才道,“嗯,这件事你盯着就好。”

采岚颔首,“您放心,王叔那般要是有了信,会想法子送进来的。”

“嗯,回头得了信,若是人救回来了,你再给王顺那边送五十两银子去,救人救到底,让他找个医术好的大夫,把人治痊愈了。”

“是。”采岚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谢静悦放下手里的杯子,正好看见她这副模样,不由问了一句,“有什么话要说?”

采岚犹豫了片刻,终还是在她床前的脚踏上坐下,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问,“小姐为何要出手救那丫鬟?”

谢静悦看了她一眼,也正好看到她眼里的探究,她微微一笑,“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有些心难安罢了。”

采岚脸上却是不由露出一丝笑意,“那还不是因为您心善。”

“心善?”谢静悦想了想,摇头,“也许吧,但也不全是……若不是因为我,她也应该不会如此……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偏又没法做些什么,那时心情其实是最复杂的。”

“现在好了,有大师出手,中算是一个了结……”

采岚伸手帮她拉了拉被子,“那您早些歇了,明儿还要早起呢。”

谢静悦乖巧的点点头。

就在采岚伸手要放下幔帐时,谢静悦却突然开口,“采岚,你上次因为何事被外祖母关了禁闭?”

采岚的手一抖,握在手中的幔帐就滑了下来,正好挡住两人的视线。

采岚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的开口,“小姐为何又问起这件事?”

“我一直没问,是因为想着有一天你也许会主动与我说。”谢静悦微微侧过身,看向被幔帐挡在外的采岚。

“可是这么久了,你却从没在我跟前提起。后来我就想是不是外祖母嘱咐过你不可告知我原因。”

“或者因为我年纪太小,你觉得告诉我也只是平添烦恼,所以才一直没与我说。”

采岚听她如此说,忙开口,“不是的……不是的,小姐……那件事老夫人已经出手料理妥当了……也就没再与您说。”

谢静悦悠悠叹息一声,“我猜也是如此。”

“到底还是我人轻言微,也不怪你们不敢把这些事告知我……”

采岚听她如此说,心里不由一阵愧疚,她伸手一把把幔帐撩起,神色有些急切的道,“不是的小姐……只是那事……那事说给您听,难免污了您的耳朵……这才没有跟您说。”

谢静悦眨巴两下眼睛,一脸好奇的问,“可是我想知道,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你说你出了事我这个当主子的都不知道,岂不是太没用了些?”

采岚闻言不由踌躇起来,想到自家小姐这些日子以来的行事做派,心里有不由松动了一丝。

她看向谢静悦,正对上谢静悦那隐含鼓励的眼神,只得把心一横,便把当日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竟然还与五表哥有关。

采岚见谢静悦惊讶的瞪大眼的模样,当日受的那些羞辱又不觉涌上心头,一时只觉脸上火烧火燎的,没脸再见自家小姐。

偏偏就在那时,小姐还被那苏婉如给推倒在假山上,受了那么重的伤。

她一想到这里,心里就越发后怕内疚,总觉得都是自己没能看护好自家小姐,才会如此……当时种种情绪纠结,她当真是没脸见自家小姐的。

谢静悦一见她如此神情,也大概猜出她心里的想法,不由伸手拉住采岚的手,“这样的事怎么不早点与我说?”

采岚原本以为她会训斥自己,哪知她竟会如此说,不由有些愣愣的看着她,一时不知怎么接这话的好。

谢静悦又问了一遍,见她有些呆呆的样子,一时倒也觉得新鲜。

采岚在她心里一直以来就是那种沉稳大气的性子,还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

“奴婢……奴婢不知怎么与您说……”采岚有些讷讷不成言,“而且到现在奴婢还觉得这事有蹊跷。”

“哦?”她这么说,谢静悦倒是越发来了兴致,“细细说与我听。”

“当时五表少奶奶跟前的丫鬟杏芳来寻奴婢,奴婢还只当五表少奶奶当真是有事来寻奴婢。”

“可是后来在二房后面的小花园里见到的却是五表少爷。”采岚一边说一边细细回忆当时的情形。

“当时奴婢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不等奴婢反应过来,那杏芳就被五表少爷打发走了。”

“奴婢虽只是个下人,到底男女有别,总不好单独与五表少爷待在一处,便就退出亭子,站在亭外问他寻奴婢前来有何事。”

“然后……然后他就拿出了奴婢的那根梅花如意簪。”采岚说到这里,许是想起当时的情形,面上还有一丝羞愤,“那是奴婢娘亲留给奴婢唯一的念想……

一见到原本应该收在箱笼里的簪子竟然不知为何竟到了五表少爷手里,奴婢当时就有些慌了神。”

“奴婢也顾不得询问因由,忙让他还给奴婢……哪知……哪知他竟然说了那些话……”

谢静悦见她气得嘴唇发抖,便也大致猜得出不是什么好话,可以想象她当时的心情,便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采岚的情绪稍许安定了一些下来,这才接着往下说,“奴婢是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哪能……哪能随便去伺候别人……到时不说这府里的风言风语,要是万一传出去,只怕是对小姐的名声也有碍,奴婢自是没有答应。”

“然后他就让奴婢回来考虑一日,次日再去凉亭见他,到时真的还不愿意,那他就把簪子还给奴婢。”

“奴婢一时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想着次日便去把簪子讨回来……”采岚说到这里就抬眼看了谢静悦一眼,“哪知那日奴婢早早的就去凉亭那边候着,却一直等到天擦黑也不见五表少爷的人。”

“后来还是裴嬷嬷打发人寻到奴婢,奴婢才知道小姐受伤昏迷不醒。”她说到这里,反手握住谢静悦的手,“都是奴婢不好,只怕是上了别人的当了。”

“可是事后奴婢被关在后罩房的时候,也曾反复想过,究竟是谁偷了奴婢的簪子送给五表少爷……”

“只是想来想去,那段时间也没有二房的人到过奴婢那屋子……而且屋子里也没翻动过的痕迹,可想那人必定极为熟悉奴婢那簪子放置的地方……可这……也只有……。”

采岚没有继续往下说。

第一百三十四章 探问

谢静悦闻言却是若有所思,不过那只是她的猜测,做不得数。

她压下心底的疑虑,问采岚,“后来那簪子呢?”

“事情的前因后果奴婢都与裴嬷嬷说了……后来没过几日,裴嬷嬷就亲自把簪子给奴婢送过来了,只嘱咐奴婢好生收着,旁的什么也没说。”

谢静悦点头,“那你之前有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戴过那根簪子,或者说在谁跟前提过簪子,……除了咱们院子里的人。”

采岚细细回想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有……不过那都是半年以前的事了。”

“谁?”谢静悦却隐约觉得也许事情的背后就是此人。

“是四表小姐跟前的绣春,绣春有一手好针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有次奴婢借了她几个花样子,准备帮小姐做两双鞋。”

“没过两日她来要花样子,说是要给她家小姐绣两个荷包。奴婢当时正好在给小姐绣鞋面,就请她指点了几句,……后来奴婢便从箱笼里面取了一块给小姐做小衣时余下的一小块素绫,留着给她做两块帕子,只当是酬谢她。”

“就是那时奴婢翻箱笼的时候,曾把装着簪子的小匣子取出来,绣春当时还问了一句,说是不是小姐您赏的。奴婢就跟她说是奴婢娘留下来的。”

谢静悦摩挲着光滑的锦绣被面,心里已经有了一番思量。

她嘱咐采岚道,“此事不要与其他人说,等我回去后,咱们私下里查查这事。”

“小姐的意思是说……绣春她……”采岚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那个看着一脸温和无害的绣春会做出这样的事。

而且那簪子若真是她拿的,又是什么目的,难道只是为了让自己名声有碍……

谢静悦却是淡淡的道,“事情无绝对,没有查清前,什么也不好说……至于有些人究竟是真的无害还是扮猪吃老虎,那也只能揭了她的外皮才能看得清了。”

采岚闻言,又不由皱眉,有些担忧的问,“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能查得到吗?”

“事情只要是人做的,总归是有迹可循。”谢静悦说到这里,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更何况,有些事不一定要按住对方的手,我们只要查出谁与谁之间有联系,这事也就**不离十了。”

至于说日后想要把对方如何,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这件事,想来外祖母必定是知道一些缘由的,不然最后也不会把这件事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

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查出偷簪子的人是谁。

“这府里的有些人,整理里闲得无所事事,就变着花样的开始作妖了。”谢静悦冷哼一声,“明儿再给嬷嬷捎个信,上次让她给荣安堂那边透的风声如今是个什么情形?若是外祖母那边还没动静,就让她盯着些,别让那起子人把五表姐给坑了。”

采岚有些不解的看了谢静悦一眼,往日里也不见自家小姐与五表小姐多亲近,怎么会想着插手那边的事。

谢静悦看了她一眼,“我与五表姐之间虽不算亲近,但到底也没什么大的仇怨,还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身边的人推下火坑。”

采岚忍不住抿了嘴笑,“小姐就是心善。”

偏偏嘴上还不肯承认。

谢静悦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一拉被子,整个人重又躺好,“好了我困了,你也下去安歇吧。”谢静悦闻言却是若有所思,不过那只是她的猜测,做不得数。她压下心底的疑虑,问采岚,“后来那簪子呢?”

“事情的前因后果奴婢都与裴嬷嬷说了……后来没过几日,裴嬷嬷就亲自把簪子给奴婢送过来了,只嘱咐奴婢好生收着,旁的什么也没说。”

谢静悦点头,“那你之前有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戴过那根簪子,或者说在谁跟前提过簪子,……除了咱们院子里的人。”

采岚细细回想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有……不过那都是半年以前的事了。”

“谁?”谢静悦却隐约觉得也许事情的背后就是此人。

“是四表小姐跟前的绣春,绣春有一手好针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有次奴婢借了她几个花样子,准备帮小姐做两双鞋。”

“没过两日她来要花样子,说是要给她家小姐绣两个荷包。奴婢当时正好在给小姐绣鞋面,就请她指点了几句,……后来奴婢便从箱笼里面取了一块给小姐做小衣时余下的一小块素绫,留着给她做两块帕子,只当是酬谢她。”

“就是那时奴婢翻箱笼的时候,曾把装着簪子的小匣子取出来,绣春当时还问了一句,说是不是小姐您赏的。奴婢就跟她说是奴婢娘留下来的。”

谢静悦摩挲着光滑的锦绣被面,心里已经有了一番思量。

她嘱咐采岚道,“此事不要与其他人说,等我回去后,咱们私下里查查这事。”

“小姐的意思是说……绣春她……”采岚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那个看着一脸温和无害的绣春会做出这样的事。

而且那簪子若真是她拿的,又是什么目的,难道只是为了让自己名声有碍……

谢静悦却是淡淡的道,“事情无绝对,没有查清前,什么也不好说……至于有些人究竟是真的无害还是扮猪吃老虎,那也只能揭了她的外皮才能看得清了。”

采岚闻言,又不由皱眉,有些担忧的问,“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能查得到吗?”

“事情只要是人做的,总归是有迹可循。”谢静悦说到这里,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更何况,有些事不一定要按住对方的手,我们只要查出谁与谁之间有联系,这事也就**不离十了。”

至于说日后想要把对方如何,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这件事,想来外祖母必定是知道一些缘由的,不然最后也不会把这件事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

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查出偷簪子的人是谁。

“这府里的有些人,整理里闲得无所事事,就变着花样的开始作妖了。”谢静悦冷哼一声,“明儿再给嬷嬷捎个信,上次让她给荣安堂那边透的风声如今是个什么情形?若是外祖母那边还没动静,就让她盯着些,别让那起子人把五表姐给坑了。”

采岚有些不解的看了谢静悦一眼,往日里也不见自家小姐与五表小姐多亲近,怎么会想着插手那边的事。

谢静悦看了她一眼,“我与五表姐之间虽不算亲近,但到底也没什么大的仇怨,还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身边的人推下火坑。”

采岚忍不住抿了嘴笑,“小姐就是心善。”

偏偏嘴上还不肯承认。

谢静悦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一拉被子,整个人重又躺好,“好了我困了,你也下去安歇吧。”谢静悦闻言却是若有所思,不过那只是她的猜测,做不得数。她压下心底的疑虑,问采岚,“后来那簪子呢?”

“事情的前因后果奴婢都与裴嬷嬷说了……后来没过几日,裴嬷嬷就亲自把簪子给奴婢送过来了,只嘱咐奴婢好生收着,旁的什么也没说。”

谢静悦点头,“那你之前有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戴过那根簪子,或者说在谁跟前提过簪子,……除了咱们院子里的人。”

采岚细细回想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有……不过那都是半年以前的事了。”

“谁?”谢静悦却隐约觉得也许事情的背后就是此人。

“是四表小姐跟前的绣春,绣春有一手好针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有次奴婢借了她几个花样子,准备帮小姐做两双鞋。”

“没过两日她来要花样子,说是要给她家小姐绣两个荷包。奴婢当时正好在给小姐绣鞋面,就请她指点了几句,……后来奴婢便从箱笼里面取了一块给小姐做小衣时余下的一小块素绫,留着给她做两块帕子,只当是酬谢她。”

“就是那时奴婢翻箱笼的时候,曾把装着簪子的小匣子取出来,绣春当时还问了一句,说是不是小姐您赏的。奴婢就跟她说是奴婢娘留下来的。”

谢静悦摩挲着光滑的锦绣被面,心里已经有了一番思量。

她嘱咐采岚道,“此事不要与其他人说,等我回去后,咱们私下里查查这事。”

“小姐的意思是说……绣春她……”采岚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那个看着一脸温和无害的绣春会做出这样的事。

而且那簪子若真是她拿的,又是什么目的,难道只是为了让自己名声有碍……

谢静悦却是淡淡的道,“事情无绝对,没有查清前,什么也不好说……至于有些人究竟是真的无害还是扮猪吃老虎,那也只能揭了她的外皮才能看得清了。”

采岚闻言,又不由皱眉,有些担忧的问,“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能查得到吗?”

“事情只要是人做的,总归是有迹可循。”谢静悦说到这里,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更何况,有些事不一定要按住对方的手,我们只要查出谁与谁之间有联系,这事也就**不离十了。”

至于说日后想要把对方如何,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这件事,想来外祖母必定是知道一些缘由的,不然最后也不会把这件事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

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查出偷簪子的人是谁。

“这府里的有些人,整理里闲得无所事事,就变着花样的开始作妖了。”谢静悦冷哼一声,“明儿再给嬷嬷捎个信,上次让她给荣安堂那边透的风声如今是个什么情形?若是外祖母那边还没动静,就让她盯着些,别让那起子人把五表姐给坑了。”

采岚有些不解的看了谢静悦一眼,往日里也不见自家小姐与五表小姐多亲近,怎么会想着插手那边的事。

谢静悦看了她一眼,“我与五表姐之间虽不算亲近,但到底也没什么大的仇怨,还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身边的人推下火坑。”

采岚忍不住抿了嘴笑,“小姐就是心善。”

偏偏嘴上还不肯承认。

谢静悦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一拉被子,整个人重又躺好,“好了我困了,你也下去安歇吧。”谢静悦闻言却是若有所思,不过那只是她的猜测,做不得数。她压下心底的疑虑,问采岚,“后来那簪子呢?”

“事情的前因后果奴婢都与裴嬷嬷说了……后来没过几日,裴嬷嬷就亲自把簪子给奴婢送过来了,只嘱咐奴婢好生收着,旁的什么也没说。”

谢静悦点头,“那你之前有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戴过那根簪子,或者说在谁跟前提过簪子,……除了咱们院子里的人。”

采岚细细回想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有……不过那都是半年以前的事了。”

“谁?”谢静悦却隐约觉得也许事情的背后就是此人。

“是四表小姐跟前的绣春,绣春有一手好针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有次奴婢借了她几个花样子,准备帮小姐做两双鞋。”

“没过两日她来要花样子,说是要给她家小姐绣两个荷包。奴婢当时正好在给小姐绣鞋面,就请她指点了几句,……后来奴婢便从箱笼里面取了一块给小姐做小衣时余下的一小块素绫,留着给她做两块帕子,只当是酬谢她。”

“就是那时奴婢翻箱笼的时候,曾把装着簪子的小匣子取出来,绣春当时还问了一句,说是不是小姐您赏的。奴婢就跟她说是奴婢娘留下来的。”

谢静悦摩挲着光滑的锦绣被面,心里已经有了一番思量。

她嘱咐采岚道,“此事不要与其他人说,等我回去后,咱们私下里查查这事。”

“小姐的意思是说……绣春她……”采岚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那个看着一脸温和无害的绣春会做出这样的事。

而且那簪子若真是她拿的,又是什么目的,难道只是为了让自己名声有碍……

谢静悦却是淡淡的道,“事情无绝对,没有查清前,什么也不好说……至于有些人究竟是真的无害还是扮猪吃老虎,那也只能揭了她的外皮才能看得清了。”

采岚闻言,又不由皱眉,有些担忧的问,“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能查得到吗?”

“事情只要是人做的,总归是有迹可循。”谢静悦说到这里,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更何况,有些事不一定要按住对方的手,我们只要查出谁与谁之间有联系,这事也就**不离十了。”

至于说日后想要把对方如何,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这件事,想来外祖母必定是知道一些缘由的,不然最后也不会把这件事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

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查出偷簪子的人是谁。

“这府里的有些人,整理里闲得无所事事,就变着花样的开始作妖了。”谢静悦冷哼一声,“明儿再给嬷嬷捎个信,上次让她给荣安堂那边透的风声如今是个什么情形?若是外祖母那边还没动静,就让她盯着些,别让那起子人把五表姐给坑了。”

采岚有些不解的看了谢静悦一眼,往日里也不见自家小姐与五表小姐多亲近,怎么会想着插手那边的事。

谢静悦看了她一眼,“我与五表姐之间虽不算亲近,但到底也没什么大的仇怨,还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身边的人推下火坑。”

采岚忍不住抿了嘴笑,“小姐就是心善。”

偏偏嘴上还不肯承认。

谢静悦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一拉被子,整个人重又躺好,“好了我困了,你也下去安歇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拿捏

六叔祖眉头微微一皱,因为消瘦而显得分外明显的法令纹,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固执。

“既如此,那我也不与乡君绕弯子,人都说这落叶归根,你父亲怎么说都是咱们谢氏一门的子弟,这灵柩还是运回咱们扬州的祖宅,葬回祖坟的好。”

谢静悦微微挑眉,随即看向谢袁秉,“二伯父也是这个意思?”

谢袁秉原本还在一旁看谢静悦如何应对这六叔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把这话茬抛给自己。

那他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几人的目光此时又移到谢袁秉身上。

谢袁秉不由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心里快速思考起来。

谢静悦却伸手端起茶盏,神态很是悠然的轻轻刮了一下浮沫。

坐在六叔祖下首的十二族叔此时却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端坐在上首的那个年纪尚幼的少女。

他那张很是富态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细长,此时这双细长的眼睛里却是闪过一抹亮光。

呵呵……看来这小姑娘并没有那些人以为的那般好拿捏,这下子只怕是有好戏瞧了。

谢袁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一咬牙,直接看向谢静悦,“此事还得听乡君的意思,您是袁锐这世上唯一的骨血,如今又是奉旨来操办这件事,自当是按照您的意思来。”

谢袁秉显然也感觉到谢静悦刚刚的不悦,直接就用上敬语。

而他这样一表态,那边六叔祖的面色就越发难看起来。

谢袁秉不管如何说,与谢袁锐还算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怎么说还没有完全出五服,他都明确表示要听谢静悦的意思。

那他们这些扬州老宅的族亲,早已经出了五服的,哪里还能在此指手画脚。

“你……”六叔祖气得直接瞪向谢袁秉,明明先前他不是这般说的,为何临阵倒戈,显得他做长辈特意在此欺压小辈。

谢袁秉此时哪里愿意与他争执,不由撇过脸去,只做未见他的怒火。

“这么说来,这只是六叔祖代表祖宅那边的意思啰?”

谢静悦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声,便微微放松身体,好整以暇的看着下面这一场好戏。

看这样子,谢袁秉一直拖到现在才带这两人过来见自己,只怕这段时间内,他们已经协商过某些事,甚至可能已经结成同盟。

今儿这才由这个什么六叔祖直接提出这么一个无理的要求。

可惜自己又不是真正十一岁的没有经过事的小女孩,整个主导权都在自己的手上,又怎会轻易被他们左右。

更何况自己身后好歹有靖远侯府撑腰,这些人原先可能也只是打算哄劝自己。

但是自己摆明了不会上当,态度又强硬的话,对方还是不敢硬来的。

看看眼前谢袁秉不就是如此。

她目光在谢氏祖宅派来的两个人身上扫了一圈,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个底。

这两人身上的穿着打扮比之谢袁秉一家要好上太多,而谢家祖宅地处扬州……

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只怕这些年来,谢家祖宅那边的日子过得颇为富庶……

她嘴角翘起一抹了然弧度,却是让下面的几人俱是神色一凛。

原本还能安坐看戏的十二族叔,却是突然起身,对着谢静悦微微一礼,“乡君请勿见怪,刚刚族叔也只是太过伤怀七堂兄英年早逝,想要他安葬回祖坟,不过是多一份念想罢了。”

谢静悦看着眼前这满嘴胡话,却能说得一本正经的十二堂叔,不由对此人有些刮目相看。

敢情这位与那六叔祖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

啧啧……谢氏族中还真有不少能人。

既然对方已经如此说,谢静悦自是不好再揪住此事不放,左右这件事到最后还得按照自己的意愿办事。

她低头啜了一口茶,这才笑着请这十二族叔落座,“……看来是我误会了,都怪我年幼无知,误会了诸位长辈的一番心意。”

“可惜我爹娘早已不在人世,不然定要责罚我一番……如此,我便给诸位长辈赔个不是。”

说完,她施施然起身,对几人行了一福礼。

几人却是被她话中的意思噎得不轻。

人家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又没有父母兄弟撑腰,你们就可这劲儿的欺负,还好意思称自己是人家族中的长辈……

谢袁秉只觉自己的脸被大的啪啪作响,一时既惭又愧,忙也起身连连作揖。

好一会儿,几人才又重新落座。

谢静悦瞥了一眼几人的神色,一番折腾下来,看样子是能好好说话了。

她直接道,“我爹在十多年前就已经重新修订了族谱,在京中的几支早已分宗,如今谢家在京中的祠堂也已经供奉了祖父和我爹娘的牌位。”

“所以也就不劳动祖宅那边的诸位长辈,这次安葬事宜,一切从便从简,待法事结束,我便扶灵回京,我爹也就安葬在京郊的祖坟里。”

“不知如此,诸位长辈可有异议?”

几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神色,半晌终是无话可说,只淡淡道,“都依乡君意思行事。”

六叔祖眉头微微一皱,因为消瘦而显得分外明显的法令纹,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固执。

“既如此,那我也不与乡君绕弯子,人都说这落叶归根,你父亲怎么说都是咱们谢氏一门的子弟,这灵柩还是运回咱们扬州的祖宅,葬回祖坟的好。”

谢静悦微微挑眉,随即看向谢袁秉,“二伯父也是这个意思?”

谢袁秉原本还在一旁看谢静悦如何应对这六叔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把这话茬抛给自己。

那他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几人的目光此时又移到谢袁秉身上。

谢袁秉不由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心里快速思考起来。

谢静悦却伸手端起茶盏,神态很是悠然的轻轻刮了一下浮沫。

坐在六叔祖下首的十二族叔此时却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端坐在上首的那个年纪尚幼的少女。

他那张很是富态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细长,此时这双细长的眼睛里却是闪过一抹亮光。

呵呵……看来这小姑娘并没有那些人以为的那般好拿捏,这下子只怕是有好戏瞧了。

谢袁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一咬牙,直接看向谢静悦,“此事还得听乡君的意思,您是袁锐这世上唯一的骨血,如今又是奉旨来操办这件事,自当是按照您的意思来。”

谢袁秉显然也感觉到谢静悦刚刚的不悦,直接就用上敬语。

而他这样一表态,那边六叔祖的面色就越发难看起来。

谢袁秉不管如何说,与谢袁锐还算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怎么说还没有完全出五服,他都明确表示要听谢静悦的意思。

那他们这些扬州老宅的族亲,早已经出了五服的,哪里还能在此指手画脚。

“你……”六叔祖气得直接瞪向谢袁秉,明明先前他不是这般说的,为何临阵倒戈,显得他做长辈特意在此欺压小辈。

谢袁秉此时哪里愿意与他争执,不由撇过脸去,只做未见他的怒火。

“这么说来,这只是六叔祖代表祖宅那边的意思啰?”

谢静悦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声,便微微放松身体,好整以暇的看着下面这一场好戏。

看这样子,谢袁秉一直拖到现在才带这两人过来见自己,只怕这段时间内,他们已经协商过某些事,甚至可能已经结成同盟。

今儿这才由这个什么六叔祖直接提出这么一个无理的要求。

可惜自己又不是真正十一岁的没有经过事的小女孩,整个主导权都在自己的手上,又怎会轻易被他们左右。

更何况自己身后好歹有靖远侯府撑腰,这些人原先可能也只是打算哄劝自己。

但是自己摆明了不会上当,态度又强硬的话,对方还是不敢硬来的。

看看眼前谢袁秉不就是如此。

她目光在谢氏祖宅派来的两个人身上扫了一圈,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个底。

这两人身上的穿着打扮比之谢袁秉一家要好上太多,而谢家祖宅地处扬州……

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只怕这些年来,谢家祖宅那边的日子过得颇为富庶……

她嘴角翘起一抹了然弧度,却是让下面的几人俱是神色一凛。

原本还能安坐看戏的十二族叔,却是突然起身,对着谢静悦微微一礼,“乡君请勿见怪,刚刚族叔也只是太过伤怀七堂兄英年早逝,想要他安葬回祖坟,不过是多一份念想罢了。”

谢静悦看着眼前这满嘴胡话,却能说得一本正经的十二堂叔,不由对此人有些刮目相看。

敢情这位与那六叔祖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

啧啧……谢氏族中还真有不少能人。

既然对方已经如此说,谢静悦自是不好再揪住此事不放,左右这件事到最后还得按照自己的意愿办事。

她低头啜了一口茶,这才笑着请这十二族叔落座,“……看来是我误会了,都怪我年幼无知,误会了诸位长辈的一番心意。”

“可惜我爹娘早已不在人世,不然定要责罚我一番……如此,我便给诸位长辈赔个不是。”

说完,她施施然起身,对几人行了一福礼。

几人却是被她话中的意思噎得不轻。

人家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又没有父母兄弟撑腰,你们就可这劲儿的欺负,还好意思称自己是人家族中的长辈……

谢袁秉只觉自己的脸被大的啪啪作响,一时既惭又愧,忙也起身连连作揖。

好一会儿,几人才又重新落座。

谢静悦瞥了一眼几人的神色,一番折腾下来,看样子是能好好说话了。

她直接道,“我爹在十多年前就已经重新修订了族谱,在京中的几支早已分宗,如今谢家在京中的祠堂也已经供奉了祖父和我爹娘的牌位。”

“所以也就不劳动祖宅那边的诸位长辈,这次安葬事宜,一切从便从简,待法事结束,我便扶灵回京,我爹也就安葬在京郊的祖坟里。”

“不知如此,诸位长辈可有异议?”

几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神色,半晌终是无话可说,只淡淡道,“都依乡君意思行事。”

六叔祖眉头微微一皱,因为消瘦而显得分外明显的法令纹,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固执。

“既如此,那我也不与乡君绕弯子,人都说这落叶归根,你父亲怎么说都是咱们谢氏一门的子弟,这灵柩还是运回咱们扬州的祖宅,葬回祖坟的好。”

谢静悦微微挑眉,随即看向谢袁秉,“二伯父也是这个意思?”

谢袁秉原本还在一旁看谢静悦如何应对这六叔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把这话茬抛给自己。

那他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几人的目光此时又移到谢袁秉身上。

谢袁秉不由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心里快速思考起来。

谢静悦却伸手端起茶盏,神态很是悠然的轻轻刮了一下浮沫。

坐在六叔祖下首的十二族叔此时却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端坐在上首的那个年纪尚幼的少女。

他那张很是富态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细长,此时这双细长的眼睛里却是闪过一抹亮光。

呵呵……看来这小姑娘并没有那些人以为的那般好拿捏,这下子只怕是有好戏瞧了。

谢袁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一咬牙,直接看向谢静悦,“此事还得听乡君的意思,您是袁锐这世上唯一的骨血,如今又是奉旨来操办这件事,自当是按照您的意思来。”

谢袁秉显然也感觉到谢静悦刚刚的不悦,直接就用上敬语。

而他这样一表态,那边六叔祖的面色就越发难看起来。

谢袁秉不管如何说,与谢袁锐还算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怎么说还没有完全出五服,他都明确表示要听谢静悦的意思。

那他们这些扬州老宅的族亲,早已经出了五服的,哪里还能在此指手画脚。

“你……”六叔祖气得直接瞪向谢袁秉,明明先前他不是这般说的,为何临阵倒戈,显得他做长辈特意在此欺压小辈。

谢袁秉此时哪里愿意与他争执,不由撇过脸去,只做未见他的怒火。

第一百三十六章 清查

“前些日子,在府里瞧着她倒是沉稳了不少,这些日子我看她倒是越活越回去了。”采岚一边帮着谢静悦布菜,一边小声道,“这若是把性子纵野了,回头连眉眼高低都不知道瞧了……以后回府岂不是要给小姐闯祸。”

谢静悦见她一脸的认真,心里也知道她这边,也是为了采薇好,便也不再多说,只说起旁的话题,“今儿谢家人过来的事,你让人给外祖母送个信……有些话不当讲的就别说了……”

采岚瞥了一眼她的脸色,点头,“奴婢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嗯,你办差我最是放心不过。”谢静悦赞许的看着她一笑。

“之前我让你给嬷嬷捎信的事办得如何了?”

“嬷嬷已经悄悄让人给荣安堂那边的粗使婆子们透了一点儿话音,想来要不了几日,必定会传到裴嬷嬷耳内……”

一旦裴嬷嬷知晓,其实也就是相当于告诉了裴老夫人。

而她们此时正在谈论的裴老夫人直接摔了手里的茶盏。

惊得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吭。

裴嬷嬷见此,忙挥手,示意一众丫鬟婆子都退了下去,这才上前替裴老夫人拍背顺气。

“您消消气,为了这档子事,不值得您生这么大的气……你多想想表小姐……你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最后伤心的还不是表小姐。”

“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也就只剩下您了……您千万多想想表小姐才行。”

裴嬷嬷一阵苦口婆心的劝说,裴老夫人的面色总算是好看了些,原本堵在嗓子眼里的一阵火气,也不由消散了一些。

“一个个都是些不省心的!”裴老夫人的面色还有些发怒后的潮红,嘴唇却有些不正常的发青。

裴嬷嬷忙取了丸药过来,又重新取了杯盏给她倒了一些温水,“您快服药。”

裴老夫人接过丸药服下,又过了一会儿,脸色瞧着好多了,之前一直有些气喘,这会儿看着也好多了。

“你悄悄的让人去打听打听那个叫绣春的丫鬟,是不是她经常去寻了五丫头身边的大丫鬟,这才总是让五丫头落单,这才上了别人的当。”

“若真是那丫头在背后搞鬼……那么也就知道是谁了……”

左右她一个丫鬟是不敢干这件事的,那么绣春背后是谁,也就不难猜了。

裴老夫人努力的回想自己这个庶出的孙女。

往日里随便什么时候瞧着都是文文静静的,极不起眼的人,没想到倒是个蔫坏的……就跟她娘当年一般模样。

“前些日子,在府里瞧着她倒是沉稳了不少,这些日子我看她倒是越活越回去了。”采岚一边帮着谢静悦布菜,一边小声道,“这若是把性子纵野了,回头连眉眼高低都不知道瞧了……以后回府岂不是要给小姐闯祸。”

谢静悦见她一脸的认真,心里也知道她这边,也是为了采薇好,便也不再多说,只说起旁的话题,“今儿谢家人过来的事,你让人给外祖母送个信……有些话不当讲的就别说了……”

采岚瞥了一眼她的脸色,点头,“奴婢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嗯,你办差我最是放心不过。”谢静悦赞许的看着她一笑。

“之前我让你给嬷嬷捎信的事办得如何了?”

“嬷嬷已经悄悄让人给荣安堂那边的粗使婆子们透了一点儿话音,想来要不了几日,必定会传到裴嬷嬷耳内……”

一旦裴嬷嬷知晓,其实也就是相当于告诉了裴老夫人。

而她们此时正在谈论的裴老夫人直接摔了手里的茶盏。

惊得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吭。

裴嬷嬷见此,忙挥手,示意一众丫鬟婆子都退了下去,这才上前替裴老夫人拍背顺气。

“您消消气,为了这档子事,不值得您生这么大的气……你多想想表小姐……你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最后伤心的还不是表小姐。”

“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也就只剩下您了……您千万多想想表小姐才行。”

裴嬷嬷一阵苦口婆心的劝说,裴老夫人的面色总算是好看了些,原本堵在嗓子眼里的一阵火气,也不由消散了一些。

“一个个都是些不省心的!”裴老夫人的面色还有些发怒后的潮红,嘴唇却有些不正常的发青。

裴嬷嬷忙取了丸药过来,又重新取了杯盏给她倒了一些温水,“您快服药。”

裴老夫人接过丸药服下,又过了一会儿,脸色瞧着好多了,之前一直有些气喘,这会儿看着也好多了。

“你悄悄的让人去打听打听那个叫绣春的丫鬟,是不是她经常去寻了五丫头身边的大丫鬟,这才总是让五丫头落单,这才上了别人的当。”

“若真是那丫头在背后搞鬼……那么也就知道是谁了……”

左右她一个丫鬟是不敢干这件事的,那么绣春背后是谁,也就不难猜了。

裴老夫人努力的回想自己这个庶出的孙女。

往日里随便什么时候瞧着都是文文静静的,极不起眼的人,没想到倒是个蔫坏的……就跟她娘当年一般模样。

“前些日子,在府里瞧着她倒是沉稳了不少,这些日子我看她倒是越活越回去了。”采岚一边帮着谢静悦布菜,一边小声道,“这若是把性子纵野了,回头连眉眼高低都不知道瞧了……以后回府岂不是要给小姐闯祸。”

谢静悦见她一脸的认真,心里也知道她这边,也是为了采薇好,便也不再多说,只说起旁的话题,“今儿谢家人过来的事,你让人给外祖母送个信……有些话不当讲的就别说了……”

采岚瞥了一眼她的脸色,点头,“奴婢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嗯,你办差我最是放心不过。”谢静悦赞许的看着她一笑。

“之前我让你给嬷嬷捎信的事办得如何了?”

“嬷嬷已经悄悄让人给荣安堂那边的粗使婆子们透了一点儿话音,想来要不了几日,必定会传到裴嬷嬷耳内……”

一旦裴嬷嬷知晓,其实也就是相当于告诉了裴老夫人。

而她们此时正在谈论的裴老夫人直接摔了手里的茶盏。

惊得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吭。

裴嬷嬷见此,忙挥手,示意一众丫鬟婆子都退了下去,这才上前替裴老夫人拍背顺气。

“您消消气,为了这档子事,不值得您生这么大的气……你多想想表小姐……你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最后伤心的还不是表小姐。”

“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也就只剩下您了……您千万多想想表小姐才行。”

裴嬷嬷一阵苦口婆心的劝说,裴老夫人的面色总算是好看了些,原本堵在嗓子眼里的一阵火气,也不由消散了一些。

“一个个都是些不省心的!”裴老夫人的面色还有些发怒后的潮红,嘴唇却有些不正常的发青。

裴嬷嬷忙取了丸药过来,又重新取了杯盏给她倒了一些温水,“您快服药。”

裴老夫人接过丸药服下,又过了一会儿,脸色瞧着好多了,之前一直有些气喘,这会儿看着也好多了。

“你悄悄的让人去打听打听那个叫绣春的丫鬟,是不是她经常去寻了五丫头身边的大丫鬟,这才总是让五丫头落单,这才上了别人的当。”

“若真是那丫头在背后搞鬼……那么也就知道是谁了……”

左右她一个丫鬟是不敢干这件事的,那么绣春背后是谁,也就不难猜了。

裴老夫人努力的回想自己这个庶出的孙女。

往日里随便什么时候瞧着都是文文静静的,极不起眼的人,没想到倒是个蔫坏的……就跟她娘当年一般模样。

“前些日子,在府里瞧着她倒是沉稳了不少,这些日子我看她倒是越活越回去了。”采岚一边帮着谢静悦布菜,一边小声道,“这若是把性子纵野了,回头连眉眼高低都不知道瞧了……以后回府岂不是要给小姐闯祸。”

谢静悦见她一脸的认真,心里也知道她这边,也是为了采薇好,便也不再多说,只说起旁的话题,“今儿谢家人过来的事,你让人给外祖母送个信……有些话不当讲的就别说了……”

采岚瞥了一眼她的脸色,点头,“奴婢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嗯,你办差我最是放心不过。”谢静悦赞许的看着她一笑。

“之前我让你给嬷嬷捎信的事办得如何了?”

“嬷嬷已经悄悄让人给荣安堂那边的粗使婆子们透了一点儿话音,想来要不了几日,必定会传到裴嬷嬷耳内……”

一旦裴嬷嬷知晓,其实也就是相当于告诉了裴老夫人。

而她们此时正在谈论的裴老夫人直接摔了手里的茶盏。

惊得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吭。

裴嬷嬷见此,忙挥手,示意一众丫鬟婆子都退了下去,这才上前替裴老夫人拍背顺气。

“您消消气,为了这档子事,不值得您生这么大的气……你多想想表小姐……你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最后伤心的还不是表小姐。”

“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也就只剩下您了……您千万多想想表小姐才行。”

裴嬷嬷一阵苦口婆心的劝说,裴老夫人的面色总算是好看了些,原本堵在嗓子眼里的一阵火气,也不由消散了一些。

“一个个都是些不省心的!”裴老夫人的面色还有些发怒后的潮红,嘴唇却有些不正常的发青。

裴嬷嬷忙取了丸药过来,又重新取了杯盏给她倒了一些温水,“您快服药。”

裴老夫人接过丸药服下,又过了一会儿,脸色瞧着好多了,之前一直有些气喘,这会儿看着也好多了。

“你悄悄的让人去打听打听那个叫绣春的丫鬟,是不是她经常去寻了五丫头身边的大丫鬟,这才总是让五丫头落单,这才上了别人的当。”

“若真是那丫头在背后搞鬼……那么也就知道是谁了……”

左右她一个丫鬟是不敢干这件事的,那么绣春背后是谁,也就不难猜了。

裴老夫人努力的回想自己这个庶出的孙女。

往日里随便什么时候瞧着都是文文静静的,极不起眼的人,没想到倒是个蔫坏的……就跟她娘当年一般模样。

“前些日子,在府里瞧着她倒是沉稳了不少,这些日子我看她倒是越活越回去了。”采岚一边帮着谢静悦布菜,一边小声道,“这若是把性子纵野了,回头连眉眼高低都不知道瞧了……以后回府岂不是要给小姐闯祸。”

谢静悦见她一脸的认真,心里也知道她这边,也是为了采薇好,便也不再多说,只说起旁的话题,“今儿谢家人过来的事,你让人给外祖母送个信……有些话不当讲的就别说了……”

采岚瞥了一眼她的脸色,点头,“奴婢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嗯,你办差我最是放心不过。”谢静悦赞许的看着她一笑。

“之前我让你给嬷嬷捎信的事办得如何了?”

“嬷嬷已经悄悄让人给荣安堂那边的粗使婆子们透了一点儿话音,想来要不了几日,必定会传到裴嬷嬷耳内……”

一旦裴嬷嬷知晓,其实也就是相当于告诉了裴老夫人。

而她们此时正在谈论的裴老夫人直接摔了手里的茶盏。

惊得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吭。

裴嬷嬷见此,忙挥手,示意一众丫鬟婆子都退了下去,这才上前替裴老夫人拍背顺气。

“您消消气,为了这档子事,不值得您生这么大的气……你多想想表小姐……你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最后伤心的还不是表小姐。”

“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也就只剩下您了……您千万多想想表小姐才行。”

裴嬷嬷一阵苦口婆心的劝说,裴老夫人的面色总算是好看了些,原本堵在嗓子眼里的一阵火气,也不由消散了一些。

“一个个都是些不省心的!”裴老夫人的面色还有些发怒后的潮红,嘴唇却有些不正常的发青。

裴嬷嬷忙取了丸药过来,又重新取了杯盏给她倒了一些温水,“您快服药。”

裴老夫人接过丸药服下,又过了一会儿,脸色瞧着好多了,之前一直有些气喘,这会儿看着也好多了。

“你悄悄的让人去打听打听那个叫绣春的丫鬟,是不是她经常去寻了五丫头身边的大丫鬟,这才总是让五丫头落单,这才上了别人的当。”

“若真是那丫头在背后搞鬼……那么也就知道是谁了……”

左右她一个丫鬟是不敢干这件事的,那么绣春背后是谁,也就不难猜了。

裴老夫人努力的回想自己这个庶出的孙女。

往日里随便什么时候瞧着都是文文静静的,极不起眼的人,没想到倒是个蔫坏的……就跟她娘当年一般模样。

第一百三十七章 难易

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

几人忙噤声,只静静陪在一旁。

半晌后,谢静悦觉得眼前的重影退去不少,这才伸手扶住采岚直起身,“好了,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就等执事的过来……若是没甚么大事,咱们就可以带您下去歇着了。”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细细看过她的脸色。

见没有先前那般难看,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您以后可不能如此,就算是吃不下,多少也要用一些,刚刚可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一旁其他几人,忙点头附和。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

几人忙噤声,只静静陪在一旁。

半晌后,谢静悦觉得眼前的重影退去不少,这才伸手扶住采岚直起身,“好了,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就等执事的过来……若是没甚么大事,咱们就可以带您下去歇着了。”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细细看过她的脸色。

见没有先前那般难看,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您以后可不能如此,就算是吃不下,多少也要用一些,刚刚可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一旁其他几人,忙点头附和。

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

几人忙噤声,只静静陪在一旁。

半晌后,谢静悦觉得眼前的重影退去不少,这才伸手扶住采岚直起身,“好了,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就等执事的过来……若是没甚么大事,咱们就可以带您下去歇着了。”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细细看过她的脸色。

见没有先前那般难看,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您以后可不能如此,就算是吃不下,多少也要用一些,刚刚可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一旁其他几人,忙点头附和。

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

几人忙噤声,只静静陪在一旁。

半晌后,谢静悦觉得眼前的重影退去不少,这才伸手扶住采岚直起身,“好了,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就等执事的过来……若是没甚么大事,咱们就可以带您下去歇着了。”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细细看过她的脸色。

见没有先前那般难看,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您以后可不能如此,就算是吃不下,多少也要用一些,刚刚可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一旁其他几人,忙点头附和。

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

几人忙噤声,只静静陪在一旁。

半晌后,谢静悦觉得眼前的重影退去不少,这才伸手扶住采岚直起身,“好了,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就等执事的过来……若是没甚么大事,咱们就可以带您下去歇着了。”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细细看过她的脸色。

见没有先前那般难看,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您以后可不能如此,就算是吃不下,多少也要用一些,刚刚可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一旁其他几人,忙点头附和。

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

几人忙噤声,只静静陪在一旁。

半晌后,谢静悦觉得眼前的重影退去不少,这才伸手扶住采岚直起身,“好了,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就等执事的过来……若是没甚么大事,咱们就可以带您下去歇着了。”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细细看过她的脸色。

见没有先前那般难看,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您以后可不能如此,就算是吃不下,多少也要用一些,刚刚可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一旁其他几人,忙点头附和。

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

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

几人忙噤声,只静静陪在一旁。

半晌后,谢静悦觉得眼前的重影退去不少,这才伸手扶住采岚直起身,“好了,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就等执事的过来……若是没甚么大事,咱们就可以带您下去歇着了。”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细细看过她的脸色。

见没有先前那般难看,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您以后可不能如此,就算是吃不下,多少也要用一些,刚刚可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一旁其他几人,忙点头附和。

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

几人忙噤声,只静静陪在一旁。

半晌后,谢静悦觉得眼前的重影退去不少,这才伸手扶住采岚直起身,“好了,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就等执事的过来……若是没甚么大事,咱们就可以带您下去歇着了。”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细细看过她的脸色。

见没有先前那般难看,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您以后可不能如此,就算是吃不下,多少也要用一些,刚刚可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一旁其他几人,忙点头附和。

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

几人忙噤声,只静静陪在一旁。

半晌后,谢静悦觉得眼前的重影退去不少,这才伸手扶住采岚直起身,“好了,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就等执事的过来……若是没甚么大事,咱们就可以带您下去歇着了。”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细细看过她的脸色。

见没有先前那般难看,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您以后可不能如此,就算是吃不下,多少也要用一些,刚刚可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一旁其他几人,忙点头附和。

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

几人忙噤声,只静静陪在一旁。

半晌后,谢静悦觉得眼前的重影退去不少,这才伸手扶住采岚直起身,“好了,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就等执事的过来……若是没甚么大事,咱们就可以带您下去歇着了。”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细细看过她的脸色。

见没有先前那般难看,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您以后可不能如此,就算是吃不下,多少也要用一些,刚刚可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一旁其他几人,忙点头附和。

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

几人忙噤声,只静静陪在一旁。

半晌后,谢静悦觉得眼前的重影退去不少,这才伸手扶住采岚直起身,“好了,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就等执事的过来……若是没甚么大事,咱们就可以带您下去歇着了。”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细细看过她的脸色。

见没有先前那般难看,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您以后可不能如此,就算是吃不下,多少也要用一些,刚刚可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一旁其他几人,忙点头附和。

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

几人忙噤声,只静静陪在一旁。

半晌后,谢静悦觉得眼前的重影退去不少,这才伸手扶住采岚直起身,“好了,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就等执事的过来……若是没甚么大事,咱们就可以带您下去歇着了。”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细细看过她的脸色。

见没有先前那般难看,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您以后可不能如此,就算是吃不下,多少也要用一些,刚刚可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一旁其他几人,忙点头附和。

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

几人忙噤声,只静静陪在一旁。

半晌后,谢静悦觉得眼前的重影退去不少,这才伸手扶住采岚直起身,“好了,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就等执事的过来……若是没甚么大事,咱们就可以带您下去歇着了。”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细细看过她的脸色。

见没有先前那般难看,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您以后可不能如此,就算是吃不下,多少也要用一些,刚刚可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一旁其他几人,忙点头附和。

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

几人忙噤声,只静静陪在一旁。

半晌后,谢静悦觉得眼前的重影退去不少,这才伸手扶住采岚直起身,“好了,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就等执事的过来……若是没甚么大事,咱们就可以带您下去歇着了。”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细细看过她的脸色。

见没有先前那般难看,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您以后可不能如此,就算是吃不下,多少也要用一些,刚刚可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一旁其他几人,忙点头附和。

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

几人忙噤声,只静静陪在一旁。

半晌后,谢静悦觉得眼前的重影退去不少,这才伸手扶住采岚直起身,“好了,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就等执事的过来……若是没甚么大事,咱们就可以带您下去歇着了。”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细细看过她的脸色。

见没有先前那般难看,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您以后可不能如此,就算是吃不下,多少也要用一些,刚刚可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一旁其他几人,忙点头附和。

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几人忙噤声,只静静陪在一旁。

半晌后,谢静悦觉得眼前的重影退去不少,这才伸手扶住采岚直起身,“好了,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就等执事的过来……若是没甚么大事,咱们就可以带您下去歇着了。”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细细看过她的脸色。

见没有先前那般难看,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您以后可不能如此,就算是吃不下,多少也要用一些,刚刚可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一旁其他几人,忙点头附和。

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

几人忙噤声,只静静陪在一旁。

半晌后,谢静悦觉得眼前的重影退去不少,这才伸手扶住采岚直起身,“好了,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就等执事的过来……若是没甚么大事,咱们就可以带您下去歇着了。”采岚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细细看过她的脸色。

见没有先前那般难看,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您以后可不能如此,就算是吃不下,多少也要用一些,刚刚可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一旁其他几人,忙点头附和。

谢静悦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下次不会了。”谢静悦伸手微微摇了摇,“没事,让我静一会儿。”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争执

屋内外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樊氏的一段话犹如在庭院里炸响一记惊雷,所有人都被震得有些措不及防,不由同时看向站立在当下的卢氏。

几个婆子这次不敢松开手,但也没再强拉着樊氏往外面去。

卢氏只觉一阵耳鸣,好似没能听清樊氏的话。

好半晌她才慢慢反应过来樊氏刚刚那一声嚷嚷,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差点儿被这话气得直接背过气去,勉强伸手扶住身边丫鬟的手臂,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不敢想象刚刚樊氏那声音嚷得多少人听见了,那些外客此时距这边,也不过是一墙之隔,难保不会把这些话都听在耳内。

那他们夫妇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一刻,她简直是恨死樊氏了。

她伸手指着樊氏,那手指已经气得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你……好你个……樊氏……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往日里我待你不薄,你今儿这番话可是要陷我们夫妻于不义?”

樊氏被卢氏脸上的怒气吓得往后一缩,眼神也开始闪躲,“我也……我也不想这样说……可是二嫂你又是让人押我下去,又是要堵我的嘴……我这才……这才……”

忍不住说出口……

樊氏见到卢氏的脸色,吓得不敢继续往下说。

卢氏见她此时又露出往日里那副怯弱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指着樊氏点了点,“好……好……既然你如此说,那我就让……”让乡君来主持这个公道。

卢氏看向厢房,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原本想要在谢静悦面前解释一番的心思不由打消。

此时稍微冷静些许,复又觉得此举有些不妥。

谢静悦让自己夫妇操持这次的安葬事宜,本就是看重自家,有意亲近交好,自己若是此时把乡君拉出来,岂不是让乡君难做人?

而且刚刚那叫采薇的丫鬟分明是说她们小姐今儿身子不适,不便见客,这才让自己来把樊氏劝走。

自己这会儿又怎能因为这样的事,反要烦劳她,那不是越发显得自己无用,日后若是还有什么事想要交给自家去做,只怕也不愿。

都怪樊氏这个不着调的,害得自己差点儿就气糊涂做错事了。

她一想到这里,又不由狠狠瞪了樊氏一眼,都是这起子上不得台面的,偏偏在此时生事……还有她刚刚说得那都是什么话。

难不成乡君给的那一万两治丧的银子都被自家贪墨了不成?虽说这一趟操持下来还会有一两千两的结余,但那也是要交还给乡君的。

樊氏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敢这样红口白牙的一通嚷嚷,外人听了自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等等……银子的事樊氏又是怎么知道的。

卢氏想到这里,脑子就开始快速的转了一遍,一时也没想起是哪里出了差错,致使这件事竟然传到了樊氏耳中。

这人惯来耳根子软,又没有半分成算,这次又怎会来这里生事,还借着这个由头?

卢氏不由又想多了些,心里一时有些乱糟糟的。

她有些烦躁的捏了手腕上的手镯,这是上次谢静悦送她的。

她心里不由平静了些,想起外面还有来祭拜的一些亲朋故旧,自己也不好在此多做停留,只得上前几步,走到樊氏跟前。

樊氏被她目光盯着,情不自禁的往后躲了躲。

“你们先退下去。”卢氏恍若未见,挥手示意几个婆子退了下去。

几个婆子忙应声松开樊氏,退到一旁。

卢氏这才看着樊氏,靠近她低声问了一句,“是谁让你今儿来寻乡君讨银子的?”

樊氏闻言却是一声也未吭,只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想要离卢氏远一点儿。

卢氏见她不肯说,倒也不强迫,这事反正她迟早会查个清楚。

“今儿我还有的忙,先不与你一般见识,你若是还想太平过日子,就给我麻溜的从这儿出去……有什么话明日到家里说去,乡君今儿身子不适,不宜见客。”

樊氏嘴唇翕翕了半晌,还有些心不甘的抬眼又瞥了一眼厢房一动也未曾动过的门帘,再对上卢氏宛如要吃人的眼神,终究点了点头,“那……那我今儿先回去?”

卢氏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一半,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嗯,我让人驾车送你们回去。”

“可是……”樊氏欲走还留的模样,看的卢氏又差点儿冒火。

她咬紧了牙,从齿缝间蹦出几个字,“……怎么还不走?真要我让人架你出去?”

樊氏缩了缩头,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那银子的事怎么说?乡君明儿还在不在?”

“你还敢提银子的事!”卢氏这会儿真是恨不得咬下她一口肉的心思都有了,听到她到了此时还念念不忘提银子的事,心头好不容易压下的火苗顿时又有窜起的迹象。

她用力握紧了拳,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会直接抡到樊氏脸上。

樊氏又露出那副未语泪先流的模样,“……可是……可是家里真的快要揭不开锅了……若是不拿些银钱回去救急……这日子真心没法过了……”

“你给我闭嘴!嚎什么嚎!”卢氏忍不住低喝一声,她的耐心已经告罄,此时只觉额角一抽一抽的疼。

樊氏果真不敢再哭,只噙着泪委委屈屈的看着卢氏。

卢氏忍不住伸手掐了掐眉心,心里劝自己冷静,不要跟眼前这个没脑子的人计较。

“没有银子……我家没米下锅你家都不会缺了银子。”卢氏此时也顾不得旁的,只得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你们东大街的绸缎铺子,南街上的米铺子……还有京郊那几个庄子每年的收益难不成都进了狗肚子不成?”

樊氏有些呆呆的看着卢氏,就连顺着脸颊滑下的泪水都忘了擦。

卢氏一见她这副蠢样,也不打算多解释,只推她往外去,自己还有好多事要忙,实在没有时间在这耗下去。

樊氏此时却也回过神来,她忙不迭的抓住樊氏的衣袖,“二嫂……等等……二嫂你刚刚说得都是什么呀……怎么就是我家的铺子了……我家除了那个每月要往里贴钱的笔墨铺子,就没有旁的产业了呀。”

“回去问你那好夫君去……”卢氏不理她的话,只推着她往外去。

樊氏却是不肯挪步,誓要问个清楚,“别呀……二嫂……二嫂你说说清楚呀……你是不是记错了……”

卢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谢家兄妹。

“你娘说她没有听清楚,宜敏,你来告诉二伯娘,你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站在一旁的谢宜敏一时呐呐不能言,白皙俊秀的脸顿时胀得通红。

卢氏忍不住叹口气,又看向他身侧的谢静英,“英姐儿,你能告诉伯娘你都听到了什么吗?”

谢静英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卢氏又看了看樊氏,抿了抿小嘴,这才轻声道,“伯娘说……说我家在东大街有绸缎铺子,南大街有米铺子……还有京郊有庄子……”

“很好。”卢氏面上终于带上一抹笑,赞许的看了谢静英一眼。

她这才看向樊氏,“你看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都听清的事,你还在这里不肯信,硬是拉着我作甚?”

樊氏有些惊惶的放开卢氏的衣袖,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卢氏,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伸手捂住嘴,哭着跑走了。

卢氏看着她有些踉跄的身影,心里一时觉得她即可恨又可怜。

她瞥了一眼还愣在当下的谢家兄妹,目光在谢宜敏身上停留了一下,“敏哥儿,不是每个人都有读书的天分,但是不管是谁,都不会因为读不好书,就干不了别的行当,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怎么就不去试试?

你娘是个扶不起来的性子,但你可不是,你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如今也这般大了,很快便要娶妻生子,总该撑起一些事,为你娘、你妹、还有你自己挣出一条生路来。”

谢宜敏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这般与自己说过话。

因为出生书香门第的缘故,从小到大,家里人一致认为读书科举便是唯一的出路,就是他自己也是一直这么坚信。

可是不论他多么用功多么刻苦努力,始终比不上庶出的弟弟。

父亲从来只会训斥自己不够用功,母亲更是只会哭泣……就连他自己也时常彷徨看不到前路……

现在二伯母却是跟他说,他还可以选别的路……一种他从未想过的路……

卢氏已经带着下人离了院子。

谢静英伸手拉了拉谢宜敏的袖子,“哥哥……哥哥……”

难不成乡君给的那一万两治丧的银子都被自家贪墨了不成?虽说这一趟操持下来还会有一两千两的结余,但那也是要交还给乡君的。樊氏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敢这样红口白牙的一通嚷嚷,外人听了自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等等……银子的事樊氏又是怎么知道的。

卢氏想到这里,脑子就开始快速的转了一遍,一时也没想起是哪里出了差错,致使这件事竟然传到了樊氏耳中。

这人惯来耳根子软,又没有半分成算,这次又怎会来这里生事,还借着这个由头?

卢氏不由又想多了些,心里一时有些乱糟糟的。

她有些烦躁的捏了手腕上的手镯,这是上次谢静悦送她的。

她心里不由平静了些,想起外面还有来祭拜的一些亲朋故旧,自己也不好在此多做停留,只得上前几步,走到樊氏跟前。

樊氏被她目光盯着,情不自禁的往后躲了躲。

“你们先退下去。”卢氏恍若未见,挥手示意几个婆子退了下去。

几个婆子忙应声松开樊氏,退到一旁。

卢氏这才看着樊氏,靠近她低声问了一句,“是谁让你今儿来寻乡君讨银子的?”

樊氏闻言却是一声也未吭,只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想要离卢氏远一点儿。

卢氏见她不肯说,倒也不强迫,这事反正她迟早会查个清楚。

“今儿我还有的忙,先不与你一般见识,你若是还想太平过日子,就给我麻溜的从这儿出去……有什么话明日到家里说去,乡君今儿身子不适,不宜见客。”

樊氏嘴唇翕翕了半晌,还有些心不甘的抬眼又瞥了一眼厢房一动也未曾动过的门帘,再对上卢氏宛如要吃人的眼神,终究点了点头,“那……那我今儿先回去?”

卢氏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一半,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嗯,我让人驾车送你们回去。”

“可是……”樊氏欲走还留的模样,看的卢氏又差点儿冒火。

她咬紧了牙,从齿缝间蹦出几个字,“……怎么还不走?真要我让人架你出去?”

樊氏缩了缩头,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那银子的事怎么说?乡君明儿还在不在?”

“你还敢提银子的事!”卢氏这会儿真是恨不得咬下她一口肉的心思都有了,听到她到了此时还念念不忘提银子的事,心头好不容易压下的火苗顿时又有窜起的迹象。

她用力握紧了拳,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会直接抡到樊氏脸上。

樊氏又露出那副未语泪先流的模样,“……可是……可是家里真的快要揭不开锅了……若是不拿些银钱回去救急……这日子真心没法过了……”

“你给我闭嘴!嚎什么嚎!”卢氏忍不住低喝一声,她的耐心已经告罄,此时只觉额角一抽一抽的疼。

樊氏果真不敢再哭,只噙着泪委委屈屈的看着卢氏。

卢氏忍不住伸手掐了掐眉心,心里劝自己冷静,不要跟眼前这个没脑子的人计较。

“没有银子……我家没米下锅你家都不会缺了银子。”卢氏此时也顾不得旁的,只得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你们东大街的绸缎铺子,南街上的米铺子……还有京郊那几个庄子每年的收益难不成都进了狗肚子不成?”

樊氏有些呆呆的看着卢氏,就连顺着脸颊滑下的泪水都忘了擦。

卢氏一见她这副蠢样,也不打算多解释,只推她往外去,自己还有好多事要忙,实在没有时间在这耗下去。

樊氏此时却也回过神来,她忙不迭的抓住樊氏的衣袖,“二嫂……等等……二嫂你刚刚说得都是什么呀……怎么就是我家的铺子了……我家除了那个每月要往里贴钱的笔墨铺子,就没有旁的产业了呀。”

“回去问你那好夫君去……”卢氏不理她的话,只推着她往外去。

樊氏却是不肯挪步,誓要问个清楚,“别呀……二嫂……二嫂你说说清楚呀……你是不是记错了……”

卢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谢家兄妹。

“你娘说她没有听清楚,宜敏,你来告诉二伯娘,你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站在一旁的谢宜敏一时呐呐不能言,白皙俊秀的脸顿时胀得通红。

卢氏忍不住叹口气,又看向他身侧的谢静英,“英姐儿,你能告诉伯娘你都听到了什么吗?”

谢静英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卢氏又看了看樊氏,抿了抿小嘴,这才轻声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整顿

两家是姻亲,而且因为自己的原因,不管如何靖远侯府总该打发女眷过来走个过场,特别是苏氏几妯娌,怎么也应该带着家中几位女孩儿一道过来的。

“没有。”桂嬷嬷说到这里,面上也闪过一抹困惑,“听说是前两日天热,众人在水榭纳凉,后来不知怎的,又贪凉饮了冰露,这两日个个身子不适,出不了门呢。”

谢静悦闻言也不由皱眉,“这怎么可能?”

像靖远侯府这样的人家,什么时候开始饮冰露,那都是有时令的,此时还未到仲夏,厨房里是不可能给主子们用这种寒凉的吃食。

“谁说不是呢。”桂嬷嬷笑着接了一句,“许是如今管着厨房的是大奶奶,改了规矩也不一定。”

谢静悦微微蹙眉,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偏偏一时又想不起缘由……

她不由抬眼看了采岚一眼。

采岚眼里也闪过一抹诧异,几不可察的对谢静悦微微摇了一下头。

谢静悦收回视线,有些担忧的问,“不知外祖母她老人家如何了,可有受了凉?”

桂嬷嬷笑着摆手,“小姐不要担心,老夫人并没有用冰露。”

谢静悦颔首,裴老夫人因为这两年日渐年迈的缘故,也愈加注重养生,这些寒凉的吃食轻易是不碰的。

“如此便好。”

她看了一下手中的匣子,揭开一看,里面整齐的放着一沓面额不大的银票。

她微微挑眉,把匣子递给采薇,“收着吧。”

她看了一眼采岚,“左右明日才回寺里,明日一早你和桂嬷嬷便代我回去看望一下外祖母她们。记得置办一些药材送回府。”

既然知道府中女眷俱是身体抱恙,她怎么也应该派人回去看望一下才是。

“是。”采岚和桂嬷嬷忙应声。

“好了,时辰不早了,今儿你们也跟着累了一日了,去让人传了膳食过来,咱们早些用了便早些歇了吧。”谢静悦看了一眼一旁的刻漏,便起身往一旁的小厅去。

几人忙起身跟了上去忙活开了。

…………

次日卯时过半,采岚和桂嬷嬷就由孙来赶着车,回了靖远侯府。

两人一路由角门进了府,许是有些时日没进府,一时间还颇觉得府里有了不小的变化。

两人一边走,一边嘱咐跟在身后提着两个半大包袱的粗使婆子闲话。

“之前咋没看见这儿什么时候也移了花草过来,看到倒也颇有趣。”桂嬷嬷指着一处游廊的镂空的花窗下明显新栽种的一些花草问。

“是四夫人吩咐的,如今这府中的花木都交由四夫人掌管呢。”

金氏?

桂嬷嬷和采岚都不由诧异的交换了一下目光。

四老爷是庶出的,虽说这些年老夫人也从未出手打压过四房的人,但这庶出的就是庶出,老夫人可是有三个嫡出的儿子呢。

没道理提拔四房的人反而打压其他三房,更何论这差事必定是从世子夫人手里分出来的。

就算是这些年老夫人对四太太也颇为和善,但是谁也没有想过老夫人会让四太太插手府中的掌家权。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老夫人会做的事?

难道府里真是出了什么了不得大事不成?

桂嬷嬷不由笑着问刚刚那回话的粗使婆子,“那这么说来,如今这府中管事的又有变动了?”

那粗使婆子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一口黄牙来。

桂嬷嬷伸手自荷包里摸出十来个铜钱,那粗使婆子眼睛一亮,忙笑着伸手接过,嘴里忙把自己知道的事犹如竹筒倒豆一般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就是前日的事,老夫人也不知因为什么事生了气,动手罚了好些个管事,世子夫人都吃了挂落呢。”

“这不,这管花木的事就转到四夫人手上了。”她说到这里还看了采岚一眼,一脸谄媚的笑道,“说来,四夫人得了这差事还要多谢表小姐呢?”

采岚微微一挑眉,“怎么又关我们家小姐的事,我们小姐这些时日在普济寺又是祭拜老爷又是替老夫人抄经祈福,可不知这府里的事,更何论插手这样的事,你可别信口胡诌,败坏我家小姐的名声。”

若是传出谢静悦插手靖远侯府的中馈,以致于害得几房不睦,这搅家精的事一旦坐实了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嘿嘿……老婆子哪敢呢……不就是就是因为表小姐这般孝顺,老夫人才更加疼她,……这不是说四夫人对表小姐好嘛,老夫人这也就难免偏向四夫人一些……”

这婆子话说得条理清晰,并不像是随意胡乱编造出来的,但是以对方如今只是在角门那边做个粗使婆子,又是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采岚不由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莫不是你自己随便猜测了,便来糊弄我们的吧?”

“哎哟……姑娘就是借老婆子两个胆子,老婆子我也不敢私下里编排主子。”那婆子连忙辩白。

桂嬷嬷轻轻哼了一声,“这可说不好,你个守角门的还能知道主子怎么想的?”

那婆子眼珠转了转,这才一跺脚,“嗐,这个其实也是我听说的,我那表侄儿的弟媳妇的外甥女的侄女儿就在老夫人院子里,做个跑腿小丫头。”

“那日老夫人发了火,好多人都被责罚了,跪在老夫人那院子里,她们都是亲眼看到了的,后来又听到几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都在谈论,这才知道了个大概,这不后来四夫人确实开始整顿花木这块的管事,大家伙儿这不是都知道了吗?”

桂嬷嬷和采岚此时倒也不再怀疑这婆子话的真假。

她们也是做奴婢的,有些事瞒上不瞒下,这满府这么多下人,主子才几个,主子间一有动向,只要是那消息灵敏的,必定很快就能知道消息。

而且这次管事的调整,显然老夫人并不如从前那边瞒着处置,而是直接摊开了,像这婆子有亲戚在老夫人院中的,哪怕是个跑腿的丫鬟,那也是能知道这消息的。

当然这婆子刚刚嘴里说的谢静悦的那些话,她们倒是不敢全信,只当她们是听到一些风声,便自行猜想的居多。

毕竟老夫人偏宠谢静悦这个外孙女也不是一朝两夕的事,下人捕风捉影的做些联想却也不奇怪。

“没有。”桂嬷嬷说到这里,面上也闪过一抹困惑,“听说是前两日天热,众人在水榭纳凉,后来不知怎的,又贪凉饮了冰露,这两日个个身子不适,出不了门呢。”

谢静悦闻言也不由皱眉,“这怎么可能?”

像靖远侯府这样的人家,什么时候开始饮冰露,那都是有时令的,此时还未到仲夏,厨房里是不可能给主子们用这种寒凉的吃食。

“谁说不是呢。”桂嬷嬷笑着接了一句,“许是如今管着厨房的是大奶奶,改了规矩也不一定。”

谢静悦微微蹙眉,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偏偏一时又想不起缘由……

她不由抬眼看了采岚一眼。

采岚眼里也闪过一抹诧异,几不可察的对谢静悦微微摇了一下头。

谢静悦收回视线,有些担忧的问,“不知外祖母她老人家如何了,可有受了凉?”

桂嬷嬷笑着摆手,“小姐不要担心,老夫人并没有用冰露。”

谢静悦颔首,裴老夫人因为这两年日渐年迈的缘故,也愈加注重养生,这些寒凉的吃食轻易是不碰的。

“如此便好。”

她看了一下手中的匣子,揭开一看,里面整齐的放着一沓面额不大的银票。

她微微挑眉,把匣子递给采薇,“收着吧。”

她看了一眼采岚,“左右明日才回寺里,明日一早你和桂嬷嬷便代我回去看望一下外祖母她们。记得置办一些药材送回府。”

既然知道府中女眷俱是身体抱恙,她怎么也应该派人回去看望一下才是。

“是。”采岚和桂嬷嬷忙应声。

“好了,时辰不早了,今儿你们也跟着累了一日了,去让人传了膳食过来,咱们早些用了便早些歇了吧。”谢静悦看了一眼一旁的刻漏,便起身往一旁的小厅去。

几人忙起身跟了上去忙活开了。

…………

次日卯时过半,采岚和桂嬷嬷就由孙来赶着车,回了靖远侯府。

两人一路由角门进了府,许是有些时日没进府,一时间还颇觉得府里有了不小的变化。

两人一边走,一边嘱咐跟在身后提着两个半大包袱的粗使婆子闲话。

“之前咋没看见这儿什么时候也移了花草过来,看到倒也颇有趣。”桂嬷嬷指着一处游廊的镂空的花窗下明显新栽种的一些花草问。

“是四夫人吩咐的,如今这府中的花木都交由四夫人掌管呢。”

金氏?

桂嬷嬷和采岚都不由诧异的交换了一下目光。

四老爷是庶出的,虽说这些年老夫人也从未出手打压过四房的人,但这庶出的就是庶出,老夫人可是有三个嫡出的儿子呢。

没道理提拔四房的人反而打压其他三房,更何论这差事必定是从世子夫人手里分出来的。

就算是这些年老夫人对四太太也颇为和善,但是谁也没有想过老夫人会让四太太插手府中的掌家权。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老夫人会做的事?

难道府里真是出了什么了不得大事不成?

桂嬷嬷不由笑着问刚刚那回话的粗使婆子,“那这么说来,如今这府中管事的又有变动了?”

那粗使婆子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一口黄牙来。

桂嬷嬷伸手自荷包里摸出十来个铜钱,那粗使婆子眼睛一亮,忙笑着伸手接过,嘴里忙把自己知道的事犹如竹筒倒豆一般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就是前日的事,老夫人也不知因为什么事生了气,动手罚了好些个管事,世子夫人都吃了挂落呢。”

“这不,这管花木的事就转到四夫人手上了。”她说到这里还看了采岚一眼,一脸谄媚的笑道,“说来,四夫人得了这差事还要多谢表小姐呢?”

采岚微微一挑眉,“怎么又关我们家小姐的事,我们小姐这些时日在普济寺又是祭拜老爷又是替老夫人抄经祈福,可不知这府里的事,更何论插手这样的事,你可别信口胡诌,败坏我家小姐的名声。”

若是传出谢静悦插手靖远侯府的中馈,以致于害得几房不睦,这搅家精的事一旦坐实了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嘿嘿……老婆子哪敢呢……不就是就是因为表小姐这般孝顺,老夫人才更加疼她,……这不是说四夫人对表小姐好嘛,老夫人这也就难免偏向四夫人一些……”

这婆子话说得条理清晰,并不像是随意胡乱编造出来的,但是以对方如今只是在角门那边做个粗使婆子,又是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采岚不由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莫不是你自己随便猜测了,便来糊弄我们的吧?”

“哎哟……姑娘就是借老婆子两个胆子,老婆子我也不敢私下里编排主子。”那婆子连忙辩白。

桂嬷嬷轻轻哼了一声,“这可说不好,你个守角门的还能知道主子怎么想的?”

那婆子眼珠转了转,这才一跺脚,“嗐,这个其实也是我听说的,我那表侄儿的弟媳妇的外甥女的侄女儿就在老夫人院子里,做个跑腿小丫头。”

“那日老夫人发了火,好多人都被责罚了,跪在老夫人那院子里,她们都是亲眼看到了的,后来又听到几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都在谈论,这才知道了个大概,这不后来四夫人确实开始整顿花木这块的管事,大家伙儿这不是都知道了吗?”

桂嬷嬷和采岚此时倒也不再怀疑这婆子话的真假。

她们也是做奴婢的,有些事瞒上不瞒下,这满府这么多下人,主子才几个,主子间一有动向,只要是那消息灵敏的,必定很快就能知道消息。

而且这次管事的调整,显然老夫人并不如从前那边瞒着处置,而是直接摊开了,像这婆子有亲戚在老夫人院中的,哪怕是个跑腿的丫鬟,那也是能知道这消息的。

当然这婆子刚刚嘴里说的谢静悦的那些话,她们倒是不敢全信,只当她们是听到一些风声,便自行猜想的居多。

毕竟老夫人偏宠谢静悦这个外孙女也不是一朝两夕的事,下人捕风捉影的做些联想却也不奇怪。

第一百四十章 认主

“玉蝉姐姐。”采岚笑着招呼了一声。

她与玉蝉差不多年岁,但因着玉蝉是服侍老夫人的,她便称对方一声姐姐。

玉蝉也笑着跟她招呼了一句。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玉蝉便笑着道,“我不耽搁你们了,老夫人那边也离不得人,等你们下次回来,记得到我那边喝茶。”采岚和桂嬷嬷忙笑着应是。

待玉蝉走远了,采岚才看着放在一旁的一个半大的箱笼,“这是老夫人带给小姐的?”

桂嬷嬷颔首,伸手招来两个粗使婆子帮着把箱笼抬到马车上,和采岚一道上了车,才道,“说是老夫人准备的一些衣裳和吃食。”

采岚也不多问,左右等回去了便知道了。

她把自己挎着的包袱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桂嬷嬷,“嬷嬷刚刚只怕是随便凑合用了一点儿,这是谢嬷嬷让我带给你的,还是热的,你尝一尝……”

桂嬷嬷还真没想到,采岚还会给她带吃的,虽说这些时日大家吃住在一起,但是她一直觉得采岚她们还没完全认同她们。

有时候她和翡翠两人不知觉的就被排除在外,此时再看采岚这般体贴,不觉有些感慨。

她伸手接过,笑着道谢,“难为你惦记着,刚刚只在我那姐妹那边用了点点心,这肚子里还真是没填饱。”

她揭开油纸包,见里面是两个半大的饭团,隐约还看见饭团里面包了什么。

她也不客气,咬了一口,露出里面的正流油的咸蛋黄,还有剁得碎碎的翠绿色的小油菜,外加脆甜可口的腌萝卜还有鲜嫩的小黄瓜条。

她一边吃一边点头,“嗯,这是谢嬷嬷的手艺?不错。”

“嗯,这是谢嬷嬷的手艺,我们小姐小时候就喜欢这般吃。”采岚就把谢静悦小时候不喜欢吃小油菜的事说与她听。

“……那时谢嬷嬷就想了各种法子,多少哄小姐吃下去一些……”

桂嬷嬷还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她想着谢静悦那乖巧的样子,好似什么吃食她都不挑拣的样子,还只当她自小就与别的小姐不同,原来小时候也是很挑剔的。

“那是你们把小姐教导的好,我看如今小姐就很好伺候,从来不挑拣。”

采岚微微愣了一下,想着这段时日以来,还真没见谢静悦挑拣这些,随即笑着道,“是呀,我们小姐如今越发是体贴人了,准备什么就用什么。”

两人一路闲谈,很快马车便来到谢家这边。

谢静悦也早已经准备好,等这边一通报,那边便由谢家人送了出来。

几人伺候谢静悦上了马车,辞别谢家人,便直接回普济寺。

路上采岚便把回靖远候府的所见所闻,大略说了一遍。

谢静悦听了后,沉默了片刻才道,“嗯,回头我给外祖母写封信,劝慰她几句。”

采岚点头,“老夫人瞧着气色挺好的,又有小姐您给的调养身体的药,想来应该不会有碍。”

谢静悦半倚在大迎枕上,轻轻合上眼睑,“但愿如此。”

几人见她这般,也不再多言,各自安坐在马车一侧,任由马车一路驶向普济寺。

…………

荣安堂内,裴老夫人歇好晌起身,裴嬷嬷便拿了衣裳过来伺候她穿戴。

“去把悦姐儿带回来的匣子拿过来。”

裴老夫人用了一盏温水,这才吩咐道。

裴嬷嬷应了一声,便去开了箱笼,取出那匣子。

裴老夫人接过,打开一看见里面放着两个精致小巧的瓷瓶。

她伸手拿出一个细细端详了片刻,这才揭开瓶塞,见里面是一粒粒比芝麻大点儿的褐色丸药。

裴嬷嬷也好奇的伸长脖子打量,“这是小姐给您配的药?”

裴老夫人没应答,低头看了一眼匣子,这才发现匣子下面还有一张折叠好的纸张。

她把瓶塞重新塞好,又取出那张纸。

一展开,入眼的是熟悉的清秀字迹。

她不自觉的就弯了眉眼。

裴嬷嬷忙要伸手去接,“老夫人,老奴给您念念……”

裴老夫人一摆手,“去,取了那西洋眼镜来。”

裴嬷嬷忙笑着应是。

很快便取了一个精致的匣子过来,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副玳瑁西洋眼镜来。

等裴嬷嬷替她戴上,裴老夫人这才把信纸举到眼前,细细看上面的字迹。

信纸上其实没有太多思念的言语,只是殷殷嘱咐她要每日服药,保重好身体,等她归来……

裴老夫人却是来来回回把信纸上的内容看了好些遍,这才伸手把信纸递给裴嬷嬷,“你也看看。”

裴嬷嬷忙伸手接过,快速看了一遍,这才面带欢喜的道,“这药是小姐跟一心大师求来的吧?”

“难为她有心了,什么时候把我的脉案偷偷记下的我竟然都不知道。”裴老夫人取下眼镜,伸手在装着丸药的匣子上慢慢抚过。

“小姐对您的事一向上心。”裴嬷嬷记下每日裴老夫人要服用多少丸药,这才小心的把信纸重新折叠好,放回匣内。

“你说要是他们都跟这孩子似的,我是不是也得少操些心,安心做我的老封君?”

裴老夫人喃喃自语的道。

这话就是裴嬷嬷一时也不好开口接,她沉吟了片刻,才笑着道,“这手伸出来,五指都还有长短呢,更何况这人心。您可不能太贪心了,就小姐这样贴心孝顺的子孙,有一个就够了……就这样,还不知道多少人背后都要羡慕您呢。”

裴老夫人闻言,不由露出一个笑,“你说的对,是我老婆子太贪心了。”

裴嬷嬷见她神色如常,心里松了一口气,把那西洋眼镜装好,重新收了起来。

“你帮我去递牌子,明儿进宫去看看太后。”

裴嬷嬷微微愣了愣,忙应是。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您这次又是有什么事吗?”

裴老夫人淡淡一笑,“左右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可怕的……再说若论子孙不孝……这满天下就要数这至尊至贵的一家子。

你看我如今都是这般情形了,太后……心里只怕比我更难受……在那宫里,只怕是一个时辰也是煎熬,我进宫……也就是我们老姐妹叙叙家常,就当是陪她解解闷也是好的。”

不然,以太后如今的情形,只怕是真没两年好活了。

不管如何,太后与她总还有些情谊在,不论从前,只这次回宫后,对自家总是有所偏袒……于公于私她也得有所回报才是。

裴嬷嬷见她神色认真,没再多问,“那奴婢等会儿就去递牌子。”

“嗯,你去忙吧。”

…………

回到普济寺内的谢静悦自是不知道裴老夫人的打算。

她回到精舍,重新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孝服,便让人把裴老夫人,还有谢嬷嬷给她准备的东西都整理了出来。

看着除了衣衫鞋袜,裴老夫人竟然还给她准备了一些素净的首饰。

她拿起两个素银镶珍珠的珠花看了看,又放回匣子内,“这些收起来吧,在这里暂时还用不上。”

不说她如今还在给谢袁锐服孝中,就她在普济寺内,实在是用不上这些。

采薇便把那匣子放回箱笼内,落锁。

谢嬷嬷还另外准备了一些零嘴蜜饯之类的。

谢静悦看了看,指了其中几样,“这些帮我另外用攒盒装了,明儿给大师带过去。”

等到东西都归置的差不多,她这才吩咐采薇,“你去把桂嬷嬷和翡翠都叫过来。”

采岚一边帮着把一些衣裳收到箱笼内,一边问谢静悦,“小姐这是打算收下她们两人了?”

谢静悦颔首,“我们只怕要在这里住上不少时日,总是这样遮遮掩掩的也不是一回事,而且她们俩为人品性都不错,咱们院中总归要添置人手,那不如就直接用她们……外祖母让她们跟着过来,未尝没有这个意思。”

采岚见她如此说,其中不乏解释的意思,想来也是想要自己和采薇好生与这两人共事的意思。

便笑着道,“您不要担心,只要是您瞧着好的人,来咱们院里,那就是一家人,反正奴婢都听小姐的吩咐。”

谢静悦闻言,忍不住微微一笑,“今儿嘴怎么这么甜,莫不是回去,嬷嬷给你吃了什么好吃的?”

采岚佯装惊讶的伸手捂住嘴,“您怎么知道的?”

采岚一向沉稳,还很少有这俏皮之举,谢静悦不由被她逗得笑出声来。

采薇正带了桂嬷嬷和翡翠进来,刚刚撩起帘子就听见自家小姐银铃般的笑声,不觉弯了嘴角,“小姐什么事这么高兴,说来也让奴婢跟着高兴高兴。”

谢静悦笑着睇了她一眼,“我这是开心有你们几个伺候,这才每日都这般开心,你高兴不?”

采薇闻言忍不住笑弯了眼睛,“奴婢当然高兴,能伺候小姐是奴婢三世修来的福气。”

屋内先是一阵静默,随即几人都忍不住噗呲一声,直接笑出声来。

谢静悦更是忍不住笑出了眼泪,她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指着采薇,“哎哟喂……今儿你们这是一个个都偷喝了蜜不成?”

采岚勉强止住笑,忙上前替她揉着肚子,“您快别这般笑了,仔细伤了身子。”

其他人也好不容易渐渐止住笑。

谢静悦长吁了一口气,这才看向站在屋内的几人,“今儿把你们都叫到一起,就是要跟你们说下翡翠和嬷嬷的事。”

翡翠闻言,心不由扑通扑通的狂跳了好几下,隐约猜到谢静悦要说什么,不由双眼发亮的看着谢静悦。

谢静悦正好对上她的目光,笑着颔首,“你们也在我身边一段时间了,我想你们以后一直就留在我身边,不知道你们可愿意?”

翡翠忙不迭的点头,就要下跪。

被谢静悦抬手阻了,看向桂嬷嬷,“翡翠昨儿已经应承了,现在就是嬷嬷你的意思?”

桂嬷嬷双手交握在一处,只觉手心里面已经渗出一层汗来。

之前还在奢望的事,转眼就成真,饶是她是经事老道的人,此时也不免有些紧张。

几人的目光此时都落在她身上,站在她身侧的翡翠都跟着双眼殷切的看着她,若是有可能,恨不得直接代替她应承下来。

好在桂嬷嬷没有沉默太久,她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奴婢本是在老夫人院中伺候,此事是不是先要知会老夫人一声?”

谢静悦颔首,“此事我会写信与外祖母,你无需担忧。”

桂嬷嬷闻言,面上不由一松,“承蒙小姐不弃,奴婢自是愿意服侍小姐的。”

谢静悦不由双手一击,发出一声脆响,“好!”

桂嬷嬷心不由跟着一落,直接就跪下叩头认主。

翡翠忙也跟着跪下。

谢静悦一边让采岚把人扶起来,一边示意采薇去取了早就准备好匣子过来。

待两人起身,谢静悦一人递了一个上等的封红,又一人赏了一个荷包。

桂嬷嬷和翡翠又忙谢过。

谢静悦从匣子里面有取出两个荷包出来,分别递给采岚和采薇,“这些时日你们也辛苦了。”

“都是奴婢的分内事,实不敢言辛苦。”采岚和采薇也忙谢过。

一时间屋内其乐融融。

谢静悦端起杯盏饮了一口,放下杯盏,就抬眼看向采岚和桂嬷嬷,“如今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日后自是荣辱与共……”

她这话听得众人忍不住想笑又心生感动。

“……说说你们今儿进府还打听到什么,都一一说给我听,你们也都跟着听一听,回头若是有事咱们也好一起商量。”

这是桂嬷嬷和翡翠来到谢静悦身边,第一次被她当做自己人商议。

两人心里莫名感动的同时,心里却是越发认定了这个主子。

桂嬷嬷轻轻咳了一声,“那便由奴婢先说吧。”

谢静悦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嬷嬷只管说来。”

桂嬷嬷微微停顿了片刻,就道,“进府后那粗使婆子的话,采岚都告诉小姐了,奴婢就不多说了。”

“奴婢与采岚分开之后,就去寻了往日交好的几个姐妹……还有奴婢的干女儿……”她说到这里不知是想到什么,面上不由闪过一抹苦涩。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入局

桂嬷嬷和翡翠并不知此事,此时听得一愣一愣的。

采岚便把当初谢静悦出手救下梅朵一事大概说了一遍。

桂嬷嬷和翡翠先是有些吃惊,随即又连连赞叹谢静悦心善。

“嬷嬷这次也是想要问问小姐,梅朵姑娘她说不想回她兄嫂那边,权当她这次已经死了,把这条命还给了他们,就当是报了当初的养育之恩。”

“如今她的命是小姐救的,自是要留下来报答小姐,小姐若是有什么差事,哪怕就是要她做牛做马,她也不敢推辞分毫。”

采岚一番话,听得几人唏嘘不已。

谢静悦也不由微微叹息了一声,“此事以后再说吧,先让她养好伤,暂时留在王家那边吧。”

“是。”采岚忙应声。

不知是不是因为梅朵的遭遇,一时马车内几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迷。

谢静悦此时心里也正想着别的事,便也没再开口。

马车一路晃悠悠的朝着普济寺驶去,渐渐消失在远处的林荫道上。

…………

谢静悦一行人回到普济寺后,便忙着重新休整安置。

这次无需再去祭拜,每日便只需抄写一些佛经供奉给佛祖,其余时间便可尽数用来研习医术。

因着桂嬷嬷和翡翠二人俱已认主,之前的一些事谢静悦倒也不再瞒着她们。只说前些时日得了一心大师的青眼,承蒙大师教导一些医术。

桂嬷嬷和翡翠听了都不由得替她高兴。

桂嬷嬷更是双手合十,默默念佛,“佛祖保佑,小姐的好运道来了。”

谢静悦见她们二人这般高兴,不由挑了挑眉,“你们也觉得我学医术是件好事?”

“当然!”桂嬷嬷和翡翠不约而同的道。

说完两人又不由相视一眼,最后还是由桂嬷嬷接着道,“一心大师是何许人?他就是天上下凡的活菩萨,小姐您能得他指点,那是天大的幸事,不说旁的,人这吃了五谷难保不生病,小姐若是能习得大师医术一二,日后也能省却不少麻烦。”

桂嬷嬷没有说的是,许多内宅的手段俱是与药物有关,若是谢静悦真能学到一些,将来也必定能避过不少麻烦。

谢静悦见她满脸兴奋的样子,倒是不好说医者不自医的话。

但是两人能毫不怀疑的就接受她的说辞,倒也省去她多费唇舌去解释了。

这两人既然已经认她为主,那么明面上的一些事,她是不会瞒着对方的,更是不希望这些事遮遮掩掩,反而在主仆之间起了隔阂,关键时候让外人有机可乘,从而坏了大事。

好在,一切都比预料中的要顺利许多。

因着这次在外奔波数日,几人都有些疲倦你,用罢晚膳,众人便都早早歇下。

…………

竹林内的木屋窗棂上还映着昏黄的灯光。

一心大师正拿着谢静悦上次赠送给他的那本古方,专心致志的研读。

忽而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他抬起头,看到穿着一身素白的赵睿。

他一把合上册子,小心的抚平,重新收回匣子内,这才伸手示意对方落座,“这么晚了,我还当你今儿不过来了。”

赵睿一撩衣摆,盘膝在他下首的蒲团上坐下,目光在刚刚那匣子上瞥了一眼,“明日我便要去国子监听学,暂时便不能前来,特来与您说一声。”

一心大师抖了抖雪白的长眉,上下打量了赵睿一眼,“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得你小子有了孝心,肯说几句好听的,……来来来……再说几句……”

赵睿的薄唇抿了抿,嘴角更是可疑的抖了抖,声音几乎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道,“不过是感慨世事无常,来看看您……”

“臭小子!你给我闭嘴,你这是咒我呢?”一心大师气得刷一下站起身来,满脸的怒气,“你还抵不上那小丫头,她还知道三天两头的孝敬为师,你呢?恨不得气死我是不是?”

赵睿没吭声。

一心大师气得来回走了几圈,这才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不是说那人已经打消念头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又提起此事了?你说是不是你又故意做了什么事?”

赵睿这次没再继续沉默,“皇子们已经大了,比我年长的就有三位,与我年纪相仿的有两位……如今看似太平,京中实则已经乱象横生……”

“所以我让你先避一下,暂时不要去趟这趟浑水。”一心大师忍不住嘟囔道。

这小子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他又多固执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

但凡事是他下定决心的事,就没人能劝解的了。

就算是他也一样。

他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气馁。

赵睿瞥了一眼他的神色,声音稍微和缓了些许继续道,“不入局中,便永远都是个局外人……又如何能把这盘棋盘活呢。”

“可是你一旦陷在这里面,万一不能脱困,岂不是连自己也要搭进去?”一心大师此时发觉他好像有些把握不准眼前少年的心思。

“我也从未想着要从这局中走出来……除非哪一日我不想要这局了,亲手破了它。”赵睿伸手拿过一旁的棋罐,从里面摸出一枚棋子,轻轻敲击在棋盘上。

“不过,目前还没有让我破了这局的理由……毕竟我们赵家那么多条人命,总要有人来偿还不是?又有什么东西的分量能与这些人命相提并论的呢……”他的话音越到最后越发犹如呢喃一般。

若不是一心大师自来耳聪目明,只怕也不能轻易捕捉。

他也跟着摸出一枚棋子,摆到棋盘之上,“你既已下定决心,为师便也不多费唇舌,只盼你一直记得此时的心境……莫要遗失本心才好。”

赵睿指间的棋子不由停顿在半空,片刻之后才轻轻一下落在棋盘之上,好似在做出某些回应一般。

师徒二人之间未再有任何交谈,只余你来我往噼里啪啦的落子声。

夜凉如水,清幽而又宁静。

不知过去多久,天际隐隐露出一丝鱼肚白。

响了一夜的落子声,悄然安静了下来。

待到一丝光亮冲破云层,给天际染上一抹霞光。

屋内依然盘膝而坐的一心大师看着眼前已经呈现输赢的棋局,有些不敢置信的伸手揉了揉眼睛,“这怎么可能?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下的局?”

赵睿轻轻拍了一下手,便径直起身,“您有了闲暇可以慢慢研习,我先下山了……”

他说完,就径直往外面去。

一心大师原本还在捻须沉吟,见他说走就走,不由扬声唤了一声,“臭小子,你当心着点儿……不是谁都会像为师这般让着你的……”

赵睿虽是不理他这大言不惭的话,但是隐含在话音中的关切之情,他还是感受到了。

他脚步微微一顿,“勿忧,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管如何总不至于坠了您的声名。”

话音落下,人已至庭院。

一心大师伸手拂开窗,透过晨间的薄雾,见到少年劲瘦而又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内,他把指间的一枚棋子抛到棋罐内,嘴里嘟囔了两声,“……臭小子……整天不让人省心……当真是这把子老骨头都要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

谢静悦一早起身,只觉神清气爽,她由着采薇替自己换好衣裳,问正在收拾床榻的采岚,“今儿便由采薇和桂嬷嬷跟着我一道去吧,你与翡翠留在院子里吧。”

采岚知道她这是有事安排自己去做,也不坚持,“嗯,小姐放心去吧,这里有奴婢守着呢。”

谢静悦又嘱咐了她几句,这才抬脚出了内室。

翡翠已经摆好了早膳,一见到谢静悦出来,忙笑着上前替她拉开官帽椅,“小姐,那边院子里的人已经离开了。”

谢静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长公主暂住的那座院落。

她饮了半杯温水,轻轻颔首,“先靖阳王的灵柩已经不在这里了,长公主自是没有留在这里的道理。”

其他几人倒是纷纷对这消息感到欢喜,毕竟上次谢静悦也算是得罪了那宝珠郡主,若是对方还在这里暂住,难保不会来寻谢静悦的麻烦。

而现在先靖阳王的灵柩已经不在普济寺,就连皇上也没有理由再让长公主在此暂住,那么宝珠郡主自然也不会再过来。

只要她还在普济寺一日,宝珠郡主就算是想寻她晦气,也是没辙。

若是等到她离了这里,只怕又要过去不少时日,时日一久,宝珠郡主又如何还记得她这个人。

谢静悦一想到这里,也不觉心情愈加舒畅,毕竟没有谁喜欢麻烦,偏偏还是这种权势足以碾压自己的人带来的麻烦。

她心情愉悦的用了一碗用碧粳米熬得香浓的粥,又用了两个素馅包子,这才满足的放下碗筷,收拾妥当了,便带着翡翠和采薇去了竹林处。

…………

时间如梭,眼见着山上的景致一变再变,原本层层叠翠的山林逐渐被白雪覆盖。

谢静悦握紧了手里的暖炉,脚上的羊皮小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赵睿指间的棋子不由停顿在半空,片刻之后才轻轻一下落在棋盘之上,好似在做出某些回应一般。

师徒二人之间未再有任何交谈,只余你来我往噼里啪啦的落子声。

夜凉如水,清幽而又宁静。

不知过去多久,天际隐隐露出一丝鱼肚白。

响了一夜的落子声,悄然安静了下来。

待到一丝光亮冲破云层,给天际染上一抹霞光。

屋内依然盘膝而坐的一心大师看着眼前已经呈现输赢的棋局,有些不敢置信的伸手揉了揉眼睛,“这怎么可能?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下的局?”

赵睿轻轻拍了一下手,便径直起身,“您有了闲暇可以慢慢研习,我先下山了……”

他说完,就径直往外面去。

一心大师原本还在捻须沉吟,见他说走就走,不由扬声唤了一声,“臭小子,你当心着点儿……不是谁都会像为师这般让着你的……”

赵睿虽是不理他这大言不惭的话,但是隐含在话音中的关切之情,他还是感受到了。

他脚步微微一顿,“勿忧,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管如何总不至于坠了您的声名。”

话音落下,人已至庭院。

一心大师伸手拂开窗,透过晨间的薄雾,见到少年劲瘦而又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内,他把指间的一枚棋子抛到棋罐内,嘴里嘟囔了两声,“……臭小子……整天不让人省心……当真是这把子老骨头都要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

谢静悦一早起身,只觉神清气爽,她由着采薇替自己换好衣裳,问正在收拾床榻的采岚,“今儿便由采薇和桂嬷嬷跟着我一道去吧,你与翡翠留在院子里吧。”

采岚知道她这是有事安排自己去做,也不坚持,“嗯,小姐放心去吧,这里有奴婢守着呢。”

谢静悦又嘱咐了她几句,这才抬脚出了内室。

翡翠已经摆好了早膳,一见到谢静悦出来,忙笑着上前替她拉开官帽椅,“小姐,那边院子里的人已经离开了。”

谢静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长公主暂住的那座院落。

她饮了半杯温水,轻轻颔首,“先靖阳王的灵柩已经不在这里了,长公主自是没有留在这里的道理。”

其他几人倒是纷纷对这消息感到欢喜,毕竟上次谢静悦也算是得罪了那宝珠郡主,若是对方还在这里暂住,难保不会来寻谢静悦的麻烦。

而现在先靖阳王的灵柩已经不在普济寺,就连皇上也没有理由再让长公主在此暂住,那么宝珠郡主自然也不会再过来。

只要她还在普济寺一日,宝珠郡主就算是想寻她晦气,也是没辙。

若是等到她离了这里,只怕又要过去不少时日,时日一久,宝珠郡主又如何还记得她这个人。

谢静悦一想到这里,也不觉心情愈加舒畅,毕竟没有谁喜欢麻烦,偏偏还是这种权势足以碾压自己的人带来的麻烦。

她心情愉悦的用了一碗用碧粳米熬得香浓的粥,又用了两个素馅包子,这才满足的放下碗筷,收拾妥当了,便带着翡翠和采薇去了竹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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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梭,眼见着山上的景致一变再变,原本层层叠翠的山林逐渐被白雪覆盖。

谢静悦握紧了手里的暖炉,脚上的羊皮小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第一百四十三章 当年

谢静悦能清晰的感觉得到,只是不知是不是怕她伤心,想念母亲的缘故,从小到大,裴老夫人就很少在她面前提起她母亲的种种。

身边伺候的人应该也是得了吩咐,轻易都不会提起已逝的周蓉卉。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她母亲的过往,至今还为当年的母亲感到荣耀。

她心里也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来。

见桂嬷嬷还有些曾经在当年的追忆中,她不由又有些好奇的问道,“那母亲当年可有相看……?”

她只知母亲和父亲是由姜太后下旨赐得婚,至于二人是如何结识还真不知道。

桂嬷嬷摇头,“那些凡夫俗子又哪里能入得了四姑奶奶的眼,倒是事后不少人家上门来求娶,老夫人和四姑奶奶不胜其扰,至此之后,老夫人便没再也带四姑奶奶去过了梅岭赏梅……”

谢静悦也不由颔首,她有心想要问问父母当年的一些事,但一时又不是如何开口。

那边桂嬷嬷却又是径自说开来了,“后来文家的大小姐嫁进东宫做了太子妃,她娘是梅家的嫡长女,只是身体不好,生下文家大小姐没几量,人就早早去了。

梅家人极是疼爱这文家大小姐,闺中之时,又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梅家,由梅老夫人亲自带在身边教养长大,后来这西山梅岭就做了文大小姐的陪嫁,

……后来每年太子妃都会在每年冬日开赏梅宴……若不是那场大火……只怕西山梅岭也不至于落到如今断壁残垣的下场。”

桂嬷嬷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抹惋惜,不知是惋惜那再也不见的美景还是惋惜那已经不在人世的人……

谢静悦也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异样,但是她此时心神还惦记着自己的爹娘,便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

许是桂嬷嬷此时有些心神不宁,很快便被谢静悦撬开一道口子。

“当年小姐的亲事啊?那可真是让老夫人费了不少心思了……之前一直没能有瞧得上眼的,偶尔有那京中的高门显贵的人家替家中的弟子上门提亲,偏偏老夫人和四姑奶奶总能挑出这样那样的不好来……”

“这一来二去的,……眼见着四姑奶奶的年岁一日日大了,老夫人也不由有些心焦,便托了姜太后也帮着张罗人选……恰巧次年开春,姑爷高中状元,一时间在京城的风头无两。”

桂嬷嬷许是陷入以前的回忆,她语带感慨的道,“奴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姑爷那般彬彬有礼的,谦雅温和的人。”

谢静悦不由愈加好奇,“那我母亲与父亲是奉旨成婚,之前并不相识?”

“怎么会。”桂嬷嬷笑着看她一眼,“老夫人待四姑奶奶就如待小姐一般,当真是如珠如宝一般,哪里又肯委屈了她分毫。”

“自从知道京中出了这么一个三元及第的青年才俊,偏偏还是没有成亲的,京中只要是有适龄女儿尚待字闺中的,都不由惦记上了四姑爷。”

“那时老夫人也听到这样的传闻,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自古文武殊途,周家是靠军功起的家,而谢家是江南的耕读世家,两家完全就是南辕北辙,压根就没想到会结这门亲。”

“后来,还是姜太后先瞧中了姑爷,又叫老夫人相看了一回,老夫人觉得满意了,这才告知了四姑奶奶。”

“这一来二去的,双方也算是熟识了……就在太后准备给两人赐婚时,却又发生了一件事……”桂嬷嬷说到这里,抬眼看了一眼谢静悦才继续道,“姜家也看中了姑爷。”

“哦?姜家?就是那个……”谢静悦不由惊讶的停下脚步,“那这……太后岂不是很为难?”

“谁说不是……”桂嬷嬷说到这里,也不由叹息了一声。

“偏偏姑爷这边又是太后亲自出面保的媒,太后娘娘那时只怕也是进退两难,一时没好直接下旨。况且若是别人家瞧中了也就罢了,大不了就直接拒了,也没甚大不了的。”

“偏偏是姜家,而且是姜家的大小姐,还是太后的嫡亲侄女,自幼也是常伴在身边作伴的……与咱们四姑奶奶虽说算不得什么闺中密友,倒也是时常能结伴出游的……

奴婢还记得,那时太后娘娘若是得了什么新奇的好东西,一般都是给咱们四姑奶奶赏一份,也给姜家的大小姐赏一份。”桂嬷嬷的思绪不由渐渐沉浸在往事中。

“后来姜家见太后这边迟迟不肯应答,索性直接寻上谢家,请了当时京中另外一位颇有名望的老夫人上门提亲……”

“那时姑爷已经与四姑奶奶相看过,彼此间也算是过了明路,而且两人都相中了对方,除了尚未交换来得及庚帖,与定亲也没差什么……姑爷自是婉拒了姜家的提亲,转而请了媒人来府中提亲。”

“京中因为此事,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时说什么的都有,一些难听的风言风语更是不知有多少……其中难免便牵连了小姐几分,老夫人当时听到这些话真是又气又怒。

想到姜家人如此不顾礼义廉耻,不顾两家的交情……她恨不得直接打上姜家门上去……可是想到宫中的太后娘娘……想到她的为难之处……心中对这门亲事难免也就起了几分退意。”

“只是如此一来只怕就要把姑爷的脸面丢在地上任人践踏……他又何其无辜……如此,老夫人即要顾忌着姑爷的脸面,又要顾忌着四姑奶奶的心情。

毕竟当时都以为这件亲事十拿九稳,也让两人见了几次面,彼此间都已经心生情愫……况且姑爷在此关头也算是颇有担当,不但没做出背信弃义之事,反而珍而重之的请了媒人再次上门。”

“就在双方僵持,满城都在观望这件亲事的时候,太后娘娘下了一道赐婚的懿旨……”桂嬷嬷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已经被积雪覆盖的山径,不由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那呼出的气息很快便在面前形成白色的雾气,慢慢消散在风雪中。

“咱们府上自是欢喜万分,忙应下了谢家的亲事……可是太后此举,也算是在众人面前,狠狠打了姜家一巴掌……自那之后,姜家就与太后之间起了罅隙……”

“特别是当时的国公夫人,也就是太后的弟媳伍氏,她是姜大小姐的母亲,许是因为心疼女儿的缘故,曾不止一次在外与人说过,太后不顾念娘家的事……”

桂嬷嬷说到这里,也不由一阵唏嘘,“可怜太后娘娘当初拉拔娘家那般费力,最后却因为此事,之前种种尽付诸东流……”

谢静悦和采岚二人都不由听得愣怔了,一行人什么时候已经顺利过了甬道都不曾发觉。

谢静悦收敛了一下心神,压下满腹疑问,示意桂嬷嬷打住了话头,“这些事,我还从未曾听闻,嬷嬷又是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

桂嬷嬷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她忙不迭的就要跪下请罪,“都是奴婢该死,不修口德,竟然还敢非议主子……”

说着抬手就要扇自己的嘴。

谢静悦忙伸手拦了她,“嬷嬷这是作何,我又没有怪罪你,还不快起来……”

桂嬷嬷见谢静悦神情不似作伪,她也在谢静悦身边服侍了大半年,知道她不是那些爱装样子的主子,便也就顺势直起身来,只是面上一时有些讪讪,“多谢小姐宽宏大量,饶恕奴婢不敬之罪。”

谢静悦摆摆手,“只是这些话,日后不可在旁人面前说起。”

桂嬷嬷连连点头,心里也不由一阵懊恼,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就说起这些话来,平白惹了主子不快。

谢静悦又继续问,“为何这些年从未听其他人说起……嬷嬷又是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

“这些事早年时常被人放在嘴边谈论,别说奴婢了,就是府里的粗使婆子,只怕也能说得一清二楚。”

谢静悦不觉微讶,“那我为何从未听说过此事?”

她看向一旁车采岚。

采岚摇头,“奴婢也从未听说过。”

桂嬷嬷了然的摇了摇头,“那时因为老夫人下了禁令,府中不许谈论此事,一旦有人再说此事,不但自身被赶出府去,就连家中的其他人,但凡是在府中当差的,也一律会被赶出去。”

谢静悦不由颔首,她早前就听说外祖母主理中馈之时,处事公正公允,赏罚分明。

那时府中一片清明,哪里像苏氏这般,任人唯亲,把府中搞得乌烟瘴气的,甚至纵得她手下的有些心腹奴大欺主,不把府中一些庶出的子弟看在眼里。

谢静悦摇摇头,丢开苏氏这一茬,她继续问,“府中不许谈论此事,那嬷嬷难不成是听到得外面的言论?”

桂嬷嬷颔首,“赐婚后,两家很快就下定,许是怕夜长梦多,两家很快定下成亲的日子……偏偏姜家又因为这件事,使得姜大小姐的声名受损,后来更是匆匆把姜家大小姐远嫁到外地。”

谢静悦和采岚听了也不由微微皱眉,这姜家行事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

“特别是四姑奶奶与四姑爷婚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背地里谈论姜家的人就更多了。”

“咱们府里因为老夫人不许人谈论这些,反倒是消停些,但是满京城谈论这件事的人太多了……特别是原本就与姜家不对付的,此时难免借由此事,奚落姜家几句。”

“奴婢老娘那个时候身子不大好,时常要去药铺抓药,这在外行走总是能听到这些言语,又因为在老夫人院子里伺候,这个中详情,倒是比旁人知道的要清楚几分。”

“此事直至过了许久才渐渐消停下来,后来要不是出了那件事……只怕是现在还有人谈论呢。”

桂嬷嬷一边说一边小心扶着谢静悦沿着山壁小心往前走。

她口中说得那件事,大家心中都了然,便是十一年前建文帝驾崩以及弘德太子薨逝,接连东宫意外失火,先太子妃连同腹中胎儿和年幼的太孙被直接烧死之事。

比起这件事,她爹娘的亲事和姜家的恩怨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是京城中谈论当年之事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毕竟当时是有传闻说当今建武帝得位不正,乃是夺了自家兄长的龙椅等等。

可是建武帝原本就是行伍出身,历来杀伐果断,坐上龙椅之后直接就打杀了一些散播谣言之人,又在有心人操作之下,这才渐渐再没人敢说这些言语。

但是就在这时,谢静悦却不知为何,有了想要一问究竟的冲动。

她微微张了张唇,几分欲言又止,却又不由咽了回去。

桂嬷嬷低头替她拂去斗篷的风毛上沾着的雪花,正好瞧见她这样,不由开口问,“小姐可是有话要问奴婢?”

谢静悦想了想,颔首,她微微抬头,四下看了一眼,见此时此地,满眼除了一片白茫茫以外,也就她们主仆三人。

饶是如此,她还是尽量压低声音问,“嬷嬷可知当年那事是真是假?”

桂嬷嬷对上她那双清澈好似能见底的双眸,一下子就领会她问得是何事。

只不过她面色一下子就变了,眼里闪过一抹惊惧,好似想起什么让她惊恐害怕的事一般。

她扶住谢静悦手臂的手都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嘴唇更是忍不住微微颤了颤,翕翕了半晌,也未能说得出一句话来。

谢静悦见她这般模样,心也不由跟着扑通扑通狂跳了几拍,只觉有什么了不得事,就要发生。

无奈桂嬷嬷吭哧了半天,也未能言语一声,之前还能侃侃而谈的人,此时就好似成了那锯嘴的葫芦一般,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静悦心中更是疑惑,桂嬷嬷这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竟害怕至此。

她不由伸手轻轻拍了一下桂嬷嬷的手,“嬷嬷这是怎么了?若是不方便说不说便是。”

桂嬷嬷转头看向她,重又对上她清澈的模子,张了张嘴,“奴……奴婢……奴婢该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品茗

谢静悦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的有些莫名其妙,正待询问因由,另一只手臂却被人轻轻拉扯了一下。

谢静悦不由转头看向身侧的采岚,目带询问。

采岚对着前面努了努嘴,小声道,“那边有人。”

谢静悦不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在被白雪覆盖的山壁上飞快的攀越,几个起落间,身影已经消失在山壁尽头。

看那比天上展翅的雄鹰还要矫健灵活的身姿,谢静悦竟然莫名觉得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采岚小声问,“看那人去的方向应该就是竹林那边,小姐,咱们还要过去吗?”

“当然,为何不去,咱们又没跟师父说今儿不去,若是突然不去,他只怕要担心。”谢静悦脚下没有停留。

有了这大半年的相处,一心大师除了教导她医术之外,并不管她旁的,但是许是相处的时日渐长,她渐渐也能感觉的到,一心大师不是一个寻常的高僧。

就她与他相处的这些时日里,除了偶尔见他打坐参禅,却从未听他诵过经。

而且,有时不知是她因为梦境的缘故,对危险的直觉越加敏感的原因,她在竹林的木屋里时,总觉得竹林的周围时常有探究的目光。

虽说没有感觉到那些目光中的敌意,但是终归是让人觉得不舒服……,她隐约猜测到那些人有可能就是建武帝不敢轻易对普济寺下手的原因之一。

而刚刚见到的那个身影,分明就是个身怀绝技之人。

这样更加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

看到这样的人,她并不觉惊讶,反倒是心落了地,之前一直猜测的事得到验证,心里反而安稳了。

她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桂嬷嬷,见她此时手也不抖了,脚步也沉稳了,就好像先前失态的人不是她一般。

不过,此时也不是深究那件事的时候,而且刚刚桂嬷嬷的反应太大,又太过出人意料,使得谢静悦也有些冷静下来。

若是真的想问当年的事,倒也不必如此着急,那毕竟不关自己的事。

早一点晚一点知道,其实也没甚区别,充其量不过是满足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她伸手拢了一下自己的斗篷,继续迈步,“走吧,今儿已经比往日晚了。”

采岚还有些担忧之前看到的那个人,有心想要劝谢静悦回头,又不敢违逆她的心意,原地踌躇了片刻,终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桂嬷嬷见小姐歇了追问的心思,心里不由暗松一口气,忍不住暗自责怪自己刚刚嘴上没把门的,真是什么话也敢随便往外说。

好在这是在普济寺,四下除了她们一行人,再没有旁人,也不担心被谁听了去,不然一个不小心,被人知道了,她们私下非议此事,只怕少不得要给自家小姐惹来祸患。

好在小姐还是个孩子,只要自己打定主意不说,她想来没过两日便也会歇了这心思。

接下来一路,三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倒也无心说话。

一时间,只听得脚步落在雪地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

…………

谢静悦一行人穿过竹林,来到木屋前你时,见小沙弥正在廊下守着炉子烤火,一见到她们三人,忙起身诵了一声佛号。

谢静悦示意桂嬷嬷把带来的一小包栗子递过去,“留着小师父烤火时烤着吃吧。”

小沙弥这大半年下来,也与谢静悦主仆相熟,便笑着谢过这才接了过去,“师祖正在待客。”

谢静悦微微挑了一下眉,她与一心大师学习医术快大半年时间,还从未在此见过除了她以外的其他客人……不对!

还有一人也能称之为客人,不过除了上次拜师时匆匆一面,距离此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都未再见到此人,想不到这风雪交加的天气,他竟然还上山来了。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之前惊鸿一瞥的身影……看来自己这个师兄只怕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她思绪不由飘远了些,近些时日,陆陆续续由王顺捎进来的一些京城里面的消息。

其中也有不少关于这位新晋出炉的靖阳王,只是那些传闻中那个平庸无为的人实在不太像是自家师父教导出来的……只怕不少人都看走了眼呢。

那小沙弥见谢静悦站在廊下,那张白皙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由出言提醒了一声,“外面风雪太大了,施主还是进屋去吧。”

谢静悦抬头对小沙弥微微一笑,谢过他提醒,便示意采岚和桂嬷嬷跟着小沙弥下去,自己则上前,轻轻敲了两下虚掩的木门。

屋内很快传来一心大师熟悉的声音,“进来吧。”

谢静悦跺了跺脚,见靴子上原本沾着的积雪已经被抖落,只是在雪中行走太久,有些还是渗进毛皮里面去了。

她也不以为意,径自上前轻轻推开门扇,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谢静悦顾不得抬头细看,忙快步进屋,便又转身快速的把门掩上,没让风雪吹进屋内。

“今儿这雪下得大了,路上不好走吧?快过来坐。”

还未等她转身,身后就传来一心大师的声音。

她应了一声,便走上前去。

只见一心大师正端坐在往日的那个蒲团上,屋内并不见炭盆的踪迹,但是却温暖的犹如阳春三月。

谢静悦接连走了数步,便感觉到热气正沿着小腿往上,便知这地下只怕是铺设了地龙。

她上前见过礼,这才脱了身上的斗篷挂到一旁的架子上。

却见架子上的另外一个杆子上已经挂了一件玄色的狐皮斗篷,她双目微微一闪,便重又收敛神色,盘膝在往日的位置上落座。

一心大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随口问了两句她来时路上的情形。

谢静悦都一一答了。

谢静悦见一旁的小火炉上煮着的水已三沸,便伸手拿了一旁的茶具,准备冲泡。

一心大师却是推过来一个小罐子,“今儿尝尝这个茶。”

这么长时日相处下来,谢静悦也知道一心大师是个极爱茶道之人。

见此,便也不觉奇怪,放下手上的茶罐,伸手拿过那个小罐子,罐子只有她掌心大小,似金非金、似铜非铜,看不出是由什么材质制作而成,倒是入手颇轻,并没什么份量。

她伸手揭开盖子,只见里面装了大半罐碧绿色的茶叶,叶芽纤细,颜色脆嫩,刚刚揭开盖子,便有一股清香传出。

她鼻翼微微抖动了一下,对面的一心大师已经赞了一声,“好茶。”

谢静悦不由笑着道,“师父的鼻子好灵敏。”

一心大师已经开始催促道,“快快泡来,让为师好好品一品。”

谢静悦手法娴熟的冲泡起来,很快便给一心大师沏了一杯,“师父,请细品。”

一心大师接过茶盏,先是细细端详了一遍,满意的颔首,由闭目细细闻了一遍茶香,这才送至唇边,轻轻啜饮了一小口。

谢静悦见他一脸陶醉的神色,也不由端起面前的茶盏,细细品茗。

“好茶……果然名不虚传。”良久,才听闻一心大师情不自禁的喃喃赞叹。

谢静悦正准备附和几句。

却又闻一心大师的声音,“这么些年,你这小子这次送来的东西最得为师心意……以后,这样的可以多来一点也无妨,来,来……你也来一盏好好品品。”

谢静悦闻言,含在嘴里的茶水差点儿直接喷出来。

她急忙咽下嘴里的茶水,以袖掩面,轻轻咳了数声。

一道清冷的声音已经在屋内响起,“今年一共就得了这么多,您还是留着慢慢细品吧。”

谢静悦顿觉握在手里的茶盏烫人的紧,她不着痕迹的放下手上的茶盏,尽量不把目光停留在还在慢慢蒸腾着热气的细白瓷茶盏上。

看到这样的人,她并不觉惊讶,反倒是心落了地,之前一直猜测的事得到验证,心里反而安稳了。她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桂嬷嬷,见她此时手也不抖了,脚步也沉稳了,就好像先前失态的人不是她一般。

不过,此时也不是深究那件事的时候,而且刚刚桂嬷嬷的反应太大,又太过出人意料,使得谢静悦也有些冷静下来。

若是真的想问当年的事,倒也不必如此着急,那毕竟不关自己的事。

早一点晚一点知道,其实也没甚区别,充其量不过是满足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她伸手拢了一下自己的斗篷,继续迈步,“走吧,今儿已经比往日晚了。”

采岚还有些担忧之前看到的那个人,有心想要劝谢静悦回头,又不敢违逆她的心意,原地踌躇了片刻,终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桂嬷嬷见小姐歇了追问的心思,心里不由暗松一口气,忍不住暗自责怪自己刚刚嘴上没把门的,真是什么话也敢随便往外说。

好在这是在普济寺,四下除了她们一行人,再没有旁人,也不担心被谁听了去,不然一个不小心,被人知道了,她们私下非议此事,只怕少不得要给自家小姐惹来祸患。

好在小姐还是个孩子,只要自己打定主意不说,她想来没过两日便也会歇了这心思。

接下来一路,三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倒也无心说话。

一时间,只听得脚步落在雪地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

…………

谢静悦一行人穿过竹林,来到木屋前你时,见小沙弥正在廊下守着炉子烤火,一见到她们三人,忙起身诵了一声佛号。

谢静悦示意桂嬷嬷把带来的一小包栗子递过去,“留着小师父烤火时烤着吃吧。”

小沙弥这大半年下来,也与谢静悦主仆相熟,便笑着谢过这才接了过去,“师祖正在待客。”

谢静悦微微挑了一下眉,她与一心大师学习医术快大半年时间,还从未在此见过除了她以外的其他客人……不对!

还有一人也能称之为客人,不过除了上次拜师时匆匆一面,距离此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都未再见到此人,想不到这风雪交加的天气,他竟然还上山来了。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之前惊鸿一瞥的身影……看来自己这个师兄只怕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她思绪不由飘远了些,近些时日,陆陆续续由王顺捎进来的一些京城里面的消息。

其中也有不少关于这位新晋出炉的靖阳王,只是那些传闻中那个平庸无为的人实在不太像是自家师父教导出来的……只怕不少人都看走了眼呢。

那小沙弥见谢静悦站在廊下,那张白皙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由出言提醒了一声,“外面风雪太大了,施主还是进屋去吧。”

谢静悦抬头对小沙弥微微一笑,谢过他提醒,便示意采岚和桂嬷嬷跟着小沙弥下去,自己则上前,轻轻敲了两下虚掩的木门。

屋内很快传来一心大师熟悉的声音,“进来吧。”

谢静悦跺了跺脚,见靴子上原本沾着的积雪已经被抖落,只是在雪中行走太久,有些还是渗进毛皮里面去了。

她也不以为意,径自上前轻轻推开门扇,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谢静悦顾不得抬头细看,忙快步进屋,便又转身快速的把门掩上,没让风雪吹进屋内。

“今儿这雪下得大了,路上不好走吧?快过来坐。”

还未等她转身,身后就传来一心大师的声音。

她应了一声,便走上前去。

只见一心大师正端坐在往日的那个蒲团上,屋内并不见炭盆的踪迹,但是却温暖的犹如阳春三月。

谢静悦接连走了数步,便感觉到热气正沿着小腿往上,便知这地下只怕是铺设了地龙。

她上前见过礼,这才脱了身上的斗篷挂到一旁的架子上。

却见架子上的另外一个杆子上已经挂了一件玄色的狐皮斗篷,她双目微微一闪,便重又收敛神色,盘膝在往日的位置上落座。

一心大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随口问了两句她来时路上的情形。

谢静悦都一一答了。

谢静悦见一旁的小火炉上煮着的水已三沸,便伸手拿了一旁的茶具,准备冲泡。

一心大师却是推过来一个小罐子

第一百四十六章 改观

谢静悦闻言便起身告辞,带着那装着药的匣子离去。

很快屋外便传来谢静悦主仆离去的声响,赵睿却是掀了掀眼睑,看向还在悠然品茗的一心大师,“到底是何人?为何这般遮遮掩掩?”

就知道这小子不好打发。

一心大师放下手上的杯盏,轻轻说了一个名字。

赵睿眉头一皱,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您为何会答应救治他们的人,别拿刚刚那番说辞搪塞我,我一个字也不信。”

一心大师看向他,见到他眼里闪过的杀意,微微一叹,“我知道你对他们有心结,但是这不是为了查证当年事情的始末吗?”

“宫里的该查的人这些年我们已经都查过了,各种说辞都有,不能全然说是真的或者是假的,毕竟上面的人已经换了,难保这些人不会为了自保,随意找些说辞对付过去。”

“之前他们逼讯弄死了几个,差点儿就惊动那边的人,现在大家都只得放缓手段……”一心大师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息一声,“现在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寻当年参与此事的另外一些人。”

“我这边正在想法子与那边的钉子联络,恰巧那边就传信回来,他们要我出手救治她们的圣女,以此为条件,他们提供给我们当初对方与他们联系的密信……你说,这样的要求我能拒绝吗?”

赵睿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一心大师见他这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为师若是有更好的办法,也不会选择这条路。”

“与他们这般交易,无疑是与虎谋皮,他们当年能与旁人合作,毒杀了我父王,难保不会事后反悔,再把咱们查探此事的动作告知旁人。”

赵睿唇边浮起一抹讽意,“这种两面三刀的做派咱们还没吃够教训吗?”

“所以为师这次才让小丫头代替我前去。”一心大师说到这里狡黠的一笑。

赵睿挑眉,“你是让他们掉以轻心,然后……”

一心大师嘿嘿一笑,原本显得很是慈眉善目的面容不知怎的,看起来竟是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神态。

“小丫头年纪尚幼,又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拿出去很是能唬弄人。”一心大师说到这里又不由得意的一笑,“上次他们派人来,我故意让他们瞧见那丫头一眼,又有意透露这丫头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已经尽得我的真传……这话若是放在大梁,只怕是一般人都不会信,但是他们南疆不同,他们那边更重天赋,那些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不少年幼的孩子自幼就有这方面的传承。”

他说到这里话音一顿,“这也是我要提醒你的,虽说这次不是去南疆境内,但他们带出来的人必定不凡,你们要多加小心,千万别把自己折进去了。”

赵睿面上的神色恢复之前的冷淡,只淡淡应了一声。

一心大师见他这样,不由出言宽慰了一句,“虽说咱们现在已经有了一争之力,但到底师出无名……而且你们赵家几代人的心血都舍在这大梁的江山上,想必他们也不愿见到烽火再起,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

“先祖只顾大义,无奈主上并不是宽厚容人之辈,这才使我赵氏沦落至满门凋零。”赵睿的声音既淡且冷,还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悲凉,“这是大梁的江山,可是我赵家行事,却要顾念这天下百姓……呵呵……”

一心大师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切身之痛就算是他,此时也是不好出言。

好在赵睿很快收敛神色,刚刚流露出来的一丝情感也随即被掩藏。

一心大师见到他这样,心里反倒是有些难受起来,“为师知道委屈你了……总有一天,你会替他们讨回公道来……只是在这之前……”

赵睿抬手,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您不必担忧,我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好好好……”一心大师忙笑着道,“你这半年来在京中行事,就做得极妥当。”

赵睿转身,“您还有什么交代的?”

这便是要走了……

一心大师忙起身,“暗中我已经派人护送你们,你……多加小心。”

“嗯。”赵睿轻轻应一声,人已经很快消失在屋内。

一心大师看着轻轻晃悠的门帘,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次若不是想要借此机会,让他亲自去拿回证据,揭开当年的真相,消了与那丫头的仇怨。

他也不放心让这小子前去。

不然再拖延下去,恐生旁的变故,到时候这小子倘若真的不管不顾,万一让这丫头受了无妄之灾,他岂不是无脸去见他父亲。

…………

谢静悦在回来的路上跟采岚和桂嬷嬷二人说了明日要外出的事。

两人一听,哪里能放心的下,便要出言劝阻。

谢静悦便说是一心大师的意思。

听得是一心大师的意思,两人便知劝说无用,但心中还是不免担心,便问能否一道前去。

谢静悦想着一心大师让赵睿护送自己前去,也不知对方是如何安排,但是既是赶路过去,只怕带着采岚她们更是不便,便说要听靖阳王的安排。

采岚和桂嬷嬷没想到竟然是靖阳王跟着去,一时便难免想多了些,以为是宫中的哪位贵人身体染恙不方便请太医这才会请了谢静悦前去……

不免又是吃惊又是担忧,一时倒是歇了想要跟去的心思,却又担忧起谢静悦会不会牵扯到宫中的一些纷争里面,随着几位皇子逐渐年长,后宫妃嫔之间的争斗也越发激烈。

谢静悦见两人面上都有些若有所思,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之前她只顾着激动,都忘了还有采岚她们,两人刚刚提出要跟着一起去,她一时没了法子,只得搬出靖阳王来,这会儿见两人都不吭声,不由悄悄吐了吐舌。

嘻嘻……这人的名头果真好使……,看在能给自己解围的份上,以后自己也对他好一点好了。

说不得自己日后还要仰仗这个目前看来明显有些神秘的师兄。

一行人回了精舍,便忙着给谢静悦收拾了行囊。

翡翠担忧她在外用膳不便,连夜给她做了一些点心备着。

谢静悦早早就被采岚服侍着上床歇下了。

其他人倒是担忧的几乎一夜未能入睡。

次日卯正,院外就传来几声敲门声。

“来了。”桂嬷嬷忙应声前去开门。

谢静悦挎上包袱,嘱咐几人,“你们好好守在这里,若是府中有人来见,便说我这几日都要随师父研习佛法,暂时无暇待客。”

几人忙应声。

谢静悦拉了拉斗篷,抬脚就往外去。

采岚却是紧走几步,跟在谢静悦身侧小声道,“奴婢还是不放心,要不跟靖阳王说一声,还是由奴婢跟着小姐去吧。”

谢静悦正待说话,却一眼见到院门外身着一身玄色斗篷的赵睿。

他原本就颀长的身影被廊下灯笼的光亮投射出很长一道影子落在雪地上。

只是面庞被笼在帽兜下,只见到一截白皙的下颚,其余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谢静悦却好似已经感觉出对方的不耐一般,当下也不敢耽搁。

也便顾不得再多说什么,与几人交换了一下目光,便快步上前,微微屈膝见礼,“有劳师兄了。”

赵睿淡淡撇了她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谢静悦也不以为意,忙抬脚跟上。

采岚几人还待送她一程,却见自家小姐抱着包袱,正一路小跑的跟在靖阳王身后,那样子看着怎么有些可怜。

谢静悦便说是一心大师的意思。

听得是一心大师的意思,两人便知劝说无用,但心中还是不免担心,便问能否一道前去。

谢静悦想着一心大师让赵睿护送自己前去,也不知对方是如何安排,但是既是赶路过去,只怕带着采岚她们更是不便,便说要听靖阳王的安排。

采岚和桂嬷嬷没想到竟然是靖阳王跟着去,一时便难免想多了些,以为是宫中的哪位贵人身体染恙不方便请太医这才会请了谢静悦前去……

不免又是吃惊又是担忧,一时倒是歇了想要跟去的心思,却又担忧起谢静悦会不会牵扯到宫中的一些纷争里面,随着几位皇子逐渐年长,后宫妃嫔之间的争斗也越发激烈。

谢静悦见两人面上都有些若有所思,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之前她只顾着激动,都忘了还有采岚她们,两人刚刚提出要跟着一起去,她一时没了法子,只得搬出靖阳王来,这会儿见两人都不吭声,不由悄悄吐了吐舌。

嘻嘻……这人的名头果真好使……,看在能给自己解围的份上,以后自己也对他好一点好了。

说不得自己日后还要仰仗这个目前看来明显有些神秘的师兄。

一行人回了精舍,便忙着给谢静悦收拾了行囊。

翡翠担忧她在外用膳不便,连夜给她做了一些点心备着。

谢静悦早早就被采岚服侍着上床歇下了。

其他人倒是担忧的几乎一夜未能入睡。

次日卯正,院外就传来几声敲门声。

“来了。”桂嬷嬷忙应声前去开门。

谢静悦挎上包袱,嘱咐几人,“你们好好守在这里,若是府中有人来见,便说我这几日都要随师父研习佛法,暂时无暇待客。”

几人忙应声。

谢静悦拉了拉斗篷,抬脚就往外去。

采岚却是紧走几步,跟在谢静悦身侧小声道,“奴婢还是不放心,要不跟靖阳王说一声,还是由奴婢跟着小姐去吧。”

谢静悦正待说话,却一眼见到院门外身着一身玄色斗篷的赵睿。

他原本就颀长的身影被廊下灯笼的光亮投射出很长一道影子落在雪地上。

只是面庞被笼在帽兜下,只见到一截白皙的下颚,其余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谢静悦却好似已经感觉出对方的不耐一般,当下也不敢耽搁。

也便顾不得再多说什么,与几人交换了一下目光,便快步上前,微微屈膝见礼,“有劳师兄了。”

赵睿淡淡撇了她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谢静悦也不以为意,忙抬脚跟上。

采岚几人还待送她一程,却见自家小姐抱着包袱,正一路小跑的跟在靖阳王身后,那样子看着怎么有些可怜。

谢静悦便说是一心大师的意思。

听得是一心大师的意思,两人便知劝说无用,但心中还是不免担心,便问能否一道前去。

谢静悦想着一心大师让赵睿护送自己前去,也不知对方是如何安排,但是既是赶路过去,只怕带着采岚她们更是不便,便说要听靖阳王的安排。

采岚和桂嬷嬷没想到竟然是靖阳王跟着去,一时便难免想多了些,以为是宫中的哪位贵人身体染恙不方便请太医这才会请了谢静悦前去……

不免又是吃惊又是担忧,一时倒是歇了想要跟去的心思,却又担忧起谢静悦会不会牵扯到宫中的一些纷争里面,随着几位皇子逐渐年长,后宫妃嫔之间的争斗也越发激烈。

谢静悦见两人面上都有些若有所思,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之前她只顾着激动,都忘了还有采岚她们,两人刚刚提出要跟着一起去,她一时没了法子,只得搬出靖阳王来,这会儿见两人都不吭声,不由悄悄吐了吐舌。

嘻嘻……这人的名头果真好使……,看在能给自己解围的份上,以后自己也对他好一点好了。

说不得自己日后还要仰仗这个目前看来明显有些神秘的师兄。

一行人回了精舍,便忙着给谢静悦收拾了行囊。

翡翠担忧她在外用膳不便,连夜给她做了一些点心备着。

谢静悦早早就被采岚服侍着上床歇下了。

其他人倒是担忧的几乎一夜未能入睡。

次日卯正,院外就传来几声敲门声。

“来了。”桂嬷嬷忙应声前去开门。

谢静悦挎上包袱,嘱咐几人,“你们好好守在这里,若是府中有人来见,便说我这几日都要随师父研习佛法,暂时无暇待客。”

几人忙应声。

谢静悦拉了拉斗篷,抬脚就往外去。

采岚却是紧走几步,跟在谢静悦身侧小声道,“奴婢还是不放心,要不跟靖阳王说一声,还是由奴婢跟着小姐去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下山

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人,采岚提着的心却一直没放下。

一旁的采薇忍不住道,“你们说,小姐这样赶路,身子骨会不会吃不消呀?”

桂嬷嬷也收回视线,把有些冻红的双手,相互搓了搓,“好在给小姐穿了皮袄子,又披了那件新做的狐皮斗篷……现在就算是担心也于事无补……不过看靖阳王那样,倒也知道要关照小姐……想来应该是安排妥当了。”

她们几人刚刚虽是隔得有些远,具体情形瞧不清楚,但是也看到赵睿[]后来有帮谢静悦提了包袱。

不管如何,对方是堂堂王爷,能帮着自家小姐提包袱,已经是极为不易……其他的,她们也不敢奢求太多。

采岚跟着接了一句,“咱们如今无法跟着去,也代替不了小姐受苦,还是回去好好守着院子,不能叫其他人知道这边的事才好。”

“我回头去菩萨跟前上柱香去,求他保佑咱们小姐平平安安,万事顺遂才好……”

几人说着各自的打算,很快便进了院子,重新关上院门。

…………

这边谢静悦跟着赵睿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双脚先是走的起热,后又渐渐感觉靴子被雪洇湿,脚渐渐冻得发麻,失去知觉,只能木木的跟着迈动双腿。

原本赵睿的步子迈得很大,后来察觉到谢静悦跟的吃力后,才渐渐放缓脚步。

饶是这般,谢静悦也跟的很是吃力。

好不容易等到赵睿停下脚步,谢静悦又紧走了几步,才跟着停下脚步,左右四顾,发觉这里自己从未来过,不由问了一句,“……这……这是哪里?”

“后山。”赵睿淡淡丢下一句,又朝着眼前的悬崖看了一眼,再看了看一旁的谢静悦,好看的眉头又不由皱了皱。

谢静悦也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不由抬头看了过去,见对方移开视线,又看向前方,不由好奇的上前一步,跟着看过去。

“……”一声尖叫好险没出口,谢静悦及时伸手捂住自己的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小嘴。

双目瞪得溜圆,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深渊,虽说大部分已经被白雪覆盖,但是隐约还是能看到山涧翠绿的林木。

先前她被赵睿挡在身后,倒是没瞧见他们这是站在了悬崖边。

现在瞧清了,她自觉得小腿肚子一直在打颤,她可不觉得凭借自己这样,能从这上面下去……

赵睿自是瞧见她这幅样子,不知怎的,心里竟然破天荒的第一次生出些许恶趣味来。

“咱们要从这里下去,山下已经备好马车等着了。”

谢静悦瞪大一双清澈的水眸看向他,确定他不是开玩笑之后,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咱们可以从……别的地方下山……”

“时间来不及,从这里下去最快,咱们天黑前,必须赶到下一个落脚点。”赵睿看着她那双眼里流露出真切的惊恐,心里不知怎的又有些闷闷的。

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手忍不住覆上心口的位置。

谢静悦见他皱眉,想起之前一心大师的叮嘱,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耽搁了这次病人的救治……那么岂不是让师父失信于人……

不,她不能……师父待她这般好,她若是这点儿苦头都吃不了,何谈报答师父的教导之恩。

她微微一咬牙,努力收起先前的害怕,佯装镇定的问,“那师兄是打算如何下这悬崖?”

她左右看了看,见除了光秃秃的山壁之外,其余什么也没见到,这总不能是徒手往下爬吧?

赵睿见她这般快就收敛情绪,竟然还敢主动询问如何下山,难不成她还真敢一个人下山不成?

他的视线落在她单薄的身板上,别说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连他前些年,功夫没有修炼到家时,也不敢保证仅凭一己之力,就能下得了这百丈悬崖。

这小丫头别的没有……倒是长了一副傻大胆。

但不知怎的,看到谢静悦这样,他反倒没了逗弄她的心思。

他轻轻一拂手,一侧积雪被打散,露出一截铁链来。

他手在虚空里一抓,那铁链便如活过来一般,直接就往他手中飞来,很快便被他握在手里。

铁链上传来刺骨的寒凉,他竟好似未能察觉一般,只把视线落在谢静悦身上,“过来。”

谢静悦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乖巧的上前。

赵睿看她被斗篷从头到脚都包裹在内,原本皱起的眉头平复下来,他把肩上的包袱取下,直接抛给谢静悦,“拿着。”

谢静悦忙伸手接住,抱在怀里。

赵睿一把拉住她斗篷的衣襟把她整个人裹紧了一些,这才轻声道了一句,“得罪了。”

说完,他也不等谢静悦有所反应,便直接把谢静悦整个人夹在腋下,一手拉着铁链,就纵身往悬崖下一跳。

跳下悬崖的那个瞬间,谢静悦整个人都是懵的,随着两人下降的速度,风刮到脸上,刺拉拉的疼,她人才跟着清醒了过来。

眼前飞速掠过的景物,让她的心差点儿就跳出嗓子眼,可是还没等她吓得尖叫出声,她就又想起他们这会儿正悬挂在悬崖之上。

自己若是一旦失声叫出口,让赵睿分心,两人岂不是都有掉下悬崖的危险。

这样一想,她反倒没了那么多的紧张与害怕,生怕因为自己而影响了赵睿,她紧紧咬住自己的唇,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来免得打搅了赵睿。

赵睿一边快速的下落,一边小心避开一些山石林木,看准落脚的之地,却还时不时分心留意被自己带下来的谢静悦。

见她一直一声未吭,他心里也不免提了起来,难不成刚刚跳下来的瞬间,人被直接吓晕过去了?

想想谢静悦不过是个普通的闺阁女儿家,如此反应倒也是正常,便也不再多费心了,只一心关注着脚下越来越快的速度。

整个过程在谢静悦感觉是很漫长的,实则不过两炷香的功夫,两人就已经来到山脚下。

赵睿双脚一站稳,就把谢静悦放下来,等她双足落地,他下意识的伸手扶了一把,生怕人真的晕过去而摔倒在地。

他一把把包袱拿了过来,又低下头想要看看人到底如何了。

哪知他一俯身,却正对上谢静悦刚刚睁开的双眸。

那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的抖呀抖,露出里面那双灿若星辰的清澈双眸。

赵睿只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微微一颤,不知为何,再次对上这双眼眸时,他竟是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忙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谢静悦刚刚睁开眼,就见到赵睿正低头打量自己,看那样子是担忧自己刚刚有没有害怕吧?

她刚想回对方一个微笑,示意自己并不害怕,只不知是不是之前残留的恐惧仍在,她试了半晌,面上也没能露出一丝微笑来,倒是对方好似受到惊吓一般,忙不迭的退了开去。

谢静悦此时也能站稳脚步,见此,只当对方这是顾忌着男女大防,这才如此,便微微福身,“刚刚真是有劳师兄……”

赵睿却是几不可察的又往后微微退了半步,“已经到山脚下了,咱们先去马车那边。”

说着,也不待谢静悦回答,径直往前行去。

山脚下,草木茂盛,许是大多雪被山上的林木遮挡住了,山脚下只见零星的积雪,倒是比山上要好走许多。

谢静悦也不敢多耽搁,忙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山径,刚刚绕过一处山坡,就见到停在一旁的车马。

除了一头戴斗笠的赶车车夫以外,并不见旁人。

那人应是识得赵睿的,一见到两人,就忙从车辕上跳下来,躬身给二人见礼。

赵睿一摆手,那人才直起身,忙取来脚凳,又伸手打起帘子。

谢静悦也不多做推辞,扶着马车,踩着脚凳就上了马车。

随即,赵睿便把包袱递给她。

谢静悦接过,道了谢。

趁着帘子还未放下之际,就见赵睿已经跨上一旁一匹黑色的骏马。

谢静悦刚刚坐下,就听得一声马鞭的破空声,很快马车便快速的往前驶去。

但是不知是马车夫赶车的技术好的缘故还是为何,马车虽是赶得极快,但也极为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谢静悦见马车内除了左右安置了软榻之外,中间的茶几下面,还安放了炭盆,车厢内暖融融的一片。

她伸手解了自己的斗篷,微微坐的离炭盆近了一点,又脱了脚上的靴子,把已经湿了的袜子褪下,露出已经冻得有些发红的细白脚丫子。

她把脚微微靠近火盆一点,慢慢烤起火来,把那双有些洇湿的靴子也放到离炭盆不远的地方烘干。

又从包袱里里面取出干净的鞋袜来,待脚丫子暖和起来了,忙又穿上干净的鞋袜,把身上已经浸湿的裙子也换下来,整个人这才有些舒服的歪坐在一旁的软榻上。

听着马车外清晰的马蹄声,想着今日种种,不知怎么的,谢静悦唇边竟不觉露出一丝微笑来。

只觉今儿自己做了好些自己从前从未做过的事。

一想起这些,难免就想起赵睿来。

今儿虽然与对方只匆匆交谈数语,但是也看出对方是个少言寡语之人。

虽然小小年纪,行事却是一个体贴稳妥之人,不管是面对什么,却一点也不含糊,特别是从悬崖上往下这一路,若是没有自己,对方不知要多轻松,但是对方却是一句抱怨也没有……她越想越发觉得这人真是个面冷心热之人。

想着自己这会儿已经安安心心的躺在这软榻上,惬意的歇息,而那人,却还要在外,顶着风雪骑马赶路。

心里竟不由涌上一些从未有过的情绪来。

只是这情绪来的莫名,去的也莫名,一时她倒也没多在意。

她微微坐直身,伸手轻轻挑开窗帘的一角,透过琉璃窗扇,看到正在马车旁,迎着风雪骑马的少年。

从她这边看去,便看到对方被兜帽遮挡住头脸,只大致看得到一个轮廓。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边赵睿却也在此时抬起头来。

谢静悦不知为何,手微微一颤,手中的窗帘滑落,便顺势遮挡住窗扇,格开二人的视线。

谢静悦手轻轻抚在心口,感觉刚刚猛地漏跳了几拍的心,重又扑通扑通的在跳动。

自己这是怎么了?

马车外的赵睿却是瞥了一眼还在轻轻摇晃的窗帘,刚刚……只怕是自己眼花,瞧错了吧。

一骑一车便沿着官道一直往前,逐渐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

马车什么时候停下来的,谢静悦并不知晓。

她躺在软榻上正有些迷糊的时候,就好像听到谢嬷嬷叫起的声音。

她嘴里忍不住咕哝了一句,翻过身就要继续睡,这一翻身,却是一脚踹在什么东西上,疼痛让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她双眼还有些茫然的四下看了一眼,这才想起自己这会儿是在马车里,正由赵睿护送去给一心大师一故人去诊脉治病。

她原本还有些茫然的眼眸逐渐清晰起来。

这才感觉马车好像已经停了,而马车壁又传来一阵敲击,伴随着赵睿询问的声音,“……可起了?下来用午膳……”

谢静悦忍不住伸手拍了一记额。

自己今儿在这师兄面前是真正丢脸丢大发了。

她忙应了一声,也顾不得别的,忙拿出把镜,细细打量了一番自己,忙又穿起斗篷,这才上前一步,正要伸手撩开帘子,就见帘子已经从外面被掀起。

谢静悦忙躬身从马车内出来,见给自己打帘的正是赵睿,面上不觉又是一红,忙不迭的低下头去。

好在她这会儿头上戴着帽兜,只要不抬头,谁也瞧不见她面上的神色。

待她下了马车,一抬眼,见是一家酒楼的后院,此时四周静悄悄的,并不见其他身影,但是饭菜的香味已经飘散过来。

谢静悦顿觉饥肠辘辘,差点儿就要忍不住咽口水。

那边赵睿已经领着她往一旁的楼梯去。

谢静悦忙抬脚跟了上去。

二人上了二楼,很快便有小伙计请来支应,“二位客官,想要用些什么?小店有几道招牌菜味道不错,可要尝尝鲜?”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发现

这小伙计每天迎来送往的,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眼睛在二人的穿戴衣饰上微微一扫,便知二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主。

更何况此地尚属京郊,时常有京都的权贵子弟来此,见到这样的人,倒也不觉稀奇,只是越发打起精神来招呼。

他一边引着两人去了一旁的雅室,一边提起一旁的水壶,冲泡了一壶茶端了上来。

赵睿看了一眼的墙上挂着的一溜水牌,又看了谢静悦一眼,“可有什么忌口的?”

谢静悦轻轻摇了摇头,便好奇的四下里看了起来。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在外面的酒楼里用过膳食,这周遭的一切对她来说,即新奇又忍不住有几分兴奋。

赵睿见她遮在帽兜下的那双乌溜溜的水眸,此时正滴溜溜四下转个不停,不知为何,见到她这副模样,他嘴角几不可察的微微上扬了一丝。

“两道素菜,再来一道热汤……麻烦快些。”赵睿直接点了水牌上仅有的两道素菜,就抛过去一角碎银子,打发那小伙计下去了。

赵睿提起一旁的茶壶,给两人面前的杯子里重新斟满茶水,这才端起杯子慢慢饮了一口。

谢静悦轻声道谢,这才伸手拂下帽兜,端起杯子暖了暖手。

这屋内虽摆了炭盆,但还远不到温暖如春的地步。

谢静悦便也没脱了身上的斗篷。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谢静悦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

她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赵睿,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咱们这是到了哪里?晚上在哪里安置?”

赵睿端着杯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才道,“这里是临安镇,咱们用完膳就出发,今晚要赶到下个县城。”

谢静悦从未听说过临安镇,一时便也猜不出这是在京郊的哪一个方向,见他无意多说的样子,倒是不好继续深问下去。

屋内从又恢复之前的寂静。

就在谢静悦快要被这沉默憋坏,绞尽脑汁想要另起话头之时,之前的小伙计从又推开门扇,端了一托盘进来。

谢静悦不由长松一口气。

那边赵睿好似有所感,目光似是不经意间瞥了她一眼。

不过此时谢静悦的目光都落在那托盘之上的几盘菜肴之上,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一道清炒素什锦,一道热腾腾的山菌汤。

让谢静悦颇感意外的就是,竟然有一盘嫩生生的清炒莲藕片。

也不知道这般冷的天气,这店家是从何处淘换来的这样新鲜的物什。

刚刚赵睿点菜时她也没在意,这会儿见了这道菜,她倒是被勾起了一些食欲。

她自幼就喜食这些莲藕、菱角这样的水生食材。

无奈京城地处北方,并不盛产这些,但是每年到了时令,裴老夫人总还是打发采买的管事四处去寻摸采买一些回来,让小厨房翻着花样的给她做些菜肴来。

今年在普济寺,虽说素菜味道一绝,但到底不比在府中,她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能尝到莲藕的那脆甜的味道了。

等那小伙计把饭菜都摆停当,谢静悦的目光就没有从那道莲藕上移开过。

赵睿何等敏锐,自是一下子就察觉谢静悦的视线。

他不着痕迹的把那盘莲藕推得离她近了一些,这才提起筷子,“用膳吧。”

谢静悦也提起自己的筷子,等赵睿下箸了,她才跟着下箸。

等到莲藕被送进口中,久违的味道,瞬间让她惬意的微微眯起眼。

赵睿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一脸陶醉的眯着眼,不大的脸颊被撑得鼓鼓的,一张小嘴正咀嚼的津津有味。

看她这模样,不知道还当她正在品尝什么龙肝凤髓。

赵睿原本落在素什锦盘子里的筷子不由就顺势落到莲藕上,夹了一块送至口中,咀嚼了片刻咽下。

味道虽不错,但也没能到让人陶醉到沉浸其中的地步,看来……这丫头很是喜欢这道菜。

他低头吃了一口米饭,筷子却再也没往那盘莲藕中落过。

谢静悦等肚子微微有些撑,才停下碗著,看着面前被一扫而光的碗碟,她面上不由一阵赧然,正待说两句却听得赵睿的声音,“可是用完了?”

谢静悦忙点头。

“那走吧。”说着,他已经当先一步起身。

谢静悦忙不迭的跟在他身后出了雅间。这小伙计每天迎来送往的,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眼睛在二人的穿戴衣饰上微微一扫,便知二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主。更何况此地尚属京郊,时常有京都的权贵子弟来此,见到这样的人,倒也不觉稀奇,只是越发打起精神来招呼。

他一边引着两人去了一旁的雅室,一边提起一旁的水壶,冲泡了一壶茶端了上来。

赵睿看了一眼的墙上挂着的一溜水牌,又看了谢静悦一眼,“可有什么忌口的?”

谢静悦轻轻摇了摇头,便好奇的四下里看了起来。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在外面的酒楼里用过膳食,这周遭的一切对她来说,即新奇又忍不住有几分兴奋。

赵睿见她遮在帽兜下的那双乌溜溜的水眸,此时正滴溜溜四下转个不停,不知为何,见到她这副模样,他嘴角几不可察的微微上扬了一丝。

“两道素菜,再来一道热汤……麻烦快些。”赵睿直接点了水牌上仅有的两道素菜,就抛过去一角碎银子,打发那小伙计下去了。

赵睿提起一旁的茶壶,给两人面前的杯子里重新斟满茶水,这才端起杯子慢慢饮了一口。

谢静悦轻声道谢,这才伸手拂下帽兜,端起杯子暖了暖手。

这屋内虽摆了炭盆,但还远不到温暖如春的地步。

谢静悦便也没脱了身上的斗篷。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谢静悦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

她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赵睿,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咱们这是到了哪里?晚上在哪里安置?”

赵睿端着杯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才道,“这里是临安镇,咱们用完膳就出发,今晚要赶到下个县城。”

谢静悦从未听说过临安镇,一时便也猜不出这是在京郊的哪一个方向,见他无意多说的样子,倒是不好继续深问下去。

屋内从又恢复之前的寂静。

就在谢静悦快要被这沉默憋坏,绞尽脑汁想要另起话头之时,之前的小伙计从又推开门扇,端了一托盘进来。

谢静悦不由长松一口气。

那边赵睿好似有所感,目光似是不经意间瞥了她一眼。

不过此时谢静悦的目光都落在那托盘之上的几盘菜肴之上,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一道清炒素什锦,一道热腾腾的山菌汤。

让谢静悦颇感意外的就是,竟然有一盘嫩生生的清炒莲藕片。

也不知道这般冷的天气,这店家是从何处淘换来的这样新鲜的物什。

刚刚赵睿点菜时她也没在意,这会儿见了这道菜,她倒是被勾起了一些食欲。

她自幼就喜食这些莲藕、菱角这样的水生食材。

无奈京城地处北方,并不盛产这些,但是每年到了时令,裴老夫人总还是打发采买的管事四处去寻摸采买一些回来,让小厨房翻着花样的给她做些菜肴来。

今年在普济寺,虽说素菜味道一绝,但到底不比在府中,她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能尝到莲藕的那脆甜的味道了。

等那小伙计把饭菜都摆停当,谢静悦的目光就没有从那道莲藕上移开过。

赵睿何等敏锐,自是一下子就察觉谢静悦的视线。

他不着痕迹的把那盘莲藕推得离她近了一些,这才提起筷子,“用膳吧。”

谢静悦也提起自己的筷子,等赵睿下箸了,她才跟着下箸。

等到莲藕被送进口中,久违的味道,瞬间让她惬意的微微眯起眼。

赵睿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一脸陶醉的眯着眼,不大的脸颊被撑得鼓鼓的,一张小嘴正咀嚼的津津有味。

看她这模样,不知道还当她正在品尝什么龙肝凤髓。

赵睿原本落在素什锦盘子里的筷子不由就顺势落到莲藕上,夹了一块送至口中,咀嚼了片刻咽下。

味道虽不错,但也没能到让人陶醉到沉浸其中的地步,看来……这丫头很是喜欢这道菜。

他低头吃了一口米饭,筷子却再也没往那盘莲藕中落过。

谢静悦等肚子微微有些撑,才停下碗著,看着面前被一扫而光的碗碟,她面上不由一阵赧然,正待说两句却听得赵睿的声音,“可是用完了?”

谢静悦忙点头。

“那走吧。”说着,他已经当先一步起身。

谢静悦忙不迭的跟在他身后出了雅间。这小伙计每天迎来送往的,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眼睛在二人的穿戴衣饰上微微一扫,便知二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主。更何况此地尚属京郊,时常有京都的权贵子弟来此,见到这样的人,倒也不觉稀奇,只是越发打起精神来招呼。

他一边引着两人去了一旁的雅室,一边提起一旁的水壶,冲泡了一壶茶端了上来。

赵睿看了一眼的墙上挂着的一溜水牌,又看了谢静悦一眼,“可有什么忌口的?”

谢静悦轻轻摇了摇头,便好奇的四下里看了起来。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在外面的酒楼里用过膳食,这周遭的一切对她来说,即新奇又忍不住有几分兴奋。

赵睿见她遮在帽兜下的那双乌溜溜的水眸,此时正滴溜溜四下转个不停,不知为何,见到她这副模样,他嘴角几不可察的微微上扬了一丝。

“两道素菜,再来一道热汤……麻烦快些。”赵睿直接点了水牌上仅有的两道素菜,就抛过去一角碎银子,打发那小伙计下去了。

赵睿提起一旁的茶壶,给两人面前的杯子里重新斟满茶水,这才端起杯子慢慢饮了一口。

谢静悦轻声道谢,这才伸手拂下帽兜,端起杯子暖了暖手。

这屋内虽摆了炭盆,但还远不到温暖如春的地步。

谢静悦便也没脱了身上的斗篷。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谢静悦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

她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赵睿,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咱们这是到了哪里?晚上在哪里安置?”

赵睿端着杯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才道,“这里是临安镇,咱们用完膳就出发,今晚要赶到下个县城。”

谢静悦从未听说过临安镇,一时便也猜不出这是在京郊的哪一个方向,见他无意多说的样子,倒是不好继续深问下去。

屋内从又恢复之前的寂静。

就在谢静悦快要被这沉默憋坏,绞尽脑汁想要另起话头之时,之前的小伙计从又推开门扇,端了一托盘进来。

谢静悦不由长松一口气。

那边赵睿好似有所感,目光似是不经意间瞥了她一眼。

不过此时谢静悦的目光都落在那托盘之上的几盘菜肴之上,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一道清炒素什锦,一道热腾腾的山菌汤。

让谢静悦颇感意外的就是,竟然有一盘嫩生生的清炒莲藕片。

也不知道这般冷的天气,这店家是从何处淘换来的这样新鲜的物什。

刚刚赵睿点菜时她也没在意,这会儿见了这道菜,她倒是被勾起了一些食欲。

她自幼就喜食这些莲藕、菱角这样的水生食材。

无奈京城地处北方,并不盛产这些,但是每年到了时令,裴老夫人总还是打发采买的管事四处去寻摸采买一些回来,让小厨房翻着花样的给她做些菜肴来。

今年在普济寺,虽说素菜味道一绝,但到底不比在府中,她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能尝到莲藕的那脆甜的味道了。

等那小伙计把饭菜都摆停当,谢静悦的目光就没有从那道莲藕上移开过。

赵睿何等敏锐,自是一下子就察觉谢静悦的视线。

他不着痕迹的把那盘莲藕推得离她近了一些,这才提起筷子,“用膳吧。”

谢静悦也提起自己的筷子,等赵睿下箸了,她才跟着下箸。

等到莲藕被

第一百四十九章 意外

不过片刻功夫就听得外面马蹄声响,须臾之间,马车也跟着轱辘辘往前。

他们一行一直沿着官道往南,马车被赶得飞快,车辙压在雪地上,时不时就溅起一些积雪。

谢静悦时不时便悄悄拨开窗帘一角,悄悄打量外面的情形。

不知是不是雪天路滑,天气寒冷的缘故,一路行来,除了偶尔经过的城镇还能见到一些行人和车马以外,官道上并不见多少人影。

难得遇上一驾车马,也大多与她们这般,匆匆赶路。

满眼看去,除了白茫茫一片,其他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的来。

半日下来,饶是一开始还有些兴致勃勃的谢静悦也渐渐失去兴致,眼见着天色不早,他们一行还在沿着官道疾驰。

她视线便时不时落在一旁骑马的赵睿身上,见他没有丝毫的停顿,显然距离他们歇息的地方,还有一段路程。

她忍不住把窗帘挑开一些,探出头,看了一眼前方,远远只见白雪皑皑,并没有瞧见城镇屋舍的轮廓,显然想要赶到下一个城镇,少说也得半个时辰以上。

谢静悦还从来不知道,赶路是这么一件枯燥无趣的事,她有些意兴阑珊的放下帘子,伸手拿过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上次一心大师赠与自己的一本医书,慢慢翻阅起来。

…………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谢静悦已经全然沉浸在手里的书册当中之时,马车却是渐渐停了下来。

车壁被人轻轻敲击了几下,谢静悦猛然回过神来,她一下子就坐直身子,四下扫了一眼,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马车里。

只是不知何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外面隐约还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这样的声音听在耳内,隐约有丝熟悉的感觉,这声音分明是身处闹市当中才会有,那他们这是……进城了?

她正待掀起帘子,马车外已经传来赵睿的声音,“咱们到客栈了,……师妹……下车吧。”

谢静悦闻言,不由微微挑眉,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赵睿称呼她为师妹……

她嘴角边忍不住就浮起一抹笑意,“劳师兄稍候,我收拾一下就来。”

她忙把书册重又收回包袱内,把自己的从包袱内取出的东西一一放回去,重新打好结,这才穿好斗篷,挎上包袱,出了马车。

赵睿正站在马车旁,见到谢静悦出来,他往一旁让开两步。

等谢静悦站定,便伸手自然而然的接过她手里的包袱。

谢静悦也已经习惯他动作,便任由他挎着自己的包袱。

她这才有时间打量这会儿身处何处,看着应该是一处专门停放车马的院子,四周还零星停着几辆样式各异的马车。

自家马车前连同赵睿先前骑得那匹黑色的骏马,此时已经有伙计带下去安置去了,只是……却没见那车夫的身影。

走在前面的赵睿好似察觉到她没跟上,不由放缓脚步,转头看了过来。

却一眼见到谢静悦被遮在帽兜下的那双眼睛又在骨碌碌的转个不停,人更是站在那边,半天还没挪动了地方。

谢静悦却正巧看过来,正好对上他的视线,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又在走神,忙紧走几步,“师兄……这是哪里呀?”

“客栈。”赵睿淡淡说一声,便重又迈开脚步,“此地不比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你还是跟紧了,免得落单了……”

剩下的话他未说,但是谢静悦也已经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对方的担忧不无道理,她这么大年岁的女孩子,一旦落单……若是万一被人盯上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小小声道歉了一声,就忙跟着赵睿进了客栈。

赵睿直接订了两间相邻的上房,才由店小二带着上了二楼。

谢静悦这次收敛了自己的好奇心,直至进了其中的一间上房,她都没敢再四下里偷看。谢静悦上了马车,就看到一旁燃得正旺的炭盆,便知这应该是车夫刚刚给加过炭了。她解了身上的斗篷放到一旁,这才对着炭盆搓了搓手,舒服的半歪在一旁的软榻上。

不过片刻功夫就听得外面马蹄声响,须臾之间,马车也跟着轱辘辘往前。

他们一行一直沿着官道往南,马车被赶得飞快,车辙压在雪地上,时不时就溅起一些积雪。

谢静悦时不时便悄悄拨开窗帘一角,悄悄打量外面的情形。

不知是不是雪天路滑,天气寒冷的缘故,一路行来,除了偶尔经过的城镇还能见到一些行人和车马以外,官道上并不见多少人影。

难得遇上一驾车马,也大多与她们这般,匆匆赶路。

满眼看去,除了白茫茫一片,其他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的来。

半日下来,饶是一开始还有些兴致勃勃的谢静悦也渐渐失去兴致,眼见着天色不早,他们一行还在沿着官道疾驰。

她视线便时不时落在一旁骑马的赵睿身上,见他没有丝毫的停顿,显然距离他们歇息的地方,还有一段路程。

她忍不住把窗帘挑开一些,探出头,看了一眼前方,远远只见白雪皑皑,并没有瞧见城镇屋舍的轮廓,显然想要赶到下一个城镇,少说也得半个时辰以上。

谢静悦还从来不知道,赶路是这么一件枯燥无趣的事,她有些意兴阑珊的放下帘子,伸手拿过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上次一心大师赠与自己的一本医书,慢慢翻阅起来。

…………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谢静悦已经全然沉浸在手里的书册当中之时,马车却是渐渐停了下来。

车壁被人轻轻敲击了几下,谢静悦猛然回过神来,她一下子就坐直身子,四下扫了一眼,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马车里。

只是不知何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外面隐约还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这样的声音听在耳内,隐约有丝熟悉的感觉,这声音分明是身处闹市当中才会有,那他们这是……进城了?

她正待掀起帘子,马车外已经传来赵睿的声音,“咱们到客栈了,……师妹……下车吧。”

谢静悦闻言,不由微微挑眉,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赵睿称呼她为师妹……

她嘴角边忍不住就浮起一抹笑意,“劳师兄稍候,我收拾一下就来。”

她忙把书册重又收回包袱内,把自己的从包袱内取出的东西一一放回去,重新打好结,这才穿好斗篷,挎上包袱,出了马车。

赵睿正站在马车旁,见到谢静悦出来,他往一旁让开两步。

等谢静悦站定,便伸手自然而然的接过她手里的包袱。

谢静悦也已经习惯他动作,便任由他挎着自己的包袱。

她这才有时间打量这会儿身处何处,看着应该是一处专门停放车马的院子,四周还零星停着几辆样式各异的马车。

自家马车前连同赵睿先前骑得那匹黑色的骏马,此时已经有伙计带下去安置去了,只是……却没见那车夫的身影。

走在前面的赵睿好似察觉到她没跟上,不由放缓脚步,转头看了过来。

却一眼见到谢静悦被遮在帽兜下的那双眼睛又在骨碌碌的转个不停,人更是站在那边,半天还没挪动了地方。

谢静悦却正巧看过来,正好对上他的视线,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又在走神,忙紧走几步,“师兄……这是哪里呀?”

“客栈。”赵睿淡淡说一声,便重又迈开脚步,“此地不比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你还是跟紧了,免得落单了……”

剩下的话他未说,但是谢静悦也已经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对方的担忧不无道理,她这么大年岁的女孩子,一旦落单……若是万一被人盯上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小小声道歉了一声,就忙跟着赵睿进了客栈。

赵睿直接订了两间相邻的上房,才由店小二带着上了二楼。

谢静悦这次收敛了自己的好奇心,直至进了其中的一间上房,她都没敢再四下里偷看。谢静悦上了马车,就看到一旁燃得正旺的炭盆,便知这应该是车夫刚刚给加过炭了。她解了身上的斗篷放到一旁,这才对着炭盆搓了搓手,舒服的半歪在一旁的软榻上。

不过片刻功夫就听得外面马蹄声响,须臾之间,马车也跟着轱辘辘往前。

他们一行一直沿着官道往南,马车被赶得飞快,车辙压在雪地上,时不时就溅起一些积雪。

谢静悦时不时便悄悄拨开窗帘一角,悄悄打量外面的情形。

不知是不是雪天路滑,天气寒冷的缘故,一路行来,除了偶尔经过的城镇还能见到一些行人和车马以外,官道上并不见多少人影。

难得遇上一驾车马,也大多与她们这般,匆匆赶路。

满眼看去,除了白茫茫一片,其他也看不出什么不一样的来。

半日下来,饶是一开始还有些兴致勃勃的谢静悦也渐渐失去兴致,眼见着天色不早,他们一行还在沿着官道疾驰。

她视线便时不时落在一旁骑马的赵睿身上,见他没有丝毫的停顿,显然距离他们歇息的地方,还有一段路程。

她忍不住把窗帘挑开一些,探出头,看了一眼前方,远远只见白雪皑皑,并没有瞧见城镇屋舍的轮廓,显然想要赶到下一个城镇,少说也得半个时辰以上。

谢静悦还从来不知道,赶路是这么一件枯燥无趣的事,她有些意兴阑珊的放下帘子,伸手拿过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上次一心大师赠与自己的一本医书,慢慢翻阅起来。

…………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谢静悦已经全然沉浸在手里的书册当中之时,马车却是渐渐停了下来。

车壁被人轻轻敲击了几下,谢静悦猛然回过神来,她一下子就坐直身子,四下扫了一眼,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马车里。

只是不知何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外面隐约还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这样的声音听在耳内,隐约有丝熟悉的感觉,这声音分明是身处闹市当中才会有,那他们这是……进城了?

她正待掀起帘子,马车外已经传来赵睿的声音,“咱们到客栈了,……师妹……下车吧。”

谢静悦闻言,不由微微挑眉,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赵睿称呼她为师妹……

她嘴角边忍不住就浮起一抹笑意,“劳师兄稍候,我收拾一下就来。”

她忙把书册重又收回包袱内,把自己的从包袱内取出的东西一一放回去,重新打好结,这才穿好斗篷,挎上包袱,出了马车。

赵睿正站在马车旁,见到谢静悦出来,他往一旁让开两步。

等谢静悦站定,便伸手自然而然的接过她手里的包袱。

谢静悦也已经习惯他动作,便任由他挎着自己的包袱。

她这才有时间打量这会儿身处何处,看着应该是一处专门停放车马的院子,四周还零星停着几辆样式各异的马车。

自家马车前连同赵睿先前骑得那匹黑色的骏马,此时已经有伙计带下去安置去了,只是……却没见那车夫的身影。

走在前面的赵睿好似察觉到她没跟上,不由放缓脚步,转头看了过来。

却一眼见到谢静悦被遮在帽兜下的那双眼睛又在骨碌碌的转个不停,人更是站在那边,半天还没挪动了地方。

谢静悦却正巧看过来,正好对上他的视线,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又在走神,忙紧走几步,“师兄……这是哪里呀?”

“客栈。”赵睿淡淡说一声,便重又迈开脚步,“此地不比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你还是跟紧了,免得落单了……”

剩下的话他未说,但是谢静悦也已经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对方的担忧不无道理,她这么大年岁的女孩子,一旦落单……若是万一被人盯上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小小声道歉了一声,就忙跟着赵睿进了客栈。

赵睿直接订了两间相邻的上房,才由店小二带着上了二楼。

谢静悦这次收敛了自己的好奇心,直至进了其中的一间上房,她都没敢再四下里偷看。

第一百五十章 解决

她心里一边如此想一边已经退回屋内,正待关上门扇吗,却已经见到赵睿招来店小二,吩咐了几句。

她不由微微一笑,顺手掩上房门,又取了干净的布巾子,再次细细擦了一遍头发。

许是经过先前赵睿的陪伴,已经驱赶走她内心的惊惧,她这会儿也才静下心来,好好思量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这会儿在细细想来,自己能看到那一行人,其实也应该只是恰巧的缘故。

而且那些人的动作很是迅速,压根就没有丝毫停留……如此看来,对方当真只是路过……那自己吓成那般模样,偏偏还被师兄看了个正着,岂不是太过可笑。

“哎呀……真是蠢死你算了……”谢静悦只觉脸颊似火烧,忍不住把脸埋进掌心,此时内心懊恼的简直想挠墙。

她径自懊恼了一会儿,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主意,能挽回自己在赵睿面前的形象。

好在她一向不是一个认死理的人,这会儿想不出,索性便丢到一旁,留着后面再去想好了。

不过刚刚那些黑衣人,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自己之所以今日会受惊,主要还是太过害怕梦中的情景重演所致。

那么自己身边是得要增添一些会武艺的……那么日后就算真的面临那种境遇,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胜算。

这次身边有赵睿跟随,其实她倒不必如此担心才是。

以一心大师对赵睿的偏爱,只怕会派不少人手,暗中护卫他的安危。

那自己好歹也算是他的弟子,那些护卫应该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受害吧。

所以,这一次出行,其实对自己来说,应该是最安全不过。

她一想到这些,更是轻松了些。

心里更是不由开始思量起来,自己这边的人手一时之间倒是来不及去寻摸……但是王顺必定是熟悉这一方面的人。

而且近些时日,与王顺指派了几次差事,他都做得极为妥当。她心里一边如此想一边已经退回屋内,正待关上门扇吗,却已经见到赵睿招来店小二,吩咐了几句。

她不由微微一笑,顺手掩上房门,又取了干净的布巾子,再次细细擦了一遍头发。

许是经过先前赵睿的陪伴,已经驱赶走她内心的惊惧,她这会儿也才静下心来,好好思量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这会儿在细细想来,自己能看到那一行人,其实也应该只是恰巧的缘故。

而且那些人的动作很是迅速,压根就没有丝毫停留……如此看来,对方当真只是路过……那自己吓成那般模样,偏偏还被师兄看了个正着,岂不是太过可笑。

“哎呀……真是蠢死你算了……”谢静悦只觉脸颊似火烧,忍不住把脸埋进掌心,此时内心懊恼的简直想挠墙。

她径自懊恼了一会儿,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主意,能挽回自己在赵睿面前的形象。

好在她一向不是一个认死理的人,这会儿想不出,索性便丢到一旁,留着后面再去想好了。

不过刚刚那些黑衣人,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自己之所以今日会受惊,主要还是太过害怕梦中的情景重演所致。

那么自己身边是得要增添一些会武艺的……那么日后就算真的面临那种境遇,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胜算。

这次身边有赵睿跟随,其实她倒不必如此担心才是。

以一心大师对赵睿的偏爱,只怕会派不少人手,暗中护卫他的安危。

那自己好歹也算是他的弟子,那些护卫应该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受害吧。

所以,这一次出行,其实对自己来说,应该是最安全不过。

她一想到这些,更是轻松了些。

心里更是不由开始思量起来,自己这边的人手一时之间倒是来不及去寻摸……但是王顺必定是熟悉这一方面的人。

而且近些时日,与王顺指派了几次差事,他都做得极为妥当。她心里一边如此想一边已经退回屋内,正待关上门扇吗,却已经见到赵睿招来店小二,吩咐了几句。

她不由微微一笑,顺手掩上房门,又取了干净的布巾子,再次细细擦了一遍头发。

许是经过先前赵睿的陪伴,已经驱赶走她内心的惊惧,她这会儿也才静下心来,好好思量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这会儿在细细想来,自己能看到那一行人,其实也应该只是恰巧的缘故。

而且那些人的动作很是迅速,压根就没有丝毫停留……如此看来,对方当真只是路过……那自己吓成那般模样,偏偏还被师兄看了个正着,岂不是太过可笑。

“哎呀……真是蠢死你算了……”谢静悦只觉脸颊似火烧,忍不住把脸埋进掌心,此时内心懊恼的简直想挠墙。

她径自懊恼了一会儿,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主意,能挽回自己在赵睿面前的形象。

好在她一向不是一个认死理的人,这会儿想不出,索性便丢到一旁,留着后面再去想好了。

不过刚刚那些黑衣人,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自己之所以今日会受惊,主要还是太过害怕梦中的情景重演所致。

那么自己身边是得要增添一些会武艺的……那么日后就算真的面临那种境遇,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胜算。

这次身边有赵睿跟随,其实她倒不必如此担心才是。

以一心大师对赵睿的偏爱,只怕会派不少人手,暗中护卫他的安危。

那自己好歹也算是他的弟子,那些护卫应该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受害吧。

所以,这一次出行,其实对自己来说,应该是最安全不过。

她一想到这些,更是轻松了些。

心里更是不由开始思量起来,自己这边的人手一时之间倒是来不及去寻摸……但是王顺必定是熟悉这一方面的人。

而且近些时日,与王顺指派了几次差事,他都做得极为妥当。她心里一边如此想一边已经退回屋内,正待关上门扇吗,却已经见到赵睿招来店小二,吩咐了几句。

她不由微微一笑,顺手掩上房门,又取了干净的布巾子,再次细细擦了一遍头发。

许是经过先前赵睿的陪伴,已经驱赶走她内心的惊惧,她这会儿也才静下心来,好好思量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这会儿在细细想来,自己能看到那一行人,其实也应该只是恰巧的缘故。

而且那些人的动作很是迅速,压根就没有丝毫停留……如此看来,对方当真只是路过……那自己吓成那般模样,偏偏还被师兄看了个正着,岂不是太过可笑。

“哎呀……真是蠢死你算了……”谢静悦只觉脸颊似火烧,忍不住把脸埋进掌心,此时内心懊恼的简直想挠墙。

她径自懊恼了一会儿,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主意,能挽回自己在赵睿面前的形象。

好在她一向不是一个认死理的人,这会儿想不出,索性便丢到一旁,留着后面再去想好了。

不过刚刚那些黑衣人,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自己之所以今日会受惊,主要还是太过害怕梦中的情景重演所致。

那么自己身边是得要增添一些会武艺的……那么日后就算真的面临那种境遇,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胜算。

这次身边有赵睿跟随,其实她倒不必如此担心才是。

以一心大师对赵睿的偏爱,只怕会派不少人手,暗中护卫他的安危。

那自己好歹也算是他的弟子,那些护卫应该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受害吧。

所以,这一次出行,其实对自己来说,应该是最安全不过。

她一想到这些,更是轻松了些。

心里更是不由开始思量起来,自己这边的人手一时之间倒是来不及去寻摸……但是王顺必定是熟悉这一方面的人。

而且近些时日,与王顺指派了几次差事,他都做得极为妥当。她心里一边如此想一边已经退回屋内,正待关上门扇吗,却已经见到赵睿招来店小二,吩咐了几句。

她不由微微一笑,顺手掩上房门,又取了干净的布巾子,再次细细擦了一遍头发。

许是经过先前赵睿的陪伴,已经驱赶走她内心的惊惧,她这会儿也才静下心来,好好思量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这会儿在细细想来,自己能看到那一行人,其实也应该只是恰巧的缘故。

而且那些人的动作很是迅速,压根就没有丝毫停留……如此看来,对方当真只是路过……那自己吓成那般模样,偏偏还被师兄看了个正着,岂不是太过可笑。

“哎呀……真是蠢死你算了……”谢静悦只觉脸颊似火烧,忍不住把脸埋进掌心,此时内心懊恼的简直想挠墙。

她径自懊恼了一会儿,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主意,能挽回自己在赵睿面前的形象。

好在她一向不是一个认死理的人,这会儿想不出,索性便丢到一旁,留着后面再去想好了。

不过刚刚那些黑衣人,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自己之所以今日会受惊,主要还是太过害怕梦中的情景重演所致。

那么自己身边是得要增添一些会武艺的……那么日后就算真的面临那种境遇,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胜算。

这次身边有赵睿跟随,其实她倒不必如此担心才是。

以一心大师对赵睿的偏爱,只怕会派不少人手,暗中护卫他的安危。

那自己好歹也算是他的弟子,那些护卫应该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受害吧。

所以,这一次出行,其实对自己来说,应该是最安全不过。

她一想到这些,更是轻松了些。

心里更是不由开始思量起来,自己这边的人手一时之间倒是来不及去寻摸……但是王顺必定是熟悉这一方面的人。

而且近些时日,与王顺指派了几次差事,他都做得极为妥当。她心里一边如此想一边已经退回屋内,正待关上门扇吗,却已经见到赵睿招来店小二,吩咐了几句。

她不由微微一笑,顺手掩上房门,又取了干净的布巾子,再次细细擦了一遍头发。

许是经过先前赵睿的陪伴,已经驱赶走她内心的惊惧,她这会儿也才静下心来,好好思量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这会儿在细细想来,自己能看到那一行人,其实也应该只是恰巧的缘故。

而且那些人的动作很是迅速,压根就没有丝毫停留……如此看来,对方当真只是路过……那自己吓成那般模样,偏偏还被师兄看了个正着,岂不是太过可笑。

“哎呀……真是蠢死你算了……”谢静悦只觉脸颊似火烧,忍不住把脸埋进掌心,此时内心懊恼的简直想挠墙。

她径自懊恼了一会儿,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主意,能挽回自己在赵睿面前的形象。

好在她一向不是一个认死理的人,这会儿想不出,索性便丢到一旁,留着后面再去想好了。

不过刚刚那些黑衣人,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自己之所以今日会受惊,主要还是太过害怕梦中的情景重演所致。

那么自己身边是得要增添一些会武艺的……那么日后就算真的面临那种境遇,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胜算。

这次身边有赵睿跟随,其实她倒不必如此担心才是。

以一心大师对赵睿的偏爱,只怕会派不少人手,暗中护卫他的安危。

那自己好歹也算是他的弟子,那些护卫应该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受害吧。

所以,这一次出行,其实对自己来说,应该是最安全不过。

她一想到这些,更是轻松了些。

心里更是不由开始思量起来,自己这边的人手一时之间倒是来不及去寻摸……但是王顺必定是熟悉这一方面的人。

而且近些时日,与王顺指派了几次差事,他都做得极为妥当。她心里一边如此想一边已经退回屋内,正待关上门扇吗,却已经见到赵睿招来店小二,吩咐了几句。

她不由微微一笑,顺手掩上房门,又取了干净的布巾子,再次细细擦了一遍头发。她不由微微一笑,顺手掩上房门,又取了干净的布巾子,再次细细擦了一遍头发。

第一百五十一章

“嗯。”赵睿直接起身结了帐,就往一旁的角门去。

谢静悦见此,忙快步跟了上去。

外面天色阴沉,迎面吹来的风更是比之前要凛冽许多。

谢静悦不由拢紧了身上的斗篷,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赵睿的身后。

车夫早已把马车赶了出来,见到两人过来,忙上前一步,“主子,今儿这天看着只怕是还有大雪,您要不也乘马车吧?”

赵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先赶路,回头再说。”

那车夫忙应一声,便上前打起帘子,伺候谢静悦上车。

谢静悦上车刚坐下,便撩起窗帘看了一眼已经骑上马背的赵睿,想着刚刚那车夫的话,有心想要开口让他同坐马车,但是又不由想起赵睿刚刚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还是不由咽了下去。

那边赵睿不知她的想法,已经直接扬鞭打马奔了出去。

车夫紧跟着一甩马鞭,也赶着马车跟了上去。

谢静悦被马车的速度颠得人跟着来回晃悠了两下,才坐稳。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虽说经过昨日的相处,她对赵睿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

但是归根结底,两人还不太相熟,对方又是那样一个冷淡的性子,自己就算是受了对方的照拂,想要回报一二,都感觉无从下手。

况且他们到底是孤男寡女,虽说如今行走在外,并无旁人知晓,但有些事,总还是要顾忌一些。

她想到这里,越发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伸手拿起之前看了一半的医书,索性收敛心神,半倚在大迎枕上,专心看起医书来。

不知过了多久,谢静悦却突然听见一阵阵扑簌簌的声响,好似什么东西击打在马车上。

她忙放下手上的书,撩起窗帘看了一眼。

外面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雪粒子,怪不得又这么大的动静。

谢静悦看见一马当先骑在前方的赵睿,此时衣袂翻飞,身上的那件玄色的斗篷此时已经被风卷起,飞扬在他身后。

此时一阵寒风袭来,裹挟着雪粒子直往人身上扑。

谢静悦忙把窗帘放下。

想到先前看到的那一幕,不由有些坐立难安。

赵睿就算是有武艺在身,总归是凡体肉身,还能真跟那寺里供奉的金刚一般,有那金刚不坏之身不成。

这雪粒子打在马车上,都有这般的动静,这一旦落在人身上,那岂不是……

她一想到这里,更加坐不住,不由起身,撩开前面的帘子,只见车夫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坐在车辕上赶车。

谢静悦刚想说话,迎面又刮来一阵雪粒子,只得半掩在帘后,扬声道,“让你们主子进马车来吧,这雪只怕会越下越大了……”

好似要验证她的话一般,雪粒子越发下的绵密了起来,一直扑簌簌不停的落在马车上。

谢静悦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对方有没有听到,她伸手拉了拉帘子,正待再说一遍,却感觉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她忙撩开帘子一角,往外看了一眼,见赵睿已经从马上下来,把缰绳直接拴在这边的车架上,人就大踏步的往马车这边来。

谢静悦忙放下帘子,重又坐回软榻上。

她刚坐下,那边帘子就被人从外面撩起,一阵寒风随之窜了进来。

谢静悦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

那边赵睿显然也看到了,轻轻一跃,人便进了马车,帘子随之被放下。

他此时的模样看着有些狼狈,就算有帽兜的遮挡,头脸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了一些雪粒子。

尤其是那两道漆黑如墨的剑眉,上面更是沾了不少的雪粒子,几乎染成了白眉。

“嗯。”赵睿直接起身结了帐,就往一旁的角门去。

谢静悦见此,忙快步跟了上去。

外面天色阴沉,迎面吹来的风更是比之前要凛冽许多。

谢静悦不由拢紧了身上的斗篷,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赵睿的身后。

车夫早已把马车赶了出来,见到两人过来,忙上前一步,“主子,今儿这天看着只怕是还有大雪,您要不也乘马车吧?”

赵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先赶路,回头再说。”

那车夫忙应一声,便上前打起帘子,伺候谢静悦上车。

谢静悦上车刚坐下,便撩起窗帘看了一眼已经骑上马背的赵睿,想着刚刚那车夫的话,有心想要开口让他同坐马车,但是又不由想起赵睿刚刚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还是不由咽了下去。

那边赵睿不知她的想法,已经直接扬鞭打马奔了出去。

车夫紧跟着一甩马鞭,也赶着马车跟了上去。

谢静悦被马车的速度颠得人跟着来回晃悠了两下,才坐稳。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虽说经过昨日的相处,她对赵睿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

但是归根结底,两人还不太相熟,对方又是那样一个冷淡的性子,自己就算是受了对方的照拂,想要回报一二,都感觉无从下手。

况且他们到底是孤男寡女,虽说如今行走在外,并无旁人知晓,但有些事,总还是要顾忌一些。

她想到这里,越发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伸手拿起之前看了一半的医书,索性收敛心神,半倚在大迎枕上,专心看起医书来。

不知过了多久,谢静悦却突然听见一阵阵扑簌簌的声响,好似什么东西击打在马车上。

她忙放下手上的书,撩起窗帘看了一眼。

外面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雪粒子,怪不得又这么大的动静。

谢静悦看见一马当先骑在前方的赵睿,此时衣袂翻飞,身上的那件玄色的斗篷此时已经被风卷起,飞扬在他身后。

此时一阵寒风袭来,裹挟着雪粒子直往人身上扑。

谢静悦忙把窗帘放下。

想到先前看到的那一幕,不由有些坐立难安。

赵睿就算是有武艺在身,总归是凡体肉身,还能真跟那寺里供奉的金刚一般,有那金刚不坏之身不成。

这雪粒子打在马车上,都有这般的动静,这一旦落在人身上,那岂不是……

她一想到这里,更加坐不住,不由起身,撩开前面的帘子,只见车夫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坐在车辕上赶车。

谢静悦刚想说话,迎面又刮来一阵雪粒子,只得半掩在帘后,扬声道,“让你们主子进马车来吧,这雪只怕会越下越大了……”

好似要验证她的话一般,雪粒子越发下的绵密了起来,一直扑簌簌不停的落在马车上。

谢静悦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对方有没有听到,她伸手拉了拉帘子,正待再说一遍,却感觉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她忙撩开帘子一角,往外看了一眼,见赵睿已经从马上下来,把缰绳直接拴在这边的车架上,人就大踏步的往马车这边来。

谢静悦忙放下帘子,重又坐回软榻上。

她刚坐下,那边帘子就被人从外面撩起,一阵寒风随之窜了进来。

谢静悦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

那边赵睿显然也看到了,轻轻一跃,人便进了马车,帘子随之被放下。

他此时的模样看着有些狼狈,就算有帽兜的遮挡,头脸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了一些雪粒子。

尤其是那两道漆黑如墨的剑眉,上面更是沾了不少的雪粒子,几乎染成了白眉。

“嗯。”赵睿直接起身结了帐,就往一旁的角门去。

谢静悦见此,忙快步跟了上去。

外面天色阴沉,迎面吹来的风更是比之前要凛冽许多。

谢静悦不由拢紧了身上的斗篷,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赵睿的身后。

车夫早已把马车赶了出来,见到两人过来,忙上前一步,“主子,今儿这天看着只怕是还有大雪,您要不也乘马车吧?”

赵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先赶路,回头再说。”

那车夫忙应一声,便上前打起帘子,伺候谢静悦上车。

谢静悦上车刚坐下,便撩起窗帘看了一眼已经骑上马背的赵睿,想着刚刚那车夫的话,有心想要开口让他同坐马车,但是又不由想起赵睿刚刚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还是不由咽了下去。

那边赵睿不知她的想法,已经直接扬鞭打马奔了出去。

车夫紧跟着一甩马鞭,也赶着马车跟了上去。

谢静悦被马车的速度颠得人跟着来回晃悠了两下,才坐稳。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虽说经过昨日的相处,她对赵睿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

但是归根结底,两人还不太相熟,对方又是那样一个冷淡的性子,自己就算是受了对方的照拂,想要回报一二,都感觉无从下手。

况且他们到底是孤男寡女,虽说如今行走在外,并无旁人知晓,但有些事,总还是要顾忌一些。

她想到这里,越发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伸手拿起之前看了一半的医书,索性收敛心神,半倚在大迎枕上,专心看起医书来。

不知过了多久,谢静悦却突然听见一阵阵扑簌簌的声响,好似什么东西击打在马车上。

她忙放下手上的书,撩起窗帘看了一眼。

外面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雪粒子,怪不得又这么大的动静。

谢静悦看见一马当先骑在前方的赵睿,此时衣袂翻飞,身上的那件玄色的斗篷此时已经被风卷起,飞扬在他身后。

此时一阵寒风袭来,裹挟着雪粒子直往人身上扑。

谢静悦忙把窗帘放下。

想到先前看到的那一幕,不由有些坐立难安。

赵睿就算是有武艺在身,总归是凡体肉身,还能真跟那寺里供奉的金刚一般,有那金刚不坏之身不成。

这雪粒子打在马车上,都有这般的动静,这一旦落在人身上,那岂不是……

她一想到这里,更加坐不住,不由起身,撩开前面的帘子,只见车夫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坐在车辕上赶车。

谢静悦刚想说话,迎面又刮来一阵雪粒子,只得半掩在帘后,扬声道,“让你们主子进马车来吧,这雪只怕会越下越大了……”

好似要验证她的话一般,雪粒子越发下的绵密了起来,一直扑簌簌不停的落在马车上。

谢静悦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对方有没有听到,她伸手拉了拉帘子,正待再说一遍,却感觉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她忙撩开帘子一角,往外看了一眼,见赵睿已经从马上下来,把缰绳直接拴在这边的车架上,人就大踏步的往马车这边来。

谢静悦忙放下帘子,重又坐回软榻上。

她刚坐下,那边帘子就被人从外面撩起,一阵寒风随之窜了进来。

谢静悦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

那边赵睿显然也看到了,轻轻一跃,人便进了马车,帘子随之被放下。

他此时的模样看着有些狼狈,就算有帽兜的遮挡,头脸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了一些雪粒子。

尤其是那两道漆黑如墨的剑眉,上面更是沾了不少的雪粒子,几乎染成了白眉。

赵睿就算是有武艺在身,总归是凡体肉身,还能真跟那寺里供奉的金刚一般,有那金刚不坏之身不成。这雪粒子打在马车上,都有这般的动静,这一旦落在人身上,那岂不是……

她一想到这里,更加坐不住,不由起身,撩开前面的帘子,只见车夫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坐在车辕上赶车。

谢静悦刚想说话,迎面又刮来一阵雪粒子,只得半掩在帘后,扬声道,“让你们主子进马车来吧,这雪只怕会越下越大了……”

好似要验证她的话一般,雪粒子越发下的绵密了起来,一直扑簌簌不停的落在马车上。

谢静悦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对方有没有听到,她伸手拉了拉帘子,正待再说一遍,却感觉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她忙撩开帘子一角,往外看了一眼,见赵睿已经从马上下来,把缰绳直接拴在这边的车架上,人就大踏步的往马车这边来。

谢静悦忙放下帘子,重又坐回软榻上。

她刚坐下,那边帘子就被人从外面撩起,一阵寒风随之窜了进来。

谢静悦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

那边赵睿显然也看到了,轻轻一跃,人便进了马车,帘子随之被放下。

他此时的模样看着有些狼狈,就算有帽兜的遮挡,头脸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了一些雪粒子。

尤其是那两道漆黑如墨的剑眉,上面更是沾了不少的雪粒子,几乎染成了白眉。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求助

赵睿手上的动作虽然不停,但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打量谢静悦。见她这会儿一直盯着那些饼看,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仔细注意着火候,动作娴熟的翻着饼子。

须臾,赵睿便用油纸包着一块烤好的饼子递给她,“尝尝。”

谢静悦忙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这才撩开面纱,咬了一口饼子。

饼子的外皮被烤得焦脆,轻轻一咬,就听到面皮碎裂开来的声音。

但是里面却还带着饼子特有的暄软,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吃。

谢静悦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饼子,冲赵睿露出一个笑,举了举手中的饼子,轻轻颔首。

赵睿知道这是夸自己的手艺好,唇角上扬的弧度使得他这张平凡普通的脸也生动起来。

赵睿又递过来一个水囊,“喝点水?”

谢静悦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发觉里面的水竟然还是温的,不得不感慨赵睿心细,竟是事事准备的妥当。

她正待开口说话,外面却是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而来的还有说话声。

听这动静,好似进来的人还不少。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是之前见到的那一行车马的人。

俱是不再开口,只低头默默啃着饼子。

那边一行人一进来很快就发觉这里面还有两间偏殿尚能安置人,只是没想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为首一人是个年约二十余岁的青年,他身形颀长,着一身石青色的斗篷,越发显得器宇轩昂。

他看到这边的赵睿和谢静悦,不由轻咦了一声,脚步微微一顿,打量了这边两人一眼。

只赵睿背对着门坐,谢静悦戴着面纱,又低垂着头默默啃着饼子,他未能看清两人的相貌。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遍,没发觉什么异常,又偏头与身后的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带着人直接去了另外一间偏殿。

赵睿拿起身旁的木棍挑了一下面前的火堆,又添了两根柴火进去,让它燃得更旺了些。

那边的一行人进了偏殿,发觉这里面什么也没有,想着之前见到那边生好的火堆,那一行人中的几位女眷都不由轻轻跺了跺脚。

“二哥……这里面也太冷了些……要不,把车上的炭盆拿下来吧。”其中一身穿杏色斗篷的少女忍不住开口道。

她柳眉轻蹙,捏着帕子的手,轻轻捂住口鼻,俨然对这里面的脏乱很是有些不习惯。

那为首的青年,此时也把这偏殿里的情形看了个清楚,见确实没有生火的东西,闻言吩咐跟在那少女身后的两个婆子,“你们先去把炭盆取过来。”

又指着另外几个小厮模样的人吩咐道,“把这边收拾一处干净的地方来……你们两个,再去找找,找些能生火的东西过来,这里面太冷了,就算是有炭盆,也顶不了什么用。”

得了他的吩咐,众人忙四下忙开了。

那少女也由两个丫鬟搀扶着走到一旁。

还有两个身着一红一紫斗篷的妇人,此时也跟着那少女,避让到一旁。

那被称作二哥的青年,对另外一位年纪稍长些青年道,“吴兄,这雪越下越大,看来今儿咱们只怕要在这里休整一下了。”

那被称为吴兄的青年,脸颊有些消瘦,越发显得颧骨微突,他面上有丝病态的苍白。

他伸手拢紧了身上的烟灰色斗篷,以手抵唇,轻轻咳了一声,“都是为兄的不是,要不是我执意今儿赶路,咱们只怕还不会被困在这半途……”

“嗳……,吴兄这是说得什么话?”那二哥,忙抬手制止,“吴兄这般辛苦跟着奔波,本都是为了我们兄妹”赵睿手上的动作虽然不停,但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打量谢静悦。见她这会儿一直盯着那些饼看,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仔细注意着火候,动作娴熟的翻着饼子。

须臾,赵睿便用油纸包着一块烤好的饼子递给她,“尝尝。”

谢静悦忙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这才撩开面纱,咬了一口饼子。

饼子的外皮被烤得焦脆,轻轻一咬,就听到面皮碎裂开来的声音。

但是里面却还带着饼子特有的暄软,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吃。

谢静悦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饼子,冲赵睿露出一个笑,举了举手中的饼子,轻轻颔首。

赵睿知道这是夸自己的手艺好,唇角上扬的弧度使得他这张平凡普通的脸也生动起来。

赵睿又递过来一个水囊,“喝点水?”

谢静悦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发觉里面的水竟然还是温的,不得不感慨赵睿心细,竟是事事准备的妥当。

她正待开口说话,外面却是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而来的还有说话声。

听这动静,好似进来的人还不少。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是之前见到的那一行车马的人。

俱是不再开口,只低头默默啃着饼子。

那边一行人一进来很快就发觉这里面还有两间偏殿尚能安置人,只是没想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为首一人是个年约二十余岁的青年,他身形颀长,着一身石青色的斗篷,越发显得器宇轩昂。

他看到这边的赵睿和谢静悦,不由轻咦了一声,脚步微微一顿,打量了这边两人一眼。

只赵睿背对着门坐,谢静悦戴着面纱,又低垂着头默默啃着饼子,他未能看清两人的相貌。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遍,没发觉什么异常,又偏头与身后的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带着人直接去了另外一间偏殿。

赵睿拿起身旁的木棍挑了一下面前的火堆,又添了两根柴火进去,让它燃得更旺了些。

那边的一行人进了偏殿,发觉这里面什么也没有,想着之前见到那边生好的火堆,那一行人中的几位女眷都不由轻轻跺了跺脚。

“二哥……这里面也太冷了些……要不,把车上的炭盆拿下来吧。”其中一身穿杏色斗篷的少女忍不住开口道。

她柳眉轻蹙,捏着帕子的手,轻轻捂住口鼻,俨然对这里面的脏乱很是有些不习惯。

那为首的青年,此时也把这偏殿里的情形看了个清楚,见确实没有生火的东西,闻言吩咐跟在那少女身后的两个婆子,“你们先去把炭盆取过来。”

又指着另外几个小厮模样的人吩咐道,“把这边收拾一处干净的地方来……你们两个,再去找找,找些能生火的东西过来,这里面太冷了,就算是有炭盆,也顶不了什么用。”

得了他的吩咐,众人忙四下忙开了。

那少女也由两个丫鬟搀扶着走到一旁。

还有两个身着一红一紫斗篷的妇人,此时也跟着那少女,避让到一旁。

那被称作二哥的青年,对另外一位年纪稍长些青年道,“吴兄,这雪越下越大,看来今儿咱们只怕要在这里休整一下了。”

那被称为吴兄的青年,脸颊有些消瘦,越发显得颧骨微突,他面上有丝病态的苍白。

他伸手拢紧了身上的烟灰色斗篷,以手抵唇,轻轻咳了一声,“都是为兄的不是,要不是我执意今儿赶路,咱们只怕还不会被困在这半途……”

“嗳……,吴兄这是说得什么话?”那二哥,忙抬手制止,“吴兄这般辛苦跟着奔波,本都是为了我们兄妹”赵睿手上的动作虽然不停,但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打量谢静悦。见她这会儿一直盯着那些饼看,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仔细注意着火候,动作娴熟的翻着饼子。

须臾,赵睿便用油纸包着一块烤好的饼子递给她,“尝尝。”

谢静悦忙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这才撩开面纱,咬了一口饼子。

饼子的外皮被烤得焦脆,轻轻一咬,就听到面皮碎裂开来的声音。

但是里面却还带着饼子特有的暄软,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吃。

谢静悦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饼子,冲赵睿露出一个笑,举了举手中的饼子,轻轻颔首。

赵睿知道这是夸自己的手艺好,唇角上扬的弧度使得他这张平凡普通的脸也生动起来。

赵睿又递过来一个水囊,“喝点水?”

谢静悦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发觉里面的水竟然还是温的,不得不感慨赵睿心细,竟是事事准备的妥当。

她正待开口说话,外面却是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而来的还有说话声。

听这动静,好似进来的人还不少。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是之前见到的那一行车马的人。

俱是不再开口,只低头默默啃着饼子。

那边一行人一进来很快就发觉这里面还有两间偏殿尚能安置人,只是没想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为首一人是个年约二十余岁的青年,他身形颀长,着一身石青色的斗篷,越发显得器宇轩昂。

他看到这边的赵睿和谢静悦,不由轻咦了一声,脚步微微一顿,打量了这边两人一眼。

只赵睿背对着门坐,谢静悦戴着面纱,又低垂着头默默啃着饼子,他未能看清两人的相貌。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遍,没发觉什么异常,又偏头与身后的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带着人直接去了另外一间偏殿。

赵睿拿起身旁的木棍挑了一下面前的火堆,又添了两根柴火进去,让它燃得更旺了些。

那边的一行人进了偏殿,发觉这里面什么也没有,想着之前见到那边生好的火堆,那一行人中的几位女眷都不由轻轻跺了跺脚。

“二哥……这里面也太冷了些……要不,把车上的炭盆拿下来吧。”其中一身穿杏色斗篷的少女忍不住开口道。

她柳眉轻蹙,捏着帕子的手,轻轻捂住口鼻,俨然对这里面的脏乱很是有些不习惯。

那为首的青年,此时也把这偏殿里的情形看了个清楚,见确实没有生火的东西,闻言吩咐跟在那少女身后的两个婆子,“你们先去把炭盆取过来。”

又指着另外几个小厮模样的人吩咐道,“把这边收拾一处干净的地方来……你们两个,再去找找,找些能生火的东西过来,这里面太冷了,就算是有炭盆,也顶不了什么用。”

得了他的吩咐,众人忙四下忙开了。

那少女也由两个丫鬟搀扶着走到一旁。

还有两个身着一红一紫斗篷的妇人,此时也跟着那少女,避让到一旁。

那被称作二哥的青年,对另外一位年纪稍长些青年道,“吴兄,这雪越下越大,看来今儿咱们只怕要在这里休整一下了。”

那被称为吴兄的青年,脸颊有些消瘦,越发显得颧骨微突,他面上有丝病态的苍白。

他伸手拢紧了身上的烟灰色斗篷,以手抵唇,轻轻咳了一声,“都是为兄的不是,要不是我执意今儿赶路,咱们只怕还不会被困在这半途……”

“嗳……,吴兄这是说得什么话?”那二哥,忙抬手制止,“吴兄这般辛苦跟着奔波,本都是为了我们兄妹”赵睿手上的动作虽然不停,但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打量谢静悦。见她这会儿一直盯着那些饼看,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仔细注意着火候,动作娴熟的翻着饼子。

须臾,赵睿便用油纸包着一块烤好的饼子递给她,“尝尝。”

谢静悦忙伸手接过,轻声道谢,这才撩开面纱,咬了一口饼子。

饼子的外皮被烤得焦脆,轻轻一咬,就听到面皮碎裂开来的声音。

但是里面却还带着饼子特有的暄软,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吃。

谢静悦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饼子,冲赵睿露出一个笑,举了举手中的饼子,轻轻颔首。

赵睿知道这是夸自己的手艺好,唇角上扬的弧度使得他这张平凡普通的脸也生动起来。

赵睿又递过来一个水囊,“喝点水?”

谢静悦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发觉里面的水竟然还是温的,不得不感慨赵睿心细,竟是事事准备的妥当。

她正待开口说话,外面却是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而来的还有说话声。

听这动静,好似进来的人还不少。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是之前见到的那一行车马的人。

俱是不再开口,只低头默默啃着饼子。

那边一行人一进来很快就发觉这里面还有两间偏殿尚能安置人,只是没想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为首一人是个年约二十余岁的青年,他身形颀长,着一身石青色的斗篷,越发显得器宇轩昂。

第一百五十三章 离去

那时听到二楼的动静,他担心小妹被人冲撞了,带着家丁就直奔二楼,把那登徒子压了下来。那人当时醉醺醺的,满嘴的胡言乱语,谁也没有当真,只当他是无意闯进去……现在再听自家小妹的话,这分明是有人蓄意行事。

他沉吟了片刻,看了一眼神色惶然的莫嫣然一眼,“你先别急,此事我得写信回去知会父亲一声……若真是宋家人在背后捣鬼……他宋玉明别说明年的春闱别想参加,……这一辈子他都别想参加科举了!”

他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这宋玉明祸害了大姐还不够,竟然还敢妄想染指小妹,若是当真这件事背后指使的人是他……

他定不会轻松揭过此事,不然他宋玉明还以为他们莫家没人了呢?

莫嫣然见到他这幅样子,不由有些担心,“二哥还是要劝劝爹,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说不得这次就是因为咱们让……那人没能参加明年春闱,他才会行此手段。”

莫少桑见她这般焦急,收敛了面上的怒气,扯出一抹笑意,“你无需担心,这些事都有我和父亲处理……此次进京,你只管安安心心的待在二堂伯家,万事都有我们呢。”

莫嫣然见他如此说,一时倒真不好再劝说,不过一直挂念的事说出来,她心里到底松快了几分。

她又忍不住瞟了一眼吴怀仁,这才道,“那二哥你去陪吴大哥说话吧,我这边没事了。”

莫少桑这会儿心里有事,便点点头,“嗯,你与五族婶她们说说话,今天咱们只怕动不了身,待我这边安排妥当了,你们也好歇一歇。”

莫嫣然颔首,“二哥去忙吧,我这边无事。”

莫少桑看着她又回到原先的地方落座,这才重新回到吴怀仁这边。

吴怀仁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面色不由一变,“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

莫嫣然这次为何会跟着他们一起来京城,他其实也是知道事情的大概始末。

莫家的大小姐,前几年嫁去了沧州的宋家,做了宋家的大少奶奶。

那宋家的大少爷宋玉明早年也曾拜在沧州一大儒名下,说来与吴怀仁的一族兄还算有同门

之谊。

只可惜,吴家由于子嗣单薄,这些年下来,门庭日渐凋零,加之族中几个出色的子弟相继因故离世。

吴家的声势更是一落千丈。

这些年幸亏有莫家从旁协助,这才勉强维持住了。

原本莫家、宋家、吴家都算是沧州一带的名门望族,因为吴家的式微,宋家和莫家倒是越发声名鹊起。

当初宋家与莫家的联姻,也是沧州数年来的盛况,煊赫一时。

只可惜宋家大少奶奶是个福薄的,成亲不过数年,就撇下一年幼的稚子,香消玉殒了。

那宋家不知是打着什么样的目的,竟然还敢厚颜上门求娶莫家嫡出的五小姐做继室。

莫家自是不愿。

两家为此算是闹掰了,亲家也做不成了,为此更是不知打哪儿听说了,宋家大少奶奶是因为宋玉明冲切没起才会病逝的。

这下子莫家更是不依,直接打上门去……听说那宋玉明至今还躺在榻上起不了身。

他原本也是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宋大少奶奶突然离世,他最少也得守制一年,如今莫家又紧咬着这件事不放,他只怕短时间之内都别想出现沧州若真是宋家人在背后捣鬼……他宋玉明别说明年的春闱别想参加,……这一辈子他都别想参加科举了!”他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这宋玉明祸害了大姐还不够,竟然还敢妄想染指小妹,若是当真这件事背后指使的人是他……

他定不会轻松揭过此事,不然他宋玉明还以为他们莫家没人了呢?

莫嫣然见到他这幅样子,不由有些担心,“二哥还是要劝劝爹,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说不得这次就是因为咱们让……那人没能参加明年春闱,他才会行此手段。”

莫少桑见她这般焦急,收敛了面上的怒气,扯出一抹笑意,“你无需担心,这些事都有我和父亲处理……此次进京,你只管安安心心的待在二堂伯家,万事都有我们呢。”

莫嫣然见他如此说,一时倒真不好再劝说,不过一直挂念的事说出来,她心里到底松快了几分。

她又忍不住瞟了一眼吴怀仁,这才道,“那二哥你去陪吴大哥说话吧,我这边没事了。”

莫少桑这会儿心里有事,便点点头,“嗯,你与五族婶她们说说话,今天咱们只怕动不了身,待我这边安排妥当了,你们也好歇一歇。”

莫嫣然颔首,“二哥去忙吧,我这边无事。”

莫少桑看着她又回到原先的地方落座,这才重新回到吴怀仁这边。

吴怀仁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面色不由一变,“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

莫嫣然这次为何会跟着他们一起来京城,他其实也是知道事情的大概始末。

莫家的大小姐,前几年嫁去了沧州的宋家,做了宋家的大少奶奶。

那宋家的大少爷宋玉明早年也曾拜在沧州一大儒名下,说来与吴怀仁的一族兄还算有同门

之谊。

只可惜,吴家由于子嗣单薄,这些年下来,门庭日渐凋零,加之族中几个出色的子弟相继因故离世。

吴家的声势更是一落千丈。

这些年幸亏有莫家从旁协助,这才勉强维持住了。

原本莫家、宋家、吴家都算是沧州一带的名门望族,因为吴家的式微,宋家和莫家倒是越发声名鹊起。

当初宋家与莫家的联姻,也是沧州数年来的盛况,煊赫一时。

只可惜宋家大少奶奶是个福薄的,成亲不过数年,就撇下一年幼的稚子,香消玉殒了。

那宋家不知是打着什么样的目的,竟然还敢厚颜上门求娶莫家嫡出的五小姐做继室。

莫家自是不愿。

两家为此算是闹掰了,亲家也做不成了,为此更是不知打哪儿听说了,宋家大少奶奶是因为宋玉明冲切没起才会病逝的。

这下子莫家更是不依,直接打上门去……听说那宋玉明至今还躺在榻上起不了身。

他原本也是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宋大少奶奶突然离世,他最少也得守制一年,如今莫家又紧咬着这件事不放,他只怕短时间之内都别想出现沧州若真是宋家人在背后捣鬼……他宋玉明别说明年的春闱别想参加,……这一辈子他都别想参加科举了!”他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这宋玉明祸害了大姐还不够,竟然还敢妄想染指小妹,若是当真这件事背后指使的人是他……

他定不会轻松揭过此事,不然他宋玉明还以为他们莫家没人了呢?

莫嫣然见到他这幅样子,不由有些担心,“二哥还是要劝劝爹,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说不得这次就是因为咱们让……那人没能参加明年春闱,他才会行此手段。”

莫少桑见她这般焦急,收敛了面上的怒气,扯出一抹笑意,“你无需担心,这些事都有我和父亲处理……此次进京,你只管安安心心的待在二堂伯家,万事都有我们呢。”

莫嫣然见他如此说,一时倒真不好再劝说,不过一直挂念的事说出来,她心里到底松快了几分。

她又忍不住瞟了一眼吴怀仁,这才道,“那二哥你去陪吴大哥说话吧,我这边没事了。”

莫少桑这会儿心里有事,便点点头,“嗯,你与五族婶她们说说话,今天咱们只怕动不了身,待我这边安排妥当了,你们也好歇一歇。”

莫嫣然颔首,“二哥去忙吧,我这边无事。”

莫少桑看着她又回到原先的地方落座,这才重新回到吴怀仁这边。

吴怀仁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面色不由一变,“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

莫嫣然这次为何会跟着他们一起来京城,他其实也是知道事情的大概始末。

莫家的大小姐,前几年嫁去了沧州的宋家,做了宋家的大少奶奶。

那宋家的大少爷宋玉明早年也曾拜在沧州一大儒名下,说来与吴怀仁的一族兄还算有同门

之谊。

只可惜,吴家由于子嗣单薄,这些年下来,门庭日渐凋零,加之族中几个出色的子弟相继因故离世。

吴家的声势更是一落千丈。

这些年幸亏有莫家从旁协助,这才勉强维持住了。

原本莫家、宋家、吴家都算是沧州一带的名门望族,因为吴家的式微,宋家和莫家倒是越发声名鹊起。

当初宋家与莫家的联姻,也是沧州数年来的盛况,煊赫一时。

只可惜宋家大少奶奶是个福薄的,成亲不过数年,就撇下一年幼的稚子,香消玉殒了。

那宋家不知是打着什么样的目的,竟然还敢厚颜上门求娶莫家嫡出的五小姐做继室。

莫家自是不愿。

两家为此算是闹掰了,亲家也做不成了,为此更是不知打哪儿听说了,宋家大少奶奶是因为宋玉明冲切没起才会病逝的。

这下子莫家更是不依,直接打上门去……听说那宋玉明至今还躺在榻上起不了身。

他原本也是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宋大少奶奶突然离世,他最少也得守制一年,如今莫家又紧咬着这件事不放,他只怕短时间之内都别想出现沧州若真是宋家人在背后捣鬼……他宋玉明别说明年的春闱别想参加,……这一辈子他都别想参加科举了!”他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这宋玉明祸害了大姐还不够,竟然还敢妄想染指小妹,若是当真这件事背后指使的人是他……

他定不会轻松揭过此事,不然他宋玉明还以为他们莫家没人了呢?

莫嫣然见到他这幅样子,不由有些担心,“二哥还是要劝劝爹,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说不得这次就是因为咱们让……那人没能参加明年春闱,他才会行此手段。”

莫少桑见她这般焦急,收敛了面上的怒气,扯出一抹笑意,“你无需担心,这些事都有我和父亲处理……此次进京,你只管安安心心的待在二堂伯家,万事都有我们呢。”

莫嫣然见他如此说,一时倒真不好再劝说,不过一直挂念的事说出来,她心里到底松快了几分。

她又忍不住瞟了一眼吴怀仁,这才道,“那二哥你去陪吴大哥说话吧,我这边没事了。”

莫少桑这会儿心里有事,便点点头,“嗯,你与五族婶她们说说话,今天咱们只怕动不了身,待我这边安排妥当了,你们也好歇一歇。”

莫嫣然颔首,“二哥去忙吧,我这边无事。”

莫少桑看着她又回到原先的地方落座,这才重新回到吴怀仁这边。

吴怀仁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面色不由一变,“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

莫嫣然这次为何会跟着他们一起来京城,他其实也是知道事情的大概始末。

莫家的大小姐,前几年嫁去了沧州的宋家,做了宋家的大少奶奶。

那宋家的大少爷宋玉明早年也曾拜在沧州一大儒名下,说来与吴怀仁的一族兄还算有同门

之谊。

只可惜,吴家由于子嗣单薄,这些年下来,门庭日渐凋零,加之族中几个出色的子弟相继因故离世。

吴家的声势更是一落千丈。

这些年幸亏有莫家从旁协助,这才勉强维持住了。

原本莫家、宋家、吴家都算是沧州一带的名门望族,因为吴家的式微,宋家和莫家倒是越发声名鹊起。

当初宋家与莫家的联姻,也是沧州数年来的盛况,煊赫一时。

只可惜宋家大少奶奶是个福薄的,成亲不过数年,就撇下一年幼的稚子,香消玉殒了。

那宋家不知是打着什么样的目的,竟然还敢厚颜上门求娶莫家嫡出的五小姐做继室。

莫家自是不愿。

两家为此算是闹掰了,亲家也做不成了,为此更是不知打哪儿听说了,宋家大少奶奶是因为宋玉明冲切没起才会病逝的。

这下子莫家更是不依,直接打上门去……听说那宋玉明至今还躺在榻上起不了身。

他原本也是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宋大少奶奶突然离世,他最少也得守制一年,如今莫家又紧咬着这件事不放,他只怕短时间之内都别想出现沧州

第一百五十四章 惊疑

吴怀仁却是不以为意,他伸手牵了牵自己身上的斗篷了,低垂的眉眼让人瞧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就你大姐的事,你们已经与宋家成了生死仇敌,若是不在此时彻底压垮对方,等他们寻机反扑上来,只怕对方不会怜悯莫家人。”他淡的几乎没什么血色的唇边扬起一抹讥讽,这样的神情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郁,“这次的事不就恰恰能表明了宋家的态度,他以为我们吴家倒下了,你们莫家又向来不与人挣利,他们宋家就能在沧州称王称霸了不成”

他嗤笑一声,“你看看,他们如今行事是不是越发肆无忌惮了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在沧州只手遮天不可,可惜啊,宋玉明到底年轻气盛,没有宋老爷老谋深算,不然说不得,宋家还能再煊赫一二十年。”

莫少桑还少见一向温文谦雅的吴怀仁会说出这般刻薄的话来。

但是想到吴家落魄之后,宋家借机落井下石,不但吞并了宋家不少产业,其中宋家有几个子弟的意外还多少与宋家有些牵扯。

这般一想,倒也不觉得吴怀仁的手段狠辣了。

“吴兄放心,此事我明日一早就打发人捎信回去倒是你刚刚说吏部左侍郎一职,又是从何说起”

“此事说来话长。”吴怀仁面上闪过一抹讥讽,“宋家的二老爷宋时宜已经在山东任布政使近六载,据说年年评级俱是上等,如今正在想法谋划吏部左侍郎的缺。”

布政使是正三品,吏部左侍郎也是正三品,但是布政使又如何能与六部实缺相提并论。

宋时宜若是能调任吏部左侍郎,那等于是已经踏进半步丞相之列。

一旦任由宋家谋算到这个位置,只怕宋家在沧州更是要横着走,哪里还能有其他家族的立足之地。

更何况他们两家如今俱已与宋家交恶,若是宋家想要杀鸡儆猴来立威,对他们两家下手必定是最为合适不过。

吴怀仁对莫少桑使了一眼色,示意他靠近些,这才小声对他嘱咐了几句。

莫少桑面上的神色一时变换不停,半晌之后,才略带迟疑的道,“这般行事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吴怀仁淡淡一笑,“这件事于咱们来说,本就已无任何退路,左不过放手一搏,或许还能挣出一片天地来。”

莫少桑听得他如此说,一下子倒是被激起血性,他握了握拳,“你说的对,与其这般窝窝囊囊的叫着一家人跟着整日受气,倒不如直接掀了宋家”

两人说到这里,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那抹毅然决然的坚定。

赵睿把火堆拢了拢,示意谢静悦可以半倚在一旁的柱子上稍歇片刻,“我去看看马车准备的怎么样了,你安心在这儿待着,我去去就回。”

他说着,便直接起身出去了。

刚刚那边莫少桑他们之间的交谈,他几乎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这些人身边不太太平,他便无意在此多做停留。

他们这次本就是私自悄悄出京,可不能因为莫家这些糟心的事,平白受到牵连。

若是万一事情闹大了,引来官府的人,此地距离京城不过只有短短一两日的路程,说不得就有人经常往返京城,见过自己或者谢静悦里。

他们这次出来的事若是被发现,那可是非同小可更何况京中如今正四处抓捕刺客,自己又在这时悄然出京。

以建武帝如今越发多疑的心思,只怕真的要把这一切都要归咎于自己身上。

原本他正四处寻法子能在大义上压制自己,若是因为这一行人,平白受了这牵扯,坏了自己的事,岂不是要呕死。

吴怀仁却是不以为意,他伸手牵了牵自己身上的斗篷了,低垂的眉眼让人瞧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就你大姐的事,你们已经与宋家成了生死仇敌,若是不在此时彻底压垮对方,等他们寻机反扑上来,只怕对方不会怜悯莫家人。”他淡的几乎没什么血色的唇边扬起一抹讥讽,这样的神情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郁,“这次的事不就恰恰能表明了宋家的态度,他以为我们吴家倒下了,你们莫家又向来不与人挣利,他们宋家就能在沧州称王称霸了不成”

他嗤笑一声,“你看看,他们如今行事是不是越发肆无忌惮了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在沧州只手遮天不可,可惜啊,宋玉明到底年轻气盛,没有宋老爷老谋深算,不然说不得,宋家还能再煊赫一二十年。”

莫少桑还少见一向温文谦雅的吴怀仁会说出这般刻薄的话来。

但是想到吴家落魄之后,宋家借机落井下石,不但吞并了宋家不少产业,其中宋家有几个子弟的意外还多少与宋家有些牵扯。

这般一想,倒也不觉得吴怀仁的手段狠辣了。

“吴兄放心,此事我明日一早就打发人捎信回去倒是你刚刚说吏部左侍郎一职,又是从何说起”

“此事说来话长。”吴怀仁面上闪过一抹讥讽,“宋家的二老爷宋时宜已经在山东任布政使近六载,据说年年评级俱是上等,如今正在想法谋划吏部左侍郎的缺。”

布政使是正三品,吏部左侍郎也是正三品,但是布政使又如何能与六部实缺相提并论。

宋时宜若是能调任吏部左侍郎,那等于是已经踏进半步丞相之列。

一旦任由宋家谋算到这个位置,只怕宋家在沧州更是要横着走,哪里还能有其他家族的立足之地。

更何况他们两家如今俱已与宋家交恶,若是宋家想要杀鸡儆猴来立威,对他们两家下手必定是最为合适不过。

吴怀仁对莫少桑使了一眼色,示意他靠近些,这才小声对他嘱咐了几句。

莫少桑面上的神色一时变换不停,半晌之后,才略带迟疑的道,“这般行事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吴怀仁淡淡一笑,“这件事于咱们来说,本就已无任何退路,左不过放手一搏,或许还能挣出一片天地来。”

莫少桑听得他如此说,一下子倒是被激起血性,他握了握拳,“你说的对,与其这般窝窝囊囊的叫着一家人跟着整日受气,倒不如直接掀了宋家”

两人说到这里,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那抹毅然决然的坚定。

赵睿把火堆拢了拢,示意谢静悦可以半倚在一旁的柱子上稍歇片刻,“我去看看马车准备的怎么样了,你安心在这儿待着,我去去就回。”

他说着,便直接起身出去了。

刚刚那边莫少桑他们之间的交谈,他几乎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这些人身边不太太平,他便无意在此多做停留。

他们这次本就是私自悄悄出京,可不能因为莫家这些糟心的事,平白受到牵连。

若是万一事情闹大了,引来官府的人,此地距离京城不过只有短短一两日的路程,说不得就有人经常往返京城,见过自己或者谢静悦里。

他们这次出来的事若是被发现,那可是非同小可更何况京中如今正四处抓捕刺客,自己又在这时悄然出京。

以建武帝如今越发多疑的心思,只怕真的要把这一切都要归咎于自己身上。

原本他正四处寻法子能在大义上压制自己,若是因为这一行人,平白受了这牵扯,坏了自己的事,岂不是要呕死。吴怀仁却是不以为意,他伸手牵了牵自己身上的斗篷了,低垂的眉眼让人瞧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就你大姐的事,你们已经与宋家成了生死仇敌,若是不在此时彻底压垮对方,等他们寻机反扑上来,只怕对方不会怜悯莫家人。”他淡的几乎没什么血色的唇边扬起一抹讥讽,这样的神情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郁,“这次的事不就恰恰能表明了宋家的态度,他以为我们吴家倒下了,你们莫家又向来不与人挣利,他们宋家就能在沧州称王称霸了不成”

他嗤笑一声,“你看看,他们如今行事是不是越发肆无忌惮了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在沧州只手遮天不可,可惜啊,宋玉明到底年轻气盛,没有宋老爷老谋深算,不然说不得,宋家还能再煊赫一二十年。”

莫少桑还少见一向温文谦雅的吴怀仁会说出这般刻薄的话来。

但是想到吴家落魄之后,宋家借机落井下石,不但吞并了宋家不少产业,其中宋家有几个子弟的意外还多少与宋家有些牵扯。

这般一想,倒也不觉得吴怀仁的手段狠辣了。

“吴兄放心,此事我明日一早就打发人捎信回去倒是你刚刚说吏部左侍郎一职,又是从何说起”

“此事说来话长。”吴怀仁面上闪过一抹讥讽,“宋家的二老爷宋时宜已经在山东任布政使近六载,据说年年评级俱是上等,如今正在想法谋划吏部左侍郎的缺。”

布政使是正三品,吏部左侍郎也是正三品,但是布政使又如何能与六部实缺相提并论。

宋时宜若是能调任吏部左侍郎,那等于是已经踏进半步丞相之列。

一旦任由宋家谋算到这个位置,只怕宋家在沧州更是要横着走,哪里还能有其他家族的立足之地。

更何况他们两家如今俱已与宋家交恶,若是宋家想要杀鸡儆猴来立威,对他们两家下手必定是最为合适不过。

吴怀仁对莫少桑使了一眼色,示意他靠近些,这才小声对他嘱咐了几句。

莫少桑面上的神色一时变换不停,半晌之后,才略带迟疑的道,“这般行事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吴怀仁淡淡一笑,“这件事于咱们来说,本就已无任何退路,左不过放手一搏,或许还能挣出一片天地来。”

莫少桑听得他如此说,一下子倒是被激起血性,他握了握拳,“你说的对,与其这般窝窝囊囊的叫着一家人跟着整日受气,倒不如直接掀了宋家”

两人说到这里,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那抹毅然决然的坚定。

赵睿把火堆拢了拢,示意谢静悦可以半倚在一旁的柱子上稍歇片刻,“我去看看马车准备的怎么样了,你安心在这儿待着,我去去就回。”

他说着,便直接起身出去了。

刚刚那边莫少桑他们之间的交谈,他几乎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这些人身边不太太平,他便无意在此多做停留。

他们这次本就是私自悄悄出京,可不能因为莫家这些糟心的事,平白受到牵连。

若是万一事情闹大了,引来官府的人,此地距离京城不过只有短短一两日的路程,说不得就有人经常往返京城,见过自己或者谢静悦里。

他们这次出来的事若是被发现,那可是非同小可更何况京中如今正四处抓捕刺客,自己又在这时悄然出京。

以建武帝如今越发多疑的心思,只怕真的要把这一切都要归咎于自己身上。

原本他正四处寻法子能在大义上压制自己,若是因为这一行人,平白受了这牵扯,坏了自己的事,岂不是要呕死。刚刚那边莫少桑他们之间的交谈,他几乎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这些人身边不太太平,他便无意在此多做停留。他们这次本就是私自悄悄出京,可不能因为莫家这些糟心的事,平白受到牵连。

若是万一事情闹大了,引来官府的人,此地距离京城不过只有短短一两日的路程,说不得就有人经常往返京城,见过自己或者谢静悦里。

他们这次出来的事若是被发现,那可是非同小可更何况京中如今正四处抓捕刺客,自己又在这时悄然出京。

以建武帝如今越发多疑的心思,只怕真的要把这一切都要归咎于自己身上。

原本他正四处寻法子能在大义上压制自己,若是因为这一行人,平白受了这牵扯,坏了自己的事,岂不是要呕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初见

等到终于赶到下一个落脚点时,外面早已是华灯初上。

谢静悦已经收起了手上的书册,轻轻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

此处应该是一处不大的镇子,看着也并不怎么繁华。

此时因为风雪的缘故,街道上也只零星一两个行人。

街道两边的铺子大都已经关门打烊,只有几间卖着吃食的铺子还能从那半掩着的门帘子后面透出一丝昏黄的灯光。

马车慢悠悠的一直往前,直至停在一间客栈前。

这应该是这镇上最好的客栈,迎面便是一个三开的门脸,二楼廊下挂着的两串大红灯笼在风雪中摇曳,映照得门前一片亮堂。

马车刚一停下,便有穿着厚棉袄子的伙计迎了上来,“客官,可要住店?”

“小店是这春风镇上最好的客栈了……现在还只剩下两间上房,客官要是住店,这边去给您们安排。”

这伙计眼头很亮,一下子就看出这赶车的车夫穿着一身皮袄子,便知道这马车内乘坐的主子必定非富即贵,忙一个劲儿的夸赞起自家的客栈来。

赵睿先行从马车上下来,打量了这客栈一眼,这才轻轻敲击了两下车壁,示意谢静悦下车。

一旁那伙计见了,忙伸手招呼人过来,把马车牵下去安置,他自己则围着赵睿和谢静悦两人,跑前跑后一阵张罗。

等赵睿要了两间上房,又吩咐晚膳直接送到屋内,那伙计这才带着两人去了后面的一幢二层小楼。

等粗使的婆子送来热水,谢静悦这才泡在热水里,舒服的她几乎忍不住要叹息。

今儿虽然只是安坐在马车内,但到底不比昨儿,一天下来,整个人那是又冷又累。

等她这边刚收拾停当,那边又送来了晚膳,虽只是素菜,看着卖相还不错。

谢静悦原本就有些饿了,这会儿又只她一人在屋内,便多用了些。

等用玩膳谢静悦独自在屋内歇了一会儿,也不见赵睿来寻自己,便知今儿无事,可以早些歇息了。

她想到这里,便直接宽衣上床,顺手拿起白日里没看完的书,继续翻阅起来。

只是才翻看了几页,一阵阵困意袭来。

谢静悦忍不住抬手掩唇,打了一呵欠。

她直接收了书,闭上眼不过须臾便沉沉睡去。

…………

“……叮……锵啷……”谢静悦是被一阵刀剑的碰撞声惊醒的。

她瞪着眼睛看着屋内有些昏黄的灯烛,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一时竟然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现实中又遇上了这样的事。

直至又一阵动静传来,她这才肯定自己没有听错,只是……怎么又会遇上这样的事,是与自己有关?冲着自己来的吗?

她忙坐起身,不顾冷汗已经浸湿身上的里衣,一把掀开被子,趿拉着鞋就下了床。

只是刚刚那声音也一阵一阵的,听着离这里好像还有些距离,其实听得并不真切。

但是谢静悦是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追杀,这样刀剑碰撞的声音,可以说是几乎刻在她灵魂的深处,使得她对这样的声音敏感异常。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细细聆听那声音传来的方位。

只是这动静一会儿在这边,一会儿又在那边响几声,她实在是琢磨不透,不过好在她这会儿人已经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虽然还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到底不敢贸然出去查看。

而且隔壁还住着赵睿,以赵睿的身手,这外面的动静,他必定早已知晓。

她想到这里,心里莫名的安定了些。

这才惊觉自己的手微微发着颤,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冻得。

就在她转身准备去拿了斗篷披上时,却是无意中瞥见窗扇上投下一个身影。

今儿到了晚间雪就基本已经停了,看这样子,外面的月色应该极为亮堂,不然也不能把这人的身影投在窗扇上。

谢静悦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怎么还会有心思在这里胡思乱想,这会儿竟然有人守在自己窗外,这说不得就是什么歹人。

自己是该大声呼救?还是按兵不动?

可是这窗扇正好在东侧,而赵睿的房间与自己虽相连,却是在西侧,自己若是不吭声,他必定发现不了这边有歹人。

她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却是突然听见门被轻轻叩了几声。

这动静吓得谢静悦差一点儿就跳起来。

她伸手按住还在狂跳的心,一时却是不敢应答。

那人好似极有耐心,又轻轻敲了几下。

谢静悦双手握紧唇,拼命咽了咽口水,这才鼓起勇气道,“谁?谁在外面?”

门外很快便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谢静悦听得这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之前还能强撑着的勇气一下子消失殆尽,眼泪更是不知何时已经夺眶而出。

她忙颤着手上前一把拉开门栓,门外静静站立着一身玄色衣袍的赵睿。

两人静静站立着对视了片刻,还是赵睿察觉到谢静悦的不对劲。

他上前一步,谢静悦不由后退一步,很快便把门前的位置空开。

赵睿踏进屋内,一甩衣袖,门已经在身后合上。

“怎么了?”无需借助屋内的灯烛,他也看清谢静悦此时有些狼狈的模样。

一脸的泪水,身上只穿了单薄的里衣,整个人几乎瑟瑟发抖的变成一个鹌鹑。等到终于赶到下一个落脚点时,外面早已是华灯初上。

谢静悦已经收起了手上的书册,轻轻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

此处应该是一处不大的镇子,看着也并不怎么繁华。

此时因为风雪的缘故,街道上也只零星一两个行人。

街道两边的铺子大都已经关门打烊,只有几间卖着吃食的铺子还能从那半掩着的门帘子后面透出一丝昏黄的灯光。

马车慢悠悠的一直往前,直至停在一间客栈前。

这应该是这镇上最好的客栈,迎面便是一个三开的门脸,二楼廊下挂着的两串大红灯笼在风雪中摇曳,映照得门前一片亮堂。

马车刚一停下,便有穿着厚棉袄子的伙计迎了上来,“客官,可要住店?”

“小店是这春风镇上最好的客栈了……现在还只剩下两间上房,客官要是住店,这边去给您们安排。”

这伙计眼头很亮,一下子就看出这赶车的车夫穿着一身皮袄子,便知道这马车内乘坐的主子必定非富即贵,忙一个劲儿的夸赞起自家的客栈来。

赵睿先行从马车上下来,打量了这客栈一眼,这才轻轻敲击了两下车壁,示意谢静悦下车。

一旁那伙计见了,忙伸手招呼人过来,把马车牵下去安置,他自己则围着赵睿和谢静悦两人,跑前跑后一阵张罗。

等赵睿要了两间上房,又吩咐晚膳直接送到屋内,那伙计这才带着两人去了后面的一幢二层小楼。

等粗使的婆子送来热水,谢静悦这才泡在热水里,舒服的她几乎忍不住要叹息。

今儿虽然只是安坐在马车内,但到底不比昨儿,一天下来,整个人那是又冷又累。

等她这边刚收拾停当,那边又送来了晚膳,虽只是素菜,看着卖相还不错。

谢静悦原本就有些饿了,这会儿又只她一人在屋内,便多用了些。

等用玩膳谢静悦独自在屋内歇了一会儿,也不见赵睿来寻自己,便知今儿无事,可以早些歇息了。

她想到这里,便直接宽衣上床,顺手拿起白日里没看完的书,继续翻阅起来。

只是才翻看了几页,一阵阵困意袭来。

谢静悦忍不住抬手掩唇,打了一呵欠。

她直接收了书,闭上眼不过须臾便沉沉睡去。

…………

“……叮……锵啷……”谢静悦是被一阵刀剑的碰撞声惊醒的。

她瞪着眼睛看着屋内有些昏黄的灯烛,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一时竟然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现实中又遇上了这样的事。

直至又一阵动静传来,她这才肯定自己没有听错,只是……怎么又会遇上这样的事,是与自己有关?冲着自己来的吗?

她忙坐起身,不顾冷汗已经浸湿身上的里衣,一把掀开被子,趿拉着鞋就下了床。

只是刚刚那声音也一阵一阵的,听着离这里好像还有些距离,其实听得并不真切。

但是谢静悦是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追杀,这样刀剑碰撞的声音,可以说是几乎刻在她灵魂的深处,使得她对这样的声音敏感异常。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细细聆听那声音传来的方位。

只是这动静一会儿在这边,一会儿又在那边响几声,她实在是琢磨不透,不过好在她这会儿人已经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虽然还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到底不敢贸然出去查看。

而且隔壁还住着赵睿,以赵睿的身手,这外面的动静,他必定早已知晓。

她想到这里,心里莫名的安定了些。

这才惊觉自己的手微微发着颤,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冻得。

就在她转身准备去拿了斗篷披上时,却是无意中瞥见窗扇上投下一个身影。

今儿到了晚间雪就基本已经停了,看这样子,外面的月色应该极为亮堂,不然也不能把这人的身影投在窗扇上。

谢静悦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怎么还会有心思在这里胡思乱想,这会儿竟然有人守在自己窗外,这说不得就是什么歹人。

自己是该大声呼救?还是按兵不动?

可是这窗扇正好在东侧,而赵睿的房间与自己虽相连,却是在西侧,自己若是不吭声,他必定发现不了这边有歹人。

她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却是突然听见门被轻轻叩了几声。

这动静吓得谢静悦差一点儿就跳起来。

她伸手按住还在狂跳的心,一时却是不敢应答。

那人好似极有耐心,又轻轻敲了几下。

谢静悦双手握紧唇,拼命咽了咽口水,这才鼓起勇气道,“谁?谁在外面?”

门外很快便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谢静悦听得这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之前还能强撑着的勇气一下子消失殆尽,眼泪更是不知何时已经夺眶而出。

她忙颤着手上前一把拉开门栓,门外静静站立着一身玄色衣袍的赵睿。

两人静静站立着对视了片刻,还是赵睿察觉到谢静悦的不对劲。

他上前一步,谢静悦不由后退一步,很快便把门前的位置空开。

赵睿踏进屋内,一甩衣袖,门已经在身后合上。

“怎么了?”无需借助屋内的灯烛,他也看清谢静悦此时有些狼狈的模样。

一脸的泪水,身上只穿了单薄的里衣,整个人几乎瑟瑟发抖的变成一个鹌鹑。等到终于赶到下一个落脚点时,外面早已是华灯初上。

谢静悦已经收起了手上的书册,轻轻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

此处应该是一处不大的镇子,看着也并不怎么繁华。

此时因为风雪的缘故,街道上也只零星一两个行人。

街道两边的铺子大都已经关门打烊,只有几间卖着吃食的铺子还能从那半掩着的门帘子后面透出一丝昏黄的灯光。

马车慢悠悠的一直往前,直至停在一间客栈前。

这应该是这镇上最好的客栈,迎面便是一个三开的门脸,二楼廊下挂着的两串大红灯笼在风雪中摇曳,映照得门前一片亮堂。

马车刚一停下,便有穿着厚棉袄子的伙计迎了上来,“客官,可要住店?”

“小店是这春风镇上最好的客栈了……现在还只剩下两间上房,客官要是住店,这边去给您们安排。”

这伙计眼头很亮,一下子就看出这赶车的车夫穿着一身皮袄子,便知道这马车内乘坐的主子必定非富即贵,忙一个劲儿的夸赞起自家的客栈来。

赵睿先行从马车上下来,打量了这客栈一眼,这才轻轻敲击了两下车壁,示意谢静悦下车。

一旁那伙计见了,忙伸手招呼人过来,把马车牵下去安置,他自己则围着赵睿和谢静悦两人,跑前跑后一阵张罗。

等赵睿要了两间上房,又吩咐晚膳直接送到屋内,那伙计这才带着两人去了后面的一幢二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诊脉

不过不知是不是有了刚刚赵睿的那番话,她这会儿心里却是越发安定下来。她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发呆,脑海里却是闪现与赵睿相识以来的一幕幕。

原本还以为他是个清冷孤傲之人,可这两日相处下来,却发觉他性子虽清冷,为人却一点也不孤傲……是个真正面冷心热之人。

而且出乎意料的他还很体贴和善解人意……

谢静悦躺在床榻上,不由一阵胡思乱想……

脑海里时不时晃过赵睿那双淡漠的眼眸……

“哎呀……”她猛地翻过身,把头埋进枕头,嘴里嘀嘀咕咕了半天,却是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

赵睿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眼里闪过一抹暗芒。

半晌,他才轻启薄唇,淡淡吐出几个字,“谁派你来的?”

那黑衣人此时被点了穴,整个人如一滩烂泥似的趴伏在地上。

好似没有听到赵睿的询问一般,他竟是一声也未吭。

赵睿扬眉,想到之前见到谢静悦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竟然升起一股戾气。

他不再多问,只对候在一旁的京墨扬了扬下颚,“带下去……好好问。”

京墨的神色一凛,不由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那黑衣人,“是。”

很快那黑衣人便被人拖了下去,随即屋内又恢复安宁。

暗影里好似有什么一闪,赵睿的声音随即响起,“人可捉到了?”

那边暗影里出来一个身影,躬身回禀道,“逃了两个,活捉两个,还有几个……已经死了。”

“可有查出消息是从何处泄露的?”

“已经有了眉目,属下这边正在等回传过来的消息……若是两下里能”

…………

一脸的泪水,身上只穿了单薄的里衣,整个人几乎瑟瑟发抖的变成一个鹌鹑。等到终于赶到下一个落脚点时,外面早已是华灯初上。

谢静悦已经收起了手上的书册,轻轻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

此处应该是一处不大的镇子,看着也并不怎么繁华。

此时因为风雪的缘故,街道上也只零星一两个行人。

街道两边的铺子大都已经关门打烊,只有几间卖着吃食的铺子还能从那半掩着的门帘子后面透出一丝昏黄的灯光。

马车慢悠悠的一直往前,直至停在一间客栈前。

这应该是这镇上最好的客栈,迎面便是一个三开的门脸,二楼廊下挂着的两串大红灯笼在风雪中摇曳,映照得门前一片亮堂。

马车刚一停下,便有穿着厚棉袄子的伙计迎了上来,“客官,可要住店?”

“小店是这春风镇上最好的客栈了……现在还只剩不过不知是不是有了刚刚赵睿的那番话,她这会儿心里却是越发安定下来。她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发呆,脑海里却是闪现与赵睿相识以来的一幕幕。

原本还以为他是个清冷孤傲之人,可这两日相处下来,却发觉他性子虽清冷,为人却一点也不孤傲……是个真正面冷心热之人。

而且出乎意料的他还很体贴和善解人意……

谢静悦躺在床榻上,不由一阵胡思乱想……

脑海里时不时晃过赵睿那双淡漠的眼眸……

“哎呀……”她猛地翻过身,把头埋进枕头,嘴里嘀嘀咕咕了半天,却是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

赵睿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眼里闪过一抹暗芒。

半晌,他才轻启薄唇,淡淡吐出几个字,“谁派你来的?”

那黑衣人此时被点了穴,整个人如一滩烂泥似的趴伏在地上。

好似没有听到赵睿的询问一般,他竟是一声也未吭。

赵睿扬眉,想到之前见到谢静悦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竟然升起一股戾气。

他不再多问,只对候在一旁的京墨扬了扬下颚,“带下去……好好问。”

京墨的神色一凛,不由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那黑衣人,“是。”

很快那黑衣人便被人拖了下去,随即屋内又恢复安宁。

暗影里好似有什么一闪,赵睿的声音随即响起,“人可捉到了?”

那边暗影里出来一个身影,躬身回禀道,“逃了两个,活捉两个,还有几个……已经死了。”

“可有查出消息是从何处泄露的?”

“已经有了眉目,属下这边正在等回传过来的消息……若是两下里能”

…………

一脸的泪水,身上只穿了单薄的里衣,整个人几乎瑟瑟发抖的变成一个鹌鹑。等到终于赶到下一个落脚点时,外面早已是华灯初上。

谢静悦已经收起了手上的书册,轻轻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

此处应该是一处不大的镇子,看着也并不怎么繁华。

此时因为风雪的缘故,街道上也只零星一两个行人。

街道两边的铺子大都已经关门打烊,只有几间卖着吃食的铺子还能从那半掩着的门帘子后面透出一丝昏黄的灯光。

马车慢悠悠的一直往前,直至停在一间客栈前。

这应该是这镇上最好的客栈,迎面便是一个三开的门脸,二楼廊下挂着的两串大红灯笼在风雪中摇曳,映照得门前一片亮堂。

马车刚一停下,便有穿着厚棉袄子的伙计迎了上来,“客官,可要住店?”

“小店是这春风镇上最好的客栈了……现在还只剩不过不知是不是有了刚刚赵睿的那番话,她这会儿心里却是越发安定下来。她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发呆,脑海里却是闪现与赵睿相识以来的一幕幕。

原本还以为他是个清冷孤傲之人,可这两日相处下来,却发觉他性子虽清冷,为人却一点也不孤傲……是个真正面冷心热之人。

而且出乎意料的他还很体贴和善解人意……

谢静悦躺在床榻上,不由一阵胡思乱想……

脑海里时不时晃过赵睿那双淡漠的眼眸……

“哎呀……”她猛地翻过身,把头埋进枕头,嘴里嘀嘀咕咕了半天,却是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

赵睿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眼里闪过一抹暗芒。

半晌,他才轻启薄唇,淡淡吐出几个字,“谁派你来的?”

那黑衣人此时被点了穴,整个人如一滩烂泥似的趴伏在地上。

好似没有听到赵睿的询问一般,他竟是一声也未吭。

赵睿扬眉,想到之前见到谢静悦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竟然升起一股戾气。

他不再多问,只对候在一旁的京墨扬了扬下颚,“带下去……好好问。”

京墨的神色一凛,不由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那黑衣人,“是。”

很快那黑衣人便被人拖了下去,随即屋内又恢复安宁。

暗影里好似有什么一闪,赵睿的声音随即响起,“人可捉到了?”

那边暗影里出来一个身影,躬身回禀道,“逃了两个,活捉两个,还有几个……已经死了。”

“可有查出消息是从何处泄露的?”

“已经有了眉目,属下这边正在等回传过来的消息……若是两下里能”

…………

一脸的泪水,身上只穿了单薄的里衣,整个人几乎瑟瑟发抖的变成一个鹌鹑。等到终于赶到下一个落脚点时,外面早已是华灯初上。

谢静悦已经收起了手上的书册,轻轻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

此处应该是一处不大的镇子,看着也并不怎么繁华。

此时因为风雪的缘故,街道上也只零星一两个行人。

街道两边的铺子大都已经关门打烊,只有几间卖着吃食的铺子还能从那半掩着的门帘子后面透出一丝昏黄的灯光。

马车慢悠悠的一直往前,直至停在一间客栈前。

这应该是这镇上最好的客栈,迎面便是一个三开的门脸,二楼廊下挂着的两串大红灯笼在风雪中摇曳,映照得门前一片亮堂。

马车刚一停下,便有穿着厚棉袄子的伙计迎了上来,“客官,可要住店?”

“小店是这春风镇上最好的客栈了……现在还只剩不过不知是不是有了刚刚赵睿的那番话,她这会儿心里却是越发安定下来。她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发呆,脑海里却是闪现与赵睿相识以来的一幕幕。

原本还以为他是个清冷孤傲之人,可这两日相处下来,却发觉他性子虽清冷,为人却一点也不孤傲……是个真正面冷心热之人。

而且出乎意料的他还很体贴和善解人意……

谢静悦躺在床榻上,不由一阵胡思乱想……

脑海里时不时晃过赵睿那双淡漠的眼眸……

“哎呀……”她猛地翻过身,把头埋进枕头,嘴里嘀嘀咕咕了半天,却是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

赵睿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眼里闪过一抹暗芒。

半晌,他才轻启薄唇,淡淡吐出几个字,“谁派你来的?”

那黑衣人此时被点了穴,整个人如一滩烂泥似的趴伏在地上。

好似没有听到赵睿的询问一般,他竟是一声也未吭。

赵睿扬眉,想到之前见到谢静悦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竟然升起一股戾气。

他不再多问,只对候在一旁的京墨扬了扬下颚,“带下去……好好问。”

京墨的神色一凛,不由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那黑衣人,“是。”

很快那黑衣人便被人拖了下去,随即屋内又恢复安宁。

暗影里好似有什么一闪,赵睿的声音随即响起,“人可捉到了?”

那边暗影里出来一个身影,躬身回禀道,“逃了两个,活捉两个,还有几个……已经死了。”

“可有查出消息是从何处泄露的?”

“已经有了眉目,属下这边正在等回传过来的消息……若是两下里能”

…………

一脸的泪水,身上只穿了单薄的里衣,整个人几乎瑟瑟发抖的变成一个鹌鹑。等到终于赶到下一个落脚点时,外面早已是华灯初上。

谢静悦已经收起了手上的书册,轻轻撩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

此处应该是一处不大的镇子,看着也并不怎么繁华。

此时因为风雪的缘故,街道上也只零星一两个行人。

街道两边的铺子大都已经关门打烊,只有几间卖着吃食的铺子还能从那半掩着的门帘子后面透出一丝昏黄的灯光。

马车慢悠悠的一直往前,直至停在一间客栈前。

这应该是这镇上最好的客栈,迎面便是一个三开的门脸,二楼廊下挂着的两串大红灯笼在风雪中摇曳,映照得门前一片亮堂。

马车刚一停下,便有穿着厚棉袄子的伙计迎了上来,“客官,可要住店?”

“小店是这春风镇上最好的客栈了……现在还只剩不过不知是不是有了刚刚赵睿的那番话,她这会儿心里却是越发安定下来。她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发呆,脑海里却是闪现与赵睿相识以来的一幕幕。

原本还以为他是个清冷孤傲之人,可这两日相处下来,却发觉他性子虽清冷,为人却一点也不孤傲……是个真正面冷心热之人。

而且出乎意料的他还很体贴和善解人意……

谢静悦躺在床榻上,不由一阵胡思乱想……

脑海里时不时晃过赵睿那双淡漠的眼眸……

“哎呀……”她猛地翻过身,把头埋进枕头,嘴里嘀嘀咕咕了半天,却是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

赵睿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眼里闪过一抹暗芒。

半晌,他才轻启薄唇,淡淡吐出几个字,“谁派你来的?”

那黑衣人此时被点了穴,整个人如一滩烂泥似的趴伏在地上。

好似没有听到赵睿的询问一般,他竟是一声也未吭。

赵睿扬眉,想到之前见到谢静悦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竟然升起一股戾气。

他不再多问,只对候在一旁的京墨扬了扬下颚,“带下去……好好问。”

京墨的神色一凛,不由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那黑衣人,“是。”

很快那黑衣人便被人拖了下去,随即屋内又恢复安宁。

暗影里好似有什么一闪,赵睿的声音随即响起,“人可捉到了?”

那边暗影里出来一个身影,躬身回禀道,“逃了两个,活捉两个,还有几个……已经死了。”

“可有查出消息是从何处泄露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意外

京墨不解的伸手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随即有些诧异的看了赵睿一眼,”您这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可靠吗?““这是早先让文元埋下的一条线,这些年一直没用,这次南下因为要掩人耳目,之前的人手都没用,便启用了这条线……”赵睿唇角微微翘了翘,“看看,是不是觉得这消息有趣的紧?”

京墨握着纸条的手紧了紧,“您是不是怀疑……”

赵睿抬起手,“我并没有怀疑谁,这条线目前就只我和文元……如今多了一个你知晓,这些年他们一直泯于众人,能得到一些其他人得不到的消息并不奇怪。”

“但是把这两厢里的消息一结合,你看看是不是原先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却是可以……”他唇边浮起一抹讥笑,“咱们这个傅驸马,果真不是个寻常角色。”

傅坤身为驸马还能掌握京畿五万人马,深得建武帝的信任,到底是手段了得。

京墨不由撇了撇嘴,很是有些不屑,“他若不是靠着当初献计,得了那位的看重,哪里能有如今这般风光。”

赵睿的眼神冷了冷,“那也说明他很会揣摩上意,当初能想出那般歹毒的计策,并且助那位筹谋成功了……如今这十来年过去了,手握重权,还能如此荣宠不衰,可见他的手段了得。”

京墨神色一凛,不敢接这个话茬。

赵睿拿过他手上的纸条,凑到灯烛旁,燃尽。

“给子衿传递消息,傅坤的那件事让人给大长公主透个音,既然他这般会替君分忧,想必是日子过得太过舒坦了些。”

京墨微微抬头,见他在烛火映照下,越发显得清冷迭丽的面容,原本还打算劝说两句的念头被打消,只抱拳应是,便要退下去。

却听得赵睿淡漠的声音传来,“不要多做一些无谓的事,傅坤的事我另有打算,那件事再捏在手上已经没有太大的用处,倒不如现在抛出去,给他们添添堵。”

京墨先是头皮一紧,随即心不由一松,主子竟然这般说,不是有了另外更好对付傅坤的法子,就是又捏住了傅坤更大的把柄。

他这次动作很是迅速的退了出去。

只留赵睿一人,静静看着烛火愣神,半晌才听得他喃喃自语,“……已经让你逍遥风光这么多年,先收点利钱,也能告慰那些因你而冤死的人。”

…………

谢静悦原还以为有了昨晚的那一出,这一夜只怕都无法安眠。

哪知竟然一夜好眠至天明。

而且她竟然还睡过了头,若不是赵睿敲门,只怕她真得睡到日上三竿去。

等她梳洗收拾停当下楼时,就见赵睿已经在大堂临窗的一角安坐。

她神色有些赧然看了赵睿一眼,“我起晚了……是不是耽搁启程的时辰了?”

赵睿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示意她坐,“无妨,先用早膳吧。”

谢静悦见他并无责怪的意思,暗松一口气,正准备端起面前的碗,斜刺里却又递来一个托盘,“小姐您用这个,这个喝了身子会暖和些。”

谢静悦顺着声音看过去,见是个年轻俊秀的男子,看那打扮也不像是这客栈跑堂的伙计,不由愣了愣。

那边赵睿却已经伸手从托盘上端了一碗姜糖茶放到谢静悦面前,“用这个吧,去去寒气也好。”

谢静悦低头看了那白瓷小碗一眼,见姜糖茶里面还卧了一个鸡蛋,这只怕是赵睿特意吩咐厨下做的。

她抬头对他微微一笑,“多谢你费心了。”

赵睿看着她白皙的小脸上绽放出的笑靥,眼眸微微一闪,随即便垂下眼睑,“先用膳吧。”

谢静悦舀了一勺姜糖茶送进口中,微微有些辛辣的口感还算适口。

她抬眼,见刚刚那端着托盘的男子,正束手站在赵睿身后,心里这才有些恍然,这莫不是他的小厮长随之类的?

赵睿正慢慢用着早膳,好似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淡淡开口,“这是京墨,是我的护卫,这一路有他打点行程,想来不会顺当些。”

谢静悦见此,便对京墨颔首,“劳烦了。”

京墨之前,也曾远远见过谢静悦一次,这会儿人在近前,才发觉她年纪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小一些。

见谢静悦这般客套,他忙微微躬身,“您有事尽管吩咐。”

他昨儿可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主子对这什么师妹的还是挺看重的。

既然如此,他们这些属下也自当恭敬些。

很快谢静悦一行便用罢早膳。

许是有了京墨的安排,到底不太一样,这一路上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时不时还能送一点零嘴点心到马车内,给谢静悦打发一下时间。

中午也很是顺遂的便在下一个城镇的酒楼用了午膳。

今儿没有下雪,但是路上的积雪却也难免有些耽搁行程。

直至酉时过半,他们一行才赶到了这一次的目的地,天津卫。

京墨早已经安排好了客栈。

谢静悦进房间梳洗换过衣裳,便来寻赵睿。

京墨不解的伸手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随即有些诧异的看了赵睿一眼,”您这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可靠吗?““这是早先让文元埋下的一条线,这些年一直没用,这次南下因为要掩人耳目,之前的人手都没用,便启用了这条线……”赵睿唇角微微翘了翘,“看看,是不是觉得这消息有趣的紧?”

京墨握着纸条的手紧了紧,“您是不是怀疑……”

赵睿抬起手,“我并没有怀疑谁,这条线目前就只我和文元……如今多了一个你知晓,这些年他们一直泯于众人,能得到一些其他人得不到的消息并不奇怪。”

“但是把这两厢里的消息一结合,你看看是不是原先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却是可以……”他唇边浮起一抹讥笑,“咱们这个傅驸马,果真不是个寻常角色。”

傅坤身为驸马还能掌握京畿五万人马,深得建武帝的信任,到底是手段了得。

京墨不由撇了撇嘴,很是有些不屑,“他若不是靠着当初献计,得了那位的看重,哪里能有如今这般风光。”

赵睿的眼神冷了冷,“那也说明他很会揣摩上意,当初能想出那般歹毒的计策,并且助那位筹谋成功了……如今这十来年过去了,手握重权,还能如此荣宠不衰,可见他的手段了得。”

京墨神色一凛,不敢接这个话茬。

赵睿拿过他手上的纸条,凑到灯烛旁,燃尽。

“给子衿传递消息,傅坤的那件事让人给大长公主透个音,既然他这般会替君分忧,想必是日子过得太过舒坦了些。”

京墨微微抬头,见他在烛火映照下,越发显得清冷迭丽的面容,原本还打算劝说两句的念头被打消,只抱拳应是,便要退下去。

却听得赵睿淡漠的声音传来,“不要多做一些无谓的事,傅坤的事我另有打算,那件事再捏在手上已经没有太大的用处,倒不如现在抛出去,给他们添添堵。”

京墨先是头皮一紧,随即心不由一松,主子竟然这般说,不是有了另外更好对付傅坤的法子,就是又捏住了傅坤更大的把柄。

他这次动作很是迅速的退了出去。

只留赵睿一人,静静看着烛火愣神,半晌才听得他喃喃自语,“……已经让你逍遥风光这么多年,先收点利钱,也能告慰那些因你而冤死的人。”

…………

谢静悦原还以为有了昨晚的那一出,这一夜只怕都无法安眠。

哪知竟然一夜好眠至天明。

而且她竟然还睡过了头,若不是赵睿敲门,只怕她真得睡到日上三竿去。

等她梳洗收拾停当下楼时,就见赵睿已经在大堂临窗的一角安坐。

她神色有些赧然看了赵睿一眼,“我起晚了……是不是耽搁启程的时辰了?”

赵睿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示意她坐,“无妨,先用早膳吧。”

谢静悦见他并无责怪的意思,暗松一口气,正准备端起面前的碗,斜刺里却又递来一个托盘,“小姐您用这个,这个喝了身子会暖和些。”

谢静悦顺着声音看过去,见是个年轻俊秀的男子,看那打扮也不像是这客栈跑堂的伙计,不由愣了愣。

那边赵睿却已经伸手从托盘上端了一碗姜糖茶放到谢静悦面前,“用这个吧,去去寒气也好。”

谢静悦低头看了那白瓷小碗一眼,见姜糖茶里面还卧了一个鸡蛋,这只怕是赵睿特意吩咐厨下做的。

她抬头对他微微一笑,“多谢你费心了。”

赵睿看着她白皙的小脸上绽放出的笑靥,眼眸微微一闪,随即便垂下眼睑,“先用膳吧。”

谢静悦舀了一勺姜糖茶送进口中,微微有些辛辣的口感还算适口。

她抬眼,见刚刚那端着托盘的男子,正束手站在赵睿身后,心里这才有些恍然,这莫不是他的小厮长随之类的?

赵睿正慢慢用着早膳,好似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淡淡开口,“这是京墨,是我的护卫,这一路有他打点行程,想来不会顺当些。”

谢静悦见此,便对京墨颔首,“劳烦了。”

京墨之前,也曾远远见过谢静悦一次,这会儿人在近前,才发觉她年纪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小一些。

见谢静悦这般客套,他忙微微躬身,“您有事尽管吩咐。”

他昨儿可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主子对这什么师妹的还是挺看重的。

既然如此,他们这些属下也自当恭敬些。

很快谢静悦一行便用罢早膳。

许是有了京墨的安排,到底不太一样,这一路上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时不时还能送一点零嘴点心到马车内,给谢静悦打发一下时间。

中午也很是顺遂的便在下一个城镇的酒楼用了午膳。

今儿没有下雪,但是路上的积雪却也难免有些耽搁行程。

直至酉时过半,他们一行才赶到了这一次的目的地,天津卫。

京墨早已经安排好了客栈。

谢静悦进房间梳洗换过衣裳,便来寻赵睿。京墨不解的伸手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随即有些诧异的看了赵睿一眼,”您这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可靠吗?““这是早先让文元埋下的一条线,这些年一直没用,这次南下因为要掩人耳目,之前的人手都没用,便启用了这条线……”赵睿唇角微微翘了翘,“看看,是不是觉得这消息有趣的紧?”

京墨握着纸条的手紧了紧,“您是不是怀疑……”

赵睿抬起手,“我并没有怀疑谁,这条线目前就只我和文元……如今多了一个你知晓,这些年他们一直泯于众人,能得到一些其他人得不到的消息并不奇怪。”

“但是把这两厢里的消息一结合,你看看是不是原先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却是可以……”他唇边浮起一抹讥笑,“咱们这个傅驸马,果真不是个寻常角色。”

傅坤身为驸马还能掌握京畿五万人马,深得建武帝的信任,到底是手段了得。

京墨不由撇了撇嘴,很是有些不屑,“他若不是靠着当初献计,得了那位的看重,哪里能有如今这般风光。”

赵睿的眼神冷了冷,“那也说明他很会揣摩上意,当初能想出那般歹毒的计策,并且助那位筹谋成功了……如今这十来年过去了,手握重权,还能如此荣宠不衰,可见他的手段了得。”

京墨握着纸条的手紧了紧,“您是不是怀疑……”赵睿抬起手,“我并没有怀疑谁,这条线目前就只我和文元……如今多了一个你知晓,这些年他们一直泯于众人,能得到一些其他人得不到的消息并不奇怪。”

“但是把这两厢里的消息一结合,你看看是不是原先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却是可以……”他唇边浮起一抹讥笑,“咱们这个傅驸马,果真不是个寻常角色。”

傅坤身为驸马还能掌握京畿五万人马,深得建武帝的信任,到底是手段了得。

京墨不由撇了撇嘴,很是有些不屑,“他若不是靠着当初献计,得了那位的看重,哪里能有如今这般风光。”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回程

京墨原本面上还带有的一丝嬉笑顿时消失殆尽。

他静静看着仰躺在车辕上的老桑,面上的神色有些凝重起来,“老桑叔可是听说什么了?”

老桑半晌没吭声,就在京墨以为他当真睡着的时候,却听见他幽幽的道,“只是与你们提个醒,你们这些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个俱是有好本事的,主子也看重你们……”

“但是,千万记住了,自古主仆有别,不要越界。”老桑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息一声,“当初跟着老王爷的人,哪一个不是有本事的,除了那些战死沙场的,如今还能在小主子身边伺候的,也只得我老桑头一个了。”

“那些人都去哪儿了?你可知道?”

京墨不由坐直了身子,“有些已经被主子安排到庄子上荣养了,还有……还有……”

“前车之鉴呀……你们这群小子要多学着点儿。”老桑的忠告虽不多,却沉沉压在京墨的心头。

…………

此时花厅内,希娅已经与那黑袍人商议妥当,她给那黑袍人打了个手势,那黑袍人便快步出了花厅。

谢静悦有些担忧的看了赵睿一眼,只是此时不便开口询问。

赵睿却好似感受到她的目光,也转头看了她一眼,那原本淡漠的眼眸里好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的让她抓不住。

屋内一时无人开口说话。

谢静悦微微握紧拳,担心其他人看出自己的紧张,便把手缩进衣袖内。

好在那黑袍人也不过去了一盏茶功夫,便回转。

她手上捧着一个半尺来长的乌木匣子。

希娅看了那匣子半晌,这才挥挥手,示意她把匣子递给赵睿。

赵睿伸手接过那匣子,见匣子未上锁,直接揭开,见里面躺着几封薄薄的信函。

他的眸子一下子就暗沉下来。

他伸手取出最上面一封信函,直接抽出信纸,一目十行的扫过上面的内容,在那最后的印鉴上停留了良久,眼眸里的冷芒一闪而过。

谢静悦却是明显察觉到赵睿周身的气息改变。

她不知那信函里究竟是何内容,但是想来应该非比寻常。

那边赵睿把几封信函一一看过,这才在匣底看见一块青色玉珏。

他伸手轻轻拿起,看着上面的麒麟纹饰,唇边漾起一抹讥讽,把那玉珏抛回匣内,又一一把那些信函放回去,一把把匣子重新合上。

那边黑袍人一直盯着他的动作,此时见他这般,便伸出手,“阁下既已验过信物,那药……”

赵睿把那瓷瓶直接抛给对方,“这些药足以使圣女痊愈。”

那黑袍人忙接过瓷瓶,取了瓶塞,看了一下里面的丸药,这才递给希娅一个安心眼神。

许是这场交易双方都很满意,屋内原本紧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希娅又让人上了茶,伸手请两人用茶,“这次多谢二位前来,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来南疆,希娅必定扫榻相迎,好生款待二位。”

谢静悦没想到希娅不但汉话说得不错,看这样子,分明是读过不少书,这些场面上的客套话说得很有一套。

京墨原本面上还带有的一丝嬉笑顿时消失殆尽。

他静静看着仰躺在车辕上的老桑,面上的神色有些凝重起来,“老桑叔可是听说什么了?”

老桑半晌没吭声,就在京墨以为他当真睡着的时候,却听见他幽幽的道,“只是与你们提个醒,你们这些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个俱是有好本事的,主子也看重你们……”

“但是,千万记住了,自古主仆有别,不要越界。”老桑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息一声,“当初跟着老王爷的人,哪一个不是有本事的,除了那些战死沙场的,如今还能在小主子身边伺候的,也只得我老桑头一个了。”

“那些人都去哪儿了?你可知道?”

京墨不由坐直了身子,“有些已经被主子安排到庄子上荣养了,还有……还有……”

“前车之鉴呀……你们这群小子要多学着点儿。”老桑的忠告虽不多,却沉沉压在京墨的心头。

…………

此时花厅内,希娅已经与那黑袍人商议妥当,她给那黑袍人打了个手势,那黑袍人便快步出了花厅。

谢静悦有些担忧的看了赵睿一眼,只是此时不便开口询问。

赵睿却好似感受到她的目光,也转头看了她一眼,那原本淡漠的眼眸里好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的让她抓不住。

屋内一时无人开口说话。

谢静悦微微握紧拳,担心其他人看出自己的紧张,便把手缩进衣袖内。

好在那黑袍人也不过去了一盏茶功夫,便回转。

她手上捧着一个半尺来长的乌木匣子。

希娅看了那匣子半晌,这才挥挥手,示意她把匣子递给赵睿。

赵睿伸手接过那匣子,见匣子未上锁,直接揭开,见里面躺着几封薄薄的信函。

他的眸子一下子就暗沉下来。

他伸手取出最上面一封信函,直接抽出信纸,一目十行的扫过上面的内容,在那最后的印鉴上停留了良久,眼眸里的冷芒一闪而过。

谢静悦却是明显察觉到赵睿周身的气息改变。

她不知那信函里究竟是何内容,但是想来应该非比寻常。

那边赵睿把几封信函一一看过,这才在匣底看见一块青色玉珏。

他伸手轻轻拿起,看着上面的麒麟纹饰,唇边漾起一抹讥讽,把那玉珏抛回匣内,又一一把那些信函放回去,一把把匣子重新合上。

那边黑袍人一直盯着他的动作,此时见他这般,便伸出手,“阁下既已验过信物,那药……”

赵睿把那瓷瓶直接抛给对方,“这些药足以使圣女痊愈。”

那黑袍人忙接过瓷瓶,取了瓶塞,看了一下里面的丸药,这才递给希娅一个安心眼神。

许是这场交易双方都很满意,屋内原本紧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希娅又让人上了茶,伸手请两人用茶,“这次多谢二位前来,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来南疆,希娅必定扫榻相迎,好生款待二位。”

谢静悦没想到希娅不但汉话说得不错,看这样子,分明是读过不少书,这些场面上的客套话说得很有一套。

京墨原本面上还带有的一丝嬉笑顿时消失殆尽。

他静静看着仰躺在车辕上的老桑,面上的神色有些凝重起来,“老桑叔可是听说什么了?”

老桑半晌没吭声,就在京墨以为他当真睡着的时候,却听见他幽幽的道,“只是与你们提个醒,你们这些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个俱是有好本事的,主子也看重你们……”

“但是,千万记住了,自古主仆有别,不要越界。”老桑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息一声,“当初跟着老王爷的人,哪一个不是有本事的,除了那些战死沙场的,如今还能在小主子身边伺候的,也只得我老桑头一个了。”

“那些人都去哪儿了?你可知道?”

京墨不由坐直了身子,“有些已经被主子安排到庄子上荣养了,还有……还有……”

“前车之鉴呀……你们这群小子要多学着点儿。”老桑的忠告虽不多,却沉沉压在京墨的心头。

…………

此时花厅内,希娅已经与那黑袍人商议妥当,她给那黑袍人打了个手势,那黑袍人便快步出了花厅。

谢静悦有些担忧的看了赵睿一眼,只是此时不便开口询问。

赵睿却好似感受到她的目光,也转头看了她一眼,那原本淡漠的眼眸里好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的让她抓不住。

屋内一时无人开口说话。

谢静悦微微握紧拳,担心其他人看出自己的紧张,便把手缩进衣袖内。

好在那黑袍人也不过去了一盏茶功夫,便回转。

她手上捧着一个半尺来长的乌木匣子。

希娅看了那匣子半晌,这才挥挥手,示意她把匣子递给赵睿。

赵睿伸手接过那匣子,见匣子未上锁,直接揭开,见里面躺着几封薄薄的信函。

他的眸子一下子就暗沉下来。

他伸手取出最上面一封信函,直接抽出信纸,一目十行的扫过上面的内容,在那最后的印鉴上停留了良久,眼眸里的冷芒一闪而过。

谢静悦却是明显察觉到赵睿周身的气息改变。

她不知那信函里究竟是何内容,但是想来应该非比寻常。

那边赵睿把几封信函一一看过,这才在匣底看见一块青色玉珏。

他伸手轻轻拿起,看着上面的麒麟纹饰,唇边漾起一抹讥讽,把那玉珏抛回匣内,又一一把那些信函放回去,一把把匣子重新合上。

那边黑袍人一直盯着他的动作,此时见他这般,便伸出手,“阁下既已验过信物,那药……”

赵睿把那瓷瓶直接抛给对方,“这些药足以使圣女痊愈。”

那黑袍人忙接过瓷瓶,取了瓶塞,看了一下里面的丸药,这才递给希娅一个安心眼神。

许是这场交易双方都很满意,屋内原本紧绷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希娅又让人上了茶,伸手请两人用茶,“这次多谢二位前来,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来南疆,希娅必定扫榻相迎,好生款待二位。”

谢静悦没想到希娅不但汉话说得不错,看这样子,分明是读过不少书,这些场面上的客套话说得很有一套。

京墨原本面上还带有的一丝嬉笑顿时消失殆尽。

他静静看着仰躺在车辕上的老桑,面上的神色有些凝重起来,“老桑叔可是听说什么了?”

老桑半晌没吭声,就在京墨以为他当真睡着的时候,却听见他幽幽的道,“只是与你们提个醒,你们这些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个俱是有好本事的,主子也看重你们……”

“但是,千万记住了,自古主仆有别,不要越界。”老桑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息一声,“当初跟着老王爷的人,哪一个不是有本事的,除了那些战死沙场的,如今还能在小主子身边伺候的,也只得我老桑头一个了。”

“那些人都去哪儿了?你可知道?”

京墨不由坐直了身子,“有些已经被主子安排到庄子上荣养了,还有……还有……”

“前车之鉴呀……你们这群小子要多学着点儿。”老桑的忠告虽不多,却沉沉压在京墨的心头。

…………

此时花厅内,希娅已经与那黑袍人商议妥当,她给那黑袍人打了个手势,那黑袍人便快步出了花厅。

谢静悦有些担忧的看了赵睿一眼,只是此时不便开口询问。

赵睿却好似感受到她的目光,也转头看了她一眼,那原本淡漠的眼眸里好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的让她抓不住。

屋内一时无人开口说话。

谢静悦微微握紧拳,担心其他人看出自己的紧张,便把手缩进衣袖内。

好在那黑袍人也不过去了一盏茶功夫,便回转。

她手上捧着一个半尺来长的乌木匣子。

希娅看了那匣子半晌,这才挥挥手,示意她把匣子递给赵睿。

赵睿伸手接过那匣子,见匣子未上锁,直接揭开,见里面躺着几封薄薄的信函。

他的眸子一下子就暗沉下来。

他伸手取出最上面一封信函,直接抽出信纸,一目十行的扫过上面的内容,在那最后的印鉴上停留了良久,眼眸里的冷芒一闪而过。

谢静悦却是明显察觉到赵睿周身的气息改变。

她不知那信函里究竟是何内容,但是想来应该非比寻常。

那边赵睿把几封信函一一看过,这才在匣底看见一块青色玉珏。

他伸手轻轻拿起,看着上面的麒麟纹饰,唇边漾起一抹讥讽,把那玉珏抛回匣内,又一一把那些信函放回去,一把把匣子重新合上。

那边黑袍人一直盯着他的动作,此时见他这般,便伸出手,“阁下既已验过信物,那药……”

赵睿把那瓷瓶直接抛给对方,“这些药足以使圣女痊愈。”

那边黑袍人一直盯着他的动作,此时见他这般,便伸出手,“阁下既已验过信物,那药……”赵睿把那瓷瓶直接抛给对方,“这些药足以使圣女痊愈。”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惊变

赵睿看着她微微泛红的双眸,心不由微微一抽,搁在膝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尚未查出。”

谢静悦定定看着他,见他双眸不闪也不避的与自己对视。

她缓缓颔首,双唇翕翕了片刻才发出声音,“若是查出这背后之人,还请告知我一声。”

赵睿颔首,“好。”

谢静悦起身,“天色不早,我先回房了。”

赵睿没起身,只是目送着她纤瘦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走廊的一角。

少顷,灯光微微一闪,京墨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跟前,“主子,京城那边又有消息传来。”

他微微屈膝,双手奉上一个细小的铜管。

赵睿抬手拿起,凑到灯烛旁,慢慢溶了封口的蜡,这才小心抽出里面的字条。

字条缓缓展开,他面色一肃,下颚已经不觉收紧,五指紧握成拳,那张字条被收进掌心。

片刻之后,松开手,那字条已经化为齑粉,直接飘落成尘埃。

他起身,双手负在身后,遥遥看向天际的那轮明月,半晌才吩咐道,“把这一路的痕迹抹干净,尽快回京。”

京墨见他这般,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却是不敢耽搁,忙应了一声,“是,属下立马就去安排。”

…………

谢静悦这一夜翻来覆去的,几乎就没怎么合眼,好不容易有点睡意,还没完全睡过去,就被叫起。

她有些迷糊的睁开眼,头有些昏沉,抬眼看了一眼窗棂,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这会儿只怕才不过卯初,外面应该还没大亮,这是……

她没敢耽搁,忙起身收拾妥当。

果真,等她迈出房门,发觉廊下还点着灯笼,抬头看,隐约还能看见天幕上镶嵌着几颗闪耀的星子。

那边赵睿一行早已收拾好行囊,见到她出来,赵睿的视线在她身上淡淡扫过,便开口道,“京中有事,需得尽快赶回去,这一路上只怕要连夜赶路,你若是觉得哪里不适就与我说。”

谢静悦点头,“无妨,左右也就一两日的路程。”

赵睿也不再多说,转身,一脚踩上马蹬,一个飞跃,人已经利落的跨上他来时的那匹马。

谢静悦也不耽搁,踩着脚凳就上了马车。

此时客栈内外还是一片寂静,等他们马车出了客栈,外面的大街上,也不见人影。

老桑马鞭轻轻一甩,马儿拉着马车已经直接奔了出去。

谢静悦听着马车外阵阵马蹄声,索性也不多想,左右这会儿马车内只她一人,她顺势半躺在软榻上。

许是一夜未睡的缘故,她竟然在这一摇一晃中,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接下来,果真如赵睿先前说的那般,一行人一路疾行,紧赶慢赶的总算在次日下晌来到普济寺山脚下。

赵睿一拉缰绳,马儿前蹄一扬,发出一声嘶鸣才停下脚步。

谢静悦也感觉到马车已经停下,伸手撩起窗帘一角,却正对上赵睿的视线。

“师父那边我已经让人送过信,老桑会送你回寺里,我有事需得先回城里,其他的事……等我这边有眉目了,会告知你。”

谢静悦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点点头,“师兄一切小心,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只怕查起来也不容易,不必操之过急。”

赵睿对她微微颔首,便打马奔了出去。

京墨一直紧随在他身后,很快消失在远处。

这边老桑轻车熟路的一路赶着马车把谢静悦送上了山。

等到马车不好行驶的那段,他这才停下车,等谢静悦下了车,又帮着谢静悦把那一堆匣子用筐子装好,这才一路护送着谢静悦进了普济寺。

谢静悦没想到采岚和桂嬷嬷早已候在大殿外面。

一见到她回来,忙不迭的迎了上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看着瘦了这么多?”

“小姐这怕是没歇好吧,这给奴婢拿着,您快回去好好歇歇……”

两人急忙从谢静悦手上接过包袱,又要上前搀扶她。

谢静悦笑着摆摆手,回头看了老桑一眼,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两个金锞子递给桂嬷嬷,“这一路有劳了,这点老伯拿去打点酒喝了驱驱寒气吧。”

桂嬷嬷忙递过去,老桑也没客气,笑呵呵的伸手接过,“多谢小姐。”

他把那筐子交给两个小沙弥,这才对谢静悦拱拱手,飘然离去。

采岚和桂嬷嬷都不认识老桑,见自家小姐这般厚赏,便也猜出对方多半是靖阳王府的人。

只不过两人此时都顾不得想那么多,忙簇拥着谢静悦回到精舍。

等到谢静悦泡着温热的水里,由采岚伺候着梳洗完毕,这才神态有些慵懒的半倚在软榻上。

翡翠已经备了一些清淡的汤水过来,“小姐这一路上只怕是没能吃好喝好,还是喝点这个,养养胃口。”

桂嬷嬷拿了干净的帕子上前,手脚轻柔的给谢静悦擦干发丝。

他又看了一眼这丫头恬静的睡颜,心里跟着沉静下来,抛弃杂念,盘膝调息起来。马车内安详而静谧,好似有那无言的温情在脉脉流淌。赵睿看着她微微泛红的双眸,心不由微微一抽,搁在膝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尚未查出。”

谢静悦定定看着他,见他双眸不闪也不避的与自己对视。

她缓缓颔首,双唇翕翕了片刻才发出声音,“若是查出这背后之人,还请告知我一声。”

赵睿颔首,“好。”

谢静悦起身,“天色不早,我先回房了。”

赵睿没起身,只是目送着她纤瘦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走廊的一角。

少顷,灯光微微一闪,京墨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跟前,“主子,京城那边又有消息传来。”

他微微屈膝,双手奉上一个细小的铜管。

赵睿抬手拿起,凑到灯烛旁,慢慢溶了封口的蜡,这才小心抽出里面的字条。

字条缓缓展开,他面色一肃,下颚已经不觉收紧,五指紧握成拳,那张字条被收进掌心。

片刻之后,松开手,那字条已经化为齑粉,直接飘落成尘埃。

他起身,双手负在身后,遥遥看向天际的那轮明月,半晌才吩咐道,“把这一路的痕迹抹干净,尽快回京。”

京墨见他这般,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却是不敢耽搁,忙应了一声,“是,属下立马就去安排。”

…………

谢静悦这一夜翻来覆去的,几乎就没怎么合眼,好不容易有点睡意,还没完全睡过去,就被叫起。

她有些迷糊的睁开眼,头有些昏沉,抬眼看了一眼窗棂,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这会儿只怕才不过卯初,外面应该还没大亮,这是……

她没敢耽搁,忙起身收拾妥当。

果真,等她迈出房门,发觉廊下还点着灯笼,抬头看,隐约还能看见天幕上镶嵌着几颗闪耀的星子。

那边赵睿一行早已收拾好行囊,见到她出来,赵睿的视线在她身上淡淡扫过,便开口道,“京中有事,需得尽快赶回去,这一路上只怕要连夜赶路,你若是觉得哪里不适就与我说。”

谢静悦点头,“无妨,左右也就一两日的路程。”

赵睿也不再多说,转身,一脚踩上马蹬,一个飞跃,人已经利落的跨上他来时的那匹马。

谢静悦也不耽搁,踩着脚凳就上了马车。

此时客栈内外还是一片寂静,等他们马车出了客栈,外面的大街上,也不见人影。

老桑马鞭轻轻一甩,马儿拉着马车已经直接奔了出去。

谢静悦听着马车外阵阵马蹄声,索性也不多想,左右这会儿马车内只她一人,她顺势半躺在软榻上。

许是一夜未睡的缘故,她竟然在这一摇一晃中,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接下来,果真如赵睿先前说的那般,一行人一路疾行,紧赶慢赶的总算在次日下晌来到普济寺山脚下。

赵睿一拉缰绳,马儿前蹄一扬,发出一声嘶鸣才停下脚步。

谢静悦也感觉到马车已经停下,伸手撩起窗帘一角,却正对上赵睿的视线。

“师父那边我已经让人送过信,老桑会送你回寺里,我有事需得先回城里,其他的事……等我这边有眉目了,会告知你。”

谢静悦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点点头,“师兄一切小心,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只怕查起来也不容易,不必操之过急。”

赵睿对她微微颔首,便打马奔了出去。

京墨一直紧随在他身后,很快消失在远处。

这边老桑轻车熟路的一路赶着马车把谢静悦送上了山。

等到马车不好行驶的那段,他这才停下车,等谢静悦下了车,又帮着谢静悦把那一堆匣子用筐子装好,这才一路护送着谢静悦进了普济寺。

谢静悦没想到采岚和桂嬷嬷早已候在大殿外面。

一见到她回来,忙不迭的迎了上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看着瘦了这么多?”

“小姐这怕是没歇好吧,这给奴婢拿着,您快回去好好歇歇……”

两人急忙从谢静悦手上接过包袱,又要上前搀扶她。

谢静悦笑着摆摆手,回头看了老桑一眼,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两个金锞子递给桂嬷嬷,“这一路有劳了,这点老伯拿去打点酒喝了驱驱寒气吧。”

桂嬷嬷忙递过去,老桑也没客气,笑呵呵的伸手接过,“多谢小姐。”

他把那筐子交给两个小沙弥,这才对谢静悦拱拱手,飘然离去。

采岚和桂嬷嬷都不认识老桑,见自家小姐这般厚赏,便也猜出对方多半是靖阳王府的人。

只不过两人此时都顾不得想那么多,忙簇拥着谢静悦回到精舍。

等到谢静悦泡着温热的水里,由采岚伺候着梳洗完毕,这才神态有些慵懒的半倚在软榻上。

翡翠已经备了一些清淡的汤水过来,“小姐这一路上只怕是没能吃好喝好,还是喝点这个,养养胃口。”

桂嬷嬷拿了干净的帕子上前,手脚轻柔的给谢静悦擦干发丝。赵睿看着她微微泛红的双眸,心不由微微一抽,搁在膝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尚未查出。”

谢静悦定定看着他,见他双眸不闪也不避的与自己对视。

她缓缓颔首,双唇翕翕了片刻才发出声音,“若是查出这背后之人,还请告知我一声。”

赵睿颔首,“好。”

谢静悦起身,“天色不早,我先回房了。”

赵睿没起身,只是目送着她纤瘦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走廊的一角。

少顷,灯光微微一闪,京墨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跟前,“主子,京城那边又有消息传来。”

他微微屈膝,双手奉上一个细小的铜管。

赵睿抬手拿起,凑到灯烛旁,慢慢溶了封口的蜡,这才小心抽出里面的字条。

字条缓缓展开,他面色一肃,下颚已经不觉收紧,五指紧握成拳,那张字条被收进掌心。

片刻之后,松开手,那字条已经化为齑粉,直接飘落成尘埃。

他起身,双手负在身后,遥遥看向天际的那轮明月,半晌才吩咐道,“把这一路的痕迹抹干净,尽快回京。”

京墨见他这般,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却是不敢耽搁,忙应了一声,“是,属下立马就去安排。”

…………

谢静悦这一夜翻来覆去的,几乎就没怎么合眼,好不容易有点睡意,还没完全睡过去,就被叫起。

她有些迷糊的睁开眼,头有些昏沉,抬眼看了一眼窗棂,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这会儿只怕才不过卯初,外面应该还没大亮,这是……

她没敢耽搁,忙起身收拾妥当。

果真,等她迈出房门,发觉廊下还点着灯笼,抬头看,隐约还能看见天幕上镶嵌着几颗闪耀的星子。

那边赵睿一行早已收拾好行囊,见到她出来,赵睿的视线在她身上淡淡扫过,便开口道,“京中有事,需得尽快赶回去,这一路上只怕要连夜赶路,你若是觉得哪里不适就与我说。”

谢静悦点头,“无妨,左右也就一两日的路程。”

赵睿也不再多说,转身,一脚踩上马蹬,一个飞跃,人已经利落的跨上他来时的那匹马。

谢静悦也不耽搁,踩着脚凳就上了马车。

此时客栈内外还是一片寂静,等他们马车出了客栈,外面的大街上,也不见人影。

老桑马鞭轻轻一甩,马儿拉着马车已经直接奔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章 急转

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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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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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义诊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

………………

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

…………

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

………………

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

…………

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

第一百六十二章 邂逅

谢静悦看着眼前笑得一脸娇憨的少女,嘴角也忍不住跟着上扬,“好巧。”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

………………

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

…………

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谢静悦小心收起自己写好的纸张,这才由桂嬷嬷伺候着洗完手,重新坐回矮榻边。

桂嬷嬷看见她有些发红的手腕,提起筷子都微微有些发颤,不由一阵心疼,忙要帮她布菜。

谢静悦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一心大师见她这般能吃苦,心里又更满意了些。

也收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一边用着膳,一边与谢静悦说些药膳之类话。

“人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平日里膳食若是用的得当,搭配均衡,不但能强身健体,人也轻易不会染恙……”

谢静悦颔首,这话她倒也曾听裴老夫人说过。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

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就这样,日子就在每日的忙碌中匆匆而过,就在谢静悦以为这一个冬天就在这样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中过去之时,京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心大师很是满意她的用功,照例又夸赞了几句。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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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第一百六十三章 意外

只是此时看着鲜艳如血的茶盏,不知怎的他就想起自己先前的伤口,流出的血都是黑中带着青紫,还有那让人闻之作呕的气味。

他顿时恶心的连这茶盏都不想碰,随手一拂,那祭红瓷的茶盏便骨碌碌的滚下地,在那编着祥云的地衣上,留下一些黄绿色的茶渍。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只是此时看着鲜艳如血的茶盏,不知怎的他就想起自己先前的伤口,流出的血都是黑中带着青紫,还有那让人闻之作呕的气味。他顿时恶心的连这茶盏都不想碰,随手一拂,那祭红瓷的茶盏便骨碌碌的滚下地,在那编着祥云的地衣上,留下一些黄绿色的茶渍。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只是此时看着鲜艳如血的茶盏,不知怎的他就想起自己先前的伤口,流出的血都是黑中带着青紫,还有那让人闻之作呕的气味。他顿时恶心的连这茶盏都不想碰,随手一拂,那祭红瓷的茶盏便骨碌碌的滚下地,在那编着祥云的地衣上,留下一些黄绿色的茶渍。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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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只是此时看着鲜艳如血的茶盏,不知怎的他就想起自己先前的伤口,流出的血都是黑中带着青紫,还有那让人闻之作呕的气味。他顿时恶心的连这茶盏都不想碰,随手一拂,那祭红瓷的茶盏便骨碌碌的滚下地,在那编着祥云的地衣上,留下一些黄绿色的茶渍。

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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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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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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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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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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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只是此时看着鲜艳如血的茶盏,不知怎的他就想起自己先前的伤口,流出的血都是黑中带着青紫,还有那让人闻之作呕的气味。他顿时恶心的连这茶盏都不想碰,随手一拂,那祭红瓷的茶盏便骨碌碌的滚下地,在那编着祥云的地衣上,留下一些黄绿色的茶渍。就像是靖远侯府这样勋贵门第,也是收着不少养身方子的,每年大厨房更是按照时令,不时的调整菜式,尤其进冬后,各色滋补养身的汤水更是层出不穷。更别说那些传承百年乃至几百年的世家,自家就养着一些专司调理养身的人。

两人用罢膳食,稍事歇息片刻,便又继续先前的讲解。

从这日开始,谢静悦不但每日要学习脉息,晚间回去了还要熟背各种药方。

渐渐的一心大师每日讲解脉息之时,也会代入一些药方,告诉她什么样的脉息应该用什么样的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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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归家

一心大师却在此时开口,“既然事已至此,那咱们干脆替他找出幕后的凶手好了。”

他说到这里,看了赵睿一眼,“是时候准备下一步了。”

“这次的幕后之人,不管是谁都要谢谢他,助了咱们一臂之力。”

“那位一旦驾崩,就把这下毒之人的消息公之于众,你到那时再清君侧……便师出有名。”

他说到这里,眼眸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

赵睿颔首,“既如此,待我这边一旦查实,便下令下去……各处也得早做准备。”

“嗯,从现在起,每一步都需得小心谨慎,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宫中的消息更是得密切注意,不能遗漏分毫……更不能错失任何先机。”

“知道了,之前安插进去的钉子已经能启用了。”赵睿又瞥了一眼熟睡的谢静悦,“……若是真到了那一日……她又该如何安置?”

一心大师也看了谢静悦一眼,沉吟半晌,最后只幽幽叹息一声,“到时有你护着她,不管是嫁到谁家,还有谁敢为难她不成?”

赵睿不知为何,听了这句话,心里竟是觉得有些不舒坦起来,他不觉眉头就跟着皱了起来。

一心大师看见他这神情,眉头也不由跟着一皱,“怎么,那件事情的始末都已经弄清楚了,难不成你心里还在迁怒这丫头不成?”

赵睿抬眼与他对视,片刻之后才移开视线,“我……我并无……”

难得的,心里的那丝不舒坦,竟然无法用言语说出口。

一心大师见到他这样,再瞥了一眼谢静悦,心中不由微微一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试探,“你虽然平日里寡言了些,但是行事却是一向磊落坦荡。

这会儿又作甚这般吭吭哧哧,有什么话还不能在为师面前说吗?若是心里实在过不去这道坎……直言便是。”

赵睿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直觉想要反驳对方的话,却又不知应该说什么……他这会儿心里不由懊恼自己为何会如此口拙。

但就算是他再能言善辩,此刻却也不知要如何表达自己那理不清的心绪。

一心大师的目光在他有些茫然又有些纠结的面上扫过,不由微微挑了挑了一下眉,看来……无需再试探,有些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发生了改变……

只可惜这臭小子还是个愣头青,这些年又一心只奔着那一件事去,所有的精力都用于此,还从未接触过年纪相仿的女子……他自己的心境发生了改变,只怕都不知道究竟是为何。

想想自己一世英名,是怎么教导出如此鲁钝的徒弟,难道这小子的心眼全部长到了其他地方,偏偏就少开了这一窍?

他不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赵睿一眼。

赵睿不知何意,瞥了他一眼,转而压下心中的思绪又说起旁的事。

一心大师见此,也知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更何况在这关头给这小子捅破这层窗户纸,未必是件好事,说不得还会让他分心。

遂也跟着收起心思,与赵睿商谈起别的事。

…………

谢静悦是被采岚给她擦脸的时候醒过来了。

她有些迷糊的睁开眼,就着屋内有些昏黄的灯光,一时还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声音有些低哑的问了一句,“这是到哪里了?”

一旁的采薇忍不住扑哧一声笑,把灯烛拿近了些,“小姐,您已经回精舍了。”

谢静悦抬眼,看见熟悉的天青色纱帐,人渐渐醒过神来,伸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额角,“我怎么睡得这么沉,怎么回来的竟然都不知道。”

采岚又替她擦干净手,这才把帕子放到一旁的铜盆里,“是桂嬷嬷背您回来的,大师说您今儿这是累着了,让您明儿好好在屋内歇一日,后天再去听学也不迟。”

谢静悦此时醒了,倒是一时也不困,任由采岚在身后塞了一个大迎枕,半倚在隔扇上。

采薇端了一杯温水,伺候她饮了。

采岚把铜盆收拾下去,见她面色难掩疲倦的样子,便笑着道,“厨下翡翠一直炖着汤水,奴婢让她送些过来吧。”

谢静悦伸手摸了摸肚子,从下晌一直到现在,几乎滴水未进,还真有些饿了。

她不由对采岚露出一个微笑,“那便端些吃食过来吧,我还真有些饿了。”

采岚见她半倚在那边,对自己柔柔的一笑,那被烛火映衬着的小脸不过巴掌大小,却是莹润如玉一般。

她心里顿时怜意大起,几乎是软的一塌糊涂。

她的声音不由越发软和下来,“好,奴婢这便去。”

待谢静悦用了一些膳食,整个人倒是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采岚这几日挑了几块上好的狐狸毛皮正在给她赶制一件大毛斗篷。

之前虽准备了两身,但是谢静悦这下半年个头窜的快,加上这山上着实要比城里冷一些,那稍微有些短的斗篷,这一下雪感觉就不太顶用了。

这会儿见谢静悦精神正好,她索性多点了一盏灯来,一边手指翻飞的做着针线,一边听谢静悦讲今日外出的见闻。

采薇的针线也不错,此时正在与桂嬷嬷商量,挑选哪块皮子给谢静悦再做顶卧兔儿戴。

几人手上的动作不停,却又都分神听着谢静悦说话,时不时的被谢静悦说的俏皮话,逗得一阵笑。

一时间,虽夜已深,屋内却暖意融融一片,众人面上含笑,俱是不觉时间的流逝。

…………

时间转瞬即过,很快便临近小年夜。

裴老夫人也打发了裴嬷嬷带着靖远侯府的管事,来接谢静悦回京过年,顺便给普济寺重新添了香油钱。

谢静悦早在前几日便已经知会过一心大师回京的日子。

一心大师这些时日也不知在忙什么,时常布置下课业,就半天不见人影。

那次听她说了此事,也没说旁的,只说待过了上元节,便让她早日过来。

谢静悦早已让采岚几人收拾好箱笼,待裴嬷嬷过来,没做耽搁,一行人就出了普济寺。

这几日天晴,路上不见多少积雪,一路行来,倒也顺遂。

不过未时初,马车就到了城门处。

许是年关将近,城门处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的人潮如浪潮一般涌来,当真是好不热闹。

孙来赶着马车显然见惯这样的景象,便微微拉紧缰绳,速度便放缓下来,慢慢跟着人群往城里去。

谢静悦端坐在马车内,耳畔听着马车外贩夫走卒的叫卖声,人欢马叫喧闹声,不由翘了翘嘴角,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拨开一丝窗帘的缝隙。

外面熙熙攘攘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她目光转了一圈,见马车又开始缓缓向前移动,正待移开手,一抹熟悉的身影却是跃入她的眼帘。

竟然在这里遇见了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的赵睿。

那马四肢修长矫健,一身黑色的毛发油光水滑,此时正有些不耐的打着响鼻,旁边的行人不由往一旁避让。

谢静悦收回落在那匹骏马上的视线,跟着目光却又不由自主的落在赵睿身上。

也不知他从何处归来,看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

紧跟在他身后的几名护卫,此时也拉紧了手中的缰绳,一行人成扇形,紧紧护卫在赵睿身侧。

看那些护卫四下警戒的模样,她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谢静悦微微皱起眉,难不成京中又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许是她盯着那边的时间太长,骑在马上的赵睿似有所感,顺着视线看了过来。

突然四目相对,谢静悦被吓了一跳,手指不由一颤,窗帘随即跟着落下,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谢静悦正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动作,就算这会儿不便招呼,……怎么也不应该这般无礼才是。

但是让她这会儿再撩起窗帘,她不知为何,手捏着窗帘的一角,却好似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撩不开。

赵睿却是不知她这会儿心中所想,他也有些意外在这里会遇见谢静悦。

他看了一眼谢静悦所乘的马车,心里猜测应该是靖远侯府接她进京过年。

不知想到什么,他眼神渐渐又冷了下来,收回自己的视线,见前面已经渐渐让出一条道来,立马驱马上前,很快便带着一行护卫先行进了城。

城门处的偶然相遇,很快便被谢静悦抛在脑后。

等马车进了城,离靖远侯府越来越近时,谢静悦心里越发有些急切起来。

她长这么大,从未离开裴老夫人这么长时间,之前在普济寺,每日忙碌倒还不觉得,这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人了,心里反倒是越发急迫起来。

还有谢嬷嬷、南风她们……

虽然对靖远侯府的有些人不感冒,但是这里毕竟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在的时候倒不觉得,这离开久了,竟然还真有几分想念。

那时因为那里面还有她惦记的人在吗?

…………

马车一路顺当的穿街过巷,很快便进了靖远侯府的这条胡同。

侧门处早已有荣安堂的人侯在那里,一见谢静悦马车进来,忙不迭的跑去给裴老夫人报信去了。

等马车在二门处停下来时,谢静悦才由采岚扶着出了马车,一抬头,就见裴老夫人由采拂和采衣二人扶着,正快步往这边走来。

她不知怎的,眼眶就一阵湿润,也顾不得其他,提起裙子就向裴老夫人飞奔而去。

“小姐……”

“悦姐儿……”

“表小姐……”

众人的惊呼声,她隐约听见了,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的停留,径直跑到裴老夫人身前,扑进她的怀里,鼻间嗅到熟悉的檀香味,眼泪却好似那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受控制的漱漱落下。

“哎哟……我的心肝肉,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只管跟外祖母说……”裴老夫人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感觉到她微微颤抖的小身板。

,眼眶也不由湿润起来,她伸手轻柔的一下一下抚着谢静悦的头顶。

“乖呀,这才外头呢,掉金豆子可是要让人笑话的……”

裴老夫人熟悉的声音,还有身上熟悉的味道,都让谢静悦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她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莽撞,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众人,便还倚在裴老夫人怀里撒着娇。

裴老夫人夫人见她这样,忍不住呵呵笑,心里更是软的能滴出水来,“呵呵……哎哟,我们悦姐儿这是害羞了……”

“外祖母!”谢静悦有些不依的微微跺了跺脚,在裴老夫人身前扭捏了一小会儿,掏出帕子偷偷拭去脸上的泪水,这才站直身。

“好了好了……”裴老夫人见她这样,忙连声告饶,“是外祖母不好……该打……”

谢静悦顺势抱住她的手臂,耍赖道,“那我今天要跟外祖母睡……”

“扑哧……”

接连几声笑声响起,谢静悦有些赧然的抬头看去,才发现苏氏、钱氏、金氏带着各自的儿女都过来了。

此时都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周茹娉更是笑嘻嘻的上前,抱住谢静悦的手臂,扭头对裴老夫人道,“祖母,我今儿也要跟着你一道睡。”

众人顿时哈哈哈大笑。

谢静悦伸手轻轻拍了她一记,“五表姐又来笑话我。”

周茹娉斜睇她一眼,傲娇的扬起头,“哼……是谁这么大还哭鼻子的……”

她说着又扮了一个鬼脸,“我只笑话那爱哭鼻子的。”

谢静悦见她这样,只得堵了嘴,看向裴老夫人,“外祖母,五表姐欺负我。”

“好好好……”裴老夫人笑呵呵的一手拉着谢静悦一手拉着周茹娉,“你们都是我的乖孙,谁也不许欺负谁。”

“老夫人,这外面太冷了些,咱们还是进屋去说吧,别把咱们悦姐儿给冻着了。”钱氏笑着上前凑趣,顺便给周茹娉递了一眼色。

谢静悦也忙松开裴老夫人的手臂,笑着上前与众人一一见礼。

这才和众人一起簇拥着裴老夫人往荣安堂去。

同坐在马车内

谢静悦看着眼前笑得一脸娇憨的少女,嘴角也忍不住跟着上扬,“好巧。”

第一百六十五章 珠花

谢静悦一边扶着裴老夫人,一边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寒暄。

心里不由暗自疑惑,这一路行来,众人怎么个个都捧着自己和外祖母说话。

难道说上次外祖母的雷霆手段,已经让这些人知道厉害了?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苏氏几人,见她们面上虽是带着笑意,但是神色俱是淡淡,并不热络。

大房众人与其他人相较,反倒是被衬的越发格格不入起来。

她目光一扫,瞥见落在众人身后的周玫,只见她低垂着眉眼,瞧不清面上的神情,但是不知是不是这些时日长了个儿的原因,她整个人看起来清瘦的很,身上的袄子看着空荡荡的……

“这一路上可是累着了?”

裴老夫人的问话拉回她的思绪,她忙敛了神色,笑着道,“一想到要见到外祖母,我就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哎哟,这小嘴儿莫不是今儿喝了蜜,怎么就这般会哄人……”裴老夫人被她的话逗得笑眯了眼,面上的神态越发显得慈蔼可亲。

苏氏看着那笑呵呵的一对祖孙,忍不住撇嘴,心中更是腹诽不已。

但因前段时间,裴老夫人整顿内宅,抓住了她不少痛脚,偏偏这些时日,娘家又出了事,饶是她心中不平,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谢静悦不经意间瞥见苏氏面上的神色,却是一笑置之,苏氏如今的处境,就是自己不踩她一脚,只怕她日子都难过的很。

可惜到如今她还未学乖,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还不懂得收敛神色,当真是不知所谓。

一行人簇拥着裴老夫人进了荣安堂的厅堂,各自落座后,便有丫鬟端来了茶水点心。

裴老夫人一个劲儿的叫谢静悦吃,“来,这些都是特意让小厨房给你做的。”

谢静悦闻言,便挨个儿尝了尝,连声道好吃。

裴老夫人见她这副模样,心里越发怜爱,伸手招了裴嬷嬷到跟前,小声吩咐了几句。

裴嬷嬷笑着应诺,抬头看了谢静悦一眼,这才笑着退了下去。

有二房的钱氏带头与谢静悦寒暄,其他人觑着裴老夫人的面色都笑着一一搭话,一时间屋内的热闹堪比过节。

就在裴老夫人拉着谢静悦的手,笑着问她在普济寺内的日常时。

裴嬷嬷从内室抱了一个半大的匣子出来。

屋内有几人的目光顿时便不着痕迹的开始盯着那匣子看。

目光随着裴嬷嬷的动作移动。

裴老夫人伸手一指谢静悦,对裴嬷嬷道,“给悦丫头吧。”

裴嬷嬷把匣子捧到谢静悦面前。

谢静悦疑惑的看了一眼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笑着颔首,“这是前日太后娘娘赏下来,特意说是赏给你的,你打开瞧瞧。”

谢静悦闻言,心里不由微微惊讶,见众人都盯着那匣子,也只得伸手接过。

入手颇沉,倒也让她心里略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她缓缓打开匣子,顿时惊讶的微微瞪大眼,里面竟然是一匣子由小拇指大小的珍珠做成的各色珠花,上面还间或的镶嵌了大大小小的各色宝石。

此时匣子一揭开,越发显得那些珠花熠熠生辉,差点儿晃花众人的眼睛。

屋内响起几道压抑不住的吸气声。

这些珠花不但样式新颖别致,做工更是极为精巧,一看就不是寻常的手艺。

谢静悦伸手小心翼翼的拿起其中一朵,果然在底部发现内造的印记。

她又仔细的把珠花放回匣子内,轻轻把匣子合上,这才看向裴老夫人,“外祖母,这……是不是有点太贵重了?”

而且她现在还是在孝期内,其中一些镶了红蓝宝的根本就不适合她现在戴。

裴老夫人想来应该更清楚这些才是,那又为何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匣子珠花现在交给她呢。

她心里一时既疑惑又有些不解。

裴老夫人却是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既是太后娘娘赏赐给你的,你好生收着便是,待年节时,你如今虽是不便与我一道进宫拜见太后娘娘,倒是可以帮着她老人家做两块抹额,到时我一并带进宫去,多少也算是你的一片心意。至于谢恩,等你出了孝期再去谢恩不迟。”

她见谢静悦面上还有一丝纠结,又见她身上从上到下一片素色,心里了然,但却对她越发怜惜起来。

她便慈爱的笑着道,“虽说你如今在孝中,但你父亲到底不是新丧,你还能服此重孝,是你的一片孝心,但也不必因此就对自己太过苛刻,虽是那有颜色不便穿戴,但是那素净的倒也能挑两朵出来,偶尔装扮装扮自己。”

谢静悦见此,便也不再多说,把匣子递给身后的采岚,便又跟裴老夫人叙起离别之情。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的那番变故,有些人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屋内的气氛也没了之前的热闹喧嚣。

裴老夫人正好想与谢静悦说些体己话,便准备打发其他人回各自院子。

此时外面一丫鬟脚步匆匆的进来。

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众人,目光顿时都转了过去。

那丫鬟不过十二三的模样,模样只是清秀,但是神色里却已经带上了几分少见的沉稳。

她是裴嬷嬷前些时日才提拔上来的一个三等丫鬟。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却不慌不忙的上前,微微笑着与裴老夫人道,“三老爷一家已经到了通州码头,周管家刚刚收到信,已经通知侯爷和几位老爷了,又打发人过来给老夫人您说一声。”

屋内众人闻言先是面面相觑,随即就不由一阵惊呼。

谢静悦更是惊讶的瞪大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那回禀的丫鬟。

前世,直至裴老夫人去世,三舅周明志才带着妻儿回京奔丧。

后来等孝期满,周明志走了不少门路,才在京中谋了一个太仆寺寺丞的位置……

谢静悦的思绪有些飘远,还是裴老夫人那掩饰不住欢喜的声音把她惊醒过来。

“老三这么快就到通州码头了?快……快……前头有没有打发人去接应?”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三房

红素忙笑着回道,“老夫人放心,周管家一接到信,就安排人和车马前去接应了。”

“好………”裴老夫人此时心情越发好了,笑着问苏氏,“老三他们的院子都收拾的如何了?”

苏氏此时面上也堆满了笑,“早就打发人收拾妥当了……,只是有些摆件儿媳不知道三弟妹喜欢什么样的,等三弟妹进了府,到时儿媳再开了库房,让她自个儿选,可好?”

裴老夫人见苏氏这边打算,心里明知她是舍不得拿些值钱的摆件出来……想到周明远这些年外放在任上,估计也不缺这些,实在不行,到时开了自己的库房取用一些便是了。

她想到这里,遂不与苏氏多做计较,只吩咐道,“老三一家这些年一直在外,今年回来,咱们一家子骨肉总算是能一起过个团圆年了。”

她说到这里,不由有些感慨,“你们几个也吩咐下去,老三一家回来了,各处该采办的事物不要拉下了。”

钱氏和金氏忙起身笑着应诺。

裴老夫人看向窦氏,“你三叔一家子在江西一任便这么年,吃食口味的只怕与家里的不同,你让人留意一下,最好能寻觅一个做江西的厨子,以备不时之需。”

红素忙笑着回道,“老夫人放心,周管家一接到信,就安排人和车马前去接应了。”

“好………”裴老夫人此时心情越发好了,笑着问苏氏,“老三他们的院子都收拾的如何了?”

苏氏此时面上也堆满了笑,“早就打发人收拾妥当了……,只是有些摆件儿媳不知道三弟妹喜欢什么样的,等三弟妹进了府,到时儿媳再开了库房,让她自个儿选,可好?”

裴老夫人见苏氏这边打算,心里明知她是舍不得拿些值钱的摆件出来……想到周明远这些年外放在任上,估计也不缺这些,实在不行,到时开了自己的库房取用一些便是了。

她想到这里,遂不与苏氏多做计较,只吩咐道,“老三一家这些年一直在外,今年回来,咱们一家子骨肉总算是能一起过个团圆年了。”

她说到这里,不由有些感慨,“你们几个也吩咐下去,老三一家回来了,各处该采办的事物不要拉下了。”

钱氏和金氏忙起身笑着应诺。

裴老夫人看向窦氏,“你三叔一家子在江西一任便这么年,吃食口味的只怕与家里的不同,你让人留意一下,最好能寻觅一个做江西的厨子,以备不时之需。”

红素忙笑着回道,“老夫人放心,周管家一接到信,就安排人和车马前去接应了。”

“好………”裴老夫人此时心情越发好了,笑着问苏氏,“老三他们的院子都收拾的如何了?”

苏氏此时面上也堆满了笑,“早就打发人收拾妥当了……,只是有些摆件儿媳不知道三弟妹喜欢什么样的,等三弟妹进了府,到时儿媳再开了库房,让她自个儿选,可好?”

裴老夫人见苏氏这边打算,心里明知她是舍不得拿些值钱的摆件出来……想到周明远这些年外放在任上,估计也不缺这些,实在不行,到时开了自己的库房取用一些便是了。

她想到这里,遂不与苏氏多做计较,只吩咐道,“老三一家这些年一直在外,今年回来,咱们一家子骨肉总算是能一起过个团圆年了。”

她说到这里,不由有些感慨,“你们几个也吩咐下去,老三一家回来了,各处该采办的事物不要拉下了。”

钱氏和金氏忙起身笑着应诺。

裴老夫人看向窦氏,“你三叔一家子在江西一任便这么年,吃食口味的只怕与家里的不同,你让人留意一下,最好能寻觅一个做江西的厨子,以备不时之需。”

红素忙笑着回道,“老夫人放心,周管家一接到信,就安排人和车马前去接应了。”

“好………”裴老夫人此时心情越发好了,笑着问苏氏,“老三他们的院子都收拾的如何了?”

苏氏此时面上也堆满了笑,“早就打发人收拾妥当了……,只是有些摆件儿媳不知道三弟妹喜欢什么样的,等三弟妹进了府,到时儿媳再开了库房,让她自个儿选,可好?”

裴老夫人见苏氏这边打算,心里明知她是舍不得拿些值钱的摆件出来……想到周明远这些年外放在任上,估计也不缺这些,实在不行,到时开了自己的库房取用一些便是了。

她想到这里,遂不与苏氏多做计较,只吩咐道,“老三一家这些年一直在外,今年回来,咱们一家子骨肉总算是能一起过个团圆年了。”

她说到这里,不由有些感慨,“你们几个也吩咐下去,老三一家回来了,各处该采办的事物不要拉下了。”

钱氏和金氏忙起身笑着应诺。

裴老夫人看向窦氏,“你三叔一家子在江西一任便这么年,吃食口味的只怕与家里的不同,你让人留意一下,最好能寻觅一个做江西的厨子,以备不时之需。”

红素忙笑着回道,“老夫人放心,周管家一接到信,就安排人和车马前去接应了。”

“好………”裴老夫人此时心情越发好了,笑着问苏氏,“老三他们的院子都收拾的如何了?”

苏氏此时面上也堆满了笑,“早就打发人收拾妥当了……,只是有些摆件儿媳不知道三弟妹喜欢什么样的,等三弟妹进了府,到时儿媳再开了库房,让她自个儿选,可好?”

裴老夫人见苏氏这边打算,心里明知她是舍不得拿些值钱的摆件出来……想到周明远这些年外放在任上,估计也不缺这些,实在不行,到时开了自己的库房取用一些便是了。

她想到这里,遂不与苏氏多做计较,只吩咐道,“老三一家这些年一直在外,今年回来,咱们一家子骨肉总算是能一起过个团圆年了。”

她说到这里,不由有些感慨,“你们几个也吩咐下去,老三一家回来了,各处该采办的事物不要拉下了。”

钱氏和金氏忙起身笑着应诺。

裴老夫人看向窦氏,“你三叔一家子在江西一任便这么年,吃食口味的只怕与家里的不同,你让人留意一下,最好能寻觅一个做江西的厨子,以备不时之需。”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试探

“一来可以学的一技傍身,与一心大师之间也能生出几分师徒之情,在寺里有他护着你,外祖母是放心的;

二来,也是能让你暂时退出京城这个圈子,待……你服完孝,到时想来也没多少人还记得你,我再替你寻门好亲事,风光的把你嫁出去……”

总比待在这府里,惹了一些人眼红,说不得还横生一些枝节。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但是谢静悦却也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外祖母一直事事替她想的周到。

她顺势挽住裴老夫人的胳膊,半倚在她身上,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半是撒娇的道,“我知道……您这样安排都是为了我好,您放心,我会好好听大师的话,好好跟着他老人家学医,争取早些学成回来陪着您。”

裴老夫人被她这话说得心里熨帖的不行,连声唤着心肝肉。

一旁裴嬷嬷见了,不觉眼角微湿,她微微侧过身去,飞快的拭了一下眼角,复又转过身来,笑着看歪缠在一起的祖孙二人,时不时的跟着说笑两句。

谢静悦一直陪着裴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见她面上露出一丝疲色,这才寻机起身,“回来了还没回院子里看看,您不如歇上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谢嬷嬷她们,待会儿再回来陪您用晚膳,好不好?”

裴老夫人确实是有些累了,见此也不多留她,便嘱咐道,“那你小心着些,外面着实冷的很,把大毛衣裳穿戴好了再出去……回去了也别急着过来,外祖母等你过来了,再用晚膳也不迟。”

谢静悦笑着颔首,又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这才笑着告退。

裴嬷嬷上前扶了裴老夫人去了内室的炕上躺下,又取了丸药过来服侍她用了,这才在一旁小声陪着她说话,待她呼吸渐渐绵长起来,这才起身放了幔帐,重新回了暖阁。

暖阁里谢静悦已经不在,倒是跟随在她身边的桂嬷嬷正候在当下。

听到脚步声,她微微抬起头,两人目光相对,俱是露出一个笑来。

桂嬷嬷把手边的一个小包裹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匣子递了过来,“嬷嬷,这里面是小姐给老夫人的蜜膏。”

裴嬷嬷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见是两个半大的瓷罐,已经用蜡封了口。

她颔首,把匣子收了起来,“知道了,这些回头我会给老夫人用的。”

那边桂嬷嬷又递了一个小匣子过来,“小姐听说你腿脚到了冬天就会酸痛,这是请了大师制的一些药,里面写了服用的方法,你每日照着服用便是,若是觉得效用好,我们小姐如今也开始学着制药了,到时她再给你制些。”

裴嬷嬷这下子是真的觉得有些诧异了,她没想到谢静悦竟然会为了自己这个做奴婢的,还亲自去向一心大师讨要了丸药。

要知道一心大师的要是千金难寻,就连宫中的那位都……

她一个伺候人的奴婢罢了……又是何德何能能有此殊荣。

说到底,还不都是谢静悦仁善,把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当个人看罢了。

她忽然理解老夫人当年为何执意要冒生死之险,出手救下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左不过是这样的人值得而已。

想来她的父母必定也是待人以诚之人,不然又怎会恩泽到她的身上。

可叹当初那么小小软软的一个婴孩,如今也不过才是个半大的孩子,竟然已经懂得感恩回报。

看看如今的老夫人……还有给自己的这丸药,她发觉从前的那些担惊受怕竟然都是值得的。

老夫人的后福只怕真正是应验在[]小姐身上了。

……………………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但是谢静悦却也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外祖母一直事事替她想的周到。

她顺势挽住裴老夫人的胳膊,半倚在她身上,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半是撒娇的道,“我知道……您这样安排都是为了我好,您放心,我会好好听大师的话,好好跟着他老人家学医,争取早些学成回来陪着您。”

裴老夫人被她这话说得心里熨帖的不行,连声唤着心肝肉。

一旁裴嬷嬷见了,不觉眼角微湿,她微微侧过身去,飞快的拭了一下眼角,复又转过身来,笑着看歪缠在一起的祖孙二人,时不时的跟着说笑两句。

谢静悦一直陪着裴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见她面上露出一丝疲色,这才寻机起身,“回来了还没回院子里看看,您不如歇上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谢嬷嬷她们,待会儿再回来陪您用晚膳,好不好?”

裴老夫人确实是有些累了,见此也不多留她,便嘱咐道,“那你小心着些,外面着实冷的很,把大毛衣裳穿戴好了再出去……回去了也别急着过来,外祖母等你过来了,再用晚膳也不迟。”

谢静悦笑着颔首,又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这才笑着告退。

裴嬷嬷上前扶了裴老夫人去了内室的炕上躺下,又取了丸药过来服侍她用了,这才在一旁小声陪着她说话,待她呼吸渐渐绵长起来,这才起身放了幔帐,重新回了暖阁。

暖阁里谢静悦已经不在,倒是跟随在她身边的桂嬷嬷正候在当下。

听到脚步声,她微微抬起头,两人目光相对,俱是露出一个笑来。

桂嬷嬷把手边的一个小包裹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匣子递了过来,“嬷嬷,这里面是小姐给老夫人的蜜膏。”

裴嬷嬷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见是两个半大的瓷罐,已经用蜡封了口。

她颔首,把匣子收了起来,“知道了,这些回头我会给老夫人用的。”

那边桂嬷嬷又递了一个小匣子过来,“小姐听说你腿脚到了冬天就会酸痛,这是请了大师制的一些药,里面写了服用的方法,你每日照着服用便是,若是觉得效用好,我们小姐如今也开始学着制药了,到时她再给你制些。”

裴嬷嬷这下子是真的觉得有些诧异了,她没想到谢静悦竟然会为了自己这个做奴婢的,还亲自去向一心大师讨要了丸药。

要知道一心大师的要是千金难寻,就连宫中的那位都……

她一个伺候人的奴婢罢了……又是何德何能能有此殊荣。

说到底,还不都是谢静悦仁善,把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当个人看罢了。

她忽然理解老夫人当年为何执意要冒生死之险,出手救下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左不过是这样的人值得而已。

想来她的父母必定也是待人以诚之人,不然又怎会恩泽到她的身上。

可叹当初那么小小软软的一个婴孩,如今也不过才是个半大的孩子,竟然已经懂得感恩回报。

看看如今的老夫人……还有给自己的这丸药,她发觉从前的那些担惊受怕竟然都是值得的。

老夫人的后福只怕真正是应验在小姐身上了。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但是谢静悦却也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外祖母一直事事替她想的周到。

她顺势挽住裴老夫人的胳膊,半倚在她身上,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半是撒娇的道,“我知道……您这样安排都是为了我好,您放心,我会好好听大师的话,好好跟着他老人家学医,争取早些学成回来陪着您。”

裴老夫人被她这话说得心里熨帖的不行,连声唤着心肝肉。

一旁裴嬷嬷见了,不觉眼角微湿,她微微侧过身去,飞快的拭了一下眼角,复又转过身来,笑着看歪缠在一起的祖孙二人,时不时的跟着说笑两句。

谢静悦一直陪着裴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见她面上露出一丝疲色,这才寻机起身,“回来了还没回院子里看看,您不如歇上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谢嬷嬷她们,待会儿再回来陪您用晚膳,好不好?”

裴老夫人确实是有些累了,见此也不多留她,便嘱咐道,“那你小心着些,外面着实冷的很,把大毛衣裳穿戴好了再出去……回去了也别急着过来,外祖母等你过来了,再用晚膳也不迟。”

谢静悦笑着颔首,又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这才笑着告退。

裴嬷嬷上前扶了裴老夫人去了内室的炕上躺下,又取了丸药过来服侍她用了,这才在一旁小声陪着她说话,待她呼吸渐渐绵长起来,这才起身放了幔帐,重新回了暖阁。

暖阁里谢静悦已经不在,倒是跟随在她身边的桂嬷嬷正候在当下。

听到脚步声,她微微抬起头,两人目光相对,俱是露出一个笑来。

桂嬷嬷把手边的一个小包裹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匣子递了过来,“嬷嬷,这里面是小姐给老夫人的蜜膏。”

裴嬷嬷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见是两个半大的瓷罐,已经用蜡封了口。

她颔首,把匣子收了起来,“知道了,这些回头我会给老夫人用的。”

那边桂嬷嬷又递了一个小匣子过来,“小姐听说你腿脚到了冬天就会酸痛,这是请了大师制的一些药,里面写了服用的方法,你每日照着服用便是,若是觉得效用好,我们小姐如今也开始学着制药了,到时她再给你制些。”

裴嬷嬷这下子是真的觉得有些诧异了,她没想到谢静悦竟然会为了自己这个做奴婢的,还亲自去向一心大师讨要了丸药。

要知道一心大师的要是千金难寻,就连宫中的那位都……

她一个伺候人的奴婢罢了……又是何德何能能有此殊荣。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但是谢静悦却也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外祖母一直事事替她想的周到。

她顺势挽住裴老夫人的胳膊,半倚在她身上,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半是撒娇的道,“我知道……您这样安排都是为了我好,您放心,我会好好听大师的话,好好跟着他老人家学医,争取早些学成回来陪着您。”

裴老夫人被她这话说得心里熨帖的不行,连声唤着心肝肉。

一旁裴嬷嬷见了,不觉眼角微湿,她微微侧过身去,飞快的拭了一下眼角,复又转过身来,笑着看歪缠在一起的祖孙二人,时不时的跟着说笑两句。

谢静悦一直陪着裴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见她面上露出一丝疲色,这才寻机起身,“回来了还没回院子里看看,您不如歇上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谢嬷嬷她们,待会儿再回来陪您用晚膳,好不好?”

裴老夫人确实是有些累了,见此也不多留她,便嘱咐道,“那你小心着些,外面着实冷的很,把大毛衣裳穿戴好了再出去……回去了也别急着过来,外祖母等你过来了,再用晚膳也不迟。”

谢静悦笑着颔首,又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这才笑着告退。

裴嬷嬷上前扶了裴老夫人去了内室的炕上躺下,又取了丸药过来服侍她用了,这才在一旁小声陪着她说话,待她呼吸渐渐绵长起来,这才起身放了幔帐,重新回了暖阁。

暖阁里谢静悦已经不在,倒是跟随在她身边的桂嬷嬷正候在当下。

听到脚步声,她微微抬起头,两人目光相对,俱是露出一个笑来。

桂嬷嬷把手边的一个小包裹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匣子递了过来,“嬷嬷,这里面是小姐给老夫人的蜜膏。”

裴嬷嬷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见是两个半大的瓷罐,已经用蜡封了口。

她颔首,把匣子收了起来,“知道了,这些回头我会给老夫人用的。”

那边桂嬷嬷又递了一个小匣子过来,“小姐听说你腿脚到了冬天就会酸痛,这是请了大师制的一些药,里面写了服用的方法,你每日照着服用便是,若是觉得效用好,我们小姐如今也开始学着制药了,到时她再给你制些。”

裴嬷嬷这下子是真的觉得有些诧异了,她没想到谢静悦竟然会为了自己这个做奴婢的,还亲自去向一心大师讨要了丸药。

要知道一心大师的要是千金难寻,就连宫中的那位都……

她一个伺候人的奴婢罢了……又是何德何能能有此殊荣。

说到底,还不都是谢静悦仁善,把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当个人看罢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变故

谢静悦一旁裴嬷嬷见了,不觉眼角微湿,她微微侧过身去,飞快的拭了一下眼角,复又转过身来,笑着看歪缠在一起的祖孙二人,时不时的跟着说笑两句。

变故谢静悦一直陪着裴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见她面上露出一丝疲色,这才寻机起身,“回来了还没回院子里看看,您不如歇上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谢嬷嬷她们,待会儿再回来陪您用晚膳,好不好?”

裴老夫人确实是有些累了,见此也不多留她,便嘱咐道,“那你小心着些,外面着实冷的很,把大毛衣裳穿戴好了再出去……回去了也别急着过来,外祖母等你过来了,再用晚膳也不迟。”

谢静悦笑着颔首,又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这才笑着告退。

裴嬷嬷上前扶了裴老夫人去了内室的炕上躺下,又取了丸药过来服侍她用了,这才在一旁小声陪着她说话,待她呼吸渐渐绵长起来,这才起身放了幔帐,重新回了暖阁。一旁裴嬷嬷见了,不觉眼角微湿,她微微侧过身去,飞快的拭了一下眼角,复又转过身来,笑着看歪缠在一起的祖孙二人,时不时的跟着说笑两句。

谢静悦一直陪着裴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见她面上露出一丝疲色,这才寻机起身,“回来了还没回院子里看看,您不如歇上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谢嬷嬷她们,待会儿再回来陪您用晚膳,好不好?”

裴老夫人确实是有些累了,见此也不多留她,便嘱咐道,“那你小心着些,外面着实冷的很,把大毛衣裳穿戴好了再出去……回去了也别急着过来,外祖母等你过来了,再用晚膳也不迟。”

谢静悦笑着颔首,又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这才笑着告退。

裴嬷嬷上前扶了裴老夫人去了内室的炕上躺下,又取了丸药过来服侍她用了,这才在一旁小声陪着她说话,待她呼吸渐渐绵长起来,这才起身放了幔帐,重新回了暖阁。一旁裴嬷嬷见了,不觉眼角微湿,她微微侧过身去,飞快的拭了一下眼角,复又转过身来,笑着看歪缠在一起的祖孙二人,时不时的跟着说笑两句。

谢静悦一直陪着裴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见她面上露出一丝疲色,这才寻机起身,“回来了还没回院子里看看,您不如歇上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谢嬷嬷她们,待会儿再回来陪您用晚膳,好不好?”

裴老夫人确实是有些累了,见此也不多留她,便嘱咐道,“那你小心着些,外面着实冷的很,把大毛衣裳穿戴好了再出去……回去了也别急着过来,外祖母等你过来了,再用晚膳也不迟。”

谢静悦笑着颔首,又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这才笑着告退。

裴嬷嬷上前扶了裴老夫人去了内室的炕上躺下,又取了丸药过来服侍她用了,这才在一旁小声陪着她说话,待她呼吸渐渐绵长起来,这才起身放了幔帐,重新回了暖阁。一旁裴嬷嬷见了,不觉眼角微湿,她微微侧过身去,飞快的拭了一下眼角,复又转过身来,笑着看歪缠在一起的祖孙二人,时不时的跟着说笑两句。

谢静悦一直陪着裴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见她面上露出一丝疲色,这才寻机起身,“回来了还没回院子里看看,您不如歇上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谢嬷嬷她们,待会儿再回来陪您用晚膳,好不好?”

裴老夫人确实是有些累了,见此也不多留她,便嘱咐道,“那你小心着些,外面着实冷的很,把大毛衣裳穿戴好了再出去……回去了也别急着过来,外祖母等你过来了,再用晚膳也不迟。”

谢静悦笑着颔首,又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这才笑着告退。

裴嬷嬷上前扶了裴老夫人去了内室的炕上躺下,又取了丸药过来服侍她用了,这才在一旁小声陪着她说话,待她呼吸渐渐绵长起来,这才起身放了幔帐,重新回了暖阁。一旁裴嬷嬷见了,不觉眼角微湿,她微微侧过身去,飞快的拭了一下眼角,复又转过身来,笑着看歪缠在一起的祖孙二人,时不时的跟着说笑两句。

谢静悦一直陪着裴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见她面上露出一丝疲色,这才寻机起身,“回来了还没回院子里看看,您不如歇上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谢嬷嬷她们,待会儿再回来陪您用晚膳,好不好?”

裴老夫人确实是有些累了,见此也不多留她,便嘱咐道,“那你小心着些,外面着实冷的很,把大毛衣裳穿戴好了再出去……回去了也别急着过来,外祖母等你过来了,再用晚膳也不迟。”

谢静悦笑着颔首,又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这才笑着告退。

裴嬷嬷上前扶了裴老夫人去了内室的炕上躺下,又取了丸药过来服侍她用了,这才在一旁小声陪着她说话,待她呼吸渐渐绵长起来,这才起身放了幔帐,重新回了暖阁。一旁裴嬷嬷见了,不觉眼角微湿,她微微侧过身去,飞快的拭了一下眼角,复又转过身来,笑着看歪缠在一起的祖孙二人,时不时的跟着说笑两句。

谢静悦一直陪着裴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见她面上露出一丝疲色,这才寻机起身,“回来了还没回院子里看看,您不如歇上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谢嬷嬷她们,待会儿再回来陪您用晚膳,好不好?”

裴老夫人确实是有些累了,见此也不多留她,便嘱咐道,“那你小心着些,外面着实冷的很,把大毛衣裳穿戴好了再出去……回去了也别急着过来,外祖母等你过来了,再用晚膳也不迟。”

谢静悦笑着颔首,又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这才笑着告退。

裴嬷嬷上前扶了裴老夫人去了内室的炕上躺下,又取了丸药过来服侍她用了,这才在一旁小声陪着她说话,待她呼吸渐渐绵长起来,这才起身放了幔帐,重新回了暖阁。一旁裴嬷嬷见了,不觉眼角微湿,她微微侧过身去,飞快的拭了一下眼角,复又转过身来,笑着看歪缠在一起的祖孙二人,时不时的跟着说笑两句。

谢静悦一直陪着裴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见她面上露出一丝疲色,这才寻机起身,“回来了还没回院子里看看,您不如歇上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谢嬷嬷她们,待会儿再回来陪您用晚膳,好不好?”

裴老夫人确实是有些累了,见此也不多留她,便嘱咐道,“那你小心着些,外面着实冷的很,把大毛衣裳穿戴好了再出去……回去了也别急着过来,外祖母等你过来了,再用晚膳也不迟。”

谢静悦笑着颔首,又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这才笑着告退。

裴嬷嬷上前扶了裴老夫人去了内室的炕上躺下,又取了丸药过来服侍她用了,这才在一旁小声陪着她说话,待她呼吸渐渐绵长起来,这才起身放了幔帐,重新回了暖阁。一旁裴嬷嬷见了,不觉眼角微湿,她微微侧过身去,飞快的拭了一下眼角,复又转过身来,笑着看歪缠在一起的祖孙二人,时不时的跟着说笑两句。

谢静悦一直陪着裴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见她面上露出一丝疲色,这才寻机起身,“回来了还没回院子里看看,您不如歇上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谢嬷嬷她们,待会儿再回来陪您用晚膳,好不好?”

裴老夫人确实是有些累了,见此也不多留她,便嘱咐道,“那你小心着些,外面着实冷的很,把大毛衣裳穿戴好了再出去……回去了也别急着过来,外祖母等你过来了,再用晚膳也不迟。”

谢静悦笑着颔首,又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这才笑着告退。

裴嬷嬷上前扶了裴老夫人去了内室的炕上躺下,又取了丸药过来服侍她用了,这才在一旁小声陪着她说话,待她呼吸渐渐绵长起来,这才起身放了幔帐,重新回了暖阁。一旁裴嬷嬷见了,不觉眼角微湿,她微微侧过身去,飞快的拭了一下眼角,复又转过身来,笑着看歪缠在一起的祖孙二人,时不时的跟着说笑两句。

谢静悦一直陪着裴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见她面上露出一丝疲色,这才寻机起身,“回来了还没回院子里看看,您不如歇上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谢嬷嬷她们,待会儿再回来陪您用晚膳,好不好?”

裴老夫人确实是有些累了,见此也不多留她,便嘱咐道,“那你小心着些,外面着实冷的很,把大毛衣裳穿戴好了再出去……回去了也别急着过来,外祖母等你过来了,再用晚膳也不迟。”

谢静悦笑着颔首,又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这才笑着告退。

裴嬷嬷上前扶了裴老夫人去了内室的炕上躺下,又取了丸药过来服侍她用了,这才在一旁小声陪着她说话,待她呼吸渐渐绵长起来,这才起身放了幔帐,重新回了暖阁。一旁裴嬷嬷见了,不觉眼角微湿,她微微侧过身去,飞快的拭了一下眼角,复又转过身来,笑着看歪缠在一起的祖孙二人,时不时的跟着说笑两句。

谢静悦一直陪着裴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见她面上露出一丝疲色,这才寻机起身,“回来了还没回院子里看看,您不如歇上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谢嬷嬷她们,待会儿再回来陪您用晚膳,好不好?”

裴老夫人确实是有些累了,见此也不多留她,便嘱咐道,“那你小心着些,外面着实冷的很,把大毛衣裳穿戴好了再出去……回去了也别急着过来,外祖母等你过来了,再用晚膳也不迟。”

谢静悦笑着颔首,又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这才笑着告退。

裴嬷嬷上前扶了裴老夫人去了内室的炕上躺下,又取了丸药过来服侍她用了,这才在一旁小声陪着她说话,待她呼吸渐渐绵长起来,这才起身放了幔帐,重新回了暖阁。一旁裴嬷嬷见了,不觉眼角微湿,她微微侧过身去,飞快的拭了一下眼角,复又转过身来,笑着看歪缠在一起的祖孙二人,时不时的跟着说笑两句。

谢静悦一直陪着裴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见她面上露出一丝疲色,这才寻机起身,“回来了还没回院子里看看,您不如歇上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谢嬷嬷她们,待会儿再回来陪您用晚膳,好不好?”

裴老夫人确实是有些累了,见此也不多留她,便嘱咐道,“那你小心着些,外面着实冷的很,把大毛衣裳穿戴好了再出去……回去了也别急着过来,外祖母等你过来了,再用晚膳也不迟。”

谢静悦笑着颔首,又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这才笑着告退。

裴嬷嬷上前扶了裴老夫人去了内室的炕上躺下,又取了丸药过来服侍她用了,这才在一旁小声陪着她说话,待她呼吸渐渐绵长起来,这才起身放了幔帐,重新回了暖阁。一旁裴嬷嬷见了,不觉眼角微湿,她微微侧过身去,飞快的拭了一下眼角,复又转过身来,笑着看歪缠在一起的祖孙二人,时不时的跟着说笑两句。

谢静悦一直陪着裴老夫人说了半晌的话,见她面上露出一丝疲色,这才寻机起身,“回来了还没回院子里看看,您不如歇上一会儿,我回去看看谢嬷嬷她们,待会儿再回来陪您用晚膳,好不好?”

裴老夫人确实是有些累了,见此也不多留她,便嘱咐道,“那你小心着些,外面着实冷的很,把大毛衣裳穿戴好了再出去……回去了也别急着过来,外祖母等你过来了,再用晚膳也不迟。”

谢静悦笑着颔首,又给裴嬷嬷使了一眼色,这才笑着告退。

裴嬷嬷上前扶了裴老夫人去了内室的炕上躺下,又取了丸药过来服侍她用了,这才在一旁小声陪着她说话,待她呼吸渐渐绵长起来,这才起身放了幔帐,重新回了暖阁。

第一百六十九章 齐聚

谢嬷嬷拉着谢静悦,上上下下的好一通打量,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已是噙了泪,“……长高了……是大姑娘了……”

谢静悦见她这样,也忍不住鼻头发酸,她抿了抿唇角,伸手掏出帕子替谢嬷嬷拭去眼角的泪水,“嬷嬷快别这样,你看我这不都是好好儿的,在寺里不缺吃喝,每日里还能清闲度日,比在府里还要清净自在……就是有些想念祖母和嬷嬷你……”

谢嬷嬷见谢静悦亲自给自己拭泪,又是感动又是惶恐,忙掏出自己的帕子,三两下擦了眼角,“小姐看着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摸了摸谢静悦的手,见那手腕白皙纤细如柳条一般,忍不住心疼道,“就是太瘦了些……回奴婢这就让小厨房给您炖些滋补的汤水来。”

谢静悦忙笑着拦了,“我这会儿不饿,嬷嬷快别张罗了,我们坐下说说话儿。”

谢嬷嬷见此,倒也不好坚持,只得挨着谢静悦的软塌,坐在了一旁的绣墩上。

谢静悦先是与她说了翡翠和桂嬷嬷的事。

这事之前谢静悦就曾给谢嬷嬷捎过信,此时听了,谢嬷嬷忙连声说好,“您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这身边的人手正缺呢,有了翡翠和桂嬷嬷,到时省的再去寻摸别的回来调教。”

“她们都是老夫人身边惯常伺候的老人了,那是再好没有的。”

谢静悦又问起她这些时日府中的情形。

谢嬷嬷正攒了一肚子的话要与她说,见此也就顾不得旁的,拉着谢静悦,细细把这些时日府里的变化一一说了出来。

主仆二人在屋内说了半晌的话,直至天色有些暗了,采岚才来唤人。

谢静悦打住话头,见天色不早,起身由几人伺候着重新梳洗过,又换了一件天青色的大毛斗篷,带着谢嬷嬷和采岚去了荣安堂。

荣安堂内,今儿也是难得的齐聚一堂。

众人围坐在花厅内,正凑在裴老夫人跟前说笑。

四周的窗扇紧闭,里面又烧了地龙,门帘一打起,一阵暖意迎面袭来。

打帘的是个面生的小丫鬟,见到谢静悦过来,忙往里通传了一声,原本正围坐在一处欢声笑语的众人先是一静,随即就有几人站起身来,笑着迎了过来。

“哎哟……,悦姐儿来了,快来我这边坐……”

“我这边都特意留了一个座位,表妹还是坐到我这边来……”

谢静悦见众人俱是笑脸相迎,也跟着笑着应答,却是一个身边也没去,径直上前给裴老夫人见过礼,又与一众长辈见过礼,这才由裴老夫人拉着坐在她下手。

屋内有几人的目光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径自别开头去,径直跟身边的人说起话来。

裴老夫人拍了拍谢静悦的手,“去接你三舅的人已经送信回来了,说是已经进城了,咱们再等上一会儿,等会儿一道用膳。”

谢静悦笑着颔首,“可要咱们去迎一迎?”

“不急,那边留着人呢,等到了再去不迟。”裴老夫人显然心情极好,面上的笑意一直未落下去。谢嬷嬷拉着谢静悦,上上下下的好一通打量,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已是噙了泪,“……长高了……是大姑娘了……”

谢静悦见她这样,也忍不住鼻头发酸,她抿了抿唇角,伸手掏出帕子替谢嬷嬷拭去眼角的泪水,“嬷嬷快别这样,你看我这不都是好好儿的,在寺里不缺吃喝,每日里还能清闲度日,比在府里还要清净自在……就是有些想念祖母和嬷嬷你……”

谢嬷嬷见谢静悦亲自给自己拭泪,又是感动又是惶恐,忙掏出自己的帕子,三两下擦了眼角,“小姐看着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摸了摸谢静悦的手,见那手腕白皙纤细如柳条一般,忍不住心疼道,“就是太瘦了些……回奴婢这就让小厨房给您炖些滋补的汤水来。”

谢静悦忙笑着拦了,“我这会儿不饿,嬷嬷快别张罗了,我们坐下说说话儿。”

谢嬷嬷见此,倒也不好坚持,只得挨着谢静悦的软塌,坐在了一旁的绣墩上。

谢静悦先是与她说了翡翠和桂嬷嬷的事。

这事之前谢静悦就曾给谢嬷嬷捎过信,此时听了,谢嬷嬷忙连声说好,“您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这身边的人手正缺呢,有了翡翠和桂嬷嬷,到时省的再去寻摸别的回来调教。”

“她们都是老夫人身边惯常伺候的老人了,那是再好没有的。”

谢静悦又问起她这些时日府中的情形。

谢嬷嬷正攒了一肚子的话要与她说,见此也就顾不得旁的,拉着谢静悦,细细把这些时日府里的变化一一说了出来。

主仆二人在屋内说了半晌的话,直至天色有些暗了,采岚才来唤人。

谢静悦打住话头,见天色不早,起身由几人伺候着重新梳洗过,又换了一件天青色的大毛斗篷,带着谢嬷嬷和采岚去了荣安堂。

荣安堂内,今儿也是难得的齐聚一堂。

众人围坐在花厅内,正凑在裴老夫人跟前说笑。

四周的窗扇紧闭,里面又烧了地龙,门帘一打起,一阵暖意迎面袭来。

打帘的是个面生的小丫鬟,见到谢静悦过来,忙往里通传了一声,原本正围坐在一处欢声笑语的众人先是一静,随即就有几人站起身来,笑着迎了过来。

“哎哟……,悦姐儿来了,快来我这边坐……”

“我这边都特意留了一个座位,表妹还是坐到我这边来……”

谢静悦见众人俱是笑脸相迎,也跟着笑着应答,却是一个身边也没去,径直上前给裴老夫人见过礼,又与一众长辈见过礼,这才由裴老夫人拉着坐在她下手。

屋内有几人的目光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径自别开头去,径直跟身边的人说起话来。

裴老夫人拍了拍谢静悦的手,“去接你三舅的人已经送信回来了,说是已经进城了,咱们再等上一会儿,等会儿一道用膳。”

谢静悦笑着颔首,“可要咱们去迎一迎?”

“不急,那边留着人呢,等到了再去不迟。”裴老夫人显然心情极好,面上的笑意一直未落下去。谢嬷嬷拉着谢静悦,上上下下的好一通打量,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已是噙了泪,“……长高了……是大姑娘了……”

谢静悦见她这样,也忍不住鼻头发酸,她抿了抿唇角,伸手掏出帕子替谢嬷嬷拭去眼角的泪水,“嬷嬷快别这样,你看我这不都是好好儿的,在寺里不缺吃喝,每日里还能清闲度日,比在府里还要清净自在……就是有些想念祖母和嬷嬷你……”

谢嬷嬷见谢静悦亲自给自己拭泪,又是感动又是惶恐,忙掏出自己的帕子,三两下擦了眼角,“小姐看着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摸了摸谢静悦的手,见那手腕白皙纤细如柳条一般,忍不住心疼道,“就是太瘦了些……回奴婢这就让小厨房给您炖些滋补的汤水来。”

谢静悦忙笑着拦了,“我这会儿不饿,嬷嬷快别张罗了,我们坐下说说话儿。”

谢嬷嬷见此,倒也不好坚持,只得挨着谢静悦的软塌,坐在了一旁的绣墩上。

谢静悦先是与她说了翡翠和桂嬷嬷的事。

这事之前谢静悦就曾给谢嬷嬷捎过信,此时听了,谢嬷嬷忙连声说好,“您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这身边的人手正缺呢,有了翡翠和桂嬷嬷,到时省的再去寻摸别的回来调教。”

“她们都是老夫人身边惯常伺候的老人了,那是再好没有的。”

谢静悦又问起她这些时日府中的情形。

谢嬷嬷正攒了一肚子的话要与她说,见此也就顾不得旁的,拉着谢静悦,细细把这些时日府里的变化一一说了出来。

主仆二人在屋内说了半晌的话,直至天色有些暗了,采岚才来唤人。

谢静悦打住话头,见天色不早,起身由几人伺候着重新梳洗过,又换了一件天青色的大毛斗篷,带着谢嬷嬷和采岚去了荣安堂。

荣安堂内,今儿也是难得的齐聚一堂。

众人围坐在花厅内,正凑在裴老夫人跟前说笑。

四周的窗扇紧闭,里面又烧了地龙,门帘一打起,一阵暖意迎面袭来。

打帘的是个面生的小丫鬟,见到谢静悦过来,忙往里通传了一声,原本正围坐在一处欢声笑语的众人先是一静,随即就有几人站起身来,笑着迎了过来。

“哎哟……,悦姐儿来了,快来我这边坐……”

“我这边都特意留了一个座位,表妹还是坐到我这边来……”

谢静悦见众人俱是笑脸相迎,也跟着笑着应答,却是一个身边也没去,径直上前给裴老夫人见过礼,又与一众长辈见过礼,这才由裴老夫人拉着坐在她下手。

屋内有几人的目光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径自别开头去,径直跟身边的人说起话来。

裴老夫人拍了拍谢静悦的手,“去接你三舅的人已经送信回来了,说是已经进城了,咱们再等上一会儿,等会儿一道用膳。”

谢静悦笑着颔首,“可要咱们去迎一迎?”

“不急,那边留着人呢,等到了再去不迟。”裴老夫人显然心情极好,面上的笑意一直未落下去。谢嬷嬷拉着谢静悦,上上下下的好一通打量,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已是噙了泪,“……长高了……是大姑娘了……”

谢静悦见她这样,也忍不住鼻头发酸,她抿了抿唇角,伸手掏出帕子替谢嬷嬷拭去眼角的泪水,“嬷嬷快别这样,你看我这不都是好好儿的,在寺里不缺吃喝,每日里还能清闲度日,比在府里还要清净自在……就是有些想念祖母和嬷嬷你……”

谢嬷嬷见谢静悦亲自给自己拭泪,又是感动又是惶恐,忙掏出自己的帕子,三两下擦了眼角,“小姐看着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摸了摸谢静悦的手,见那手腕白皙纤细如柳条一般,忍不住心疼道,“就是太瘦了些……回奴婢这就让小厨房给您炖些滋补的汤水来。”

谢静悦忙笑着拦了,“我这会儿不饿,嬷嬷快别张罗了,我们坐下说说话儿。”

谢嬷嬷见此,倒也不好坚持,只得挨着谢静悦的软塌,坐在了一旁的绣墩上。

谢静悦先是与她说了翡翠和桂嬷嬷的事。

这事之前谢静悦就曾给谢嬷嬷捎过信,此时听了,谢嬷嬷忙连声说好,“您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这身边的人手正缺呢,有了翡翠和桂嬷嬷,到时省的再去寻摸别的回来调教。”

“她们都是老夫人身边惯常伺候的老人了,那是再好没有的。”

谢静悦又问起她这些时日府中的情形。

谢嬷嬷正攒了一肚子的话要与她说,见此也就顾不得旁的,拉着谢静悦,细细把这些时日府里的变化一一说了出来。

主仆二人在屋内说了半晌的话,直至天色有些暗了,采岚才来唤人。

谢静悦打住话头,见天色不早,起身由几人伺候着重新梳洗过,又换了一件天青色的大毛斗篷,带着谢嬷嬷和采岚去了荣安堂。

荣安堂内,今儿也是难得的齐聚一堂。

众人围坐在花厅内,正凑在裴老夫人跟前说笑。

四周的窗扇紧闭,里面又烧了地龙,门帘一打起,一阵暖意迎面袭来。

打帘的是个面生的小丫鬟,见到谢静悦过来,忙往里通传了一声,原本正围坐在一处欢声笑语的众人先是一静,随即就有几人站起身来,笑着迎了过来。

“哎哟……,悦姐儿来了,快来我这边坐……”

“我这边都特意留了一个座位,表妹还是坐到我这边来……”

谢静悦见众人俱是笑脸相迎,也跟着笑着应答,却是一个身边也没去,径直上前给裴老夫人见过礼,又与一众长辈见过礼,这才由裴老夫人拉着坐在她下手。

屋内有几人的目光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径自别开头去,径直跟身边的人说起话来。

裴老夫人拍了拍谢静悦的手,“去接你三舅的人已经送信回来了,说是已经进城了,咱们再等上一会儿,等会儿一道用膳。”

谢静悦笑着颔首,“可要咱们去迎一迎?”

“不急,那边留着人呢,等到了再去不迟。”裴老夫人显然心情极好,面上的笑意一直未落下去。

第一百七十章 年节

她忽然理解老夫人当年为何执意要冒生死之险,出手救下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左不过是这样的人值得而已。

不由想起她的爹娘……虽是身居高位,却也是待人以诚之人,不然又怎会恩泽到她的身上。

她忍不住暗暗叹息一声,老天当真是不公,那样好的人偏偏没能有个好的结果。

想当初那么一个小小软软的一团,长至如今也不过才是个半大的孩子,竟然已经懂得感恩回报了。

看看她如今又是如何待老夫人的……还有给自己的这些药,她发觉从前的那些担惊受怕竟然都是值得的。

老夫人的后福只怕真正是应验在这个小主子身上了。

她想到这里,不由看了一眼桂嬷嬷,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几分,“你如今也算是有了个好去处,记得用心当差,别坠了老夫人的面子。”

桂嬷嬷闻言,忙躬身行了一礼,“这些年,仰仗老夫人的教导,奴婢不敢忘。”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嬷嬷的提携之恩,我心里也都是记得的,日后若是有能用得着的地方,嬷嬷只管开口便是。”

都是聪明人,有些事也就不必挑明了说。

裴嬷嬷满意的颔首,“老夫人当真是把小姐当眼珠子看待,你们只管用心伺候着,少不得要念着你们的好。”

“是。”桂嬷嬷心下大安,忙应诺。

“小姐刚回来,想必还有不少需要安置的地方,你也下去忙去吧。”

裴嬷嬷没有多留她,打发走桂嬷嬷,又把谢静悦给裴老夫人的蜜膏妥善收了,这才拿着自己的那份药回了一旁的厢房。

…………

得月阁内,一众伺候的奴婢俱是脚步匆匆的来回忙碌,人人脸上都带着笑,一片喜气洋洋。

谢嬷嬷拉着谢静悦,上上下下的好一通打量,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已是噙了泪,“……长高了……是大姑娘了……”

谢静悦见她这样,也忍不住鼻头发酸,她抿了抿唇角,伸手掏出帕子替谢嬷嬷拭去眼角的泪水,“嬷嬷快别这样,你看我这不都是好好儿的,在寺里不缺吃喝,每日里还能清闲度日,比在府里还要清净自在……就是有些想念祖母和嬷嬷你……”

谢嬷嬷见谢静悦亲自给自己拭泪,又是感动又是惶恐,忙掏出自己的帕子,三两下擦了眼角,“小姐看着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摸了摸谢静悦的手,见那手腕白皙纤细如柳条一般,忍不住心疼道,“就是太瘦了些……回奴婢这就让小厨房给您炖些滋补的汤水来。”

谢静悦忙笑着拦了,“我这会儿不饿,嬷嬷快别张罗了,我们坐下说说话儿。”

谢嬷嬷见此,倒也不好坚持,只得挨着谢静悦的软塌,坐在了一旁的绣墩上。

谢静悦先是与她说了翡翠和桂嬷嬷的事。

这事之前谢静悦就曾给谢嬷嬷捎过信,此时听了,谢嬷嬷忙连声说好,“您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这身边的人手正缺呢,有了翡翠和桂嬷嬷,到时省的再去寻摸别的回来调教。”

“她们都是老夫人身边惯常伺候的老人了,那是再好没有的。”

谢静悦又问起她这些时日府中的情形。

谢嬷嬷正攒了一肚子的话要与她说,见此也就顾不得旁的,拉着谢静悦,细细把这些时日府里的变化一一说了出来。

主仆二人在屋内说了半晌的话,直至天色有些暗了,采岚才来唤人。

谢静悦打住话头,见天色不早,起身由几人伺候着重新梳洗过,又换了一件天青色的大毛斗篷,带着谢嬷嬷和采岚去了荣安堂。

荣安堂内,今儿也是难得的齐聚一堂。

众人围坐在花厅内,正凑在裴老夫人跟前说笑。

四周的窗扇紧闭,里面又烧了地龙,门帘一打起,一阵暖意迎面袭来。

打帘的是个面生的小丫鬟,见到谢静悦过来,忙往里通传了一声,原本正围坐在一处欢声笑语的众人先是一静,随即就有几人站起身来,笑着迎了过来。

“哎哟……,悦姐儿来了,快来我这边坐……”

“我这边都特意留了一个座位,表妹还是坐到我这边来……”

谢静悦见众人俱是笑脸相迎,也跟着笑着应答,却是一个身边也没去,径直上前给裴老夫人见过礼,又与一众长辈见过礼,这才由裴老夫人拉着坐在她下手。

屋内有几人的目光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径自别开头去,径直跟身边的人说起话来。

裴老夫人拍了拍谢静悦的手,“去接你三舅的人已经送信回来了,说是已经进城了,咱们且等上一会儿,等他们一道用膳。”

谢静悦笑着颔首,“可要咱们去迎一迎?”

“不急,那边留着人呢,等他们进了府再去不迟。”裴老夫人今儿显然心情极好,面上的笑意一直未落下去。

裴嬷嬷给谢静悦重新换了一盏热茶,笑着接了一句,“这会儿外面又开始落雪了,小姐还是先在屋内呆着,等下面的人来通传了再去不迟。”

屋内苏氏几人此时也都围着裴老夫人说些家常,慢慢的话题就开始转到即将要归来的周明志一家身上。

“三弟妹这些年带着几个孩子一直跟着三叔在任上,那几个孩子咱们还都是小的时候见过,如今长大了,只怕那模样变得已经叫咱们认不出了。”苏氏一边伸手逗了逗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孙子琰哥儿,一边佯装不经意的道。

钱氏笑着看了苏氏一眼,心里有些看不上苏氏的做派,这是人还没进门就开始在老夫人面前给老三家的上眼药了?

她伸手拿起一旁的碟子里的福橘剥了起来,“要说三弟妹就是有眼光,看看给咱们三姑娘订的一门好亲事,听说那冯家如今已经升至吏部左侍郎,这次三叔任满进京,说不得还能借着这亲家给谋个好缺。”

苏氏见她有意抬杠,心里就有些不舒坦,瞥了钱氏一眼,对上钱氏笑眯眯的眼睛。

她心里不由的一堵,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就听得那边钱氏接着道,“听说冯家的大少爷会参加下科的春闱,说不得咱们三丫头是这下一辈里,第一个得诰命的呢……”

她说到这里,语气里倒是真的带上几分艳羡。

二房的嫡女周茹晴前几年嫁到了张家。

亲家老爷如今还不过在国子监任司业,二姑爷连着两科秋闱落榜,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考中举人……自家女儿若是想要有那诰命,还不定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与三房的三姑娘一比较,这运道就不免越发显得不如了。

到底还是那时家中式微,没能给女儿挑门显赫的亲事。

她想到这里就不由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周茹娉一眼,次女也不小了,如今侯府看着就要起复了,要是不趁着这个时候给女儿张罗一门好亲事,岂不是又要走大女儿的老路。

她想到这里,又不由瞥了苏氏一眼,想要给周茹娉说门好亲事,有些事就绕不开苏氏这个世子夫人。

这时候倒是不好把苏氏给得罪狠了,不然在关键时候给自己使一绊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想到这里,又忙把刚刚的话往回圆,“要说大嫂的眼光那也是不比三弟妹逊色,咱们家的大姑奶奶如今可是家里这些个姑娘里面嫁得最体面的人家了。

听说前些日子又传了喜讯,这怕是又要给蒋家添个大胖孙子了。”

苏氏原本还有些不善的面色,听了钱氏这话,面上不自觉的就带上两分笑,实在是钱氏这话刚好挠到她的痒痒处。

她这会儿面上就不由带了两分自得,“要说月姐儿这孩子就是给咱们家长脸,不但能帮着亲家母主持中馈,平日里侍奉公婆,孝悌姑嫂,谁见了不夸一声贤惠得体。

偏偏这肚皮又争气,先是给蒋家添了长孙,如今只怕又要再添个次孙了……”

裴老夫人听了这话,不由皱眉,抬眼看了苏氏一眼,只觉她这模样实在是有些轻狂,如今只不过才有了身子,哪里就能说的准是男是女呢。

再说了,自古女人生产都犹如过鬼门关,这事情没能尘埃落定之前,什么话都言之过早。

刚刚是钱氏先挑起的话头,她就不由瞥了钱氏一眼,轻咳了一声,“你们如今也都是做了祖母的人了,说话得要注意些,有些话在脑子里面过两遍再说,省的别人听到了,只当我们周家没有教养。”

屋内众人听得裴老夫人的话,都不由收敛面上的笑意。

苏氏和钱氏两人面上更是有些讪讪然,忙起身齐齐应是。

裴老夫人见屋内还有这么多小辈,倒也不好再多说,这才摆摆手,示意两人落座。

这边众人才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重新寻个话头,把刚刚这尴尬抹去,那边就有小丫鬟匆匆来报。

三老爷一家已经进了府门。她忽然理解老夫人当年为何执意要冒生死之险,出手救下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左不过是这样的人值得而已。

不由想起她的爹娘……虽是身居高位,却也是待人以诚之人,不然又怎会恩泽到她的身上。

她忍不住暗暗叹息一声,老天当真是不公,那样好的人偏偏没能有个好的结果。

想当初那么一个小小软软的一团,长至如今也不过才是个半大的孩子,竟然已经懂得感恩回报了。

看看她如今又是如何待老夫人的……还有给自己的这些药,她发觉从前的那些担惊受怕竟然都是值得的。

老夫人的后福只怕真正是应验在这个小主子身上了。

她想到这里,不由看了一眼桂嬷嬷,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几分,“你如今也算是有了个好去处,记得用心当差,别坠了老夫人的面子。”

桂嬷嬷闻言,忙躬身行了一礼,“这些年,仰仗老夫人的教导,奴婢不敢忘。”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嬷嬷的提携之恩,我心里也都是记得的,日后若是有能用得着的地方,嬷嬷只管开口便是。”

都是聪明人,有些事也就不必挑明了说。

裴嬷嬷满意的颔首,“老夫人当真是把小姐当眼珠子看待,你们只管用心伺候着,少不得要念着你们的好。”

“是。”桂嬷嬷心下大安,忙应诺。

“小姐刚回来,想必还有不少需要安置的地方,你也下去忙去吧。”

裴嬷嬷没有多留她,打发走桂嬷嬷,又把谢静悦给裴老夫人的蜜膏妥善收了,这才拿着自己的那份药回了一旁的厢房。

…………

得月阁内,一众伺候的奴婢俱是脚步匆匆的来回忙碌,人人脸上都带着笑,一片喜气洋洋。

谢嬷嬷拉着谢静悦,上上下下的好一通打量,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已是噙了泪,“……长高了……是大姑娘了……”

谢静悦见她这样,也忍不住鼻头发酸,她抿了抿唇角,伸手掏出帕子替谢嬷嬷拭去眼角的泪水,“嬷嬷快别这样,你看我这不都是好好儿的,在寺里不缺吃喝,每日里还能清闲度日,比在府里还要清净自在……就是有些想念祖母和嬷嬷你……”

谢嬷嬷见谢静悦亲自给自己拭泪,又是感动又是惶恐,忙掏出自己的帕子,三两下擦了眼角,“小姐看着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摸了摸谢静悦的手,见那手腕白皙纤细如柳条一般,忍不住心疼道,“就是太瘦了些……回奴婢这就让小厨房给您炖些滋补的汤水来。”

谢静悦忙笑着拦了,“我这会儿不饿,嬷嬷快别张罗了,我们坐下说说话儿。”

谢嬷嬷见此,倒也不好坚持,只得挨着谢静悦的软塌,坐在了一旁的绣墩上。

谢静悦先是与她说了翡翠和桂嬷嬷的事。

这事之前谢静悦就曾给谢嬷嬷捎过信,此时听了,谢嬷嬷忙连声说好,“您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这身边的人手正缺呢,有了翡翠和桂嬷嬷,到时省的再去寻摸别的回来调教。”

“她们都是老夫人身边惯常伺候的老人了,那是再好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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