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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谋已久》


第一章 跳楼

“1月15日凌晨23点20分许,安城市城北工业园‘庆达化工厂’发生火灾,安城市消防中队接警后,迅速出动赶赴火场。到达时,火灾正为猛烈燃烧阶段,副中队长陆浅迅速组织火情侦查,通过厂内技术人员了解到,火灾发生在反应塔二层……该事故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火灾原因及损失目前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特勤消防大队队长办公室里,正放着昨晚的新闻,站在办公桌前面的,正是新闻里组织火情侦查的副中队长——陆浅。

陆浅是队里唯一一位女同志,身高一米七二,穿着一身绿色军装,正站得笔直。一双大长腿尤为惹眼。军帽下,一张瓜子大的小脸上此时布满了严肃的神情。

她皮肤是真白,即便是每天训练、爬梯子、挂钩梯、也没把她晒黑。记得刚开始训练的时候倒是晒伤过,皮肤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后来大概是有了抵抗力,怎么都糟蹋不黑了。

站在她对面的男人那个满脸愤怒的男人,是消防大队长李国荣,长了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四十几岁的年纪,法令纹深得好似沟渠。他正拍着桌子冲着陆浅大吼:“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不该违抗军令,冲进火场!”她一鼓作气地说完,又放低声音嘟囔了一句,“人不是都救出来了吗?”

陆浅生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尾微微上翘。较窄的眉眼间距让她看起来英气十足。

“救出来了我就该表扬你了?主动请战,违抗军令,新兵蛋子都他妈不敢这么干!你倒好,冲上二层反应塔就把人给我扛出来了。”李国荣瞪了她两眼,气不打一处来,“你告诉我,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服从命令听指挥。”

“大点声!!”

陆浅深吸一口气,大吼:“服从命令听指挥!”

李国荣大手一挥:“30公斤负重爬梯,爬完收拾东西滚蛋!你妈打电话要人都打到支队去了!再不把你放回去,怕是要跑到中队来拉横幅了。赶紧滚!”

要不是看在陆浅是位女同志的份上,李大队真想给她一脚。事实上陆浅除了长得有点女性特征以外,还真不比男同志逊色。否则也不会破格留在特勤中队。

陆浅老老实实爬完楼梯,回到宿舍刚想洗个澡,就接到了老妈的夺命连环call,烦得她随手抓起背包和头盔就下了楼,刚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从床头抓了两本书塞进包里。

两把油门一拧,陆浅的摩托车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

从中队到陆浅的家距离有点远,中途要经过两条商业街。星城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白金五星级酒店就位于商业街的入口五百米处。这位置人来人往,陆浅习惯性的放慢车速。却看到星城大酒店门口仿佛聚众闹事一样,聚满了围观群众。仔细一看才发现,所有观众都方向一致的仰着头。

好奇心驱使陆浅把车停在一旁,也顺着众人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大酒店的天台上,一个芝麻大的黑影正晃晃悠悠的挂着。

陆浅丢了车,随手抓了个观众问道:“什么情况?”

“好像是个姑娘要跳楼哟!”一个大妈攒劲地说道。

第二章 男颜祸水

陆浅一看围观群众越聚越多,竟然没有消防人员,她问:“报警了吗?”

“报了报了,还没到!”大妈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那个问话的小姑娘冲进了酒店。

陆浅迅速跟保安表明身份,保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两眼,姑娘穿着军绿色的T恤,又瘦又高,皮肤白里透红,仿佛掐得出水来。要不是手臂上的肌肉线条足够明显,以及T恤袖子上还绣着‘特勤中队’这四个字,他打死也不信这白白嫩嫩的姑娘是消防员出身。

陆浅跟着酒店经理一起进了电梯,经理没忍住,问了一句:“姑娘,你这么白,看模样不像消防员啊!”

陆浅不想多说,她一出天台门就看到了那个意图轻生的女子,空旷的天台上妖风阵阵,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人呼吸困难。远远望去,她就摇摇欲坠地站在天台护栏外,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这究竟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来自寻短见?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陆浅对着经理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她趁着女子疏忽时,弓着腰迅速朝她靠近,万万没想到此时楼下警铃大作,女子一个回头,正好和陆浅四目相对……

空气尴尬得仿佛停止了流动,数秒后,女子回过神来,冲着十米开外的陆浅大吼:“别过来!!”

“我不过去,不过去……”生怕她情绪过激,陆浅立刻举起双手,“同志,请保持冷静……”

这姑娘穿着一身蓝色的空姐制服,长得挺漂亮,瓜子脸杏仁眼,巴掌大的脸上长着一张樱桃小嘴,标准的三庭五眼,就是有点营养不良,瘦得跟麻杆似的。

注意到她攥在手里的手机,陆浅试探性的开口:“要不你先下来,有话好好说,你这年纪轻轻的,有啥想不开的……”

“乔深!你把乔深给我找来!要不然我现在就从这儿跳下去!”姑娘一边落泪,一边歇斯底里的大吼。情绪激动时,一只手已经离开了护栏。

看着她这危如累卵的样儿,陆浅赶紧开口稳住她:“好,乔深乔深,我给你把他找来。不过你得先下来,告诉我乔深是谁啊?”

姑娘虽然在妖风里颤栗着,但报电话号码的时候,嘴巴却像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不是陆浅记性不好,是姑娘确实说得太快了,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同志,我记不住啊,要不这样,你把手机给我?”

陆浅尝试性的朝姑娘又挪了半步,姑娘尖着嗓子吼:“你别过来!乔深在22楼星城套房,你把他给我叫来!”

此时,从楼下冲上来几个消防战士,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大高个和陆浅打了个照面:“陆副队?”

“下面什么情况?”陆浅小声问陈奇。

陈奇低声说:“出动了一辆云梯救援车和九名队员。还有一小组在铺设救生气垫,民警和保安一起去调监控资料了。”

陈奇带来的队友一直在远处安抚姑娘的情绪,民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姑娘叫苏安琪,是昨天晚上入住酒店的空姐,外地人,父母都不在星城。”

顶楼台风很大,苏安琪衣着单薄,长时间的站立让她的身体明显乏力了许多,陆浅放柔了声音,刚要开口,那姑娘突然指着她说:“你去!你去帮我把乔深叫上来,你腿长,他一定会给你开门的!”

陆浅这腿确实长,一米七二的身高,腿长就占了一米一,能不长么?这是看她腿长跑得快才让她跑腿的吗?

姑娘哭得声嘶力竭,陆浅真怕救生气垫还没撑起来,她就体力不支摔下去了。陆浅连忙安抚:“好好好,我去我去,你别跳啊!”

和陈奇交换了一个眼神,陆浅这才飞奔着往22楼跑。酒店经理拖着一身肥膘跑到22楼准备帮陆浅开门时,房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陆浅把着门框,顺着男人的一双大长腿往上看,首先入眼的,便是围在腰间那巴掌大的浴巾,以及可口的人鱼线……

这男人剑眉星目,就连两道浓眉都泛着温柔的涟漪。长长的睫毛微颤,仿佛清风拂过。这长相完美得,怕是上帝手中的雕塑都不敢这么刻!

难怪迷得小姑娘为了他跳楼!

想到那花季少女的一条小命,陆浅赶紧甩甩脑袋,拉着他的手腕问:“乔深?”

男人深邃的美眸率先扫过她那双笔直又白皙的大长腿,唇角一弯,把人拽进房里。

第三章 还有这种操作?

乔深单手撑着墙,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陆浅:“没化妆?”

“化什么妆?你女朋友……”

“嘘……”男人骨节分明的食指压在她唇上,“女人话太多就不可爱了。”

这男人皮相生得太好了,唇形完美的嘴唇一张一合,说话时,性感的喉结在白皙修长的脖颈间为微微滚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

陆浅是个标准颜控,看到这样的神颜,差点分神,还好理智把她拉了回来。

“同志,你赶紧跟我……唔……”

她话音未落,男人突然弯腰,对着她的薄唇,蜻蜓点水地一碰。

四唇相接的那一刹,陆浅睁大了眼眸……

见她僵直了脊背没有任何反应,乔深迅速撤离。只维持着弯腰的姿势不变,把薄唇贴近她耳边,轻声问:“满意吗?”

乔深勾起她的下巴,微微一笑:“连续两个月,每天半夜都给我发骚扰短信,就为了一个吻?有意思。”

“什么骚扰短信?不是……我去你大爷的……”陆浅终于回过神来,擦嘴的同时,对着男人的小腿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你女朋友要跳楼你不知道吗?”

人命关天,来不及多做解释,陆浅抓着他的胳膊往外拽。

乔深抓紧自己身上的浴巾,浓眉一蹙:“你干什么?!”

“闭嘴!!”陆浅一拳砸在电梯壁上,“老子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她抬起手背狠狠地擦着嘴唇,乔深终于注意到她袖子上绣着的‘特勤中队’那四个大字……

他还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就被这粗鲁的女人揪着手臂抓出电梯。

天台上风大,吹得上半身光溜溜的乔深猛地一哆嗦,在目光接触到苏安琪的那一刹,他终于明白了眼前是个什么情况……

苏安琪也看到了乔深,她激动得脚下一滑,身子晃得厉害。吓得陆浅跟着心里咯噔一下,忙说:“同志,你要见的人来了,咱下来好好说行不行?”

“乔深,我爱你!!”苏安琪红着眼眶表白,那叫一个感天动地。

乔深扫了苏安琪一眼,微笑着点点头:“谢谢你的爱。”

“……”陆浅此时觉得这渣男就是一颗社会毒瘤,她用胳膊捅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警告,“同志,麻烦配合我们的救援工作,先把人哄下来,她体力不支,怕是站不了多久了!”

男人深如潭水的眸低头扫了一眼自己仅可遮羞的浴巾:“我就这么被你揪出来,在这么多人面前衣不蔽体,我也丢脸得想要跳楼,你怎么不哄哄我?”

哄?她现在只想把这货从26楼直接踹下去!

“副队,25楼有个露台,在苏安琪左手边,大鹅和石头已经爬上去了,让我们继续吸引苏安琪的注意力。”陈奇凑近陆浅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她叫什么名字?”乔深突然问陆浅。

陆浅惊愕的瞪着他:“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你不知道?!”

渣男!!

“不说那我下去了。”乔深作势要走。

陆浅赶紧把人吊住。

“苏安琪!!”她说。

乔深瞥了她一眼,看向苏安琪:“安琪,乖,下来。有什么话我们回房再说。”

苏安琪听了这话,眼里染上欣喜:“乔师兄,真的吗,我……”

“你不愿意?”乔深打断她,微微一笑,“那算了。”

“我愿意,我愿意!!”苏安琪高八度的声音裹着热气扑面而来。

陆浅:……??

第四章 消防战士!

乔深轻轻勾起唇角,扯出一抹微笑。

这微笑虽然看起来有够敷衍,但配上乔深的眉眼,依旧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苏安琪羞红了脸,她抓着栏杆颤颤巍巍地说:“乔师兄,你能扶我一把吗?我、我腿软……”

乔深并不是很情愿的上前,把手递给她,然后就这样把人牵回来了……

陆浅:……这他妈什么操作?既然这么好哄,那还跳什么楼啊?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苏安琪,只见她像个软体动物一样挂在乔深身上,乔深眉宇间写满了不悦,在路过陈奇时,把苏安琪顺手推给了陈奇。

“乔、乔师兄……你不是说好要带我回房的吗?”苏安琪红着眼眶追问,双眼却看向了陆浅,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要是不帮我留住乔深,我就死给你看’。

陆浅生怕这小祖宗一个想不开又去跳楼,赶紧快走两步抓住乔深的肩:“同志,你……”

“松手!”乔深好看的眼睛里簇着一团火,目光落在陆浅的爪子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的手腕拧断。

陆浅松开手,压低声音:“同志,情侣之间闹矛盾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带你女朋友回房劝劝她……”

“你叫什么名字?”乔深下颌微抬,语气不善地打断她。

陆浅莫名其妙被他亲了一口,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没地儿撒,这男人居然还敢理直气壮的质问她。

她银牙一咬,掷地有声的蹦出四个字:“消防战士!”

一旁的陈奇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裹着浴巾的美男,也不知是被陆副队从床上薅起来的,还是从浴室拽出来的,想想实在太有画面感了。

陆浅瞪了陈奇一眼,还没开口,就被乔深抢了话茬。

“苏安琪是吧?”男人冷冽的眸扫过泫然欲泣的苏安琪,“你刚刚说你爱我,是认真的吗?”

苏安琪垂下眼眸,娇滴滴小脸染上一抹害羞的神色,声情并茂地说:“是、是真的……”

“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没有资格爱别人。”乔深抓着苏安琪的手,直接往天台边上拽。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所有人始料未及,就连陆浅都懵了。等她反应过来时,苏安琪已经被乔深压在了栏杆上。

“看到了吗?”乔深捏着苏安琪的下巴,逼她看向楼下:“跳楼对你而言只是往这天台上一站,但楼下的消防车,还有那边的救援人员……”

乔深指着25楼露台上准备实施救援的消防员:“他们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救你,你浪费的是国家消防资源,这些资源在遇到真正的火灾或者地震时,你知不知道能救多少人的命?我不知道你今天闹这一出是不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但如果你今天摔死了,我不会替你难过,因为在此之前,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苏安琪听完乔深的这番话才开始后怕,她跪在地上,双腿颤抖得厉害……

陆浅好心上前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你走!你谁啊?你滚开!!”

别看这姑娘挺瘦的,力气倒是不小,陆浅毫无防备,被她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别走……”苏安琪突然抱住乔深的脚踝,一双红通通的眼睛锁着他,“乔深,我爱你我有错吗?”

“你没错,但是你跳楼就是你的不对了。”陆浅拍拍屁股站起来,劝道,“小姑娘,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知道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开口的人是乔深,苏安琪也就没有插嘴。

只听陆浅说:“生命是基础,爱情是更高层次的精神需求,自由才是终极理想。不管是更高层次的精神需求还是终极理想,都是建立在生命的基础上的,你说你连命都没了,哪来的爱情和自由?这世上失恋的人多了去了,我半个月前还被劈腿了呢……”

陆浅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好话锋一转:“总之,这世上还有很多比爱情更美好的事情。没有了爱情,你还可以发财啊,暴富不比谈恋爱幸福多了?”

“你懂什么?”苏安琪痛恨的看着她说,“你什么都不懂,活该你被你男朋友劈腿!”

“……”嘿!这小姑娘嘴倒是挺毒啊!

想到自己的高级使命,陆浅决定不和她一般见识,她伸手去拉苏安琪,没想到她反应过激,竟然用力的推了她一把,陆浅本来就站在栏杆边缘,被她这么用力一推,脚一滑,整个人倒栽着跌了出去……

第五章 抱紧我!

就在陆浅跌出栏杆的那一瞬,乔深半个身子探出去,就在千钧一发时,抓住了陆浅的手臂……

陆浅虽然不胖,但身上的肌肉却是实打实的,乔深的手臂没办法长时间承受她的重量,好在陆浅左边有一根管道,左脚刚好够到,她踩在管道上,找到了一只脚的落脚点。

“抓紧!”乔深皱着眉头,扣紧了陆浅的手臂。可是她的皮肤太滑了,乔深使不上力气。

陆浅反手扣住乔深的手腕,努力维持着平衡。陈奇飞速跑过来,抓住了陆浅的另一只手。

“抱紧我!!”乔深咬牙吩咐酒店经理。一旁的民警也终于反应过来,纷纷上前稳住乔深。

“抓紧我!”乔深看着陆浅,深邃的眸子因为用力过度而泛起了红血丝。

他侧眸看了一眼陈奇,听陈奇数着一二三一起用力。数到三的时候,陆浅左脚落脚点用力蹬了一脚,乔深和陈奇等人合力,把陆浅抓了上来。

爬过栏杆时,乔深抱住了陆浅的腰。他右手就在刚刚抓住陆浅的那一刻受了伤,此时使不上力气,手臂一软,抱着陆浅一起摔倒在地上。

陆浅扑在他身上,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胸。仿佛能感受到他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陆浅死里逃生,心脏也小鹿乱撞得厉害。男人的胸前有股独特的味道,像是山茶花的香气混着薄荷味道,没有夏日炎炎的汗味,倒有一股沐浴露的清香。

陆浅心跳越来越快,比刚翻下栏杆的那一刻还要跳得剧烈。

她抬起头,唇瓣从他的胸前撤离。

正想起身时,却被身下的男人突然扣住了腰……

陆浅懵了一两秒后……

“啊!!!”

乔深捂住陆浅的嘴:“又不是在床-上,叫什么叫!!”

饶是乔深,也憋红了一张老脸。在救陆浅时,他压根没留意自己身上的情况,在把陆浅抱起来的那一瞬,他才感觉到身下一凉。

围在腰间的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蹭掉了,而陆浅就严丝合缝地趴在他身上,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尴尬的空气瞬间燃爆了,陆浅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苏安琪知道自己惹了祸,早就趁乱的时候跑了。只有陈奇捡起浴巾塞到陆浅手里:“那什么……陆队,我们就先收队了啊……”

陈奇趴在栏杆上对着25楼露台上的大鹅和石头说了一句:“陆队没事了,收队收队啊!”

“陆队今儿不是回家探亲吗?”说话的叫王磊,外号石头,他个子比陆浅还矮半头,是队里最油嘴滑舌的一个。

陆浅今天确实是要回家探亲的,只是半道上遇到了这码子事……

乔深一直扣着她的腰,两人贴得很紧,陆浅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乔深的身体变化,这王八蛋,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有反应了……

等到整个天台上只剩下他二人时,乔深才松开陆浅。

陆浅从他身上滚了下去,立刻捂住双眼,冲他大吼:“围好了没?!”

乔深慢条斯理的围好浴巾,不太自在的应了一声:“嗯。”

陆浅从指缝中看出去,看到男人果然围好了浴巾。她抬手就想给他一拳,可是又考虑到他刚刚才救了她一命,犹豫之后,她抬脚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禽兽!!”

第六章 碍眼

乔深手臂伤得不轻,按电梯键时都使不上劲儿。

可是一想到那女人涨红了脸骂他的模样,又忍不住想笑。

那女人长得实在太对他的胃口,只不过她的性格和职业……乔深赶忙摇摇头,他想得太多、太远了……

乔深刚回到套房就接到了好友邵然的电话。

“老乔,见到那个天天晚上给你发骚扰短信的变-态妹子没有?”

事情是这样的,乔深这两个月,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收到同一个人用不同的电话号码发来的数十条告白短信,因为工作原因,他的手机不能关机或者静音,所以每天晚上深受其扰。因此邵然出了个主意,让乔深干脆约那妹子见上一面,当面拒绝,一劳永逸。

那妹子说见面可以,但她有个要求。要是见面的时候乔深能得亲她一下,她就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骚扰他。

邵然听了这要求,差点没笑死。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啊,那妹子简直比书里写的角色还要奇葩。

邵然得知妹子和乔深约了今日见面,是在好奇,所以才打电话过来关心。

可是没想到竟换来乔深冷冰冰的一个字——“滚!”

“怎么了?妹子长得太丑下不去嘴啊?”邵然乐了,不正经的声音传来,“没事,改天哥给你介绍个靠谱的……”

邵然还没说完,乔深就把电话挂了。多亏了那奇葩妹子,他在刚刚那‘消防战士’的眼里,怕是已经烙上了‘变-态’的印记。

陆浅匆匆忙忙赶下楼,还好她的宝贝摩托车没被拖走,只被贴了一张罚单。她松了一口气,把罚单揣进兜里。跨上摩托,却迟迟没有拧动车钥匙。

双腿明明干干净净的,可是一想到刚刚和乔深的‘作案工具’有过亲密接触,她就觉得双腿发麻,暗骂了一句,折回酒店,把身份证拍到前台:“美女,开间房。”

“小姐,只剩套房了,可以吗?”

“随便。”陆浅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前台。

陆浅拿到房卡一看,22楼……

“换一层行不行?”陆浅问。

前台美女笑着摇摇头:“对不起小姐,只剩22楼的套房了。”

星城大酒店作为地标级建筑物,又是周末这样的日子,这个时间段只剩套房也不奇怪。

陆浅拿着房卡进了门,迫不及待冲进浴室。反反复复冲洗了大半个小时,大腿都搓红了,这才善罢甘休。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她拿过牙刷猛刷了几次,牙龈都充血了才意识到,那个吻不过嘴唇碰嘴唇而已,和牙齿有什么关系……

陆浅扔了牙刷,肃着一张脸走出浴室。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指示灯正在闪个不停,划开一看,十来个未接来点,全是她妈妈打来的。

陆浅回了过去,还没开口说话,母亲埋怨的声音就自电话那头传来:“不是说好今天放假回来的吗?是不是你们领导不让你走?”

林姿肤白胜雪,是个冰肌玉骨的美人,陆浅的美貌就是随了她。她年轻时就是一个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的女人。如今四十年如一日,依旧风情万种。时间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大的痕迹,反而增添了撩人的成熟和妩媚。即便是生起气来,也是好看的。

她正皱着眉头抱怨:“我当初就不该听你雷叔叔的话,同意你去念什么军校,当什么破消防员!”

“破消防员?”陆浅严肃的脸在这一刻出现龟裂的表情,她攥着手机的指尖开始渐渐泛白。

林姿自知一不小心戳中了女儿最柔弱的地方,又有些后悔:“浅浅,妈妈不是这意思……”

“当初您也是这么跟我爸说的吧?破消防员?”陆浅忽的一笑,“是!破消防员!今晚我就不回去了,免得我这个破消防员回去碍着您的眼!”

第七章 特殊爱好

“又跟浅浅拌嘴了?”雷廷生走到妻子跟前,搂着她坐下,“你呀你,人家都说母子连心,浅浅是你亲生的,怎么还没见面就吵上了?你说孩子好不容易放两天假……”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你知道,浅浅那工作本来就不随我的意,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每次在新闻上看到她我都提心吊胆的……”林姿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锤了雷廷生两拳,“都怪你,当初要不是你是支持她去念军校,哪有这些事啊!”

“是是是,怪我怪我……”雷廷生和林姿是半路夫妻,但两人感情向来和睦,他轻声安慰林姿,“别气了啊,我给浅浅打个电话。”

接到雷廷生电话时,陆浅正拿着电话准备叫餐。

“喂,雷叔。”

“浅浅啊,你妈妈她……”

“她不是有你吗?”陆浅闷声说,“现在她正在气头上,我今晚就不回去了。明天再说吧!”

雷廷生是陆浅的继父,平心而论,他对他们母女二人确实很好,因为他没有生育能力,所以更是将陆浅视如己出。陆浅虽然嘴上叫着雷叔,但心里头对他没有任何芥蒂。

雷廷生担心的问:“那你这大晚上的住哪儿?”

“我在星城大酒店。”

“哦,那钱够用吗?我让阿杰给你转点……”

“不用了,雷叔。你去看看我妈吧!”

陆浅匆匆挂了电话,她明知林姿这话是无心之失,可到底还是听进去了。陆浅两岁那年,林姿和她的生父陆卫就离了婚,她原本是归陆卫抚养的,直到她六岁那年,陆卫出了事,林姿才把她接回雷家,她冠上了雷家的户口,成了雷家唯一的小公主。是雷廷生不拘小节,让她保留了陆浅这个名字。

林姿一直希望陆浅将来从商或者从事艺术类工作,而陆浅却瞒着她报考了武警学院。这事儿在她们母女之间,一直是道坎儿。从报考到录取,再到后来参加工作,林姿就从来没支持过。

肚子咕噜噜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点了餐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扒出一本漫画书。

封面上有两个男人,穿黑色衬衣的叫陆询,他蜷着双腿坐在浴缸里。而从背后抱住陆询的那个翩翩美少年,叫西辞。缱绻又唯美的封面上,印着大大的《小甜点》三个字。

这本耽美漫画陆浅追了很久了,从在网上连载的时候就开始追了。她翻开有折痕的那一页,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一页又一页,一直翻到了最后。

画面定格在陆询把西辞压在办公桌上的场景,激动得陆浅倒抽一口凉气,然而再往后一翻,没了……

竟然没了!!

她抓了一把凌乱的短发,立刻找到漫画作者大K的微博。

大K作为一个耽美漫画作者,竟然坐拥六百多万的粉丝,这个数据也是相当厉害的。

他最新的那条动态上写着:《小甜点2》将于下周三晚上八点开始连载。

陆浅快速评论了一条:【我就问一句,我们家大询询什么时候才能开荤啊?】

然而她的评论很快就被淹没在三万多条评论里了……

就在陆浅准备继续回味一下最后一页时,门铃声响了。陆浅快速套上T恤和短裤,却摸到了裤兜里的东西。她抓出来,是两枚普通的铂金对戒,极其简单的款式。

戒指被她捏在掌心里,差点攥出水来,在门铃声不厌其烦的催促下,她将那两枚戒指抛进了垃圾桶里。

刚接过餐车的陆浅,抻了抻胳膊,正要大快朵颐,却听到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惊叫——

“放开我!!”

第八章 报警

陆浅跑到门边一看,只见斜对面的套房门口,一个高大的男人拦腰抱起了一名花季少女。少女双手撑在门框上,大半个身子已经进了套房,而男子就站在门口,正抱着少女把人往屋内推。

少女一边哭一边喊,一看就不是心甘情愿的。

陆浅眉头一皱,刚要上前,却不小心看到了男子的侧脸。这不看不打紧,一看……等等,不正是天台上的浴巾哥吗?

乔深?!

陆浅顿住脚步,那女的又是谁?好像不是下午为了他跳楼的苏安琪啊!

正在陆浅发呆时,只听乔深语气不善的吼了少女一句:“闭嘴!”

“求求你了,你放开我吧……”

少女无助祈求的声音传入陆浅的耳朵里,让她瞬间想起今天下午被渣男把自己拉进套房强吻的事儿。她头脑一热,撸起袖子就朝前冲。冲了两步,又冷静下来,她唇角一勾,脑海里有了计策。

两秒后,陆浅拨通了报警电话:“喂,110吗?我要报警,我在星城大酒店22楼目击有个男的想性.侵一位女同志,对,我亲眼看到的,你们赶紧过来吧……”

陆浅把酒店套房的详细地址报给了片警,警察局距离星城大酒店也就两分钟路程。片警出警速度奇快,很快就找到了目击证人陆浅。

陆浅二话不说就领着一胖一瘦两个警察朝乔深跑去,她指着还在继续纠缠的二人:“警察同志,我亲眼目睹这位男同志强迫这姑娘和他开.房!!”

这男的高大英俊,一脸冷漠。姑娘却眼眶湿润,一脸委屈。两人又抱在一起,举止暧昧,看起来还真像陆浅说的那么回事儿……

“开-房?”乔深松开怀里的姑娘,突然笑了。

姑娘猝不及防被摔在地上,砸了个四脚朝天。

“是你?”乔深眸子一抬,看向陆浅。

陆浅从小就胆大,可是这男人戏谑的眼神却让她觉得脊梁骨都生出一股凉意来。

胖警察把陆浅护到身后,瘦警察语气严肃的抬头看着乔深:“同志,我们接到热心市民报警,举报你意图对这位姑娘实施性.侵,能说说你们这拉拉扯扯的是在干什么吗?”

乔深愣了片刻,然后竟然轻轻地笑了起来,他回头看着陆浅:“热心市民?”

陆浅没理他,而是弯腰扶起了摔倒在地的花季少女,哪知少女突然推开她,上前挽住乔深的手臂,含情脉脉道:“警察叔叔,你们误会了!他没有强迫我,我是她女朋友。”

“姑娘,你说实话,别怕,警察同志会还你一个公道的!”陆浅以为姑娘是迫于乔深的淫威才这么说,可是这姑娘的眼神盯着她就像看着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病友一样。

陆浅被她的眼神看得不自在,逐渐意识到……今晚的事儿很有可能真的是个误会……

虽然乔深够渣,但外形条件确实惊为天人啊!合身的浅蓝色衬衣包裹着他完美的体型,将禁欲系那股衣冠禽兽的范儿凸显得淋漓尽致。就连她这个身经百战的颜控都难以抵抗,更何况这涉世未深的花季少女……

意识到自己可能闹了一个大乌龙,陆浅心虚的看向两位警察同志。

胖警察看清这其中的门路之后,站出来打圆场:“这既然是女朋友……”

“她不是我女朋友。”乔深掰开少女的手,平静的朝旁边挪了一步。

第九章 私下和解

少女眉眼低垂,看起来委屈得快要哭了。

陆浅作为一个女人,看到少女梨花带雨的模样都觉得于心不忍,而冷硬的乔深却无动于衷。

他睨了一眼少女:“她大半夜来敲我的门,非要往我房间里钻。我把人往外拉,倒成了意图性.侵。一个深夜扰民,一个公然报假警。警察同志,这事儿你们要管的吧?”

报假警很显然是在指陆浅了……

胖警察把目光落到少女身上,崩溃地问乔深:“那她和你到底什么关系?”

“不认识。”乔深靠在门边,双腿随意交叠。

少女抹不开面子,狠狠地瞪了陆浅一眼。都怪这女人跑出来搅局,她揪住陆浅的衣裳:“警察叔叔,是她报了假警,你快把她抓回去吧!”

“不是,警察同志,我不知道他们是两口子……”

陆浅话还没说完,乔深就重复:“我不认识她,不是两口子。”

陆浅瞪他一眼,又回头看向警察:“对不起警察同志,麻烦你们出警了,这事儿纯属误会……”

“什么误会!乱七八糟的,回局里再说!!”瘦警察显然脾气不太好,二话不说,干脆把人一起带回了局里。

盘问过个人资料以后,警察叔叔开始挨个审问。

三人各执一词,花季少女一口咬定自己是乔深的女朋友。乔深严肃的表示他和花季少女不认识。陆浅坚定的认为这是个误会。警察叔叔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缘由,干脆把三人一起关进了临时拘留室。

“商量好了再告诉我们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矛盾私下和解。”严肃的瘦警察把门锁上,冷声警告,“老实点,别闹事儿啊!”

陆浅靠在角落双臂环胸,一双内勾外翘的凤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乔深。他随意地坐在地上,蜷起了一条腿。虽然肤如凝脂这种词用来形容女人更为合适,但用在他身上,也丝毫不为过。他左眉上方有一颗浅褐色的痣,极淡,美得像是朱砂。这剑眉星目的男人,抬眸的那一刹那,眸子里泛起温柔的涟漪。

只不过说出口的话,就显得有点凉薄了,他竟对着那花季少女问了一句:“你究竟是谁?”

“呵!”靠在角落的陆浅忍不住出声鄙夷,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渣男!”

穿着碎花洋裙的少女,一脸怀春的轻声答道:“乔师兄,我是中飞院空乘系毕业的,我是你的学妹,我叫米允儿。我……我喜欢你。”

“哦。”乔深在脑海里检索了一下信息,最后确定,“没听说过。”

米允儿略显尴尬,又鼓起勇气:“乔师兄,我真的仰慕你很久了。我也是从其他师兄口中得知你住在22楼的,我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跟你表白,可是你没等我开口就把我赶出来了,而且……谁知道她会报警啊……”

陆浅也表示很无辜,她对乔深的渣男形象先入为主,遇到今晚这事儿,她想不误会都难。不过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她拍拍裤子上的灰,走到少女身边:“对不起啊,打扰了你的告白。”

米允儿冷静下来,知道陆浅不是故意的。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点头接受了她的道歉。

陆浅提议:“小妹妹,要不这样,我们先和解,出去了你俩再继续交流感情?”

陆浅面露希冀,可米允儿根本就不想出去,因为她知道,一旦出了这里,乔深就不会再正眼看她了。所以她唯唯诺诺半天之后,低头心虚的说了一句:“我觉得……这儿……挺好的。”

第十章 深和浅

陆浅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很。她回头看向‘万恶之源’乔深,踢了他一脚,小声嘟囔一句:“对不起啊兄弟,误会你了。”

“什么?”他语气微挑,听起来不太满意。

陆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硬邦邦的语气又重了几分:“我说,和解吧!”

话音刚落,陆浅的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

乔深抬眸瞥了一眼她的肚子,眼底染上了散漫的笑意:“我又不饿,为什么要跟你和解?”

陆浅捂住不争气的肚子,憋红了脸:“不和解你打算在这儿过夜啊?”

乔深笑得随意,虽然他并没有打算今晚要在这儿过夜,但看到陆浅吃瘪的模样,他就是觉得有趣得很。

整个气氛僵了半分钟后,门外传来极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瘦警察领着一个身穿黑色警服的男人进来了,嘴里还毕恭毕敬的叫着‘杨队’。

杨队命他把门打开,然后提着米允儿就往外走。

米允儿挣扎得很厉害,抓着杨队的手臂说:“舅舅,我不想走……”

原来是个有背景的,陆浅抓着铁栅栏,语气一软:“杨队,顺便把我们也放了吧?”

那人不理她,提着米允儿就走了。

倒是瘦警察笑着问了一句:“和解了?”

陆浅刚想点头,就听旁边传来一把低醇的嗓音:“还没。她态度不太好。”

陆浅炸毛了,一脚踹在她脚尖上:“说谁态度不好呢!”

乔深满不在意的拍了一下脚尖上的灰尘。警察拿过资料册问了两人的亲属联系方式。

“你们再商量商量,要是不愿意和解,就等人过来保出去。”

陆浅知道这人不是善茬,放低姿态在他面前蹲下:“同志,我真的不是故意……”

“乔深。”他纠正。

“我知道你叫乔深。”陆浅顺口问了一句:“哪个深?”

“和你的浅相对的那个深。”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低沉的声线也极为平静。

明明很普通的一句话,用他略带颗粒感的声音说出来,竟多了几分调情的味道。陆浅装作不经意的撇开视线,生怕看久了会被他幽深的瞳孔吸进去,因为当这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时,总容易让她生出一种款款深情的错觉。

陆浅在他身边席地而坐,习惯性的伸长了腿。正想和他继续讨论和解事宜,却发现他正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

乔深是个不折不扣的腿控,这事儿圈里人都知道。而陆浅的腿,是极品……

她脚踝纤瘦,小腿雪白,没有松松垮垮的赘肉,紧实而匀称,属于第一眼就让人过目不忘的那种。他仔细欣赏起来,直到陆浅突然缩回双腿,大骂一句:“王八蛋!看哪儿呢?!”

陆浅瞪圆了眼睛怒视着他,仿佛随时做好了挖他双眼的准备。

乔深这才回过神来,虽然他是个腿控,但今天也是第一次做出这种堪称流氓的行为来,从前不管看到多美的腿,最夸张也不过多看两眼而已,这次倒好,竟然直接把眼神黏在人家姑娘的腿上了……

这也……忒不要脸了!!

第十一章 握手言和

乔深手松松的握成拳头,抵在唇角,心虚的看着她的短裤说:“布料挺好。”

“呵——”陆浅抬眸看他一眼,显然不信。

但她不计前嫌,扬起微笑说:“我承认今晚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啊!但是结合你的前科,我想不误会也难啊!要不这样……”

她伸出手去,提议:“握手言和?”

她手指细长,指关节比普通的女孩子看上去要突出一些,掌心覆着一层厚厚的老茧,手背肤色不均,大大小小的伤痕不计其数,右手手背虎口的位置,还有一块触目惊心的疤痕。这骇人的伤疤,让乔深失神多看了一会儿。

“嫌脏啊?”陆浅把手收回去。

“那倒不是。”乔深好奇,“怎么来的?”

“你一大男人怎么这么八卦啊?”陆浅不耐地问,“还和不和解了?”

“要和解也不是不可以。”乔深的眼睛深邃如夜,微晃的灯光摇曳在他的眸子里,好像星辰,他微微一笑,“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从哪儿看出我是渣男的?就因为今天下午亲了你?”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陆浅又要炸了。

乔深解释:“下午的事情是个误会……”

“渣就是渣,别给你的渣找理由。有家室还出轨的,长得帅还撩妹的,撩完又不负责的,全都是渣男,特别是劈腿的,渣中霸王!”

听着她这义愤填膺的语气,乔深突然想起她下午跟苏安琪说过的话……

“对不起,我忘了你刚被前男友劈腿,可以理解。”

“你女朋友也给你戴过绿帽子?”

“我没有女朋友。”

“嘁……”他说的话,陆浅一个字都不信,“我叫警察叔叔了啊,待会儿你配合一下,就说和解了,不然今晚真要在这儿过夜了。”

陆浅扯着嗓子正准备喊,那脾气不好的胖警察叔叔就进来了,脸上竟然堆着笑。

“乔先生,您朋友来了,您可以走了。”

这前后变化态度之大,刚刚还一脸严肃,毫无情面可讲的样子。现在一转眼竟然就对着乔深用上了尊称……

只见乔渣男淡定起身,对着她微微一笑:“我是不打算在这儿过夜,不过你……请随意。”

说完,这大爷大摇大摆的就走了。

陆浅恨不得脱了军靴砸过去,最后却只能抓着铁栅栏,目送着乔深离开的背影,可怜兮兮地问警察叔叔:“同志,能给我来杯水不?有点干粮就更好了……”

“要不我再给你煮碗面?放俩鸡蛋?”

“那就再好不过……”

“老实蹲着!!”胖警察脸一横,“大晚上报假警,你还有理了!”

陆浅:……说好的警民一家亲呢?

她悲催的蹲回墙边,只好祈祷着损友赶快过来保自己出去。好不容易盼来的探亲假,万万没想到会在派出所的小黑屋里度过……

就在陆浅百无聊赖的蹲在墙角画圈圈时,警察叔叔温和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陆小姐,你可以走了。”

陆浅兴奋的回头,看到那个和警察叔叔一起站在门口的男人,她唇角的笑容,蓦地僵住。

第十二章 分手

“行啊老乔,听说空乘系有个小学妹今晚上找你告白去了。看这样子,你们玩得挺刺激啊!都搞到警察局来了。”好友邵然用肩撞了一下乔深,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人家小姑娘把你怎么着了?”

乔深瞥了邵然一眼,目光如猎鹰一般犀利。

“该不是霸王硬上弓了吧?”邵然一脸戏谑,“你是不是宁死不从来着?”

两人走到警局门口。

“开车了吗?”乔深问。

邵然把车钥匙丢过去,乔深正要伸手去接,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却正好撞了他一下。车钥匙应声落在地上,男子连忙弯腰捡起来还给他:“不好意思。”

邵然代替乔深接过,笑着说:“没事没事。”

站在男子身旁的女人,大晚上的,穿着一条红色的深V连衣裙,包裹不住的胸器蹭着男子的手臂撒娇:“阿舟,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陆浅在警察局的?是不是有人恶作剧啊?”

“先进去再说。一会儿看到浅浅,你少说两句。”萧泊舟牵着女子进了警局。

邵然摇下车窗:“干啥呢老乔?走啊!”

乔深朝警察局看了一眼,愣了片刻后,对邵然挥挥手:“你先走,我打火机好像落下了,我回去找找。”

乔深正要进去,就听到陆浅古井无波的声音从临时拘留室内传来“同志,今晚我就在这儿过夜了,那两个人我不认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依偎在萧泊舟身旁的女子娇滴滴的开口,“我和阿舟大晚上的跑过来保你,你这么说也太没良心了吧,陆姐姐。”

“我没你这么浪的妹妹,谢谢。”

靠在转角处的乔深,听到这话,嘴角不自觉的弯起。

萧泊舟示意警察开门:“浅浅,别闹脾气,先出来再说。”

陆浅一动不动的靠着,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陆姐姐,你别生阿舟的气了,虽然你们没缘分继续做情侣,但是你们还可以做朋友啊!毕竟你们从小就认识,这么多年的感情……”

“杜漫霏小姐,你可以闭嘴吗?我真的很讨厌驴叫声。”

杜漫霏眼睛一红,揪着萧泊舟的袖子,“阿舟……”

“好了,浅浅,这大半夜的,别闹了,跟我走。”

萧泊舟弯腰去拉陆浅,陆浅抓住他的手腕一拧,把他反手压在墙上:“跟你走?你谁啊?”

萧泊舟的脸怼在墙上,龇牙咧嘴的样子着实难看。

警察赶紧上前拉开陆浅,陆浅撒气式的踹了一脚大门:“滚!!萧泊舟,带着你的女人,有多远滚多远!!最好这辈子都别出现在老子面前!”

“阿舟,你没事吧?疼不疼啊?”杜漫霏温柔的拂过萧泊舟的脸,眼里写满了心疼。

萧泊舟抓住她的手,把她牵到陆浅面前:“浅浅,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陆浅斜了他一眼,薄唇吐出一个字:“滚!”

“你问啊!你问我为什么是霏霏而不是你!你问我为什么要和你分手!你问我啊!”

“分手?”陆浅轻蔑一笑:“萧泊舟。从始至终,你和我提过分手吗?”

第十三章 突然出现

萧泊舟无言以对:“对,是我背叛了你,是我劈腿在先。但是平心而论,浅浅,在这段感情里,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我错?”陆浅直面萧泊舟,“我当然有错,我错就错在当初答应了你的追求,我就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

“你是真的爱我吗?陆浅,你问问你自己,你那样的爱是爱吗?”萧泊舟眼睛里不满了红血丝,把心中的不快全都发泄了出来,他说,“我爱你,所以就必须无条件的迁就你,迁就你的暴脾气,迁就你的不温柔,迁就你永远把工作比我看得更重要!别人家的狗掉进下水道了,你二话不说就跳下去救。我他妈胃都要穿孔了,你却让我多喝热水!!这就是你说的爱吗?”

“我……”

萧泊舟抓起杜漫霏的手:“但是霏霏不会,她在医院陪了我三天三夜,她会在我需要的时候陪在我身边,她会关心我累不累,会帮我熬粥,会温柔的喂我。会迁就我,照顾我的感受,会告诉我抽烟不好。她会为了我留长发,化淡妆……”

一开始萧泊舟的满腔控诉确实让陆浅觉得愧疚,她的确把更多的时间奉献给了她的工作。可是当他踢到‘化淡妆’这三个字时,那些愧疚的情绪瞬间散了个七七八八,她盯着萧泊舟冷笑了两声:““神他妈留长发化淡妆!你劈腿就劈腿,找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曾经是谁说的,我剃光头也一样好看,是谁告诉我,我素颜比化妆更美?现在你怪我不够温柔体贴?”

陆浅给萧泊舟竖了个大拇指:“你可真棒啊,萧泊舟!”

杜漫霏站出来护住萧泊舟:“陆浅,你别怪阿舟,都是我的错,是我先……”

“你先什么?”陆浅睨了杜漫霏一眼,嘴不饶人:“小三就是厉害啊,不仅会插足,还会插嘴呢!”

“不关霏霏的事,你别拿她撒气!”萧泊舟抓住陆浅的手腕。

陆浅突然觉得特别恶心,她抬手用力一甩,原本是想甩开萧泊舟,却不料正好一巴掌扇到了杜漫霏的脸上。

陆浅力道不小,杜漫霏皮肤又白,五个巴掌印很快就凸显出来。

杜漫霏大概是真的疼,眼泪一下就飙了出来。像打开了水龙头似的,哗啦啦往下流。

虽说陆浅这是无心之失,可看到杜漫霏梨花带雨的模样,她也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有些愧疚的抬头,正要开口道歉,布料萧泊舟却用力推了她一把,然后护着杜漫霏冲她大吼:“陆浅,你有什么气冲着我来!你欺负霏霏做什么?你自己有多大劲儿你不知道吗?!”

好一个情比金坚啊!陆浅捏紧拳,打过杜漫霏的那只手,轻轻地颤抖着。认识萧泊舟那么多年,从来都是她把他护在身后,什么时候,他也曾像护着杜漫霏一样护过她吗?她也是现在才知道,萧泊舟在护着其他女人时,原来是这样的厉害。

“滚吧!”陆浅不想和他们继续撕。

但她转过身准备走向墙角时,却被萧泊舟拽住了手腕——

“道歉!”他声音冷硬。

陆浅笑了,问他:“跟谁道歉?跟插足我和你之间的小三道歉?还是跟你这个劈腿的男人道歉?”

“阿舟,我不是小三,是吗?”杜漫霏红通通的眼睛配着赤红色的脸,看起来更惹人怜惜了。

萧泊舟心下一软,对着陆浅的态度强硬了许多:“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该打她!”

“我已经打了。”陆浅眸光幽深,尽是不屑,“道歉有用的话,我不如多打她几巴掌,多道几次歉,你说好不好呀,阿舟?”

这是陆浅第一次那么亲昵的叫他,她嗓音很清脆,干净利落,听起来宛如悠扬的琴声。

萧泊舟一时失神,杜漫霏扯着她的袖子,委曲求全地说:“算了吧,阿舟,她毕竟是你的前女友……”

说道‘前女友’这三个字时,杜漫霏又哭了。

陆浅烦死了,甩开萧泊舟的手:“你他妈滚不滚?你不滚我走了!”

她推开萧泊舟往外走,萧泊舟再一次抓住她的手腕,语气强硬:“陆浅,道歉!”

陆浅回头,正要爆发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萧泊舟是吧?牵你妈的手之前,问过你爸意见吗?”

第十四章 吃醋

突如其来的声音,懒散又猖狂。

萧泊舟和陆浅同时扭头,只见早就离开的乔深,不知何时竟然又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件浅蓝色衬衣,因为刚刚关在小黑屋里,衬衣料子已经有些皱了,他袖口随意的挽起,看起来一点也不精致。明明萧泊舟一身正装看起来更加绅士儒雅,可是乔深只是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画,一个眼神,气场就莫名其妙的高了萧泊舟一截。

陆浅很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把我的小东西落这儿了,回来取。”

他迈着长腿,从陆浅和萧泊舟中间穿过去,萧泊舟被迫放开了陆浅的手,他质疑的目光看向陆浅,仿佛在质问她‘这是谁’?

乔深视若无睹来自萧泊舟的敌意,他动作熟稔地揉陆浅的头:“还生我气呢?”

陆浅有点懵,但根据这些年她看过的那些漫画和小说,她得出一个结论,乔深这是准备英雄救美,帮她撑腰。

但她猜不到他的意图,毕竟是她害得他大半夜被抓进警察局的。

“不生气了好不好?”乔深讨好的语气拉回陆浅的注意力。

“刚刚来敲门的那个女人,我真的不认识。你看你这个小醋坛子,她不就是跟我表个白而已,你至于生气到报警抓我吗?”他轻轻刮了一下她鼻子,“别人身体里百分之七十都是水,我家浅浅身体里百分之八十都是醋呢?”

见不得这两人亲昵的举动,萧泊舟终于炸了,指着乔深问陆浅:“他是谁?”

陆浅终于被乔深出神入化的演技带入了角色,她反手抱着乔深的腰,嘴唇一勾,对着萧泊舟说了一句:“你爸爸。”

萧泊舟脸上的脸色难看起来,如果说刚刚已经是晴转中雨,那现在已经是雨夹雪了。

偏偏陆浅还抱着乔深的腰,撒娇的说了一句:“下次不许你再给其他女人开门了……”

警察叔叔此时已经无话可说了,也搞不清这到底是什么剧本。一开始以为陆浅报警抓乔深是因为乔深对米允儿意图不轨。后来又说是米允儿半夜骚扰乔深,陆浅误会了,所以报假警。现在倒好,直接演变成女朋友吃醋所以才报假警了。

这在场的一看都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清官难断家务事,警察叔叔索性端着茶盅去一旁站着看戏了。

乔深被突然扑上来的陆浅吓了一跳,没想到她会主动抱他的腰,他猝不及防的僵了两秒,刚想伸手把她圈住时,萧泊舟一把拽过陆浅。

“你把话说清楚,他到底是谁?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萧泊舟沉着一张脸,好像乔深才是那个奸夫。

说到底,这人还是太双标了,他可以劈腿,却没办法接受陆浅给他戴绿帽子。

陆浅从来就不是软柿子,她唇角一勾,回了萧泊舟四个字:“关!你!屁!事!”

萧泊舟脸色铁青,还是杜漫霏站出来勾住他的手臂,温柔的笑:“太好了,陆姐姐,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笼罩在阿舟甩了你的阴影里走不出来呢!”

第十五章 我订婚,你来吗?

在杜漫霏眼里,陆浅作为一个女人,身无长处,性格暴戾,长相又偏硬朗,本来就不招男人喜欢。更不可能吸引到乔深这么好看的男人。

所以这男人要么是陆浅请来演戏的,要么就是小白脸。

她长袖善舞,又回头看向乔深:“陆姐姐虽然长得不是很漂亮,脾气也不太好,但是她继父很有钱的。这位先生你一定要好好对陆姐姐。”

陆浅最讨厌别人拿她的家人说事儿,正要炸毛时,乔深一把将她扯回来,圈在怀里:“是吗浅浅?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呢?”

陆浅镇定下来,用力的点点头:“嗯呐,超有钱的,以后偷我继父的钱养你啊!”

她不笑的时候,是清贵冷艳的,笑起来时,嘴角却挂着两个很浅的梨涡,特别的甜……

乔深觉得,萧泊舟是真的瞎。他低头亲了一下陆浅的额头:“走吧,回家造人,反正外公超有钱,养得起。”

在被他亲吻额头的那一刻,陆浅出戏了。

她只当他在替自己解围,没想到做戏会如此全套。震惊之余,陆浅下意识看了一眼萧泊舟,他目光阴鸷又热烈,仿佛要将她刺出一个洞来。

被乔深牵着转身的那一刻,陆浅脑海里飞快的闪过她和萧泊舟这些年来重要的点点滴滴。

他们从小就认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从一开始的邻居,到后来的同学,再到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们关系一直都很亲。

从前陆浅是把萧泊舟当亲兄弟看待的,直到有一天,两人像往常一样吃饭逛街后,萧泊舟把她送到家门口。他让她帮忙开一下后备箱,而那后备箱里,放着鲜花和玩偶。

其实这惊喜的告白方式挺老套的,但陆浅还是被他惊着了。她一直以为他在闹着玩,直到后来,他锲而不舍的追了她三年……

萧泊舟对她是真的好,陆浅一直觉得,这世上应该不会有比他对自己更好的男人了,所以她就答应了。两人交往了快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他跟她求过两次婚,第一次她觉得为时尚早,所以拒绝了他。第二次,正好遇上她调职,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其实说到底,都是借口。她之所以拒绝萧泊舟,还是因为她根本上对婚姻就抱有排斥态度。因为小时候父母离异的事情还是对她造成了或多或少的影响。

但她一直在反思,一直在劝自己,不能一竿子打死一条船,比如现在母亲和雷叔再婚以后,就过得挺幸福的。因为雷叔对母亲的爱,是无条件的好。而萧泊舟对她也是真的挺好的,所以他们结婚后,应该也会很幸福的。陆浅想,如果萧泊舟再跟自己求婚的话,她就答应了。结了婚,组个小家庭,其实也挺不错的。

但现实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陆浅知道,此时她若是由着乔深牵着她走过这个转角,那她和萧泊舟之间,就真的回不去了,就像跨越了一条鸿沟,从此便是两个世界。她速度很慢,却走得很稳,仿佛一个脚印就能烙下一个坑。

就在她即将越过转角那一刻,萧泊舟突然出声:“陆浅!”

陆浅下意识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只听萧泊舟扯着嗓子问她:“下个月我订婚。你来吗?”

陆浅的步子在那一瞬间仿佛灌了铅,沉甸甸的抓在地板上,半步也挪不动……

第十六章 无理取闹

听到订婚这两个字,在场最震惊的人,不是陆浅,而是杜漫霏。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未听萧泊舟提起过这件事。

萧泊舟是个很大方的人,至少在为女人花钱这一点上,他从来不会犹豫。他会花金钱来讨好她,也会花时间来陪伴她,但是在他的身上,杜漫霏却从来没感受过真心这二字。因为萧泊舟就算在床上时,深情叫出口的也是陆浅的名字。

所以一开始她只想做个安分守己的小三,并没有想过要拆散他和陆浅,就连后来被陆浅捉奸在床,也只是个意外。可萧泊舟对她的好,真的让她动了心……

尽管她知道,萧泊舟此时说出这样的话,很可能是在刺激陆浅。但她还是勾着萧泊舟的手臂笑着问:“浅浅,你和你男朋友会来的吧?”

陆浅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她对萧泊舟尚有余念,自然不会硬着头皮委屈去参加他们的订婚典礼,更不会送上门去让杜漫霏侮辱自己。她张了张嘴,刚要拒绝,就听一旁传来乔深笃定的声音——

“那是自然,届时我和浅浅一定准时出席。”

陆浅张开的嘴差不多能塞进一个鹅蛋,片刻后,她拽着乔深的衣领就把他拉过拐角,一直到警察局外,她将他压在了一颗大梧桐树上。

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也遭不住这猛地一击,威武雄壮的树干仿佛都跟着一抖。

乔深严重怀疑陆浅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这力道差点震碎他的五脏六腑。明明比他矮一头,把他压在树上时,却气场惊人。

“自然个屁,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去参加他们的订婚典礼了?”

“哦,那你现在回去告诉他,你不去,因为你还舍不得他,放不下他。”

陆浅憋的一肚子气,瞬间偃旗息鼓,乔深作为一个局外人,都能看出她对萧泊舟的念念不舍,那萧泊舟呢?他看出来了吗?

“陆浅。”

乔深的声音从头顶劈下来,陆浅终于回过神,赶紧松开拽住他衣领的那只手,又歉意的帮他抚平褶皱。

“对不起啊,我……”

“你怎么这么爱吃醋呢?”

“啊?”

陆浅的惊讶没有持续太久,乔深就已经弯腰抱住了她。

这便宜占得也太明显了,陆浅抬腿就要给他一脚,他的下巴却落在她肩上,低声说:“你前男友就在你身后一百米处,目不转睛的盯着你。”

陆浅抬起的脚僵在半空中,两秒后,才灵机一动,把原本准备踢他的那条腿,改成勾住了他的腰。

陆浅准备了两句骚话刚想当着萧泊舟的面说给乔深听,然而话还没说出口,乔深就跟摸了电门似的,猛地推了她一把。

这发展让陆浅始料未及,她趔趄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那姿势就像翻不了身的龟丞相一模一样……

远处的萧泊舟见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扶起她:“浅浅你没事吧?”

“我……”陆浅噎了一下,灵魂终于归位,嘴角往下一沉,抓了一把土就朝乔深的腿砸去,语气娇嗔的吼,“我就是爱吃醋,我就是见不得你和别的女人走得近,我就是怕你跟我前男友一样劈腿,我有错吗我?!我怎么就无理取闹了?”

萧泊舟:……

第十七章 双标

乔深不是有意要推开陆浅的,只是她刚才抬腿缠住他腰际的动作,实在是太突然了,他完全没准备,所以条件发射的就推开了她,当他反应过来时,萧泊舟已经跑过来了。

陆浅噼里啪啦的一顿埋怨,既损了萧泊舟的颜面,又保证了这场戏的质量,乔深都恨不得给她拍手叫好。

“愣着干嘛?拉我起来呀!”陆浅避开萧泊舟的搀扶,而是把手递给乔深。

萧泊舟被拂了面子,脸色黑得好似炭块,最后还是杜漫霏追过来把他拉走。

陆浅就坐在地上,看着萧泊舟和杜漫霏携手而去的背影,嘴角挂起一抹似讽还嘲的微笑。

乔深把她拉起来,压低了声音:“不好意思,刚刚……”

“没事。”陆浅将眼底复杂的情绪掩回去,随便找了个话题,“对了,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不是说了吗?把我的小东西落这儿了,回来取。”

“谁是小东西?你这人……”陆浅话还没说完,乔深就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

差点自作多情的陆浅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你说你不喜欢听驴叫声的时候。”

“……”那就是看完了一整场戏……

两人靠在警局门口那颗梧桐树下,谁也没有开口。

乔深从摸出烟盒,问陆浅:“介意吗?”

“不介意,一起抽呗?”

陆浅没抽过烟,可现在却觉得,尼古丁大概真的是个好东西,不然怎么明明烟盒上写着‘吸烟有害健康’,还是那么多人戒不掉……

乔深慵懒的看了陆浅一眼,她不像会抽烟的人,所以他把抽出来的那支烟塞回烟盒,转着打火机说:“女孩子抽烟不好。”

“男人抽烟喝酒纹身是个性,女人抽烟喝酒纹身就是坏。他劈腿就理所当然,我给他戴绿帽子就是大逆不道。”陆浅靠着梧桐树坐下,嘴里轻嗤了一声,“双标!”

“不是所有男人都会劈腿的。”乔深揉了揉陆浅的短发,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她发质很软,落在掌心里酥酥痒痒的,有些上瘾。

陆浅一把拍开他的手:“虽然你刚帮了我一把,但这也不能改变你是个渣男的事实!”

这姑娘心情不好,乔深没惹她,而是抽了一支烟丢给她:“喝酒的疗效应该比抽烟好?”

陆浅抬眸看了他一眼,这眼神让乔深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给小鸡拜年的黄鼠狼,好像他就是那种故意把女孩子灌醉然后带去酒店开房的极品渣男……

“我不会对一个刚失恋的女人趁虚而入。”

“那我谢谢您啊!”

这烟看起来不便宜,陆浅深深的吸了一口,没经验,一口下去眼泪都呛出来了。

乔深似乎早料到是这结果,他漫不经心掐灭她手头的烟:“早说了,抽烟不好。”

“要早知道这玩意儿这么难抽,当初我就劝他戒烟了……”

萧泊舟烟龄十几年了,陆浅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喜欢才坚持了这么多年,她虽然知道吸烟有害健康,可总不能剥夺他的爱好,可到头来,这却成了他劈腿的原因之一……

陆浅越想越难受,不是伤心,是委屈和无奈。她才发现,那个她认识了二十几年,交往了快两年的男人,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

视线越来越模糊时,乔深的手臂递了过来。

“干嘛?”

“借给你擦眼泪。”

陆浅抹了一把脸才知道,她哭了,从被劈腿到现在,她第一次掉眼泪,在这个陌生男人面前,哭成了狗……

她吸了吸鼻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这大夏天的还不许人流汗了?”

乔深笑着把袖子递给她:“那你擦擦汗。”

第十八章 不约

陆浅抱着乔深的袖子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抽抽搭搭的问他:“最烈的酒在哪个酒吧?”

“想去?”男人一双漆黑的眸子深处,闪过一抹笑意,又像安慰小奶狗一样顺了顺她的毛,“小姑娘大半夜的去什么酒吧?回去洗洗睡吧!”

陆浅:……

她起身拦了一辆出租车,又摇下车窗,看着窗外站得笔挺的乔深说:“谢谢你今晚替我解围。”

“师傅,去不夜城……”陆浅的最后一句话从车窗里飘出来,乔深听了个一清二楚。

不夜城是京都最有名的酒吧,也是出了名的鱼龙混杂。看她这样子,应该是奔着大醉一场去的……

不过依她的脾气,应该也不至于吃亏。乔深摇头浅笑,这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

伸手招下一辆车:“师傅,去星城酒店。”

***

陆浅坐在吧台前,点了最烈的酒,烈酒入喉,烧得嗓子火辣辣的疼。调酒小哥皮肤很白,还长了两个小酒窝,特别萌。

在陆浅点第三杯的时候,他出声提醒:“小姐姐,这酒后劲儿很足的。”

陆浅酒量不俗,她冲着酒窝小哥微微一笑:“看不出我是来买醉的么?”

“看得出来。”这美女一看心情就不好,来不夜城的姑娘们,哪个不是踩着细高跟穿着包臀裙化着夜店妆,只有这美女,T恤加短裤,看样子还是素面朝天。

但抵不住小姐姐肤白貌美大长腿啊,往这儿一坐,反倒像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前前后后过来搭讪的男人,已经被她打发了好几拨。

又是一杯红酒又推到她面前:“小姐有心事啊?”

这酒后劲儿确实足,陆浅已经有些晕了,她把酒推回去,语气冷淡地说:“不约。”

“小姐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啊?”

“刚去医院检查出得了性病,心情不好。”

“……”男人神色古怪的跑了,连那杯红酒都不要了。

还以为能消停一会儿,结果这男人前脚刚走,陆浅跟前又多了一杯橙汁儿:“美女,小酌怡情,大醉伤身。”

陆浅抬头看了一眼送橙汁儿的男人,长得还行,就是一双写满欲望的桃花眼看着有点烦人。

她扶着吧台起身要走,却被桃花眼抓住了手腕。脚下一个踉跄,陆浅就跌进了他怀里。桃花眼圈住她的腰,顺势把下巴放到她的肩上,恶心的贴在她耳边:“小美女这么热情啊?”

陆浅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方发,她脑袋使劲儿往后一撞,正好撞上桃花眼的鼻子。趁着他吃疼时,陆浅端起那杯橙汁儿泼了他一脸:“滚!”

桃花眼的眼神阴狠起来,一把捏住陆浅的手臂。

陆浅不耐,一脚踢上他引以为傲的下半身:“这一脚就当替天行道了,你滚吧!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打架。”

桃花眼也没想到,这女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力道竟然大得出奇,跟头蛮牛似的,被她拽住了手臂,他竟然没有反驳的余地。

陆浅踢人的时候没用多大的力道,可还是伤害了这男人幼小的心灵。男人自知不是她的对手,遂捂着痛处骂骂咧咧的跑了。

陆浅把剩下的那半杯酒喝了下去,晃晃悠悠朝门边走,刚走没几步,就被人堵住了。

第十九章 不打

回到酒店,乔深洗了个澡,多少恢复了一些元气。短信铃声突兀一响,又打断了他的思绪。又是一个陌生电话号码发来的骚扰短信,乔深瞥了一眼,烦躁的把那号码拉入了黑名单里。

刚躺在床上,邵然就打来电话:“老乔,你到酒店了没?周漾在天上居组了个局,全是大长腿的小姐姐,来浪一圈不?”

大长腿……

乔深脑子里轰然划过陆浅那双腿,身子一僵。

“喂,老乔?吱一声啊,浪不?”

“不。”惜字如金的乔深去阳台上,点了支烟,吹了吹冷风,果然镇定了不少。

“胸大,颜正,大长腿,确定不出来?”

啪嗒一声,乔深把电话挂了。

邵然是个坚持不懈的男人,他又发了微信过来,乔深无奈点开——“刚刚有个练家子的小姑娘,看上去忒不好惹,喝了两杯就非要拉着周漾过招。老周也是性情中人啊,直接把人拉去开房了,贼刺激,我说你不来别后悔啊?”

练家子、忒不好惹、喝了两杯、开房……

这一个个词语,着实扎心。乔深这嘴里的烟,瞬间有点辣喉咙。

捻灭烟头,他抓了件浅蓝色衬衣换上,取了车钥匙就往外走。

不夜城里。

五六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把陆浅围了起来,刚被她踹了一脚的桃花眼,又耀武扬威的回来了,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警告她:“你要是跪下来叫我三声好老公,老子今天就饶了你!”

“好……”醉了个七八分的陆浅,突然乖乖鼓起掌来。

桃花眼一看有戏,笑意立刻爬上那张猥琐的脸,咸猪手朝着陆浅的脸蛋伸过去,只不过还没碰到,就被陆浅一巴掌拍开:“好个屁好!”

她揪着男人的衣领:“你们五六个大男人,合伙欺负一个小姑娘,九年义务教育就这么教你们做人的?”

桃花眼知道这女人不是善茬,但他好歹五六个兄弟在呢,没理由怂。于是吼了一嗓子:“美女,老子劝你识相点!”

陆浅抽出手机……

“干嘛?想报警?”桃花眼一把抢走她的手机,却发现这女人竟然开启了相机模式。

她迷迷糊糊地说:“我们先拍个证据,你们对着镜头发誓,要是被打残了,不能找我付医药费。要不、要不我就不跟你们打,打架……毕竟是犯法的!”

她这义正言辞的小模样,乖得很,乔深见了,都忍不住想在她脖子上系一条红领巾。这醉得都脚不沾地了,原则性倒是挺强,真不愧是祖国培养出来的花骨朵。

乔深也不知道自己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气喘吁吁赶过来究竟是干嘛的!但在看到陆浅安然无恙的那一刻,他烦躁的内心终于恢复了平静。他要了一杯苏打水,坐在吧台前静观其变。

那桃花眼遭到陆浅的挑衅,丢了面子,一怒之下摔了陆浅的手机:“臭娘们,给老子蹬鼻子上脸呢?兄弟们,上,干死丫的!”

陆浅虚晃了两步,撑着吧台:“来呀……”

那语气软绵绵的,半点力道都没有。

乔深无奈,一把将人扶住,恨铁不成钢地戳她脑门:“来什么来?”

说话时,他手里的苏打水,已经准确的泼了桃花眼一脸。

“打架是吧?”他深黑色的眼眸缓缓一沉,“你们有十秒钟考虑,接下来三个月要住哪家医院。”

“打架?”陆浅扯扯他的袖子,再一次强调,“要受处分的,不打不打……”

她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嘴上说着不打,当桃花眼拎着酒瓶子砸过来时,她又条件发射的一脚踹回去。正中人家脑门,踢得人家原地转了两三圈,愣是没找到方向。

她这会儿倒是不晕了,抓着他的手就往外跑,一路上绕了两条小巷子,如有神助一般成功的甩掉了那群混混。

“不错,还知道跑……”

乔深夸她的话还没说完,陆浅就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第二十章 不解风情

乔深没想半夜出来竟然捡了个醉鬼,怎么说也是个肤白貌美、细腰长腿的姑娘,这大半夜的总不能直接把人丢在大马路上。

寻思一番,最后无奈的把人背起来。

陆浅趴在他背上,软趴趴的,像是没长骨头一样,特别是那两坨肉,来来回回磨蹭着他宽阔的后背,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好不容易把人扛上车,乔深弯腰过去帮她系安全带。手刚碰到安全带,脑袋就闷地一声响……

陆浅不知啥时醒了,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振振有词的骂他:“混蛋王八蛋!他妈的居然玩劈腿!”

乔深知道,陆浅这是把他当成前男友萧泊舟了。

也不知自己这是哪辈子造的孽,竟然主动摊上了这么个小醉鬼。坏心思的掐住她的脸:“看清楚我是谁!”

陆浅晃了晃脑袋,看清了,咧嘴傻笑:“这么巧啊,浴巾哥~~”

“……”乔深现在后悔了,想把她从窗户扔出去。可是她这会儿老实了,靠窗门傻乎乎的掉眼泪,不吵不闹。

看得乔深还有点心疼,他搓了一下手指,这姑娘不知道用的什么护肤品,日晒雨淋的,摸起来倒是又软又嫩。

乔深觉得自己这行为实在有点猥琐。

既找不到陆浅的住址,又问不出她的房间号,乔深只好先把人带回酒店。他这一晚上的耐性都被她磨光了,把人丢在床上时,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剩下。

陆浅被摔疼了,大长腿一踢,正好踢中乔深大腿。

乔深闷哼一声,抓住她的脚脖子:“喂,醒醒。”

“吵个屁吵吵吵!”陆浅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抓住乔深的衣领就往床上拽,跟个寻欢作乐的大老爷们似的把他压在床上,语言威胁,“再吵!就罚你五百个俯卧撑!!”

说完,她翻身就掏出手机,打开电话簿,上下翻着。

“找什么呢?”乔深探头一看,问她,“酒醒了?”

他抽走她的手机,跳下床。

眼看陆浅作势就要扑过来了,他声色一冷:“乖乖坐那儿别动,我给你爸妈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接你。”

一听到爸妈两个字,陆浅理智清晰了三分,倒是认出了乔深,立马改了个乖宝宝坐姿:“浴巾哥……”

“叫我乔深!”乔深对自己的名字其实没什么执念,一般来说他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称呼自己,但是从陆浅口中说出来的‘浴巾哥’这三个字,实在是刺耳!

陆浅不悦的瞪他一眼:“你一大老爷们,别在意这些细节嘛!”

一看陆浅那双眼迷离得跟个孤魂野鬼似的,乔深就知道她还没醒酒。

他去浴室拧了条湿毛巾扔给她:“把脸擦干净!”

陆浅这会儿乖了,擦脸的时候还顺便擦了一下脑袋,她揪着自己短短的头发,委屈的噘嘴:“我短发很难看么?”

乔深:……

陆浅把毛巾砸在地上,揪起乔深的衣领,一张小脸凑近他:“我不化妆真的很丑么?”

这一口酒气,喷了乔深一脸。

第二十一章 风情万种的她

陆浅这酒品,乔深简直不敢恭维。但对于发酒疯的女人,他也只能顺着安慰:“还行,不是特别丑……”

其实他也没想明白,这个陌生的姑娘究竟是哪里勾住了他,竟让他放弃宝贵的休息时间,来安慰这个失恋的小醉鬼。还任由她在这儿撒野,其实完全可以把她丢回警察局……

陆浅好像不相信他敷衍的安慰,鼻子一红,又带上了鼻音:“追我的时候全是甜言蜜语,劈腿了还怪我不解风情,真他妈不要脸啊!”

她勾着乔深的脖子,打量着他的脸,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男人……长得可真好看,特别对她这个颜控的胃口。要是只能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的长相,那就是……梦、中、情、人!

陆浅突然推了乔深一把,乔深没准备,一屁股跌坐在床边。

陆浅的一条腿踩在床沿,左手搭在他肩上压着他,右手勾起他的下巴,满脸痞气地问:“兄弟,你说说,我到底哪儿不解风情了?”

这小姑娘媚_眼如丝,红彤彤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水雾,可怜兮兮的语气仿佛在撒娇,哪里不解风情了,简直让人爱不释手,至少乔深挺吃这套的,但嘴上却说——

“一口一个兄弟,当然不解风情了。”乔深逗她,“叫我名字。”

“乔深?”

陆浅骂人的时候,铿锵利落,带着疑问的尾音时,却软得像棉花糖。

乔深听得心痒,喉咙蠕了两下:“叫阿深。”

陆浅挠了挠头,还是乖乖叫了一句:“阿深。”

“叫哥哥。”

“哥哥……”

“叫……”

“叫你妹啊叫!”陆浅一巴掌盖上他后脑勺,“你当老子复读机啊!”

乔深:……

揉了揉生疼的后脑勺,乔深差点忘了,这是朵有刺的野玫瑰,不是香软的棉花糖。

他刚想站起来,又被陆浅压回去:“我问你……”

她没头没尾的开了个头,然后就一直看着他发呆。

乔深被她磨得没了脾气,问她:“你想问我什么?”

“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她贪婪的盯着他的脸,昏黄的灯光从大厅照过来,光与影交织在他的侧脸上,形成桀骜的分界线。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迎着毛茸茸的光。挺拔的鼻骨下,半张的唇,又红,又润……

额……想亲。

乔深完全不知道陆浅脑子此刻竟里装着如此流氓的思想,要早知道的话,可能会先给她灌两碗醒酒汤。

这不按套路出牌的女人!乔深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撩,出于生理本能地咽了一下口水。

“你有女朋友吗?”问话时,她眼神突然带上了几分娇羞。

乔深不回她,就是想知道她到底要干嘛。

只听她可怜兮兮地说:“我没男朋友了……”

乔深:“我知道……”

她狭长的眼睛锁定着乔深的眼,不安分的手顺着他敞开的衣领探进去,有意无意的抚过这年轻又结实的身躯:“那……都是成年人了,我明人不说暗话。”

第二十二章 你别怕

乔深险些被她勾魂夺魄的眼神迷了心智,他身子朝后倾斜了几度,问她:“你想干嘛?”

“咱们做点成年人才能干的事儿吧?”她突然一屁股坐下来,落在他怀里,白净的手腕勾着他脖子,小声说,“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不解风情的女人。”

乔深:……信了你的邪,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几斤老白干,才能醉成这幅鬼样子。还好今天捡尸的人是我,若要换了其他别有用心的人……

想到这里,乔深眸色一僵,严格说来,他也是别有用心的人。要不是因为他对她有几分兴趣,要不是因为她长得太对他的胃口,他应该也不会做出这种大半夜去不夜城捡人的行为……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半个正人君子。

思及此,他扒开她的手腕,捏着她的脸说:“我劝你清醒点。”

“我!”她突然一巴掌拍在自己胸上,乔深看了都替她疼,她却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风情万种的我!!你不了解一下么?”

让她这么在身上扭来扭去的,乔深已经不可控的有了反应,他急切的去推她:“等你酒醒了再了解。”

“我不,我要你现在就了解!!磨磨唧唧的,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你是不是不敢?”陆浅觉得索然无味,推开他,踉踉跄跄起身,“你不敢就算了,我去找、找别人……”

“你给我回来!!”

乔深翻身而起,一腔怒气憋在嗓子里还没发泄出来,谁知陆浅就羞涩又直接的回头往他身上一扑,精准的用她的唇堵住了他的嘴……

本该缠缠绵绵的吻,愣是磕磕绊绊的纠缠了两分多钟,陆浅说好的风情万种,最后却化身小狼狗,那两颗亮晶晶的獠牙发起狠来,刮破了乔深的唇。

“嘶——”乔深推开她问,“你属狗的吗?”

陆浅迷茫掀开眼皮,点点头:“是啊!我今年本命年。别人都说本命年不顺,说得真准,这不,上半年刚开年我就被劈了个腿!……诶不是,我说你这人废话怎么这么多?你是不是没经验所以故意找话题啊?”

埋汰人的时候,调理如此清晰,乔深想问陆浅是不是酒醒了,可话刚到嘴边,就见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没事,姐有经验,我带你飞!你躺着别动,我来?”

乔深觉得自己的男性地位受到了深深地威胁,正怀疑人生时,身上的姑娘动了。她像只猫一样,小心翼翼舔了一下被她磨_破的嘴唇,又贴在她耳边小声问他:“疼吗?”

她好像是真的怕自己太生猛会吓着他,她一动不动的趴在他身上,生怕惊扰到怀里这个好看得无以复加的男人。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轻柔的抚上他的脸颊,哄他——

“你别怕,我会轻点的。”

乔深搁在陆浅腰上的手,突然就收紧了,隔着浓郁的夜色,他眼里只剩媚_眼如丝的她。一番天旋地转后,他反客为主,把她压在了身下。

楼下车水马龙的声音逐渐消失,只剩此起彼伏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乔深没想到,在七月伊始的第一天,上天就给他攒了这样一个惊喜……

陆浅醒来时,天还没有大亮,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挂在淡青色的天边。屋内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正好照亮乔深的肌肉线条,紧实匀称,像素描的雕塑一样好看。

浑浑噩噩的记忆凌乱稀疏的灌入陆浅的脑子,三秒后,她如梦初醒,推开胸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她一巴掌呼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昨晚她都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依稀记得,好像还是她主动‘逼良为娼’……

凌乱的衣物彰显着暧昧的气息,像是要寻求什么证据,陆浅一把掀开被子,将乔深踢下了床。

乔深脑子撞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转而不得不睁开眼睛,哀怨的把目光投向陆浅,这几秒的空隙里,陆浅已经穿戴整齐了。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盘腿坐在床边:“那什么……我先问一句,昨晚,你应该没喝酒吧?”

乔深一懵,听这语气,像是要秋后算账?

“从你嘴里喝了不少。”他抓过浴巾刚想围上,又想起了昨晚陆浅给他取的浴巾哥这个称号……只能用床单把自己勉强裹住。

陆浅一看乔深那模样,活像个娇羞的小姑娘。昨晚的细节她记不清了,但自己有多混账她还是依稀记得的。

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乔深都差点以为陆浅接下来要他负责了,哪知她突然对他说:“你身份证能借我看一下吗?”

乔深:“身份证?”

你要我户口本我还能理解,要我身份证是什么操作?

“哎呀我想你也应该不只十八岁了!身份证我就不看了。”陆浅拍拍屁股站起来,故作轻松的笑着说,“既然都是成年人了,你又没喝酒,那就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了是吧?也就是说昨晚咱俩做的事儿,不违法。既然这样,那什么……”

陆浅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哎哟,这时候不早了,我再不走就要迟到了,你一个人回家没问题吧?”

陆浅一边说,一边慌不择路的往外跑,刚跑出去没几步,又折回来,趴在门边上说:“对了兄弟,你渣归渣,技术还是……挺好的!”

乔深:??!!

第二十三章 再遇

陆浅慌忙逃出来才发现自己忘了带手机,在门口踌躇一会儿,又只好硬着头皮回去敲门……

乔深刚洗完澡出来,还围着浴巾,他倚在门框上,锐利的眼睛毫不避讳的打量着陆浅,像是早料到她会打道回府。

陆浅从他手臂下钻进去,从乱七八糟的床单里翻出手机,朝他一晃:“不好意思,手机忘带了,你继续忙。”

说完,她风风火火往外跑,大有一副‘江湖再见,互不亏欠’的洒脱。只不过跑的时候有点太慌了,忘了没坐电梯,是从安全楼道口跑下去的……

乔深再一次——懵了个彻底!

他觉得陆浅对昨晚的事……可能有点误会。正在犹豫要不要追出去解释清楚时,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乔深眉头一皱,只好翻出行李箱,开始更衣。

陆浅一口气跑到酒店楼下,才发现手机屏幕摔碎了,趁着假期还有几个小时,她赶紧去电脑城换了个屏。又风风火火骑着摩托车往单位赶,还顺道去单位附近的药店买了一盒避孕药揣兜里。

刚把车停到单位门口,就见到了以为故意等在门口的不速之客。她把车停好,打算无视站在门口的萧泊舟。她目不斜视的往里走。

“陆浅!”萧泊舟吼了一声,又追上去抓陆浅的手腕。陆浅这暴脾气,顺势就一把挥开。只不过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兜里的避孕药也一起甩了出来。

两人同时弯腰去捡,可陆浅还是晚了一步。

“这是什么?”萧泊舟捏着那盒药,猩红的眸子快要喷出火来。

陆浅冷哼一声:“九年义务教育没毕业吗?上面写什么字儿你不认识啊?”

萧泊舟手里的盒子被他捏得变了形,他憋着怒气,咬牙切齿地问:“给谁买的?”

“关你屁事!”陆浅朝他伸手,“还给我!”

“昨天晚上那男的,是你找来演戏的对吧?”萧泊舟瞪红了双眼问陆浅。

陆浅笑:“不认识你手里拽着的是什么药吗?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演戏演这么全套的?就为了演一场戏给你看,我还自备事后药?我有这么闲吗?”

萧泊舟心态彻底崩了,药盒子直接砸到了陆浅脸上:“你和他睡了是不是?你他妈是不是和他睡了?”

亏他还觉得昨晚自己和杜漫霏做得有点过分了,其实他原本没想过要和杜漫霏订婚的,所以他这一大早的就来单位门口等她,原本是想跟她道个歉,谁知道,她竟然揣着这个惊喜在这儿等着他呢!

萧泊舟抓着陆浅的肩膀激动地吼:“是不是我们还没分手的时候你们就搞在一起了?你说啊!是不是?”

陆浅一把推开萧泊舟:“别他妈碰我,脏!”

“我和你在一起都快两年了陆浅,每次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你不是临时接到工作电话,就是说你还没准备好。呵,没准备好!我就是信了你的邪!现在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准备好了?事后药都准备好了?陆浅,你他妈怎么就这么贱呢?”

气急了的陆浅,此时却只想冷笑。一个认识二十几年,在一起交往了快两年的男人啊!直到分手这一刻她好像才真正认识他。那个曾经发誓要这辈子对她不离不弃,绝不三心二意的男人,不光劈腿,现在还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贱。

陆浅觉得恶心坏了,脸上的笑意却有增无减:“两年了我都不让你睡,你就不会反思一下你自己吗?万一我就是觉得你脏,所以下不去手呢!”

陆浅捡起地上的药盒子,昂首挺胸地进了部队。

萧泊舟一脚踢在石墩子上,心里郁结的气却怎么也出不来。

回到宿舍,陆浅抠了两片药就往嘴里塞。她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昨晚确实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早在陌生的大床上醒来的时候,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希望什么都没发生,直到看到床单上那明艳艳的红血丝才知道,于事无补……

不过好在陆浅是个乐天派,昨晚的事虽然记不得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稀里糊涂把乔深拽上床的,但还好……把她从酒吧里捡回来的男人是乔深,不是什么坏人。至少乔深长得还是很符合她审美观的,外加技术又好,没有出现漫画里那种事后腰酸背痛腿抽筋的情况。也不算吃亏吧!

况且这座城市那么大,她和乔深,接下来应该不会再相遇了。那一夜混乱,就当是失恋的转折点好了。从今天开始,她要彻底将萧泊舟这个渣男踢出她的世界!

抱着这种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心态,陆浅又一头扎进了工作里。每次出任务都恨不得冲在最前面,一个多月下来,成功被大队长点了两次名。

这不,刚从火场回来,又被大队长提到了办公室……

“诶,陈班长,陆副队这是又要挨批了?”问话的人是二班班长江尔易,有个外号叫二姨,不光名字有谐音,这人长得也秀气,顶着一张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的,乍眼一看跟个漂亮姑娘似的,刚入伍那会儿,又高又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来应聘少年班演员的。谁都没想到这人会留到最后,还当了二班班长。陈奇和他是一起被选入特勤中队的,兄弟俩关系好得很。

江尔易勾着陈奇的肩坐在操场上。

陈奇又是一声叹气:“昨天北城河涨大水,我们赈灾去了。人都救下来了,就是有个猪圈冲垮了,家里老两口无儿无女的,就买了两头猪崽儿养大了准备卖点钱,老人家一看猪冲走了就急了,拉着陆队非要让她把猪救回来。陆队一冲动就下水了……”

江尔易差点没笑成智障:“然后呢?猪救回来了吗?”

“没有,早冲走了。”陈奇说,“大队长知道这事儿,差点没气死。”

江尔易兴奋地拍着大腿傻笑:“老子真的是墙都不扶,就服咱陆指导员。上回是违抗军令冲进二层反应塔把人扛出来了,这回是下水救猪仔,你说她是不是买了复活甲所以这么不怕死啊?哈哈哈……”

“哈你个头啊哈?”陆浅一巴掌拍上江尔易的后脑勺,“给你们闲的是不是?水带操练完了吗?”

江尔易翻身站起来,敬了个军礼:“报告副队,练完了。”

“一会儿下午两点有一场民主测评会,通知一下。”陆浅说完,伸手揉了一下肚子,今天一早起床这肚子就隐隐作痛,这会儿疼得稍微有点厉害。

江尔易察觉出陆浅的异常,关心地问:“怎么了?副队你不舒服啊……”

他话还没说完,急促的警铃声突然拉响。

就在消防中队附近的一家小区里,有群众李先生报警称钥匙落在家中需要帮助。陆浅刚刚才被大队长骂得满脑袋包,急需出去透透气。

“江尔易,陈奇,你俩跟我走。”陆浅点名把人带走了。

到达现场后,陆浅先对李先生的住宅锁在楼层进行了侦查,李先生住在二楼,楼层不高,刚好其中一间房的窗户没有上锁。

“陈奇,梯子接过来。”陆浅对着回头拿了安全索递给江尔易,又压着梯子对江尔易说:“你上。”

江尔易虽然平时喜欢插科打诨,但一干起正事儿来,他是丝毫不含糊。在陈奇的协助下,他用安全绳索做了保护措施,爬上梯子翻入室内,顺顺利利的帮业主打开了房门。

要论这业务能力,江尔易绝对是过关的!他晃晃悠悠从楼上下来,帮忙收梯子。

“收队收队。”陆浅拍拍手。

这小区距离单位很近,走路也就两三分钟,江尔易和陈奇跑步过来的。陆浅刚为了提前过来侦查情况,骑了摩托车。她走到外面免费停放摩托车的人行道上,取了头盔。

这会儿正是中午下班时间段,高峰期,路上堵得厉害,车子一耸一耸的,跟蜗牛慢爬似的。

扛着梯子出来的江尔易开玩笑:“陆队,你开慢点,当心别把路上的蚂蚁碾死了。”

“麻溜滚!”陆浅洪亮的声音顺着风飘了出去,正好飘进了停在路边的那辆出租车车窗里。

汽车后座上坐着一个长相出众的男人,正在接电话。听到窗外那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的追随着声源望去。

“喂,老乔?你到底听没听我说啊?你现在还在去城北高尔夫球场的路上吧?那正好要往中医院过,你现在赶紧帮我去一趟走中医院,人命关天的啊……喂!老乔?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到啊?听到就吱一声啊!”邵然咋咋呼呼的声音还在继续。

“知道了。”乔深挂断电话,问司机,“师傅,前面堵得厉害吗?”

师傅看了一眼导航:“地图都堵红了,你说厉害不厉害!我这是出租车,又不是摩托车,你以为哪儿都能钻得过去啊?”

摩托车……

乔深灵机一动,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正在戴头盔的陆浅,扔下两百块就匆匆朝陆浅跑去。

陆浅这头盔还来不及扣上,后座就突然一沉。原以为是江尔易又皮痒了,她边回头边问:“是不是上午操你们操得不够狠啊?”

陆浅话还没说完,就看清了身后那人的长相,这浓眉大眼、剑眉星目、熟悉至极的男人……

“你上午操谁了?”乔深浓眉一拧,黑眸直勾勾的盯着陆浅。

陆浅一时语塞,结结巴巴的叫了一声:“浴、浴巾哥?”

第二十四章 为人民服务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乔深恨不得把眼前的女人掐死。他现在一听到‘浴巾哥’这三个字就头大!

虽然他和陆浅总的加起来也没见过几面,但是陆浅在他梦里出现的频率,却出奇的高。这女人在他的梦里,还总换着花样叫他的名字,一会儿是‘乔深’,一会儿是‘阿深’,还有那一声声萦绕在耳边的‘哥哥’,那叫一个风情万种。而几乎每一次,他都是被‘浴巾哥’这三个字吓醒的……

这来来回回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多月了,乔深愣是一个安稳觉都没睡上!

现在再从陆浅嘴里听到‘浴巾哥’这三个字,可想而知其威力。

要不是现在还有要紧事必须得去一趟医院,他真想手把手教教她,‘乔深’这两个字到底应该怎么写!

收起眼底复杂的情绪,乔深问她:“知道中医院怎么走吗?”

“啊?”

“中医院有人等着我去救命,能麻烦女战士送我一程吗?”

说起‘女战士’这三个字的时候,他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前方的柏油公路堵得水泄不通,陆浅看他的神情也不像开玩笑,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陆浅不疑有虑,沉默片刻后,取下备用头盔丢给他。

乔深是第一次见到骑哈雷摩托的女人,她双手扶着摩托车把手,单腿撑在地上,天气太热的缘故,裤腿挽了两圈,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踝,嗯……和那晚一样好看的腿。

她利落的踢开脚架,身子朝前一倾,轰了两把油门。车子嗖的一声就射出去。

“抓稳!”女人的声音顺着风飘进乔深的耳朵里。

他听话的伸手,抱住她的腰。

“我艹!你摸哪儿呢?”陆浅一脚急刹车踩下去,乔深随着惯性朝前倾,两个头盔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绷紧下颌线冲他吼:“抓我衣服就行了……”

也不知这男人是不是故意的,把她的T恤朝后面扯了一把,陆浅差点没被他勒死。

她一路加速把人送到医院门口,只想着以后最好再也不要撞见他。每次看到乔深,陆浅都觉得自己是个睡了男人就拍拍屁股走人的大混蛋。就跟电视里提上裤子翻脸不认人的渣男差不多,毕竟那晚是她‘逼良为娼’……

乔深匆匆朝医院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你电话多少?”

“干嘛?”陆浅防备的看着他,生怕被他讹上似的。

“回头把车费转给你。”乔深随性一笑,“或者女战士你这是为人民服务,友情载客,不收费?”

他说完,动作利落的把手机往回收。

陆浅快速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开玩笑!她一个靠着出生入死换津贴的战士,怎么说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啊!而且这浴巾哥一看就很有钱的样子……

乔深记下电话号码,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熟知他的人都知道,那是意味深长的老狐狸式微笑。

陆浅却浑然不知,眼看着男人匆匆进了医院,还隐约觉得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跨上摩托车刚想打道回府,肚子突然咕噜噜叫了两声,一早就隐隐作痛的肚子,此时痛得更厉害了。她无奈只能把摩托车停在外面,捂着肚子进医院找洗手间。

解决完人生大事的陆浅,刚从洗手间出来,就恰好看到乔深站在一张手术床前。

床上躺着一个孕妇,眉眼温温顺顺的,特别好看。顶多二十出头的年纪,肚子高高的隆起,看样子是要生了。

她紧紧抓着乔深的手,死死不放,脸上豆大的汗珠仿佛大雨倾盆。因为疼痛,女人脖子上的青筋骤然爆起。

而乔深正满脸不耐烦的去掰女人的手。

刚好电梯门打开,乔深眉头一皱,扯开女子的手,一脸嫌弃的对护士道:“赶紧把人推进去吧!”

“不……我、我不生了,我怕,乔哥……我不生了,不生了……”女人的哭声惊天地泣鬼神,声嘶力竭。

乔深微愣半秒,做了个惊人的举动,他一边把产床往电梯里推,一边说:“不想生那就不生了,走吧,我带你去打胎。”

陆浅三观震碎,看得她一股邪气直冲脑门。就在她差点化身正义之士上前教乔深怎么做人时。

那女人一边哭一边松开乔深的手,抽抽噎噎的说:“我生、我生还不行吗呜呜呜……”

护士一边劝女人别哭了,要节省体力,一边把人推了进去。

乔深倒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跟在后面进了电梯,关门的前一秒,陆浅看到他竟然掏出了手机,看样子是打算玩手机?

陆浅的眉心早就皱成了波浪线,这世上他妈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渣男,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毁灭?

亏她还一直以为自己睡了就跑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呢!看样子真是……便宜他了!

陆浅骂了一句,憋着一肚子回到单位,刚好赶上下午的民主测评会,忙着主持会议,耽搁了一阵,彻底忘了午饭这回事。

一直忙到晚餐时间,才有空得以喘息。

她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部队就是她的家,部队生活就是她全部的生活。一天中唯一的业余时间,就是晚餐后这段时间。有的战士去阅览室看书了,有的则去室内健身房跑跑步,做做器械,加强身体锻炼。

而陆浅这会儿就坐在阅览室里,抱着手机满足自己的小嗜好。找了几本时下最流行的耽美漫画,看了几页,却觉得索然无味。翻来覆去,还是觉得大K的《小甜点》最合她的口味。

不过大K这个骗子,明明两个月前发微博说《小甜点2》将于上个月周三晚上八点开始连载,结果一直到现在都没更新。她这唯一的爱好,支撑得实在是太辛苦了。

委屈的陆浅翻到大K的微博,在他置顶的那条微博底下又催了一拨更新!

忙了一下午的乔深,总算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酒店。他冲了个澡,打开电脑客户端,登上微博。乔深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爱好,那就是画耽美漫画。其实一开始他没想过创作耽美漫画的,是因为高中有个同寝室的好友叫御城,御城有个好基友叫慕容和,每次御城和慕容和在一起互动的时候,乔深都觉得……那应该不是纯洁的兄弟情。

一开始画耽美漫画原本是用来调侃御城的,后来乔深参加工作以后,御城也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乔深原本都把这事儿给忘了。直到前段时间,御城和慕容突然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公开出柜了。

乔深这才记起那本漫画,于是抽空整理了一下,把漫画给御城寄了过去,准备送给他做个纪念。哪知御城看了以后,喜欢得很。从他手里拿了版权,给漫画主角改了一下名字,取名为《小甜点》,然后就出版上市了。

意料之外的是,这书一夕爆红……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加印了无数册之后,那些出版社通过御城的关系找到了他这里,希望他能继续出续集。

本来乔深闲来无事也喜欢画两笔,后来选了个靠谱的公司,准备先进行网络连载。本来在脑海里把剧情都整理好了,奈何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所以就把《小甜点2》的更新时间定到了上个月周三晚上八点。

后来又被陆浅这事儿一闹……搞得他这一个多月几乎天天晚上梦到陆浅,然后又被吓醒。高强度的工作压力,再加晚上休息不好,漫画连载这事儿,经过和公司商量,就推迟了一个月。

今天和陆浅重逢,这一个多月里的烦躁思绪好像终于得到了缓解,还生出了一种奇迹般地安定感。所以他拿出数位板,准备开画。

画画前,他习惯性的打开微博看一眼。数不胜数的私信他没空逐一检阅,就索性翻到上个月周三发送的那条置顶微博。

那上面写着——《小甜点2》将改于下个月26号晚上十点开始连载。

评论区里一片怨声载道,评论数已经突破了两万余条。

乔深按照时间顺序翻看了一下最新的留言,刷到其中一条的时候,不由得顿住——

‘陆’遇‘浅’水坑:你这个大骗子,说好的上个月周三更新呢!我都被我男朋友劈腿了你还没更新,你再不更新我要脱粉了!!

看到这ID名字和评论内容,乔深虎躯一震,陆、陆浅?

应该是个巧合吧?人海茫茫,相遇的概率应该没这么大。

但不管这人是不是陆浅,他平静的心湖还是因为这个‘陆浅’这两个字,荡起了一片涟漪。

拿起的数位板又放下,乔深盯着电脑屏幕数秒,终于,下定决心……打开微信,输入陆浅的电话号码。

一番操作后,陆浅的微信被乔深搜了出来。陆浅的微信头像简单粗暴,就是红金相间的党徽标志图片。而她的>乔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陆浅好像用事实向他证明了,虽然人海茫茫,但有缘人相遇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第二十五章 乔同志也来看妇科啊?

陆浅的微信名和微博名字一模一样,都是‘陆遇浅水坑’,这么特别的微信名,巧合都不敢背这个锅了!没想到陆浅竟然是自己的书粉,乔深嘴角带着笑,添加了好友。

陆浅经过一天的操练,现在已经累得跟条咸鱼没什么区别了。她洗了澡躺在床上,正要闭眼休息,手机突然一震。翻出来一看,是微信好友申请。验证消息就两个字——乔深。

一想到今天下午他打算推那个孕妇去堕胎的绝情之态,陆浅顺手就要把他拉入黑名单,手指已经落在屏幕上了才想起,他该不是来付车费钱的吧?

陆浅翻身坐起来,同意了乔深的好友申请。

一看陆浅这么快就回应了自己,乔深嘴角不由得牵起一抹满意的弧度,这女人——该不会捧着手机在等他加她吧?

乔深单手托着下巴,正在思考开场白要说点什么时,陆浅突然发来一条>陆遇浅水坑:【车费!】

乔深盯着看了两秒,突然笑了,这女人……金牛座的吧?这么爱财。

为表诚意,他给陆浅发了个红包。

陆浅眼前一亮,迅速拆开,看了一眼金额,吓得不轻。

两百?!这么大个红包!埋汰谁呢?她是像那种占别人便宜的人吗?

陆浅收了个市场价,又把剩下的给他发回去了。

乔深望着对话框,料不准陆浅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礼尚往来?

也是,男女之间想要发展下一步感情,首先就得礼尚往来,你来我往的,关系自然就密切了。思及此,乔深嘴角上扬的弧度又深了几分。虽然不想承认,但点开那个红包时,乔深的心里带上了那么一丁点久违的期待。还想着,微信那头的女人,指不定发了个520回来,四舍五入,也相当于变相表白了。她这一个多月应该也惦记着他吧!要不然怎么会今天一眼就把他认出来呢?

想到这里,乔深开始思考,要是陆浅真跟他告白的话,他是接受呢,还是……

思绪还没补充完整,乔深就已经看到了陆浅发过来的红包金额。74块,不多不少,刚刚好!

74?几个意思?‘气死’还是‘去死’?这女人是在接机骂他吗?

乔深盯着这数额,参透了半天,也没懂到底有什么深意。索性问她:【什么意思?】

让他意外的是,这消息居然没发出去,而且还多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紧随而来的,就是一条系统提示消息——【浅浅开起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朋友验证】

“……”乔深不信这个邪,又发了个省略号过去。

然而换来的,依旧是刚刚那条系统提示消息。

这下乔深总算是信了,陆浅……居然真的把他删了!收了钱就把他删了,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作风,和那天早上睡完就跑的操作,简直如出一辙。

乔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匀速吐出来。反复调整了两次呼吸,最后还是没忍住,手机往桌子上一拍……

他就不信治不了她!

怄不过这口气,他再次点击了‘发送朋友验证’。

陆浅看着蹦出来的验证消息,手指一敲,利落地把人拉入黑名单。还附带一声冷笑。呵,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个渣男!

陆浅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从被萧泊舟那条毒蛇咬过之后,她就下定决心要对渣男群体避而远之。奈何乔渣男吸引妹子的段位实在是太高,什么都不做,就往那儿一站,就已经够撩人了。跟他聊微信时,陆浅总能想起对方那张脸。她怕再多聊几句,就栽了。

所以赶紧按住自己这颗怦怦直跳的小心脏,不停地回忆着白天乔渣男推那个孕妇去堕胎时的模样。那张冷漠又绝情的脸,终于扑灭了陆浅心里刚刚点燃的爱情小火苗。

翻来覆去十几分钟后,终于沉稳的进入了梦乡。

陆浅是被被肚子痛痛醒的,她醒的时候天还没亮。抓来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竟然才五点半。陆浅肚子疼得厉害,就去厕所蹲了一会儿。这肚子从昨天起就不对劲儿了,陆浅放任没管,没想到今天更严重了。

她掐算着大姨妈的日子,又觉得不太对劲,她每个月的大姨妈来得都十分准时,并且从来不痛经。这个月按顺延日期算,竟然已经推迟了快一个星期了。

该不会……

不会的不会的!

陆浅摸着自己的胸口发誓,她这辈子不是在赈灾就是在救火的,从来没做什么亏心事,更何况和乔深发生关系的第二天她就来大姨妈了,应该不会这么倒霉的!

陆浅躺在床上又做了半小时的心理安慰,六点整,起床铃终于打断了她的思绪,陆浅肚子疼的情况也缓解了许多。

六点十分,陆浅穿上训练服站在操场,带领整队开始出操。高强度的训练,让她无暇顾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直到六点四十分安排洗漱的时候,紧张的气氛才缓和下来。

这忙起来还好,一停下来,陆浅又发现肚子开始不对劲儿了,隐隐作痛,情况还越发严重。额头的汗珠蹭蹭往外冒。

江尔易提着水桶恰好路过,顺口问了一句:“副队,没事儿吧?”

陆浅挥挥手:“没事,忙你的。”

等江尔易走后,陆浅赶紧摸出手机,上网查了一番资料。最后搜出来的一系列答案,大同小异,都说——有些人的排卵期会受到外界条件的影响,体内激素水平的波动而提前或者推迟,所以,经期前一天同房,也有怀孕的可能性……

妈蛋!陆浅丢了洗脸盆就往大队长办公室跑,刚跑了两步,又唯恐自己肚子里真揣了小豆芽,立马又放慢脚步。

陆浅平时从来不会主动请假,都是领导强制让她休息,这次主动跑去请两个小时病假,队长立马就批了。还嘘寒问暖好几句,生怕她出了什么大问题。

陆浅搪塞了几句之后,匆匆赶往医院。

中心医院是距离单位最近的一家医院,为了节约时间,她直接去中心医院挂了个妇科。

做完尿检又打了个B超,最后医生才肯定的告诉她:“根据检查结果来看,没有妊娠现象。”

医生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医生,烫着一头波浪卷,扎着马尾,红唇撩人。一身白大褂穿得既禁欲又洒脱。

看到陆浅还在发呆,医生以为她是备孕失败,所以正在难过,善良的医生开口好心安慰:“别着急,你这还年轻,身体没也什么问题,慢慢来,顺其自然,心态放平和,一定会怀上的。还有,你这肚子疼应该是肠胃不适引起的,我还是建议你去消化内科挂个号,仔细检查一下。”

陆浅没有多做解释,弯腰道谢后,拿了检查单子朝电梯口走去。她准备乖乖听医生的话,去挂个消化内科,刚把检查单子装进口袋里,电梯门就开了。

她抬腿正要跨进去……

“嗯,我已经到医院了。”乔深语气不耐地讲着电话,一抬头,正好撞上陆浅震惊的双眸……

陆浅心里瞬间一万头羊驼飞奔而过,她这运气是有多背,才会在这种时候撞上乔深!早知道出门多翻翻黄历,老祖宗诚不欺我啊!

“不进?”乔深挂了电话,黑夜一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陆浅脸上扬起一抹职业假笑:“我走楼梯,还是把电梯让给……有需要的患者吧!”

陆浅脚底抹油似的,转身就跑。

然而她到底是低估了乔深手长脚长的程度,他大长腿迈出电梯,伸手就从背后揪住了她的衣领。

“跑什么?昨天删我微信的时候,胆子不是挺肥的吗?”

陆浅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他两句,笑着转身:“哟,这么巧,乔同志也来看妇科啊?”

她怎么就忘了呢!昨天可是她亲自汽车把乔渣男送来中心医院陪产的!他出现在这里,真是一点都不奇怪好么!

乔深松开陆浅,瞥见她手里的袋子,眸色一深:“你来看病的?”

乔深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陆浅在心底冷笑一声,这渣男肯定怕自己怀孕以后会赖上他,看他昨天对待孕妇那态度就知道了!

陆浅灵机一动,把袋子朝身后一藏,故意遮遮掩掩的说:“不是,不是来看病的!”

乔深显然不信,朝她逼近了一步,问:“你哪儿不舒服?”

“我没事,你放心,我哪儿都舒服,我没怀,绝对没怀!”陆浅后背贴着冰冷的瓷砖,一张脸憋得通红。比起前几次张牙舞爪的样子,这次的反差太大,萌得像只小白兔似的。

乔深的手擦过陆浅耳廓,撑在了墙上:“怀?”

他邪气一笑:“怀什么?怀孕?”

陆浅英气的眉毛一挑,满脸震惊的瞪大眼珠子:“你、你都看到啦?”

乔深:……我看到什么了?

陆浅咬了一下下嘴唇,低声说:“既然、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我就不瞒着你了。我这两天一直肚子疼,所以请假到医院来做检查的,医生也是刚刚才告诉我,我……我怀孕了。宝宝刚好五周,孩子是、是你的……”

“你说什么?”乔深加大音量,因为激动,脖子上的青筋还爆了两条出来。

陆浅吓得脖子一缩,乔渣男这反应未免也太大了,果然怕她讹上他啊!能让整日留恋花丛中的男人,露出这种表情,陆浅相当满意,也当替天行道给他个教训了。

陆浅嘴一抿:“那天晚上我是喝醉了,可是、可是你没醉啊!你就不知道做点措施吗?”

乔深:……我做措施?我进都没进,做毛线个措施啊!!

第二十六章 不熟

“算了。”陆浅故作大度的叹了一口气,“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我先回去纠结一下,等想好对策了再通知你。你别想着赖账啊,我知道你叫乔深!”

陆浅软绵绵的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委屈巴巴的垂下头唤了一句:“乔深……”

这是陆浅第一次如此矫揉造作,她觉得自己很有演戏的天赋。

这是陆浅第一次正经的叫他的名字,总算是叫对了,可乔深此时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因为陆浅如果真怀孕了,那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是她前男友的。

昨晚被陆浅拉黑以后,乔深又把数位板塞回了行李箱,好不容易累积的灵感,瞬间灰飞烟灭。无心睡眠的他,干脆约了邵然出来撸串。

他把自己遇到陆浅的事跟邵然说了个大概,当然省略了陆浅酒后那一段……

经过邵然严肃又正经的分析,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他这颗万年老铁树,大概是要开花了。

乔深昨晚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觉得邵然说得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他要不是对陆浅有兴趣,怎么可能一直念念不忘。今天他都已经打算接受这个事实了,陆浅却给了他当头一棒,说是怀了前男友的孩子……

这剧情反转太快,乔深实在是接受不来。

按这个情节发展下去,他是应该立刻浇灭这心中的爱情小火苗呢?还是接受事实喜当爹啊?

就在乔深进退维谷时,陆浅大度的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我先回去纠结一下,等想好对策了再通知你吧!你别想着赖账啊,我知道你叫乔深!”

说完,她伸手去推乔深。乔深此时把她壁咚在墙上,陆浅用力推搡了两下,乔深竟然纹丝不动。

她一脸不解的抬起头。

“检查结果给我看看。”乔深弯腰去拽她藏在身后的袋子。

陆浅抓着他的手,一把甩开。开玩笑,这玩意儿看了不就露馅了么!

她坚定的藏好检查单,板着脸冲他吼:“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不就是想推卸责任吗?不想负责就算了呗!我要早知道你是这种乱搞男女关系的人,那天晚上我睡电线杆都不睡你!”

“我?乱搞男女关系?”乔深眉头一皱,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冤枉你了?”陆浅搬着手指头数,“不是弄得小姑娘为了你跳楼,就是害得小姑娘大半夜陪你进局子,还有昨天我送你过来的时候,我都看到了……老婆生孩子的时候,你不在旁边安慰她就算了,你还要推她去堕胎,那都快临盆了,是说堕就堕的吗?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堕胎?”

“乔同志,我劝你做人善良点。既然有老婆了,就别再朝三暮四的。你老婆为了你辛辛苦苦十月怀胎,你还在外面拈花惹草,你说你还是人吗?”

“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都是那些姑娘主动的对吧?”陆浅一脸痛心疾首,“我告诉你乔同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是你面对感情的态度犹豫不决,拒绝的时候语气棱磨两可,让姑娘们觉得有机可乘,那些姑娘们也不至于为了你误入歧途。”

乔深:……??

“就好比那晚上,你要是不回来帮我气萧泊舟,你要是不亲我额头,你要是不答应陪我出席萧泊舟的订婚典礼,你要是不把袖子递给我擦眼泪,你要是没有来酒吧找我,没有把我带去你的房间……我也不会强上了你。退一万步说,我脱你衣服的时候,你要是还记得你自己是个已婚妇男,态度强硬一点推开我,我现在也不会怀孕了你知道吗?”

她说话语速极快,跟连珠炮似的不停往外喷,喷得乔深根本就没有反驳的机会。要不是她一连串说这么多,他都不知道,原来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反常的事情,这一件件意料之外的傻事,真是他乔深做的吗?

正在两人僵持时……

“诶?你怎么还在这儿啊?不是让你去消化内科挂号检查吗?”刚给陆浅做检查的妇科医生突然出现。

乔深回过神来,谜一样的眼睛望着陆浅,似笑非笑:“消化内科?不是说怀孕了吗?”

陆浅脸上火辣辣的,好像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要上演的大型打脸现场。刚好电梯在这层楼停住了,趁着乔深不注意的时候,她一下就蹿进了电梯。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进了电梯的陆浅一阵脸疼。本来想理直气壮教育一下乔渣男,哪知道医生姐姐竟然来得如此及时……

陆浅扶着额头,还好她跑得快。

乔深再想伸手抓住陆浅的时候,她已经钻进电梯跑了。站在他身边的医生姐姐正一脸八卦地问他:“刚刚那姑娘你认识啊?”

乔深嘴角扯出一抹浅浅的弧度,边走边说:“不熟。”

医生姐姐显然不信,拔腿追上去问:“不熟?不熟她能把怀孕的事儿告诉你?”

乔深脚下一滑,顿住,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她真的怀孕了?”

医生姐姐双手插进口袋里,脸上挂着‘小人得志’的笑容,淡定的边走边说:“哎呀,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们做医生的可不敢随便乱说。”

“周慕一!”

“你叫我什么?”周医生回头瞪了乔深一眼。

乔深老老实实叫了一声:“表姐……”

“叫我表姐我也不能告诉你,我毕竟是有医德的人。你要想知道的话,你可以去问患者本人啊!”周慕一眉毛一挑,“不对啊,你刚不是说了,和人家姑娘不熟么?那你干嘛关心人家有没有怀孕?”

乔深仔仔细细观察着周慕一的表情,她向来不怎么擅长演戏,真相都写在脸上,看她这模样就知道,陆浅刚刚一定在胡说八道。

乔深打道回府,周慕一把他拦住:“说真的你和那姑娘什么关系?我今天早上听邵然说了,说你最近跟一个姑娘走得很近,该不会就是她吧?”

邵然这大嘴巴,果然靠不住。

这不,半天不到,竟然就传到周慕一这里了。

周慕一比乔深年长几岁,可以说是从小看着乔深长大的。自小就是姑娘围着乔深转,这还是她头一次看到乔深替别的姑娘操心。

免不了好奇:“你和那姑娘怎么认识的?”

“那姑娘是做什么的?”周慕一追着问。

乔深到了嘴边的‘消防员’三个字,又咽了回去,最后改成了:“公务员。”

周慕一和他外婆几乎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要是周慕一知道的事儿,外婆迟早也会知道。

等乔深脱口而出说了‘公务员’这三个字以后,他才意识到……他好像想得太遥远了,陆浅是什么职务,和他有什么关系?

“公务员啊?”周慕一满意的点点头,“还真是巧了。”

“巧?“

“对啊,你外婆今天一早还在跟我说,说是给你物色了一个好姑娘,是个公务员,工作稳定,女孩子还是工作稳定一点好,还说那姑娘细腰腿长鹅蛋脸,你肯定喜欢。说是等你有空就安排先见上一面。”

周慕一暧昧的冲着乔深眨眨眼:“不过看样子这见面是没必要了……”

“谁说没必要了!”乔深截断周慕一的话,“你跟我外婆说一声,要约见面的话,安排在后天下午,后天下午我有空!”

“诶不是……”周慕一看着乔深离去的背影,“那刚刚那个姑娘……”

“什么姑娘,不是说了吗?不熟!”

就像邵然说的,他可能是一时鬼迷心窍,接触的姑娘太少了,所以才会一直梦到陆浅。

对,多接触几个姑娘就好了!

他就不信他这颗老铁树非得栽在陆浅这块地里不可!

第二十七章 心机老boy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绝对是古人用血和泪的教训得出来的结论。

这不,陆浅前脚刚回到部队,亲妈林女士的电话后脚就拨了过来。

陆浅一句‘妈’还没叫出口,林姿就噼里啪啦的开口:“我听说小萧要订婚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陆浅最近实在太忙了,又要工作,又要失恋,还忙着疗伤以及……想乔深。这一天到晚过得稀里糊涂的,完全忘了要把自己和萧泊舟分手这事儿告诉林女士……

“额……这个嘛……”她心虚的打马虎眼。

林姿强压着怒气:“我听说小萧的未婚妻好像不姓陆啊!你说是不是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

“……我觉得,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陆浅默默地把手机移开耳边半米。

“陆浅!!”林女士那方圆十里皆可耳闻的爆炸声,终于还是传进了陆浅的耳朵里,“你和小萧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分手了呗!”

“分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分手?”

陆浅鼻子一酸。

小时候,摔了一跤都恨不得能扑进父母怀里嚎啕大哭,以此表现自己的委屈。长大以后,却学会了撒谎。感到难过时,宁愿甩个漂流瓶和陌生发人发发牢骚,也不再和最亲的人分享。随着年纪的增长,我们学会了报喜不报忧,这大概就是成长的代价。

明明心里委屈得不行,却还要笑着说谎:“就觉得,性格不合适,在一起也没什么好结果,不如早分早好。”

“你们都认识二十几年了,现在才知道不合适……”林姿刚念叨了两句,又被雷廷生拉了一把,示意她少说两句。

林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到底闺女是亲生的,她话锋一转,又问:“他跟你提分手的?”

“我提的。”虽然劈腿的人是萧泊舟,但提分手的人,确实是陆浅。

林姿追问:“是不是他在外头有人了?”

不得不承认,母亲看问题还真是透彻。陆浅坐在操场边上,洒脱地说:“不重要,反正我也没有多喜欢他。”

说谎话的次数多了,就能信手拈来了。虽然一开始得知萧泊舟劈腿的时候,她恨不得砍死他,但事情过去以后,想到林女士强势的性格,要知道她吃了亏,还指不定能闹成什么样子。萧家和雷家毕竟是世交,还有很多商业利益在牵扯着,实在没必要因为她这段失败的感情经历,而牵扯太广。

陆浅毕竟是林姿亲生的,就算平时心平气和说不上三句话,但知女莫若母,陆浅的脾气她多多少少还是清楚一些。

“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她换了个方法问。

陆浅没发现这问题有坑,老老实实答道:“一个多月了吧!”

“才一个多月他就要和别的女人订婚了,你就没想想问题出在哪儿吗?”林姿怒气冲冲道,“实话跟你说吧,今天我在商场碰到他那未婚妻了。娇滴滴软绵绵的,挂在小萧身上跟条蚯蚓似的,你要是有她一半……算了算了。”

接收到老雷的信号,林姿话锋一转:“我听你李阿姨说,你今天去医院了?”

大队长李国荣的老婆和林姿是闺蜜,大队长又刚好是个妻管严,这事儿林女士知道,陆浅半点也不意外。

生怕林女士发散性思维会胡思乱想,陆浅忙说:“嗯,月经不调,去医院看看。”

“你这年纪,早该结婚生孩子了,你说你这好不容易有男朋友还分手了,难怪你经期不调,怪谁?”

陆浅:……

“所以说要早点结婚,这月经不调啊,生了孩子就好了。”

“您这从哪儿听来的偏方啊!”陆浅嗤了一声,掩饰不住的嫌弃。

“你别不信,老中医都说了,痛经生完孩子就好了,月经不调不是一个道理吗?对了,你李阿姨朋友家的小孩儿,刚从国外回来了,后天我安排你俩先见一面。”

“……”这画风转变也太快了,说了半天,就搁这儿等着呢!陆浅脖子一横,“相亲啊?我不去!”

“相什么亲?你想得美哦!就你这年纪,相亲别人都嫌你岁数大了,你李阿姨这两天约了要去医院体检,没空,就是让你给人家当导游的,人家刚回国,地势不熟悉,”

陆浅没敢继续顶撞林女士,就怕林女士一个不高兴,又拿她的工作性质说事儿。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我只有晚上七点到九点有空。”

“行,那就这么定了。”林姿匆匆挂了电话。

陆浅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瞧林女士这迫不及待的样儿,还说不是相亲!

相亲的时间就定在后天晚上七点,林女士打电话过来叮嘱陆浅的时候,陆浅刚从训练场上下来。

天气太热了,又带着战友们进行了一场户外负重训练,陆浅浑身湿透了,湿哒哒的全是汗。

手机贴在耳边都听不太清楚,只听到林女士再三强调:“城翔路北约咖啡厅,6号桌,你记得穿漂亮点,最好是穿裙子,别老穿运动装,好好说话,别一开口就吓着人家。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陆浅不耐烦的挂了电话,回宿舍冲了个澡。

穿裙子?开什么玩笑。翻了一件T恤和运动短裤套上,陆浅骑着摩托车就去赴约了。

到北约咖啡厅的时候,刚好七点二十。

她隔着玻璃窗望了一眼,6号咖啡桌上,坐着的竟是一个留着卷发的女人。

女人?

陆浅疑惑的推开门走进去,仔细一看,惊住了,这鹅蛋脸大红唇的美人,不正是那天在中心医院给她看病的妇科医生吗?

周慕一也瞪大了双眸:“是你啊!”

陆浅尴尬的扯了一下唇角,难道林女士说的‘朋友家的小孩儿’,是个女的?

她豁然开朗,拉开椅子在周慕一对面坐下:“我还以为我妈让我来相亲的,没想到是您啊!”

周慕一连忙摆手:“你别误会,要跟你相亲的人是我表弟,他航班延误了,要过一会儿才到,你电话又打不通,他怕你久等,就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搞个半天还是来相亲的……

陆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这破手机,信号不太好,前段时间又换了手机屏,老古董了,正准备换呢!”

“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好,我叫周慕一。”

“原来是周医生啊,你好,我叫陆浅。”

“我一直以为跟我表弟相亲的人叫钱钱,原来是浅浅啊!”周慕一说:“我在隔壁定了餐厅,你饿了吗?要不我们去隔壁等他吧?”

陆浅出来相亲时间有限,一会儿忙完回部队就要打铃休息了,要是现在不吃,就只能饿一夜了,她大方点头:“行,走呗!”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朝着隔壁餐厅走去。

周慕一看着陆浅,颇有一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感觉。

“听说你是公务员?”周慕一找话题聊着天。

严格来说,消防部队属于武警编制,不是公务员。但陆浅懒得解释,所以也就笑着说:“算是吧!”

周慕一忍不住打量起陆浅,大眼睛在她修长的腿上多瞄了两眼,听姨奶奶说,这次跟乔深相亲的姑娘,不仅是个公务员,还会跳芭蕾舞。不过看陆浅这身高,不像跳芭蕾舞的。她好奇的问了一句:“你劈叉……一定很厉害吧?”

陆浅:……公务员和劈叉有毛关系?

她尴尬的敷衍:“还行吧……”

两人就这么尬聊了大半个小时,陆浅觉得自己差不多要虚脱时,周慕一接到电话,立刻兴奋的笑:“我表弟来了,我去外面接她,一会儿我还要回医院加班,就不陪你们吃饭了。下次见。”

“好的。”陆浅终于松了一口气。

周慕一在门口碰到姗姗来迟的乔深:“之前让你去相亲的时候,死活不答应,我就说这次怎么这么积极呢!”

乔深一脸迷茫,他很积极吗?

“3楼309号包间,快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周慕一把乔深推进电梯里,又暧昧的笑他,“心机老boy!”

“……”心机老boy?

乔深带着满腹疑惑,推开了309包间大门。

正在胡吃海塞的陆浅匆忙收起筷子,起身:“你好,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那尊大神吓着了,一口气堵得脸色发青:“浴……”

“打住!”乔深及时阻止她即将脱口而出的‘浴巾哥’三个字,又退回去看了一眼包厢号,确定是309以后,他问陆浅,“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陆浅刚要回他,就接到了林女士发来的>【刚刚小吴打电话问我你怎么还没到,你跑哪儿去了?不是跟你说了吗?城阳路北约咖啡厅6号桌。】

陆浅瞄了一眼,瞳孔放大:【城阳路北约咖啡厅?】

林姿:【是啊,你怎么还没到!】

偷偷的瞄了乔深一眼,陆浅脑子里刷刷飞过几只黑乌鸦:【……可能因为我在城翔路北约咖啡厅吧!】

收了手机,陆浅勾起一个无懈可击的商业假笑:“不好意思,应该是我走错门了。”

又想溜?

乔深一把抓住陆浅的手腕:“来都来了,不如干脆讨论一下孩子的事儿吧!不是说想好对策就通知我?想好对策了吗?”

第二十八章 我能吃了你吗?

陆浅发现乔深这人不仅锱铢必较,还睚眦必报。既然周慕一是他表姐,那他肯定知道她怀孕的事儿是骗他的,况且那天都当面打脸了,现在还拉着她要讨论孩子的事。哪来的孩子?

她走回桌边,拿了一双筷子递给乔深:“吃吧,这顿我请,就当给你赔礼道歉了。”

陆浅的认错态度如此良好,反倒让乔深没办法继续找茬。

他挨着陆浅坐下:“为什么要骗我?”

“你看起来好骗呗!”陆浅夹了一筷子菜,正要往嘴里塞,就感受到身旁传来的一股寒气。她默默地放下筷子,“干嘛?就许你骗我,不许别人骗你?”

乔深单手压在桌上,侧目盯着陆浅:“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陆浅轻嗤了一声:“你一个已婚男人,装什么未婚青年?”

上次没机会解释,趁着这个机会,乔深说:“我如果是已婚男人,那你就是小三你知道么?”

陆浅筷子一拍:“我怎么就成小三了?我和你清清白……虽说也不是那么清白,但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小三的。”

说得陆浅一肚子气,瞪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渣!”

莫名其妙被扣上渣男的帽子,乔深知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陆浅那天在医院看到他给别人陪产。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拉着陆浅往外走。

“干嘛?”陆浅被他拉得一趔趄。

乔深把卡丢给服务生,主动结了账。陆浅还在惋惜那一桌子好菜,早知趁他没来之前多吃两口……

他左手拉着陆浅,右手去招出租车。

眼看着这顿饭算是泡汤了,陆浅指着停车区说:“我骑车来的,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啊?”

骗人毕竟是不对的,陆浅正在尽量弥补自己任性犯的错。

乔深拽着陆浅没放手,因为他知道,一撒手,这女人保准溜得无影无踪。

把她牵到摩托车前,他朝她伸手:“车钥匙。”

陆浅宝贝的捂着兜:“干嘛?我老婆只有我能骑!”

“老婆?”乔深问她,“你知道老婆是用来称呼自己妻子的词吧?”

“那就算是我老公你也不能骑!”

乔深:……这什么脑回路?

陆浅跨上摩托车,把备用头盔丢给乔深。一气呵成的模样,就像小区街道收保护费的女土匪。

乔深上了女土匪的贼车:“去中心医院。”

陆浅启动车子,嗤笑一声:“哟,终于知道回去陪老婆了?你真是二十一世纪新新渣男的典范啊,有老婆还出来相亲……”

陆浅话音一顿,不对啊!有老婆怎么可能出来相亲呢?难道……

眼看着陷入沉默的陆浅,乔深还以为她会有所顿悟,谁知她话锋一转,问道:“你未婚先育啊?”

“……”偏见之所以是偏见,就是因为她携带着主观意识情感看问题,论人就事。

乔深怕是解释了,她也未必听得进去。索性顺着她说:“你得陪我去一趟医院,解释一下我们到底什么关系。”

陆浅吓得浑身一颤:“你要带我去医院见你老婆?你脑子没病吧?”

“那天你在医院撒谎说你怀孕的时候,她刚好听到了,现在她误会了,你不该陪我去解释清楚?”乔深意味深长的叹气,“她毕竟还在哺乳期啊!”

这语气,搞得好像陆浅要是不去解释道歉,就十恶不赦,活该下十八层地狱似的。

陆浅当时只是想吓乔渣男,也没想到会闹这么大。都听别人说,生完孩子的孕妇容易得产后抑郁症,可千万别因为她这胡说八道的闹剧,毁了人家,那她就罪过了……

所以人还是不要撒谎的好,免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陆浅纵使千般不愿,也不得不随着乔深一起去了医院。

她拉着乔深进了医院门口的商店,店主一直热情的介绍着花束,她却挑了个俗不可耐的果篮,美名其曰——实用。

趁着陆浅挑选果篮时,乔深把账结了。

陆浅不想占他便宜,就说:“回头转给你。”

乔深整个人有些放松,回了她一个单音:“嗯?”

就这磁性的一声,听得陆浅一愣。

渣男长得太帅是一种什么体验呢?

就是那种跟他对话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怕多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

直到他把微信二维码递到她面前,她才记起来,上次把他拉入黑名这事儿。

陆浅不情不愿的加了,给他转了两百块,又当着他的面,把他删了。

一顿操作猛如虎,乔深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她特地解释:“你毕竟是老婆孩子的人,我留着你的>这样解释好像显得她特别善解人意!

乔深没点她的红包,把手机收回去:“照你这么说,我要是没有老婆孩子,你留着我的>

“那当然了,单身可撩嘛!”

陆浅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一会儿要怎么解释,她活了二十余年,生下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的小青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也会成为险些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还是被小三的命运,简直太操蛋了!!

走到病房门口,乔深伸手去推门,陆浅一把拽住他的衣摆:“等等等、等会儿!!”

一鼓作气把他扯进楼梯间,压在墙上,陆浅心虚地问:“一会儿我怎么解释?就说咱俩是同事,那天我是跟你开个玩笑,行不?对了,你是做什么的?”

乔深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陆浅一拍脑门:“哦,我想起来了,你是空乘吧?”

上次被抓进警察局的时候,陆浅听那个小姑娘提了两句,说她是中飞院空乘系毕业的,乔深既然是她的师兄,上次又有空姐为了他跳楼,种种信息结合起来,陆浅断定,这人应该是空少没错了!

她挠了挠头:“看我这气质也不像空姐啊!”

乔深没解释,笑了笑说:“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陆浅灵机一动:“对,就说我是机场警卫,你同事,怀孕的事儿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行不?”

那双水灵的眼睛就这么充满期待的盯着乔深,乔深没出息的想,就冲着她这表情,别说是撒谎,就算是捅他一刀,他大概也能原谅她……

做人还是不能这么没有原则,乔深狠心把陆浅拽回病房门口。

房门开着,透过门缝,陆浅看到一个妙龄女子,长发及腰,正穿着睡衣坐在床边,逗弄着婴儿床上的小家伙。

乔深推开门,女子回眸,喜笑颜开的唤了一句:“三哥。”

乔深把躲在自己身后的陆浅一把拽出来,介绍:“小溪,这是陆浅。”

邵溪觉得今天太阳大概是从西边出来了,不近女色的三哥竟然带了个女人来看她?!

这消息就跟中国足球队踢进了世界杯还夺了冠一样振奋人心。以至于邵溪足足愣了五六秒才回过神。

陆浅把水果篮放在床头,想着乔深看起来这么年轻,理应比自己年纪小。她热情的邵溪握了个手:“弟妹,你好你好,我是你三哥的同事,我叫陆浅。”

邵溪回握着陆浅的手,干脆的叫了一声:“三嫂!”

陆浅脚下一滑:“啥?”

邵溪暧昧的看着乔深:“三哥,你这藏得也太深了,难怪姨奶奶说你今天又放了相亲对象的鸽子。”

陆浅一脸懵逼的回头看着乔深。

病房门再度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穿着规整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手里还提了一个保温桶。

“三哥,你怎么来了?”官易笑着跟乔深打了个招呼,低头亲了一下邵溪的脸颊,这才注意到陆浅。

邵溪已经迫不及待把陆浅介绍给官易:“老公,这是陆浅,三哥的女朋友。”

陆浅:“不是,等等,我……”

“原来是三嫂啊!”官易推了一下镜框,笑着问,“你们吃饭了吗?我刚好……”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啊!”陆浅拉着乔深,低吼,“你跟我出来!!”

乔深就这么被陆浅拽出去了,邵溪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感叹:“天呐,真没想到,三哥也有妻管严的一天!”

新晋奶爸把热汤盛出来,颇有感触地开口:“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吧。”

陆浅一口气把乔深拉到医院门口:“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刚刚那男的是谁?他和小溪什么关系?为什么亲小溪?他们为什么都叫你三哥?小溪不是你老婆吗?”

这么多个问题,乔深选了最后一个,惩罚性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什么时候说小溪是我老婆了?”

“那你还陪产……”

“我表妹生孩子,她老公在外地出差赶不回来,我离医院最近,来医院陪产,不合常理吗?”

表妹?陆浅如遭雷击,傻乎乎站在原地:“那你当时还说要带她去堕胎?合乎常理吗?”

“她从小就那脾气,不说狠话听不进去。”

陆浅终于知道自己这回错得有多离谱了,心虚的垂下眼睑,小声嘟囔:“就当时你对小溪那态度,正常人都猜不出来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不知道的话,可以问我。”他双手插兜,突然弯下腰和她平视。

陆浅刚一抬头,便撞进了他温柔的笑眼……

第二十九章 心虚

陆浅觉得,多情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情的人,却生了一双多情的眼睛,还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此时的乔深可能无意撩她,但他突然弯腰凑近她时,距离一下拉得很近,像是要吻她一样。

吓得陆浅后退了两步,匆匆别开目光。

天边突然飘起细雨,一丝丝飘落在脸上,凉悠悠的。暑气随着细雨散了许多,陆浅稳定情绪,抬头说:“时候不早了,我要赶着回单位,就不送你了,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陆浅转身就走,乔深没追,而是与她隔着半米的距离,淡定的跟上。

和陆浅接触得多了,乔深才发现,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强悍。在面对人命关天的事情时,她绝不含糊,工作起来比任何人都拼命。但在面对感情时,她看起来果断潇洒,实则固执又念旧,还特别容易自责。别看她平日里伶牙俐齿、古灵精怪的,实际上就像一只小蜗牛,一遇到问题就喜欢缩回壳子里,实打实的小怂包。

她像套着一层防护罩,只要别人稍微靠近她一步,她就自动反弹三米。

乔深不疾不徐的跟在她身后,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会给陆浅带来多大的压力。

医院和露天停车场中间隔着一座桥。桥头栽着垂柳,细长的枝条随风飘荡。和桥下的荷花池相得映彰。细雨落在盛开的荷花上,倒有几丝雨裛红蕖冉冉香的意境。

走到桥中央,陆浅终于顶不住压力,停下脚步。

乔深也停下来。

陆浅回头,发现乔深的白衬衣已经被雨水浸湿了。衬衣黏在他的皮肤上,把藏在衣服里的肌肉线条一下凸显出来。

他就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匀称得恰到好处,虽然没有夸张的腱子肉,但该有的腹肌和人鱼线都有……

呸!想什么呢!

陆浅咽了一下口水,指着医院正门口说:“车站在那边。”

“误会都解释清楚了,你不跟我道歉吗?”

就为了一句道歉,所以跑来演一出湿身诱惑给她看?

陆浅也是服气的!她眨了眨眼睛,端正态度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是已婚男人,也不该误会你未婚先育,更不该误会你是个渣男。”

“我指的道歉不是针对这件事,我指的是,那天晚上……”

“什么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我不知道,你别瞎说啊!”

陆浅此时慌张的表情,特别像是否认三连表情包。

乔深嘴角上扬,意味深长的笑:“我还没什么都没说,你心虚什么?那晚的事,想起来了?”

陆浅确实想起了一个细节,那晚她暴力扯开他的衬衣后,好像低头咬了他的胸,还细数着他的腹肌,一块一块的亲了下去,甚至口出狂言,说要在他的人鱼线上纹自己的名字……

在那之后的细节,她倒是没记起来,也不敢再去想。不过从第二天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情况来看,乔深那晚被她折磨得应该也够呛。

她大概是伤到乔深作为男性的自尊,否则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至于一直就这事儿找茬。毕竟那天晚上要是正常情况下来看,吃亏的人应该是女人才对。

“虽然我不记得那天晚上的细节,但是我知道我酒品不好。所以今天我正式的跟你道个歉。对不起啊!”

过了一会儿,她问:“那……这事儿能不能翻篇了?”

“你把我送回去,这事儿我们就翻篇。”男人讳莫如深的眸子定格在陆浅英气逼人的眉眼处。

陆浅总觉得有阴谋。

“当真?”她问。

“嗯,你知错就好。”

陆浅立刻挺直腰杆发誓:“我知错,绝对知错了,诚意天地可鉴,我要是骗你,天打五雷轰!”

陆浅话音刚落,‘轰’的一声,一个响雷劈开天幕……

吓得她浑身一哆嗦,往前蹿了两步,正好撞上乔深的胸膛。

乔深的手落在陆浅腰上,低头在她耳边浅笑:“你这投怀送抱的方式,真是别出心裁。”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这是被吓的好么!”原来电视里演的都是真的,说谎的时候,是真的有可能被雷劈的……

乔深贴着她的耳廓,笑着说:“你看,老天爷都不信你。”

他低沉的笑音像是陈酿的酒,听得陆浅浑身酥麻。陆浅下意识的想要逃离他的怀抱,伸手去推乔深时,卯足了劲。

用力过猛的后果就是,乔深刚好在此时松手,陆浅被他这堵肉墙反弹回去,一头栽进了荷花池……

乔深实在没反应过来,听到噗通一声落水的声音时,才回过神来。

等他准备跳水救人时,水池里传来陆浅爆炸的声音:“乔深!!”

乔深趴在栏杆上,看到了落水的陆浅。

池水不深,刚好没过陆浅的胸,泡过水的短发粘在额头上,像个西瓜太郎一样,她瞪大灵气的双眼,气鼓鼓的脸上还沾着淤泥。

这模样,又可爱又娇憨,乔深实在是憋不住,不厚道的笑了。

气得陆浅鞠了一捧水,朝他洒去:“笑屁啊笑?笑死你算了!”

她一边扯着腿朝池子边走去,一边骂乔深:“我上辈子是挖了你家祖坟吗我?”

乔深绕到池子边等陆浅,陆浅抓了一把淤泥朝他砸过去:“还笑!!遇到你准没什么好事!你是扫把星转世的吗?”

乔深轻而易举的躲过了淤泥袭击,笑着把手递给她。

陆浅气归气,还是抓住了他的手。

乔深把陆浅从池子里拉起来的时候,陆浅浑身已经湿透了。脏兮兮的T恤黏在皮肤上,完美的胸型一下子就显了出来。运动短裤紧贴着大腿,虽然脏兮兮的,却把身材勾勒得更好了。

惹得那些打着伞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乔深神情不悦,脱了衬衣把陆浅裹住。

正在擦眼睛的陆浅,突然抬头,怔怔的望着乔深。

他衬衣里头穿着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白净的皮肤配着好看的肌肉线条,简直……

陆浅扯下衬衣还给他:“要穿你自己穿,谁稀罕!!”

“走吧。”乔深用衬衣裹着陆浅,揽着她的肩往前走。

“去哪儿?”

“换身干净衣服。”乔深拿着衬衣袖子,温柔的帮着陆浅擦着眼睛周围的淤泥。

她皮肤不仅白,摸上去还嫩得很,像是……剥了壳的荔枝,又像是水煮过的鸡蛋,指尖触到的时候,又软又细,让人爱不释手。

乔深的手,温度很高,落在陆浅的脸上,烫得她脖子一缩。惹得她的脸颊也渐渐开始发烫,她迅速侧过脸朝前走。

乔深追上去,揽着她的肩,笑着问:“你打算就这么回去吗?嗯?泥娃娃。”

“你可闭嘴吧你!”泥娃娃满是淤泥的巴掌,准确无误的盖上乔深的嘴。

乔深:……这下笑不出来了。

狼狈的两人互相搀扶着找了一家酒店。

乔深洗了把脸,对陆浅说:“等着,我去给你买衣服。”

“买什么衣服啊?”陆浅大大咧咧的说,“一会儿洗干净就能穿了。反正外面也在下雨。”

说完她就钻进了浴室。

乔深还是第一次遇到活得如此粗糙的女人。好像穿湿衣服是家常便饭一样。

隔着浴室门,他提醒陆浅:“热水器好像有点问题,要不换一间吧?”

“没事儿!”陆浅打开水龙头才发现,这热水器确实有问题,一会儿冷水一会儿热水的,好在她体质好,不然铁定感冒。

把身上的淤泥冲干净以后,陆浅裹着浴巾把脏衣服洗了,拧干了原本想用吹风机吹一下,可是一看时间来不及了,距离归队的时间只剩一个多小时,只能赶紧把湿衣服套上。

陆浅出来的时候,乔深已经不见了。她环顾了四周一圈,只剩他那件脏兮兮的白衬衣还丢在地上。

难道走了?

陆浅纠结两秒后,捡起衬衣裹成一团拿在手里,拉开了大门。

门外,乔深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刚好挡住陆浅的去路。

第三十章 靠近一点

“衣服换上再走。”他把纸袋丢给陆浅。

纸袋里装着一条黑色连衣裙,这附近没有商场,这么短的时间里,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

大概是看懂了陆浅眼中的疑惑,乔深说:“我表姐身材和你差不多,你试试。”

所以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又冒雨回了一趟医院,还借了一把伞回来。

“去浴室换。”见陆浅迟迟不动,乔深直接把她推进了浴室。

陆浅拎着裙子:“大哥,你开什么玩笑?我一会儿要骑摩托车的好么!”

“外面雨大,我帮你叫了计程车。摩托车等改天天晴了你再回来取,反正隔得不远。”乔深帮她把门关上,“快换吧!不是急着回单位吗?”

陆浅都已经好多年没穿裙子了,拎着那裙子,实在是下不去手啊!

她拉开门:“诶,我说……”

“怎么了?”乔深背靠着门框,嘴角挂着痞痞的笑。

湿漉漉的工字背心黏在他身上,腹肌的形状清晰可见。他捋了一把额前的碎发,从烟盒子里掏出一支烟点燃,挑眉:“要我帮忙?”

这颓废的美感,让陆浅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心脏扑通、扑通……乱了节奏。

美色倾城,男色倾国,绝色倾世。

陆浅啪嗒一声摔上浴室门,靠着门板拍脸,呼出一口浊气……

他大爷的,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脱了身上的湿衣服,陆浅换上了那条裙子。经典的赫本小黑裙,宽宽的吊带,复古收腰的款式,下摆是长长的伞裙。除了手臂和肩膀以外,该包的都包住了,不算暴露,还在陆浅的接受范围内。

她开门时,乔深也换了一身衣服。规规矩矩的白衬衣,还有一条黑色的七分西裤。

那西裤确实太短了,陆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用猜也知道,就这个长度,肯定是从官易那里借来的。

但还好乔深的气质撑得住,规规矩矩的西裤穿在他身上,倒是时尚了不少。

在陆浅打量乔深的同时,乔深也在痴痴的望着陆浅。

因为长期训练的缘故,她的手臂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样纤细,反倒是有着漂亮的线条。连着深深的锁骨,不像是林黛玉那种病娇的美感,而是充满了力量和朝气。她脖子很长,是人们常说的天鹅颈。因为在部队待过的原因,她后背挺得笔直,哪怕是穿着平底鞋,气质依旧卓然。

陆浅是美的,英气又独特的美。没有网红脸,也没有小细胳膊,却美得别具一格。

乔深再一次觉得,萧泊舟应该是瞎了狗眼,才会劈腿陆浅。

“走吧。”还是乔深率先收回目光,他拿了伞走在前面。

陆浅有些别扭的扯了一下裙摆,把湿衣服装进纸袋里提走。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乔深约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

两人撑着伞,并肩而行。

陆浅刻意的和他保持着距离,也不知在心虚些什么。雨水一滴一滴的砸在她的肩上,顺着肩膀流下去,很快就打湿了裙摆。

乔深走了两步,把伞倾向陆浅。

伞倾斜得太明显了,搞得陆浅很不好意思。伸手就给他推了回去:“自己遮,免得回头淋感冒了来找我要医药费。”

乔深:“……你是从小被父母当成儿子养大的吧?”

陆浅难得脸红,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好像确实很Man。

她红着脸吼他:“你才从小被你妈当闺女养……”

她话还没说完,乔深突然搂住了她的肩,把她往怀里一带。

陆浅身子一僵,形同僵尸,被他带着走了两步,差点同手同脚。

乔深带着陆浅在斑马线前停下,却依旧没有放开搭在她肩上的手。

他很绅士,只是手臂搭在陆浅肩上而已。可是陆浅凉凉的香肩,依旧能感觉到来自他掌心的热气。

陆浅天天混在男人堆里,和队友们勾肩搭背那都是日常操作,休息的时候还能三五成群,跟是兄弟们聊几句荤段子,脸皮早就练得跟城墙一样厚了。

可是却没想到,今天竟然栽到了乔深怀里。明明是一样的操作,他甚至比别人更绅士,可是陆浅就是不争气,闹了个大红脸。

她用两根手指架起乔深的手腕,正准备躲开他的手臂……

“我表姐说这条裙子挺贵的,淋不得雨。”

乔深话音刚落,红绿灯就切换了。他勾着陆浅的肩,朝马路对面走去。

马路两头交汇的人群,行色匆匆,五颜六色的雨伞像是特务接头。乔深紧紧地把她护在怀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她擦肩而过,却一滴水都没溅到她身上。

这是第一次,陆浅有种被人细心呵护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她听到心里有个声音说,放心吧,放心把自己交给他……

不过这危险的想法转瞬即逝,斑马线很快就走到尽头。

乔深松开了搭在他肩上的手,帮她拉开了计程车的后座车门。

陆浅进门时,乔深的手就护在她头顶,很绅士。

注意到这个细节的陆浅,一下就清醒了。这个男人啊,绅士有礼,这动作,一看就是做过很多次。那晚的技术还特别好,一看就是很有经验的样子。

就算小溪的事情是个误会,但空姐为了他跳楼,花季少女为了他蹲小黑屋,这都是事实……

就算他不是渣男,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高手。

陆浅扪心自问,才被萧泊舟那渣男摆了一道,实在是玩不起这种送命的爱情游戏。

一颗火热的心,瞬间凉凉了。

陆浅啪嗒一下摔上车门,对师傅说:“去特勤中队。”

她摇下车窗,对着窗外的男人生疏一笑:“谢啦,还帮忙叫车。真是祖国培养出来的好同志。”

“……”看着呼啸而去的车子,乔深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迷茫。

他原本打算和陆浅坐同一辆车回去的,因为他们顺路啊!可是没想到,竟然被陆浅甩在了马路边……

这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乔深差点没怄死。刚好后头有辆出租车下了客人,乔深长腿一迈,上了车:“师傅,追上前面那辆计程车,尾号23的那辆!”

师傅油门一轰:“小伙子,和老婆吵架了啊?”

何止是吵架,他这是被甩啊!

“师傅,别跟太近了,注意安全。”

“放心,老司机了!”师傅一看就是乐天派,中年秃顶,活泼开朗的胖师傅一枚,还有一颗八卦的少女心。

师傅已经认定是乔深惹老婆生气了,所以热情支招:“这哄老婆啊,千万别操之过急,还是得投其所好。你比方说我老婆,她喜欢包,每回我惹她生气了,我就送包给她。你老婆……”

“她不是我老婆。”乔深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耐心的搭了一句。

“哦……”师傅恍然大悟,接着说:“这哄女朋友啊,是比哄老婆要麻烦些,得好好哄,这毕竟还没领证呢,搞不好就跟别人跑了……”

“师傅,看路。”乔深忍不住打断了话唠的司机,脑子里却被师傅最后一句话洗脑了。

陆浅要是跟着别人跑了……

乔深脑子里划过萧泊舟的脸,那混蛋长得人模狗样的,万一……

他眨了眨眼,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跑了就跑了呗!关他什么事!他现在这么追上去是想干嘛?让陆浅赔礼道歉吗?

冲动,简直是太冲动了!

乔深放缓了声音对师傅说:“算了,师傅,慢慢开吧!注意安全,不追了。”

“啊?不追了?”

“嗯,不追了。”乔深觉得好笑,笑这莽撞的个性,一点也不像自己。

师傅放慢了车速,见乔深不爱搭茬,就闭上了碎碎念的嘴,打开了收音机。

十来分钟后,乔深正在闭目养神时,收音机里突然传来主持人的声音:“18日晚八点左右,遂南路内环快速路发生一起严重车祸,一辆尾号为*3的出租车被罐车压扁,现场暂时封路,要前往遂西方向的车辆请注意绕道……”

遂南快速路,不正是他们现在行驶的这段路吗?

出租车……

乔深猛地睁开双眼:“师傅,你听清了吗?刚刚说的尾号是多少?”

师傅摇头,叹了一声,说:“好像是什么3吧?刚刚隔壁的按喇叭,没听清。”

师傅望着前方的路况说:“糟了,前头已经堵死了,怕是要堵好几个小时才能通车了哟。”

乔深隔着玻璃窗,看了一眼前方路况。前方堵得死死的,巨大的雨水冲刷着路面,黑漆漆的夜色,阴沉极了,只有偶尔的闪电划过,才有一丝光亮。

他握紧了车把手,消防车的警铃声冒着大雨从应急车道呼啸而过,溅起一片水花。

乔深看着消防车,脑子里更是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陆浅……

不会的,应该不会这么巧的。

乔深尽量冷静下来,握着手机的手指却不知不觉的开始泛白。

在度过如坐针毡的两分钟后,他到底还是没控制住,拉开车门就往前跑。

“小伙子,你车费还没给呢!”

乔深急刹车,又跑回来扔下车钱。

司机回头扫了一眼车厢:“诶诶,小伙子,你的伞……”

乔深早就跑远了,师傅的声音也被淹没在巨大的雨幕里……

第三十一章 陪她一整夜

阴暗的天空像是被闪电劈开了一道口子,雨势越来越猛,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乔深跑了一段距离才想起,之前加微信的时候,他存了陆浅的电话。雨落在手机屏幕上,他连戳了好几次才拨出去。可是响了没几声,就传来‘暂时无法接通’的机械女音。

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乔深加快脚程奔向事发地点。

当他拿出百米赛跑的速度跑到现场时,消防队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车祸现场惨烈,已经堵死了这段路。堵车的民众纷纷打着伞下车,围在了车祸现场。还有一部分人正拿着手机在拍摄,也有记者拿着话筒正在报道现场情况。

救护车就在一旁候着,医务人员冒着大雨守在原地,随时听候调度。

乔深环顾四周一圈,没看到陆浅所在的那辆计程车。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额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胡乱的撩了一把,根本顾不上形象。

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乔深一路势如破竹的挤进了前排。

只见警戒线内,三辆车撞车到一起。油罐车侧翻,底下正好压着一辆出租车。油罐车屁股后面还有一辆出租车追尾了,追尾的那辆出租车,车头已经完全撞变形了,就连引擎盖都飞起来了。

“陆浅……”乔深低声喊了一句,透过朦胧的雨幕,看清了车牌尾号,他拳头紧握,脖子上的青筋突然炸起。

“陆浅!!”乔深扒开警戒线就要往里钻,却被一个穿着消防制服的人拦住。

“干什么的?”江尔易拦住乔深,拿着喇叭,扯着嗓子吼道,“罐车随时有可能发生泄露,无关人员请立刻退后!”

大概是江尔易吼得太温柔了,看热闹的民众们依旧聚集在周围,一下都没挪动。

陆浅抓过江尔易手里的喇叭:“都不要命了?全都往后退!”

她回头冲着交通秩序组吼:“警戒线拉好了没?先把滞留车辆和人员疏散至安全区域!”

江尔易闻言,松开乔深,迅速加入战斗。

乔深站在警戒线外,静静地看着警戒线内的陆浅,她额头受了伤,又红又肿,在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但她丝毫不在意,她不知何时换下了那身连衣裙,穿上了消防制服。

黑色的腰带勒在橙黄色的衣服上,看上去比其他队员纤瘦许多。她忙着抢险,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乔深的存在。

可是乔深着一颗心,却在看到她安好无恙的那一秒,奇异的安定下来。

隔着一条警戒线,两人之间却像隔着楚河汉界。

乔深静静地看着陆浅回头去跟另一个男人报告:“油罐车驾驶员伤得不重,已经送往医院了,车上满载20多吨汽油,刚刚让石头和大鹅详细侦查过了,并没有泄漏点,但是罐体前方有明显的撞击摩擦痕迹。另外被压的那辆出租车上,司机和副驾驶的女乘客已经确认死亡,但女乘客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被卡在里面了,还有呼吸,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孩子的腿部被卡在车头了,动不了。”

此次带队的是特勤中队的中队长罗永旭,浓眉鹰钩鼻,一双单眼皮看上去相当犀利。特勤中队总共出动了4辆消防车,30余名消防战士。

从陆浅口中确认现场情况后,罗永旭立刻让陆浅成立了临时指挥部。

在陆浅的安排下,分设了交通秩序组、应急抢险组、污染控制组、信息组等负责现场有关事宜,严防二次事故发生。

当她处理好这一切的时候,围在警戒线外的群众都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仅剩的那几个还来不及疏散的人,就显得格外显眼。

陆浅不经意的抬头,正好撞进一双深情的眼睛。

警戒线外,乔深不久前才换的一身衣服,早已经湿透了,裤腿上还溅满了泥土。

他明明那么狼狈,可是那双漆黑的眸子,却像是雨夜里的火把一样,照亮了陆浅的视线。

多亏了这场瓢泼大雨,对油罐车发动机等部位进行了自然冷却,但还是不排除罐体爆炸的可能。

陆浅走到警戒线边,冲着乔深吼:“你疯了是不……”

话音未落,她就被乔深扯进了怀里。

乔深紧紧地箍着她的腰,用力的抱了她两秒,这才松开她,自觉朝安全线外走去。

陆浅耳朵酥酥的,只听乔深松开她前,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注意安全。”

陈奇跑过来对陆浅说:“陆队,罐车厂家派的人到了。”

陆浅无处安放的少女心没空发酵,便回头再度投入抢险救援。

因为罐车满载的原因,所以如果用吊车直接吊起是完全不可能并且危险万分的,所以陆浅让信息组联系了罐车厂家,准备进行倒罐。

罐车倒下去的时候,全部重力压在了出租车左侧,正好是驾驶室的位置,所以出租车司机当场就死亡了。而右侧的母亲为了保护婴儿牺牲了。在勘查现场情况后,罗永旭决定,倒罐和救援婴儿同时进行。

陆浅主要负责指挥,她安排了两支泡沫水枪对车辆发动机等部位进行冷却降温,随后由三组人员轮流对油罐车进行冷却等待倒罐车辆来进行倒罐。

罗永旭则带着应急抢险组,对变形的出租车驾驶室进行了扩张。车头的残骸从母亲的右侧腰上穿刺过去,这也是造成母亲死亡的主要原因。但因为母亲一心护着孩子,所以孩子被母亲抱到了左侧。现在必须得把母亲周围的杂物清理干净,才能够到她怀里的孩子。

几分钟后,陈奇和江尔易用液压扩张器扩大了救援空间,孩子被卡住的右腿终于可以动弹了。

但留给罗永旭施展的空间依旧很小,他必须得绕过母亲的遗体,伸手去把孩子受伤的右腿拉出来,这孩子才能获救。可是以他宽厚的手掌和粗大的手臂来说,这空间还是太狭窄了。

孩子的啼哭声越来越轻,嗓子已经嘶哑了,眼看撑不了多久了。

陆浅一看现场情况,不由分说的扯掉消防手套,捋起袖子:“我来!”

孩子的情况一刻也不容耽搁,罗永旭赶紧给陆浅让出一条道来。

站在安全线外的乔深还没走,冒雨站在路边,只见陆浅半个身子探进了车厢里,他眉头紧跟着一皱,凝住了呼吸,这一瞬,他只想突破重围,上前把置身于危险中心的陆浅扛出来,可是他知道,他没有立场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只好在遥远的地方,胆战心惊的看着她渺小又伟大的背影。

明明那么瘦弱的肩,却非要扛起那么重的担子,这傻女人……

傻女人陆浅好不容易把手伸了进去,绕过母亲的遗体,她探到了孩子的被卡住的腿。像是操控着精准的一起一样,她握着孩子的腿,小心翼翼往外挪。

屏息三十几秒后,她终于从母亲的遗体里,把那个奄奄一息的婴儿抱了出来。120救援立刻冲上来接走了孩子,陆浅站在雨里,脸上终于划过一抹劫后余生的笑……

乔深的心却跟着狠狠一抽。

只见她纤细的手臂在救援过程中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距离隔得太远,雨下得太大,乔深看不清那伤口有多长、有多深……

但是殷红的血不断的从她手臂里渗出来,他却看得一清二楚。刚流出来的血,被雨水冲过,最后化作蜿蜒的水流,顺着她垂落的指尖一路流下去,流到了地上,她却恍若未见的放下袖子,继续投身指挥。

虽然司机和母亲已经去世了,但作为消防战士,还是要完完整整的把逝者体面的救出来。

后来消防队又采用了‘装载机拖曳,挖掘机扶正’等方法,历时整整9个多小时的全力奋战,才终于解除了危机。

剩下的两名逝者被救了出来,侧翻的油罐车也终于被成功拖出路面。在消防战士们有序的指导下,滞留车辆终于得以平安有序的前行。

为表达谢意,司机们纷纷对队员官兵鸣笛致敬。

那一刻,暴雨转停,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晨曦的微光冲破阴霾,终于迎来了破晓……

乔深站在百米开外,安静的锁定着陆浅,她疲倦的脸被天色照亮,脸上突然扬起一抹劫后余生的傻笑。

而乔深也没想到,此生有一日,他会为了一个‘陌生人’,站在雨夜里,淋了整整9个小时的暴雨,不为别的,就只为看到她安然无恙……

她没有看他,甚至不知道他还在这里,可是她透着疲惫的笑容,却好像刻进了乔深的眸子……

被堵了一夜的话唠司机,终于把车开过来了,路过这里时,他认出了乔深:“哎哟,小伙子,没想到还能碰上,这是你的伞吧?”

乔深看着那把透明的雨伞。

好心的话唠司机打开车门:“上车吧,小伙子。你打车费给多了。你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乔深接过那把伞,遥遥的看了一眼远处已经上车的陆浅,扬起唇角,笑了……

第三十二章 是我,乔深

陆浅两周才轮休一次的假期,就这么忙了一整夜。等上了车把手机掏出来才发现,这破手机早就关机了。

江尔易看到陆浅袖口上的血迹,眉头一皱:“受伤了?”

“哦,没事,刮了一下,回去包一下就是。”

部队里受伤都是家常便饭,陆浅在这方面也是久病成良医。一会儿去大队长办公室拿个医药箱随便包扎一下就是了。

不管陆浅平时多刚烈,毕竟还是个女孩子。江尔易忍不住说她:“大队长说得对,整个中队,就属你最不要命。”

“大队长又不在这儿,你拍他马屁也没用。”陆浅捂嘴打了个哈欠。

江尔易说:“你轮休不是还剩一天假吗?不回家啊?”

“不回,回部队。”昨天相亲的事搞了个乌龙,她又关机了一整夜,这会儿要是回家的话,肯定又免不了林女士的一阵唠叨,还不如趁着轮休,回部队睡个安稳觉。

回到宿舍后,陆浅洗了个澡,沾床就睡。

日夜操劳后再回到床上,简直就像回到了人间天堂。陆浅一觉睡到了下午六点,去食堂蹭了顿晚饭,又跟林女士打电话解释了一下相亲的误会。

听说她昨晚顾着抢险一夜未眠,林姿到底还是心疼女儿,没有继续追究相亲的事,只是老生常谈的说:“我早说了,你一个女孩子,干什么不好,非要干消防!你干消防也就算了,那么多部门,后勤部、防火科、你选什么不好?非要……”

“哎呀,行了行了,这些话说了多少年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陆浅不耐的打断她,“不跟你说了啊,我衣服还没洗呢!”

她才刚挂了电话,很快又收到林女士的>【我话还没说完,你急着挂什么电话?你前男友的订婚请柬都送到家里来了你知道吗?】

【什么?】

林女士拍了一张请柬照片过来,又说:【就算你和小萧分手了,你雷叔叔和他们家还有合作,这订婚礼我们还是得出席。】

【你们去就去呗,反正我不去。】陆浅点开那请柬,上面有萧泊舟和杜漫霏的合照,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白纱长裙,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狗男女!

林姿太了解自己的闺女了,要是真像她说的那样,性格不合,和平分手,那照陆浅洒脱的性格,一定去现场大方祝福。可是她断然说不去,肯定有问题。

林姿没有逼陆浅,而是回她:【不去就不去吧,昨天的新闻转播我看了,浅浅,你是个女孩子,只是个指导员,不是一线战士,别遇到什么危险都往前冲。】

【我不冲上去,冲上去的人就是我的队友。同样的危险,同样的生命,舍我其谁?算了,不跟你说了,我洗衣服去了。】

其实陆浅的衣服早洗干净了,洗完澡就顺手洗衣服,已经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了。宿舍里就她一个人住,因为整个特勤中队,除了后勤以外,就她一个女同志,上头为了照顾她,特意给她安排了一间宿舍。

平时忙忙碌碌的没觉得,一停下来,倒觉得小小的宿舍空荡荡的。陆浅平时接电话都没空,休假的时候也不怎么上网,现在拿着烂手机,只觉得了无生趣。她大概就是个奉献的命,就不适合休假。

陆浅磕着眼睛闭目养神时,手机又震了起来。

原以为是林女士意犹未尽,打开手机一看,竟然是一条短信。电话号码是她再也熟悉不过的,不久前,她刚删了这串号码。可讽刺的是,就算没有备注,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萧泊舟的电话。

【浅浅,请柬给你送到家里了,下周六我订婚,你会来吧?】

陆浅干净利落的回了两个字:【没空!】

正要把这号码拉入黑名单,萧泊舟就秒回:【你是不是和那个男人分手了,所以不能一起过来了?】

陆浅好好的睡意就这么被磨光了,她翻身坐起来愤怒地戳着手机键盘——你放心,你都没离婚,我和他怎么会分手呢!谢谢萧先生关心,我们好得很。奉子成婚那天,请柬一定寄……

陆浅编辑到一半,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情绪化了,这么回过去,搞不好萧泊舟还自作多情觉得她很在意他呢!

思前想后,陆浅笑着编辑了一条:【是啊,分了,男人也是有保质期的,过了保质期就换新鲜的试试。】

萧泊舟看着这条信息,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杜漫霏刚从浴室出来,就看到萧泊舟手臂上爆起来的青筋。

“怎么了?”她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没事。”他淡漠的起身,不着痕迹的避开她,“你早点休息,我出去抽支烟。”

说完,拎着打火机就去了阳台。他拿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反复五六次,还是没想到,要如何回复陆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划开短信对话框,打字:【浅浅,对不起,我知道我们分手这件事,让你受到了打击,但你作为女孩子,还是要自尊自爱。不要因为我,而彻底放弃你自己。】

陆浅忍不住,一声冷笑。

分手见人品,这话说得真是一点没错。要不是和他分了手,陆浅绝对不会相信,这种话会从萧泊舟的嘴里说出来。

说他是直男癌,都对不起直男这个群体!他应该是圣父病加自恋癌晚期患者才对!

陆浅面带微笑,一个字一个字的回他:【对啊,没了你,我再也不想自尊自爱了。我以前的自尊自爱都是为了你,离开你,别说是放弃我自己,我甚至都不想活了。所以,要不你和杜漫霏取消婚约吧?就当为了我?你觉得呢?】

在看到这条消息时,萧泊舟有那么一瞬间有种想要取消婚约的冲动。说实话在那天撞见陆浅和乔深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会和杜漫霏结婚,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加之双方父母见面已经商讨这门婚事,订婚的日子都定好了,请柬也悉数寄了出去,要是现在再取消,他确实丢不起这个人。

可是订婚的日子越是临近,他就越是想起陆浅,想起曾经那些平淡却弥足珍贵的过往。

萧泊舟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所以才会问她:【那如果我和杜漫霏取消婚约,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陆浅抱着枕头,笑到在床上打滚,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回道:【萧泊舟你知道吗?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就是为了告诉你——】

陆浅故意留了个悬念,萧泊舟正在猜测陆浅究竟想说什么,甚至还带着一脸期待,谁知陆浅下一条信息就紧接着发了过来——【你他妈怎么这么好骗呢?】

所以她完整的意思是——萧泊舟,我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就是为了告诉你,你他妈真好骗!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浇了萧泊舟一身,像是二月飞雪时掉进了冰窟窿,还忘了穿衣服那种透心凉……

过去那些美好的记忆,顷刻间烟消云散。他掐灭手中的烟,把手机调成静音,回了房。

陆浅盯着手机两三分钟,也没等到萧泊舟的回答,知道他是被怼得无话可说了,她这才抱着枕头躺下。

睡意渐浓,她闭上眼睛刚进入浅眠状态,震动的手机又突然吓得她一个激灵……

她烦躁的抓过电话就开骂:“萧泊舟你没完了是吧?你……”

陆浅骂人的话还没发挥到极致,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低沉又悦耳的声音——

“是我,乔深。”

第三十三章 难道想泡我?

陆浅的脑子里飘过一串感叹号,瞌睡虫吓得跑了一大半,思维又回到了正常人的范围内,囫囵吞枣似的在嘴里嚼了一下他的名字:“乔、乔深?”

“不是乔乔深,是乔深。”也不知道为何,陆浅总叫不对他的名字,而每次,他都像是有执念一样,想要纠正她。

他问:“你是不是间歇性口吃?”

此时的陆浅就像一桶炸药,萧泊舟点燃了火星子,乔深还给她泼了一桶油。她语气不善的炸开:“你吃饱了撑的?大半夜给我打骚扰电话,就想问我是不是口吃?”

“不是。”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在你部队门外,你要不要出来?”

陆浅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门外?”

“嗯。”他低醇的嗓音,落入陆浅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陆浅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得猛烈起来:“你……大半夜的,来部队干嘛?”

“有东西要给你。”

他声音轻轻的,仔细听还能听到夏日的蝉鸣声。

陆浅抱着枕头,不知不觉间,想起昨夜他贴在她耳边叮嘱她注意安全的话,心里头一暖,八百年前就已经埋葬的少女心,顷刻间死灰复燃。

嘴上却干净利落的拒绝着:“我不要。”

“是你的东西。”

“我的东西?”

“嗯。”乔深不疾不徐地说,“你好好检查一下什么东西掉在我这里了。”

陆浅起身,回忆了一遍,昨天的脏衣服她都打包带回来了,没丢什么东西啊……

乔深语气闲散:“你要是不要的话,我就扔了。”

“等会儿。”陆浅一边穿鞋一边说,“在门口等我。”

去大门口的路上,陆浅还在想自己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值班的队员看到陆浅,知道她今天轮休,打了声招呼。

陆浅故意放缓步子,还整理了一下衣服。实际上为了随时做好出警准备,睡觉时也穿的训练服,根本没什么好整理的……

中队外面的人行道上,种满了香樟树。树冠广展,枝叶茂密。每两颗香樟树中间,树着一盏路灯。

夜晚的街灯泛着昏黄的光,乔深就站在路灯前,靠着其中一颗香樟树。他跟前还放着一辆小黄车,看样子是骑车过来的。穿着白T的他,在黑夜里白得发亮。

大概是等得无聊了,他点了一支烟。被他夹在指尖的香烟冒着忽明忽暗的火星子,他正准备抽一口,就看到了匆匆赶来的陆浅。

他抬起头,冲着她微微一笑。

天上明明挂着忽闪忽闪的小星星,可是陆浅却觉得,乔深的笑容比星星还耀眼。他戴了一副金丝边的圆框眼镜,不经打理的碎发飘在额前,愣是把斯文败类这四个字演绎出了新的定义。

陆浅走近了才发现,那眼镜是无框的。

大晚上的,不近视还戴着眼镜,确定不是装逼么?

“我的东西呢?”陆浅朝他伸手,穿着短袖的手臂全露在了外面。

乔深盯着她的右手小臂,果然不出他所料,昨晚的伤口她压根就没处理。刮过的伤口大概十厘米左右,伤口不算深,血早就止住了。但从伤口边缘泛红的程度来看,一看就知道她肯定洗澡时泡过水。

乔深连续飞了4天,这才换来48小时的休息日。昨晚陪了陆浅一夜,今天回到酒店睡了一整天。梦里又梦到了陆浅,这次陆浅倒是穿着衣服的,只不过,浑身是血,活生生给他吓醒了。再那之后,怎么也睡不着了……

酒店里的东西吃腻了,他原本是想下楼觅食的,吃得有些撑了,就牵了一辆小黄车准备吹吹夜风,后来一阵风就把他‘吹’到了这儿,来的路上,他还鬼使神差的去了一趟药店……

乔深把小黄车车头上挂着的塑料袋取下来,递给陆浅。

陆浅接过一看,里面装着生理盐水,碘伏,还有云南白药和纱布。

她迷茫的抬头看着乔深,乔深掐灭手中的烟,丢进垃圾桶。按着陆浅的双肩,把她压在自行车上坐下。

陆浅又弹起来:“你干嘛……”

乔深拆开塑料袋,拿出生理盐水,又拉过她的手臂。

“嘶……”生理盐水倒在陆浅的伤口上,疼得她条件反射的皱了一下眉。没注意的时候就不疼,一清理伤口才发现,疼痛的感觉好像被乔深放大了。

“别动。”乔深用棉签沾上碘伏,轻轻地擦过她的伤口。

他屈着两条大长腿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的模样,让陆浅情不自禁的坐上了自行车后座,就那么傻乎乎的望着他。这点伤,在她的受伤生涯里,可以说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次。可是在他眼里,却好像重要得不行……

乔深把处理好的手臂缠上纱布:“最好是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

“乔深。”陆浅突然抓住他缠纱布的那只手。

乔深抬头,漆黑的眸子盯着她。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陆浅看着他。

乔深把陆浅的手拿开,垂下头,继续安安静静的缠着纱布。

“你……是不是有病啊?”陆浅小声问,生怕声音太大会吓着他似的。

乔深给纱布打了个漂亮的结,突然笑了,问她:“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陆浅:“……”

“大晚上的我买药来帮你包扎,你不感动也不谢我,而是怀疑我有病?”

“……就是因为你这行为太诡异了,我才怀疑你有病的。你说这么晚了你还买药来帮我包扎,不是有病,难道是想泡我么?”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陆浅就噗嗤一声笑了。

乔深失笑,站起身,突然严肃的说:“我还没想好。”

陆浅嘴里的嗤笑一秒凝固……没想好是什么意思?没想好要不要泡她?

乔深把药袋子塞到陆浅手里,看了一眼自行车。

陆浅立刻挪了屁股,把车还给他。

“尽量别沾水,记得每天擦药。如果感染了,一定要去医院。”交代完这些,他带着微笑,伸手揉了揉她柔顺的短发,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陆浅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冲着他的车尾巴大吼:“不是……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叫‘还没想好’?

陆浅追了两步,乔深已经骑过拐角,消失在她眼前。

她只能望着手里的塑料袋,无风凌乱……

乔深好久没骑过自行车,有些生疏了,来的路上还好,骑得慢,这会儿速度一快,车子一下就打滑了,刚拐过拐角处,他就连人带车一起摔进了绿化带。

乔深坐在地上,拍拍腿上的灰,脸上的笑容却不由得放大了几分。他也没想到,他乔深横行霸道几十年,竟也有为了躲一个女人而这么狼狈的时候……

什么叫没想好呢?大概就是……经过昨天的晚上的事,他很清楚,自己对陆浅有不一样的感情,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喜欢。但喜欢,不意味着非要在一起。

他们之间还有很多现实的问题需要考虑。比如,他的工作很忙,行程很满。时常世界各地到处飞,半个月不归家的情况也很常见。陆浅的工作性质又特殊,比起他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旦忙起来,两人有可能一两个月都碰不上面。

盲目的远距离恋爱,是导致分手的主要诱因之一。而且他也不确定,他对陆浅的感觉,是独一无二的,还是可以取而代之的。所以他说‘还没想好’,这个答案其实是发自内心的,真实且严谨的回答。

不过陆浅肯定不知道乔深心里是怎么想的啊!

她提着药袋子回到宿舍,还是一头雾水。盯着包扎好的手臂,呆呆的想了十多分钟,最后依旧无果。

不过好在她是个乐天派,实在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抱着枕头蒙头大睡,一觉醒来,又是好汉一条。

只不过那放在宿舍里的药,陆浅再也没擦过,她复原能力惊人,手臂上的伤,没两天就结痂了。

头两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会想想乔深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到第三天,她就突然想明白了,其实不管乔深是什么意思,就算他真的要追求她,她也不可能答应他的。

她虽然不能第一眼就分辨出谁是适合她的人,但她至少可以清楚的分辨,哪些人是不适合她的。比如说乔深,无论是从哪方面来看,都绝对不可能是她的良人。

想明白这一点,陆浅豁然开朗。为了防止乔深无形之中撩人致命,她干脆把他的电话号码一股脑拉进了黑名单里。

晚饭后,正值难得的休息时刻。

江尔易搭着陈奇的肩膀坐在室内健身房说:“发现没,陆队今儿心情不错啊!”

陈奇迟钝的问:“陆队不是一直这样吗?”

江尔易:“前两天愁眉苦脸的,你没看到吗?”

陈奇刚要说话,陆浅就过来了:“裕陈北路一别墅去摘马蜂窝,天黑了,走吧,江尔易!”

江尔易一声哀嚎:“陆队,我昨儿摘了一晚上的马蜂窝,瘦了都整整两斤了。”

陆浅本来就是逗他的,今天这马蜂窝比较大,相比之下还是陈奇比较有经验,她拍拍陈奇的肩:“走吧,老赵开车送我们去。”

第三十四章 你帮我洗

一到了夏天,队里就要接到很多有关马蜂窝的警情,就这个月就接到了30余起,学校、住宅小区、绿化地、公共场所等,有不少群众反映被蛰伤的情况。所以为排除安全隐患,中队就组织了一次为期一周的‘除蜂行动’,按照报警地点,对马蜂窝集中式摘除。

江尔易昨天带着二班战士去成功摘了十多个马蜂窝,走了一百多公里,手背还被蛰了个大包。现在一听到马蜂窝就头疼,目送陆浅和陈奇离开的时候,还站起来敬了个礼。

摘马蜂窝一般要选择出警时间,晚上最为合适。因为晚上马蜂都归巢了,有利于一举歼灭。另一方面马蜂在晚上视力比较弱,活动能力较差,攻击性相对白天要弱一些。

陆浅和陈奇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开车的是老赵,赵擎天。外号擎天柱,特种兵退役,现在是中队的合同工,到中队开消防车都开了三年多了。

老赵平时话挺多,啥话题都能侃两句。把车开到别墅区的时候,忍不住感叹:“哟,这别墅区,气派!都还是独栋的,你说这一栋得多少钱啊?”

陈奇笑着插嘴:“咱这辈子反正是买不起了。”

“那不一定,万一彩票中了两个亿呢!”老赵开玩笑,“小同志还是要有点盼头,日子才过得下去啊!”

老赵明年就四十了,比起队里热血沸腾的消防战士来说,算是老同志了。

陈奇说:“那咱也得有时间买彩票才行啊!”

陆浅大大咧咧的笑:“做梦吧,做梦来得快,哈哈……”

大家一路说说笑笑,车子很快就停在了一栋纯白色的欧式别墅前。黑色的栅栏拦住了消防车前行的道路,很快就有一位围着围裙的阿姨出来迎接。

“陈奇,你先跟我一起侦查地形,石头和大鹅拿工具!”陆浅带着陈奇下车,对着阿姨一笑,“阿姨,您好,是您报的警吧?”

胖乎乎的阿姨笑容很和蔼,拉着陆浅说:“马蜂窝在三楼窗外边,清洁阿姨也够不到。这天气一热,马蜂就到处飞,昨天把Mini脸上咬了个大包。”

说着胖阿姨就唤了一声:“Mini!”

只见一只哈士奇摇着尾巴就跑过来了,灰白的毛发柔顺自然,跑起来一颠一颠的,萌得很。走近一看,陆浅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小狗的嘴巴被马蜂蛰了,肿得像是嘴里含了两个包子似的,本来这品种也算逗比界的颜值担当了,被马蜂这么一蛰,实在是太喜感了。

好像能感觉到陆浅是在嘲笑它似的,Mini嗷呜叫了一声,可怜巴巴的摇着尾巴。

这狗狗体型挺大的,名字居然叫‘迷你’,也是反差萌了。

陆浅安慰阿姨:“您放心,一会儿摘了就没事了。”

她看了一下现场环境,马蜂窝差不多篮球那么大个,就在三楼空调主机下方,要不是个头太大了,估计都发现不了。

窗户高度太高,伸手够不着,居民家庭又不能用火攻,只能从高处通过安全绳慢慢将作业人员往下放,用药剂喷杀才行。

陆浅定了方案,从石头手里拿过防蜂服穿上,戴上手套,踩着胶靴问阿姨:“确定门窗都关好了吗?”

阿姨点点头。

陆浅说:“那您一会儿让家里人在家别开门。”

说完,陆浅又回头吩咐:“老陈你一会儿在前方指挥,大鹅和石头帮我拉安全绳。”

陈奇眉头一皱:“陆队你又亲自上啊?”

“我比你轻,给石头和大鹅省点力气,一会儿还要赶下家呢!少废话,赶紧行动。”陆浅拿着编织袋和灭害灵就套上了安全绳。

陈奇只能服从命令,站在楼下当指挥。陆浅在摘马蜂窝这方面经验还是相当丰富的,套索攀窗,一气呵成。她小心翼翼接近蜂窝,近处看了一下蜂窝大小,对着通讯器说:“蜂窝太大了,用药剂不行,把涂了腻子的报纸递给我。”

穿着防护服的陈奇,爬上六米拉梯,把准备好的报纸递过去。

陆浅准备充分后,一次性堵住了大型蜂窝的其他几个出口,然后用大编织袋套住了马蜂窝,接过陈奇递来的铁锹和尖刀,切断了蜂窝,刚扎紧袋口准备打结时……

“陆浅?你干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别墅正门传来,严肃的嗓音里还带着些许不明所以的愤怒。

陆浅被这声音吓到,指尖一滑。刚扎好的马蜂窝就朝着地面砸去。

大概待了半秒,陆浅冲着拉安全绳的石头和大鹅怒吼:“快快快,快放我下去!!”

石头和大鹅赶紧松安全绳,尽管陆浅朝下降落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可还是赶不及马蜂窝落地的速度。还没扎紧的编织袋露了一个口,数十只马蜂倾巢而出,狂蜂乱舞。

陆浅神速的扎好袋口,把丞待解决的马蜂窝交给陈奇。那数十只马蜂都朝着站在门口那人飞过去了,陆浅穿着防蜂服,抓起灭害灵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门口那人跑去……

乔深刚从机场回来,原本打算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辆消防车,车上没人,他进来一看,就看到一个身形熟悉的女人挂在安全绳上,也不知在干嘛,他左手搭着外套,右手拉着行李箱多站了一会儿,就听到陆浅对陈奇喊话的声音。

陆浅挂在空中摇摇晃晃的,乔深心下一着急,就叫了她一声,哪知她在取蜂窝啊……

一看数十只蜂子飞了过来,乔深反应神速地用衣服裹住头顶,刚准备蹲下,滋滋滋一阵灭害灵喷杀的声音响起。

乔深:……这女人怕是把他当马蜂处理了吧?

陆浅一把拉过乔深藏在自己身后,处理了胡乱飞舞的野蜂。这才回头问他:“没事吧?”

隔着防护服,乔深听不太清楚陆浅说的话。只知道脖子上火辣辣的疼。

“诶你说你,好端端的你叫我干嘛?我……”陆浅看了一眼趴在二楼窗上的石头和大鹅,深吸一口气,回到窗户下面,爬上拉梯,对着刚刚筑巢的空调主机下方一顿猛喷。

直到完成了整个作业,她才下了梯子,一边拉着乔深进了别墅。她一边解开防蜂服一边问他:“蜇到没?”

乔深刚进门,阿姨就迎了上来:“少爷,你怎么回来了啊?”

“周姨……”

“哎哟,少爷你脖子怎么了?”周姨一惊一乍的,惹得陆浅也看向他的脖子。

他穿着衬衣,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脖子上有两个红疙瘩,疙瘩中间还有清晰可见的伤口,很显然是刚被马蜂蛰伤的。

“你……”陆浅来不及多说,干脆问周姨,“洗手间在哪儿?”

周姨指着二楼左手边那间卧室,陆浅拉着乔深就朝楼上跑,拖着乔深进了浴室,她一边打开水龙头一边说:“脱衣服。”

乔深:“……”

“脱啊,愣着干什么?”陆浅对着追上来的周姨说,“家里有肥皂吗?食用醋也行。”

周姨点点头:“我去拿。”

周姨走后,乔深才慢条斯理的解扣子,扣子还没解完,陆浅手里的水龙头就突然对准他脖子,冰冷的自来水喷了他一脸……

“陆浅……”

“别动。”陆浅问他,“还有其他地方蛰到没?”

乔深没说话,陆浅指旁边的浴缸,说:“先躺下。”

乔深看出他眼里的紧张,随意的勾起唇角,看着她时,目光掐得出水来,他笑:“不过是被蛰了两下而已……”

“胡蜂的毒素分溶血毒和神经毒2类,可引起人肝、肾等脏器的功能衰竭,特别是蜇到血管上有性命之忧,鬼知道你是不是过敏体质!”

陆浅公报私仇,拿着水龙头滋了乔深一脸:“你躺不躺?”

乔深抓着她乱滋水的手腕,牵着她一起走到浴缸前面。他横着躺了进去,却没放开陆浅的手。

正好这会儿周姨进来了,陆浅见了,立刻站起身,把水龙头递给周姨:“麻烦您用肥皂帮他冲洗十几分钟,有冰块的话一会儿准备点冰块,实在痛的话可以服用一些止疼药物。要是有蔓延的趋势,那可能有过敏反应,一定要及时送医。”

说完,陆浅晃了晃自己的手腕,瞪了乔深一眼:“松手!”

乔深拽着她的手腕,吩咐周姨:“您去帮我准备点冰块吧!”

“诶,诶,好……”周姨把肥皂和食用醋一起塞到陆浅手里,火急火燎地跑了。

“干嘛啊?”陆浅虽然在瞪他,可是用自来水帮他冲洗脖子的动作倒是没停下。

“你帮我洗。”他说,“周姨没经验,我怕处理不当。”

“那去医院吧!”陆浅认真的说,“马蜂蛰伤十万火急,你还是赶紧去医院吧!”

“你想我死吗?”乔深松开她的手,说,“那你走吧!”

他躺在浴缸里,颇有一副美人迟暮的凄凉。那自暴自弃的态度,让陆浅真想丢下他自生自灭算了。

可是身为优秀的人民子弟兵……

陆浅拧开醋瓶子朝他脖子上倒,混着自来水一起冲着他的脖子:“真是应了那句话,遇到你就准没好事!你说我好好的执行个任务,摘的马蜂窝没有一百个也有五十了,什么时候失手过?要你在下面叫我的名字啊?”

“谁让你爬那么高了?”乔深突然撑开眼睛,望着陆浅,深情款款的说,“我是怕你摔下来。”

第三十五章 礼物

乔深躺在浴缸里,还是那副风光霁月的样子。他脱口而出的关心,倒显得好像家常便饭一样普通。陆浅想,他应该是属于中央空调那一类,时不时的就对姑娘说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或者做出一些暧昧的举动,就好比那天大半夜的来给她送药。

他可能经常这么对女孩子,所以暧昧有度,游刃有余。陆浅觉得就算自己被他吸引,也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而是因为他经验太过丰富。

实则乔深并不像她看到的那样淡定,他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在她面前故作镇定罢了。刚刚一不小心说了心里话,本来想将计就计看看陆浅的态度,谁知她听完就沉默了,半天不表态……

“这水有点凉。”他随便找了个话题。

陆浅笑他:“你一大老爷们,大夏天还怕凉水?”

乔深不在意她的吐槽,就着她的手臂看过去,问:“伤好了吗?”

“早好了,谢谢你的药啊,还是挺有用的。”陆浅笑着说。

“有用就好。”

陆浅刚想问他那天为什么要给她送药,就听他说:“一会儿你帮我抹一下肥皂,就当扯平了。”

扯平了是什么意思?既然这么计较的话,当时干嘛送药给她?她随口一说:“要不这样,我再把那天买药的钱也发给你?”

“那你把我微信加上。”乔深说,“我电话号码你应该有吧?”

……有倒是有,不过正在黑名单躺着呢!陆浅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把肥皂压在他脖子上磨蹭了两下,说:“你把手洗干净自己揉一下。”

“怎么揉?”他抬眼望着她,一脸虚心求教的表情。

“你想怎么揉?当然是拿手揉了?”陆浅一边说一边动手给他做示范,“就这么揉,会吧?”

乔深脖子一缩,语气温柔:“你轻点……”

“我就这力道!”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陆浅还是放柔了些,“这样呢?行了吧?”

“嗯。手法不错。”

门外,正在听墙角的大鹅和石头:……这对话听起来怎么那么暧昧,抹一下非要揉一揉之类的,真的是在处理伤口,确定不是洗澡?

老实巴交的大鹅小声问石头:“这……咱到底叫不叫陆指导啊?”

“叫什么叫!”石头撸了一把自己的寸头,贼兮兮的笑,“你看不出来陆队和他认识啊?”

石头拉着大鹅:“走走走,帮班长搞马蜂窝去,刚刚阿姨不是说后院还有个小的吗?”

“哦……”大鹅为人老实本分,除了出任务的时候,就跟个呆头鹅似的,所以才得了这个外号。这会儿一听石头说得有道理,乖乖跟着走了。

屋内,乔深突然问陆浅:“你前男友是这个月订婚吧?”

陆浅嬉笑的脸色突然沉了下去,搁在乔深脖子上的手,也停了下来。过了两秒,她关了水龙头,说:“红肿明显消退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一会儿阿姨把冰袋拿来,敷一下就没事了。不过最好密切观察一段时间,再有过敏反应,就去医院。”

她起身甩了一下手上的水,刚想走,就被乔深抓住了手腕。

“翻脸了?”他借劲儿从浴缸里起来,直至她身侧才顿住脚步:“我就是想问问,需不需要我陪你去参加他的婚礼。毕竟当时是我擅作主张帮你答应他的。”

看在对方出于好意的份上,陆浅忍住将他过肩摔的冲动,从他的掌心抽回自己的手腕,冷冷地说:“不用。”

这头乔深还想说点什么,周姨就拿着冰袋过来了。乔深接过冰袋,随手放在一边,又对周姨说:“您给我倒杯水吧。”

周姨又被支出去了,陆浅跟在周姨身后准备离开,乔深突然叫住她说:“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

他浑身湿透了,衬衣扣子也解开了大半,若隐若现的线条,是有点勾人。陆浅顺手抓过浴巾架上的毛巾丢给他,转身走了。

等乔深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只有周姨端着一杯水站在门外。

“她人呢?”乔深慢条斯理的擦着头发。

周姨左看右看,恍然大悟:“哦,您说刚刚那位小姐吗?”周姨指着后院的方向说:“那边还有一个马蜂窝,她过去了。”

“让厨房切点水果,一会儿送过去。”有了刚刚的经验,乔深没再去打扰陆浅执行任务。

等到她把后院的马蜂窝处理完了以后,乔深才让周姨端着水果过去。

“来来来,同志们都辛苦了,吃点水果解解暑吧!”周姨热情的说。

陈奇笑了笑,赶忙婉拒:“这这这……不合适。您别这么客气,陆队您看……”

陆浅笑着把周姨的果盘推回去:“不辛苦,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组织里三大纪律,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唔……”

陆浅大道理还没说完,乔深就把一块西瓜就塞到了她嘴里。红色的西瓜汁顺着她的嘴脸流下来,陆浅呆呆的望着乔深,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找死吗’。

乔深迎着阳光,动作自然的帮她擦了一下嘴脸,又对陈奇勾唇一笑:“你们领导刚破了戒,为了不让你们领导为难,大家一起解解暑?”

……别说,这冰镇西瓜还挺甜的。被乔深这么摆了一道,陆浅也只能招招手说:“快吃,吃完收队。”

陈奇嘴角一咧,拿了块西瓜冲周姨说:“谢谢。”

敦厚的大鹅说:“我给老赵送一块去!”

“送个屁!”陆浅说,“刚让他在门口守个人都守不住!还安得上吃西瓜?”

通常来说像这种居民住宅取马蜂窝,都会留个人在警戒线外面,严防有围观群众误入被蛰伤,结果老赵却把乔深放进来了。差点酿成大错。

见陆指导批评得是,大鹅不出声了,乖乖低头啃西瓜。

乔深见惯了陆浅吊儿郎当的样子,倒是头一回见到她那么严肃,要不是嘴角的那颗西瓜籽,他可能都要被她这狐假虎威的模样吓住了。

伸手帮她摘掉那颗西瓜籽,说:“不是让你在屋里等我一会儿吗?”

陆浅的视线在乔深脸上打了个转,问:“你有事儿?”

乔深从身后拿出个袋子递给她:“看到合适就买了。”

白色黑边的礼物袋里,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这不清不楚的礼物,陆浅没接,主要是被他这一言不合就送礼的方式惊住了。

她压低声音问:“我们很熟吗?”

乔深随意一笑:“就睡过一夜,也不算熟。”

“艹!”陆浅捂住他的嘴,把人拉到一边儿,“上回不是说好这事儿翻篇了吗?”

“上回我说你把我送回去,这事儿我们就翻篇了。你怎么做的?”

想起自己上回的所作所为,陆浅一脸妥协:“那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忘了这事儿?”

乔深把袋子塞到她手里:“你收下,我就不提。”

这不扯淡呢吗?哪有人威胁别人收礼的?

陆浅提着袋子刚想还给他,就听他说:“一会儿别忘了加我微信,把上次的医药费发给我。”

陆浅收紧握着礼物袋的手指,吼了一嗓子:“收队!!”

她拿了块西瓜往外走,上了车,把西瓜递给老赵:“刚刚怎么放人进来了?”

老赵挺直后背:“报告,撒尿去了,没看到!!”

“撒尿提前不知道打报告?”陆浅看着老赵耳朵上的对讲机,问,“你耳朵上挂着那玩意儿干嘛用的?”

“报告陆队,您是个女人,报告不方便。”

陈奇额角一抽,老赵这次多半凉凉了,竟然敢拿男女性别来说事,刚好踩到陆指导的雷区。

陆浅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了老赵两眼,盯着得他后脊背发凉时:“中队没有性别之分,一起出任务就是并肩作战的队友,下回再有这种情况提前打报告,开车!”

又去附近摘了几个马蜂窝,一直忙到十点多,陆浅才回到部队。

洗了个澡,终于有空打开那个礼物袋。拆开礼盒一看,里面装着一支护手霜。国外某奢侈品牌,高端大气。洋甘菊的味道,浅浅的,很好闻。

陆浅从来没用过这种东西,唯一用过的护肤品,大概就是小时候爸爸给她买过的蛇油膏了。

以前和萧泊舟交往的时候,他倒是会常常给她买化妆品,不过目的是希望她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打扮打扮自己,更有女人味一些。陆浅不喜欢,也不会弄,所以从来不用。

看到这护手霜,陆浅反而笑了。她挤出一些擦在手上,把乔深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给他发了一百块钱过去,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声:【谢谢。】

乔深正在书房画漫画,手机就放在书桌上,收到消息,他拿起手机确认。

在看到来人是陆浅时,嘴角的笑容才像湖里的水一样,一圈一圈的漾开。

【这次别把我拉黑了,好好照顾自己,晚安。】

好好照顾自己……

陆浅突然鼻子一酸,这么多年来,这话也只有父亲跟她说过。

她躺在床上,纤细的手指在黑暗中准确的摸到墙壁上刻着的‘陆卫’两个字,目光如炬……

第三十六章 宣誓主权

“爸爸,别走。”6岁的小女孩拽着一个男人的衣角,眼眶红红的,白净的小脸委屈得不行。

高大威猛的男人,穿着橙黄色的消防作战服,他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浅浅乖,听话,爸爸一会儿给你买生日蛋糕。”

男人身后是一栋五层楼高的酒店,正冒着滚滚浓烟,不时有迸溅的火光从漆黑的窗户喷涌而出。热浪夹杂着火星扑出窗口,承重墙坍塌的声音犹如爆裂的火山在喷发……

小女孩抱着男人的小腿,大哭:“爸爸别去,浅浅不要你去……”

男人漆黑的脸上全是滚滚浓烟残留的痕迹,他狠下心来,掰开丫头肉呼呼的小手,一头扎进了火海。

小女孩被身后的群众拽住了,‘轰隆’一声巨响,烈焰中的断壁残垣轰然坍塌,女孩被身边的人护在怀里,隔绝了一切喧嚣。再睁开眼时,五层楼高的酒店,顷刻间已被夷为平地。

男人还来不及跑进酒店,就被火海吞噬得一干二净。

小女孩痴痴的看着那片火海,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脚下仿佛生了钉子,把她钉在原地,喉咙也像被人用手掐住了,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像是被人按下了消音键,整个世界只剩下她急促又微弱的呼吸……

叮铃铃的一声,把陆浅从梦中吓醒。她惊身坐起,抹了一把满脸的冷汗。

这样的梦境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每次都能把她从光明,拖入无止境的深渊。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是战士们起床出操的准备号角。

陆浅看了一眼时间,才知道自己又被噩梦缠了一整夜。

微信里有一条未读消息,陆浅划开,便看到乔深的头像,是一架精致的飞机模型。

他半小时前发来的问候——【早安,陆浅。】

这几个字,像是透进黑暗里的微光,照亮陆浅的视线,也把她从噩梦拉回现实。她收起手机,起床、穿衣、叠被、洗漱,一气呵成。

六点十分,陆浅再站到操场上时,又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消防队霸王花了。带队出操,毫不含糊。

这是一个难得清净的上午,队里没有接到任何出警任务。可是越清净,陆浅就越觉得不安。这不,刚吃了午饭,麻烦事儿就找上门来了。

陆浅接到门岗通知,说是有位姓杜的小姐找她。陆浅仔细想了一下,姓杜的小姐,除了萧泊舟的现任女友以外,她也实在想不到别人了。

杜漫霏婚礼前夕来见她,能有什么好事?可是人都找到门口了,陆浅能怎么办?还不是迎头应战呗!

趁着午休时间,她把杜漫霏接到办公室。

“坐吧。”陆浅用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水递给杜漫霏。

杜漫霏接过,礼貌地道了一句:“谢谢。”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我和舟舟下周六订婚,请柬你收到了吧?”

陆浅默然不语,示意杜漫霏继续表演。

杜漫霏握紧水杯,说:“你会出席吗?”

陆浅痞气一笑:“那你这到底是希望我出席呢?还是不希望我出席啊?”

“当然是不希望。”

“不希望?”陆浅有点意外。

杜漫霏张扬跋扈,小三上位,现在心想事成,即将和萧泊舟喜结连理。按她这尿性,应该巴不得陆浅出席婚礼,以胜利者的姿态狠狠羞辱陆浅一番才对,难道她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杜漫霏喝了一口水,缓解自己的紧张,她放下水杯,对陆浅说:“其实,我要谢谢你。”

“谢谢我治好了我的白内障,看清了萧泊舟这个渣男的本质?”

“他不是渣男!”杜漫霏有些激动。

陆浅无所谓的耸肩,皮笑肉不笑地看她:“你开心就好。”

“其实在你被抓进警察局那天之前,泊舟他从来没跟我提起过结婚。他很舍得为我花钱,也愿意花时间陪我……”

“我前男友是个怎样的人,我不想从他的现女友口中听到。”陆浅看了一眼腕表,“你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不好意思,我要午休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杜箬潇情急之下,抓住了陆浅的手腕。

陆浅不悦的甩开她:“有什么事儿,说。别动手动脚的。”

“我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杜漫霏垂着头说,“不管你信不信,但一开始我没想过要拆散你和泊舟的。我承认,我是拜金主义,我一开始只是看上了他的钱。你知道的,时尚圈不好混,我没有过人的天赋,更没有拿得出手的特长,唯一能靠的,只有这幅皮囊,泊舟的人脉和财力,能给我提供很好的平台。我陪他过夜,他帮我铺路,这本来是很公平的交易,我只是想走捷径而已。”

事发到现在,陆浅经历了被劈腿,分手,独自疗伤,却从来没和萧泊舟好好聊过一次,更没有像其他被劈腿的女人一样,和杜漫霏痛快的撕一场。

听完杜漫霏这番解释,陆浅嘴角勾起薄凉的笑:“公平,确实很公平。你走的的确是捷径,但终点是通往成功还是毁灭,你自己最清楚。”

陆浅冷漠又讽刺的笑,刺痛了杜漫霏最脆弱的自尊心,她脸色一变,指着她问:“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真的了解泊舟吗?你真心爱过他吗?你替他付出过多少?你扪心自问,你们分手真的是因为我的插足吗?不是的,陆浅,你心里明白,就算没有我,你和泊舟也照样会分手!错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不懂珍惜,你不懂他对你的好,就算他是渣男,也是你亲手把他变成这样的。但是我明白,我明白他有多好,所以请你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不管你们曾经是怎样的感情,那都是你们的过去,而我才是泊舟的未来。”

陆浅静静的听完这段抑扬顿挫的指责和咆哮,内心却毫无波澜:“如果你真对你们的未来那么自信,又何必迫不及待的来我这里宣誓主权?我也希望你们从今往后情比金坚,但一开始就目的不纯的婚姻,多半都坚持不到最后。”

陆浅说:“我这人没别的什么优点,最突出的一个优点就是——拿得起、放得下。小时候我天天抱着睡觉的玩具熊,我都舍得扔。更何况是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面的萧泊舟。”

她笑着说:“你放心吧,婚礼我会去参加的。祝福的话,我留着你们订婚当天再说。”

陆浅走到办公室门口,又回头问她:“出去的路能找到吧?要不要我找个人送你?”

杜漫霏来时的是嚣张气焰,像被灭火器扫过一样,丢盔弃甲的走了,临走时,满含怨念的瞪了陆浅一眼,那是她唯一的倔强了。

等目送杜漫霏离开后,陆浅像被人抽走了力气,跌回椅子上。刚刚在怼杜漫霏时有多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垂头丧气。只有她自己清楚,杜漫霏那段质问里有几分是事实。

这订婚,陆浅是该去的,但她不能自己一个人去,怕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会失了风度。更不可能联系乔深,再让他蹚这一趟浑水。况且此时她最想保持距离的男人,萧泊舟排第一,乔深就肯定稳居第二。

思前想后,陆浅给好兄弟靳长风打了个电话。

靳雷两家是世家,陆浅和靳长风从小就认识了,两人几乎是一起厮混到大的,铁得跟亲兄弟似的。都说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陆浅和靳长风就是个意外。他们是脱光了衣服在一起洗澡也不会对对方有邪念的那种铁磁关系。

“喂,陆爷?你从火星考察回来了啊?居然有空主动翻我的牌子。”靳长风吊儿郎当的语气还夹杂着敲打键盘的声音。这小子从小是个乖宝宝,听爸妈话考上了名校还选择了经管系,结果叛逆期来得有点晚,毕业了不但没去老爹的公司,还组了个职业战队玩电竞,听说在业内还小有名气,不过这些名气在他那企业家父亲的眼里,就四个字——不务正业。

陆浅说:“萧泊舟下周六订婚,你陪我一起去吧。”

这话吓得靳长风键盘都忘了敲,言语之间染上兴奋:“干嘛?去砸场子啊?”

“不砸场子,就是去祝他新婚快乐。”

靳长风刚落回键盘的手,又收回来,对着手机劈头盖脸一顿骂:“陆浅你脑子被驴踢到卷帘门上吧?他劈你的腿,你还去祝他幸福?你怎么不祝他儿孙满堂呢你?”

陆浅太阳穴一抽,她差点忘记前段时间靳长风刚得知萧泊舟劈腿时是什么反应……这货把姥爷家里杀猪的刀都提上了,要不是她拦着,萧泊舟估计这会儿还躺在医院呢!

陆浅讲道理:“这段感情,劈腿出轨的人是他,纠缠不忘的人却是我,不公平。别的不论,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念着这旧情,分手也该体面些。再说……”

陆浅抿了抿唇,洒脱一笑:“我去说一句祝福,是对过去的事做个了结,不是便宜了他,而是放过了我自己。”

第三十七章 这条街最靓的仔

邵然出差刚回来,就迫不及待的去找乔深了。人还没进屋,乔深就听到了他的大声嚷嚷:“老乔你行啊!我听小溪说,你趁我不在的时候,把女朋友带到医院去炫耀了一圈!”

乔深刚从跑步机上下来,肩上搭着一条白毛巾,他扫了一眼提着公文包的邵然:“别瞎说。”

邵然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我听小溪说,那姑娘肤白貌美大长腿,还挺文静,就是话少点。”

陆浅文静?话少?

乔深笑而不语。

“你说小溪她也没拍张照片给我看看。”邵然问他,“你什么时候也带来兄弟帮你参谋参谋呗?”

邵然趴在沙发上,回头望着站在沙发背后的乔深,那目光就像是守在门口的小哈巴狗。

“Mini。”乔深喊了一句,一只哈士奇飞奔而来。

“去,送客。”乔深拍拍小狗的脑袋,小家伙一转眼就恶狠狠的瞪着邵然,嗷呜一声大叫。

邵然拿公文包挡住脸,他和这小家伙八字犯冲,甭管他用多少狗粮都收买不了这二哈的铁石心肠。

他绕到乔深背后,缠了他两个多小时,顺便蹭了一顿午饭,最后才换来乔深一句:“我和她八字还没有一撇,你就别惦记了。”

邵然觉得自己不能对不起兄弟这顿盛情款待,勾着乔深的肩,语重心长地说:“老乔,你这效率不行啊!你到底会不会追姑娘啊?不会的话,哥给你支几招!”

乔深抖开他的手臂,不客气的说:“你倒是追过姑娘。不过是基于经济基础的利诱,是来自物质和外在的吸引。邵总,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每一任女友都超不过三个月吗?”

“因为邵总我风流倜傥,像我这样的条件,自然是要恩泽天下的,不能便宜了一个姑娘。”

乔深笑着睨了他一眼,戳着他的胸口说:“因为你谈恋爱用的是脑子,不是真心。”

邵然眉间一顿,不过片刻,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散漫:“我就这二两真心,全给你了,哪有余地分给其他姑娘啊!”

乔深扭头就走人,懒得听他贫嘴,邵然追在他屁股后头说:“谈恋爱光用心也不行,得花时间。你飞了三四天,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再不抓紧时间,好姑娘都跟别人跑了。”

走到门边的乔深,脚步忽而一顿,邵然一头撞上去:“干啥呢?被哥说中了吧?”

邵然顺着乔深的目光看向门口,见到来人,立马收起那玩世不恭的笑,叫了一声:“舅妈……”

周云澜点点头,语气还算温和:“然然也在啊?”

邵然赶紧拿起公文包:“我顺道路过,这就走了。”

周云澜没有留客,只道了一句:“注意安全。”

邵然从小就虎,小时候跟个猴似的,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小霸王,回到家里也没人制得住,唯独只怕一个人,那就是乔深的母亲——周云澜。

乔深七岁那年,父亲乔昊就去世了。在那之后,周云澜没有再改嫁,而是带着乔氏集团的股份回了周家。她生来性格要强,做事杀伐果决,在商场上不输任何男人。

邵然小时候就知道,舅妈周云澜是出了名的女强人,对乔深的教育说一不二,小时候只要乔深做错了事就要被关禁闭,邵然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所以特别怕周云澜。

乔深很聪明,被关了几次禁闭之后就听话了。各方面都出类拔萃,样样都稳拿第一。邵然和乔深小时候都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不过乔深是用来做正面教材的,他是用来做反面教材的。

周家好不容易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自然是要拿来继承家业的。周云澜原本已经帮他计划好了未来的路,该去国外哪所大学深造,什么时候回来继承公司。却怎么也没想到,乖巧了十几年的乔深,一夕叛逆,偷偷报名了中飞院。拿着高考状元的成绩,却只填了中飞院这一个志愿。

为此母女俩为了这事儿,一度闹得不可开交,周家上上下下不知开了多少次家庭会议。最后也不知道乔深究竟怎么做到的,总之周云澜这个一辈子没服过软的女强人,在乔深面前服软了。

乔深顺利就读中飞院,现在成为了优秀的飞行员。但是这母女俩的关系,却好像一直没修复过来,每次邵然看到周云澜的时候,她都是话少表情冷的。

邵然打心眼里憷她,自然是先跑为妙。他拍拍乔深的肩,就当精神支持了。

“您怎么来了?”乔深把周云澜迎进来,亲自给她倒了杯水。

周云澜没接,直说:“我一会儿要出差,过来是跟你说一声,我不管你有什么安排,下周六上午十点,帝格顿斯酒店3号会议室的股东大会,你必须得出席。”

“知道了。”

周云澜过来就是为了亲自给乔深打预防针的,说完这话,转身就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来问他:“我听你外婆说,上次相亲你没去?”

“嗯。”乔深懒得解释。

周云澜说:“不去也好,你现在还年轻,要以事业为重,你外婆给你介绍的那些姑娘,都不适合你,谈婚论嫁等以后再说,不急。”

乔深沉默着没说话,周云澜的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门口,上车前,她打量了他两眼:“买两身像样的衣服,你要是没空买,一会儿我让小王给你送过来。”

“不用,我自己买。”

小王帮周云澜关上车门,对这母子俩冷冰冰的对话早已见怪不怪。

乔深回头调班,把下周六和周日的时间空了出来。这些年他帮别人代班的时候占多数,倒是鲜少有调班的时候,同事们都很配合。

周五下午,乔深下了飞机就打车回酒店,路上经过步行街才想起母亲的交代。他让师傅停车,拖了行李箱准备去买两身正装。

乔深还穿着制服,一进门就吸引了多数人的视线,像他这般的颜值和气质,走到任何地方,都是亮眼的,更何况还穿着机长制服。

众人的视线像是热辣的光,刺得乔深浑身不舒服,直到他钻进一家高级成衣店,才总算轻松下来。

林姿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刚巧和乔深擦肩而过,看到好看的男孩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回到女装店就拉着陆浅说:“妈妈刚看到一个男孩子,可能是什么电影明星,小伙子长得真俊。”

陆浅今天是被林姿强拉出来选礼服的,自从听说她决定去参加萧泊舟的婚礼,林女士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就为了输人不输阵。

陆浅三番五次强调‘我又不是去示威打仗的’,可林女士依旧充耳不闻,这不,非要带着她来选一件‘战斗服’。

难得听到母亲这么夸奖别人的长相,陆浅也生出几分好奇心,跑出女装店,伸长脖子问:“哪儿呢?哪儿呢?”

陆浅这颜控多半随了母亲……

林姿指着隔壁那家成衣店说:“刚进去,是妈妈见过最俊的小伙子了。绝对是这条街最靓的仔。”

“走走走,看看去!”陆浅拉着母亲就朝隔壁冲。

乔深进店买了两套新款西服,又选了一套衬衣和休闲西裤换上,他刚从试衣间出来,吊牌还没剪,一抬眸,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他眼前五米处——呆若木鸡。

陆浅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口中帅得人神共愤的小伙子,竟然就是乔深……

乔深看到陆浅,眼前一亮,唇角微微上扬,抬起手,刚想打个招呼,还没出声呢,就见陆浅拉着身旁的女士,边往外走,边说:“妈,我还是觉得隔壁那套白色的礼服比较好看,我们回去买!”

第三十八章 不适合

“哪套啊?”林姿一进店就追着问。

陆浅怕林姿起疑心,随手抓了一件就说:“这件。”

陆浅盯着门边,生怕乔深追过来打招呼,心思没在礼服上。林姿扫了一下她手里的衣服,未被岁月侵蚀的美眸染上深意:“去试给妈妈看看。”

陆浅拿了礼服进去才发现,她随手选的衣服,何止是暴露。前面深V,后面露背,好不容易长过大腿的裙摆,竟然还是透明的蕾丝设计,除了屁股完完整整的包住了,其他能露的地方差不多都露出来了。

性感是性感,可是打死她也穿不出来。

陆浅从试衣间里探出一个脑袋:“妈,我突然觉得这件不怎么好看了,要不换一件?”

“衣服好不好看得穿上身才知道,你试都没试,怎么知道不好看?别废话,赶紧换上出来!”

这丫头现在学会撒谎了,骗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林姿这辈子吃的盐比陆浅吃的米还多,一看陆浅刚刚落荒而逃的样子就知道,她和隔壁那个帅小伙肯定认识。

果然,没一会儿,那个帅小伙就追过来了。

导购一见到乔深,热络的迎上去:“先生您想看点什么?”

“随便看看。”乔深和林姿的视线正好对上,他也没躲,落落大方的点头示意后,拉着行李箱去男装区逛了一圈。

林姿在心里给乔深打了个九十五分,九十分是外貌,五分是礼貌。

乔深拿了一套礼服进了试衣间,正好是陆浅对面那间。

林姿咳嗽了一声,催陆浅:“快点,穿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陆浅不耐,又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自作自受。

换好衣服的陆浅光着脚丫子出来了,扭扭捏捏的表情,浑身不自在。林姿把高跟鞋递给她:“换上。”

“不是,妈,这风格……”

“换上!”

迫于老妈的淫威,陆浅踩上七厘米的‘高跷’。

“还行,就是有点露。”林姿故意拔高音调,“没想到你喜欢这个风格?看来以前是妈妈误解你了,我家囡囡一点都不保守嘛!”

有点露?不保守?

听到这两个形容词,乔深喉咙蠕动了一下。

“定了,你明天就穿这身去参加婚礼,不管怎么说,气势得拿足了!”林姿说,“转一圈我看看。”

陆浅觉得自己就是来受刑的,她一边转一边说:“什么气势?我又不是去抢亲的……”

她说着说着,鞋跟一歪,为了稳住身子,惊慌失措地伸手去扶试衣间的门。

乔深实在好奇陆浅穿了什么礼服,索性拉开试衣间的门,准备制造一场偶遇。结果拉开门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景象,陆浅的巴掌就从天而降……

他伸手拖住陆浅的腰,才没让她摔倒在地。

陆浅抬起头时,呼吸一滞。局促的收回火辣辣的手掌,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还是一旁的林姿回过神来,忙把陆浅拽回去,又跟乔深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我家闺女冒冒失失的,小伙子你没事吧?”

乔深唇角抽了一下,忽略热辣的感受,他偏头看了陆浅一眼,说:“没事。”

陆浅伸手捂住胸,扭头就往试衣间跑,林姿又把人拽回来:“赶紧道歉。”

“对、对不起……”她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能散开。

乔深唇角轻轻一扯,道:“这衣服不适合你。”

要你说!

陆浅跑进试衣间摔上门,动作一气呵成。林姿还想说点什么,奈何电话响了,看了来电显示,大概是重要电话,她对乔深点点头,划过接听键往外走:“喂,廷生啊……”

“先生,衣服怎么样?合身吗?”导购问。

乔深盯着陆浅的试衣间看了半秒,又伸手摸了摸兜,没摸到烟盒,才记起这裤子是刚换上的。心尖有点躁,就像鼻子里滑过一股暖流的那种燥意。

陆浅刚穿的那条裙子,有点辣……

“先生?”导购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

乔深收回目光:“就这套,开票吧。”

他倚在门边,给陆浅发微信:【为什么躲我?】

陆浅没空理他,因为她正躲在试衣间里狂躁的挠门。刚摔在乔深身上的那一刹那,她感觉有一股暖流从身体里流过,只窜小腹。还以为她被乔深抱一下就兽性大发了,直到……刚刚脱下礼服才发现,裙摆后面染上了一块血渍。

她这从小到大就规规矩矩的大姨妈,头一次不按规矩办事。该来的时候不来,偏要赶在今天凑热闹。

陆浅体质一直很好,大姨妈规律,也从来不痛经。今天算是祸不单行了,她捂着肚子趴在试衣间的大门上,叫了一声:“妈……”

门外无人应答,倒是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她摸出手机来看,是乔深发过来的微信:【你妈妈刚接电话走了。】

【走了?】

【嗯,刚走。】乔深说。

陆浅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倔强的给老妈打了一通电话,林女士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雷叔叔打球的时候被球杆砸进医院了,妈妈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呢!”

“可是,妈,我……”

“你今晚别回部队了,长风说了明天一早来家里接你。”林姿交代了两句,急匆匆的就把电话挂了。显然心思早就已经飞到雷叔叔身上去了。

乔深:【还不出来?准备继续跟我装不熟?】

陆浅豁出去了,拉开试衣间的门,钻出个小脑袋:“你能……帮我叫一下导购吗?”

“怎么了?”乔深收起手机,唇角勾起,轻笑起来。

他人长得好看,笑起来时,唇角半弯,长而直的睫毛盖住了眼睑,反倒衬得一双美眸熠熠生辉,温柔又多情。

“你帮我叫一下……”陆浅脖子一点点往回缩,心虚得很,毕竟刚刚还装陌生人扭头就跑,现在又要人家帮忙,打脸简直啪啪响。

“怎么?现在认识我了?”乔深声线干干净净的,就算是质问,听起来也悦耳得很。

陆浅拉不下脸,要让她服软求人,还不如丢脸丢到底。干脆推开门,裹起那件礼服,拿到前台,小声说:“麻烦这件帮我包起来。”

“好的,小姐您是刷开还是付现?”

“微信支付可以吗?”陆浅今天是被老妈硬拽出来的,根本就没存心买衣服,所以没带银行卡。

收银员为难地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支持现金和刷卡,不支持网上支付。”

“不是,这都什么年代了,微信支付宝都不行啊?”陆浅出门就带了个手机和几十块的零钱,这下尴尬了……

收银员也只能提议:“要不小姐您下次……”

一旁正在打包的导购刚好看到了礼服上的那块血渍,忙给收银员递了个眼色。收银员把衣服往台子上一搁,沉下脸来:“小姐,这衣服是您弄脏的吧?”

陆浅上翘的凤眼眨了两下,还是第一次这么局促,她说:“不好意思,我打个电话叫我朋友送钱过来吧……”

她掏出手机一看,这老古董手机,关键时刻掉链子,竟然死机了。

陆浅脸上挂不住了,红着脸说:“那个……你们座机能不能……”

“包好了吗?”乔深换好衣服,慢条斯理的从试衣间出来了。

沉着脸的导购,立刻又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把购物袋和银行卡一并递过去:“先生,您的衣服。”

乔深没接卡,他把新买的白衬衣拿出来,拎着两条袖子抖了抖,围在陆浅的腰上。淡淡的木质香氛扑面而来,是乔深身上独有的味道。

这一瞬,陆浅的眼里只剩下乔深。

他帮她系好衬衣袖子,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微凉的指尖。贴在她耳边轻声说:“去洗手间等我。”

第三十九章 男朋友

陆浅在洗手间蹲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乔深还没来。

就在她怀疑乔深故意诓她时,门口终于传来他的声音:“陆浅?”

“在呢,你等等啊……”陆浅整理了一下,走到门口。

乔深递给她一个手提袋:“不知道你平时用什么牌子,你自己选吧。顺便试试大小合不合适。我在门口等你,有事喊我。”

如果陆浅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乔深的耳尖泛着红晕。但是她太急了,一声谢谢都来不及说,就提着袋子进去了。

难怪等这么久,原来乔深不仅买了姨妈巾,还买了换洗内裤和一套干净衣服,是她喜欢的运动装,宽松舒适。

陆浅换上,意外的合身。

她出来时,乔深正靠在门口抽烟,烟咬在嘴里,明明灭灭的红色火星晃眼得很。

陆浅肚子不舒服,闻到烟味,轻微的皱了一下眉。注意到这个细节,乔深把刚点燃的烟捻灭:“很痛?”

他好心伸手去扶她,她却避之不及的闪开。

“谢谢。”她客气地说了一声。

乔深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指尖蜷缩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收回,递了个袋子给陆浅:“礼服。”

“你买下来了?”陆浅问完才发现自己这问题简直愚蠢到家了,他要是没花钱把脏衣服买下来,店员怎么可能放她离开。

她说:“我手机死机了,一会儿回家再把钱转给你。”

她伸手去接袋子,没想到乔深拽住没松手,还故意扯了一把。两人只隔着半米的距离,被他这么一拉,陆浅只能扑过去,还好她刹车及时,才没有再次摔进这人怀里。

就在她把手往回缩的时候,那人动作更快,反手就握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把她往前拉了半步。

“你好像很怕我?”他半眯着的眼睛,像是深夜里的孤狼,还是那种饿了很久的狼崽子。

怕他倒说不上。陆浅只是不想招惹他罢了。多情的她招惹不起,滥情的也招惹不起,像这种树大招风的,更是招惹不起。

她换上嬉皮笑脸的面具,拍拍乔深的手背:“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影响多不好!”

什么影响不好?这时间点,别说是人影了,连个鬼影都没见到。陆浅觉得自己胡说八道的功力又精进了许多。

乔深松开她,问:“刚刚为什么躲我?”

“我什么时候躲你了?”陆浅顿了顿,又解释了句,“刚刚我真不是故意打你的,我那是脚滑。”

乔深视线定在她脸上数秒,然后下移,落到她掐着掌心的大拇指上。这是陆浅心虚说谎时惯有的动作,上次在警察局的时候乔深就发现了。不过他没有拆穿她,而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确实狡猾。”

陆浅捡起纸袋追上去:“怎么就不信呢?当时要不是你突然拉开门……”

“你打算穿这衣服去参加婚礼?”乔深回头看她一眼,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陆浅退后半步才听懂,他指的应该是自己手里的这件露背装。

“衣服都脏成这样了,明天就要穿,你觉得来得及吗?”陆浅没心没肺的笑,“就他结个婚,我还得盛装出席?给他脸呢?”

这话像是取悦了乔深,他低头看她:“就穿身上这套吧,挺适合你。”

“我谢谢您啊!”陆浅懒得和他扯淡,捂着肚子往外走。

走了没两步,肚子突然一阵绞痛。这感觉和皮外伤是不一样的,比挨两刀还难受。这坠痛的感觉就像在肚子里装了千斤重的铁块,疼得她反胃。

她扶着墙,疼得腿软。

乔深两步上前,把她捞入怀里。

“我没事……”陆浅轻轻推了他一把,“你让我缓缓。”

陆浅抗拒的情绪很明显,乔深干脆把行李箱拖过来:“先坐下。”

陆浅被他按在行李箱上坐好,就跟上次被他按在自行车后座上一样,就连严肃的表情和霸道的语气也如出一辙。

“经常疼?”他拿出手机来,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问她。

陆浅没回答,一是不太好意思说,二是觉得两人关系没那么密切。

没一会儿,周慕一的电话就被乔深拨通了。他拿着电话,走开几步,压低声音,开门见山地问:“生理痛怎么缓解?”

周慕一白天做了几台大手术,现在刚回到家躺下没多久,接到电话,困倦了两秒后稍稍支起身子,捞过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冰凉的矿泉水入喉,这才骤然清醒:“生理痛?”

她一激动,差点没从床上跌下去。

“怎么缓解?”乔深话不多,又耐着性子重复问了一遍。

“疼得厉害吗?”周慕一问。

乔深回头看了陆浅一眼,脸色惨白,鼻尖还渗出了一层轻薄的汗:“厉害。”

“暖水袋捂肚子,躺着好好休息。要是实在严重的话,就吃止疼药。”

得到想要的答案,乔深正要挂电话,周慕一抓紧时间说:“经期过了最好带她到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知道了。”乔深挂了电话。

“在这儿等我。”他回头对陆浅说:

陆浅伸手去抓他,只揪住了一片衣角,“你去哪儿啊?”

乔深嘴边的笑漾开半分,伸手揉揉她的短发:“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温柔的语气,让陆浅晃神了,再凝神时,那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转角。

肚子实在太疼了,疼得她连犯花痴的精神都没了。

陆浅抓着行李箱把手,想要站起来,哗啦啦一阵热流汹涌袭来,她只能认命的坐了回去。

她软趴趴的蹲在地上,要怎么形容这种痛呢?就像肚子里放了个搅拌机似的,还是大功率的那种。她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就在她以为自己今天要痛死在这儿的时候,乔深回来了。他步伐虽快,手上却很稳。左手端着一次性纸杯,右手捏了一个药盒子。

直到走到她跟前,陆浅才看清那药盒子上写着‘布洛芬缓释胶囊’这几个大字。

原来他急匆匆的跑出去,就是为了帮她买止疼药。

陆浅觉得眼眶有点发烫……

“赶紧吃,水是热的。”乔深把水杯和药一起递给陆浅。

这水是他去刚刚那家男装店里讨来的,因为周慕一特地发短信来交代,生理期不能碰生冷的东西。

陆浅接过胶囊丢进嘴里,喝了一口水,胶囊壳明明没什么味道,可她却好像尝到了一丝苦涩。咽下去之后,那股子药味返上来,她紧紧地蹙起了眉。

眼眶里的水汽也跟着一起漫上来……

乔深见过陆浅受伤流血的样子,即便是皮开肉绽,她也没掉过一滴眼泪。这会儿竟然哭了,想必肯定是痛极了。

他蹲下去,单膝跪在地上,抬头看着趴在行李箱上的陆浅:“疼得这么厉害,要不去医院吧?”

“不是……”陆浅眼眶一热,胡说八道,“是药太苦了。话说你是不是买到假药了?”

乔深:“……”

“这药没过期吧?”

乔深敲了一下她的脑门:“现在不疼了是吧?”

怎么不疼,疼得都快死了!

陆浅闷声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喝了一杯热水的原因,她后背开始冒汗。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又坐了几分钟后,感觉没那么疼了。

她扶着行李箱刚刚起身,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乔深道别,她兜里的手机就突然响了。关键时刻掉链子的破手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满血复活的。陆浅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划过了接听键。

“陆爷,搁哪儿呢?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

“我在商场。”

“巧了,我也在呢!”

靳长风平日里不爱逛街,陆浅有些意外:“你在商场干什么?”

“明天不是要陪你征战沙场么?我来挑两件像样的战袍……”靳长风放荡不羁的声音突然停下来,他问,“你是不是在星都汇?”

“嗯……”

“三楼?”

“你怎么知道?”

“卧槽,真的是你啊!”靳长风高八度的声音传来,“你身边那男的是谁啊?”

陆浅环顾四周,终于在对面长廊上看到了靳长风。这人虽然生了个糙汉子的性格,但是长了一张花美男的脸。放在人群中还是很显眼的。

乔深一直在观察陆浅,见陆浅发愣,他就顺着她的眼神望向对面。那里站着一个少年感十足的男人。蓝白条纹的T恤搭着泛白的牛仔裤,还顶着一头柔顺的小卷毛,光看外表就是时下最流行的小奶狗类型。

浑身上下都透着两个字——年轻。

趁着乔深和靳长风对视时,陆浅偷偷挂了电话,趁机编辑了一条>

“乔同志,谢谢你今天慷慨相助。”陆浅这会儿肚子没那么疼了,她对着乔深扬起灿烂的笑脸,“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就先走了,钱我一会儿就转给你。”

乔深没说话,他视线从陆浅微启的红唇缓缓上移,最后对上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眼神暗了暗:“男朋友?”

“浅浅,我总算打通你电话了!”靳长风从对面长廊走过来,满脸委屈,占有欲极强的把陆浅揽入怀里,又低着敌意瞥了一眼乔深。刚刚隔得远没看清,走近一看,靳长风突然就怂了。这男人不光脸生得好看,气质也是拔尖的,站在那里不动时,就像一尊雕塑,可是这是一尊气场强大的雕塑……

陆浅偷偷掐了靳长风的后腰,靳长风这才挺直腰杆,问陆浅:“浅浅,他是谁啊?”

“雪中送炭的好心人。”陆浅一双美眸笑成了月牙状。

乔深:“……”

第四十章 订婚礼

邵然发现老乔今天心情特别不好,以他为中心,方圆两米内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怨气,活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捞上来的厉鬼。

“不就是让你去开个股东大会?至于吗?”邵然给他支招,“你就往那会议室一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成了,反正也没人听你意见。”

邵然打了个哈欠,说:“我一会儿在酒店楼下吃饭,吃完就来接你。”

“吃饭?”闷了一上午的乔深,总算是开了金口。

“合作方老总今天订婚,就在你们酒店。我得先去走个过场,说两句客套话。”邵然生无可恋的叹了一声,“要我说还是你聪明,当年坚持己见选了中飞院,要不然现在照样天天应酬,烦都烦死。”

邵然虽然嘴上这么抱怨着,但下车前还是特地整理了一下领带。

“我看你倒是游刃有余。”乔深进了电梯。

邵然扬起拳头想隔空揍他一拳,电梯门在他出拳之前就关上了。他掏出手机给乔深发微信,没注意跟前有人,直接就撞了上去。

陆浅正在给靳长风打电话,冷不丁的被人踩了一脚。她眉峰一挑,对方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陆浅摆摆手:“算了。”

邵然仔细看了一下眼前这姑娘,黑色的短发干净利落,脸上妆容很淡,就连睫毛膏都没涂,眼睛是偏细长型的,眼尾上翘,瞪人时看起来犀利得很。还生了一双逆天大长腿,这腿吧,又白又直。邵然脑海里浮出一句话——是老乔喜欢的类型。

陆浅挂了电话发现邵然还没走,盯着他看了两眼:“干嘛?想碰瓷儿?”

邵然回过神,嘴角勾起一如既往的霸道总裁式笑容,看着陆浅手里的请柬:“你也是来参加婚礼的?”

“怎么?你也是?”

“泊舟是我朋友。”其实萧泊舟充其量只能算是邵然的合作伙伴,之所以说是朋友,就是为了套近乎,他笑着问陆浅,“您是哪方亲戚啊?”

陆浅红唇一勾,冷笑:“我是他前女友,来砸场子的。”

……行吧,马屁拍偏了。邵总施展个人魅力失败后,灰溜溜走了。

陆浅叹了一声,靳长风这货也不太靠谱了,刚下车就奔着洗手间去了,据说是今天早上喝了冷豆浆。这么热的天,喝点冷豆浆还能拉肚子,什么病娇体质!

她刚把请柬递给门童,正要进去,就突然被人拉住手腕:“你是陆浅吧?”

“你是?”陆浅打量着眼前人,很清瘦的男孩子,看上去最多二十出头。西装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显然撑不起来。陆浅轻轻掰开他的手,问:“你认识我?”

那人有些局促的搓着手:“是霏霏,她跟我提过你。”

“杜漫霏?”

那人点点头,自我介绍:“我是霏霏的表弟,是她打电话让我过来的,她说不用请柬也能进去。可是……我现在也打不通她电话,他们不让我进,你有请柬,能不能麻烦你把我也带进去啊?拜托了。”

说着那人把通话记录拿给陆浅看,上面有十几条已拨记录,备注的名字确实是杜漫霏。

生怕陆浅不信,那人又从相册里翻出几张合照给她看:“我真的是她表弟。”

这照片看起来挺亲密的,也不像P的。杜漫霏今天肯定忙得不可开交,不接电话也情有可原。陆浅没多想,跟门童打了声招呼,就把人一起带进去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

陆浅一回头,发现跟在身后的人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这么巧啊,又见面了。”邵然勾起一个自以为帅的笑容,友好的递了一杯香槟过去。

陆浅冲他皮笑肉不笑的勾了一下唇角,绕过他,走了。

还挺辣!

怕老乔太无聊,邵然给他发了条微信:【刚遇到一个妞儿,腿特长,腰特细,皮肤还特白,就是腕子上有道疤,看样子刚愈合没多久,一看就是有故事的妞儿,要不是性格太野了,我就帮你要个电话。】

根据这一系列的描述,乔深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张对号入座的脸。他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屏幕朝下,发出‘啪嗒’的声响,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显得尤为大声。

坐在主位上的周云澜,眸光一侧:“怎么?你对陈董的任命有异议?”

家族企业的股东大会,说严肃点是对公司重大事项进行决策,说轻松点,在座的都是周、乔两家自己人。哪一个不是看着乔深长大的,这小子什么脾气,在座有的人比周云澜还清楚。

乔深收敛了些,轻声说:“没异议,大家继续。”

等到会议内容回归正道时,乔深抽空给邵然回了一条微信过去:【没图没真相,说个屁。】

正在喝酒的邵然收到老乔的回信,差点被酒杯磕碎了牙。毕竟从前这种话题,老乔都是不屑回应的,

邵然邪气一笑,今儿他就算是丢了节操,也一定要拍了那姑娘的照片给老乔发过去。

邵然这旗帜立得太早,绕场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那姑娘的下落。距离订婚典礼开始还有大半个小时,邵然实在不想动了,索性坐在观众席守株待兔。

此时,四处周旋的主人公萧泊舟,端着酒杯转到他面前,面带微笑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又商业互夸了几句,正要举杯同饮时,萧泊舟的助理走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萧泊舟脸色一变,道了句‘失陪’,便急匆匆的走了。

过了一会儿,主持人上台宣布,订婚礼要延后半小时。

陆浅刚把靳长风接进来,就听到了这消息。

靳长风双手环胸,一脸幸灾乐祸:“我赌两包辣条,这婚事多半要黄。”

“听你这语气怎么好像胸有成竹似的。”陆浅看了他一眼,还有话没说完,靳长风就捂着肚子,说:“不行,我还得去趟厕所。”

陆浅伸腿拦了他的去路,靳长风踉跄了一下才扶着墙站稳。

“尿遁是没用的,陈寿老师说得好,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戳。”陆浅把靳长风拍在走廊上,“说吧,怎么回事?”

靳长风眨巴着人畜无害的大眼睛装傻:“浅浅你说什么,我才疏学浅听不懂。”

“文过饰非,巧言掩罪的人,即使罪恶较轻,也当诛。听懂了吗?”言下之意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靳长风这小子从小就是在陆浅的压榨下长大的,实在受不起陆爷的‘诛心逼供’。他没撑多久,就如实招了:“是南教主,她让我今天把杜漫霏的前男友带进来。说是有好戏看。我刚不是肚子疼去厕所了么?我一回来就看到你把杜漫霏前男友捎进来了,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事儿呢!”

南教主,原名南曲。是陆浅的高中同学,虽然两人性格大相径庭,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一拍即合,仿佛上辈子就认识。陆浅入伍以后,和其他同学联系渐少,后来慢慢地就断了关系,唯有南曲,是一直能交心的知己。

刚得知陆浅被劈腿时,靳长风的反应就是提着姥姥家的杀猪刀去剁了萧泊舟,还恨不得一天24小时陪在她身边给她灌心灵鸡汤。南曲则恰好相反,她淡定如常,只跟陆浅说了一句‘以后罩子放亮点,别什么歪瓜捏枣都往家里捡’。

南曲就这脾气,表面看起来漠不关心,实际早就憋好了大招,就等着请君入瓮。说这事儿是南曲做的,陆浅一点也不意外。

陆浅问靳长风:“杜漫霏前男友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杜漫霏在攀上萧泊舟之前,跟前男友堕了两次胎,现在没生育能力了。要我说杜漫霏这女人也够狠的。”靳长风开始认真吐槽,“你不知道,杜漫霏她前男友一直对她挺好的,就是穷了点。她刚出道当模特那会儿,资源不好,她前男友为了她的前途,把大学学费都拿来给她铺路了。她倒好,在野模圈子小有名气后,就攀上了模特大赛总导演。一边和总导演眉来眼去,一边和前男友伉俪情深。就是这期间堕了两次胎,二次清宫手术的时候出了事,她本身身体就不好,反正医生说以后不能再生育了。”

靳长风轻飘飘的补充一句:“不过这些老黄历,萧泊舟应该不知道。”

“……”

眼见陆浅气压低下来,靳长风微微偏下头,低声说:“也没多大事儿,你得这么想,要是萧泊舟真爱杜漫霏的话,就不会介意她的过去。换句话说,要是我真爱上哪个姑娘,甭说是她不能生孩子了,就算她屁股上长尾巴我都照爱不误。”

陆浅瞥他一眼,也不知是该夸他还是揍他。

眼看陆浅要走,靳长风拉住她:“你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人是我带进来的,我不去找他,还等着他把我供出来吗?上回杜漫霏还特地跑来队里示威,让我千万别破坏她婚礼。这回要知道人是我带来的,结不成婚怕是要去队里给我拉横幅了。我他妈也别想混了。”陆浅警告靳长风,“不想死就赶紧松手!”

靳长风一脸‘恭送皇上’的表情送走了陆浅,赶紧又给南曲打了个求救电话,宣告任务失败。

陆浅单枪匹马上了三楼休息室,正打算一间一间找人的时候,就看到以杜漫霏为首的五个女人,像金钟罩似的把一个高大的男人围了起来。

陆浅仔细一瞧,那男人实在是眼熟……

第四十一章 我不爱你

十分钟前,乔深刚结束股东大会,周云澜领着其他股东先走一步。他出了会议室就给邵然打了一通电话问他什么时候结束,

邵然说:“我这边婚礼延迟了,你要不顺便过来吃点东西?你们酒店大厨手艺还可以。”

乔深刚好有两天假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答应了。岂料电梯刚停在二楼,就撞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仔细回忆了一下才记起她是谁,名字不知道,身份倒是记得很清楚——陆浅前男友的现任女友,再准确一点就是插足陆浅爱情的第三者。

乔深用余光瞥了杜漫霏一眼,从她身上穿着的洁白纱裙推断出,邵然过来参加的订婚礼,多半就是她和萧泊舟的订婚礼了,也就是说,陆浅应该也在这里。

一想到陆浅,乔深又想起昨晚那个站在她身边的小奶狗。她说那是他的男朋友。

男朋友?呵……

乔深和杜漫霏周旋的心思都没了,他按下关门键。

杜漫霏跨了一步,堵住电梯门。

乔深被迫垂眸正眼瞧她。她应该刚哭过一场,睫毛膏和黑色的眼线黏在下眼睑上,像个进化未完全的熊猫,或者是……基因突变?

“陆浅呢?”杜漫霏带着浓浓的鼻音逼问他。

他还没开口,杜漫霏身后就追过来四个妖艳的女人。

杜漫霏回头问她们:“找到陆浅了吗?”

几个女人摇摇头。

杜漫霏加重语气,问乔深:“陆浅人呢?你把她藏哪儿去了?”

杜漫霏眼底透着杀气,恨不得能将陆浅大卸八块那种。

乔深不想久占着电梯,遂走出来,云淡风轻地问:“陆浅怎么了?”

“你和陆浅什么关系啊?”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杜漫霏瞪了那人一眼,逼近乔深:“你别以为你把那个贱人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她既然敢带人来闹我的婚礼不想我好过,那大家谁也别想好过了!你就是她新找的小白脸是吧?我找不到她,找你也是一样的!”

杜漫霏上手就去拽乔深,只不过那手还没碰到乔深的衣角,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陆浅抓住了手指。

陆浅就着她的食指反手一拧,眼底染上狠意:“这个男人,你碰不得。”

杜漫霏捂着手腕,盯着陆浅的眼神,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像是恶狗见到了肉骨头,她红着眼就往陆浅身上扑。

乔深正欲护住陆浅,陆浅就拉着他退后两步。

“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陆浅把乔深拽到自己身后藏好,又说,“动手你会挨揍的。”

在场的几个女人都和杜漫霏交好,也听杜漫霏说过陆浅的事,晓得陆浅的实力,于是赶紧拉住失去理智的杜漫霏。

“放开我!”杜漫霏像失去理智的精神病患者,更像穿着白色纱裙的行尸走肉,她长长的指甲胡乱对着空气挠了几下,“陆浅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都说了,我不是有意要拆散你和泊舟的。是你自己撞到了我和他开房。跟他提分手的人也是你,你不是说过你拿得起放得下吗?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要这样算计我?”

乔深听着这不堪入耳的叫骂,眉头早已经蹙成了波浪线。但他不知道情况,若是贸然站出来,怕是会给陆浅添麻烦。

陆浅护在他身前,说:“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是有意把你前男友带进来的。”

“不是有意的?”杜漫霏仰天长啸,“宁远不来找我,而是直接去找泊舟,还把我子宫切除的事情告诉他。你现在告诉我不是有意的?宁远他答应过我永远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如果不是你从中怂恿,他那么老实的人,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乔深现在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这事儿,他还确实是不好插手。

“狗急了也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把老实人逼急了,还不许老实人反抗了?”陆浅说,“你是怎么对待你口中这个老实人的,你心里没点数吗?”

杜漫霏动了动嘴皮子,还没开口,陆浅又说:“再说了,他做什么了?他不过是跟萧泊舟说了几句老实话。他撒谎了吗?他说的不都是事实吗?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事儿就算他不说,时间一久,萧泊舟也会知道的。这就是埋在你生活里的一颗不定时炸弹,与其将来的每一天你都担惊受怕,还不如早点爆炸,也好早点收拾残局。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和萧泊舟,你俩情比金坚,那别说是你不能生孩子,就算你屁股上长尾巴,他也照样会娶你护你。”

“还有,你是真的想好了要把自己的爱情和婚姻都寄托在生育能力上吗?这算什么?二十一世纪的母凭子贵?醒醒吧,杜小姐,大清都亡了。”

陆浅牵起乔深的手:“我们走。”

“你给我站住!”杜漫霏还想扑上去,却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萧泊舟抱住了腰。

“别闹了,杜漫霏。”萧泊舟绕到杜漫霏面前,捧着他的脸,“你无理取闹的样子,简直不可理喻。”

停下来的杜漫霏,手足无措的抬头望他:“泊舟……”

围观的几个女人,都识趣的作鸟兽散。

萧泊舟松开她,靠在墙边,突然无力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杜漫霏似乎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她捂住萧泊舟的嘴:“你别说,我不想听……”

萧泊舟掰开她的手腕,握在手里,眼神毫无焦距的盯着走廊昏暗的灯:“也许浅浅说得没错,如果我真的爱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娶你护你。但事实上,不在意你过去为谁堕过胎,也不在意你将来还能不能生育,因为我根本就不在意你。”

他把视线落到泪眼婆娑的杜漫霏身上:“其实你应该知道,我不爱你。”

萧泊舟的话,像是一盆混着冰块的冰水,从头浇下。冻得她瑟瑟发抖的同时,也把她砸清醒了许多。

成年人对爱的定义和小孩子是不同的。儿时尝到一根喜欢的冰棍,就以为那是爱了。长大后会把爱简化成喜欢,把喜欢说成欣赏。可是不管是儿时还是长大后,人们对不爱的定义都是一样的清晰,一样的肯定。

不爱就是不爱,就算不讨厌,那也不是爱。

就像萧泊舟说的,其实她知道,他不爱她。

知道,却又自欺欺人的装作不知道。

萧泊舟说:“双方亲戚都在楼下,我们先把今天这场戏演完!等今天过后,再找机会宣布分手。你选一个对你有利的方式,我也会尽量补偿你。”

杜漫霏太了解萧泊舟了,他只有早就下定决心的事,才会用肯定的语气。事已至此,她就算抛弃尊严跪下来求他,他也不会再改变主意了,他的心,是铁做的。

杜漫霏看着他的背影,问他:“那陆浅呢?你还喜欢她吗?”

“也许吧。”

也许是依恋,也许是喜欢,也许是爱,他也分不清了。

陆浅拉着乔深走了一段,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她又拉着乔深往回走。刚走到电梯口,就听到了杜漫霏问萧泊舟的话。

她傻傻的站在原地,听完萧泊舟的答案后,才松开了乔深的手。

乔深视线掠过空荡荡的掌心,然后又落到陆浅的脸上。她看起来像在深思熟虑一件人生大事。

片刻后,她抬脚走向萧泊舟……

乔深的大脑还来不及发出指令,手就已经伸出去拉住了陆浅。

陆浅猝不及防的转身被他圈入怀里,呼吸跟着顿了一下:“你、干嘛?”

乔深没回,低头就能看到陆浅近在咫尺的脸,她今天的妆容很淡,淡得几乎看不出来,唯有那烈焰红唇,勾人心魄,若是再凑近一点——

他可能会控制不住,吻她。

在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即将突破临界点时,乔深咬咬牙,松开了她。

“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还别和前男友走得太近。”

“男朋友?我哪来的男朋友啊,我……”话说到一半,陆浅的眼神突然凉下来,意识到——

被坑了!!

第四十二章 小骗子

气氛霎时变得异常古怪。

陆浅趁乔深放松警惕时,一溜烟蹿到萧泊舟跟前。

萧泊舟没料到陆浅还会打道回府,在看见她的那一瞬,眼底沉过不可名状的情绪,又不知所措的怔在那里。

“给你。”陆浅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稳稳当当的拍在他胸上。

他看着陆浅,眼神呆滞。

陆浅不是很有耐性,抓过他的手,把红包搁在他掌心:“你的份子钱,我提前随了,正式结婚那天,就别通知我了。萧泊舟,我真心的,祝你幸福。”

是祝你幸福,而不是你们。

“浅浅!”在陆浅转身的那一刻,萧泊舟伸手抓住了她,他知道,如果现在松手,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从今往后,他也未必再有勇气留她……

陆浅尖削的下颌绷紧,垂在身侧的拳头暴起了青筋。她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乔深,醉人的光线撒在他身上,给他周围仿佛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他无声的站在那里,呈等待的姿势。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让她格外安心。

陆浅心里咯噔一下,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她停顿片刻,扒开萧泊舟的手:“不好意思萧总,我男朋友还在等我。”

乔深不知何时走过来,自然的揽着她的肩,把她带入怀里。

“新婚快乐。”他的声音低沉而醇厚,如同陈酿的酒。陆浅被这嗓音蛊惑,任由他带着自己离开。

在远处沉默了好久的杜漫霏,终于提着裙摆走上来,和萧泊舟擦肩而过时,她嗤笑了一声,笑自己的执迷不悟,也笑萧泊舟的得陇望蜀。

“你笑什么?”萧泊舟手上用了力,红包被他捏出了褶皱。

杜漫霏笑着擦了眼泪:“我笑你和我一样贪心,既想要前任死心塌地的爱,又受不了现任的吸引。和现任在一起后,又总想拿对方没有的东西去和前任做比较。就像猴子摘玉米,摘一个,丢一个。到头来我们都一样,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杜漫霏眼底的笑意一片薄凉。她是恨陆浅,恨不得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不理智罢了。她是想和萧泊舟结婚,但究竟是因为爱,还是因为其他,她其实比谁都清楚。

她和萧泊舟,其实都是明白人。什么是明白人呢?大概就是活在这世上,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

“走吧。”杜漫霏说,“订婚的吉时都已经过了。”

该演的戏,还是要演完。

萧泊舟拆开沉甸甸的红包,拿出一沓红票子,其中还有零零碎碎的几枚银币。他仔仔细细的数过,一共是4508块。

这数字他记忆犹新,这辈子也不会忘记。这是他大学毕业后,进公司实习拿到的第一笔工资。也是他第一次捅破窗户纸,跟陆浅告白用的道具。

他还记得那时陆浅在放探亲假,他像往常一样约她出来吃夜宵。她穿着拖鞋吊儿郎当的就出来了。两人去熟悉的小馆子吃了一顿麻辣烫。他把她送到家门口时,故意让她帮忙打开后备箱。

他买了人生中的第一束花,还买了一个酷酷的玩偶,故意放在后备箱里,还把他人生中的第一笔工资装进信封,塞到了那个小玩偶的怀里。

他现在还记得陆浅打开后备箱的那一刻他是怎样的心情,既紧张、又忐忑、还有不安的情绪从他的脚心一直蔓延到天灵盖。毕生难忘。

虽然那时陆浅没答应他,但那也是他们关系发生变质的第一天。

年少时他承诺过,要娶她为妻,要将今后他所挣的每一分钱,都像这4508块一样,全部交到她手里。

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最后被他亲手变成了一场镜花水月的梦,一吹就散,一触即破……

从休息室到会场,并没有给萧泊舟太多的时间,‘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杜漫霏已经挽住了他的手臂。

她补了妆,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的狼狈。两人站在会场中央的追光灯下,又变成了那对人人羡艳的璧人。

萧泊舟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在现场扫描了一圈,可还是没有看到陆浅。

也是,她份子钱都送了,又怎么会留下来呢……

实际上陆浅不是不想留下来,她是被乔深拉走了。乔深直接把她拉到了大厅,把她拍在了旋转门旁边的玻璃墙上。

她和乔深也算打过几回交道了,知道这人不好忽悠,所以在他没开口之前,陆浅决定装疯卖傻保持沉默。

乔深一冲动就把陆浅带过来了,其实还没想好要怎么收拾她。

就因为她有了新男友这事,乔深从昨晚一直闷到刚才。倒也不是他轻信陆浅,而是她和那个小奶狗之间的亲密的举止,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

陆浅今天自爆了,乔深心情转好的同时,又伴随着疑惑。

“为什么骗我?”他把陆浅困在角落,高大的身躯压迫感十足。

对现在的陆浅来说,和乔深单独相处,比被大队长耳提面命更惨。她怀疑自己可能得了心脏病,具体症状表现为,一旦和乔深隔得太近,就容易呼吸困难、心率失衡。

至于为什么骗他?

总不能说……因为我一看到你就心动,所以我才拉我的男闺蜜来挡枪吧?

当然不能了!

陆浅戴上惯用的假面具,邪气一笑:“我为什么不能骗你?我本来就是个骗子,我不久前还骗我前男友,说你是我男朋友呢!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乔深每天面对形形色色的女人,但像陆浅这样的,还当真是头一回。

被她噎了一下,乔深发现自己在这话题上讨不到好处,遂顺着陆浅的话题,话锋一转:“我看你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乔深松开她,轻轻歪了下唇角:“小骗子,我都被你带坏了。”

邪气的语调,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低醇的嗓音温柔又霸道,陆浅被他勾得,心尖一痒。

嘴上磕磕巴巴地否认:“我什、什么时候把你带坏了?别、别瞎说啊,这锅我不背!”

“我也帮你骗人了。”乔深墨色的眸子带了点狡黠,问,“为表谢意,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之类的?”

单独和他面对面已经够折磨了,还要一起吃饭?吃饭少说也是半小时的事,陆浅很确定自己受不住这煎熬。她活了二十几年了,就没这么怂过,但在乔深面前,她是真的怂。

“吃饭要不就算……”

“浅浅!”一声清脆的炸响由远及近,绕酒店找了陆浅半圈的靳长风跑过来,挡在他和乔深中间,占有欲十足的搂住她的腰,“浅浅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

他睨了乔深一眼:“怎么又是你啊?你怎么老缠着我女朋……”

“得了得了,别演了。”陆浅掰开靳长风的咸猪手,说,“早穿帮了。”

“啊?掉马甲了?”靳长风也不演了,收起戏精脸,最擅长审时度势的他,冲着乔深憨厚一笑,“你好,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陆爷的好兄弟,我叫靳长风。”

“乔深。”他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并且和热情的靳长风礼貌性的握了个手。

远处的邵然看见这一幕,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他在会场里等老乔,等了半天人还没到,怕他找不到路,邵然准备出来接他。结果就看到眼下这一幕……

那小卷毛他认识,电竞界内的国民老公靳长风,那女的他也认识,刚踩了他一脚的火辣小妞,老乔就更不用说了,可是这三人凑在一起,还挺熟的样子,他就搞不懂了。

又细细的打量了陆浅一番,这小细腰,这大长腿……还和老乔走得这么近,邵然好像知道这姑娘和老乔什么关系了。

他手动合拢下巴,优哉游哉的走过去。勾着乔深的肩:“老乔,这二位是?”

乔深和邵然是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他最清楚这只老狐狸的属性了。一看这情形就知道,老狐狸怕是早就猜出陆浅是谁了。他就是单纯的跑上来掺和一脚而已。

这不,老狐狸还冲着陆浅一脸痴汉的笑:“哎呀,这么巧,美女,咱们又见面了。你好你好,我叫邵然,我是乔深的好朋友。姑娘贵姓啊?”

邵然伸出去的手被乔深强行掰回来。

陆浅实在是太感谢这二位的突然出现了,成功的化解了她和乔深单独相处的尴尬,她趁着人多,喜笑颜开地问了一句:“你们都还没吃饭呢吧?”

邵然和靳长风默契点头。

乔深眉头一锁,料到陆浅起了什么心思。果然,片刻后……

“走走走,今儿我做东,请大家下馆子。”她满眼喜悦地拍拍靳长风的肩,“去!给南教主打个电话,顺便把她也叫过来,算算旧账。”

陆浅这会儿一点也不拘谨了,冲着乔深就是一个灿烂的笑:“乔同志,说吧,想去哪儿吃?”

“你家。”

陆浅一个踉跄,尴尬的牵起唇角:“乔同志真幽默啊!”

邵然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老乔平时从来不开玩笑,我都认识他快三十年了,这还是头一遭。”

第四十三章 喊哥哥

最后吃饭的地方还是邵然选的,他选了一家大排档,惊得陆浅忍不住多瞧了他两眼。

这人看上去挺讲究的,光是他袖子上那对爱马仕的袖口,就足以抵上陆浅好几个月的工资。陆浅还以为像他这种消费观的男人,最差也要选个三星级饭店,哪知道对方如此善解人意。

陆浅看邵然的眼神温柔了几分,对这人印象还算不错。

她不想和乔深上一辆车,就靳长风先发制人地说:“邵先生,要不这样,我和长风在前面引路,您开车跟上?”

她说完就把靳长风塞进车里,自然而然的爬上了他的车。

看老乔像个留守儿童一样站在原地,邵然幸灾乐祸的帮他拉开车门:“上回我出差路过一个旅游景点,山上有块石头,据说叫望妻石。你还别说,和你长挺像的。”

乔深系上安全带,等邵然把车子启动了,他才慢慢悠悠地说:“上回Mini半夜起来捉耗子,吠得太大声,把周姨吵醒了,周姨说,揍一顿就老实了。”

“……”邵总仔细分析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合着你这是在嫌弃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呢?还是想警告我,再说废话就揍我?”

老乔这人心眼子可黑了,甭管骂人还是威胁人,保准一个脏字都不带。对方要是智商不够高,还未必听得出来。

乔深懒得理他,要不是这货突然出现,指不定他现在就把陆浅忽悠到餐厅去了,他连哪家餐厅都想好了。就在他把陆浅从萧泊舟身边带走的那一刻,他就冲动的想过,去餐厅开一瓶红酒,兴许喝一两口,然后借着酒劲儿告诉她——陆浅,我可能喜欢你。

但现在被这靳长风和邵然这么一搅和,节奏彻底乱了。

邵然是个有眼力见的,见老乔都不做声了,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反正今天这热闹他是凑定了,刚到大排档,就在>

邵然:【我和老乔未来女朋友一起吃饭,要看现场直播的举手!!】

周慕一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第一个积极响应:【地址在哪儿?捎我一个。】

邵然:【不合适,头一次见面,家属太多姑娘容易紧张。】

周慕一:【就阿深那性子,能让你跟着?】

陆浅正在和老板沟通座位,邵然偷拍了一张她的背影照,发到群里:【朋友们,有图有真相!】

乔深把他的行为归类为作死的同时,又偷偷保存了那张背影照。

邵然看到了,啧啧两声,实在是——骚不过,骚不过!

邵溪在群里哀嚎:【这月子我不坐了,我也要和三嫂撸串。】

官易:【@邵溪,老婆,月子还是要坐的,等改天,咱请三哥带三嫂来家里吃饭。】

邵然:【什么三嫂?瞎几把喊。你三哥指不定连人家的小手都没牵过。人家姑娘躲他跟躲瘟疫似的。】

邵然还想得瑟两句,就接到了一个微信提醒:你已被群主移出群聊。

“南教主到了,我去接她。”

靳长风一阵风似的刮走后,桌边就只剩三人了。陆浅把菜单递给邵然,被乔深半路拦截:“点你喜欢的就行,邵然不挑食。”

邵然再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重色轻友,他也只能笑着点头:“对,我不挑食,你随便点。”

陆浅点了几道菜,多数是南曲和靳长风爱吃的。

“你爱吃什么?”陆浅随口问乔深,没得到答案,她回头去看他,却发现他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澄澈的瞳孔里有她的倒影,还有喧嚣繁华的夜市,各式各样的灯光撒在他的瞳孔里,组成了一个微缩的小世界,很好看。

在她愣神时,乔深握住她拿笔的那只手,在菜单上勾了两道菜。

他掌心的温度烫着她了,像四十五度的水,远远超过了她的温度。

陆浅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整个过程,邵然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主要是老乔这撩妹手段,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偏偏还有奇效,这不,陆浅耳根子都泛起了可疑的粉红色。

“邵先生喝点什么?”为了避开乔深,陆浅刻意的在邵然身上找话题。

乔深帮邵然回了:“他一会儿要开车,喝白开水就行了。”

邵然:……

“你怎么不问我喝什么?”乔深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十指交握,侧头看着陆浅。

陆浅扯了一下唇角:“那乔先生你要喝点什么?”

邵然:“老乔喜欢喝醋,特别是老陈醋。”

“别听他瞎说。”乔深递了一杯白开水堵住邵然的嘴,又用那种‘全世界我只能看到你一个人’的眼神,对陆浅说,“你点什么,我就喝什么。”

陆浅真想拍着桌子吼一句‘老板,来两斤老陈醋’,但还是忍住了。

陆浅点了凉茶,邵然一顿夸:“凉茶好,夏天喝凉茶,降火。浅妹子一看就是懂生活的人!”

邵然这人自来熟,刚认识没多久,语气就很熟稔了。陆浅叫他一声‘邵先生’,他还觉得太生分,后来直接跟陆浅说:“我岁数应该比你大,你要是不介意,就喊我一声哥哥吧!”

邵然本身就是个八面玲珑之人,陆浅和他交流起来也很轻松。完全没有在乔深面前那种局促不安的心里。她本来就是个爽快人,一听邵然这么说,张嘴就要叫一声‘邵哥’。

可是那个邵字才刚发出一个音节,乔深就不甚明显的皱皱眉头:“不许喊!”

他声音虽然淡,但霸道是有的。他知道陆浅叫‘哥哥’时是如何的风情万种,那轻轻的尾音要多勾人有多勾人……

气氛突然尬起来,还好服务员及时把烤鱼送了上来,化解了这无言的时刻。

“浅妹子,你和我们老乔是怎么认识的啊?”邵然趁机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乔深夹了两块鱼肉在碗里摆弄,倒是没插嘴了。

陆浅没详细解释,就说了一句:“我和乔同志应该是萍水相逢。”

反正都是孽缘,不提也罢!

陆浅转移话题,问起了邵然的职业。

邵然说得轻松:“开了家小科技公司,挣点生活费。”

“是么?”陆浅说,“跟我闺蜜工作性质还有点像。”

这二人越聊越投机,显然忘了旁边还有一尊大佛。大佛还算淡定,他就坐在那儿优雅的剔鱼刺。

这家大排档最出名的就是锡箔纸香葱烤鱼,陆浅吃了十来年了都没吃腻。张牙舞爪的半条烤鱼,在乔深的有条不紊的整顿下,鱼刺全被剔了出来,根根分明的摆在一旁。像是手工艺术品。

陆浅看入了神。

“浅妹子?”

“啊?”陆浅回神,咽了咽口水,眨巴眨巴的眼睛此时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邵然笑着重复:“你呢?你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乔深剔刺的手微微一顿,他把干干净净的鱼肉放进陆浅碗里,又夹了一片生姜塞进邵然的嘴。

深知那生姜味道辛辣,陆浅同情的看了邵然一眼。

乔深云淡风轻的跟陆浅解释:“邵总不喜欢吃鱼,但偏爱配料,特别是生姜和辣椒,每回就着饭最少能吃半碗。”

说着又夹了两个红辣椒丢进邵然碗里。

邵然:……

门口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陆浅探头一看,是靳长风领着南教主来了。

南教主,原名南曲。这个曲字,据她父母说,是出自《宋玉?答楚王问》里的曲高和寡之意。旧指知音难得,现喻言论或作品不通俗。

而南曲这姑娘不负父母所望,确实生得不俗!若非要用四个字来形容她的长相,那只能是‘天生尤物’!

她应该是刚从公司赶过来,身上还穿着一套白色西服。收腰的小西装把那一尺七的小蛮腰勒出了漏斗的形状,七分的紧身西裤下还踩了一双七厘米的高跟鞋。一头黑长直的秀发别在耳朵后面,特别符合她高贵冷艳的气质。

最勾人的还是要属那股谁也瞧不上的高冷劲儿,一来就吸引了多数人的目光。

邵然拿了张纸巾掩在嘴边,刚想把嘴里的生姜吐出来,一抬眼就不小心和南曲打了个照面。‘嘶’的一声,邵然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他当年和南曲就读的是同一所财经大学,不过他比南曲大两届。虽然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但实际上两人在一起说的话,总的加起来都没超过十句。

南曲刚进校那会儿,轰动不小,顶着全院第一名的成绩招进来的,长得还漂亮。听说进校第一天就把蝉联了三年的校花抵下去了,邵然去食堂吃个饭都能听到隔壁桌讨论南曲的八卦。

听说她长得漂亮、成绩好是事实,但是有个干爹包养也是事实。

邵然虽然对南曲的生活方式不抱有任何偏见,但也不算赞同,只知道这姑娘太能招蜂引蝶了。

同样的,南曲对邵然的印象也不算好。二世祖,花心大萝卜,就是邵然给她留下的最初印象。她不喜欢邵然这种中央空调,只觉得这人也太会拈花惹草了。

但经过几年社会洗礼后,两人都学会了量体裁衣这一套。

南曲先开口:“好久不见,邵然学长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帅啊!”

“学妹倒是越变越漂亮了。”本着商业互吹的运营模式,邵然回夸了一句。

整个饭局有邵然和南曲回忆往事,吃得还算愉快。

乔深全程话不多,倒是帮陆浅剔鱼刺剔得特别用心,他每次把完整的鱼肉放进陆浅碗里的时候,靳长风都要扭头看一眼。反复五六次以后,他终于忍不住,在陆浅耳边偷偷说:“这男人细心,可以加分。”

“闭嘴吧你!”陆浅顺手拿起旁边的凉茶灌了两口。

靳长风冒着被灭口的风险,提醒陆浅:“陆爷,你喝到乔深的凉茶了。”

第四十四章 尝试喜欢我

陆浅还没咽下去的凉茶,悉数喷了出来。一桌子的残羹剩饭,无一幸免。

乔深扯了纸巾帮她擦嘴,还温柔的叮嘱:“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这么温柔的老乔,邵然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真想拍个小视频发到朋友圈里,让七大姑八大姨一起看看。以后要是谁再说老乔不会撩妹子,他反手就是一个意大利炮轰过去。这他妈像是不会撩妹的?把浅妹子撩得说话都结巴了!

“我、我去结账……”陆浅推开乔深的手,跑了。乔深说得没错,她可能确实有间歇性口吃,犯病的原因和心脏病一样,都是距离乔深太近造成的。所以以后要想珍惜生命,必须远离乔深!

一想到这儿,她结账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乔深领着一群人出来的时候,陆浅已经付完账了。她张了张嘴,刚想说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结果邵然就心血来潮的提议:“南学妹,好多年没见了,学长怎么说也得尽一下地主之谊,要不找个地方喝两杯去?”

南曲还没答应,爱凑热闹的靳长风就一口应下了:“不夜城隔得近,要不就去不夜城?”

“我看行。”邵然拿了手机开始定位置。

陆浅巴不得早点摆脱乔深,自然不想再蹚这趟浑水,她说:“我一会儿还要回部队,就不跟你们一路了,你们玩开心点。”

“刚好,我也要回酒店。”乔深走过来,站在她身边,“我送你吧,正好顺路。”

陆浅如释重负的笑容卡在嘴角……这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什么区别?

“不对啊陆爷!”靳长风撸了一把凌风而乱的小卷毛,“你这两天不是轮休吗?回部队干啥?”

“哈哈哈……”陆浅爽朗的笑了两声,加重力道拍着靳长风瘦弱的肩膀,“好像是啊,你不说我我都忘了。我这两天轮休来着!”

陆浅顺着杆子往下滑:“难得有空,我就舍命陪君子,陪你们喝几杯呗!”

她回头看乔深:“您要有事儿就先走,千万别勉强。”

“不勉强。”乔深拉开车门就上了车,一点不含糊。

南曲是打车来的,靳长风自然而然成了司机。

“说吧,那男的到底怎么回事?”南曲翘着二郎腿,后背靠在座椅上,红唇一掀,那质问陆浅的模样,活像在公司给员工开例会。

“哦,你说邵哥啊?他……”

“我说长得好看的那个。”南曲没给陆浅浑水摸鱼的机会。

陆浅眼瞅着躲不过了,干脆实话实说,把她和乔深相识的故事从头到尾大致讲了一遍。

听完整个故事,南曲和靳长风默契的沉默了数秒……

最后靳长风的定力还是没有南曲好,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卧槽,陆爷你他妈真的渣出天际了!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这操作简直——稳得一批!要我说乔哥哥没把你弄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考虑到杀人犯法吧?”

“会不会说人话?”陆浅踹了一脚座椅靠背。

靳长风一边心疼他的真皮座椅,一边说:“可惜了我乔哥哥这颗上好的大白菜,就这么被猪拱了……”

“说谁白菜呢?说谁猪呢?”陆浅一巴掌呼过去,“给你个机会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在陆浅这沙包大的拳头份上,靳长风怂了:“行行,您是白菜。您是有机农产品,您是AA级绿色产品,行了吧?”

这货说到AA级的时候,还故意戳了两下他自己的胸,以此表达陆浅平胸这个事实。

陆浅都懒得告诉他,她傲人的小胸胸有多大。她扶着额头叹气:“我觉得这事儿吧!主要原因还不在我……主要是那哥们长得太符合我的审美了。”

南曲皱着眉说:“浅浅,你会不会……太草率了?”

靳长风踩了一脚刹车,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说:“虽然这都是成年人了,一ye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毕竟是陌生人,这对方万一要是有病……”

“靳长风你积点德吧你!”陆浅抓过靠枕砸过去。

“开着车呢,大哥!”靳长风小声说,“不过陆爷你也别太内疚了,这事儿说到底吃亏的还是你,你说你也太草率了,毕竟是第一次……”

“靳长风!!”陆浅的小獠牙已经饥渴难耐了。

靳长风终于闭嘴,还给嘴巴做了个上拉链的动作。

南曲甩了靳长风一记大白眼:“靳总,这大清都亡了好几百年了,你这思想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吗?成年人你情我愿,好聚好散。合适就处,不合适就分。至于睡不睡嘛,全靠感觉,难道还得跟几百年前似的,姑娘结婚前就得守身如玉,男人结婚后还能三妻四妾啊?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能做主了?”

靳长风:“教主教训得是!”

南曲话锋一转:“不过风子说得还是有道理,最好回头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万一有病……”

“没病没病!”陆浅把前两天去医院检查的事儿说了出来。

“没病就好。”靳长风话锋一转,“我看乔哥哥挺不错的,陆爷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靳长风你这个光看脸的臭毛病能不能改一改?”南曲说,“邵然我认识,家境好,为人浪。上学那会儿交往的女朋友,一周一换,保质期从来没有超过半个月的。乔深既然和他是朋友,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保不是一个德行。”

靳长风说:“南教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吧?”

“我的意思是,日久见人心,未必没有道理,浅浅你别一头扎得太深,还是要了解清楚了再下手。”

“我下什么手?”陆浅一身正气地说,“祖国培育了我,我当然要报效祖国。什么谈情说爱、儿女情长的,有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重要吗?显然没有啊!”

怕被这二人继续盘问,一到不夜城,陆浅就先下了车。靳长风对不夜城不熟悉,南曲陪着他泊车去了。

乔深比她先到一步,这时正站在电线杆旁抽烟,颀长的身躯倚在电线杆上,缭绕的烟雾朦胧而梦幻。

陆浅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就听到身后几个小姑娘在讨论如何与乔深搭讪。乔深的似暖还寒的目光正好扫过来,落到陆浅脸上。

陆浅迅速背过身去,原地跺了跺脚,假装没看见。

过了一会儿,一道黑色的影子压过来,和她的倒影重叠在一起。陆浅一回头,正好撞上乔深的视线。

“哥哥,方便加个微信吗?”一道软糯甜美的声音传来,陆浅侧眸一看,原是刚刚那几个小姑娘,选了个代表过来找乔深要微信。小姑娘说话温温软软的,陆浅听了都心动。

乔深却语气淡淡的:“不方便。”

小姑娘不死心,又看着陆浅问:“哥哥,这是你女朋友吗?”

陆浅抢着说:“当然不是,这哥哥……单身待撩呢!!”

乔深嘴角一牵,竟意外的‘嗯’了一声。

小姑娘看到一点希望,乘胜追击:“那哥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乔深冲陆浅扬了扬下巴:“问你呢,我喜欢什么类型的?”

陆浅:“……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怎么知道?”

乔深摸摸她的头:“你以后就知道了。”

陆浅脖子一僵,‘心脏病’又犯了……

乔深走了两步发现陆浅没跟上,又特地停下来喊她:“愣着干嘛,走了。”

“哦……”陆浅走之前,安慰了两句那气急败坏的小姑娘,“那哥哥也就皮囊好点,心眼坏着呢!千万别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这话也不知是对小姑娘说的,还是用来警告她自己的……

陆浅小碎步追上乔深。

乔深停下来:“别被我的外表迷惑?”

陆浅没想到自己说得那么小声,还是被他听到了。她大义凛然的说:“我是怕那小姑娘被你伤得太深了,随口安慰她的。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也不缺她这一个嘛!”

“喜欢我的人不少,多你一个也不算多。”乔深一个远投,把烟丢进垃圾桶,“要不你也尝试一下喜欢我?”

陆浅的表情一言难尽,如果对面站的是其他男人,她也许会以为对方是在告白,可对面站的人是乔深,她只想警告自己千万别中计。

她后退了半步,大大咧咧的笑:“我才懒得和那么多女人抢你!”

“你来抢啊。”乔深弯腰,贴近她耳边,用极尽温柔的语气,说,“你来抢,我让你赢。”

第四十五章 过来

如果说刚刚陆浅还在怀疑乔深的意图,那现在她基本可以确定了,乔深想泡她!

成年人之间有很多种暗示,并不是非要说‘我喜欢你’才能表明‘我想和你在一起’的意图,甚至有的情侣直到分手,也未必对对方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相比乔深这朵高岭之花,他能说出刚刚那番话,已经算是直白露骨了。

虽然确定了他想泡她的意图,但陆浅还是摸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以男女朋友为基础交往呢?还是纯粹的玩点成年人之间的生理游戏。

但不管是哪一种,陆浅都是要拒绝的。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邵然就领着靳长风和南曲回来了。

“我说你俩怎么还在这儿啊?不知道进去把酒点上啊?”邵然过来勾着乔深的肩。

陆浅到了嘴边的拒绝,又不得不往回咽。说不定乔深只是随口撩撩而已,她还是先不要自乱阵脚。

邵然在电梯里吹牛:“浅妹子我跟你说,这趟你算是来对了,你邵哥我这金嗓子,可是中国好声音级别的,不听哥给你唱两首,绝对是你的损失。”

靳长风很捧场:“真的呀?我们家南教主也是麦霸!”

南曲并不是很想理会靳长风这卖友求荣的二货,心思细腻的她,早就发现了蔓延在陆浅和乔深之间的低气压。这二人进了包间,没有坐在一起,而是一左一右隔开两个沙发,中间好像隔着楚河汉界。

邵然名义上是想和学妹叙旧,实则还是为了老乔的终生幸福着想。但面子功夫还是得做,他让服务员开了两瓶好酒,又特地问南曲:“想唱什么歌?学长给你点上。”

南曲仔细思考了一下,最后说了一首:“广岛之恋。”

靳长风激动的举手:“我会我会!”

邵然把话筒递给两人,就坐在一旁偷偷观察老乔去了。

也不知道老乔究竟在想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选了个距离陆浅最远的位置坐下。不趁机联络感情就算了,居然还低头玩手机!真不愧是凭本事单身的!

就在邵然恨铁不成钢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乔深发给他的——

【你去唱歌。】

【啥?】

【去!】

迫于老乔的淫威,邵然从靳长风手里抢过话筒。

陆浅摘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她想邵然刚刚既然敢夸下海口,那就算不是歌神,也该是个歌王级别的!

结果邵然一开口,陆浅就跪了……这鬼哭狼嚎的杀猪式尖叫,真的是在唱歌吗?确定不是来索命的?

差点被葡萄梗死的陆浅,拍了几下小心脏。

乔深不知道什么时候摸黑坐到她身边,给她递了杯水。

陆浅已经被邵然跑调的歌声洗脑了,忘了刚刚和乔深在一起有多尴尬,她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问他:“你这哥们是不是对中国好声音有什么误解?”

“他小时候唱歌拿过一等奖。”

陆浅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那评审全是聋子吗?”

“不是,就他一个参赛选手。”

“……”陆浅实在受不了这魔音灌耳,她怕再多听一会儿就有耳膜穿孔的危险,于是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乔深,“你要不上去唱两首?”

“我会唱的歌不多。”

陆浅坐到点歌器前面:“那你会唱哪首?我帮你点?”

“老婆。”

“嗯?”包厢太吵了,陆浅没听清,她凑近乔深耳边,“你刚刚说什么,大点声!”

“老婆。”

就在乔深开口的那一瞬,音乐突然停了,整个包厢足足安静了三秒。乔深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平地一声雷似的炸开,还伴随阵阵回响……

直到下一首歌曲的前奏响起,靳长风才低声问南曲:“我没听错吧?乔哥刚刚……确实是叫的老婆吧?”

“老、老婆?”陆浅转过身去,手指在点歌器上乱戳,边戳边问,“确定有这首歌吗?”

众人松了口气,搞个半天,是要点歌啊!

邵然站出来活跃气氛,说:“点什么歌啊,来这儿当然是要喝酒玩游戏才有意思!”

他让服务员拿来骰子,问陆浅:“会玩吧?”

南曲替她回:“我们家浅浅就只会斗地主和石头剪刀布。”

“划拳也不会啊?”邵然惊讶的问,还以为像浅妹子这样的女中豪杰,肯定是麻将扑克样样精通。看样子浅妹子放荡不羁的外表下,住了一颗安分守己的灵魂啊!

邵然让服务生拿来一副牌,说:“那就斗地主!”

南曲说:“你们玩,我押注。”

“押谁啊?”邵然说,“看在同校一场的份上,要不押我吧!邵哥给你赢套大别墅!”

陆浅说:“输钱的我不来啊,我这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你们塞牙缝的!”

邵然边洗牌边问:“现在公务员工资都这么低了吗?”

“谁跟你说我是公务员了,我是消防队的。”陆浅拍拍桌子,“赌钱不好!要不这样,换个赌注?”

“消防队?”邵然拔高音调,看了乔深一眼。

乔深日防夜防,还是没防住。他在桌子底下踹了邵然一脚,用眼神警告他‘闭嘴’。

南曲一听邵然这语气里的不可置信,眉头一锁,夺走扑克:“消防队的怎么了?看不起消防队啊?”

“不是不是,我没这意思!”邵然赶紧否认,又问陆浅,“浅妹子你是文职还是?”

“学长挺健谈啊!”南曲把扑克扔在桌上,那语气特别护犊子。

陆浅摸摸南曲的手,拉着她坐下:“邵哥好像对我很感兴趣啊,你该不是看上我了吧?”

邵然吓得身子都朝后仰了几分,暗戳戳的用余光瞥了乔深一眼,说:“不敢不敢。不过话说回来,消防队是和平年代最危险的兵种了吧?浅妹子你一个姑娘,进消防队你父母没意见……嘶……”

邵然倒抽一口凉气,老乔这神经病,踩了他一脚不说,竟然还一脸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表情,问他:“怎么了?没事吧?”

怎么没事儿!他前两天才拿到的定制款尖头小皮鞋,就这么被他不动声色的毁了。能没事儿吗?

“没事儿,不小心踢到桌子腿了。”邵然不敢再多问了,一边发牌一边说,“要不这样,奖惩机制。输了的要么喝酒,要么大冒险?”

乔深酒量不好,准确来说,是很菜。差不多一杯就倒,如果是啤酒,顶破天能撑过三杯。他就知道邵然这损友没安好心,刚想说换个惩罚机制,陆浅就拍案定板:“行,就这么定了!”

陆浅上手就抓了四个二,一手顺子干脆利落,一个拖泥带水的都没有,还有一对大飞机。要是这把牌她当地主,绝对稳赢。

可是偏偏地主在乔深手上,而他手里还有一对鬼,是必抓牌。乔深手里除了一对鬼有用以外,其他的牌,七零八落的,根本扔不出去,从底下翻来的地主牌,不但没用,还多了几个累赘。

第一局,乔深输得毫不费力。

邵然帮他满上一杯啤酒:“喝吧,老乔。”

那小人得志的样儿,不是一般的贱。

乔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邵然目光里写满了:佩服,佩服!

乔深今晚运气不太好,第二轮陆浅当地主,他被邵然坑了一波,又输了。

邵然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痛痛快快的把酒喝了。

乔深脸色有点红了,却还是端起酒杯干了。

下一局是陆浅输了,她端起杯子正准备喝,乔深捏住她的手腕,递了个小杯子过去:“你用这个喝。”

陆浅就是个缺心眼,不领情就算了。还说:“男女平等,咱不能搞特殊,一碗水得端平了!”

于是,她连输三把,喝了三杯……

南曲把一旁闷头打游戏的靳长风拉过来,帮忙喝了一杯。

乔深的好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下一把他就输给了邵然和陆浅。

他现在已经酒精上头了,脑子有点晕乎乎的,很清楚自己要是再喝的话,就要挂了,所以他选择了大冒险。

邵然刚刚被乔深又是踢又是踩的,现在终于有机会报仇了,肯定不会手软。他狡黠一笑:“浅妹子,去,一巴掌呼死他!”

其实他是开玩笑的,也就过过嘴瘾,哪敢真让老乔受这委屈啊!可他没想到,乔深听了这话,竟然会把脸主动凑到了陆浅跟前。

陆浅尴尬一笑:“这……不合适吧?”

“打吧,又不是没打过。”乔深眼神迷离的看着陆浅,绯红的唇角挂着一丝浅笑,他越凑越近,仿佛要吃了她。

陆浅气定神闲的态度终于龟裂,手一扬,一落,把乔深一巴掌拍开了。

‘啪’的一声响,清脆利落,惊得角落里那个闷头完打游戏的少年都抬起了头。

乔深的脸被陆浅甩到一边,久久没有回头。邵然这次是真吓着了,老乔这个天之骄子,自邵然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他挨打。就连他亲妈被他气急了的时候,也最多不过把他关进小黑屋。

邵然担忧地拍了一下乔深的肩:“老乔?”

“没事,继续。”乔深动作漂亮的开始洗牌。

陆浅看着他迅速红起来的半张脸,内疚极了。其实她本来没想打他的,怪只怪他凑得实在太近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亲她呢……陆浅也是不懂,他干嘛非得配合邵然凑过来?天生欠虐吗?

陆浅心里藏着事儿,打牌的时候不专心,这局乔深赢得不饿费吹灰之力。

乔深晃着空酒瓶:“酒没了,你选大冒险吧!”

邵然记得刚刚还有小半瓶的,怎么一转眼酒瓶就空了?他偷偷看了一眼地面,果然,湿漉漉的全是液体。

老乔这手段……简直骚得没边了!

陆浅爽快的说:“行,那就大冒险!”

“脸凑过来。”乔深对着陆浅勾勾手指头。

这边的战况实在太精彩了,把那个沉迷于游戏无法自拔的少年都吸引了,他看见乔深正在解袖扣,凑近了南曲耳边小声问:“乔哥不会真要打回来吧?”

“不知道。”南曲说,“先看看。”

邵然用手肘捅了一下乔深:“老乔,是不是喝多了?”

“过来。”乔深无视邵然,再次冲陆浅勾勾手指头。

陆浅脑子里迅速飘过一句话——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算起来,前前后后她也打了乔深两巴掌了,让他扇一巴掌回去,不算吃亏,而且某种程度上,还能让她心里好受点。思及此,陆浅把脸凑了过去。

乔深优雅的折起袖子,一圈一圈的往上捋,露出肌理分明的小臂。又握了握拳。像是拉弓一样,把手往后提。

这架势……是打算一巴掌把她扇进重症监护室吗?陆浅两眼一闭,怂了。

“诶,老乔!”眼看那巴掌就要盖下去了,邵然起身拽住了乔深的手。

陆浅听到邵然大吼的声音,条件反射的睁开双眼,只是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情形,一张放大的俊脸就贴了过来。

昏暗的灯光里,他准确无误的吻住了她的唇,像是越过遥远的银河系,以光速抽走了她的呼吸……

第四十六章 老毛病又犯了

陆浅平时的反应能力是出了名的迅速,豪不夸张的说,食堂的苍蝇十有八九都是被她拍死的。可是这一刻,她却懵了,只晓得瞪着眼睛,大气都不敢出……

足足过了两三秒,她才‘操’的一声,推开乔深。

乔深没坐稳,一屁股摔到地上,正好后脑勺着地,头骨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老乔!!”邵然跪在地上抱起乔深的头,“没事吧老乔?”

他拍了拍乔深的脸,后者没什么反应。靳长风见势不对,赶紧开了灯。

乌烟瘴气的包间瞬间亮如白昼,斑驳陆离的灯光全被白光压了下去。邵然手心湿漉漉的一片,全是乔深额头渗出的冷汗。

“喂……”陆浅拿脚轻轻的踹了一下乔深,责难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他面色发青,看起来像中了剧毒一样。就连出唇瓣都不沾半点色彩,苍白得吓人。

“他没事吧?”陆浅问邵然。

“没事,老毛病又犯了……”邵然匆匆丢下一句话,把人扛上肩头,“我怕是得送他去一趟医院。”

靳长风拉开房门:“我没喝酒,我送你们。”

陆浅追过去按电梯:“什么老毛病这么严重啊?”

邵然费劲的把乔深扛进去,说:“乙醛综合征,以前也就三杯的量。”他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可今晚这才两杯啊!”

陆浅:“……为什么不早说?不能喝酒你还让他喝?”

“上车上车!”靳长风把车开到门口,陆浅帮忙把乔深扶上车。

邵然趴在窗口问:“浅妹子你不去啊?”

“我……还有事。”陆浅随便找了个借口,拉着南曲就走了。走了差不多两百米才停下。

“我要早知道他不能喝,我就不往他杯子里兑洋酒了啊!”陆浅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南曲听了都替她疼。

“没事,邵然都说是老毛病了,问题应该不大。”南曲晃了晃车钥匙,“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吹会儿风,你先走。”陆浅拍了拍脸,刚刚的热度还没消散,红扑扑的脸蛋滚烫滚烫的,跟发烧了一样。

有几个社会青年路过,冲她旁边的人吹了两声流氓哨,陆浅回头才发现,南曲没走,还陪她站在马路边上吹风。

“你明天一早不开会啊?”陆浅问。

“开啊,所以你配合点,我早点把你送回去,也好早点回去休息。”

“得了吧!我自己还找不到回家的路?”陆浅催她,“你走吧,不用管我。”

“还早。”南曲提议,“逛逛?”

陆浅心头乱糟糟的,干脆答应了。

“我听风子说,萧泊舟和杜漫霏的订婚礼还是如期举行了?”南曲转着手机,漫不经心的提起。

陆浅点头,显然对这个话题并不在意,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乙醛综合征是个什么东西,情况严重的话,到底会不会出人命。乔深既然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干嘛非要逞强喝什么酒!还有他刚刚那个吻,是喝多了的无心之失,还是故意的?

南曲说:“宁远闹成这样,萧泊舟还能继续和杜漫霏订婚,看样子是真爱了。”

陆浅心不在焉的回:“大概吧。”

南曲突然快走一步,拦在陆浅前面:“我在跟你聊萧泊舟和杜漫霏!”

陆浅耸耸肩,不明所以:“聊啊!我不是听着吗?”

“不在意?”南曲问。

“在意什么?萧泊舟啊?”陆浅笑了一声,“有什么好在意的。”

陆浅沿着人行道慢慢悠悠的朝前走:“人这辈子,之所以不快乐,说穿了也就两个原因造成的,一个是过分贪心,一个是过分执着。做人还是要拿的起放的下,知足常乐最好。”

陆浅说:“其实现在回头想想,我和萧泊舟之间本来就存在很多细微的问题。聚沙成塔,这些小问题累积起来,总有一天是要爆发的。杜漫霏只不过是刚好撞到枪口上。”

“你倒是拎得清。”南曲说,“拎得清最好。早知我也用不着大费周章,还请了宁远去帮他们活跃气氛。”

“怎么用不着了?”陆浅拍拍手说,“请的好!我和萧泊舟之间就算有问题,那也是我俩的事儿!她杜漫霏在明知萧泊舟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往上贴,就是不对!还有萧泊舟,他背着我劈腿就是渣!”

南曲和陆浅的个性,其实有着天壤之别。陆浅遇事容易激动,但她顺风不浪,逆风不怂。永远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和满腔热血。而南曲遇事理智,为人谨慎,她不像陆浅那样直白,她更擅长婉转的抓住对方死穴,然后一击毙命,这点在商场上尤为突出。

可是两人却在学生时代就一拍即合,大概正是因为契合的三观,以及对彼此惺惺相惜的感觉。

能看到陆浅从萧泊舟的阴影里走出来,南曲其实是无比高兴的。不过她怕就拍,陆浅才刚从萧泊舟这个坑里爬出来,一头又栽进了乔深那块沼泽地。毕竟乔深的道行看起来比萧泊舟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她怕陆浅招架不住了。

南曲问陆浅:“你觉得乔深这人怎么样?”

“乔、乔深?”突然提起乔深,陆浅的深色划过一丝不自然。但她却装作很随意的回:“哦,乔深啊……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呗。”

“你激动什么?”南曲挑眉看她一眼,“你了解他吗?”

陆浅口是心非的问:“我为什么要了解他?”

“陆小浅,别否认得太快,显得你很心虚的样子。”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你知道乔深是干什么的吗?”南曲问。

“空少吧!”

“空少?”提起空乘行业,南曲首先想到的就是俊男美女穿着制服,提着登机箱,步伐整齐划一的在机场穿行的身影。

多数人对这个行业都有着一定的误解,南曲倒是没有偏见,只说:“那他工作应该很忙吧?”

“好像是。”

其实陆浅和乔深并没有聊过这个话题,不过从乔深平时跟她聊微信的时间差来看,他应该是飞国际航线的,确实比较忙。

“那你还是别考虑他了。”南曲说:“你一年365天恨不得366天都在部队,他又忙着到处飞,脚不沾地。你俩在一起,不合适。”

“谁要跟他在一起了?!”陆浅否认的时候,声音愣是拔高了两个调。

南曲刚想拆穿心虚的陆浅,一抬头就看到了前方的建筑物。

“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南曲掰过陆浅的肩,想把她往回拉。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陆浅已经看到了前方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栋废弃的大楼,黑黢黢的挺立在繁华的街道上,和周围五光十色的灯幕形成鲜明对比,就像潜伏在黑暗里的怪兽。

路边的汽车远光灯照过来,才勉勉强强照亮大楼的本体。这栋被焚毁的建筑,足足五层楼高,被大火肆虐过的大楼,如今却只剩一个空架子,孤零零的立在这里。

不知不觉的,竟然绕到了这儿。陆浅睫毛轻轻地颤了两下,就像是蝴蝶扑棱的翅膀。她吸了一口凉风:“陪我坐会儿?”

南曲知道,陆浅他亲爹当年就是在这儿身故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陪着她在一旁的石墩子上坐下。

“你说这酒店老板到底怎么想的?”陆浅分开双腿,像个爷们儿似的坐在石墩子上,说,“20年了,距离事发整整20年了,她还把这废墟留着。这位置怎么说也是黄金地段,甭管开发个什么项目,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你说她是不是有病,留着这残骸能干什么啊?”

南曲还没想好这话茬要怎么接,陆浅就突然从石墩子上弹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报答

南曲顺着陆浅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熟悉的一男一女。女的叫木子美,是萧泊舟的母亲,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是她二婚的丈夫苏明怀。

苏明怀今年46岁,比木子美小了整整5岁,但是光从外表上来看,两人看不出半点年龄差距。木子美还穿着宴会上那条米色收腰连衣裙,白色的珍珠配饰衬得她皮肤极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

她笑容满面的望着陆浅:“还以为我认错了人,没想到真的是你。”

陆浅眼见躲不过去了,干脆大方的叫了一声:“伯母。”

“浅浅,泊舟他……”

“伯母你放心,我们是和平分手的。”

其实从她和萧泊舟交往以来,木子美除了偶尔旁敲侧击的提醒她换工作以外,对她还挺好的。

反正在陆浅眼里,没撕破脸皮的打一架,就应该算是和平分手了。

“是我们泊舟没福分。”木子美眼底尽是遗憾,虽然她对陆浅的工作不太满意,但比起杜漫霏来说,她还是更喜欢陆浅。至少这孩子家庭条件好,又这没什么心眼。不过杜漫霏的前男友今天这么一闹,儿子已经表明态度不可能和杜漫霏结婚了。所以两人迟早还是要分手的。

想到这里,木子美对陆浅的态度又热络了许多:“浅浅,泊舟他就是年纪轻不懂事,还没定性。你一定要原谅他,伯母看得出来,这孩子心里头是有你的。”

可算了吧!年纪轻不懂事就能劈腿?劈腿之后用一句没定性就能开脱?那未成年岂不是可以杀人,杀完以后只要说一句我还小,就可以无罪释放了?

陆浅懒得和长辈据理力争,索性赔笑:“他开心就好。伯母,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木子美知道这件事毕竟是自家儿子理亏,她笑着点点头:“好,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哪天有空再和伯母一起喝下午茶。”

“好。”陆浅脸上戴着微笑的假面具,一直到转身后,才恢复那张傲娇的冷脸。

下午茶?

陆浅吐槽的力气都没了,谁不知道她这工作24小时待命?一日三餐都未必顾得上,还谈什么下午茶?究竟是走不到一路的人……

南曲把陆浅送回了半山别墅。

别墅冷冷清清的,林姿和雷廷生都不在。回到家陆浅才想起来,昨天雷廷生去打高尔夫的时候,脑袋不小心被人用球杆开了个瓢,现在还在医院。林女士不放心护工,亲自去医院陪护了。

陆浅给雷廷生打了一通电话,关心他的实况。

他在那头生龙活虎的说:“没事,就是点小毛病,缝了几针,医生说有点轻微脑震荡,要观察一下。本来可以不用住院的,你妈她非要我住两天。”

“您就放心住吧!就我妈那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你着急忙慌的回来,她也非得要把你念回医院里去的。”陆浅说,“那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去医院看您。”

雷廷生听了,心里头雀跃起来。

“好好好。”雷霆生把声音压低了些,“闺女,酒窖……”

“您就别想了,我可没那个贼胆,我要给您带酒去,林女士她能撕了我您信不。”陆浅笑着说,“您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儿见。”

挂断电话后,陆浅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手机安安静静的,一条消息也没有。

靳长风这人也太不靠谱了,都没想到给她回个信。

陆浅盘腿坐在床上,想起邵然说的‘乙醛综合征’,去手机浏览器里搜索了一下。

相关词条立刻跳出来——少数饮酒后面色发青的人在乙醇吸收5~10分钟内,面部感到灼热,同时面部或全身皮肤出现潮红、呼吸困难、出汗、晕厥和神志紊乱等症状,医学上叫做“乙醛综合征”,这是乙醇氧化代谢引起显著的血乙醛水平升高之故。如果不及时治疗,会导致过敏间隙休克……

休克?

陆浅眼睑一压,还没有看完,就退出界面,拨通靳长风的电话。

“喂?陆爷。”

“你还在医院吗?”

“没,我马上到家了。”靳长风一副感恩戴德的语气,“真是没想到,我靳长风有生之年还能得到陆爷您的关怀,我真是祖上积德,三生有幸……”

“好好说话!”陆浅问,“乔深怎么样了?”

“深哥啊?我也不知道啊,刚把他们送到医院,老爷子就打电话让我赶紧回来一趟。”靳长风说,“要不你直接给绍哥打电话?我把邵哥号码发给你?”

“我有。”刚刚吃饭的时候,陆浅和邵然就交换了电话号码。

靳长风揶揄的笑:“既然这么担心,刚刚干嘛不直接上车?人家深哥怎么说也是为了你才进医院的……”

靳长风素来最擅长说废话,陆浅懒得听他鬼扯。

她找到邵然的号码,刚想拨出去,又犹豫了——拨通了怎么说?直接问乔深的情况吗?那岂不是显得她很关心乔深的样子?

不行不行!

陆浅打开微信,给邵然发了一条好友申请。

邵然的手机仿佛就在手上握着,他很快就通过了好友申请,还回了一句:【浅妹子?】

陆浅装作不经意的问他:【你们到家了吗?】

邵然无声的哼笑了一下,浅妹子这问题问得也太婉转了!他拍了一张老乔的照片给陆浅发过去。

陆浅点开照片,看到了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乔深,他盖着蓝白条纹的被子,双眸紧闭。左手臂放在被子外面,手背上还扎着针头。

【他还没醒?】

邵然懒得这一来一回的打字,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医生说老乔今晚还得住院观察。我这公司出了点事,一会儿还要出差,正愁没人照顾……”

他说着说着,突然一愣:“对了浅妹子,我听靳兄弟说你明天好像休假是吧?”

“不是!”

“哦……”邵然的声音忽远忽近,还夹杂着医生和护士的声音。他遗憾地说,“那没办法了,我得赶紧给老乔找个护工去,就不跟你聊了啊!”

手机里传来忙音,电话被邵然挂断了。

陆浅裹进被子里,关了灯,强迫自己睡觉。可是心里装了事儿,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平日里沾床就睡的人,辗转反侧了半个多小时,依旧清醒无比。

她烦躁的怪叫了一声,踢开被子,抓了车钥匙就往外走。

四十分钟后,她从护士台打听到乔深的病房号。

乔深住的是单人间,陆浅偷偷摸摸到了门口,就跟做贼似的,趴在门口看了一眼,只看到床上被子隆起,没看到乔深的脸。倒是他的病床边上,围了个小护士,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水当当的。

小护士撅着屁股,从这个角度,陆浅也看不清她究竟在干嘛。

她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探,重心不稳,一头栽了进去。

小护士吓得怪叫一声:“你、你谁啊?”

小护士憋红了一张满是胶原蛋白的脸,紧张的揪着护士服,一脸做了坏事被抓包的表情。

看到小护士用力抿紧的嘴,陆浅心下了然,这小护士……该不会想趁人之危吧?不管乔深长得多妖孽,那毕竟是个病人啊!

陆浅走过去,用身高优势压住了小护士:“你想干嘛?”

陆浅长相本来就偏英气,眉头这么一挑,那上翘的眼尾杀气十足。冷冷的目光就像冰刀子似的,一刀一刀的往小护士身上戳。

小护士心虚了,连带着耳根子都是红的,解释不清楚,索性拔腿就跑了。

陆浅看着小护士的背影,啧啧了两声,坐在床边,拍拍乔深的脸:“得亏你陆姐今天来了,我要是不来,你的清白都毁了,知道吗?”

她捏着乔深的脸,这人看上去精瘦得很,手感却出乎意料的好。她又爱不释手的戳了戳:“等你醒了,可别忘了好好报答我!”

陆浅正贪婪的戳着乔深弹性十足的脸蛋,手腕就突然被人握住了。乔深纤长的睫毛颤了两下,然后睁开了双眼。深黑色的瞳孔里,流转着冰冷的邪气。

他使劲儿一拽,翻身就把陆浅压在了身下……

第四十八章 处对象吗,陆队?

“报答?”乔深黑色的瞳孔流转着冰冷的邪气,“你想我怎么报答?”

陆浅的两只手腕都被乔深擒住,举过头顶。这姿势对于强势了二十几年的陆浅来说,就是个耻辱。但她这会儿被吓着了,第一反应不是生气,只喃喃的问了一句:“你醒着?”

乔深扣着她的手腕:“你怎么来了?”

他唇色苍白如纸,却气势逼人。

陆浅抬腿顶了一下他的胯:“你先放开我……”

“放?”乔深苍白的唇角一扯,“我要是放开你,你又溜了怎么办?”

“瞧您这话说得,我又不是泥鳅,哪能说溜就溜啊!”陆浅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门口,“公共场合,这压来压去的,影响多不好。”

“陆浅。”他懒得回头,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突然说了一句,“我酒劲儿还没过。”

“啊?”陆浅正在颔首思忖这话该作何解释,头顶的光线就暗了下来。

乔深亲了她,不过是浅尝即止,与其说是接吻,不如说是嘴唇和嘴唇之间的轻轻触碰。陆浅连反应都来不及做,他就撤走了。

“有感觉吗?”他问。

“什么?”僵在原地的陆浅,眼底浮现出一丝迷茫。

乔深卷着酒气的唇舌,又一次印了下来,这次他没有抑制,舌尖卷上她的上颚,温软又纠缠。

陆浅整个身子都麻了,比曾经给牙齿做根管治疗时打过的麻药还要够劲,整个人都失去了自控能力,只能任由他捏圆搓扁,混乱中,唯独觉得心脏还是自己的,还在不规律的跳动着。

她就像搁浅在岸上的鱼,经过太阳的暴晒,每一寸皮肤都是火热的。快要窒息的时候,她才颤抖着强行抽出手来,硬把乔深推开。

乔深被她推翻在床上,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安静。只剩彼此越发清晰的喘息声。

陆浅慌乱的翻身下床,半步还来不及迈开,便被乔深拽住了手。他缓慢的坐起来,拉着她问:“感觉怎么样?”

背对着他的陆浅,强忍着情绪,才发出较为正常的声调:“什么怎么样?”

声调是正常了,不过那颤抖的尾音,还是被乔深听出来了。他食指轻搔着陆浅掌心的茧子,把她拽回怀里,圈着她的腰,贴近她耳边轻声问:“处对象吗,陆队?”

乔深上扬的语调染着几分笑意,漫不经心之中又夹杂着毋庸置疑的正经。听得陆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在这一瞬,陆浅经历了真正的心动,那是她和萧泊舟在一起二十几年都未曾有过的感觉,就像四肢百骸的血液不约而同的涌向心脏,多年来兢兢业业的小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这时候,远处走廊上护士的脚步声和交谈声隐约传来——

“是之前32床的病人家属吗?”

“嗯,还不是想用跳楼来要挟医院,怎么劝都劝不住,现在还在天台。”

“报警了吗?”

“报了,警察还没到。”

陆浅敏感的抓住几个关键词——天台,跳楼。

她甩开乔深的手,堵住路过的两个小护士:“你好,我是特勤中队的消防员,你们刚说的跳楼怎么回事?”

“哦,是32床的病人家属……”

“边走边说。”陆浅催着小护士往天台跑。

乔深刚想追出去,电话就响了……

小护士边走边说明情况:“半个月前,32床收了一名腹腔肿瘤患者,动手术后没撑得过去,关腹后两天就死了。患者家属在医院门口拉了一个多星期的横幅了,要院方负责。院长一直没出面,哪知道今天就去天台跳楼要挟了。”

说到底就是医闹。中队每年接到的医闹事故不在少数,但激烈到跳楼威胁这种程度的,不多。

到了天台,自报身份后,陆浅又从其他医生口中得知了患者家属的一些具体情况——陈建明,今年58岁,临市人,家庭条件不怎么好,但他很爱他老婆,因为他老婆不能生育,所以结婚后一直没有子嗣。这次动手术全是找亲戚朋友凑的钱。

陆浅能做的,就是在队友来之前,尽量先稳住这大爷。

可大爷情绪很激动,站在天台边,破锣嗓子大吼:“我要见李长宁,你们把李长宁给我叫过来!”

院长在陆浅耳边说:“李长宁是他老婆手术的主刀医生。”

“人呢?”陆浅问。

“今天李医生不上班,在宿舍,马上就过来了,最多两分钟。”

院长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大裤衩的男人就被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架过来了。来人正是李长宁,因为来得太匆忙,他也来不及整理发型,稍长的头发乱七八糟的,跟鸡窝没什么两样。嘴边是青黑色的胡渣,不修边幅的形象,实在和医生挂不上钩。

大爷见到李长宁,情绪立马激动起来:“是你害死了我老伴!你把我老伴还给我!!”

李长宁打了个哈欠,满眼的红血丝掩不住的倦意:“陈大爷,你冷静点,你老伴得的是癌症,动手术前我们就通知过你,手术知情同意书也是你亲手签的。手术中有可能存在的风险,同意书上也写得清清楚楚的……”

“胡说八道,你、你们都是胡说八道!是你们说、说我老伴动完手术最少还能活个一年半载的,是你们医生骗我们动手术的!我老伴进手术室之前还能走能跳的,肯定是你们动错了位置!你们院方就是想推卸责任!!”大爷颤颤巍巍的抹了一把脸,老泪纵横的男人,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在镌刻着他前半生经历的风霜。

陆浅拉了李长宁一把,示意他不要继续激怒对方。

可李长宁根本听不进去,这段时间他因为这起医闹事故,被院方停职了不说,女朋友还趁着七夕节给他戴了一顶绿帽。他昨晚喝了一夜的闷酒,一肚子的火气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此时说出来的话自然不好听。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动手术之前就说过了,你老婆得的是腹腔肿瘤,开腹后发现胰头癌伴多发性转移病灶,医生是救死扶伤的,又不是大罗神仙转世。更何况你老婆得的是癌症,又不是阑尾炎!”

“你,你……”陈建明气急了,反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浅赶紧让院长把李长宁拉下去,又试探性的朝大爷迈近:“大爷,您先下来,有什么矛盾我们和医院协商解决,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过不去了啊……”大爷哆哆嗦嗦地拍了一把自己的腿,抹着泪仰天长叹,“老伴呐,是我没用,我还不起三哥的钱,也不能替你讨回个公道。这黑心的医院,吃人不吐骨头呐!你等着,我这就下来找你、我来找你……”

大爷说着说着,转过身去,纵身一跃。

那一瞬,陆浅仿佛飞人附体,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以百米竞赛的速度冲了过去。就在老大爷一跃而起的那一秒,她挂在天台栏杆上,抱住了大爷的手臂。

在生死交锋的那个刹那,老大爷好像灵魂终于归位了,终于意识到,从这十三楼跳下去,是会死的!而对于死亡的恐惧,让老大爷瞪大了浑浊的双目,他反手拽住陆浅的袖子,眼底充满了对生的渴望。

可是那袖子终究承受不住大爷的重量,哪怕陆浅训练有素,也撑不住。老大爷的手臂在她的手中一寸寸向下滑落。最后画面就定格在大爷张嘴那一瞬间……

陆浅清晰的听到,那大爷颤着嗓子说——救我。

老大爷从十三楼坠了下去,那下落的速度快到陆浅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正好砸在刚赶来的消防车上。

失去力道的陆浅,腿一软,一屁股朝后面坐去,却跌入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

第四十九章 和他回家

“陆浅。”乔深虚扶一把她的肩,又很快放开。因为陆浅很快就坐稳了,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了抗拒。

楼下消防警铃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陆浅躲开乔深搁在半空中的手,朝楼道口走去。院长和医生们自动让开一条道来。和李长宁擦肩而过时,陆浅望了他一眼。李长宁也没料到大爷会真的从这儿跳下去,和陆浅对视的时候,腿都是抖的。

乔深探头看了一眼楼下,消防队的人把大爷已经抬进了医院。没一会儿,院长就接到电话,说是大爷已经无力回天。

乔深匆忙追下楼时,陆浅正在和一个拿着对讲机的消防员说话。那人长了一张瓜子脸,五官清秀,小麦色的皮肤看上去很有血性。乔深一眼就认出那人,是陆浅的队友,叫江尔易。

陆浅把刚刚的情况跟江尔易说了一遍。逻辑清晰,表情严肃,唯有讲述过程的时候,睫毛不受控制的轻颤了好几下。

“你跟罗队说一声,我明天才归队。”陆浅交代了一句,就走了。

江尔易想说点什么,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一扭头就被大鹅拉住:“班副,车咋整?”

老大爷纵身一跃,从十三楼跳下来了,好巧不巧的,正好摔在消防车上。这几百万的云梯车,就这么砸出一个大窟窿。江尔易不放心的看了几眼陆浅消失的方向,不得不继续处理现场。

陆浅也不知道去哪儿,迷迷糊糊的回了医院,爬了两层楼,随便循了个阶梯坐下。

楼道口开了扇窗,清幽的月光从外头洒下来,铺在地上,影影绰绰的。大爷那双浑浊的双目,就像映在这地上,恐惧之中还夹杂着满满的求生欲。

陆浅吸了吸鼻子,从小林女士就说她眼窝深,不爱哭鼻子。走路撞树上,脑袋撞了个大包,不急着哭,反倒关心大树有没有掉叶子。可其实她哭起来一点也不含糊,就是特别能忍罢了。

她硬生生把眼眶里的泪憋了回去,憋红了那双明眸善睐的丹凤眼。一想到老大爷枯苗望雨的目光,她耳边就响起老大爷临终前说的那两个字——救我。

这双手不争气,最后也没能把人救起来……

乔深来的时候,就看到陆浅坐在地上,摊开掌心,呆呆的望着那双布满茧子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搓。

他站在陆浅身后,脱了外套,裹住她的手。

陆浅错愕的抬头,空旷的楼道口不知何时多出一道黑影,被清冷的月光拉得老长。

那人在她身旁坐下:“缉毒武警、边防军人、反恐特种兵、还有消防,据说这四类是和平年代最危险的兵种,每天都和死神擦肩而过。有时肩上扛的是希望,有时肩上扛的是尸体。”

借着月光,陆浅抬眼看他,好似听不懂他这话想表达的意思。

身侧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消防队出警到现场,顶多五分钟。你们在楼顶僵持的时间不长。”

下一秒,乔深伸手,遮住她的眼睛:“人没救回来,不是你的错。”

那声音轻柔得像是羽毛拂过,却让陆浅的心生出一股奇异的安定感。他的手掌覆盖在她的眼窝上,舒适的温度熨帖着眼睑,像是37度的水,舒坦又安宁。

陆浅记得刚进消防队的时候,指导员就拎着新兵蛋子们说过——一旦进了这红门,就注定比常人面对更多的生死,但终生不悔入红门,不管多困难的经历,也总有过去的时候。

那时年纪轻,还不懂这话的含义。真等懂得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伤是过不去的,只能埋在心里。埋久了就成了疤,不碰的时候不疼,一刮风下雨,就惹了旧疾,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伤心事儿,都被乔深一道勾了出来。

陆浅就是恨自己不中用,现在救不了老大爷,当年也没能救下她爹。当时她要是再强硬一点,抱住她爹的腿,可能他就不会再次冲进火场,也不会……

陆浅把乔深的衣服还给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往上走。

乔深拉住她的手:“我送你。”

“我不知道去哪儿……”不想回部队,也不想回家。陆浅第一次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乔深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把她带到了急诊室。急诊室的医生和周慕一是同学,和乔深也认了个脸熟。开了张单子让陆浅去拍片子,乔深又陪着她去了CT室。

照片结果出来了——骨折。

乔深把陆浅拽到医生跟前,陆浅皱着眉嚎了一句:“轻点,疼啊!”

“现在知道疼了?”也不知道刚刚吊着残臂四处晃悠的人是谁,乔深就见不得她糟蹋自己身体的模样,神色也冷了许多。

医生给陆浅上了石膏,开了一个月的口服药:“药按时吃,手臂不能用力。一个星期后到医院拍片复查。注意休息,尽量少吃辛辣的东西。”

“要吊一个月啊?”陆浅情绪缓和过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医生要不你给我把石膏拆了吧?”

乔深瞪她一眼,和医生颔首打了个招呼,拽着她就走了。

……

这是陆浅第二次来乔深家里了,上次那个周姨不在,偌大的别墅也没个佣人,冷冷清清的。

家里没准备女人的拖鞋,乔深从鞋柜里扔了一双42码的男士拖鞋给她。陆浅37码的脚塞在里面,白皙莹润的脚趾头有种无处安放的局促感。

“有水吗?”陆浅晃晃手里的药,“医生说早晚都要吃。”

“等着。”乔深指着沙发让她坐下。

陆浅在沙发上等了十来分钟,一两分钟朝厨房探一次脑袋,也不知道乔深究竟在干嘛,竟然半天没动静。

过了一会儿,在陆浅第七次探头的时候,乔深出来了。手里还端了一锅泡面。

他把小锅放在茶几上:“太晚了,叫不了外卖,我就会这个,凑合着吃吧!吃了再吃药,对胃好。”

搞个半天,他是偷偷摸摸去厨房煮泡面了。陆浅打量了一眼,卖相还不错,还有绿油油的生菜和鸡蛋,看上去色香味十足。折腾了大半夜,陆浅是真饿了,她接过乔深的筷子开始卷面条。

可惜陆浅不是个左撇子,用左手吃面,这操作她实在没学过。卷了半天,就卷了两根面条……

乔深像是早料到了,拿了个汤匙,用筷子把卷好的面条放进汤匙里,递到她嘴边:“张嘴。”

“我还是自己……”

“让你自己吃,你吃到天亮也吃不完。”乔深用眼神攻势示意她少废话,又问,“是不是不喜欢我用勺子喂你?那要不我用嘴……”

‘滋溜’一声,陆浅就把那勺子里的面吸进嘴里了,一张一合的小嘴含糊不清的说:“你说你挺正经一人,就没点洁癖什么的?”

“对你,应该没有。”乔深又夹了一筷子青菜过去。

陆浅吃进嘴里:“谢谢。”

乔深没理她,喂食的时候很专注。

陆浅觉得自己就像他喂的小狗,乖乖的张嘴,等待投食。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近,随着他的沉默,周遭安静下来,也许是自己心术不正,也许是两小时前乔深刚问过她要不要处对象,总之陆浅觉得就连空气里都流转着一股暧昧的气氛。

她真是脑袋被驴踢过,才会答应和乔深一起回家。这下孤男寡女,搞得她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还好这顿饭算是撑过去了,趁着乔深把碗放进洗碗机的时候,陆浅把药吃了。就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她做出了决定:“那个……我看我还是回部队吧,你一个人住,我在这儿你也不方便。”

“回部队?”乔深从厨房探出头来,“你不就是看中了我一个人住,所以才跟我回家的吗?”

陆浅:……啥?

第五十章 孤男寡女

陆浅被他这问题问得呆若木鸡,什么叫‘看中了他一个人住才跟他回家的’,搞得她好像有计划要对他图谋不轨似的……

“你……”

“行了,逗你的。”乔深似笑非笑,顺手揉揉她的短发,“太晚了不好打车,明天一早送你回部队,早点休息。”

他指着二楼左手边第二间卧室:“要我抱你上去吗?”

“不用。”她伤的是手臂,又不是腿。

陆浅早趁乔深收碗的时候就用打车软件发了个消息出去,半天了也没人接单。事实证明这寸土寸金的地段,出租车都不愿意来。

“诶……”陆浅趴在沙发椅背上,好奇的问,“你不会开车吗?”

“会开车也不送你。”乔深打了个哈欠,“累。”

陆浅撇嘴,也没想让他送,只是好奇而已。这么大栋别墅搁这儿,乔深的家庭条件怎么看也不会太差,可是为人却很低调,出门基本打车,偶尔还会蹭她的摩托车……

就这闹中取静的别墅区,是市内出了名的富人区,仅看这别墅装潢,就门口摆着那两个大花瓶,一个就能抵她两年工资,实在不像没车的人。

乔深去厨房端了两杯清水出来,像是猜到了陆浅的心思。他把杯子推到她跟前:“房子不是我的。”

“哦。差点以为你家有矿呢!”陆浅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这房子是包养我的女人买来送给我的。”

“噗……”陆浅一口水喷出去,呛得直咳嗽。

乔深优雅的递了一张纸给她:“这么惊讶?我在你心里的人设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渣男?小白脸?”

陆浅连着咳了好几声,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扶着沙发扶手,脸都憋红了:“对不起啊,之前那样误会你。”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乔深扯了一张纸,坐过去帮她擦嘴角,“我看起来像那么容易打发的人吗?”

距离隔得近了,乔深说话的时候,呼吸都能喷到陆浅脸上。面前的男人穿着白衬衫,正经的礼服经过医院的洗礼,那价值不菲的领带早就不翼而飞,松松垮垮的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瘦瘦的锁骨。打理得细碎的黑发下,一双眼睛就像狼崽子似的散发着笑意。

陆浅抽走他掌心里的纸,屁股往旁边挪了又挪:“那要不……我再给你说声对不起?”

乔深舔了一下唇,笑了:“你请我吃饭吧!”

他说:“就今晚那家大排档,味道挺好。”

陆浅悬着的心落下去,一拍大腿:“好说好说,烤鱼、麻小,一定管饱。”

就在陆浅瞎扯的时候,她手机响了,陆浅拿起来一看,是江尔易。

乔深抬手做了一个‘你随意’的姿势,陆浅按下接听键:“医院的事儿处理好了吗?”

“嗯,刚回部队。”江尔易那头闹哄哄的,像是在食堂,刚说了没两句,那头就安静下来,江尔易的声音越发清晰,“陆队,今晚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我没事儿。”

“你那手……”

“包上了。”陆浅胡扯了几句,说,“该熄灯了吧?少废话,赶紧睡。”

陆浅挂了电话,乔深去厨房端了一杯热牛奶出来,递给她:“你同事倒是挺关心你。”

“那是,都是过命的兄弟。”陆浅抗拒的看了两眼温牛奶,“给我的?”

“有助睡眠。”

陆浅摇摇头,清亮的眸子里写满了拒绝:“我打小就不爱喝牛奶……”

“那你怎么这么白?”乔深的目光落在那双笔直修长的腿上。

陆浅没在意,只想着‘喝牛奶和皮肤白有毛线关系’,她敷衍的笑:“我妈说她从小就给我喝漂白剂。”

“我现在去洗衣房给你找两瓶过来?”

“不用不用!”陆浅赶紧揪住乔深的袖子,“你说你这人,开个玩笑,这么正经干嘛?”

乔深回头,和陆浅四目相对。将彼此的微表情都收入眼底,最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偌大的别墅突然陷入一阵死静。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了一室的清辉。将两人并排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唯美又般配。朦胧的氛围像是早就安排好的催化剂,鬼使神差的,乔深低下头,缓缓弯腰靠近陆浅……

不知打哪儿飞来的一只夏蝉,钻进了窗帘里,觺觺呜呜的叫个不停。打破了这宁静又美好的画面。

陆浅元神归位,匆忙说了一声‘晚安’,便十万火急的冲向二楼。

乔深哑然失笑,把那只傻乎乎的夏蝉从窗帘里揪出来,用玻璃瓶盖住,孩子气的弹了一下瓶身:“坏我好事儿!”

陆浅上楼关门,一气呵成。她靠在门板上,咽了咽口水,刚刚乔深弯腰的那一刹,她第一反应不是推开他,而是闭眼睛。

闭眼睛……?陆浅在心里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赶紧钻进浴室洗了把脸,果然清醒多了。

——咚咚咚。

乔深敲门的声音很有节奏感,陆浅拉开房门,探了个脑袋出去:“有事儿?”

“换洗衣物。”乔深把T恤挂在她脖子上,弯腰温柔一笑,“需要帮忙就叫我。”

“诶,等等!”陆浅叫住乔深。

乔深回头,眉峰一挑,像在问她‘还有事儿’?

陆浅喉头一紧,摇摇头:“没什么,就……晚安。”

乔深进了隔壁屋。

陆浅拍着脑门叹气,其实她原本想跟乔深说的是——你以后能不能别对着我这么笑!

鬼晓得两小时前,她就是被他这个充满安全感的温柔笑容骗来这儿的。

陆浅一头栽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凉悠悠的水,从头冲到脚,果然让她冷静了不少。

她刚套上T恤,敲门声又响了。拉开门,只见乔深斜倚在门口,活像个凹造型的国际男模。

陆浅脑袋上裹了一条雪白的毛巾,因为右手不方便,所以毛巾松松垮垮的,遮住了半张脸。她索性一把扯下来,边擦脸边说:“还好短头发省事儿。”

她抽空瞄了他一眼:“找我有事儿吗?”

乔深那句‘要我帮你吹头发吗’,成功的卡在喉咙,他把藏在身后的电吹风又攥紧了几分,生怕露出马脚。只笑着摇摇头,说:“忘了回你一句,晚安。”

陆浅关上门,一脸狐疑:“有病?”

她呈大字型躺在床上,虽是陌生的床,但多年来的部队生活,已经让她养成了不认床的好习惯。趴在床上两眼一闭,就睡着了。

陆浅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块摇摇欲坠的石头上面,那石头就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身后是父亲熟悉的声音——浅浅乖,听话,爸爸一会儿给你买生日蛋糕。

突然,她的手臂被人抓住了。大半个身子推出了悬崖,那抓住她手臂的大爷,老态龙钟,唯有那双浑浊的双目里,写满了求生欲,他抓着她的手,一声又一声的说——救我……救我……

大爷的手渐渐滑落,坠入山谷时,还用指甲剜走了陆浅手臂上的肉。可她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陆浅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时,耳边还残留着老大爷求救的声音。她伸手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抹黑打开了床头灯。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那药的原因,嗓子干渴得厉害。

陆浅窸窸窣窣摸下床,想去楼下厨房倒杯水喝。

楼下客厅竟然还亮着一盏暖橘色的落地灯。灯罩下,乔深正盯着电脑屏幕出神。

陆浅脚步声已经够轻了,没想到乔深警觉性竟然这么强,他在转身的同时,‘啪’地一声盖上了电脑。

那画面闪得实在太快了,陆浅只看到屏幕上一片肉色……

她瞳孔一缩,秒懂,连忙摆着手说:“不好意思打扰了,你继续你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乔深:……??

第五十一章 直到遇见你

陆浅一溜烟蹿进厨房,轻车熟路的拉开冰箱门,拎了一瓶矿泉水出来。夹在臂弯准备自力更生的拧开。

乔深抽走她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陆浅眼前仿佛还残留着电脑屏幕上的肉色画面,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乔深的裤裆,脸不知不觉的开始蹿红。

乔深不经意间回头:“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

说着,他伸手去探陆浅的额头。

陆浅后退了一步迅速躲过,抓着他的手腕说:“别、别碰我!”

乔深愣了片刻,用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皱了一下眉心,但还是被敏感的陆浅捕捉到了。她连忙松开他的手,解释:“你手刚刚……碰什么了?”

乔深听不懂这意思,慢慢扭转视线扫了一眼电脑,他刚刚就坐在电脑前,除了碰电脑,还能碰什么?

乔深颇为意外,一般来说,干消防这个行业的,不可能有洁癖。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有洁癖?”

“这和洁癖没关系吧?”陆浅放下水瓶,把乔深的手拉到水龙头下面,边冲边说:“我觉得做这种事之前还是要注意一下个人卫生,当然事后也要特别注意,来来,这儿有洗手液,你自己抹点。”

联想到陆浅爆红的脸,以及自己刚刚正在创作的画面,乔深好像懂了。他刚刚好不容易来了灵感,正在画漫画,也就是两个男主脱光了准备泡温泉而已,陆浅是不是……

“你看到了?”乔深试探性的开口。

没想到他会把话挑明,陆浅尴尬又短暂的笑了一声:“没事没事,成年人嘛,我懂的我懂的。”

陆浅脸上每一个微表情好像都在说着‘没事儿没事,不就是大半夜看个小黄片嘛,我绝对不会拆穿你的’。她还故作豪迈的拍拍乔深的肩:“你继续,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脚底抹油似的往外溜……

“等等。”乔深叫住陆浅。

没出息的陆浅双脚像被钉子扎在原地了似的,僵住。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儿,乔深不会恼羞成怒吧?就在陆浅脑子里塞满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时,只见乔深淡定的走过来,把那瓶拧开的矿泉水瓶塞到她手里:“不是口渴吗?”

“哦……谢……”她一句道谢还没说完,乔深就率先迈开步子走了。

陆浅慢悠悠跟在后头,没想到他心理素质还挺好!其实陆浅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以前她和罗中队一起带新兵的时候,半夜查房,就查到一寝室的新兵蛋子偷藏手机,聚众博览小黄片。那会儿的陆浅也初出茅庐不久,还挺不好意思的,不过那群被抓现行的新兵蛋子比她更怂,一个个的七尺男儿,脸都绿了。而乔深居然还能如此坦然,果然是成年人!!

前方那个成年人,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扭头冲她说:“我房间里有安神香薰,你要是睡眠不好,可以点上。我还有公司表格要填,你有事儿可以叫我。”

“表格?”陆浅腹诽,信了你的邪,哪家公司的表格会是肉色的?小样儿,骗人的手段还挺老道。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是不拆穿他好了。

陆浅笑笑:“那你也早点休息。”

乔深把去卧室把香薰拿出来,给陆浅点上。又把房间的灯光调暗了些许。

“睡吧。”字正腔圆的两个字,用他低沉的嗓音说出来,别有味道,仿佛一双温暖的大手,托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那种温暖的安全感,和阴冷的噩梦形成鲜明反差,让人贪恋。

“乔深!”

在他转身时,陆浅忍不住叫了一声。

他又回过头来,熟稔而自然的帮他掖了掖被角:“做噩梦了?”

陆浅张张嘴想问‘你怎么知道’,话到嘴边又憋住了。她在乔深面前向来是铁血铮铮的模样,突然承认自己是因为做了噩梦而叫住他,肯定显得矫情又做作。那点傲娇的自尊心,让她攥紧了被子里的小拳头。

殊不知,她藏在倔强外表下,那柔软又脆弱的一面,早被乔深瞧了个透彻。

和陆浅接触得多了,乔深才发现,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强悍。在面对人命关天的事情时,她绝不含糊,工作起来比任何人都拼命。但在面对感情时,她看起来果断潇洒,实则固执又念旧,还特别容易自责。别看她平日里伶牙俐齿、古灵精怪的,实际上就像一只小蜗牛,一遇到问题就喜欢缩回壳子里,实打实的小怂包。

她像套着一层防护罩,只要别人稍微靠近她一步,她就自动反弹三米。

所以想要接近她,缓不得,也急不得。太慢了,她会因为看不到你的真心而主动退缩。可是进度也不能太快,如果太快了,她会因为没有真实感而拒绝。就像刚刚在医院那次试探性的告白,如果不是突发的跳楼事件,他几乎已经能预见,陆浅要拒绝他了。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抛出橄榄枝,让她自己伸出手来接。

“我倒是经常做噩梦。”乔深原本想顺势坐在床边,但怕那动作太暧昧会吓得她缩回蜗牛壳里,便顺着床沿坐在地毯上。

大概是这样的距离和相处方式让陆浅感觉很舒适,所以她顺口接了一句:“是么?”

“梦里的场景也大多相同。”乔深双手放在膝盖上,声音淡淡的。月华如水,照在他身上,仿佛渡了一层温柔的滤镜。

陆浅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又联想到自己反复梦到的那些场景。她侧身,单手枕着脑袋,顺着问他:“都是什么场景?”

“你想知道?”乔深回头,脸上带着痞坏的笑,朦胧中好像刀削斧凿的侧脸,愣是把他身上的邪气增强了许多。

陆浅不上当,了无兴致地咂咂嘴:“不说算了。”

见她又要躺回去了,乔深才说:“火,熊熊大火,怎么燃也燃不尽的那种。”

‘火’这个字对陆浅来说太熟悉了,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日常。她抿了抿唇,没说话,觉得乔深这个答案很刻意。只是没料到他接下来说的话,更刻意……

“之前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老是梦到火,直到遇见你……”

“得得得。”陆浅打断他,微妙的表情变成了一脸嫌弃,“您老下次骗人的时候能不能选个不那么容易被拆穿的?一听就是假的好么!”

“是么?那我再想想。”乔深痞笑一声,浓浓的夜色掩盖了他的神情,把眼底的认真也一并抹去了。

陆浅倒是被他这几句胡说八道的话给逗笑了,连带着觉得这冷清的夜色都美了许多。她枕着手臂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乔深侧眸一笑,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从前有个渣男……”

“……这故事和我有关?”天天被陆浅误会为渣男,现在一听到陆浅嘴里说出‘渣男’这两个字的时候,乔深都有种条件反射了。

陆浅瞥他一眼:“你又不是渣男,你怕什么?”

乔深突然觉得喉咙一甜,像是吃了蜜。嘴上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那你继续。”

“这个故事还真和你有关系。”陆浅一开口就说道,“那个渣男就是……”

“不听了。”乔渣男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下来,撑着床沿作势要走。

陆浅抓着他的手腕:“不开玩笑了,我不是说你,我说萧泊舟呢!”

乔深又坐下来,不过坐下的同时,转了个方向,面对面的看着陆浅,他反手握住陆浅的手,很自然的一个动作,就连陆浅都没反应过来。

她还在傻乎乎的继续说:“几个月前,队里接到一家酒店报的火警,那会儿队友们正在吃饭,刚扒了没两口,全都扔下筷子集合。穿了防火服就往酒店冲,那天中队长轮休,我带着兄弟们去现场疏散群众。好巧不巧的,就撞到他了。他和杜漫霏裹在湿被子里,赤条条的看着我。”

“……”乔深想到了陆浅的捉奸经过应该不怎么美妙,却没想到如此戏剧化。

陆浅讥讽的笑:“我他妈正扛着枪保卫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呢,他却抱着小美人在酒店给我戴绿帽子。你不知道,我当时恨不得用水枪滋死她俩算了,或者留着他俩被火烧死也好!”

“但是我不能呀!”陆浅咬咬牙说,“我还是扛着杜漫霏出去了……”

“真是祖国培养出来的好同志。”乔深用陆浅曾说过的话来逗她。

陆浅终于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握了好一阵,她抽回手来,瞪他两眼,不好听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看到乔深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单手撑在床边,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把她细碎的发丝捏到耳后,弯下腰,在她额角轻轻地落下一个吻,他说:“陆浅,你要相信,将来总有一天,当你奋不顾身的保卫人民时,有个人会一直开着灯,等你回家。”

第五十二章 谢谢你这么软

陆浅的睡眠质量向来很好,但生物钟让她习惯了早上六点准时起床。她快速洗漱完毕,去摸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昨天和江尔易通完电话之后,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这刚一开机,十几通未接来电和短信都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多是来自林女士和靳长风的,中间还格格不入的夹了两条南曲的问候,实属难得。看到没有部队的来电,陆浅放宽了心,这破手机确实该换了。

陆浅用软件约了一辆车到楼下,又找来纸和笔,给乔深留下一张纸条。她以为像乔深这种小年轻,肯定不会早起。所以偷偷摸摸的拉开房门,放轻了步子往楼梯口走去。

路过主卧时,她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门口留了一丝缝隙,从这里看进去,刚好能看到主卧巨大的落地窗。乔深就站在窗前,穿着规整修身的西裤,刚扣好皮带扣。他拿起落地架上的衬衣,手臂一抻,套上了身。

熨过的衬衣,贴在他身上,遮住了遒劲的线条。那比钢琴家还好看的手指,正在扣着纽扣,从胸前,再到下摆,一颗,一颗……

“看够了吗?”

乔深低哑的声音夹着一丝慵懒,从主卧室的门缝里透出来,钻进陆浅的耳朵里。吓得她脑袋‘咚’的一声撞上大门,硬是把门撞开了一小半。

乔深已经趁着这个时间,把衬衣衣摆收进了裤子里,正在优雅的系着领带。

既然已经被撞破了,陆浅只好装作大大方方的打招呼,她舔了舔唇,夸:“你们公司制服还挺好看的。”

男人侧目,唇角浮现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我不穿衣服更好看。”

陆浅:……对方段位太高,实在不是对手,还是撤吧!

对着乔深肩上那四条杠流连忘返了一遍,陆浅客套地说:“谢谢你昨晚收留我,改天请你吃饭。”

本来这只是一句客套话,可是没想到乔深竟然叫住她,问:“哪天?”

“啊?”

“记着,你欠我两顿饭了。”乔深抓过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取了帽子戴在头上,拖着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说,“走吧,送你回部队。”

“不不不不用……”陆浅晃晃手机,说,“我约了车,马上就到了。”

她光着脚丫子,像个泥鳅似的,溜得飞快,乔深伸手一捞,只捞回一把空气。等他提着行李箱追下楼时,陆浅已经坐上那辆网约车,绝尘而去……

恰巧邵然把车停在门口,他下了车,手里还提着豆浆油条:“诶,老乔,干嘛呢?”

乔深收回追随的目光,眸色不悦:“你怎么来了?”

邵然顶着一对堪称国宝级的熊猫眼,叹了口气:“你猜呢?”

他把豆浆油条扔给乔深:“你个见色忘友的玩意儿,昨天帮你骗完浅妹子之后,我打车回会所取车,找了个代驾……”

“说重点。”

“回去路上遇到老太太了。”邵然口中说的老太太,指的是乔深的外婆——岳灵均。岳灵均出生名门,是那年头出了名的岳家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是那年头为数不多留洋归国,还自立门户从商成功的人。她年轻时争强好胜,老了倒学会了享受生活,不拘礼数,性格开朗,和年轻人打成一片。唯独没改掉的那点强势,全用在帮外孙找对象这事儿上了。

说道这事儿,邵总就委屈:“我被老太太拉着手聊了半小时,最后答应了她,一定劝你今天去相亲,她才放我走的。”

邵总可怜巴巴的看着老乔,眼前一亮:“不对啊,你今天不是休假吗?穿什么制服啊?”

乔深:……总不能说这大清早的为了勾引陆浅吧?

乔深嫌弃的踹踹他:“你跟老太太说,我没空。”

“我不管,要说你自己说去!”邵然一边哀嚎一边往楼上爬,“昨晚一夜没睡好,累死了,我补个觉先。”

邵然老马识途的摸进了二楼右手边第二间次卧,一个飞扑还没扑到床上,就被乔深拉着领子一扯,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委屈的邵总一句哀嚎还没来得及破嗓而出,就看到床上那叠得跟豆腐块一样的被子。以及陆浅留在床头柜上的纸条,趁乔深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飞快抓过那张纸条:“乔同志,谢谢你这么软……”

他还没看完,就被乔深扯过纸条。

邵然心中一道焦雷劈下,瞥向乔深裤裆的同时,忍不住把内心的狂啸吼了出来:“卧槽?!”

乔深扯过纸条细读,那上面写的明明就是——乔同志,谢谢你,这么软的床,睡了对腰不太好,建议你以后还是换成硬床。

邵然也踮着脚趴在乔深肩上看完了,尴尬之后,他拍拍乔深的胸膛:“浅妹子这是不知道,软床办事儿的时候有多好。”

一看老乔脸上刻着‘再多说一句你就去死’的表情,邵然缩着脖子继续说:“我去楼下睡沙发,你趁热,上面说不定还有浅妹子的味道呢!”

这次乔深半点没犹豫,一脚把邵然踢了出去。

……

陆浅还有一天假,根本不用去部队,之所以骗乔深,那是不想和他继续深交的意思。她买了一部新手机,又买了一些雷叔爱吃的水果和小零食,这才打车往医院走。

去医院的路上,顺便给南曲回了个电话。靳长风就是卷筒纸,两头通风的那种。昨晚她有可能去医院找乔深这事儿,靳长风一转眼就说给了南曲听。

南曲电话刚接通,就问起了昨夜的情况。一字一句都能听得出来,南曲是把乔深和邵然当做一类人了。那种换女朋友比换剃须刀片还快的人。

陆浅忍不住替乔深证明,表示:“昨晚我睡的客卧,他睡的主卧,啥都没发生,天一亮我就走了,他就是好心收留了我一夜而已。”

电话那头骤然陷入长久的沉默,搞得陆浅不上不下的时候,南曲突然严肃地说:“陆小浅,男人如果不是对你有所企图,他就不会趁孤男寡女的时候带你回家。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动你,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还有一种呢?”

“他是你爸,或者他把你当亲闺女。”

陆浅:“……”

“陆小浅。”南曲霸道的语气突然软下来,“我还是不放心,要不我帮你查查这人吧!”

直觉告诉南曲,就乔深昨晚亲陆浅那一下来看,他对陆浅不可能没感觉。可是乔深这人,城府深、手段烈,陆小浅要真和他过招,多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陆浅却放得开,笑笑说:“他帮了我不少忙,我就是不下想欠他人情,我答应请他吃顿饭,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我虽然不能确定谁是最适合我的人,但我知道,乔深肯定是不适合我的。你放心,我和他不可能有近一步发展的。”

挂断电话之后,陆浅把乔深的微信翻出来,改了个备注,把之前那‘已婚妇男’,改成了‘敬而远之’。

成年人之间其实用不着太直白的拒绝,大多数人都会看脸色行事。随着年纪的增长,我们不再像年少轻狂时一样勇往无前,就算面对爱情,在付出之前也会衡量权衡利弊。

像乔深那么聪明的人,只要给个信号他就懂了。大概是冷他几天,他就会倦了。一旦他倦了,自己心里这团火,慢慢也会灭掉的。

这样想着,陆浅也不再有什么心理负担。高高兴兴的提着水果去了医院,结果一句问候雷叔的话都还没说出口,林姿就一脸紧张的拉着她问:“你这手怎么回事?”

林女士年轻时是个风光霁月的美人,如今也依旧艳压群芳,那一垂眸一皱眉的小模样,小护士看了都忍不住心疼,更何况雷叔。

陆浅忙把水果往她怀里一塞,连说了两句:“没事没事,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为了转移林女士的注意力,陆浅捧着老雷的脑袋就是一阵惊呼:“哎哟,雷叔,您怎么都给缠成木乃伊了啊,那给您脑袋瓜开瓢的人该不会是你情敌吧?”

“瞎说什么呢?”林女士送了她一记大白眼,也就没再追问手臂这事儿了。

陆浅胡说八道了一阵,又给林女士转述了一遍在萧泊舟婚礼上发生的趣事儿,最后在医院里赖了一下午,晚上才不得不归队。

生活又回到了正常轨道上,因为受伤的原因,早训的时候,陆浅只负责指挥,刚吃过早饭,她就被罗永旭叫住了。

“陆指导,大队长让你去趟办公室。”他擦擦额角的汗,下巴指着她打石膏的那只手臂,“没事儿吧?”

“嗨,没事儿。”陆浅凑近小声问,“知道大队长找我啥事儿吗?”

陆浅心想,我这最近可乖了,也没违抗指令犯什么错啊!

罗中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指不定是好事儿呢?你快去吧!”

陆浅将信将疑的敲了大队长的门:“报告!”

“进来!”李国荣指指对面的凳子,命令陆浅,“坐。”

第五十三章 你觉得我怎么样?

陆浅仔细回顾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十全十美不敢说,但至少是规规矩矩的。想到这儿,腰杆挺直了些。

“手怎么样了?”

陆浅不在意的看了一眼手臂:“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保证不给组织添麻烦。”

“病假条不知道怎么写吗?”今天一早李国荣就收到了陆浅的病例报告,骨折,医生建议至少打一个月的石膏。

陆浅眼皮一掀:“犯不着,就是小伤,不碍事儿,不影响带兵训练。”

陆浅是李国荣亲自提进特勤队的,什么脾性他最清楚不过了,她就是闲不住,与其让她回家休养,还不如在特勤队带队训练。

“陆浅。”李国荣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指头,敲了两下:“今年28了吧?”

“27。”陆浅纠正,“还有半年才28呢!”

“27也不小了。”李国荣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组织上念你这些年表现不错,替中队的组织和建设出了不少力……”

“别别……”陆浅连忙摆手,“您别这么夸我,我闯了多少祸我心里还是有数的,您这么夸我,我心虚。”

“你也知道你闯……”李国荣声音粗了几分,眼看教训人的话都要说出口了,又硬生生憋回去,捞过一旁的中老年款专用保温杯,喝了一口枸杞茶,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说,“总之就这么个事儿,组织上念你表现不错,防火科那边正好缺人……”

“防火科?”不等李国荣把话说完,陆浅‘腾’地一下站起来,“不是,我在一线待得好好的,怎么……”

“让你说话了吗?”李国荣桌子一拍,不怒自威,“说话打报告!”

“报告!”

“说。”

“报告大队长,我觉得一线挺好的,我是学灭火的,又不是学防火的。您调我去防火科,不合适。”

说实话李国荣是真心稀罕陆浅这颗好苗子,正儿八经的武警学院消防指挥系毕业的高材生,在校的时候就被排爆专家许厚鑫看重,跟着林老师学习了反恐排爆。毕业后又赴美留学巩固了排爆知识。来中队当指导员实属大材小用,要不是这牛脾气总干些混账事儿,按正常程序走,早该升职提干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用你所学的灭火知识结合灭火经验,去防火科剖析火灾发生原因,教大家在有效的时间内扑灭初级火灾,避免火情失控。组织信任你。”李国荣拍案定板,大有一副‘你再顶嘴我就用保温杯拍死你’的架势。

陆浅砸了砸嘴,脸已经憋红了,显然不服这个调令。可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再不服气也只能憋着。

李国荣太了解陆浅这物极必反的个性了,也没把话说得太死,话锋一转,道:“调令还没下来,我再跟上头说说,争取把这事儿延到年底。”

听到这话,陆浅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李国荣又喝了一口枸杞茶,压下火气:“到了大队把你这狗脾气给我好好改改。”

“是。”陆浅顺嘴先应下,反正没回大队长嘴里倒来倒去的都是这些话。

李国荣原本还想顺口提一句萧泊舟的事儿,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年纪也老大不小的了,转到防火科,遇到合适的就相处看看。”

“是。”

李国荣挥挥手:“行了,出去把门带上。”

陆浅敬了个礼,刚转身要往外走,又被大队长叫住:“对了,还有个事儿。”

陆浅又折回来,老老实实站着。

“下午三点,和罗中队一起到大队开会。”

出了办公室,陆浅正好遇上罗永旭。

罗永旭对陆浅挺照顾,平时两人工作配合也默契,罗永旭顺口问了两句,得知陆浅要加衔转职,还道了一句‘恭喜’。

陆浅却接着叹了口气。

“怎么了?加衔转职是好事儿啊!怎么还唉声叹气的呢?”罗永旭对着警容镜整理了一下军帽,为一会儿的开会做准备。

陆浅说:“我还是觉得一线好。”

罗永旭犀利的单眼皮眨了眨,笑:“咱也不能一辈子呆在一线,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年。”

说白了要在消防队退休,比登天还难。现在大学生入伍都会先放在基层锻炼锻炼。前几年进职是比较快的,如果顺利的话二年就能提正连了。之后大多数都调到大队工作了,走技术级如果能一直走下去倒是可以干到退休,不过就看有没有这个真才实学了。

大多数基层消防员,都是干了一段时间就复员或者转业了。像陆浅这样的,属于有真才实学的,加衔转职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防火科对于女孩子来说,挺好的,至少比起一线来说,危险系数没那么高。可罗永旭知道,陆浅骨子里就是充满血性的,冷不丁让她转职,她肯定接受不了。

他拍拍陆浅的肩,安慰:“说到底还是好事儿,咱做这选择,也是迟早的,走吧,时候差不多了,先去开会。”

陆浅点点头,想着反正还能坚持到年底,就先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下午三点,大队长把陆浅和罗永旭叫到了会议室。

李国荣说:“是这样的,支队为切实提升中队与专职消防队之间的协同作战能力,决定从咱们特勤中队提一名消防骨干,到咱市机场消防队展开为期一个月的“联勤联训”活动。”

陆浅一怔:“机场消防队?”

李国荣点点头:“组织对这个事情高度重视,千万不能出岔子。”

罗永旭说:“大队长,是我们这边派人过去?他们那边不能派几个骨干过来吗?咱中队每天出勤率这么高,整整一个月联训,陆指导又受了伤,还得派骨干过去的话……”

“这次任务主要是结合机场消防队伍实际情况和自身特点,切实提高机场消防队员的灭火救援能力和综合业务理论水平,肯定要派人过去。”李国荣对罗永旭说,“队里原定也是派你过去的,这不,陆指导又受了伤,我看她吊着个胳膊,出勤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去机场消防队带个兵还是没问题。”

一直在神游太空的陆浅,在被点名的时候才缓过神,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

大队长懒得理她,只说:“要么休病假,要么滚去带兵。”

休病假就意味着卷铺盖回家,意味着林女士没日没夜的喋喋不休,甚至还有可能面临天天相亲。一想到这样的日子,陆浅就浑身发麻。她立刻站直身子敬了个礼:“报告,我选择带兵!不过您看我半残胳膊也不方便,总不能去机场消防队麻烦人家吧,要不,您让我选个人带过去?”

罗永旭建议:“你看是带班长还是班副,这俩人经验丰富些,帮得上忙。”

陆浅说:“我带二姨吧!”

罗永旭也点点头表示赞同,要说经验,班长陈奇的经验肯定要多一些,但班副江尔易的脑子转得更快,更灵活,为人处世上肯定比陈奇有优势。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李国荣对陆浅说,“把手头的任务跟罗中队交接一下,下周就过去。在联勤联训期间,严格落实好一切,别给咱中队丢人。去吧!”

陆浅迅速把手头的工作整理好,和罗永旭交接了一下,这才去找江尔易。

江尔易这货在消防队被关久了,一听要出外勤,就跟放年假似的,恨不得买两斤烟花来放一放。

去机场消防队报道前,大队长给两人放了一天假。为感谢陆浅关键时刻记得自己,江尔易特地请陆浅出来吃饭,陆浅也没客气。主要是雷叔刚出院,林女士在家照料雷叔,她一个电灯泡,还是不回去为好。

陆浅知道江尔易家里有钱,可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豪到这种程度。就请她吃个饭而已,竟然定在了帝格顿斯餐厅。

今天江尔易穿得人模狗样的,差点闪花了陆浅的眼睛。

“都说人靠衣装,果然诚不欺我。”陆浅拍拍江尔易的胸,毫不吝啬的夸了一句。

江尔易本身颜值不低,这高定的衬衣和西裤裹在他身上,愣是让他搭配出了一种偶像剧男主角的既视感,倒是小麦色的肌肤比那些白白嫩嫩的花美男看上去更血性,更健康。

得到来自陆浅的夸奖,江尔易颇为满意,他大大咧咧一笑,也回敬了一句:“咱陆指导脱下军装,不也是一秒变成绕指柔吗?”

陆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再看了看餐厅里其他姑娘那姹紫嫣红的裙摆,确定自己和绕指柔真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后,了无生趣的拍拍江尔易的肩:“点菜吧!”

江尔易正在认认真真点菜,时不时的询问一下陆浅的意见,平日里他和陆浅的接触都在部队,吃的都是食堂,也不知道陆浅究竟爱吃什么。

陆浅虽然是从小就被雷叔和林女士富养的,但经过部队生活的洗礼和磨练,她是一点都不挑食,能吃就行。

江尔易只好循着自己的喜好来点,把菜单还给服务员以后,他才发现陆浅正心不在焉的戳着手机。

陆浅不是个手机控,在队里按她的级别,是允许携带手机的,但平时很少看到她玩手机,这会儿见她看得入神,他好奇的问了一句:“陆队,看啥呢?”

“哦,没啥。”陆浅勾唇笑了笑,随口敷衍。

这几天乔深出乎意料的安静,除了偶尔一句晚安以外,都没主动找过自己。这让乱既高兴,又烦躁。高兴的是不用再想要怎么拒绝乔深,烦躁的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就是时不时的总想翻开乔深的微信对话框看一看,这种不能自控的感觉,简直糟透了。

陆浅正在走神的时候,江尔易又开口说了几句,陆浅没听清,她收起手机,问:“你刚说什么?”

“哦,我说,你最近考不考虑处对象?”

陆浅直接被呛了一口,然后才笑着说:“干啥?你要给我介绍对象啊?”

“你觉得我怎么样?”江尔易大大方方的问,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因为紧张,他耳尖泛着淡红。

都是曾经一起睡过操场的交情了,神经大条的陆浅根本没往那个方面想,只当江尔易是在开玩笑,她便配合着咧嘴一笑:“你挺好呀,是个好同志。”

江尔易心跳如同战鼓擂,还要尽量保持镇定,继续追问:“那……你要跟我处对象吗?”

“行啊,处呗……”

陆浅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熟悉又笔挺的身影,立在进门处,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自己……

第五十四章 绿茵红杏

几日不见,陆浅怀疑乔深飞去韩国做了个微整形,他好像瘦了,本来就精雕细琢的下颌线更明显了,白衣黑裤,宽肩窄腰,一米八七的个子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让人想移开目光都难。外头四十几度的天气,好像对他半点影响都没有,没有汗如雨下的狼狈,仅仅是立在那里,就让人想到春和景明、暗香疏影这类的景象。

乔深朝着陆浅走过来了,好像自带了一束追光灯,整个世界都暗下来了,唯有他到过的地方,是明亮的。实在是太明亮了,差点亮瞎了陆浅的24K钛合金狗眼。此时的她不仅仅是心率失衡,就连皮都不自觉的绷紧了几分。

江尔易还在满怀期待的等着陆浅补完接下来的话,却发现后者说着说着就卡住了。等他顺着陆浅的目光回过头时,终于看到了长相出类拔萃的乔深。这人长了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就连江尔易这个脸盲症,就能第一时间记起来,这人就是油罐车事故当天晚上,莫名其妙冲出来抱了陆队那个帅哥。

那个这会儿的帅哥表情冷冷的,活像被人拖欠了八百万巨款没还似的。总之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乔深要是真能高兴起来,那才怪了!连飞了四天,好不容易盼来两天轮休。他像只开屏的老孔雀一样,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一身骚气的衣服,还把几百年没用过的啫喱水拿出来塑了个发型,挑了一辆低调又有内涵的大众辉腾,准备学那些十七八岁的小年轻,杀到陆浅部队门口给她个惊喜,或者说是小惊吓。

结果刚把车开到部队对面,就看到陆浅上了一辆出租车。他一路追过来,却看到她和江尔易打情骂俏的进了餐厅。原本想着她好不容易休一次假,既然约了同事吃饭,那就不去破坏她的计划了。

善解人意的乔孔雀原本都想打道回府了,奈何听力实在太好,刚转身就听到了江尔易那句‘陆队,你最近考虑处对象吗’。

陆队的表现真是一点也没让他失望,欢天喜地的回了一句‘行啊,处呗’。

处?

乔深淡定的整了整衣领,迈着大长腿过去了。

陆浅神情不自在的端起水杯又放下,一会儿摸摸手机,一会儿又摆弄一下刀叉,总之浑身上下像被蚂蚁咬了似的,坐立难安。

她在脑海里想了七八种打招呼的方式,比如……

——嗨,乔同志。

——哟,这么巧啊,你怎么也在这儿?

——江尔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乔深。

……

陆浅越想越觉得自己这行为傻叉透顶,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像是一只做好战斗的公鸡,鸡冠子都竖起来了的时候……

乔深和她擦肩而过,淡定的在他身后那张桌子旁,坐下了。慢条斯理的开口唤了一句:“服务员。”

陆浅:……干嘛?装不认识啊?那刚刚干嘛用那种来捉奸的眼神看着自己,害她绷紧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刚刚那帅哥有点眼熟啊!”江尔易旁敲侧击的感叹了一句。

陆浅牵强的扯了扯嘴角,低头灌水。一杯柠檬水很快就见底了。

江尔易从小就心细如毛,看出陆浅异常的举止,他决定暂时不提处对象的事了。毕竟来日方长,下次还是选个正式一点的场合再说吧,免得陆浅又当他开玩笑。他把兜里准备的小礼盒攥紧了,正在犹豫要不要送出去。

服务生见缝插针的开始送餐,江尔易终于下定决心,把小礼盒拿出来。

“陆……”

‘嗡’的一声,陆浅手机震动了一下。

陆浅抱歉地冲江尔易勾了勾唇角,拿起手机确认消息。

一条来自‘敬而远之’的微信:【处对象吗,陆队?】

陆浅捧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强忍着不回头去看他。

乔深淡定的看着对话框,那上面一共有四句‘晚安’,都是他发给陆浅的。这四天他绕了大半个地球。每每下机的时候,都和陆浅隔着几个国度的时差,连着好几日都想给她打电话,却总对上她休息的时候,只好趁着国内半夜两三点的时候,低调的给她发一句‘晚安’,也算刷了一波存在感。

陆浅没回他,一句都没回过。

服务员送来菜单,乔深没什么胃口,随便点了几样。临了又叫住服务员,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江尔易一边帮陆浅布菜,一边问:“谁啊?”

陆浅这边刚想回,手机又‘嗡’了一下。

乔深:【要我起来自我介绍一下吗?】

吓得陆浅赶紧打字:【不用!!】

那两个感叹号,充分的表达出陆浅此时此刻的心境。

【哦。】乔深回了一句,又发,【那处对象吗,陆队?】

“……”陆浅把手机丢在一边,才发现趁她发消息这会儿,江尔易已经给她夹了一小碟子菜,其中还有鱼肉,他细心的帮她剔了刺。

“你这剃鱼刺的手艺挺好啊,常练吧?”陆浅随便找了个话题打破尴尬。

江尔易眉飞色舞:“那必须的!”

陆浅就是个爱吃鱼但不会剃鱼刺的,在家的时候,林女士和雷叔都照顾她,但凡是吃鱼,甭管水煮的还是烤的,反正鱼肚子那块没刺的地儿,都是留给她的。

江尔易别有深意的看了陆浅一眼:“万一我媳妇将来不会剃鱼刺,我这手艺不就派上用场了吗?这可是加分项。”

陆浅还准备调侃两句,桌上的手机屏就亮了。

乔深:【我表现好吗?】

江尔易也顺着手机屏幕看过来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陆浅赶紧拿起手机,给乔深回了一句:【??】

乔深:【剃鱼刺。】

“……”那天去大排档吃烤鱼的时候,乔深认认真真剃鱼刺的样子,陆浅至今记忆犹新,现在想起来还是颇有些心动,江尔易说得没错,这确实是加分项。

这手机如果不关机,恐怕这顿饭是没法好好吃了。陆浅当着乔深的面,把关了静音的手机揣进裤兜里。又笑着把那盘鱼肉推到江尔易跟前,说:“你先吃,我去趟洗手间。”

按照陆浅看漫画多年的套路,乔深这时候应该是要尾随她去洗手间的,她也想好了,趁这个时候和乔深把话说清楚。他们不合适,所以不用浪费彼此时间处对象。

可没想到乔深就是个反套路的人,陆浅在厕所门口蹲了五六分钟,腿都快蹲麻了,还是没看到那人的影子……

她寻思再三,最后给乔深发了一条微信:【我在洗手间门口,你来吗?】

乔深回消息的速度倒是快,就一个字:【不。】

陆浅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了乔深那扑面而来的傲娇,她揉揉腿,拖着自己那半残的胳膊回到餐桌前,下意识望了一眼乔深的位置,那人已经结完账走了……

真是个神秘莫测的男人,而且还神龙见首不见尾。

身残志坚的陆浅,愣是凭着一个叉子吃完了这顿饭,全程没让江尔易喂过一口。江尔易还以为自己能趁着陆浅受伤的时候好好献一把殷勤,结果也只能重重的叹一声……霸王花果然不是盖的!

陆浅食不知味的塞了个半饱,江尔易抢着去结账了,她懒得争,就坐在椅子上等他。

这时,服务员突然端着一道卖相漂亮的甜品走了过来,放到她跟前。

“我没点这个啊!”陆浅说。

服务员脸上扬起一个官方式笑容,说:“是一位叫乔深的先生帮您点的,这道甜品的名字叫绿茵红杏。”

绿茵红杏?

绿草如茵,红杏出墙?

原谅陆浅才疏学浅,搜肠刮肚也只能想到这两个词。

神他妈绿茵红杏!陆浅瞪了服务员一眼,拖着那半残胳膊走了。想来服务员也是可怜,硬生生把抹茶樱桃改成了绿茵红杏,不得不说,刚刚那位客人也实打实的是个人才。

出了餐厅,江尔易坚持想送陆浅回家,陆浅一想到他那辆骚红色的小跑车,就被吓萎了,要让林女士看到,一定能拉着她的手,就江尔易的身份刨根问底的说到后半夜。林女士迫不及待想给自己找个女婿,自然不会放过这种优质股,所以她果断的拒绝了,趁着江尔易去提车的时候,灰溜溜的跑了。

刚走出没多远,一辆黑色的大众辉腾就停在了她身边,按了两声喇叭……

第五十五章 我把你当朋友,你却……

“上车。”乔深手臂长,轻而易举就推开了副座车门。

陆浅站在路边发懵,被堵在后面的车子一个接一个的按着喇叭,让这里很快就成了众矢之的。眼看江尔易的豪车就要从地下车库里驶出来了,陆浅不由分说赶紧钻了进去。

她伸手去拉安全带,受伤的手臂限制了行动,显得很费劲的样子。乔深看过不去,扯了安全带帮她扣上。

往常乔深的身上有点烟草气,今天凑近了,陆浅吻到的全是木质香。这味道她很熟悉,Gucci的罪爱不羁,上次陪南曲逛街的时候,恰巧闻过。南曲对香很讲究,不似陆浅,她陪着南曲闻了好多家店,就记住了这款东方木质香调。前调是皮革,中调是黄金木,尾调是香草根。奢华、不羁、自由这三个关键词,倒是像极了乔深。

这味道还挺浓的,整个车厢都弥漫着。陆浅暗骂了一声,真他妈勾人!

“刚刚为什么不来洗手间?”陆浅问。

“我又不尿急。”

“……”这答案让陆浅实在无力反驳,她掐着手指头,有点纠结到底要不要把话说开。

其实她和乔深现在这个阶段,用一个词来形容概括最合适,那就是暧昧。介乎于友谊之间,又超然于友谊之上。互相都有那么点意思,可是又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没在一起。

陆浅想干净利落的和他划清界限,以她的性格,快刀斩乱麻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可面对乔深,她就是做不到。每回鼓起勇气翻到乔深的微信,想把话说明白的时候,总下不去手。既清楚自己和他不合适,又不忍心把话说得太死。总结一下就是……舍不得。

陆浅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既想当婊又想立牌,自己都忍不住鄙视自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掐着掌心,深吸一口气:“乔……”

“刚刚那小伙子挺不错的,不考虑一下?”

乔深一句话,把陆浅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一击即溃。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焉了。‘呵呵’冷笑了两声:“乔同志耳朵挺灵嘛!站那么远都听得到。”

“本来想坐近一点的……”乔深抡方向盘的时候,不小心扫了陆浅一眼,她一改平日的运动裤风格,今天特地穿了一条九分的黑色高腰牛仔裤,白色的低领紧身短袖t恤。风格还是以舒适为主,但却把那双大长腿包裹得更逆天了。盈盈一握的纤腰,乔深搂过,知道什么手感。再握着方向盘的时候,都觉得掌心柔软了不少。

陆浅猜不到乔深此时的心思,还在傻傻的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好在乔深是个自控力很强的人,贪婪的看了两眼,便移开了目光,顺便把刚刚的话补充完整:“但看你在相亲,我要是坐过去,不是坏你好事儿吗?我是那种没眼力见的朋友吗?”

你难道有眼力见吗?有眼力见就不会一直给我发微信……等等,朋友?陆浅抓住这个关键词,又不可置信的问他:“你把我当朋友?”

乔深把陆浅差不多已经看透了,要说‘我不把你当朋友,我就是想泡你’,那他敢保证,陆浅下一句就是‘咱俩不合适,以后别联系’。

他唇角一扯,扯出一抹勾魂夺魄的笑容来:“我不把你当朋友,该把你当什么?”

陆浅脑子里一条弹幕飞快的划过去,那上头写着清清楚楚的‘炮友’两个字。她觉得自己恶俗了,忒恶俗。都怪靳长风那货,一天到晚毫无节操的给她灌输诸如此类的词语,搞得她信手拈来。

陆浅在面红耳赤中认真反省,人家拿我当朋友,我却想睡他,简直是……大逆不道,太大逆不道了!

不过细想来,乔深的行为还是前后矛盾的,要是真把她当朋友,那么那天晚上在医院,他为什么要亲她?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乔深之前确实对她存了点男女之间的心思,但在试探过以后,遭到了她无声的拒绝。所以他及时发现彼此不合适,悬崖勒马,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继续和她当朋友。

但陆浅知道,见第一眼就心动的人,是没办法当朋友的。不过现在不用再想那些蹩脚的借口去拒绝乔深,陆浅还是松了一口气。

“去哪儿?”乔深打开导航输地址。

“望京区。”

望京区虽然比不上乔深住的裕陈北路,但也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段。那日和她的母亲打了个照面,从对方穿着气质也能看出,陆浅的家庭条件应该不错。

陆浅接收到乔深眼底透露出来的信号,笑:“我也是有人包养的。”

乔深笑笑,以陆浅的家庭条件,随随便便找份办公室的工作,都比在消防队日晒雨淋要好。他像朋友之间闲聊似的问了一句:“当初怎么想到去消防队?”

陆浅眼前闪过几帧画面,三十来岁的男人穿着黑色的消防服,取下头盔抱在怀里,脏兮兮的脸上,扬起一个憨厚的笑。那画面快得像是放幻灯片,转瞬即逝。时间太久了,距离父亲过世已经整整21年了,她已经记不清父亲的长相了,却依然记得那个憨厚老实的笑容。

她突然想起江尔易刚入特勤中队的时候,罗中队也问过他这个问题,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进消防队,当然是为了当英雄。”陆浅借用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说与乔深。

这答案出乎意料,乔深一愣,侧头望她:“当英雄?”

罗中队当时回了江尔易一句话‘在消防队当英雄,是要用命去填的’,陆浅一直记着,记了很多年。她爸确实是用命去填的,可到头来,却连国旗都没资格披。

陆浅胸口一滞:“我进消防队是为了当英雄,后来才知道,尽好本分已经不容易。”

她扯了个故作轻松的笑,问乔深:“那你呢,当初为什么想在天上飞?”

乔深说了个标准答案:“向往蓝天白云,自由自在。”

虽然这个答案十分官方,可陆浅却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浅仿佛看到了展翅高飞的雄鹰,用一双矫健的翅膀,搏击着广阔的天空。尽管只是个空乘人员,但陆浅就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这样的魄力。果然,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轻轻松松聊了一路,不知不觉车子就停在了望京区门口。

“谢了啊。”陆浅开玩笑,“一会儿给你转车费?”

乔深倚在车门上,审视着她说:“钱就算了,饭可以多欠一顿。”

“说起约饭,你什么时候有空?”陆浅说,“这个月我估计忙得很,怕是没时间。”

乔深也不急:“那就下个月。”

“成。”陆浅转身走了两步,没听到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又回过头来看他。他靠在车门边上,掏出打火机来,点了一支烟。缭绕的白雾和朦胧的车灯光芒融为一体,把夜色里的这个男人妖魔化了几分。

陆浅斟酌半天,最后还是小声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

“陆浅。”

“嗯?”陆浅几乎迫不及待的又一次转身,显得很是期待的样子,这没办法控制的面部表情,把她出卖得彻底。要不是天色太暗,乔深应该能看到,她脸似滴血的红。

乔深盯着她,也不说话。这感觉就像把她放在案板上,一寸一寸剐她的皮,陆浅这暴脾气,忍不了了,张嘴:“你……”

“早点睡。”乔深循着陆浅身后那个垃圾桶,走了两步过去掐灭手头的烟,回来时与她擦肩而过,顺手揉揉她细软的短发,“晚安。”

陆浅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奶凶奶凶的推开乔深的手:“你为什么总摸我的毛?”

“瞎说什么,哪有总摸。”乔深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她肚脐以下,大腿以上的部位,“也就摸过一次,还是被你强迫的。”

陆浅:……想骂人。

不,想打人……

算了,杀人可以吗?!

趁陆浅彻底炸毛前,乔深开着车走了。

陆浅又羞又气,觉得自己培养了二十来年的厚脸皮,全被乔深搓没了。她憋着一肚子火,雄赳赳气昂昂的刷卡开门。

流年不利,一进门就被林女士逮个正着。

“妈妈在二楼可都看到了,刚刚那小伙子,是不是上次在商场被你扇了一巴掌那个?”

陆浅:……

第五十六章 入乡随俗

此次机场消防队和特勤中队的联勤联训活动,组织上高度重视,陆浅和江尔易自然也不敢怠慢,两人约好第二天一早就在机场消防队门口碰面。

因为手臂受伤的缘故,陆浅没骑她那辆拉风的摩托车,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刚一下车,江尔易就迎上来,正好对上陆浅那两团乌青的黑眼圈。

“陆队,昨天晚上咱市动物园里有一只大熊猫越狱跑出来了,你听说了没?”

“没啊!啥时候的事儿?咱中队接警了?”

“没接。”江尔易强行憋住笑意思,停顿了须臾,才把手握成拳头做话筒状举到陆浅面前,“陆队,你能说说你是怎么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吗?”

“……”陆·熊猫·浅原本想飞踹他一脚,顾虑到这里是机场消防队大门口,又把腿收了回去。她实在不想提起,昨晚因为乔深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被林女士盘问到大半夜这事儿。

江尔易也就仗着还没进部队才和陆浅开玩笑放肆放肆,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在部队,这话确实不假。服从命令听指挥,那是军人的天职。这不,陆浅一声令下让他去和机场消防队队长接洽,他半个字都不敢拒绝,立刻找到了队长王立科。老王长了一张憨厚老实的脸,囧字眉,蒜头鼻,丢在人堆里就是一张大众得不能再大众的大众脸。让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两颗镶金的大门牙。咧嘴一笑的时候,总觉得眼睛都要被他闪瞎了。

老王今年三十有二,曾在市支队当过13年的消防兵,陆浅和他曾经在火灾现场碰到过他,好几回,也不是陆浅记性好,主要是这两颗大金牙太具有标志性了。听说前两年老王因为结婚生子的人生大事复员了。当时拿了一笔补助金,他爸妈好像都是做雪糕批发生意的,陆浅还以为他要拿着补助金也去做点小生意,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消防队。

陆浅和老王打了个招呼,让他召集机场消防队的领导开了个座谈会。

平时陆浅在中队里就经常组织开展会议,对于座谈会依然是信手拈来,打了一阵官腔,才把内容落到了实处。

“总的来说,为了进一步提高机场消防队正规化、规范化、精细化管理水平,打造准军事化管理的机场消防队,提升队伍战斗力。我们特勤中队将以部队条令为基准,严格要求各位开展教育与管理相结合等措施,这一个月内,我们将加大监管力度,不断强化各项制度落实和日常养成。”

王正科带头鼓掌,接下来立刻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整个特勤中队就陆浅这么一朵霸王花,早就闻名遐迩,在座的领导都知道,这霸王花是个狠角色,否则偌大一个中队,也不至于会派她过来。

陆浅结合机场消防员的详细情况,制定了一套中队一体化联训训练方案。她把方案交到王正科手里,亲切的叫了一声:“王队,接下来这一个月,要辛苦了。”

“哪里的话。”老王又客套了两句,这才带着陆浅去了宿舍,宿舍是特别为陆浅准备的单人间,比起中队那小小的铁窗,这宿舍可以说是五星级标准了,还有单独的浴室和一米五的大床。

陆浅咳嗽了两声,装腔作势的说:“王队该不是给我搞特殊了吧?”

老王赶紧摇头:“没有没有,那哪儿能啊!是这样的,这栋楼原本是航空公司给民航飞行员提供的员工宿舍,后来机场消防队搬过来了,这栋楼正好划分在消防队内部,后来飞行员条件都好了,基本都搬出去了,这栋楼因为条件比消防员宿舍好,所以用作家属院。有不少消防员家属住在里头。”

“哦,这样啊……”

陆浅入乡随俗,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通常情况下,专职消防队队员居住条件,都比现役消防中队要好。

老王点点头,又说:“江班长就住在楼下,您这手臂不方便,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行。”

她把包扔下,在老王的带领下去食堂吃了个午饭,顺便参观了一下训练环境。

“王队以前在消防大队干过吧?”

江尔易突然提起这茬,老王笑着点头:“是是,前年复员的。”

“怎么没转业呢?”陆浅随口问。

老王笑笑,一脸实在:“十几年雨里来火里去的,都习惯了。再说也不是做生意的料,除了消防,也不知道干啥。”

陆浅跟着笑了笑,说起来她好像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烦恼,什么复员,什么创业,她好像从来没有计划过,因为从她进了部队穿上军装那一刻起,她就确定了,确定自己这一辈子,都要和消防队死磕到底。

萧泊舟说她自私,其实也没说错。陆浅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在她未来的规划里,根本就没有萧泊舟的位置。她把工作看得比生活更重要,比使命看得比家庭更重要,比责任看得比爱情更重要。这对一心投入爱情的萧泊舟来说,是不公平的。

陆浅保持沉默的时候,江尔易和老王闲聊了两句:“话说王队当初是怎么想到干消防的?”

说起此事,老王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神色,像是回忆起很遥远的事情:“11岁那年,差点被火烧死。”

他指着自己那两颗大金牙:“这就是当时逃命的时候,磕在楼梯上摔断的。当时要不是一位消防员同志把我捞出来,我就算没被烧死,也被踩死了。当时所有的人都匆匆忙忙往外跑,忙着逃命,就那位穿着橙色作战服的同志拼命往里头挤。他把我救出来的时候我就想,我这辈子一定要像他一样,当个英勇无畏的消防员……”

说到这里,老王突然摆摆手:“算了算了,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没啥好提的。”

老王生硬的转移话题:“陆队,接下来有啥安排?”

“先组织所有同志上操场开个会,认个脸熟吧。”

老王办事能力强,一声通知就把七十几号消防员全叫到了操场上集合,江尔易记性奇好,很快就把人认熟了。下午和陆浅一起,根据每个部门的特长,重新调整了联训计划。

晚饭过后,陆浅又组织了一场业务理论学习。

再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九点多钟了。刚走到床边坐下,敲门声又响了。

江尔易站在门口,提鞋个热水瓶:“陆队,听说你手受伤了,要不泡个脚?”

陆浅哭笑不得,让江尔易把水放下:“以后别整这些没用的,搞得好像我左手提不起开水瓶似的。”

江尔易无声的笑了笑,要不是陆浅的女性特征够明显,他是真的很难把他当女人看,这狗脾气跟个男人似的,硬邦邦的,一点都没有女人该有的柔情似水。很多时候江尔易都觉得,自己喜欢陆浅,可能是因为骨子里有潜在的同性恋基因。

他笑着附和:“那是,我们陆队单手随随便便都能扛起一只两百斤的大肥猪。”

“那倒是,扛你跟玩儿似的。”

江尔易:“……”

他还想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比如帮陆浅拧一下毛巾,或者帮她铺一下床之类的,可是张了张嘴,一个字还没蹦出来,就被陆浅踹出去了。

“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别给老子掉链子。”陆浅把热水瓶提进来,干净利落的关了门。

今天是《小甜点2》首更的日子,陆浅火急火燎掏出手机打开微博,刚翻到大K的首页,还没来得及刷新,突然一个来电就打断了她的兴致……

第五十七章 这是第一次

这一串没有备注,却无比熟悉的电话号码,是萧泊舟的。

陆浅发现,忙碌对失恋的人而言,真的有麻痹思想的作用。刚分手时,她脑海里三不五时的还会闪过萧泊舟的脸,可是近日来,她却连这个名字都快忘了。

她静静地看着手机,从闪烁,到黑屏……

然后继而连三的短信发过来——

【浅浅,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我和杜漫霏分手了,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浅浅,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浅浅,我们复合吧?】

【浅浅,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接我电话好不好,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根据这短信的频率来看,陆浅基本可以确定,萧泊舟喝醉了。他喝醉了的时候,格外粘人。醉后说的话,也格外掏心。

都说女人刚失恋的时候,大多会痛哭流涕,以此来发泄心中不快,也许会消沉一段时间,但也会尽快振作起来。而男人刚失恋的时候,大多会装作若无其事,甚至沉迷于享乐和无拘无束的自在感,可时间一长,压抑在心底的失落就会越来越深。往往比女人更难以走出失恋的阴影。但这前提,是真心爱过。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长情的人,至少对萧泊舟这段感情来说应该是的,那毕竟是她第一个爱的人。可是长情不及辜负,只要对一个人彻底绝了念头,心就变成了一潭死水,不会再因为对方的举动而泛起半点微澜。

陆浅编辑了最后一条短信,给萧泊舟发过去后,她终于滑动手指,做了一件自己一直想做,却一直没有勇气去做的事情。她把这个号码,彻底拉进了黑名单。

登上微博,她发了一条久违的动态,正是刚刚发给萧泊舟的那句话——凡是过去,皆为序章。

这句话出自于莎士比亚戏剧《暴风雨》,也是他的最后一部‘传奇剧’。凡是发生的事情都已经成为过去,不畏将来,不念过往,便是最好。

她这动态刚发出去,手机屏幕上就弹出一条消息,是来自她的特别关注——大K。他也刚发了一条微博,四个字——来日可期。

大K的微博画风很单调,除了广告,就是漫画连载。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发了一条与生活相关的微博。却奇迹般地符合陆浅的心境。

她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来日可期’。

这四个字,就像从门缝里透进来的一道微光,象征着光明和温暖,美好得让人充满期待。

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加深了少许,直到被罗永旭的来电打断。

“喂?”接到罗永旭的电话,陆浅自动坐直了身子。

“今天队里开会接到通知,联训结束后,要联合机场展开一场大型的消防演习,具体情况到时再说,大队长让我先知会你一声儿,这次联训,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行。”陆浅插科打诨的笑,“你就让他老人家把心放肚子里吧!”

“哦,对了。”罗永旭透过办公室的窗口,往楼下又看了两眼,“你前男友搁部队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跟门岗问了半天你的下落,这会儿又回车上继续等着了。”

陆浅没想到萧泊舟会这么执着,竟然跑去部队堵她。

“妨碍公务了没?”陆浅不留情面地说,“要是堵着道儿了,打电话跟隔壁交管大队说一声,贴罚单还是拖车,他们说了算。”

“那倒没有。就是又哭又闹的。”罗永旭一直以为陆浅和萧泊舟是和平分手的,所以然劝了一句,“你们要是有什么误会的话,最好还是当面说清楚?”

“没什么误会。”

陆浅坚决的态度,让罗永旭也不好再插嘴,毕竟感情的事,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行,那就这样,消防演习的事儿,我回头再跟你说。”

罗永旭边说边收拾东西往宿舍走,下楼的时候,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大门口。正好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敲响了萧泊舟的车窗。

“你真把交管大队的人招来了?”罗永旭透过电话问陆浅。

陆浅懵了一会儿:“我不是一直在跟你讲电话吗?哪有空找什么交管大队?”

“那这人是谁?”

罗永旭拍了张照片给陆浅发过去。

照片里,有一个男人站在萧泊舟的车窗前,窗户是打开的,缭绕的白雾从车厢里飘出来,像是装了一车厢的干冰。也不晓得萧泊舟究竟关着车门抽了多少支烟,才会有这样震撼的效果。

多亏了罗中队的高清摄像头,陆浅才看清萧泊舟隐匿在烟雾里的那半张脸,像是生吞了苍蝇一样难堪的表情。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那人,像是一只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的公鸡,鸡冠子都竖了起来。他和窗外那人,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

陆浅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窗外那人的背影上,这仔细一看,彻底惊着了!

乔深?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和萧泊舟有什么关系?

陆浅还在分析,就听罗永旭说:“下车了下车了!!”

陆浅听着现场直播,激动得站了起来:“不是……罗永旭你走近点!听听他们都说了什么!!”

陆浅很少对罗永旭直呼其名,其实按军衔,陆浅还比罗永旭高一级,不过平时她要么就叫他中队长,要么就叫他罗中队,只有急了的时候才会叫全名。

意识到这事儿可能有点严重,罗永旭往外走了两步。

“怎么样了?”陆浅追问。

“……走了,那个俊小伙蹬着自行车走了。你前男友提了一个塑料袋丢进垃圾桶,踹了一脚车轮胎,也让司机把车开走了。”

“……”陆浅挂了电话也没想明白,乔深和萧泊舟能有啥关系,以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部队门口。她打开微信,盯着乔深的头像看了好一阵。这个几乎每天都要在微信上给她问安的人,今天出奇的安静。

陆浅眉心皱了皱,没忍住,给乔深发了一条微信过去:【睡了吗?】

没多久,也就陆浅泡个脚的功夫,乔深给她回了视频电话。

陆浅慌里慌张的,把手机都摔了。光着脚丫子跑到镜子前照了两眼,又把乱七八糟的碎发吧扒拉了两把,戴了一天军帽,发型被压得惨不忍睹。她迅速接了清水,往头上抹。

动作刚完成一半,乔深以为她不方便接视频,就改成了语音电话。

“……”陆浅又坐回床边继续泡脚,顺便接通了语音聊天。

乔深问她:“在干嘛?”

陆浅省略了那通自作多情的折腾:“在泡脚。你呢,还没睡啊?”

“没睡。”他说,“不确定梦里是不是有你,所以还没睡。”

大概是经常被他莫名其妙的乱撩,陆浅现在也有抵抗力了,就当朋友之间的正常玩笑,她笑着回:“怎么?怕做噩梦啊?”

乔深轻笑了一声:“这是第一次。”

“嗯?”陆浅的脚无意识的踩着水,桶里翻滚的水花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颇为悦耳。

乔深说:“这是第一次,你主动找我。”

陆浅踩水的动作停了,突然想挂电话。其实不管乔深和萧泊舟有什么关系,应该都与自己无关,一个是前男友,一个是避之不及的矛盾体。她该有多蠢,才会把自己再度往坑里送?

陆浅觉得自己是真矛盾,一边儿默默的警告自己离乔深远点,一边儿又忍不住被他吸得更近。她和乔深就像磁铁的正负极,总之隔得远点才能保持安全距离。

“今天我休假。”乔深的声音打断了陆浅的思绪。

她踩着水,轻轻的应了一声:“哦。”

“我买了小龙虾去你们部队门口。”陆浅静静的听着他说,“刚好遇到你前男友。听门岗说你不在部队。”

“外派一个月,暂时不回去。”陆浅小心翼翼地问,“你俩……聊什么了?”

第五十八章 进展

陆浅眼巴巴等着乔深回答,半晌后,那头传来一句:“下次见面再告诉你。”

“算了,我也不是那么感兴趣。”陆浅说,“不跟你聊了,我倒洗脚水去。”

“你吊着个胳膊,倒什么洗脚水?”

陆浅把湿漉漉的脚丫子塞进拖鞋里,“我不倒等着你来倒啊?”

陆浅只是顺嘴一句,平时和江尔易他们胡扯说习惯了,也没谁敢真的顶她的嘴。可是遇到乔深就不一样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突然说了一句:“发个定位给我。”

“你要干嘛?”陆浅脖子夹着手机,左手提着塑料桶。

电话那头传来乔深笑盈盈的回答:“去帮你倒洗脚水。”

陆浅吓得一哆嗦,夹在脖子上的手机顺着肩头滑下去,掉进塑料桶里,还砸出一大片水花。

“哎呀我去!!”

慌忙中,陆浅把手机从水里捞了出来,充电孔里的洗脚水,成股往下流,溅在陆浅的脚背上。这刚买了才一个多月的手机,就跟被拔了毛的落汤鸡一样可怜。

陆浅悲痛的扶额,心疼工资的同时,不得不感慨,智能机还是不如老年机。

乔深这个扫把星,是真的有毒啊!

还好以前那个破手机没舍得扔,现在又到发挥余热的时候。陆浅在包里翻翻找找好一阵,总算在背包夹层里翻了出来,插上卡,登陆>乔深连发了两条语音。

【怎么了?】

【手机掉水里了?】

陆浅:……这怕是开了天眼吧?

【晚安。】陆浅把这两个字发过去之后,就睡了。毕竟明天一早还要带队训练,不管这夜多美,都是她消耗不起的。

乔深也回了一句晚安,因为第二天还有排班。定了四点五十的闹钟,天还没亮,就穿上制服往机场赶。

邵然一直不理解,这不规律的生活到底有什么好的,以老乔的条件,甭管是回家继承企业,还是重新创业开个小公司,不管是哪种选择,肯定都比现在这起早贪黑的日子要好过。可当他为了公司应酬,几乎每天都泡在酒精饭局里的时候,又真心羡慕老乔。

虽说日子是奔波了些,但好歹是自己选的。不至于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每天按部就班的活着。

邵然烦透了这种身不由己的束缚,却还是得拖着一把老骨头去出差。今天运气好,和老乔是同一个航班。九点的飞机,他特地提前三小时到了机场,原本想趁着上机前和老乔套个近乎,最好能聊聊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儿。

结果六点到的机场,却连老乔的人影都没瞧见。

他坐在VIP候机厅里,实在无聊,就给老乔打了个电话。

“你咋还没来呢?我在机场都等成雕塑了!”

“机场就差你这样的吉祥物,等成雕塑最好,搁在机场门口,一张合影十块。一年到头,能赚不少。”

邵然啧了一声:“你咋不上天呢?”

“三小时后,带你上天。”

“……”这话他还真没法反驳,邵然无聊的瞧着窗外泛青的天空,“那你现在干嘛呢?聊十块钱的呗……”

“没空。”乔深拿着飞行资料,边走边说,“在开会。”

“开什么会呢?我能过去听听不?”

“飞行计划、天气、通告、讨论行业近期发生的事故……”

“得得得,我算是听不下去了。”邵然掐断电话,继续在候机厅吹着空调。

乔深开完会,提前半小时坐车来了机场,和邵然打了个照面,连话都说不上一句,又穿着反光背心,风风火火去做机外检查了。和他同行的,还有个穿着制服的女人。

邵然一眼就看到了,那女人一头漆黑的长发,扎着利落的马尾。穿着白色的飞行员制服,肩上是黑黄相间的三条杠。手里扣着一顶帽子,脖子上挂着CAAC的工作牌。高挑白皙,醇美娴静。提着四四方方的登机箱,那叫一个英姿飒爽,路过时,那一阵风都能把旁人刮死。

邵然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那架飞机。乔深做完了机外检查,和那女人碰了个头,两人凑近了,不知在说啥。

“那是谁啊?”邵然招来VIP贵宾室的值班经理。

“邵总。”经理先是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认出来了,“那是乔深啊,中航最帅飞行员,门面担当!”

“我能不知道么?”邵然白他一眼,“我问的是那女的。”

“哦哦,那是我们中航最年轻漂亮的女飞!”

“我说,你们中航不在名字前面加个名头,就不会做介绍了是么?”邵然无奈的指着那女飞飞行员,问,“她叫什么名字?”

“祝星辞。”

经过一番打听,邵然才知道,那女人叫祝星辞。现任中航副机长,这半年基本跟着乔深飞。在中航,机长和副机长的搭配,差不多半年换一次。

邵然上网搜了一下祝星辞的资料,正儿八经飞行学院毕业的,大三那年外派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飞行学院学习。两年后考过了私照和商照,顺利完成学业后,和中航正式签约,被调来这里,成为二副驾驶。

这履历比起老乔来说,逊色了。但比起大多数人而言,还是相当拿得出手的,可以说是优秀本秀了。再加上出色的外貌和身材,让人想不注意都难。邵然就搞不明白了,有这么优秀的人在他身边左右晃,老乔怎么会单身到现在的?

“你们这个祝星辞,有男朋友吗?”邵然难得八卦一次别人的事。

经理笑着说:“男朋友倒是没有,不过心有所属了……”

邵然眉头一挑:“属谁了?门面担当?”

经理眼前一亮,夸:“邵总真是火眼金睛。”

没想到自己随便一猜,还真猜准了。闲得无聊,邵然又和经理胡扯了几句,直到登机。

从中国到美国洛杉矶,足足飞了12个小时,邵然再没见过老乔。直到到达目的地,邵然在候机厅等了大半天,才总算等来老乔这个大忙人。正要上去打个招呼,就看到祝星辞拖着行李箱追上来。

“深哥,一副他们组织去好莱坞逛一圈,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祝星辞的声音很甜,不符合长相的甜。听得邵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乔深不喜欢听祝星辞叫他‘深哥’,但纠正了好几次,未果。毕竟是还要在一起工作半年的同事,更何况人名只是个称谓而已,时间一长,乔深就懒得追究了。

他把登机箱扔给邵然,搭着他的肩说:“我们还有事儿,就不去了。晚饭算我头上吧!后天返航,嘱咐一下,注意安全。”

虽然有些遗憾,但祝星辞还是点点头,拖着行李箱走了。

“别呀。”邵然暧昧的撞了一下老乔的肩,“你说这么多美女作陪你不去,留在这儿跟着我浪,算什么行为?”

“关爱单身狗的行为。”

邵然:“……说得好像你不是似的。”

“很快就不是了。”乔深大刀阔斧往外走。

“有目标了?”邵然追上去,第一个反应就是,“浅妹子?”

乔深不置可否,拉开出租车门,邵然把他拽回来,塞进另一辆专车:“兄弟好歹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没有专车接送呢?”

他把乔深的行李箱交给秘书,报了个酒店名字,又从秘书手里接过今日的行程,过了几眼。确认之后,再回头,发现乔深已经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但这不妨碍他正在燃烧的八卦之魂,他几下就把乔深摇醒了,问:“你和浅妹子有进展了?”

第五十九章 从未如此认真

乔深闭目养神,懒得回他。飞行压力大,偷得浮生半日闲,自然是要养精蓄锐的。

邵然继承了他奶奶的话痨属性,硬缠着乔深说:“你考虑清楚了吗?浅妹子那职业……”

“为了人民生命财产安全而出生入死的职业,你有什么意见?”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浅妹子挺好的,真的,我觉得她忒好,哪儿都好。但你俩不合适啊!姑且不论家庭条件,就职业而言,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谈谈恋爱倒还行,你要是认真的话……”

“认真的。”乔深眼睛撑开一条缝,扭头看着邵然说,“从未如此认真过。”

邵然嬉皮笑脸的脸色僵下来,也不知在考虑什么。过了大概五六分钟,他才重重的叹一口气:“你是不是疯了?”

乔深唇角一牵,笑:“我想谈了恋爱结个婚,怎么就疯了?”

“那你找谁不好,非要找个消防员。我不是对消防员有意见啊,我是觉得……就你妈,你妈也绝对不可能让你找个消防员成家立业的。以前老太太给你找的那些相亲对象咱就不说了,就刚那个,那什么祝星辞不好吗?明眸皓齿、秀色可餐的。职业和你也对口,还有你喜欢的大长腿……”

“老邵。”乔深打断喋喋不休的邵然,突然深情地握住他的手,“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暗恋我?”

邵然恶寒,迅速把手抽回去:“大表弟,你这么说真不怕遭雷劈啊?”

“你要是不暗恋我,那是暗恋陆浅?”

邵然吓得手都抖了:“我暗恋你,暗恋你!!”

乔深吩咐司机把车停在比弗利购物中心。

“干嘛去?”邵然的一声吼,随风飘散在洛杉矶街头。他目睹老乔进了一家奢侈品店,那拍拍屁股就走的姿势,活像个睡完就跑的渣男。虽然没解释太多,但邵然知道,老乔对陆浅,这是当真了。

老乔这人就是这样,没下定决心的时候,别人怎么安排都无所谓。可一旦他下定决心去做某件事,那一定是风雨无阻、百折不挠。

邵然似乎已经看到了乔家即将掀起的一场血雨腥风,啧啧了两声,摇摇头,吩咐司机回酒店。他刚把老乔的行李提进套房,门铃就响了。拉开门一看,门外站了个漂亮姑娘,还挺眼熟。

“哟,这不是……祝小姐?”

祝星辞换了一条红色吊带连衣裙,邵然差点没认出来。

“这不是……深哥的房间吗?”祝星辞探头往屋内看了一眼。

邵然靠在门边,留出一条道来:“老乔出去买东西了,要不进来坐坐?”

“不用。”

邵然严重怀疑这姑娘有变脸绝技,一听老乔不在,脸色突然就冷了下来,浑身上下还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只道了一句‘打扰了’,然后就踩着高跟鞋走了。

乔深回来的时候,提了个礼物袋。邵然正在他房间用餐,顺便提起这事儿:“那个祝美女,好像为了你,没去参加好莱坞一日游。结果你不在,人家又失望的回去了。”

“花椰菜都堵不住你的嘴。”乔深把礼盒放好,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靠在沙发上看电影。

邵然好奇的凑过去,看到片名《泰坦尼克号》时,差点没被花椰菜噎死。

“浪漫爱情题材?”邵然灌了一口水,把菜咽下去,看到旁边的待看目录,还有《魂断蓝桥》、《罗马假日》等经典影片,要知道平日里老乔看的都是专业性质的电影,这个发现,可谓刷新了邵然的三观,他颤抖着问,“兄弟,认真的吗?”

“一起看?”

邵然摇头表示拒绝的同时,提了个建议:“要追姑娘,看这些没用,你得看看日本制的小片片才行。”

过了一两秒,邵然又喝了一口水,说:“不过针对浅妹子,可能要看欧美制的小片片了。”

乔深啪的一声合上电脑:“你想休假吗?不用出差,在医院躺两个月,有人伺候的那种?”

邵然给嘴巴做了一个上拉链的动作,推着餐盘回隔壁套房了。却是忍不住给陆浅发了个.】

陆浅看到这条消息,已经是两天后了。她只觉得这消息莫名其妙,遂发了两个问号回过去。还没等到邵然的回复,又被通知今天大队长要来视察,只能把手机塞进办公室的抽屉。

乔深刚落地,就接到周慕一的电话。说是陆浅昨天就该去医院复查了,但是今天还没去。

乔深给陆浅打了个电话,没打通。原因是,陆浅还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正皱着眉时,祝星辞追了上来:“深哥,一会儿聚餐,去吗?”

“有事。”

祝星辞拖着登机箱,随乔深走到门口:“那你去哪儿?我送你?”

据说祝星辞家庭条件还可以,十八岁的时候,老爸就买了一辆保时捷送给她当座驾,这车她偶尔开,大部分时间都停在机场的停车场里。

祝星辞拉开车门,问:“你回裕陈北吧?我刚好顺路。”

乔深刚想拒绝,就看到一个拉着登机箱的微胖帅哥走了过来,白白胖胖的小伙子,五官倒是很清秀,就是稍微胖了点。这是中航刚来的见习机长,叫钟夙离。普通的工薪家族,但小伙子努力又上进,挺招人喜欢的。见到他,乔深眼前一亮:“回宿舍?”

钟夙离刚点了个头,肩膀就被乔深勾住了:“太累了,去你宿舍休息一会儿,走吧。”

“啊?那祝副……”

“我送你们吧。”祝星辞知道,乔深躲自己躲得挺明显的,但她既然认定了乔深,自然不会轻易退缩,虽然有钟夙离做电灯泡,但好歹还是把人请上了车。

乔深之所以上车,那是因为钟夙离就住在公司的老宿舍,也就是机场消防队的家属院,距离机场只有三分钟的路程。

上了车,祝星辞两句话还没说完,就到了目的地。

钟夙离说:“前面进不去,祝副你就把车停在这儿吧!”

“深哥。”祝星辞叫住乔深,“我飞行时间已经三千多个小时了,接下来可以准备考试升机长了,我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你吗?”

“你的情况我回头跟林教员说一声。”乔深只说了这句,就提着行李箱走了。

钟夙离追上去:“乔师兄,我答应了我妈,今天要回家的。”

钟夙离和乔深是同一所航空大学出来的,叫一声乔师兄也不为过。他把宿舍钥匙塞进乔深手里:“宿舍现在就我一个人住,床单被套我都洗过,晾在阳台上的,您随意啊!我这快赶不上机场大巴了,走了啊!”

钟夙离说走就走,风风火火的,只留下一个背影。

乔深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天色渐晚,就算现在带陆浅去医院,医生也该下班了。他把钥匙塞进兜里,准备回裕陈北,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

“消防是一项对技术要求、心理要求、体能要求都很高的行业,所以训练时比较严格,消防队员必须要具备良好的体能和心理素质。在灭火、抢险和救援的过程中,团队协作也是最重要的!你们必须要信任和自己并肩作战的队友……”

乔深停下脚步,看向远方。那人站在广阔的操场上,跟前站着一群身穿作战服的消防员。她手臂虽打着石膏,缠着绷带,后背却挺得笔直,像是立在夕阳里的一棵松柏。

绚丽的霞光从天边喷薄而出,肆意的挥洒在她身上。那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和镶着金边的云,像是绝美的背景板,全成了那人的陪衬……

第六十章 住在一起

散会后,陆浅和老王一起送走了大队长。

江尔易擦了一把额头的汗:“陆队,一会儿我给你把热水提上去?”

“不用不用,回头把大队长拿来的消防演习资料仔细研究一下,明天再开个会。”陆浅挥挥手,打发了江尔易。她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头疼得很。

江尔易陪她去食堂吃饭,机场消防队的伙食倒是不错,周一到周五,每天午餐和晚餐都是三荤两素一汤的搭配。今天的大菜是过水鱼。陆浅拿起筷子戳了一下鱼肚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乔深。想起他优雅的剃鱼刺的动作,想起他握着她的手,用笔勾菜单的时候。想起他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告诉她人没救回来,不是她的错。越想越远……

“陆队?”江尔易本来想帮陆浅剃鱼刺,但他知道,自己要是敢在部队这么做的话,陆浅会撕了他的。

陆浅回过神,胡乱扒了几口饭。头疼得实在没胃口。

饭后,江尔易约了人打球。陆浅一个人先回宿舍。

家属院的环境还可以,至少这栋楼是有电梯的。陆浅揉着太阳穴进了电梯,按下9楼的按键。

电梯门缓缓合拢,还剩一条缝隙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了进来,吓得陆浅赶紧按住开门键。

“谢谢。”

头顶传来一把低醇的嗓音,陆浅手一松,抬头看向眼前人:“你……”

“这么巧?”在楼下等了三个小时,故意假装偶遇的某人,眉毛上扬,做出一脸惊讶的表情,“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浅头更疼了:“这话该我问你吧?这是机场消防队。”

“我们员工宿舍在这儿。”乔深还穿着制服,手里提着登机箱,看模样确实是刚从机场过来。

陆浅醍醐灌顶,这事儿好像住进来的时候老王就说过……

乔深站在一旁没动静,陆浅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也去9楼?”

乔深摸出钟夙离塞给他的房门钥匙,上面写着902。

住在901的陆浅,只能尴尬的笑了两声:“你不回家,住宿舍?”

“累了,懒得走。”

“……”这理由未免也太充分了。

陆浅像只乌龟似的挪出了电梯,边走边提议:“这附近有五星级酒店,你可以……”

“我又不和你住一起,紧张什么。”乔深打开陆浅隔壁那间房,又回头冲着她宠溺一笑,这才关上房门。

这楼怎么说也有9层,每层家6家住户,怎么就能巧成这样呢?陆浅烦躁的抓了两把碎发。她以为这几天忙得像狗一样,就肯定没空想起乔深,然而事与愿违,越是控制自己不许想他,他在自己脑海里出现的频率就越是高。

这下倒好,人直接住隔壁来了。

陆浅头撞大门,无声哀嚎——天要亡我!!

正在她框框撞门的时候,乔深突然拉开房门:“对了……”

他打量了一眼维持撞门姿势的陆浅:“你干嘛?练铁头功?”

“呵呵……”陆浅不自然的扯了扯唇角,“很明显吗?”

小傻子……

乔深走到她身边,扫了一眼她的手臂:“还疼吗?”

“不疼,小伤。”陆浅敲敲石膏,发出清脆的声响。

乔深拽住她的手腕:“别乱敲。”

“哦……”

“今天我表姐给我打电话了,你昨天就该去医院复查了,怎么没去?”乔深严肃的语气搭上毫无笑意的脸,看起来就像在教育家里的熊孩子。

陆浅平日里皮得很,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被乔深这么一问,却没来由的心虚。实则也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情绪。她压低了声音轻轻说:“忙忘了……”

“明天别忘了。”乔深说,“明天我休假,陪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

“我去找我表姐。”

“……”那你自己去啊,拉着我干嘛?陆浅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敢这么说。只是暗自计划,明天偷偷溜,最好别再碰到他。

回到屋里陆浅就一直在想,明天要怎么避开乔深。想了三十六计,却一个可行的办法都没有。因为明天她要在操场带队训练,而操场又是乔深出门的必经之路。总之怎么躲都躲不开。

为了想到一个靠谱的馊主意,她连最爱的漫画都忘了看。焦头烂额半个多小时,一点进展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用脑过度,饥饿感也随之而来……

肚子里像住了个一个交响乐团似的,从月光曲一直表演到命运交响曲,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她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刚刚在食堂多吃两口。

就在陆浅满脑子都是红烧肉、小龙虾的时候,手机震了两下。

乔深:【睡了吗?】【开门。】

陆浅心脏怦怦乱跳,像住了一匹脱缰的野马。她把手机压在胸口,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假装睡着时……

乔深:【我买了小龙虾,吃不?】

三秒后。

“这么晚了,你上哪儿买的小龙虾啊?”陆浅把门拉开一条缝,一颗脑袋探了出去。虽然这话是对着乔深说的,可是那充满渴望的大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小龙虾,眼睛都舍不得挪开一下。

乔深敲敲门:“打算站在门口吃?”

陆浅犹豫着,饥饿的胃正在疯狂的给大脑传输开门的信息,理智又在告诉她,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影响不好,万一自己鬼迷心窍、兽性大发,又把乔深……

“想什么呢?”乔深轻轻弹了一下陆浅的脑门。

陆浅伸手去捂脑门的时候,乔深已经推开门挤了进来。

他像个主人似的,把两盒小龙虾放到了那个小小的方桌上,又不拘小节的盘腿坐在地上,冲她招手:“过来一起吃。”

陆浅:“……”

古有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今有陆指导为了小龙虾降颜屈体。陆浅实在受不住麻小的诱惑,屁颠屁颠跑到乔深对面坐下了。

乔深已经戴上了一次性手套,正认认真真的剥着虾壳。陆浅望着这色香味俱全的小龙虾,却陷入了沉默。浴巾哥也太会做人了,明知她手不方便,竟然还买小龙虾。就她这一只手,一次性手套都戴不上啊!

陆浅拿了一只一次性手套,可怜巴巴的望着乔深:“深哥,帮个忙呗?”

乔深正在剥虾的手,倏尔一顿:“你叫我什么?”

都怪靳长风那个坑货,天天在她耳边深哥深哥的叫,害得她也学会了。乔深大概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这么熟吧?陆浅犹豫着叫了一句:“乔、同志?”

乔深扯过她的一次性手套,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再叫一次深哥来听听。”

陆浅小声叫:“深哥?”

乔深把剥好的虾肉塞进她嘴里。

陆浅愣了一会儿,直到麻辣小龙虾的味道蔓延至整个口腔,她才嚼了两口,伸手去摸手套:“……我还是自己来……”

“别动。”乔深压着她的脉搏,“乖乖吃,别弄得到处都是,不好做清洁。”

陆浅睫毛一颤,迅速从他的掌心下抽回自己的手,故作大大咧咧的说:“那多不好意思,你这剥虾的速度,肯定比不上我吃虾的速度啊!”

“我用嘴剥虾速度快,要不试试?”乔深说着就拿起了一只小龙虾要往嘴里塞。

陆浅赶紧抓住他的手腕:“乔同志,三思啊!”

乔深笑着抖开她的手,专心致志的剥虾壳。他剥好就递到陆浅嘴边,陆浅盘腿坐在他对面,围着一张小桌子,就像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一双清澈的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他。

一人喂,一人吃。两人配合倒是默契,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份宁静。奇怪的是,安安静静的在一起什么也不说,彼此也没有谁觉得尴尬。

倒是陆浅,吃了小半盒之后,不好意思了,推开乔深递过来的虾肉:“你也吃呀!”

“胃不太舒服,有点辣。”乔深继续剥着虾。

陆浅舔舔唇,‘嘶嘶’了两声,吸入几口凉气:“确实……有点辣。”

乔深不说倒是没觉得,一说陆浅觉得嘴皮都辣得麻木了,她环顾四周,到处找水时,乔深又把手递了过来。

陆浅下意识的张嘴,吃到嘴里才发现,乔深喂的不是小龙虾。而是……巧克力。

黑巧克力的外壳还包裹着香气四溢的覆盆子玫瑰味慕斯,幼滑的口感一下就从舌尖甜到了喉咙。火辣辣的感觉瞬间被巧克力的甜美取而代之。

陆浅就这样看着乔深,忘了反应……

第六十一章 不服憋着

乔深问:“甜吗?”

陆浅点点头:“甜。”

然后就看到乔深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变出一盒巧克力放在桌上:“少吃点。”

乔深留下巧克力就走了。

陆浅单手抱着礼盒追出去,看着正在开门的乔深:“诶,你的巧克力!”

闻声,乔深抬起头来,轻笑道:“给你买的。”

隔壁的门关上了,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走廊。陆浅抱着那盒巧克力,像抱了一个巨型的烫手山芋。想敲敲门再还给他,又没那个胆子。想抱着巧克力回去,又怕他误会。想来她前半生做事干净利落,就算跟相识了二十几年的男朋友分手,都不会拖泥带水,如今遇到一个乔深,竟成了藕断丝连之人。

就在她托着那盒巧克力左右为难时,手机震了。

乔深发来微信:【巧克力买一送一,两盒太多,一个人吃不完,味道有点腻,你少吃点。】

买一送一?

陆浅豁然开朗,爽快的回了一句:【谢谢。】

乔深再次叮嘱:【别忘了明天去医院做检查。】

陆浅心头一暖,把早就想好的说辞回了过去:【明天队里有要事,我后天去。谢谢乔同志关心。】

看到‘乔同志’三个字时,乔深回了一句晚安,放下了手机。

看来一盒巧克力,还抵不上一盒小龙虾。小龙虾能换来一句‘深哥’,巧克力只能换回一声‘乔同志’。委实证明,网上那些追女孩的攻略,也不是对所有女孩有效,至少对陆浅而言,并没有什么用。

乔深正在删那些乱七八糟的追女攻略时,diva的璀璨系列巧克力,粉蓝色的浮雕礼盒,精致又大气。里面还放了一张卡片,纯白色的卡纸上,用英文花字体打印着一句——Everythingisbitterinthisorldexceptyou.(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苦的,除了你。)

陆浅拿着卡片的手,微微一抖。

她找到巧克力的官网,看过了创始人的故事,甚至还看过了Godiva夫人的传说,却并没有找到类似这句英文的广告语。也就是,这话,可能是乔深想要表达的……

陆浅慌了,说好的买一送一呢?这卡片究竟什么意思?

又是一个失眠的晚上……

陆浅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才刚闭上眼睛没多久。但多年从军的意志,还是让她一秒就清醒了。

她出门的时候五点四十,黎明刚至,天还未大亮,淡青色的空中还挂着几颗闪烁的繁星,空气里下了一层薄雾。乔深房门紧闭,应该没这么早起床。往他门前路过时,陆浅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江尔易已经在楼下等着她了,确认过今天的训练内容,又开始了繁忙的一天。

乔深起床的时候,正好七点。他拉开窗帘,端了一杯清水站在窗边。从这里望向远处的操场,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排着整齐的列队。

他翻到钟夙离的存粮,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刚吃了两口,就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

“这两天休息怎么没回家?”

电话那头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母亲肯定在批阅文件。

乔深随口敷衍:“有点私事。”

“辞职的事安排得怎样了?”周云澜半点也没有拐弯抹角,与她而言,这是和乔深早就商量好的事情,按照约定履行即可。

每当周云澜拿出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乔深都觉得自己不像她的亲儿子,倒更像她的下属。

乔深的沉默让周云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合上合同递给秘书,摆摆手把人打发出去,语气放柔和了不少:“有空就回来一趟,你要是没空,妈妈帮你去和航空公司沟通。”

“不用。”乔深压低了声音,“时间到了会安排妥当的。”

“那就好。”周云澜轻笑了一声,才问,“吃饭了吗?”

这关心来得有些晚了,就像雨过天晴后,有人才给你递过来一把雨伞。

乔深靠在椅子上,语气闲散:“正在吃。”

“那不说了。”电话里传来周云澜高跟鞋的声音:“我先去开会。”

电话就这么挂了,和往常一样的相处模式。乔深倒是习惯了,只不过这黏成一坨的面条,看上去不再有什么胃口。

刚好邵然发了短信让他出去吃饭,乔深拿了手机钥匙出门。路过操场的时候,陆浅和是老王去了一趟办公室,正好和他错过。

邵然挑了一家精致的法式餐厅,发扬了一波资本家吃人不吐骨头的优良传统,带着乔深胡吃海塞了一顿。绕来绕去,还是为了打听他和陆浅的进展。

饭后,乔深勉强陪他喝了个下午茶。外面天色渐暗,看起来暴雨将至。乔深甩了邵然,招了一辆出租车打道回府。

巨大的乌云席卷过来,遮住了明晃晃的太阳,黑沉沉的天空,像被墨汁染过,只有在闪电劈开的时候才透出一丝光亮。路边的大树被狂风吹弯了腰,地上的尘土也被狂风卷起,在空中肆意的飞扬。

乔深下车时,险些没站稳。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乔深抬腿往宿舍跑,经过操场的时候,看到了陆浅。

所有消防员都穿着训练服,唯有她,戴着军帽,穿着一件迷彩短袖,笔挺的站在那里。她手臂上缠着的白色绷带,在一片深绿色的军装里,显得尤为夺眼。

她跟前有两个男人正在做俯卧撑,一个是江尔易,还有一个乔深不认识。江尔易的体力比另外一个略胜一筹。

比赛完,江尔易把那人拉起来带到陆浅面前,那人比陆浅足足高出一个脑袋。

“服不服?”陆浅吼了一嗓子。

那人脾气还挺倔,回了一句:“不服!”

“不服憋着!”

陆浅瞪了他一眼,丝毫不在意这狂风暴雨,她扯着嗓子沉声道:“我不管你是新兵蛋子还是老兵油子,也不管你是经过地级以上市公安消防机构培训的,还是经过省级公安消防机构培训出来的,总之你现在是我的兵,就必须得我的命令!别说今天是下暴雨,就算是下雪、下冰雹,该练的水带操还是得给我练到位!别他妈再拿男女性别说事儿,消防队里不分男女,任务面前不辨雌雄!”

“光说不练,有本事比一场啊!”那人先是不大不小的嘀咕了一句,见陆浅没反抗,又加大音量,“您可别拿江班长来塞我口,我不服的又不是江班长。”

要江尔易说,这傻缺就是个直男癌的脑子,陆浅来了一个多星期了,这刺头横竖跟陆浅不对付,总之就是看不起陆浅这个女兵。倒也不是不服从命令,就是吊儿郎当的,跟闹着玩似的,严重影响军心。

陆浅本来就寻思着跟先跟老王反应一下这情况,毕竟严格说来,这算是老王的人。作为从特勤中队派来联训的陆浅而言,已经够给老王面子了。哪知道今天老王老婆刚好生儿子,请了两小时事假,陆浅带队训练时,又恰逢暴雨。这刺头满含讽刺的语气对着陆浅说:“陆指导员,下暴雨了,你一个女孩子挺得住吗?要不你去躲躲雨,我们男人的身体素质跟你们女人不一样,不像你们这么容易生病受伤。”

陆浅没理他,继续带队,命令所有人:“30公斤负重爬梯,准备!”

刺头表示不服气,又说了几句刺激陆浅的话,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要和陆浅比试。江尔易忍不了,站出来说:“要想跟陆队比,也得先看看你够不够格。”

江尔易也是陆浅带出来的兵,陆浅想着压压这刺头的气焰也好,就安排两人做了俯卧撑,显然江尔易更胜一筹。

现在这傻子还是不服气,陆浅寻思着,今天要是不把他练服了,将来怕是要造反。

她脱了军帽往江尔易怀里一扔:“说吧,30公斤负重爬梯和单手俯卧撑,选哪个?”

陆浅活动了一下脖子,捋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这招呼我先给你打好了。输了!负重越野5公里,800个俯卧撑,检讨书,一个都不能少!做不到就给我滚蛋!”

不知天高地厚的刺头还在得瑟:“我要是赢了,中队是不是得换个男队长过来啊?”

江尔易冷笑一声,提醒刺头:“选个你擅长的吧!”

刺头选了单手俯卧撑,虽然他极度瞧不起女人,但陆浅的业务能力他时常听老王提起。相比之下,他还是坚信,女人的体能肯定比不上男人。

“一分钟。”陆浅踹了江尔易一脚,“计时。”

江尔易把滴水的哨子含在嘴边,按下了秒表。

‘嘟’地一声,哨声卷着惊雷,划破长空……

第六十二章 乔同志~~

狂风卷着暴雨,就像无数条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地上。溅起的水花不偏不倚,刚好打在陆浅的脸上,她却罔若未见。

周围报数的消防兵一个比一个热血,尽管浑身的衣裳都黏在了皮肤上,却一点也不影响他们的沸腾。

乔深以前在航校的时候,也见过玩命的女飞行员,在体能训练这一块上,飞行员的要求不算低。但像陆浅这么拼命的女人,他平生确实是第一次见到。她背部和双腿绷成一条直线,双肩水平,支撑臂基本垂直于地面,动作标准到无可挑剔。雪白的胳膊比旁边那人还要细一半,可爆发力却十分惊人。

手臂一伸一曲时,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绷起的青筋是油画都画不出的线条。一连着也不知做了多少个俯卧撑,身上湿透了不说,就连石膏也浸透了。

乔深找了个屋檐躲着雨,给钟夙离打电话:“宿舍有吹风机吗?”

“没有啊……”他一个留着寸头的大老爷们,也用不上吹风机这玩意儿。

乔深没说什么,挂了电话,找楼下保安借了把伞,又出去了。

陆浅回到宿舍门口时,浑身都湿透了,特别是胳膊上吊着的石膏,被暴雨打湿后,仿佛有千斤重。不过赢了那刺头,心情还是挺舒畅的。那刺头总算是服气了,现在还在楼下做俯卧撑呢。在中队,一天断断续续的500个俯卧撑是基础训练,要做到800个也不难,不过按那刺头的体能,做一会儿休息一会儿,估计完成也要做到后半夜了。不过那小子还算有点骨气,没有选择辞职滚蛋。

江尔易执意要送陆浅上楼,被陆浅拒绝了。等她推开门才发现,自己好像拒绝得太早了……

说好的高级宿舍呢?说好的家属院呢?怎么还带漏水的呢?

这窗外是狂风暴雨,屋内就是小雨转中雨的节奏。

陆浅踩着湿漉漉的地砖往里走,滴滴答答的雨水从房顶渗进来,一滴一滴砸在床上,把床头已经打湿了一大片。还有另外几处也在漏水,走进来一看,颇有一种水帘洞的既视感。

她去厕所把桶和盆通通提出来,放在床上接水。又拿了手机想给江尔易打电话,让他上来帮忙把床挪一下。结果这破手机,关键时刻掉链子,又给她玩黑屏。

叹了一声,陆浅只能拿了钥匙往外走。

隔壁,乔深早在陆浅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动静。

他拿上两小时前新买的吹风机,拉开门。

“去哪儿?”正好和陆浅打了个照面,乔深主动开口问道。

陆浅目光一定,仿佛看到了救星。

乔深被这眼神盯得发虚。因为此时的陆浅看起来,就像一只看到了肉骨头的汪星人,而自己就是那根肉骨头。

“乔同志~~”陆浅拖长了声音,拉着他的手说,“来得正巧,帮我个忙!”

乔深被陆浅拽进了隔壁屋里,刚一进门,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好几根水柱。漏水的地方连成一排,就像一个小型瀑布。和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前住的水帘洞差不多,他尽量憋着笑,调侃:“大师兄,你这水帘洞风景挺别致啊,景点门票怎么卖的?”

“……”陆浅哭笑不得的斜了他一眼,要不是这床是实木的,一只手不好使劲儿,她也不会大晚上的去搬救兵了。她把乔深推到床前,“别闹了八戒,快帮我挪下床。”

说着,她就弯腰,抓住了大床一端,真跟个力大无穷的孙猴子似的。

乔深觉得,陆浅这两张面具未免也太明显了。在部队训人的时候和现在一个模样,仿佛天塌下来都顶得住的女汉子。等遇到感情问题的时候,又怂得跟个小乌龟似的。让人严重怀疑,在她漂亮的外表下,可能住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他拉着她的手,把她拽到一旁。又走到床边,一脚抵住墙面,双手一使劲儿,就把床挪开了半米。

这是陆浅第一次感受到手长脚长的好处,要换了其他人,还真没法借着墙壁的力道,一推就推这么远。

乔深把陆浅放在床上接水的塑料盆拿下来,放到地上,问:“有新被子吗?”

“应该没有吧,我找找。”陆浅转身去翻柜子,没找到新被子,倒是找到一个新枕头。

定做的衣柜从地面一直连接到天花板,而枕头放在靠近天花板的那一格。陆浅踮起脚尖去拿,手短了一截,够不着。

就在她转身准备去拿塑料凳的时候,乔深走了过来……

他把陆浅抵在他的胸膛和柜子之间,只留下一个极小的空间。陆浅的鼻尖几乎贴在了他的喉结上,耳朵仿佛能听到他喉结蠕动的声音。他应该刚洗过澡,身上还有沐浴露的香气,具体说不出什么味道,总之很淡,很好闻……像是被大雨冲刷过的绿茶清香,浅浅的窜入她的鼻息。

陆浅清晰的感受到,小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她抬头,正好撞入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瞳孔里那个小小的人物倒影。他瞳仁清亮,像展览馆里的黑曜石,一不小心差点就被他吸了进去。陆浅躲开他的眼睛,顺着挺拔的鼻梁一路向下,最后把目光落到了他的薄唇上。他有着很自然的唇色,比樱花浓一点,又比樱桃淡了些。唇线分明,唇峰饱满,红润的色泽让她不由自主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唇……

一个大男人,凭什么长得这么精致?怎么可以长得这么精致?

作为颜控的陆浅,半条小命都差点交代在这里的时候,乔深把拿下的枕头塞进她怀里,顺势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我去看看隔壁有没有干净被子。”

直到关门声响起,陆浅才抱着枕头,拼命的深吸了几口气。

差点,差点没被自己憋死!!

她捂着自己的小心脏,恨铁不成钢的骂:“你丫就这点出息!!”

正当她自怨自艾时,乔深去而复返,站在门口。表情错愕,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陆浅一懵:“没有?”

“不是。”

“那是?”

乔深两手一摊:“刚刚被你拉出来,我忘带钥匙,风把门吹过去了。”

陆浅‘哦’了一声:“不就是没带钥匙……不是,等会儿,没带钥匙?!”

陆浅陡然升高的音,差不多已经快要突破E大调了。

乔深点点头,一脸‘我也很意外,我也很绝望’的表情。

陆浅问:“那咋办?有备用钥匙吗?”

“舍友有,不过舍友回老家了。”

陆浅想了一会儿:“你们公司没有备用钥匙吗?”

乔深摇头。

陆浅无奈扶额:“那能怎么办?叫开锁公司?”

“外面风大雨大的,开锁公司会来吗?况且还要提供身份证明,也不是谁家的锁都能乱开的。”乔深仔细考量了一会儿,指着床边那个吹风机对陆浅说,“你用吹风机把石膏和床单吹干,早点休息,我去附近开个房。”

乔深说走就走,陆浅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又是一声惊雷响起,仿佛要劈开山河,要不是房顶有避雷针,陆浅都怀疑自己今晚要被劈死在这儿。从窗户望出去,黑压压的天空仿佛蒙了一层黑色幕布,让人透不过气。

乔深穿着拖鞋短裤,连把伞都没有。这附近一家酒店都没有,怎么也得走到机场才行。虽然开车去机场只要两三分钟的时间,但消防队外面很少有出租车路过,在加之今天这狂风暴雨……

陆浅根本来不及多想,拉开房门就喊:“乔……”

话还没说完,就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一抬头才发现,乔深没走,就站在门外,半步都没挪过。

第六十三章 留下来

陆浅鼻腔里灌满了乔深的味道,吓得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后蹦了半米。追出来原本是想挽留他的,可到了嘴边的话却变成:“你怎么还没走?”

乔深翻开两个裤兜,声音软软地说:“没带钱……”

陆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手机也没带?”

乔森摇摇头。

陆浅数落他:“你出个门手机钱包都没带,就拎个吹风机想干嘛呢?和外面的八级狂风来一顿商业互吹么?”

“路过操场看你淋了雨,怕你宿舍没备吹风机。”乔深把极具侵略性的眼神收敛起来,提醒她,“石膏不是淋湿了吗?”

陆浅懵了:“这吹风机……给我的?”

“嗯。”乔深眼底闪过细微的笑意。

这人本来就生得好看,还偏还要用那双点黑如墨的眼睛盯着你,一双鹿眸眨呀眨的,搞得陆浅完全不敢看他。她躲开乔深的眼神,侧了侧身:“要不……”

“要不你先借点钱给我住酒店,我改天还你。”

乔深接过陆浅的话。殊不知,陆浅想说的是——要不你今晚先住下,等明天雨停了再想办法。

听了乔深的回答,陆浅心里凉了半截。现在她可以百分百确定了,乔深对她绝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狂风骤雨、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这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都凑齐了,乔深要是真对她有点男女之情,怎么说也该想方设法留下来。他倒好,借钱都要离开!!看来他是真把自己当朋友了。

陆浅从小人缘就好,交朋友这方面,可谓是男女通杀。男孩子喜欢她的仗义豪迈,都愿意和她称兄道弟。姑娘们羡慕她的肆意果敢,甚至有人开玩笑愿意嫁她为妻。乔深一看就是家教良好的大家庭里培养出来的孩子,被她这种爽朗的性格所吸引,一点也不足为奇。

分析完这一波,陆浅平静了。刚刚还蹦跶得一点也不讲道理的小心脏,现在静得像是一潭死水。她面无表情的进屋拿钱。

乔深静静地跟了过去。刚刚他也不过随口一提,借钱什么的,原本就不是他的初心。可是陆浅这傻子,竟然连象征性的挽留一下都不会!其实只要她挽留一句,他便顺着杆子爬了。这下可好……

早知就该硬着头皮问她愿不愿意收留自己。

就在两人都沉默的时候,窗外一个惊雷响起。劈得楼下小轿车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陆浅已经摸到了钱包,却迟迟没有拿出来。从这里走到机场,少说也得十来分钟。就今天这天气情况,机场滞留的旅客应该不少,机场附近的酒店未必有余房。万一乔深白跑一趟……

陆浅把钱包放回去,从侧包里掏出零零散散的几十块钱递给他:“这几天在部队太忙了,没空出去取钱,我估计这点钱也不够你开房的。要不今晚就在这儿将就一夜,明天再想办法?”

陆浅这话说得极其自然,就仿佛乔深是个同性朋友,完全没有男女有别的顾虑。她顺手把吹风机递给乔深:“你把床单吹干睡床上吧。”

“那你睡哪儿?”

陆浅环顾四周,打地铺是不可能的了,就剩下旁边那把木头椅子,她一屁股坐上去:“我坐会儿就行,反正也睡不了多久了,五点多还要起床训练。”

陆浅四仰八叉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半点姑娘该有的拘谨,倒像个大老爷们,还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腿翘在了眼前那个小方凳子上。

还好屋内的插座都没进水,乔深找了个插座把吹风机插上,默默地吹干床单后,对着假寐的陆浅招招手:“过来。”

“干嘛?”陆浅睁开眼睛。

乔深拍拍身边的床板:“过来把石膏吹干。”

陆浅定定的看着他,没动。

乔深只好扬起手里的吹风机,说:“线没这么长。”

陆浅‘哦’了一声,还是朝他走去了。

“我自己来……”

“来什么来?”乔深压着她的手,“坐好,别动。”

就是这样细小的动作,陆浅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又开始动摇了。但乔深的动作很自然,表情也很自然,他好像做每一件事情都很专注,上次帮他上药的时候是这样,这次吹风的时候也是这样。

陆浅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没忍住,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上回你给我上药的时候,我问你是不是想追我,你说你没想好,究竟是什么意思?”

乔深手指短暂的僵硬了一秒,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动作,速度快得陆浅根本来不及捕捉。他想自己如果说了实话,估计现在陆浅就能把他赶出去,所以……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他又把问题抛回去。

陆浅不自在的别开眼睛:“还能有什么意思,肯定是看我有趣,所以想吸引我的注意力呗!”

“大概吧。”乔深棱磨两可的回答,让陆浅心里犹如猫抓。

“那你这么想和我做朋友,究竟是看上了我好看的皮囊,还是相中了我有趣的灵魂?”她刻意加重了‘朋友’二字,趁着乔深专心致志帮她裹纱布的时候,偷偷瞄他。

他神情并未有太大变化,相反很淡定地说一句:“都有。”

行吧!该死心了。

其实她一开始对乔深的定位就挺准确的,不适合,没未来。现在也不过是关系更明朗了而已。不过道理是这么回事儿,真要接受起来,还是觉得心头堵得慌。毕竟心动这种事,一生也未必遇得到一次。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和乔深短暂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对乔深,确实动了心。

现在唯一还能做的,就是及时止损。

陆浅抽回自己的手:“行了,谢谢。”

乔深拽住她,把她拉回床边:“你睡这儿。”

“那你?”

乔深已经松开她的手,坐上了那张木头椅子。

那椅子不高,乔深坐在上面,双腿都快叠起来了,长手长脚的人蜷缩在那里,可怜兮兮的,肯定不舒服。陆浅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可转念一想,今天自己也是失恋的人了,睡个床怎么了?于是拉过被子就躺下了。

几分钟后……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惊雷响起,仿佛从窗口劈了进来。只听‘跨擦’一声巨响,陆浅猛地睁开眼睛:“怎么了?遭雷劈了?”

她一边抹黑开灯,一边问:“劈哪儿了?乔深?”

随着啪嗒的开关声响,房屋大亮。陆浅第一时间循着乔深对方方位望过去,只见原本就破败的小木椅子,在乔深的体重压迫下,碎成了好几半,陪伴了陆浅一个多星期的小木椅子,就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彻底寿终正寝了。乔深坐在那堆残骸里,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迷茫。

短暂的对视几秒后,陆浅忍不住,拍着床板大笑:“哈哈哈哈,你丫真是个人才……”

得瑟的情绪还没发展到巅峰,陆浅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乔深起来了,他沉着脸走到她身边,掀开被子就躺了进来。

陆浅的笑声卡在喉咙里,大气都不敢出。

乔深顺手关了灯,道:“睡吧。”

虽然表面装作风平浪静,可实则乔深的心里也是小鹿乱撞,生怕陆爷一个不高兴把他踢下去。可是陆浅没有踢他,也没有动。更别说是说话了,她甚至连呼吸都没了……

是不是吓着了?乔深手里揪着被子的一角,刚想掀开,旁边突然传来姑娘低低的声音:“你……压着我手臂了。”

乔深:“……”

怕他没听到,陆浅声音又大了点:“你压着我石膏了。”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乔深坐起来了。陆浅把自己的石膏手往身边挪了一挪,给他腾出位置。乔深坐着迟迟未动,陆浅还以为他要下床,她畏畏缩缩的伸出手指,还没碰到他的袖子,就听他说:“那……我睡你那边?”

第六十四章 不是不让你摸

乔深几乎一整夜没睡,倒不是因为陆浅睡相不好,相反的,她睡相很乖巧,不像清醒时这样不拘小节,睡着以后的陆浅,就像蚕宝宝,乖乖的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就连翻身都是小心翼翼的。她不打呼,呼吸也很清浅。乖巧得让人几乎可以忽略她的存在。可乔深还是失眠了……

昨晚在他掀开被子躺上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被陆浅赶出去的准备,虽然他并没有想对陆浅做点什么。他对陆浅确实有最原始的冲动,但也有最基本的尊重。

但在陆浅同意他睡下的那一刻,他还是稍微诧异了一下。

他轻轻的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五点半。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空气里带着一丝少有的凉意。

陆浅睡得很沉,落下的碎发遮住了额头。隔着朦胧的月光,陆浅的侧脸不如白天的英气,此时柔软得不可思议。

乔深轻轻理开她额前的碎发,却没想到这动作会惊扰了他。她眉心皱了皱。

乔深做贼心虚一样刚把手收回来……

“萧泊舟!”陆浅猛地睁开眼睛。

乔深的心一揪,仿佛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伤口溃烂时,又被人撒了一把盐。他看着陆浅的目光,不由得深沉了几分。

陆浅一睁眼就撞进这双漆黑的瞳孔里,足足用了半分钟才回忆起,自己刚刚叫了谁的名字。

当初乔深为了帮她摆脱萧泊舟,不惜假扮她的男朋友。如今却得知她在梦里都叫着萧泊舟的名字……作为她新晋的好朋友,他应该对自己应该失望透顶了吧?

可是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总不能跟乔深说‘我刚刚梦见我把你掳回家当压寨夫人,掀开你红盖头的时候,你却变成了萧泊舟的脸,所以我惊吓过度才叫了萧泊舟的名字’吧!

那样乔深估计会把她掐死在这儿的。

所以陆浅只能装疯卖傻的露出一个自以为倾城绝色,实则二到无极限的假笑:“你怎么醒得这么早啊?”

乔深沉默着没说话。

陆浅姑且认为是自己不小心把他吵醒了,而他又有极大的起床气。

惹不起,惹不起!

陆浅一边掀被子,一边说:“还早,你多睡会儿,我要出操了,钥匙我就带走了,一会儿你走的时候直接把门关上就行。”

“等等。”乔深拽住她的手腕,“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陆浅想了半天,最后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你放心,不就两顿饭吗,什么时候想吃了告诉我,我肯定不赖账。”

“我说的是今天去医院拍片。”

陆浅低声‘哦’了一句,问:“那你能放开我了么?”

“几点?”乔深的声音还带着刚刚清醒时的沙哑,“我帮你约时间。”

陆浅最多中午午休的时候请两个小时事假,如果能开个后门,自然求之不得:“十二点?”

乔深终于松开她的手,放她去卫生间洗漱了。

陆浅忙活了一阵再出来的时候,床上的被子已经被铺得平平整整,房门也被人拧开了。

陆浅追出去,看到乔深就站在隔壁,手里拿着半截钥匙,还有半截已经插进了钥匙孔,他手腕一扭,咔哒一声,门开了……

“……”

乔深:“你……”

“我去!!你有钥匙啊?”陆浅眉心一皱,“不是,你几个意思啊?昨晚你故意的啊?”

陆浅两步走过去,推开乔深,把钥匙拔出来,问:“昨晚把钥匙藏哪儿了?”

“没……”

“乔同志,可以啊!套路很深嘛!”陆浅眼睛一眯,拍着乔深的胸,“你是不是……”

‘叮’的一声,电梯开了,一个微胖的小帅哥从电梯里走出来冲着乔深说:“对了师兄,我忘跟你说了,林教员他……”

钟夙离话还没说完,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这他妈是什么情况??师兄居然被一个男人袭胸了??而且看样子这个男人比师兄还矮一头。他好像终于知道为啥祝副追不上师兄了!

大概是因为……师兄不够直??

钟夙离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主要是没想到孔武有力的师兄,居然会喜欢这种精悍矮小的小男人。

其实陆浅这一米七二的个子,还真不算矮的,可是和一米八七的乔深比起来,高下立见。

就在钟夙离三观即将震碎的时候,乔深掰开了‘小男人’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握在掌心里:“林教员说什么了?”

“说、说……说什么来着?哦,对对对,林教员说你手机没人接,他、他有事找你,让你抽空给他回个电话。”钟夙离结结巴巴的说完,快速按了好几下电梯按钮,“师兄,我货还没送完,我送货去了啊!!”

钟夙离是一头撞进电梯里的,差点被门夹了脑袋。他妈妈在本地开了个雪糕批发店,每周都要送货,因为最近天气实在太热了,就把送货时间改成了早上。刚好今天钟夙离休假,他就把送货这个任务主动揽了过来。乔深昨晚用陆浅的手机给他发了个短信,让他有空就把钥匙送过一趟。刚好今天送货要往这儿路过,钟夙离就来了一趟。实在不是有心要撞破乔深的地下恋情……

不过,那‘小男人’长得还挺俊俏。钟夙离又回忆了一下陆浅的长相,皮肤白皙,五官英俊,别说,和师兄站在一起的时候,还真挺般配的。

乔深不知道,在电梯降落的这半分钟里,钟夙离已经在脑海里补了一出大型耽美狗血浪漫言情剧。

他问陆浅:“你刚刚问我是不是什么?”

她本来想问‘你是不是对我有那么一点点想法,所以才故意假装没带钥匙’,可打脸来得太快了,幸好她还没来得及没问出口。

她灵机一动,冲他吼:“你是不是男人啊?!走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打!!”

乔深:“??”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迟到了。”陆浅一脸‘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见识’的表情,匆匆忙忙跑向电梯。

乔深好心提醒:“你衣服不用换吗?”

“……陆浅一个急刹车又转回来,进屋甩上门。她用了一分钟时间换好衣服的同时,还顺便把被子叠成了豆腐块。

换了军靴冲出去的时候,乔深还在走廊上。他斜椅着栏杆,点了一支烟,裹着一件墨蓝色的真丝睡袍,和身后淡青色的天空融为一体。

微风撩动他的浴袍下摆,也吹散他眼前的烟。借着忽明忽暗的声控灯,陆浅总算看清了他的脸。

他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说:“刚刚不是不要你摸,只是在外面,被人看到了对你影响不好。”

他只裹了一件睡袍,领口开得很低,陆浅掌心的嫩.肉直接贴到了他的皮肤上,光滑又紧实的胸肌,让陆浅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推开他?骂他?还是揍他?或者……将计就计,多摸两把??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陆浅元神归位,眼睛机械式的眨了好几下。然后一阵风似的刮进了电梯里,这速度比起钟夙离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拼命的按着关门按钮,差点戳出一个洞来。直到电梯门合上了,她才踉跄了一步靠在电梯壁上。

深哥裹着浴袍夹着烟的姿势,实在太勾人了。

用时下流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让人欲得合不拢腿。

她其实不喜欢男人抽烟,更不喜欢闻二手烟的味道,可当烟从乔深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她却觉得,性感透了,好看得完全不讲道理。

双标!太双标了!!自己怎么能如此双标呢?

陆浅一边给自己洗脑这样做是不对的,一边如同幽灵一样飘到了操场。

“陆队,你用手捂着嘴干嘛?”江尔易问。

陆浅看看自己的手,摸过乔深胸肌的这只手……她隐约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变态。

“陆队,你脸上这两坨高原红是怎么回事儿?过敏?”江尔易又问。

陆浅摸摸自己滚烫的脸,终于把心思从乔深身上收回来,清了清嗓子,问:“那小子的800个俯卧撑做完了吗?”

“咬着牙干完了!”

“有点骨气。”陆浅强行转移话题,“对了,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陆浅给大队长打电话,请了俩小时事假。

第六十五章 怪可爱的

乔深发现,陆浅对医院很抗拒。一个每天出生入死,见多了生离死别的女人,却偏偏怕进医院,这多多少少让乔深有点好奇。

他让周慕一提前和骨科医生打了声招呼,陪着陆浅去拍了片。医生左右看了一下,脸上露出平静的微笑:“不错,恢复得挺好的,照这情况,下周就能拆石膏了。”

陆浅问:“现在不能拆吗?都大半个月了,也不怎么疼了。”

一般来说陆浅这个情况,石膏固定至少得三到四周,现在才两周半,不过陆浅坚持,又加上她的愈合情况出人意料的好,医生就答应了。

拆了石膏,陆浅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走起路来都欢快了不少。

乔深跟在他身后,温柔的笑:“有那么开心吗?”

“知足常乐。”陆浅回眸毫无戒备的一笑,“你是不知道这玩意儿戴着有多难受!!”

“诶,对了。”陆浅停下来问他,“你不是说你来医院有事儿吗?你有啥事儿你先忙去忙吧!我先回部队了,今天谢谢你啊!”

陆浅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往前走了。刚走了两步,又被乔深扯着衣领提溜回来。

陆浅回头:“怎么了?”

“刚好今天有空,你去查一下。”乔深神情不太自在。

陆浅一抬头,看到门牌上大喇喇的刺着四个字——妇科门诊。

毫无戒备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充满戒备的神情:“查什么?都说了上次是骗你的,你怎么还不信啊?你上次在商场不是还……”

公共场合,陆浅压低了声音:“上次在商场不是还给我买姨妈巾了吗?我真没怀孕!就是逗你的。”

等陆浅激动解释完了以后,他才平静的说了一句:“不是查这个。”

“那是查哪个?”

“你进去,我姐跟你说。”乔深干脆把人推进了办公室。

还没轮到陆浅抗议,门就被乔深关上了。

周慕一穿着白大褂,正在饮水机旁接水,一看到陆浅,脸上就浮现出一抹笑来。

这笑容像什么呢?就像黄鼠狼看见了鸡,白狐狸看见了肉……

陆浅尴尬的扯出一个微笑,一口整齐的大白牙露出了一大半。

“坐吧。”周慕一笑容起来甜甜的,还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陆浅打心眼里喜欢这种长相,所以对周慕一印象还挺好。

“痛经啊?”周慕一打开电脑问陆浅,“经期规律吗?”

“……”原来乔深是带她来检查这个的,陆浅从凳子上弹起来,“没事没事,以前本来不痛的,也就这两个月才开始痛,不过吃颗止疼药就好了,没啥大问题……”

“坐下。”

梨涡美女严肃起来怪吓人的,就像小学班主任,吼得陆浅一屁股就坐下了。

“上次来大姨妈是什么时候?”周慕一问。

“上周。”

“哪个位置痛?”周慕一拉开一张帘子,示意陆浅躺到床上去。

陆浅一边走一边说:“真没什么大毛病,我听说很多姑娘都痛……”

周慕一:“躺。”

别看周慕一个子不高,冷着脸的时候,陆浅还真有点憷她,大概是因为从小就怕医生的缘故,周慕一一声令下,陆浅就躺了个规规矩矩。

“哪儿疼,指给我看看。”

陆浅指着肚脐以下的位置。

周慕一按了两下,问过基本情况,坐回办公桌前,语重心长地说:“不要觉得痛经是个小事,痛经分为原发性和继发性两类,原发性指的是器官无器质性病变的痛经;继发性指的是由盆腔器质性疾病,如子宫内膜异位症、子宫腺肌病等引起的痛经。你这个情况,最好是检查一下有没有器官病变。”

陆浅性子大大咧咧的,本来没觉得这是个大事儿。经过周慕一这么一解释,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周慕一说:“我给你开几张单子检查一下,先看看有没有器官病变。”

陆浅点头如捣蒜,心想着,反正来都来了,查一下,图个安心。

周慕一掀了掀眼皮:“有性生活吗?”

“啊?”陆浅慢了半拍,小声问,“这个也要问吗?”

周慕一把新鲜打印出来的单子递到陆浅手里:“要去做这个彩超,如果有性生活的话,超声探头可以从前面进,如果没有的话,就只能从后面进了。”

周慕一从医五年了,早就脸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本领,解释起来的时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半点扭捏。

陆浅一下就听懂了,一双剑眉挑成了新月状:“后面?”

她脖子一缩,声音细弱蚊蝇地问:“菊花么?”

周慕一僵了一下,终于绷不住抬头看了陆浅一眼,又故作镇定道:“小姑娘还挺直接。”

陆浅老脸一红,此时无比庆幸自己和乔深有过一夜……

她害羞的垂着头说:“还是从前面吧!”

本来周慕一心理素质挺好的,愣是被陆浅搞得神情都不自在了。她把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咳嗽了一声,拿着单子出去了。

她把单子递给乔深:“先去缴费,我先带她去把其他常规检查做了,一会儿缴完费把单子送到超声科。”

“哦。”乔深拎着单子就走了,笔挺的背影和自然的举动,活像是陪着老婆来做产检的24孝好老公。

陆浅本来不想麻烦乔深的,可周医生行动能力太强了,拖着她就往检验科走去。

从小到大基本没怎么来过医院的陆浅,在周医生的强势支配下,进行了血液检测和尿检等一系列检查,然后就被周医生拉到了超声科。

超声科的同事是周慕一的多年好友,还没仔细打量陆浅,就开起了玩笑:“周主任又换男朋友了?”

周慕一穿了一双平底鞋,站在陆浅身边,比陆浅矮了一头。陆浅又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黑色T恤和迷彩长裤,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是个姑娘。只以为是个长相清秀的小伙子。结果那医生定睛一看,才看到陆浅的胸。同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我眼拙。”

周慕一让陆浅脱了裤子躺在床上,刚好乔深交完费回来,她从外面拿来单子,交到同事手里。

陆浅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检查,犹犹豫豫的不好意思脱裤子。也是怪了,在部队里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女人,现在面对两个女人,反而害羞起来了。

周慕一觉得陆浅这大高个脸红的模样,还真是……怪可爱的。她善解人意的背过身去:“你脱吧,她给你做彩超,我不看。”

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陆浅豁出去了,脱裤子、躺床上,一气呵成。

半分钟后……

“周医生,你这判断有误啊!”同事对着周慕一使了个脸色,又道,“得从后面进去。”

陆浅惊得,赶紧把双腿合拢:“……什么意思?”

周慕一也尴尬了,压低声音问陆浅:“你不是说你有性生活吗?”

陆浅点点头:“确、确实有啊……”

虽然只有一次!她和萧泊舟在一起两年,也不是没尝试过,可就是差点缘分,总是不成功。要么就是突然接到电话打断了,要么就是保姆开门进来打断了,要么就是陆浅临时接到任务要出去,要么就是陆浅太紧张,突然反悔,总之没成功过。但乔深那次,是正儿八经过了一夜的!第二天浑身都是恩爱过的痕迹,这总归骗不了人吧!

可周慕一却说:“那你……膜还在啊!”

“??”陆浅脸红得都快滴血了,岔开腿说,“要不、您再仔细检查一下?”

“咳咳咳……”周慕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从医五年,也淡定了五年,今天算是彻底败在陆浅手里了,只能尴尬的红着脸解释,“这个它本来就是一层薄膜,有的女性这个膜是伞状的,可能要在多次或者比较疯狂的情况下才会破裂,还有一种情况是男方的问题,额……”

见周医生难得脸红,同事贴心的接上:“要么太短,要么太软。”

周慕一:“……”

在陆浅求知若渴的表情下,周慕一终于说不下去了:“总之……”

她拍拍同事的肩:“从后面吧!”

陆浅顿时菊花一紧:“……不是,医生、您等会儿……你,我……靠!!”

第六十六章 哄她

陆浅是被周慕一扶着出来的,两个女人的脸都红得像是丢进染缸里染过一样。乔深不能理解,就是做个彩超,怎么出来会是这幅神情。

乔深从周慕一手里接过陆浅:“没事吧?”

陆浅没回,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周慕一同事说的那句‘不是太短,就是太软’。眼神不受控制的瞥向乔深的腿,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瞄了一眼,就迅速抽回来。

乔深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只好问周慕一:“结果怎么样?”

“你先带她去办公室吧,我去拿其他结果。”乔深把陆浅扶到办公室,掩上房门,“到底做什么检查了?”

“彩、彩超啊!”陆浅眼神游离。

乔深浓眉淡锁:“那你怎么这幅表情?”

陆浅摸自己的脸:“我什么表情?”

乔深看着陆浅的坐姿,本来想说‘痔疮疼’的表情,可意识到这话太过直白,且具有挑逗意义,遂摇头:“没什么。”

空气突然安静,房间里的中央空调呼呼往外冒着冷气。陆浅偷瞄了乔深数次,张了张嘴,又强迫自己闭上。

“想说什么就说。”乔深起身接了一杯水,递给陆浅。

房间冷气足,水是温热的,陆浅捧在手心里,很舒服。

“我就是想问问,你那个、那个……你……算了,没什么。”陆浅鼓足了勇气,却还是临门一脚,怂了。

乔深单手撑在桌面上,低头问她:“你到底想问什么?”

陆浅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一个劲儿摇头:“没什么。”

“陆浅……”

“真没什么!我就是想谢谢你!”陆浅语速像连珠炮似的说,“谢谢你陪我来医院,谢谢你帮我预约周主任的门诊,谢谢你刚刚去帮我缴费,还在这里陪我等结果。”

始料未及的感谢,倒是让乔深有些意外了,他怔了片刻,正在考虑要如何回应这话题。

陆浅又说:“有你这种朋友,简直太靠谱了!”

乔朋友:……不想说话。

陆浅心虚,不敢再看乔深,一双黑曜石似的眼珠子,到处瞎转悠,不经意间瞥到墙上的吊钟……

“操!”陆浅放下水杯,站起来,动作太猛,牵动了屁股,只能龇牙咧嘴的说,“我时间不够了,要回部队了!”

乔深瞥了陆浅一眼:“你刚刚说什么?”

“我时间不够了,得回部队了,一会儿我自己联系周医生吧!”

陆浅随手抓了一张周慕一的名片,转身去开门,刚摸到门把手,乔深走到她背后,伸手按住了门板。

陆浅被他困在怀里,只能无辜又迷茫的抬头看他,语气真诚:“深哥,我时间真的不够了。”

乔深被那句‘深哥’叫得心头一颤,好不容易才稳住,继而表情严肃地警告:“以后不许说脏话。”

“……”乔深真不愧是周主任的表妹,这兄妹俩都是师范大学毕业的吧,板起脸来教育人的时候,一个像小学老师,一个像教导主任……

陆浅懵了半秒,连续点头敷衍:“好好好,不说不说。”

“还有,手不能使劲,下个星期再过来拍片,记住了吗?”

陆浅点点头,只是这语气,怎么这么像在哄闺女啊……

乔深帮她拉开房门,顺手揉揉她的短发:“楼下有车等着,车牌尾号05F,快去吧。”

他理解陆浅的工作性质,自然不希望她因为迟到受处分。所以楼下那辆车,早就安排好了。

陆浅问:“那你呢?”

“帮你拿了结果就走。”

陆浅看着乔深,突然说不出话来,饶是再没心没肺的她,还是被乔深的细心体贴感动了。她实在想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公平,给了他常人无法企及的美貌,又非要给他安排一个生理缺陷。他这么好,这么体贴,怎么就又短又软呢?难道说,他是知道自己有生理缺陷,才想在其他地方弥补,所以变成得如此温柔体贴?他这前半生,过得该有多心酸呐?

陆浅嘴一抿,同情的眼泪都快溢出眼眶了。她紧紧地抱住乔深,像慈爱的老母亲一样轻拍着他的后背:“深哥,你辛苦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乔深措手不及,慌张的双手在半空中,不知要不要回抱她。

“只是安排了一次检查,一通电话的事,也……没有太辛苦。”乔深说。

陆浅松开他,深吸了一口气:“深哥,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有什么心事也可以跟我分享,什么都可以,多隐私的都可以,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乔深心想,这傻丫头莫不是要开窍了?终于知道了他的心意?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借机表明真心时,这傻丫头却拍拍他的肩,走了……

她坐上乔深特地为自己安排的那辆出租车,满门心思的想着,乔深要是找不到女朋友该怎么办,其实,自己还挺喜欢他的,要不然……相处着试试看?或者陪他去看看医生?要是医不好的话,万一将来和他结婚了,那……

陆浅掏出从江尔易那里借来的手机,在搜索引擎里快速输入了六个大字……

周慕一拿着报告结果回来时,乔深正站在门口发呆。

“浅妹子呢?”常听邵然在微信群里叫陆浅浅妹子,周慕一也记住了。

“有事先走了。”乔深瞥一眼检查单,“结果怎么样?”

“没有器官性病变。但不排除是宫寒的原因,居住寒凉处、贪食寒凉食品等都有可能引发宫寒,这个比较麻烦,你有空的话,最好带她去看看中医。”

乔深点点头:“那你帮我开两盒止疼药。”

周慕一提醒:“长期吃止疼药不好。”

“有备无患。”乔深太了解陆浅那性子了,死犟,在带她去看中医前,备着总是好的。

周慕一一边开单子,一边说:“浅妹子这事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妈?”

“不急。”

“你倒是不急,你外婆都快急死了,昨天让我过去挑照片,说要帮你挑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让你明天去相亲。”什么大家闺秀是开玩笑的,但挑照片是真的。

乔深说:“我一会儿就要飞巴黎,你让外婆别忙活了。”

乔深取了药就回了宿舍。路过操场时,操场空荡荡的,并没有陆浅的身影。他回宿舍换上制服,敲了隔壁的门,没人应。

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袋子,只好再去操场碰碰运气。本来想趁着起飞之前再多看她一眼,可她没在操场。

腕表上的时间指向五点二十,乔深必须出发去机场了。他拎着袋子朝门岗走去:“麻烦您一会儿把这袋子交给……”

乔深话还没说完,江尔易领着一群消防官兵到操场集合了。帅气的小伙子今天没穿训练服,而是难得的穿了一身军装。挺拔的身姿像是一颗扎根在地里的小白杨,一举一动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虽然皮肤被晒得黑了点,但那身段,那脸蛋,还是相当拿得出手的。这是陆浅每天朝夕相处的战友,是上次在餐厅里跟陆浅告白的小狼狗。陆浅是个颜控,这事儿乔深第一天认识她就知道了,所以江尔易……

乔深眸色一沉,拎着袋子朝江尔易走去。

“小同志,你是浅浅的同事吧?”

江小同志:“你是……”

其实他第一眼就认出这人了,可就是不想搭理他,大概是因为眼前这人长得太具有攻击性了,往他身边一站,自己就彻底被他比下去了。而且,他还抱过陆队!所以不知不觉中,江尔易已经把这人列为最大威胁的假想敌了。

乔深没有自我介绍,而是把那个袋子交给他:“这是浅浅的东西,麻烦你一会儿交给她,我有急事要走,就不等她了。”

乔深冲着江尔易洒脱一笑:“谢了。”

江尔易皱眉的看着怀里的袋子:“谁要帮你……”

他话还没说完,乔深就拖着行李箱走了……

陆浅一回部队,就被老王请到办公室商量月底消防演习的事儿去了,一直到饭点了才被放出来,饿了大半天,她现在闻着食堂里小炒肉的味道,都能联想到鲍鱼燕窝大闸蟹。

她打了饭走到江尔易跟前坐下,塞了一口饭在嘴里,用手肘捅了捅他:“怎么了呀二姨,这脸黑得跟个苦瓜老姨似的,不就让你带了一下午兵吗?委屈你了?”

江尔易把乔深交给他的袋子扔到桌面上:“一个男人让我给你的!”

“男人?”陆浅问,“哪个男人?”

“不认识!”江尔易埋头继续吃饭了,装作毫不在意,实际上眼神都快黏在那袋子上了。

陆浅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粉蓝粉蓝的盒子,晃了晃:“什么玩意儿?不会装着炸弹吧?”

第六十七章 众生皆苦,唯有你甜

陆浅实在是想太多了,盒子里并没有什么炸弹,不过是一部普通手机而已。银色的外壳,安静的躺着,只有绿色的信号灯正在闪烁。

江尔易看到陆浅划开手机界面,点出了一条短信,可他还没看清短信里有什么内容,手机就被陆浅关机了。

江尔易这心里跟猫抓了似的难受,他胡乱的扒了两口饭:“今天那送手机的同志……长得还挺帅的。”

陆浅不自然的磕了一下牙:“哦,那是我朋友,女人缘挺好的。”

江尔易心头一酸,故作八卦的问:“什么朋友?男朋友?”

“胡说八道什么!就……普通朋友。”

她急切的回答,反而像在欲盖弥彰。说着说着,倒是自己先没了底气。她烦躁的皱了皱眉,拿出一贯不正经的笑容望向江尔易:“我说二姨你怎么这么关心我的朋友啊?你是不是……”

“我不是!!”江尔易否认的话脱口而出,因为太着急,还从嘴里喷出了两颗饭粒。

陆浅不解的盯着他:“你不是什么?”

“没、没什么。”江尔易站起来,敬了个礼,“陆队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江尔易慌慌张张的跑了,和刚进门的老王撞了个正着。

老王揉着被江尔易撞疼的胳膊,问陆浅:“江班长这是怎么了?”

陆浅双手一摊:“不知道什么毛病。”

老王走到陆浅身边坐下:“刚开会的忘跟你说了,你那宿舍我今天让人过去收拾了一下,应该不会漏水了。”

陆浅回到宿舍检查,房顶那些开口的缝隙全被水泥重新糊了一遍,确实修缮得很仔细。大概是怕她的手臂不能用力,同志们还帮她把床移回了原地,顺便收走了昨晚被乔深坐坏的那把破木椅子。乔深存在过的痕迹,一夕之间被抹得干干净净。

陆浅微怔了片刻,安慰自己,这样也好……

她翻出钱包,去敲响隔壁的门。

路过的阿姨问她:“你找那个很帅的小伙子吧?”

陆浅点点头。

阿姨又说:“那小伙子下午提着行李箱走了,还没回来。”

“哦。”陆浅道了声谢,回到屋里。

靳长风以前喜欢过一个空乘妹子,听他说,空乘人员通常都很忙。每次登机前要提前好几个小时做准备,登机后还得展开例行检察。起飞后还得为乘客忙前忙后,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在所有的事情忙完之前,就算再饿也只是喝水。飞长线的话飞十几个小时才能休息1个多小时。他们每个月的飞行时间在50—70小时之间,飞短线是没有休息时间的,在到达后停留一个小时又得返回。飞长线最多也就休息两天,其中还有一些繁琐的会议得开,因为时差关系,在机上基本上是无法入睡。下了飞机还要回家写飞行报告,温习功课等,最烦人的事就是休假期间也必须待命,随时等候调遣。

乔深是空乘,那他的工作常态也应该差不多。想到他走的时候连句再见都来不及说,陆浅就不忍心再打电话给他。遂在微信里把钱给他转了过去,顺便说了一句‘谢谢’。

乔深再看到这条消息时,已经是15个小时以后了。刚落地巴黎,他第一时间就给陆浅回了>陆浅是在吃午饭的时候收到乔深回信的,他没点开她的微信转账,而是说:【下次给我。】

陆浅没理由拒绝,就发了一只小兔子乖乖点头的表情包。

她还以为乔深又要等到十几个小时以后才会回她,谁知对方很快就发来一张照片,是矗立在法国战神广场上的埃菲尔铁塔。它纹丝不动的屹立在塞纳河南岸。头顶是湛蓝的天空,薄云遮日,锋利的塔尖仿佛要刺破云端。最让人惊艳的,要属那道完整的圆弧形彩虹,它从铁塔中间贯穿过去,像是给巨人铁塔穿上了一件柔软又漂亮的七彩圣衣。

陆浅只在书上看过这铁塔,可书上的铁塔没有彩虹。

她问:【你在巴黎?】

乔深发了个定位过来。

陆浅盯着这图片和定位,莫名其妙的心潮澎湃,仿佛自己此时也跟乔深在一起,漫步在巴黎铁塔下,看着美丽的彩虹和塞纳河畔。有一种明明距离很远,可是心却贴得很近的错觉。

他说:【你知道埃菲尔周围为什么没有高的建筑物吗?】

【为什么?】陆浅猜,【为了让大家在巴黎的任何地方都能看到它?】

大概乔深没想到她会这么聪明,一猜就猜中了,所以他半天没有回复。

陆浅心情有点好,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她刚想把手机收起来,就看到对方正在输入。

他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发过来一句:【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假若你愿意回头,就会发现我一直守在你身后。】

守在你身后……

身后……

“陆队!!”江尔易在身后冲着她大吼了一声,吓得陆浅猛地一哆嗦。

“干嘛?!”她把手机藏在身后,脸上还蔓延着来不及被风吹散的红晕。

“陆队你是不是发烧了?”江尔易端着餐盘在她身边坐下,“王队让我提醒你,明天下午要制定消防演习计划,大队和支队的领导都要过来。”

“知道了。”

“陆队……”江尔易瞥向她的兜,“你刚刚在手机里看什么呢?”

陆浅斜睨了他一眼。

江尔易捂着嘴小声问:“你不会又在查什么柏拉图式爱情吧?”

陆浅:“……你偷看我搜索记录了?”

江尔易冤枉:“陆队,你是用我手机搜的,我看我手机里的搜索记录,不算偷看吧?”

他挨近了点:“不过陆队,你搜这玩意儿做什么?”

“闲得蛋疼呗!”陆浅吃完扔了筷子,“还不赶紧吃,还有两分钟到操场集合了!!”

江尔易果然努力扒饭去了。

陆浅又摸出手机看了两眼,努力在心里暗示自己,乔深最后那句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指的是铁塔,是铁塔!!

趁着还有两分钟空余时间,陆浅顺便刷了个微博,想看大k连载的漫画有没有更新。

更新是没有的,但大k一分钟前刚发了一条微博。

——众生皆苦,唯有你甜。

陆浅脑海里突然蹦出那句藏在巧克力礼盒里的英文情话,..xcept.you.不就是‘众生皆苦,唯有你甜’的意思吗?

那个巧克力陆浅只吃了一颗,其他的全被雨水淋湿了,陆浅昨晚就扔了,可那张卡片,却被她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就放在小桌子上,还拿了她最爱的《小甜点》漫画集压着。

晚上回去的时候,那卡片已经风干了。

陆浅舍不得扔,就把卡片夹进了漫画书里。

她和乔深的对话框还停留在那句埃菲尔铁塔的情话上,陆浅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就怕多看一眼自己又要芳心乱动,所以干脆不回了。

睡觉前,她把‘又短又软’这几个字在脑海里像催眠曲一样重复了无数遍,这才总算心如止水的闭上了双眼。

好在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不多,大队长李国荣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了消防队,与他同行的还有支队长萧蓬生。

萧蓬生穿着一身合体的军装,魁梧挺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虽已是年过半百,可结实的身材就像一颗独立于山间的苍松。他虽然比李国荣还年长几岁,可是看起来却比对方年轻得多。

李国荣生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深得好像沟渠的法令纹让他不怒自威。而萧蓬生生了一双笑眼,看起来亲和力十足。

但尽管如此,陆浅还是宁愿被李国荣耳提面命的教训,也不愿和萧蓬生笑着聊上两句。因为萧蓬生是萧泊舟的……亲爹。

前男友的亲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这种感觉,实在是美好不起来。

其实萧蓬生对陆浅一直挺好的,大概是因为他们都从事着同一个行业的关系,萧蓬生很理解陆浅,所以在陆浅和萧泊舟闹矛盾的时候,他也总向着陆浅。

但正因为这个原因,陆浅在和萧泊舟分手时,才格外觉得对不起萧蓬生的厚爱。

其实陆浅很敬佩萧蓬生,因为他把自己半辈子的生命,都投进了消防事业里。他年轻的时候是消防队里的楷模,现在的特勤中队荣誉室里,还存着他年轻时得过的锦旗和勋章。

但这个事业成功的男人,婚姻却并不幸福。

他的老婆木子美,也就是萧泊舟的母亲,在萧泊舟4岁那年出轨了,和一个比她小5岁的书法家搞上了。那个书法家也就是萧泊舟现在的继父——苏明怀。

萧蓬生离婚后没有再娶,也就只有萧泊舟这么一个儿子。可萧泊舟是木子美带大的,从小接受木子美的精神灌溉,所以对萧蓬生这个亲爹没什么感情。

萧蓬生很想讨好自己唯一的儿子,但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会护着陆浅。

陆浅很感动,也很感谢他。

可是她和萧泊舟的缘分只能到这里了,所以和萧蓬生的缘分也只能止步于此。

“陆浅?发什么呆呢?”李国荣敲敲桌子,“我刚说什么了?”

陆浅:“……”

江尔易在一旁小声提醒:“配合机场消防队。”

陆浅照本宣科:“配合机场消防队!”

李国荣恨铁不成钢的呼出一口浊气。

萧蓬生沉稳的接着说:“这次联合消防演练的规模是空前的,除了我们特勤中队和机场消防队以外,还有大队、支队、总队都会派人参与演习。警察总局和治安总局以及民航局等单位也会紧密的配合此次行动。”

陆浅认真起来:“演练模拟内容确定了吗?”

李国荣把资料放到陆浅面前:“总队刚刚下达的指令,为了切实做好应急救援工作,进一步检验和提升机场应急救援能力,演练内容模拟一架飞临本场的A320客机,电气设备失灵,导致起落架无法展开,采取由05跑道进入迫降,在滑行过程中机翼断裂附带流淌火,机上载有8-9类危险品,机上伤员5名。在救援过程中,另一机坪一架正在检查维修的波音737客机发动机内部起火,本场消防救援力量要在有限的人员、车辆、装备快速做出反应部署。”

陆浅听得脑仁疼,也意识到上头对这次任务的看重,以及此次任务的不容易。

就在陆浅一筹莫展时,李国荣说:“这次救援主力还是机场消防队,所以经组织安排,在联勤联训期间,为进一步提高战士们的业务能力,顺利完成此次演练,机场会特别安排两名飞行员配合此次行动的专项训练。”

第六十八章 小毛贼

中航飞行部三分部办公室。

乔深刚下机就被经理叫了过来,经理全名林石峰,今年已经52岁了。他除了是三分部的经理外,也是飞行部骨干级机长教员。

乔深去年刚转进中航的时候,就被分到了三分部,和林石峰关系算是最亲近的。两人彼此欣赏,林石峰对乔深也格外照顾。

他把早就泡好的毛尖递了一杯给乔深:“下个礼拜的飞行任务你上没内网看了没?”

乔深摇摇头:“刚落地就被您抓壮丁似的抓过来了,跟女朋友回个>

林石峰古铜色的皮肤把那口大白牙衬得格外突出:“你可算了吧!全中航谁不知道你是个单身狗。”

乔深:“林教员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就走了。”

乔深作势要走,又被林石峰叫住:“别皮,找你来是跟你说正事。”

林石峰表情严肃起来:“小乔你今年过完年就奔三了吧?”

“……有事说事,好好的提年龄做什么?”

“你就打算继续这么干下去?”

“您有什么高见?”乔深靠在椅子上,神情慵懒。

林石峰习惯了他这模样,继续说:“以你的资历,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先升个机长教员?”

乔深慵懒的神情稍稍微一顿。

林石峰也料不准乔深此时此刻正在想什么,只知道这小子向来心思深沉。

“现在民航教员紧缺,像你这样的尖子生,被抓壮丁也不奇怪。让你当教员带带副驾驶,对你来说也是好事。”林石峰苦口婆心的劝了两句。

乔深却说:“不考虑,就这么飞着,挺好的。”

林石峰舌尖顶着上颚,神情看起来还挺纠结。

乔深笑着说:“您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别憋着了。”

“你小子是不是学过心理学?”

“略知一二。”

“……”林石峰也料到乔深不会答应机长教员这事儿,只好把领导的意思传达给乔深,“你要实在不想升的话,公司给你安排了一个好活儿……”

没等林石峰说出那‘好活儿’是什么,乔深就双手环胸,说了一句:“不去!”

“那不行。”林石峰板着脸说,“公司给你安排升职你有意见,安排你做任务你还不同意,便宜不都让你小子占尽了?”

林石峰说:“这任务你必须得接。”

他没给乔深再次拒绝的时间,紧接着说:“这个月月底,机场消防队要搞一次规模空前的大型消防演习。除了消防总队大队长和参谋长以外,咱民航局的刘副局也会到场进行观摩指导……”

他话还没说完,乔深就突然开口:“我去。”

林石峰怀疑自己耳鸣了,正要掏耳朵的时候,乔深问:“要我做什么?”

这次消防演习既然要惊动这么多大领导,肯定有其特别之处。

林石峰说:“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咱科研院刚研究出一架‘不怕火’的波音737,也是全国第一架用于消防实训的仿真机。”

乔深心下了然,他前段时间刚看了这个新闻,那架‘不怕火’的波音737客机,还有一个专业名称——航空器消防救援真火实训系统。

林石峰接着说:“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带领机场消防队的队员,充分了解波音737和A320客机,以确保此次的消防演习顺利进行。同时消防演习当天,你要安排轮休的机组人员参与此次演习。没问题吧?”

林石峰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的问一句,实则他比谁都相信乔深的实力。

距离月底还有一个星期,乔深点头,谦虚道:“我尽力。”

林石峰说:“我已经跟钟夙离打过招呼了,你最近就住在宿舍方便出勤。如果需要使用模拟训练设备或者参观真机,提前跟我联系。”

乔深点点头,人虽然还在办公室坐着,可是心早就飞得老远。

林石峰说:“那就这样吧,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再带你去消防队认个脸熟。”

好好休息那是不可能的!!他差不多一个星期没见陆浅了,现在满脑子都是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异地恋的情侣都是这样,总之他现在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立刻飞到她身边。虽然他几乎每天都会跟陆浅问好,陆浅也会偶尔回他一句晚安,但这感觉就像隔靴搔痒。

大概是他这前三十年过得太清心寡欲了,所以老天爷才派了陆浅这么个磨人精来收拾他吧!

乔深含笑给陆浅发了个>

意外的是,陆浅这次回答得特别迅速:【在距离你28335公里的土地上。】

这是巴黎距离本市的最远距离。

乔深把行李车放进后备箱,懒得打字,干脆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正从特勤中队出来的陆浅把手机贴近耳边。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特地查过吗?”乔深问这话的语气特别暧昧,说得好像陆浅对他思念成疾,所以才查了这段距离似的。

陆浅发语音怼他:“我不光查了本市和巴黎的距离,我还查了两地的时差,我这里中午11点的时候,巴黎才凌晨5点,你上哪儿拍的巴黎铁塔和彩虹啊?你这个骗子!用网上下载的假照片来糊弄我!”亏她当时还视若珍宝的把那张图片存了下来。

陆浅这充满抱怨的语气莫名可爱,乔深心里头最柔软的地方塌陷了一块:“你在消防队吗?”

“我在中队,请了俩小时事假,回来拿东西。”陆浅和门岗打了个招呼。

乔深问:“吃饭了吗?”

正在门口等车的陆浅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傍晚六点多了。

她随口回了一句‘没吃’,又问:“你今儿怎么这么闲?”

乔深说:“在中队门口等我。”

陆浅招车的手顿了一下,把乔深刚发过来的语音又放了一遍,最后确定乔深说的的确是‘在中队等我’这几个字。

陆浅问:“你回来了?”

“嗯,等我十分钟。”

短短的几个字,再平常不过了,可是陆浅的心却因为这几个字,突然猛烈的翻涌起来,一种不知名的情绪一下就涌到了嗓子眼。

看到陆浅手势才停下来的出租车司机问陆浅:“美女,你究竟走不走啊?”

陆浅用力摇头:“不走了。”

“神经病!!”司机的谩骂声越飘越远,最后消失在空旷的街道。取而代之的,是一辆以漂移的姿势停在自己跟前的大众辉腾。

陆浅一眼就认出了这辆车,尽管车身已经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只有挡风玻璃和后视镜勉强能见人。

车窗落下来,陆浅弯腰,探了半颗脑袋问乔深:“不是说十分钟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乔深省略这一路上的归心似箭:“上车。”

陆浅拉过安全带系上,问他:“去哪儿吃?我只有一个半小时了。”

乔深找了一家附近的中餐厅,生意不错,也不是特别拥挤。吃饭的时候还好,周围人多,没觉得尴尬,等饭后两人再回到车上的时候,周围一安静,陆浅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了。

车内空间本来挺大的,可窗户蒙了灰,车厢就像一个呗封闭起来的空间,导致两人的呼吸声格外清楚。

刚好路过一家银行,陆浅仿佛见到救星:“能靠边停下不?”

乔深不明就里的把车停在路边。

陆浅安全带都没解,就拉开了车门,毫不意外的,又被弹了回来。再回头的时候,乔深已经帮她解开了安全带。

陆浅匆匆跑出去,心道自己估计有两副面孔,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是一副,面对乔深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副。最惨的是,明明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还偏要装出一副称兄道弟的傻样,前半辈子的演技全用在乔深身上了。

陆浅心不在焉的进银行取钱,取了一沓人民币准备还给乔深。她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尤其是乔深。

她拿着钱包刚出了银行大门,突然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就撞了过来。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刮过,正好撞到了她曾经骨折的那条手臂。等陆浅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上的钱包已经被那小贼顺走了。

“我去!!”陆浅大吼一嗓子,“你个小毛贼给我站住!!”

开口的同时,陆浅已经拔腿追了上去。

乔深刚刚挂断邵然的电话,就听到陆浅一声怒吼,当即开着车追了过去。

小毛贼还挺聪明,直接蹿进了一条小巷子。乔深不得不把车停在路边,拔了钥匙追过去。

陆浅的体能不是盖的,那大长腿迈起来就跟风火轮似的。

小毛贼拿出吃奶的劲儿,一口气冲了一千多米,还以为早就把陆浅甩开了,谁知一回头,却发现陆浅就在他身后两米不到的位置追着他,而且看样子脸不红气不喘,根本就没有用尽全力。

小毛贼内心崩溃的同时,又拼命加了速。

乔深追进小巷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小毛贼拿出中学运动会决赛的速度,正拼命的摆动着双臂,试图甩开陆浅。

而陆浅却淡定的和小毛贼肩并肩跑着,还抽空教育着对方:“小兄弟,抢劫是犯法的,你别跑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丫跑不掉的。”

内心崩溃的小毛贼,一脸欲哭无泪的继续加速。

陆浅提速追上去,跑到小毛贼前面,堵住他的去路:“别跑了,你先把钱包还给我,咱有话好好说。”

……谁要跟你有话好好说?小毛贼转身就想溜,可是来时的路已经被一个长相帅气的男人堵死了。

乔深看着小毛贼手机里的钱包,冲着他勾了两下手指头。

小毛贼从业多年,经验丰富,在这条街上还从来没失过手,他就不信今天会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

他就不信这个邪!

小毛贼眼神凛冽了几分,把钱包揣进兜里的同时,掏出了一把匕首,在空中划了两下:“别过来!!”

陆浅双手环胸,皱着眉:“同志你这就没意思了,抢钱就抢钱,怎么还动刀动枪的呢?”

陆浅迈着大步子朝小毛贼走去,好像根本没把那刀子放在眼里。

小毛贼也从刚刚的跑步竞赛中意识到,陆浅绝非善茬。权衡利弊之下,显然身后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看上去战斗力更弱。

那一瞬间小毛贼根本来不及多想,一个凌波微步就跨到乔深身边,挟持了乔深。

陆浅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霎时间只能和乔深面面相觑。

“退后!”小毛贼从背后掐着乔深的脖子,用匕首指着陆浅。

第六十九章 你喜欢我吗?

小毛贼有贼胆也有经验,就是没什么实力。以他现在的姿势,乔深只要抓住他持刀的手臂一拧,就可以挣脱他的要挟了。

就在乔深抬起胳膊准备动手时……

“别伤害他。”陆浅停下手头所有动作,做出投降状,“钱你拿走,你把人放了。”

陆浅谨小慎微的样子,是乔深从未见过的,他拧眉看着陆浅,却从她眼里读到了满满的在乎。因为害怕他受伤,而收起身上所有倒刺的陆浅,柔软得像是一团棉花,把乔深的心塞得满满的。

小毛贼拿刀抵着乔深的脖子,冲陆浅大吼:“你、你转过去,跳进垃圾桶。”

陆浅身旁并排放着三个垃圾桶,里面装着居民楼的生活垃圾,天气炎热,垃圾桶里散发着恶臭。苍蝇在周围盘旋着,嗡嗡嗡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桶盖上还残留着鸡蛋液,陆浅刚掀开垃圾盖,就觉得一阵恶心反胃。

这小毛贼还挺损!

“快进去!”小毛贼催促的时候,抵在乔深脖子上的匕首又压紧了几分。因为太紧张,他手腕抖得跟筛糠的一样。陆浅也看出来了,这小毛贼只想谋财,没想害命。

眼看乔深脖子都划出一道血痕,陆浅踹了一脚垃圾桶:“你他妈但是别抖啊!他要是破皮了……”

“你进不进!!”小毛贼边说边回头朝巷子口看,眼神飘忽不定。

陆浅举手投降:“行行行,我进,我进!!你当心点,手别抖……”

“陆浅。”

就在陆浅一条腿已经翘上垃圾桶的时候,乔深突然开口叫住了她,语气淡定得一点也不像被挟持的人。

“你喜欢我吗?”乔深抿着唇角,五彩斑斓的余晖映在他深黑色的瞳孔里。

他很平静,也很认真,陆浅觉得他应该是那种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人,所以在面临生死关头,还能如此镇定。

陆浅被他问懵了,喜欢吗?答案是肯定的。

可是要说出口吗?说不出口。

他们合适吗?答案是不合适……

纠结又烦躁的情绪越来越浓烈,陆浅此时恨不得撬开他的脑袋看一看,这人脑子里究竟装着哪种镇定剂,刀都抵到脖子上了,还非要问她这种风花雪月的问题!

就在此时,巷子口响起摩托车引擎的声音,是小毛贼的同伙骑着摩托车来接应他了。

小毛贼趁着二人发呆时,把乔深往陆浅怀里狠狠一推,转身就往巷子口冲。

陆浅稳稳地抱住乔深,后腰撞上垃圾桶。

“没事吧?”她抬起乔深的下巴检查他的脖子,确认只是被刀子划破了皮肤,这才松了一口气,冲着那小毛贼的背影大吼,“给老子站住你个小王八蛋!”

陆浅撸起袖子就要去追那小毛贼,却被乔深拦腰抱回来。

怒发冲冠的陆浅就像一头小狮子,乔深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稳住。只见他操起地上的半截碎砖头,朝小毛贼砸过去,好巧不巧的,正好砸到小毛贼膝盖弯。

小毛贼在距离路口三步远的地方应声倒下,跌了个狗啃屎的姿势。

陆浅望向乔深的目光带上了一丝佩服,这厮副业该不会是掷铁饼吧?

陆浅冲上去,抓着小毛贼的手臂反手一拧:“老实点!”

小毛贼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掏出了折叠匕首去刺陆浅。

乔深一把抓住他的腕子,目光凌厉如刀锋。

小毛贼脖子一缩,被这眼神看得后脊背发凉。亏他刚刚还认为这个肤白貌美的男人战斗力比较弱,看样子是彻底看走眼了。

他乖乖的束手就擒,任由乔深扯下领带把自己的双手绑在身后。

巷子口接头的同伙一看架势不对,油门一轰,赶紧溜了。陆浅嗤了一声:“现在的犯罪团伙啊,真是一点合作精神都没有!”

陆浅仔细打量着小毛贼,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黝黑,左脸还有一道深红色的疤,应该刚愈合不久。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倒不像是少年该有的神色。他见同伴跑了,好像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立刻语气虔诚道:“你们送我去警察局吧!”

陆浅低头一看时间,来不及了。

乔深会意,把车钥匙丢给陆浅:“你先回去,我送他去警局。”

陆浅尴尬的咬了一下嘴唇:“我不会开车……”

这倒是乔深意料之外的,他唇角一勾,说:“以后教你。”

陆浅:……跟着你学车,怕是一辈子都学不会了。

她招了一辆出租车,趁着车子启动前,一颗脑袋突然探出车窗:“你脖子……记得处理一下。”

乔深抑制不住自己的手,轻轻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注意安全。”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感慨:“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他不是我男朋友。”陆浅小声否认,实则嘴角不自觉的开始上扬……

乔深把小毛贼送到警局才知道,这小子是惯犯,派出所的人已经把他认熟了,每次都是因为抢夺他人财务被送进来的,但因为抢夺数额不大,又没有构成实际的人身伤害,钱财最后都物归原主,对方也懒得追究,所以每次都是被行政拘留几日就放出去了。

警察说:“这小子好像特别喜欢警察局,三天两头就进来,都是常客了。”

乔深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乖乖配合的小毛贼,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交给警察,让他们处理,录完口供刚要离开……

“同志,这是你的钱包吧?”警察追出来,把一个钱包塞进乔深手里,那是陆浅的钱包,深蓝色的荔枝纹,低调大气。

乔深道了谢,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

他刚一进门,钟夙离就提着一个塑料袋冲过来:“师兄,这是隔壁队长送来的,让我一定要亲自交给你。”

一说起隔壁队长的时候,钟夙离眼睛都亮了,今天他终于看清楚了,隔壁那个帅气的队长,原来是个女人,货真价实的、有胸有屁股的女人!

乔深打开袋子一看,消毒水,绷带,创可贴,一应俱全……

他唇角一勾,笑了。

见师兄笑得这么骚,钟夙离实在不好打扰,拎着换洗衣物就进浴室了。出来的时候,师兄已经把脖子上的伤口处理好了,贴了一块特别骚气的HelloKitty创可贴,差点闪花了钟夙离的钛合金狗眼。

“好看吗?”乔深一本正经的问。

钟夙离硬着头皮点头,心道,恋爱中的男人,真吓人!

“对了师兄。”钟夙离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被选到消防队配合消防演习这事儿,公司已经传开了。”

乔深敷衍的‘哦’了一声,又把剩下的那几个创可贴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钟夙离继续道:“大家背后都说,你是靠着走后门才被选上的。”

乔深淡泊一笑:“你也这么认为的?”

钟小胖子连连摆手:“虽然我不知道师兄你的履历,但我知道师兄你绝对是个牛人。反正大家背后里把话说得挺难听的,我是跟你提一声儿,你别生气。今天吴教还说明天要去找林经理求个公道,总之你明天晚点去公司吧,免得和他碰上。”

职场的明争暗斗,任何一家公司都有。只是有的是良性竞争,有的是恶性竞争。乔深对比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谁都知道这次任务是个香饽饽,因为副局会到现场参观指导。除此之外,这次消防演习还是第一次投用‘不怕火’的模拟机,噱头十足,到时新闻肯定大肆报道。谁的机组被选上,都是与有荣焉的事情。

乔深他进中航一年不到,在众人眼中看来,自然比不上在职多年的吴教员。吴教员毕业就签进了中航,如今二十多年的飞龄了,安全带队飞行一万五千多个小时,正值三分部提升副经理的时候,他要是这回被选上带队演练,表现稍微好点,副经理的位置就稳了,结果被乔深横插一脚,不满意那是自然的。

不过乔深没想太多,第二天一早还是准时去了公司。

刚到门口,就听到吴教中气十足的声音:“林经理,说实话这安排我确实不服气!乔深他才进中航多久啊?论资履、论阅历,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更何况他年纪尚轻,去授课实在不合适。”

“老吴啊……”林石峰递了一杯茶给吴教,“消消火气。”

“您别拿这一壶毛尖来堵我的嘴啊,我可都听说了!”吴教压低了声音,“那小子是走后门进来的吧?一来跟着您培训了几天就直接上机当机长,同事们明面上不说,意见都大得很呢!除了听说是中飞院毕业的,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过人的履历!”

林石峰杯子一搁,杯底和桌面摩擦的声音大得刺耳:“谁跟你说小乔是中飞院毕业的?人家正儿八经空二飞行学院毕业的。”

“空二院?”

空二院全名空军第二飞行学院,曾经有一个霸气的名字——空军第二轰炸学校。该校的轰炸、运输空中领航专业,招生对象都是空军航空大学大二学生。和中飞院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中飞院是为民航运输输送人才的,空二院是为空军培养飞行领航指挥干部的。

吴教一直听说乔深是从中飞院毕业的,而且这小子很有背景,现在怎么又和空二院扯上关系了?

他撸了一把下颌,对着林石峰说:“你少诓我,空二院的怎么会转到民航来?!”

空二院战机飞行员的淘汰率很高,差不多达到80%-90%。从初教机、高教机、训练基地这一路下来,能真正留下来的,已经是凤毛麟角。国家花了财力物力,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飞行指挥人才,又这么年轻,正是为国家发光发热的时候,不可能往民航送。

综上考量,反正吴教不相信林石峰的话。

林石峰‘嘿’了一声:“总之这事儿你就甭打听了,乔深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授课这事儿是上头领导直接下的指令,依他这履历,担得起。”

林石峰起身,拍拍吴教的肩:“老吴你也别想太多了,安心准备下个月的升职考试吧!”

林石峰就这么几句堵住了吴教的嘴,把人送走了。再打道回府时,就看到乔深靠在走廊上抽烟。

这小子烟瘾还挺大的,林石峰现在正在戒烟期,一闻到这味儿就受不了,像是馋虫被勾了魂,咳嗽了两声瞪着他:“把烟掐了,年纪轻轻的,也不怕熏你一口大黄牙!”

乔深乖乖把烟掐了,随林石峰上了车。

车上。

林石峰轻声问:“刚刚说的、都听到了吧?”

乔深倚着窗看风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其实我也挺好奇。”林石峰问,“你是怎么转到民航来的?”

第七十章 乔大机长!

怎么转到民航的?

乔深笑了笑,说:“您放心,正常手续转过来的。”

林石峰想问的自然不是这个,他是想问:“为什么会转过来?”

“身高太高被退回来的。”乔深不正经的扯了一下唇角。

乔深现在净身高185公分,穿上鞋也才187公分。06年的时候空军招兵条件就放宽了,将男生身高上限从178公分放宽到185了。民航对飞行员身高倒是没什么太大要求,但要说乔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退回来的,林石峰打死都不信。

他白了乔深一眼:“瞎扯淡!”

林石峰不是个八卦的人,纯粹好奇,不过一看乔深那无所用心的样子就知道,问了他他也未必会说。

林石峰皱着眉转移话题:“你脖子上贴的什么玩意儿?”

乔深今天穿得很正式,一套机长制服西装笔挺,领带也系得规规矩矩,还按照要求特地戴了帽子。但抵不住他脖子长,哪怕衬衣扣子都扣到第一颗了,还是有大半截脖子露在外面。正因为如此,那粉红色的HelloKitty创可贴,就显得尤为突出,和深色的制服比起来,违和感十足,有种雌雄同体的别扭感。

但当事人毫无知觉,甚至还扬起一抹极具荷尔蒙的微笑:“怎么样,可爱吗?”

可爱个屁!要不是车子已经停在了消防队了,林石峰真想跟上头申请换个人过来授课。

车门打开,老王迎上来和林石峰握手:“林经理。”

林石峰和老王之前接触过,两人熟稔的聊了几句,随后就把乔深介绍给老王:“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们中航的优秀飞行员,乔深。”

老王偷偷打量了乔深两眼,听说中航这次派来的授课机长是中流砥柱型的技术骨干,可这小子看起来更像去巴黎时装周走秀的顶级男模,除了那身制服看起来一身正气,怎么看也不像技术骨干的样子,但他憋住了没说,只道:“特勤中队的指导员和我们的战士还在操场训练,要不先到我们陈总办公室坐会儿,我通知指导员他们……”

“不用了。”林石峰说,“王队你带乔深去操场吧,我去找你们刘总。”

刘总是机场消防队的负责人,林石峰和刘总还有细节要沟通。他回头准备和乔深打个招呼,后者正在整理袖口。

他就奇怪了,这小子今天什么毛病,像多动症患者似的,不是整领带就是扯衣摆,生怕自己形象不够好似的。

林石峰压低了声音问他:“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乔深收起动作,一秒恢复高冷脸:“没事。”

“……”

老王带着乔深路过走廊,莫名有一种保镖带着偶像明星出街的错觉。主要是身旁这小子自带光芒,所到之处,就连清洁大妈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他的外表已经让人忽略了他的才华,老王现在对这小子的专业技能抱着百分百的怀疑态度。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把乔深领到了操场。

操场上,陆浅和江尔易刚给战士们示范了一遍水带操,军绿色的T恤湿了个透,她不顾形象的抬起手臂擦掉额头的汗:“接下来……”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乔深。

他脖子上还贴着她昨晚送去的创可贴,那玩意儿是林女士非要塞进她背包里的,林女士总是热衷于在方方面面提醒她,她是个女人的事实。但其实陆浅从未用过,因为在她眼里,只要是用创可贴能解决的伤,都不算伤。其实他还给乔深准备了纱布,可是没想到他在纱布和创可贴之间,竟然选择了HelloKitty……

乔深五官生得很精致,但不属于女孩子那种漂亮,是儒雅又贵气那一挂的,所以本来贴在男孩子身上有些娘里娘气的东西,贴在他脖子上,反而有点……反差萌。

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会在这儿?

“陆指导。”老王领着乔深上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中航特派的飞行员,也是此次给咱们授课的客机机长——乔深。”

“机长??”陆浅瞠目结舌的望着乔深,一时语塞。她以为他是空少,一直这么以为,直到这一刻,她才记起来,好像乔深从来没说过他从事什么职业,也从来没有做过相关的自我介绍。

乔深将陆浅桥舌不下的神情尽收眼底,主动伸手:“陆指导你好。我是中航飞行员乔深,乔装打扮的乔,深入浅出的深。”

“……”陆浅不想说话,更不想和他握手。

她伸出指尖和乔深碰了一下,做足了面子功夫,之后就再也没理他。

整整一个下午,乔深召集所有消防员,认认真真的上了一堂理论课。陆浅就乖乖坐在最后一排,规规矩矩当他的好学生。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乔深准备的PPT,漂亮的排版像是出自办公室文秘之手。幻灯片里是波音737和空客A320的一些相关资料,明明很枯燥的数据,从他嘴里说出来,都生动了许多。

午后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每一帧画面都像定点拍摄的宣传图。

林石峰和陈总正好路过,前者掏出手机偷拍了两张照片。

陈总笑着说:“你们这飞行员同志颜值不得了啊!还好我们队里没有女同志,不然就要乱套咯!”

此话传进陆浅的耳朵里,犹如针扎。她头一次想站出来大吼‘我就是女同志’!

林石峰骄傲地说:“等明年咱中航招兵买马的时候,我就把这照片报上去,当宣传片用。”

陆浅心道……还是别了吧!就知道祸害人家小姑娘!

讲台上,正在偷看陆浅的乔深,把陆浅眼底的嫌弃和鄙夷一览无遗……

下课后,乔深收起笔记本电脑去追陆浅,却被门口的陈总和林石峰拦住了。陈总是个热情的人,非要请乔深吃饭。

乔深抬头看了一眼,陆浅和江尔易已经有说有笑的并肩前往食堂。

他眸色一沉,道:“陈总要是不介意的话,一会儿我就和大家一起吃食堂,也顺便交流一下。”

这说辞陈总没法拒绝,只能欣然接受。

食堂里。

江尔易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陆浅,一脸欲言又止。

陆浅瞄了他一眼:“盯着我干嘛?”

“乔机长……是你朋友吧?”江尔易解释,“他就是那天让我帮忙送东西给你的人。”

江尔易问:“你怎么不跟他打招呼啊?”

“打什么招呼?”陆浅往嘴里塞了一口白米饭,恶狠狠的说,“我和他已经在友尽的边缘疯狂徘徊了。”

“那挺好的!”江尔易心情雀跃起来,笑得像个二傻子。

陆浅语气不善:“什么挺好的?”

江尔易:“……伙食!伙食挺好的!今晚的爆炒土豆丝,你尝尝,味道特别好!”

陆浅用筷子挑了一下土豆丝:“你丫是不是味觉出现问题了?”

这半生半熟,半软半硬的土豆丝,哪里好了?

陆浅懒得理他,收拾了碗筷说:“我出去散散步。”

她刚走到食堂门口,就被一股力道扯过去。

“我去!!谁……”

“是我。”乔深捂住陆浅的嘴,深情似海的眸子微微一沉,“你是不是答应过我,不说粗话?”

“我说什么了?”陆浅推开他的手臂,故意高喊一声,“乔大机长!”

乔深的眼神渐渐清明,好像终于明白了陆浅为什么一下午不理他。

他弯腰,单手抵在墙上,迷死人不偿命的笑了起来。

这距离太近了,陆浅受不了,就抬手推了他一下,摸到他结实的胸膛,又不自在地把手缩回去,声若蚊蝇地说:“凑这么近干什么?”

乔深痞气一笑,抓住陆浅的手,修长的大拇指轻抚着她的手背,近似恋人呢喃一般,凑近她耳边轻声问:“生气了?”

第七十一章 亲了下去

陆浅的手不似那些娇生惯养的姑娘一样白净,什么肤如凝脂、洁白无瑕,和她的手都没有半毛钱关系。因为常年的危险作业,她掌心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茧子,指关节比普通女孩子要粗一些。她手背上肤色不均,还有粗细不一的伤痕,有的是被铁丝刮伤的,有的是被玻璃划伤的,最为突出的,还是虎口处那块烧伤。皮肤皱巴巴的连在一起,就算愈合多年,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现在乔深的拇指就正好反复的摩挲着这块皮肤。磨得陆浅心头一热。同时也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年过得究竟有多粗糙。她手指甲光秃秃的,别说是涂指甲油了,就连洗都没洗干净,下午练完水带操,现在仔细一看,甲沟还是黑黢黢的。

也是委屈乔深了,这么糙的手他也摸得下去……

陆浅把手抽回来,别开脸:“我生什么气?我一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犯得着跟你生气吗?”

乔深也不拆穿:“真的不气?”

“不气不气!!”陆浅推开他,一个人往操场走。

乔深跟在她身边,和她并肩散着步:“我小时候书读得早,16岁那年高中毕业,毕业前,我瞒着父母,报名参加了空军航空大学的初检,高考结束后,经空军招飞局审定预选考生资格后,被通知到北京复查。复查合格后,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乔深说得正是认真的时候,陆浅突然转身捂住了他的嘴:“我真的没生气,你没必要解释得这么详细。甭管你是空少还是飞行员,不都是为了民航运输事业做贡献的么?在我看来没多大区别。”

其实陆浅真的没有生乔深的气,她只是……不想和乔深走得太近。而乔深被派过来授课,显然和她的意愿背道而驰了。

她在花坛石阶上坐下,口不对心的说:“你放心,我陆浅交朋友,从来不看对方的背景。”

听到‘朋友’两个字,乔深眉头轻拧了一下,他提了一下裤子,蹲在陆浅面前。

陆浅不习惯他直勾勾的眼神,侧着身子去拔花坛里的杂草。

乔深拇指扣着她的下巴,把那颗倔强的脑袋掰回来:“真不生气?”

这动作过于霸道,也过于亲密,陆浅嘴唇抿成一条线,好一会儿才想到应对的方法。她一巴掌呼在乔深的手背上:“乔机长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还说没生气。”乔深轻笑了一声,“你看看,眉毛都竖起来了。”

“我……”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他低哑的尾音轻轻勾了一下,又用那双教科书级的美眸望着她,“为了赶着来见你,我午饭都没吃呢!你要是不生气的话,再陪我进去吃点?”

“都快七点了还没吃午饭,你怎么不饿死?”陆浅说,“食堂准点供饭,你现在回去也没得吃了。自己去外面吃吧,你们开飞机的应该没有门禁吧?”

说是没生气,一口一个乔机长、开飞机的,叫得倒是挺顺口。

乔深望一眼门口:“一起?”

“我们有门禁。”陆浅起身,大度的说,“走吧,我送你到门口。”

“这附近不好打车。”她问,“你车停在哪儿?”

“在家。”

“为什么不把车开过来,有个车多方便啊!”

乔深笑:“开飞机的一般很少开车。”

陆浅来了兴趣,倒退着边走边问:“为什么?”

“老是以为油门在右手;减速的时候老想用减速板;遇到红灯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转一圈;老想骑着黄实线开车;每次加油都不想给钱,只想签个字就走人;总觉得安全带少了一条;下坡时,还总往前推方向盘;一有雾就想开雷达。”

陆浅哈哈大笑,饶有兴致的问:“还有吗?”

乔深陪着她,一边帮她看着身后的障碍物,一边说:“有啊,总觉得汽车的按钮开关没飞机多,一直把里程表当高度表;不习惯自己倒车,老想着有拖车把我推出来。还总想着有人送咖啡。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

“右座没有人就觉得不对劲。”

陆浅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乔深家里停着豪车却不开了,她笑着总结:“你个马路杀手。”

陆浅身后有个小墩子,乔深怕她撞上,就拉了她一把。陆浅没防备,当下撞进他怀里。

男人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薄荷夹杂着绿茶,在炎热的早秋,沁入鼻息,清爽又干净。是陆浅很喜欢的味道。

“陆浅。”乔深低头,望向她的眼睛,灼灼的视线停留在她的唇上。

天色渐暗,周围的路灯都亮了起来,乔深颀长的身影完完全全的遮住了陆浅,地上看起来仿佛只有一个人的影子。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她的腰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T恤传到了她身上。

陆浅一时僵住,许是夜色太美,她竟忘了推开他。

乔深缓缓低头,一张脸在她眼前慢慢放大。

陆浅已经意识到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什么,但整个人就像被冻住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就在乔深离她的唇还有0.01公分的时候……

“陆浅!!”

一道熟悉的声音,平地一声雷似的炸起。

像是一只偷腥被抓的猫,陆浅瞳孔瞪大,一巴掌呼到乔深的脸上,随即推开了他。

马路对面,萧泊舟手里提着一个盒子,怒发冲冠的走了过来。

他勇闯红灯,对直走向陆浅,像个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战士,扰乱了公共秩序,惹得过路的车辆喇叭声按得飞起,还有个别脾气不好的车主摇下车窗破口大骂。

“妈的智障,有病啊?”

“要死别处死去!!”

“……”

陆浅胆战心惊的看着他闯过红灯来到自己面前,也忍不住吼了一句:“你他妈是不是嫌命长?”

萧泊舟没有因为陆浅的生气而摆脸色,甚至还有些高兴。他把怀里的蛋糕递给陆浅:“浅浅,我好想你。”

陆浅下意识回头去看乔深。

乔深靠在电线杆上,灯光把影子拉得老长。他点了一支烟,没打算过来,绅士的等在那里,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他侧脸上的巴掌印。

陆浅在心里认真反省,自己这一受到惊吓就打人的毛病,确实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怎么来了?”陆浅抱着蛋糕盒看向萧泊舟。

他瘦了。

原本就清瘦的面容,此时看上去更加消瘦了。面颊凹陷得越来越深,深陷的眼眸看上去比曾经更深沉了。原来挺合身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就算他刻意刮过胡子,依然掩饰不住一脸狼狈。

他说:“我跟我爸打听了,听他说你在这儿。”

他深情的双眼仿佛要把陆浅的灵魂都吸进去。

陆浅楞了楞,她知道萧泊舟一直埋怨萧蓬生年轻时没有尽一个父亲该尽的义务,所以父子俩关系一直不好。萧蓬生想尽最大努力弥补自己唯一的儿子,可萧泊舟向来爱答不理。可想而知,如今萧泊舟为了得到自己的下落去求萧蓬生会是怎样的场景,他必定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骄傲。

陆浅心底是有些触动,可是却一点也不感动了。

她语气平静的问他:“找我有事吗?”

“我和杜漫霏分手了。”萧泊舟深邃的眼睛看着她,一副饱受摧残的样子。

再见到萧泊舟,陆浅已经很平静了。不管他是狼狈落魄,还是光彩照人,陆浅始终心如止水,她说:“萧泊舟,你忘了吗?我们也分手了。”

“我后悔了……”激动时,萧泊舟抓起了陆浅的手,一字一句的说,“我后悔了,浅浅,我们重新开始吧!”

不远处,乔深掐了烟,背靠着电线杆,眉梢一挑:“说完了吗?”

陆浅刚回过头,乔深就拽着她的手,把她往怀里轻轻一带。拉着她走了两步不到,乔深突然弯腰,捧起陆浅的脸,当着萧泊舟的面前就亲了下去……

第七十二章 门窗一定要锁好

那一瞬间,萧泊舟想了很多。他想冲上去把拥吻的两人拉开,更想狠狠地给乔深一拳。

可是陆浅的话言犹在耳,是的,他和陆浅分手了,因为他的犹豫不决,更因为他的背叛。他没有资格冲上去,也没有那个立场。

萧泊舟的双腿像是陷进了地里,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远处,陆浅受到惊吓,蛋糕盒子掉在了地上,她双手抵在乔深胸前,试图推开乔深。对方却紧紧的捧着她的脸,拇指压着她的唇,轻声说:“你前男友还在看。”

这个角度很刁钻,从萧泊舟所站的位置看来,她和乔深肯定亲上了。可其实并没有,乔深亲的是他自己的大拇指,隔她的唇还有一段距离。

可是两人隔得太近了,这种暧昧的距离比真正的亲吻还要难熬。

陆浅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呼吸会喷到他的脸上。她双颊胀得通红,迅速上升的温度已经传到了乔深的掌心。

萧泊舟已经魂不守舍的离开了,乔深却舍不得放手。当嫉妒被理智侵占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差点低头吻了陆浅,可是真当低头亲下来的时候,理智又占了上风。

他对陆浅是情难自禁,可尽管如此,这种亲密的事,也不该是一场表演。

乔深依依不舍的松开陆浅,喉结动了动,说:“走了。”

陆浅如梦初醒,呆头鹅似的点点头:“哦……”

“下次拒绝别人的时候,直接点。”

刚好操场上响起训练的哨声,陆浅没听清:“什么?”

乔深把地上精致的蛋糕盒捡起来,问她:“还吃吗?”

“不然呢?”陆浅说着就要接过蛋糕。

乔深把蛋糕往身后一藏,指着远处的江尔易:“你队友在叫你集合。”

陆浅不放心:“那蛋糕……”

“我帮你吃。”

“……”没想到看起来铁血铮铮的乔机长,竟然偏爱甜食,一个摔碎了的蛋糕都要和她抢,陆浅点点头,心里想着,改天有空一定给他订个颜值高点的蛋糕,就当谢谢他五次三番替自己解围了。

不过他这解围的方式,陆浅真心不敢苟同。就怕他再这么多搞几次,自己迟早有一天要急性心肌梗死!

“陆队,你跟乔机长聊什么呢?”江尔易的目光偷偷追随着乔深的背影。

陆浅侧眸看了江尔易一眼,道:“别看了,乔机长不喜欢男的。”

江尔易:“……”

乔深回宿舍把蛋糕随手扔在茶几上,正在啃书的钟夙离看了,眼前一亮:“师兄,你人真好。”

乔深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泡面桶,问他:“还有吗?”

钟夙离拿出一桶藤椒牛肉面递给乔深。

乔深泡面去了,钟夙离搓搓小手,期待的打开蛋糕盒,一看:“……师兄,这蛋糕是被你当沙包踢过的么?”

“肉烂了还在锅里,将就着吃,吃不下就拿出去扔了,别扔在楼道垃圾桶,要扔扔到家属区外面的垃圾站。”

“……”钟夙离往嘴里塞了两口,“对了师兄,祝副说下星期她回来请大家吃饭,想问你有没有时间。”

“她最近不是忙着考见习机长?”

“就是想趁考试前从你这儿淘经验吧。”钟夙离虽然表达得很含蓄,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祝副对师兄存的什么心思。他现在作为见习副驾驶,谁都不能得罪,只好两边打太极。

还好乔师兄态度明确,直接说了一句“不去”,也没有让他太为难。

乔深第二天就换下了那个HelloKitty的创可贴,因为昨天陆浅一直盯着他的脖子,那眼神盯得他太不自在了,以至于昨晚做了一夜的春梦,梦里反反复复都是陆浅的脸。

今天再看到陆浅,他心头有点烦躁,闷闷的,像是今天的天气,太阳躲在薄云后面不出来,却热得树上的知了咿咿呀呀的乱叫。

一连几天乔深都不太敢直视陆浅。陆浅在课上倒是光明正大的盯着乔深,一下了课就跟被狗撵了似的,跑得无影无踪。

乔深原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下倒好,陆浅这小怂包见到他都恨不得绕道而行。

这中间最高兴的要属江尔易了,这小子像个苍蝇一样围在陆浅身边,每天都说些关于训练战术的问题,让陆浅不得不搭理他。

南方的天气素来任性,昨天还热得汗流浃背,一夜狂风怒号,第二天晚上温度就降低到了十来度。

乔深提前看了天气预报,得知今晚有雨,下午抽空出去了一趟。晚上正坐在桌边整理明日行程时候,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了玻璃窗上。

天气预报难得这么准一次,乔深拿上下午出去买的东西,趿拉着拖鞋敲响了隔壁的门。

乔深提着东西,整理了一下浴袍的衣摆,做出一个正经又撩人的姿势,靠在门边。

房门拉开……

“你房子还漏雨……”乔深没说完的话突然咽在喉咙里。

江尔易一脸看着情敌的表情,眼睛里还藏了一点小得意:“乔机长?这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乔深收起撩人的站姿,拎着东西的手顺势往身后一藏:“陆指导不在?”

“在啊!她在浴室。”江尔易笑起来,露出一口漂亮的大白牙,“要不你待会儿再过来?”

江尔易堵在门口,像是一尊门神,摆明了不欢迎他。

乔深说:“我是来提醒陆指导,明天的真机培训尽量提前,不要迟到。”

交代完,乔深冲着江尔易笑了笑,就这么转身回去了。

江尔易一直把乔深当做高段位情敌,自从乔深过来授课,他就密切的观察着乔深的一举一动。从他的观察来看,乔深对陆队是绝对有意思的,可是乔深今晚这反应不对啊!一个异性大晚上的出现在心上人房间,乔深这反应是不是太淡定了点?

江尔易这蓄足了力气的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攻击无效,反而堵心。

“谁啊?”陆浅看着傻站在门口的江尔易,嘴里还叼着牙刷。

江尔易老实回:“乔机长过来提醒你,明天带队别迟到。”

“瞎操心。”陆浅吐槽了一句,又踹江尔易,“还不走,准备留这儿过夜是吧?”

江尔易傻笑了两声:“走走走,这就走。陆队你……晚上门窗一定要锁好啊!”

陆浅一脚踹上房门,也不枉费她平日里对江尔易照顾有加,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下雨了还知道跑来她的宿舍关心有没有漏水。

老王办的这事儿还是挺靠谱的,至少现在宿舍不像水帘洞了。一想起水帘洞,陆浅又想起了乔深。居然还特地跑过来提醒自己不要迟到?自己在他眼里就是这么没有敬业精神的人?

陆浅狠狠地戳着手机屏幕给乔深发微信:【乔大机长您放心,明天下午一点半,绝对准时出发。】

乔深很快回过来:【江班长走了?】

陆浅心中警铃大作,不免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耽美漫画,又联想到乔深的生理情况,思绪不知不觉飞到了九霄云外。

这时,乔深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他还没走?】

人走没走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乔深为什么对江尔易这么感兴趣?

陆浅变化莫测的神情持续了数秒,然后乔深的房门响了。

乔深没开灯,摸黑前来开门的时候一脚踢到了桌脚,运气不太好,光溜溜的小腿正好刮在撬起来的铁皮上。伸手一抹,黏乎乎的液体透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听着屋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陆浅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心想乔深不会又把木椅子坐散架了吧?

“你没事吧?”陆浅低声唤了一句。

这是一栋老式居民楼,隔音效果不好,乔深听清了陆浅的声音,顾不得腿上的伤,一手开灯,一手开门。

陆浅正垂着头,率先看到的便是乔深皮开肉绽的小腿。

“怎么了这是?”

乔深本来想说‘没事’,可是一看到陆浅皱着眉关心着急的样子,他心下一动,转了话锋:“不小心刮了一下。”

他‘嘶’了一声,扶着门框皱起眉:“还挺疼。”

第七十三章 晚安,小浅

“你这伤口刮得挺深呐!”陆浅蹲在乔深面前,用棉签擦过伤口边缘的血迹,又皱着眉说,“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用纱布缠一下就行了。”乔深说着拿起了医用酒精。

陆浅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肃着一张脸:“什么没事?那铁皮都生锈了,万一破伤风怎么办?”

陆浅指着刮伤乔深的那个置物桌,桌角翘起来的那块铁皮锈迹斑斑的,不知道多少细菌。别人都说飞行员工资高,是个光鲜亮丽的工作。可是看看这个宿舍条件,实在好不到哪儿去,二十平米左右的小屋子,摆放的家具都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就连床都是学校宿舍里的那种上下铺。

陆浅拽着乔深说:“你自己打车去医院处理一下,顺便打个破伤风针。”

乔深屹立不动:“陆浅……”

又是这严肃的语气,陆浅虎躯一震,赶紧打断他:“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

陆浅说:“你以后……能不能别叫我全名?”

每回这人要说出一些让她无法回答的问题之前,总要严肃的叫她的全名,搞得她现在只要从他口中听到‘陆浅’这两个字,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比大队长点名的威力还大。

“那叫你什么?”乔深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陆浅刚想说‘要不你叫我陆指导吧’,就听他开口唤她:“浅浅?”

磁性的声音柔软又清晰,上扬的尾音钻进了陆浅的耳朵里,那声音听起来特别像是情人间的呢喃细雨,比前男朋友贴在耳边的叫唤还要动人心弦。

陆浅呼吸一窒:“……算了,你还是叫我陆浅吧!”

“怎么了?”乔深眼角微挑,“浅浅不好听吗?”

“好听是好听,就是容易让我想起前男友。”陆浅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知道不打算去医院了,就拿起医用酒精帮他清理伤口。

陆浅抓了个枕头丢给乔深:“忍着点。”

乔深抱在怀里,高浓度的酒精倒在伤口上,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是陆浅,眉心拢成了‘川’字。

“萧泊舟。”乔深突然开口,沉吟片刻,才接着问,“你还打算跟他复合吗?”

“你看我脑子有坑吗?”陆浅拿着纱布在他小腿上绕了几圈。

乔深嘴角继而扬了起来,轻声说:“不像。”

陆浅一抬头,正好看到他脸上的笑意,像是被他感染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傻笑了一会儿,意识到时间不早了,陆浅提起医药箱:“你明天还是去医院看一下,早点休息。”

乔深拉住送她到门口,顺便拿了个盒子递给她。

陆浅拆开一看,是个精致漂亮的纸杯蛋糕。歪七扭八的奶油尖上,缀着一颗水当当的小樱桃。

这人还真是讲究,吃了她的蛋糕还记得还礼,陆浅笑着收下:“谢啦。”

“嗯。”

关门前,乔深冲着陆浅的背影说了一声:“晚安,小浅。”

正在开门的陆浅,钥匙已经对准了钥匙孔,可最终还是插偏了。

小浅……

这称呼,二十几年来,也只有一个人这么叫过。

是夜,陆浅就梦到了那人。

他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掉了漆的防盗门外,伸手揉揉她细软的头发,温柔地说:“小浅要乖乖听妈妈的话,等下个月你过生日的时候,爸爸就过来接你。”

那是陆浅6岁的生日,也是她最后一次听到父亲叫她小浅……

从梦中惊醒时,天已经快亮了。

那些在现实生活中已经模糊的记忆,在梦里却历久弥新。陆浅眼神放空了几秒,长吁一口气。

早操后,江尔易发现陆浅脸色不太好,关切道:“是不是昨天上操太认真了,手臂不会又扭着了吧?”

“又不是豆腐渣做的。”陆浅晃晃膀子,问老王,“下午值班的战士安排好了吗?”

老王点点头,又去和乔深联系了。

一开始他对乔深的能力是持有怀疑态度的,但几天下来,老王彻底对中航这位年轻的机长改观了,别的不说,这小子的专业能力肯定是过关的,而且还很敬业。

真机参观的时间安排在下午两点,陆浅一点半带着战士们从消防队出发。老王作为队长,对机场的格局早已是轻车熟路,领着一行人坐上摆渡车,浩浩荡荡前往停机坪。

远远的陆浅就看到乔深站在一架飞机前,穿着橙黄色的反光背心。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蛤蟆镜,手里还拿着一本资料。他身边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穿着深蓝色连体裤,看起来很不起眼。女的穿着浅蓝色的空姐制服,戴着黑色贝雷帽,美貌与气质兼具,看了一眼就让人挪不开目光。

她和乔深靠得很近,说话时有意无意往乔深身边靠。颔首浅笑时,那叫一个温柔。

陆浅眉心一皱,真他妈辣眼睛。

“这就是波音737?”江尔易感叹了一声,“这距离一看,确实气派。”

平时乘飞机都是来去匆匆的,自然没有闲情逸致参观,今天走进了一看,才发现比航站楼里看到的飞机,要大好几个型号。

不过现场也只有江尔易在那儿正儿八经的评论飞机,其他同志都把目光落到了那位美女身上。

乔深指着那女人向大家介绍:“这是737的乘务长艾琳。”

艾琳冲大家露出一个标准微笑,红唇白牙闭月羞花。陆浅觉得自己就算回家咬十年的筷子,也未必能练出人家这么迷人的微笑。

另一个穿深蓝色连体裤的男人主动站出来自我介绍:“我叫张超,是737的飞行机械人员。”

乔深带着大家绕场走了一圈,又把授课时说过的资料给大家巩固了一遍。这才带着大家进入机舱内部。

“737-800的机身长度是39.5米,客舱的宽度是3.53米。两舱布局的座位数是164人,弹舱布局的座位数是189人。动力装置是两台CFM56-7B涡扇发动机……”乔深说的数据,都是消防员在面临飞机失事时有用的数据。

虽然飞行事故发生的概率远不如车祸,但战士们依旧听得很是认真。升职还时不时的丢出一个问题。

乔深作答时,态度严谨。这样认真的乔深是陆浅从未见过的,她也是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把工作的状态和生活的状态分得这么清楚。

平时,他是随意且散漫的。而站在这里时,他沉稳、老练。不仅有着高度负责的精神,还有着强烈的安全意识以及精细的工作作风。

当那些精准的数据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陆浅仿佛透过乔深的皮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好了,今天就差不多到这儿了。空客320今天没在,只能改天再安排时间。”乔深说。

老王点点头,领着战士们往外走。

乔深叫住陆浅:“等一下,林教让我把参与演习的机组名单给你。”

老王说:“那陆队,我们就不等你了。”

陆浅只好点头。

乘务长和机械师带头走在前面,陆浅和乔深走在最后。江尔易三番五次回头,被陆浅抓个正着。

“颈椎不舒服啊?”陆浅问。

江尔易摇摇头,被老王拽走了。

陆浅刚要下飞机,就被乔深一把拉住了。

“名单在这儿。”乔深抓着陆浅的手,把她往驾驶舱带。

乔深刚刚带着大家来过这里,可是刚刚人多,陆浅都没觉得空气稀薄,现在只剩他们俩,陆浅倒觉得呼吸困难了。

“名单呢?”陆浅问。

乔深没给她,反倒是在驾驶座上坐了下来,问她:“我刚刚讲得怎么样?”

“还行吧。”陆浅指着旁边副驾驶座,好奇的问,“我能坐么?”

“这儿不能。”乔深拍拍自己的腿,“不过你可以坐这儿。”

陆浅二话没说,一脚踹过去:“名单给我!”

“嘶……”乔深抱着腿,倒吸一口凉气。

陆浅猛地想起他小腿刮伤这事儿,赶紧蹲下身子:“没事吧?”

她说着就撩起乔深的裤腿,看到熟悉的纱布,陆浅神情一冷:“不是让你上午有空去医院看看吗?”

陆浅低头看着被血染红的纱布:“为什么不去?”

乔深刚想回答……

“深哥,我听他们说……”祝星辞刚走进来,就看到了乔深。他坐在驾驶座上,跟前蹲着一个身穿军装的女人。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女人正埋在他的两腿之间。祝星辞没说出口的话,全像棉花一样塞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第七十四章 低头吻她

“这是陆浅,特勤中队指导员。”

“这是祝星辞,一副机长。”

陆浅暗自佩服,乔机长这心理素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经历过刚刚那场乱七八糟的误会,他竟然还能面不改色的做介绍。他身边的女人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特别是这位祝星辞小姐,尤其出众。

陆浅以前刷微博的时候看到过一档综艺节目,有一期的专题是‘空中那些事儿’,主持人代表广大网友问了嘉宾一个问题——空姐和机长的关系。

问这问题的时候,主持人挤眉弄眼,带着成年人都懂的暧昧语气。

嘉宾严肃地说:“其实机长和空姐结婚比率真的不高,因为工作性质都是一样的,太忙了,没时间顾家。而且每个航班,空姐和机长的搭配都不是固定的,一年到头也未必轮得到一起。在我们机组啊,机长和副机长才是真爱。”

这么说来,乔深和祝星辞也是真爱了?

陆浅和祝星辞握了个手,清楚的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力道。祝小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这手劲儿还真不小。要不是两人这是头一次见面,陆浅都要怀疑自己以前在哪儿得罪过她了。可怜了陆浅这只胳膊旧伤未愈,就在她礼貌又不是尴尬的冲着祝星辞假笑时……

乔深把她的手从祝星辞的魔抓下救了回来,他轻柔的抬着她的手肘对祝星辞说:“陆指导前不久手臂受了伤,不能用力。”

祝星辞抿嘴笑了一下:“不好意思。”

陆浅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

这祝小姐长得可真漂亮啊!

杏眼明眸,唇红齿白,不说话的时候高贵冷艳,一开口的时候温婉可人。瞪着你的时候英气逼人,垂眸时又风情万种。这就是陆浅理想中的女神模样啊!!

陆浅不由得多看了祝星辞几眼,这小模样长得,和乔深真配!

祝星辞被陆浅的眼神盯着得不自在了,她望向乔深和陆浅交缠的手臂:“我听林教说你今天在这儿授课,刚好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深哥,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这句深哥叫得,陆浅一个女人听了都腿软。

乔深却神情冷淡地说:“现在不方便,有什么事回头再……”

“方便方便!”陆浅扒开乔深,懂事的说,“你们聊。”

陆浅出去,好心帮二人带上舱门。这手才刚碰到舱门,就听乔深拔高音量够她:“不许关!”

陆浅吓得一哆嗦,把手收了回去。

祝星辞嗔怪的看了乔深一眼:“深哥,你那么大声做什么,看把我们陆指导吓得。”

祝星辞笑着把门带上了。

陆浅:“……”

总觉得祝小姐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就像……看情敌似的。

陆浅眼神一亮,这机长和副机长,不会真的有一腿吧?

也是,听老王说乔深都快奔三的人了,有几段恋情应该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就连自己这个不开窍的,好歹还有个前男友呢!像乔深这样的香饽饽,就算某些方面不行,但靠脸也应该是吸粉无数的呀!毕竟自己就是他的颜粉之一。

陆浅现在特想贴在舱门上偷听一下他俩在说啥,可是这门隔音效果忒好,她还是决定不犯这个傻了。她找了个位置刚坐下没两分钟,舱门竟然开了。

乔深手上拿着个文件夹,朝陆浅走来。

祝星辞跟在他身后,扭扭捏捏的表情,仿佛两人在驾驶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她轻声细语的说了一句:“深哥,你再考虑一下吧,想好了再回我。”

她冲陆浅快速的点了下头,然后就走了。

陆浅强忍住好奇心,走出客舱,站在了登机梯上。

刚好一阵热风吹过来,风沙迷住了她的眼睛。陆浅一边揉眼睛一边装作不在意的调侃:“深哥不错哦,女人缘很好嘛!”

“笨蛋。”乔深逮住陆浅的手,把文件袋塞在她手里。

他弯腰,温柔的帮她吹着眼睛。

她陆浅喜欢口气清新的男人,也不知这人用的什么清醒剂,有股淡淡的绿茶香气。

陆浅小声说:“一会儿是空姐,一会儿是学妹,一会儿是副机长,这女人缘还不好啊?”

沙子随着眼泪一起夺眶而出,乔深用大拇指帮她擦去那滴眼泪,又附在她耳边说:“陆指导男人缘也不错。”

陆浅还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乔深就放开她,朝航站楼走去。顺便和门边的江尔易打了个招呼。

陆浅跑过去问江尔易:“你怎么又回来了?”

江尔易死盯着陆浅红通通的眼眶,一言不发。

陆浅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中邪了?”

“没有!”江尔易大吼一声,吓得陆浅抖了两下。

她抚着脆弱的小心脏:“什么毛病?!”

“他跟你说什么了?”

陆浅听得没头没脑的:“哪个他?”

“你是不是喜欢他?”

“谁啊?乔深吗?”

江尔易点点头:“你喜欢他吗?”

陆浅扑哧一声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二姨,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江尔易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喜欢他?!”

“毛病!”陆浅对着江尔易的小腿踹了一脚,“江尔易你可以啊!擅自脱队还跟领导大小声!跟我回部队!回去再收拾你!!”

陆浅拎着文件袋在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江尔易没跟上来,又转身。

“我下个月就要复员了。”江尔易平静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陆浅怀疑自己耳背听错了,眉头一皱:“你下个月要干嘛?”

“我已经向部队申请复员了,下个月就走。”江尔易走到陆浅身边,把话说清楚了。

“下个月就走?”陆浅还是惊着了,“这事儿谁批的?怎么没人通知我呢?”

作为中队指导员,除了出任务的时候要指挥带兵,平日里对战士们的思想生活也要倍加关注。江尔易服役五年了,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刺儿头到现在,这一路走来,陆浅都是看着他成长的,这感觉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从蹒跚学步到高中毕业。没理由江尔易要复员这种大事,中队长会不告诉她。

江尔易说:“是我不想让你知道。”

陆浅不解:“为什么?”

江尔易再度沉默,手指揪着裤缝,似乎在做一个无比困难的抉择。

陆浅以为他有难处,可是江尔易家里条件很好,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家里只有他这么一个独子,父母年轻,身强力壮,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难处可言。

但陆浅还是说:“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找我商量,我是中队的指导员,你们每一位战士的心理健康……”

“我不想做你的战士了,也不想再让你当我的指导员!”江尔易沉了一口气,趁着陆浅骂人的话说出口之前,大声的冲着她说,“因为我喜欢你!陆浅,我喜欢你!!”

呼呼的热风直往陆浅耳朵里灌,吹得陆浅脑子里嗡嗡一片,一个字都听不清。

四年了,江尔易终于把这几个字说出口了,他如释重负。怕陆浅听不清,他甚至加大音量,抬手做喇叭状,大吼:“陆浅,我江尔易,喜欢你!”

刚好有一辆摆渡车停下,陆陆续续的乘客下了车,刚好见证这一刻。

一个身穿迷彩训练服的帅气小伙子,正挺直了脊梁骨站在一个女军人面前,大声表白。

人群中也不知哪个吃瓜群众带了头,突然响起整齐划一的起哄声——

“答应他!”

“答应他!”

……

陆浅前半生还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之间蒙圈了。

江尔易走过来,深情款款的看着她:“陆队,你愿意……”

江尔易话还没有说完,陆浅突然转身,走了……

江尔易也懵了,他已经做好了被接受或者被拒绝的准备,可是万万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尥蹶子走人。

他三步两步追上去:“陆浅你听我说……”

“你闭嘴!!”陆浅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江尔易追过去:“你跑什么呀?”

“那你追什么呀?”陆浅说着,跑得更快了。

江尔易只能加快速度追她:“你不跑我就不追了!”

“你不追了我就不跑。”

“……好。”江尔易被迫停下。

可是陆浅食言了,这女人脚下像是安了两个风火轮,跑起来健步如飞。

江尔易崩溃的拔腿继续追:“陆队,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他只是想认认真真的告个白,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演变成一场马拉松长跑比赛。偏偏陆浅这体能还好到变态,一口气直接从机场跑回了消防队。

江尔易一路追到宿舍门口,还是落后她五十余米。

直到陆浅最后停在电梯口,他才终于有机会喘口气:“我说陆队,我就是……就是告个白,你答应就答应……不答应还可以拒绝啊!你跑、跑什么啊?”

江尔易抬起袖子擦汗,口干舌燥。

陆浅也好不到哪儿去,一直喘着粗气:“你复员就复员……干什么要拿告白来吓我啊?虽然、咱俩也是一起上过刀山下过火海的革命友谊了,但是你这么搞……很伤感情啊!”

江尔易突然笑了,她明知自己是真心的,却故意装傻,这是她惯用的伎俩了。可是这次,江尔易不想再任由她蒙混过关了。

他撩起衣摆擦了一把汗,迈着沉稳的步子朝陆浅走去。

直觉告诉陆浅,这个充满荷尔蒙的举动并不是什么好征兆,她急切地回头去看电梯楼层显示屏。

5楼……

4楼……

3楼……

“陆浅,我真的喜欢你,从新兵训练结束的那天,你带着我们一起念誓词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喜欢你了。”江尔易走到陆浅面前,最终以为身高优势把她抵在墙壁上。

他霸道又强势,不再像新兵营里那个刺儿头,也不像中队里那个唯命是从的战士了,五年了,这是陆浅第一次意识到,江尔易长大了,从18岁到23岁,他已经从那个青涩的少年,成长为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军人了。

他低头看着她说:“你和萧泊舟在一起快三年了,我喜欢你却不只三年。我以为他能带给你幸福,可是他不懂得珍惜你。陆浅,我珍惜你,我会用我余下的半辈子好好珍惜你,你能不能……”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陆浅趁着江尔易愣神的时候从他的胳膊底下钻出去,一头栽进了电梯里。

“陆浅你别怂!!”江尔易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抵住电梯门,“你到底愿不愿意做我女朋……”

一句在心里憋了五年的话,终于有勇气说出来了,可是这话还没来得及补充完整,江尔易就被电梯里的画面怔住了。

电梯里,一个高大的男人将陆浅压在了墙上,他左手揽着陆浅的腰,右手撑在了电梯壁上。从江尔易这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他低头,吻住了陆浅的唇……

第七十五章 我懂的

江尔易僵住了,直到电梯门合拢都没回过神来,眼前那一幕的冲击性实在是太大了。

电梯里,乔深意犹未尽的咬了陆浅的下嘴唇,说不出有多缠绵,反倒像是惩罚性质的撕咬。

趁陆浅动手前,乔深把人松开了。

陆浅还在神游,她和乔深接吻了,乔深主动吻的她。他嘴唇很热,很软,是自己熟悉的香气。他很比江尔易还强势,好像早知道门外站着的人是她,把她拉进去就抵在了墙上,半秒反应的时间都没给她,就弯腰覆上来了。

她想伸出手背擦擦自己的嘴唇,又怕这动作会让乔深误会自己嫌弃他。其实……他吻技不太好,陆浅确实有点嫌弃。可是心脏的跳动正在告诉陆浅,就算他吻技再烂,他还是赢得了她的心,前半生匆匆忙忙近三十年,陆浅的小心脏就没这么活跃过。

“这、这么巧啊?”电梯里空气太闷了,陆浅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说出口又后悔了,这话题实在太傻了!

乔深站在前面,背对着陆浅,头也没回的说:“我下楼来接你的。”

这言下之意是,不巧,我故意的。

陆浅透过反光的电梯门偷瞧乔深的脸,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刚刚……”

“我没有坏你的好事吧?”乔深回头,居高临下的望着陆浅。

“没。”陆浅又偷看他一眼,“你都看到了?”

“陆浅,我江尔易,喜欢你!”乔深学着江尔易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他在机场的告白。

陆浅:“……”好吧,他都看到了。

乔深问:“会拒绝吗?”

陆浅挠了挠头:“会、会的吧!”

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拒绝他才能不伤害他,毕竟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兄弟了。

正在陆浅头疼时,乔深说:“拒绝的时候干脆点,就是对他最好的尊重。”

陆浅震惊的看着眼前人,这人怕是有读心术。

电梯门开了,江尔易已经站在了门口。他是跑楼梯上来的,这会儿还喘着粗气。汗水顺着睫毛往下淌,一双眼睛猩红的盯着乔深。深刻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把乔深从电梯里拽出去,揪着乔深的衣领。忽然,一只手强势地扯开他的手臂……

陆浅抓住江尔易:“我有话跟你说。”

江尔易被陆浅拉进了屋,

乔深摸出钥匙把门打开,一阵烦躁倏地涌上心头。‘哐当’一声,门又被他摔上了。摸出烟盒点了一支烟,乔深就斜倚在走廊栏杆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陆浅的房门。

没盯多久,江尔易出来了,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倒不像是哭过,不过乔深敢肯定的是,江尔易被拒绝了。

虽然这么想有点不太仁义,但说实话乔深挺爽。他冲着江尔易笑了笑,换来对方一记冷眼。那小白眼翻得,乔深都有些心疼了,毕竟这小子才23岁,还没经过社会的洗礼,倒是在爱情里栽了个大跟头。

乔深的眼神越是温和,江尔易就越是火大。陆浅拒绝的话犹言在耳,她说:“二姨,咱们俩不合适。你比我小了快五岁,这些都是客观条件。但主观上来说,我实在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

江尔易想过很多被陆浅拒绝的理由,比如‘你家条件太好了,咱俩不合适’,那他可以说‘复员后我可以白手起家,靠自己的能力养你’,再比如更直接的‘我不喜欢你’,那他可以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改’,可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拿年纪来说事儿,出生年月日这种事情,是生来就注定的,他也无力回天啊!

偏偏乔深这个年纪比陆浅大那么一丁点的人,还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江尔易强忍住揍他的冲动,走了。电梯半天不来,身后的眼神如芒在背,江尔易回头瞪了他一眼,冲安全楼道口走了。

陆浅出来时,乔深就在门外站着,手里那支烟,燃了一大半。

终归是尴尬的,陆浅不太敢看他:“还没进屋呢?”

她笑着说:“天气好像转凉了。”

对陌生人而言,突然聊到天气会是很好的切入口。可是对熟悉的人而言,突然说起天气,只会让人觉得更尴尬。

乔深把目光从楼下铺满一地的银杏叶上收回来,挑眉看着陆浅:“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有的。

陆浅想问他‘刚刚为什么要亲我’,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想说了。答案无外乎两个,一是因为喜欢、情难自禁;二是因为他人好心善,像上次在萧泊舟面前一样,在帮自己解围。唯一的区别就是,上次是借位,这次是真亲。

陆浅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她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刚刚谢谢你啊!”

这声道谢并没有换来乔深的好脸色,他的神情甚至更阴冷了。

陆浅和他并肩而立,一起趴在栏杆上:“谢谢你刚刚帮我解围,每次都要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解围?”乔深觉得自己刚刚喝下去的一瓶老陈醋,发酵了,整个胃都是酸的,嘴里的烟也越来越苦,干脆不抽了。

“不是吗?”陆浅底气不足,小声问了一句,看着他夹在指尖的烟,笑得大方又豪爽,“哎呀,你放心啦,我绝对不会误会的!上次是萧泊舟隔得远,借位也看不出来,这次主要是江尔易隔得太近了,借位容易穿帮,所以你才真亲的。你放心,我懂的。”

“你懂个屁!”乔深心道,算了算了,就陆浅这怂劲儿,只要他没有亲口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她就算领悟到他是什么意思,也会一路装傻到底的。

江尔易的事她都还没理清楚,乔深暂时不想再刺激她。没什么可说的,掐了烟,他转身回屋了。

陆浅在阳台上晾了好几秒,心道乔机长这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好端端的,说着说着就生气了。难道她说得不对吗?乔深如果不是帮自己解围,难道是吃醋?

陆浅扑哧一声笑了,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了。今天祝小姐看乔深的时候,那充满爱意的眼光都快腻死人了。在祝星辞和她之间,讲道理,但凡没毛病的人,应该都会选择祝星辞。

倒不是陆浅妄自菲薄,而是结合她的职业和性格而言,祝星辞很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可是爱情这种事,岂有道理可言。

就像江尔易,陆浅明明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做战友可以,做朋友可以,做姐弟也可以,唯独不可能做情侣。可是江尔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接下来几天,反而对陆浅更好了,一会儿嬉皮笑脸,一会儿嘘寒问暖的,就连老王都亲自过来问陆浅:“你和江班长是不是好上了?”

正在吃饭的陆浅,吓得饭粒都快喷出来了:“战友一家亲嘛!我和二姨是革命友谊,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老王老神在在的点点头,“我就说嘛,你不是在和乔机长约会吗,怎么可能和江班长在一起。”

陆浅这次是真的把饭粒喷出来了,喷了老王一脸。

老王一脸‘发生了什么’的表情,无辜的看着陆浅。

陆浅扯了纸巾递给老王,呛了两声,才问:“您听谁说的?”

老王边擦脸边说:“你就别瞒我了,全队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乔深带着大家去参观了空客A320的真机,也上完了最后一堂课,老王去拿资料的时候发现,乔深证件上的生日就在明天。去找刘总商量了一下,打算明天请乔深和林教吃个饭,也好体现一下酒桌礼仪,以表感谢。

老王把这事儿告诉乔深,乔深却说:“不好意思我明天有其他打算,咱们还是改天吧!”

乔深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老王也不好追着问。结果乔深主动问他:“陆指导明天请假的话,不会影响工作吧?”

老王太震惊了,顺口就问了一句:“你明天要约我们陆指导啊?”

老王嗓门大,这一声吼得,半个操场的人都听到了。事件发酵了半天,总之全队都知道了,明天乔机长要约陆指导。

老王把这事儿跟陆浅交代了一下,又八卦地问:“陆指导,你打算啥时候去批假条啊?”

批假条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陆浅在心里暗自发誓,就算他约自己,自己也绝对不会出去的!绝对不!

第七十六章 理想型

“老雷你快过来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林姿拢了拢肩上的薄纱披肩,趴在陆浅的门缝里往里看。

今天陆浅休假,联勤联训任务完成了,大队长特意给她安排了两天假期,后天回中队报道,再参加大型消防演习。老雷同志正准备让秘书重新调整行程,趁着中秋佳节,一家三口出去泡个温泉放松放松。结果一大早就被老婆从床上薅起来了。

他打着哈欠,陪林姿一起扒门缝:“怎么了?”

屋内,陆浅从衣柜里挑了七八套衣服扔在床上,正处于眉头紧锁的状态。

这房间的装修风格是林姿把关的,为了培养陆浅的少女心,整个卧室都装成了粉蓝色的色调,像是象牙塔里的公主城堡。反正陆浅平时不怎么回家,也就由着林女士了。现在一堆深色的运动装丢在床上,和鲜艳的色调形成鲜明对比,怎么看怎么刺眼。

她拎起一套军绿色的卫衣在镜子前比了比,不满意,随手扔在沙发上。

又抓起一件深蓝色的牛仔衬衣,比了比,丑。

最后拿起黑色的T恤和铅笔裤,看了看,还是不满意的丢在了沙发上。

老雷小声问:“咱闺女在干啥呢这是?”

林姿双手一摊,计上心头,踩着小碎步跑了,没一会儿就从隔壁衣帽间拎了一条连衣裙出来,丢给老雷:“你去拿给闺女,就说你买的。”

“啊?”

“去啊!”林姿帮老雷敲了门,又把人推进去。

老雷尴尬的挠了挠头,还是按照老婆的交代,老实说:“闺女,我前两天和你妈出去逛街,给你买了条裙子。”

陆浅迷茫的盯着老雷。

老雷怕她不高兴,忙说:“你穿不穿不要紧,留着看也行。”

陆浅笑着接过来:“谢谢雷叔。”

“诶,好、好……”老雷忙不迭的走了。

林姿一把把他拽回卧室,喜上心头:“老雷,咱闺女肯定有情况了!”

老雷皱着眉,说:“老婆,你是不是想多了?闺女她说不定……”

林姿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陆浅给她发了条微信:【妈,过来帮我拉下拉链呗!】

虽然林姿十分嫌弃闺女的性格,但陆浅的身材确实没得挑。白色的连衣裙,后背镂空,刚好露出漂亮的蝴蝶骨。收腰的设计,把小蛮腰勒得盈盈一握。

林姿看了,满意得不得了。她把陆浅推到镜子前:“咱闺女真是天生丽质,随了我。”

陆浅:“……”您要是不加后面那三个字,我就勉强承认了。

林姿说:“今天就穿着这身出门吧,好看!”

陆浅立刻回头:“谁说我今天要出门了?”

林姿看着沙发上那乱七八糟的一堆衣服,用眼神问她‘你不出门折腾什么’。

陆浅强词夺理:“这不是……换季了么,我收拾一下衣柜。”

整个衣柜里一共都没超过十套衣服,全是卫衣、t恤、牛仔裤,有什么好收拾的?不过林女士没有拆穿她,而是笑眯眯地说:“那你接着收。”

目送林女士出去后,陆浅站在镜子前发呆。抬头看了一眼壁钟,不知不觉已经九点过了。手机安静如鸡,乔深从昨天到现在,别说是短信电话了,就连>

陆浅现在开始怀疑老王的情报出了错,乔深其实今天根本就没想过要约她,可能昨天也只是顺口提到她而已。

而她现在在干嘛?她竟然在等乔深的邀约电话?!

“靠!”

陆浅一巴掌拍到额头上,她这一大早起床都干嘛了?洗头、洗澡、挑衣服,就差涂脂抹粉了。

她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疯了吗这是?居然还穿裙子!!

陆浅如梦初醒,拧着胳膊去拉裙子拉链,仿佛穿在身上的不是连衣裙,而是八爪鱼。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陆浅的胳膊以一种诡异的瑜伽姿势僵在原地。手机在一堆衣服里发着光,一首义勇军进行曲响彻云霄。

“浅浅,怎么不接电话啊?”林女士优雅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陆浅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一脚踹上房门,把手机从衣服堆里薅出来,看来电显示。

“……喂,南教主。”

“这无精打采的语气……怎么?听到是我很失望?”南曲语调上扬,“你在等谁的电话?”

“没谁。”陆浅心虚地岔开话题,“找我有事儿?”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南曲不喜欢绕弯子,直说,“出来,我请你吃饭。”

“你休假啊?”一个把事业当成男朋友的女强人,居然舍得休假。

南曲说:“特地为你休的,我过去接你。”

“嗯,等你。”陆浅把衣服一件件的挂回柜子里,尽量不去想乔深。

刚把屋子收拾干净,南曲就到了。

“来得刚好,帮我拉一下拉链。”陆浅这手臂毕竟是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没完全长好。

南曲被陆浅这身惊艳了,站在门边没动:“换什么,挺好看的,就穿这身吧!”

“不行,露背的。”陆浅转了一圈,展示给南曲看。

南曲倒是干脆,脱了自己的风衣就披在陆浅肩上:“我车里还有备用外套,少啰嗦,走了。”

南曲和长辈打了个招呼,拉着陆浅就下楼了。

南教主一如既往的霸气,开着红色的超跑,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走路带风。

陆浅以为只是随便聚个餐,结果南曲竟然把她带到了星城酒店。

陆浅贫嘴:“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今日为了爷掏空腰包,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爷的事情?”

南曲那小白眼翻得,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对陆浅的嫌弃。

“刚搞定一个大项目,本来准备叫你和靳总一起出来聚一下。靳总今晚有个比赛要打,放我鸽子了。”南曲话锋一转,“你刚刚在等谁的电话?”

陆浅:“……”

教主果然是教主,一猜一个准。陆浅最佩服南曲的就是这一点了,比如三年前,她准备接受萧泊舟的时候,南曲就说过‘萧泊舟虽然爱你,但他更爱他自己,你和他在一起,未必会有好结局’。三年后陆浅才知道,她说得对。

又比如说,去年在她见过江尔易之后,她说‘虽然你拿这小子当兄弟,但是一看这小子的眼神就知道,他喜欢你’,陆浅之前没放在心上,现在却不得不佩服。

而不久前,她还跟自己说过‘乔深双商皆高,要泡你的话,比泡面还容易。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多半是他为刀俎,你为鱼肉’。

要不是和南曲认识多年,陆浅都要怀疑她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了,简直是料事如神。

陆浅对南曲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她问:“教主,你有理想型吗?就是那种长相各方面都戳中你喜欢的点……”

南曲:“我不是颜控。”

“……你听我说完!”陆浅继续,“除了长相,还有他的言行举止。就是那种三观和你莫名契合。不管他做什么,你都觉得很喜欢。和他隔远了你会想他,隔近了又心跳加速不敢看他。但你就是喜欢和他在一起,因为在他面前你可以做你自己。就是那种……人明明隔得很远,但却总觉得心隔得很近……”

没等陆浅说完,南曲就打断她:“乔深吧?”

陆浅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活像生吞了一个土鸡蛋。

南曲端起冰水喝了一口:“自打第一眼见到乔深的时候老娘就知道,陆小浅你要栽!”

“……”陆浅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为什么?”

“因为……”南曲电话响了,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等会儿,我接个电话。”

南曲一看到来电显示,表情有些犹豫。陆浅很少看到教主脸上出现这种神情,忙问:“谁啊?”

第七十七章 你看我合适吗?

南曲当着陆浅的面接了电话,聊天内容全被陆浅听了去。邵然问南曲晚上要不要出来K歌,南曲用眼神征求陆浅的意见。陆浅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去放松一下,也免得满脑子都是乔深,遂点头答应。

挂了电话,陆浅摆出一副八卦的嘴脸:“邵然在追你啊?”

“都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要追早追了。”

陆浅挑眉:“那不一定,缘分这种事情很难说。当时没看对眼,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发展的可能性。”

南曲没有强辩,只是解释:“最近两家公司有合作,见面的时候比较多,今天晚上应该是合作商聚会,不然他应该不会通知我。”

陆浅没别的想法,主要为了打发时间。

下午5点,两人准时到了约定的会所。

邵然提前侯在会所门口,见到陆浅,眼前一亮,“浅妹子你还真是每次都能刷新我对漂亮的定义。”

南曲轻嗤一声:“我们家浅浅不吃你这套。”

邵然瞥到陆浅手里提着的礼品袋,顺口问:“浅妹子提的什么呀这是?”

“哦,没什么。”陆浅漫不经心地说,“只是一点小玩意儿。”

南曲腹诽,确实只是一点小玩意儿,只不过这点小玩意儿花了陆浅一下午的时间而已。

南曲问邵然:“都有哪些人?”

邵然神秘兮兮地说:“到了就知道了。”

陆浅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而这种预感很快就随着推开的大门应验了。

陆浅等了一天的男人,就坐在沙发正中央,他低头摆弄着手机,对周遭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他身边坐着祝星辞,就是那个漂亮大方的副机长。

祝星辞今天特意打扮过,米色的蕾丝长裙很符合她的优雅知性的气质。陆浅望过去的时候,她正好把那颗剥了皮的葡萄很自然地递到乔深嘴边,像是演练过无数次的动作。

陆浅突然就笑了,原来她等了一天的男人,早就约了别的女人。

乔深约了祝星辞,嗯,情理之中,郎才女貌。可是为什么,这心里就这么不好受呢?像是小心脏被人拿刀戳了个口子,凉风嗖嗖的往里灌。这感觉陆浅并不陌生,在刚得知萧泊舟劈腿的时候,她‘有幸’经历过一次……

她转身把袋子塞到南曲怀里,低声耳语,“帮我拿着。”

这声音很轻,语气很软,听得南曲心头一颤,望着乔深的目光不由得狠了几分。好在乔深挡开了祝星辞递过去的葡萄,头也不抬地说:“不用,谢谢。”

乔深不知在处理什么国家大事,一直盯着手机没有抬头。

邵然故意拉高音量,“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他关掉吵吵嚷嚷的伴奏,打开照明灯。陆浅这才发现,屋内不只乔深和祝星辞,还有他的领导林石峰,以及和陆浅有过几面之缘的钟夙离。

邵然冲着祝星辞说:“这位是我学妹,南曲。这位是她的好闺蜜,陆浅!”

听到熟悉的名字,乔深倏然抬眸。他眼底闪过一瞬的惊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真的站在眼前。她穿着风衣和长裙,踩着一双朴素的帆布鞋。那鞋虽然有些救了,却白得发亮。

相比初见时,陆浅的头发长长了许多,此时堪堪盖过耳垂,大概是嫌弃这头发碍事,陆浅将其全部撩到了耳后。她一只手抄在风衣口袋里,气势逼人,像刚从时装周回来的超模。

她和南曲都很漂亮,只不过南曲的漂亮是明艳高贵、符合大众审美的。而陆浅的漂亮,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觉得冷艳而清贵的。

不过乔深知道,陆浅这幅冷艳的皮囊下,藏着一颗多么炽热又纯粹的灵魂。

乔深的目光火辣辣的,盯得陆浅无所适从。

南曲看到陆浅额头渗出来的一层薄汗,轻声说:“热的话就把衣服脱了。”

陆浅唇角一勾,脱了衣服丢在沙发上。冲着林石峰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林经理,这么巧啊!”

林石峰脸上带着笑,“托了乔深的福,今天他过生,我们都是来白吃白喝的。其他人都走了,我喝多了,等代驾呢!陆队你来得正好,邵总和小钟这酒量实在是太好了,怎么都灌不醉!”

“真的假的?”陆浅拉了个椅子在桌子上坐下,冲着南曲眉头一扬,“教主,开酒!”

乔深被无视了,陆浅连个招呼都没跟他打招,就和林石峰聊上了。她性格外向,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即便是和相差近三十岁的林石峰,也有聊不完的共同话题。两杯酒一下肚,陆浅就和林石峰以兄弟相称了。

林石峰说:“后天的这个消防演习啊,我们局长也是相当重视的……”

邵然插嘴,“林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是说好不聊工作吗?”

陆浅又给林石峰倒了杯酒,“就是,林哥,不聊工作。”

“好好好,不聊工作。”林石峰和陆浅碰了瓶子,把打量的目光放在邵然和南曲身上,低声问陆浅,“他俩在处对象呢?”

陆浅摆摆手,“没有的事儿,都是老同学了,太熟,不好下手。”

林石峰哈哈大笑,“大妹子说话还挺逗。”

林石峰是东北人,在南方生活了三十几年,平日里口音已经南化了,今儿喝多了,一股大碴子味又回来了。他问陆浅,“大妹子你多大岁数了?”

陆浅比了个27的手势。

林石峰:“有对象了不?”

邵然忙说:“林哥,你可是有老婆的人啊!”

“你这一天到晚扬了二正的想些啥玩意儿呢?你哥能这么霍霍大妹子么?”林石峰一巴掌拍在邵然的肩膀上,冲着陆浅笑,“大妹子你看看,这小伙子咋样啊?”

喝多了的林石峰,打算乱点鸳鸯谱了。陆浅还没开口呢,邵然自个儿吓着了,偷摸瞧了一眼面色阴沉的老乔,忙说:“我不行,我太花心了,配不上浅妹子。”

乔深暗忖,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哪知邵然话锋一转,勾着中诉离的肩头,说:“不过小钟这孩子不错,踏实肯干,将来迟早是个有出息的。浅妹子你要不考虑考虑。”

邵然就算不回头,也感受到了老乔炙热的视线。他心虚的点了支烟准备压压惊。

可是烟刚点上,陆浅就被呛着了,连着咳了好几声。

一直稳如泰山坐在沙发上的乔深,突然长腿一伸,踹了邵然一脚,“滚出去抽!”

这一脚蓄了足够的力气,把邵然从凳子上踹到了地上。

平日里威风八面的邵总,自知做了亏心事,拍拍屁股,夹着烟走了。临走前还一副媒婆的架势,冲着陆浅挤眉弄眼,“浅妹子,考虑考虑,我们小钟很不错的。”

南曲从进门时就发现了,这位叫钟夙离的小伙子,这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本来不胖,就是生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有点婴儿肥。他是个老实人,大家喝酒他就跟着喝,别人说话他就乖乖的听,只是偶尔会偷瞄陆浅几眼。

陆浅就坐在钟夙离身边,她拿着酒瓶子就和他碰了一下。

“这么优秀的小伙子,怎么还没对象呢?”

钟夙离大概是没被人调侃过,脸嗖地一下就红了,他咕咚咕咚灌了两口酒,又老老实实回:“没、没遇到合适的。”

“什么才叫合适的?”她冲着钟夙离眨了眨眼,开着玩笑,“你看我合适吗?”

手里的酒瓶子空了,陆浅又重新拿了一瓶新的,找了半天没找到开瓶器,索性就把瓶口往嘴里塞。牙齿还没碰到瓶盖,手里的瓶子就被人从身后抽走了。

乔深不知何时起身走到她身后,拎着风衣披在她肩头,又夺走她手里的酒。他掌心压着她头顶柔软的发丝,附身在她耳边说:“乖,他不适合你。”

第七十八章 我不喜欢她

陆浅后背僵直,她没办法忽略乔深的靠近,特别是他的唇还贴在自己耳边,这感觉就像千万只蚂蚁爬过,奇痒难耐。

为什么?陆浅不明白,她分明已经很识趣的没有去打扰他和祝星辞了,为什么他还偏要过来招惹自己。

她拎过南曲的酒瓶,借着这个姿势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和乔深的肢体接触。她转身看着乔深,脸上挂着大大方方的笑,“深哥你说话要讲道理啊!我觉得我和小钟还挺合适的。”

乔深神情冷下来,整个包厢里的温度都下降了。

陆浅冲着钟夙离灿烂一笑:“一看就知道我们小钟是个老实善良的居家型好男人,肯定不会在外招蜂引蝶、拈花惹草。”

钟夙离嘴角扯出一个配合的笑容,实则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在座的其他人不知道师兄和陆浅的关系,他可是亲自撞见过陆浅把师兄按在墙上强吻的人啊!他才进公司不久,以后还要仰仗师兄呢,不过现在看师兄阴沉的表情,他觉得自己怕是要提前告老还乡回家批发雪糕了……

陆浅拎着酒瓶子,仰头就要灌酒。乔深刚抬手想要阻止她,祝星辞却快她一步,拦住了陆浅,“陆小姐吃点东西再喝吧!空腹喝酒伤身体。”

祝星辞教养很好,说话温温柔柔的,也没有夹枪带棒,好像是真的在关心陆浅的身体健康。这感觉就像给了陆浅一闷棍,她疼得难受,却叫不出声。甚至还要强颜欢笑地说:“没事儿,我酒量好着呢!”

“酒量好也要适量。”南曲拉了陆浅一把,把酒瓶子夺走,“上回深哥陪你喝酒差点闹出了人命,这么快就忘了?”

纵使是祝星辞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女人,听到这话,也难免眼皮跳了两下。原来早在联勤联训前,乔深和陆浅就熟识了。认识乔深的人都知道,他酒精过敏,一般情况下从不碰酒,可是却为了陆浅差点喝进医院……

祝星辞嘴角轻扯,扭头对着林石峰笑了笑,说:“林教,你以后可千万别乱点鸳鸯谱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自由恋爱。要不这样,陆小姐你和小钟加个微信,有缘就多联系嘛!”

南曲多看了祝星辞两眼,这女人落落大方,处理事情游刃有余,既有教养,又有手段。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个历史人物——孝仪纯皇后,也就是《还珠格格》里的令妃娘娘。这人若是生在古代,那也是个人才了。

陆浅不如南曲这般深谋远虑,她心思浅,在看到一个人的阴暗面之前,总是先看到别人阳光的那一面。就好比此时,她想着祝星辞既然开口了,总不好损了她的面子,更何况刚刚夸奖小钟的人是自己,反正多加个微信也无妨,以后联不联系都是后话,所以她干净利落地掏出手机,问小钟:“我扫你?”

钟夙离把手揣进裤兜里,已经摸到手机了。可是又被乔深威胁性十足的眼神吓到了,手一滑,手机掉了……

乔师兄太吓人了!!

在陆浅和小命之间,钟夙离决定保全自己的小命。他灵机一动,说:“不好意思陆姐,其实我、我不喜欢女人!”

刚吸完最后一口烟进屋的邵然,被嘴里那口烟呛得连咳了好几声。他撑着门框看向钟夙离,仿佛在问‘一支烟的功夫,你怎么性取向都变了’。

这下尴尬了,陆浅举在半空中的手机,就跟个烫手山芋似的,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关键时刻,还是亲闺蜜靠谱。南曲把陆浅的手按下去,“要不要我陪你去洗手间醒醒酒?”

陆浅如蒙大赦,“不用不用,你们接着喝,我去洗把脸。”

陆浅抓过南曲身边的纸袋子,从邵然的胳膊下钻了出去。

整个包厢沉默了数秒后,乔深拔腿朝门外走去。在他转身的那一刹,祝星辞抓住他的衣袖:“深哥……”

乔深抽回袖子,对邵然说:“陪我出去抽支烟。”

邵然舔着脸冲众人灿烂一笑,“你们先嗨,我们抽支烟就进来。”

邵然把门带上。

而那个说要陪他抽烟的人,早就丢下他朝洗手间的方向走了。

邵然追上去:“老乔,去哪儿抽烟呢?来来来,哥给你把烟点上。”

乔深回头瞪了他一眼,“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算什么账!”邵然脸上带着比正经的笑,“我帮你把浅妹子约过来,你丫不谢我就算了,还要找我算账?我说老乔你到底会不会做人啊?”

“跟你?”乔深说,“不会。”

邵然邪笑:“是是是,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会做人,只有跟浅妹子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做人。那你们倒是做一个出来给我们看看啊!生米煮成熟饭,能省不少事儿呢!”

邵然跑到乔深前面去,倒退着边走边说:“我听慕一姐说,你和浅妹子这么长时间了还只是拉拉小手!我说老乔你到底行不行……”

“看到这是什么了吗?”乔深随手一指。

邵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垃圾桶?”

“不,是你未来的归宿。”

邵然:“……”默默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乖乖的给老乔让路。

南曲出来的时候,邵然就站在垃圾桶对面,一脸幽怨的和垃圾桶面面相觑。那样子特别像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

南曲从他身边走过,被他一把拉住:“去哪儿?”

“找陆浅。”

“别去。”邵然说,“老乔已经过去了。”

南曲甩开他的手,懒得理他,继续往前走。

邵然说:“你现在过去,可能会看到很尴尬的场面。陆浅是成年人,你要相信她有能力处理好她自己的感情。老乔的人品你放心,跟我不一样。”

南曲唇角一勾:“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南曲改道,顺着台阶下楼。

中秋,月色极美。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南曲抬头望天,灿烂的星河漫天,月亮独树一帜,美不胜收。

月华如水,秋意渐浓。南曲下车忘记穿衣服,凉风袭来,吹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一件宽大的西服外套搭在她肩上,她回头,看到了邵然,他也跟着下来了。

南曲扯了衣服要还给他,他却压着她的肩膀说:“放心,没病。”

“那不一定,你上一次做全身检查是什么时候?”

邵然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他抬起眼,从她狭长的眉眼扫到唇角分明的唇,“我说我就睡过你一个女人,你信不?”

南曲嘴角轻撇,她和邵然之间,确实发生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邵然大学毕业,他做东,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在星城酒店办了一场毕业派对。那年南曲读大二,她所在的辩论赛拿了一等奖,社长组织庆功会。两拨人碰上了,最后就一起嗨了。南曲那时酒量不好,喝多了,第二天再醒来的时候,是在邵然的怀里。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统统发生了。

南曲是个很冷静的人,事后解决方法简单粗暴,她和邵然握了个手,约好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从此天各一方,谁也别说认识谁。

这段过往狗血又老套,确实不值一提。

总之在那之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上次的饭局。上次见邵然行为举止如此自然,她还以为他早就把当年的事情忘了呢!

南曲问他:“有烟吗?”

邵然从兜里摸了一根棒棒糖递给南曲,“都多少年了,你这烟怎么还没戒掉?”

一个大男人,随身揣根棒棒糖?这爱好还真够独特的。

南曲叼着棒棒糖,问邵然:“那祝星辞到底怎么回事?”

“老乔的同事,喜欢老乔挺长时间了。”

“今晚谁组的局?”

“祝星辞撺掇林石峰组的呗!老乔那是给林石峰面子才来的,他原本是要约浅妹子的。”邵然说。

南曲嚼碎了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祝星辞……这名字有点耳熟。”

“祝正刚的女儿,我也是上个星期才知道的。”

祝正刚,当地出了名的暴发户,小时候家庭条件不好,考上大学了没钱念,后来买彩票中了奖,买了几块地皮开始炒房。那人商业头脑不错,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地产大亨了。

他老婆长得很漂亮,还特别有气质,就连名字都取得很艺术,叫洛心译。年轻时就是著名的京剧表演艺术家。祝星辞这样貌和气质,完全随了她母亲。

南曲开玩笑:“不错啊,地产大亨的独女。你们老乔要是娶了她,也能少奋斗七十年了。要不你回头劝劝他,和祝星辞好好发展一下,也放我们浅浅一条生路。”

“我们老乔啊,是个狠人。看他这样子,自己都没打算从这段感情里全身而退,谈何给别人留一条生路?浅妹子要是真被他看上了,我看她也只能自求多福喽。”

自求多福的本尊陆浅,此时正在洗手间里照镜子,一个人嫉妒的嘴脸,可真丑啊!镜像世界里的自己,简直丑得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

她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

虽然万般不愿承认,但其实她这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她知道自己今晚的所有反常行为,都源于对乔深的占有欲,以及对祝星辞的嫉妒。她嫉妒祝星辞坐在乔深旁边,也嫉妒乔深今天约了祝星辞。

她知道乔深一直把她当朋友,而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要和喜欢的人一起过才有意义。作为朋友,她应该替乔深高兴的,毕竟他约的是祝星辞这样的女神,毕竟他们看起来如此登对。

‘朋友’这两个字,就像一根刺,卡在陆浅的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其实她早就知道,见第一眼就心动的人,是没办法当朋友的。可还是走进了‘朋友’这个暧昧的怪圈里。还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她扯了纸巾胡乱擦脸,深吸一口气,走出洗手间。一出来就被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酒醒了吗?”乔深好似幽灵一般靠在门边,观察着陆浅脸上细微的变化。

陆浅勉强调整好心态,大大咧咧地笑道:“没事儿!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杯倒啊!你快回去陪祝小姐吧,你放心,我海量着呢!”

与他擦肩而过那一瞬,陆浅听到乔深开口解释:“我和祝星辞只是同事。”

陆浅步伐僵了一下,又笑着装傻:“哎呀,不用解释,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祝星辞。

明明很简单的九个字,可陆浅就是说不出口。这感觉就像脖子上贴着的创可贴,你明知道创可贴下面是伤口,可是只要不揭开,你就可以骗别人,那只是吻痕。

乔深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却将陆浅眼底所有的纠结都读懂了。他心中闷笑,把人拉进怀里,软着声音说:“我不喜欢祝星辞。”

第七十九章 陆浅,我喜欢你

在短短的几秒钟里,陆浅想了很多种答案来回应乔深的话。但只有一种是她想问却又说不出口的。

你不喜欢祝星辞,那你可以喜欢我吗?

这句话从陆浅脑海里一闪而过时,她惊住了,因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她喜欢乔深!

陆浅一直以为,喜欢一个人是与日俱增的,只要不是相互讨厌的人,在一起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就会相互喜欢。可现在她才突然想明白,原来不是这样的。

喜欢一个人,是一瞬间的事。就是在某个特别的时刻,你会忽然发现,你喜欢他,没有任何征兆,就像六月的暴雨,二月的雪……

她喜欢乔深,不是花痴对颜控的那种欣赏,也不是迷妹对偶像的那种爱慕,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心动。

或许从他在KTV里亲她那次,她就已经意识到了,只是没勇气承认而已。

如果她不喜欢他,就不会大半夜的跑去医院看望他。

如果她不喜欢他,就不会放心依赖他,甚至跟着他回家。

如果她不喜欢他,就不会嫉妒祝星辞和他亲近。

可是她能喜欢他吗?

不能!

一个是常年待在部队,还要随时面临伤亡的消防员。一个是早出晚归,忙起来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面的飞行员。本质上来说就不适合谈恋爱。

相比之下,还不如祝星辞,至少她和乔深还能朝夕相处。

就像陆浅之前跟南曲说的话一样,乔深和祝星辞就算现在没看对眼,也不意味着以后没有发现的可能性。毕竟感情这东西虚无缥缈,时间和距离都是爱情路上最大的阻碍。

陆浅使劲儿抠着掌心里的嫩肉,一鼓作气推开乔深。尽管心里滴着血,脸上却摆出一贯开朗的假笑,锤了一下乔深的肩膀,“人家祝小姐又漂亮又有才,你还不喜欢,你这人这么挑,真是凭实力单身的。你说你是不是瞎!”

乔深垂眸注视着陆浅拽住裙摆的手,她拽住的那一小块布料,因她用力过度而起了褶皱。视线回到她的脸上,他看到了陆浅没心没肺的笑,就像本色出演,看不出半点破绽。

这小骗子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我眼光很好。”乔深垂着漆黑的眼眸,平静的看着她,“我喜欢的丫头,有才有貌、坚强善良,还有一颗笨拙而热烈的心。明明一无所有,却又对这社会倾其所有。她是这世上最好的,也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被他这样注视着,陆浅的内心又激荡起来,他就是生了这么一双深情的眼睛,明明不是跟她说的话,却被他说得好像告白的情话一样动听。

陆浅心头有点酸,也不知哪个丫头命这么好,能让他褪去一身骄傲,把所有的情话都念成了诗。

她实在是一句违心的话都不想说了。

陆浅冲着乔深牵强附会的笑了笑:“我们回去吧!”

“今天是我生日。”乔深温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陆浅背对着他,把眼底翻涌的情绪努力压下去,回头对着他灿烂一笑:“生日快乐啊!”

他问:“没有生日礼物吗?”

“没有。”陆浅面不改色的撒谎,“提前不知道你生日,下次给你补上。”

“那这是什么?”乔深拿了个东西在陆浅眼前一晃。

陆浅仔细一看,正是她五分钟前丢进走廊垃圾桶里的香水,是她花了一下午时间,在南曲的帮助下自己调制出来的木质香调。佛手柑和琥珀的香气在空气中挥发,陆浅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在礼盒里写了卡片,虽然只有简单的一句‘乔深生日快乐’,但落款是陆浅。乔深既然捡到了香水,肯定也看到了那张卡片。

陆浅伸手去抢他手里的香水,他抬高左臂,右手顺势拦住她的腰,把她压在墙上,“为什么要扔?”

为什么要扔?因为嫉妒你和祝星辞走得太近,所以不开心,不开心就扔了呗!还能为什么?

“因为觉得这玩意儿拿不出手,准备买个更好的送给你。”陆浅在心里唾弃自己,也就这点出息了!

“我很喜欢。”乔深低头望着她的眉眼,认真地说,“很喜欢你……”

“深哥!”

祝星辞的声音在走廊里突兀地响起,也把乔深没说完的话憋了回去。陆浅吓得浑身一颤,伸手推开乔深。这次乔深没有如她的愿,而是紧紧地扣住了她的腰身。

祝星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浅抠着乔深的手指:“你别闹,赶紧松开!”

“不松。”他软软的声音大有几分耍赖的意思。

陆浅拿他没办法,皱着眉说:“你有本事一直别松,一会儿祝星辞看到了,我看你怎么解释!”

“就说你是我女朋友呗!”乔深突然轻松地笑了起来,下巴搁在她肩上,“我帮你那么多次,你也帮我一次好不好?”

就冲这颜值,冲这声音,陆浅也拒绝不了。作为一条颜狗,此时是没有尊严可言的。

她认真的问:“你是真的不喜欢祝小姐吗?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要是拒绝了就没法后悔……”

“不喜欢。”

祝星辞刚来就听到这三个字,她以为这话是对着陆浅说的,可是乔深正以一种极度暧昧的姿势抱着陆浅的腰。

她脸上露出不忿的表情,又把情绪深深的压下去,温柔地唤了一声:“深哥,你们这是……”

“你是不是喜欢她!”陆浅一巴掌打在乔深肩上,满眼委屈地看着乔深,“你放开我,我不想听你解释!!”

乔深:“……”这戏精又上线了。

乔深也只能配合,用力抱住她,说:“我们不要吵了行不行,反正又不可能分手。”

陆浅假装这时才看见祝星辞,她推搡了乔深两下,乔深松开她,她就双手环胸,背对乔深,撅起嘴生闷气。

陆浅觉得自己这个表演很走心了,如果不当消防兵,说不定可以朝演艺圈发展一下。

乔深虽然松开了她,可是却依旧揽着她的腰,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回头冲着祝星辞抱歉的笑,“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小丫头跟我闹脾气呢!”

祝星辞懵了,饶是她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温柔的乔深,甚至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在乔深的脸上看到这般宠溺的神情。而他的深情,全给了他怀里的那个女人。一个蓄着短发,素面朝天的女人……

别说是祝星辞着招架不住这样的乔深,就连陆浅也快阵亡了。再这么下去,这戏就没法演了,她迟早要溺死在他怀里。

陆浅不想纠缠,只想尽早逃离,既然答应了要帮乔深摆脱祝星辞,自然不能食言。她灵机一动,豁出去了!!

“祝小姐不好意思,我和他还有账没算完呢!”趁着乔深不注意时,陆浅一把揪起他的耳朵,“乔深你给我过来!”

祝星辞将这戏剧化的一幕全都印在了眼底,直到陆浅揪起乔深的耳朵与她擦肩而过时,她才总算看清了现实,一把拉住乔深:“深哥,你们……”

“她是我女朋友,下次再介绍给大家认识。”乔深掰开祝星辞的手,脑袋尽量往陆浅身边凑,这丫头,下手倒是不轻,也不知道对他积了多久的怨气,这回是全发泄出来了。

霎时间,祝星辞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她是我女朋友’这句话就像紧箍咒的咒语,重复地在她耳边响起。

“谁是你女朋友!”陆浅松开乔深的耳朵,揪着他的胳膊边走边吼,“我问你,昨天半夜给你发短信的女人究竟是谁?”

乔深渐行渐远地声音传进祝星辞的耳朵里,他说:“是我妈,你未来婆婆。”

过了转角处,陆浅被乔深的答案逗笑了。她松开乔深,说:“我是不是演得太过了,会不会伤了祝小姐的心?”

“感情里的过度仁慈,实际就是二次伤害。”两人并肩而行,乔深揉了揉耳朵,“不过揪我耳朵,这应该算是直接伤害了。”

“剧情需要,剧情需要。”陆浅一下子心虚起来,抠着自己的小拇指说,“我也是为了避免长时间纠缠,祝小姐又不傻,这时间久了,肯定能看出来咱俩是演的。”

“那就别演了。”乔深突然停下脚步,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睛专注的凝视着她。

陆浅侧目,还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突然被他揽入怀中,撞进他坚硬温暖的胸膛。

她听见他紊乱的心跳,也听见他说:“那就别演了,当真吧!陆浅,我喜欢你。”

第八十章 我这么喜欢你

“按道理说,我这么喜欢你,真该放长线钓大鱼,步步引你上钩,让你上瘾直到离不开我。可是我等不及,也不想再和你互生猜忌。”

乔深的鼻尖碰上陆浅烧红的耳朵,酥麻的感觉让陆浅脊梁骨蹿起一阵暖意,她伸手抵住乔深的胸膛往后退了一步,刚好撞开身后的包厢大门。

这个包厢里没人,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乔深搂着陆浅转了半圈,左手护住她的脑袋,将她压在了门板上。

“你、你今晚是不是碰酒了?”陆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紧张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乔深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那番话在陆浅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他捧着她的脸,说:“我要是喝酒了,那也是酒后吐真言。”

他的前额抵着她的额头,无奈地轻笑:“陆浅,我没追过女孩子。在遇到你之前,我也没嫉妒过谁。但当你做梦叫萧泊舟名字的时候,我嫉妒;当江尔易光明正大向你表白的时候,我也嫉妒;我不是个善妒的人,却唯独不愿意把你拱手让人。甚至没有问过你同不同意,就一腔热血的投入了所有感情。我也自私的希望这段感情能得到一星半点的回应,所以接下来三秒钟你没有拒绝我的话,我就当你是答应我了。”

“三……”

陆浅心乱得毫无章法可言。

“二……”

陆浅张了张嘴,明知该拒绝,可就是说不出口。

“一……”

陆浅稳住急促的呼吸:“乔深,我觉得我们不合……唔……”

乔深温热的唇突然覆上来,堵住了她的嘴,鼻尖抵着她的脸颊,灼烫的呼吸全拍在她的脸颊。

陆浅的感官全被他挑起的情欲淹没了,甚至情不自禁的轻颤。不是没接过吻,却生涩得像个初尝禁果的孩子。在感受他唇瓣的温度后,只会傻乎乎的伸手去推他的手臂。他手臂上的皮肤烫得灼人……

乔深反扣住她的手腕,手指划入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紧扣。

突如其来的亲吻就像暴风雨一样,陆浅试过反抗,可最终还是溺毙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后来也分不清究竟是谁主动,更分不清是谁撬开了谁的牙关,得寸进尺……

绵长又深情的一个吻,要了乔深所有的自制力,也夺走了陆浅自我站立的能力,最后她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乔深身上。

他顺着她的脸颊吻过去,薄薄的唇附在她耳畔:“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他问:“是不是想拒绝我?”

本来是的,可现在被他搞得,陆浅一个拒绝的字也说不出口了。不是因为别的,就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拒绝,更舍不得错过。好像她的前半生,从未做过如此艰难的抉择。

乔深说:“我给你了你三秒。”

陆浅据理力争,伸手抵住他的唇:“最后一秒明明是你犯规了!”

“陆浅,确认要不要拒绝一个人,并不需要这多余的三秒。如果你不喜欢我,早在我说出我喜欢你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想好要怎么拒绝我了。”

乔深总是这么胸有成竹,说话直中要害。他捅破了陆浅极力维护的那层窗户纸,也让陆浅明白,喜欢这玩意儿是藏不住的,她所有的挣扎,其实都是徒劳无功的自欺欺人。

陆浅还以为自己足够成熟,在明知自己和乔深不合适的情况下,一定不会泥足深陷。可是在爱情里,所有人都是小孩。一边摔跤,一边成长,一边学会勇敢的做选择。

陆浅觉得自己之前的心态,就像顾城写过的那首诗——

你不愿意种花

你说:

"我不愿看见它

一点点凋落"

是的

为了避免结束

您避免了一切开始

她因为害怕和乔深在一起没有结果,所以就连开始都避免了。还没有得到,就已经害怕失去,这一点也不像自己。

黑暗中,乔深耐心的等着她的回应,他扣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而是像以往那样,如视珍宝的轻轻摩挲着,一下又一下。

乔深送的手霜,陆浅一直都有坚持用。可她还是觉得自己活得实在太糙了,就像个糙老爷们儿。女人该有的风情万种她没有,就连温柔娴静也做不到。

常听别人说女人如花,陆浅觉得,如果非要用花来比喻自己的话,大概只有仙人球能让她对号入座了。养的好的话,三到五年开一次花,养得不好的话,二三十年都未必会绽放一次。而且这玩意儿花期短,就算开了花,也不过是——今日傍晚花开,翌日清晨凋零。

她曾以为自己会为了萧泊舟而盛放,她拼了命的从萧泊舟身上寻求温暖,想要早日盛放,可是努力了这么久,也不过只是长出了一个小花苞,后来还没盛开就凋零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花开除了需要适宜的温度以外,还需要合适的水分、养料和阳光。

而乔深就像她生命里的一道光,在她坠下高楼的时候拉她一把,在她烂醉的时候背她回家,他会在雨中陪她一整夜,只为了跟她说一句‘注意安全’,他会在大半夜骑车过来给她送药水和绷带,他会在她自责痛哭的时候告诉她‘人没救回来,不是你的错’……

他说得很少,却做得很多。

可是做过的每一件事,陆浅都清清楚楚的记得。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陆浅放肆地盯着乔深的眼睛,嘴角不觉扬了起来:“乔深,我脾气不好。”

乔深笑了笑,摸着她的短发:“没关系,我脾气好。”

“我被别人劈过腿……”

“他瞎。”

“我没有过人的才华和美貌。”

“你有。”

“我没有风情万种,也不是小家碧玉。”

“我知道。”

“我……”

乔深用食指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我不要你的十全十美,我只要你喜欢我。”

喜欢本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无关过去和将来,只看当下便好。对,珍惜当下!无论结果如何,她也应该勇敢一次,因为他值得!

陆浅不知说什么,只是迫切的想要回应他。索性揪住乔深的衬衫衣领,踮起脚尖去吻他。

乔深只觉得衬衫领口一紧,随后就……被陆浅一把推了出去……

陆浅瞪大了眼睛:“我没站稳,我……”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意识到,不是她没站稳,而是整个房间都在剧烈晃动。她诧异的望向乔深,只见乔深刚扶着墙站起来,‘哗啦’一声巨响,屋内的水晶吊灯就砸在了地上。

在陆浅意识到有可能是地震的时候,外面已是一片喧哗。乔深抓住陆浅的手,一脚踹开虚掩的大门,拉着她就往外跑。

一时间,所有客人都从包间里冲了出来,有的手里还拿着话筒,有的还在提裤子。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慌与恐惧,都在不顾一切的往电梯口冲。求生意识占据了上风,甚至没有人考虑到,地震时乘坐电梯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乔深是理智的,他拉着陆浅的手就往安全楼道口冲。刚走了没几步,所有的灯光突然熄灭了,只剩下应急通道的绿色反光灯。

陆浅反应了半秒,突然回过神来,趁着乔深不注意时,掰开他的手,把他往楼道口推了一把:“你先走!!”

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可作为一名消防兵,作为一名军人,陆浅的使命让她回头冲向了电梯。

“陆浅!!”乔深的吼声很快就被淹没在人海里。

他伸手去抓陆浅,却被混乱的人群生生挤开……

第八十一章 乔深,等我回来

地震持续了一分多钟就停止了,可谁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余震,刚刚的地动山摇把所有人都吓坏了,逃生通道被堵死,黑漆漆的大楼里,只有绿色的应急灯还在闪烁。

尖叫声、哭闹声、呼救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

好在刚刚挤进电梯里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电梯还没有来得及下行。此时停电了没有人被困在电梯里。

陆浅打开手机电筒,跳上了消防箱上,站在高处,冲着电梯口的人群大吼:“所有人听我指挥,双手抱头,压低身子,跟着绿色的消防通道指示灯,有序的这边走!!电梯不能用!!所有人到楼下找到空旷的地方集合……都顺着最近的安全通道撤离!!”

陆浅话音刚落,大楼突然又摇晃起来。墙壁不停有石块脱落,吓得众人又是一波惊叫,紧接着又陷入一阵慌乱。

陆浅扶住墙壁,将手电筒照向最近的逃生通道:“都往这边走!!”

终于有人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灯,所有人都看到了这束象征着生命与希望的灯光。让混乱的秩序稍微稳定下来,大家都循着灯光的方向涌。

还好这是成人会所,并没有老人和孩子。成年男女们趁着余震再次来临前,听着陆浅的指挥,依次往楼下冲去。

陆浅跳下消防箱,冲着空旷的走廊大吼了一声:“还有没有人?”

碎石和玻璃灯砸了一地,陆浅举着手机照了一圈,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正趴在不远处的地上,她右腿受了伤,鲜血已经染红了那套清洁工制服。

她正冲着陆浅伸手:“救命……救我啊……”

大妈呼救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显得格外清晰,陆浅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拉着老人的胳膊把她扛在肩上就朝楼下冲去。

乔深被陆浅推开之后,就随着人群被挤到了二楼,他艰难地转身,扒开周围拥挤的人群,拼命往三楼挤。应急灯的灯光很微弱,所有人都拼了命下跑,逆行的乔深就显得尤为突出了。祝星辞一眼就看到了乔深,她抓住对方的手臂:“深哥你干什么?”

“陆浅还在里面。”乔深扒开祝星辞的手,问,“邵然呢?”

祝星辞摇头,还想跟乔深多说一句,就被人群生生的挤开了。她被迫顺着人流往楼下走,再回头时,乔深毅然决然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那一刻,在祝星辞的眼里,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变成了苍白的颜色……

陆浅扛着大妈跑到二楼时,她听到了熟悉又慌乱的声音……

“……陆浅!!”

只见乔深凭借着自己高大的身躯,不顾一切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逆流而上,一边往楼上冲,一边大声叫着她的名字。

“我在这儿!”陆浅应了一声,乔深已经冲到她眼前。他还来不及拥抱她,就被她吼了一句:“我不是让你走吗?”

“一起走。”乔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才注意到她还扛着一位大妈,大妈起码一百五十斤的体重,就扛在陆浅看起来很纤弱的肩头上,而后者眉头都没皱一下。

乔深直接从陆浅肩上接过大妈背在身上,还腾出一只手来抓住陆浅。顾不得陆浅没说完的话,他拽着陆浅就朝楼下跑去。

好在修建这栋大楼时,老板没有偷工减料。虽然大楼内部已是一片狼藉,但好在建筑没塌。就是建筑外层还在不断的脱落石块,为保障大家安全,陆浅开始组织疏散人群。

会场前面有一个人民广场,广场上有一群正在跳广场舞的大妈,那蓄电的音响里还放着《最炫民族风》,陆浅冲过去借了大妈的音响设备,有条不紊地将人群往广场上疏散。

乔深正在联系医院,可是不知是哪一段的通讯设施被损坏了,电话怎么都拨不出去。

陆浅把人群集中到广场后,这才扯着乔深问:“有没有看到邵然和南曲?”

正在乔深摇头时,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突然朝着陆浅的方向扑了过去。

南曲死死的抱住陆浅:“吓死我了……”

认识南曲近十年,陆浅从未见过教主如此惊慌失措。她拍着南曲的后背,安慰:“没受伤吧?其他人呢?”

南曲倒是没受伤,地震发生的第一时间,她和邵然正在三楼的小花园,当时邵然也不知怎么想的,直接打横抱着她就冲下了楼,他们到楼下的时候,还有好多人没反应过来。

邵然也跟过来了,拍着乔深的肩膀说:“我们没事,我刚看到祝星辞和其他人也都出来了。”

陆浅拿出手机准备联系部队,乔深说:“基本通讯设施应该被损坏了,所有电话都打不通。”

陆浅环顾四周,大家都在焦急的打电话联系家人,可是没有人拨通电话。

劫后余生,有的人正紧紧地相拥在一起,也有的人正在破口大骂。周围不少建筑物都有轻微损坏,但还好具体问题不大,并没有大楼坍塌,所以父母那边应该也没事。

陆浅说:“我得回部队一趟。”

乔深:“我送你。”

陆浅指着公路:“全都堵死了,你送我也没用。部队距离广场不远,我从这儿跑过去最多五分钟,那边还有十几个伤员,一会儿你负责带人把他们送到医院。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姑娘被人踩伤了,考虑是肋骨骨折,医生没来之前别搬她,免得造成二次伤害。”

风风火火的陆浅一番紧急交代后,转身就朝部队的方向跑。

乔深眉头拧在一起,他想留住她,却不能阻止她。

陆浅跑了两步,突然一个急刹车,转过身来看着乔深。

乔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朝着她张开了双臂。

陆浅跑回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她踩着他的鞋,踮起脚尖,狠狠地亲了一下他的唇,捧着他的脸说:“生日快乐!”

乔深一个字也不想回她,低头咬住她的唇,攻略城池地撬开她的牙关,扫过她的唇齿,又惩罚性地咬了她一口。

陆浅不服输的咬了他的唇瓣,呼吸剧烈起伏着,说:“乔深,等我回来。”

“好。”乔深终于松手,放任她离开。

她像一只漂亮的鸟,很多人都想将她关在鸟笼里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而乔深知道,她是张开翅膀的苍鹰,有着卓越的生存能力和拼搏精神,他不能、亦不想剪断她的翅膀。

邵然已经被眼前这一幕惊着了,他问乔深:“你告白了?”

乔深懒得理他,径直走向伤员。

邵然追上去,一边照顾伤员,一边追问乔深:“所以浅妹子答应了?”

乔深:“……”告白是告白了,可是也不能说陆浅已经答应了,毕竟她还没来得及表态,意外就发生了。他找谁说理去?

乔深说:“有一句话说得好,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所以,珍惜眼前人。”

邵然:“……”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等了半个多小时,乔深终于按照陆浅的交代,把所有伤员都送往了医院。

听说星城不是震源中心,秩序也很快就恢复了。除了会所附近的几幢大厦情况稍微严重一点,其他地方并没有太大的问题。电路也很快就恢复了。

乔深刚把伤员处理妥善,就看到医院的电视正在直播:“欢迎收看新闻,来自国家地震局的最新消息,今天晚上20点45分,德北县发生7.4级地震,具体位置在星城附近南江西北55公里,我们刚刚从各种渠道得到的消息,星城、纬县、桥市……等多地均有明显震感……总参谋部已经命令有关部队迅速展开抗震救灾工作,接到救援命令的星城公安消防支队迅速集结官兵,星城特勤中队队长罗永旭以及中队指导员陆浅临危受命,奉命带队首批出发,已第一时间前往灾区……”

主持人还在继续说着,可乔深却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第八十二章 遗书

地震发生后,星城公安消防总队第一时间启动地震跨区域应急救援预案,迅即调集附近9个支队全部进入灾区开展救援。

罗永旭和陆浅带领的特勤中队是首批前往灾区的消防救援队,也是目前为止距离灾区最近的消防队。7辆车,55名官兵。每一位此时表情都无比严肃。

指挥车上,罗永旭刚接到总队通知——灾情就是命令,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前往灾区进行救援。

“罗队,陆指导,前方路段山体滑坡,全部的道路都堵死了。”一班班长陈奇从前面跑了过来,皱着眉报告。

陆浅拉开车门下车,举着手电筒往前走。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前面的路况。因为山体滑坡,道路已经完全损坏了,不计其数的石头挡在路中央,就算把石头挪开,车子也开不进去。

陆浅和赶来的罗永旭交换了一个眼神,当下有了决定,她语气坚定地对着陈奇说:“组织部队,放弃车辆,继续向德北县城前进,就是爬也要给我爬过去!”

罗永旭点头:“陈班长,你通知下去,让三班班长带领一部分人看好车辆装备,剩下的人,带上破拆工具、灭火器、探测仪,总之所有能用于救援的东西都带上。即刻启程,徒步前进!”

陈奇迅速通知下去。

江尔易得到命令,带上二班人员上前集合。他和陆浅对视了一眼,无声的点头,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他率先爬上石碓,随即对着陆浅伸出手。

陆浅看了他一眼,没有把手递给他,而是命令:“你带小分队先去探探路。”

军令如山,江尔易咬咬牙,只能举着手电筒,带上石头组织小分队在前面打头阵。

伴随着地震而来的,还有狂风暴雨。不知走了几个小时,天上突然一道惊雷响起。随即天幕就像被人劈开了一条口子,瓢泼大雨犹如银河倒泻。战士们纷纷穿上黑色的雨衣,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很快,去前方探路的江尔易带着小分队回来。

“报告,前方公路被暴雨冲毁,地势情况不利,实在看不清路。”

罗永旭低头看了一下时间,战士们从出发走到现在,滴水未进,于是对着陆浅道:“通知下去,让大家原地休息十五分钟,抓紧时间吃点干粮再继续出发。让陈奇重新组织小分队去前方探路。”

陆浅吩咐下去,找了个相对安全的空旷地势组织战士们坐下。

江尔易把仅剩的一块压缩饼干递给陆浅:“多吃点。”

陆浅给他退回去,冷着脸低声说:“到了灾区,要救人,更要保护好你自己,别把心思分在我身上。听懂没?”

江尔易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那不行,你是我的底线。”

“江尔易我现在把你遣回去你信不信!”陆浅一把揪住江尔易的领子。

江尔易立刻乖乖点头:“我一定不辜负祖国的信任,不辜负自己的使命,不辜负领导的栽培!”

陆浅还想骂他,江尔易却看向远处的大鹅,小声说:“我记得大鹅的老家是在德北县附近吧?”

大鹅正盘腿坐在远处的湿土地上,手背不停的擦眼睛。天太黑了,也分不清他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大鹅原名张和泰,因为平时老实巴交的像个呆头鹅似的,所以战士们都叫他大鹅。

江尔易、陈奇、大鹅和石头,当初都是陆浅带出来的新兵,所以他们几个的家庭情况,陆浅最清楚不过了。

大鹅家里挺穷的,父亲早年因病去世了,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当初送他来当兵,也是为了能够出人头地。现在德北县几乎与外界完全断绝了联系,没有人知道县城的具体情况,大鹅唯一的亲人还在德北县里,他此的心情,不言而喻。

大鹅手里捏着一个破旧的信封。信纸也分不清是黄色还是白色,就连边角都磨烂了。暴雨打湿了信封,他却紧紧地攥着,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是他写的遗书,出任务前都会放在作战服里。写遗书,常人看来有些不吉利的事情,在消防队却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了。每位战士或多或少都写过几封遗书,怕的就是哪天出任务以后,再也回不来。而这次出发前,大队长让每个人都写了一封遗书。陆浅也写了……

江尔易说:“我看到你遗书里写了乔深的名字。”

陆浅:“……你偷看你还有理了?”

“我听老王说他今天约了你。”江尔易问,“他跟你告白了吧?”

江尔易这人,其实很沉稳,就连喜欢这种事情,他一憋都能憋这么多年,可是今天却问得这么冲动。

他问陆浅:“你答应他了吗?”

陆浅摇头:“还没,能回去的话,就答应。”

这话听来很不吉利,但战士们都知道,每次出警意味着什么。

江尔易的心,比脸上的雨还要冷。感情这种事,比数学题还要难!两情相悦的几率,渺小得就像是空气里的一粒尘埃。

陆浅叹了一声:“我倒是后悔今天没拒绝他。”

人要是没有牵挂就好了……

陆浅拍拍膝盖,走到大鹅身边蹲下。

大鹅一看身边蹲下的人是陆浅,声音哽咽起来:“陆队……”

陆浅心里五味陈杂,却只得硬着嗓子吼他:“哭什么!现在县里的情况谁都不清楚,给我振作起来!”

大鹅吸了吸鼻子:“陆队,这是我给我妈写的第七封信了,我跟他说,儿子将来出息了,就开车回来接她,给她买大房子。这封信永远寄不出去了……”

陆浅心里难受,像是有人着烙铁烫过一样疼。旁边有人小声跟他说:“我们刚路过的那段路,就是大鹅母亲住的小村子,山洪崩了,整个村都被冲走了。”

大鹅抓着信封,无声的抽泣着。那手指把信封戳出好大一个洞来,让战士们的心也紧跟着痛了起来……

似乎直到这一刻战士们才意识到,这是真正的天灾人祸,在大自然面前,大家都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又是一波余震,地动山摇。

陈奇带着侦察队回来,罗永旭拍拍大鹅的肩:“所有战士,继续前进!”

陆浅把大鹅从地上捞起来:“我们是你的亲人,所有的灾区人民都是你的亲人。他们都在等待着我们的救援,不能垮!大鹅,不能垮!”

重振士气后,大家继续徒步前进,等大家赶到德北县时,天已经亮了。

江尔易举着五星红旗走在前面,率先看到了重灾区。所有的房屋都倒塌了,只剩下断壁残垣。水泥体里的钢筋,被大雨洗刷过,还在不停的往下滴着水珠。

幸存者们站在空旷的废墟里,浑身都是泥土和黑褐色的鲜血,他们和灰色的背景融为一体,脸上看不到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有人正三五成团,跪在废墟里死命的刨着。

他们活着,却像行尸走肉一样。

直到看到一面鲜红的旗帜突然出现,人群中不知谁高呼了一声:“解放军来了!救援队来了!消防……是消防队!!”

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在空旷的废墟里响起。所有人都转身,看向了这支橙黄色的队伍。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率先反应过来,冲过来抓住陆浅的手就跪了下去:“同志,救救我女儿,我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石头迅速过来扶住家属,陆浅哽咽了一声,镇定下来:“救人!!”

罗永旭从居民口中得知,这地方原来是一所中学,事故发生的时候,孩子们还在上晚自习。逃出来的那一部分已经被老师带走了,剩下的还有一部分被压在里面。他们是第一支到达学校的救援队伍,在此之前,家长们组织起来,已经奋战了一整夜了。

陆浅夺过罗永旭手里的通讯机,立刻跟总队汇报情况,现场比新闻报道上严重得多。他们带来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罗永旭命令:“一班带人去附近的医院,能抢多少救援物资就尽量多抢一些。四班带人去附近的机关、居民楼,尽量与当地机关联系。陆浅,撤离群众!!”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凝聚一个信念——救人!

战士们不停地从废墟中把人挖出来,一个个都是年轻的面孔,都是祖国未来的希望。救援的欲望已经打败了饥寒交迫,持续救援了两小时后,其他救援队才赶到。也是此时陆浅才知道,受灾最严重的还不是伤亡惨重的学校,而地震也远远不止7.6级。

因为学校所在的位置天气原因复杂,空军部队的飞机达不到落地条件,只能在上空盘旋,最后是总队一声令下,战士们才跳伞下来进行增援。

德北县地理位置三面环山,一面通水。随地震而来的,还有泥石流和山体滑坡,以及山洪。每一项都在给救援增加难度。救援人员进不来,所有救援物资也迟迟送不进来。

因为灾情重大,地震发生的当天晚上,陆浅刚率领部队离开,首都军区某机械化步兵师参加救灾的1万名军人,就已经接到命令立即前往,但由于德北县机场跑道被毁,飞机没办法直接降落在的德北县,只能先飞往星城。为弥补空军运力,总参谋部协调民航部门,调用民航飞机输送救灾部队。

当天晚上乔深就得到命令,组织机队飞往其他城市接应救灾部队。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乔深和机组总算把一万余名救援军人接到星城。

此时很多记者已经进入当地灾区,电视上相关报道层出不穷。邵然一边刷新闻一边去机场接乔深。

乔深正站在中航二分部的办公室里。今天林石峰的酒醒了,想起昨晚的经历还有一种捡了一条命的错觉。

“乔深,你要请假可以,但你要考虑清楚,你现在请假是要去灾区!”林石峰语重心长地说,“灾区余震不断,你现在请命参战去灾区,说好听了是英勇,说现实点,就是蠢!哪怕是上战场上,飞行员都是不能杀的!你要知道国家培养出一个像你这样优秀的飞行员有多不容易!”

“我只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是飞行员,但我首先是个军人。现在不管是军用食品、救灾物资还是医疗药品,都紧缺得很。特别是运输机飞行员,紧急抽调根本来不及。反正我已经和旅长取得联系,一个小时后就出发,准不准假,您一句话!”

林石峰气急了,拿了个笔筒朝乔深砸去:“你个兔崽子!!”

邵然把车开到机场,接到乔深,他把刚取的现金递过去:“你要现金干嘛?”

乔深一边打电话一边说:“灾区不能刷卡。”

“哦。”邵然点点头,两秒后才猛地反应过来,“你要去灾区?!你他妈疯了吧?!”

第八十三章 遗体

从事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34个小时了。大雨一直未曾停歇过片刻,战士们连夜搜救,持续作战,已经疲惫不堪。还好道路经过抢修,已经送来了一部分起重机和挖掘机以及透墙雷达等专业救援器材。也送来了海军医疗队的战士。

战士们迅速加入救援,但很快就传来消息,伤员实在太多,医疗药品紧缺,就连血袋也远远不够用。而其他的救援物资还来不及送到这里。

和医疗队队长沟通后,陆浅扯下手套,一边挽袖子一边叫江尔易:“组织战士们献血。”

江尔易拉住她鲜血淋漓的手臂,情急之下叫了她的全名:“陆浅,你不能再献血了!”

“顾好你自己。”

江尔易严肃地说:“你才要照顾好你自己,别以为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滚蛋!”陆浅抽回手臂,冷着声音道,“立刻组织战士们献血,这是命令!”

江尔易咬着牙,腮帮子鼓成一条线,最终还是不得不转身组织战士们献血。他是军人,军令如山!

陆浅第一个抽完血,撸下袖子转身对罗永旭说:“中队长,战士们持续作战这么长时间滴水未进,再没有食物补给的话……”

陆浅话音未落,突然看到一名眼熟的老师一瘸一拐走来,她身后跟着七八个震后余生的幸存者,他们端着馒头和热水,朝着这方向走来。有的失去了亲人,有的亲人还被埋在废墟底下。但此时大家都拧成了一股绳。

他们热情的把食物塞到战士们手里,可是军有军规,军人的规矩就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陆浅和罗永旭交换了眼神,最终才下了命令:“大家原地休息五分钟,吃点东西。”

本来就只有短短的五分钟休息时间,可是战士们硬是压缩成两分钟、一分钟,馒头就着热水哽下去,连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

江尔易塞了两个馒头在陆浅手里,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多说,又拿着生命探测仪跑了。

卫星通讯机里传来指挥台断断续续的声音,陆浅只听清了一个‘有可能发生6级余震’,她喝了两口热水,塞了半个馒头。又牵着搜救犬投入救援工作了。

她手里牵着的搜救犬名字叫‘黑背’,是中队的镇队之宝。黑背突然冲着前方跑去,然后在一幢摇摇欲坠的教学大楼前停了下来。

“有人吗?”陆浅叫了一声,立刻冲着江尔易的方向大吼,“蛇眼探测仪拿过来!”

江尔易迅速奔过来,将东西递给陆浅。

黑背不停的刨着同一个坑,陆浅把黑背拉开,将探测头从瓦砾中放进去。很快江尔易就收到反馈,惊喜地冲着远处正在搜寻的大部队招手:“起重机,起重机!!”

起重机过来,把压在瓦砾上的大石头挪开。安全员迅速隔离了现场群众,大鹅拿着液压剪和小气垫冲过来询问情况。

江尔易说:“下头埋得很深。水呢?”

地震救援常识第一条,发现生命先送水。因为肢体被挤压超过24小时后开始出现肌肉坏死。一旦移开重压,坏死肌肉会释放大量的肌红素,蛋白,钾等电解质。迅速引起心肾衰竭而死。所以液体至关重要。

大鹅把腰间别的一瓶水递过去,然后弯腰和战士们一起搬石头。陆浅徒手刨开瓦砾,这才看清下面纵横交错的钢筋。钢筋完全挡住了求生通道,但通过钢筋之间的缝隙,陆浅终于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孩子,听得到吗?!孩子,醒醒!”

“救……救我……”微弱的声音从废墟下传来,遥远得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这细弱蚊蝇的一声,却点燃了战士们心头的热血。

还活着,还活着!!

“孩子,再坚持一下,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一定会的!”陆浅不停地和被压着的小姑娘说话,让她尽量保持清醒。

江尔易问现场勘查员:“能不能把上面的楼板吊起来?”

勘察员摇摇头:“恐怕不行。”

江尔易又问:“拿小气垫撑出一个空间呢?”

勘察员依旧摇着头:“关键是吊起过程中一旦二次坍塌,钢筋扎下去,人就保不住了。”

罗永旭听了,皱着眉,立刻下达指令:“让陆军突击队上,先想办法移除钢筋。”

罗永旭话音刚落,正要去通知陆军队员,土地突然又震动起来。地上的小石子像干锅里的小米粒一样跳动着,随之而来的还有轰隆隆的声响。

余震!!

罗永旭立刻吹响哨子:“撤离!快,全队撤离现场!!”

来不及了,强烈的余震已经影响陆浅头顶那栋摇摇欲坠的建筑物。

轰隆一声巨响,断壁残垣在余震中崩裂,巨大的石块突然朝着陆浅砸了下来。

就在千钧一发那一刻,江尔易飞身而上,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拼了命的将陆浅推开……

陆浅重重的摔出去两米,在她应声落地的那一刻,背后传来天崩剧烈的闷响。

那一刻,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电影里的慢镜头。陆浅的耳朵里轰轰作响,明知道听到了什么,却又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即便在暴雨中,坍塌的大楼也扬起了漫天灰沙。

耳边的哨声、尖叫声、倒塌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陆浅再度睁开眼睛,周围的喧嚣才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不……不不不……”陆浅转身,只见那些断壁残垣早就夷为平地。

“江尔易!江尔易!!”陆浅爬过去,伸手扒着那堆瓦砾,“江尔易!!”

“陆队……”大鹅上来抱住陆浅,把她往身后托。

陆浅不停的推着那块预制板,拼命的推着:“江尔易没在下面吧?江尔易呢?他人呢?”

陆浅眼眶里缠满了红血丝,仿佛要渗出血来。大鹅哭着抓住陆浅的手腕,她戴着的白色手套,已经被鲜血完全染红了,可是她好像感觉不到一丁点痛楚,就是拼命的刨着。

“江尔易呢?”她像一滩软泥一样摊在地上,无助的目光看向大鹅,大鹅最老实了,从来不会骗人。

大鹅哭了,眼泪一滴一滴砸在陆浅的手臂上。

陆浅摇头,又转身去推那块预制板:“江尔易!你出来……”

罗永旭两条眉毛都皱到了一起,哽咽着一把将陆浅拽起来:“陆浅,你清醒点,你是军人!!”

你是军人!!

这四个字,突然点到了陆浅的穴位,她僵硬的站在雨里,大雨从她的头顶冲刷下来,顺着睫毛一滴一滴往下砸。砸入土里,渗入废墟……

她咬住嘴唇,渗出了血……

这里的每一个在灾民,或多或少的都失去了一些亲人。这地方满目疮痍,他们却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她。她失去了最亲爱的战友,可依旧是一名军人。她要完成她的指责,也要把江尔易救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缓慢的行动了,揪起袖子擦了一把脸,冲着大鹅说:“救人!!”

经过九个多小时的救援,战士们终于将那个小姑娘从地底下挖了出来。医护人员第一时间给她输液,虽然孩子的呼吸还很微弱,但因为二次坍塌反而给她创造了救援空间,被抬上担架的时候,孩子的意识还算清醒。她用唯一能动的那只手,抓住了陆浅的胳膊。

孩子细语呢喃的声音,和蝴蝶煽动翅膀的声音一样小,但陆浅还是从她的嘴型里辨别出来,她拼命想说的那两个字是——谢谢。

和孩子一起被抬出来的,还有江尔易的遗体……

战士们排成一条长龙,担架从战士们的手中经过。最后终于停在了陆浅面前。

天已经黑了,只剩下两盏月球灯照亮废墟。战士们的人影投在担架上,挡住了他满是泥土的脸。陆浅拿了手电筒,一束清冷的光照在他的脸上。

灰泥和鲜血糊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原本的五官。

他那么爱漂亮的一个人啊……

陆浅捧着他的脸,大拇指一遍又一遍地擦去他脸上的尘土。大雨不停的冲刷下来,成股的雨水终于把英俊的面容还给江尔易了。

陆浅看着这张脸,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生龙活虎的新兵蛋子。穿着鲜艳的作战服,站在宽阔的操场上。他说过的那些话,像是电影片段一样在陆浅脑海里重现。

——我进消防队,当然是为了当英雄了!

——陆指导,这次考核,我又是第一名,你夸我一下呗!

——我下个月就复员了。

——我不想做你的战士了!因为我喜欢你!

——我会用我余下的半辈子好好珍惜你。

——你是我的底线。

——我一定不辜负祖国的信任,不辜负自己的使命,不辜负领导的栽培!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是啊,我该怎么办?

陆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无声的嘶吼着江尔易的名字,她狠狠地揪住自己的胸口,脖子上青筋诈起。她仰头望着苍天,刺骨的雨水砸在她的脸上,一滴又一滴……

脖子红了,指甲也陷进了掌心的嫩肉里。

陈奇从医生手中接过白布,颤抖着双手,盖在江尔易的脸上。

罗永旭把软成一滩泥的陆浅从地上捞了起来。

“江尔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断的重复着这三个字,哪怕最后声音已经被淹没在雨声里。

陆浅最后颤抖着双手,取下军帽,放在他胸前。

这一瞬,所有人战士都受到了感染,纷纷脱下了军帽向江尔易致敬。

一时间,万籁俱寂,唯有手电筒的光芒还在阵阵闪烁,像是永不熄灭的生命之光。

半分钟后,陆浅擦了一把脸,拭去脸上的血和泪,从另一名战士手中接过了担架。大鹅、石头和陈奇也走过来,和陆浅一起抬起了担架,往远处走去。

她一个人,像小丑一样演完了整出默剧,眼泪往外流的时候,痛苦全埋在了心里。

江尔易的离去,抽走了陆浅所有的人性,这一夜,她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好多战士都扛不住了,在队长的安排下开始轮流休息。可陆浅却像是注入了鸡血一样,不停的搜救,不停的搜救,她恨不得每一块瓦砾都翻开看看,更恨不得掘地三尺。

陈奇和罗永旭轮流劝过她,她像机器人一样,按下了和外界完全隔离的开关。什么也听不进去,只知道埋头救人。

陈奇担心地说:“照陆指导这么下去,肯定扛不住的。”

罗永旭深深的沉了一口气:“让她去吧,看着她,余震的时候把人拽着点。扛不住了也好,反而才能真的休息。”

陈奇拉了陆浅一把:“陆队,休息一会儿吧?”

陆浅伸出一根手指,目光却空洞无比:“再救一个,你让我再救一个……”

仿佛只要再多救一个人,就能得到多一份的救赎,就能弥补江尔易的逝去。

陈奇拉不住她,只能看她踉跄着朝前走。

四十几个小时不眠不休,还一直进行这种大功率的运动,就算是铁人也熬不住了,更何况是陆浅。她走了几步,脚下虚浮,膝盖一软,就朝前跌去。

陈奇跨步上前,还来不及抓住她,就看到她就栽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那人穿着深蓝色的空军飞行员制服,抱着她蹲在了地上:“小浅……”

迷茫中,陆浅抬起头。清晨的微光好似浮光掠影,照亮了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透过一层薄薄的雨幕,她终于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

那憋了一整夜的眼泪,哗地一声,夺眶而出……

第八十四章 负重前行

陆浅再醒来的时候,是半夜,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军用帐篷里,枕着硬纸板,盖着一床不知哪来的破棉被。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天空像是被人戳了个窟窿,永无停歇之日。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被养在水族箱里的鱼,沉入水底,无法呼吸。

起重机震耳欲聋的声音把她从窒息的环境中解救出来,反应了数秒,才让她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这帐篷是医疗队临时搭建的救助点,篷内还有一些生理盐水。

帐篷的帘子被人拉开,海军医疗队队长看到缩在角落里的陆浅,语气惊喜:“你醒啦?”

陆浅十指紧紧地揪着被子,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面如土色,咬紧了牙,目光空洞的盯着一处,像被人抽了灵魂。

队长不敢继续说话,生怕吓着她。拿了注射液,快速离开。

外面兵荒马乱,战士们还在和死神交战。陆浅知道,自己不能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里,她是军人,她该站起来,和大家并肩作战。

她要站起来!

她扶着帐篷,走到出口处。距离外面的世界,只剩下一张帘子的阻碍。可是伸出去的手,却僵在原处,迟迟没有动弹。

她颤抖的手攥成了拳,泛白的指关节不带一点血色。

外面的灯光扫过帐篷,把路过的人影放大数倍,挖掘机的影子投射在帐篷上,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仿佛要吞了这帐篷。

陆浅缩回角落,死死的攥着那床破被子。仿佛又回到了21年前的那个雨夜……

黑漆漆的屋子里,父亲的遗照就摆在灵堂里。孤孤单单的照片,前面只有一束白菊和一套橙黄色的消防作战服。那灵堂很清净,只有她一个人。

母亲去送宾客了,听说那些宾客是来送父亲最后一程的。可是他们都笑得好开心,不像是参加一场葬礼。

她穿着白色的孝服跪在地上,一滴眼泪也没流。清扫灵堂的阿姨拿着扫帚路过,碎碎念:“这孩子真没良心,死了爹也不哭。”

陆浅咬着牙,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她不哭,因为爸爸说,英雄的女儿不能随便掉眼泪。

可是所有人都说,她爸爸不是英雄,是纵火犯。

也不知跪了多久,林女士终于回来了。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身姿挺拔的男人,那人长了一张和善的脸,亲昵的叫她浅浅。

林女士说,那是她二婚的老公,叫雷廷生。以后雷叔会对她很好,视如己出。

那天,她搬进了雷家。

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好像被人遗忘了,他的战友忘了他,妻子也把他忘了,就好像英年早逝的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世界。没有人知道他躺在阴冷的地下有多孤独,也没有人关心,他究竟是不是真的纵火犯。

只有陆浅知道,他不是纵火犯。那天他是为了给他过生日才请假出来的,如果不是为了她,父亲就不会葬身火海。如果不是为了她,江尔易就不会被活埋……

陆浅扯过被子捂住头,使劲儿的揪住头发,仿佛又回到那个灵堂,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乔深从医疗队长口中得知陆浅醒了,抽身回到帐篷,只见她在角落缩成一团,把自己紧紧地捂在被子里。

他席地而坐,轻轻扯了一下被子。

陆浅吓坏了,掀开被子,战战兢兢的看着他,像是受惊的小麋鹿。纤长的睫毛盖住了瞳孔,眼底流露出惊恐和无处安放的忧伤。

她本不是脆弱的人,却把脆弱的一面全展现在他眼前,无处躲藏。

乔深被她的目光怔住片刻,心脏像被人划了一刀,疼得一抽一抽的。比起她脆弱的样子,他倒更爱她的张扬。

他从兜里拿出一盒牛奶,若无其事地递给她:“林队说你上午献血量太大,先吃点东西。”

不知不觉又想起江尔易上午塞给她的那两个馒头,陆浅喉咙哽得厉害。

她红着眼睛,摇摇头:“喝不下。”

乔深也不勉强她,只是坐近了些,朝她张开双臂。

陆浅抬眸,迷茫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除了志愿者,她实在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晕过去的前一秒,她好像看到了他,原来不是幻觉,原来他真的坐在自己眼前。

“为什么要来?”她怒不可遏地吼叫着,眼睛红得快要渗血,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不知道这里危险吗?”她推他,“你走!”

乔深站了起来,陆浅以为她要离开,闭上眼睛不敢送他。

片刻后,后背突然穿来温暖的怀抱。

乔深走到她身后,将她拥入了怀中。他遒劲的手臂圈着她,温柔的亲吻着她的短发。

“对不起,我来晚了。”磁性的嗓音宛若带了电流,乔深低头,嘴唇擦过她莹润的耳垂,轻声说,“我们回家。”

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陆浅的脸颊流下,然后那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滴一滴地砸在乔深的手背上。

只听她轻轻说:“乔深,二姨走了……”

她说:“是我害死了他!”

乔深平静的目光起了波澜,在陆浅昏迷时,他听陈奇说过事故经过。他掰过陆浅的脸,坚定地说:“你没有。是他救了你,但不是你害死了他。”

“一样的。”

“不一样。”乔深捧着陆浅的脸,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肯定地告诉她,“陆浅,这不一样。”

他说:“如果你想回家,我随时可以带你回家。但那不是我认识的陆浅。我认识的陆浅,是那个可以在暴雨里一分钟做64个俯卧撑的女人。她热爱她的工作,珍惜每一条生命。哪怕手臂骨折,也不会放开求生者的手。我认识的陆浅,她有女人的智慧和善良,也有军人的气节和信念!”

乔深口中的这个女人啊,既熟悉,又陌生。陆浅险些不敢相信,他是在描述自己。

乔深捧着陆浅的脸,告诉她:“江尔易没有死,只要你还记得他,他就没有死。你是这世上唯一能替他活着的人!陆浅,不要被绝望吞噬,它会蚕食你所有的生活。”

乔深站起身,朝陆浅伸出手:“所以你是要继续躲在这里,还是和我一起出去?”

乔深挺拔的身躯在帐篷帘子上投下高大的剪影,和陆浅记忆中的英雄形象重叠在一起。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眸子里是对她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他耐心的等着她伸出手,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或许那伸出来的不是手,而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救赎,也是唯一把她救出深渊的降落伞……

陆浅贪心地想要抓住这把‘伞’。

她把自己的手交给了他。

他握紧了,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在乔深鼓励的眼神下,陆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掀开那道帘子,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就近的战友停下手头的工作,纷纷朝陆浅的方向看来。

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黎明的曙光从地平线升起。被大雨洗过的天空蓝得比海还深沉。

陆浅接过乔深递来的牛奶,狼吞虎咽全灌进肚子里,捏瘪了牛奶盒,她冲着战士们说:“轮流休息,持续搜救。寻找幸存者的希望完全消失之前,谁都不许停!”

乔深看着陆浅离去的背影,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

这就是他所爱之人,会像孩子一样跌倒受伤,也会坚强的站起来,替这世界继续负重前行。

……

The/real/death/is/that/no/one/in/the/orld/remembers/you.(真正的死亡,是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记得你。)——《寻梦环游记》

第八十五章 去找他

陆浅嘴上说着轮流休息,可在场的战士们哪个不是咬着牙坚持到最后一刻。

尽管72小时的黄金救援时间早就已经过去了,可没有人停下搜索的脚步。直到其他地方派来的抗震救灾部队相继赶到,陆浅所在的中队才收到撤离消息。

特勤中队毕竟是临时抽调过来的救灾部队,没有非常广泛且普及的抗震救灾器材,所以大部分靠的是人力救援,这一点和武警特警还是有一定区别。现在经过长时间的高强度救援,战士们身体多数已经透支,甚至两三个人因为脱水被抬到了医疗点。

他们是第一批到达德北实验三中的救援部队,也是和灾民们最熟悉的消防官兵。因为不想扰民,所以陆浅和罗永旭决定把撤离时间订在第二天凌晨。

当天晚上,陆浅就和战士们一起把临时搭建的帐篷拆了。

凌晨四点过,罗永旭组织部队在德北实验三中后棉的那块空地上集合。地里扎了很多砖头,每一块砖头上,都写着遇难者的名字。有的是战士们刻下的,有的是遇难者的亲人亲手刻下的。

罗永旭把鲜艳的五星红旗,插在那片土地里:“敬礼!”

战士们脱帽纷纷替遇难者默哀,望着这片废墟,一个个神情严肃。

军人,流血不流泪,这是他们共有的默契。所以哪怕眼泪在眼眶绕了好几圈,他们也只是咬紧牙关,腮帮子鼓成一团。

临走时,陆浅突然捡起一块空白的砖头,用钢筋在砖头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了江尔易三个字。她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动作,近乎虔诚。

许是想起了自己唯一的母亲,大鹅终究没能忍住,一边哭,一边捡起砖头,把母亲的名字刻在上面。他有样学样,跟着陆浅一起把砖头扎进松软的土地里……

这独特的告别仪式,最终还是牵动了战士们的情绪。

罗永旭把陆浅扶起来:“老赵和车子都到村口了,你带队,我扫尾,该出发了。”

村口距离中学还有两公里左右的距离,车子开不过来了。陆浅整理好情绪,带队走在前面。陈奇和石头抬着江尔易的遗体,跟在她身后,罗永旭走在队伍最后面。一行人拿着手电筒,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为了避免惊扰村民,他们尽量放轻了脚步声。

可是刚走了五百米不到,前方的道路突然亮了起来,只见镇上的村民们排在道路两旁,有的人手里按着手电筒,有的人手里举着横幅。原来他们头天晚上看到陆浅收帐篷,就猜到他们大概要回撤了。大伙儿一夜没睡,生怕错过时间,原本商量着5点在村头集合,但许多人3点多就过来等着了。这其中有的人是幸存者,有的人是战士们前几天从废墟底下挖出来的。

他们眼眶里都含着热泪,一声声地道谢。

队伍缓慢的往前行进着,直到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太太突然冲出人群。她双一软,跪在了陆浅跟前。抓着陆浅的裤腿反复说着:“谢谢,谢谢你,谢谢你们呐……解放军同志啊,要不是你,们,我孙女就挖不出来了……”

陆浅记得这位老太太,她的孙女就是江尔易拼了命才救回来的那个小丫头。二次坍塌的时候,是江尔易挡在前面,帮小姑娘抵住了预制板……

陆浅想哭,却又哭不出声来,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老人家跪在自己面前,像是被人绑住了手脚。最后还是罗永旭走上来,把老人家扶起来,说了一句:“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是啊,都是我们该做的。在最危难的地方,人们总能看到一丛丛绿,那是灾民们的希望,那群身穿绿色军装的人,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然而这一丛丛绿,染遍了江山,最终染成了红色,那红色象征着希望,也夹杂着烈士们的鲜血。有多少人宛如新生,又有多少人在这里终结了一生,这从来就不是一个数字可以统计的。

正在陆浅发呆时,突然有人拽了一下她的手。

陆浅低头,看到了一个脸蛋脏兮兮的小丫头,扎着两个羊角辫。她手里拿了一簇粉色的小花,应该是从山上摘来的。她怯生生的望着陆浅,把那簇花塞进陆浅的掌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谢谢你、救我妈妈。”

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指甲轻轻敲击着红酒杯,清脆悦耳。

上了车陆浅才知道,那粉色的小花,是格桑花,又称格桑梅朵,它被当地的人们视为象征着爱与吉祥的圣洁之花。长期以来一直寄托着人们期盼幸福吉祥的美好情感。

“村民们送的?”和陆浅搭话的人,叫邱伯华,是一名陆航团的军官,五十来岁了。他不仅是四种气象飞行指挥员,还是副师职特级飞行员。这次抗震救灾,他接到任务驾驶直升机,运送伤员。4天内,他总共飞行了15架次。就在昨天下午,他飞过来的时候,看到救援部队人手不足,上前帮忙抬伤者,遇到余震,战士们失手,连人带担架一起压在了邱伯华手臂上,一不小心给他压骨折了。

没办法继续任务,他索性留下来,给其他重大伤者让了个撤离的位置。所以今天才随着陆浅他们一起回城。

陆浅看着手中的格桑花,冲他点点头。

“陆指导看上去很年轻啊!”邱伯华语气很友好。

罗永旭插嘴:“二八好年纪。”

陆浅懒得纠正,明明她还有好几个月才满28岁。

邱伯华笑着点点头:“陆指导和乔深……关系很好?”

听到熟悉的名字,沉默的陆浅终于抬起头来,多打量了邱伯华几眼。前天晚上乔深就像昙花一现似的,把她从泥沼里拉起来以后,很快就不见了。陆浅问了医疗队队长才知道,乔深有急事走了,只给她留下一张纸条。

那纸条还在陆浅兜里,就四个字‘活着回来’。

陆浅没回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邱伯华:“您和乔深认识?”

说起乔深,邱伯华还有些激动:“见过两次,以前我哥经常跟我这儿夸他。”

“您哥也是民航人?”陆浅问。

“不是,我哥是空军师的。”邱伯华并没有提起他哥哥的职位,但从他自豪的语气来看,他哥在空军的职位应该不低,他说,“乔深这小子不知怎么想的,确实可惜了。”

邱伯华提起乔深时,言辞之间都带着一种对人才的惋惜。陆浅觉得当民航机长也挺好的,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惋惜的。

邱伯华说:“你有空也劝劝他,第三批预备航天员的选拔工作目前已经正式启动了,以他的综合素质和能力……”

“您等会儿……”陆浅叫住邱伯华,“您说的乔深,是我认识的那个乔深么?”

“是啊,昨天才看你俩在一起。”

“是中航开飞机的那个乔深么?”陆浅再三确定。

邱伯华被她逗笑了:“怎么不是?战斗机开得好好的,非要改装去开运输机,后来退伍转业,拿了推荐书才去的民航,推荐书是我哥亲自批的,我还能不知道么?”

陆浅:“为什么啊?他脑子有泡吗?”

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乔深这反其道而行之,陆浅实在想不到合适的理由?

邱伯华一脸‘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说:“这事儿我也不清楚,就是觉得这么个人才,实在不该被埋没了。”

邱伯华最常听哥提起的一句话,就是‘现在的新兵蛋子素质越来越低了,比起乔深那小子差远了’,都是爱才惜才之人,邱伯华也是正巧碰到,才多说了几句。

车子开出德北县,陆浅的手机终于有信号了。未接来电和短信,一条接一条的蹦出来,占据了她手机全部屏幕。她给父母报了个平安,第一时间给乔深去了一通电话。

可对方一直无法接通,直到第五通电话的时候,老赵说了一声:“到了。”

车子停在了殡仪馆门口。得知江尔易离世的消息后,部队就联系了他的父母及亲属,就江尔易的身后事宜进行了商讨。

江尔易已被官方确定为烈士,只是文件正待公布。

陆浅离开这座城市不过短短几日,却生出一种山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的距离感。

殡仪馆门口等了十几个人,陆浅一眼就认出为首的一男一女。那是江尔易的父母,之前江尔易进消防队之前,陆浅和罗永旭曾到他家做过政访。

印象中,江爸爸挺着小啤酒肚,西装马甲三件套,是个谈吐很文雅的商人。江妈妈也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可是此时,眼前站着的这对夫妻,却憔悴得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二十岁。

当江尔易的遗体抬下车时,江妈妈当场就软了下去……

后来发生的一切,陆浅都看不清了,泪眼模糊了视线,她被罗永旭拉到一旁:“大队长让你回中队。”

陆浅回到中队,揉揉眼睛,敲响大队长办公室的大门。

“回来了?”李国荣指指凳子,“坐。”

“队里和江尔易的父母商量过了,烈士追悼会后天在殡仪馆举行。”李国荣情绪沉重。

陆浅轻轻‘嗯’了一声。

“机场消防演习延期到下个月举行,演习内容不变。有问题吗?”李国荣拧开茶杯盖子,喝了一口,一直观察着陆浅的表情。

陆浅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的情绪问题,她点头:“没问题。”

“陆浅。”李国荣严肃的叫了她一声。

陆浅抬起头,和李国荣对视。

“逆火而行,是我们消防战士的使命与重责。既然当初你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至死守护、终生不悔。当我们穿上这身军装起,就意味着会有流血、会有牺牲。我们可以难过,但绝不能一蹶不振。你要知道,我们是消防兵,我们的每一分钟,都意味着生命。”

陆浅倔强的挺直后背:“是!”

“好了,队里给你批了三天假,调整好心态,三天后再归队。”

临走前,李国荣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陆浅:“这是江尔易的作战服里找到的。”

陆浅接过来,信封上写着——To陆浅。

回到家,母亲的嘴巴就像打开的闸门,关心的话像洪水一样不停地往外泄。

陆浅一个字也没说,用力的抱住了林姿。

林姿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吓懵了,女儿从小到大都很独立,像个男孩子,这还是她成年一来,第一次这样抱她……

林女士不敢说话了,生怕一句话不对,又影响了她的情绪。陆浅上楼搜了两件换洗衣物,又拿着摩托车钥匙下了楼。

林姿紧张地问:“浅浅,去哪儿啊?妈妈送你好不好?”

陆浅摇摇头:“我去找南曲。”

“那不骑车去行吗?”林姿小心翼翼地问。

陆浅读出了林姿眼里的紧张与关心,她把车钥匙留下,出门打车。

“姑娘,上哪儿?”司机问。

陆浅手里捏着江尔易留下的遗书,罔若未闻。

司机又问了一声:“姑娘,去哪儿?”

陆浅不想留在家里继续影响父母的情绪,更不想接受南曲温暖的关心。天大地大,一时间,她好像无处可去。

沉默了不知多久,陆浅才缓缓开口:“师傅,去裕陈北路吧。”

第八十六章 乖,睡吧

乔洲集团大厦,是星城中央商务区的标志性建筑物。据说在星城主城区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到大厦的塔尖。这幢高耸入云的大厦,象征的不仅是权利和金钱,还有乔深并不完整的童年。

乔深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是13年前,为了高考志愿来和母亲谈判。

他没想到13年后的今天,他来到这里依然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32楼办公室里。

周云澜正在伏案整理文件。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她不悦的抬起头,刚要发火,就看到灰头土脸的儿子朝着自己径直走来。他身后跟着助理小王,正委屈地道歉:“对不起董事长,我……”

周云澜摆手,取下黑框眼镜扔在桌上,吩咐小王:“去给乔先生泡杯咖啡。”

“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擅自去公司帮我辞职?”乔深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直视周云澜。

周云澜靠在老板椅上,平静地问他:“你去灾区抗震救灾,经过我的同意吗?”

“我是成年人,有权利……”

“OK。”周云澜抬眸打断乔深,“那你16岁那年报名参加空军航空大学初检的时候,经过我的同意吗?”

周云澜敲着桌子:“乔深,我希望你明白,你已经29岁了,不是19岁。任性也是有个度的。”

“在您严重,只要不是言听计从,都算任性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您需要的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一个让您称心如意的员工,或者是一个任您摆布的牵线木偶。”

“言听计从!”周云澜桌子一拍,“你跟我对着干的时候还少吗?当初你骗我说你报了中飞院,我花钱走关系,到处想办法联系中飞院招生办,为了不让他们发你的这份通知书,我浪费了多少时间?你呢?中飞院从头到尾就是个幌子,你趁着我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优哉游哉的跑到北京去参加了空军航空大学的复检,还顺利拿到了通知书。这事儿你对我言听计从了吗?”

周云澜冷着脸,一桩一桩地数:“你为了顺利就读航空大学,跑来我办公室跟我发誓,说只要大学一毕业,立马进修MBA,绝对不去民航开飞机。我倒是被你忽悠了,军校毕业的当然不会去民航开飞机了!”

乔深抿着嘴,尽量不笑出声来。

周云澜一肚子气:“你倒好,争气!航空大学刚读了两年,你就给我转到了空军第二飞行学院开轰炸机去了。这就是你说的言听计从?”

后来周云澜气得心脏病住进了医院,乔深才终于松口,母子二人各退一步,周云澜托关系帮乔深拿到空军转民航的推荐函,经过培训和改装训练后,乔深转到了民航执飞。

在这之前,乔深也答应过周云澜,30岁以后一定辞职回家学习管理公司。

现在距离约定的期限还有一年,周云澜去公司帮乔深辞职,确实是她违约在先,但乔深这份工作做得让她实在是太不省心了。

“要不是在电视上看到,我还不知道你一声不吭的就去了灾区。灾区余震频发,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那您也不该不经过我的同意私自帮我辞职。”乔深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周云澜,“这是您帮我交给公司的违约金。”

“乔深你给我站住。”周云澜语气相对平静,她拿着银行卡走到他面前,毫不犹豫地将那张卡掰成两半,扔进垃圾桶,“我问你,你去灾区搞成这幅鬼样子回来,究竟救了几条人命?”

乔深的脸色很不好,不知是因为长时间没有休息,还是因为母亲口中提到人命时那冷漠的语气。

周云澜并不在意乔深的神情,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换成语重心长的口气:“就算你不眠不休七十二小时在灾区救援,你也救不出几条人命。就像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执飞,赚的钱也抵不过我半个小时。对于灾区来说,最重要的救援是灾后重建,如果你想为此出一份力,大可以用公司或者你个人的名义捐款,你拿一个亿出来支持灾后重建,救下的人不比你从废墟里刨出来的多吗?”

“在您的眼里,人命和金钱就是一道等量代换题是吗?”乔深笑了笑,转身离开。

或许从商人的角度出发,周云澜的想法是对的。但从军人的角度出发,人命和金钱的关系,从来就不是对等的。

乔深的手机之前没电,自动关机了,他放在前台充了一会儿,出去的时候顺便拔了充电线。

刚一开机,二十几通未接来电就蹦了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陆浅的名字。他一边回拨陆浅的电话,一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车内广播正在报道:“……星城特勤中队作为第一批从灾区回撤的队伍,已于今天下午五点到达消防队,也给我们带来了灾区的第一手消息,接下来让我们来连线特勤中队中队长罗永旭……”

乔深的电话没拨通,陆浅手机关机了。不过听到她已经归队的消息,心头那块大石头也总算落下了。

“先生,去哪儿?”司机问。

“特勤中队。”乔深下意识报了个名字,可是低头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陆浅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战斗,肯定累极了,这时间点应该已经睡了。

他话锋一转,说:“算了,师傅,去裕陈北别墅区!”

别墅门前的走廊上,留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穿过庭院,乔深看到了夜灯下的一团黑影。距离隔得远,他还以为是周姨又把垃圾袋忘在了门口。

走进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陆浅……

她穿着黑色的T恤和长裤,蜷缩在门口,大概是天气有些冷,空气里下了雾,所以她抱着双膝,靠着栏杆缩成了一团,像只可怜的流浪猫。

深秋,院子里的树叶落了一地,一阵风吹来,吹起一片枯叶,好巧不巧的落到陆浅的脸上。脸很痒,她却只是伸手胡乱的抓了一下,然后继续抱着膝盖打瞌睡。长睫毛一颤一颤的,看样子睡得很不安稳。

乔深崩了一晚的脸色,突然柔和起来。

他输入密码开了门,单膝跪在陆浅跟前,手臂穿过她的膝盖弯,小心翼翼的将人打横抱起。

突然的天旋地转,让陆浅不安的睁开双眼。

“乖,睡吧。”熟悉的声音就像陆浅小时候听过的摇篮曲,给了她久违的安全感。她眼睛虚开一条缝,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人,三分真实,七分梦境。她伸手勾着她的脖子,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乔深把她抱上二楼,温柔的放在床上。她穿着一双白色的帆布鞋,脱了鞋那小脚和他的手掌一般大。乔深实在想不出什么词语可以夸赞这双脚,因为被水泡过的脚,已经皱成了波浪纹,肿得雪白。

宽大的裤腿往上缩了半截,小腿上是随处可见的淤青。

乔深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目光落到她放在胸前的手上。那手背上深深浅浅的全是伤,淤青和红肿混在一起,甚至还有被钝器刮出来的红痕。

这傻女人,看到他被铁片刮伤的时候,三令五申的催他去医院。自己遍体鳞伤的时候,却连药都懒得上。她不是没把自己当女人,她是彻底没把自己当人看!

乔深爱恨交加的盯着陆浅看了片刻,起身拿来医药箱。把棉签沾上酒精,轻轻拉过陆浅的手。

冰凉的棉签擦过伤口,疼得陆浅在睡梦中皱了一下眉头。这疼痛感实在太真实了,一点也不像在做梦。终于,陆浅挣扎着睁开了双眸。

入眼处,乔深正低着头,拉着她的手,一边温柔地帮她上药,一边轻轻地吹着伤口……

第八十七章 就你一个

“醒了?”乔深顺手递了一条毛巾过去,“擦擦脸。”

陆浅乖乖接过毛巾擦脸,一张小脸擦得白白净净,终于露出那双黑漆漆的眸子。

“下午在灾区,手机没电了,刚回来。”

他的解释让人听得很安心,可是一听到他去了灾区,陆浅心又吊了起来:“这几天你一直在灾区吗?”

乔深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即扬起唇,笑了。陆浅一开始就是被他这皮囊诱惑的,自然受不了他这样温暖的笑容,就像十二月的天气里,升起了一轮温暖的太阳,照得她浑身暖洋洋的,也有可能……是这被子太暖和了。

深灰色的床单,很眼熟。房间的布局和上次陆浅住过的次卧不一样。这是乔深的房间,她睡在他睡过的床上。床单被罩应该是新换的,只有洗衣液的香气扑鼻,可是这房间里的每一处,都有他独特的气息。

“我自己来吧。”乔深帮她上药的动作很轻柔,酥酥痒痒的,像蚂蚁在爬,陆浅不太习惯。

乔深按住她跃跃欲试的手:“别动。”

“我一会儿还要洗澡的。”陆浅小声说,“擦药浪费了。”

乔深手上的动停下来,一瞬不眨地望着她。红血丝缠上他的眼球,像复杂的蜘蛛网。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一会儿还要回家洗澡。”她越解释,越凌乱,急得坐了起来。

“好了。”乔深合上医药箱,语气很稳地说,“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我去洗个澡。”

乔深打开衣柜,拎了一件睡袍去浴室。

陆浅坐在床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浴室传来的水声越来越清晰,玻璃门上晕染了一层热气,浴室里的景致若隐若现,隐隐约约还能看清乔深的体型轮廓。

陆浅脸上热气腾腾,体温也逐渐升高。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就来到了这儿。她前前后后一共来过两次,一次是坐着消防车,一次是和乔深一起。可门卫把她认熟了,寒暄了两句就把她放了进来。

她在别墅门口站了很久,一直没有敲门。

她不知道见到乔深的时候该说什么……

是投进他的怀抱大声的说‘我也喜欢你’,还是告诉他‘对不起,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陆浅的心态变了,从前的她总想躲着乔深,因为害怕自己会爱上他。现在的她想推开乔深,是因为害怕失去他。

这样的情绪,在江尔易的意外发生后更甚,而这在萧泊舟身上却是从未有过的,所以她惶恐不安,甚至连门都不敢敲。

后来发现别墅里没开灯,她就蹲在地上睡着了。

说来奇怪,他这后现代的装修风格,看起来明明阴冷得很,可她就是觉得温暖,像他的被子,更像他的体温。她依赖乔深带给她的安全感,就是水滴渗透棉花一样,越陷越深。

乔深出来了,洗了澡,刮了胡子。蜕去颓废的外壳,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他出来的时候,陆浅已经走到门边了,看样子打算不告而别。

他一条浴巾扔过去,刚好盖住陆浅的脑袋。哪晓得那丫头这么傻,明明被遮住了视线还硬要往前走,一脑袋撞在门框上,哐当一声响。

陆浅捂住头,‘哎哟’了一声,扯下浴巾。

乔深正好捧住她的脑袋,问:“没事吧?”

“你说呢?”陆浅拍着门板,“实木的吧?”

“知道实木的还往上撞,碰瓷么?”乔深笑着撩起她额前的碎发,检查她的伤势。

距离一下子就被他拉近了,近得陆浅一抬头都能看清他扎进眼皮里的睫毛根。

陆浅想,如果乔深不做飞行员,去娱乐圈凭颜值应该也能打下一片天地。她还不习惯和他这样近距离对视,所以逃避的转向了别处。目光所及之处,正好是几排展架,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飞机模型。陆浅想,乔深应该很爱他的职业。

突然就想起邱伯华说过的话——像他这样的人才,实在不该被埋没了。

“好看吗?”乔深的声音打断陆浅越飞越远的思绪。

陆浅下意识点点头:“好看。

他问:“比我还好看?”

陆浅一回过头来,就看到他线条凌厉的侧脸。

谁能有他好看呢?漂亮的小鲜肉没有他的硬朗,硬朗的男人又不像他一样,长着一张男女通杀的脸。

陆浅好奇,乔深的父母得好看成什么样,才能生出像他这样好看的孩子。可是乔深家里干干净净的,哪怕是卧室,都找不到一张全家福。

陆浅又在发呆了,发呆的同时,肚子还咕咕叫。

她饿了,一大早从灾区赶回来,去了殡仪馆,去了部队,又回了一趟家,最后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蹲在他家门口,一整天下来,一粒米都没吃过。在灾区好歹还有馒头垫垫肚子呢!

陆浅五脏庙奏起的交响乐,向来声音大,乔深也不是头一回领悟了。

他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新的运动装丢给陆浅:“去洗澡吧,我去弄点吃的。”

陆浅抱着衣服,说:“我该走了。”

“吃了再说。”乔深强势的时候,让人无法拒绝。

陆浅是主动过来的,但把她抱进来的人是乔深。只不过他光明磊落,陆浅要是再扭扭捏捏,反而显得矫情了。

遇到乔深之前,矫情这两个字在陆浅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

乔深去厨房,拿出了他仅剩的两包泡面,一看日期,过期了……

可他只会煮泡面。

乔深看着一厨房的锅碗瓢盆,好像看谁都熟,但仔细一辨,哪个是不粘锅,哪个是节能锅,他还真分不清楚。

冰箱里的菜品摆放得倒是很整齐,但一点速冻食品都没有,因为周姨的老公是个养生专家,所以速冻水饺之类的,绝对不会出现在周姨的冰箱里。

乔深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最简单的菜——番茄炒鸡蛋,番茄鸡蛋汤。

总之离不开番茄和鸡蛋就对了。

刚好这两样食材家里都有,乔深拿出来,按照网上的步骤,把番茄切块。

陆浅刚洗完澡下楼,就看到乔深拿着西瓜刀在切番茄,刀功不咋样,动作倒是很优美,像个舞刀弄剑的武林高手……

“你不是只会煮泡面吗?”陆浅趴在门边擦头发,不敢进去,生怕乔深手滑,番茄没切好,把她给剁了。

乔深转身,手里还拿着刀:“泡面过期了。”

“那干面呢?”

“没有。”

“你准备做什么?”

乔深抓起一个鸡蛋,不小心磕在大理石上,碎了……

他尴尬的看着破碎的蛋壳,低声说:“番茄炒鸡蛋。”

陆浅:“……哦。”

乔深放下手中的刀,说:“你进来。”

陆浅满脸抗拒,看着案板上被乔深切得参差不齐的番茄块,小声说:“我不饿了,已经饿过了。”

陆浅很少撒谎,一般情况下撒谎都会被立刻拆穿的,比如现在。她嘴上说着不饿,肚子不服气了,咕咕地叫了两声表示抗议。

乔深把陆浅拉进厨房:“你指挥。”

“我?”陆浅连忙摇头,“我不会啊!”

“你不是当兵的吗?”

陆浅哭笑不得:“深哥,我当的是消防兵,又不是炊事兵。再说了,小时候在家有人做饭,读书的时候在学校吃食堂,工作了在部队吃食堂,哪有空学做饭啊!”

陆浅一看时间,太晚了,送外卖是不可能的了,于是提议:“要不饿着吧?我挺擅长挨饿的。”

乔深扭头继续打鸡蛋去了。

陆浅拉开冰箱门一看,立刻兴奋的说:“还有生菜和胡萝卜,要不将就着吃点?”

乔深本来想妥协了,哪知陆浅突然叹了一声,说:“哎,早知道分手前就跟萧泊舟学点手艺了。”

她咬了一口胡萝卜:“那人渣归渣,厨艺还是很不错……诶,你抢我胡萝卜干嘛?胡萝卜都不给吃啊?”

“你是兔子吗?”乔深把她咬了半截的胡萝卜丢进垃圾桶,塞了一部手机给她,“站远点,念给我听。”

“步骤一,番茄洗净,切成喜欢的大小。”陆浅看了看乔深切的番茄,“你喜欢的类型很多嘛!”

“不多,充其量也就你一个。”

第八十八章 热情又笨拙

本该浪漫抒情的时刻,却随着陆浅的一句‘快倒油,锅要燃起来了’而灰飞烟灭。

乔深手忙脚乱倒油,锅里水没擦干,油一下去,就开始四处乱溅。热油飞出来时,他第一时间把陆浅拉到身后:“围裙拿给我一下。”

陆浅取了围裙回来,油已经炸得差不多了

“油好像倒多了。”她探头看了一眼锅里的油,捂着嘴笑,“深哥,番茄炸鸡蛋,了解一下?”

乔深刚把围裙套上脖子,就听咋咋呼呼地吼:“我去!冒青烟了!!灭火器呢?灭火器放在哪儿了?”

她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找灭火器,乔深把人拉到身后:“帮我系围裙。”

他有条不紊地把调好的蛋液倒进锅里,拿着勺子翻炒了两下,眼看那股青烟灭了,陆浅一颗心才放下。一边给乔深系围裙,一边夸他:“没想到深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可是乔深经不起夸啊,陆浅刚夸完,他手一抖,盐就放多了,半罐盐,足足倒了三分之一。

乔深尴尬地站着,陆浅立刻捧场:“要不……番茄鸡蛋汤吧?还能掺水。”

“我刚看了食谱,番茄蛋花汤要先炒番茄。”

陆浅速度快,拿了案板上的番茄块一股脑倒入锅里,夺走乔深的锅铲,像和稀泥似的,迅速挥了两铲子:“深哥,快快快,倒水,不然鸡蛋就糊了。”

乔深淡定的把火关小了,慢条斯理去接水。

水倒入锅中,陆浅把火调大,又找来锅盖盖上。

“是不是要切点葱花?”陆浅回头问乔深,乔深已经把香葱洗干净了。

陆浅扬着刀:“我来切。”

乔深提醒她:“那是砍刀。”

“你家为什么这么多刀?”她挑了一把看起来比较顺手的,手起刀落,啪啪一顿乱宰,香葱差点变成香葱酱。

锅里的水烧开了,番茄的香味飘过来,陆浅得瑟地说:“我觉得我在下厨这方面还是挺有天分的,是吧?”

乔深:“……能先把刀放下吗?”

陆浅尴尬的丢了刀,把葱丢进锅里,小鼻子皱了皱:“是不是还挺香的?”

乔深点头,关火,拿来汤碗,把汤盛出来往外端。陆浅像个小跟班一样,拿着碗筷屁颠屁颠追在后面。

虽然乔深不会做菜,但用电饭煲做的饭,好歹是熟了。她盛了一碗饭递给乔深,自顾自地舀了一勺汤往嘴里送。

“小心烫。”乔深叫她。

她饿极了,压根没听,一勺子汤送进嘴里,然后表情就僵住了。

“怎么样?”乔深是真的好奇。

过了一会儿,陆浅咽下去,竖了个大拇指,开始自夸:“如果我不是消防兵,我开个馆子肯定能致富!”

陆浅热情地给乔深舀了一勺,递过去:“你试试。”

乔深脖子往后缩,一脸抗拒。但想着这是陆浅的勺子,又硬着头皮,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

两秒后……

“咳咳咳!”乔深被那汤咸得,整个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抓起水杯狂灌了两口清水,一言难尽地看着陆浅。

陆浅笑得前俯后仰:“你怎么不把那罐子盐全倒下去呢?哈哈哈……”

她笑得打了个嗝:“我要是被你咸死了,你就犯了投放危险物品罪了你知道么?哈哈哈……”

乔深眯眼,看着她的小嘴一开一合,平静无波的心湖,开始荡了。笑得这么欠揍,真想把她按在沙发上打一顿,更想把她按在这儿亲……

陆浅笑够了,抬头看到乔深望向自己的眼神渐渐多了些暧昧的颜色,她慌乱地端起那碗白米饭,使劲儿往嘴里塞,把自己的腮帮子鼓成了进食的小仓鼠:“这饭还是挺不错的,你有天分。”

谁稀罕这天分!

乔深闷声把那碗白米饭吃了,每次张嘴,陆浅都觉得他在啃自己的骨头。

无声的吃完这顿饭,客厅的吊钟已经走向凌晨两点。

陆浅坐在沙发上打车,乔深抽走她的手机,关了打车软件。

“澡也洗了,饭也吃了,接下来是不是该睡觉了?”他两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熹微的灯光从头顶洒下,照得他的表情温柔极了。

在陆浅眼里看来,乔深此刻的表情像极了寓言故事《狐狸与乌鸦》里,那只想把乌鸦嘴里的肥肉骗到手的坏狐狸。

“想什么呢!我不是那种人!”

乔深单手撑着,从沙发背后跳过来,在陆浅身边稳稳落座。

“哪种人?”他突然贴近她的耳朵,热气全洒在陆浅的脖颈之间。

陆浅不得不伸手,撑住他坚硬的肩膀,可是这点力道对于乔深而言微不足道,他还是压过来,把她推倒在沙发上。

“次卧在装修,睡主卧怎么样?”他双手撑在她耳侧,嘴唇几乎已经吻上她的侧脸。

陆浅半边身子都酥了,浑身软软的陷在沙发里。当乔深用低哑的语调说话时,在陆浅听来,就是在引诱她犯罪。

“你把手机还我,我看能不能打到车。”她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在煽动翅膀。

乔深盯着她的脸,说:“太晚了,别折腾了。”

“那你先起来。”她脑子嗡嗡的,保持这个姿势根本没办法和乔深正常说话。

听出陆浅语气里的严肃,乔深终于不逗她,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隔壁浴室漏水,正在装修,床都搬出去了。你可以睡主卧。”

“那你呢?”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睡床。”他坦荡地说,“可以盖两床被子,像在消防队的宿舍一样,你放心。”

他把话说得光明磊落,实在绅士。陆浅想的却是,你当然忍得住了,你有生理缺陷,我可没有。你忍得住,我可未必。

怕她过于抗拒,乔深又提出:“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睡沙发。在灾区这几天太累了,虽然沙发太软了,但应该能睡着。”

瞧瞧,这语气说得!好像她不仅鸠占鹊巢,还得寸进尺。他在灾区辛辛苦苦这么久,好不容易回家睡个觉,还被赶到沙发上,多可怜呐!

陆浅心一软:“睡觉睡觉!”

陆浅穿着乔深的T恤和长裤,虽然她个子不矮,但和乔深的体型比起来,还是像小孩偷了大人的衣服。走起路来袖子一甩一甩的,把她衬得格外娇小可爱。虽然生了一双大长腿,可是套上乔深的运动裤,裤腿还是挽了好几圈。

她急着上楼,没注意落下来的裤脚,自己绊了自己一跤。乔深来不及扶,就见她眼睁睁的扑了个狗啃式。

“小傻子。”乔深走过去,把人打横抱起来,笑着问她,“你平时在部队走路也这样?”

“放屁,我在部队……”

“嗯?放什么?”乔深故意掂了她一下。

陆浅知道自己不是一米六的娇妹妹,也不是体重八十斤的小姑娘,乔深这臂力她实在没把握,生怕他抱不稳把自己摔个屁股开花,于是赶紧勾着他的脖子,阳奉阴违:“放心,我说的是放心……兄弟,你先把我放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放下来万一你又摔了怎么办?我家瓷砖很贵的,万一被你牙齿磕碎了呢?”

陆浅咧开唇,露出一口大白牙:“哥哥,我当我这一口牙是镶金的吗?还能磕碎你家的大理石!”

“你叫我什么?”乔深抱着她站在床边,眸光炙热。

陆浅一时嘴快,本来是调侃他,此时回想起来,倒更像是调戏。挣脱他的怀抱,陆浅像个缩头乌龟似的钻进被窝里。

乔深哑然失笑,在柜子里翻了一圈,回头无辜地对着陆浅说:“被子应该被周姨洗了,没有多余的。”

“要不……将就着盖?”

陆浅话音刚落,乔深一阵风驰电掣,掀开被子躺进来,盖被子关灯,一气呵成。

陆浅严重怀疑,其实乔深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房间里黑漆漆的,两人保持中规中矩的姿势并列躺着,目光一致的望向天花板。

本来都已经累极了,可闭上眼就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最后谁也没睡着。

保持同一个姿势时间太久,陆浅忍不住,翻了个身,背对他。虽然动作弧度很小,可屁股还是不小心擦过乔深的手臂。这感觉就像在加油站点燃了一支烟,‘轰’地一声,全炸了。

陆浅像毛毛虫一样迅速往旁边挪,身后的乔深却像诈尸一样,猛地坐起。

“怎、怎么了?”陆浅心虚地出声,好像一开口,嘴里还冒出一口热气。

乔深沉着声音说:“我去睡沙发。”

“不是说沙发太软么?”陆浅拉着他说,“要不我去吧?”

“我去。”乔深握着她的手,“是我高估自己的自制力。”

陆浅垂着眸,突然陷入沉默。

乔深怀疑自己是把话说得太直白,吓着她了。面对感情,她本来就怂。原本想着顺其自然,逐步渗透,到头来,还是自己先沉不住气了。

他弯下腰,借着月色看着她低垂的眸,用玩笑的语气带过这话题:“陆浅,其实我……”

唇上忽然一片温热……

陆浅抬起头朝着乔深的嘴唇吻了上去,也不管他说了什么,只是热情又笨拙的吻上了他的唇。

第八十九章 野蛮生长

陆浅笨拙的吻就像蜻蜓点水,碰了一下,又很快的挪开。

面对爱情,她本来就是个怂到骨子里的人。却因为眼前人,第一次如此大胆。一时的情难自控,让她忍不住对乔深动了嘴,可三秒不到,她又后悔了。

她把手当做扇子,假装扇了两下,傻笑着说:“好像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

乔深哪里会让她逃走,抓住她的手臂把人拽了回来,勾着她的后颈,密密麻麻的吻铺天盖地落了下来,深深浅浅,仿佛要夺走她所有的呼吸。

陆浅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这才惊觉,这男人一点不像看起来那么清瘦。

她是真的想过要逃的,也想过要推开他。可是物极必反,越想逃离,越是渴望。他就像她的劫数,到头来还是躲不过去。

陆浅犹如置身汪洋大海,被乔深引导着迷失了方向,像是崩裂了,破土而出的新芽,开始在她的体内野蛮生长。

不如就这样吧……

这念头刚冒出来,乔深似乎就察觉到了,鼻尖磨着她的鼻尖,性感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漾开:“浅浅,可以吗?”

陆浅觉得自己要烧着了,什么都没说。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颈,趁着他没注意时,抱着他滚了半圈。成功的反守为攻,将他压在了身下。

她坐在乔深的腰间,双手压着他的肩,低头吻了上去,完全忘了乔深该有的‘生理缺陷’。

陆浅胆小归胆小,可是真正野起来的时候,乔深是招架不住的,就在她扯开乔深的睡袍带子时,乔深有了本能的生理反应。

陆浅感受着身下的那一大块,脑子里绷着的一根筋,突然就断了。一些凌乱又清楚的画面,在她脑海里就像放电影似的,一帧帧闪过……

在她人生中第一次喝醉的那个晚上,乔深把她带到了酒店。他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问她要她父母的电话号码,她却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自己一定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后来……两人不知怎么的就滚到了床上,她记得她扯开了他的扣子,咬了他的胸,一块块的数着他的腹肌,嚷嚷着非要在他漂亮的人鱼线上纹自己的名字,乔深被她闹得没办法了,抓着她的双手把她压在身下,着了魔一样,从她的鼻尖一路吻到小腹。然后抓着她的手,压在他的身下。

后来的画面,陆浅全记起来了……

她记得自己扒开了乔深的裤子,也记得自己一脚把他踹下了床,更记得自己揪着被子,边哭边喊——

“你太大了,咱俩不合适……”

“我喝多了,你不能趁人之危。”

“哥哥我骗你了,我不是什么风情万种的女人,我铁拳一砸,你会半身不遂的。”

“你要再过来的话,我就报警了!”

“像你这种尺寸的男人,是不可能找不到女朋友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诸如此类的话,一条条从陆浅脑海里冒出来,越来越清晰。

那天晚上,他和乔深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到了关键时刻,她却怂了。把乔深踹下了床不说,还抱着被子满屋跑,贞洁烈女似的打死不从。

所以他们之间还算清白,不是因为乔深有‘生理缺陷’,而是因为……说到底,这应该也算‘生理缺陷’吧?

陆浅走神的时间太长了,而且身子越来越僵。乔深不得不抬起头来,用鼻尖磨着她的鼻尖,温柔又缱绻的唤她:“小浅?”

“我、我还没准备好!”陆浅像摸了电门一样,把乔深推开。

乔深:“??”

“我还是睡沙发吧!”见到乔深刚鼓起来的反应源头,陆浅吓得卷起铺盖就跑,脚底抹油似的,溜得飞快。

乔深皱着眉回忆事情经过,实在没搞懂陆浅这脑回路是怎么绕的。他沉了一口气,准备去找陆浅理论时,就看到那小怂货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回来了。

她把电脑塞进他怀里,结结巴巴地说:“你看看电影,冷、冷静一下。”

她快速道了一句‘晚安’,趁着他开口说话前,抓过放在床头的小背包,溜了。

这落跑的速度,简直堪称百米竞赛。

还好半途而废这种事儿,乔深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他懵了一两分钟,他裹紧浴袍,把生理反应强压下去,然后穿上拖鞋去找陆浅。

看样子今天他非得找她把话说明白了,这小怂货!

乔深憋了一口气,走到沙发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浅:“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

他话说到一半,僵住了。

只见刚刚还溜得飞快的女人,这会儿正可怜巴巴地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封信,目光空无一物似的发着呆。

那信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字——To陆浅。

落款是——江。

信是陆浅把背包丢在沙发上时,从包里掉出来的。她本来想塞回包里,可是拿到手上,就生根了。

乔深眼看着她的目光从迷茫到忧伤,最后再到无可奈何。

良久后,她把信封放回去,轻轻地抬头问:“你说什么?”

那些旖旎的心思顷刻间荡然无存,乔深抓起沙发上的被子丢给陆浅,顺势躺下:“你上楼睡吧,我睡沙发。”

陆浅最终还是把被子留给了乔深,然后才蹑手蹑脚的上了楼。

陆浅走后,乔深顺走茶几上的烟盒,去阳台上点了一支烟。自从今晚把她捡回来以后,关于江尔易的事,她只字未提。可乔深知道,江尔易的离去,在陆浅心上撕了一道口子,外人看不到,也缝不上。也许只有时间,让那道伤口慢慢愈合结痂。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给她时间。

十一月的夜风很凉,吹在脸上,疼得刺骨。一支烟很快就燃完了,乔深拎着被子上二楼时,陆浅已经睡了,她在床上缩成一团,像在母亲肚子里一样,保持着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乔深轻手轻脚地帮她把被子盖上,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乔深太累了,趴在床边看着看着,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陆浅醒来时没有吵醒她,而是开机给南曲打了个电话。

南曲把车开到了楼下,按照陆浅的吩咐,带来了热乎乎的早餐。陆浅把早餐留给乔深,写了张字条,上了南曲的车。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南曲憋得很辛苦,最后还是没忍住,说:“昨晚我跟你爸妈打掩护的时候,你可没说是来找乔深。”

“是个意外。”她本来只是想在他家门口蹲一夜而已。

“那你和他……”

“说清楚了。”陆浅问南曲,“你晚上有空吗?我们去喝酒吧?”

南曲将一下午的行程抛之脑后,约了靳长风来家里喝酒。靳长风带了两袋子炸鸡,刚进屋就开始吐槽:“这雨没完没了下了大半个月了,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他问:“我陆爷呢?”

南曲头一偏,靳长风看到了正在喝闷酒的陆浅。

“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靳长风跑到陆浅对面盘腿坐下,“来来来,今晚不醉不归。”

靳长风和南曲陪着陆浅推杯换盏,江尔易和乔深这两个名字,就像一个禁区,默契得谁也没敢率先提起。

酒过三巡,陆浅才勾着靳长风的肩膀说:“靳总,以后找对象,千万别找当兵的!”

“陆爷,你喝多了,要不歇会儿?”靳长风扶着她坐在沙发上。

“我没喝多。”陆浅摇摇头,扯着自己军绿色的T恤,说,“你知道么,大队长跟我说,我穿了这身军装,就意味会有流血、会有牺牲。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不怕,我从来就没怕过!……我能穿上这身军装,我骄傲!我没给我爸爸丢脸……”

“是是是,骄傲。”南曲抱着陆浅,安抚她。

陆浅抱着南曲,语无伦次的哭道:“江尔易他那么好……”

“都好。”南曲温柔的抚着陆浅的脑袋。靳长风觉得,南教主这辈子所有的母性光环,全在这一刻给了陆浅。

“嗯,都好。”陆浅吸吸鼻子,“乔深也好,好得不得了,所以我不能耽误他。不能眼睁睁的让他看着我流血、看着我牺牲……”

“不许胡说八道!”南曲把陆浅推给靳长风,“看好她。”

“啊?”

见南曲拿了车钥匙正在穿鞋,靳长风赶紧扶住陆浅,问了一句,“你去哪儿?”

南曲没答,摔上门就走了。

进了电梯,她拨通一个熟悉的电话:“邵总,有空出来吃宵夜不?”

“行,约哪儿?”接到南曲的电话,邵然受宠若惊。“

南曲问:“你在哪儿?”

邵然偷偷看了一眼书房,回:“我在老乔家里。”

“那要不你把他也一起叫上?”

“那估计不行。”邵然说,“老乔被他妈拎进书房仨小时了,现在还没出来。”

“三小时?”南曲感叹,“是个狠人!”

“那可不!”邵然兴致勃勃地说,“我这辈子就服三个女人,除了我妈和你以外,最服的就是我舅妈了!”

“你舅妈?”南曲拧动车钥匙,突然停下,“你舅妈不是周云澜吗?”

“是啊!”听南曲这语气好像很惊讶,邵然问,“怎么了?”

南曲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问:“你是说,乔深是周云澜的儿子?”

邵然倒是迷糊了:“我没跟你说过乔深是我表弟吗?”

南曲沉默了一阵,才说:“我一直以为,你俩是朋友。”

“就他那狗脾气,要不是沾亲带故的,老子倒八辈子血霉也不跟他当朋友!那小子处处压我一头,跟他当朋友不是找虐么!”吐槽了一波,邵然问,“对了,约哪儿?”

“对不起,突然想起有点事要处理,改天吧!”南曲匆匆挂了电话打道回府。

回到家时,陆浅已经睡着了,南曲憋到嗓子眼的秘密,又不得不往下压住。

第二天是江尔易的追悼会,根据家属的意思,烈士追悼会安排在星城殡仪馆举行。

天气一如既往地阴沉,细雨朦胧,万物垂泪。

雪白的墙壁上,挂着黑色的挽联。江尔易的遗体安详的躺在白菊中间,低沉的哀乐在空旷的殡仪馆内响起。陆浅和战友们,也纷纷穿上了军装和消防服,冒着风雨前来送他这最后一程。

江妈妈亲手把悼念的白菊别在陆浅的袖子上,她憔悴得不成样子,在江爸爸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手里的纸巾泪湿了一张又一张,最后只剩下干涩的眼眶,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没有什么比无声的悼念更让人心酸,默哀三分钟后,支队长萧蓬生上前宣读了公安部批准江尔易同志为烈士的决定。

陆浅实在听不下去了,在大队长点头的情况下,她捂着嘴逃了出去。走廊上的花圈,一个接着一个,白字黑字的挽联,刺痛了陆浅的眼。

她紧紧地攥着兜里那副没勇气拆开的信,一口气冲到殡仪馆门口,不顾形象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任由瓢泼大雨打在身上。

不知哭了多久,雨突然停了。

陆浅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了乔深。他穿着黑色西服,站在门口,默默地帮她撑了一把黑伞……

像初见她时一样,把手臂递给她,说:“借给你,擦擦汗。”

第九十章 小纸条

陆浅以为乔深在看到她留下的那张纸条以后,就再也不会和她联系了。毕竟成年人之间,很多事情不需要说得那么直白。更何况她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楚,乔深情商这么高,不可能看不懂她的意思。

以他的条件,实在没有舔着脸再来找她的必要,除非他是想当面撕破脸皮,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其实说到底,在乔深把窗户纸捅破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只剩下了两种可能,要么情投意合,要么分道扬镳。

她没想到乔深还会来,不过既然来了,也只能选择迎战。

是的,在陆浅眼里,和乔深交涉,就是一场硬仗。她怕乔深太狠,更怕他太温柔。无论是哪一面的他,都是陆浅招架不住的。否则像她这么直接的人,又怎会选择写纸条这种蠢方法?

想到接下来可能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陆浅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站起来。虽然这身高还是不能和他平视,但站着总比蹲着看起来气场强大一些,至少显得不那么楚楚可怜。

“你怎么来了?”她问。

乔深说:“我一直在里面。”

本市新闻报道了江尔易的英雄事迹,今天来殡仪馆送江尔易最后一程的,除了亲属和战友以外,还有许多素未谋面的市民。江家又世代从商,商业合作伙伴送来的花圈,里三层外三层,已经从灵堂沿着走廊,一路摆到了殡仪馆门口。乔深也算江尔易半个老师,来送他这最后一程,无可厚非。只是陆浅刚刚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自然没注意到站在外围的他。

“喝酒了?”隔着一米开外的距离,乔深嗅到了陆浅身上的酒气。

陆浅抬起袖子嗅了嗅,明明只闻到了洗衣液的香气:“你是哮天犬转世吗?”

“昨天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就是赶着去喝酒了?”乔深问,这语气倒有点像在教训不让人省心的女朋友,严肃之间还带着点宠溺。

陆浅暂时没提纸条的事,而是问他:“餐桌上的早餐你没看到吗?”

“你买的?”乔深说,“我还以为是周姨送过来的。”

他对纸条的事,绝口不提。陆浅只能主动说:“我给你留了纸条的。”

那么明显的纸条,只要不瞎,应该都能看到,可乔深却问:“什么纸条?”

陆浅盯着乔深,他浓如墨色的瞳孔里写满了迷茫,好像真的没见过她留下的纸条。

陆浅低声呢喃了一句:“装瞎装得还挺像。”

哗啦啦的雨声盖过了陆浅的嘟囔,乔深没听清:“你说什么?”

陆浅还没回,又听他解释:“今天早上风大,可能不小心吹到地上去了,我一会儿回去再找找。”

别墅餐厅开了一扇落地窗,今早陆浅走的时候忘了关,要说是被风刮到地上去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更何况乔深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撒谎的痕迹,陆浅有些懵了。实在分不清他这是演技还是现实时,乔深问她:“你写什么了?”

陆浅这下相信纸条是真的飞走了,因为如果乔深是来找自己撕破脸皮的,那他不可能把这话问得这么温柔,而且还把伞全部撑在她头顶。

陆浅不自在的推了一把伞架:“你自己回家看吧!”

乔深好像对纸条的内容不感兴趣,他把陆浅拉到身边:“带你去个地方。”

“我不去。”陆浅说,“我不能擅自离队。”

乔深一脸早就看穿她的表情:“你不是休假三天吗?”

陆浅吃了一瘪,正在想他是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就听他说:“刚刚在里面听到你的大队长在跟中队长说,你要调整三天,后天才归队。”

陆浅总在乔深面前打脸,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大概是习惯了。她硬邦邦地说:“那也不去!”

就是不想跟他走,不想跟他呆在同一个屋檐下,也不想和他撑同一把伞。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乔深用行动力告诉她,她是真的躲不起。因为邵然已经把车开到殡仪馆门口了,正摇下车窗扯着嗓子吼:“浅妹子,赶紧上车,这地儿不让停!”

“走吧,不会卖了你的。”乔深把人拉近怀里,扣着她的肩膀往车前带。

邵然审时度势的下车帮陆浅拉开了副座车门。陆浅想着还好有邵然在,不用和乔深独处,于是就上了车。哪知邵然顺手就把车钥匙丢给乔深,说:“公司还有事儿,不送你们了,老子分分钟上千万的生意,也就你丫的敢让我当司机!”

邵然骂骂咧咧的吼着,为了安慰他,乔深把伞留给了他。

陆浅正在系安全带,一抬头就看到乔深拿了车钥匙上车,手上的动作一僵,眼底满是惊诧:“邵哥不去吗?”

“他有事。”乔深对着窗外的邵然甩了一个笑脸。

邵总实在不想卖笑,昨晚被南曲放鸽子,今天一早又被老乔从床上薅起来当司机,半点好处没捞着,还站在雨里淋成落汤鸡,这他妈换了谁都笑不出来。

没办法啊,谁让他这兄弟这么死心眼呢!摘哪朵花不好啊,偏要来摘浅妹子这朵高岭之花。当兄弟的要是不来助攻一下,恐怕老乔就要注孤生了。邵总掏出手机给乔深发微信,恶狠狠的敲了一行:【老子淋成狗了,你他妈还好意思笑!】

乔深阅后即焚,删了邵然的废话,拧动了车钥匙。

陆浅问:“你不是说开飞机的一般不开车吗?”

“你把安全带系上。”

“去哪儿?”陆浅惶恐不安地系上安全带,“走路去行不?”

乔深看着她,笑了:“放心,你在车上,不会乱开的。”

陆浅之前坐过乔深开的车,虽然速度不快,但至少是稳的,再联想到乔深的性格,陆浅对他有种根深蒂固的信赖。

车窗外的雨,一滴一滴打在玻璃上,砸出一朵朵小水花,陆浅细数着玻璃上的水花,还沉浸在着潮湿阴冷的气氛里,不想说话。乔深也没打扰她,而是稳稳地开着车。

不知开了多久,雨势减小,陆浅一看窗外的景致才发现,乔深带她出了城。

同样一片天,主城区瓢泼大雨,郊区却只阴雨绵绵,土地都没淋湿。毛毛细雨落在清澈的河流里,密密麻麻的荡起一片涟漪。

这条河叫星水河,是星城最大的饮用水源地。星城85%的城市供水,都是来源于这条河。

乔深把车停在河流附近的一片丘陵地上,带她下了车。

细雨不大,两人也没撑伞,乔深带着她走到空地中央,陆浅也不知道他有何用意,只是想起了早年间看过的偶像剧。

男女主在暴雨中顶着同一件衣服狂奔,或者男主搂着女主的腰在细雨中翩翩起舞,又或者情到深处,再冒着暴雨来一个心惊动魄的吻。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陆浅这种缺乏浪漫细胞的人而言,都是吃饱了撑的。

乔深……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

陆浅正想开口问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看到一个穿着雨衣的中年男人开着一辆小型拖车缓缓过来了。车子就停在他们的脚边,男人冲着陆浅笑了笑,问乔深:“这就是陆小姐吧?”

乔深点点头,绕到拖车后面去,提了两个桶下来。

陆浅这才看到,拖车上横放着两棵树,一米左右的高度。

乔深搭了把手,帮中年男人把树扛了下来。他递了一支烟给那人,道了一句:“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男人笑着说,“老三那棵树,你有空也过来浇浇水。”

中年男人冲着陆浅挥挥手,又开着拖车潇洒的走了。

陆浅终于找到机会,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的瞅着他,问:“这是干嘛?”

乔深脱了外套搭在一边,解开袖扣,挽着袖口,冲陆浅懒散一笑:“种树,会吗?”

第九十一章 你看了就知道了

陆浅从前没种过树,她对种树的概念还停留在‘挖个坑、撒种子、把坑埋了’这三部曲上。

但乔深显然是老手了,他把铁锹扔给陆浅:“先挖个大塘,长、宽、深0.8米左右,会么?”

体力活这种事情陆浅还是很擅长的,不就是挖坑么?这事儿以前当兵的时候做过,陆浅熟练得很,铁锹一挥,扎进土里,军靴踩在铁锹上,往土里埋深了些,一锹子土就顺利的挖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种树,但陆浅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她看着乔深蹲在幼树旁,拿着剪子的动作很熟练:“你在干嘛?”

“修剪根系损伤。”

陆浅没听懂,又挖了一铁锹泥土出来:“这是什么树啊?”

“银杏。”幼树的树根在他手里,白瓷一样的手指拂过树根,像是他倾力打造的艺术品。他说,“银杏是第四纪冰川运动后遗留下来的裸子植物中最古老的孑遗植物,和它同纲的所有其他植物都已经灭绝了。”

陆浅对银杏的认识,还停留在遍地金黄的落叶上。只知道秋天落叶时铺满一地,是漂亮的城市景观,倒是不知道它活了几亿年。

乔深说:“它还有个名字叫‘公孙树’,因为生长慢,寿命长,所以有‘公种而孙得食’这个意思。这地方将来要建一片环保水源涵养林,下个星期志愿者就会入场植树。我们是第一批过来的。”

这树种得很有意义,陆浅的铁锹挥得更卖力了。

天边的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陆浅发丝上的雨珠子就像洒落的白糖一样,乔深把修剪好的幼树抱了起来。

陆浅用袖子擦去额头的一层薄汗,看看自己挖的大坑,又看看乔深,一脸求表扬的样子。

乔深夸她:“嗯,挖得不错。”

陆浅刚想谦虚谦虚,就听乔深接着说:“不过这树不宜现挖现栽,挖塘时上、下层土要分开堆放。”

乔深扛着两颗幼树,朝空地边缘走去,陆浅走近了才看到,这儿早就挖好了一排坑……

陆浅真想一锹子拍死他!

乔深动作熟练的把幼树放进去,然后教陆浅回塘,下肥料。

陆浅虽然是第一次做,但在乔深手把手的教学下,学得特别快。第一棵树几乎是乔深在动手,第二颗树的时候,她已经可以独立完成了。

看着稳扎稳打的两颗幼树,陆浅脸上终于扬起了灿烂的微笑:“我种得对吧?”

乔深喜欢看陆浅傻笑的样子,没心没肺,却让人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来,只要她笑了,他便忍不住也扬起唇角。陆浅应该是有两颗心脏的,一颗刀枪不入,一颗一碰即碎。乔深很庆幸,她脆弱的那颗心脏,只展现在自己面前。

他笑着夸了她一句:“厉害。”

然后丢了一个塑料桶给陆浅:“去打水。”

陆浅提着桶,乖乖跟在乔深后面。打水的地方就在星水河,从丘陵地到星水河,要经过一片绿林。去打水的路上陆浅没有仔细看,提着一桶水回来的时候,才看到这边的树木都挂有标牌,除了树木的品种外,还写了寄语、认养者和编号。

乔深走到一棵树前,突然停下了。

陆浅不明白这棵树有什么特别的,就抬头去看标牌,标牌上没有寄语和标号,只有认养者的名字,也就一个‘深;字。

陆浅直觉这树和乔深脱不了关系,就问他:“怎么了?”

乔深轻轻地用袖子擦干标牌上的雨水,说:“这棵树是我种的第一棵树。”

陆浅小心谨慎的抚摸着树皮:“长得真好,种了很多年了吧?”

“我爸过世那年种下的,那年我差不多……7岁。”

虽然乔深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但陆浅还是低头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乔深看着她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无论是国家、民族还是家庭,都只有做好人才的培育,才能得以繁衍和传承不是吗?树是这样,人也是这样。有人在安享晚年,就一定有人在负重前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继续繁衍,生生不息。所以古人有云‘江山代有后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那些离开的人,只要这世上还有人记得他们,就不算真正的离开。”

直到这一刻,陆浅才明白,乔深带她种的不是树,而是希望。

‘公种而孙得食’,说的不是银杏树,而是江尔易的精神延续。

是的,江尔易走了,他的生命停止几天前,可是他的精神没有。而她要做的,是延续他的精神,而不是一蹶不振的抱着膝盖,像个孩子一样委屈落泪。

她现在活着的每一秒,都是江尔易以生命的代价换来的,她是该怀念他,却不该只以眼泪的方式怀念。

乔深把早就准备好的标牌和笔拿出来,递给陆浅。认养者那一行上,乔深已经写下了‘江尔易’三个大字。

陆浅接过笔,蹲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希望’这两个字。乔深提着两桶水回去,挨个浇了水。

陆浅弯腰,把刚写好的标牌绑在了树干上。

看着两颗扎在土里的新苗,陆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仿佛已经看到了一颗茁壮生长的参天大树,强壮的树干,枝繁叶茂,硕果累累……

乔深提着桶去物归原主了,给陆浅留下了时间和两颗幼树独处。陆浅蹲在新苗前,终于有勇气,抽出了一直揣在兜里的那封信。

她从泛黄的信封里抽出了一张雪白的信纸,干干净净的信纸上,也就短短的几句话,他说——

【我知道你一定哭了。别哭,虽然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但我知道,你一定陪我走完了我这一辈子。能亲口对你说我喜欢你,我没有任何遗憾。】

乔深回来时,陆浅又哭成了泪人儿。

这次,他把提前准备好的手帕递过去。

陆浅却突然起身,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小脸埋在她的肩上,抽抽搭搭的吸着气。

乔深放在半空中的手,最后缓缓落在她的后背,像安抚婴儿一样,极尽温柔的拍着,任由她把鼻涕眼泪糊在他昂贵的衬衣上。

见过陆浅哭的人不多,算来算去,除了父母以外,也就乔深一个。哪怕当着南曲和靳长风的面前,也只有醉得不省人事才哭得出声。

可乔深却总是每次都能撞见,陆浅把头埋在他怀里,从一开始的抽泣,到后来的放声痛哭,可谓是撕心裂肺,天崩地裂。

一直到上了车,她还在低声抽泣。

就在乔深启动车子前,陆浅突然解开安全带:“等我!”

只见她拉开车门,一路小跑,跑到刚刚她亲手挖出的那个大坑前,把那封信埋了进去。她用手捧着土,一捧一碰地亲自埋下。

然后才跑回来,席上安全带,说:“走吧!”

乔深抽了一张湿巾递过去:“晚上想吃什么?”

“火锅、麻辣烫,都行!”她擦擦手,说,“你想吃什么?我请!”

刚刚大哭过一场,她的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红的,配着她英气的眉毛,看起来并没有梨花带雨的美感,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乔深却觉得这模样好看极了。

两人选了一家火锅店,吃晚饭,乔深把陆浅送到家门口。

陆浅几度张口想提枝条的事,可最后一只忍到下车前才说:“你晚上回去记得找纸条。”

“写什么了?很重要?”乔深问。

陆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好。”乔深从善如流地说,“早点休息。”

送走陆浅,乔深去附近的加油站加了一箱油,付款时,他抽出了钱包里那张纸条,那是陆浅昨天早上放在餐桌上的,那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句——‘深哥,我们不合适,以后还是继续做朋友吧’。

乔深拇指拂过‘深哥’那两个字,突然笑了……

第九十二章 过去

“这小伙子和上回那个是同一个吧?”雷廷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问趴在阳台上的林姿。

林姿架势足,左手拿着数码相机,右手端着望远镜,她看着楼下那辆低调的大众辉腾,爱答不理地回:“那么好看的小伙子,你还能找出第二个?”

雷廷生一听这话,有意见了:“老婆,看人不能光看脸……”

“当初就是看你脸好看才嫁给你的,不然你以为是因为你有钱吗?”

老雷:“……”这天没法聊了。

老雷苦口婆心地说:“人长得好看是优点,但要是人品有问题的话,咱就不能同意丫头和他走得太近……”

“嘘!!”林姿捂住雷廷生的嘴,随手扔下望远镜,拉着他往楼下赶,“闺女回来了!”

今天林姿和雷廷生也抽空去了江尔易的追悼会,看到陆浅跑出去的时候,林姿原本就想追,后来是雷廷生把人拦下来,说是要给陆浅时间让她静一静。

后来林姿就忙着安慰江妈妈,再出来的时候,陆浅就不见了。林姿虽然平时和陆浅总是吵嘴,可是自己生的女儿,她自己最清楚,知道她不会做傻事,于是就拉着老雷回家等,等到天黑了,人终于回来了,却是被上回那个小伙子送回来的。

夫妻俩一口气跑到楼下,林姿端了一杯水假装品茶,老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抓了一本财经杂志装模作样地看。

林姿冲着他眨眼:“拿反了拿反了!”

老雷连忙把杂志正过来,推推鼻梁上的镜框,看着刚进屋的陆浅,扯出一个极为慈父的笑:“闺女回来啦?”

老雷的笑还僵在嘴边,陆浅突然朝着二老,扑通一跪。

吓得林姿一抖,手里的茶水溢出来大半。

“干什么你这……”老雷扔了杂志,去扶陆浅。

陆浅绷着脸,跪得笔直:“妈,雷叔。对不起!!”

“对不起我那么任性,一意孤行要进消防队!”

陆浅话音刚落,林姿手里的茶杯就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杯子质量好,倒是没碎,不过水却洒了一地。

陆浅是个倔脾气,从她报考武警学院起,就已经做好了要去消防队的准备,而林姿一直很反对她从事消防行业,她宁可把陆浅养在家里,当个名副其实的啃老族,也不希望她跟他爸一样,风里来火里去,最后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陆浅铁了心要当消防兵,只要林姿一提到复员的事情,她立马就炸毛。所以母女俩为这件事没少吵架,也从来没有心平气和的沟通过。

林姿根本就不敢想,有一天陆浅会跪在自己面前承认错误。

一时间,她不知应该先原谅陆浅,还是先扶她起来。

母女俩就这样面面相觑数秒,一起红了眼。

雷廷生扶不起陆浅,就只好搂着老婆的肩,小声说:“赶紧让丫头起来,地上凉。”

“这些天让你们担惊受怕了,是女儿不孝。”陆浅说着,硬生生磕个头。

雷廷生把人拉住:“丫头,你这……”

“让她磕!!”林姿把雷廷生拉到身后,“不管是火灾还是地震,哪里有危险你就往哪里冲,你妈我在家里担心得整夜睡不着觉,做梦都梦到你爸在怪我,怪我没拦着你。这世上那么多职业,你干什么不好,你就非要学你爸!!他救了一辈子火,立了那么多功,到头来捞着什么了?除了个纵火犯的罪名,屁都没捞着!!”

林姿边骂边哭,老雷在旁边连忙递纸。

从前谈到这个话题,陆浅总要大声的吼一句“我爸不是纵火犯,我不许你那么说他”,就像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真相,所以只有她一个人会替父亲辩白。

可其实陆浅知道,母亲的怒骂声中,更多的是对父亲突然离世的惋惜。

陆浅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并非是因为感情的破裂,相反,林姿一直很欣赏陆卫,但就像林姿说的,陆卫是个军人,总是风里来火里去,他把国家永远放在第一位,却忽略了自己的小家。

林姿是个很要强的女人,从怀孕到生产,再到坐月子,她一个人都扛过来了。可事实上她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样强大,她也希望在这些很艰难的时刻,能有陆卫的陪伴。

后来夫妻俩的感情逐渐变成了亲情。年轻时的林姿是个很浪漫的女人,就像她的每一幅画作一样随性,她有自由的灵魂,但结婚后,她的生活变得很单一,除了照顾陆浅,就是锁在房间里创作,还要等一个长期不归家的男人。生活磨平了她所有的棱角和锐气,长时间的压抑,最后还是爆发了。

林姿和陆卫大吵了一架,她原本是想从陆卫的口中得到一些安慰,只是希望他能哄一哄自己。可陆卫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林姿,所以最后的离婚,是他率先提出来的。

他们是和平离婚的,没有狗血淋头的出轨和小三,也没有撕破脸皮的冷暴力。

林姿最终走出了那段失败的婚姻,遇到了她的灵魂伴侣雷廷生。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和陆卫之间的感情不存在了。他们只是从伴侣,变成了亲人。

所以每次林姿提起陆卫的时候,情绪总是激动的,言语总带着攻击性。而陆浅什么都知道……

她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看着林姿,说:“妈,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您知道我这脾气就是一条道儿走到黑。一入红门终不悔,我既然穿了这身军装,就要对得起消防战士这四个字。我对不起你们,但是我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

“滚滚滚!”林姿哭着喊着冲雷廷生说,“把你闺女拉走、拉走!我不想听她说话!你闺女是要气死我!”

雷廷生继续做和事佬,把陆浅送回了屋里,安慰了几句。

陆浅说:“雷叔您还是安慰我妈去吧!我没事,我就是跪着跟你们磕个头。”

万一将来没机会了,也不会遗憾……

雷廷生重新泡了杯茶回到屋里递给林姿:“还生气呢?”

林姿哪舍得真跟陆浅生日啊!

她关了门,把雷廷生拉过来:“闺女中午走的时候还伤心得要死,一个下午就缓过来了,你说那小伙子对咱闺女究竟做什么了?”

林姿做贼似的把刚刚在二楼偷拍的那张照片给南曲发了过去:“我得问问小曲知不知道这小伙子的背景。”

如果是两天前的话,南曲肯定毫不犹豫把乔深的背景和盘托出,可是现在……

南曲给林姿回电话,只交代了一句“这帅哥姓乔,是个飞行员,之前陆小浅把他约出来吃了顿饭,对方为人还挺不错的”。

林女士听了就放心了,南曲却立刻拨通了陆浅的电话。

陆浅手机关机了,南曲只好在微信上给她留言,让她记得给自己回电话。

陆浅是第二天一早看到消息的,给南曲回过去的时候,南曲正在开会,两人再一次错过。

南曲原本想把乔深是周云澜儿子这件事告诉陆浅,可一来二去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再加上分公司出事,她临时被派出差,一走就是半个月,于是这事儿这么一拖,就拖到了半个月后。

南曲回来第一时间就联系了陆浅。

陆浅却道:“教主,组织有任务,消防队和机场消防队有一场大型消防演习,最近忙死了,等演习过后我们再约!”

南曲开门见山地问:“你最近和乔深有联系吗?”

说起乔深,自从半个月前他把自己送回家之后,两人就断了联系。陆浅猜想他应该是回家看到那张纸条,已经懂了她的意思。

她故作语气轻松地回:“乔深没联系,倒是萧泊舟,变成狗皮膏药了。”

第九十三章 演习

萧泊舟最近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天天跑到消防队门口上演“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戏码,一副深情款款任劳任怨等待陆浅回心转意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陆浅才是那个劈腿的渣女。

他大概以为陆浅还是十年前的陆浅,用后备箱的里的玫瑰花就能哄回来。每天捧着一束花来消防队打卡。看在他爸是支队长的份上,大队长也不好意思直接下令轰人。更何况他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为了不妨碍消防队出勤,他甚至连车都没开。

陆浅早把萧泊舟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可是萧泊舟总有层出不穷的新号码,后来陆浅懒得理,就当然垃圾信息处理了,都懒得看。

这已经是萧泊舟捧着玫瑰花守在门口的第十六天了,陆浅叹了一口气,在电话里问南曲:“有什么重要的事,在电话里说也是一样的。”

“没事,等你有空再约。”南曲挂了电话,对着前来接机的靳长风说,“送我回公司。”

靳长风前几天通宵打游戏,白净的脸上黑眼圈特别明显,他打了个哈欠,问:“你不打算告诉陆爷了?”

乔深是周云澜儿子这件事,对陆浅而言,可大可小,靳长风觉得陆浅是有知情权的,毕竟……当年陆浅她爸就是在周云澜的酒店里救火身亡的。

南曲说:“陆小浅和乔深半个月没联系了。”

靳长风惊讶的瞪大眼睛:“这我就不懂了,看深哥的举动,对陆爷不可能没意思啊!但对于一个追求者而言,半个月不联系?他是不是也太沉得住气了?”

南曲红唇一勾:“所以说他道行深啊!”

靳长风双眸露出神秘而热切的光芒:“那你说像深哥这种道行这么深的人,追姑娘是不是手到擒来啊?”

南曲一脸‘小弟弟,你还太年轻’的表情,不屑的轻嗤了一声:“醒醒吧,你以为你深哥只有手段过人吗?”

靳长风:“……”

乔深道行深是真的,不过也仅针对陆浅而已。这半个月倒不是他刻意不联系陆浅,而是手头的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

他花了一周的时间申请复职,在林石峰的极力推荐下,好不容易才回到岗位。照理说机长和副机长的搭配是半年换一次,但因为祝星辞要升机长,所以公司又给他安排了新搭档。

刚和新搭档磨合了一个星期,周云澜一个电话打到林石峰那里,强制让领导给他排了两天假期。

乔深刚从机场出来,周云澜的车就已经停在车库。那张扬的保时捷在一串出租车里显得尤为突出。

司机小王下车帮乔深拉开车门,接过他手头的行李箱,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少爷。”

乔深冷着脸上了车,一句问候的话还没说出口,周云澜一个文件夹就扔进他怀里。

乔深打开一看,里头是十几张高清照片。男主角是他,女主角……是陆浅。

照理说乔深该生气的,但是他没有,而是选了一张最喜欢的照片揣进兜里,笑着说:“和亲儿子谈判都没忘了带筹码,您可真是我亲妈。”

周云澜指着陆浅问,“你跟这女孩子什么关系?”

“您没查到吗?”乔深笑着说,“那我给您介绍介绍,她叫陆浅……”

“少跟我这儿抖机灵,乔深我告诉你,我不管你对她有什么想法,你都趁早给我打消掉!我是不可能接受这女孩子的!”周云澜语气冷淡,态度强硬。

乔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为什么,因为她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你给我闭嘴!”周云澜换上柔软的语气,“我对消防员这个职业没有任何偏见,我甚至很钦佩她一个女孩子能像男人一样带兵出入火场。但是阿深,她所从事的职业,是一个很危险的职业,前两天新闻上还在报道,她的队友在抗震救灾的过程中牺牲了。你知道你爸他当年就是……”

周云澜像是喉咙有痰一样,突然卡住了。

乔深侧目,问:“就是什么?”

周云澜咳了一下,说:“你爸当年就是比我走得早,留下我一个人把你养大。这过程有多不容易,你也知道。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所以为了避免结束,您要教会我避免一切开始,是吗?”乔深从信封里挑出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揣进兜里,又把信封还给周云澜,“对不起妈,谈判破裂了。”

回家路上,乔深几次想要联系陆浅,都忍住了。只是把母亲偷拍的那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陆浅是晚上刷到这条动态的,那照片拍得很朦胧,至少隔着百米开外的距离,只见雨后的空地上,她和乔深站在一颗刚种下的银杏树前,乔深手里拿着铁锹,她提着一个颜色鲜艳的水桶。

这照片美得像是一幅泼墨画,让陆浅忍不住手贱,点了保存。

乔深简单的配了一句话——【种下的也许不是树,是未来。】

陆浅手抖了一下,未来?谁和谁的未来?种下的不是希望吗?

明明都已经半个月没联系了,突然在朋友圈发合照又是几个意思?陆浅盯着手机,都快盯出一个洞了。过了一会儿,她看到了共同好友邵然的评论——【你和浅妹子成了?】

陆浅心跳砰砰砰,像住了一头迷路的小鹿似的。

她刷新了一次,看到了乔深的回答,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没有。】

看到否定的回答,陆浅就放心了。放心的同时,又觉得有点难受。心里闷闷的,像是堵着什么东西一样。

真矫情啊!

陆浅把手机扔到桌子上,强迫自己睡觉。

手机那头,躺在沙发上的邵然踢了踢乔深:“手机还我!”

乔深把手机丢给他,貌似还挺嫌弃。

邵然说:“你到底能不能行?不行就换我来,说不定浅妹子喜欢我这款呢!”

“天黑了,睡吧!”乔深拍拍邵总的肩,“梦里什么都会有的。”

“你大爷!”邵然一个抱枕砸过去,和乔深擦肩而过。

日子就这么不温不火的过着,乔深沉得住气,整整一个月没联系陆浅。直到消防演习举行当天,两人才终于碰面。

30号上午9点,随着响彻机场上空的各种警报声,星城武警总队,消防支队、中队以及公安等救援人员火速赶到现场,展开救援。

第一批到达现场的是经过陆浅和江尔易培训的机场专职消防队。

一架飞临星城机场的A320客机,电气设备失灵,导致起落架无法展开,采05跑道进入迫降,在滑行过程中,机翼断裂附带流淌火,机上75名乘客和5名机组人员受困,并且机上还载有8-9类危险品。

老王带领战友立刻拉起警戒线,开始对A320实施救援。

消防支队和公安救援人员陆续赶到,全都投入A320的救援时,另一机坪上一架正在检修的波音737客机发动机内部突然起火,3名机组人员包括2名检修人员被困。

乔深就是波音737的机长,他和祝星辞被困在驾驶舱,除此之外还有被困在客舱的乘务长艾琳以及另外两名检修人员。

现场消防救援资源相当有限,而陆浅就是这时出现的,她和罗永旭带着消防中队的战士们赶到现场。

在支队长萧蓬生的一声令下,罗永旭和陆浅负责波音737的救援行动!

乔深站在驾驶舱内,看着舱外的陆浅。一个月不见,她的头发又长长了不少,额前的碎发遮眼,她嫌碍事,便全部捋到了耳后,变成了很帅气的中分。脸上那些从德北县带回来的淤青都散了,又变回了以前那张白净的小脸。

她和罗永旭里应外合,安排大鹅拉起警戒线后,罗永旭负责安排战士们铺设水带灭火,而她则带着陈奇,拿着破拆工具拆除舱门……

第九十四章 乔深你别吓我

祝星辞站在乔深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他的视线凝固在窗外那个身穿藏蓝色灭火防护服的女人身上,那女人个子很高,混在一支灭火队伍里,要不是乔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祝星辞根本就分不清哪个是陆浅。

自从上次乔深的生日会以后,祝星辞和乔深已经一个多月没碰过面了。要不是今天这次早就定好的消防演练,祝星辞想,她可能还会继续躲着乔深。

其实上次乔深和陆浅在会所洗手间门口演的那出戏,挺假的。祝星辞过了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了,乔深这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也挺霸道。要是陆浅真是他女朋友,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邵然把钟夙离介绍给陆浅。

虽然祝星辞对陆浅不是很了解,但至少从第一印象来看,陆浅应该是一个很明事理的女人。上次在驾驶舱甚至主动退出,把空间留给他和乔深。这也就说明了,陆浅应该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更不可能揪着乔深的耳朵找他算账。

所以祝星辞基本可以确定,乔深和陆浅不是情侣关系。而她为什么不敢面对乔深,还是因为地震发生时,乔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陆浅。

他逆行的身影刻在了祝星辞的心上,每次想起,她就觉得……乔深愿意为了陆浅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那感觉太真实,真实到祝星辞忍不住去想,如果乔深真的喜欢陆浅,自己该怎么办?还要不要付出全部的时间和感情去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祝星辞缓缓地收回目光,最终还是主动开口打破了机舱的沉默。

“深哥,我顺利升机长了。”

窗外已经看不到陆浅的身影了,乔深回头来笑着说:“是吗?恭喜。”

“后天我请大家吃饭。”祝星辞小心翼翼地试探,“你要是有空的话,叫上陆小姐一起来吧?”

“我回头问问她。”

舱内的空气足足安静了十秒,最终还是祝星辞沉不住气:“深哥,你和陆指导……其实没有交往吧?”

不得不承认,祝星辞比萧泊舟聪明多了。

乔深浓眉一挑:“很明显?”

祝星辞眼前一亮,觉得自己又有希望了,她语气难掩兴奋:“我就说嘛!看你这一个月工作排得这么满,哪有人谈恋爱一个月都不见面的!”

乔深唇角往上扯了扯,语气轻松地说:“不是我不想见,是她躲着我,小丫头挺难追的。”

祝星辞刚扬起来的唇角,又垮下去了,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乔深:“你在追她?”

她可以接受陆浅死皮赖脸追求乔深,却无法接受乔深先心动这个事实。在她眼里,乔深是完美的,他配得上任何人,但是任何人都配不上他。让她听到是乔深先主动的,比被乔深亲口拒绝更难以接受。

乔深丝毫未曾察觉,倒是一脸宠溺的笑着点点头:“是啊,要早知道她那么难追,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就该装成她喜欢的样子。”

乔深话还没说完,舱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了,陆浅带着陈奇和石头出现在门口,把乔深刚说的那句话,不偏不倚,一字不差的全听进了耳朵里。

可是情势紧急,当下她没空分析乔深这话有何深意。

三人刚把舱内的大火扑灭,观察员正站在不远处观察现场有没有复燃可能,石头凭借着一己之力使劲儿撑着舱门,陈奇已经率先冲进了驾驶舱。

演练方案中,共有两名工作人员被困,其中一名因为吸入浓烟昏迷不醒,看样子昏迷不醒的这位就是祝星辞了,因为她正坐在旁边,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陈奇确认情况后,抱起祝星辞就往外跑。陆浅也不敢耽搁,迅速跨进驾驶舱,拉住了乔深的手。

正要往外撤时……

“小心!”观察员大吼一声,拉着石头朝后扯了一把。

舱外刚灭的火又复燃了,多亏了观察员眼疾手快,才让石头避免了被火势席卷的危险。

随着石头松手,好不容易才破开的舱门,又合上了。阻碍了舱外大火的同时,也堵住了陆浅和乔深的逃生通道。

这下好了,被困在舱内的人,变成了乔深和陆浅……

陆浅手里什么破拆工具都没有,只能拿着对讲机问:“石头,什么情况?”

只能听到外面断断续续的声音:“复燃面积太大……水枪、水枪……”

陆浅:“……”

驾驶舱内是相对封闭的环境,目前除了舱门打不开以外,没什么其他危险,但陆浅还是拎起了一旁的灭火器对准舱门,随时准备战斗。

乔深被她护在身后,乖乖的站成了一颗常柏松。

陆浅背对着乔深,却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刚刚怎么就傻了,看见舱门开了都不知道往外跑,还非要等着她来拉他!

该不是之前被拒绝之后,现在还在记仇吧?

就在陆浅的脑洞越来越大时,乔深轻声开口,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陆浅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他们还是那种可以友好打招呼的关系?

陆浅只好配合他,在头盔的掩护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最近很忙吗?”反正舱门破不开,乔深干脆就像老朋友叙旧一样和陆浅聊天。

陆浅敷衍地回:“还好吧,不是很忙……”

这对话快要尬出天际了,比第一次的相亲现场还要尴尬。

乔深倒是很自然:“我最近挺忙的。”

陆浅:“……”谁问你了?你

乔深不知道陆浅在想什么,只是盯着她的后脑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公司给我换了个副驾驶,正在磨合期。”

“哦。”

“你不忙怎么不联系我?”

陆浅懵了两秒,联系?怎么联系?他还真打算按照小纸条上说的,继续做朋友吗?还是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撕破脸皮朋友都没得做?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陆浅都只能硬着头皮直言不讳:“我怕联系了你,你会觉得尴尬。”

“尴尬?”乔深眉头轻蹙,假装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浅提着灭火器,把从舱门缝里钻进来的火星子全扑灭了,回头:“乔大机长,再装傻就没意思了啊!”

“装什么傻?”

“那纸条你不是看了吗?”陆浅破罐子破摔,直视着他的眼睛,问,“是我写得还不够明白吗?”

“纸条啊……”乔深伸手揉了一下眉心,“上次我回去找了半天没找着,结果被周姨当成垃圾收走了。我以为是不重要的话,就没问你。所以那上面到底写什么了?”

陆浅:“?!”

所以他到现在为止都没看到那张纸条。这个多月没联系,并不是因为他想跟自己撇清关系,而是因为……他是真的忙?!

陆浅一时失声,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也不知道是该怀疑乔深说了谎,还是相信这一切都是天意。难道是老天爷不想让她拒绝乔深?这想法刚从陆浅的脑海里冒出来,她就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面对乔深的感情时,她竟然相信选择相信老天爷……

陆浅正沉浸在自己拧巴的思绪里时,乔深突然叫了一句“陆浅”,然后陆浅就感觉到乔深从背后贴上来,熟悉的呼吸贴在她耳畔,遒劲有力的双臂死死的箍住她的身子。

她还没有理清思绪,就听到‘咚’的一声闷响,从天而降。随之而起的,还有乔深压抑的闷哼。

短短不过两秒,乔深一下就松了力道。

陆浅再回头时,乔深已经倒在了地上。落在他身边的,是刚刚在爆炸中崩得七零八碎的仪表盘。

“乔深?”陆浅跪在地上,拍着他的脸,“乔深你没事吧?”

头盔阻碍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乔深的脸。

“乔深!”她又唤了一声,同时摸到了他的后脑勺。防护手套是黑色的,只有黄色的反光条上能看到红色的血迹。

陆浅慌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她掀开防护罩,跪在地上捧起乔深的脸:“乔深你醒醒,你别吓我!乔深!!”

迷迷糊糊的,乔深能听到陆浅焦急的声音,可是浑身就是使不上劲儿,提不出力气来回答她。

她能感受到陆浅趴在他的胸前听他的心跳声,也能感受到陆浅确认他的脉搏,以及她带着鼻音,一声又一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第九十五章 乔深,我后悔了

在石头和观察员的不懈努力下,舱门终于再度拉开。二人还来不及看清舱内的情况,陆浅就扛着乔深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尽管早就见识过陆指导强到变态的体能,但当她扛着高大的乔深健步如飞时,石头还是受到了惊吓,震惊得甚至忘了伸手帮她一把。

距离飞机五十米开外的停机坪上派来了两辆救护车,护士和司机正在开着无关紧要的玩笑。都以为这次演练万无一失,救护车只是走个过场。

“担架!!”

陆浅的吼声风驰电掣般钻进护士的耳朵里,刚刚还一派闲散的救护人员,立刻抬了担架过来。

“被仪表盘、砸中……砸中后脑了,神志不清……”陆浅把乔深放在担架上,断断续续说完这番话,声音颤抖得厉害。

她握住了乔深的手,乔深也紧握着她。

此次演习的总指挥萧蓬生走过来询问情况时,护士正抬着担架往救护车那边走。

乔深突然抬起手,抓住了陆浅的手腕。陆浅想抽回来,可对方却死死扣住不放。

在萧蓬生眼里,这是一个下意识寻求安全感的动作,就好像有时候战士们把人从火场里救出来,被救者因为害怕,就会死死的抓住战士们的手。

当前最重要的就是抢救伤员,所以萧蓬生立刻对陆浅说:“你跟着去。”

车上,护士拿着无菌纱布按住了乔深的后脑,出血量不大,血差不多已经止住了。

陆浅紧紧抓住乔深的手,掐得他手臂止血泛白了也毫无知觉。

浓稠的血腥味在狭小的空间里越发刺鼻,消毒水的味道一阵阵的刺激着陆浅的鼻息。她仿佛又回到了地震那天,看到了那个被掩埋在钢筋和预制板下的小姑娘,那天她也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那天……江尔易也被抬上了担架。

陆浅脑子里绷得很紧的一根弦,‘砰’的一下就断了,像是廉价的粗麻绳,坚持了很久,终于在这一刻,扯断了最后一股线。

而她比谁都清楚,乔深就是她救命绳索上的最后那股线,失去他,就等于失去了她生命里所有的光。

“乔深,我后悔了……”陆浅跪在地上,扯下头盔,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你……不、不是……我爱你,我爱你乔深!”

护士吓得瞪圆了眼睛,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看着陆浅。亏她还一直以为这位消防战士是个男同志,搞个半天竟然是个女的……

护士安慰陆浅:“马上就到医院了。”

陆浅恍若未闻,只是前所未有的害怕,害怕乔深就这么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害怕她这一肚子的话,没有机会再说给他听。

原来那些拒绝他的理由,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在面临生死时,都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可惜她直到这一刻才想明白……

到了医院,护士强行掰开了陆浅和乔深缠在一起的手。医生跑出来,把人推进了检查室,然后又马不停蹄的送去缝针。

陆浅站在宽阔的走廊上,就那么站着。来来往往的病人犹如过江之鲫,十有八九的脸上都带着一筹莫展的表情。有的如丧考妣,有的呼天抢地。

到这里来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揣着难以言说的故事。陆浅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不知等了多久,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高跟鞋和地砖摩擦的声音啪嗒啪嗒的,有些刺耳。

“陆小浅?!”南曲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

陆浅抬头,灰白的脸上满是无助的神情。

和南曲一起来的,还有邵然。邵然几步走过来,提溜着陆浅的肩膀问道:“老乔呢?”

陆浅看了一眼手术室。

南曲推开邵然,把陆浅护在怀里:“你没事吧?”

低头一看,陆浅的脖子上全是血,甚至顺着防护服往下流了一段距离。注意到南曲的视线,陆浅抹了一把脖子,看到指尖的血迹才想起来,应该是刚刚把乔深扛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挂到的。

南曲抓着陆浅,“先去处理一下。”

陆浅像个木桩子一样扎在手术室门外,南曲扯了一把,没扯动……

“陆小浅!!”

陆浅扒开南曲的手:“我不去。”

“别他妈跟我倔!”南曲去拽她,“先跟我去把血止住!邵然在这儿守着!”

陆浅不跟她吵,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手术室门口,像是一尊雕塑。

邵然冷静下来,也回头看了陆浅一眼。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南曲竟然主动约他出来喝咖啡,两人刚在咖啡厅里坐下,就看到了咖啡厅液晶显示屏上的时事新闻转播,星城首架“不怕火”的消防演练机第一次投入演习,又有各大部门领导莅临指导,这事儿肯定是要直播的,于是乎邵然和南曲还没进入正题,就看到了演习现场的事故转播,于是二人马不停蹄就赶来了。

邵然看到陆浅脖子上的伤,虽然伤口不深,但划痕还挺长的,血淋淋的样子看上去颇为渗人。

这是老乔喜欢到心窝子里的姑娘,邵然想,以老乔的反应能力,能被抬进手术室,十有八九是为了护着她,要是知道自己拿命护着的姑娘伤成这样还不就医,老乔怕是死了都能气活过来。

邵然劝道:“南总说得是,我守着,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口。老乔出来了我立马通知你。”

陆浅冷着脸,不搭腔,就是一步也不挪。誓死要守在这儿!

南曲知道陆浅倔,可是也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倔!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邵然只好给周慕一打了电话。周慕一刚从手术室下来,得知乔深受伤的消息,她亲自去把乔深的检查结果拿了过来。

“还没出来啊?”周慕一问邵然。

邵然摇摇头。

“从检查结果来看,颅骨没有骨折,颅内也无明显异常改变,就是点皮外伤,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周慕一问。

陆浅问周慕一:“皮外伤为什么会昏迷?”

周慕一看到陆浅血肉模糊的脖子,眉头皱得很深:“一会儿医生出来我再问问,你这伤口赶紧去处理一下!要不然乔深一会儿出来,我和邵然都得挨骂!”

陆浅还想说点什么,手术室的大门突然开了。

周慕一问:“魏医生,我表弟什么情况?”

魏医生取下口罩:“皮外伤没什么,小伤口,也就缝了三针。就是有点轻微脑震荡,休息一周就没事了。还有这个,患者最近可能休息不太好,血糖比较低啊!这是导致昏迷的主要原因,至于其他的……”

魏医生说:“患者睡着了,先让他休息,其他的到我办公室说。”

护士把乔深推去病房,陆浅并没有像南曲所想的那样,第一时间跟去病房,而是跟着医生去了办公室。

南曲在问医生‘乔深什么时候醒’,周慕一在和医生讨论,乔深会不会有其他并发症,唯有陆浅,她在沉默良久后,开口问了一句:“医生,他是飞行员,这次受伤会影响他的工作吗?”

南曲和周慕一同时回头看向陆浅,似乎觉得她问的这个问题是最不切实际的一个。人都还没醒,关心什么工作啊!

可陆浅知道,乔深他虽然只提过一次当年瞒着家里人报考飞行学院的事情,但从学校、到空军、再到民航,不管环境怎么变,他始终没有放弃执飞这件事,这就足以证明,他有多热爱自己的工作。

魏医生点点头:“飞行员啊,那难怪了!这飞行员,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的飞行环境和经常性高糖饮食,很容易诱发反应性低血糖。不过不用担心,这病在临床上并不少见。治好了没什么影响。至于伤口,一共也就缝了三针,这要是报考飞行员的话估计是没戏了,但要是老飞行员了,痊愈了照样飞,你说咱国家培养一个飞行员也不容易是吧!你放心……”

陆浅根本没耐心听医生把话听完,在听到他口中的‘放心’两个字的时候,她就已经拔腿朝乔深的病房跑去了……

第九十六章 嗯,想亲……

乔深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梦里反复地出现着同一个场景。

21年前的帝格顿斯酒店,五层楼高的建筑物全被烈火包围,从三楼窗户里喷出来的火光,比傍晚的火烧云还要红。

爆炸声一响,越来越大的火势就像好莱坞电影里的特效场景一样,迅速往外蔓延。

就在他快要被火舌完全吞噬时,突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那人手指凉凉的,指尖戳着他的掌心,若即若离。

一阵天旋地转后,大楼轰然倒塌,幻化成一阵尘土飞扬。然后他眼前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周围来来往往的声音络绎不绝,就像在他的脑子里装了一个收音机。他拼命的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好似千斤重,怎么都掀不开。

直到——

“绍哥,你说乔深醒来要是发现自己少了一撮毛,会不会再给气晕过去啊?”陆浅的深色颇为严肃,好像是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搞得邵然相当被动,恨不得早点甩手走人,实在接不上陆浅的脑回路,邵然只好说:“我出去抽支烟,你在这儿守会儿?”

陆浅点点头,搬了一张小凳子过来,坐在床边。

她不熟练的帮他掖好被角:“一会儿我就要回部队了。”

这次演练发生意外的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但是由于多位领导莅临和网络在线直播,这事儿闹得挺大的。刚刚大队长就打电话过来催她回去了,现在这几分钟,都是她好不容易才争取过来的。

她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乔深说,就这么走了,实在是舍不得。可是现在说了他也听不到……

陆浅又贪婪的看了乔深一眼,这人睡着以后和醒着的时候完全是两副面孔。他醒着的时候,陆浅害怕和他对视,怕被他的眼睛吸进去。睡着了以后,整个人都像蒙了一层柔光滤镜。那皮肤看起来很有弹性,酥酥软软的,给人一种任意揉捏的错觉。

嗯,想亲……

陆浅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猥琐的人,可是乔深这张脸吧,看久了是真的会上瘾的!

她不自觉的弯了腰,低了头,一点一点朝他靠近。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胸腔里逐渐开始沸腾的血液,就像小时候做坏事担心被抓包一样又紧张又期待……

就在她还有一公分就得逞的时候,乔深的眼睛……睁开了!!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交汇在一起,霎时间都懵了。

乔深其实早在陆浅和邵然聊天的时候就醒了,他以为陆浅要趁他昏迷的时候来一番感人肺腑的告白,所以一直没有睁开眼睛,怕她尴尬。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开口,于是才睁开眼睛想看看她在干嘛,哪晓得她……

这姿势,该不是想偷亲他吧?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乔深想都没想,就心安理得的再度闭上了双眼,还镇定自若的摆出了一副任人蹂躏的乖巧模样。

仿佛他从头到尾都没睁过眼睛,一切都是陆浅的错觉。

陆浅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还有比偷亲当场被抓包更尴尬的事情吗?

没有!!

她现在想死!特别想!

房间里的空气都像被压缩了一遍,陆浅现在呼吸极度困难,要是再不逃的话,估计要憋死在这儿了!

像是早料到陆浅会有跑路的举动,乔深在她有所动作之前,抓住了她的手:“去哪儿?”

“你、你醒了啊,我去给你叫医生!!”

陆浅刚跨了一步,又被拽回来:“先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

“你刚刚想对我做什么?”

陆浅灵机一动,胡乱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你眼睫毛掉了,你看……”

她手指头在乔深眼前虚晃了一下:“你睫毛这么长,生下来被你妈剪过吧?”

没想到乔深会抓住她的手指头,问她:“睫毛呢?”

陆浅‘呼’地吹了一口气:“哎呀,掉了。”

这拙劣的演技,陆浅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自打出生以来,她怼天怼地就没怕过谁,消防队的汉子她都敢正面刚,怎么偏在乔深面前这么怂呢?什么毛病!

陆浅刚想硬气一点找回自己的主场,就发现乔深正用那双璨若星河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自己,她还没开口,就被乔深拉了过去:“脖子怎么回事?”

说话时,他的手已经摸了上去。

陆浅不好意思的往后仰了一下:“哦,不小心刮了一下。”

其实乔深当时把她护得很好,大机器全砸在乔深的后脑勺,只是后来经历了二次爆炸,陆浅当时顾着乔深,没有伸手去挡,所以不小心刮伤了。

只是一道划痕,划破皮肉出了血,陆浅不算疤痕体质,除了烧伤以外,一般不留疤,所以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可是这点小伤在乔深眼里,却像她被人割了颈动脉一样。他转身就按了护士铃。

随着护士一起进来的人,还有邵然。

“带她去上药。”乔深对邵然说。

陆浅原本憋了一肚子话想跟乔深说的,最后一个表达机会都没有,就被护士带走了。

再回来的时候,她发现病房门口站了两个身着西装的男人,日常强大,其中一个体格健硕,看起来就像训练有素的职业保镖,另一个戴着眼镜,夹了个公文包,看上去就能言善辩很不好惹。

陆浅抬头看了看门牌号,是302病房,确实没走错啊!

陆浅刚走了一步,就被二位大哥拦下了,陆浅一脸懵:“同志,你们……”

手机铃声打断了陆浅,她摸出来一看,是大队长打来的电话,不得不接。

大队长催她立刻归队,挂断电话后,陆浅透过门缝依依不舍地多看了两眼,只依稀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女人,背对着门口,貌似正在和乔深交谈,从背影来看,那女人身材很好,气质卓然……

陆浅头一次想要违抗军令,留下来冲进去看看那女人究竟是谁,可现实是,她按下电梯,给邵然发了一条短信,让他帮忙跟乔深说一句,她公务在身,必须得归队了。

刚巧邵然的手机放在桌面上,乔深一眼就看到了锁屏的>邵然这怂货最怕周云澜了,周云澜一来他就以抽烟为借口溜了,手机都忘了带。

乔深回陆浅:【我是乔深,路上注意安全。】

陆浅正在排队等出租车,忍不住好奇地问:【你门口那两位同志是什么来头啊?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乔深:【保镖和律师。】

陆浅问:【你家的?】

乔深回:【算是。】

陆浅一直知道乔深家境不错,从裕陈路那栋别墅就可见一斑。她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调侃道:【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富N代的公子,不开飞机就要回去继承亿万身家的那种?】

乔深:【万一是呢?】

陆浅没当真,实话实说:【那门不当户不对的,我就不敢高攀了。】

乔深看到这话的时候,睫毛都是颤抖的,这话实在太容易引人遐想了,她都已经默默想到了门当户对和不敢高攀这种层次上,难道不是做好了和他搞对象的打算吗?

乔深的心脏满得像是要被人破开似的,期待全溢了出来。

周云澜刚接了个电话回来,就看到乔深竟然下了床。她赶紧扶住乔深:“是去洗手间吗?医生刚说过,你尽量少走动。”

乔深穿了鞋,没去洗手间,而是直奔门口。

周云澜反应过来:“乔深!你做什么!!”

邵然下楼才想起手机忘了带,回来拿手机,正好撞到老乔,招呼都还没打,乔深突然拉了他一把:“把我妈拦住!”

乔深像条鱼一样滑进电梯,哪里有半点脑震荡病人的样子。邵然刚好挡住周云澜的去路,虽然不知道老乔又发什么疯,但是自己这条小命算是豁出去了,他一把抓住周云澜::“舅妈,你有没有看到我手机啊,我手机忘带了!!”

多亏了邵然的舍己为人,乔深追到楼下的时候,陆浅还在排队,她正在纠结乔深为什么没回自己的信息,就突然听到本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陆浅!!”

第九十七章 栽他手里了

乔深站在医院门口,还穿着上午那身飞行员制服,外套不翼而飞,只剩里头那件肩上印着四条杠的白衬衣。

初冬时节,大家都穿上了厚外套,衣着单薄的乔深在人群中就显得尤为突出。陆浅回头,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他在哪里,光就在哪里。

“谁让你出来的?”陆浅本意是担心,可是这暴脾气,一到了嘴边就忍不了了。

乔深不算瘦,但他个子高,紧实的肌肉全藏在衣服里,看起来就很精瘦了。额前的碎发被冷风吹得荡了两下,再加上他头上还缠着纱布,就难免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过来。”乔深站在队伍外,距离她两三米的距离。本来是想去拉她的,可她周围排队等车的,都是姑娘。

姑娘们纷纷放下手机,朝陆浅行注目礼。

陆浅扛不住,毕竟自己这身消防制服太显眼了。

她还是走过去了:“医生说了让你卧床休息,要住院观察24小时,你怎么跑出来了?”

乔深看着街对面的咖啡厅:“坐会儿?”

“不行,要归队。”其实她是想留下来的,可是军令如山,该走还得走。

乔深问:“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有啊,太多了!但其实精炼下来,也就一句话,可是现在说不出口,因为……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排队打车的那条长龙里,刚刚还在玩手机的同志们,这会儿全都抬起头朝他俩行着注目礼。怪只怪这身制服太扎眼……

人群中有个隔得近的声音飘进陆浅耳朵里,一小姐姐正在低声说:“飞行员和消防女战士,妈呀,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神仙情啊!”

旁边的小伙伴还接了一句:“这颜值,也有可能是角色扮演。”

淡淡的红爬上陆浅的耳根,她把乔深拉到边上,“外面风这么大,你赶紧上去!明天我再请假过来看你。”

从楼上一路跑下来,乔深颠得脑子有些疼。现在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太冲动,因为她似是而非的一句话,他就像个十七八岁的热血小年轻一样往下冲,就为了得到她一个肯定的回答,这一点也不像平时冷静自持的他。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事实证明恋爱中的男人也没有多聪明。甚至还容易患得患失。

怕爱她太明显,却又怕她看不见。

这种矛盾的心理,太煎熬了,总得做点什么来抚平内心的毛躁。既然留不住她,也听不到她的真心话,那就……

乔深上前,张开双臂,将陆浅圈进怀里。

这拥抱来得猝不及防,陆浅毫无防备。制服面料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放大数倍,把周遭嘈杂的声音全部压了下去。耳边只剩乔深起伏的呼吸声,很近很近……

乔深不是第一次抱陆浅了,可是对陆浅而言,这是她认清自己的感情后,两人之间的第一次拥抱。

看起来瘦瘦的人,抱起来真的很有安全感。想靠着,赖着,不想松手。

陆浅跃跃欲试的小爪子,已经偷偷张开了,想攀上他的肩……

“陆小浅,上车!”

一辆骚红色的小跑车停在医院门口,南曲不耐烦地按了两声喇叭,吓得陆浅赶紧推开乔深,做贼心虚地看向南曲。

“快上车,这地儿不让停!”南曲催着。

陆浅恋恋不舍地看了乔深一眼,最后鼓起勇气,张开双臂狠狠地抱了他一下,转身上了车。这风风火火的一系列操作,不像恋人辞行,倒像战友惜别。

陆浅拍拍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感觉自己特别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可怜她这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有这等心态。

“是不是打扰你好事儿了?”南曲语调不冷不热的。

陆浅大大咧咧,没察觉,还笑着说:“那可不,你要是再来晚点,说不定就……”

“就什么?”

“没,没什么!”陆浅傻笑,说不定就亲上了呢!

“陆小浅,我有个事儿要告诉你。”南曲放慢语速,“关于乔深的。”

“什么事儿?”

“他……”南曲刚说了一个字,又顿住了,欲言又止。

陆浅被她这态度搞得莫名其妙的:“想问什么就问,别吞吞吐吐的!”

“没什么。”南曲语气轻松起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和乔深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儿,就栽了呗!”陆浅想开了,这会儿倒是豁达了,正经地说,“没把持住,还是栽他手里了。你不是早说了嘛,他要泡我比泡面还容易,我就这点出息了啊!”

陆小浅是真的栽了,一头栽进乔深这个大坑里,埋得死死的。南曲不意外,甚至一开始就猜到会是这样。

有的人要在一起,真的是神都阻止不了。

南曲还是准备再压一压,至少先帮陆小浅探一探乔深的底再说。

她漫不经心地问:“陆小浅,如果,我是说如果,知道你们在一起可能将来没有好结果,你会怎么做?”

“你爱一个人,是想要一个结果吗?我不是的,南曲,我能和他在一起,就知足了。你不知道今天当他晕过去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他要像江尔易一样……”陆浅的话戛然而止,她沉了一口气,继续道,“你知道比一个坏的结果更坏的是什么吗?就是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陆浅说:“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知道会遇到很多人,也知道有的人一定不能错过!”

如果乔深只是乔深,不是周云澜的女儿,那南曲此时一定会为陆小浅高兴。因为一个没有责任和义务要保护陆小浅的人,却拿命护着她,除了真爱还能是什么?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让人高兴了。

可是乔深的身份,迟早会成为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条鸿沟。

把陆浅送到部队后,南曲一个人在车上坐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她才下定决心,给邵然打了一通电话:“邵总,有空吗?请你吃夜宵?”

“又请?”邵然对南曲请吃饭已经有心里阴影了,第一次的时候被放鸽子,第二次的时候被老乔就出了事,这第三次……

邵然说:“还是我请吧!你在哪儿?”

南曲甩了个地址,赴约去了。

陆浅刚回到部队就被李国荣叫到办公室了解情况,陆浅把事发当时的情况重复了一遍,顺便找李国荣批了明天的假条。李国荣很有人情味的给陆浅批了俩小时事假。

第二天中午,陆浅拿着假条出了部队,一点不敢耽搁,骑着许久没有宠幸的哈雷机车,一路轰轰烈烈地往医院赶。

她拐进了医院门口那家鲜花店,认认真真地挑选着。都说生活还是需要一点仪式感,陆浅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就比如老雷同志,每天下班都要给林女士买一支玫瑰花,他们把菜米油盐的小日子过成了诗,从小陆浅的狗粮就管饱。

今天她既然决定要告白,肯定还是正式一点好,毕竟在此之前,多亏了乔深主动。

“小姐是要去看望病人吗?”鲜花店老板是个中年大叔,留着小胡子,倒是挺萌。

陆浅点点头,然后又迅速摇头:“去告白。”

老板立刻抱出一束红玫瑰:“告白首选红玫瑰啊!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爱我中华?”

老板:“……”

陆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送男同志的,这个会不会太……露-骨?”

老板秒懂,又抱出一束:“那这个,白玫瑰!又浪漫又柔情,象征着纯洁的爱情,用来告白最适合不过了!”

陆浅觉得自己进花店可能是个错误的选择,可作为一个钢铁直女,一提到告白,她能想到的,也只有鲜花了。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空着手去告白的时候,店员抱着一束刚包好的花束走了过来。

深蓝色的包装纸里,插着向日葵和浅蓝色的绣球花,只需一瞬,就抓住了陆浅的眼球。

第九十八章 獠牙

萧泊舟昨天出差,一回来就从父亲口中听说了昨天消防演练的事情,行李都没放就来找陆浅。正好看到她骑上哈雷,他命令司机跟上。

陆浅把车停在医院门口后,并没有直接去医院,而是进了一家花店。萧泊舟站在门外,看着陆浅和老板攀谈过后,抱了一束鲜花出来。

陆浅并没有看到站在旁边的他,而是从兜里掏出一张小卡片塞进花束里。像个得到了心仪礼物的孩子一样,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

知道这笑容不是给自己的,萧泊舟面色阴沉了许多。

陆浅心情不错,抱着鲜花哼着歌,还抽空给乔深发微信:【我进电梯了,等我。】

电梯门刚合拢,还剩一条缝的时候,一只手凭空插了进来。吓得陆浅赶紧按下开门键。

“谢谢。”

“不客……”陆浅抬头,满脸微笑僵在脸上,好心情也去了大半。现在想出去已经来不及了,电梯正在缓缓上升。

“浅浅。”萧泊舟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语气自然,看起来不像偶遇,倒像蓄谋已久。

陆浅几乎不要用证实就确认了:“你跟踪我?”

“我只是关心你。”萧泊舟一双挑花眼,情意绵绵地看着她,“对不起,我昨天在出差,没能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这语气,就好像他们还是男女朋友,之间劈腿分手的那段过去根本不存在。

陆浅懒得搭理她,眼观鼻鼻观心,只盼望电梯能够早点到。

出了电梯,萧泊舟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在陆浅身后,陆浅终于忍不住,停下来对着萧泊舟做了一个“您先请”的姿势。

萧泊舟和她搭话:“你是去看乔深吧?”

陆浅性子直,干脆道,“说吧,想怎样?”

“我和你一起去,顺道谢谢他救了你。”

“可别!”陆浅退后一步,和他保持距离,故意夸大其词,“我是去跟他求婚的,有外人在的话,我怕我会怯场。”

从看到陆浅进花店开始,萧泊舟的怒气就在身体里一点点聚集,就像是吹气球一样,而‘求婚’这两个字,就像吹爆气球的最后一口气。活生生把萧泊舟引炸了。

“求婚?”萧泊舟逼近陆浅,“你闹够了没有?”

陆浅简直怀疑自己的听力,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萧泊舟这是在对着她发火吧?

陆浅笑了:“萧总别胡说,正常男女正常交往,求婚结婚正常手续,谁跟谁闹呢?”

“陆浅你够了!你真当我看不出来你是故意拿乔深气我吗?”

萧泊舟一声大吼,吼来了护士小姐:“小声点,这里是医院,要吵外面去吵。”

陆浅冲萧泊舟点点头:“护士小姐说了,让你外面去……”

话说到一半,萧泊舟抓着陆浅的手腕就往外拽,一点也不顾她疼不疼。陆浅护着手头的花,勉强压着没反击,直到被他拽进花园,她才骂他一句:“萧泊舟你是不是有病?”

“是,我就是有病!”萧泊舟甩开陆浅,“我他妈就是有病才忘不掉你!我都跟你道歉了,我承认是我错了,你想怎样我也都依着你。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做?你告诉我,陆浅,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萧泊舟红着眼睛冲陆浅吼,像是一头困兽。

陆浅一直以为,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她送了份子钱,大大方方的祝福过他,就算割断了过往。就算做不成恋人,做不了朋友,至少还能安安分分的当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显然萧泊舟不是这样认为的,他并不觉得自己一再的纠缠有什么不对,甚至还认为陆浅迟早是要原谅他的。

而陆浅觉得,也是时候把话说得更清楚了。

“萧泊舟,我不理你,不是因为还在就你劈腿的事惩罚你。”陆浅说,“我不知道别人面对爱情的态度是怎样的,但对我陆浅而言,可以深爱,也可以不爱,但不可以背叛。”

“是,我劈腿了!变成了你口中的渣男。可是浅浅,没有人天生就是渣男的,只是我们付出的爱不对等罢了。我爱你,自然希望得到你的回应,希望你能像我爱你一样爱我。你做不到,我也感受不到,所以我一味的付出就变得越来越可笑,我选择了更爱我的人,我在杜漫霏身上寻求那种从你身上找不到的安全感,就变成了你口中始乱终弃的渣男。但是浅浅,现在我明白了,爱情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既然我爱你,我就不应该计较回报。”萧泊舟突然拉住陆浅的手,说,“浅浅,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发誓我会一心一意的爱着你,绝对不会再劈腿了,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陆浅掰开萧泊舟的手,说:“在我眼里,劈腿一次和劈腿一万次是没有区别的。醒醒吧,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不是的,浅浅,我还爱你。我知道你怨我,但我愿意为了你改,怎么改都行!”

“这不是改不改的问题。”陆浅说,“其实你说得对,我没有你爱我那么爱你,所以我要跟你道歉。对不起,在我们本该好好相处的那些日子里,我很多时候都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但是萧泊舟,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爱我。如果我对你而言足够重要,你就不会为了生理需求和杜漫霏上床。其实你什么都明白,只是不甘心而已。”

林女士总说陆浅心思不够细腻,要是投胎投成男孩子,也一定是个钢铁直男。其实不是这样的,陆浅是活得糙了点,但很多事情,她都懂,只是不在意罢了。大概是比常人经历了更多生死攸关的时刻,所以很多细枝末节她就自动忽略了。

陆浅一针见血,‘不甘心’这三个字,像是一把利刃插在萧泊舟心上。她说得没错,他确实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一转眼就和别人搞在了一起。更不甘心的是,她已经走出了上一段感情,而他还陷在里面爬不出来。

但仅存的自尊心让他死咬着陆浅不肯放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浅浅,你这辈子难道就没有犯过错误吗?我都已经承认我错了,我还爱着你,为什么我们不能重新开始?为什么你就非要揪着我和杜漫霏这件事情不放呢?”

“是你揪着我不放!”陆浅觉得萧泊舟已经无药可救了,他的三观也歪到可怕,不想和他多费口舌,陆浅说,“行了,好聚好散吧!别让分手把我们之间仅剩的那点回忆都磨碎了。”

丢下这句话,陆浅不再管他,捧着怀里的向日葵,同他擦肩而过。

她护着那束花,就像护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萧泊舟看在眼里,心如针扎,嫉妒就像破壳而出的困兽,生出了骇人的獠牙。就在错过陆浅的那一刹那,他叫住她:“陆浅,你知道乔深的父亲是谁吗?”

陆浅头也没回,潇洒地说:“我管他父亲……”

“乔昊!”萧泊舟突然喊出一个名字。

他出其不意的回答,让陆浅镇定自若的脚步虚晃了一下。她停在花园和医院的交界处,回头看向他,眼里同时蓄着震惊和难以自信:“你说什么?”

萧泊舟的目的达到了,陆浅停下了。这是他意料之中的反应,他本来没想过今天要走到这一步的,可是事已至此。他走上前,注视着陆浅的双目,说:“乔深是乔昊的儿子。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南曲,她和靳长风早就知道了。”

第九十九章 触手可及的爱情

乔深等了一上午,没等来陆浅,倒是等来了母亲和祝星辞。这二人是结伴而来的,有说有笑。看得出来,母亲对祝星辞很满意。

周云澜和祝星辞父母关系不错,算是很合拍的商业伙伴。在此之前周云澜和祝星辞见过两次,一次是祝星辞十六岁时候,小丫头在商业聚会上当表演嘉宾,拉得一手漂亮的小提琴。给她留下了乖巧伶俐的印象。第二次就是前不久的剪彩仪式上,祝星辞陪着父亲祝正刚一起出席。姑娘亭亭玉立,多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她和乔深还是同事。

周云澜人精一个,没听几句就知道这姑娘对自家儿子有爱慕之意。原本周云澜也没放在心上,不打算插手年轻人的事情。直到得知陆浅的存在以后,周云澜才对祝星辞上了心。虽然飞行员也危险,但比起消防而言,还是靠谱得多。

两个女人说说笑笑的就进来了,祝星辞还特地煲了乌鸡汤。

毕竟人家是来探病的,乔深还是礼貌的道了一声谢。

祝星辞倒是很会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讨了周云澜的欢心,也没有得寸进尺的留下。而是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她走后,周云澜才拧开保温盖:“喝点?”

乔深推回去:“女人喝乌鸡汤好,你喝吧。”

汤倒是挺香的,隔着保温桶都能闻到浓郁的味道。乔深不知不觉地就想起了陆浅,那个做饭还要到处找灭火器的蠢女人。正好陆浅这时发来短信——【我进电梯了,等我。】

确认过消息,乔深唇角上扬。

周云澜正想问他傻笑什么,他倒是先开口赶人:“妈,公司最近是不是要倒闭了?”

周云澜斜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你怎么还不回公司,您这半小时赚的钱可比我飞365天都多呢!”

这小子向来知道怎么噎死她!到底是亲生的,周云澜忍了,非但没走,反而还坐下了。

“你觉得祝星辞怎么样?”

“你要收干女儿?”乔深说,“我没意见,你开心就好。”

“乔深!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周云澜气得直呼其名,“我觉得星辞这孩子不错,各方面条件都挺好,工作也稳定。你有空就多跟她相处一下……你在跟谁聊天?我跟你说话呢!”

“哦,邵然。”乔深漫不经心地说,“我问他有没有兴趣过来听课,我妈亲自教人怎么移情别恋。”

要不是这儿子是亲生的,周云澜真想一盅鸡汤泼死他算了!

“我也没有非要让你和祝星辞谈恋爱的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还年轻,人生可以有很多种选择,你应该和那些不同类型,不同职业的女孩子多接触一下。这样你才知道……”

“知道陆浅或许不是最适合我的?”乔深把周云澜这话补充完整。

他放下手机,终于严肃起来,看着周云澜:“妈,你这不是在教我多一种选择,而是在教我怎么用一个人的感情去伤三个人的心。”

他看着周云澜,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告诉你我喜欢她,我在追求她,并不是想从你这里得到认可和支持。当然,你要是能认可的话更好,可如果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因此不爱她。所以你与其花时间来扭转我的观念,不如早点回公司挣钱,挣钱会让人感到快乐的。”

周云澜现在不想挣钱,只想把亲儿子的脑子按在地上使劲儿摩擦。反正这狗脾气是说不通了,她只能考虑从别处入手,她拿了包,不满地问:“你老催我走做什么?是不是陆浅要来?”

一看乔深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她刚拿起的包又放下,坐回沙发:“既然要来,那我就留下来见一面,反正迟早也是要见的,你说是吧?”

乔深:“……”

看样子人是赶不走了,乔深只好给陆浅发微信,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可路线现在根本没空确认微信消息,萧泊舟说的话,已经让她消化不良了。

乔深是乔昊的儿子!

他怎么可以是乔昊的儿子呢?

萧泊舟为了证实自己所说的真实性,甚至还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递给陆浅。

那是周云澜和乔深的合照,原本放在周云澜办公桌上的。其实萧泊舟也是偶然发现的,前不久,母亲带着他到乔洲集团和周云澜谈合作,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乔深,当时也惊讶不已,一时兴起偷拍了这张照片,实际上没想过要在这种情况下给陆浅看。

照片里,仔细看来,母子俩其实长得挺像的,特别是眉眼部分。

萧泊舟以为陆浅看了这照片,会震惊,会意外,会情绪失控。

可是他预想中的情形,完全美没有出现。

陆浅只是淡然地把手机还给他,平静地说:“谢谢你告诉我,我知道了。”

见陆浅还要走,萧泊舟终于镇定不起来了,冲着陆浅吼:“就算知道了他是乔昊的儿子,你还是要去找他吗?叔叔泉下有知的话……”

“萧泊舟。”陆浅又一次叫了他的全名,她转身,一双黑如空洞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他,“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遇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萧泊舟眼底的情绪汹涌翻滚,原以为还有一线希望,可是陆浅接下来说的话,却被他打入了万丈深渊,无法生还。

她说:“错过你也是。”

遇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错过你也是。

这是陆浅和萧泊舟说的最后一句真心话。

离开小花园,陆浅还是拨通了南曲的电话,她问南曲:“乔深是乔昊的儿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南曲愣了最少半分钟,才妥协:“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南曲刚想解释,就听陆浅说:“我是从萧泊舟口中听到的。”

南曲一时语塞,无法想象陆小浅此时的心情。她现在后悔死了,早该说的事情,真的不该一拖再拖。

南曲问:“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我在医院。”陆浅小声补充,“准备跟他告白的。”

她声音太小了,小得几乎听不见。但透过冷冰冰的机器,南曲还是感受到了陆浅强压着的情绪,她好像……哽咽了。

南曲想让陆浅在原地等她,可是陆浅已经挂了电话。

过了差不多两分钟,她拿了车钥匙准备出门时,陆浅才回了一条消息过来:【别过来,让我冷静一下。】

陆浅抱着花,失魂落魄的站在医院门口。

祝星辞刚从车库提了车出来,见到陆浅,她摇下车窗,熟稔地和陆浅打招呼:“陆小姐,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陆浅脸上实在挤不出笑。

祝星辞倒是兴致很高,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你也是来看深哥的吗?我刚刚怎么没看到你呢?我刚给深哥送了乌鸡汤,他今天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了。”

乌鸡汤?

真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姑娘呢!

陆浅不冷不热地说:“祝小姐,医院门口不让停车。”

乔深的微信适时发过来:【被困在电梯里了吗?这么久还没到?我妈也在这儿,要不我让她下午接你?】

陆浅看看微信,又看看手里的花,一边是温暖关心的语调,一边是触手可及的爱情,全都因为萧泊舟的几句话,变成了遥不可及、摇摇欲坠的梦……

她没办法去见乔深了,至少今天没办法了。

她坐在出租车上,一下一下的敲着键盘:【紧急归队,改天再来看你。】

写完这几个字,她颤抖着手指按下了发送键。

很快,那头就传来善解人意的消息:【没事,注意安全,等你。】

最后那两个字,像针一样戳在陆浅的心脏上,戳出了洞,灌了凉风,冷到麻木……

第一百章 曲线救国

江尔易的骨灰葬在绿微山烈士陵园里,四四方方的墓碑下。

从山脚到山顶,有一道长长的阶梯。

江尔易落葬的那天,战友们排着队,风风光光地送他走完了这最后一程。那时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凄凉。

不是清明节,除了守墓人以外,就只剩陆浅了……

“不知道你爱什么花,老板说扫墓要买白菊和康乃馨。”陆浅把包好的花放在江尔易墓前,“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托梦告诉我。”

她盘腿坐下:“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不来找你,你也不来我的梦里看看我,是不是还在记我的仇啊?”

回复陆浅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她满不在意的自言自语,拎着两瓶可乐:“本来想跟你喝两杯的,可是我只有俩小时的假,一会儿还要回部队。可乐,我记得你喜欢的。”

墓碑上贴着江尔易的照片,那是他正式被选入中队的第一天拍下的。十九岁的少年,军装笔挺,意气风发,军帽下,灿烂的笑脸无比鲜活。

陆浅独饮一杯可乐,翻出手机里的一张照片:“这是给你开追悼会那天我亲手种下的树,银杏。乔深说,要是养得好的话,这树还能给我送终。”

陆浅说:“我今天本来准备跟他告白的,我还买了向日葵和绣球花。老板说,绣球花有个花语,是希望,我很喜欢。老板还说,向日葵还有个名字叫望日莲。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确定是它了。向着太阳的花,渴望着阳光的花,就像我。耀眼的太阳,就像他。”

陆浅往杯子里倒了一杯可乐,放到江尔易的照片前面:“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生命里的一道光,现在才突然知道,我所有的阴影,有可能都是他带来的。二姨,你说这世上还有比我更悲催的人吗?”

陆浅坐在地上,突然笑了一声:“他竟然是乔昊的儿子……”

乔昊是谁?

帝格顿斯酒店创始人,周云澜的老公。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只有陆浅才知道的身份,那就是——他有可能是害死她父亲的元凶。

时隔21年,陆浅连父亲的样子都快忘了,但她永远也忘不了父亲冲进火场的背影。

可乐喝多了,陆浅打了个嗝,低头一看,归队的时间差不多了。

她站在墓碑前,朝着江尔易深深地鞠了一躬。

最近中队的气氛很低沉,战士们该尽的任务还是照样尽职尽责,该冲进火场的时候,依旧毫不犹豫。

可是队里终究还是少了点什么,大概是……再也没有江尔易和陈奇勾肩搭背的讨论八卦了,石头也不像以前一样调侃大鹅。从前在队里,石头是嘴最碎的一个,如今接替了江尔易的位置,做了二班班长,反倒比以前沉默了很多。而罗永旭带队的时候,要求也比以前更严格。

陆浅下午没出警,在队里训练,流了一身汗,没空去想乔深的时候,倒是轻松,等晚上一熄了灯,又失眠了。

乔深给她发消息了,说的是无关紧要的事。他没提祝星辞去医院看他的事儿,而是拍了晚上的晚餐给她看,问她:“你明天要来吗?我请你吃鸡腿。”

陆浅盯着那条微信,一直盯到凌晨一点也没回。最后还是她强迫着自己闭上了眼睛。

第一天,乔深以为她太累了,所以没回。

第二天,乔深以为她太忙,所以没时间。

直到第三天、第四天……

陆浅一直没来医院,他才终于确定,出事了。

邵然就是第四天一早被老乔召唤过来的。他打着呵欠听乔深说了一堆废话,最后抬手打住:“浅妹子不理你?”

他看起来比乔深还意外:“不该啊!我最近一直帮你盯着你妈,她没去找浅妹子的麻烦啊!”

乔深很了解陆浅,这丫头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如果他妈真的像电视里似的拿着支票去砸人了,她非但不会怂,说不定还会越挫越勇。而事实上,他妈也不是那种人。她对陆浅的职业有意见,并非对陆浅本人有意见。

所以问题不出在这上面。

这几天陆浅倒也不是完全不理他,发消息她不回的时候,乔深给她打过几次电话。有两次没接,还有两次接通后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在忙,一会儿给你回电话”,意料之中的,乔深并没有等来陆浅的回拨。

四天,是乔深的极限了。

他对邵然说:“帮我约南曲出来吃个饭吧。”

曲线救国,是现在最有效的方法了。

本以为邵然会义不容辞地伸出援助之手,然而……

“不约!!她一天日理万机,我约不出来!”邵然放下刚拿起的橘子,一脸‘老子绝对不会助纣为虐’的表情。

要是邵然不这么激动,乔深可能还察觉不出来这其中的猫腻,他眸子微眯,问邵然:“你和南曲怎么了?”

“我和她没什么,就怕她想对你做什么!”邵然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实话跟你说了吧,前段时间南曲就一直约我!”

“不正合你心意吗?”

邵然下意识点点头,又反应过来老乔是在套他,一肚子火,口不对心地说:“我和她除了合作关系,毛关系都没有!合什么心意,我对她又没兴趣。”

乔深一脸‘你高兴就好’的表情,问:“那南曲约你做什么,谈合作?”

“那倒好了!他约我吃饭,三句话离不开你。一个劲跟我这儿打听你的背景还有家庭关系,问完你妈又问你爸!跟查户口似的!一开始我以为是浅妹子派她来打听的,老子拼命说你的好话。”

“然后?”

然后邵然就跟南曲说:“你就让浅妹子放心吧!我们家老乔这么优秀,跟他处对象不亏的。”

南曲一口就驳回来了:“谁说我是帮陆小浅打听的?我为自己打听的不行么?,我就喜欢乔深这款,怎么了?”

然后邵然就炸了,他跟乔深说完这事儿,立刻双手合十,给乔深作了个揖:“兄弟,我求求你,你赶紧收了浅妹子,放过南曲吧!!”

乔深从小到大被当面告白的次数,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了。虽然从来没有接受过,但是姑娘喜不喜欢他,他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来。南曲对他,绝对没有男女之情的意思。

可是邵然少根筋,已经断定了南曲真的对乔深感兴趣。

不过这也不怪他。主要是从小学到高中,只要有乔深在的地方,周围的妹子就永远看不到他。他从小就是在乔深的魅力碾压下长大的,直到后来大学和乔深分开以后,他一举夺下大学校草的头衔,才稍微找回一点自信。

他说:“你还想约南曲,我看你是想看人家姐妹为了你反目成仇吧?说不定人家浅妹子现在不理你,就是因为南曲和她摊了牌。”

邵然太蠢,乔深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他直接说:“那你把南曲的联系方式给我。”

邵然捂紧了兜,打死不从。

乔深懒得理这他,回头就找到了靳长风的电话,靳长风是个没心没肺的,乔深一问,他就说了。

后来乔深就当着邵然的面,拨通了南曲的电话。

乔深约南曲出来吃饭,南曲听说他还在住院,干脆地说:“我明天有空,明天下午去医院找你?”

乔深应下:“明天见。”

邵然:“……”日防夜防,蠢货难防,靳长风这小子肯定是打游戏打傻了!这下好了,两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搭上了!

邵然觉得这么发展下去不行啊!虽然老乔是为了浅妹子才约南曲的,可南曲对老乔可是有非分之想的啊!万一南曲陷进去了怎么办?

思前想后一整夜,邵然还是觉得不能袖手旁观,于是第二天一早,他就给陆浅发了个微信:【浅妹子,我听说南曲今天下午要去医院看老乔,你也一起么?】

生怕这信息表达得不够准确,邵然又补充了一句:【南曲前两天还跟我开玩笑说她喜欢老乔,我他妈差点没笑死,你们几点过去啊?要不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第一百零一章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陆浅这阵子确实挺忙,从灾区回来以后,除了训练和出警,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报告要处理,一直忙到演习结束。

演习结束后倒是有空了,但她不想停下来,因为只有连轴转的时候,她才没空去想乔深和江尔易。

整整一个多月,陆浅一天假都没休,李国荣看不下去了,强制给她安排了两天轮休。

陆浅实在不想回家,她妈最近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谣言,说是女人结婚有孩子了之后,事业重心就会转移到家庭。所以她妈最近想方设法的帮她安排相亲,就好像生完孩子她就能辞职了一样。

陆浅心头一团乱麻,不想回家和林女士据理力争,干脆回宿舍睡大觉。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闲不得,一闲下来,陆浅又开始胡思乱想。她找出新买的漫画书,翻了几页,没什么兴致,甚至还挑了几处毛病。人物没有大K创造的角色那么帅,场景刻画得也不如大K精致,就连构思,也没有大K的故事精巧。所以她爱看的不是漫画,而是大K画的漫画。

可是这人更新得太慢了,陆浅决定去他微博里催一波稿子。

巧了,她前脚刚上线,大K后脚就发了一条微博——【你有什么感情上的问题吗?留言聊聊?】

大K这人,出了名的高冷,从来不和读者互动,这号除了连载漫画以外,就只发过两条无关漫画的内容。

一条是“来日可期”。

还有一条是“众生皆苦,唯有你甜”。

偏偏这两条内容都奇迹般地贴合她的心境,特别是当下这一条。

感情问题?

陆浅的感情问题太多了!!

亲情、友情、爱情。

最近就没有一样是顺利的。

短短几分钟,评论已经过万了。

陆浅发现大K的微博评论最近画风不太对,好多粉丝在底下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甚至有技术帝深入分析了他那三条与漫画无关的微博。

——依我看,“来日可期”代表了大K的暗恋阶段。“众生皆苦,唯有你甜”一看就是你侬我侬的热恋期。至于今天发的这条,广大网友们,大K很有可能正在和恋人闹矛盾,说不定就要分手了!!

这条分析微博,很快就被广大网友们送到了热评第一。

呵!全世界都在谈恋爱了是吧?

陆浅想着反正自己的评论肯定会被淹没在人海中的,所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发了一条。

医院那头,乔深难得紧张的捧着手机,用邵然的话说就是“老子楼盘动工拜神的时候都没你这么虔诚”。

终于等来了陆浅的评论,乔深一看——【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乔深正在想这句话什么意思,邵然就探了个脑袋过来,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说:“大猪蹄子,说你呢!”

乔深:“……”

“你不知道大猪蹄子什么意思啊?”邵然热心地科普,“就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意思。”

浅妹子真是人间宝藏,长这么大,夸老乔的人比比皆是,但是骂老乔的,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个,邵然八卦地问:“你对浅妹子到底做什么了?”

乔深:“……”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她要跟我表白的!!

他认认真真地回复陆浅:【这世上也有好男人的,说不定他正在追你。】

邵然啧啧了两声:“老乔,你好骚啊~”

乔深忍无可忍:“滚!”

陆浅仗着评论多,大K不可能翻自己的牌,就像发泄情绪一样又发了一条。哪知道第二条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大K的回复……

这世界真他妈玄幻了?!

就在陆浅怀疑人生的时候,乔深看到了陆浅刚发的第二条评论——【喜欢的男人有可能是杀父仇人的儿子,你敢信?】

陆浅的评论下面已经有人追评了——【杀父仇人的儿子?现在的都不敢这么写了,小姐姐你是穿越来的吗?】【没想到这个梗现在还有人用!】【强势围观,这是刚刚被K神翻过牌的女人啊!】

乔深:“……”

他现在怀疑这个“陆遇浅水坑”可能不是真正的陆浅了……

杀父仇人的儿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

乔深回头问邵然:“陆浅的父母你是不是认识?”

从陆家的小别墅来说,陆浅的家庭条件应该还可以,父母之间应该有一人是从商的。邵然和南曲又走得比较近,所以乔深猜测,邵然应该知道。

邵然点点头:“他爸是雷廷生,廷生科技集团董事长,她妈妈是画家。她妈妈是个美人胚子,说起来浅妹子的颜值应该就是随了她妈。”

“她爸还活着啊?”

邵然:“老乔你积点德啊!这我就得说你了,你不能因为人家浅妹子不和你处对象,你就诅咒她爸吧?”

乔深无语,敲着键盘回陆浅:【真爱不怕一切阻碍,往前冲了试试看。】

邵然凑过来看了一眼,笑成狗:“这回答太他妈中二病了!”

乔深:“滚!!”

陆浅一连两次被翻牌,着实吓着了,早知道今天运气这么好,该去买彩票啊!

真爱不怕一切阻碍,是吗?

陆浅躺在床上,又失眠了。

她翻出乔深的微信看了看,好想他,想去找他……

可是找到以后呢?

是像朋友一样嘘寒问暖,还是告诉他“我喜欢你”。

不管是哪一种,陆浅都做不到。

她太喜欢乔深了,所以没办法和他继续做朋友。她现在要么就和他分道扬镳,要么就告诉他“我喜欢你”。

可是告白以后,她又该不该告诉乔深“你爸是害死我爸的凶手”这件事?不告诉他,她未必能放下。告诉他,他也未必能接受。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停在现在。在她考虑清楚之前,先和他保持该有的距离。

21年了,她坚持了21年,一定要查清当年的真相,给爸爸一个交代!!

一直熬到后半夜,陆浅才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梦见江尔易,他穿着一件白衬衣,头发留长了,皮肤也白了不少。两人坐在消防队的训练场上,微风拂面。

江尔易说那边的日子挺好的,让她也好好过。要珍惜身边的人,该爱就爱。

陆浅醒来的时候,枕头都湿了。摸了一把脸才知道,全是泪。

这不是她认识的江尔易,她认识的那个小混蛋,才不会说这么煽情的话!

陆浅洗了把脸回来,看到邵然的>南曲要去医院探望乔深?这俩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陆浅给南曲发>

打电话,没接。

陆浅有点慌了,给邵然打电话:“绍哥,你和南曲在一起吗?”

“没有啊,我在出差!!”邵然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隐约还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陆浅还想问他有没有联系南曲,就听到邵然在骂:“什么破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

“嘟嘟”两声,邵然挂了。

陆浅捏着手机,在要不要给乔深打电话的状态中一直徘徊不定,后来灵机一动,她联系了南曲的秘书。

秘书说:“南总正在开会,陆小姐您有事的话,我可以帮你转告。”

“不用了,你让她开完会给我回电话。”

陆浅放心了,去食堂胡吃海塞了一顿,中途还接了林女士的电话。

林女士拿出一副“小心我就跟你断绝母女关系”的态度,要求陆浅明天必须回家,这一通电话,足足说了大半个小时。

挂了电话陆浅才想起,南曲竟然还没回话!整整一上午,这不管开什么会也该开完了吧?

怕秘书忘了提醒南曲,陆浅又给她拨了过去。刚接通,她就忙不迭地问:“你现在在哪儿?”

“医院。”

“生病了?”陆浅试探性开口。

南曲笑了一声:“你问谁?”

陆浅没有南曲这么强大的定力,干脆问:“你是不是去医院找乔深了?”

“谁告诉你的?”

陆浅不答反问:“你去找他干嘛?”

“帮你一把。”南曲慢条斯理地说,“你躲着他,就没想过他会找我和靳长风吗?陆小浅,既然你放不下过去,你就告诉他你们没可能,省得你难受,他也不好过。你要是舍不得,狠不下这个心,那我和靳长风就帮你跟他说清楚,也免得他以后再纠缠你。”

“不要!!”陆浅下意识的吼了出来,可是南曲已经挂断了电话。

罗永旭刚出警回来,只见到陆浅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边跑还边冲着电话那头说:“靳长风你把南曲给我拉住,我喜欢乔深,你跟她说我喜欢他!!”

陆浅骑上摩托车,一把油门轰到了底……

第一百零二章 在那里等我

“喂?陆爷?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我这里信号不太好……”靳长风掐断电话,拍拍小心脏,回头看着南曲,“陆爷应该来了,我听到摩托车轰油门的声音了!”

南曲点点头:“上车。”

邵然系安全带的时候还难掩兴奋:“陆爷肯定没想到咱们已经见过深哥了,都快28岁了,你说她怎么还是那么好骗啊!”

南曲:“傻不傻和年纪没关系。”

“教主说话永远这么有道理。”靳长风先夸了一波,才问,“你刚刚在病房里和深哥聊什么了?”

“我问他有多喜欢陆小浅。”

“他怎么回的?”

“我不知道有多喜欢她,但她是我看一眼就想过一生的人。”南曲把乔深的回答重复了一遍。

靳长风已经自我高-潮了,嚷嚷着:“我想把深哥掰弯!!照我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害死陆爸的人就算是深哥他爸,那和深哥也没关系啊,深哥那时候也不过才七八岁吧?更何况人都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也该看开了。你说陆爷她纠结啥,这么好的男人,不上留着便宜谁啊?”

南曲笑了笑,没说什么。她知道,陆浅看不开的并不是陆爸的牺牲,而是陆爸当年明明是冲进酒店救火的,可死了以后,却背上了纵火犯的罪名。

但南曲不想多提,只是说:“陆小浅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她和萧泊舟从小就认识,可萧泊舟告白以后整整追了她5年她才答应交往。她和乔深才认识多久?”

靳长风不懂就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陆小浅怂惯了,逼她一把就好了!帮乔深也只能帮到这儿了,剩下的事只有他们自己能解决了。”

靳长风坚持地认为:“陆爷和深哥是真爱,有情人一定会终成眷属的。”

南曲搞不懂:“乔深给你灌什么迷魂药了?你这么挺他?”

“萧渣渣和陆爷认识二十几年,陆爷都没和他上床。深哥才认识陆爷多久啊,就把陆爷拿下了。就凭深哥敢啃陆爷这块硬骨头,我就敬他是条汉子!更何况他还长得帅!”

这个看脸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南曲说:“他脑袋现在少了一撮毛,还帅吗?”

“帅!深哥光头都帅!!”

“粉丝滤镜太重了。”

靳长风笑了笑,说:“深哥头发长得快,出院过几天就长起来了。不过说到出院……深哥不是轻微脑震荡吗?轻微脑震荡用得着在医院住这么久?”

靳长风不知道的是,他和南曲刚离开医院,医生就把乔深还有周慕一叫到了办公室,说的也正好是住院这回事。

魏医生翻开病例:“你这个……除了反应性低血糖以外,血小板数量也偏低啊。”

一提到血小板数量偏低,乔深还没开口,周慕一就开骂了:“你就是犟!早跟你说了别飞什么极地航线你不听!这下你妈问我我怎么交代?”

飞行员职业对身体损害很大,这也是为什么周云澜极力反对乔深从事飞行员职业的原因。长期执飞对飞行员的神经、循环、呼吸、消化、血液等系都有不同程度的影响,特别是受到高空辐射、极地辐射和太阳风暴的影响,血液细胞的寿命会缩短。

乔深没法反驳,只能问魏医生:“怎么治?”

魏医生说:“低血糖最大的危害是中枢神经供能障碍,因为脑组织和其他组织不同,它本身没有糖原供能,脑细胞所需的能量几乎完全来自于血糖。你们飞行员飞行的时候高度紧张,易疲劳,容易造成低血糖使耐力下降而引起黑视,这是十分危险的。所以我建议,先休息一段时间,安排多项目体疗,口服抑制迷走神经药物,再加上饮食调节,等到糖耐量正常以后,再考虑其他问题。”

医生的意思是,乔深要暂时停飞了。

虽然家里人都一样他能早日停飞,可是周慕一更希望的还是乔深自己选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迫放弃。

从办公室出来,周慕一一直在观察乔深的表情,可是乔深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该有的情绪。反而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她说:“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儿?你住着院呢你……”

话说到一半,魏医生追了出来:“诶?你弟呢?他手机搁桌上了。”

周慕一接过手机,再一回头,哪儿还有乔深的影子……

陆浅赶到时,病房空荡荡的,只有一床被子胡乱堆在床上,一看就来不及收拾。乔深还没出院,就是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陆浅拨乔深的电话,接电话的人却是周慕一。

周慕一和陆浅碰了个面:“你怎么来了?我看他急匆匆的跑了,手机都忘了带,还以为去找你了。”

“找我?”

周慕一点点头:“你朋友刚来了一趟,就是那个很有气质的姑娘,好像叫南曲的,是你朋友吧?”

“她来过了?”陆浅扶额,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焦急之中还带着一点无奈。

周慕一问:“发生什么事了?”

陆浅摇摇头:“没事,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周医生谢谢你。”

“以后就叫我姐吧,别这么客气。”周慕一甜甜的笑了一下。

陆浅叫不出口,尴尬地笑了笑,骑着摩托车往回赶。

罗永旭吃了晚饭往操场走,正好碰上被拦在门外的乔深。

他和乔深见过很多次了,一次是油罐车事故现场,一次是中队门口他帮陆指导赶走了撒酒疯的萧泊舟,还有一次是灾区,以及前不久的大型消防演习,他对乔深的印象,可以说是相当深刻了。

“你找陆指导吧?”他走上前去,说,“陆指导今天休假,出去了,不在。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

乔深尴尬道:“忘了带手机。”

罗永旭把手机递过去:“你打吧,不过昨晚没充电,快没电了。”

“谢谢。”

乔深接过来,直接输入那串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陆浅才接通:“喂?”

“是我。”乔深的声音有点嘶哑,但陆浅还是仅凭这两个字就分辨出来了。

乔深还没自我介绍,陆浅就问:“你在中队?”

“你在哪儿?”

“我在路上。”

陆浅骑着车,呼啸声很大,乔深听不清,又重复问了一遍:“在哪儿?”

陆浅不得不把车停下,取了头盔说:“我去医院找你了,你没在医院。我给你打电话,你手机没带,是周医生接的,周医生说你走了。”

陆浅严肃地教育道:“你脑子还有缝呢!出院手续都没办,你瞎跑什么?!”

乔深听过别人骂人骂脑子有坑的,没听过说人脑子有缝的……

好些天没听到陆浅说这么多话了,虽然没一句中听的,但乔深面色还是忍不住柔和起来,说:“拿线缝过了。”

陆浅本来挺生气的,就是没忍住,笑了。

“你去中队了?”陆浅问。

“嗯。”乔深问她,“你在哪儿?”

陆浅看了看四周:“我在星城酒店附近,正准备回中队。”

“在那儿等我!”乔深刚说完,罗永旭的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陆浅刚想说“我去中队找你”,结果对方就挂断了,等她再拨回去的时候——关机!

陆浅不敢轻举妄动了,乔深也没带手机,万一她现在赶去中队,乔深赶过来了怎么办?

思前想后,陆浅最后把车停好,选了个显眼的位置蹲着。

乔深打车过来时,陆浅正躲在电线杆下。路灯把她的影子浓缩成小小的一团。这位置一眼就能看到,周围没什么遮挡物,正因为如此,寒风肆虐更是张狂。十一月的天气,她就穿着一件军绿色的训练服,缩在那里,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看到他,她眼前一亮,站起来冲着他傻笑。

乔深气不打一处来,脱了外套将她裹起,一把扯进怀里……

第一百零三章 我会陪着你

乔深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高领毛衣,毛衣外面套着一件蓝灰色的中长款大衣,他下车朝着陆浅走来那一瞬,陆浅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从一部军旅剧变成了偶像剧。

不知多少次感叹,这人长得真是好看,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像模特走秀。

漆黑的街道好像都被他照亮了几分。陆浅站起来,冲着他傻乎乎的笑。

刚刚蹲得太久了,腿有点麻,她差点没站稳的时候,那人突然脱了外套将她裹起来,扯进怀里。

“你是笨蛋吗?这么冷不知道开个房等我?”男人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明明是骂人的话,说得却一点脾气也没有。

陆浅吸吸鼻子,带着鼻音:“这不是怕你看不见我么……”

“你在哪儿,光就在哪儿。我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见?”乔深把他裹进怀里,问她,“吃晚饭没?”

陆浅摇摇头,终于意识到这个动作暧昧了,想推开他,可是乔深用大衣把她裹成了茧,手都动弹不得。

“我不冷,你自己穿。你脑子还有缝呢!不能受凉……”

“闭嘴!”乔深已经不期望能从陆浅的嘴里听到什么柔软的情话了,他拥着她,朝星城酒店走。

陆浅问:“去哪儿?”

“开房。”

陆浅一脸警铃大作的模样,停在原地不动。

乔深拽了她一下,没拉动。

“放心吧,不吃你,吃饭。”乔深说。

陆浅面不改色的撒谎:“我一会儿还要回部队……”

“你不是来找我的?”乔深松开陆浅。

陆浅突然觉得自由了,可以连带着乔深的温度也一起被他带走了。

一见到他,她就忘了自己的目的。

现在经过他提醒,陆浅才想起:“南曲……”

她嘴里刚说了两个字,乔深视若无睹,竟转身走进了星城酒店。

陆浅不管不顾地追上去:“南曲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乔深不理她,掏出身份证和会员卡一起递给前台美女:“开房。”

乔深常来这家酒店,美女很熟练的办好手续,把房卡递给乔深。

陆浅用余光瞥了一眼,22楼的星城套房,那是她和乔深初次见面的地方。

“这位小姐麻烦也出示一下相关证件,按照规定,我们必须登记的。”

陆浅没想和乔深开房,她甚至没考虑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来找他。有时候人的行动真的比思想还快,她还没想清楚为什么要来,就已经站在乔深面前了?

像南曲说的,她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和乔深切断关系。她就不明白了,认识二十几年的萧泊舟她都能快刀斩乱麻,为什么乔深就是不行?

大概因为,乔深是真爱。不知不觉间,她爱惨了他。

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陆浅掏出身份证,拍在桌上。

乔深没等她,已经进了电梯。

陆浅登记之后,追了过去。她披着乔深的大衣跑过去的时候,一晃一晃的,很可爱。乔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耐力,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电梯一直安静的上升到22楼,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程亮的电梯壁上是二人的倒影,陆浅偷偷看着乔深,这人生气的时候,气场可真强,整个空间的氧气都变稀薄了。

乔深刷开22楼套房大门进去了,陆浅还乖乖站在门口,像是小孩子偷了大人的衣服,更像被他遗弃在门外的小动物。

陆浅不胜唏嘘,像我这样叱咤风云的女中豪杰,没想到也有畏首畏尾的时候,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愣着做什么?进来。”乔深拿起座机开始点餐了。

得到命令的陆浅裹着一身寒意进来,把门带上,乖乖坐在一旁等他点餐。一连听他点了好几道菜,竟然都是她喜欢的,陆浅心里甜滋滋的。

一想到自己追上来的目的,她又忍不住有点底气不足,正好瞥到吧台上放着的洋酒,陆浅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辣喉咙!!

一股暖意从喉咙一直烧到了胃。

乔深刚点完餐,一回头发现陆浅竟然抱着酒瓶子,似乎还准备再来一口。

乔深皱眉,夺了她的酒瓶。

陆浅看样子意犹未尽,舔舔唇,说:“乔深,我有话要跟你说。”

乔深一瞬不眨地盯着她,就等着她开口。

陆浅张了张嘴:“我……”

她卡住了。

乔深依旧耐心的看着她。

陆浅深吸一口气:“我……”

“你什么?”

“我、我能不能再喝一口?”

乔深:“……喝什么喝,不准喝!”

“你不能因为自己酒精过敏,就不让别人喝酒呀!”陆浅据理力争,“我冷,喝酒暖身子的!”

明明想说“我也喜欢你”,可这五个字就是这么的难以启齿,因为她知道,这句话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她即将跨出去的这步,有可能会改写她的余生。

乔深把酒放回吧台,数落她:“空腹喝酒,你胃是铁打的?”

他的关心太暖,陆浅一下就打消了喝酒壮胆的念头。

星城酒店上菜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把饭菜送了上来。

陆浅是真的饿了,她不像天天嚷嚷着减肥的女孩子,因为运动量大,所以她的食量也很大。而且她吃饭的速度很快,乔深刚刚开动没多久,陆浅就吃完了,惹得他忍不住问:“吃饱了?”

陆浅也意识到自己的速度过快了,她解释:“习惯了。”

“部队吃饭时间卡这么紧?”乔深问。

陆浅摇摇头:“那倒不是,其实算起来还挺宽裕的。但是有经验的老消防员都这样,一般都会压缩在几分钟之内吃完,因为保不齐吃饭途中出警,到时候还要饿着肚子执行任务。”

“既然这么辛苦,没想过换工作吗?”

很多人都劝过陆浅换工作,就连萧泊舟的妈妈木子美,曾经也不止一次劝她换一份其他的工作。但乔深不一样,其他人都是带着主观意识劝她的,唯有乔深,是真心实意在问她,可是她却不能说……

陆浅不答反问:“飞行员不辛苦吗?”

乔深笑着说:“谁做谁知道。”

“那你怎么没想过换工作?”

“我可能要停飞了。”乔深突然说了一句,陆浅抬头时,刚好将他的表情和情绪尽收眼底。

虽然他们很少谈起彼此的工作,但陆浅就是知道,飞行对乔深而言意味着什么。从他给消防队上课的时候谈起那些专业飞行知识的表情,再到他家里收藏的一整那面墙的飞机模型来看,他都是真正的珍惜自己工作,这一点和陆浅不谋而合。

所以陆浅更明白他的感受。

她收起那些旖旎的心思,问他:“为什么停飞?”

乔深把检查结果说了一遍,陆浅安安静静的听完了,可是表情看起来比乔深还难受。

乔深知道陆浅表面看起来无坚不摧,实则是个内心柔软的小怂包。本来是想用这件事情博取她的同情,让她别总想着躲自己,可是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强烈。

她沉默了好一阵,才突然起身,去吧台拎了两瓶酒回来,看样子打算和他开怀畅饮。她刚坐下,又站起来:“哦,对了,你不能喝酒的。”

说着她又一溜烟跑回吧台,从小冰箱里摸出一瓶可乐递给他:“我陪你喝!”

他那么热爱他的工作,从军航到民航,一直未曾放弃过,如今突然面临停飞,他该有多难过啊?

乔深不是女孩子,不是哭一场就没事了,她又不擅长安慰人,思来想去,只有拍着他的肩膀,像发誓一样,认真地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一定会陪着你的!!”

她瘦弱的肩膀,却想帮他扛起一片蓝天。

她知道对他而言最珍贵的是什么,所以尊重且守护。

这样又傻又真的丫头,就像一股暖流,潺潺地流进了他的心里。

乔深放下筷子,蓦地抬起头,清冷的黑眸中染上浓烈的情愫:“你过来。”

陆浅以为他要倾诉心事,便单纯的凑过去了,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近,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

第一百零四章 陆浅,我要你

陆浅的唇柔软得不可思议,因为太惊讶,所以她薄唇微启,乔深顺着唇缝探进去,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们不是头一次接吻了,陆浅却是头一次感受到乔深的迫切。不敷衍,更不是浅尝即止。而是实打实地压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抵在沙发上亲。

陆浅被他的情绪感染,手指贴着乔深的后腰探进去,小半截指尖钻进了他的裤子里。

倏地,乔深停下来,抓住她的手,漆黑的眸锁住她的眼睛:“你醉了。”

陆浅酒量挺好,这次,她真的没醉。

清明的黑眸一瞬不眨地盯着他,一时却也没想好要说啥。她平时挺伶牙俐齿的,可是现在却一时语塞……

想不到要说什么,干脆用动作代替了自己的想法。陆浅扯着乔深的衣领,拉了他一把,两人的唇又贴在一起。

这次,是陆浅主动的。

微凉的小手顺着他的衣领钻进去,还没摸出什么手感,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乔深抱着陆浅转了两圈,把她按在床上。

柔软的床遭到重力,弹了两下。陆浅半坐起来,对上乔深的目光。寻到了他藏在眼底深处的温柔和欲望、望。

照理说,陆浅该怂了,也该在这时候叫停了,从前她就是这么做的。今天她喝了点酒,胆子大了,那些藏在胆小怯懦下的另一面,全都抽丝剥茧地钻了出来。她甚至思绪无比清晰地想——什么门当户对、什么往事前仇、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和借口,都见鬼去吧!我爱上的就是我的,老子这么喜欢的人,披荆斩棘也要勒死在怀里!

就在乔深极力压制着自己,认真辨别着陆浅是不是醉了的时候,半坐着的丫头,突然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坐在他腰上,低头捧着他的脸:“我睡完不负责的话,今晚你还要我吗?”

明明没有一点醉意,陆浅还是把这话说得颠三倒四的。可乔深就是听懂了,从始至终,他要的也不过是情投意合,就像做过无数次的梦里一样,两情相悦的两个人,酣畅淋漓。

余下的事,有他在,他也愿意牵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昏暗的灯光下,陆浅看到乔深突然笑了,露出几瓣雪白的牙,薄唇绷成好看的弧度。

他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不言不语。

陆浅觉得已经到这份上了,也算表态了,可乔深只是笑,却突然没了动作。搞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猛烈的跳了一阵。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懂了乔深的意思。

他不愿意了,他的喜欢是真真切切的,他想要承诺,也想要一个能负责的人。可是陆浅做不到,毕竟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一直在为父亲洗脱罪名而努力,21年了,不是21天……

就像慢动作重放一样,她从乔深的腰上爬下去,坐在床边,背对着他,低低地说:“对不起,冲动了。”

乔深笑意渐浓,在陆浅起身前,突然把她拉回来。

陆浅猝不及防跌进他怀里,侧脸撞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他柔软的毛衣很薄,香气扑鼻的古龙水味道,陆浅一下就闻了出来,这是她花了一下午时间调制的香氛,是他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生日礼物。

他温柔的捧起她的脸:“我这个人啊,满身阴暗,却总想着给你一点阳光。”

他贴近她的耳边,一字一句地回:“陆浅,我要你,从第一次,到每一次,我都要。”

细细的一缕水痕从陆浅眼角滑出来,乔深翻了个身,吻去她不经意滚下的热泪,温热的唇在她嘴上温柔的辗.转厮.磨,毫无章法。

除去彼此的衣物,陆浅动情的在他白皙的胸膛上留下一个个红印。

从未有过的肌.肤之亲,像陈酿多年的酒突然被人拧开了瓶盖,挥发出来的酒香,彻底迷了彼此的心智……

直到陆浅的脸彻底埋进枕头里,疼得双手攥紧了床单,也甘之如饴。

而在他身侧的那人,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她。

从陆浅,到浅浅,最后情到浓时,化成耳边的一句“宝贝,我爱你”。

陆浅心头压抑许久的情绪,就像奔腾不息的江河湖水一样,终于汇进了大海里……

第二天陆浅是被不知疲倦的手机铃声吵醒的,她在床头摸索了半天,混沌的思绪才一点一点钻进脑海里。她撑开沉重的眼皮,入眼之处陌生又熟悉。熟悉的是这套房的布局,是她和乔深初见的地方。陌生的是,昨晚两人跟疯了一样,明明衣物丢了一地,可现在这房间里,除了鼓成一团的被子,其他地方都干净得出奇。

要不是腰酸背痛正在亲切的提醒着自己,她大概又要以为昨晚又做了一场黄粱大梦。

乔深不在,手机丢在茶几上嗡嗡作响,玻璃板都快震碎了。

陆浅掀开被子,脚刚落到地毯上,膝盖又是一软。

想起那些凌乱的画面,陆浅实在没忍住,骂了一句:“这王八蛋!!”

“骂我呢?”乔深左手提着塑料袋站在门口,右手还拿着房卡。

所以俗话说得好,千万别在背后说人坏话,这不……又抓了个正着。

刚好手机铃声停了,陆浅扶着床沿,扯出一抹勉强堪称友好的微笑。

乔深慢条斯理地放下手头的鱼片粥,几步走上前去,把陆浅拦腰抱到餐桌前。

陆浅一直觉得,自己在体能上是可以完爆乔深的。毕竟他这奶白身子细骨头,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昨天晚上,她被乔深打脸了,脸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吃点东西垫垫胃。”乔深揭开盖子,用手指试了一下温度。

陆浅撑着桌面站着,坐不下去,她到现在还觉得下面有东西,实在不舒服,于是又哀怨地瞪了乔深一眼:“你平时吗?”

乔深正准备亲手喂她喝粥,就被她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难住了。

陆浅料他也回不上来,就说:“你以后看看言情,人家男主角都知道事后给女主买药。”

“什么药?”乔深从善如流地说,“放心,不会怀孕的。”

一开始两人都很默契,说好了要戴.套,结果酒店提供的尺寸不合适。但乔深说吃药对身体不好,他自制力强,最后关头忍住了。

可陆浅说的不是这个,她抢过他手机的粥,气呼呼地说:“止疼药!!”

陆浅发现自己睡了一觉起来,好像变矫情了……

她吼完以后,耳尖都红了。

偏偏那人还蹲在她身边,温柔又认真地说:“我咨询过了,这种情况,最好是自愈,接下来一个星期左右,就好了。吃药对身体不好。”

陆浅一口粥卡在喉咙里:“你跟谁咨询的?”

一看乔深的表情,陆浅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果不其然,乔深镇定说了一句:“周慕一。”

陆浅:“……”感觉自己要折寿了!!

见陆浅那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乔深问:“粥不好喝?”

陆浅一时无话可说。

乔深终于忍不住,亲了她一口,认真评价:“味道还行,你要是不喜欢,下次换一家试试。”

他温柔的揉揉她的齐耳短发,开始在脑海里计划要不要报个厨艺班。将来要是俩人都不会做饭,也不像话。他正想的入神,陆浅突然按着他的肩,把他压回凳子上坐下。

她动作很粗鲁,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很温柔:“乔深,你再等我两个月好不好?”

两个月,足以发生很多事情,可以横生许多变故。

乔深掏心掏肺的对陆浅好,在被陆浅睡了的第二天,既没有等来她的告白,也没有等到她的承诺,倒是等来了一句“你再等我两个月好不好”。陆浅觉得,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乔深,自己都不会答应这么过分的请求。

可是乔深却什么也没问,只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好。”

那一刻,陆浅想把命都给他……

可是手机铃声再一次打断了她情深似海的想法。

陆浅眉头一皱,谁他妈那么不识趣,趁着她休假的时候夺命连环call!!

她气呼呼地抓起手机:“喂?!”

第一百零五章 你是我的军旗

陆浅挂断电话就说要回部队,一碗鱼片粥,只吃了三分之一不到,便要穿上裤子走人。临走前非要给乔深叫辆车,就好像这点微不足道的关心能显得自己不那么渣似的。

她把乔深塞进车里,后者连大衣衣领都没翻好。

乔深脾气好,乖乖上了车,跟师傅报了医院的地址,又摇下车窗叮嘱陆浅:“到了部队有空的话,给我回个电话。”

陆浅点头如捣蒜,送走乔深,才呼出一口浊气。

星城酒店对面有个三层楼高的咖啡厅,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陆浅最不想见的人。那人隔着落地窗,端起咖啡杯朝她做了个敬酒的姿势,脸上还挂着小人得志的笑。

陆浅一边捋袖子,一边过了红绿灯。那一脸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表情,让服务生都自动退避三舍,没敢开口,而是拿着菜单小心翼翼跟着她上了二楼。

“一杯冰水。”陆浅慢悠悠地说。

萧泊舟听了,贴心道:“喝冰水不好,给她换成热牛奶。”

“冰水!”陆浅重复了一遍,强大的气场把服务员震慑住,后者赶紧抱着菜单溜了。

陆浅拉开椅子,老大爷似的坐在萧泊舟对面:“说吧,想怎么样?”

分手见人品,这话用在萧泊舟身上,真实得可怕。

换做一年前,谁要是敢说萧泊舟有朝一日会用她的过去来威胁她,她一定打爆那人的狗头。可就在半小时前,萧泊舟做到了,他竟然用她当年政审的事来威胁她!

陆浅觉得坐在自己对面这个男人是陌生的,就好像从前那二十几年,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人。

萧泊舟慢条斯理地放下手头的咖啡杯,就像合作中的甲方一样,摆出一脸上位者的姿态:“只要你保证以后再也不和他见面,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果服务生及时把水送过来,陆浅可能已经整杯泼过去了。

陆浅当年入伍当兵的时候,要求必须必须通过征兵政治审查。审查内容就包括本人的政治历史及其直系亲属是否有重大违法乱纪行为,或者是否参加过所谓的‘反动’组织。

而她父亲身上背着211特大火灾事故纵火犯的罪名,原本是很有可能被刷下来的。可是自从父亲过世后,母亲就把她接到了雷家,户口也转到了雷廷生的头上。她搬了新家,和以前的街坊邻居全断了联系,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父亲是陆卫。正因为如此,陆浅再填写政审资料的时候,直接在父亲那一栏上,填了雷廷生的名字。

后来政审顺利通过,萧泊舟又对她展开猛烈追求。追了好些年,陆浅觉得情侣之间不该有秘密,于是不经意间提起这问题时,她就如实说了。只是没想到,如今却变成了他用来威胁自己的利器。

陆浅说不上有多难过,比起生气而言,可能此时更多的是失望。

她轻嗤了一声:“政审规定中,并没有关于直系亲属犯罪就不能当兵的这一条,规定原义是直系亲属犯罪,本人不能正确认识、对待的不能参军。你拿这个事情来威胁我。萧泊舟,你可真棒啊!”

陆浅不屑的神情很快就被萧泊舟拿出来的一个文件袋压了下去……

“能不能正确认识和对待直系亲属犯罪这一点,要真说起来,学问可就大了。”萧泊舟单手撑着身子,贴近陆浅,低声说,“这十年来,不间断地调查211特大火灾事故背后原因,试图翻案,你说,这到底算不算正确认识你爸当年的犯罪事实?”

陆浅面如土色,很想大吼一句“我爸不是纵火犯”,可是这罪名他爸都背了二十几年了,没证据有个屁用!

萧泊舟他爸是萧蓬生,是星城消防支队的支队长,当年萧蓬生和木子美离婚后,没拿到萧泊舟的抚养权,就一直觉得亏欠了他,这些年来也一直试图补偿他。如果他真的把这件事捅到萧蓬生那里,陆浅觉得自己这消防生涯差不多也到头了。

没想到曾经爱过的人,终于还是变成了一把插在心上的刀,拔出来就得血洒当场。

不过就像靳长风说的,陆浅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

她面容寡淡地掠了一眼萧泊舟:“你如果已经决定好了要告发我,真的不用知会我这一声,你就放手去做就是。是我傻,为了一个捅我数刀的人浪费青春年华。”

陆浅连那杯冰水也不想泼了,怕浪费水资源。她仰头一饮而尽,转身时候,被萧泊舟拦住去路:“你和乔深在一起,是不是为了查你爸当年的案子?”

萧泊舟多希望她点头,只要她点头,他就放下过去所有的成见,去爱她,去帮她。

可是陆浅只是轻讽地勾了一下唇角,说:“如果我要利用乔昊的家人,就不会等到今天。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别有用心。”

陆浅绕过萧泊舟,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竟然希望能和萧泊舟好聚好散,事实证明她对萧泊舟也不够了解。

“那乔深知道吗?”萧泊舟冲着她的背影问,“他知道你爸当年一把火烧了帝格顿斯吗?他知道你爸是纵火犯吗?”

陆浅脚步生生地顿住。

萧泊舟得寸进尺走进她,嘴角噙着冷笑:“你不敢告诉他吧?因为你怕他知道以后……”

萧泊舟唇角蓦地一疼,陆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对着他的侧脸狠狠地揍了一拳。血腥味蔓延至整个口腔,嘴角渗出一抹血红。

陆浅忍无可忍,终究动了手,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咖啡桌上:“你要去告发我就去找你爸!你要想拆散我和乔深你就去告诉他,你跟他说我是纵火犯的女儿,是我爸当年放火把他爸烧死的!!你还有什么卑鄙的手段,你全部使出来!所有人都以为我爸放火是事实,你也只不过是所有人当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而已。如果乔深因此要和我分开,那我就守他一辈子!!我认命,我不怪你。我陆浅本来就孑然一身,大不了再让你在我身上扎几个血窟窿。”

陆浅摸出兜里仅有的一百块现金,拍在他脸上:“散伙饭,就当青春喂了狗。”

陆浅来得爽快,走得也潇洒。

萧泊舟看着那明晃晃的红票子,恨不得撕成碎片。明明他才是手握陆浅把柄的上位者,可是这一轮交涉下来,他却变成了那个输得一无所有的人。

看着镜子里男人狼狈的脸,萧泊舟甚至不想承认这是自己。

陆浅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她红通通的眼眶,仿佛要滴出血来。

“他到底哪里比我好?!”抛弃最后的尊严,萧泊舟问了陆浅这样一句话。

陆浅头也没回,只道了一句:“哪里都比你好。”

如果乔深听到这句话,该笑着亲她了。

一想到乔深,陆浅心底的气突然都消了,被他带来的阳光所取代,心里甚至暖洋洋的,就像背着沙包的接力赛,终于跑到了终点,可以卸下重重的负担。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确定,乔深就是她生命里的光。因为爱他,她变得畏缩不前,同样因为爱他,而无所畏惧。

萧泊舟把陆浅留下的一百块钱当做小费丢给服务生,像是一条丧家犬一样,迈着虚浮的步子从咖啡厅走出来。

或许从他真正意识到乔深不是陆浅用来气他的那一刻起,他就疯了,嫉妒得疯了。所以才会孤注一掷地威胁她。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蹦出一条特别关注的微博提示消息——

陆遇浅水坑: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是阳光下的军旗。

萧泊舟显些捏碎手机,他目光如炬,怀着鱼死网破的决心翻出了萧蓬生的电话,还没有拨通……

“萧先生,有空吗?”乔深指尖夹着香烟,靠在门口的香樟树上,眉梢轻挑地看着他。

第一百零六章 我心里有人了

星城的天终于晴了,一轮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半空中。阳光洒在树上,婆娑的树影交织在乔深的侧脸。哪怕头上缠着纱布,也不影响路过的小姑娘多看他几眼。

不过他长得再好看也没用,萧泊舟此时最不想见的人,乔深排在头一号。他充满敌意的看着乔深,已经做好了打一架的准备。

哪知对方慢悠悠地掐了烟,问他:“进去坐会儿?”

就这样,二人又回到了咖啡厅。

萧泊舟以为自己在商场厮杀多年,谈判桌上无往不利,肯定不可能被乔深的气场压下去。事实却是,乔深压根么没把他当情敌,半点敌意没有,还像约了委托人谈事儿的律师一样,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们家小浅平时比较忙,萧先生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联系我。”

萧泊舟心里的小火苗,瞬间燃起,烧成了熊熊大火:“你用什么身份代她发言的?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要说身份,现在的乔深确实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因为某个没良心的丫头,昨晚睡完他就跑了,也没给个名分。不过这些没必要让萧泊舟知道。

萧泊舟不知道乔深在想什么,只看到他忽地扬了一下唇角。他脖子上的暧昧红痕落在萧泊舟眼里,就等于吹响了开战的号角。顾不得从小接受的良好礼仪,也为了自己那薄弱的自尊心,萧泊舟当场撕了乔深的名片:“浅浅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别得意,她迟早会回到我身边!不信的话,我们就比一比,看她最后会选择我还是选择你。”

也不知道这人盲目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乔深觉得自己这趟来得不值得,陆浅从前的眼光,确实不行。偏偏自己还担心的回来刻意和萧泊舟打了个照面,这事儿要换做以前,乔深还真做不出来。要不怎么说爱情使人盲目呢!

乔深:“这个输赢我不跟你争。”

萧泊舟正想夸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便听到他不温不火地说:“因为她不是谁的战利品。”

这索然无味的会面,乔深不打算继续了。

萧泊舟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心里憋得难受,又实在找不到什么能攻击乔深的突破口,趁乔深临走前,他问:“你真的了解她吗?”

萧泊舟说:“在她心里,工作永远比爱情重要。她忙起来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面。每次出勤,都只能从新闻上看到她的相关消息。她脾气直,比起情人,她永远更关心人民群众。我认识她二十年了,你才认识她多久?你根本就不了解她!”

“但我理解她。”

了解是表象,理解是具体。两性相处中,理解比了解更珍贵。它意味着我愿意走进你的世界,接纳你的过去,不管是晦暗还是光明,我都将坦然且温柔的伸出双手,与你比肩同行。

这一刻萧泊舟意识到,在耍嘴皮子这件事情上,他永远不可能是乔深的对手。

不过有一点他没说错,那就是陆浅确实很忙。她刚回到家里,就被林女士逮住了。七八张照片往桌上一摊,个个都是社会精英。林女士在帮她找对象这件事情上,展现出了空前的热情与坚持。

陆浅实在没办法,索性招了,大喇喇往沙发上一趟,说:“妈,我心里有人了。”

林女士似乎就是为了等这句话,立马抛下刚刚夸的天花乱坠的那堆社会精英,问她:“谁啊?妈妈认不认识?长得帅不帅?”

陆浅这颜控多半是随了妈了,她含糊其辞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有准信了再带回来给你看。”

陆浅脚底抹油,溜上阁楼。

阁楼有个储物间,是陆浅的秘密基地。屋内有一面黑板墙,上面贴着乱七八糟的剪报,全是21年前帝格顿斯酒店大火的相关内容。

最显眼的就是黑板正中央那段剪报——星城帝格顿斯酒店2.11特大纵火案,事故造成8人死亡,23人受伤。经刑侦、消防专家现场勘查,起火点位于三楼左侧套房,起火部位在正常情况下,不会有外界火源进入。根据当时线路布线情况,一般也不存在跳闸或者电线短路等现象。警方初步认定是人为纵火,综合分析认为“陆某”有重大作案嫌疑。通过进一步查证,确定"陆某"真名为陆卫,男,26岁,现任星城消防中队消防战士。醉酒后,因个人矛盾与一名女士发生纠纷纵火。目前,犯罪嫌疑人陆卫已确认死亡。

看到这些熟悉的报道,陆浅仿佛又回到了案发当天。

那时候陆浅还小,不懂事,在电视里看到帝格顿斯酒店餐厅的广告,就非要父亲来这里陪她过生日。生日当天,父亲在酒店附近执行完任务,匆匆忙忙赶来,制服都没脱。

两人刚在餐厅坐下不久,陆浅就嚷嚷着想吃冰淇淋。父亲去给她买冰淇淋,刚离开没多久,突然火警铃声就响了。那时陆浅刚读一年级,哭着要找爸爸,也不知道是谁,把她从餐厅拎了出来。

外面站满了围观的人,陆浅看到父亲把一个陌生女子从火场里扛出来,又急匆匆要往回走。那时她好像知道父亲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似的,她死拽着父亲的衣角不放。父亲没办法了,只能把她托付给刚救出来的那个女人。那女人从背后抱紧陆浅,不让她和父亲一起冲进去。

父亲刚跑进酒店,大楼突然坍塌……

再醒来,父亲就变成了新闻报道上的纵火犯。

陆浅只知道,指证父亲的女人,就是那个被父亲救出来的女人,陆浅只记住了那女人有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人的长相。

她不相信父亲会纵火,她就想找到当年指证父亲那个女人,问问她究竟为什么要诬陷父亲。

可是那时年纪小,没人信她的话。她连那女人的容貌都记不得。公安机关消防机构更不可能告诉她证人的详细资料。

陆浅正想得入神,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看到乔深的电话号码,陆浅才想起临走前,她答应回部队就给他打电话。

“到部队了吗?”乔深问。

陆浅说:“到了,有点忙,忘给你回话了。你到医院了没?”

“刚到。”

陆浅突然不知要说什么,明明之前还能随便聊几句,怎么发生了昨晚的事,突然尴尬起来了。

“我……”

“陆浅。”

“嗯?”陆浅立刻问,“怎么了?”

“两个月,不能再多了。”语气听起来还有点委屈。

陆浅突然就笑了,认真道:“嗯,一天都不会多的。”

“陆浅。”

“嗯?”

“想你了。”

陆浅:“……还非要严肃的叫一遍我的名字,我还以为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呢!”

“想你就是很重要的事。”

他那头还有邵然和护士交谈的声音,陆浅觉得心头吃了两斤蜜,又甜又腻。

乔深坐在沙发上,轻柔地说:“我这么高冷的人,居然有点黏你,怎么办呢?”

隔着一个电话的距离,陆浅半边身子都麻了。最后竟不要脸地说了一句:“我也是。”

周云澜刚来医院,就看到儿子脸上那如沐春风的笑意,一时间,情绪跌入谷底。等乔深挂了电话,才不冷不热地问:“陆浅?”

乔深毫不避讳地点头:“您怎么来了?”

“确认关系了?”周云澜问。

乔深摇摇头:“还没。”

周云澜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混蛋儿子说:“妈,从小到大我是不是没求过你?”

周云澜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忽然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忙道:“你骨头硬,最好这辈子都别求我!求我我也不可能答应你!”

第一百零七章 婆媳见面?

虽然亲周云澜把乔深没说完的话堵回去了,但她也知道这混蛋儿子是为了陆浅的事儿来求她。她把带来的那沓文件往桌子上一放:“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多看看,将来接手公司的时候也快些。”

乔深这儿子吧,在上大学之前,是真让周云澜省心,成绩优异,也没什么陋习。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都要把他拎出来单独夸半个小时。可自从选了飞行业,周云澜是操碎了心。还以为能在择偶问题上和他达成共识,现在一看,可拉倒吧!就这狗脾气,她要是强行反对他和那丫头在一起,他指不定能带着人家离家出走。

不过还好,那丫头还没答应他。不管那丫头是出于什么理由拒绝乔深,周云澜都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在她面前巩固一下那些理由。更何况她是真想看看,究竟什么样的女人,能拒绝自己如此优秀的儿子!

第二天上午,她特地空了两小时行程出来,让小王把车开到特勤中队。

不巧,遇上陆浅出任务。

中队门口不让停车,周云澜就让小王把车停在了五百米开外。一边在车上处理公务,一边等陆浅。

陆浅出了火警回来,制服都没脱,就被门岗叫住了:“陆指导员,那边有位姓周的女士来找你,她说她是乔深的妈妈。”

听到“乔深的妈妈”这五个字,陆浅心里咯噔一下。

远远的,周云澜透过玻璃窗看到了陆浅,她刚执行完任务,汗水湿透全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最狼狈的莫过于那一头短发,一缕一缕的粘在额头上,脏得没眼看。被浓烟熏过的脸,黑不溜秋的,远看过去,就像一只黑猩猩。

那“黑猩猩”在得知她的存在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走过来。

周云澜问小王:“消防员刚执行完任务都这样?”

小王突然被点名,还有点懵,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消防纪录片,点头:“应该是吧,他们都是拿命救人的。”

“算了。”周云澜说,“开车吧!”

她心想大姑娘多半要面子,这样灰头土脸也不好意思过来见面,下次还是找她休假的时间再谈。

殊不知陆浅迟迟不过去的原因,是因为提起周云澜的第一瞬,她想到的不是乔深母亲这个身份,而是乔昊的妻子。

乔昊死后,周云澜接手了他所有的资产,成为了乔洲集团董事长,并且任职总裁职位。多年来一直未曾再婚,有阴谋论流出,说是周云澜雇凶放火烧死了乔昊,就为了掌权乔洲集团。但周云澜本人对这舆论置之不理。

陆浅这些年一直关注着周云澜,她是个优秀的女强人,身边追求者犹如过江之鲫,但从来没有花边新闻。就连她的儿子也被保护得很好,一次都没被记者拍到过。陆浅几乎看过所有和周云澜有关的报道,直觉告诉她,周云澜不是那种为了钱财而谋财害命的女人。

正当她下了决心要去会一会周云澜时,车子开走了……

陆浅仰着头干笑了一声,摸不透周云澜的意图。本想把这事儿告诉乔深,罗永旭就招呼她赶紧去一趟大队长办公室。

李国荣老婆最近怀孕了,老来得子的李大队长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谁都顺眼。陆浅最近轻松日子过习惯了,都快忘了被李大队长耳提面命的时候了。

陆浅:“报告!”

“进来。”

陆浅一进门,就听到防火科的科长宁子阳在跟李国荣汇报情况:“上周我们就查封了富南商场,还下了限时整改通知。商场负责恩态度倒是很好,就是老油条。说是停业整顿影响工人生活,不少员工跑到上级投诉,大队长,这事儿搞得我们很难办啊!”

李国荣放下手头的保温杯,把陆浅叫过来:“你明天带战士们和宁科长一起去一趟富南商场,踏查一下现场情况,做个复检,回来做个灭火预案。”

宁子阳和陆浅是校友,新兵训练的时候也是同班,两人比较熟,交流也默契。宁子阳以前也是特勤中队的一员,但因为做事比较圆滑,所以被调到了防火科。

去富南商场的路上,宁子阳跟陆浅说了一下商场的情况,说道一半,他才突然想起来:“富南商场老板是萧泊舟吧?”

陆浅给了他一个“就你废话多”的表情。

宁子阳假装没看见:“听说你和萧泊舟分了啊?”

就读武警学院那会儿,陆浅和萧泊舟可亲了,不过陆浅一口咬定那是他发小。结果呢,毕业没几年就走到一起了。一开始萧泊舟和陆浅分手这事儿还是秘密,后来萧泊舟天天来中队门口堵人,这事儿就变得人尽皆知了。

陆浅瞪了他一眼:“小同志管挺宽啊!”

宁子阳笑:“要不这样,你给你前男友打个招呼,让他们赶紧停业整顿,也免得咱防火科的同志天天腹背受敌。上头压得紧,下头老油条。你看俺们这头发,距离地中海就差一个本命年了。”

宁子阳比陆浅小一岁,明年恰好本命年。

宁子阳是山东人,刚进武警学院那会儿还是一口地地道道的山东话,后来时间一长,别的都改了,就是时不时的还冒出一个“俺们”。

陆浅说:“你就别指望我了,那商场要是本来打算拖一个星期,见了我,估计都要拖半个月。”

“不是和平分手的啊?”宁子阳啧啧两声,感叹,“感情这回事儿啊,真是说不清。遇上一个难缠的前任,比被泰迪抱腿还恶心。”

这形容让陆浅噗嗤笑出声:“宁科长有文采。”

陆浅跟宁子阳一起去了一趟商场,情况确实不太乐观,员工的电饭煲和热水壶随便乱接,消防通道还堆满了杂货,这要是电线经不起负荷导致起火的话,极大程度的影响人员疏散。还有一部分灭火器材都快过期半年了。

这商场要是这么搞下去,迟早要出事。

陆浅脸色暗下来,冲着商场负责人说:“乱七八糟的接线板,全都拔了!”

商场负责人点头哈腰:“是是是,马上拔。”

“每回都回答得积极,每回都不改!还有这消防通道不能堆杂物……”陆浅在说,陈奇拿着表格认认真真在做着记录。

商场负责人道:“我们萧总马上就来了,这次一定认真整改。”

“大鹅跟我下负一楼看看,其他人跟宁科长走。”其实整座商场陆浅已经扫过了,消防设施和防火设备也都摸清了,完全可以回去做灭火预案了。私心而论,她就是不想见到萧泊舟。

这是宁子阳最靠谱的一次,两人分开后,他就给陆浅发了条短信:【萧泊舟来了,和我在西侧,你从东侧出去,两点队伍集合。】

陆浅特想给宁子阳发个小锦旗,上面就写俩字儿——义气!

大鹅是个老实人,啥也没问,就跟着陆浅从东侧溜了。

俩人坐消防车来的,这会儿准备打车回去,过了午高峰,没一会儿就打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刚拐过路口,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人行道上,里三层外三层,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师傅,停一下。”

陆浅刚走进就听人说:“这大妈被一个送外卖的撞了,我看到的。”

有人问:“开车撞得啊?”

那人说:“走路撞的,小伙子跑得快。”

“送外卖的人呢?”

“跑了呀!”那人回,“早跑了,怕是碰瓷的呗!”

和大鹅拨开人群,看到一位老太太躺在地上,人们指指点点,有人在打电话报警,却没人敢上去搀扶。

有人在吼:“要不大家扶一下把人送医院吧?”

立刻有人接过去:“扶什么扶,家里有矿啊?万一真是碰瓷的……”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身穿军装的女人,把老人打横抱了起来。女人一张素白的小脸,抱着百来斤的老人,却像抱着洋娃娃似的,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陆浅把人送去了最近的医院,等到老人进了急救室,才想起乔深也在这家医院。

正好到了饭点,大鹅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陆浅让他守在这儿尽快联系患者家属,出去打包了三份盒饭。再回来时,老人已经被送进了病房,不过还没醒。

陆浅递了一份盒饭给大鹅:“我去一趟302病房,联系上病人家属过来通知我。”

大鹅点点头,刚吃了两口,就看到陆浅折回来了。

他不解地抬头:“怎么了陆队?”

陆浅把手头的两盒盒饭全塞给他:“你长身体呢,多吃点!”

人家乔大机长才不需要这什么破盒饭呢!他这会儿正在302吃着祝小姐亲手做的四菜一汤呢!!还是熬的乌鱼汤,对恢复伤口可好了!

那两厘米不到的伤口,早他妈愈合了好么!!

第一百零八章 试试呗

陆浅最终还是憋不住,扔下盒饭去找乔深了。吃醋归吃醋,乔深的为人她是信的。

最近队里忙,一两周也未必排得上一次轮休,好不容易有机会和乔深见上一面,她也舍不得就此浪费。

不凑巧地是,刚出来就跟祝星辞撞上了。

祝星辞大大方方冲着她笑:“今天休假啊?”

陆浅礼貌又疏远的扯起唇角:“是啊,来探病。”

“我昨天过来的时候问过医生,深哥最近情况好多了。”

“哦。”敢情儿你还天天来呢?

陆浅以不变应万变,寻思着话题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刚想就此别过,就被祝星辞叫住:“陆小姐,你能帮我把这东西交给深哥吗?”

祝星辞给了陆浅一封文件:“刚刚忘记给他了,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的事,陆浅顺口应下。推开虚掩的病房大门,她看到了正在摆弄手机的乔深。

“哟,乔机长吃什么呢!我在隔壁都闻到味儿了!”

陆浅的突然出现让乔深眼前一亮,刚刚还沉寂的嘴脸突然疯狂上扬:“来了?”

“……”这笑容太犯规了!!

“吃饭了吗?”乔深问。

陆浅心虚地点头:“吃了。”

话音刚落,大鹅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陆队,你的盒饭忘拿了,这量挺足的,我吃一份就够了……”

大鹅一如既往地呆头呆脑,陆浅背对着乔深使劲给他使眼色,并没有什么显著效果,这二货还在接着说:“那大娘还没醒,陆队你多买了一份,这份……”

“行了行了,你先回去,等大娘家属来了再通知我!”陆浅抢了盒饭把大鹅推出去。

乔深拧开祝星辞送来的保温桶,招呼陆浅:“一起吃点儿?”

陆浅把文件袋递给乔深:“刚刚在门口遇到祝星辞,她让我给你的。”

乔深接过,随手扔到一边:“怎么突然来了?”

“马路边上遇到一位大娘晕倒了,刚把人送过来了。”陆浅盯着文件袋,“你不看看是什么吗?”

乔深随意睨了一眼:“你好奇?”

毕竟是祝星辞送的,陆浅能不好奇吗?她毫无伪装地点头。

乔深把东西扔给她:“你拆开看看。”

“我拆?”

乔深舀了一勺子乌鱼汤放到她嘴边,陆浅张嘴就喝了。

文件袋里装了一张报名表,标题上写了“预备航天员”四个大字。只看了一眼,陆浅路就想起了那位名叫邱伯华的陆航团军官。

“你要报名吗?”陆浅自己都没发现,问这话的时候语气有多亢奋。

乔深抽空瞥了一眼,道:“不报。”

陆浅好像突然知道为什么祝星辞不亲自把这份推荐报名表给乔深了……

默默吃完这顿饭,陆浅觉得乔深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于是问他:“为什么不报啊?你是不是担心身体情况,我打电话问过魏医生了,这个反应性低血糖是可以痊愈的,又没什么后遗症。”

“是么?”

乔深听起来漫不经心,陆浅不知道他有什么顾虑,直言:“反正有机会,就试试呗?你也是赶上好年代了,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陆浅以前从来不关注这方面的消息,可是自从上次从邱伯华口中听说了和乔深有关的过去,她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了,闲来无聊的时候还会上网查一下,一直被她当做老年机的手机,也终于发挥了一次智能机的功效。

早期的飞船在主动飞行段和返回飞行段要经受6~8g的过载,航天员大都从空军飞行员或试飞员中选出。后来,载人航天器的力学环境大大改善,航天飞机的过载仅为2~3g。因此对航天员体格方面的要求相应降低了。在硬性条件这方面,以前选择的都是男宇航员,而且身高只能165~172cm之间,后来也选女宇航员了,而且身高上限放大到了175cm。

这几年我国在载人航天这片领域有了巨大突破,航天器的座舱也经过了改造升级,现如今我国选拔指挥官和驾驶员对于身高和体重的要求更加宽泛。和NASA一样,我国航天员身高范围已经调整为158-190cm了。

乔深确实赶上好年代了。

但他好像不怎么乐意提起这话题,他把推荐报名表顺手塞进枕头下,一把将陆浅捞进怀里:“什么时候休假?”

话题转得太突然了,陆浅有些意外,但还是配合着说:“挺忙的,轮休还没排出来。”

他说:“休假的时候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陆浅说,“轮休只有两天,太远的话来不及。”

“来得及。”

陆浅坐在他的腿上,虚掩的病房大门将走廊和病房割成了两个世界,屋外行人步履匆匆,屋内安静祥和、岁月静好。本来是想推开他的,可他的手圈在她腰上,下巴从背后贴上来,磕在她肩头,像只顺毛的小动物,陆浅莫名其妙不敢动,怕再细微的动作都会惊扰了他。

陆浅没动,可乔深还是被惊到了。因为病房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冲进来一位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染着一头黄毛,毛躁的头发好像有静电,朝着四面八方立起来,也不知是哪年的潮流风向标。

“就是你撞了我妈?”那刺儿头下巴一扬,满脸都写着“别惹老子”这四个大字。

大鹅跟在身后,小声说:“陆队,这是大娘的家属。”

大鹅还没开口,陆浅把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她脸上堆起圆滑的笑:“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这样的,我是消防队……”

“我管你什么队!”那刺儿头说着就推了陆浅一把,“老子跟你说,撞了人就得赔钱!”

陆浅被推得莫名其妙,刚想开口,就被乔深拽到身后。

“有话好好说。”乔深伸手抵住那人的肩,眼神冷下来。

那人嗤笑一声:“怎么?人多势众,以多欺少啊?你撞了我妈,还贼喊捉贼?这他妈什么世道!!”

陆浅干这行很多年了,什么无理取闹的事儿都遇到过,她试图解释:“同志,我们是消防员,不是肇事者,路过的时候看到你妈晕倒了,才把人送来医院的。”

“光凭一张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那人蛮横不讲理,说话时还吐了一口唾沫。

陆浅这小暴脾气,已经在日积月累的消防生涯中磨平了,因为穿着这身军装,所以不能动手,否则真想揪着这小子的耳朵教他怎么做人!

那人得寸进尺,非要陆浅赔钱:“我妈现在还在昏迷,我也不是故意讹你,医药费你得报了吧?”

“这还不是故意讹人?”乔深不动声色道,“碰瓷的都比你有操守,好歹知道抓点证据。”

那人一时语塞:“证据……证据就是她把我妈送到医院来的!这年头要不是故意撞了人心虚,谁敢把人扶起来往医院送?”

什么是强词夺理,这就是!

乔深睨了这人一眼:“正因为世上有你这样不分是非黑白之人,好心人才不敢贸然行善。”

“嘿!说谁呢?!我他妈抽你你信不……”

“你抽谁?”门口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王立学你赶紧给老子道歉!!”

这声音莫名耳熟,陆浅和乔深同时看向门口。一看,这不是机场专职消防队队长王立科吗?

“老王?”陆浅惊喜地打了个招呼,“真是你啊!”

老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一巴掌盖在倒霉催的二弟头上:“还不赶紧道歉!!”

王立学刚刚还一脸“老子天下最大”的社会哥模样,见到王立科,一秒变身小绵羊,啥也不问,站在老王身边,恭恭敬敬跟陆浅道歉:“对不起啊!”

注:关于宇航员真实情况——根据我国情况,从第三批预备航天员选拔情况来看,普遍身高要求依旧在160-175cm左右,NASA指挥官和驾驶员身高范围确实为158-190cm。所以,文中根据现实情况做了调整,并不完全遵循真实情况。

第一百零九章 不谋而合

陆浅总觉得这小社会哥有点似曾相识,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偷偷问乔深:“你觉没觉得这小子有点眼熟?”

经陆浅这么提醒,乔深倒是想起来了,是有点眼熟,特别是左脸那道浅红色的疤。

“上次在银行门口抢过你的小毛贼,记得吗?”

陆浅醍醐灌顶:“对对对!我是说这么眼熟!”

老王不知道陆浅和乔深交头接耳在说些什么,但经过之前的相处,他也算看出来了,乔机长和陆指导之间,多半有点不同寻常的意思。今天自家弟弟讹人这事儿实在干得太混账了,老王一边道歉一边说:“还没吃饭吧?要不这样,晚饭我请……”

陆浅打断他:“晚饭就不吃了,我们差不多要归队了,请假出来的。”

老王在消防队待过,也清楚消防队的规矩,他不敢再耽搁陆浅,只能笑着说:“那改天,改天一定得给我这个机会!”

老王回头瞪了王立学一眼:“开车来的?”

王立学乖巧点头。

“一会儿把陆指导送回消防队去,好好给人道个歉!”老王一边安排一边戳着王立学的大脑门,“还有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鸡公毛!我说没说过让你染回来?”

王立学这面子反正是丢光了,也懒得找补了,冷着脸爱答不理地说:“我去提车。”

老王是个明白人,一看陆浅在乔深病房里,就懂了个大概,先拉着大鹅出去了。

陆浅觉得这趟白来了,和乔深才说几句话,又要走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门外是人来人往的喧哗声。乔深这情况实际用不着住院的,但家里人把这事儿看成了头等大事。总觉得住在医院才能随时观察情况,享受最好的医疗,能够尽早痊愈。

既然家里人坚持,乔深也就从了。想着要是医院资源不足或者病床不够,再把床位让出来。

医院是个看尽人间百态的地方,每天都有人在这里死亡,也有人在这里新生。但不管怎么说,这里都算不上是重逢的好地方。

外面又想起护士匆忙的脚步声,陆浅想,再这么面面相觑下去,也不是个头。于是抿了抿唇,说:“那我走了。”

她刚走了两步,那人突然从背后贴上来,将她拥进怀里。

这怀抱,就像山间的凉风,抚平了陆浅离别时的惆怅情绪。

那人在她耳侧落下轻吻,无可奈何地说:“总有些人,越是留不住,越是想留。”

他把祝星辞送来的晚饭递给陆浅。怕她不吃醋,却更怕她吃醋,因为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所以他解释:“祝星辞来找我是因为有事要我帮忙……”

“那报名表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两人同时开口,说了不一样的话题,最后又本着对彼此的信任,相视一笑。

陆浅还是提着那保温盒走了,也找了个下次再给乔深送饭的理由。

大鹅和王立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王立学开了个长安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银灰色的外壳因为疏于打理,裹了一层厚厚的灰。这车子是用来拉货的,后面的座位都撤了,只有驾驶位和副驾驶两个位置。

大鹅不拘小节,爬上后座蹲着招呼陆浅上车,就跟自己车子一样,大方得很。

陆浅不好再说什么,爬上副座问王立学:“驾照几年了?”

“嘿!您这话说得,不像消防队的,倒像交警大队的!”

“听起来你和交警大队挺熟啊?”陆浅系上安全带,叮嘱,“慢点开。”

王立学耳聋似的,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在路上拐了个S线。

“……”陆浅问,“你们社会哥都这么毛躁的?”

王立学:“社会哥?”

“两个多月以前,银行门口抢我包的那个人,不是你?”陆浅一脸“你别想反驳,我知道是你”的表情。

王立学神色不自然地噎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卧槽,难怪我看刚刚那个帅哥这么眼熟!我就说长得这么帅的男人,我肯定在哪儿见过!”

陆浅:“……”

“谢谢你刚刚没在我哥面前拆穿我啊!”王立学一脸感激地看着陆浅,“真的,你和帅哥都是好人!”

陆浅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身为消防兵,平时管的闲事儿还真不少,看在老王的交情上,陆浅难得地说了他两句:“你说你好手好脚的,做点什么不好?这不有个小货车么?帮人送送货的不行?”

“你晓得个屁!”王立学把别在耳朵上的那支烟屁股拿下来,点燃,吸了两口。

乔深以前也抽烟,陆浅偶尔闻到,但那烟草味淡淡的,并不难闻。也不知是不是车厢太密闭,所以王立学抽烟时,陆浅被呛了一下。

“闻不惯这便宜烟的味道吧?”王立学没所谓的笑了一声。

陆浅突然接不上话。王立学又吸了两口,本来就是一截烟屁股,很快就到底了。他摇下车窗,随手往外一扔。

陆浅刚想教育他“车窗抛物是不对的”,就听他悠悠的说,“这人和人啊,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呢,生下来就跟着爸妈吃香的喝辣的。有的人啊,生下来爸妈就死了。你说这是不是没法比?”

陆浅翻了个白眼:“这和你坑蒙拐骗有关系吗?”

“有啊!”王立学漫不经心地一笑,“我爸妈就死了。”

陆浅就没见过有谁提起爸妈死了,还能笑得这么没心没肺的。她把到了嘴边的安慰压下去,换成一句:“那你和你哥……”

“王立新啊?”王立学说,“其实他也不是我哥,他捡到我的时候,我才一岁多。”

陆浅突然沉默,不知该说什么,瞥了一眼后座的大鹅,这孩子最近太累了,处理完家里人的丧事之后,就迅速归队了,他情绪低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这会儿已经躺在后面睡着了,怕是雷都打不醒。

冬月的天,差不多六点过就全黑了。这会儿正值晚高峰,车子被堵在高架桥上。一盏一盏亮起来的路灯,排成了纵横交错的景色。小时候父亲常说“万家灯火,一盏灯就是一个故事”,那时听得云里雾里,现在想来,一盏灯何止一个故事。

王立学和老王长得确实不像,一开始陆浅还以为一个像父亲,一个像母亲,倒没想到……

陆浅问:“你今年多大了?”

“22。”

老王今年也不过32岁,这么说来,他在11岁的时候就捡到了王立学。陆浅才发现,这小子在忽悠她,编故事都编得乱七八糟的,关键是她还差点就信了……

她似笑非笑地问王立学:“老王捡到你那会儿,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吧?”

王立学察觉到陆浅言语中的不信任,他严肃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陆浅不冷不热:“哦。”

王立学心情极度烦躁,但语气却软得不行,甚至亲热地叫陆浅:“姐,这事儿算我求你,你千万别跟我哥说我抢过你包,成不?”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陆浅故意捂住自己的钱包,“你小子现在说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了!”

“我没骗你!”王立学急于证明自己,他问陆浅,“你知道21年前帝格顿斯酒店的2·11特大火灾事故么?”

陆浅开玩笑的表情骤然冷下来,侧目看着王立学。

车子像蜗牛一样缓慢地朝前挪动着,王立学烦躁地压了两下喇叭:“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那事故挺严重的,伤了23人,死了8个。我爸妈就是那八分之二,要不是我哥把我从里面捡出来,我估计早就重新投胎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查。”

陆浅想起老王那两颗金色的大门牙,也记起了不久前他说过自己当年入伍的原因,正是11年前,他经历了一场火灾,被一名消防员救了出来,从而励志要当消防员。

老王11岁,恰好是21年前。这和2·11火灾事故发生的时间段不谋而合。

所以老王和王立学,都是那场火灾事故的幸存者?

陆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这些都是你哥亲口跟你说的?”

第一百一十章 正前方一百米

“不是,都是我嫂子跟我说的。我哥他们从小就瞒着我。”王立学说,“我哥这人吧!啥都好,就是眼光不太好!找个老媳妇儿横竖看我不顺眼。”

老媳妇名字叫陈菊,比老王大五岁,是个视财如命的女人。

从前王爸还在的时候,王立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王爸负责。王爸癌症去世后,王妈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养王立学这个责任,才落到了老王头上。老王责无旁贷,把供王立学上大学这件事揽了过来。

陈菊为了这事儿没少和老王吵架,直到去年她怀孕了,这事儿才彻底戳爆。陈菊骂王立学是外面捡回来的野种,老王气得手抖,差点一巴掌呼过去。夫妻俩为这事儿冷战了一个多月。

最后还是王立学偷偷把老王给他办的那张卡塞给了陈菊,陈菊才主动跟老王服软。老王两口子的事儿算是解决了,王立学的温饱问题却没了着落。

他还有最后一年就大学毕业了,本来想半工半读把这最后一年撑过去,经过同学介绍,去酒吧卖酒,哪晓得运气不好,刚工作没多久,就摔破了一瓶价值好几万的红酒。

后来堵不上这窟窿,又不想让老王知道,就和酒吧里刚认识的一群混混组团抢劫,前几次还挺顺利,只有两回被抓到了警察局,但因为数额不大,又被放了。最后一次抢劫,就是遇到陆浅和乔深那次……

他把这故事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又央求陆浅:“求求你,千万别告诉我哥,我现在没抢了,真的!”

陆浅喉咙里仿佛卡了一根鱼刺,一说话就会刺破血管。2·11的官方数据只提到伤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却没有一家媒体提到过,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庭,有多么的支离破碎。

过了很久,陆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那钱呢?你还清了吗?”

王立学点点头:“都还清了,你男朋友帮我还的,他没跟你说吗?”

男朋友?陆浅很自然地把乔深对号入座了。

王立学怕自己误会了他们的关系,还特地解释了一句:“就刚刚医院那个,上回他穿的制服,这回看到常服我都没反应过来。”

陆浅答应他,不把抢劫的事告诉老王,也让他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去坑蒙拐骗。

王立学把车停在消防队门口,还像模像样的给陆浅敬了个军礼。

回到宿舍,陆浅在电话里跟乔深提起了还债这件事。

乔深好像没把这事儿放心上,他说:“那天把人抓到警察局之后,顺便打听了一下他的情况。他做兼职的那家酒吧是邵然开的。他抢钱确实是为了还债,现在每个月还往邵然卡上打钱。”

“他说今天差点没把你认出来,因为今天你没穿制服。”

乔深轻笑了一声:“穿了制服照样有人把我当空乘。”

“这不能怪我呀!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有空姐为你跳楼。后来见你的时候,你又提着登机箱。我之前又没见过机长制服,我怎么知道肩上的四道杠是什么意思……”

“Profession、Knoledge、Flyingskill、Responsibility。”

专业、知识、飞行技术、责任。这是压在他肩上那四条杠的寓意,也是飞行员的职责。陆浅希望每天都能多了解他一点,无论是他的工作,还是他这个人,所幸的是,她还有余下的半生去走进他的生活。

乔深半天没听到陆浅的回答,以为她睡着了,一句“晚安”已经到了嘴边,却听她兴致勃勃地说:“乔深,我会加油的!”

虽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乔深还是笑着附和:“好。”

这一夜陆浅睡得很香,第二天被生物钟叫醒的时候,还舒舒服服在杯子里伸了个懒腰。趁着出操前,她给南曲留个言。

南曲的时间管理严格到变态,每天早上六点半必须起来晨跑。看到挂在屏幕上的那条微信,正在刷牙的南曲差点咬了舌头。

7点,陆浅结束了早操,回到宿舍洗漱和整理内务时,接到了南曲的回信——【看到给我回电话!!】

整整两个感叹号,足以见得南曲的震惊程度。

陆浅回过去,对方几乎秒接:“陆小浅你是认真的吗?”

陆浅一边刷牙一边肯定:“嗯,你能弄到他妈的行程表吧?”

“那是周云澜!”南曲提醒她,“你跟她硬碰硬,就跟鸡蛋碰石头是一个道理。”

“我没想硬碰硬,就想当面跟她聊一聊。”陆卫的案子,一直是压在陆浅心中的巨石。

小时候她无能为力,只能扯着嗓子大吼“我爸不是纵火犯”,好不容易等到成年有资格提起翻案,公安局却以人事变动、卷宗丢失为由拒绝重新审理。

她前前后后咨询了数十位律师,得到的都是同一个回答——案件时隔久远,证据不足,又不可能重新取证,所以翻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陆浅就是个倔脾气,绝不可能因为前路艰辛就放弃前行。数年来,为了找到当年那个指证陆卫的女人,她走访了除周云澜以外所有受害者的家属。

周云澜不仅是受害者家属,还是帝格顿斯酒店管理人,她知道的肯定比普通受害者要多。

陆浅说:“其实我早该去找周云澜了。她不仅是受害者的家属,还是帝格顿斯的老板娘,按理说,她知道的肯定比旁人多。”

“周云澜的行程表不好拿。”南曲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说,“不过我可以想办法。”

“谢谢,我就知道南教主最好……”

“马屁先留着,一会儿再拍。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陆浅立刻答应:“随便问!”

“如果、害死你爸的人是周云澜,你和乔深怎么办?”

南曲知道自己这一刀子插在了陆小浅的要害处,但这答案很重要,谁都可以装傻,唯独她不行。南曲揉着眉心,还没结婚就体验了一把当老母亲的心情,一瞬间觉得自己苍老了老几岁。

陆浅轻飘飘地说:“能怎么办?依法办理呗!如果真是他妈做错了事,那受罚的也应该是他妈。我相信乔深,他肯定是个帮理不帮亲的人。再说了,要真是她妈做的,这么多年了,该销毁的证据肯定都销毁完了,我再查下去她也不可能认罪的。”

“那你追下去有什么意思?”南曲其实很早以前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陆浅说:“就是心头有个过不去的坎儿,不撞南墙不死心。本来已经做好这辈子死磕到底的准备了,这不,遇到乔深了嘛!”

陆浅笑着说:“我都跟他说好了,让他再等我两个月。我是想,如果这两个月都没有结果的话,我就把我爸的事告诉他,我们一起做抉择。”

而在这两个月里,不管前路是花团锦簇还是万丈深渊,她都想要自己一个人再试试看。

不管怎么说,陆浅知道,如果父亲还在的话,他一定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过得幸福。所以,能放下过去的话,固然好,就算放不下,至少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继续画地为牢。

是时候往前走了……

南曲默认了陆浅的想法,说:“等我查到再发给你。”

陆浅等了一整天,没等到周云澜的行程表,倒是等来了老王的电话。

周云澜的行程确实不好查,陆浅等了整整三天,也没等来南曲的回话,倒是等来了老王的电话。老王他母亲终于出院了,他惦记着之前说过要请陆浅吃饭这事儿,怕陆浅不答应,他还特地先说服了乔深。

陆浅正好也想跟老王聊聊,于是跟大队长商量好,调了两天轮休。

陆浅抱着头盔给乔深发微信:【你在哪儿?和老王在一起吗?】

对方秒回:【我在你正前方一百米。】

陆浅抬头就看到了乔深,他站在中队的那颗香樟树下,手里牵着一辆米白色的自行车。冬日温暖的阳光像瀑布一样洒下来,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悉数落在他的肩头,那毛茸茸的浅灰色的毛衣,仿佛镀上一层淡淡的浅金色的光晕……

第一百一十一章 深哥带你上高速

陆浅右手提着头盔,左手拎着外套,十度左右的天气里,只穿了一件军绿色的短袖T恤。她应该刚从训练场上下来,光着手臂,紧实的肌肉泛着光泽,一副明显刚流过汗的样子。

见到乔深,她慌慌张张地把外套套上:“你怎么来了?老王不是说约在医院附近吗?”

“来接你。”乔深拍拍自行车后座。

“骑自行车啊?”陆浅停在两米开外。

乔深解释:“我今天上午出的院,餐厅就定在这附近,很近的。”

“那还是骑摩托车比较快。”陆浅抱着头盔,身子还往后仰了一下,“我载你!”

看出陆浅对骑自行车的抗拒,乔深问:“你不会骑自行车?”

陆浅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羞耻的,就实话实说:“学过,没学会。”

一个骑摩托车都能漂移的女人,却学不会骑自行车?直觉告诉乔深,这里头一定有故事。他把陆浅的头盔挂在摩托车把手上,把人按在后座:“先上车体验一下,下次再教你。”

乔深骑车和他开车一样,就一个字——稳!

从车技来说,简直无可挑剔。可惜自行车后座是个铁架子,硌得陆浅屁股疼。她把身子往后仰了养,双手抓着铁架子稳住身子,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吊了没多久,就开始阵阵发酸。

她现在特别想跳车下去走路,又怕伤了乔深的面子,毕竟人家蹬车的都没嫌弃她太重,她哪儿好意思嫌弃人家这车舒适度不够啊!不过她腿是真的酸啊!沉默了一段路,陆浅灵机一动……

“欸,乔深,要不我下来跑步吧?咱俩比比,看是你自行车骑得快,还是我跑得比较快!”

乔深还没回她,后面就追上来一辆自行车,车上坐着两个穿校服的孩子,十七八岁的模样。少年拼了命的踩着脚踏,身后的少女横坐着,扎着青春洋溢的马尾辫,双手圈着少年的腰,一个劲儿喊着:“加油加油,超他们!亲爱的你好棒啊!”

陆浅:“……”深哥开车确实稳,不过这速度嘛,就不敢恭维了,大概是挡在路中央都要被群殴的那一类。

在少女密集的鼓励下,少年成功的超了车。那少女回过头来,大概原本是想要挑衅一下的,见了乔深,最后莫名其妙比了个心,还甜甜的叫了一声:“小哥哥加油哦!!”

乔深还没表态呢,就见陆浅从她胳膊底下钻出来。她抱住了他的腰,小爪子又柔又软。正在乔深后悔自己今天穿得太厚时,就听陆浅冲着那对小情侣吼:“小朋友成年了吗就谈恋爱?!”

“哇靠,是个女的啊!”少女惊叫了一声,拍着男友的后背,“骑快点骑快点!甩他们。”

陆浅:“……”我知道我短发皮夹克看起来比较酷,但我身上的女性特征就这么模糊吗?

陆浅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军靴皮夹克,在欲哭无泪的边缘疯狂徘徊时,乔深像是感应到她在想什么似的,突然开口说:“深哥向你发誓,绝对没见过比你更风情万种的女人。”

陆浅一口老气憋到嗓子眼:“闭嘴吧你就!”

乔深把陆浅缩回去的手又拉回来,锁在自己腰上:“抱紧了,深哥带你上高速。”

说着乔深一脚踏板踩下去,车子冲上跨江大桥自行车道。

这是一段下坡路,陆浅随着惯性往前栽,额头贴上了乔深的后背。毛衣上有她熟悉的香水味,是他最近常用的那款香水,她送他的那款。

真好闻……

车子很快超过了刚刚那对小情侣,擦肩而过那一瞬,陆浅从少年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她明媚一笑,吼道:“小同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乔深唇角一扬,他的傻丫头能活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一定是自身武艺超群的缘故。

陆浅双脚超前伸直,找到了一个相对来说较为舒适的姿势,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她扣着乔深的腰身,又紧了几分。侧脸贴在他的后背,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望着江上血红的残阳。有些奢侈的想,时间要是永远停在这一瞬就好了……

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那接下来该发生的就不会发生了。

“到了。”乔深把车停在一家火锅店门口。

陆浅皱着眉:“你能吃火锅吗?”

陆浅一有空就找魏医生了解乔深的情况,他现在的毛病不是个大毛病,但在饮食方面必须严格控制。

乔深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回头锁车去了。陆浅还是不放心,给魏医生发了微信。魏医生很快发了个菜单回来,又说:【能自己做饭就尽量不要出去吃,回头我再给你发个注意事项,饮食方面一定要好好照顾。】

陆浅心道,就深哥那厨艺,还是出去吃的食物中毒率比较低……

老王贴心的点了个鸳鸯锅,菜还没煮熟呢,就已经道了三次谢了。看得出来,老王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孝子。

饭桌上,气氛到了,老王给陆浅倒了一杯酒:“上回我弟这事儿啊,陆队和乔机长你们也别往心里去。我在这儿代他跟你们道个歉。阿学他没长脑子,说话难听……”

“没放心上。”陆浅打断老王,把乔深的酒杯抢过来,抿了一口,“上回他跟我道过歉了,他还说当年多亏了你把他从帝格顿斯救出来。”

陆浅用余光偷偷瞥了乔深一眼,在听到“帝格顿斯”这四个字时,他眸光稍稍闪烁了一下,转瞬即逝的情绪起伏,看不出什么端倪。

老王没想到王立学会把自己的身世都交代给陆浅,意外之后,才长吁一口气:“都是过去的事了。”

“当时我也在现场,不过那会儿年纪太小了。”陆浅一副回忆往事的语气,“说起来当时你岁数也不大吧?你是怎么把人救出来的啊?”

“救什么救啊!我都是被人捞出来的!当时起火点在三楼,火势太大了,一百多号人都在往电梯里冲,我被挤出来摔了一跤。”老王指着自己的两颗大金牙,“喏,这就是那会儿在垃圾桶上磕没的。后来是被人捞了一把,那人把我拎到安全楼道口才走的。那会儿阿学他爸妈走散了,他妈哮喘犯了,腿又被人踩了动弹不得。他妈没办法,顺手就拽住我了。她求我把孩子抱出去,我当时心想我也抱不动她娘俩,就只能先把孩子抱出去再想办法呗!哪晓得后来……”

后来他抱着孩子刚逃出去,大楼就塌了,王立学的双亲也被埋在里面。事后老王联系过才知道,王立学没有其他亲戚了。

老王闷声喝了一口酒:“算了算了,不提了。”

他给乔深和陆浅的杯子同时满上:“来,我敬二位一杯!”

陆浅拿过乔深的杯子:“他不能喝。”

“哦,对对。”老王想起乔深住院这事儿,又把话题扯开了,“乔机长你这病不严重吧?我听说你们飞行员很严格啊,每次起飞前都要量血压什么的。你这情况得停职吧?”

“嗯。”乔深以茶代酒,和老王碰了一下,“是得停一段时间。”

“那损失不小吧!”

“没事,他家有矿。”陆浅和老王对吹了最后小半瓶啤酒,愉快地结束了这个饭局。

去停车场的路上,乔深还惦记着陆浅那句话,两人并肩走着,他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家里有矿?”

“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别墅,不是家里有矿是什么?”

陆浅以为他怎么也要解释一下,谁知他直接默认了,还突然弯腰,笑着说道:“今晚要不要去我的矿山参观一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抱我一下

乔深的矿山,可不就是裕陈北路的小别墅么?

这是邀请她回家过夜的意思?

深哥骚起来的时候,真是样子都懒得装了,偏偏陆浅还就吃这套。她的想法超乎年龄的单纯,聚少离多的日子,谁不想多黏一会儿。基于对乔深无底线的信赖,陆浅毫无戒备的点了头。

乔深套上大衣,出门打车。

上了车,陆浅给林女士打了个电话:“妈,我今晚不回去了……嗯,我去南曲家里……真的是南曲,我没骗你……啊?让她接电话啊?妈,我在厕所呢!”

司机大哥偷摸看了乔深一眼,俨然后座的二位在他眼里已经成了暗度陈仓的狗男女。

陆浅好不容易敷衍过去,挂了电话,一回头发现乔深正用一副“你是不是嫌弃我”的目光看着自己。

“我妈你见过的嘛!特别八卦,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加深这话的可信度,陆浅还认真的点了一下头,重复道,“嗯,为了你好!”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不出门鬼混的时候吧,天天骂你是个死宅。出门混一下吧,又生怕你上当受骗。自从林女士知道陆浅有心上人以后,恨不得化身夏洛克福尔摩斯,循着一点蛛丝马迹把人挖出来,陆浅觉得她和乔深的事儿,估计也瞒不了多久了。

乔深哼了一声,不说话,把脸别过去看风景去了。

陆浅觉得自己特像那种睡了大姑娘不负责的渣男,连哄带骗的拐了个大美人去开房的那种。她舔了一下干燥的唇,想哄一下内心脆弱的乔机长。

南曲一通电话打过来,打散了陆浅的哄人大计。

南曲:“阿姨发了视频聊天过来,怎么办?我接不接啊?”

陆浅驾轻就熟地说:“你接,就说你在公司还没回家。”

南曲:“……还是你会绕。”

爱情一定是这世间顶好的东西,要不怎么勾得人神魂颠倒?就连一身正气的陆小浅,也学会了撒谎和胡说八道。

出租车进别墅区要登记,司机就把车停在了门口。

乔深和陆浅肩并着肩,慢慢的压着马路。两人中间起码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陆浅只当乔深还在生气,咳嗽了一声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对方不但没有关心他,反而还朝旁边躲了一下,完全把她当成了病原体。

“……”陆浅不服气,吸了吸鼻子,“降温了,好冷啊,早知道出门穿厚点了。”

陆浅一双期待的大眼睛看着乔深,只见后者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最后裹紧了自己的大衣,感叹:“还好我穿得厚。”

陆浅:“??”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啊,追你的时候你是小公主,追到了你就是小保姆。

哼,大猪蹄子!

“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东西落在计程车上了,我回去取!”陆浅转身,正步一踢就往门口走。

身后突然袭来熟悉的味道,乔深双手插兜,敞开大衣将她从背后裹进了怀里。

“就不能多哄我两句?”他微倾着身子侧头,靠近他耳边,缱绻的说完这句,薄唇顺着脖子耳垂滑下去,亲了一下她的脖子。

陆浅浑身都痒了,脖子一缩,忸怩地转身,还没看清眼前人,又被他抱住了。

“干嘛?大街上呢!”说着说着,陆浅就笑了,语气软软地说,“我没哄过别人。”

“我教你啊?”他下巴抵在她肩头,轻轻地说,“你抱我一下。”

陆浅伸手搂住乔深,抱是抱了,一点情侣之间的温情缱绻都没有,更像是锁喉……

乔深无声的笑了,把她的两只手往上扯。

在乔深手把手的指导下,陆浅的双手攀上了他的脖子。身高不够,陆浅只能勉强踮起脚尖,仰着头问他:“这姿势是不是怪了点?”

乔深用实际行动像她证明,这个姿势不怪的,特别是用在接吻的时候,特别合适。

她仰着头红唇微启,他垂下眼睫,薄唇印上来恰好吻住,一点也不别扭。

亲吻时,他温热的气息贴着她的唇瓣窜进去,流向四肢百骸,暧昧的空气凝结成一道结界,单独把他们封锁起来,周遭只剩下彼此呼吸的声音……

“深哥?!”

突然,一道干净的声音闯进来,突破结界。陆浅吓得一巴掌拍开乔深,像只偷了腥的猫一样,她使劲儿擦着嘴。

乔深懵了半秒,舌尖抵在牙齿,回味了一下,才抬头看向不远处:“祝副?”

“深哥,真是你,我以为我认错了。”祝星辞笑盈盈地走上来打招呼。

看清来人是祝星辞,陆浅停下了擦嘴的手。祝星辞刚刚所站的位置,是乔深的别墅小院,也是陆浅上回偷偷蹲过的地方……

乔深:“这么晚了,你怎么……”

“我给你送点东西。”祝星辞把自己提前备好的东西递给乔深。

乔深伸手推脱:“不用。”

“这是我妈妈亲手做的,纯天然有机食品。”祝星辞说道,“你就收下吧,我给慕一姐也准备了一份。原本以为你在家……”

祝星辞还没说完,电话就响了。她见乔深不收,就把东西顺手塞给陆浅,然后接起了电话。

电话声音挺大了,刚一接通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颇具威严的女声:“祝星辞,这都11点了,你6点钟就出门送东西……”

“妈,我马上就回去了,不跟你说了。”祝星辞挂了电话,不好意思地忘了乔深一眼。

夜里更深露重,祝星辞又穿得单薄。丝袜短裙看上去确实漂亮,一双小细腿衬得笔直修长,可是寒风一过,穿着衬衣小外套的女人,就冷得瑟瑟发抖。一张小脸蛋血色全无,握着手机双手十指都冻得通红。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陆浅一眼,成年男女结伴回家,在门口迫不及待地拥抱接吻,这意味着什么,早已经不言而喻。

就算不久前祝星辞还坚信乔深和陆浅只是演戏,那么在这四下无人的情况下,他们演戏给谁看?

还不是情之所至吗?

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祝星辞眼眶微红,脸上扬起一抹得体的微笑:“东西我也送到了,那我先走了。晚安。”

祝星辞嘴巴干干的,她舔了舔唇,带着勉强撑起来的笑容,落荒而逃的和陆浅擦身而过。

“等等!”陆浅突然开口叫住祝星辞。

乔深微微一愣,想到伸手去阻止陆浅时,陆浅已经把那袋纯天然有机食品扔给他,然后朝祝星辞走去了。

只见她走到祝星辞身边,脱了皮夹克披在祝星辞肩上:“再过几天都零下几度了,你大晚上出门也穿厚点!”

陆浅比祝星辞身高要稍高一些,体格也要健硕些,穿着短袖站在寒风凛冽的冬夜里,两只手臂白得反光。

她双手压着祝星辞的肩膀弯腰问:“打车来的?”

祝星辞懵了,下意识回:“开车。”

“那路上注意安全。”陆浅拍拍她的肩,“像你这样的美女晚上出街的时候甭管开车还是打车,一定要多留个心眼。走吧,到家了报个平安啊!”

一阵寒风吹过来,陆浅抖了抖肩膀,跟个猴子似的朝乔深跑去了。

一时间,乔深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好张开双臂。

陆浅像只小兔子一样扑进他怀里,抖了两下,吐槽道:“嘶……星城这鬼天气,冷起来简直要了老命了!”

一想到刚刚她和乔深在外喝着啤酒吃着火锅,人家祝小姐在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里,傻等了几个小时,陆浅就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罪恶感。

她缩着脖子戳了乔深两下:“开门开门,冷死了。”

乔深无奈把怀里的人裹紧了,拥着她进了屋。

两人一起摔在沙发里,乔深摸到中央空调,开了暖气。

陆浅刚想动,又被他拉回来,堵住了唇……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流伤身体

“回来啦?”

祝星辞刚进门,就听到了母亲洛心译不冷不热的声音。她坐在客厅中央的皮沙发上,手里拿着绣花针,眼前是一副框好的蜀绣,芙蓉花叶的叶脉在她的巧手下已初具雏形。

洛心译出生在江南水乡的一座小镇,祝星辞听说那里的薄雾似纱,傍晚时分,夕阳斜照,渔舟唱晚,闪耀的灯火倒影在水里,整座水乡古镇似诗如画,恍然桃源仙境。而之所以是听说,是因为从她出生以来,洛心译一次也没带她回去过。

祝星辞把车钥匙搁在一边,问:“爸呢?”

洛心译拿起绣花针,在浅棕色的短发上擦了两下,说:“去健身房了。”

祝星辞是真佩服她爸,就因为她妈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啤酒肚太大的男人”,都五十几岁了,竟然每天下班之后还去健身房坚持打卡,每次一折腾就是两个多小时。

她抱着枕头坐在洛心译身边,道:“妈,你就别让爸折腾了吧!我觉得他胖点挺好的,健康就行。”

洛心译头也没抬,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

自祝星辞有记忆来,母亲对自己的态度就十分冷淡。只是偶尔关心她在学校有没有名列前茅,竞赛有没有拿到冠军,从来不像别的母亲一样嘘寒问暖。像今天这样追问她的行踪,还是二十几年来头一遭。

祝星辞意外之余,随口回道:“深哥没在家,我就在附近逛了一下……”

“星星回来啦?”祝正刚的声音从门口飘过来。

祝星辞一抬头,就看到了圆滚滚的父亲。他个子不高,又中年发福。挺着个大啤酒肚坐在洛心译身边,和长相秀气的洛心译比起来,就像个腰缠万贯的暴发户。

事实上祝正刚早期确实是个暴发户,他小时候家境不好,没钱读书,后来买彩票中了大奖。他随便买了两块地皮炒房产,正值好时机,一不小心就翻了身。现在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是星城首屈一指的地产大亨了。

和洛心译不同的是,他非常疼爱祝星辞。是那种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溺爱。祝星辞的这个“星”字,也是祝正刚取的,取有星光璀璨之意。而这个“辞”字,是洛心译加上的。她说这个“辞”是“辞藻”的意思,是华丽的词语。祝星辞倒觉得,“辞别”更像母亲想表达的意思。

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洛心译对自己的冷淡,相比之下,她更依赖父亲。

祝正刚注意到她穿着的皮夹克,眼神一紧:“星星,这衣服以前没见你穿过啊!”

祝星辞眼睛眯成一条缝,问:“好看吗?”

祝正刚违心的点头:“好看……,不过我们星星穿其他衣服更好看,这个风格,有点男孩子了。”

提到这儿,洛心译才终于放下手头的针,瞥了祝正刚一眼,道:“你去帮我放洗澡水吧,累了,想泡个澡。”

洛心译年轻时是出了名的京剧旦角,唱戏的时候字正腔圆,多年不唱,说话时又变成了吴侬软语。祝正刚最受不了这语气,运动出来的一身汗都还没干,洛心译一招呼,他又马不停蹄上楼给她放热水。

祝星辞看不下去,皱着眉对洛心译说:“妈,你别总使唤我爸,你可以使唤我。”

“我有事问你。”洛心译问道,“你什么时候把阿深带回来给妈看看?”

洛心译是认识乔深的,因为乔深的父亲乔昊是她的高中同学。以前同学聚会的时候,乔昊带着周云澜和乔深出席过几次。这幸福的一家子,本该是羡煞旁人的,只可惜后来……

洛心译说:“尽早把阿深带回来吃个饭吧!天冷了,我和你爸想去热带地方住两个月。”

“他有喜欢的人了。”提起乔深,祝星辞眼神黯淡了许多,她找到陆浅的照片拿给洛心译,“你看吧,他喜欢这种类型。”

这照片是祝星辞上次消防演习的时候在工作人员表上拍下的,是陆浅穿着军装的证件照。

洛心译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只看到陆浅的着装,就把手机从祝星辞手里抢过来,放大了照片仔细研究着陆浅的长相。

“当兵的?”洛心译问。

“嗯。”这不是废话吗?陆浅穿着军装呢!

祝星辞补充:“是消防兵。”

以为母亲听到“消防兵”这三个字,会和自己同仇敌忾吐槽一番,却不料了洛心译神色如常,把手机递给她,说:“既然人家不喜欢你,那就不要勉强了,强扭的瓜不甜。”

丢下这句话,洛心译慢悠悠的上楼找祝正刚去了。

“您是不是我亲妈啊!”祝星辞扔了抱枕,冲着洛心译的背影吼。

洛心译心平气和地说:“很多事情强求不来,他既然不喜欢你,就不值得你的付出,女人这辈子一定要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

祝星辞不同意母亲这个理论,本来爱一个人就意味着付出,既然是为爱付出,就没有值得与不值得。

但是她不敢和母亲争论,这毕竟是历史以来,母亲第一次和自己讨论与爱情相关的话题。

她收起所有锐气,说:“我知道了。”

洛心译上楼时,祝正刚已经放好了洗澡水。他接过洛心译递来的外套,突然指尖一疼。

“嘶——”

“怎么了?”洛心译回神,看向祝正刚。

“你瞧瞧你,针都忘了摘。”祝正刚从大衣里拿出一根绣花针,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

“没事吧?”洛心译去查看祝正刚的手。

祝正刚把流血的手指塞进嘴里,冲着洛心译笑了笑:“没事没事,这还好是扎到我,要是扎到你怎么办?以后可别不能这么粗心了。”

洛心译勉强勾了一下唇角,又嫌弃地笑:“一身汗味儿,要不你先洗吧?”

“一起洗,你泡澡,我淋浴。”

祝正刚憨厚的笑了笑,转身去拿浴巾了。

就在祝家这两口子和谐相处的时候,雷家那两口子这会儿正闹得鸡飞狗跳。

林女士多聪明啊!一听南曲在电话那头推三阻四的语气,就知道陆浅多半串通了南曲。没从南曲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林女士这会儿正捋着袖子满屋暴走。平日里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艺术家形象,早不知被她丢在了哪个角落。

老雷同志拉了拉林女士的袖子,小声说:“闺女也不是头一次夜不归宿了,你别这么着急。”

“那能一样吗?”林女士怒发冲冠道,“小萧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他和陆浅在一起的时候,是经过父母同意的,正儿八经的处对象。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咱们也知根知底的,可以去找他算账。现在算怎么回事儿?啊?我们连那男孩子什么家庭背景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住哪儿,万一要是闹出人命,对方不负责怎么办?”

“瞧你说的,怎么会闹出人命呢!再说了,就算闹出人命了,咱养不起吗?闺女她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是,你看你,把话题都扯到哪儿去了!”老雷同志擦了一把汗,突然意识到这事儿好像挺严重的,万一闺女要是真大着肚子回来,又不想生孩子的话,那不是得流产吗?

做人流,多伤身体啊!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老雷神色严肃起来,推着林女士说:“你给靳家小子打个电话,看他知不知道。”

“对啊,我怎么忘了长风呢!”林女士眼前一亮,赶紧找到靳长风的电话,迅速拨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下个月就结婚

冬日,空气中的水分遇冷,在窗户玻璃上凝结成一层薄薄的雾气。透过朦胧的落地窗看进屋内,依稀可见床头那盏橘色的小台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陆浅的睡颜。

她动了动身子,把脑袋埋进枕头里。露出来的半截手臂,犹如上好的羊脂。胡乱的摸了摸身旁的位置,没摸到熟悉的温度,她黛眉一蹙,半睁半阖的瞅了一眼。

“乔深?”

身旁冷冰冰的,只有蓬松的被子。

人呢?

陆浅睁开眼睛坐起来,没找到乔深,倒是先看到了搁在单人沙发上的画板。

白色的素描纸上,画了一个熟悉的女人,落款处签了两个字——乔深。

画上的女人向左侧卧,左手枕着头,右手随意的搭在臀线处,左腿弯曲呈婴儿的姿势,不安分的右腿,从雪白的被子里钻了出来。这凹凸有致的身材,让人看了眼馋,陆浅甚至不敢承认这画的是自己。

她裹着床单下了床,刚拿起那幅画作准备仔细打量,一抬头便和落地窗外的乔深打了个照面。

他穿着单薄的睡袍,斜椅在栏杆上接电话,隔着厚重的玻璃,陆浅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能凭借他脸上的表情,判断那是个重要的电话。

玻璃窗雾蒙蒙的,陆浅看不真切。她抬起胳膊,擦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举着那副画,用嘴型问:“是我吗?”

乔深勾着唇角点头。

陆浅又低头看看那副画,仔细瞧了一遍,确定是乔深情人眼里出西施,要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好看!!

一想到在她睡得像头猪的时候,乔深坐在床边上,借着昏黄的灯光一笔一划的勾勒自己的身影,她心脏就酥了大半,柔软得不成样子。

她朝旁边挪了一下,学着偶像剧里的桥段,在雾气腾腾的玻璃上,用食指画了一个大大的心,然后不知羞耻的弯腰,印了一个吻。

告白来得猝不及防,乔深靠着栏杆的手,倏地一软。

陆浅以为他要栽下去了,情急之下一把推开落地窗,却不小心踩住了裹在身下的床单,于是以一种不可扭转的姿势朝乔深扑了过去。

还好乔深眼疾手快,把人捞进了怀里,同时闷哼一声。

“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关切的声音。

着声音听来有些耳熟,陆浅还没辨清,就听乔深对着电话说:“阿姨,小浅醒了。您要跟她说话吗?”

阿姨?!

这下陆浅听清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可不就是林女士吗?!

陆浅的眼睛一秒瞪成铜铃:“我妈?!”

乔深还没回,就听林女士道:“跟她没什么好说的,你有空来家里做客,阿姨先挂了。”

“好,阿姨再见。”

直到乔深挂了电话,陆浅才敢大声呼吸:“真的是我妈啊?”

乔深点点头。

“我妈怎么会有你电话?!”

“靳总给的。”

陆浅崩溃得扶额:“……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乔深正要开口,只见陆浅原地蹦了两圈,问:“她不会现在就要过来吧?”

乔深看着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的女人,不急不缓地说:“他们还在路上,一会儿就到。”

“卧槽!!完了完了……哎哟……”陆浅伸手捂住额头,“你弹我干嘛?”

“不许说粗话,影响胎教。”乔深转身往屋里走。

陆浅愣了好几秒,才惊叫一声追进去:“胎教?”

“嗯,我跟你妈说你怀孕了,我会负责的,我们下个月就结婚。”

陆浅脚下一软,跌坐在床上:“兄弟,你别开玩笑,在旧社会你这个样子是要浸猪笼的你知道么?”

“是吗?”乔深抓住陆浅的手臂把她压在身下,“在旧社会像我们这种关系,不是应该成亲吗?”

怕了怕了,陆浅缩着下巴问:“你真跟我妈说我怀孕了?”

乔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猜。”

“……猜你妹啊猜,起开!”陆浅知道自己被耍了,同时也松了口气,“差点没被你吓死!”

“这么怕你妈啊?”乔深靠在床头笑得一脸轻松。

“夏洛克福尔摩斯了解一下。”陆浅继续说道,“我刚跟萧泊舟确定关系那会儿,我妈恨不得拿放大镜看我,把萧泊舟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才同意我跟他约会。你说那会儿我好不容易休个假吧,她还给我规定门禁时间……”

说着说着,陆浅发现乔深越来越沉默,她突然反应过来:“我是不是不该在你面前提前男友?”

乔深笑笑,不说话。

陆浅坐得离他近了点:“南教主说我是带有直男思维的单细胞生物,我觉得她说得也有一定道理。所以……你多担待点?”

乔深本来想摆出类似“我很吃醋,你多哄哄我”这样的表情,可是这傻丫头说话太真诚了,他心一软,已经把人拉进了臂弯。

陆浅枕着他的臂弯说:“要不你也跟我说说你的前女友?我不在意的。”

“那我跟你说说我初恋女友。”

乔深抱着陆浅,帮她掖好被角,开始娓娓道来:“我初恋女友和你长得很像,身高也差不多,特别是性格。在遇到她之前,我没想过我会喜欢她那种类型。她跟你一样,既不温柔,又不会哄人,而且把事业看得比爱情还重要。现在回头想想,我第一眼看中的应该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的腿……”

“哦,那你初恋女友真优秀。”陆浅腿一蹬,从他臂弯里钻出来,扯过被子盖住脑袋,背对着他说道,“睡吧,明天我还要回家跟我妈打仗呢!”

“生气了?”乔深下巴搁在她肩上,轻轻问。

“开什么玩笑,你看不出来我笑得多灿烂吗?”陆浅扯出一抹海绵宝宝式微笑。

乔深强忍笑意,燥-热的大手游-走在她的腿上:“对了,她的腿和你一模一样……”

陆浅拿过画板拍在他身上:“这画的其实是你初恋情人吧?”

乔深满目温柔地望着画上的美人儿:“你要是真不在意的话,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这确实是……”

“我在意!”陆浅捂住他的嘴,眼巴巴的承认,“我在意,你别说了,再说……就弄死你!”

陆浅突然意识到,感情这回事,是永远说不清的。在现任面前追问他和前任的过往,确实算不上明智的行为。既要怕他如实相告,又要担心他满口谎言。与其庸人自扰,不如顺其自然。既然已经来不及参与他的过去,那不如从现在开始,创造专属他们的回忆。

想明白这个道理,陆浅把画板抢过来,难得温柔地说:“那你把初恋情人送给我吧,画得这么好看,我明天把它裱起来挂家里。”

乔深本来想解释“没有什么初恋情人,第一次是你,以后都是你”,可是看了陆浅的态度,又忽然觉得没必要了。他爱的女人,虽然偶尔有点怂,但洒脱起来的时候,是他也及不上的。

折腾了半宿,陆浅沾床既睡。

乔深提起画笔,在画下洋洋洒洒写了几笔,这才作罢。他昨天在电话里答应了林女士要亲自送陆浅回家,第二天把装好的画一起带上了车。

陆浅内心有点忐忑,没顾得上看那幅画,就连手里的三明治吃起来也味如嚼蜡,啃了两口就放下了。

乔深插了一盒牛奶递过去:“再吃点,一会儿我陪你进去。”

“千万别!”陆浅严肃地说,“我能解决!”

乔深眼神黯了黯,看得陆浅心都疼了,她忙说:“我先回去跟他们沟通一下,以后有机会再……好吧?”

陆浅犹豫又期待的小眼神,还是让乔深破功,舔了舔唇,笑了。

陆浅随口问:“你妈妈对你管理难道不严吗?”

“以前严,现在,还好。”

“那……你爸呢?”陆浅做了很久的心理铺垫,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断了,断干净

问出口的那一刻,陆浅就后悔了,特别是在乔深沉默之后,她恨不得时间能倒流到两分钟以前,最好不要挑起这个话题。

她绞尽脑汁的想要说点什么时,乔深开口了。

“我爸过世了。”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陆浅道歉,说了一句“对不起”,车内的气氛一下沉入谷底。

乔深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都过去了。他去世的时候我年纪还小,在那之前我都是跟着外公外婆的。有机会再带你回去看他们。”

陆浅点点头,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到了门口,乔深没有勉强同行,只是叮嘱陆浅:“下次轮休提前通知我。”

“嗯。”陆浅解开安全带,去开车门时,又被乔深拽回来。

“就这么走了?”他问。

陆浅检查了一圈:“差点把手机给忘了。”

把手机揣进兜里,陆浅潇洒地下了车,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乔深脑壳痛,追出去把人压在车门上亲了两下。

陆浅受了惊吓,以为自己遇到突然袭击,拳头已经举起来了,才意识到这人是乔深,

正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想一抬头就看到了冲出大门的林女士。

林女士原本在作画,一听到汽车引擎的声音,就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她左手拿着调色盘,右手拿着五六只排笔,脖子上还挂了一条五颜六色的围裙,原本是出来找自己女儿兴师问罪的,却不料撞到了别家的“猪”正在拱着自家养了二十几年的“小白菜”。

那么问题来了,她是先砍“白菜”呢?还是先杀“猪”?

紧要关头,陆浅只有一个想法,弃车保帅。很显然,乔深就是她的那个“帅”。让林女士看到自己强迫乔深,总比看到乔深强迫自己好。有了这个意识,陆浅很快做出决断,在林女士发火前,她眼睛一闭,双手攀上了乔深的脖子,反身把他压在了车门上。

发狠的咬了一下乔深的唇,后者意识到不对劲,匆匆忙忙地睁开双眼。忽的看到站在门口的林女士,乔深噎了一下:“……阿姨好。”

“叫谁阿姨呢?”陆浅故作娇羞地锤了乔深一拳。这动作换成其他小姑娘来做,就是小拳拳捶胸口,可是在陆浅这儿,就是实打实的胸口碎大石。乔深忽略隐隐作痛的肋骨,指着门口提醒陆浅:“你妈……”

“我妈?”陆浅假装惊讶地回头,又吓了个踉跄,“妈!你怎么出来了?”

林女士用画笔敲了几下手里的调色板:“我来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乔深:“……”

陆浅假笑了两声,帮乔深拉开车门:“你不是说下午有事吗?你去忙吧!!”

“来都来了,要不坐会儿再走?”林女士脸上浮现出一抹商业假笑。

陆浅三下五除二把乔深塞进车里:“他今天下午约了医生做检查,不能改期,还是改天吧!。”

陆浅挽着林姿的胳膊把人扯进了屋,乔深无奈地看了一眼后备箱,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看样子今天是送不出去了。

陆浅知道母亲不可能就此作罢,所以进屋就先发制人:“不是我不带他来见你,主要是我俩还没确立关系。”

“他不喜欢你?”

昨晚林姿从靳长风那里要乔深的地址,靳长风只给了乔深的电话号码。林姿拨过去之前,已经做好了乔深会撒谎的准备,但他没有,他诚实的说“小浅睡着了,阿姨你放心,我明早一定陪她回家拜访您”,怕她不放心,他还自报了公司信息和工作岗位。也正是这个原因,林姿才没有大晚上扑过去逮人。

陆浅什么情况,林姿是知道的,这孩一直很有异性缘,但就是缺点桃花运。

她问陆浅:“人家是不是把你当朋友了?”

“不是,我们两情相悦的。”

“那为什么……”

陆浅:“他爸是乔昊。”

林姿准备了一肚子的问题,全被陆浅这五个字打回原形。手里的调色盘没握稳摔在地上,彩色的颜料很快在地板上风干,乱七八糟的颜色和她此刻五味陈杂的心境意外贴合。

陆浅紧闭着双眼等待母亲接下来的咆哮,迟迟没有等来任何反馈,再睁开眼时,发现林姿拿了她的手机:“跟他断了!”

“什么?”

“断干净!”

“妈?”陆浅想过很多种林女士的反应,或咆哮,或冷漠,却独独没有想到这种。这不是她认识的林姿。

林姿把手机拍在她身上:“我让你跟他断了!”

她一脚踢开调色盘:“乔昊他害死了你爸!!”

踢开的调色盘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划出一条彩虹,陆浅怔怔的盯了几秒,才抬头看向林姿,她语调出奇的平静:“就算我爸是乔昊害死的,那和乔深有关系吗?”

林姿一时无语凝噎,悲从中来:“你看上谁不行,偏偏看上乔昊的儿子!就算我不反对,他妈也不可能答应,趁早断了吧!”

林姿不想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让人过来收拾这一片狼藉。

陆浅和母亲经常因为意见不合而吵架,就她当消防员这件事,母女俩就没少闹过矛盾。但这还是第一次,母亲以用沉默的方式来和她对抗。

陆浅心头堵得慌,恰好这时南曲打来电话,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瞥了一眼画室的林姿,最终叫了一辆出租车。

南曲的公司距离乔洲大厦不远,陆浅过去的时候,南曲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

“南总,你的外卖。”陆浅晃晃手里的口袋,放到南曲桌上,这是她特地绕到高中附近那家奶茶店买来的布丁奶茶。

南曲签完最后一份文件,递给助理。心满意足地吸溜两口奶茶:“爽!”

陆浅啧啧了两声:“谁能想到,一个在金融市场杀伐果决的女魔头,竟然是个喜欢喝奶茶的妙龄女子。”

南曲翻了她一记大白眼:“说说吧,今天林姨是怎么扒你皮的。”

陆浅把上午发生的事重复了一遍。

南曲说:“我理解林姨的想法。”

“那我呢?”陆浅是理性的,她认为,就算当年害死父亲的人是乔昊,那和乔深也没有关系。哪怕最后他们走不到一起,也一定是因为彼此的选择出现了分歧,而不是因为双方家长的反对。

南曲说:“林姨出于对陆叔叔的爱,她恨乔昊是肯定的。林姨出于对你的爱,反对你和乔深也是肯定的。自古以来婆媳关系就不好处,更何况你们这关系还这么复杂。别说是林姨,就算是我女儿,我也反对。”

“其实我知道,我妈啊,嘴上嚷嚷着我爸就是个破消防员,其实她一点也不嫌弃我爸,她要是真嫌弃的话,当初就不会嫁给我爸了。她就是怕我牺牲,怕我像我爸一样……”陆浅鼻子有点酸,她吸了两下,“我妈内心比我脆弱多了。”

她强硬地转移话题:“你叫我过来干嘛?周云澜的行程表搞到了?”

“哪那么容易……”南曲吐槽,“我又不是专业间谍。”

她说:“你不是让我帮你盯着萧泊舟吗?最近他没来烦你吧?”

陆浅也奇怪了,上回萧泊舟信誓旦旦来威胁她,说要曝光她政审的事儿,这段时间没听到风声,反而销声匿迹了,也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陆浅就让南曲帮忙盯着点。

南曲自问自答:“他当然没空找你麻烦了,他最近被证监会盯上了。”

陆浅趴在桌上:“怎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讨人喜欢

有句俗话叫“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五服”,这话用在萧泊舟身上就一点都不合适。萧泊舟的母亲木子美就是富三代,算起来,萧泊舟是家里的富四代了。

萧泊舟成年后,就一直在自家公司历练,直到几年前,因为和陆浅谈恋爱导致母子俩意见不合,他才从木子美的公司离职,自己组了团队开始打拼。陆浅不怎么关心萧泊舟的事业,反正她也帮不上忙,只听说干得还不错。

南曲说:“大半年前,萧泊舟花300万注册资金成立了一家小公司,并以公司的名义宣布要以27.6亿收购一家上市公司的30%的股份,但当时他的手里只有8000万。自持8000万,借款24.6个亿,这相当于加了差不多31倍的杠杆。剩下的二十几个亿,全部要通过担保从金融机构活的大笔融资进行交易。”

“但没想到的是,他的贷款申请被银行否定了。面对银行的否定,她只能把股权收购数量从30%降到10%,最后全部放弃索性不收购了。”

南曲继续道:“上市公司因为这事儿,股价一度下跌40%,导致中小股民损失惨重,甚至有一部分股民表示将起诉索赔。证监会已经开始介入调查了。”

陆浅对金融市场不太懂,只是提出疑问:“银行怎么会否定他的贷款呢?以他的身家不可能没有拿来抵押的资产吧?”

“他其余的资产用在别处加了杠杆,这次是单用自己的信用和知名度来作为抵押贷款的。”

“难怪了……”陆浅恍然大悟道,“上周富南商场的消防检查没过关,商场方面答应整改又迟迟没行动,大队长叫我和防火科的同志一起去踏查,回来做了个灭火预案。”

富南商场是个老商场了,是萧泊舟用赚的第一桶金盘下来的,正因为是老商场,线路老化等问题也比较严重,陆浅还以为萧泊舟是故意找茬拖着消防队,原来是资金不到位才没有及时整改。

陆浅又问:“他妈呢?这事儿他妈要是出面的话,应该很好解决吧?”

南曲把喝完的奶茶杯子搁在桌上,说:“他妈不可能坐视不理的,再不济他背后还有整个木家撑腰。罚款多少都不在怕的。”

见陆浅疑惑的小表情,南曲继续说道:“现在就怕证监会对他采取证券市场禁入措施,一旦采取措施,也就意味着在处罚期限内,不能一个人名义从事任何股票买卖行为,也不能在上市公司担任法人代表、监事和高管等重要职位。”

这么一说,就严重多了……

陆浅神色也逐渐严肃起来。

南曲仔细辨别了一下陆浅的神情,不像幸灾乐祸。她问:“不高兴?”

陆浅耸耸肩:“谈不上。虽然不希望他前程似锦,但也没想过要他身败名裂吧。”

“我要是有空就给你做个锦旗,上面就写‘最佳前任’。”

陆浅:“……其实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

“我是不可能送你‘和平使者’锦旗的,你别做梦了。”南曲嫌弃的把陆浅从办公桌上推下去,“你可以滚了,总之萧泊舟最近焦头烂额,应该没空去骚扰你了。周云澜的事儿,我查到再通知你。”

“谢啦。”陆浅顺走了奶茶空杯子,“下次请你吃大餐。”

“你要谢就谢邵然吧!”

陆浅站住:“此话怎讲?”

“第一家否认萧泊舟信贷的银行,是邵然家的。”南曲放下手头的钢笔,“这么跟你说吧,一家银行觉得你的信用不值这么多钱否定了你,其他银行再审批时就会参考上一家银行的否定原因。而银行对萧泊舟的‘估值’就是在这样循环参考中一步步降低的。”

陆浅目瞪口呆好半晌,最终才憋出一句:“资产阶级的斗争太可怕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回去搬砖吧!”

回到部队,陆浅想找宁子阳询问一下富南商场的情况,被罗永旭一打岔就给忘了。

罗永旭把陆浅叫到大队长办公室。

大队长媳妇快到预产期了,最近说话眉飞色舞的:“下个月总队就要进行消防比武了。咱们中队连续拿了四年的冠军,今年能不能拿五连冠,你俩个表个态!”

陆浅:“报告!有大队长的领导,罗中队的训练,咱中队勉强可以冲个十连冠!”

“别的没学会,溜须拍马有一套。少跟我耍嘴皮子,这次要是失利了,先拿你们开刀,听明白没有?!”李国荣国字脸一肃,颇有几分唱大戏的感觉。

接下来一周,差不多就是魔鬼训练,出操的时间也比平时长,特别是石头,自从接替江尔易做了二班班长,比起从前稳重了不少。前两回做心理评估的时候,陆浅听石头咬紧牙关说“不能丢了江班副的脸”。这次消防比武,他也是训练最刻苦的一个。

和新兵蛋子比起来,领导最好的一点就是可以带手机。每天晚上睡觉前她都会抽空和乔深聊两句,一不小心就养成了习惯。这半个月来,乔深一直在积极地接受治疗,一切都很顺利。

陆浅不经意间提起过几次关于预备航天员的事,乔深每次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话题带过去。她想趁着明天轮休,跟乔深好好谈谈这事儿。

她坐在床边给乔深发微信:【我明天轮休,见面吗?】

乔深最近没工作,每次都是秒回:【你回家吗?我去部队接你还是去你家?】

陆浅倒是想回家,只不过半个月前和林女士闹翻了以后,一直到现在林女士都没理她。林女士态度很坚决,要么和乔深断干净,要么别回家。

陆浅觉得她还需要时间来处理这件事,基于对母女情的信任,她选择了暂时不回家给林女士添堵。

第二天一早,乔深把车开到消防队门口时,才早上六点过。

大冬天的,天色未明。空气中还漂浮着颗粒状的薄雾。

陆浅是被生物钟叫醒了的。刚醒就看到乔深十分钟前发来的微信。她火速洗漱一番,准备出门时才想起,除了制服和训练服以外,唯一的那件羽绒服前两天洗了还没干,现在能御寒的衣物,就只剩前不久才发的那件军大衣了……

于是,五分钟后。乔深就在中队门口看到了一个裹着军绿色大棉袄的女人,她冷得缩手缩脚的,左手塞进右手袖子里,特像出门遛弯的东北老大爷。

“老大爷”也看到了等在路边的乔深,他穿了件中长款的黑色派克大衣,刚好盖过臀线,他穿着一双黑色的短靴,大长腿视觉效果看起来直逼两米。相比之下,陆浅觉得自己这身穿着,简直堪比丐帮帮主……

她果然是个颜控,一定是看中了乔深的美色。

乔深帮着陆浅拉开车门,钻进去陆浅才发现,他早开好了暖气。

“我们先去商场买衣服?”乔深看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子说道。

陆浅瞥他一眼:“你别嫌弃我这军大衣,关键时刻保暖救人命的好么!再说了,要不是我唯一一件皮夹克给了祝小姐,我一定是这条街最……第二靓的仔!!”

论美貌,她比不过乔深,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乔深认真附和:“是,军大衣好,亲切,讨人喜欢。”

“……”陆浅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乔深凑近她,笑了一下,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若有似无地撩:“把你卖了,怕不怕?”

“卖个好价钱,我八你二。”说完这话,陆浅裹着大棉袄,安心磕上了眼,“我补个眠,到了叫我。”

这半个月的高强度训练,其实还挺累的。

乔深凑近了想亲亲她,柔情蜜意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被她直接怼回来,心累的同时,他帮陆浅系上了安全带。

陆浅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车子停在一栋两层高的小洋楼前,率先入眼的就是一个被篱笆围起来的大院子。

“哪儿啊这是?”陆浅揉了揉眼睛,问道,“你不会真要把我卖了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今天就跟你姓!

早知道乔深是带她来见外公外婆的话,陆浅怎么说也不会随随便便裹个军大衣就来了。就算不把家里的小裙子翻出来穿上,至少也要找一件像样的羽绒服套上吧!总之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充满了城乡结合部的气息。

乔深的外婆叫岳灵均,陆浅听邵然提过几次,据说年轻时也是个争强好胜的女强人,退休后就只热衷一件事,那就是给他和乔深找对象,经常乱点鸳鸯谱。

百闻不如一见,岳老太太这会儿就坐在陆浅对面的沙发上,七十出头的年纪,一头花白的卷发,戴了一副金框眼镜,黑色的中式绣花唐装衬得老太太肤白胜雪,豆沙色的口红贼有气质。

难怪乔深长得这么好看,家族基因的重要性,此刻尽显无疑。

岳老太太身边坐着的男人,陆浅在电视里见到过,周氏家族的大家长——周元峥,一个铁骨铮铮的退休军人,就安安静静的坐着,那气场也让人不容忽视。更何况老爷子还穿着一套改良版的藏青色中山装。

夫妻俩活脱脱就像从电视剧里走出来准备去参加外交活动的一样,让陆浅自惭形秽,更别说老太太身边还坐着祝星辞——一个穿着米驼色小洋装的祝星辞。

乔深从后备箱里提了七八个礼盒出来,递给老太太:“小浅非要买的,拦不住。”

被骗来的陆浅:“……”

乔深在她耳边低声说:“这是半个月前准备送给你爸妈的。”

陆浅裹紧军大衣,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祝星辞眼底含着笑意,说起来今天真是巧合,她是奉母亲的命令来给二老送年货的,哪晓得刚好碰上深哥第一次带陆浅回家见家长。

她本来都想打算走了,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老太太和颜悦色一笑,问陆浅:“丫头热不热?”

热啊!!

屋里二十几度的暖气,她却裹了一件三层厚的军大衣,都快捂出痱子了。可是她不能脱啊!因为不拘小节的她,里头只穿了一件军绿色的T恤……

她硬着头皮摇头:“不、不热。”

老爷子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回头问老伴:“下午还出不出门?”

乔深脱了外套道:“不是说好要去挖蛤蜊吗?”

老太太瞪了乔深一眼:“你这个孩子,小浅头一次来家里,怎么能带她去下苦力呢!”

陆浅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力气贼大!!”

祝星辞实在没憋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老太太也被陆浅的耿直逗笑了,她回头问祝星辞:“星星下午有空吗?”

祝星辞笑着点头:“岳奶奶要是不嫌弃,我也陪你们一起?”

“行。”老太太一锤定音,拎着老头子上楼换衣服去了。

老头子进了屋就开始埋怨:“你说你,非要穿这么正式。”

“我这不是想给浅丫头留个好印象嘛!”

“那你把祝丫头留下做什么?这不是给浅丫头添堵吗?”老爷子一边解扣子一边问。

“你懂什么!”老太太神秘莫测道,“我们家混小子太优秀了,给他做媳妇儿,这心眼子必须得大点才行。要不然花蝴蝶往他身上一扑,浅丫头就吃醋,隔三差五闹一场,日子还过不过了?”

老爷子不屑一顾地撇嘴:“也就你当那混小子是个香饽饽,人浅丫头未必看得上呢!”

老爷子这话说的没毛病,陆浅这会儿正拉着乔深兴师问罪呢!

“你怎么不早说要带我过来啊!!”她局促地扯着大衣袖子。

乔深解释:“上次在车上说过了。”

陆浅仔细一想,确实有这么回事,只是她那时候心不在焉。

两人说了没几句,祝星辞接完电话回来了,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让陆浅越发觉得自己像丐帮帮主了。

老太太下楼准备午餐了,老两口生活一点也不奢侈,因为身体硬朗,所以连个保姆都没配。

祝星辞笑着走过去挽着老太太手臂:“岳奶奶,我来给您打下手。”

乔深赶紧把陆浅藏在身后:“外婆,小浅不会做饭。”

正在撸袖子的陆浅:“……”你别这样,我不能输啊!

老太太没所谓地笑了笑,进厨房了。

陆浅拍开乔深的手:“你拦着我干啥,你好歹让我进去刷一波存在感啊!”

乔深还没说话,陆浅又皱着眉继续道:“我去!!同样是开飞机的,为啥祝星辞会做饭你不会?她是不是啥都会啊?!”

乔深:“……”

没一会儿,祝星辞和老太太拎着水桶出来了。

“怎么了?”乔深问。

老太太解释:“这两天水管坏了,水压不够,厨房和卫生间都供不上水,得去外面水井里抽。”

祝星辞穿着漂亮的小洋装,提着半人大的水桶,违和感十足。

陆浅听了这话,感觉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她撸起袖子说:“我来吧!”

说完,拎着水桶风风火火的就跑出去了。

老太太看乔深:“那抽水器她会用吗?你去帮帮她,别把腰闪了。”

乔深追出去时,陆浅已经把水抽上来了,丫头提着满载的水桶,冲着他傻乎乎的笑,弯弯的眉眼里写了两个字“夸我”。

老爷子从楼上下来时,看到陆浅健步如飞地拎着一桶水进了厨房,目光里多了几许欣赏之意。

“你傻站着干啥?也不帮丫头提一下!”老爷子嫌弃地瞪了乔深一眼。

乔深骄傲道:“她可以。”

后来陆浅就在厨房没出来,三个女人不知道在里面干嘛,有说有笑的,最后摆了一桌子饭菜。

饭后,老太太给陆浅和祝星辞准备了衣裳。一共只有两套连体水裤,一条是老太太的,还剩下一条……

陆浅丢给祝星辞:“你穿吧,细皮嫩肉的。”

经过一中午的相处,陆浅已经不怎么害羞了,她脱了军大衣,挽起裤脚就蹦蹦跳跳的找乔深去了:“还要带啥工具啊?”

乔深晃了晃手上的齿耙,把自己那条男士连体水裤丢给她:“穿上。”

“你穿。”陆浅说,“我穿太大了,不合身,路都走不了。”

乔深也不穿了,干净利落丢在一边:“走吧。”

陆浅心头甜甜的,拎着塑料桶追在他身后喊冲着:“二师兄,等等我!!”

乔深肩上扛着一个齿耙,和猪八戒用的那把钉耙一模一样,可不就是二师兄吗?

本来心情不怎么好的祝星辞,这会儿也挽着奶奶的手,不可控制地笑了。

距家不远处就有一片浅海滩,退了潮,正是挖蛤蜊的好时候。

浅浅的海水倒映着湛蓝色的天空,沙土的浅表层,有小小的孔。陆浅以前没挖过这玩意儿,乔深就手把手地教她。

陆浅不是个好学生,拖着钉耙像个圆规一样转了好几圈,一点收获都没有。

祝星辞在一旁笑:“深哥,我们来比一场吧?我和岳奶奶一组,你和陆浅一组。周爷爷当裁判。”

陆浅看了一下祝星辞的桶,这才多久啊,人家已经小半桶了。真要比一场,那不完犊子了吗?

“赌什么?”乔深问。

老太太说:“今晚谁输了谁刷碗吧!”

陆浅平静了,还好,输得起。

乔深点头应战。

老爷子点了一支烟,站在旁边看热闹,时不时还放水,对着老太太说:“左边,左边肯定有!”

陆浅搞了半天,挖了两个,颇有些心灰意冷。

乔深安慰她:“没事,有我,实在不行,碗交给我。”

“那不行!!”陆浅踹了一下塑料桶,“我要是不挖个一两斤,我今天就跟你姓!”

乔深星光熠熠的眸子锁着她:“迟早的。”

迟早的什么?

陆浅脸一红,突然反应过来了。

“谁要跟你姓!”她一钉耙挥下去,勾了三个大蛤蜊……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陆浅就像习武之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突然开窍了,没一会儿就挖了小半桶。乔深无论从技巧上还是从体力上都完胜祝星辞,所以这场比赛他们赢得不费吹灰之力。作为裁判的老爷子倒是想帮老伴儿,只可惜双方差距实在太大。

陆浅觉得自己赢了祝星辞和老太太有些胜之不武,所以饭后主动包揽了洗碗工作。乔深没有多说,帮着陆浅把碗收进厨房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祝星辞如坐针毡,几度想要冲进去,都被不动声色的老太太拦住:“星星啊,你过来帮奶奶拿个东西。”

祝星辞只能收回凝固在厨房的目光。

陆浅刚把碗碟放进水槽,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怀抱。她正要回头,乔深已经拦腰抱起她,把她放在了盥洗台上。

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关了门,双手撑在大理石台上,把她困在身前:“累不累?”

陆浅摇摇头,实在地说:“这才哪儿跟哪儿啊,最近队里要举行比武大赛,你是没看到那个训练强度……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因为乔深正用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她。

乔深教她:“你要学会偶尔示弱,这样我才有表现的机会。”

陆浅立刻配合:“我真的好累啊!腰也酸,腿也疼,感觉自己都快挂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陆浅说着说着,发现乔深的眼神忽然定住了,她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到了站在窗外的老爷子。

老爷子嘴里叼着烟,右手拿着打火机正在点,一阵风吹过来,火灭了……

“你外婆不让我在屋里抽。”老爷子说,“可能是打火机没气了。”

果然不愧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老爷子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地走了。

陆浅崩溃捂脸:“完了,塑造了一下午的形象,全崩了……”

老爷子现在肯定以为她是那种“做啥啥不会,干啥啥都累”的人了。

乔深一边洗碗一边安慰她:“没事,你还有军大衣。”

“乔深我发现了,你真的是凭实力单身的!”

陆浅跳下盥洗台,帮着把碗擦干放进消毒柜。

乔深趁机偷了吻,然后才拉着她出门。

陆浅还在想为啥祝星辞没跟进来,出去以后才知道,原来老太太正拉着她看电影。题材也是别具一格,大晚上的,竟然挑战恐怖片……

老太太看得津津有味,还招呼陆浅和乔深一起看。

老爷子一瞬不眨地盯着陆浅,陆浅哪敢拒绝啊!于是五个人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从厕所爬出来,用头发勒住了另一个女人的脖子……

“怕吗?”乔深全程紧握陆浅的手,怕她被吓到。

她却笑呵呵地评价:“这真是一部有味道的电影。你说这女鬼生前有没有洁癖啊?”

乔深:“……导演让她没有,她就必须没有。”

刚刚还吓得差点原地去世的祝星辞,突然这部恐怖片,特别辣眼睛!!

片子总算熬完了,老太太把陆浅和祝星辞安排在同一间客房。

小洋楼平日里访客虽多,但留下来过夜的人很少,一共只有两间客房,其他的全都用来堆杂物了。

老太太问二人:“这么安排没问题吧?”

乔深正要说“我睡沙发,他们一人一间房”,陆浅就爽快摇头:“没问题啊!”

祝星辞不甘认输,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您早点休息。”

老爷子和老太太目送俩姑娘进了屋,才打道回府。

刚进门祝星辞就问陆浅:“你真的要和我睡吗?”

陆浅唇一勾:“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祝星辞就没见过这么痞气又浑身正义感的女人,一时吃瘪,她问:“你打呼吗?”

陆浅:“那你磨牙吗?”

祝星辞:“我不磨!”

“我也不打呼。”陆浅问她,“你习惯睡左边还是右边?”

祝星辞随便选了一边,刚坐下,乔深就来敲门了。

“怎么了?”陆浅问。

乔深隐晦地看了陆浅一眼,低声说:“要不过来睡?”

陆浅瞪他:“我就这么点脸了,求求你给我留着好么?”

要是让老太太明天一早来和捉奸在床,那她下回估计也不好意思再来了。

乔深早料到她会拒绝,塞了个手电筒给她:“外婆说浴室里的马桶坏了,明天才来人修,如果要上厕所的话,得去花房。”

花房就在院子外面,差不多两百米的距离。

陆浅没有起夜的习惯,但还是把电筒接过来,道了一句:“晚安。”

乔深亲亲陆浅的额头,也冲着祝星辞礼貌一笑:“早点休息。”

刚躺在床上,祝星辞就问她:“上次……你把那文件袋交到深哥手里了吧?”

说起这事,陆浅转身面向祝星辞:“推荐表是谁给你的啊?”

“你都知道了?”祝星辞叹了一声,说,“你劝劝深哥吧,他真的很优秀。这次预备航天飞行员选拔只针对现役空军飞行员的,深哥是唯一一个在民航就职还破格拿到推荐信的人。”

“我劝他也没用,我相信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他的道理。”陆浅打了个呵欠,“睡吧,困死我了。”

陆浅翻了个身,磕上眼睛,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听见祝星辞在问她:“你真的喜欢深哥吗?”

陆浅分不清是不是梦,她实在是太困了,只能用本能回答:“嗯……爱到死。”

陆浅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旁边的床垫突然弹起来了。朦胧中她以为自己在和乔深同床共枕,翻身把人压在身下,嘟囔着说:“早上吃豆浆油条吗?”

祝星辞憋坏了,半小时前她就想去洗手间了,可是窗外阴风阵阵,被风撩起的薄纱窗帘在月光下,影子就像怪物的触手一样,让她不敢离开温暖的被窝。

一想到还要经过空旷的院子,在黑暗中独行两百米去花房的厕所,她脑海里就一阵阵的想起之前那部恐怖片,腿都吓软了,哪里还敢出门啊!

可是实在是憋不住了!

她鼓起勇气,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终于摸到手电筒时,旁边突然打过来一条手臂,又把她按了回去,祝星辞差点心梗。

“陆浅,你醒了吗?”

听到祝星辞的声音,陆浅的瞌睡虫瞬间全吓跑了。她睁开眼就是一声惊呼:“我去!!大半夜你拿着手电筒干嘛?扮鬼吓我啊?”

陆浅揉揉眼:“你是吓不到我的,我胆子賊大!”

祝星辞仿佛看到黎明的曙光,揪着陆浅的袖子问:“真、真的吗?”

于是……

二十分钟后,陆浅陪着祝星辞去了花房。

花房的灯坏了,祝星辞不敢关门,陆浅就站在外面,靠着墙,耐性十足地等。

祝星辞过两秒就问:“陆浅,你还在吗?”

前几次陆浅都乖乖回:“在。”

最后一次她玩心大起,绕到门后面,不出声了。

祝星辞叫了两声没人应,吓得赶紧提起裤子跑出来:“陆、陆浅?你在哪儿啊?”

“陆浅?”祝星辞又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你别吓我啊……”

陆浅用手电筒对准下巴,从黑暗中跳出来:“当当当当!!”

“啊!!!”

祝星辞捂头惊叫,一嗓子差点没把陆浅吓死。

她赶紧收起电筒:“是我是我!祝星辞,别怕,是我。”

祝星辞吓蒙了,扑进陆浅怀里,拼命吸气。

陆浅没想到祝星辞胆子这么小,她一吓,竟然把人吓哭了。她悔不当初,赶紧哄道:“对不起,我错了。”

她牵着祝星辞说:“你别哭了,咱回家成不?”

祝星辞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养着她,抓着她的手臂不肯撒开,最后陆浅连哄带骗,把人带回卧室,对方的情绪才终于稳定下来。

而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陆浅无心再睡,看着哭花了脸的祝星辞,突然笑了:“你天生就这么可爱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还烧吗?

乔深下楼就看上了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祝星辞,环顾一圈没找到陆浅。

祝星辞说:“她去花房了。”

“嗯,我去看看她。”乔深走后,祝星辞放下手机,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她真不知道陆浅是什么物种,怎么可以用这种心态来面对情敌。她嫉妒陆浅,却又无比羡慕陆浅的性格。她甚至想,她和陆浅如果早些认识,她可能会喜欢她,会想和她交朋友。

原来这世上最无奈的事,不是干不过情敌,而是干不过情敌的同时,你还被情敌的人格魅力所征服。

她昨天留下来本来是要膈应陆浅的,到头来却搞得自己浑身不适。祝星辞哀怨的瞪着不远处的花房。

花房四面都是通透的玻璃,乔深在二十米开外就看到了陆浅。她踩在高脚凳上,正在换灯泡。见他来了,她灿烂一笑:“你帮我开一下试试,我刚在厨房顶柜找到的备用灯泡,不知道能不能用。”

乔深按下开关,灯亮了。

陆浅成就感十足,扬眉向乔深邀功。乔深打横把人抱下来,捧着她的脸问:“怎么醒这么早?”

陆浅把昨晚发生的事大概说可以一下,笑容满面道:“第一次见到祝星辞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高贵冷艳、英气逼人的社会精英,实在没想到反差萌这么大。简直可御可萌!昨天揪着我袖子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哄她……”

从前乔深以为自己是一个很大度的人,吃醋之类的感受,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后来发现……他不仅要吃男人醋,就连女人的醋也要吃。就让她和祝星辞睡了一晚,怎么还睡出感情了?

“可御可萌?”什么玩意儿?

“可以是御姐也可以是萌妹子啊!”陆浅说,“我要是男人,我就喜欢她这样的!”

“我只喜欢你。”为了捍卫自己的正宫地位,乔深决定堵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清晨的温度低,陆浅穿着老太太的薄睡衣有点冷,乔深虽然也穿得不厚,但他体温高,像个暖炉。陆浅抱着就舍不得撒手了,一开始是搂着他的腰,后来就坏心思地从衣摆里钻了进去。

冰冷的手指冻得乔深绷紧了小腹,她才想起这是他最敏-感的位置。再想撤也来不及了,乔深已经把她压在了玻璃窗上。弯腰咬着她的耳朵,抓住她的手腕,一寸一寸往下挪。

“听说你会灭火。”他顿了一下,逗她,“我这里烧得厉害,你能灭吗?”

一大早的说什么骚话,不知道这玻璃房是透明的吗?虽然这是角落,但也不能让他为所欲为呀!陆浅刚想把他推开——

“小乔,星星要走了,你出来送送……”老太太在外面没看到人,就推开门进来了。

陆浅眼疾手快,一巴掌推开乔深,也不知怎么想的,顺手就捞起旁边的灭火器,大概是这玩意儿天天拿,看着顺眼吧!

于是老太太一进门就看到陆浅拎了个灭火器对准乔深……

“着火了?!”老太太没戴老花镜,看不清。

陆浅一听到着火了,条件反射的除掉铅封、拔掉保险销,左手握着喷管,右手提着压把使劲一压,行云流水地喷了乔深一脚。

乔深:“……”

“奶奶,乔深他裤子被起火了,您放心,已经灭了。”陆浅憋着笑问乔深,“还烧吗?”

乔深:“……不骚了。”

送走祝星辞,陆浅也该回部队了。

乔深开车一如既往地稳,陆浅偷偷问他:“还生气吗?”

还没等乔深开口,她又自问自答:“肯定生气,不然怎么会单手握方向盘,多危险!”

“……”乔深双手握住方向盘,“你怎么不往我脸上喷呢?”

陆浅认认真真的解释:“干粉灭火器喷出的粉尘会迅速沉降,但如果直接对着人喷射,大量的颗粒物就会吸入肺部,会导致窒息。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喷你的脸嘛!”

“最后一句,再说一遍。”

“我这么喜欢你的脸,怎么舍得喷你嘛!”

乔深揉了揉耳朵,刚刚确定是这么说的?

“等等!”陆浅拍拍乔深的手臂,“停车停车!”

乔深踩了一脚刹车,问:“怎么了?”

“萧泊舟他爸。”陆浅看着左手边那条小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

乔深抬眸看了一眼,看到五六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将一个穿着讲究的男人围住了。陆浅没看错,那男人就是苏明怀,萧泊舟的继父。

一开始陆浅以为那群人要围攻苏明怀,静观其变半分钟后,陆浅看到苏明怀从怀里取出一沓现金,交给那群人,又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挨个儿递过去。那模样特别狗腿子。

“你有眼药水不?借给我滴一下!”陆浅说,“我是不是眼花了?”

乔深:“怎么?”

苏明怀自从入赘木家以后,对木子美就惟命是从,把“妻管严”和“宠老婆”这两个人设做到了极致。他是个书法家,虽然穷,但走的是“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道路。陆浅之前见过他很多次,每次他都是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所以陆浅实在很难把他和小混混联系到一起。

她摇摇头对乔深说:“没事。既然不是打架斗殴,那人家和什么人交往也不关我的事。开车吧!”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妖艳的女人从巷子那头走过来,搂住苏明怀的脖子,突然踮起脚亲上去。

这冲击力太大了,惊得陆浅瞪大了眼。

她摸出手里调到摄像模式,只见镜头里,那女人不停的用身子蹭着苏明怀,而苏明怀颇为享受地看了女人一眼,咸猪手抓住了女人的臀。两人耳语了几句,不知说了什么,周围的兄弟放声大笑,然后苏明怀就搂着那女人,进了旁边的一家招待所。

陆浅震惊道:“苏明怀这是出轨吧?”

乔深哭笑不得:“木子美可能上辈子欠你的。”

可不嘛!她不仅抓到了木子美的儿子劈腿,还偶遇了她的老公出轨,这不是上辈子有仇是什么?

陆浅一路上都在纠结要不要告诉木子美,直到下了车也没考虑清楚。

乔深摇下车窗,叫住她:“说不说都可以,这不是你的义务,也不要给自己压力。”

“义务”这两个字,成功的点醒了陆浅。不管苏明怀是否出轨,那都是他和木子美的家事,而她是萧泊舟的前女友,这件事并不适合从她嘴里说出来。她坚信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苏明怀真对不起木子美,木子美迟早会知道。

再者,她和木子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浅浅,这位是……”

“哎呀我去!!伯母……”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陆浅看着木子美,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问候。

木子美对她的问候不感兴趣,她正弯腰透过玻璃窗打量着乔深,论相貌,这人比自家儿子出众得多,可是开的车不怎么样,顶多算个中产阶级。

“浅浅,你朋友啊?”木子美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周云澜和木子美四舍五入应该算是一个圈子的人,陆浅不希望她认出乔深,挡在车窗前冲着木子美傻笑:“伯母,你怎么来了?”

木子美还想再看看乔深,后者已经把车开走了。她收回打量的目光,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你最近和泊舟有联系吗?”木子美问。

陆浅神色淡下来,摇摇头:“没有。”

木子美抓着陆浅的手:“浅浅,你帮伯母给他打个电话行不行?”

第一百二十章 我是乔深的母亲

萧泊舟不见了,已经失踪了整整三天,公司和家里人都联系不上他,木子美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想到陆浅。

陆浅:“失踪了三天,你都没报警?”这时候报警不比找我有用多了?

木子美神色复杂,语气坚定:“不能报警。”

萧泊舟公司的事情闹得很大,证监会又一直咬着不放,如果现在报警,只能火上浇油。

陆浅拧眉:“伯母,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都联系不到他,找我有用吗?”

“你不一样。”木子美急切地拉着她说,“伯母就这么一个儿子,浅浅,你就帮伯母一个忙,帮我打个电话给他好不好?”

木子美前半生过得骄傲又自我,从来没有低声下气的求过别人,能用这种姿态请求陆浅,已经突破了她的底线了。

陆浅能拒绝萧泊舟任何的无理请求,却没办法漠视一个母亲真诚的眼神。就算今天求她的是个陌生人,她也拒绝不了。

“他电话多少?”陆浅问。

木子美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陆浅已经绝情到删掉了儿子的电话号码。她念了一串数字,陆浅拨了过去。

“嘟嘟”两声等待音后——

“浅浅,是你吗?”萧泊舟嘶哑的声音从送话器里传出来。

陆浅把手机递给木子美。

木子美握紧手机:“泊舟,是我……浅浅?对,是浅浅的手机,她在我身边……你别挂,你听我说,浅浅她答应跟你复合了。”

陆浅:“??”

“你先回来好不好?浅浅让你有事回来再说……你不信?好、好,我让浅浅接电话。”木子美把手机递给陆浅,眼神里写满了“配合我”这三个字。

陆浅慢条斯理接过电话:“喂,是我。”

萧泊舟嗓子干涩得像被砂纸反复摩擦过一样:“浅浅,我妈说……”

“她骗你的,我没答应,你别想了,不可能复合!”陆浅面不改色道:“你有什么事儿就回来再说,遇到问题就积极解决,除了生老病死,什么屁事儿都是小事儿。男子汉大丈夫,躲起来算怎么回事儿?”

她痛痛快快说了几句,直接把电话挂了。

木子美难以置信的看着陆浅,眼神里尽是责怪:“浅浅,你和泊舟在一起快三年了吧?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就算不说这层关系,你俩也从小就认识了,现在他公司出了事,正在紧要关头,你帮伯母骗他两句都不愿意?”

“嗯,不愿意。”

陆浅的直接呛得木子美一时踹不上气,只能干瞪眼,就好像陆浅是个狼心狗肺的女人。

陆浅说:“复合是不可能复合的。就算我拿这个理由把他骗回来,然后呢?再告诉他,我是骗他的?那这不是二次伤害么?伯母,说句不好听的,他能承受公司带来的压力,未必能承受我欺骗他的代价。你如果认定你儿子是个有担当的人,那你就要相信他,别把他逼得太紧,他迟早都会回来承担责任的。”

陆浅对着木子美鞠了一躬,告辞了。她不敢说百分百了解萧泊舟,但她相信她所认识的那个萧泊舟,一定不会临阵退缩。

《证监会行政处罚决定书》就快下来了,木子美生怕萧泊舟不能及时出面,两天前就跟媒体放出风声,承认了萧泊舟是她的儿子,是木家未来的当家人。一开始准备集体诉讼索赔的股民,在木子美的私下安抚后,也纷纷销声匿迹。

决定书下发的头一天晚上,木子美安排好律师团队准备提起上诉。

然而神隐了整整一周的萧泊舟,却在处罚决定书下发的当天,突然出现了。

证监会决定,对萧泊舟的公司处以100万元罚款,对萧泊舟本人处以60万元罚款。同时对萧泊舟采取5年证券市场禁入措施。

这件事情很快引起了商业媒体竞相报道,陆浅也是在微博推送的新闻上看到的。萧泊舟接受了其中一家媒体的采访,报道标题为——萧泊舟接受证监会处罚,表示不会提起上诉。

这惩罚结果和南曲最开始预料的结果差不多,最严重的不是罚款问题,而是未来五年内禁止入市。不过南曲说了,虽然五年内禁止入市,但他手头的股票依旧可以抛售。从经济层面来说,萧泊舟所受到的影响不过是九牛一毛,不过在精神和名誉的层面上,受到的打击堪比原子弹轰炸。

“看什么呢?”罗永旭从操场走来,一双单眼皮撑成了内双,就为了偷看一下她的手机屏幕。

陆浅把手机藏起来:“中队长,你知不知道隐私这一说?”

“瞧你小气这样儿!”罗永旭背着手,说,“大队长让你去他办公室报道。”

“又找我?”陆浅皱着眉,“我最近老实得跟个孙子似的,没犯什么事儿吧?”

“宁科长也在。”罗永旭说,“多半是为了上次商场踏查的事儿。”

陆浅耷拉着脑袋去找李国荣了。

前段时间还眉飞色舞的大队长,这回眉心都皱成波浪线了,中老年款保温杯在他的反复蹂-躏下,已经掉了一层保护色。

“是不是富南商场还没停业整改啊?”陆浅说,“这事儿您得让宁子阳再催一下,主要是富南商场的老板公司最近出了事儿……”

李国荣截断陆浅:“富南商场的老板是你前男友吧?”

“……前男友这关系多尴尬,您就甭提了吧!”陆浅生怕李国荣再派她去萧泊舟面前当说客,赶紧先发制人,“再说了,就算他是我前男友,这都分手了,还让他对我言听计从也不现实,您说是吧?”

宁子阳就怕陆浅再说下去,话题就要偏到北冰洋去了,他俯身在陆浅耳边轻声说:“富南商场已经协商好,下周三开始全面停业整改了。”

陆浅:“……你咋不早说?”

宁子阳:“……”你一进来就巴拉巴拉的,给我机会了吗?

“交头接耳干嘛呢?当我这办公室是你俩维系感情的地方?”李国荣保温杯一拍,气场两米八,他看着陆浅道,“今天下午,你和宁子阳一起,去城南那片儿的大型酒店组织消防突击检查!”

第二次和陆浅合作了,宁子阳一上车说:“大队长这意思是不是太明显了点?”

陆浅问:“大队长什么意思?”

“想把你往防火科塞呗!”宁子阳往座椅上一靠,“俺们可听说了,支队长老早就找大队长要过你了,准备把你调到支队后勤部做文职。你说你,别人都盼着加衔提干,就你一个劲儿往前冲,有什么意思?我说你就是死心眼,去支队后勤不比来大队防火科好啊?”

“你不都说了吗?我死心眼。”

“……”这天没法聊了。

陆浅下了车才知道,城南这片儿一共两家大型酒店。两人合作默契,很快搞定了第一家。用表格记录好需要整改的地方之后,陆浅和宁子阳紧接着就去了另一家。

陆浅也是到了门口才知道,原来突击检查的第二家酒店,是帝格顿斯的城南分店。

宁子阳仔细检查了一遍,感慨:“这大连锁酒店就是靠谱,消防方方面面到位,省了俺们多少事儿啊!”

陆浅心道,能不靠谱吗?21年前那场火灾事故的教训还不够惨痛吗?

“走吧,收工。”宁子阳拍拍陆浅的肩膀,后者盯着手扶梯,目不转睛。

扶梯上站了六个人,首当其冲的就是穿着白色西服套装的女人,宁子阳在电视里见过她,她是帝格顿斯酒店的创始人——周云澜。她身边站着一位浑身正气的男人,五十来岁,穿着一身挺拔的军装。

两人下了手扶梯,官方的握手道别后。周云澜走到陆浅跟前站定,神情高冷又不失礼貌地问道:“是陆小姐吧?你好,我是乔深的母亲,周云澜。”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没有拒绝乔深

“陆小姐检查完了吗?”周云澜问,“没有什么需要整改的地方吧?”

宁子阳替陆浅回:“各方面都达标,继续保持。”

“陆小姐有空一起吃个饭?”周云澜这话是对着陆浅说的。

宁子阳再不懂事也听懂了,带着战士们先行撤退了。

周云澜带陆浅去了顶楼的旋转餐厅。

头一次和周云澜这样面对面,陆浅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搁哪儿。周云澜自作主张地帮陆浅点了餐,又说:“陆小姐不必太拘谨,就当普通朋友聊聊天。”

不拘谨才怪!

南曲打听了半个月都没约到的女人,现在就坐在她对面,她怎么可能不紧张?这毕竟是她这21年来都不敢直面的女人!

“听说陆小姐是消防员?”

“周总对消防员有意见吗?”陆浅在心里无数次暗示自己,沉住气沉住气,可是一开口,功亏一篑。还是难免代入周云澜和乔昊的这层关系。

“我对这个职业没有偏见,甚至相当尊重你的职业选择。但我也确实不太支持我儿子和一个从事消防员职业的女孩子交往。”

周云澜开门见山地说:“你的工作性质很危险,说句不吉利的话,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陆小姐你应该也听说过,我的丈夫很早就去世了,乔深是我养大的,我不希望乔深他将来也有可能去面临我经历的这种情况。我这么说,陆小姐能理解吧?”

陆浅突然想起了罗永旭说过的一段话,“干我们这行的,活着遭人嫌弃,死了还不一定是烈士,人家嘴上说着尊重你佩服你,多半是因为事不关己,之前我妈给我安排相亲,人家一听我是消防员,脸色立马就变了,也是,干我们这行的,脖子勒钢丝,指不定哪天死,哪家父母愿意把姑娘往火坑里送啊,成天提心吊胆的”。

换做十年前,陆浅可能还会反驳一下,到现在,她设身处地的站在周云澜的角度去思考,反而理解她了。

她蹙起眉头要说话,周云澜的电话先一步响起来。对方抱歉地冲她点点头,指尖划过锁屏接起来,公式化的语气:“我现在有空,一会儿给你回电话。”

乔深眉头皱起来,半小时前,是周云澜亲自打电话叫他过来吃饭的。他沉默着一个字都没说,电话急促地嘟嘟了几声以后,他才意识到已经挂了。

充当司机的邵然问他:“舅妈又要放你鸽子?”

周云澜临时改变行程,屡见不鲜。邵然都不意外了,乔深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去打球?”邵然提议。

乔深点头。

邵然刚启动车子,又被乔深叫住:“停车!”

他一脚刹车踩下去,车子还没停稳,乔深就从副驾驶窜出去了。仔细一看,后者已经站在了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面前。

“邱参谋。”乔深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走近一看,发现确实是邱弘帆。

邱弘帆就是刚被周云澜送走的男人,陆浅如果再仔细想一下,大概就能记起来,邱弘帆和她曾在抗震救灾时见过的邱伯华有七分相似。

邱弘帆正要上车,听到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乔深,神情难免波动。

乔深是他入伍以来见过最好的苗子,无论是理论知识还是飞行技巧,都远远凌驾于同期的战士。邱弘帆一直相信,乔深要是坚持走这条路,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以他的条件,成为试飞员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所以在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听说他要退伍转业的时候,邱弘帆是一百万个不愿意。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能做的最大程度,就是给乔深写了一封去民航的推荐信。

这次在得知第四批预备航天员选拔工作正式启动后,他第一时间让相关人员向国家航天局推荐了乔深。

推荐表半个月前就送到了乔深手里,但直到今天,载人航天工程办公室也没传来回信。

邱弘帆是爱才惜才之人,他私以为,乔深的转业不仅仅意味着他个人的损失,因此趁着出差的机会,约了周云澜见面。

周云澜这个女人,办事井井有条,说话滴水不漏,绕是邱弘帆这个在官场打了快三十年交道的人,也没从她这儿捞到半点便宜。

邱弘帆现在看到乔深就头疼,一种又爱又恨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导致他爱答不理地瞅了乔深一眼:“不是说你生病暂时停飞了吗?”

“不是什么大毛病。”确实不是什么大毛病,前两天魏医生还跟他谈了一下,说下周再去做个检查,要是没事的话,就可以复工了。

乔深问:“您待会儿有空吗?一起吃个晚饭?”

“你小子还有空跟我吃饭?”邱弘帆酸溜溜地说,“我听说你忙着处对象,推荐表都没空交。”

乔深摸了支烟递给邱弘帆:“您听谁说的?”

“亲眼看到的!”邱弘帆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乔深递过来的烟,问,“你不是约了你妈吃饭?”

“您怎么知道?”

“刚和你妈聊了几句。”邱弘帆说,“你小子有眼光,奋斗在基层的消防女战士凤毛麟角,都被你给逮着了。”

邱弘帆吸了口烟,说:“推荐表的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错过了这次机会,当心你后悔一辈子。”

“嗯。”乔深说,“我再想想。”

说实话,这问题他一直不敢去想,邱弘帆托祝星辞送来的那张推荐表,就像一个烫手山芋,乔深把它锁在书桌的抽屉里,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样,牢牢锁着。

还好这小子没有一口回绝,邱弘帆心头舒坦了不少。他拍拍乔深的肩:“你妈和小女朋友在楼上估计都等不及了,你就别跟我这儿瞎扯了。你这顿饭还是留着上交了推荐表以后再请我吃吧!”

邱弘帆掐了烟,上车走了。

邵然追过来,刚想问刚刚那人是谁,就发现老乔脸色不对劲。再想开口,老乔已经进了帝格顿斯。

整栋楼就只有一家旋转餐厅,乔深不假思索就直奔顶楼。

一出电梯口,他就看到了陆浅和母亲。

两人面对面坐着,表情如出一辙的严肃。

服务员过来问他:“先生,请问有预约吗?”

乔深指着陆浅:“我女朋友。”

邵然刚追上来,就看到乔深对着人家小姑娘放电,小姑娘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赶紧在前面帮他领路。

旋转餐厅的每一个卡座都有屏风遮挡,这既保护了顾客的隐私,也避免了邻近顾客面面相觑的尴尬。

竖立在陆浅身后的屏风,成功的挡住了乔深靠近的身影,周云澜的注意力全在陆浅身上,也无暇顾及周围的情形。

周云澜知道,第一次和陆浅见面就说这种话十分唐突。但她有她的想法。在陆浅点头表示理解后,她顿感轻松:“陆小姐能理解我这个母亲的心情就再好不过了,我猜你拒绝乔深,应该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

“不是。”陆浅双手攥成拳头,捏紧了衣摆那块布料,在周云澜迷惑不解的眼神中,她抬眸坚定地望过去,“我没有拒绝乔深,只是还没有在一起。还没有在一起的原因,不是考虑到我的职业特殊,是因为……”

陆浅顿了一下,乔深也顿住了。

邵然刚追过来,就被乔深按在隔壁桌上。身后传来的动静让陆浅扭头看了一眼,然而什么也没看到,因为乔深和邵然被屏风遮挡得严严实实。

周云澜胃口被吊了一半,忍不住问陆浅:“因为什么?”

“因为我爸是陆卫,就是21年前,和你丈夫一起,死于2·11特大纵火案的那个陆卫。”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亲口告诉他

餐厅内陡然陷入一片沉寂,陆浅这一句话,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荡得涟漪一层一层往外漾。屏风那头的邵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乔深,后者坐在一边没说话,面无表情的样子特别渗人。没想到自己一来就听到了这个惊天秘闻,邵然噤若寒蝉,正纠结着一会儿老乔要是冲动了,他是拦还是不拦。

冗长的沉默之后,屏风那头终于传来了周云澜的声音,她问陆浅:“乔深知情吗?”

邵然偷瞄了老乔一眼,心道,他现在知情了。

陆浅说:“他不知道。我也没想过要把他牵扯进来。今天跟您说实话,就是想向您打听个人。”

周云澜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女人,她不会把陆卫的过错强加到陆浅身上,所以她语气平和地对着陆浅点点头:“你说。”

“我想知道当年指证我爸的那个女人是谁。”

周云澜指尖明显一僵,过了两秒才恢复如常。她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公安局申请查阅火灾事故调查资料?”

“我十年前就去公安局申请过重新翻案。但公安局以人事变动为由,告诉我卷宗丢失了。他们说年代久远又缺乏证据,没办法重新审理。”陆浅继续道,“其他受害者的家属我也全都访问了,现在唯一有可能知道那个女人是谁的人,就只有您了。”

“你想给你爸翻案?”周云澜语调陡然升高了两度。

陆浅不卑不亢地点头:“我相信我爸不是纵火犯。作为一名消防员,他比谁都热爱自己的工作。或许您不知道,当时我也在酒店,火灾发生的时候,我是被酒店保安救出来的。他那天一共救了五个人,救的最后一个女人,就是后来指证他是纵火犯的证人。当时他明知道楼都快塌了,还是第六次冲进了火场。他要真是纵火犯的话,这行为说得过去吗?”

“当年的卷宗我确实看过,不过当时公安局采取了证人保密措施。问询笔录里没有证人的相关资料记载,我恐怕帮不了你。另外……”周云澜用眼神安抚着越来越激动的陆浅,“你知道你父亲在纵火前不久曾接受过五次心理治疗吗?”

陆浅微微一怔,这件事她从来没听说过。

周云澜不紧不慢地说:“那时你年纪太小了,很多事情未必清楚。不过你母亲应该知道,在火灾发生的头一天晚上,还接受过心理治疗,在此之前,他还因为心里原因曾停职大半个月。”

陆浅摇头:“不可能,我爸一直在部队,很忙……”

“每个父亲都希望能在孩子的心中留下伟人的印象,事实却往往和现实出入很大,有可能你母亲是为了保护你才不告诉你。”乔昊刚走的时候,周云澜甚至想过抱着乔深一起投河自尽。21年过去了,再浓烈的情绪也被时间冲淡了,她现在只想好好保护自己的儿子,不想再和陆浅纠结陈年往事。

陆浅见周云澜要走,快人一步地按住了她的手提包:“一个以救人救灾为己任的消防员去纵火?一起既不涉及组织犯罪、又不涉及毒品犯罪的纵火案,却启用了证人保密措施?有关人命的此案原始卷宗全部丢失?这么多不合理的地方,您就没有半点疑问吗?”

“陆小姐。”周云澜神色不耐地看着陆浅,“今天我来找你的目的想必你也很清楚。就算你能证明你爸不是纵火犯,我也不会同意我们家乔深和一个从事消防事业的女孩子交往。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陆浅回头把交涉失败的事告诉了南曲,也让她不用再打听周云澜的行程了。

南曲说:“林姨来找我了,让我劝你早点跟乔深分手。”

陆浅还以为林女士准备让她自生自灭了,没想到只是打擦边球去了。

南曲接着道:“我觉得林姨说得在理,周云澜在不知道你身份的情况下就反对你和乔深在一起,更何况现在。所以,你和乔深分手吧!”

陆浅:“……都没在一起,分什么手?”

“那算了。反正我劝也劝过了,是你自己不听的。”

陆浅:“??”

南曲说,“你自己做决定,别钻牛角尖就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嗯。”

“对了,周云澜回头肯定会让乔深和你保持距离,她毕竟是乔深的亲妈……”

“我知道。”陆浅掐着掌心里的嫩肉,“我知道他迟早会知道真相的,与其让他从别人口中听说,不如我亲口告诉他。我会找机会跟他说明白的。”

都是快奔三的人了,陆浅也不希望她和乔深是因为误会而分开。如果遇到问题,她更希望能和乔深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不管最后决定如何,那都一定是彼此严肃认真的讨论过后才做的决定。

南曲一直是最了解陆浅的人,一句废话也没有多说,只道:“靳总说了,不管你做什么蠢决定,我们都认栽。”

这话陆浅听了就不高兴了:“什么叫蠢决定,你告诉靳疯子。他陆爷我天下第一大聪明!”

靳长风拍拍南曲的胳膊:“姐,不和傻瓜论长短。”

“靳疯子我都听到了……”嘟嘟两声,电话挂了。

回部队的路上,陆浅给乔深发微信:【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面好不好?】

向来都是秒回的乔深,这次竟然没回。

“陆浅发的?”周云澜问了一句,不耐烦道,“你别在车头上坐着,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周云澜刚到停车场就被儿子堵住了,这小子长指夹着烟,靠在引擎盖上玩手机。

司机小王认识这大爷,不敢撵人,也不敢继续在车上坐着。零下两三度的天气,只能乖乖下车陪着乔大爷吹冷风。

终于,这大爷从车头跳下来。

周云澜叫他:“把烟灭了。”

他乖乖把烟蒂扔进垃圾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不是跟你说了这会儿没空,怎么还是过来了?”周云澜吩咐小王,“去公司。”

小王对这母子俩的相处模式已经习以为常了,开车那叫一个稳。只是时不时偷摸看一眼后座。

乔深把后座隔断升起来,阻碍了小王的视线:“我在门口遇到邱参谋了。”

周云澜眸光忽闪,表面镇定:“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半小时前,他说你约了我女朋友吃饭。”

周云澜面色一紧,半小时前,也就是说,她和陆浅的谈话内容,乔深应该全都听到了。

周云澜索性也不瞒他了,直言不讳:“你知道了也好。且不说那她爸害死了你爸,就她的身份,我也接受不了……”

乔深看了周云澜一眼,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这事以后再说。”

周云澜:“……”

“先说说当初指证陆卫的是谁吧。”乔深说,“那个女人我应该见过。”

“你什么时候见过?”周云澜语速极快的问道。

她很少有紧张的时候,别人紧张的时候一般说话都会结巴,而周云澜恰好相反,她越是紧张,语速就越快,说出口的话也就越发咄咄逼人。

这一点陆浅不知道,但乔深很清楚,他问周云澜:“爸葬礼举行的第二天,她来过咱家,是吧?”

周云澜以为乔深在诈她,毕竟那会儿乔深正发高烧,断断续续高烧一个礼拜,烧得迷迷糊糊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一直躺在床上输液,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可能见过那个女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难舍难分

乔深也没有强逼着周云澜说出真相,只是说:“我相信陆浅。”

周云澜语气冷硬:“你信她什么?”

“她说她爸不是纵火犯,我信她。”

“那你就是不相信我?”她黛眉紧锁,“仅凭她的一面之词,你就推翻了公安局的调查结果?你这是盲目信任!”

“我信任她和信任你,是不冲突的。”乔深语气平和地说,“如果你肯定公安局的调查结果是对的,那就算告诉她指证陆卫的人是谁,对我们而言也没有任何影响,是吧?”

乔深句句在理,周云澜脸色微变,她愣了半秒才意识这小子在套自己的话,立刻否认道:“都说了我不认识那个证人,我怎么告诉陆浅?”

“是真的不认识,还是有隐情?”

乔深一语中的,周云澜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身边人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到手机屏幕上,他正在给陆浅回微信:【我现在去找你。】

乔深放下隔断,对司机小王说:“特勤中队门口停一下。”

乔深已经下车了,但周云澜眉眼间的神色并没有轻松多少,她知道乔深最后没有追问,是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比起陆浅,这臭小子可难缠多了。

周云澜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给陈秘书打电话:“明天下午有什么行程?”

秘书报了两个重要行程。

周云澜说:“取消,明天下午我休息。”

陈秘书拿着平板,简直怀疑人生,入职20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周总休假。迷迷糊糊挂了电话,陈秘书在秘书群里发起谈论:【咱们公司是不是要破产?周总竟然要休假!!】

秘书一号:【帝格顿斯破产的概率比你不孕不育的概率还要小ok?】

秘书二号:【应该是准备退居二线了吧,不是说小少爷要来接班吗?】

秘书一号:【十年前就说小少爷要来接班了OK?】

秘书三号:【……】

正在特勤中队门口的乔深表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秘书室的话题中心,他刚到特勤中队门口就被门岗认出来了。

“您是陆指导的家属吧?”

乔深笑着点点头,默认了。

小同志热情道:“陆指导在忙,要不您登个记进去等她?”

“可以吗?”乔深顶着人畜无害的笑脸问道。

长得这么好看,脾气还好,小同志二话没说把人放进去了。

陆浅一回部队就去了大队长的办公室,先去报告了消防临检的情况,又被中队长叫到操场。压根没时间看手机。

为了下个月总队即将举行的消防比武大赛,四个班今天下午准备本着贴近实战的原则,搞了一场综合考试。

考试内容是陆浅和罗永旭一起定制的,一共分为9个项目。其中单兵项目4项,分别为消防铁人、400米疏散物资救人、攀爬横渡、攻坚技巧。

看完二班训练,战士们都在休息。

陆浅站在操场边上和罗永旭分析:“最近整体进步都不错,石头这小子尤其突出!我看这五连冠是没跑了。”

罗永旭笑:“陆指导带出来的兵,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消防铁军,优秀那是必须的!不过说到400米的速度,石头比起江班长还是……”

罗永旭说到一半,硬生生停下了。这几个月过去了,队里很少有人提起江尔易。但谁都没有忘记,特别是石头。以前这小子特别油嘴滑舌,每天挂在嘴边的就是“就咱这资质,甭管多努力,在消防队也干不了一辈子,迟早都要退伍转业的,你说咱到底图个啥啊”。

就昨天,罗永旭去特勤中队荣誉室拍东西的时候,看到了地震被救群众给江尔易送来的锦旗,心里久久难安,半夜心头发堵,出来抽支烟的功夫,发现石头大半夜还约了陈奇在操场加训,他笑着问石头:“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加训图个啥?”

石头依旧笑得没心没肺:“不图啥,总不能丢了二姨的脸。”

那时罗永旭才知道,战士们和他一样,心里永远有个地方藏着逝去的英魂。

连他和石头两个大男人都这样感慨,更何况是和二姨关系最亲近的陆浅。

罗永旭以为不能提,陆浅却笑了笑,说:“石头比二姨啊,差远了,这小子还有的练呢!二姨400米的速度,那可是刷新了中队历史的!”

陆浅正得意,发现石头突然贼眉鼠眼的朝她看过来。

陆浅低声问罗永旭:“我说得是不是太大声了?会不会打击了石头的积极性?”

这下不仅石头看过来了,就连陈奇和大鹅这一群人也明目张胆地看了过来,还有几个活跃的开始低声起哄。陆浅这才察觉不对劲,因为他们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后的位置。

陆浅猛一回头……

只见乔深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兜站在国旗下,冲着她笑了笑。

陆浅揉揉眼睛。

罗永旭道:“没看错,找你的,赶紧滚,别跟这儿扰乱军心!!”

乔深没过来,就在原地站着,看上去极有耐心。陆浅犹豫了一下,最后拔腿跑过去,站在他跟前。

“你怎么来了?”她抬头望向他,发现每天的他都有不一样的变化,唯一不变的,就是一如既往的帅。

乔深晃晃手机:“你让我来的。”

陆浅摸出手机确认过消息,不好意思地说:“太忙了,下个月总队要消防比武,我们正在考试,现在是中场休息。”

“一会儿呢?”乔深问。

陆浅皱着眉:“一会儿还要接着考,考完还要总结,晚点要开会。如果不出勤的话,还得重新制定训练计划……”

陆浅声音越来越小,心虚的语气里藏着浓浓的歉意。作为小女儿心思,她恨不得现在就牵着乔深私奔,但责任让她不得不拒绝。

她突然明白了大队长常说的一句话——穿上这身制服,你的时间是国家的,你的命也是。

以往她和萧泊舟交往时也遇到过这种情况,萧泊舟会挽留和埋怨,陆浅会不停的道歉,然后……毫不犹豫的回归工作。

到了乔深这里,毫不犹豫突然变成了难舍难分。

陆浅发现自己变了……

她小声说:“要不你到我办公室等我,一会儿吃饭的时候……”

“我还有事。”乔深看出陆浅的为难,故意截断了她的话。

陆浅如释重负:“这样啊,那等明天,我看午饭时间能不能请个事假。”

“好。”

“那我……”陆浅指着身后的操场,“先去忙?”

“嗯。”乔深站在原地,像挺拔的小松柏。

这乖巧的模样,陆浅看得心头痒痒的。她冲着乔深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毕生最甜美的笑,缓缓转身……

“陆浅。”

“嗯?”陆浅立刻转身,好像就等着他挽留她似的。

乔深对她招招手:“你过来。”

陆浅不明就里,但还是乖乖走过去。距离乔深还差最后两步的时候,后者突然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拉进了怀里。他左手压着她的后颈,右手搂着她的腰际,两人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

陆浅的下巴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呼吸间只剩下熟悉又好闻的香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霸道吓了一跳,她手里的哨子也应声落地。

身后数道目光直勾勾的射过来,战士们起哄的声音一拨高过一拨。罗永旭网开一面,没有站出来控制局面,反而跟着战士们一起当了个吃瓜群众。

惊讶之中,陆浅忘了推开乔深,就连战士们起哄的声音也被她自动屏蔽。

冬日的暖阳挂在半空中,斜斜地洒下来,陆浅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乔深柔和的侧脸线条,以及头顶正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

第一百二十四章 恋爱报告

“什么时候确立恋爱关系的?”大队长办公室里,李国荣严肃的表情里难掩笑意。

队里是真藏不住事儿,昨天下午陆浅和乔深在操场那一抱,第二天就传到了大队长耳朵里。

陆浅也没想过要藏着掖着,老老实实说:“现在还是革命友谊,还没升华呢!您放心,这要是确立了恋爱关系,肯定第一时间打恋爱报告!”

“咱这工作性质你也清楚,朝不保夕的。这要是遇到靠谱的,好好处。狗脾气收一下,最好直接给我打结婚报告!”李国荣这半辈子都献给了消防事业,他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唯一对不起自己的家庭。他结婚快二十年了,最近老婆才怀上,面对家庭和感情,也是难得的感触良多。

陆浅一听大队长松了口,立马拍着胸脯保证,“打!结婚报告必须打!”

趁着大队长心情不错,陆浅得寸进尺提要求:“报告大队长,今天中午我能不能请两小时事假?”

李国荣刚放下的保温杯又拿起来,已经做好了随时砸过去的准备,问:“请假干嘛去?!”

“去争取把革命友谊再升华一下!”

大队长听得眉开眼笑,大笔一挥,同意了。

陆浅高高兴兴给乔深打电话,约他今天中午在步行街见面。

乔深刚挂了电话……

“是浅丫头吧?”岳灵均的声音在乔深耳边响起,吓得乔深差点从沙发上射出去。

“外婆!”乔深脑门冒汗,“您下次要是想听,让我开免提就行。”

“我又不是没谈过恋爱,有什么好听的!”岳灵均一点也不客气地赶人,“赶紧走,别在我这儿赖着!”

老太太最近学了一门新手艺,绣鞋垫。也不知从哪儿淘回来两双鞋垫,一双写着不离不弃,一双写着永结同心。那风格特别非主流。红彤彤的两个小娃娃,看起来喜庆得不行。这鞋垫是要用十字绣一针一针慢慢绣的,老太太为此还特地戴了一副老花眼镜。

乔深笑她:“外面这么多卖鞋垫的,直接买就是了,何必费这功夫。”

“你懂个屁。”老太太骄傲地说,“这绣的鞋垫,吸汗透气,和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一样吗?这是老祖宗的手艺,得传承。”

乔深不和她顶嘴了,说起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外婆,我跟您打听个事儿。”

“嗯。”老太太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我爸葬礼过后第二天,是不是有个女人来过咱家?还买了很多营养品,头发特别长。”那会儿周云澜在楼下接待客人,乔深发着高烧,就在二楼凭栏处偷摸看了一眼,只看到那女人的后脑勺,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让他印象尤为深刻。

老太太停下手上的活儿,推推眼镜:“你问这做什么?”

乔深接着道:“那个女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意思是,确实有个女人来过?”

老太太:“……”这混小子套她的话呢!

老太太头也不抬:“这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不记得咯。”

“那个女人是2·11事件里指证纵火犯的证人,对吧?”

老太太手一哆嗦,绣花针扎进肉里。那么钝的绣花针,竟然把指尖扎出了血,可想而知老太太这一下用了多大的力气。

老爷子过来对着老太太就是一通骂:“你说你绣什么鞋垫!”

他把鞋垫丢到一边:“这血都扎出来了!多大岁数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儿呢?不让你碰这东西你说你还跟我来气!”

老爷子拉着老太太去止血,这事儿就这么岔过去了,乔深也不好再追问。他打小跟着外公外婆,对这样的场面早已经见怪不怪。

老爷子当了一辈子的军人,流血不流泪,作风硬朗,甭管受了多重的伤,咬咬牙也就算了。乔深听母亲说过,老爷子年轻有一回出去执行任务,十个手指头少了两个,一声没吭。可要换成老太太,破了点皮他都能嚷嚷半天。

老太太要强,生孩子坐月子都没人陪。一边做生意一边等他退伍,把家里家外都打理得仅仅有条。老爷子总觉得对不起老太太,年轻时候没能陪在她身边。所以退休以后,老两口远离喧嚣,来郊区过起了神仙眷侣的日子。老爷子对老太太几乎是言听计从。

乔深走了,老太太手指头的血也止住了。

她皱着眉说道:“你跟澜儿打个电话,问问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是乔深成年以后,第一次打听和他爸那场火灾事故有关的问题。老太太心头七上八下的,催着老爷子拨通女儿的电话。

老爷子旁敲侧击地问几句,周云澜就把昨天和陆浅见面的事如实招了,又道:“爸,你让爸劝劝阿深,这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让他别跟着陆浅瞎搅和。”

老太太得知陆浅的身份,几度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阵,才问周云澜,“你是不接受不了浅丫头是陆卫的女儿?”

老太太心思澄明,劝道:“放火的孩子爸,又不是浅丫头,丫头是被妈妈养大的。这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别把上一代的恩怨牵扯到孩子身上,都是可怜孩子。”

周云澜从头到尾就没有因为陆浅是陆卫的女儿而对她抱有偏见,她直言:“我是接受不了她当消防员。”

“消防员怎么了?”老太太怒道,“都是保家卫国的军人!要不是有他们的付出,哪来的国泰民安?谁都不能看不起军人!你爸也是军人!我嫁给你爸这么多年,不也过得好好的?你这就是偏见。”

“对,就是偏见!正因为我爸是军人,所以小时候一年365天,我和他的见面时间加起都没超过15天!”周云澜揉了揉眉骨,“算了,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老太太就这脾气,越不让她管,她就越耐不住要插手。就凭着陆浅大清早爬起来帮她换电灯泡这情谊,她也管定了。

老爷子反正也拦不住,就任由老太太造作了。

老太太给乔深回电话:“你告诉外婆,你找当年那个证人做什么?”

乔深一听还有转机,如实道:“浅浅不相信他爸是纵火犯,我信她。”

她既要强,又逞强。任何事情都凭着一己之力去承担。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他的身份,却一直藏着没告诉他,就是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她知道陆浅有她的骄傲,也有她的倔脾气。如果这事儿不查清楚,她心头就永远有道疤。

乔深相信这件事的结果不会影响到彼此对这段感情的判断,但该解决的历史性遗留问题,还是要解决。与其假装不知道,不如暗中陪她一起查。要是能翻案,自然是好事。若是不能翻案,那就翻篇。

老太太之前也给乔深介绍过各式各样的姑娘,环肥燕瘦,才华洋溢的皆有,就没有一个是乔深看对眼的。眼看孙子就奔三了,好不容易动了凡心,选的丫头又忒合老太太的眼缘,她自然要助一臂之力。

犹豫片刻后,她说:“那人出席过你爸的葬礼,我回头翻翻照片发给你。”

乔深挂断电话,心头松了半口气,只想快点赶到步行街,把昨天拼命憋着的拥抱和亲吻全讨回来。

陆浅换上新买的浅灰色羊绒大衣,款式是南教主选的,说这大衣显得她又温柔又高冷。这两个互相矛盾的形容词从南学霸嘴里说出来,陆浅作为学渣,也不好意思反驳。反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干干净净的,感觉还不错。

她头发又长长了,一头黑发勉强齐肩。她嫌弃有点碍事,就把黑亮的秀发撸到了耳后。白生生的耳垂露出来,看起来顺眼多了。

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造型,陆浅颇为满意。换上传说中温柔又高冷的大衣,搭了一双简单的小白鞋,她觉得自己隐约之间,终于和林女士的仙女气质贴近了几分。

她骑着心爱的摩托车,高高兴兴去找老乔。车子刚启动,兜里的手机跟个电动小马达一样,嗡嗡嗡震个不停……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别走

接到陆浅的电话,乔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到了吗?”

陆浅支支吾吾问:“你到哪儿了?”

乔深看了看导航,温柔说道:“可能还有几分钟,你要不先找个咖啡厅等我两分钟?”

“那个……我临时有事儿,能改期不?”陆浅这话说得特没底气。

乔深以为她又被部队的事缠住了,从善如流道:“你先忙,忙完给我回电话。”

“行!”陆浅承诺,“很快的,忙完立刻给你回电话。”

乔深笑着说:“好。”

陆浅挂了电话,感觉被人抽走半条命,原来拒绝一个期待已久的见面,内心竟是如此感受。她好不容易才换来的俩小时事假啊!还没来得及升华革命情谊,就要化身超人拯救世界了。

陆浅揣着一肚子火气,把车开到萧泊舟公寓门口,对着大门就是啪啪啪一阵踹。

她贴在门上听了十几秒,屋内毫无动静。

陆浅给木子美回电话:“木姨,公寓应该没人。”

半小时前,木子美突然给她打电话,说又联系不上萧泊舟了。本来这事儿和陆浅没什么关系,但木子美人在外地出差。木子美说,自从萧泊舟公开道歉以后,精神状态一直就不是很好,去医院查过,有抑郁症倾向。她怕萧泊舟真想不开自杀了,所以才来求陆浅帮忙。

感情上的事,陆浅可以不管不问,但事关人命,马虎不得。更何况她清楚木子美的脾气,就算她不搭理,木子美回头一个电话打给萧蓬生,到时萧蓬生一发令,消防队还是得破门而入去救人。

不管怎么辗转,今天这一趟,她都来定了。

现在人没在公寓里,那就不关陆浅的事儿了。

陆浅问木子美:“确定人在公寓吗?”

木子美道:“你帮阿姨进去看看吧?”

“我不知道密码啊!你知道吗?”陆浅问。

木子美愣了一会儿,显然是不知道的。

陆浅提议:“要不您直接报警,让消防攻坚组过来破门?”

木子美灵机一动:“你试试你的生日。”

陆浅:“……”萧泊舟会这么缺心眼,用前女友的生日做密码?

陆浅还是试了一下,事实证明:“木姨,打不开。”

木子美又道:“用你们的纪念日试试?”

陆浅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萧泊舟第一次跟她告白的日子。也没报什么希望,陆浅随意输了进去。

“咔哒”一声,门开了。

陆浅:“……”好吧,萧泊舟还真这么缺心眼。

屋内拉了窗帘,漆黑一片,挥发的酒精味充斥了整个房间。陆浅摸着开关,说:“大白天在家给我表演行尸走肉呢?你妈在外面都快急死了你知道……我靠,萧泊舟你没事吧?”

灯光大亮,陆浅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萧泊舟,他蜷缩在沙发上,苍白的脸色上挂着豆大的汗珠,他双手捂着腹部,听到门口的动静都没抬头,像死了一样。

“萧泊舟?”陆浅几步跑过去,蹲在沙发前,还没探到对方的额头,就已经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流。

她用手背探了一下温度,起码得三十八九度。

她使劲拍了拍萧泊舟的脸:“醒醒萧泊舟!”

听到心心念念的声音,萧泊舟的思绪凝聚了片刻,迷迷糊糊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他仿佛看到了陆浅。不管是不做梦,这都是他梦寐以求的画面,他艰难的抬手抓住摇晃的手腕,死死拽住。

陆浅吐出一口浊气,还好没死!

“你等等。”陆浅叫到车,半点没敢耽搁,就势把萧泊舟从沙发上拉起来,两个胳膊往自己的肩上一搭,扣住他的大腿就把人背了起来。

出租车司机刚把车停在楼下,就看到一个穿得文文静静的小姑娘,背着一个起码比她重五十斤的男人,健步如飞的跑过来。

司机被这画面震撼的同时,赶紧下车拉开后座。

去医院的路上,陆浅一直在喊萧泊舟:“你能不能把我手松开?”

再被他捏一路,这手腕怕是要废了,也不知道一个生病的男人,哪来这么大力气。

萧泊舟好像在呓语,不停的叫着:“浅浅、浅浅……我错了。”

陆浅没办法,只能安慰他:“行行行,原谅你了……”

“不能原谅啊!”司机大叔痛心疾首地看着陆浅的胳膊,“家暴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千万不能心软!”

“……”陆浅低头看看胳膊上的淤青,心道大叔一定把这误会成是萧泊舟的杰作了。她也懒得解释,干脆就让萧泊舟背了黑锅。

到了目的地,司机本想上前搭把手,陆浅直接把人扛了进去。护士姐姐见了,赶紧推来轮椅。

一番折腾,萧泊舟终于有反应了。他微眯着眼睛打量陆浅,好似在判断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肚子里一阵绞痛,翻江倒海。

杜箬潇抓住陆浅的手,气息微弱地问:“浅浅,我是不是要死了?”

陆浅:“……放心吧,死不了,书上都说祸害遗千年呢!”

护士姐姐:“……”

医生开了几张单子让陆浅去缴费,检查了几个项目后,医生确诊是肠胃炎,要输液。

萧泊舟死死抓着陆浅的手不放,陆浅没辙,只好坐在床边陪他。

扎针的护士羡慕的看着二人,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真恩爱”。

陆浅低头看了一下腕表,问萧泊舟:“你准备拉我拉到什么时候?”

“别走。”萧泊舟沙哑的嗓音像被砂纸打磨过,颗粒感十足。

陆浅无奈地给木子美打电话,“喂,木姨……”

陆浅刚打了个招呼,萧泊舟疯了似的撑着身子起床,抢走了她的手机。

“萧泊舟你他妈能不能别发疯!”陆浅站起身把手机抢回来,一声怒吼惹得刚离开的护士又倒了回来。护士看到萧泊舟的输液管正在回血,脸色一变。

陆浅低头一看,发现刚刚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萧泊舟手背上的针头,瘦骨嶙峋的手背立刻肿起一个大包。她鼓到嗓子眼的怒气,顷刻间消了大半。

护士逮住萧泊舟的另一只手重新输液,陆浅无奈地叹了一声,坐回原处:“我一会儿要回部队,我得找个人来看着你吧?你妈都快急死了。”

萧泊舟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陆浅,低声哀求:“再留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

临走前,护士姐姐多看了陆浅两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始乱终弃的大混蛋。

陆浅用尽平生的耐心告诉他:“萧泊舟,除了刻在脑子里的知识以外,只有命是你自己的。如果你自己要糟蹋,我也没办法。我能救你一次,不代表我能救你每一次。生意失败了还可以从头再来,命要是没了,鬼知道会不会重新投胎。”

“对不起。”

“命是你自己的,你跟我道歉做什么?”

“对不起,我不该劈腿,也不该用政审的事情去威胁你。”萧泊舟声音很轻,但诚意很足。他跟陆浅说过很多次对不起,唯有这次,陆浅觉得他最真心实意。

一个多月不见,萧泊舟瘦了很多。深陷的眼窝让他看上去更阴沉了。

他说:“我没想过真的戳穿你政审的事,我只是想让你回心转意。”

陆浅望着萧泊舟,觉得此刻的他格外陌生。

在沉默良久以后,萧泊舟突然开口问陆浅:“一定要是乔深吗?”

陆浅不解地抬头,她刚给乔深发了一条微信,问他一会儿要不要在中队门口见面,乔深很快回过来,说他去外婆家了。

陆浅收起手机,对萧泊舟说:“从我们分手那一刻起,你就应该知道,就算不是乔深,也会有别人。这有差吗?”

“有。”萧泊舟目光灼热地看着陆浅,说,“浅浅,你相信我,乔深他没你看到的那么好。他……”

“你好好休息吧。”陆浅截断萧泊舟的话,木子美刚刚发来微信,说苏明怀一会儿就到,她觉得自己没有留下的必要,起身离开。

萧泊舟是疯了,他拔掉刚扎好的针头,光着脚追出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了陆浅,没有尊严,失了骄傲地把头埋在她肩上,低声说:“别走。”

他抱得很紧,就怕陆浅会逃。后者却像被人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拥抱。意料之中的挣扎并没有出现,萧泊舟意外的抬头,只见不远处,一个曲线姣好的长发女子,正埋在乔深的胸前,乔深单手搂着那女子的腰,低头浅笑。二人所站的位置,正好是妇产科……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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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靳长风前几天在国外打比赛,今天一早刚回国。正躺在床上补眠,就接到了陆浅的电话。开门见山地问他:“你姥爷家的杀猪刀还在吗?”

“怎么?萧渣渣又骚扰你了?”靳长风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说,“深哥不是把送到证监局手里了吗?证监局那码子事还不够他喝一壶的啊?”

“你说什么?”陆浅这一嗓子,把靳长风吓得睡意全无。

他揉了揉可怜巴巴的眼睛,懵懵地问:“我刚说啥了?”

“你说,是乔深把萧泊舟送到证监局手里的!”陆浅沉着语调回复。

靳长风呼了自己一巴掌,尼玛怎么把这事儿说漏嘴了呢?他打死不承认,“我怎么可能这么说呢!一定是你听错……”

“靳长风你别忘了你小时候穿女装的照片还全在我相册里呢!我给你个机会重新组织语言,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敢骗我,老子明天亲自送你上头版头条!”

靳长风现在风头正盛,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偶像包袱一吨重的某人,立刻没脸没皮道:“陆爷说这些就见外了。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肯定站在你这边……”

“说重点!!”

“第一家拒绝萧泊舟贷款的银行是邵然家的,本来萧泊舟背后有木子美撑腰,贷款就算批下来也不会有问题,银行甚至还能赚一大笔利息,是邵家看深哥的面子才拒贷的,听说深哥还贴了钱。”靳长风憋着一口气说完,“我就知道这么多了,还都是南教主告诉我的。”

靳长风在心里默默的给南曲点了一支蜡,俗话说得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背了锅,肯定得给南曲也留个锅盖。

半天没听到陆浅回复,靳长风生怕她被气死,又心虚地问:“爷,你还健在吗?”

“……”陆浅嗓子梗了棉花,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靳长风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对了,你要我姥爷的刀干嘛?”

本来是想剁了乔深的,现在好了,剁不下去了!

十分钟前,陆浅买了乔深最爱喝的豆浆,诚意十足地来到他家门前。保安已经和她混熟了,给她登了个记就把人放了进去。她扯出一个乖巧的微笑,准备和乔深好好谈一谈,顺便为昨天自己的任性道了歉。

谁知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别墅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她扬了扬手里的豆浆,笑意还僵在脸上,就看到穿着睡衣的祝星辞走了出来。

当时陆浅脑子就宕机了。第一时间不是跑上去战斗,而是缩到一旁躲了起来。

祝星辞和乔深还在门口说话,在陆浅眼里看来,那就是你侬我侬的依依不舍。她气不打一处来,想着抓人一定要抓现行,所以摸出手机来给乔深打电话,想看看他今天又要编什么谎言来骗自己。慌乱之中拨通了靳长风的电话,于是才有了“杀猪刀”这么一说。

这下尴尬了,杀猪刀没借到,还戳破了一个大秘密。

陆浅挂了靳长风的电话,正在考虑要不要出去捉奸,罗永旭突然打来电话,说:“陆指导,我们已经回中队了。大队长说了,给你多放俩小时假,让你争取把革命友谊彻底升华一下。”

“……”罗中队一语惊醒梦中人,抓个屁的奸啊?她和乔深从头到尾连关系都没确立过。别说他和祝星辞没什么,就算他俩光明正大在一起了,也没有违背任何伦理道德。这认知让陆浅只想撞墙!

他大爷的,连个吃醋的立场都没有,这算什么破事儿!

“消防员同志!”身后平地一声雷似的乍起一声,吓得陆浅直接从绿化带里蹿了出去,她惊魂未定的回过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那位胖乎乎的阿姨。

阿姨穿得特别喜庆,红格子大棉袄搭着一双猪肝色的小皮靴。手里还提着五六个购物袋,蔬菜水果一应俱全。

“你是上回给我们摘马蜂窝的那位小同志吧?”阿姨眉飞色舞,替自己的记忆力感到万分自豪。

这边这么大的动静,门边的人想不注意都难。

“周姨?”祝星辞先开口打了声招呼,在对上陆浅的眼神时,又心虚地避开。

乔深很淡定,丝毫没有被陆浅抓了现行的窘迫。他面带微笑朝走向陆浅,“你怎么来了?”

怎么着?我还不能来了?

陆浅心口不一,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我路过。”

周姨手头东西重,她颠了颠塑料袋,说:“都瞎站着干嘛咧?进屋坐啊!哟,星星也来啦?快进屋,周姨给你们做两道拿手菜尝尝。”

周姨把祝星辞往屋里拖。

陆浅心头堵得慌,索性笑也不装了,客客气气说:“你这么忙,我就不打扰了吧!”

她扭头走了几步,发现乔深竟然没有追上来。这是要彻底断绝关系的意思吗?陆浅心里越来越堵,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尖刀上。

她突然发现,乔深把她吃得死死的。

要是就这么走了,她怎么也不会甘心的。

陆浅到底还是没忍住,憋着一口气回了头。

乔深还站在原地,脸上带笑,温温柔柔的一直看着她。

她几步走回去,一袋豆浆拍在他胸前:“给你买的!!”

豆浆袋子太脆弱,陆浅的力度没控制好,一拍过去就破了。豆浆喷了乔深脸……

乳白的豆浆顺着下颌线流进衣领,黑色的睡袍也浸湿了一大片,他就像刚从锅里捞起来的一样,胸口还冒着热气。

“吃醋了?”男人也不在意脏兮兮的衣服,问了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要换做从前,陆浅肯定第一时间否认。而今天,她一言不发,就是扯着袖子反复帮他擦着睡袍。

乔深抓住陆浅来回磨蹭的手臂:“别擦了……”

陆浅抬头,一脸无辜地养着他,听他说:“再擦,就起反应了。”

陆浅也不是什么不经人事的小丫头了,听他这么一说,脑子里就有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瞬间更生气了,她还在吃着闷醋,他却一边和她调情一边带着别的小姑娘回家过夜。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祝星辞昨晚在这儿过夜!!祝星辞她家离这儿,开车起码半个钟头,别说这大冬天的,祝星辞一大早穿着睡衣,故意开了半个小时的车来找乔深,那不是扯淡呢吗?!

陆浅看了一眼屋内的祝星辞,后者也正在向外张望,两个女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对上,有种道不明的火药味。

陆浅收回目光,严肃地问乔深:“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她来找我谈复飞的事。”

陆浅笑了一声:“穿着睡衣谈吗?”

乔深:“……”这理由有多牵强,他也清楚,只是张了张嘴,又无话可说。

“昨天下午,我在妇产科门口看到你和祝星辞抱在一起的时候,我依旧坚定不移的相信你。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陆浅沉了一口气,说,“乔深,你这理由要是编得稍微合理一点,我也能说服自己相信你啊!我他妈最讨厌别人骗……”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陆浅的话,她第一反应是想直接砸了手机,瞥到来电显示是大队长,又咬咬牙,不得不接。

“陆浅,富南商场发生火灾,你现在立刻前往支援!!”李国荣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军令如山,压倒了陆浅所有的个人情绪。

她和宁子阳前不久才去商场做过踏查,是最了解商场情况的人。商场发生火灾这么大的事故,她必须立刻前往支援。在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前面,所有的儿女情长都是空话。

陆浅从乔深手中抽回胳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连一句告别都没来得及说,就匆匆跨上摩托车走了。

祝星辞赶出来。

“陆小姐是不是误会了?”祝星辞语气充满歉意,“都怪我。不该为我妈的事情来麻烦你,我也是慌了阵脚,一时不知道还能找谁,对不起。”

乔深看着陆浅离去的背影,沉默着点了一支烟。

祝星辞更加内疚了,拿出手机说:“要不我跟陆小姐解释一下……”

“不用。”乔深阻止了祝星辞,深吸了一口手头的香烟,又吐出来,说道“有件事,关于你妈的,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什么?”祝星辞骤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来话长。”乔深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回屋再说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证人浮出水面

一个多月前,洛心译查出患有子宫肌瘤,医生说必须要做手术。祝星辞不放心,想到乔深的表姐周慕一是妇科医生,于是就去找乔深帮忙。

刚好邱弘帆把预备航天员的报名推荐表交给林石峰,祝星辞自告奋勇,借着送推荐信的名义去医院探望乔深。

乔深爽快的答应帮她联系周慕一,祝星辞几度想把推荐信送出去,每次话到了嘴边,又犹豫着吞了回去。怪只怪那天她在办公室门口不小心偷听了邱弘帆和林石峰的对话……

她跟公司里其他同事一样,一直以为乔深是中飞院毕业的,毕竟乔深从来没有反驳过这个传言。直到那天祝星辞才知道乔深的光辉历史——17岁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空军航空大学,大二读完后,被选入空军第二飞行学院。因为身高太高,学校担心他的抗载荷能力弱,首先将他划入了改装轰炸机名单。

邱弘帆说,乔深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歼击机,被划入改装轰炸机名单不是他本意。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教员谈,而是在参加完每天的课程训练后,坚持短跑和打篮球,不断加强自己的抗荷载能力和反应能力。

这期间,他已经开始飞改装轰炸机。飞了一年轰炸机以后,他基本确定自己的抗荷载能力没问题了。于是向教员提出转歼击机。相对来说,轰炸机出动次数要比战斗机少的多,训练成本也高的多,所以,轰炸机驾驶员要比战斗机飞行员培养更难一些。综合考虑,一开始学校并没有同意这个请求。

后来乔深用身体力行证明自己可以开歼击机,也顺利成为了一名歼击机飞行员。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歼击机航空兵部队,也就是邱弘帆的部队当飞行员。

那年,乔深21岁。

顺利开了两年歼击机,邱弘帆建议乔深留在单位任教,多少人为之奋斗的好机会,乔深丝毫不犹豫的放弃了。那会儿正好赶上级选调飞行满400小时的年轻飞行员参加三代机改装。乔深报了名,不过团机关考虑到乔深飞行时间太短,年纪又太小,因此把他列入第二批改装名单。

乔深是个闷声干大事的人,直接用航理考试第一名以及模拟机测试全优的成绩证明自己可以列入第一批改装名单。

次年,乔深成为了全团最年轻的三代机飞行,一时声名大噪。邱弘帆已经升职了,可每次提起乔深时,还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所有的领导都对乔深这个年轻飞行员寄予厚望,邱弘帆也一直坚信这一点。乔深确实没给他丢脸,26岁那年就成为了该飞行团的中队长,也是历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中队长。

同年,海军选拔舰载战斗机飞行员。目前全球现役舰载战斗机飞行员不超过2000人,他们站在飞行员的“金字塔”顶端,能达到选拔要求的飞行员,万中无一。

邱弘帆认为像乔深这样天赋异禀又肯为之努力的人,是上帝在给他开了一扇门的同时还开了一扇窗,他一定可以成为那两千分之一。他甚至可以预见乔深的远大前程,可惜就在他准备提醒乔深报名时,上级却下了通知,乔深要转业。

邱弘帆立马就懵了,一番调查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在部队里勇往直前不怕吃苦的小子,竟然是乔洲集团的大少爷。怪只怪这小子过政审的时候太低调,邱弘帆只当他是个中产阶级的有志青年,没想到竟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N代。

胳膊拧不过大腿,周云澜那女人多大的本事啊!总之最后尘埃落定,邱弘帆唯一能做的,就是写了封推荐信,把乔深推荐给民航。

乔深大概也放不下自己位置热爱的工作,换汤不换药,经过改装培训之后,低调的去民航开起了客机。

虽然乔深已经不在部队了,但邱弘帆始终放不下这颗好苗子。错过了舰载战斗机飞行员选拔固然可惜,这不是还赶上了预备航天员选拔么?于是他又把主意达到了乔深头上。

祝星辞在得知这一切之后,一边想要帮乔深守住他的爱好,想把报名表给他,一边又害怕周云澜。她和周云澜接触数次,太清楚周姨的脾气了,真心惹不起。

纠结再三之后,她假借陆浅之手,把报名表给了乔深。

后来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去问问看这事儿的进度,却在裕陈北的别墅门口撞到了乔深带陆浅回家过夜。祝星辞一时是受了打击,回去和母亲谈心时,还故意贬低了陆浅消防员的身份。那是祝星辞活了二十几年来,最卑鄙的一次。

还好母亲及时点醒她,强扭的瓜不甜。

再提到上次去乔深外公家,这的确是母亲的意思。

事情是这样的,多亏了周慕一,洛心译的子宫肌瘤手术完成得很顺利。洛心译让祝星辞给周慕一包红包,周慕一大概猜到洛心译的意思,于是故意撒谎说自己在老太太家里。洛心译当真了,非要祝星辞过去一趟。

祝星辞没碰到周慕一,倒是又碰到了陆浅和乔深。

本来经过和陆浅那一夜,祝星辞已经决定正视陆浅,尝试从对乔深的爱慕中走出来。她一直记得林石峰评价乔深的那段话——乔深这小子,做事从不轻言放弃。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留天真,处江湖而远江湖。表面看他话少,什么都不说,心头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懂。

祝星辞想,可不是么!乔深看起来对谁都挺好,实际又对谁都不交心。她对他的感情,犹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从头到尾把她当同事,一点暧昧都不留。就连让他表姐帮忙,他的原话都是“我同事的母亲患了子宫肌瘤,你帮忙看一下”。

同事……

就连他外公外婆都念及两家情谊叫她一句“星星”,到了他眼里,关系摘得一干二净。

祝星辞是真羡慕陆浅,乔深看陆浅的眼神,都是冒着光的。

祝星辞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

独一无二的喜欢,换来体无完肤的伤。

她是真的想放过乔深,也想放过自己。直到昨天……

洛心译做完子宫肌瘤手术之后就住院了,祝正刚恰好经常去医院陪洛心译。祝星辞想着洛心译就是因为疏于体检才出现的情况,因此给祝正刚安排了一个全身检查。

昨天祝星辞去医院探望祝星辞,她跟母亲说自己顺便去帮父亲取一下体检结果,谁知母亲当时立刻在电话里说父亲已经把结果取走了。母亲态度和语气都很奇怪,祝星辞有些怀疑,就给周慕一打了个电话,周慕一问了同事,又说结果没人取。

祝星辞瞒着洛心译去把结果取回来,这下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问题。父母的血型都是A型血,而自己的血型竟然是B型血!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祝星辞一时慌了神,六神无主时,第一个想到了乔深。乔深是她见过最冷静的人,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他永远那么理智。

后来乔深赶来医院安慰她,也就是陆浅看到的那一幕……

乔深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先偷偷做个亲子鉴定。今天一大早,她偷了父母的牙刷,哪知刚好碰到父亲的秘书回家取文件,祝星辞做贼心虚,赶紧驱车前往乔深这里。她也是到了裕陈北才发现,自己慌忙之中竟然还穿着睡衣……

乔深拜托周慕一联系了一家亲子鉴定中心,准备陪她去一趟,哪晓得……被陆浅抓个正着。

陆浅应当是误会了,就算没误会,祝星辞也觉得自己有义务帮乔深解释。没理由乔深帮了自己的忙,还要帮自己背锅。

所以进了屋,她就问乔深:“你是不是考虑到这事儿是我的隐私,所以不好和陆小姐解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亲自跟她解释……”

“陆浅的父亲,曾在帝格顿斯2·11特大火灾事故中被认定为纵火犯,指证她爸是纵火犯的证人,正是你母亲。”乔深突然开口截断了祝星辞还没说完的话。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能死

陆浅赶到富南商场的时候,消防队也刚到。现场火势已经很大了,围观群众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围的讨论着,堵得现场水泄不通。商场保安正协助派出所民警拉起警戒线,隔出了一条生命通道。

有的围观群众事不关己,拿着手机拍了小视频发朋友圈。

还有人在闲聊:“商场里面全放的烟花爆竹吧?怎么燃这么大啊?”

有人科普:“又不是只有烟花爆竹能爆,火灾现场温度高,有的东西一达到燃点,不需要明火也能爆炸。”

另一个群众点头附和:“对对对,我看过一个视频,说什么火灾刚发生的时候,最佳自救的灭火时间只有一分多钟。温度太高玻璃窗会炸,玻璃窗炸了就有氧气进去。氧气一去,就全燃了。从开始起火到火势失控只有两分半钟。”

最先开口的围观群众感叹:“那哪儿来得及啊,消防队开飞机过来都来不及。”

陆浅上了指挥车,“报告大队长,特勤中队指导员陆浅,申请归队!”

李国荣没空理她,刚从火场侦查回来的罗永旭正在跟他报告:“大队长,火势太猛,已经形成了立体燃烧,初步推测,起火点位于四楼的电玩城,通往电玩城的,只剩南侧的一个通道,其他通道全被堵死了,里面还有大量的被困群众。”

李国荣刚扣上帽子,萧蓬生就带着消防支队就赶来了。

李国荣对萧蓬生说:“现场情况复杂,我们准备进场搜救。”

萧蓬生点头,上了指挥车。

李国荣立刻下命令:“南北两个窗口各出两只水枪,掩护搜救。中队长带上攻坚组和我一起进商场。”

他看了一眼刚换上灭火服的陆浅,又道:“你留下原地待命。”

陆浅拉住他:“大队长,踏查是我做的,我熟悉商场情况。”

“上指挥车指挥救援,注意观察火情和现场联系。”大队长话音刚落,就看到宁子阳带着商场结构图冲过来,他穿着一身便装,显然今天也在休假。

陆浅曾经处理过商场起火事故,大队长犹豫两秒,重新安排,让宁子阳去指挥车沟通,然后带着陆浅一起进了商场。

高压水车立刻出动,观察哨已经升高到四楼的位置,大鹅大吼一声:“压力给上,水罐出水!”

一股巨大的水柱喷向四楼的南侧窗口。

李国荣带着先遣部队冲进商场,两只水枪在前方灭火,打出一条通道。

进了商场才知道,火势比之前想象的情况更加复杂。

罗永旭道:“大队长,先救人吧?”

陆浅踏查过商场,最熟悉情况,她立刻反对:“商场后面是居民区,必须先进攻着火点。”

罗永旭说:“你熟悉地形,便于搜救,你先救人,我带人到四楼灭火。”

“中队长带上攻坚二组快跟我走,其他人跟陆指导行动!”李国荣一个手势,一声令下,迅速将现场官兵分成两组人员,“大家注意安全,行动!”

“陈奇、石头带上工具跟我走!”陆浅大吼一声,清冷惨白的手电筒灯光把火光割成无数道分界线。

在萧蓬生的指挥下,陆浅带队冲上五楼。

目测五楼的受困群众至少三十余名,意外的是,所有的受困群众空前团结,老弱病残全靠着墙根,手拉手弯腰贴着地面。其他人正在到处寻找逃生口。

陆浅仔细一看,才发现有个小伙子正扯着嗓子现场指挥。那小伙子剃了个干净利落的圆寸,男人味十足,要不是左脸那道红色的疤,陆浅差点没认出来,这是之前那个留着一头黄毛,流里流气的社会哥王立学。

小王同志得益于哥哥老王的栽培,从小就对消防知识倒背如流,火灾发生后,有的人往升降梯跑,有的人往手扶梯冲。去升降梯的人最后被困在了电梯里,去手扶梯的都是些壮硕青年,剩下一帮人,要么就是拖家带口,要么就是老弱病残,小王本来想带着大家从楼梯口撤离。谁料这商场的消防通道堆满了货,楼下的火一窜上来,堵在楼梯间的货物就成了主要助燃物。

眼看着唯一的逃生通道被堵死,大家都慌了。小王只能站出来控制局面,安排老弱病残先弯腰贴近地面,手拉手贴着墙根,剩下的人想办法自救。

陆浅对小王同志这一举动刮目相看,她还以为社会哥只会抢劫混社会呢,偏见了……

她叫石头:“先把受伤的人送出去!剩下的同志们全都手拉手,别松开,跟着我走!”

石头速度快,带着战士把受伤群众抬上担架,首先运了出去。

陆浅带着战友把受困群众围起来往前走,刚走了没多久,前面“轰”地一声突然爆炸,小王当时根本来不及多想,第一反应就是拉了陆浅一把。

陆浅连声“谢谢”都来不及说,就皱起了眉头,因为坍塌物再次把消防通道堵死了。她急忙推着小王和群众往屋里退,免得大家被飞来的石块砸到。

萧蓬生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陆指导,陈班长,报告具体情况!”

“报告支队长,我现在在五楼,正前方是美食城入口。伤员已经送出去了。但是刚刚发生爆炸,第一出口被封住了,请求指示。”

宁子阳迅速翻看着结构图,然后在图上画了个圈。

萧蓬生看了一眼,道:“你们的第二安全出口在六点钟方向。”

陆浅打了个手势,众人正要往六点钟方向挪,突然一人出声喊道:“有人晕倒了!!”

陆浅走过去,看到一个短发女人坐在地上。她半睁着眼睛,呼吸十分困难。女人看上去四十来岁,保养得极好,一双凤眼上挑,即便此情此景,也保持着优雅坐姿。

她抬眸睨了陆浅一眼,像是吓到了,瞳孔骤然放大半秒。

一旁有个男人吓坏了,扶着那女人的手臂说:“夫人,你醒醒啊,你要出事了,我怎么跟祝总交代啊!”

西装革履的男人对陆浅说:“我们夫人动了手术,今天早上刚出院。”

陆浅:“……”你他妈刚出院逛什么商场!

没有一点犹豫,陆浅扯下呼吸器戴在那位夫人的脸上,陈奇想阻止都来不及。

还好宁子阳靠谱,他给的第二安全出口还能通行。

陆浅和扛枪的在前方开路,小王在中间有模有样的叮嘱大家手拉手不要放开,陈奇在最后断尾。保持着这个队形,陆浅领着众人压低身子佝偻前行。在萧蓬生的指挥下,总算顺利把人带往二楼。

陆浅报告:“二楼西侧通道被堵死,我们往哪边走?”

萧蓬生回:“八点钟方向。”

陆浅刚走了两步,身后的群众忽然像被风吹倒的稻子一样朝她扑来。她猝不及防被推翻在地,跌了个狗吃屎的姿势。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爆炸声在背后突然响起。

两秒前,走在最后的陈奇观察到通风口卷着烈火扑过来,情急之下他来不及多虑,第一反应就是推开受困群众。

因为他这一壮举,群众只是跌了一跤,而他自己却被困在了火墙后面。

二楼是服装区,随着爆炸,屋内乱七八糟的货架轰然倒塌,全砸在他身上。

陆浅下意识就要冲过去,身边的战士看了,赶紧架住她胳膊:“陆队,危险!”

刚刚还吵吵嚷嚷的群众,悄然无声,全都眼巴巴的望着这一幕,既震撼,又无助。

刚灭掉的大火,再次复燃,陆浅的两只胳膊被战友拖住,动弹不得。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一浪高过一浪,陆浅听不清了,对讲机里传来的命令,她也听不清了,她只听到陈奇声嘶力竭地冲她吼:“走!陆指导,快走!!走啊……”

这一幕,就像那年被父亲留在酒店外面,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大楼掩埋一样,让陆浅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直到火墙后面再度传来陈奇的声音:“陆浅,快走!坚持出去……”

陆浅才像活了过来,她发呆的时间,总共没超过三秒,却漫长得仿佛过了三个世纪。

她甩开战友的胳膊,对着他们无比艰难地开口:“走!!”

陆浅刚把人送出一楼,身后一阵大风裹着烈火扑面而来,像石头砸进水面一样炸开。

医疗队上前接走伤员,朦胧的视线中,陆浅看到了刚被扶上担架的那位夫人,那背影太熟悉了,熟悉到让她恍了个神。

抛开这位夫人的短发不看,她的背影,竟和当年陆浅见过的那个证人的背影,一模一样……

“浅浅!”萧泊舟掀开警戒线冲进来,抓住了陆浅。他原本在医院住院,在电视上看到自家商场着了火才赶过来。

陆浅正望着一个背影没回过神,他也顺着陆浅看了过去,一眼就认出来:“那不是祝太太吗?”

“谁?”陆浅刚出了个声,没等到萧泊舟的答案,她就灵魂归位,冲着李国荣跑去。

李国荣正在询问:“人都出来了吗?”

“陈奇还在里面!”陆浅吼。

刚摘下帽子的罗永旭一愣:“什么?”

陆浅来不及解释,抓了氧气设备往里面冲,却被萧泊舟拦住。

“浅浅,不能去了!”萧泊舟的私心就是陆浅,此时他不在乎商场损失,也不在乎压在商场里的人是谁,他只希望陆浅好好活着。虽然他不知道火场里是什么情况,但她知道陆浅这一去,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陆浅哪有空理他,甩开他就冲了进去。

那一瞬,她突然想起了乔深。也突然明白了萧泊舟和乔深的不同。

同样的爱,却有着不同的表达方式。

人们生来就害怕失去,却又不可避免的要失去很多重要的东西。比如感情,比如生命……

萧泊舟舍不得她飞走,一心想要折断她的翅膀。乔深同样舍不得,却鼓励她去展翅高飞。一个想把她困住,一个却想着,她环游世界之后,迟早会回来。

就像乔深说的那句话——陆浅,你要相信,将来总有一天,当你奋不顾身的保卫人民时,有个人会一直开着灯,等你回家。

乔深给她的,便是她一直以来寻求的安全感……

不能死,因为还有乔深在等着她回家!

当陆浅义无反顾冲进商场那一刻,她再次体会到父亲当年的感受。

罗永旭带着攻坚组冲进火场时,陆浅正在找路。

几人齐心协力破开了通往二楼的通道,陆浅首当其冲跑在前面,她冲着熊熊烈火大吼:“坚持住陈奇!!我来带你回家了!”

指挥车上,李国荣眉头一皱。

宁子阳说:“大厦钢筋开始融化,快塌了,最多还有十来分钟……”

第一百三十章 我爱你

“陈奇,听到吗?我是大队长,听到请回答!!”

对讲机那头,鸦雀无声。

李国荣左手捏成拳头,看着指挥车里的实况转播画面,烈火吞噬了整栋大楼,滚滚向上的浓烟,就像蔽日的乌云。

萧蓬生压着计时器正在倒数,李国荣又是一声大吼:“陈奇!!”

那头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我是一班班长,陈奇。”

李国荣浑身一颤:“我是李国荣,坚持住,告诉我你现在确切位置!”

那头再也没声了……

“抬起来抬起来!!用力!!”罗永旭一声吼,石头和大鹅同时抬起了堵在通道上的石头,陆浅趴在地上,从抬起来的洞里看进去,头盔上的电筒照亮了前方一小段距离,让她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制服。

陈奇被钢筋混泥土压在身上,动弹不得,生死不明。

通道还没有完全挖出来,陆浅顾不上了,目测现在这个入口正好可以钻进去,她和罗永旭打了个手势,顺着狭窄的洞口爬进去。

黑漆漆的火场,只能听到氧气罩里自己的呼吸声,以及沉重又混乱的心跳声,哪怕队友就近在咫尺,也必须用吼声才能听到。

超高的温度下,哪怕穿着厚厚的靴子,也不敢长时间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待她爬到了陈奇身边,只能扯着嗓子大吼:“陈奇,我是陆浅,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探了探对方的颈动脉,感受到微弱的跳动,喜极而泣,“陈奇,坚持住!!”

陆浅对着洞口喊:“液压剪和扩张器给我!!”

陆浅近距离的吼声,让陈奇像回光返照一样睁开了眼睛。他艰难的抬起手,抓住陆浅的袖子。

注意到陈奇一张一合的嘴,陆浅俯下身,只听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要……塌了,走……快走……”

“你他妈给我活着,听到没有!!”陆浅接过洞口递过来的液压剪,接好放在石板下。

石板慢慢的被撑起来……

通道顺利破开,罗永旭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五六号人一起,抬的抬人,拖的拖担架,终于顺利把陈奇弄到了担架上。

“撤!!赶紧撤!!”罗永旭一把抓起陆浅。

石头拿着水枪在前面开路,冰凉的水在火场里射出来,立刻变成滚烫的开水,还冒着浓烟。

大鹅和队友们抬着担架走在前面,穿过烈火,脚下生风。

“救、救命……”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废墟里传出来。

众人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左手边墙角处。只见那里埋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根本分不清是男是女。

“先带陈奇出去!”罗永旭刚说完,发现陆浅已经朝墙角奔去。

指挥车上,宁子阳的神经崩得比谁都紧,但他不得不提醒:“支队长,还有两分钟!”

萧蓬生一张脸憋成猪肝色,咬着牙关对李国荣点头。

李国荣左手抠着桌板,沉着嘶哑的嗓音大吼:“罗永旭,命令所有战士立刻从商场撤退!!”

“大队长,还有受困群众……”

“立刻撤退!!”

“大队长!!”

陆浅回头推了罗永旭一把:“赶紧走!!”

一条横梁砸下来,挡在罗永旭和陆浅中间,阻断了罗永旭向前的路。

陆浅一边徒手刨开压在受困群众身上的小石板,一边冲着罗永旭吼:“往外撤啊!快走!”

罗永旭发愣那一刹,石头不顾一切冲了上来。理智和现实强烈拉扯了半秒,罗永旭一把拦住石头,命令:“全部撤离,快!!”

萧蓬生和宁子阳已经下了车,李国荣手里拿着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对讲机,所有人都现在商场门口的安全距离内,望眼欲穿的盯着大门出口。

乔深刚赶到事故现场,就看到大鹅和几个消防战士抬着担架从大门口鱼贯而出。涌上去的医生和护士接过战士们手里的担架。

白色长袍和黑色灭火服交换,那是白与黑的交替,是生与死的轮流……

乔深扫过现场所有穿着消防服的人,包括刚被送进救护车的陈奇,却唯独没看到熟悉的陆浅……

又有两个人并肩从门口跑了出来,乔深认得,是罗永旭和石头。

他掀开警戒线闯了进去,正好听到大队长在问罗永旭:“陆浅呢?”

罗永旭看了一眼火场……

“轰隆隆”几声巨响,商场从五楼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坠……

这时,乔深甩开了三个拦住他的保安,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冲着商场奔去。

萧泊舟看傻了,皮鞋好似深深地陷入了水泥地里,怎么拔都拔不出来。也是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他和乔深对陆浅的不同。

在没有人看到的角落里,他小弧度地摇着头,指尖抠得毫无血色……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记者,都将镜头对准了乔深的背影,他们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在这一刻要往里面冲,却都知道,这个逆行的背影一定不能遗漏。

罗永旭上前一步想要拽住乔深的时候,却看到乔深突然自己停了下来……

只见商场大门口,陆浅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正往外冲。她身后是飞扬的尘土和漆黑的浓烟,以及顷刻间夷为平地的大厦。

那一瞬,现场异常的寂静,就连刚刚按个不停的闪光灯,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吵吵嚷嚷的人群像被人按了暂停键,唯有陆浅,被大楼坍塌的余震波及,跑得还不够远的她,抱着怀里的人朝前扑去……

千钧一发时,乔深两步上前,将陆浅和她怀里的姑娘接了个满怀。

陆浅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乔深为什么会出现这里,为什么会距离自己这么近。

后知后觉的护士和战友一拥而上。等到护士把伤者抬上担架时,乔深才看清,这个陆浅从商场里拼命救出来的女人……

“杜、杜漫霏?”萧泊舟干哑的嗓子里拼凑出这样一个名字,然而除了他以及,谁都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人群中不知谁感叹了一句:“竟然是个女的!”

然后现场气氛就像被打火机点燃的烟花一样炸开了。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

陆浅听不到,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这人身上了。刚出来的时候被天花板的吊灯砸了脑袋,陆浅的视线此刻已经有些恍惚了,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

乔深抓着她的肩,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身上除了灰尘,还有被烟熏过的痕迹,脸上戴着氧气罩,血和汗水交织在一起,根本分不清那些血究竟是不是来自她的。

一句完整的关怀还没问出口,十来个记者就挤过来,把他生生的挤开。

记者们所有的话筒都对准了陆浅,就像长枪短炮,乱七八糟的问题,和夏夜里的蝉鸣一样聒噪得让陆浅头疼,七嘴八舌里,她只听清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和你的战友们一起出来,你不怕死吗?”

“怕。”陆浅说,“怕得要死,每次进火场前,都在担心,担心自己和战友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虽然我们的衣服都有阻燃的效果,但如果不小心被天花板滴下来的水烫到,一烫就是一个泡。如果不小心被天花板或者吊灯砸到……”

陆浅问记者:“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吗?”

现场一片缄默。

陆浅说:“被天花板砸到的那一瞬间,被埋在火场的时候,就是生不如死,因为会被火烧死,被烫死。所以宁可被砸死。”

说着,陆浅从作战服里掏出一封信:“我们每位战士的兜里都有这样一封信,这是消防队里公开的秘密,消防员也是人,我们也怕死,我们更怕这封信会被父母亲人看到,更怕来不及和最亲爱的人说一声……”

陆浅顿了顿,突然抬头看着乔深,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你。”

第一百三十一章 璀璨到耀眼

乔深绷着的神色,在这一刻总算是放下了。他的丫头活着从火场里出来了,健健康康的站在人群中,纤瘦的脊背挺得笔直,骄傲且自信的讨论着她的职业。他默默的站在人群外,眼神一刻也舍不得从她身上挪开,直到她脱口而出的那句“我爱你”。

乔深愣怔的神色,陆浅全看在眼里。她知道自己这告白,他收到了。没想过要他的回应,陆浅收回目光,应付了几句媒体的采访,跟大队长打了个招呼,才慢吞吞朝着乔深走去。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围观群众散了个七七八八,记者也都打道回府。大楼烧得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被黑夜笼罩得严严实实。广场中心刚搭建起来的那颗圣诞树,把商场的废墟和喧嚣的街道隔成了两个世界。

陆浅就站在圣诞树前,和乔深面面相觑。刚告白的勇气,此时全喂了狗。偏生对面那人还笑着问她:“刚刚那三个字是不是对我说的?”

陆浅咬死了不承认,“哪三个字?”

他弯下了腰,贴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声音贴着耳朵流进身体,酥了陆浅半边身子。她抬头看了一眼乔深,发现他嘴角噙着散漫的笑。这笑容让人想起雨过天晴时明净又清新的景象,就连空气都是甜的。

她咬咬牙,狡辩:“我是说给我爸妈听的……”最主要还是希望你也能听到。当然最后这句陆浅没敢说出口,在没把真相告诉乔深之前,她做不到毫无心理负担的告白。但现在这个场合,又不适合说那些冗长的陈年旧事。

陆浅正低头想着该如何蒙混过关时,下巴忽觉被人抬起。再一抬头,一个微甜的热吻就印了上来。她微微张开的唇瓣,恰好迎接了他。

顾及到这是公共场所,乔深并没有深入,却也没有松开捧着陆浅脸颊的双手。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下颌,带着笑意的眼睛望着她说:“我接住了。”

“嗯?”陆浅被亲懵了,不知今夕何夕。

乔深弯腰附在她耳边说:“你的‘我爱你’,我接住了。”

这话比他想象中来得更早一些,他以为就陆浅这拧巴的性子,总要等到两个月期满才行。

他寻了张长椅坐下,看着她说:“关于我跟祝星辞……”

“陆指导,走了!”远处有人在催,陆浅应了一声,“马上!”

她低头看着乔深:“手给我!”

乔深不明就里,却乖乖把手伸过去。陆浅长着薄茧的手覆上来,和他十指紧扣,她问:“你和祝星辞有像这样吗?”

牵手?乔深摇摇头。

陆浅一屁股坐在他腿上,问:“那这样呢?”

乔深笑着摇头:“没有。”

“那……”陆浅话没说完,乔深的脸就凑了过来。他轻轻地吻了她的鼻尖,然后虔诚的一路向下,最后落到她干涩的嘴唇上,贴着她的唇瓣,轻声说:“这样也没有。更深入的事情,也只和你一个人做过。”

他湿漉漉的眼睛,倒映着这世间最美的浮光掠影。

陆浅心头一暖,她没想过要乔深的山盟海誓,要的只是一个态度和一句解释罢了。有言道,你信任的人,他什么也不说,你也会信。你不信任的说,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从头到尾,她就没怀疑过乔深,她就是……小女儿情怀,吃了点飞醋。而这点小嫉妒,早在经历死里逃生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

“行吧!”她站起身,对着乔深灿烂一笑,“我信了。”

来这里的路上,乔深准备了一肚子解释的话,如今这千言万语,全被陆浅的一句“我信你”给征服了……

远处消防车已经启动了。陆浅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倒回来,严肃地警告他:“以后不管清晨还是半夜,但凡有姑娘穿着睡衣敲你家门,都不许开!”

半夜敲门?乔深笑了笑,想起了和陆浅认识的第一天晚上……这丫头记性好着呢!

他看着她轻快的背影,问:“万一敲门的人是你呢?”

陆浅回:“老子不可能穿睡衣!”

她满面春风归了队,宁子阳立马给她报告了一个不幸的消息:“陆同志,初步推测,你的摩托车被交管大队的拖走了。”

陆浅:“……”

罗永旭叫她:“大队长让你蹭他的车。”

陆浅刚上车,就发现大队长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革命友谊升华了?”

陆浅:“……还差点,要不恋爱报告就省了,有需要的时候我直接给您打结婚报告?”

“瞎扯淡!”大队长冷言冷语道,“我看你还是先想想检讨怎么写吧!老子带了三届兵都没你一个人写的检讨多!”

陆浅认了,违抗撤退的命令救人,说起来英勇无畏,实际上,该写的检讨一个字都不能少。后期调查员来的时候,还得耳提面命说一遍事故经过。比起出生入死,陆浅更怕这流程……

唯一庆幸的是,不久后医院就传回消息,说杜漫霏和陈奇都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值了!陆浅想。

虽然杜漫霏被掩埋时间太长,左手手臂组织已经坏死,医院给她进行了上肢截肢手术。但好歹捡回一条命!

第二天一早,陆浅把摩托车从隔壁交管大队领回来,又代表中队去探望了陈奇。陈奇虽然身上插着管子,但精神状态还挺好。他生性乐观,看到憋不住红了眼眶的石头,竟然还笑着安慰,“能捡回一条命都是祖上积德,陆队以后就是我再生父母。”

陆浅笑着嫌弃:“谁稀罕你这个不孝子。”

她多买了一束花,跟石头打了一声招呼,就去了隔壁病房。隔壁病房住着杜漫霏,她到的时候人还没醒,守在病房里的人是萧泊舟,这倒是出乎了陆浅的意料。

陆浅刚放下鲜花,还没开口,萧泊舟就急急忙忙地说:“你别误会,我和霏霏已经没什么了。”

杜漫霏似乎被吵到了,眉心蹙了一下,又翻了个身。

陆浅正好要找萧泊舟,拉着他往外走了几步,最后在小花园停下。

萧泊舟解释:“霏霏的母亲这两天要结婚,赶不过来。”

这信息量稍微有点大,萧泊舟一看她似懂非懂,就说:“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她妈未婚生子,生下她以后就把她丢在老家,她是跟着外婆长大的,十三岁那年她外婆出车祸去世后,她才来星城谋发展。她妈前前后后嫁了四任丈夫,从来没管过她……”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太多了,萧泊舟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之前的事,你别怪她了,都是我的错……”

萧泊舟对陆浅是真的有情,而对杜漫霏,顶多算是愧疚。

陆浅早就放下了,她不在意地说:“都过去了,老提就没劲了是吧?其实我是想跟你打听个人。”

“你说。”

“你昨天说的那个祝太太,是你认识的人吗?”

萧泊舟点头:“祝正刚的老婆,叫洛心译。靳长风他爸应该认识,他们和祝氏有商业合作。”

“洛心译……”陆浅念了一遍这名字,觉得有些耳熟。没有过多的纠结,她冲着萧泊舟爽朗一笑,“谢啦,回头请你吃饭。”

不过举手之劳,萧泊舟哪里有脸答应。如果说昨天陆浅那一通骂还没把他骂醒,那在看到乔深为了她冲进火场的那一刻,他也该彻底醒悟了。

送走了陆浅,萧泊舟再回到病房时,杜漫霏已经醒了。确切的来说,她一直都没睡着过。

她也是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病叫脑器质性精神病,也就是肢幻觉痛。明明左手手臂已经锯掉了,也打了麻药。可她总觉得被截除的肢体仍然存在,而且疼得钻心。

萧泊舟见她难受,又想叫医生给她加止疼药。杜漫霏摇摇头,问:“陆浅走了?”

“嗯。”萧泊舟在边上坐下,说,“我已经跟你的经纪人沟通过了,你别担心,安心养伤。”

杜漫霏不担心,因为她一直都知道,萧泊舟面对爱情或许渣了些,但对朋友,他素来很仗义。商场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换成其他公司,十有八九准备宣布破产了,不过萧泊舟背后还有木子美撑着,这点损失亏得起。

反正也睡不着了,杜漫霏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既然提到了陆浅,她就顺着这个话题说:“阿舟,我发现你是真瞎啊!”

“……”正在倒水的萧泊舟一懵,水洒在桌上。

“昨天,我一度以为我要死在里面了。”杜漫霏轻轻说,“特别是当我认出消防员是陆浅的时候。”

萧泊舟把水递给她:“是不是觉得她要恩将仇报了?”

“她让队友撤了。”杜漫霏喝了一口水,说,“我以为她也要撤了。但就她一个人留下来了。我就这一条贱命,我想就算了吧,我让她走。你猜她说什么?”

萧泊舟从善如流地问:“她说什么了?”

她说:“以后别再给人当小三了,破坏别人家庭的都没什么好下场,你看,现世报了吧?”

当时杜漫霏又绝望又生气,就骂她:“那你滚啊,反正我死了也没人会替我掉眼泪。”

那时陆浅搬开最后一块石板,抱着她一边往外跑,一边吼:“要活着啊杜漫霏,要活着才能改过自新!”

这番话杜漫霏最终还是没告诉萧泊舟,她只是在想,世上怎么会有陆浅这样的女人……

想着想着,眼泪就止不住夺眶而出。她一直以为,自己生来就只能成为这样的人,一个踩着捷径往上爬,为了追名逐利而不择手段的女人。她的母亲是这样,所以她也变成了这样。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因为她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活着的。直到真正认识了陆浅,她才知道,原来有人不是这样的,原来有人可以活得这么光明磊落,这么一尘不染……

就像王尔德的那句名言——我们都在阴沟里,但仍有人在仰望星空。

而陆浅,她不是在仰望,她本身就是星空,璀璨到耀眼。

浑浑噩噩过了半生,经历了大喜大悲、大起大落,杜漫霏头一次遵循着自己的真心对萧泊舟说:“阿舟,你去把她追回来吧!”

萧泊舟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后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她遇到了比我待她更好的人。”

那个人是谁,杜漫霏也知道了。

她低声感叹,又扎了萧泊舟一刀:“陆浅是真好,可惜你没那个命。”

萧泊舟:“……怪谁?”我看你还是别当模特了,你改行扎心吧!

杜漫霏脸上带着看破红尘的笑:“就算我不勾引你,你们也走不到最后。我知道你爱陆浅,但你的爱,更多的是索取。你希望她能用你想要的方式去爱你,你希望她能像我一样关心你,在乎你,陪着你。从你爱上她的那一刻起,你就不留余力的想要改变她,改变她的工作,改变她的生活,甚至改变她的性格。可你却忘了,你从一开始爱上的那个人,就是原原本本的她。”

这个道理,萧泊舟也懂了,只是懂得太晚了,他只能愤愤不平地吐槽一句:“姓乔的也不是什么好人,阴招损得很。”

杜漫霏知道萧泊舟指的是证监局那事儿,她同情的看了萧泊舟一眼:“难怪陆浅不会回头。我要是她,遇到乔深这样背地里默默待我这么好的人,我命都给他。”

萧泊舟:“……”就属这刀最毙命!!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是她!

陆浅找了医院附近的网吧,把洛心译的资料从头到尾查了一遍。网上有很多洛心译的照片,唯独没有她年轻时的旧照。根据资料显示,洛心译出生于江南水乡的一座小镇,16岁经特招进入星城艺术学院学习青衣和花旦。毕业就分配到星城京剧团表演,22岁就成了主演,还当上了京剧团团长。

一个二十来岁就声名大噪的名角,怎么会网上一张年轻时候的照片都没有?

陆浅仔细看了她这几年的近照,特别是背影,越看越觉得,这就是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那个影子。唯一不同的是,记忆中那个女人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齐腰长发,而洛心译,这些年一直留着烫得卷卷的短发。

陆浅心里的疑惑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她把洛心译的背影照发给了靳长风。

照片刚发过去,靳长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陆爷,你知道你火了吗?”

“火什么火?我给你发的照片你收到了吗?”

“不是!什么照片?”靳长风一边翻微信一边难掩兴奋地说,“央视爸爸的微博都转发了你昨天的采访视频!你竟然不知道?”

陆浅确实不知道,她打开微博一搜,果然刷到了央视转发的那条微博,两万多条评论,接近十万个赞。

不过吸引陆浅的是下面那条《为减少官兵殉职,呼吁消防职业化》的长微博,虽然只有只有三千多条评论和一万多个赞,但内容特别引人深思。

他写道——消防官兵在实施救援时,救援指导思想并没有把他们的生命安全摆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所以才会导致消防员屡屡牺牲。

我们国家的消防队要怎样才能做到,在保障消防员自身安全的情况下,科学实施救援?

我们的消防体制是否应该创新?

消防部队可否根据国际化发展,改革转制成为国家应急管理的重要组成部分?

让消防走职业化、专业化之路,不但可以更有效地消灭火灾,更能减少包括消防人员在内的死亡。

所以根据我国国情,消防员体制改革势在必行。

陆浅正看得入神,靳长风问:“看到重点没?”

“呼吁消防职业化?”

“谁跟你说这个啊!你快去看央视爸爸下面的第一条热评。”

陆浅戳进评论页面一看,发展热评第一条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第一条热评的配图是乔深,从她的采访视频里抠出来的一个侧影。他穿着烟灰色大衣,侧对着镜头微微颔首,逆着光的方向,高挺的鼻梁和唇锋交织成黑色的剪影。像精心雕刻的艺术品。就这么一张模糊的截图,竟然吸引了五千多条评论,占据了总评论的四分之一。

热评的配文相当霸道总裁,写的是——十分钟之内,他的微博,给我安排!!

陆浅心梗,一边猥琐的存图,一边肆无忌惮地敲着键盘回复——同志们都散了吧,这是我对象,已经被我锁死啦!╯^╰

靳长风又问:“看到没?”

“你是不是闲得慌?”陆浅说,“你要是闲得慌,帮我修个图。就我刚发给你的那张图,你帮我修成黑色的齐腰长发。”

“为什么要修成齐腰长发,这小卷发不是挺好看的吗?”靳长风问,“这谁啊?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让你修你就修,赶紧的。”

靳长风办事比说话靠谱,没一会儿就把修好的照片发了过来。

陆浅一看,整个人都僵了……

是她!一定是她!

如果说昨天她只有20%的把握洛心译就是当年那个证人,那么现在,她起码有80%的肯定。

她把这事儿告诉了靳长风和南曲,南曲听到洛心译这个名字,足足愣了半分钟才想起洛心译的女儿是祝星辞。

这城市太小了,兜来转去,找了整整21年的人,竟然只有一臂之遥。

南曲说:“洛心译深居简出,不爱凑热闹,退休以后极少出现在公共场合。她不参加任何商业聚会。所以你要想找她的话,只能从祝星辞入手。和祝星辞混熟了,去她家做客之类的。”

“饶了我吧姐姐,我和祝星辞怎么说也是半个情敌,我倒是不介意和她套近乎,可她未必搭理我啊!”陆浅坐在南曲的办公桌上,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南曲说:“要不你去她家门口蹲着,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碰上。”

“你真是我亲姐姐。”这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

靳长风建议:“你可以装成送外卖的。”

南曲:“你觉得洛心译会吃外卖?”

靳长风:“……那假装干洗店送衣服的。”

陆浅从桌上跳下来,吓得靳长风以为自己要挨打了,赶紧伸手护住脸,“开玩笑的爷,别激动……”

“不是,我想起来我还有件衣服在祝星辞那儿呢!我可以去她家里拿啊!!”陆浅说。

靳长风放下手臂,“衣服?什么衣服?”

“上次看她穿得少,我把衣服脱给她穿了,她还没还我。”陆浅感慨,“那皮衣我买成一千多块呢!”

陆浅觉得这是个绝好的借口,等到轮休的当天下午,她给乔深打了电话,开口就叫了一声:“深哥~”

乔深脚下一滑,踩空了一步,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还好祝星辞扶了他一把。

祝星辞用低声问:“陆浅吗?”

乔深点点头,就听到陆浅轻轻柔柔地问:“你在哪儿呀?”

乔深反问:“怎么这会儿有空打电话?”

陆浅捏着嗓子说:“我今天轮休呀!”

“……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陆浅:“……”有这么明显吗?

陆浅腮帮子一鼓,“你不喜欢听我这么说话吗?嗯?深哥?我看电视剧里那些小丫头,都是这么撒娇的呢!深哥~”

“这是撒娇?”

陆浅装不下去了,粗着嗓子说:“算了!”

乔深轻声地笑了笑,喊着她的名字说:“陆浅,撒娇要当面才有用。你在哪儿,我过去接你。”

接我?当面听我撒娇吗?那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陆浅破罐子破摔,干脆直接说:“我是来找你要祝星辞电话号码的!”

乔深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祝星辞,问陆浅:“你找她有事?”

“你放心,我绝对不找她麻烦。”陆浅语气笃定,就差举手发誓了,她说,“我上次借给她的皮夹克,她还没还给我。”

“我现在和她在一起,要不我待会儿顺便给你带回去。你要么找家咖啡厅等我一会儿,要么先回家,密码没变。”

陆浅停顿了两秒:“你和祝星辞又在一起?!”

乔深立刻解释:“在医院碰到的。”

祝星辞听乔深的语气,以为陆浅又误会了,随便瞎编了个理由,说:“我妈妈生病住院了,我和深哥是碰巧遇见的……”

“你妈妈住院了?”陆浅激动得拔高了语调,“哪家医院啊?”

祝星辞如实说:“中心医院。”

“巧了,我就在中心医院附近,我来找你们啊!你们在哪间病房?”陆浅一边说,一边扣上头盔。

祝星辞报了病房,电话挂断后,她才笑着跟乔深说:“她是真的不放心我俩呢。”

还以为陆浅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没想到她那么在意。祝星辞觉得自己输得也不算太惨,好歹还能成为陆浅的威胁。

“你在这儿等她吧,一会儿就说我陪我妈出院了。”祝星辞拜托乔深,“亲子鉴定的结果,你能暂时帮我保密吗?”

乔深点头:“你放心。”

祝星辞眼神不能自已的黯了黯,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问乔深的问题:“你就那么相信陆浅吗?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妈没有说谎,陆浅他爸真的是纵火犯,那你呢?你还是会接受她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巅峰

祝星辞知道自己没有立场问这个问题,可她就是不死心,稍微有一点机会她都想伸手抓住,就怕再也遇不到像乔深这样让她心动喜欢的人。

她满怀期待,希望能从乔深的眼神中看到一丝犹豫,她加重语气提醒乔深:“如果是陆浅她爸害死了你爸,你妈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吧?”

“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乔深用很轻、甚至很卑微的语气说,“只要她还要我,不管前面是艰难险阻还是荆棘满路,我都愿意和她走下去。”

祝星辞认识乔深的时间不短了,在她眼里,乔深是挂在天上的太阳,光芒万丈,任何人站在他身边,都会黯然失色。而这样一个生来就骄傲无比的男人,没想到有一天在提起另一个人的时候,脸上也会出现这样不自信的神色。

那是爱到深处,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卑微。

祝星辞闷闷地问:“那她要是不要你呢?”

乔深愣了片刻,笑了。

他说:“那我就等吧。等到哪天我不再爱她,或者她想明白了再接受我。前者是不太可能了,后者说不定还有希望。”

祝星辞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瞪着乔深:“那么大一片森林,你就偏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

我这么好的树苗子,你是瞎了吗?看不到吗?

乔深回她:“森林里有千奇百怪的树,最入我眼的就那么一颗。真要吊死了,大概也是我的命。”

祝星辞被他气死了,脸色都黑了。

乔深还礼貌地问她:“开车了吗?要不要……”

“不要!”

乔深把“我帮你叫车”这五个字咽下去,默默地注视着祝星辞负气出走。

严格算来,这是祝星辞第一次跟乔深表明心意,也是第一次被拒绝。虽然是意料之中的被拒绝,但心还是痛得滴血,像是冷风灌进了衣领一样,周身都是冷的。

一回家,祝正刚见她情绪不好,赶紧的过来问她:“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家星星了?”

祝正刚圆滚滚的身子,正尽力的在讨好着她。祝星辞心里更难过了,连日来的打击通通化作委屈,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她包里还揣着两份亲子鉴定,鉴定结果表示,洛心译是她的亲妈没错,可是祝正刚并不是她亲生父亲。

祝星辞接受不了这结果,哪怕亲子鉴定告诉她,她不是洛心译亲生的她都能接受。为什么偏偏是祝正刚?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从小就护着她,爱着她,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她的祝正刚?

他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到头来却不是她的亲爹。祝星辞怎么都接受不了这现实。

她迫不及待想去质问洛心译,想问她是不是在瞒着自己的同时,也骗了祝正刚?

“我妈呢?”祝星辞问。

祝正刚指着书房。

祝星辞捏紧了包包袋子,一鼓作气跑进书房。

洛心译正在接电话,脸色看起来有点阴沉,她不知在和谁通话,最后只说了一句:“好的,那明日见。”

洛心译挂了电话,揉揉眉心,神情不悦地问:“有事吗?”

祝星辞最怕洛心译这冷言冷语的样子,被她这么一瞪,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吸了吸鼻子,软声软语地说:“我、我失恋了……”

怕她不信,祝星辞擦干眼泪,声情并茂地说:“乔深他瞎了眼,他宁愿在陆浅那棵树上吊死,也不喜欢我!”

洛心译闻言,难得表现出慈母的一面,拍拍她的后背,说:“乔深这孩子是不错,但他不喜欢你,也没办法。感情这回事,勉强不得。你和他成不了也好,他妈妈太强势了,你就算嫁过去,也处理不好婆媳关系。你爸也舍不得你嫁过去受委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祝星辞总觉得母亲听到乔深拒绝自己后,有点庆幸,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似的……

祝星辞刚走出医院没多久,陆浅就找过来了。还在医院门口买了一个标志性的果篮,这次选的不是经济实用款,一看就花了大价钱。

她跑得急,停在病房门口的时候还在喘气。

乔深把她迎接进病房,陆浅扫了一圈没看到洛心译,忙问:“人呢?”

“她妈妈今天出院,等不及,就先走了。”乔深说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接过她手里的果篮,“祝星辞说下次再把衣服还给你。”

陆浅一路快马加鞭,就为了见洛心译一面,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人影都没见着,一时泄了气,坐在床边问乔深:“你怎么在医院。”

“刚拿了体检结果。”

陆浅激动地站起来,“医生怎么说?”

“再飞个几十年都没问题。”

陆浅刚刚还跌到谷底的心情,一瞬间雀跃起来:“真的假的?可以复飞了?”

乔深点点头。

陆浅满血复活,拉着他,“走走走,请你吃饭!”

找洛心译的事还可以再缓缓,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必须得庆祝庆祝。

陆浅把人抓进电梯,留着哈喇子讨论:“吃啥好呢?火锅?火锅会不会太辣了?你刚痊愈,要不吃点清淡的?鸳鸯锅吧?”

陆浅自我否定地摇摇头:“不行不行,鸳鸯锅没有麻辣锅好吃。要不去吃家常菜?”

看她摇头晃脑的样子,乔深觉得心头被一股名为幸福的滋味塞得满满的,他把手搭在她肩上,自信道:“先去超市,我下厨,给你做家常菜。”

陆浅雀跃的小表情僵了两秒,怕打击他的自尊心,委婉说道:“你才痊愈,就别下厨了,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你不信我?”乔深牵着她的手,边走边说,“我最近学做饭了。”

“学那玩意儿干啥?叫外卖多方便。”陆浅摸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头,心道,这么好看的手,用来做饭太浪费了,就该供起来当艺术品。

乔深说:“特意为你学的手艺,你给个面子。”

“特地”这两个字,戳中了陆浅为数不多的少女心。最后还是被她征服了,乖乖去了超市。

她怕乔深会做的菜式不多,选了个最简单的蛋炒饭。结果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却提了两个大塑料袋。

趁着乔深结账的时候,陆浅二话不说就把袋子拎了起来。左手提着那个没送出去的果篮,右手提着两个大号塑料袋,简直健步如飞。只是刚“飞”了两步,衣领子就被人拽住了。

她回头去看乔深:“怎么了?”

“袋子给我。”

陆浅大大咧咧笑道:“没事儿,我拎得动!”

“给我!”

“……”陆浅乖乖把东西递过去,小声嘟囔,“我真的拎得动,又不重……”

东西全被他提走了,她这两手空空的,多尴尬啊……

就在这时,乔深手臂弯起来,对着她说:“挽着。”

陆浅正懵着呢!一对小情侣从身边走过,男孩子拎着姑娘的粉色小皮包,姑娘大半个身子都挂在男孩子身上,像个八爪鱼一样。

陆浅突然懂了乔深的意思,霎时老脸一红,这都多大岁数了,还学人家小年轻谈恋爱呢?

过了一会儿……

陆浅挽着乔深的胳膊,捏了捏肱二头肌,“你肌肉上哪儿练的?健身房吗?”

“大学练的。”

“我听邱伯华说,你入职民航前,开过战斗机?”陆浅发现自己对乔深的了解知之甚少,特别是他的过去。她只知道他像自己热爱消防一样热爱他的飞行员职业,却并不了解他过去经历过什么。只能从邱伯华对他的评价,以及邱伯华他哥送来的推荐信里得知,乔深在他的专业领域里有多优秀。

乔深点点头,看在陆浅好奇的份上,他把自己从空军航空大学毕业到后来成为三代机改装飞行员的过去大致说了一下。刻意地没有提起预备航天员选拔这件事。

他把过去的事情说得稀松平常,就跟出门逛了个超市一样简单。陆浅听在耳朵里,想到的却是他为了加强自己的抗荷载能力和反应能力,一次又一次加训的场面。

陆浅还记得自己刚进部队的时候,体能也跟不上。她虽然从小就热爱运动,但作为一位女同志,和男同志比起来,体能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为了缩小差距,她在日常的训练、值夜班、出火警、抢险救援外,还得利用业余时间、休息时间加紧练习,比如爬梯子、挂钩梯、5000米……正因为经历过,所以陆浅感同身受。

在这云淡风轻的描述背后,他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吃了多少苦,陆浅都能想象。她唯一难以想象的是,他竟然放弃了……

从轰炸机到歼击机,他一步一个脚印的往上爬,陆浅相信,他的目标应该不仅如此。可他却一步步退下来了……

他是有能力站上巅峰的人啊!

陆浅突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问:“深哥,你家的矿一定要由你来继承吗?”

乔深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门口时,不小心甩了个尾,差点就撞上了车库的防撞条……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决战到天亮

在超市的时候,陆浅就做好准备要面对半生不熟的米饭和黑成煤炭的鸡蛋,甚至搜肠刮肚在脑子里写了一篇八百字的安慰作文准备一会儿念给乔深听。

乔深不让她进厨房,她便坐在沙发上刷微博,顺便催了一波漫画更新。包罗万象的微博内容已经满足不了她了,她现在就想冲进厨房去瞅一瞅。饭菜能做成什么样子,她一点也不期待,只是在心里祈祷,千万别把厨房给烧了。

约摸大半个小时,厨房里的抽油烟机终于停了。陆浅摩拳擦掌,趴在沙发上盯着厨房,像个嗷嗷待哺的小奶猫。

乔深端着菜出来了,隔得老远陆浅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三菜一汤摆上了桌,陆浅一看,彻底傻眼了。

荷包蛋泛着金黄的色泽,完整的蛋黄像用手工笔雕刻的一样。红油闷的麻婆豆腐上面洒了葱花,香味扑鼻。还有她最爱的东坡肉,薄皮嫩肉,色泽红亮,光是看一眼,就味蕾打开。玉米萝卜排骨汤看上去清淡又解腻。

乔深用公筷夹了一块东坡肉递到她嘴边,“试试。”

入口的东坡肉,味醇汁浓,香糯而不腻口,毫不夸张的说,好吃到陆浅差点把舌头一起吞进去。

一顿饭下来,她起码胖了两斤。

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煮泡面的男人了。距离他上次倒半罐盐煮番茄鸡蛋汤,也不过才两个多月,他就脱胎换骨,变成了星级大厨……

陆浅摸着圆滚滚的肚皮,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做饭的?”

乔深把碗筷丢进洗碗机,“一个月前。”

那就是他刚停飞的那段时间。陆浅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里忙外,好奇地问:“你是学什么都这么厉害吗?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努力过还是做不好的啊?”

“有。”

“什么啊?”

“喜欢你。”乔深回头,靠在盥洗台上,望着她说,“今天比昨天更喜欢你,明天比今天更喜欢你。很努力的喜欢你,觉得以后还能做得更好。”

时不时的听他说两句情话,陆浅现在已经有抵抗力了,她回到沙发上坐下,慢悠悠地说:“我跟你就不一样了!”

乔深追过来,“哪里不一样?”

“我喜欢你,根本就不需要努力。”

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撩,乔深连擦桌子都忘了,就想把人按在怀里亲。

陆浅被他亲得换不过气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压在了沙发上。她推着他的肩,喘了两口粗气,这磨人的吻,比跑个五千米还累人。见他又要亲上来了,陆浅赶紧捂住他的嘴,“你还有个问题没回答我。”

“嗯?”微微上扬的尾调,让陆浅实实在在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耳鬓厮磨。

“你家的矿一定要你回去继承么?”

刚刚差点撞上防撞条的时候,乔深逃过了一劫。吃了一顿饭,还是没躲过这个难题。他轻柔地把她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说:“也可以请职业经理人。”

陆浅眼前一亮,又听乔深说:“上市公司被职业经理人搞垮的案子,数不胜数。我妈应该不会让咱家的百年基业承担这个风险。”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陆浅问。

乔深想了想,福至心灵地说:“倒也不是没有。”

“什么?”

“咱俩再生一个矿四代好好培养,我妈还年轻,再撑十几年应该没问题。”

陆浅以为自己脸皮已经够厚了,还是折在了乔深这儿……拍开他的脸说:“兄弟有话好好说别耍流氓成么?”

“不行。”他十分严肃地说,“在你面前,我当不了正人君子。”

说话间,她的衣摆已经被他撩了起来。

陆浅今天来了这儿也没打算走,她的工作本来就忙,接下来乔深也要复飞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腻在一起,她只想好好黏着他。

情之所至,肌肤相亲。乔深解了她的胸-衣,才想起很重要的一件事。他忽然停下,哑着嗓子说:“我出去买个东西,上次用完了。”

“不买了吧。”陆浅摸着他肌理分明的肩胛骨,趴在他耳边软软地说,“我吃药。”

“不行,吃药对身体不好。”

乔深撑着沙发要起来,陆浅挂着他的脖子,长腿缠上他的腰,像个黏人的树袋熊。宽松的裤腿在反复磨蹭中爬上了大腿,她小腿上的皮肤直接和他腰上的肌-肤黏在一起。偏生她还故意蹭了两下。

乔深被她吃得死死的,热血全朝着一处涌去。

忍得了吗?

忍不了!!

乔深把人扔回沙发,陆浅趴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翻身,乔深就趴了上来,从背后咬着她的耳朵说:“宝贝儿,你完了!”

陆浅回头,脑抽似的想起一句话,脱口而出:“兄弟不要走,决战到天亮!”

乔深扣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在他的战场上,提枪上阵时,他就没输过。一番厮杀后,还是陆浅先服了软。从一开始斗志昂扬的争着当主宰者,到后来躺在下面哼哼唧唧的求他轻点,陆浅要强了二十几年,全在这一夜化成了滚滚逝去的长江水,再也找不回来了……

乔深洗了个澡出来,又精神抖擞了,笑着打趣她,“还要不要决战到天亮?”

陆浅怂成了乌龟,脑袋缩进被子里,不理他

那人死皮赖脸掀开被子,钻进来,亲亲她的额头,哄她:“要不要听睡前故事?”

陆浅兴奋的点点头,讨好的抱着他的腰,把耳朵埋在他胸前。听他慢条斯理地说:“从前有个姑娘,她是个消防员……”

“喂!”陆浅给了他一拳,“逗我呢?”

乔深握住他的小拳头,“你听我讲完。”

他声音带着夜晚独有的深沉,像陆浅听过的深夜电台主持人,不,他的声音,比主持人更好听,像陈酿的酒,很有味道。

陆浅乖乖趴着不动,听他继续胡扯。

“我曾跟那个姑娘说过。要相信将来总有一天,当她奋不顾身保卫人民时,有个人会一直开着灯,等她回家。”乔深近乎虔诚的亲了亲她柔软的短发,说,“得寸进尺一些,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陆浅想,乔深这人是真坏啊!步步引她上钩,让她上瘾,一分一秒,一点一滴,迟早心甘情愿的溺死在他怀里。

震动的手机打断了陆浅的思绪,乔深从床头柜摸来陆浅的手机,陆浅一看,惊得坐起。

“妈……”

“陆浅你今天是不是休假?”林女士并不友善的声音传来。

陆浅下意识就想否认,“我……”

“我知道你休假。我问你,你是不是和乔深在一起?”

陆浅立刻把电话捂紧,就怕乔深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

林女士见她不做声,立马炸了,“陆浅,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

“妈,这都快十二点了……”

“你是不是要我亲自过去逮你?”林女士吼了一嗓子,“雷廷生,你车钥匙呢?”

陆浅是怕了,赶紧说:“回回回,我现在就回去行了吧!您别激动。”

陆浅边说边穿衣服,乔深自觉留不住,就提议,“我陪你一起。”

陆浅连连摆手,她要是这会儿把乔深带回去,指不定能把林女士隐藏多年的心脏病给气出来,她和林女士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冷战了一个多星期了,陆浅也觉得是时候回去和她好好沟通了

她只能忍痛拒绝乔深,说道:“下次吧,下次带你回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结局是喜是悲

陆浅刚进门,就被乱七八糟的资料糊了一脸。

林女士去了一趟小阁楼,把她秘密基地里收藏的所有有关2·11事件的资料都翻了出来,砸了她一身。

她上一次见林女士像这样大动干戈,还是十年前。那会儿她串通老雷,瞒着林女士报考了武警学院,还偷偷参加了军检。这先斩后奏的操作,气得林女士大发雷霆。她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在陆卫身上,说陆浅都是受了陆卫的影响才会草率的做出决定。她气得一把火烧光了陆卫的遗物,包括他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

然而这个极端的行为依旧没能阻止陆浅去武警学院报道,母女俩为此冷战了整整四年,那期间一直是老雷在中间当传话筒。直到后来陆浅出警,为了营救被困人员,她的肋骨被钢筋砸断了三根,老雷偏林女士,说陆浅要挂了,林女士这才急急忙忙赶到医院,母女俩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破冰。

这次显然比上次严重多了,林女士那张脸,臭得比扑克牌还冷硬。

陆浅把散落一屋的资料一张一张捡起来,叠好,放在桌上。这才走到沙发边,乖巧得像只小奶狗一样蹲在她跟前,讨好的叫了一声:“妈……”

林姿身子一转,背对着陆浅,“我不是你妈!我没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女儿!”

说来说去还不是这两句,陆浅帮她捶腿,“你别憋着生闷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气死了才好呢!气死了就没人管你了,你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林姿翘了个二郎腿,骂她,“滚开!”

在部队历练多年,陆浅早就练出了一副金刚厚脸皮,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陆浅嗓子一扯就喊道:“林大美人儿,别生气了,你瞅瞅,哎哟……这法令纹都给你急出来了!”

她一屁股坐在林姿身边儿,认真地说:“我俩还没在一起呢!话都没说穿……”

林姿剜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大姑娘,关系都没确定就住一起去了,你让别人怎么看你?”

“那我现在就去把关系挑明……”

“你给我站住!”林姿一个抱枕砸过去,“你忘了你爸是怎么走的了?陆浅,你爸是在乔家的酒店被活活烧死的!”

林姿声音轻颤,她吸了口气,稳住情绪,“你爸他勤勤恳恳在消防一线奋斗了一辈子,就为了对得起肩上那一杠二星。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扯散了,到头来他得到什么了?你妈我连他的墓志铭都不知道怎么写!”

陆浅知道,父亲的离世,不仅是自己心中的一个劫,也是母亲不能触的逆鳞。她拿了两张纸巾递过去,红着眼眶跪在她身边儿,说:“可是乔深没错啊,妈,我爱他……你给我们一个机会好不好?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好好整理的。”

在林姿的印象里,陆浅这丫头从来没服过软。当初为了阻止她去武警学院报道,林姿狠下心来把她锁在家里,锁了整整两天,不给她饭吃,不给她水喝,比后妈还毒。可这丫头随了她爸,天生一把硬骨头,最后饿晕了都没低过头,还是林姿拗不过她。

她问陆浅:“你要怎么整理?乔深他知道你爸是纵火犯吗?”

林姿故意把语气说得很重,她宁可现在拆散他们,也不愿意将来看到女儿被周云澜刁难。陆浅是她心头的一块肉,要拿针去扎,怎么会不疼呢?林姿心口绞痛,脸上却保持着一贯的冷漠。

林姿的语气犹如实质一样沉甸甸压在陆浅身上,她深思熟虑了好一会儿,才做了决定,“我明天就告诉他。”

陆浅看着林姿,道:“妈,我已经足够成熟了,能分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我既然走到他身边了,就证明我已经准备好和他一起面对未来有可能会出现的任何问题。”

“任何问题?”林姿轻嗤了一声,“那万一乔深他接受不了呢?你怎么办?”

陆浅沉默良久,才坚定的抬起头来望向林姿,“不管结局是喜是悲,我既然敢爱,就不会后悔。”

“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别到时候乔深不要你了就回来要死要活的!”林姿到底还是拗不过她,只能说说气话。

等陆浅上楼了,林姿才去书房找老雷抱怨:“这丫头就是来讨债的!”

老雷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安慰她:“闺女有主意,能处理。再不济,不是还有我们吗?那小子要是敢始乱终弃,我……”

“你什么你?你去他爸的坟头蹦迪示威吗?”林姿白眼一翻,“我看你们都想气死我!”

陆浅在走廊偷听了一耳朵,见林女士还活蹦乱跳的骂人,她就放心了。手机里有两条微信,一条是乔深半小时前发来的,还有一条是刚刚,他问她:【挨骂了吗??】

连着两个问号,充分表现出他的担心。

陆浅笑着回:【我回自己家,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乔深立刻回了视频过来,不亲眼看看,他还是不放心。直到看到陆浅脸上没什么伤,他这才放缓了语气,问:“伯母是不是对我意见很大?”

陆浅岔开话题:“你是不是还要过几天才复飞?”

乔深点头:“下周一。”

“那你明天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乔深没问去哪儿,当即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陆浅才把位置发给他。

城北公墓,位于裕陈北路和陆家别墅中央,按照路程来算,两人要是一起出发,差不多可以同时到达。所以陆浅和乔深约好了一起出发。

今天温度很低,外面飘着细雨。陆浅裹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放弃了摩托车出行,而是拦了一辆出租车。

雨天路滑,前面两辆小车相撞,出了车祸,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两个车主吵起来了,正在等着保险公司过来取证。这么一耽搁,通往公墓的唯一一条路,彻底被堵死了。

乔深打来电话时,陆浅还在半路上。她歉意地说,“公墓山脚有咖啡厅,要不你进去坐会儿?”

乔深猜到陆浅十有八九是带他来见陆卫的,也没多问,只是叮嘱:“你路上注意安全,别急。”

他刚下车,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裹着一件黑色的连帽羽绒服,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左手抱着一束小白菊,右手提着一壶酒,缩着脖子正准备上山。

尽管那人只露了半张脸,乔深还是凭着他那两颗镶金的门牙认出了他是王立科。乔深跟在他身后上了山,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压根没注意身后有人。

细雨润湿了青石板铺成的阶梯,上山的路很滑,老王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来了,他轻车熟路地拐进了墓园,然后在一座黑色的墓碑前停下。

他虔诚地把花放在碑前,咧嘴笑道:“恩人,我又来了,这回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嘞!”

老王献宝似的把那壶酒掏出来,又像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摸出两个酒杯。把两个杯子满上后,他憨厚一笑,“恩人呐,我弟那小子他出息啦!前不久商场起了火,他帮着救了不少人,还上了新闻嘞!”

老王将自己那杯独饮了,又把另一杯倒进了泥土里,“您救了我的命,我也没能耐给您伸冤,就只能孝敬您两杯清酒了……”

老王感激涕零,再拿起酒壶倒酒时,瞥到了乔深。蹲在墓碑前的老王,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在他摔倒这一刹,乔深也终于看清了墓碑上刻着的四个大字——陆卫之墓。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证据

乔深提出去山下的咖啡厅坐坐,老王不知道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考虑到之前的交情,他还是答应了。

别看乔机长年纪轻轻的,气场却不小。撑着一把黑伞,走在浓雾中,一袭黑色大衣,肃穆又清冷,让人不敢靠得太近。

老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突然觉得这走了将近二十年的石板路也变得陌生了。

两人找了家咖啡厅坐下,乔深点了一杯冰美式,又问老王要喝点啥。

老王心头没底,随便回了一句,“来杯冰水!”

乔深问老王:“王队长是来给亲人扫墓的?”

“故人。”老王顺势问乔深,“乔机长是来悼念亲人?”

“来看浅浅他爸。”

老王点点头,没话找话,“是吗?那还挺巧啊。”

“浅浅她爸姓陆。”

老王一脸迷茫的抬头,心想,陆指导她爸当然姓陆了!

乔深观察了一下老王的表情,接着把刚刚那句话补充完整,“她爸叫陆卫。”

“哦,陆卫啊?那真是巧了,我那位故人他也叫……”老王说着说着,眼睛就瞪圆了,“陆卫?!”

乔深不绕弯子了,不经意地勾了一下嘴角,“以前倒是没听浅浅提起过,您和她爸是旧识。”

“我也不知道陆指导的父亲竟然是陆先生啊!”老王一时有些激动,端起冰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没想到还有这缘分!!”

“听您这意思,缘分不浅啊?”乔深顺势引导,“我刚刚还听您叫陆先生‘恩人’?

“可不就是恩人吗?”老王叹了一声,说道,“当年要不是陆先生把我从火灾现场救出来,哪儿还有今天的我呀!”

“您说的是21年前帝格顿斯那场大火吗?”乔深问。

一提起当初那场大火,老王的神色又严肃起来,他他沉默地再次端起冰水喝了一口。

乔深说:“我刚刚听到您说,可惜没有能耐给陆先生伸冤,这话的意思是?”

老王一下子紧张起来,慌乱中低头看了一眼手腕儿上并不存在的手表,“哎呦,这时间不早了,我媳妇儿还等着我回家做饭呢!乔机长,咱下回有空再聊。”

老王慌不择路地逃跑,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服务生,托盘里的热咖啡洒了一地,杯子砸在地上,玻璃碎片炸得到处都是。

“对、对不起对不起,这多少钱啊,我赔、我赔……”老王手足无措的看着服务生。

有人拿着笤帚过来收拾残局,乔深上前,确定无人受伤以后,他把银行卡递给服务生。

老王赶紧上前,一边掏钱一边阻止乔深,“我来我来。”

“不用。”乔深按住老王蠢蠢欲动的手,道,“再坐会儿?”

服务生已经拿着银行卡去结账了,老王也不好厚着脸皮再说要走,只能百般不情愿地和乔深一起坐回原处。

这次乔深不再委婉,而是直言不讳地问道:“您知道陆浅她爸是帝格顿斯2·11特大火灾事故的纵火犯是吗?”

老王双手攥成了拳头,放在大腿上,努力的隐忍着什么。乔深见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显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是不是知道这背后有什么隐情?”

“什么隐情?没有隐情!”老王回答得太快了,越是不假思索,就越是欲盖弥彰。

乔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可能不知道,我爸姓乔,乔昊的乔。”

老王胆战心惊,“那你是……”

“我是乔昊和周云澜的儿子。”

乔深摊开的底牌,吓坏了老王。这回他连装模作样的假把式都没有,直接提了伞就往外走。

乔深没追,他坐在座位上,下了一记猛料,“陆浅想翻案。”

这五个字,阻碍了老王离开的步伐。他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乔深,“你说什么?”

乔深帮他续了一杯冰水,不疾不徐道:“这些年,陆浅一直在调查当年的事。为了翻案,她去过公安局。”

“公安局卷宗早丢了,有个屁用。”老王一屁股坐回来,伸手去端那杯水,乔深突然摊开掌心,压住杯口。

老王抬头,撞上乔深深邃如海的眸子,心里咯噔一下,把手缩了回去。

“为什么听到我是乔家人的第一反应是逃?”乔深巧妙的用了一个“逃”字,贴切地表达了老王刚刚的状态,他问老王,“火灾发生的第一时间,你在哪儿?”

乔深冷着声音的质问,像审讯室里的警察。老王突然觉得自己的腕子上戴了一副手铐,还被注射了吐真剂……

他内心所有的纠结全都表现在脸上,狰狞了片刻,他再度三缄其口。

强硬的态度没能撬开老王的嘴,乔深松开了那杯水,递给老王,开始打起了亲情牌,“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件事的。陆浅一直没告诉我。”

老王飞快地看了乔深一眼,被岁月刻满沧桑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诧异。

乔深从兜里摸出一包烟,看看周遭的环境,示意老王,“出去说?”

老王是个老烟枪,看到香烟,烟瘾就上来了。

两人找了个凉亭坐下。

乔深把烟递过去,摸出打火机。老王自认受不起这待遇,自己接过打火机,把烟点燃了。两人坐在亭子里吞云吐雾,乔深吸了两口,在嘴里过了一圈,白茫茫的烟从薄唇里吐出来,轻轻地叹了一声,“您也知道,我追陆浅挺长时间了吧?”

吸了两口尼古丁,老王没那么紧张了,顺口一句:“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成了。”

“她还没答应我。”乔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寻思着我这条件也还行吧,对她也不错,怎么她就死活不答应呢?”

老王冷哼了一声,低声嘟囔,“能答应就怪了!”

“您说什么?”

“哦,没事。”老王岔开话题,问乔深,“那你是怎么知道陆指导和陆先生是父女关系的?”

老王当年也去找过陆卫的亲闺女,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这辈子没机会报答陆卫了,要是能提陆卫做点事儿,也算心理安慰。听说陆卫早年离了婚,后来找了一圈,只听说他闺女被亲妈接走了,亲妈嫁了个有钱人。既然是有钱人,那他想着自己也帮不上忙,就没继续查了。

说起来父亲是纵火犯,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陆浅她妈既然嫁给了有钱人,肯定在意名声,不会把这种事拿出来到处张扬。那乔深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陆浅亲自告诉他了,第二种就是陆浅露了破绽,不小心被乔深知道了。

乔深说:“前不久,她为了证人的事儿去找我妈,被我不小心听到了。”

果然是后者,老王被这话题带跑了,顺嘴问:“什么证人?”

“当年指证她爸是纵火犯那个。”

老王聚精会神问:“找到了吗?”

乔深沉默了两秒后,摇头,装出一副眼底藏满期待的模样,问老王:“您知道那个证人是谁?”

老王冷不丁一笑,“我不光知道那个证人是谁,我还知道那个证人和你爸什么关系!”

乔深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意思?”

老王抽完了这支烟,把烟蒂捻灭,双手撑着大理石桌,似乎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他才终于下定决心,握紧了拳头,说:“起火点在三楼东边的客房。起火前差不多半分钟,我刚从那里路过。”

从头到尾一直保持镇静的乔深,抓住了老王的手臂,“你看到纵火的人是谁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该怎么选?

老王在乔深的期待下摇头,“我没看到纵火的人是谁。但是……”

他话锋一转,又道:“我相信纵火的人一定不是陆先生。”

提及此事,老王忽然有些为难的看了乔深一眼,最后一次确定,“你爸真的是乔昊?乔洲集团的那个乔昊?”

乔深点头。

老王又默默从兜里摸出一包烟,递了一支给乔深。一支烟很快烧了半截,期间陆浅发来微信,说前方的道路终于畅通了,一会儿就到。尽管如此,乔深也没有急切地催促老王。

等到第二支香烟燃烧殆尽,老王才终于下定决心,说起当年的事……

“那年我11岁,我妈在酒店做清洁工,我去找我妈的时候迷了路,正好路过那间房。我看门没关,又听到里头有人在吵架,太好奇了,就扒着门缝往里看。屋里头一共有几个人我也不清楚,光是我看到的就有四个。”

乔深用求知若渴的眼神示意老王继续说。

老王道:“除了陆先生和你爸,还有另外两个女人。一个就是当年指证陆先生的证人,还有一个是她的好朋友。”

老王停顿了两秒,似乎觉得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就干脆全盘托出,“指证陆先生的女人,就是房地产商祝正刚的老婆洛心译。”

乔深故作惊讶:“洛心译?”

老王接着道:“当时洛心译和你爸吵得很厉害,我看你爸的样子好像要打人,陆先生是去劝架的,不可能纵火!!”

在乔深的记忆里,父亲性格很温和,母亲相对而言比较强势。自打他有记忆以来,就从来没听父亲对母亲说过重话。无论母亲多么的蛮不讲理,父亲总是包容她,理解她,宠爱她。甚至从小就教育他,作为一个男子汉,要顶天立地,如果连自己的老婆和家庭都不爱,谈何爱国?父亲年轻的时候当过几年义务兵,乔深现在的书房里还摆放着父亲的日记本,日记本的第一页就写着——一个国家,是由千万个小家庭组成的。我们可以为了国家无私奉献,更要为了小家撑起一片天。

乔深不认为这样的父亲,会出轨打女人,也不相信他会纵火。

老王一直观察着乔深的神色,见他略有所思,老王才问他:“你一会儿有空吗?”

乔深抬头:“怎么?”

“一起去我家取个东西,证明我没有骗你。”

这事儿在老王心里藏了二十几年。他不是没有想过帮陆卫方案,只是那时他年纪太小,人微言轻。去了公安局,压根没人理他。火灾事故调查员见了他,一句“你是陆卫什么人”就彻底把他问懵了。长大后,哪怕他认出指证陆卫的人是洛心译,又能怎样呢?凭着他的身份地位,连和洛心译预约见面的资格都没有。

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偶尔提着两壶小酒,来陆先生的墓前坐一坐,聊聊生活中的琐事,向陆先生证明,他没有忘了他这个救命恩人。

现在情况不同了,陆先生的女儿从来没有放弃寻找当年的真相,乔昊的儿子也在亲自调查此事。这比他一个人的力量大太多了。乔机长既可以接触洛心译,又可以质问周云澜,老王认为,他是最有可能查明真相的人了!

乔深原本还在考究老王此言的真实性,听说老王有证据,他不再犹豫,当即决定,陪老王走一趟。

乔深和老王刚上车,陆浅乘坐的出租车就停在咖啡厅门口。

两辆车擦身而过……

陆浅没带伞,一口气跑到咖啡厅屋檐下,抖落羽绒服上的水珠,她摸出手机给乔深打电话。正在这时,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刚想给你打电话呢!”陆浅笑着问电话那头的乔深,“等很久了吧?我到山脚的咖啡厅门口了,你在哪儿呀?”

乔深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公司临时叫我回去,林经理说,关于复飞的事情需要商量一下。”

陆浅愣了几秒,一阵冷风吹过来,吹得她打了个哆嗦。临时被组织叫回去,这种事情对于陆浅而言并不陌生,换位思考,很快她就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了,那我们改天再见,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对了……”乔深叫住陆浅,“我银行卡丢在咖啡厅收银员那儿忘记拿走了,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帮我拿一下。”

“你可真行啊!银行卡你都随便乱丢。”陆浅说他,“你人怎么没丢呢?”

“丢了,丢在你那儿了。”

信手拈来的情话,微甜。

陆浅看着被稀薄的雾气笼罩的山脉,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没了脾气,她小声说:“银行卡这么重要的东西,人家又不知道我是谁,怎么可能交给我?”

“你把我们的合照给他看。”乔深说。

陆浅笑了,“我们哪来的合照,又没照过。”

“等一下。”乔深把电话挂了。

陆浅一头雾水,懵了一小会儿,接到了乔深发来的一条>很快,乔深就接到了陆浅回拨的电话,刚按下接听键,就听到陆浅一声咆哮,“乔深,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宰吧你!!”

这货趁她睡着的时候给她画素描就算了,好歹画中的人肤白貌美大长腿,可是趁她睡着的时候偷拍合照!!这就不能忍了啊!

同样都是素面朝天,窝在被窝里的样子。凭什么他就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随便一个咧嘴坏笑,都像画报上抠下来的慵懒封面照?而她却半死不活、精神萎靡,像去网吧包夜,打了三天三夜游戏,最后还被猪队友气炸了的鸡窝头?

乔深在电话那头笑着问:“是我拍照技术不好吗?”

陆浅想说“是”,可是同样一个镜头里,丑的只有她,另一个大猪蹄子美颜依旧。实在不能把责任推到他的照相技术上,只能怪自己长得没有人家惊艳。

好气啊!

陆浅不想说话。

那头的乔深已经主动开始道歉:“是我的错,我没拍好。下次带你去拍大二寸半身免冠合影的时候,一定让摄影师好好拍。”

“什么免冠合影?”

“红底或者蓝底的那种。”

“……”红底或者蓝底都可以的大二寸?那不就是证件照吗?

至于什么证件照,陆浅这一刹那突然开窍了。

那头乔深说要进隧道了,挂了电话。

这头的陆浅脸上泛起一抹久违的浅红……

老王不小心听完了乔深和陆浅的对话,着实有些羡慕朝气蓬勃的小年轻了,尽管他岁数也不大,却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结了婚,家里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媳妇儿对他的工资不满意,嫌弃生活水平低,如今又生了个小崽崽,满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了,哪里还有什么爱情可言。

他一直以为,大多数轰轰烈烈的爱情,最后都会败给柴米油盐的家常。

乔深对陆浅的好,老王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上次的机场演习他也在场,乔深为救陆浅被抬上担架。陆浅和老王一样,作为一名消防员,把救人放在第一位,这是无可厚非的,这是他们的使命。但乔深不一样,他作为一名飞行员,任何一个小伤口都可以看成大事故,却毅然决然救了陆浅,除了真爱,老王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

进屋前,老王问了乔深一个问题:“乔机长,这话说起来可能多有得罪。我却不得不多问你一句,要是你爸才是纵火犯,那你会还陆先生一个清白吗?”

老王觉得这单选题实在太为难乔深了,如果今天这事儿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都未必能有决断。

一个是深爱之人父亲的清白,一个是自家父亲的名誉。

该怎么选?

能怎么选?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亲兄妹?

乔深没有立刻回答老王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没有可选性。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犯罪担责,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并不会因为对方是他的父亲而有所不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像陆浅相信陆卫一样,相信着自己父亲的为人。

老王也并不是非要从乔深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他只是想看看对方的态度。刚问出口,他就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刚刚乔机长在车上都和陆指导谈到结婚证件照的事儿了,他是安了心要和陆指导好好过日子了,肯定会妥善处理这件事的。

基于对乔深的信任,老王领着乔深往楼上走。他租了个老式小区,在市区边缘,租金很便宜。狭窄的通道只能勉强容纳两个人的身躯,乔深跟在他身后一起上了五楼。

残风刮过走道口,脚步声自带回响。破败的声控灯摇摇欲坠,忽明忽暗。老王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开门把人迎进去。

“我媳妇儿肯定接孩子去了,你随便坐。”老王说着,从床底下搬出一个小木箱。箱子上了锁,钥匙就放在衣柜底层。

老王拿了钥匙,拿袖子掸了掸箱子上的灰尘,然后如视珍宝的从里面搬出一台灰白色的小机器。

乔深仔细看了两眼,才看到已经被岁月抹掉痕迹的“复读机”三个字。

老王拿了盒子里的磁带,装进复读机里,“我路过客房的时候,复读机忘了关,这里面有当时我录下来的一小段对话。还有这个……”

老王又从百宝箱里拿出一张报纸,报纸内容是帝格顿斯特大火当天,左下角配了一张照片,是消防队到达现场以后实施救援的照片。照片上有个用红色记号笔画出来的圆圈,圈内,留着长发的洛心译蹲在地上,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女孩儿扎着可爱的羊角辫,穿着粉蓝色的公主裙。五官拍得很模糊,乔深还是一眼认出来,这是儿时的陆浅。

老王指着洛心译说:“当时我和我妈抱着王立学去公安局报失踪人口的时候,她也在局子里。我亲耳听到她指认陆先生。”

乔深刚准备把报纸收起来,就被老王一巴掌压住。

老王翻过报纸的另一面。当年那场火灾事故轰动整个星城,占据了星城日报的两个大版面。另一版面的右下角那张照片上,也被老王用记号笔圈出了一个红圈。圈内是一个年轻的短发女子。因为镜头隔得很近,所以女子的五官拍得十分清晰。

老王说:“这是洛心译的好朋友,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她是第一个从客房逃出来的人。她应该知道究竟是谁放的火。”

老王皱了皱眉,继续说:“我认出这个女人之后,在洛心译家门口蹲过一段时间,这女的可能和她闹翻了,一次也没去过她家。”

怕乔深误会,老王紧接着又赶紧解释,“我只是蹲在她家门口,连她人都没见到过,绝对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儿。”

乔深拍拍他的肩,“我知道。”

老王松了口气,“我知道的所有证据都在这儿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谢谢。”乔深说,“我会竭尽所能查清真相,给陆浅一个答案。要是有进展的话,我再告诉你。”

“好、好。”老王连声答应。

送走乔深,送走了这些埋藏多年的秘密和证据,老王突然倍感轻松,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乔深在车上捣鼓着复读机,磁带的前半段是英文课本上的内容,中途有下课铃声,还有街边嘈杂的叫卖声。老王应该是忙着放学忘了关复读机,阴差阳错之后把内容录了下来。

放了一小会儿,终于进入主题,第一声就是乔昊的怒吼,“洛心译你冷静点,就算不为了你自己想,你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

乔深按了暂停,第一句话就把他吼懵了……

什么叫肚子里的孩子?

乔深捋了一下时间线,帝格顿斯发生火灾的时候,洛心译和祝正刚还没有结婚。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祝星辞吗?

乔深沉稳的吸了一口气,继续听下去。

洛心译声音微颤,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呢?我都说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我说分手!我要跟你分手!!”

乔昊喘气,“分什么分,有话好好说……”

乔昊话还没说完,洛心译就大吼:“你要我怎么说,我说了我们不可能有结果的……”

洛心译正激动着,另一个男声突然插进来,“别动手!同志,别激动!!”

听着这一声“同志”,乔深断定此时开口劝架的人应该就是陆浅的父亲陆卫。然后复读机里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以及洛心译好友激动的声音,“你们别吵了!”

随即就是碰地一声,类似大门关上的声音,再然后就没了,应该是磁带的内存满了。

乔深反反复复听了七八遍,眸色越来越沉。直到陆浅发来一张照片:【银行卡我拿到了,后天消防总队大比武,我明天要归队了,你是自己来拿?还是我给你寄过去?】

乔深回:【先放你那儿吧!密码我前不久刚改的,是今年遇到你的那一天。】

陆浅这会儿刚回部队,一大堆事儿要忙,没空回信息。

乔深盯着旧报纸,看了半晌,最后给祝星辞打了一通电话。

祝星辞刚从纽约飞回来,还在家里倒时差,一听乔深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她,瞌睡全无。拉开衣柜挑了一条毛呢短裙,还没上身,就想起陆浅把皮衣披在自己肩头的那一瞬。她努力摇摇头,把这画面甩出去。挑了一件厚厚的大衣裹上,顺便带上了陆浅那件皮衣。

乔深发来私人会所的位置,祝星辞路过大厅,听了一耳朵的魔音,进包厢时还紧蹙着眉头:“有重要的事怎么不约在你家?”

“浅浅不让我半夜给其他姑娘开门。”乔深顺手递给她一杯热水,示意她坐下。

祝星辞心里不是滋味,酸溜溜地说:“还没结婚家教就这么严啊!”

“没办法,耳根软。”乔深直奔主题,关了门,隔绝了外面一切嘈杂的声音,把复读机里的内容放给祝星辞听。

祝星辞听过之后,生理性的皱着眉,说:“从小我爸就跟我说,我是早产儿,在保温箱里住了两个多月……原来,我不是早产的。”

说完,她又无助地抬头看向乔深,“我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

洛心译口口声声说孩子不是乔昊的,可是听内容,听语气,这孩子分明就是他的!

祝星辞不信,她把房间里所有的灯光都打开,低头在手提包里胡乱翻找。乔深刚想问她在找什么,就看到她拿出一面小镜子,对准了他,“你看,我们一点都不像,不,半点都不像!你告诉我,我们不可能是兄妹!我妈和你爸……不!不可能的!!”

祝星辞过于激动,行动间不小心被桌角绊倒,直接摔在地上。

她可以接受乔深不爱自己,却不能接受乔深和她有血缘关系。因为一旦确认乔深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那就意味着,母亲当年曾经作为小三,破坏过乔深的家庭。也意味着母亲欺骗了父亲,把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给她营造了一个幸福家庭的假象。更意味着她所有的认知都将颠覆。

她敬爱的母亲,将变成不择手段的第三者;她深爱的父亲,根本就不知道她是母亲和别人的孩子;就连她最爱的男人,也变成了同父异母的兄弟。

这要是她如何接受?

就在祝星辞彻底崩溃前,乔深朝她出了手,弯腰看着她,问:“上次周慕一介绍你去的那家亲子鉴定中心,信得过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介不介意有个女朋友?

江南会所的KTV包厢里,时不时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如果仔细听的话,大概能从五音不全的调子里听到几句清楚的歌词——

情深深几许

几许换情深

我心中曾有一个人

让我甘愿用泪换青春……

靳长风用餐巾纸堵住耳朵,尽量不去看角落里抱着高脚凳哭成狗的南曲。谁能想到,一个在金融市场杀伐果决的女魔头,不但是个爱喝奶茶的妙龄女子,还是一个喝醉了酒就发病的女神经病。

五音不全还狼号鬼哭就算了,竟然还点了一首《青河绝恋》的插曲,“绝恋”这词儿,一听就心窝子疼。

靳长风夺走她的麦克风,“您老就放过这个麦克风吧?它还只是个孩子啊!”

“我还要唱,你给我点歌!我要唱死了都要爱爱爱……”

靳长风扶额,把高脚凳从她的怀抱里拯救出来,“姐姐,别这样。搞得像屡次失恋的失足少女似的。”

“谁失恋了?老子天下最美!”南曲撩了一把头发。

不得不说,她发起酒疯的时候,和陆爷还挺像的。靳长风叹气,他这是交了一群什么乱七八糟的红颜知己啊?他弯腰想把南曲扶起来,就听到她霸气侧漏地吼:“谁敢甩我!是我不要他的!”

闻到八卦味道的靳长风,就像闻到了火腿肠的狗,一下凑近南曲耳边,问:“他是谁?”

“是……”南曲打了个酒嗝,咧嘴一笑,道,“是你爸爸……”

靳长风一巴掌拍到南曲的后脑勺上,也只有趁着教主喝多了才有这个贼胆,“你这曲库挺广啊!一首18前的老歌都被你搞成说唱了,挺有面儿是吧?”

靳长风揉揉自己的一头卷毛,认命的扶着南曲往外走。

刚出门大门,南曲突然嚎了一嗓子,“我看到乔帅哥了。”

靳长风一回头,什么也没瞧见,就说她:“你喝多了。”

“我真看到乔帅哥了,和祝星辞在一起呢!”南曲指着隔壁包间。

包间大门正开着,靳长风拗不过南曲,直接把她带到门口往里望了望,“看吧?没人吧?都说了你喝多了,出现幻觉了!”

南曲撇了撇嘴,一巴掌拍在靳长风脑门上,“他们走了!我看到他们走的!你个傻帽!”

靳长风:“……老子下次再陪你喝酒就是你孙子!”

“孙子!”

“诶……”下意识答应了一声,靳长风猛地反应过来,“我呸!!”

把南曲送回家,靳长风已经耗尽了全部体力,他在客房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打着哈欠起床的时候,昨晚那个醉鬼已经穿戴整齐在客厅里吃早餐了。

南教主又从神经病状态切换成了女强人模式。靳长风叼了一块面包就开始控诉南曲昨晚的行为,对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把他当空气了。

最后靳长风长吁一口气,“昨晚你非跟我说看到深哥和祝星辞在KTV包了房,我发现论倔脾气,真的,你比陆爷还略胜一筹。”

南曲喝断片了,什么也想不起来。草草吃了早饭,扔了一把车库的备用钥匙给靳长风:“我一会儿要去北城出差,你自己看着办。”

南曲坐在车上闭目养神,果然是年纪大了,宿醉之后头疼得厉害。秘书在一旁报备行程,她偶尔答应一声。没一会儿车子就停在机场,她拿了护照办理登机手续,一回头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是乔深和祝星辞站在边上有说有笑,很快祝星辞就反应过来,乔深是机长,祝星辞也是。所以两人同时出现在机场再正常不过。她多看了两秒,迟钝的思维又是活跃起来,女魔头的思维方式迅速取代了宿醉的南教主……

这俩人如果是为了工作出现在机场,为什么没有穿制服?为什么两人要排队过安检?

南曲越想越不对劲,摸出手机偷偷拍下两人的照片,对着秘书的随行助理招招手,“帽子借我一下。”

随行助理前两天去理发店,遇到的Tony老师太不靠谱,剪了个马啃菠萝的造型,故意带着帽子遮丑呢!一听老板有需求,没办法,豁出去了,把帽子递给南曲。

南曲过了安检,立刻压低帽檐,寻了个登机口附近的位置坐下。

没一会儿,乔深和祝星辞进来了。两人选了一张椅子,挨着坐在了一起,手里还拿着两张普通机票。两个分明可以走特殊通道、坐头等舱的人,却低调的选了正常办理手续以及乘坐经济舱,这让南曲不由得心生疑惑。

她仔细听着广播,一直目送着乔深和祝星辞一起上了飞机,才匆匆上了飞往北城的飞机。

关机前,她把偷拍的照片发给了陆浅。

陆浅忙了一整天,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才有空刷手机。看到乔深发过来的银行卡密码,陆浅嘴角挂着满足的甜笑,笑不过半分钟,就刷到了南曲发来的照片。嘴角的弧度还未落下,陆浅就放大了瞳孔。

反反复复盯着手机看了好几遍,确定那照片不是合成的之后,她按捺不住,直接给南曲回了电话。

彼时,南曲刚到北城不久。

她十分笃定地回复陆浅:“我百分百确认,乔深和祝星辞一起上了一架飞往京沙市的飞机。”

京沙市是国内著名的旅游胜地,那里有充满民族风情的南韵古镇,还有洁白的沙滩和湛蓝的海水,一座国际化的大都市,容纳着不同的种族和文化,是小情侣推选出来的最热门网红城市榜首。

乔深和祝星辞去了京沙市……

陆浅满脑子都是这个肯定的消息。

她在自己的小单人床上翻来覆去十多分钟,却比彻夜难眠更煎熬。这小板床都睡了这么多年了,她们早就习惯了彼此。可是自从有了乔深的温暖怀抱,陆浅就变得贪心了,觉得这硬邦邦的小板床哪里都不对劲了。特别是想到乔深现在有可能在酒店睡着软趴趴的大床,身边躺着祝星辞……

不可能的!

陆浅相信他!

她扯了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睡觉。

没会儿,她满头大汗从床上惊醒。

一看表,睡了不过十来分钟,竟然梦到祝星辞正蹲在床边数着乔深的腹肌……

这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十分顽强。

陆浅忍不住了,妥协了,拿了手机给乔深发>

乔深秒回:【床上。你有空了?】

陆浅想问“哪个床上?你家还是京沙市”,理智生生地让她把这两个问题压了下来。她抱着手机,绕着小桌子走了两圈,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同时分心给南曲发微信:【教主,我该怎么办?】

南曲:【直接问他在哪儿,让他发定位!】

陆浅发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不好吧……他又不是我男朋友,我拿什么身份查岗啊?】

南曲诧异:【他还没跟你告白?】

陆浅仔细想了一下,回:【是我还没表态。】

南曲分析陆浅多半是顾虑到陆叔叔的事,所以不敢踏出那一步,趁着这个机会,她索性怂恿她:【那你表态。他要是不答应,就证明他变心了。他要是答应了,那他就是你男朋友了,你就有身份查岗了。】

用林女士的话说,陆小浅就是个直男思维,但凡遇到感情上的事,就变成了单细胞生物。特别是一遇到刺激,脑子就容易短路。就比如现在,她根本没想过表态会有什么后果,就觉得南教主这波分析还挺在理的。

她想都没想,就立刻采取行动,找到乔深的微信,开门见山地说:【乔深,你介不介意有个女朋友?】

第一百四十章 追到了吗?

乔深半天没等到陆浅的回信,以为她又累得睡着了,从前两人聊着聊着就睡着的情况屡见不鲜,乔深也没放在心上。他放下手机刚进浴室准备洗个澡,电话就响了。

这个点除了垃圾短信,就只有邵然这个夜生活丰富的二货会来骚扰他,乔深脱了衣服置之不理。

电话那头,一冲动就发了告白微信的陆浅,正在度秒如年地等待。向来秒回的乔深,这次迟迟没有回复,陆浅只能把原因归咎于手机信号。她掀开被子跑到窗户边趴好,眼看着手机信号从三格到满格,这才放下心来。

万籁俱寂的冬夜,唯有凉风拂过枯木的细微声响。

零下两三度的天气,陆浅坚持了没一会儿,手指就冻僵了。

对话框依旧停留在她那句简单粗暴的告白内容上面,大晚上的,他究竟在忙什么?就算是在京沙市,这会儿也该回酒店睡觉了吧?难道还和祝星辞在一起?

一阵凉风袭来,吹得陆浅打了个激灵。脑海里又浮现出梦中的场景——乔美男刚出浴,裹着半截短小的浴巾,祝星辞坐在床边,白皙细嫩的手指正一块块数着他的腹肌。指腹顺着人鱼线,一寸一寸往下挪……

去他的,忍不了了!!

乔深刚抹上沐浴液,放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他瞥了一眼,看到熟悉的备注,顾不得满身的泡泡,立刻关了水龙头。

他手上全是泡沫,滑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陆浅迫不及待问:“你在干嘛呢?”

乔深如实回:“洗澡。”

“一个人吗?”

乔深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你又不在,我跟谁洗鸳鸯浴?”

“那我哪儿知道!万一你点了客房服务呢?”听到乔深低沉的笑声,陆浅后知后觉的开始脸红,怎么问得这么激进呢!一点都不像自己!

乔深倒是喜欢她的追问。喜欢道连那句“客房服务”都自动忽略了,他故意撩她:“要不我给你开视频确认一下?”

陆浅求之不得,挂了电话里的把视频发过去。

乔深只是随意逗逗她,没想到她的动作如此迅速,他还没来得及查看遗漏的微信,陆浅的视频通话就已经发过来了。

乔深接通,痞气地勾起唇角,“这么爱看我洗澡,叫你一起洗的时候怎么不干了?”

“……”真的在浴室啊!

陆浅小声问:“我刚给你发的>

“你刚给我发微信了?”乔深一边问,一边去翻聊天记录。

“你先别看了。”陆浅故作随意地问,“你在哪儿啊?这看起来不像你家的浴室啊!”

乔深愣了一下,回:“在外面。”

“我能问问在哪儿吗?”陆浅问得特别小心翼翼,殊不知乔深早已经将他看透了。

他记性好,今天在机场看到南曲助理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了。再联想陆浅今晚反常的举动,他心里大致有了答案。正要回答陆浅自己在酒店,就看到了陆浅之前发来的告白>乔深神色一滞,把那句话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直到标点符号都记在心上了才眨了眨眼。

陆浅细数着他沉默的时间,看到他锁定了目光,猜到他多半已经看到了那条短信。

“那什么……”她欲言又止,发微信告白的时候干净利落,真正面对面,反而不可名状的害起了羞。

还是乔深先开口了,他问陆浅:“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陆浅摇摇头。

“你发出的消息超过两分钟,已经不能撤回了。”乔深提醒她。

陆浅已经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肯定的点头,说:“我知道……”

“陆浅。”

“嗯……”

“遇见你之前,我经常做同一个梦。梦里是怎么燃也燃不尽的熊熊烈火。遇见你之后,梦里全是你。有时叫我的名字,有时叫我一声哥哥。每次梦见你,我都在想,梦里这么喜欢的人,醒来一定要追到。”他上扬的嘴脚,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像小男孩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一双明亮的笑眼,比星光还要璀璨。

陆浅逗他,“要是没追到呢?”

“现在算追到了吗?”

“那就继续追吧。”嘴角的弧度下沉了几分,他叹了一口气,说,“要早知道你那么难追,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该装成你喜欢的样子。”

陆浅笑了,“你知道见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乔深挑眉,故意把镜头往下挪了几公分,露出锁骨和雕刻式的腹肌,恰到好处的引导话题,“在想我的腹肌是去哪家健身房练的吗?”

陆浅摇摇头,“我在想,像你这种又帅又花心的渣男,谁他妈有病才会喜欢你!”

乔深:“……那现在呢?”

陆浅抿嘴笑了一下,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怕是得了绝症……”

“陆浅,我不介意。”乔深摆正了镜头,摆出拍证件照一样严肃的神情,问她,“你呢?介意有个开着灯等你回家的男朋友吗?”

陆浅轻轻点头,回了一句“嗯”,又反应过来,乔深问的是“介意吗”,那她点头,就是介意的意思了。陆浅立刻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的,说:“我不介意,不介意有个男朋友。”

她迫不及待的语气,加深他眼底深处的笑意。

陆浅被他专注又深情的眼神盯得不好意思了,硬生生问他一句:“想什么呢?”

他缱绻深情地看着她说:“想顺着网线爬过去,搂着你好好睡一觉。”

陆浅趴在窗上,左右看了看,确认隔壁宿舍的战友们都睡了,她才塞上耳机,说:“你以后开黄腔之前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下,我在部队呢!!”

乔深挑眉,“睡一觉就叫开黄腔了?”

“那不然呢?”

乔深邪气一笑,指着她身后,“看到那面镜子了吗?”

陆浅回头,看到门边放的那面全身镜,那是她刚进中队的时候,罗永旭和江尔易抬到她宿舍的军容镜。他们说她是中队一线唯一的女指导员,是军中霸王花,也是中队的颜值担当,理应有一面属于自己的镜子。

陆浅问:“镜子怎么了?”

“我现在不想搂着你睡觉了。”氤氲的雾气里,乔深端着磁性的嗓音,望着她身后那面镜子,说,“我现在想掐着你的腰,站在那面镜子前,亲口告诉你,我有多爱你,从身体,到灵魂……”

“喂!”陆浅这次真的红了脸,窗外微弱的灯光虽然照不出来,但她自己知道,她的脸一定比红苹果的颜色更深。

她轻声说他,“你怎么这么色?”

得到乔深不羞不臊地回答:“我已经很克制了。”

“不跟你说了。晚安。”陆浅挂了视频,爬回被窝时,还在一个劲儿傻笑。

殊不知电话那头的男人也是一样,湿漉漉的站在浴室里,高兴得连泡泡都忘了冲洗,就盯着陆浅发来的短信傻笑。

当天晚上,许久不见的漫画博主大K发了一条充满粉色泡泡的微博——爱情不是全部,但你是我的全部。

陆浅抱着棉被滚了好几圈,冷静下来才想起,她忘了最重要的问题。他和祝星辞,为什么会同行去京沙市?

陆浅坐起来,在脑海里打了好多草稿,然后才在微信对话框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当我爱上你的时候,就已经赋予了你伤害我的权利。你会骗我……

这句话还没发过去,乔深便回了两个字:【晚安。】

陆浅最终还是把输入的字,一个一个的删掉了。

不仅是因为爱,更是因为难能可贵的信任。

如果他想瞒着她,就算问出口,得到的也一定是谎言。倒不如给他时间,她相信等到他想说的时候,一定不会选择隐瞒。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都知道了

乔深和祝星辞的亲子鉴定结果还没出来,但是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却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想到祝星辞有可能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乔深在给陆浅发过早安之后,特地给祝星辞订了一份早餐。

祝星辞则恰好相反,她对乔深的态度冷漠了许多。一想到自己第一个爱上的男人有可能是自己的亲哥哥,她就食不下咽,老天爷仿佛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正在不留余力地考验着她的承受能力。

祝星辞已经连续大半个月没睡过一夜安稳觉了,前天看了老王提供给乔深的报纸后,她一眼就认出了红圈里圈出来的那个女人。小时候,她经常在家里见到那个女人。那是母亲最好的闺蜜,名叫傅雪兰,她曾唤她一声“傅姨”。

此次他们前来京沙市,就是为了找到傅雪兰。

祝星辞起了个大早,乔深让餐厅送餐过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酒店了。她去租了一辆越野车,开到楼下。

乔深看了车,问:“要去的地方很远吗?”

“要去南韵古镇。”

乔深问:“你知道路吗?”

“我开了导航。”

乔深拉开驾驶座车门,示意祝星辞下车。

祝星辞对自己的车技很有自信,不过乔深坚持……

她挪到副驾驶。

乔深一边启动了车子。

祝星辞不再像从前一样努力找话题和乔深搭话,她闭着眼睛假装补眠。

车载广播调到了音乐电台,有人点了一首名为《暗涌》的老歌,歌词在安静的车厢里流淌……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历史在重演这个烦嚣城中

没理由相恋可以没有暗涌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

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

什么我都有预感

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

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歌手极具辨识度的声音,空灵得犹如天籁。每一句歌词,都像扎在祝星辞身上的针,她没办法继续假寐,睁开双眼关了车载广播。

靠回座椅,祝星辞侧头看向窗外。万里晴空一碧如洗,漂浮在半空中的云朵,洁白得好像公主的纱裙。天气不像歌词描述的那般乌云密布,心情却和歌词一样暗涌浮动。

翻过连绵起伏的小山丘,南韵古镇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两人也是进了小镇才知道,车子在这里起不到什么作用。

小镇地理位置特殊,又降水充沛,江河湖泊星罗棋布。高大、粗犷的住宅外墙扎进水里,白瓦青灰的墙壁倒映在水中,一种篾篷漆成黑色的木船成为了这里最主要的交通工具。

上了船,乔深顺口问祝星辞,“这船叫什么名字?”

祝星辞一愣,摇摇头。

穿着蓑衣和斗笠现在船头的船夫说着一口地道的软哝方言,“这叫乌篷船。”

乔深问祝星辞,“你以前没来过?”

祝星辞摇头,“我妈和傅姨闹僵的时候,我只有7岁,傅姨对我很好,比我妈对我还要好。她说她以后一定要回小镇,开一家花店。她走后,我哭着嚷着求我妈带我来这儿找她,我妈揍了我一顿……”

祝星辞不想继续回忆,跳过这段,说:“傅姨以前说过,她以后一定会回小镇开一家花店,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在不在这儿,死马当活马医,碰碰运气吧。”

祝星辞跟船夫打听,“大伯,这镇上有没有一家花店老板叫傅雪兰啊?”

船夫认真想了想,回:“不太清楚。”

“没关系,那麻烦您放我们在最近的花店下吧。”

刚下船,祝星辞就接到周慕一打来的电话。

祝星辞前两天听乔深的建议,在今天给洛心译安排了一次复查。洛心译答应得好好的,说好了今天上午去医院,不知什么原因,临时改了计划,把复查时间改到了明天。

周慕一特地通知祝星辞一声。

祝星辞也觉得奇怪,就给祝正刚打电话问了一下缘由。

祝正刚在电话那头说:“你妈约了你周姨吃饭。”

祝星辞和乔深交换了一个眼神,才挂断电话。

南韵古镇不大,一共只有三家花店,祝星辞和乔深一家一家寻过去,连问了两家都没打听到关于傅雪兰的消息,差不多已经心灰意冷时,船夫把船靠近最后一家花店的埠头。

由于小镇的土地珍贵,所以几乎每家门外都有一个小小的埠头,这里除了方便来往的小船停泊,还能用来洗衣、洗菜。

远远地祝星辞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蹲在埠头,女人很瘦,兰色长衫松松垮垮穿在身上,晚风拂过,裙摆飘进水里,浸湿了一大片。她身边飞放着火红的玫瑰花,正低头专心致志的剪着花茎上的刺。

那女人头上裹着淡青色的头纱,虽然遮住了半张脸,但仅凭着身形,祝星辞就认出了她……

“傅姨!”船还没停稳,祝星辞就兴奋出声。她大步跨过去,船身一倾。要不是乔深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十有八九此时已经成了落汤鸡。

祝星辞收敛起来,稳稳当当地站上埠头。

傅雪兰还没认出祝星辞,便被祝星辞搂住了。

“傅姨,是我啊!我是星星。”祝星辞搂着傅雪兰的脖子撒娇。

好半晌,傅雪兰才颤抖着叫了一句:“星星?”

祝星辞点头,激动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们家星星……长这么大啦?”傅雪兰伸手想去抚摸祝星辞的脸,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带刺的玫瑰花。她扔了花,在长衫上擦干湿漉漉的手。又看了看船头,才问,“你妈她……”

“她没来。”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祝星辞觉得傅姨在听到这话时,显然松了一口气。

傅雪兰这才注意到乔深,她冲着祝星辞暧昧地眨眨眼,“星星,这位是……”

祝星辞一时不知如何介绍,“傅姨,好冷啊,我们进屋说吧?”

“瞧我!”傅雪兰拍着祝星辞的手,“大老远赶过来,累坏了吧?”

傅雪兰吼了一嗓子,叫来老杨把花收了。祝星辞和老杨打了个照面,五十出头的男人,穿着充满了民族特色的长衫布鞋,看起来憨厚老实。

傅雪兰进了屋才介绍,老杨是她的爱人。

年轻时,傅雪兰唱得一首好曲儿,又生得好看,母亲总是笑着打趣,说追傅姨的人,从城东排到了城西。岁月不败美人,傅雪兰虽已是年过半百,看起来依旧风韵犹存。老杨相貌普通,身材也不算高大。和傅雪兰站在一起,就像母亲和父亲站在一起一样,看不出半点般配。但看得出来,老杨对傅雪兰很好。

他忙里忙外地给二人倒了热茶,又里外张罗着做了一桌子好菜。

老杨手艺好,见老婆高兴,他把珍藏了十来年的好酒都搬出来,打算和乔深畅饮。可惜乔深酒精过敏,只能以茶代酒。

傅雪兰和祝星辞叙够了旧,又把话题引到乔深身上。趁着两杯热酒下肚,她凑近祝星辞耳边小声问:“男朋友?”

祝星辞放下酒杯,摇头。深深地忘了乔深一眼,说:“傅姨,他是我亲哥。”

傅雪兰当下一愣,打从祝星辞下船起,她就看出这丫头对乔深别有用心,那喜欢劲儿都快从眼神里溢出来了……

傅雪兰仔细一想,脸色冷下来,“祝正刚他跟你妈不是头婚吗?”

乔深顺着祝星辞的话说:“我爸不是祝正刚。”

傅雪兰笑了,嗔怪地瞪了祝星辞一眼,“你这孩子合起伙来逗我呢?你妈嫁给祝正刚就生了你,你说有个弟弟我倒信,哪里蹦出来一个亲哥?天上掉下来的不成?你这当傅姨喝多了?”

“傅姨……”祝星辞顿了一下,咬咬牙说,“我妈跟乔叔叔的事,她都跟我说了,你就别瞒着我了。”

傅雪兰刚夹起来的一颗肉丸,一下又砸回了碗里……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她喜欢个屁!

前两天洛心译突然接到周云澜的邀约电话时,也是十分诧异。

周云澜把见面的地点定在商业街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老板是个闹中取静的人,也是不差钱的主儿,这地儿消费高,顾客少,约在这儿的,都是谈大生意的人。

一进门,洛心译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周云澜,她抬起头,礼节性地冲她笑了一下。

洛心译点了一杯黑咖啡。

周云澜说:“听乔深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还是别喝太刺激的。”

洛心译从善如流,换了一壶茶。

周云澜的态度她琢磨不透,这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女人,道行太深。把那套绵里藏针的功夫练到了极致,你明晓得她约你另有目的,却又看不出她的破绽在哪里。

周云澜问她:“身体好些了吧?”

这话问得像是老友之间的寒暄,放在其他人身上,是句窝心的问候。不过放在她二人身上,显然不太合适。自从乔昊去世后,两人就没再私底下碰过面。就算是在公开场合碰见了,也顶多不过点头之交,还不如两家小辈走得亲近。

洛心译见招拆招,顺着说:“无碍,劳你挂心了。”

客套得差不多了,周云澜终于说起了正事,“三中百年校庆的邀请函你收到了吗?”

听到是校庆的事,洛心译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她“嗯”了一声,安心地品了一口茶玫瑰花茶。

三中百年校庆是大事,校方给历届拔尖的成功人士都发了邀请函,像周云澜和洛心译这样的肯定漏不掉。

周云澜笑着问:“你去吗?”

洛心译早就定下了行程,她说:“老祝捐了一栋教学楼,照理说是得去一趟。”

洛心译又问:“你怎么打算的?”

周云澜遗憾道:“那天实在抽不出空,只能让小王跑一趟。要是乔昊还在的话……”

说起伤心事,她摆摆手点到即止,灵活地转了话题,“说起他,你猜猜我前两天遇到谁了。”

一点也不想猜的洛心译,还是配合地问了一句:“谁啊?”

“陆卫的女儿。”生怕洛心译不记得了,周云澜还故意提醒,“就是当年你指证的那个纵火犯,你还记得吧?”

惊讶的表情在洛心译脸上起码持续了半分钟,“他还有个女儿啊?”

“小丫头脾气还挺倔。”周云澜喝了口茶,一本正经地瞎编,“前些日子为了见我一面,在我公司门口蹲了大半个月。”

洛心译按捺不住,追问:“那你见了吗?”

“见了。”

“她找你说什么了?”洛心译表面波澜不惊,心中早已经翻江倒海。

“她不相信她爸是纵火犯。”周云澜将洛心译所有的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后,豁然一笑,“还说她去公安局查阅过卷宗。”

卷宗早就丢了,她不可能查出什么的。洛心译刚放下心来,又听周云澜说:“公安局说因为人事变动,原始卷宗全部丢失了。说起来刑事卷宗丢失也不是小事,真要追究起来,问题就大了。”

洛心译抿唇附和,“这是公安局办事不利,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再要追查起来,不容易。”

周云澜赞同地点点头,“所以我还没跟她说,你是指证陆卫的证人。”

这话让洛心译彻底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都自然了许多,她扯了一下唇角,开始闲话家常,“那丫头叫什么名字?”

“叫陆什么……”周云澜停顿了一下,皱着眉说,“我不太感兴趣,就没有细问。小丫头伶牙俐齿,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还说他爸当时救了五个人,不可能纵火。”

周云澜故意拖长的话音,让洛心译刚松开的那根弦又绷紧了,立刻笑道:“孩子那会儿才多大啊?能记住事儿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妈妈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就连她爸当年接受过心理治疗这事儿她都不知道。”周云澜随口提起这些事,就像闺蜜喝下午茶时闲聊的态度,甚至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她还说你是她爸救出来的,你说我能信么?”

这话分不清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还是试探的成分居多。洛心译很快心里有了答案,当年陆卫把她救出来的时候,消防队和记者都还没有赶到现场,那年头手机网络也不像现在一样发达,说起来就是死无对证的事儿,她没必要承认。

她摸了一下脖子,道:“没这回事,我是和雪兰一起逃出来的。”

对话进行到这里,周云澜心里差不多已经有结果了。

“我相信公安局都是按照正规调查程序在走,只要不是有人做了伪证,就不可能出错。”周云澜旋即轻笑了一声,又自我否定式开口,“就你跟乔昊这交情,怎么可能做伪证呢?”

洛心译强颜欢笑的嘴脸就像带了一张虚假的人皮面具,最恐怖的是这张面具跟随她几十年,如今已经和皮肉长在了一起,撕不下来了。

周云澜从公文包里摸出一张照片递过去,“前两天回昊澜居的时候翻到的,放在我那儿触景生情,不如你留着吧。”

昊澜居是乔昊娶周云澜进门时送的聘礼,也是二人婚后的爱巢。外人都说乔总爱极了貌美如花的妻子,只有周云澜知道,昊澜居的“澜”,那偏旁的三点水,原本姓“洛”。

这是一张合照,周云澜和洛心译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站在醒目的三中校门口。两个姑娘感情要好的挽着手,背景里,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少年恰巧路过。少年戴着那年最流行的黑色半框眼镜,正抬头看着校门口飘落的银杏叶。这模样像极了杜甫《饮中八仙歌》中描写崔宗之的那两句诗。

那是她周云澜年少时便就掏心掏肺喜爱之人,临了,他还是为救洛心译命丧火海。

时过境迁,已经谈不上值得与否了。

周云澜走后,就剩下洛心译一人独坐在角落,舒缓的轻音乐在咖啡厅里缓慢地流淌着,空气黏稠得像是一团浆糊。她攥紧了那张照片,松懈下来的时候,就像一滩软泥。

年轻时的周云澜,有棱有角,敢爱敢恨。经过岁月的沉淀,她磨去了尖锐的棱角,只留下圆滑的表面。她说了很多话,听起来一句都不重要,可是仔细一琢磨,又觉得她每一句话都在试探。

洛心译心有余悸,去医院的路上,登陆了一个多年没有登陆过的邮箱,发了一封匿名邮件出去。

下午,她按照祝星辞的安排又去做了个复检,正等着拿结果,就接到周慕一的临时通知,“伯母,还有两项检查结果要等明天才能拿。您要是有空的话,明天下午三点半安排人到负一楼CT室外取。要是没空的话,我帮您取了拿去同事那边看看也行。”

洛心译点点头,忧心着周云澜的事儿,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出了医院她给祝星辞发消息:【听你的话去医院做了复查,你今晚回不回?】

洛心译家教严,这一点并没有因为祝星辞成年而改变。

祝星辞抽空回了三个字:【在外地。】

洛心译只当女儿有飞行任务,也没有继续追问,反正母女俩关系向来淡薄,彼此也都习惯了。

这头,傅雪兰喝多了,那颗肉丸子夹了好几次都没夹进嘴里,最后还是老杨看不下去,把那颗肉丸子丢进了垃圾桶里才就此作罢。

老杨给傅雪兰盛了一碗汤,劝她:“你少喝点,胃又不好。”

“我高兴!”傅雪兰拍着祝星辞的肩,“你妈都跟你说什么了?”

祝星辞从乔深眼底看到了鼓励,于是开始胡乱编故事,“我妈说……她还是喜欢乔叔叔。”

“我呸!”傅雪兰筷子一砸,“她喜欢个屁!她当初要是跟了乔昊,就没有苏明怀那档子破事儿了!”

“苏明怀?”这个名字在乔深嘴里绕了一圈,“这和苏明怀有什么关系?”

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傅雪兰再怎么也不肯吭声了,脑袋一沉,闷声砸在餐桌上,嚷嚷着:“老杨,我喝多了,要死了,快扶我去床上休息!!”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成功升华啦

半醉半醒的傅雪兰,嘴巴像是上了一道锁。接下来不管祝星辞接下来怎么撬,她就是咬死了不肯再开口多说一个字。

花店隔壁是一家小酒馆,里面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台子上有个抱着木吉他的歌手正在唱着《同桌的你》,也不知这首歌是哪句歌词触动了傅雪兰。总之后半个小时,整间花店都充斥着她痛哭流涕的声音。不晓得究竟受了多少委屈,才能哭出水漫金山寺的悲壮。

祝星辞这一路舟车劳顿,早就疲惫不堪,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心里打起了退堂鼓。甚至想,人有时候就不该活得太明白,虽然祝正刚不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但对她确实好得没话说。有时藏在真相背后的,不一定是美好回忆,也有可能是血淋淋的过去。

她现在为了自己的身世刨根问底,还冒着母亲偷偷来了南韵古镇。却从来没考虑过母亲为什么一直不带她回来,为什么要隐瞒?

还有乔深提起过的2·11特大火灾事故,从录音里的内容来判断,陆卫很显然是去劝架的,母亲又为什么要指认他是纵火犯。从争吵到火灾发生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毫无关联,实则千丝万缕都缠绕在一起,好似盘根错节的大树。

从今晚傅姨的表现来看,她对当年的事显然是知情的。就连她都看出来了,乔深不可能察觉不了。

祝星辞现在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傅姨知道的事情,一定和2·11火灾事故有关。要是继续追查下去,很有可能谁都没办法全身而退,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不能继续了……

老杨把二人送到隔壁客栈,临睡前,祝星辞叫住了乔深:“傅姨实在不想说的话,我也不想再为难她了,我打算订明天中午的机票回星城。”

乔深神色短暂的错愕之后,说:“几点出发,我订票。”

祝星辞意外道:“你不打算继续追这条线索吗?”

“不追了。”

“那陆浅她爸的事……”

“没有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同理,傅姨要是不想说,我就算撬开她的嘴也没用。就算今天是浅浅在这儿,我相信她也不会用强人所难的方式继续追查。”乔深理智地说完,订了明天中午从京沙市飞往星城的航班。

这是陆浅和乔深确立关系的第一天,陆浅一大早起床训练,上午出了个火警,忙到下午两点,回中队开了个会,下午又看着战士们备战总队的比武大赛,一直忙到晚上熄灯。忙碌的日子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乔深以前每天都会准时发的那句“晚安”,今天竟然缺席了……

她决定主动一点,在微信里给乔深留言:【看到没,星城今晚的月亮比昨天圆。】

乔深回到酒店才发现,手机没电了。充了电再开机时,已是凌晨两点。陆浅的微信是十点半发过来的,早就错过了最佳回信时间。

因为常年住在部队,陆浅的作息很规律,乔深斟酌过后,给陆浅留了一条解释的消息:【我在京沙市,手机没电了,等你醒来给我回电话,晚安。】

陆浅醒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五点四十了,她是被冻醒的。昨晚睡前忘记关窗,被窝里冷得像是冰窖。呼啸的寒风刮过,吹得窗边那盆绿萝随风凌乱。

她溜下床去关窗,手臂不小心扫过花盆,陶土做的花盆应声摔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弄出的声响在宁静的清晨显得尤为突兀。

陆浅倒吸一口凉气,找了个矿泉水瓶子把泥土和绿萝捡起来。躲在地上的她,冻得哆嗦了两下,突然想到林女士昨晚截图发给她的老皇历,那上面好像写了一句“诸事不宜”。

林女士简直有毒!

陆浅摸到手机,准备把那张“诸事不宜”的截图销毁了,刚解锁,就看到乔深的留言。

时间还早,按理说乔深这会儿还在睡觉。通情达理的陆浅原本不想这时候打扰他,又想起他和祝星辞一声不吭跑去了京沙市……

“嘟嘟”两声,陆浅拨通了乔深的电话。

“醒了?”乔深沙哑的声线带着清晨特有的慵懒。

陆浅这一肚子火气本来都漫到嗓子眼了,听到他略显疲惫的声音,一下又心软起来,“我打错了,你继续睡吧。”

“别挂。”乔深出声阻止了陆浅,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腕表,“五点五十,你六点起床,还有十分钟。”

陆浅笑了,盘腿坐在床上问他:“十分钟你能干什么?”

“说一百次我爱你。”

“腻不腻!”陆浅嘴上嫌弃得不行,脸上却早就笑开了,她问,“你去京沙市做什么?”

“踩点。”

“踩什么点?”

他笑着,不紧不慢地说:“这边风景还可以,适合度蜜月。”

“骗子。”陆浅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昨天南教主亲眼看到你和祝星辞一起上飞机的。你们坐的还是经济舱!”

没有被拆穿的窘迫,乔深还反过来调侃她,“昨天就知道我和别的女人走了,今天才来问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这么成熟稳重的人,这话说得像个中二少年。

陆浅笑着骂他:“傻子,你是不是看我好骗才跟我交往的?”

“不好骗。”那人正经地说,“连哄带骗好长时间,才骗来一个男朋友的名分,要真是好骗的话,你现在起码得叫我一声老公。”

想的倒是挺美的,陆浅说:“你梦还没醒,再做会儿?”

“怎么做?”乔深仅剩的那点睡意也被陆浅撩没了,喉结蠕动了一下,他压低了声音说,“一会儿晚上回去,你在床上教我?”

陆浅噎了一下,“三句话不离床,你上辈子是席梦思吗?就知道上床!你是不是只看中了我的技术。哦~我想起来了,你第一次见我就开始惦记我的腿了,你老实说,是不是只相中了我的腿!”

乔深脑海里浮现出陆浅生气的模样,她黛眉微蹙,爱答不理地瞄你一眼,浑身上下都写着“别碰老子”的样子活灵活现。

乔深笑着承认,“不光是腿,是每一寸,都长成了我喜欢的模样。”

“说不过你!”陆浅看看时间,“走了,我出早操去了。”

“小浅。”乔深叫住她,“跟我说一声早安吧?”

“为什么?”

“因为这样,新的一天只要想到你,就充满了美好的期待。”

“不说。”陆浅狠心拒绝。

换来乔深委屈巴巴的反问:“为什么?”

陆浅捧着手机,压低了音调:“因为早安和晚安一样,是要面对面贴着耳朵说才有意义的话啊,笨!”

陆浅挂了电话,跑到操场的时候,正好六点十分。那荡漾的表情实在掩饰不住,看着战士们出操之后,罗永旭走到陆浅身边儿,“春天还没来,某些同志就春风满面了啊!”

陆浅大大方方的笑,“因为某些同志终于把革命的友谊成功升华啦!!”

“可以啊你!”罗永旭撞撞她的肩,“不过你这热恋期得往后推一推了。”

“为什么?”

“上回你的采访火了,有媒体人找到大队长那儿了,准备给你安排专访。听大队长的意思是鼓励你积极配合,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宣传防火知识和救火知识。”

陆浅点头,“这么正能量的事儿,再忙也得去啊!”

中午,大队长就把陆浅叫到办公室里说了这事儿。顺便叫她代表中队,去医院见一见陈奇的家属。

陈奇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全职太太。陈妈妈和陆浅聊得挺投缘,临了,还问起了陆浅有没有对象。

可把陈奇吓坏了,赶紧拉着她妈说:“妈,你想什么呢,这是我领导!!”

陈妈妈豁达一笑,“领导怎么了?领导也得处对象啊,是吧?领导。”

陆浅招架不住热情的陈妈妈,正想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不怒自威的女声:“陆浅。”

第一百四十四章 紧急代码

今年的冷空气来得特别晚,该下的雪迟迟没下。其他城市早已经银装素裹,唯有星城,在临近圣诞节的时候,天空还挂着圆圆的大太阳。

今天出门前,陆浅看了一眼天气预报,那上面写着晴转阵雪。从医院出来,陆浅下意识望了一眼天空,明亮的太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哪里有半点下雪的意思。

天气预报骗了人,可是林女士发来的老皇历确是实打实的应验了。那句“诸事不宜”,绝对是她今天最真实的写照。

谁能想到,她来医院探望战友,竟然能碰到未来婆婆呢!

被周云澜叫住的那一秒,陆浅的表情用“呆若木鸡”这四个字来形容最为恰当。最没料到的是,她未来婆婆还要请她吃饭!

根据上次周云澜坚决反对她和乔深交往的态度来看,陆浅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理由相信,这顿饭就是传说中的鸿门宴!

一个半小时前,乔深给她发了他的航班号,还说等他回来以后,要跟她坦白一件事。在见到周云澜之前,陆浅一直以为乔深要坦白的事,是关于他和祝星辞这次单独出行的原因。见到周云澜之后,她慌了……

车上的空气一度安静到窒息,也不知道现在给乔深发求救短信还来不来得及……

周云澜订了一家位于金融街的餐厅,餐厅不大,装修也很低调,唯一出彩的地方,就是有一面临海的大窗。两人在落地窗是前坐下,陆浅的正对面就是一个巨大的液晶显示屏,屏幕里放着央视美食栏目的重播,琳琅满目的美食皆是来自本餐厅的菜品。陆浅看了一眼菜单上的价格,这大概是本餐厅唯一一个不低调的地方了。

本餐厅的用餐礼仪包括着正装出席,周云澜脱了外套,里面就穿着一套贴身的小香风套裙。浅米色的面料很有质感。尴尬的是陆浅,白色羽绒服里面穿了一套军绿色的训练服。

餐厅是秘书定下的,周云澜显然没有把细节的因素考虑进去。陆浅局促地站在门口,她很少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成长的过程中,虽然林女士对她要求比较严格,但老雷一直秉承着散养政策。陆浅的前半生是自由散漫的,她不喜欢应酬,也从来没陪萧泊舟参加过重要场合。

周云澜不悦地瞪了小王一眼,小王立刻道,“对不起周总,我马上安排……”

周云澜摆手,制止了小王。她露出和蔼的笑意,问陆浅:“附近有你喜欢的餐厅吗?”

附近有家烤肉店陆浅倒是经常去,总不能把周女士往烤肉店里带吧?

陆浅摇摇头。

此时,小王已经和餐厅沟通好,送来了一套正装。

浅绿色的刺绣礼服裙,是陆浅从未尝试过的风格,却在周女士鼓励和期待的眼神下,硬生生的换上了。

人靠衣装这话,确实不假。细细的两条吊带,把她最美的肩颈线条展现得淋漓尽致。掐腰鱼尾设计,更是把她从未在意过的曲线勾勒成了美人鱼。一举一动,摇曳生姿。

小王送来一双银色亮片高跟鞋,陆浅穿上,一下就迈起了小碎步。没想到餐厅还有提供正装的服务……她有那么一秒钟的后悔,为什么没带周女士去吃烤肉?

为什么没能跟着林女士多混些时日,就算学不来林女士优雅的风韵,至少也能依样画葫芦的偷学几分温柔的气质。

周云澜对陆浅的着装很满意,似乎没料到在她宽大的羽绒服和军装下,还藏着这么优越的身材。甚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陆浅的大长腿。

陆浅确定了,乔深爱美腿这个嗜好,一定是从周女士这儿传来的!

周云澜也明白了,这姑娘就是按照儿子的喜好来长的,难怪强硬了二十几年的臭小子,也愿意为了她低头。

点过菜之后,周云澜找了个切入点,开始和陆浅闲话家常,首先问起了她的家庭,“陆小姐是跟着母亲长大的吧?”

陆浅点点头,这感觉太煎熬了。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伸头求个痛,陆浅想。

周云澜期待的看了陆浅好一会儿,见她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又紧张的舔了一下嘴皮,还以为她要报告什么国家大事,没想到做了半天的准备工作,开口竟然是,“您介意我叫您一声阿姨吗?”

“介意。”

这么直接的吗?陆浅噎住了,“那……”

“叫我伯母吧。”周云澜说。

这气喘得,差点把陆浅憋死。陆浅顺了顺气,主动问起:“伯母,您找我是为了乔深的事儿吗?”

“不是。”周云澜不和陆浅卖关子了,“是为了你上次问我的事。”

陆浅愣了一下,就看到周云澜放下餐巾,“指证你爸的那个人,我认识。”

陆浅手里的香槟洒了……

“那为什么……”

“为什么骗你?”周云澜递过纸巾,娓娓道来,“她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先生的初恋情人。”

关系有点复杂,陆浅没理清楚,一双小鹿眼亮晶晶地望着她。

周云澜说:“她叫洛心译。”

这名字有点耳熟,陆浅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周云澜说:“我认识我先生的时候,他正在追求洛心译。那时追求她的人很多,最终她没有选择我先生,她选了一位她的同乡人。”

陆浅不知道说什么,索性沉默,只是看着周云澜的眼神,充满了“洛心译是哪路神仙,乔总竟然选了洛心译不选你”的疑问。

周云澜继续说:“我也是事后才知道,事故发生时,我先生和她在同一间客房。”

陆浅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乔昊居然绿了周云澜。

通常脑子不算灵光的陆浅,这次脑子倒是转得很快。一瞬间明白了周云澜之前为什么不肯告诉她真相。

乔昊出轨洛心译,最难过的莫非周云澜。因为乔昊的出轨,不仅牵扯到她的家庭,更牵扯到整个集团的利益。帝格顿斯是乔洲集团旗下的酒店,集团总裁因为出轨而死在自家的酒店,这桩丑闻一旦爆出来,仅是社会舆论也会把她和尚且年幼的乔深压死。她要保护的不光是自己的名誉,还有乔深的成长环境,所以就算知道了乔昊出轨,在洛心译不提起的情况下,她也不会主动说出来。相反,她做了一个母亲都会做的选择,尽量控制舆论,把新闻的矛头对准纵火犯。

周云澜没有错,因为公安局结案的时候,已经断定了陆卫是纵火犯。这一切的损失都是因为陆卫的一把火造成的,作为一个既失去酒店又失去丈夫的女人而言,责怪纵火犯何错之有?

错就错在,痛失爱人的情况下,她被后续的事情绊住了脚,轻易地相信了火灾事故调查科,也轻易的相信了洛心译……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21年了,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没有充分的理由,周云澜确实没必要揭开。她保护证人的同时,也是在保护自己的形象,以及乔昊在乔深眼中的形象。

陆浅问:“为什么突然想通了告诉我这些?”

周云澜说:“上次你问我的三个问题,我回去仔细考虑过。”

实际上,她不只是考虑过,她还做了充分的调查。在事故发生前,陆卫确实接受了心理医生的治疗,也因病休过假,但在这之前,陆卫在消防队几乎可以说是模范兵,组织对他十分看好,领导还准备提拔他当中队长。他当兵多年,尽忠职守,无私奉献,的确不像会纵火之人。

最蹊跷的是,事故发生后不久,洛心译就火速劈腿前男友,转身嫁给了地产大亨祝正刚。两人低调的领了证,婚礼都没办。周云澜认识的洛心译,来自小镇,家境不富裕,却极要面子。风光大嫁才符合她的人设,低调成婚,实在不像她的个性。

再之后,洛心译早产,生下了不足七月的祝星辞。

这些都是当时周云澜没注意到的细节,那时她正沉浸在失去丈夫的阴霾中,甚至把乔深送回了娘家。

现在回头一查,发现处处都是漏洞。起火地点、放火工具、纵火犯,这每一个决定性的证据,第一手消息都是来自洛心译。

周云澜把这些消息和陆浅共享时,陆浅突然一拍脑门,“洛心译是祝星辞他妈啊?难怪我听她名字那么耳熟!”

“……”这傻闺女真是儿子看中的对象吗?这智商会不会影响下一代啊?

周云澜皱着眉问:“你到底有没有抓住重点?”

陆浅立刻心虚的小声回答:“抓住了抓住了,重点是洛心译为什么要在事发后劈腿前男友,这件事会不会和纵火案的真相有关联。”

周云澜脸色缓和了些,还好,不算太傻。她说:“据我所知,她前男友是个自尊心和报复心都极强之人,最可疑之处,就是他被洛心译分手后,没有任何打击报复行为,不久后就攀上了木子美……”

“等会儿。”陆浅压住话题,“谁?木子美?”

周云澜默认。

陆浅没控制住,“我了个去,洛心译前男友是苏明怀啊?”

周云澜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了,大概是没见过敢在她面前如此真性情的小辈,特别是那人还穿着淑女的吊带长裙。

发现自己失言,陆浅快速捂嘴,“对不起……”

周云澜一脸拿她没办法的表情,接着说:“我能供你参考的线索,就只有这些了。”

无论如何,周云澜愿意将这些线索提供出来,陆浅就已经很感激了。这是她这些年来得到的最大突破,她激动的握住周云澜的手,“谢谢……”

陆浅激动得就差热泪盈眶了,周云澜对她的热情无所适从,只好泼她一盆冷水,“你要明白,目前最可靠的设想,就是这些不合理之处,都是他们为祝星辞的身世所做的掩护,不一定就和当年的纵火案有关。你如果坚持查下去,就要做好一无所获的准备。”

周云澜对陆浅这个人并没有人任何的不满,她有意见的是乔深选择和从事危险职业的陆浅交往。正因为她不可能支持这两人在一起,所以才觉得亏欠了陆浅,想要尽可能的弥补她,她跟陆浅说:“我建议你及时止损,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如果你父亲还活着,肯定也不想看到你栽得这么深。”

陆浅如果是听劝的人,就不会一意孤行到今时今日。

她笃定的望向周云澜,“我相信我爸不是纵火犯,他……”

“观众朋友们,这里是星城电视台新闻频道,下面播报一条紧急新闻,一架从京沙市飞往星城的波音737客机,班次CB5602,于北京时间中午11时37分进入星城飞航情报区,但航管无法联络上该班机。8分钟后,该航班按照班机表预计时间抵达星城上空,星城空管多次联络该航班,均未得到回应。截至目前为止,地面管制并未收到来自该航班应答机的任何紧急代码……”

第一百四十五章 彻底失联

从京沙市飞往星城的CB5602次航班……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正是乔深一早发过来的航班号。

陆浅不敢相信,她立刻打开微信翻找她和乔深的聊天记录,两人对话框里的对话还停留在她最后说的那句“等你回家”上面。

周云澜正在期待陆浅接下来要说的话,等来的却是她的戛然而止。从陆浅的状态中看出异样,她追问了一句,“怎么了?”

陆浅上滑聊天记录的手指颤抖得厉害,僵硬的戳了好几下,才翻到一早那张照片。

乔深发来的航班号码,和此时新闻报道里的每一个字母和数字都重叠在了一起。

她不敢确认这个消息,抬头望向周云澜的那一刹那,眼底蓄满了无助。

周云澜被她的状态吓着了,忙问:“陆浅?”

“乔深……”陆浅再度看向新闻的同时,干哑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两个字。

周云澜有片刻的失神,“乔深怎么了?”

陆浅指着液晶显示屏,跟周云澜说:“这是他的航班。”

“什么?!”一直保持着冷静状态的周云澜,在这一秒失了仪态。

陆浅顾不上安慰周云澜,她是立马给乔深打电话,心里存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他没有登上这次航班。然而现实给了她一个沉重的打击,电话那头传来冷冰冰的机械提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机械的女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挂断,陆浅脑子里断掉的那根弦才终于被人接上。短暂的懵懂之后,她连招呼都来不及和周云澜打一个,就提着裙摆冲出了餐厅。

等到周云澜回过神来再追出去的时,陆浅已经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同时拨通了林石峰的电话。上次乔深生日时,林石峰说要给她介绍对象,两人那会儿就扫了微信,存了号码。遇到节假日,陆浅还会礼貌性的问候几句。

林石峰也是刚接到消息不久,这会儿正处于混乱状态,一听说乔深和祝星辞也在那架飞机上,本来心脏就疼的林经理,差点就心梗了。

陆浅一边用手机搜索着相关消息,一边问林石峰:“还是没联系上吗?”

林石峰正在赶往管制室的路上,他此时得到的消息也有限,只能告诉陆浅,“还没。星城军队总参谋长已经下令派了两架军用飞机进行监察,十分钟后从星城北区起飞。”

“是劫机吗?”陆浅所了解的飞行知识相当有限,唯一能想到机组人员和地面完全失去联系的方式,就是该航班遭遇了劫机事故。

林石峰说:“目前没有收到任何劫机代码,先不跟你说了,我马上到控制室了,一会儿有消息再……陆浅!!”

林石峰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陆浅,大吼一嗓子,吓得陆浅猛一哆嗦。她匆匆忙忙丢下一百块给司机,迅速朝林石峰跑去。

“确定乔深和祝星辞在飞机上吗?”林石峰问。

陆浅点点头。

“你是跟我进去还是去消防队?”

陆浅问:“可以进去吗?”

“别捣乱就行。”林石峰打了个招呼,领着陆浅去了区管中心。

陆浅看到墙上的时钟,此时已经指向了12点08分。军方派出去的两架战斗机从35000英尺的高空传回消息,“副驾驶趴在仪表盘上不省人事,疑似昏迷。机长不见踪影。舱内乘客全都带着氧气罩,看起来处于昏睡状态。”

盘旋在星城上空的航班好似幽灵,不翼而飞的机长,昏迷的副驾驶,以及沉睡的乘客,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让关注此次事件的人们揪紧了心脏。整个机舱恐怖且寂静,到处都笼罩着死亡的气息,就像恐怖片里的场景。

战机驾驶员正拼命朝驾驶舱内挥手,试图吸引对方注意。

区管中心管制员重复下达指令,“CB5602,这里是星城控制中心,报告你的高度。重复,这里是星城控制中心……”

陆浅站在角落,不敢打扰,只能听着乱七八糟嘈杂的报告声音,有管制员正在报告情况,“CB5602是十点钟从京沙市出发的,确认起飞时间是10点08分。起飞不久后就报告说空调系统出现问题,确认失联是11点37分……对,11点37分。没有收到7700(机械故障或者机上有人员发生疾病时使用的)代码,7500(飞机遭到劫持)也没有……”

飞机在上空盘旋的时间已经早就超过了班机表预定降落时间,现在整架飞机都处于无人驾驶的状态,要是继续放纵这种状态持续下去,极有可能造成燃油耗尽而坠毁的情况。

飞机正在星城上空,一旦发生坠毁,会造成更大的人员伤亡以及损失。区管中心在无数次尝试后依旧联系不上机组人员。防空基地接到从战机传回的消息后,把频率调到了控制中心频道。此时空管局终端管制室带班主任赵阳和军方正在积极沟通。

军方负责人是个年轻的上校,那头隐隐约约传来上校和上级领导的讨论,“这是一次真实的军事事件,肯定会有伤亡,没有时间考虑了!”

领导问:“派去的战斗机是否带有武器系统。”

大校回应,“没有。”

赵阳冲着区管中心吼道,“CB5602,联系上了吗?”

管制员摇头,重复叫道:“CB5602,这里是星城控制中心……”

军方那头再度大校和上级领导的激烈讨论,“长官,如果飞机袭击地面,甚至袭击星城大厦,后果不堪设想……必须采取行动。考虑是否开火?”

从进了控制中心开始,陆浅的脑袋里就充斥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领域里忙碌,唯有她,被所有的声音牵着走。一直到上校那句“是否考虑开火”说出来,她才听懂……

为了不危及地面安全,军方现在考虑要炸掉半空中那架无人驾驶的客机,而客机上,一共有52名乘客和7名机组成员。其中还有她刚鼓起勇气承认的爱人。

大校正在报告:“战斗机没有武器,但是可以考虑撞毁,在撞毁前,可以先把战斗机飞行员弹射出来。”

“不……不……”陆浅摇头,她声音微弱得自己听不到。她看着微信对话框,最近的一条留言,是乔深出发前报告的航班号,是她满怀期待地一句“我等你回家”。

而此时此刻,在他生死未卜时,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既不能冲上去阻止军方的决断,又不能在飞机上和他同生共死,唯一能做的,只有攥紧了手机,盯着管制员,希望机组人员的声音能穿回来,哪怕是确认劫机也好过像幽灵一样盘旋。

军方在剧烈的讨论后,终于向上反馈了信息,上头下发指令,“准备开火……”

“不行!不可以!!”在那一秒,陆浅终于吼出了声。

现场有半秒的安静,随后上校的目光落到了陆浅身上。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一个身穿礼服裙的女子。那女子裹着一身风雪进来的,浅绿色的刺绣礼服裙衬得她周身雪白,唯一的暖色便是火红的唇。

上校穿着一身戎装,铁骨铮铮的形象,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他浓眉一紧,深深的打量了陆浅一眼,不过短短两秒,很快又将陆浅置之不理。

偏偏就是这两秒钟的耽搁,管制员手中的通讯机里终于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调度中心,这里是CB5602航班……重复……这……C……602航班……”

通话中有很大的杂音,管制员还没听明白,陆浅就突然吼了一句:“乔深!!”

第一百四十六章 撞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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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坠机

陆浅一直以为,她人生中所经历的最绝望的时刻,就是父亲扭头扎进火海那一瞬。现在才知道,不是的……

在她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人生里。还会经历很多绝望的时候。就像在医院时,那个医闹患者从楼上跌下去的那一刻;就像地震时,江尔易的遗体被抬出来的那一刻;就像现在,她要眼睁睁看着谈易命令战机撞上乔深这一刻……

她应该在飞机上的,不该在这里。

她该跟他说一句“我爱你”,不该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她曾经离幸福那么近,那么近……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几乎是那一瞬间,陆浅跑到赵阳耳边,冲着通讯机说了一句藏在心里许久没敢开口的话。她用尽生平所有的温柔,跟乔深说:“乔深,我爱你,不论你在哪里,我都等你回家……”

飞机急速坠落的过程中,信号时有时无,乔深并没有收到陆浅迟到的真情告白。这时的飞机已经到了氧气充足的空域,飞机上很多乘客都陆陆续续醒了过来。所幸的是飞机起飞后不久就出现了情况,乘客们都还没有解开安全带。

祝星辞是最先醒来的乘客之一,和乔深一起来京沙市的时候,两人坐过一次经济舱。回去时,乔深约了头等舱的机票。她从头等舱醒来时,飞机已经失控了,在混乱中,她最先回过神来。刚爬到驾驶舱前,乔深就看到了她……

“通知所有乘客系好安全带,让所有人做好坠机准备姿势。”

乔深说完,祝星辞拉开驾驶舱内的折叠椅,坐上去并系好了安全带,她拿起机组电话通报,“女士们先生们,请系好安全带!立刻系紧安全带!!做好坠机姿势准备,头趴下,向前倾!推椅背,弯腰,低头!!”

在一秒不到的时间里,乔深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对着副驾驶说:“一会儿我让你收起襟翼的时候,你要调整飞机头,收起起落架,我们要让飞机机头朝下,翻转一百八十度。”

副驾驶懵得飚了一句:“hat?”

在这种情况下,要想避免飞机撞上人民大厦,只能减缓下坠速度,就目前飞机的状况来看,只有把一切都反过来,才能争取时间。

乔深对着祝星辞说,“我让你把灰色杠杆往前推的时候,尽全力推。试试看能不能摸到。”

祝星辞人高手臂长,不同于副驾驶,她对乔深有着不可言说的信赖,不仅是因为她对他的盲目崇拜,更是因为以往的合作中,乔深所表现出来的专业素养。

祝星辞点头。

这时,乔深突然看着某个方位,无比虔诚地说了一声,“陆浅,ILoveUforever.”

祝星辞看到,那是黑匣子的位置。她知道的,乔深已经做好了飞机坠毁的全部准备,哪怕他知道也许会机毁人亡,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想到的人也是陆浅。而她在醒来发现飞机下坠时,第一反应却是寻找乔深。这是爱一个人最原始的思维,也是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最深切的悲哀。

随着乔深的“收襟翼”三个字,副驾驶立刻收起了襟翼。

“减速板!”乔深叫到。

“Hollycrap!!”副驾驶按下收起减速板的按钮,大喊了一句,“MyJesus!”

飞机开始翻转,机舱行李架上的行李盖掀开了,无数大包小包全砸了下来,机舱内乱成一团,到处充满了惊叫声。

乔深不为所动,他叫上祝星辞,“现在,推!”

然后又对副驾驶说:“起落架!”

副驾驶一边祈祷,一边收起起落架。

控制室内,陆浅心如止水。她以为到了这种时候,她难受的心脏会炸开,可是没有,既没有千万只蚂蚁噬心的难受,也没有万箭穿心的痛楚。她身体里好像有一个关于七情六欲的开关,关上开关的那一秒起,她就变成了行尸走肉,僵硬地站在控制室内,目光毫无焦距。

耳边,谈易正在下令:“战机飞行员听令……”

“卧槽!”塔台控制室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然后就是炸裂的呼喊,“CB5602,我们现在看到你们了,在机场上方三千英尺,你们是倒着飞吗?”

塔台负责起落指令和地面滑行记录位置,管的区域是高度600米以下,15公里以内。进近管制区负责的则是机场上空至6000米之间的距离,不过进近在地下,一般是通过雷达辨认来下达指令,而塔台是机场最高的建筑物,且四面皆为通透的玻璃,所以塔台的视线是最好的,也是第一个看到飞机确切情况的。

紧接着区管中心有一台显示屏上接通了当地新闻,就在谈易下达命令的第二秒,乔深驾驶的飞机,旋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下坠的速度开始减缓……

空中的这只大鸟,在媒体的镜头下,头朝下,肚子朝天,和星城人民大厦擦肩而过……

负责此次航班对接的有关部门,此时诡异的沉静了半秒。

飞机上仪表盘上,lo-oi-lpressure的标识正在拼命闪烁。

副驾驶吼着,“没油压了!”

“我们要把飞机倒过来。”乔深终于联系上塔台,“控制中心,这里是CB5602,机场在哪儿?”

“5602,机场在三点钟方向,可以落地。重复,可以落地。03右跑道,地面风向260度,风速2米每秒……”

“副驾驶,放减速板!”

副驾驶重复:“减速板!”

“襟翼!”

副驾驶把襟翼完全打开。

塔台管制员激动的站起来,“5602,我们看到飞机高度下降到一千英尺了!”

乔深顾不上,回头叫祝星辞,“推杠杆!”

随着祝星辞猛地一推,飞机逐渐旋转成正确的方向。

随之而来的就是引擎熄火,整架飞机突然完全失去了动力……

驾驶舱响起重复的警示,“(地势太低).”

“.”

……

副驾驶问:“我们是在滑翔吗?”

陆浅早已经冲出了区管中心,从透明的落地窗,她看到了那架滑翔中的庞然大物,他越过机场边缘的铁网,像天空坠落的陨石一样,冲进了机场跑道。

飞机上,机舱内关于距离提示的警示音,越逼越近。

40……

30……

20……

最后显示着ten,minimums……

“准备撞击!”一路镇定的乔深,声音第一次出现颤抖。

机场工作人员接到紧急代码后,在跑道上喷洒了大量的阻燃泡沫,尽管如此,飞机迫降时,还是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巨大的火花。机尾落地时,坐卧在跑道上,发出巨大无比的声响。

那一瞬,陆浅仿佛失聪了。只看到落在地上的庞然大物,在与跑道摩擦时,擦出了黄色的火花,那火花从引擎一直蔓延到腹部,仿佛要吞噬整架飞机……

飞机在地面摩擦着滑行了多长时间,陆浅就呆了多长时间。她脑海里闪过千万种可能,最后却一样都顾不上。

她提着裙摆,穿越人群,不顾一切地往停机坪跑去。

外面下雪了,这是星城天气预报最准确的一次。

漫天飞舞的雪花,在空中旋转着,洋洋洒洒的落下。一朵,两朵……很快,就变成了密密麻麻的一片。

肆意飘洒的雪花,还没靠近燃烧的飞机,便消融了。

经过长时间的滑行后,飞机终于在空旷的跑道上停了下来。一直在旁边准备着的消防队一拥而上,迅速展开灭火救援。

老王带领的队伍起到了的带头作用,李国荣和罗永旭也带队过来进行支援,他们用了仅仅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扑灭了机身大火。飞机外部的熊熊火焰熄灭了,机身也被熏成了灰黑色,仔细辨别,依稀能看到机身上的航空公司标志。

这一秒,陆浅忽然不敢再往前走,她站在距离飞机五百米开外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看着舱门……

第一百四十八章 那我亲爹是谁?

这一刻陆浅突然意识到,她还没有做好迎接这一切的准备。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无法想象舱门打开以后,乔深如果没有活着出来她该怎么办……

这段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了相信他,依赖他。遇到问题时,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他。他会用他的方式来开导她,鼓励她。

他们是平等的爱与被爱,是势均力敌,也是比肩同行。

在面对这段爱情时,她过于的小心翼翼。像是一只刺猬,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她看起来活得比谁都开朗,实则早就被21年前那场大火烧得体无完肤。

是乔深,让她第一次产生了放下过去好好活一场的念头……

两个月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那个给了她所有美好期待的人,就在500米开外飞机上,生死未卜。她却只能僵硬地站在这里,一步也不敢挪动……

手臂突然一疼,谈易不知何时出来了,扯着她往后退了好长一段距离。

“你去添乱的?”谈易情急之下吼了她一句,觉得自己的语气也不算太重,可不知道怎么的,小姑娘眼眶突然就红了,眼泪一滴一滴啪嗒啪嗒往外掉。

谈易在部队里接触的都是流血不流泪的真汉子,还真没见过哪个小姑娘穿着礼服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小模样。一时手足无措,看到陆浅冻得煞白的脸,他脱了外套把人裹起来,忙笨嘴笨舌地解释,“你站得太近了,万一发生爆炸很危……”

一个“险”字还没说出来,看起来肤白貌美的小姑娘,突然一改柔弱的模样,脱了他的衣服丢回来,口无遮拦地吼:“安全距离一百米我站在五百多米开外!爆什么爆!不会爆的!!你不许胡说八道!!”

谈易:“……”

年轻的军官身板硬朗又笔挺,一丝不苟的表情看起来很僵硬。

就在此时,飞机舱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巨大的逃生滑梯迅速弹了出来……

飞机上,乔深第一个解开安全带,走进客舱对着乘务长说了一声:“疏散。”

此时他的语调已经恢复了平静。

乘客们在听到这两个字之后,纷纷解开安全带站起身,拿的拿行李,嚷嚷的瞎嚷嚷。有一部分人在大吼受了伤,还有一部分正在机舱内到处寻找亲人。

乔深带着机组人员,另外选了身强体壮的男子作为援助者组织疏散。

他一排一排走到中间,“各位旅客,机尾逃生出口不可使用,请移动到前方机翼逃生出口,有序撤离。”

乔深拉住正踩在座位上拿行李的中年大叔,“先撤离,别管行李。”

“为什么?他们都拿行李了,为什么不让我拿?”大叔一脸横肉,耀武扬威,把自私自利的个人主义发挥到了极致。

他的女儿刚从劫难中回过神,不由得多看了乔深两眼,大概觉得丢人,赶紧把父亲拉下来,“走了,爸!”

机上乘客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安安静静听指挥的,一种是嚷嚷着为什么空姐还不赶紧把逃生门打开的。

他们大声嚷嚷着机组人员的不作为,殊不知逃生气垫充气也要时间。

乘客们在空乘的疏散下,开始紧急撤离。一张张劫后余生的面孔惊魂未定,有人不服从空乘人员的指挥,撤离心切,推推搡搡摔下滑梯造成了严重擦伤和骨折。还有几个乘客竟然提着行李登上了滑梯。生死关头,也不知是财务更重要还是生命更可贵。有几位没系安全带的乘客血肉模糊地被抬上了救护车,还有的老人孩子正在飞机附近寻找亲人。甚至有几个年轻人,这时正在拿着手机在自拍……

飞机周围的情况乱成一片,陆浅顾不得矫情,推开挡路的谈易,加入了救援队伍。

于是谈易就看到,方才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一转眼就把那几个自拍的小青年拎到了警戒线外,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育。

撤离过程持续了一分多钟,飞机上的乘客都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这时,乘务员才有序地从滑梯上跳下来,再之后是乘务长以及昏迷的机长。

陆浅和老王打了个招呼,站在距离滑梯最近的地方,翘首以盼地望着逃生门。

最后,一个金发碧眼的副驾驶从滑梯上下来了……

那一刻,陆浅怎么也忍不住了,冲着舱门大喊着:“乔深!!”

“陆浅。”罗永旭赶紧拉着她,就怕再不拉着她她就要爬上去了。

十几秒后,驾驶舱的逃生门终于再度传来动静,只见乔深和祝星辞从滑梯上滑了下来。两人穿着单薄的衬衣,衣服上血红一片,根本分不清血迹究竟来自谁的身上。

直到下了滑梯,乔深把祝星辞打横抱起的时候,才能看出祝星辞比乔深伤得更重。

陆浅还没迎上去,乔深就抱着祝星辞直奔救护车。他匆匆忙忙的离开,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陆浅。

护士和医生全围了上去,轻而易举就把陆浅隔离在人群之外。

有乘客搞清楚事情缘由,纷纷向乔深道谢。陆浅的呼喊彻底被鼎沸的人声所淹没。

她和乔深之间好像隔着怎么也无法逾越的楚河汉界,等到乔深抱着祝星辞上了救护车,她都没能近距离看他一眼,没来得及问候他一个字。

陆浅的心也跟着乔深那辆救护车一起走了。

李国荣也是才听罗永旭提过乔深和陆浅确立关系的事儿,还没等到陆浅的恋爱报告,倒是差点等来了天人永隔。

“愣着干啥?赶紧追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啊!”李国荣拍了陆浅一巴掌,又回头去跟罗永旭感慨,“干咱们这行的呀,惯见的就是生离死别,最怕的,也是这四个字。”

罗永旭皱着眉搭茬,“下辈子不干消防了。”

李国荣笑了,“这辈子活明白了吗?”

“这辈子干一行,爱一行,没得挑了。

救护车的警铃渐行渐远,陆浅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这个冬天的厉害,冷风刺得骨头都痛了。她伸手搓了搓手臂,打了一个寒颤。

这时,谈易终于再度上把外套披在她身上,问她:“去医院吗?我回部队路过医院,正好送你一程。”

开车的是之前那个军方联络员,小伙子看起来老实憨厚,上了车就乖乖抓着方向盘,谈易让他开暖气,他乖乖开了暖气之后就一言不发,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确定乔深还活着,陆浅心里那块巨石终于落下了,整个人放轻松了不少。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对这位上校恶劣的态度……

她斟酌再三之后,磊落道歉:“对不起啊,我刚刚……”

“没事。”谈易顺口问她,“乔深是你男朋友?”

陆浅愣了一下,想到的全是乔深抱着祝星辞的画面,他眼底的紧张,神色里的在乎,都是真真切切的。那一瞬,他的眼里就只有祝星辞,哪怕就现在他身侧半米的她都可以忽略。

陆浅沉默了一会儿,才笃定地说:“是我很爱的人。”

下车时,陆浅把衣服还给谈易。

谈易摆摆手,“天冷,你先穿着吧。”

“可是……”

谈易从车窗里递给出一张名片给陆浅:“回头再还给我。”

名片上只有电话号码,陆浅还想再说点什么,车窗便关上了。

陆浅一路小跑进去,发现门口挤满了许多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俨然是刚从机场追过来的,没拍到机场的第一手消息,跑到这儿来守株待兔了。

陆浅趴在前台上问:“刚刚从机场送过来的……”

“陆小姐。”周慕一手头那些文件袋,看到陆浅眼前一亮,“你来找乔深的吧?”

陆浅用力点头。

周慕一把她带进电梯。

“他们情况怎么样?”陆浅迫不及待地问。

周慕一刚从手术室过来,她皱着眉:“乔深没事,就是祝星辞,听说迫降过程中安全带松了……情况恐怕不乐观。”

两人说着出了电梯,还没靠近,就听到手术室门外的走廊传来急切谈论的声音。

医生说:“患者失血严重,双肾严重挫裂伤并伴巨大血肿,目前只有切除双肾才有机会……”

“切除双肾?不行,不可能!”说话的是洛心译,她和祝正刚才赶到医院就听到了这个消息,一时之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

医生劝道:“之后还可以进行肾脏移植,但如果不立即进行手术的话……”

“保命要紧!”祝正刚立刻下了决断,“医生,该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拜托你,务必要保住我闺女……”

“手术同意书麻烦签一下,另外,父母可以安排做配型了。”

周慕一让陆浅在旁边等着,她走上前跟洛心译说:“洛姨,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你这身体状况,恐怕做不了配型。”

祝正刚立马说:“这可咋办,我这也型号也配不上啊!”

周慕一安慰道:“父女配型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关键我也不是她亲爹,你说这事儿搞得……”话说道一半,祝正刚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再看向洛心译时,对方神色已经全变了。从紧张到震惊,整个面部表情都扭曲了。

陆浅刚想上去看看具体情况,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回头一看,乔深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拦腰抱住了自己。

此时,手术室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毫发无损的祝星辞走了出来。

她走到洛心译和祝正刚身前站定,“那我亲爹是谁?”

她一字一顿地问:“苏明怀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撒谎

在飞机上所有的乘客安全撤离后,祝星辞趁乔深最后一次检查机舱时,问过他两个问题。

她问乔深,听过老王的录音文件后,有没有怀疑过乔昊是纵火犯?如果查明真相乔昊才是纵火犯,他还会不会选择帮陆浅翻案?

乔深回答得干脆利落,他说这件事情没有可选性,既然是真相,就一定会有大白的那一天。隐藏真相的代价就是不停的编织谎言,与其背负着厚重的心理负担如履薄冰,不如坦坦荡荡地承担后果。这样至少还有机会洗心革面从头再来。

乔深的一句“不求尽如人意,但求问心无愧”,终于让祝星辞下定决心。

假装重病,联合周慕一,是祝星辞想出来的主意,为的就是撬开洛心译的嘴。

就是没想到,洛心译的嘴还没撬开,倒是先把祝正刚的嘴撬开了。祝正刚对祝星辞的身世显然是知情的,对于此事,最意外的人竟然不是祝星辞,而是洛心译。

她后退了半步,望着祝正刚,那眼神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祝星辞不是你女儿”。

祝正刚见情势失控,瞒不住了,才冲着洛心译露出一个老实憨厚的笑容,“既然星星都知道了,你也别瞒她了。孩子都长大了,能听懂了。”

祝正刚回头跟祝星辞说:“我认识你妈的时候,她正在跟前男友闹分手。她分手后才发现怀了你,又舍不得把你流掉,我就劝她干脆生下来。你妈是为了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才匆匆嫁给我的,便宜了我,娶了你妈这么好的老婆,还给我生了这么乖巧伶俐的女儿。委屈她了,当初怕别人说我喜当爹,我俩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办。”

从祝正刚的语气里能听出来,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喜当爹的身份而觉得难堪,他是全心全意爱着洛心译,才愿意为了她做到这个份上。

如若不是听了老王提供的录音带,祝星辞恐怕就相信了这番说辞。

她看着祝正刚,质问:“您还要帮她撒谎到什么时候?”

“撒什么谎?你妈怎么会撒谎呢?”祝正刚板着脸,“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快跟你妈道歉!”

“道什么歉?”祝星辞回头看向洛心译,“对不起,我直到现在才知道,你不关心我不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而是因为我是你和其他男人生的野种!”

洛心译一巴掌扇在祝星辞脸上,“啪”的一声,因为太响,走廊里都蔓延着回声。喧哗的手术室门外突然安静下来,一粒米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祝正刚后知后觉拉住洛心译,“你跟孩子动什么气?怎么还动手了呢?”

洛心译被这一巴掌扇得耳朵里嗡嗡直响,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说她没有撒谎,那这又是什么?”

祝星辞手机里传出一段对话,乔昊正在怒吼:“洛心译你冷静点,就算不为了你自己想,你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

紧接着就是洛心译颤抖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呢?我都说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我说分手!我要跟你分手!”

洛心译眼神一紧,扑过去抢走祝星辞的手机,手机砸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音频也戛然而止。

“这东西哪儿来的?”洛心译抓着祝星辞的手臂逼问她。

祝星辞不争不抢,只是平静地看着洛心译,“妈,有些事实,并不是销毁了证据就不存在了。”

“我问你这是哪儿来的?”

“乔深给我的。”祝星辞没有隐瞒。

陆浅终于从这场闹剧里抓住了重点,她回头去看乔深,眼神里除了迷茫以外,还有纠结如蜘蛛网的情绪正在逐渐放大。

“爸,你刚刚说,我妈是和前男友分手以后才发现自己怀孕的是吧?那这怎么解释?”祝星辞的声音拉回陆浅的注意力。

祝正刚哪里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他还没想好怎么圆这个谎言。

“够了!”洛心译抓着祝星辞就进了隔壁房间。

陆浅慌了,问乔深,“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乔深说:“再等等。”

陆浅看到他浑身是血,心里七上八下,把混乱的事情放到一边,关心他,“你受伤没?”

乔深摇摇头,心头一暖。

“真的没受伤吗?”陆浅仔细打量了一番,就差当众脱了他的衣服检查一番了。

乔深说:“机上有乘客没系安全带,血迹是救援过程中染上的。”

陆浅看他好好的,终于放心了,什么也不想说,就这么一头扎进他怀里,锤了他一拳,“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语调还是很强硬,委屈却从语气里露了出来。乔深抱着她,终于有机会跟她解释,解释他为什么会去京沙市,解释他拿到了什么证据……

原来他那么早之前就知道了,陆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感觉就像……你想留住手里的一捧沙,所以你拼命握紧双手,殊不知,你握得越紧,沙子流得越快。她越是不想把乔深牵扯进来,乔深就越是要往里面钻。他不但钻进来了,还瞒着她偷偷查到了这一步。

尽管她知道这次的飞行事故只是个意外,可是一想到乔深是为了她才去京沙市的,她就觉得是自己间接的害他差点丢了性命。

经历了半小时前那场差点天人永隔的意外,陆浅第一次意识到,她对过去的坚持,已经侵蚀了现在的自己。

她想替父亲讨一个公道有错吗?没错。错的是因为这件事,她放弃了自己原本可以拥有的生活。

她伤了林女士的心,遇到爱的人,也不敢去爱。她让自己不痛快了,还要让周围爱她的人为此买单,然而这并不是她的初衷。

原来这些困扰纠缠了她小半辈子的事情,想明白只需要这一刹那。

比起她失去的,她更应该珍惜的,是她如今所拥有的。

她狠狠地抱住乔深,埋在他怀里,跟他说:“我爱你。”

终于等来了这三个字,乔深低头,捧着陆浅的脸吻了下去。他一直觉得,如若两情相悦,这肉麻的三个字未必要说出口来。此时才觉得,情之所至,这三个字他对陆浅哪怕说上一万遍,也不够表达他爱意的千万分之一。

有她在怀里,其他的事情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手术医生休息室内,洛心译反锁了房门,压低声音问祝星辞:“乔深还知道些什么?”

祝星辞不答反问:“当年在帝格顿斯纵火的人,究竟是不是陆卫?”

提到陆卫的名字,洛心译眼神猛烈的闪烁了一下。

“妈!”祝星辞抓着洛心译的肩膀,“陆卫的女儿这些年一直在查这件事,他们已经查到你就是当年指证陆卫的证人了。你实话告诉我,究竟当年是不是陆卫放的火?”

只要一提起当年的事,洛心译的态度就和傅雪兰一样,绝口不提。她一口咬死,“当然是陆卫放的火!”

祝星辞想到乔深昨晚的分析,他说,“如果我爸和你妈从来没有在一起过,那录音里这段分手戏码就是不成立的。你妈妈分手的对象不是我爸,分手这段话也一定不是对我爸说的。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妈当时正在打电话跟对方提出分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和你妈妈分手的那个人,也在事故现场。”

乔深说得不无道理,回程的飞机上,在氧气面罩掉下来之前,祝星辞反复听了十来遍录音,越听越觉得,乔昊不是在和母亲吵架,而是在劝慰母亲。最重要的是,当时陆卫说了一句“别动手”。如果和母亲吵架的人不在现场,那动手的人又是谁呢?

第一百五十章 我女朋友

洛心译的手机铃声缓解了紧张黏稠的气氛。她急于躲过祝星辞的追问,电话号码都没看,就迫不及待按下接听键。

“喂?”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竟然给我发邮件!只要你一口咬死了纵火犯是陆卫,周云澜她再怎么怀疑也怀疑不到我身上。我警告你最好机灵点,以后别联系了。”对方威胁的话语说得流里流气,祝星辞站得很近,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

洛心译慌乱之中挂了电话,抬头去看祝星辞的表情。

祝星辞抢了她的手机,在通话记录里看到了这串没有备注姓名的手机号码。

“是谁?”她沉着脸问,“是不是苏明怀?”

洛心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她知道这时候说再多的解释都没用了,不管自己怎么说,都会变成空洞无物的辩解,事实终究是事实,在机缘巧合下,以一种谁也料想不到的方式被剖析,被摊开了……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她迟早要为曾经昧着良心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门外,祝正刚怕母女俩再起矛盾,一个劲儿敲着房门。

屋内,面对沉默的洛心译,祝星辞深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语气难掩失望,“妈……”

“都是我做的,跟你爸无关。”洛心译打断祝星辞,看了一眼门锁,加重了语气,“他没错,他是好人。”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祝星辞脚下虚软,长长的眼睫遮住了晦暗的双眼,声音轻颤,“妈……你都做了些什么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你……”

洛心译抢回手机,夺门而出。

“妈!”祝星辞跟在祝正刚身后追了出去。

周慕一刚想问乔深要不要追,一回头就看到九死一生的俩人正忘我的拥抱在一起。乔深和陆浅的结合,对周慕一而言,就是颜狗的春天,这激动人心的时刻,作为见证者肯定是要拍下来认证的。

周慕一把手机摸出来,刚按下快门,陆浅突然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野猫一样推开乔深,往后弹了一米远。镜头正好从两人分开的距离里拍到了周云澜的脸。

周云澜一来就撞上这画面,消化不良。板着一张脸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表情。

陆浅被吓了一跳,乖乖站在旁边,站了个标准的军姿,就差跟周云澜敬礼了。

乔深倒是坦荡,直接搂着陆浅的肩膀跟周云澜说:“妈,这是陆浅。你儿子内定的未来媳妇儿。”

陆浅老脸一红,在背后掐了一把他的腰,望向周云澜的表情更尴尬了。

周云澜现在头疼得厉害,皱着眉说:“全国记者都等着做你的采访,你倒好,在公众场合……”

周云澜说不下去了,瞪他一眼,“检查做了吗?伤没伤着?”

“没。”乔深在背后牵住了陆浅的手,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塞进她的指缝,她掰开,他又握紧。气得陆浅揪了他一把。

乔深终于松了手。

“我还有事,你先忙。”陆浅冲着周云澜鞠躬,“伯母再见。”

她刚迈出去两步,又被乔深拉住手腕,“去哪儿?”

周云澜目不转睛盯着二人互动,陆浅如芒在背,强制甩开乔深的手,“还能去哪儿,当然回部队了!”

陆浅溜得比兔子还快。

她前脚刚走,周云澜就逮住乔深,“怎么回事?”

“就您看到的那样。”乔深望着陆浅的背影,那丫头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消毒室,被人轰出来又连声道歉,最后直接钻进了安全楼道口。脑袋差点撞在门框上,害得他也跟着紧张了一把,生怕她磕着碰着。

周云澜对陆浅的职业到底是心存芥蒂,她打了一通腹稿,想好了要怎么权劝告乔深。她刚张开嘴,还没发音,便见到儿子眼含笑意望着姑娘离开的方向,真心实意地说:“妈,我太幸福了。这辈子没这么开心过!”

周云澜肚子里存了三万字的劝告文,一下子全被乔深堵在嗓子眼。

她这个儿子,年纪不大,却早就把那套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刻在了骨子里。他沉着有涵养,情绪不外露。仿佛这世间除了飞行以外,就没有任何事、任何人是值得让他花费心思的。正因为如此,外公外婆替他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周云澜也一度以为,儿子将来到了年纪,会随便找个顺眼的姑娘搭伙过日子。这种认知太深刻了,以至于当乔深不设防的傻笑着说“我太幸福了”的时候,周云澜都词穷了。她上次见到儿子这么真实的傻笑,大概可以追溯到乔深穿尿布的时期。那种由内到外的开心,已经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溢出来了,是任谁都不忍心剥夺的。

就从这句话开始,周云澜就知道,她是犟不过乔深了。

中航工作人员已经到楼下了,特勤人员在门口值守,拦住了多家媒体。乔深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公司,而是去查看了此次事故受伤的乘客,初步统计已经出来了,飞机上一共52名乘客和7名机组成员,除了3人重伤和15人轻伤以外,其他乘客均无大碍。乔深问过基本情况,刚准备给林石峰回个电话,身后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突然扑上来,像猴子一样抱住他。

“谢谢你!谢谢!”

乔深回头,看到了那个金发碧眼的副驾驶,他身边站着一个漂亮的中国姑娘以及一个可爱的混血小丫头。丫头卷卷的头发,葡萄似的大眼睛。冲着他说了一句不太标准的中文,“我粑粑说,你是超级英雄!”

心被小姑娘暖化了,乔深摸摸她的头,说:“你爸爸也是。”

之后林石峰联系到乔深,与他同行的还有中航的上级领导。下午召开紧急会议,副驾驶和没有受伤的机组人员全被召回。

初步整理了事故原因,据副驾驶描述,飞机以自动驾驶模式爬升到15000英尺后,机舱就出现了空气稀薄,氧气不足的情况。正常情况下,若飞机高空失压,便应该降低高度至含氧量高的空域,但由于机长及副驾驶并不知道机舱失压,一直以为是机上空调失灵,所以没有戴上面罩。

在客舱里,氧气面罩在缺氧的情况下会自动降下。所以乘客们都戴上了氧气面罩。当时乔深在睡觉,恰好他的氧气面罩出了问题没掉下来,这时乘务长给了他一个紧急备用氧气瓶。

乔深也以为只是飞机暂时性失压,太困的情况下,他系着安全带继续休息。此时机舱里,机长为了检查位于驾驶舱后部的空调装置是否有问题而离开座位,结果因为缺氧昏迷。

乔深再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以自动驾驶模式飞到了星城飞航情报区,最严重的是,当时客舱内所有乘客都因为缺氧昏昏欲睡了。因为客舱内的氧气面罩只是用来支持像高空失压这类情况下短暂使用的,所以供氧时间只够支持12分钟。而他所用的紧急备用氧气瓶,供氧可以持续一个小时左右。

幸运的是,驾驶舱门没有关闭。乔深立刻跑到驾驶舱,给副驾驶戴上氧气面罩,这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紧急迫降。

现在事故发生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而业内人士一致评价,这是世界级的返航备降,是史诗级的迫降。

开完会,乔深接受了记者采访。

考虑到乔深的精神状况,采访持续的时间不长,在问过一些专业的问题之后,记者最后问了一句,“在您决定让飞机旋转一百八十度的时候,能说说您当时在想什么吗?”

“一定要活着!”乔深说,“我女朋友还在等着我回家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奔着一辈子去的

陆浅确实在等乔深,善解人意的大队长宽大处理,给她放了半天假。用中队长的话来说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英雄机长这级别的,特批半天假不过分,这是党的旨意。

乔深不知道陆浅没走,更不知道她就在林石峰的办公室里等他。结束采访后,他第一时间给她打了电话。

陆浅刚看完直播采访,开口便是,“兄弟你火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乔深觉得自己不像谈了个女朋友,倒像拜了个把子,还是生死之交的那种。

“放心吧,将来都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人,忘不了。”乔深问,“在哪儿?”

陆浅拉开办公室的门,正好和乔深的视线撞上。乔深挂了电话,嘴角带着清风朗月的浅笑,突然张开手臂,“女朋友。”

陆浅笑开了,大喊了一声“男朋友”然后冲过去,起跳,勾住乔深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那热情劲儿,像是见到了分隔多年的老情人。

乔深托住她的臀,免得她掉下去。她瞅准四下无人,“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又像啄木鸟似的,爱不释手的反复啄了好几下。

“回家吗?”她跳下来,勾着他的脖子问他。

他搂着她的肩走到路边,周云澜留下的司机已经等在门口了。

“衣服是谁的?”乔深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陆浅以为他说的是礼服,就把周云澜约她见面的事情如实交代了。等她说完了乔深才说:“我问的是外套。”

“哦,一个追求者,怕我着凉,硬要让我披着。”

乔深拉车门的动作停下来,“再说一遍?”

陆浅实在不擅长撒谎,噗嗤一下笑出声,“是那个上校的。”

“就是下令炸我飞机的那个?”

“……四舍五入,应该是。”

乔深两根手指一挑,把陆浅肩上的衣服脱下来丢进了车里,“上车,车上有暖气。”

眼看着乔深一屁股坐在人家的大衣外套上,陆浅又好气又好笑,“乔深你完了,你彻底爱上我了,这种醋都要吃!”

“我是吃醋吗?我是气他想炸死我。”某人露出一个标志性假笑。

陆浅钻进车里,捂着他的嘴,“别跟我说‘死’这个字,我现在听不得。”

小王问:“乔先生,是回裕陈北吗?”

“嗯。”

“不!”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陆浅抢着说:“不回去,万一我妈杀过去了……”

她挽着乔深的胳膊说:“去开房吧!我听靳总说星城酒店推出了情侣套房!有水床的那种!我还没睡过水床,你睡过吗?”

陆浅是真的对水床很好奇,但这话一说出来就变了味道。小王冷汗直流,一会儿他该如何跟周总交代?难道要如实说,陆小姐邀请乔先生去体验水床了吗?哎,自己果然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难怪提早加入了脱发大军。

小王觉得,别说是水床了,就算陆小姐想睡钉子床,乔先生也会舍命陪君子去的。果然,最后俩人去星城酒店开了一间情侣套房。

乔深去前台办手续,陆浅披着他的外套坐在沙发上刷微博,看到前几天还夸她是金刚芭比的网友们,今天统一口径地夸奖着乔深,心里头美滋滋的,比吃了几斤蜜还要甜。

前台小姑娘看到乔深眼前一亮,脱口而出,“诶!你是今天那个机长吧?”

姑娘小声跟旁边的同事说:“妈呀本人比电视上还帅!”

乔深勾了一下唇角,回头朝陆浅伸手,“女朋友,身份证拿来,登记呢!”

陆浅在兜里摸了半天,身份证没有,摸出一本军官证递给前台小姐姐。小姐姐立马噤声了,麻溜办了入住手续。

乔深领着陆浅,刷卡、开门一气呵成。他回手关了门,把她抵在门上。手伸到她背后,揽住她的腰,亲了亲她的唇角,“知道自己这么穿有多勾人吗?”

他的手指贴着她的脊梁骨凹陷的线条,一节一节往上,哗啦一声,礼服裙上的拉链被他的手指挑开。

陆浅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勾着她的肩,咬他的耳垂,“男朋友,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不能剧烈运动。”

乔深的手指攀上她的蝴蝶骨,轻轻画着圈,“那……我们做点别的?”

“做什么?”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目光若有似无的扫了几眼那张两米宽的水床,像学生时代约好了和同桌一起干坏事的那种期待。

乔深手指顺着她的脊柱往下滑,最后“哗啦”一声,他把拉链给她拉上了。

陆浅:“??”

“我们谈谈心。”

“嗯?”谈心?我衣服都脱了你竟然要跟我谈心?调情会不会啊大哥!

乔深往后撤了撤,给两人之间留出一些空间,点黑如墨的眸子倒影着她迷茫的脸。

“陆浅。和你交往,我是奔着一辈子去的。”

乔深一句话,把陆浅脑子里旖旎的思想洗得干干净净。

他问:“你呢?”

在今天之前,遇到这个问题,她肯定又要毫不犹豫地缩回壳里。但现在,她只想肯定地告诉他,“谁不是奔着一辈子去的?我又不是渣女。”

她举起三根手指,“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我发誓。”

乔深温暖的掌心包住了她那三根手指,“那目前我们还面临着三个难题,一个是你爸爸的名誉,一个是我母亲的态度,还有就是……”

“我妈。”陆浅接过来,语气低落地说,“我妈不同意我俩在一起。”

“我是这么想的。”乔深说,“我们先……”

嗡嗡——

乔深的手机震动得厉害,陆浅示意他先接。

电话号码是陌生的,乔深刚挂,对方又打过来。反反复复四五次,陆浅帮他接通,按下扬声器。

“喂,小乔,我是傅雪兰啊!”

“傅姨?”

“诶,是我是我,我看到新闻了。”傅雪兰问,“你和星星没事吧?”

乔深今天回答了八百遍,“我没事。”

“我在电视上看到星星受伤了……”

“她也没事,已经回家了。”乔深说。

“是这样的,我已经到星城了,联系不上她,她们是不是搬家了?”

“搬了好些年了。”乔深问,“您在哪儿?”

傅雪兰报了个地址,乔深立刻说:“那您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陆浅才问:“谁啊?”

“车上说。”乔深抓了外套给陆浅披上。

陆浅看着已经把门打开的乔深,小声问:“不睡觉了吗?”

乔深愣了一下,停下来,很认真地问她:“你希望我留下来睡觉吗?”

这话说得,好像她是那种只会黏人不懂事的小姑娘似的,陆浅提着裙摆,边走边说:“我觉得我应该换一身衣服……”

在车上,乔深把从老王手里拿来的完整录音给陆浅听了。听到陆卫久违的声音,她整个人从头僵到了脚。

接到傅雪兰,乔深又给祝星辞打了几通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陆浅说:“要不过去看看,今天在医院闹那么大。”

乔深点点头,让小王开车去祝家。

傅雪兰只知道陆浅是乔深的女朋友,不知道她就是陆卫的女儿。她被陆浅带有深意的目光盯了一路,浑身不自在,一度怀疑自己今天出门忘了洗脸,中途还掏出小镜子检查了一遍牙齿上有没有菜叶……

车子停在设计精良的镂空雕花大铁门前,小王刚想按门铃,恰好遇到下班的保姆从铁门出来。保姆认得乔深,跟门卫打了声招呼就把人放进去了。

乔深和陆浅带着傅雪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内传来洛心译和祝星辞争吵的声音……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是我做了假证

自祝星辞有记忆以来,祝正刚在洛心译面前就是任劳任怨、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形象。记得小时候写作文,命题是《我的妈妈》,其他小朋友写的都是我的妈妈洗衣服做饭陪我玩耍,辛苦又操劳,祝星辞写的是——我的妈妈是我们家的小公主,她什么都不做,但我爸爸还是很喜欢她。

追溯到从前,可以说洛心译一大半的臭毛病,都是祝正刚宠出来的。

就比如今天,事情闹得这么严重,回到家祝正刚也没有追问半句。

洛心译借口身体不舒服没有下楼,祝正刚还亲自给她端了晚饭送上去。

祝星辞眼看着盘子怎么端上去的又怎么还回来,心里很不是滋味,去酒窖里取了一瓶洋酒,打算一醉方休。她从不嗜酒,今晚却迫切地希望能够醉生梦死一场。醉了就什么都忘了,哪怕能短暂的麻痹一会儿神经也是好的。

祝正刚没来得及关心祝星辞,这时他打了一盆洗脚水端到床前,哄着洛心译,“起来泡个脚再睡吧?”

洛心译头埋在被子里,没动。

祝正刚又哄,“老一辈常说‘寒从脚下生’,起来泡个脚,说不定寒气就散了。”

说着,祝正刚掀开被子去帮洛心译脱袜子,洛心译躲开他的触碰,翻了个身。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洛心译已经不年轻了,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只是岁月不败美人,年龄刻下的痕迹只是给她的美更添了几丝风情。

见洛心译实在没有泡脚的意思,祝正刚也放弃了,知道她说的是祝星辞的身世。

他蹲在床边回忆,“应该是你和苏明怀第一次提分手的时候吧!”

祝正刚喜欢洛心译时,她和苏明怀还没分手。那时他情窦初开,不懂得规避,表达了自己的爱意后才知道洛心译名花有主。

年轻时候喜欢一个人,热烈又奋不顾身,不能明着抢人,就只能一厢情愿不求回报的对她好。

那时洛心译还是名角,在剧场演出。祝正刚默默买了票前去支持,以小粉丝的身份定了一大束花,本想偷偷放到后台,恰好听到洛心译打电话和苏明怀分手,从争吵的内容里,他得知了洛心译怀孕的消息。

后来帝格顿斯大火,洛心译死里逃生。祝正刚见她精神状况不好,便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照顾她,直到她亲口说,“我和苏明怀分手了”,她问他,“你还喜欢我吗?”。

他对洛心译从无二心,自然点头答应。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就这样,他把洛心译追到手了。

洛心译扶着床头坐起来,他问祝正刚,“你既然早就知道我怀的不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祝正刚握住她冰凉的手,笑了一下。

当初他和洛心译交往了两个月不到,洛心译就突然说自己怀孕了,问他愿不愿意结婚。

祝正刚知道那个孩子是苏明怀的,可是他一点犹豫都没有,带着洛心译就去了民政局。他是个俗人,知道她最好面子,便开始策划一场浪漫又盛大的婚礼,被洛心译拒绝后,他提议怎么也得去马尔代夫度个蜜月。

洛心译最后依了他。祝正刚直到今天都记得,刚到马尔代夫的第二日,洛心译穿了一条雪白的沙滩裙,神神秘秘地牵着他的手步入教堂,原来她偷偷请了个神父。那日,她在神父面前,眼含热泪地许下承诺,“阿正,我知道我这辈子再找不到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我会爱你的,一定会的。”

祝正刚把她当年说的这句话记在了心上,他一边帮洛心译脱着袜子,一边说:“从前家里头穷,我考上了我们市最好的大学都没钱念。要不是后来买彩票侥幸中了头等奖,今天的我还不知道在哪个工地搬砖呢!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娶到像你这样聪明漂亮的女人。”

“我是看中了你的钱啊!”洛心译冲着祝正刚吼。

祝正刚不怒反笑,“当时追你的人那么多,比我有钱的也不少。就拿人家乔总来说吧,论家底、论模样、论才智,哪样不是随随便便碾压我。你要真是看中了我这几个钱,你何苦找我?我长得不好看,也没什么文化,唯一可取的,就是对你好。”

祝正刚温柔的对着她笑,语重心长地说:“心译啊,你看中的,是我对你的心。我曾经在神父面前发过誓,这辈子一定不变心,好好待你。我妈从小就教我,要做个言而有信顶天立地的男人。我答应要对你好,就要一辈子对你好。你和苏明怀已经分手了,孩子是无辜的,你要是想生下来,我也养得起。没道理说我知道孩子不是我的,我就得逼着你堕胎。你既然嫁给我了,那孩子生下来叫我一声爸,那就是我们的心肝宝贝儿。我们把她养大,健健康康的,我比谁都高兴。”

门外,祝星辞捂住嘴,两行热泪刷刷往下落。

她错了,她不该不依不饶追求事实的真相,就算知道了亲生父亲又如何?她这辈子唯一承认的亲爹,只有祝正刚,那个从小陪着她长大的祝正刚,那个把她当成心肝宝贝一样捧在掌心里的祝正刚。

手里的酒瓶子无声无息的落在地毯上。

祝星辞握住把手推门时……

祝正刚道:“这些年你嘴上虽然不说,但是我都懂。你不来我的公司,是怕打扰我的工作;你不亲近星星,是为了让我们爷俩多培养感情;你让我减肥,是因为医生说我得了脂肪肝……”

“我知道,我都知道。”祝正刚说,“我知道你不善表达,我知道你为我们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我知道你有多好……”

“我不好!!”洛心译突然推开祝正刚,光着脚站在地上冲他摇头,“祝正刚,我不配!不值得让你这么对我!我是个罪人,我不光骗了你,我还昧着良心骗过公安局!”

洛心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豁出去似的吼了出来,“2·11事故纵火的人,不是陆卫,不是他,是我做了假证!是我冤枉了他!冤枉了一个好人,一个跟你一样好的人!!”

随着祝星辞手下一滑,房门被她推开了。她跌进去的时候,余光瞥见了站在楼道口的三道人影。

洛心译尖锐的吼声透过大门,传遍了整条走廊,一字一句,清晰地钻进了陆浅的耳朵里。这话像寒冬里的一盆冰水,夹杂着拳头大的冰-砖,兜头盖脸地浇下来。冰天雪地里,陆浅被这喷水浇得,从头发丝到脚底心都是寒凉的。

屋内,洛心译全然不知屋外站着谁。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她只觉得解脱了,绑在身上那千斤重的铁块,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轻轻碰倒了一块,其余的也都依次倒下了。压在她上的巨石,一下就清空了。新鲜的空气从鼻腔涌进去,暌违了二十几年的氧气,让她通体舒泰。过去21年,她从来没有一秒钟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祝正刚僵在原处,洛心译看了一眼祝星辞,仿佛她不存在似的。她只关心祝正刚,怕他没听清似的,她再度重复,“阿正,纵火的人不是陆卫,是我做的假证冤枉他!是我!我不是好人!!”

就在陆浅跑到门口前,她听到祝正刚问洛心译,“那放火的人……是你吗?”

乔深一把抓住陆浅,把人扯回怀里。

祝星辞望着屋内和屋外,没有出声,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愣了半秒,突然下定决心,不能让陆浅听到接下来的话!

她把门狠狠一推……

第一百五十三章 自首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半秒的时间里,乔深伸出腿,抵在了门框上。

祝星辞不忍压着乔深的脚,通红的眼睛里写满了乞求,求他带着陆浅离开。

她怕洛心译接下来要说“是我,是我放的火”,如果洛心译承认了,她怕陆浅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心比心,如果今天换做她是陆浅,得知洛心译纵火之后还栽赃,她恐怕会提着刀进来和洛心译同归于尽。

就在两人僵持的瞬间,傅雪兰突然开口,“不是她!”

她掰开祝星辞的手,直接推开了房门,对着祝正刚说:“放火的人不是心译,是苏明怀那个畜生!”

洛心译喉咙里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见到傅雪兰,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还没醒。两人闹僵的那一天,傅雪兰割袍断义,说今生今世再也不会管她洛心译的死活。她还说“你将来就算没人收尸,也别想老娘会帮你埋一坯土”。

那时把话说得这么绝,洛心译哪里还敢奢求傅雪兰会主动回来找她。她喉咙涩得很,吞咽了好几次,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雪兰?”

“别叫我名字!”傅雪兰恨铁不成钢地瞪她,“我他妈是不是早跟说过纸包不住火?你就是活该你!”

乔深没有再拦着陆浅了,他跟在陆浅身后进了屋。

对于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洛心译一眼就认出了陆浅。

“你说……放火的人是苏明怀?”陆浅今天一天接收的信息太多了,一早从周云澜那里得知了洛心译是证人,还没缓过神,乔深又差点出事,刚庆幸乔深捡回一条命,又得知苏明怀是祝星辞她爹,还莫名其妙听到了老王提供的录音,还以为这一天到头了,谁知半夜十二点之前,老天爷还憋了个大料作为午夜放映。

洛心译吞吞吐吐,傅雪兰看不下去了,她要是此时再看不出来陆浅的身份,就是傻子了。眼看瞒了不住,干脆和盘托出。

原来苏明怀在和洛心译交往的时候,多次出轨,洛心译觉得僵持下去也不会有结果,遂提出分手。电话里分手多次,苏明怀都不同意,于是两人约了2·11那天在帝格顿斯见面。

洛心译心里没底,就拉上傅雪兰同行。

苏明怀不同意分手,情急之下动手打人,傅雪兰眼看着不是他的对手,拿了手机要报警,电话被苏明怀摔了,傅雪兰趁着洛心译挨打的时候出去找救兵,恰好碰到乔昊。

乔昊是被傅雪兰拉过去劝架的。

陆浅问:“那我爸是怎么回事?”

傅雪兰开了个头,洛心译觉得接下来的真相说起来就不那么费劲了,她说:“苏明怀在找我之前就做好了威胁我的准备,他串通送餐的送来了一个煤气罐到房间。他在大厅打电话的时候被你爸爸听到了,你爸可能觉得事有蹊跷,就跟过来了。”

后来的事情,陆浅不用猜也知道了……

傅雪兰对着陆浅和乔深说:“当时有你们的爸爸在拆架,我就趁机去打电话报警了,我刚出来,跑出去没多久,房间就传来爆炸声。”

洛心译接着说:“煤气罐不大,当时泄露情况不严重。罐子放在窗户边上,苏明怀放的火,爆炸面积不大,但是火顺着窗帘很快就燃起来了。”

她对陆浅说:“你爸爸出去找灭火设施了,苏明怀拉着我不让我走。乔昊也劝不住,火势失控也就一分多钟的时间吧,我只知道窗户炸了,床自己就燃起来了。屋子里到处都是易燃物……”

提起那场大火,虽然时隔21年,洛心译依然是心有余悸,说话时眼神飘忽,仿佛又回到了现场,又被围绕在火海里,浓烟呛进了肺部,找不到出路。

那时当陆卫拿着灭火设备跑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火势蔓延得厉害。三人都被困在里面。乔昊阻止苏明怀的时候,房屋衣柜倒下来,压在苏明怀身上。

乔昊和洛心译在大火中试图挪动衣柜,陆卫抓住去而复返的傅雪兰,让她出去报火警,然后冲进火场,和乔昊一起抬起了大衣柜。

那时苏明怀也慌了,做好一心赴死的人,往往在真正的死亡面前,比谁都畏缩。

陆卫刚扶起苏明怀,头顶上的吊灯突然砸下来,准确无误的砸在乔昊的腿上。巨大的水晶吊灯立刻灼伤了乔昊的皮肤,虽然他明火还没有蔓延到他身上,但他还是被吊灯压着动弹不得。

那一刻,他对着陆卫吼道:“先把人救出去!!”

取舍的时候,陆卫一手捞起苏明怀,一手抓住洛心译,一边往外冲,一边回头对着乔昊承诺:“等我,我会回来救你的!!”

一句承诺重千金!!

陆卫带着两人往外撤,中途人流量太大,苏明怀突然挣开陆卫的手,另辟蹊径,冲进了电梯。

洛心译被人撞了一下,崴了脚不能走动,无奈之下,陆卫干脆把人扛着跑了出去。

那时,陆浅已经被好心人带到酒店楼下,小姑娘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上牙咬着下嘴唇,咬出了深深的印子。她四处寻找爸爸的身影,谨记爸爸的教诲。遇到火灾要撤离,要在安全的地方等待亲人。

她站在安全的地方,眼睛睁得都疼了也不敢眨一下,从小就坚韧的小丫头,倔强得红了眼。终于,她看到父亲扛着洛心译冲出来了……

那时年幼的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失而复得”。只是他还来不及投入父亲的怀抱,父亲就把她交给陌生的女人,一根根掰开她肉呼呼的手指,为了那一句来自消防员的承诺,转身冲进了火场。

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陆浅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学会了在这件事情上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听完洛心译和傅雪兰讲述的故事后,她眼眶红得像是浸了血,依旧强忍着没有掉一滴眼泪。

乔深的情绪不比她淡,只是他的情绪更为内敛。儿时,失去父亲后,外公外婆最常教导他的就是——你是男子汉,男儿有泪不轻弹,以后你就是你妈妈的顶梁柱,要坚强。

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

他一直知道父亲是受害者,却没曾想过背后的故事是如此的曲折离奇。最善良的人,葬身火海。最英勇的人,却被陷害。而那个真正的始作俑者,却娶了个富家千金,走上人生巅峰,将自己做的孽全推给无辜的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在沉默良久后,乔深终于低头扫了傅雪兰和洛心译两眼,“你们确定说的每一个字都属实吗?”

“如有说谎,天打雷劈,一辈子不得安生!”傅雪兰发誓,她年轻时是个暴脾气,也是历经岁月沧桑,才磨成现在这么柔软的性子。

陆浅问洛心译:“你呢?”

这么多年来,洛心译没有一刻不是活在担惊受怕之中的,就连做梦都是小心翼翼的,害怕说梦话时会不小心说出真相。如履薄冰的日子让她心力交瘁,一秒钟的安宁都是奢侈。如今终于和盘托出了,她良心似乎得到了一丝慰藉,终于能跟陆浅和乔深说一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做假证。”

“留着跟警察说吧。”乔深拉着陆浅往外走。

傅雪兰见着陆浅和乔深的神情,一个比一个阴沉,俨然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席卷而来。她忙着追出去,在别墅大门口拦住了二人,“心译她是被逼的,是苏明怀用她肚子里的孩子逼她做假证的。她也是受害者,她不是有意隐瞒真相的,她是怕……”

“傅姨。”乔深打断傅雪兰,问,“你会劝她去自首吧?”

路灯下,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打上一层浅浅的阴影,半张脸交织在光影里,表情被切割成两面,灯光下的那一面,温柔纯良,阴影里的那一面,嗜血鬼魅。

傅雪兰晃神片刻,最终点了头……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小浪漫

车子开到半道上,爆胎了……

小王用精湛的车技勉强把车停稳,不好意思的回头冲着乔深和陆浅扯了一下唇角。车上没有备胎,只能等着拖车公司过来拖车。

好在距离酒店已经不远了,陆浅提议,“我们走回去吧?”

深夜两点,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红绿交接的圣诞灯还在倔强的发光发亮。陆浅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圣诞节。

雪下了一整个下午,路上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积雪。陆浅穿着漂亮的高跟鞋,一踩一个脚印。

走了没几步,乔深突然走到她跟前蹲下,“上来。”

下午乔深做了检查,身体壮得像头牛一样,只有陆浅担心他,不让他剧烈运动。他不说废话,拉着姑娘的手腕就往肩上扯。

腾空的那一刹那,陆浅勾住了他的脖子,“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乔深问。

陆浅伸手接了一片雪花,“是啊,初雪。”

走了一段,乔深发梢上染上一层细碎的雪花。陆浅撸了一把他的脑袋,笑着说:“男朋友,一不小心就白头了啊!”

乔深嘴角牵出淡淡的笑,“浪不浪漫?”

“还行吧!”

“那难过吗?”他问。

陆浅沉默了一会儿,知道他指的是2·11事件的真相。她认认真真思考过这个问题,随后笑出了声:“难过什么?我爸他不是纵火犯,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对得起他深爱的国家。我多信他啊!21年来,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现在高兴死了!说句不孝的话,恨不得现在就去我爸的坟头蹦迪呢!”

她反问乔深,“你呢?难过吗?”

听洛心译的描述,在吊灯砸下来那一刻,是乔昊推开了陆卫。如果乔昊再自私点,和洛心译一起逃出来的人,就是乔昊了,也许他就不会牺牲……

乔深沉默,不是不想回答陆浅这个问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心绪。他是被外公外婆带大的,对父亲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他肯定是爱父亲的,也从头到尾都知道父亲是受害者,今晚的真相对他而言的冲击力,其实没有陆浅的情绪那么强烈。

陆浅以为乔深想到了难过的事,只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冰冰凉凉的手从背后伸过去,捧住他的脸,“诶,我突然想起来!!要是傅雪兰骗我怎么办?万一洛心译不去自首呢?我他妈竟然忘了收集证据!”

“组织一下语言,重新说一遍。”

陆浅学着林女士跟老雷撒娇时的语气,“人家竟然忘了收集证据呢!”

“……”乔深脚下踉跄了一下,“我录了音。”

“我靠,真的假的!”陆浅一巴掌呼在乔深的肩上,对方没注意,雪天的路本来就不好走,脚下一滑,背着陆浅一起摔在雪地里。

陆浅趴在乔深的背上,倒是毫发无损,滚下去一看,乔机长直接把雪地砸了一个坑,那坑的形状和他一模一样……

陆浅没形象的大笑,“哈哈哈……哥哥你是3D打印机转世的吗?”

笑眼撞进一副轮廓深邃的眉眼里,陆浅暗道不好,正想开溜,就被乔深抓住手腕,压在雪地里,压着她亲了好几下,才哑着嗓子说:“哥是4D的,会动的那种。自带振动、喷水、拍腿等特技。”

乔深把她从雪地里拉起来,拇指摩挲着她充血的红唇,“要试试吗?”

明知他说的是4D电影,听起来怎么都有点歧义,陆浅拱手作揖,“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提着裙摆一路跑进酒店,还冲前台小姐姐眨了眨眼。

乔深跟着追进电梯,刷卡开门,顺道开了空调。

陆浅抖落身上的雪,冻得直接哆嗦,“我先洗个热水澡!”

乔深把她拉回来,按在怀里,咬着她的耳朵说:“摩擦生热。”

“理是这么个理……喂!”

废话间,她已经被人扛到了浴室。

氤氲的热气在屋里腾腾升起,毛玻璃上很快蒙了一层雾气。陆浅褪去繁重的裙子,晃着一双大长腿,把人往外赶。

乔深倒是乖巧,从善如流往外走,一边抖落身上还未消融的雪花,一边颤抖着说:“天真冷啊,今儿得零下二十几度了吧?”

说着,还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喷嚏。

背影仿佛在说“我很冷,但我很坚强”“你开心就好,不用管我的死活”。

这心机老boy博同情的本领简直是登峰造极!

陆浅吃不消这一套,拉着衣领把人拽回来压在壁砖上,“戏精!”

她捧着乔深的脸,踮起脚尖亲了上去。

这一亲,便是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从浴室,到床上,陆浅连高跟鞋都没脱。

套房的浴室里有一面高度两米高的穿衣镜,就在那镜子前,乔深掐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烧耳朵的情话。

窗外的飞雪不知疲倦的下着,屋内的温度却越来越高。

陆浅望着镜中唇红齿白的姑娘,几度暂停了心跳。

之后,他搂着她窝在床上,细细地亲吻着她柔软的头发。

陆浅趴在他的胸膛上,数着一块块腹肌,说:“我送你一个圣诞礼物。”

“嗯?”乔深的嗓子还有点哑,低沉的声音越发性感。

陆浅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上,“我的少女心,送给你了。”

乔深被她撩到了,是谁说姑娘不温柔体贴的,这一举一动,温柔得恨不得把命都给她。

乔深抓住她的无实物的少女心,塞进嘴里,说:“藏好了,这辈子都是我的了。”

明明幼稚得要死的一个动作,恐怕小学生谈恋爱都不来这套了,陆浅还是觉得心里被粉色的棉花糖塞满了,甜甜的。

她抬着头故意刁难,“那我的礼物呢?”

乔深愣了一下,随即掰开陆浅的手掌,和她十指紧扣。

陆浅不明就里,“干什么?”

“我把初恋送给你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操作,我真是捡到宝了啊!

“不喜欢吗?”乔深摸着她平坦的小腹,“那我送你个女儿吧?”

“滚丫的!”陆浅推了他一把,才回过神,“为什么是女儿?”

“战机飞行员和宇航员受到G力影晌,还有缺氧或电离辐射的原因,生女儿的几率比较大。”

乔深认真科普了一遍,陆浅恍然大悟,“那是不是越早,生儿子的几率就越大?”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明天记得提醒我吃药!!”酒店的计划生育工具还没有来得及更换,所以今晚是赤膊之战。

这晚陆浅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挺着大肚子进了产房,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睡了没多久就被闹钟吓醒了。

看乔深还在睡,她偷亲了他一口,套着乔深的衬衣去浴室洗漱,中途伸手摸了好几次肚子,还好,马甲线还在!!

乔深浅眠,被陆浅亲了一口就醒了,去楼下买了一套女装,顺便带回来一份早餐。

这时陆浅刚拿到手机,不知在捣鼓什么,脸上还带着狡黠的坏笑。

“吃饭了。”乔深揉揉她的头,从背后抱住她,“看什么呢?”

他看到,陆浅把不久前在巷子里拍到苏明怀疑似出轨的视频发给了木子美。

“只是一起去开个房,说不定是盖被纯聊天呢?”乔深客观评价,“杀伤力不强,木子美未必会信。”

“??”

乔深摸出手机,翻开几张照片递给陆浅。陆浅一看,眼睛瞪得浑圆,照片里,是苏明怀和一个年轻女孩的床照,女孩的脸打了马赛克,苏明怀的脸却高清得毛孔都能看见。

“你是蹲在苏明怀床底下当过卧底吗?”

“……前段时间让邵然找了私家侦探查到的,我看你那天挺在意这事儿。”

陆浅正感动得稀里哗啦,罗永旭一通电话打过来,“你上午八点半有个采访忘了吗?”

陆浅挂了电话,犹豫着要不要跟乔深来个吻别,后者就接到了林石峰来电,“昨天的飞行事故原因调查报告出来了,赶紧来公司开个会。”

第一百五十五章 绑架

昨天的惊心动魄在经过一夜风雪之后,陆浅和乔深又恢复了忙碌的日常。

飞机事故原因已经查清了,说起来真是最不该犯的错误。据调查报告指,此航班机务做完机舱加压测试后,忘记把加压掣从“手动模式”变回“自动模式”,而机长并未察觉。当航机以“自动驾驶模式”爬升超过15,000英尺后,因为机上的加压系统处于手动模式而未能自动为机舱加压,所以才导致空气稀薄,氧气不足。

机长及副驾驶并不知道机舱失压,一直以为是机上空调失灵而没有戴上面罩,后来机长去检查位于驾驶舱后部的空调装置而缺氧昏迷,副驾驶也很快便失去意识并处于昏迷状态,导致飞机便以自动驾驶模式处于无人驾驶状态。

万幸的是恰好乔深使用的是紧急备用氧气瓶,才避免了一场空中浩劫。

媒体纷纷报道这是一次史诗级的迫降,航空公司一致决定,对乔深和机组人员给予嘉奖。

事后还有需要配合调查的地方,乔深没机会休假,只能中途抽空给陆浅打了个电话。

陆浅的采访进行得很顺利,采访的主持人提前做过功课,每一个问题都问得很有深度。让陆浅闷闷不乐的是,大队长今天上午刚收到消息,公安消防体制即将改革,改革细则也已经出-台了。

这意味着,公安消防部队以及武警森林部队将转制,作为综合性常备应急骨干力量由国务院新组建的应急管理部管理。

也就是说,我国的十几万消防官兵,将退出现役转为行政编制。

这对陆浅而言,不仅仅意味着脱去军装,还有她现役军人的身份、职级、去留,都将变成未知数。

她知道乔深忙,憋了一肚子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了,还是忍住了没说。

消防改革转制这件事已经沸沸扬扬传了许久,今天所有人都得到了确切消息。队里气氛低迷,该做的训练照常进行,战士们依旧骁勇善战,只是训练场上的气氛,却明显不对劲儿。

罗永旭手里拿着哨子,也叹了一声,“当了几十年兵了……”

陆浅拍拍他的肩,“怎么都是奉献嘛!”

陆浅嘴上这么说着,听起来豁达开朗,实则从听闻这个消息以来,不知道摸了几次肩章。

一通电话打断陆浅的多愁善感,来电的是祝星辞。陆浅一听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她说:“方便见一面吗?我在你们中队门口。”

祝星辞说话时,陆浅已经看到她了,她走上前,“办公室去坐会儿?”

祝星辞摇摇头,看着五百米开外挺着的那辆黑色小轿车。

车窗落下,洛心译和陆浅点头致意。

“我妈准备好自首了。”祝星辞说。

陆浅略微意外,还以为这事儿怎么也会拖一阵子。

祝星辞原本心里也没底。

昨天晚上,乔深和陆浅离开祝家以后,父亲也丢下母亲离开了。是傅姨一直陪着母亲直到天亮,她不只一次劝母亲去自首。母亲就像一具行尸走肉,眼神空洞,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在听,更没有表态。

直到天蒙蒙亮时,父亲才顶着一身风雪进了屋,他跑上楼,推开了卧室门。

那一刹,满眼荒凉的母亲,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抹光亮。

父亲蹲在她跟前,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一字一顿地说:“心译,我们自首吧。”

洛心译望着他不说话。

他再度开口,“我找律师问过了,伪证罪情节严重的,最多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原来昨晚他不是抛下她了,他是连夜去找了律师咨询。

洛心译憋了一整夜的眼泪,从干涩的眼角溢出。她所有对生活的勇气和热情,都是眼前这个老实憨厚的男人给予的,他确实没有过人的容貌,没有最聪明的头脑,可是爱着他的这颗心,确实最最纯粹,也最无可替代的。

他说:“别怕,顶天了就七年,我等你。不管多少年,我都等你。等得岁数大了,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

洛心译伸手捂住了祝正刚的嘴,最后哭着点了头。

直到这一秒,她才终于觉得,心里的巨石落下了,也解脱了,终于不用再过那样如履薄冰的日子了……

之后,在洛心译的配合下,陆浅重新提交了证据,向当地人民法院提起了申诉。

等到法院按照审判监督程序决定重新审判该案件时,陆浅才相信这件事是真实的发生了。她之前一直不敢告诉林女士,就怕是空欢喜一场。终于等到法院做出提审决定,陆浅情难自禁,原本今天休假,准备当面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可是她实在忍不住了,回家的路上就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林姿还在为乔深的事和陆浅冷战,她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再也不认这个女儿了,实际上电话想了三声就迫不及待地接了起来。怪只怪这死丫头的工作太危险了,当妈的操碎了心。既怕接不到她的电话,又怕接到她的电话不是她的声音。最怕突然有一天,这死丫头一声不吭抛下她不管……

“给我打电话做什么?突然记起来你还有我这个妈呢?”林女士一上来就冷嘲热讽。

知道她气还没消,陆浅也不跟她顶嘴,“妈,我爸不是纵火犯!!”

林姿无动于衷,“那我也不会同意你和乔深……你说什么?!”

“我找到当年的证人了……”陆浅把近来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下,才说到重点,“纵火的人是……”

“等等。”林姿打断陆浅,门铃声已经响了两分多钟了,林姿忍不住吼了一声,“谁啊?”

她开了锁,看到门外站着的男人,“苏先生,您怎么来了?”

“苏先生?哪个苏先生?”陆浅的追问并没有得到回应。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手机砸在地上的声响,刺得陆浅耳膜生疼。

“妈?”

电话那头无人回应。

陆浅慌了,“妈?!你说话……”

叮——

电话被人挂断了。紧接着陆浅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今天晚上十二点,两百万现金,城东客运站,一个人来,不许报警!】

陆浅就着这个号码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林姿最后叫的那句苏先生,那熟悉的语气,听起来充满诧异,却不带任何防备,这个紧要关头,陆浅唯一能想到姓苏的人,就只有苏明怀了!

陆浅立刻给萧泊舟打电话。

两人已经好长时间没联系了,突然接到陆浅的电话,萧泊舟还有些惊喜,“浅浅……”

“你知不知道苏明怀在哪儿?”

萧泊舟愣了一下,随即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和我妈不知道为什么事情闹得挺僵的,我上回见到他还是上周吧!我妈把他赶出去了,具体什么原因我也没问。怎么,你找他有事吗?”

“你妈在哪儿?”

虽然萧泊舟觉得陆浅有些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说了木子美的位置。

陆浅刚走到木子美公司楼下,短信又来了——【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找木子美。】

紧接着对方发来一张图片,昏迷的林姿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嘴里塞了一块看不出本色的抹布。她身上还围着一条色彩斑斓的围裙。

林姿是个画家,崇尚自由,不喜欢有人入侵她的私人领地。老雷依着她,别墅里就请了一个厨子留下来做饭,厨子一般中午来,做完饭就走了,清洁是家政公司定时打扫,所以绑匪到的时候,家里只有林姿一个人在家。

看样子这场绑架,苏明怀没想过要隐瞒身份。他紧接着又传来一条短信:【晚上十点,城东客运站。】

他把时间提前了整整两个小时……

注:此次飞机事故调查原因,灵感来源于太阳神航空522号航班空难事故。

第一百五十六章 去找乔深

陆浅前脚刚到木子美公司楼下,苏明怀后脚就发来短信提醒,显然有人正在暗中观察她的行踪。陆浅不敢再轻举妄动,转身跨上摩托车。

苏明怀又发来信息:【去哪儿?】

陆浅回了苏明怀一条短信:【筹钱啊!难道你还指望我一个消防战士能有两百万存款吗?】

苏明怀:【雷廷生在二环路北约咖啡厅,2楼3号桌。】

“……”苏明怀这准备做得够充分的,也不知从多久以前就开始计划了。

陆浅别无选择,既不能报警,又不能随便求助,只能硬着头皮去北约咖啡厅。

时间不等人,见到雷廷生,她直奔主题,说明来意。

一开始雷廷生以为她在开玩笑,直到陆浅拿出林姿被绑架的照片,老雷这才慌了神。陆浅是直接把人拖进银行的,VIP客服一度以为雷廷生是被人绑架,差点报了警。还好雷廷生的助理及时赶到,还带来了两个银色的密码箱。

两百万对雷廷生而言倒是不多,两个箱子足以。陆浅也挺意外,苏明怀没有趁着这个机会狮子大开口。

出了银行大门,陆浅环顾四周,周围乌压压的都是人,实在看不出是谁在暗中观察自己。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八点十分,应该来得及。

在接过箱子前,她一把抓住老雷的手,“雷叔,我走了!你千万别报警!”

雷廷生送走陆浅,立马去了洗手间。临走前,陆浅塞了一张纸条给他,上面仅写了四个字——【去找乔深。】

四小时前,乔深给陆浅发来了飞行计划,这是他复飞后第一次执飞返航,两人今天假期好不容易重叠,本来打算见面好好温存,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乔深刚一落地,就看到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朝自己跑来。他之前只是在陆浅的相册里见过这位未来的老丈人,好在他记性好,一眼就认了出来。

雷廷生想不认识乔深都难,这毕竟是最近三番五次上过新闻联播的男人!他抓住乔深,气喘吁吁地说:“出、出大事儿了……”

“您别着急。”乔深扶住老雷,把人领到休息室,“发生什么事儿了,您慢慢说。”

和乔深一起刚下飞机的钟夙离给老雷倒了一杯热茶。

雷廷生哪里肯慢慢说啊,放下热茶,嘴巴就像机关枪一样啪嗒啪嗒往外射子弹。多年开会总结出来的能力,让雷廷生三五几句话就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乔深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很快明白过来苏明怀闹这一出的主要原因。他多半已经接到了法院提审的通知,因为和木子美闹僵了没钱跑路,所以才出此下策。

两百万现金从重量上来说,确实很适合带着跑路。

听完了全程的钟夙离,老老实实问道:“真的不报警吗?”

“不能报。人质在他手里,都是亡命之徒,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乔深说,“至少在对方拿到钱之前不能报警。”

交易时间是十点,乔深当机立断,跟钟夙离说:“帮我个忙,九点半之前如果我没给你回消息,立刻报警。”

从报警到出警,半个小时足够了,不过雷廷生现在担心的是陆浅。他说:“城北客运站人流量大,应该不是最终的交易地址,我来的路上有人追我的车,可能是绑匪派来监视我有没有报警的,咱要不把人抓过来逼问一下交易位置?”

乔深抬手示意雷廷生等一下,他拨通了邵然电话,“你前两天雇的保镖还在吗?”

前段时间南曲遇到一个变态追求者,虽然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骚扰行为,但每天上下班都尾随追踪,就算没犯罪,也在犯罪的边缘疯狂试探了。

邵然听说这事儿,立刻雇了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给南总送过去。只不过……人怎么去的,又怎么被南总给遣回来了。

提起这事儿邵总就憋屈,看了一眼蹲在自己对面的两条大汉,闷声说道:“在呢!你丫特地过来挖苦我的?”

对面那两条大汉,一人手里拿着几张扑克牌,用的都是同一张生无可恋的脸。作为地下拳击馆的王牌金腰带持有者,他们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别人高价雇过来——斗地主!!偏偏对面那地主家的傻儿子还趾高气昂地说:“王炸!老子只剩一张啦!”

“……”乔深打断邵然的业余活动,让他立刻安排保镖赶去城北客运站盯梢。要是发现陆浅的行踪,先按兵不动。

交代完,乔深又回头跟雷廷生说:“伯父,一会儿出去以后,您和我分开走。浅浅如果和苏明怀正面交涉,肯定会第一时间确认伯母的安危,您要是见到伯母了,先联系我。”

目睹了乔深冷静思考和部署的全过程,雷廷生终于知道女儿为什么要让他来找乔深了。他能救下那次航班,靠的绝对不是他在采访里说的绝大多数运气。能让他顺利迫降的,除了多年累积的飞行经验以外,还有他在强压状态下的沉着冷静。

能力、运气和心态,这三者,缺一不可。

雷廷生问乔深:“那你呢?”

“报警和盯梢都只是备用计划,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找到苏明怀的位置。”

目前最有可能找到苏明怀的人,是木子美。而和木子美最亲近的人,是萧泊舟。

萧泊舟还在想,今天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许久不曾联系的前女友突然联系,前女友的现任男友还找上了门……

事关紧急,乔深没跟他叙旧,言简意赅说了苏明怀绑架林姿这事儿。

萧泊舟这个榆木脑袋,听完这个事情,第一反应是:“我继父为什么要绑架你未来丈母娘?”

萧泊舟觉得绑架这个事儿肯定是假的,乔深就是故意来炫耀的。一个是救火救灾的人民英雄,一个是拯救“苍生”的传奇机长,多般配啊!在这段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里,自己连个性命都不配拥有,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儿么?

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不够直击心灵,萧泊舟又补充了一句气话,“绑的又不是我的未来丈母娘,关我屁事!”

乔深现在只掰开萧泊舟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枯草……

“你妈在公司吗?”

“废话,这个点不在公司……”萧泊舟话都没说完,就被乔深暴力塞进了车厢。

设定好去木子美公司的路线,乔深一边开车一边告诉他,苏明怀才是2·11事件的纵火犯。

萧泊舟不屑一顾的神情被震惊取而代之,看到乔深一路上都在猛踩油门,他已经开始相信了乔深的说辞。过了一会儿,他才理清思绪,说道:“我妈就算知道怀叔在哪儿,也不一定会告诉你,她和怀叔是真爱,当初我们全家人都反对他俩在一起,他们不照样结婚……”

“苏明怀出轨了,你妈知道。”

“……”还有什么大料你一次性爆出来行么?你是担心我这小心脏承受不了重创,给你表演一个现场暴毙么?

萧泊舟在意的事不多,陆浅算是其中一个。分清楚事情的是轻重缓急后,他把乔深带到了木子美办公室。一问才知道,木子美拿到苏明怀出轨的实锤后,确实跟他大吵了一架,而且一怒之下冻结了他所有的银行卡。

木子美说:“三天前我和他刚办完然离婚手续,他人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你还是报警吧。”

乔深还没说话,萧泊舟先急了,“能报的话不早报了吗?浅浅还在他手里!他有人质!”

木子美狠瞪了萧泊舟一眼,“实在是爱莫能助。”

她叫来秘书,“送客。”

一声“木总”忽然从门口传来,铿锵有力的声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乔深回头看到周云澜,总算松了一口气:“妈。”

第一百五十七章 放他走

“你的账我回头再跟你算。”周云澜斜了乔深一眼,“出去等我。”

把事情交给周云澜,乔深比谁都放心。在去找萧泊舟的路上,他就联系了周云澜,虽然他也没把握真能把人请过来,但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差不多十来分钟以后,周云澜就出来了,还带来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信息,“苏明怀最后一次现身是半个小时前,在星北路的民生银行,取了三万现金。”

乔深进了电梯,萧泊舟也趁电梯门关上前挤了进去。事关陆浅,他没办法坐视不理。乔深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乔深上了驾驶座,他就赶紧钻进副驾驶。

“去哪儿?”他问。

乔深猛地一甩方向盘,问:“几点了?”

萧泊舟看了一眼腕表,“九点二十。”

“星北路附近是不是有个火车站?”乔深问。

萧泊舟点头,又不屑道,“星城总共就两个火车站,一个在星北路,一个在江北区。你们开飞机的都不关注坐火车的吗?”

“……”乔深懒得理他,摸出手机找祝星辞的电话,电话刚响起就接通了。

祝星辞原以为在经历过母亲的事情之后,乔深再也不想看到他了,她也没资格厚着脸皮去找乔深,两人哪怕在机场碰到,她都会刻意避开。

“你现在在火车站吗?”乔深问。

“嗯。”祝星辞今天是来火车站送别傅雪兰的。傅雪兰晕机,来的时候听说祝星辞出了事儿,逼不得已才坐的飞机。回去的路上打死也不干了,于是定了今天晚上九点半回京沙市的火车票。

“星北路那个火车站吗?”乔深问。

祝星辞觉得这话题莫名其妙,但还是如实回答:“嗯。”

“能不能帮我去候车厅看一眼苏明怀在不在?”

“谁?”

乔深又重复了一遍,说道:“今天下午七点左右,苏明怀绑架了陆浅的母亲。陆浅现在拿着赎金去城北客运站了。我刚得到消息,苏明怀半小时前在星北路银行取过钱。”

祝星辞以最快的速度消化了这个信息,一边让傅姨在候车厅找苏明怀,一边问乔深,“你怎么确定他在这儿?”

“不确定。”

乔深油门踩得很猛,终于赶在十点钟之前到了火车站。

萧泊舟被乔深的车技甩得头晕眼花,严重怀疑这大兄弟是把小轿车当飞机开了。他扶着车门干呕时,乔深已经逆着人流冲进去了。

这一切都是个赌局,乔深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在这里抓住苏明怀,一半靠的是分析,一半靠的是赌博的运气。小时候他刚出生时,外婆就给他算过命。算命的说,他这辈子福星高照,贵人相助,将来必定大有作为。活了二十几年,乔深没信过。毕竟刚断了奶就被爸妈丢给外公外婆,还没满十岁就和亲爹天人永隔,为了个工作差点被亲妈单方面断绝母子关系,这一路走来磕磕绊绊,哪里有半点福星高照、贵人相助的运势。

直到今天,他信了!!

刚和祝星辞碰面,傅雪兰就拉着他说:“那畜生在你左手边三点钟方向,化成灰老娘都认得!”

萧泊舟干呕了一波,刚追进来,就看到乔深大步流星朝着候车厅倒数第三排座位最角落那个位置冲了过去。那角落里坐了一个身穿黑色皮夹克的男人,戴着大大的口罩和鸭舌帽,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他很紧张,一会儿看看检票显示口,一会儿低头看看时间,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逼近。

乔深直接揪住苏明怀的领口把人压在墙壁上,这一变故发生得太快,让周围所有人始料未及。椅子和行李箱撞击的声音在嘈杂的大厅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大厅足足安静了两秒。旁边那几个候车的乘客捡起行李赶紧溜边跑了,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在场的情形不管谁看了,都会误会,因为把人抵在墙上的男人,像从地狱里刚捞出来的一样,浑身带着阴冷的邪气。

苏明怀鸭舌帽下那双沧桑的眼睛,恐惧和难以置信同时流露出来。就在他觉得乔深要把自己掐死的前一秒,乔深的手机铃声救了他。

电话是雷廷生打来的,他激动地说:“我已经接到林姿了,但浅浅联系不上了。”

乔深扣了电话。理智尚存的情况下,趁着火车站民警赶过来之前,他把苏明怀拎到洗手间,把他的闹嗲压在盥洗台上,问:“陆浅在哪儿?”

洗手间里的乘客吓了个半死,萧泊舟赶紧追进来帮忙清场道歉。此时祝星辞和傅雪兰也顾不得这是男厕,纷纷追了进来。

苏明怀此时镇定下来,有恃无恐地冷笑了一声,“你不放开我,我怎么说话呢?”

乔深打开水龙头,把苏明怀的头按进洗手池。零下二十几度的天气,虽然是室内,但流下来的水还是冷得刺骨。冲击力巨大的水流顺着苏明怀的口罩流进了衣领。

“我再问你一次,陆浅在哪儿!”

水池很快蓄满了水,苏明怀整个脑袋都被浸泡在冰水里。鼻腔和嘴巴都被堵住,他呛了两口冷水进去。双手扒着大理石台,挣扎得厉害。他想反抗,但乔深的力气太大了,他手脚并用也挣脱不开。

“乔深!”祝星辞怕再这么下去苏明怀会窒息而死。

乔深理智回笼,倏地松手。

苏明怀脑袋冒出水面,猛烈的咳嗽了好几声,然后扶着盥洗台坐在地上,开始冷笑。

“陆浅在我手里,我走,她就活。我要是走不了,她也别想活。”

乔深把苏明怀从地上拎起来,明明一百四十几斤的人,在他手里,却像拎着一只野猫一样轻松。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陆浅在哪儿?”每一个字都像从冰库里捞出来的冰块一样冒着寒气。

苏明怀有人质在手,一点也不慌张,低头看了一眼腕表,阴冷地笑,“这班车我要是赶不上的话,会有人给我陪葬的。”

“我去你妈的!”萧泊舟忍不了,上来就是一拳砸在苏明怀的眼眶上。一拳不出气,挤开乔深,又是一拳锤上苏明怀的肚子。

苏明怀毕竟上了年纪,哪经得起这种力道的毒打,缩在地上像只虾米。

萧泊舟一肚子气,“为老不尊的老东西,竟然敢绿了我妈!我问你陆浅在哪儿?”

萧泊舟抓着他的头发,“说话!”

苏明怀是不可能说的,他有人质,就有必胜的把握。

一直在试图联系陆浅的祝星辞,对着乔深摇摇头,“电话打不通。”

“旅客们,开往南庆方向的特63次列车已经检票进站了,请乘坐特63次列车去往南庆方向的旅客带好行李物品,到3号检票口……”空中传来温馨提示。

苏明怀用手指点了点腕表,提醒乔深。

萧泊舟举起拳头又要落下,乔深忽然开口:“放他走。”

萧泊舟一度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举在半空中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他看着满脸狡黠的苏明怀,带着怀疑的语气问乔深:“你是不是疯了?”

乔深没疯,他只是不敢,不敢拿陆浅的性命去赌……

他沉声重复,“放他走。”

“小乔。”傅雪兰也开口了。她是在场的人当中最了解苏明怀的人了,表面上看起来是个两袖清风的书法家,实际心底早就黑透了。恐怕在二十年前他就做好了逃跑计划,也安排好了后续如何脱身,一旦让他顺利上了这趟车,狡兔三窟,再想抓到他,不知又是何年何月……

第一百五十八章 偏袒与私心

晚上九点五十分,陆浅提前十分钟到了城北客运站,刚到就收到一条短信,让她去客运站附近的一家招待所。

招待所位于车站背后的一个小巷子里,小小的弄堂将繁华的城市和萧条的老城区隔开。这地儿看起来一点不正经,前台坐着个五十来岁的老大姐,约摸一百五十斤左右。吊带网袜紧身裙,外面还套着一件仿貂毛的豹纹大衣。她手里夹着一支香烟,吊角眼像X光线一样把陆浅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问:“陆浅?”

“苏明怀呢?”

老大姐抽了一口烟,吐了陆浅一脸,“302。”

陆浅往楼上走,走了两步又倒回来,夺过女人手里的香烟,捻灭在吧台上,“什么劣质烟,难闻死了!”

老大姐:“……”

上了三楼,陆浅看到302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一左一右,都套着头套,毛线织的那种,只露出两双浑浊的眼睛,一看就是接头人。

陆浅被二人压进屋内,她把箱子递过去,问:“我妈呢?”

绑匪把箱子扔到床上,捏着嗓子命令:“打开。”

“一手交人,一手交钱。”陆浅态度强硬。

绑匪拉来一张椅子,让陆浅坐上去。陆浅看着绑匪肩上的那捆粗麻绳,明知他们要把她捆起来,也没有反抗或者挣扎,反而是双手插兜,老神在在的自动坐在了椅子上,还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说:“大哥,都是谋财的吧?轻点绑行不行?”

“……”绑匪二话没说,动作干净利落的把陆浅绑成了大粽子,并搜走了她的手机。

“把我妈放了,让我妈给我打个电话,我把密码告诉你们。”陆浅努努嘴,看着手提箱,说,“看到箱子上的志了吗?廷生科技有限公司,知道吧?高科技。没密码打不开的,除非你把箱子炸了。我个人不建议你们这么做。为什么呢?因为箱子炸了,钱就没了啊!那你们不白绑了么?”

“……”两个绑匪走到门边,交头接耳的讨论。

距离隔得有点远,陆浅依稀听到“咱谋财又不害命”“当然是钱重要了”“怀哥应该马上就上车了”“把她妈放了,把她关着也行”……

陆浅没耐性,像个挺尸的木乃伊一样蹦跶了两下,问:“商量好了没有?”

权衡利弊之后,高个子绑匪使唤身边的大胖子,“给老四打电话,把人放了。”

差不多五分钟左右,陆浅的电话就响了,绑匪帮忙按下接听键,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雷廷生激动的声音,“浅浅,你妈在城北公安局,我马上就过去。”

陆浅问:“确定是公安局来的电话?”

“是是,你人在哪儿?”

“咔哒”一声,绑匪把电话挂断了,拿着匕首拍着陆浅的脸,问:“密码多少?”

钱和命,当然小命重要。

陆浅没食言,把密码说了。

绑匪试了密码,果然打开了。

陆浅抬头:“兄弟,松个绑行吗?”

两个绑匪对陆浅的求救声充耳不闻,拎着手提箱就开溜。关了门不说,陆浅还听到了房门反锁的声音。

陆浅当了很多年消防战士了,遇到过的绑架案,没有十起,也有八起了。这种既没节操又没智商的绑匪,她还真是第一次见。从绑匪的讨论中,她听到了一个重点,那就是……苏明怀要跑。

也不知道乔深那边什么情况,她得赶紧给他通个信!

等到房门落锁,绑匪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陆浅才把一直藏在裤兜里的手伸出来。她掌心躺着一把折叠的军工刀,这是陆卫留给她的遗物,和陆浅形影不离。卡片式的刀子携带很方便,陆浅按下小按钮,刀片就弹出来。她三下五除二,割开了粗麻绳,迅速从椅子上挣脱。

她拽了拽门把手,发现这锁是刻意反着装的,人从外面落了锁,里面有钥匙都打不开。这十来平米的破房子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以外什么都没有。哦,还有一把木椅子,不过用木椅子砸防盗门,还是算了吧……

陆浅回头,看着那扇紧闭的玻璃窗,灵机一动,把铁架子床推到了窗户边上,捡起刚扔在地上的麻绳,一头套在床头,一头用消防绳的方式在自己身上打了个结。

这里是三楼,绳子不够长。还好这房子是老式建筑,外墙排水管从一楼直达六楼。只要能从窗户跳到排水管上,她就能解开绳子顺着排水管道往下爬了。而目测,从窗户到排水管道最多也就三米左右的距离,这绳子起码有四米。

陆浅爬上窗台,沉一口气,左脚在前,右脚抵住窗框,做了个起跳姿势。多年艰苦的训练让她胸有成竹,她后脚蓄力,一蹬腿,直接从三楼窗户射了出去,身轻如燕。

抱住排水管道,双脚踩稳了以后,陆浅才抽出一只手去解开绳子。正准备往下爬,窗台上突然冒出两个脑袋……

陆浅以为是去而复返的绑匪,大骂了一声“卧槽”,跟个猴子一样,迅速往下滑。

窗台上那两个脑袋面面相觑数秒,然后才低头问:“陆小姐?”

陆浅:“??”

“我们是邵总的保镖。”其中一个男人憨厚一笑,满脸都写着“不好意思,救驾来迟”。

陆浅挂在三楼和二楼之间的排水管道上,生无可恋地问:“邵然?”

那人点点头,他俩接到邵总的命令就赶过来了,是从城北客运站一路跟踪过来的。因为不敢跟踪得太过明目张胆,所以目送陆浅进了招待所,又等到绑匪提着钱出来以后,才敢追进去。主要是一间一间寻找陆浅耽误了时间。他拎着麻绳给陆浅抛过去,“要不……您上来?”

绳子太短了,全部扔过去,距离陆浅也还有半米距离,这就尴尬了……

陆浅皱着眉说:“还是楼下见吧。”

她身手敏捷,爬下水道的姿势比水管工还熟练,这要放在古代,怎么也得是个飞檐走壁的女中豪杰。

陆浅没去追踪那两百万,而是第一时间给乔深打电话。

此时,乔深刚放走了苏明怀,作为最后一个检票的乘客,苏明怀从容不迫地从兜里掏出车票,还带着耀武扬威的神气。

萧泊舟恨得牙痒痒,问乔深:“就这么放他走?”

乔深的目光犹如实质的落在苏明怀的背影上,陌生的来电号码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浅气喘吁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喂,深哥吗?”

“浅浅?!”

“是我,你报警了没?绑架是个局,苏明怀他想跑路……”

陆浅话还没有说完,萧泊舟就看到乔深抢过傅雪兰手中的行李箱,朝着苏明怀的方向一脚蹬了过去,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道,只见那行李箱的万向轮就像风火轮一样,摩擦着地面仿佛起了一层火星子。沉甸甸的行李箱直接撞上了苏明怀的腘窝。检票员刚碰到他的车票,还没握住,眼前人就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的姿势就像个战败的傀儡。

乔深大步流星上前,所有隐忍的怒气在这一瞬间爆发。他拎起傅雪兰的行李箱,狠狠地朝着苏明怀的脊梁骨砸下去。

行李箱拉杆断裂的声音犹如爆裂的竹棍,乔深拎起苏明怀,一拳一拳砸向他的鼻梁……

车站外面,警铃声呼啸而至。

萧泊舟率先反应过来,上前抱住抱住乔深,“冷静,冷静点!”

祝星辞也终于从震惊的状态回了神,两步上前拉住乔深。最近有一篇新闻报道里,是这样描述乔深的,说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祝星辞才知道,这描述是不准确的,他之所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是因为泰山上没有陆浅;之所以“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是因为陆浅不在麋鹿旁边。

陆浅是他明目张胆的偏袒,也是他众所周知的私心。

第一百五十九章 传家宝

苏明怀自作聪明的做了个局,跑路不成,倒是把自己拴了进去。他不甘心,被套上手铐前,还在问乔深,“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引了陆浅上钩,他找了几个亡命之徒绑架林姿。按照他的计划,所有人都该将注意力放在营救陆浅和林姿这两个人质上面,可是千算万算,他怎么也没算到,乔深会追到这里。他就是想死个明白,但乔深偏不随了他的愿。

警察把乔深和苏明怀带回警察局时,陆浅已经赶过来了。同行的还有周云澜和林姿,以及匆匆赶来的邵然和南曲。几乎所有人都来了,把并不空旷的大厅衬托得更拥挤了。

乔深站在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了陆浅。她衣服乱糟糟的,袖子还刮破了。他热切的视线引来了陆浅的回馈,陆浅也抬起头来,撞上他的目光。他还穿着机长制服,外套扣子扯开了,领带松松垮垮系在脖子上,帽子不翼而飞。袖口上那四道黄色的杠子,陆浅认得了。那是他教会她的,象征着他的职业和坚持……

林姿正关心着陆浅,突然被丫头推开。只见那狼狈的傻丫头,脚下生风一样,跑向门边。

陆浅跑得快,穿越人群,稳稳地站在乔深跟前,她抬头望着他,没有扑上去。

倒是乔深,突然低头,将她揉进怀里。

周云澜皱了皱眉,最终是一个字没说。

男人带着胡茬的下巴摩挲着肩上的皮肤,陆浅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这一夜的提心吊胆,劳累奔波,仿佛都是为了这一个拥抱而量身定做。不管外面的风雪再大,只要有他抱着,天塌下来都不怕。陆浅忽然觉得,这种安全感,才是她茕茕孑立追求了小半生的信仰……

之后还有一系列繁琐的手续,乔深必须配合警方,哪怕陆浅再舍不得,也得推开他了。

“我等你。”陆浅踮起脚亲亲他的下巴。

乔深跟着警察走了,没过多久,警察压着四个绑匪回来了,还寻回了两个手提箱。陆浅打开一看,现金差不多都在。之前绑架陆浅的那两个绑匪,满脸哀怨的看着陆浅。

陆浅心情奇好,对着绑匪挑挑眉,指着箱子说:“廷生科技,中国制造。追踪信号,卫星定位,你值得拥有哦!”

绑匪:“……”谁他妈能想到,装钱的箱子上面竟然装了定位系统!!他们刚把车开出二环,两百万在手里还没捂热呢,就被警察叔叔揪回来了。

携款潜逃?不存在的!!

黑夜终将过去,黎明总会到来。

这漫长又惊心动魄的一夜,终结在黎明的一片曙光里。

乔深和陆浅从警察局出来时,天色已经渐渐开始明朗了。空中只剩几颗倔强的繁星还在闪烁。

回家的路上,陆浅问乔深:“你怎么知道苏明怀要跑路?”

“一开始我也以为他绑架是为了赎金,直到我妈从木女士那里得知他从银行取了三万现金。三万块说多不多,这个数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是说少也不少,用来短期周转跑路,肯定是够了。”乔深说,“他应该一早就知道洛心译配合你申诉了,但他不敢联系洛心译,怕自投罗网。也不敢贸然跑路,因为不知道洛心译究竟提交了多少证据。所以他只能等,在等待的过程中做好跑路计划。直到昨天,人民检察院批了关于他的拘留决定书。决定书最迟今天送交公安机关,公安机关一旦接到,就会立即对他执行拘留。也就是说,昨天是他跑路的最后期限。”

乔深说:“你说得没错,绑架案是他做的局,用来声东击西分散注意力的。为的就是让我们和警方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营救人质上,这样他才能掩人耳目,顺利跑路。那几个绑匪估计是为了钱被他利用的。”

陆浅陷入一阵沉默,乔深小心翼翼看着她,以为她要说出一番怎样的大道理,谁知道想了半晌,只是义愤填膺地来了一句,“要是不犯法的话,老子真想锤爆他的狗头!”

“……”算了,这傻媳妇儿毕竟是自己选的!

“你手怎么了?”回到裕陈北,一开灯陆浅就看到了乔深受伤的手。凸起的指关节青青紫紫的,像在林女士的颜料盘上滚了一圈似的。

乔深把手往后藏,“没事。”

“藏什么藏?拿出来!”陆浅板着脸,让乔深想到了小学班主任。最后还是拗不过她,乖乖坐在沙发上让她擦药。

“苏明怀脸上的伤是不是你揍的?”

乔深直起腰,一脸认真道,“不……全是。”

陆浅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那到底是‘不全是’,还是‘全是’?哥哥您这断句可太优秀了啊!读过八年幼儿园吧?我这个小学生都不是你对手。”

乔深把她拉进怀里,问:“今天回部队吗?”

陆浅坐在他腿上,摇摇头,“以后不许随便动手了,为那人,值得吗?”

乔深问:“换做你,今天揍不揍他?”

陆浅斩钉截铁地回:“揍!往死里揍!”

乔深笑了,把人拥在怀里,一起躺在宽大的沙发上,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无比安心。

陆浅也困了,往他怀里钻了钻,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抱着他的腰,缓缓磕上眼。意识模糊前,她好像听到乔深在她耳边说:“陆浅,我们结婚吧……”

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来时,乔深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听到厨房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陆浅伸了个懒腰,厨房飘过来的香气勾动了她身上的馋虫。脑袋拱着抱枕耸了两下,脸蛋突然贴上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睁开模糊的双眼,陆浅把那玩意儿从抱枕地下抠出来。那是一个文件袋,祝星辞托她交给乔深的“预备宇航员推荐表”。

这个嘴上说着不报名、不在乎的人,却偷偷把这玩意儿藏在了枕头底下。他鲜少表达,从不抱怨。陆浅尤记得,那日在星城酒店,他平静地说着“我可能要停飞了”这句话时是什么表情。那一瞬间,他眼底的光好像熄灭了。那么明亮耀眼的光芒,油尽灯枯,暗得让人探不到底。

陆浅顺手把推荐表藏进怀里,溜进厨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抱住了他的腰。

乔机的厨艺越来越好了,陆浅吃得肚子浑圆。

饭后,她用自己独特的语言艺术,逮着乔机长一顿乱夸,“我发现你自从决定下厨以后,就像习武之人打通了任督二脉,这功夫那叫一个突飞猛进,你和绝世武林高手的距离,就差一个咱部队掌勺的陈大爷了。”

乔深亲了亲她喋喋不休的嘴,“我妈今天中午请你去萃居阁吃饭,去吗?”

刚刚还巧舌如簧的陆爷,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呆若木鸡地看着乔深,脸上写着“我是谁,我在哪”这六个大字。

乔深像哆啦A梦一样,拎了好多袋子出来。分门别类的介绍,“这是衣服,这是见面礼。”

“你是认真的吗?”陆浅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向乔深。

后者倾城一笑,弯腰捧着她的脸说:“丑媳妇始终是要见公婆的……更何况,你这么美。”

“……”你要是不说后面这句,我可能会教教你怎么做人!

陆浅被逼上梁山,换了衣服下楼。衣服选得很合身,正式但不隆重,也不是贴身款,和适合陆浅的个性。陆浅照照镜子,还算满意。

乔深从盒子里取出一条项链,绕到她身后,给她戴上。

绿色的钻石挂坠一看就价格不菲,陆浅笑着打趣,“该不是传家宝之类的吧?”

“……”这都让你猜到了?

陆浅一懵:“真是传家宝啊?”

这玩意儿一看就烧钱,万一丢了咋整?陆浅觉得脖子越来越烫,仿佛顶着千斤。她赶紧伸手去取,却被乔深按住了手指。他压着她的手,从身后拥住她,说:“长辈送的,不值钱。”

他撩起她耳边的头发,亲亲她的脖子,转移话题,“头发长了。”

“嗯,没空剪。”

“部队不让留长发?”

“那倒不是,没硬性规定。”陆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懒得梳。”

乔深掰过她的小脸,认真说:“我帮你?”

陆浅:“……”

第一百六十章 我同意

就在今天,乔机长打破了他什么都会的人生记录,在捣鼓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后,陆浅遗憾的告诉他,“深哥,放弃吧,在扎辫子这件事情上,我俩是真的都没有天赋。”

拆掉乱七八糟的辫子,陆浅顶着鸡窝头笑得直不起腰。

去萃居阁的路上,乔机长还在严肃地考虑一个问题,“扎辫子是不是带闺女的必备技能之一啊?”

“不是啊,你还可以给闺女剃光头嘛!”陆浅说,“像小和尚一样在脑袋上画几个戒疤,多萌啊!”

“……”你怕是想绝后哦?

乔机长一个嫌弃的眼神甩过去,认真道:“我们早点结婚吧,这样生儿子的几率比较大。”

“干嘛啊?小光头不可爱吗?”陆浅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说不定将来你也秃顶呢!我听说你们当飞行员的,什么电子辐射、电离辐射的,谢顶都是基本操作。”

乔深:“……”

陆浅像哄孩子似的伸手揉揉他的那头浓密的头发,“没关系,就算你秃顶了,也一定是这条街最亮的一颗卤蛋,陆爷疼你。”

陆浅沉浸在乔深秃顶的想象中难以自拔,完全忘了此行是要去见未来婆婆。等到了萃居阁,那紧张的感觉才涌回身体。扒拉了好几下头发,问乔深:“我这形象还行吗?”

乔深回她,“别怕,咱妈不吃人。”

周云澜刚到门口就听见这句话,原来儿子在背后都是这么埋汰自己的,真是亲儿子!之前和陆浅私下见了几次面,每次都不尽人意。这次其实她存什么的心思,就单纯想好好请姑娘吃顿饭。之前她太相信洛心译的证词了,从来没动过翻案的念头,如果不是陆浅的坚持,可能直到她死的那天都不会知道,真正的凶手一直逍遥法外。

乔深这混小子是个人精,一面说着“咱妈不吃人”,一边撺掇着陆浅准备了一堆礼物,硬是把这次普通的聚餐,上升到了婆媳见面的层次……

周云澜看着陆浅脖子上那枚帝王绿的翡翠吊坠,无话可说。傻儿子偷偷把传家宝都戴姑娘脖子上了,她一个当妈的还能怎么办?学着封建社会那套,再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这混小子的脾气,还不得带着姑娘私奔到海角天涯?

罢了罢了,她这把老骨头,是倔不过这小混蛋了。

更何况自古以来就有句俗语,叫“伸手不打笑脸人”,周云澜也只能横了儿子一眼,拉着陆浅进屋就坐。

乔深把气氛拿捏得刚刚好,接过菜单先点了周云澜爱吃的菜,然后又点了陆浅最爱的红烧肉。

陆浅拘谨得很,在家里是小公主,在部队是霸王花,在乔深面前是小祖宗,唯独到了周云澜面前,怂得像个孙子。

乔深在桌子底下牵起她的手,笑着逗她,“别怕,我妈真不吃人。”

周云澜一个眼神瞪过去,“你吓她做什么?”

陆浅抬起头,冲着周云澜甜甜的笑,“伯母,我听深哥说,昨天是您出面才找到苏明怀的。我以茶代酒,谢谢您了。”

这姑娘嘴上说得温婉客气,实则动作豪迈极了。让周云澜想起初中课本上的梁山好汉,

还是大碗吃肉大腕喝酒的那种豪爽派。不做作的行为看起来傻里傻气的。见多了商场上的假仁假义,周云澜倒是格外喜欢这份坦诚相待的真实感。她什么也没说,端起茶杯喝了这口茶。

乔深凑近周云澜耳边:“妈,这媳妇茶都喝了,改口费什么时候给啊?”

冷不丁的,周云澜被最后这口茶水呛着了。她撑着桌面咳得厉害,脸都憋红了。

陆浅好心好意敬个茶,没想到又惹出事儿了,她扯了两张纸巾递过去,赶紧帮周云澜拍着后背,“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浅手劲儿大,情急之下没注意力度,虽然知道她是出于好意,但为了避免未来婆婆被她两巴掌拍晕过去,乔深还是拽住了她的手臂。

“陆浅!你给我住手!!”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吓得陆浅原地起跳。

只见林姿以天降神兵之姿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老雷。

“你干什么你?”风韵犹存的林女士,脸色看起来就像高中时期的教导主任,她把陆浅一把拽过来,“长本事了你?还敢动手打人?!”

“打、打人?”

陆浅回忆了一下林女士出现那一刻的场景——周伯母正捂着胸口,双颊通红地流着眼泪,乔深在半空中截住了她举起的手臂,而她的手掌,正呈现出甩巴掌时专用的姿势。这尴尬的姿势和站位,可不就是她在殴打周云澜,乔深在劝架么?

“不是,妈你听我解……”

“你什么你?赶紧给人道歉!”林姿一巴掌拍在陆浅脑袋上,“就算人家不同意你和她儿子在一起,你也不能动手啊!人家小乔多优秀一孩子啊,凭什么便宜你啊?我早说了让你跟人家小乔说清楚、断干净,你就是不听!!你说说你,长得不好看,工作又不好,这脾气还死倔。我身上的优良基因你半点都没遗传到,你说你哪点配得上人家了?这要换我我也不同意,我……”

“我同意。”周云澜终于缓过那口气了,扶着桌子对林姿说,“您就是浅浅的母亲吧?常听乔深说起你。”

林姿:“……”我和他都没正式见过面,他说我什么了?

林姿看向陆浅,那丫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挪到了乔深身边儿,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周云澜叫来服务员,添了两双碗筷,安排林姿和老雷坐下,又让服务员添了两杯茶,“刚刚浅浅正敬我茶,这混小子偏在我耳边讲笑话,不小心呛着了。”

周云澜一句话把刚刚的误会解释清楚了,才接着说:“您别误会,我们家乔深也不是什么好人。”

乔深:“……”您确定是我亲妈吗?我确定不是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忽略儿子哀怨的硝烟很,周云澜接着跟林姿说:“您看到的都是表面功夫。他呀,就模样随了他爸,能忽悠人。你看他这工作,早出晚归没日没夜的,也不是什么好差事。这脾气吧,我反正是镇不住他。早些年为了航空院校这事儿,气得我差点跟他断绝母子关系。”

“哎哟,你还说……”林姿叹了一声,“陆小浅当年瞒着我报了武警学院,也差点没把我气死!”

陆浅:“……”这么多年的老黄历,咱能不能不翻啊?

“所以您不支持浅浅干消防啊?”周云澜问。

林姿立马板着脸,“这任谁能同意啊?风里来火里去的!冒着生命危险,这一年到头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够我去几次美容院的多!”

林姿喝了一口茶,看着周云澜,“说起来您这皮肤状态挺好啊!平时在哪家美容院做的保养啊?”

“玉泉,您要是有时间的话,我让秘书约个时间,一起去?”

“我都行,看你吧!您这工作比我忙,财经频道哪哪儿能看到您。”

周云澜笑了笑,“儿子不争气,害得我这么大岁数了还得硬着头皮上,没办法啊!”

林姿“啧”了一声,满意的看着乔深,“就您这儿子还不争气呢?遇事沉稳、临危不乱,我看报道上都说,上次京航事故成功迫降就是个奇迹,好莱坞大片儿都不敢这么拍。”

周云澜摆摆手,“儿子到底不如闺女好。你看浅浅,这么年轻就是中队指导员了,服务人民、竭诚奉献,这种勇敢无畏、舍己为人的精神,才是真正值得当代青年好好学习的地方。”

最后,老雷举起手中的茶杯,横批了一句,“都是好孩子!”

他站起来,兴高采烈道:“来,为了孩子们,这杯酒……茶,我先干了!”

陆浅、乔深:“……”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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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壮胆

乔深就是大K,大K就是乔深。陆浅起码用了五分钟才理清这个关系。

五分钟前,她收到了一条来自大K的微博私信——【在广袤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中,能与你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已是我的荣幸。要是能陪你完这一生,才真正称得上不虚此行。】

落款是——【你的男朋友乔深】。

陆浅震惊到怀疑人生,乔深往前走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

再翻看之前大K发过的所有无关漫画的微博,她终于整理出了一条完整的时间线。

当她彻底决定忘记萧泊舟的那一天,她在朋友圈里发了“凡是过去,皆为序章”。大K立刻就发了第一条私人微博,对仗了四个字“来日可期”。

他第一次送她巧克力,礼盒里藏了一句情话,..xcept.you.第二天他就在微博对仗了一句“众生皆苦,唯有你甜”。

当得知他爸爸是乔昊,她打了退堂鼓的那个晚上。他无从得知,只好在微博里问“你有什么感情上的问题吗?留言聊聊?”

当她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时。他告诉她“这世上也有好男人的,说不定他正在追你”。

……

陆浅这才明白,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啊,原来她所累积的一切幸运,都是他在背后蜜谋已久的惊喜,还有……惊吓!

一想到自己曾在微博里披着马甲肆意妄为,还胡言乱语说什么“爱上了杀父仇人的儿子”,谁想到今天就掉了马甲。事实证明,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管有没有披着小马甲,都千万不要借着虚拟网络的名义为所欲为,万一哪天就露馅了呢?

陆浅苦不堪言,更觉得自己高攀不起了。崇拜了好些年的男神摇身一变,变成了自己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还有比这更刺激的事儿吗?

陆浅捂着脸窜进屋里,拉着林姿冲周云澜说:“伯母,我们先回家啦!”

她冲着岳老太太和老爷子挥挥手,溜得比兔子还快。

乔深愿意给她一点时间去消化这个事实,把人送到门口就回来了。刚进屋,岳老太太一巴掌拍在他后颈上,“你是不是又欺负浅丫头了?看把人都吓走了!”

乔深还没开口,周云澜就说:“妈,就他这德行,您信他能欺负浅浅吗?”

老爷子在旁边默默点头,表示赞同女儿的说法。

老太太也觉得不大可能,于是换了个话题,问:“你什么时候把丫头娶回来啊?你看外婆都多大岁数了,你说你要再这么捱下去,我和你外公还能抱到曾外孙吗?”

“明天就娶。”乔深说。

周云澜听不下去,一个白眼飞过去,“你当小时候过家家呢?不管求婚还是结婚,都是大事。”

岳老太太也说:“丫头看着大大咧咧不上心,说到底还是姑娘。求婚结婚都得热热闹闹的,人家妈妈养她几十年,哦,你说娶回来就娶回来了?人家姑娘妈妈能答应吗?丫头能答应吗?”

老爷子也站出来吐槽:“臭小子,说的一堆混账话。当年我娶你外婆的时候,求婚都求了五六次。”

“七次。”岳老太太提醒。

老爷子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耍赖道,“头两次不算,头两次不是真心的。”

“你个老头子你说什么?”

眼看着老两口又开始拌嘴了,周云澜才拍拍乔深的肩膀说:“求婚不能含糊,仪式还是要有。仪式感,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让她将来再想起这一天、这一刻时,能记得它是独一无二的。场地之类的安排,要是有需要的地方,让小王帮你准备。”

乔深笑着点点头,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要跳过求婚仪式这个环节。那句明天就结婚,也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他说出口的话,从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这句自然也不例外。

根据部队安排,陆浅这次的年假,正好排在元旦节之后,也就是从明天开始,她有五天的时间可以休息。

陆浅原本想趁着这段时间在家陪陪父母,以及和乔深窝在被窝里培养一下感情。谁知一大早就接到南曲电话。

“陆小浅,陪我去潜水吧?”

陆浅刚跑步回来,扯着嗓门吼了一声,“潜水?你是想冻死我好继承我的蚂蚁花呗么?”

“我定了北岛屿的机票,热带,冻不死你的。”

“你有空去北岛屿?”一个工作狂突然转性了?陆浅站在楼下叫道,“妈,你快帮我翻翻老皇历看,看看今儿是否宜治病!”

“你才有病!”南曲说,“你赶紧收拾收拾,我和靳总在楼下等你!”

南曲挂断电话,连按了两声喇叭。

陆浅随手提了件羽绒服套上,把自己裹成了一颗大粽子,出门和南曲打招呼,“大冬天的潜什么水?别发疯了,快进来坐坐。”

南曲脑袋一偏,给靳长风使了个眼色。后者拉开车门就把陆浅拽了进去,陆浅一口气还没撒出来,靳大傻子就委屈巴巴地拽着她的袖子,“爷,你是不是见色忘友?有了深哥就不要哥几个了?”

南曲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爷,你说你多久没和我们聚过了?从前你和萧渣渣谈恋爱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儿啊!”靳长风问南曲,“是吧?”

“呵,女人。”南教主满脸不屑,吩咐司机,“开车。”

因为陆浅还属于现役军人,所以出国旅游诸多限制,为此南教主特地贴心地选择了国内的旅游景点,如此贴心,她也只能妥协了,说道:“那总得让我回去收拾两件衣裳吧?”

“你什么意思?意思是我们南教主两件衣裳都买不起了?”

“……”陆浅认命的往真皮座椅上一瘫,抬起穿着毛绒拖鞋的两条腿,“行吧,那教主能帮我买个护照不?”

靳长风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本护照,“当当当当!”

陆浅就这么被绑上了飞机,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就是兜里那部手机。乔深一早就说今天他有飞行任务,陆浅只能趁着关机前,给他留了一条>南教主家里有矿,平时出门不是头等舱就是公务舱,唯有这次,竟然订了经济舱。陆浅接过登机牌,把邵然拉到一边,“你老实告诉我,南小曲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难处了?濒临破产的那种?”

也不知是陆浅声音大,还是南曲听力太好,她一不小心就听到了。回头看了陆浅一眼,淡定道:“放心,姐破产了也比你有钱。”

“……”现在绝交还来得及吗?

“出游高峰期,临时决定的,就只有经济舱了。怎么?你嫌弃?”南曲狐狸眼一挑。

陆浅立刻没出息地摆摆手,“哪敢啊!教主洪福齐天。”

靳长风昨晚八成玩了个通宵,上了飞机倒头就开始呼呼大睡。南曲一刻也没停下来,飞机爬升途中她还在“批阅奏折”。陆浅一个人闲得无聊,拿了一本杂志随手翻起来。

庞大的飞机冲过云层之后,空姐提示可以放下小桌板了,陆浅放下小桌板,刚把杂志放上去,一个漂亮的空姐走过来,面带微笑递给她一杯鸡尾酒,“陆小姐您好,这是您男朋友为您准备的您最喜欢的鸡尾酒。”

陆浅愣了一下,“我男朋友?”

空姐微笑着递给她一封信,前后的乘客都好奇的扭头看着她。

陆浅看看靳长风,那厮睡得像头猪一样。再看看南曲,后者压根懒得理她。她只好道了一声谢,然后打开那封信。

粉色的信封上写着——

亲爱的女朋友,欢迎乘坐本次航班,我是你的男朋友乔深,虽然我不是驾驶本次航班的驾驶员,但我依旧要祝你旅程愉快。

陆浅一眼就看出来,那信封上的字迹并非来自乔深。上飞机前她把航班号发给他,估计这会儿他已经看到了微信,因为她没开机,所以才让同事刷了一下存在感。她嘴角咧到后脑勺,高兴地把信封叠起来装进兜里。抿了一口鸡尾酒。

“好喝吗?”南曲问。

陆浅点点头,“超甜。”

“那你喝完。”南曲心道,也算提前给你壮壮胆了!

***

注:在广袤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中,能与你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已是我的荣幸。——卡尔·萨根

仪式感就是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圣·埃克苏佩里

第一百六十三章 求婚

南曲说机票不好订,头等舱都订完了。陆浅仔细打量了一圈,发现飞机上的旅客实在是少得可怜……

她刚想找南曲聊聊天,后者就站起来说:“我去洗手间。”

陆浅只好给南曲让座。

南曲刚刚离开,一位身材凹凸有致的空姐就走了过来,陆浅总觉得这美女十分眼熟,仔细一想,才想起她好像叫艾琳,就是乔深第一次带她来参观波音737时见过的那位乘务长。

陆浅还在考虑要不要跟她打个招呼,她就已经站在了陆浅身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把一个粉色的信封和一朵火红的玫瑰一起递给了陆浅。

陆浅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的?”

艾琳甜美一笑,“打开有惊喜哦。”

陆浅将信将疑,最终还是拆开了信封,浅蓝色的信纸里写了一句“我在前面等你”,落款是“乔深”。

乔深?!

陆浅激动得站起来,又被安全带限制得弹了回去。

“乔深在前面?”她问艾琳。

艾琳摇摇头,做了一个“您请”的手势。

陆浅解开安全带,攥着信纸往前走。刚站起来,前排一直呈昏睡状态的靳长风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条手臂伸出来,拦住她的去路。

陆浅低头一看,瞥到了靳长风手里的信纸和玫瑰,同艾琳给她的一模一样。

“傻了啊?”靳长风塞进她怀里,“拆开看啊!”

陆浅是有些傻,像个机器人一样拆开信纸。

【等你的第29年,我终于和你遇见了。遇到你之前,我随遇而安。】

陆浅抬眸看了一眼被帘子遮起来的头等舱方向。

刚往前迈了一步,一个陌生人突然又朝她递来一个信封。

陆浅再次停下脚步,拆开。

【我不是个恋家的人,也很少会有寂寞的时候,偶尔孤独,一觉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天。日复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对爱情不抱有期待,也说不上信与不信。我想我可能会孤独终老,也有可能会结婚,拥有一段平凡的男女契约关系。直到遇见你……】

陆浅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眼眶开始发热,她好像预见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紧接着,她接过了前一排陌生人递过来的第三封信。

【你让我对生命,对爱情,都有了全新的定义。在你出现之前,我把我的人生划分成很多个细小的阶段,定义好哪个阶段应该拥有谁或者失去谁。你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让我知道从前的29年,我只做好了两件事,一件是成长,还有就是……等你。】

第四封:【谢谢你,勇敢的走到我身边,让我不用再一个人过孤单的情人节,你也不用再单枪匹马的去征服这世界。听说爱情最难的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除了柴米油盐,还有日复一日的面对同一张面孔。因为你,我对此充满了期待。】

第五封:【当我看到你,不再想着风花雪月,而是想到人间烟火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就是你了,除了你,不可能再有别人。】

第六封:【我们的工作有很大的局限性,哪怕在一起,等你难过的时候,我也不能每时每刻赶到你身边帮你擦眼泪。但哪怕如此,我还是自私的想把你的名字写在我的户口本上。】

第七封:【我是爱你的,你也是自由的。我做好了和你过一辈子的准备,也做好了你随时离开的准备。所以你不要有负担,我敢爱你,就有勇气把你留在我身边。】

第八封:【相爱的时间太宝贵了,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有限的时间里,用无限的爱去爱你。】

第九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信,是祝星辞递到她手里的,她深深的看了陆浅一眼,最后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功成身退。

陆浅拆开信封,信上面是乔深刚劲有力的几个字——【陆浅,我们结婚吧。】

南曲和邵然站在头等舱门口,一左一右掀开了帘子。

陆浅终于知道为什么南曲订不到头等舱的机票了,因为这里藏着一份巨大的惊喜。乔深请来了双方父母,还把岳老太太和老爷子也请到了现场。

机舱经过精心的布置,行李舱上贴着粉色的广告牌,写着“嫁给他吧”这几个大字。

这时,乔深捧着一束烈焰玫瑰,从人群后走了出来。他穿着洁白的西服,打着黑色的领结。头发也精心梳理过。

他来的方向,背着光,他比阳光还要闪耀。

像从画里的人物,穿越漫画书走到她的面前,一步步靠近,最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他把手上的玫瑰花递给他,脸上带着儒雅的浅笑,看起来云淡风轻,像彩排过一千次一样胸有成竹。

陆浅木讷的接过那束花,垂眸看着他缓慢的单膝跪下。

此时,他高于这世界,唯独低于她。

他打开黑色的丝绒盒子,问:“陆浅,你愿意跟我姓乔吗?”

陆浅感动的点头,眼泪刷刷往外掉。哽咽的时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乔深许是料到这画面,他沉着的取下钻戒,执起陆浅的手指。戒指刚触到她的指尖,陆浅却像突然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去。

不仅乔深一愣,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乔深跪在地上,不解地抬头,只有手里的钻戒知道,此时在他云淡风轻的外表下,究竟有多忐忑。

陆浅把花顺手递给南曲,扶着乔深站了起来。

乔深有些慌了,清了清嗓子,说:“你要是不愿意跟我姓乔的话,我跟着你姓陆也行。”

众人:“……”节操呢?深哥!

深哥并不想要节操,他只想要媳妇的无名指。他抽了手帕帮陆浅擦眼泪,陆浅自立自强,结了手帕自己胡乱抹了两把,吸了吸鼻子以后,她从兜里摸出一个折叠好的信封。不是乔深刚送给她的那些告白情话,而是印着“预备航天员”这四个字的推荐表。

乔深神色收敛了一半,在家几乎把沙发底朝天找了一遍都没找到的东西,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陆浅的手里。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又好像已经猜到了几分。

陆浅看了林姿一眼,才对乔深说:“我妈一直以为,我当消防员是为了我爸。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爸的过世给我留下了太大的阴影,就连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他扑进火场的背影。我曾经以为我做过最勇敢无畏的事,就是继续他的事业,带着一帮战士们灭火救援、抗震救灾。直到前不久我才想明白,我想当兵,想当消防员,都不是因为我爸的案子。而是因为,那是我从小的梦想。”

“小时候看到军人穿着军装路过,我就忍不住举起小手跟他们敬礼。在电视里看到天安-门前奏起国歌,我总要挺直了腰杆一字一句的跟唱。上次记者问我怕不怕死,我怕啊,其实我胆子可小了,小时候一只蚂蚁钻进裤腿里,我都要抱着我妈哭半天。可是我不后悔啊!不管是当兵,还是当消防兵,哪怕每天都与恐惧为伍,哪怕明知这条路上会有牺牲,但因为这是我所热爱的事情。我在保以我的方式保卫着我的家人,我的祖国。所以我不后悔,我有无尽的热情和精力,为我所喜欢的事业奋斗和坚持。那你呢?”

陆浅捧着乔深的脸,真诚的望进他的眼睛里,“你最热爱的事呢?真的是从军航转到民航,再改行回家当总裁吗?坐在局限的办公桌前,处理文件?”

乔深的沉默,让整个机舱都陷入了愁云惨淡的气氛之中。

周云澜眉头紧蹙,想说些什么,却被岳老太太拦下来。

陆浅抓过乔深的手,把那张推荐表塞进他掌心,“是你教会了我,机长制服的肩章上有四道杠,是你让我知道了,原来民航飞机还可以倒着飞。我见过你穿着西装打领结的样子,也见过你穿着空军飞行员制服的模样。我见过你家里的飞机模型,也记得你说可能要停飞时是怎样的表情。乔深,我不能左右你的想法,但我想告诉你,那个冲破云霄、驰骋蓝天的男人,我爱惨了他。”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有了?

乔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庞大的家族企业继承人,是乔深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老天向来公平,给了他衣食无忧的身份,便要让他承受失去自由的代价。

事实往往是无奈的,我们该承担的责任,总会随着成长一起悄然而至。这也是为什么,大人总羡慕无忧无虑的孩子。

乔深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他把自己在社会中扮演的每一个角色都尽力做到了最好。不管是机长还是男朋友,或者是周云澜的儿子。唯独有一点,他忽略了,那就是他自己真正的感受。

一个从小就励志要当黄矮星的人,怎会拘泥于那一方小小的办公桌呢?

陆浅不忍心。

她没有答应乔深的求婚,乔深也没有就这件事追着不放。从北岛屿回来以后,他们的日子又恢复如常,她还是在他面前笑靥如花,一口一个男朋友叫得亲热无比。他还是会执飞世界各地,每次都给她带回来一个特别的纪念品。

就这么不痛不痒的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法院关于苏明怀和洛心译的判决结果终于出来了。

苏明怀因故意纵火,损害极端严重,被判无期徒刑、并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洛心译因犯了伪证罪,且情节严重,所以判处了四年有期徒刑。

周云澜去探监时,洛心译的头发剪得更短了,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狱服,没了化妆品的堆砌,黑眼圈和眼袋看上去十分明显,两条深深的法令纹终于揭露了她的真实年龄。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周云澜一个字还未曾说出口,洛心译已经隔着玻璃开始掉眼泪,过了好一阵,她才终于说出那句迟来的:“对不起。”

周云澜放不下的,从来都是对乔昊的感情,而不是对陆卫的憎恨。她安静的盯着洛心译看了一会儿,才说:“如果你早点实话实说,也不会有今天了。”

周云澜觉得自己不该来,就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好像牵扯着她一定要来这里。大概是因为,今天是2月11日,是乔昊的忌日……

她没什么可说的,起身要走。

洛心译突然叫住她,“你和乔昊的结婚纪念日是明天吧?”

周云澜步子一顿,回头看着洛心译,语气不善,“拜你前男友所赐,人走了,就没有纪念日,只有忌日了。”

“对不起。”洛心译再次道歉,“乔昊他当时去帝格顿斯本来为了布置场地,好在你们的记混纪念日给你一个惊喜,却因为我……对不起,阿澜……”

无数个日夜,周云澜曾抱着乔昊的照片问过他,为什么那天要去帝格顿斯。为什么要骗自己说去出差?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出去了,最后烧焦了让她去认尸。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甚至以为他对洛心译旧情未了。

因为这个积在心中的芥蒂,她始终不敢再提当年的事。乔昊在她的身上划了一道伤口,她怕失血过多,所以烧红了烙铁烙在那个伤口上,凝成了一道丑陋的疤。日子一长,她以为伤口愈合了。可是每逢刮风下雨的时候,却刺骨的疼……

说来也奇怪,那些原以为这辈子都过不去的事情,却在说开了以后,却不知不觉就随风飘走了。

从看守所出来,周云澜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晚上,岳老太太亲自下厨,在家做了一桌子好菜。因为陆浅的工作原因,年三十的时候是必须在岗值班,所以老太太决定让孩子们在家提前过个团圆年。

老太太上次见过南曲,对这孩子着实喜欢,顺道叫来了南曲和靳长风。

陆浅从部队出来的时候还早,她干脆骑着摩托车去机场接乔深。

两人到家的时候,靳长风和邵然正在门口挂灯笼。南曲大马金刀地站在门口瞎指挥,周慕一就在旁边啃着苹果调侃,“邵然你是不是胳膊短一截?曲妹妹让你再上去一点没听到吗?”

“来来来,曲妹妹我抱你。”邵然说着就去追南曲,“我手臂短一截,我抱着你来挂,刚刚好,你让我上我就上,你让我下我就下,成不成?”

“好了孩子们,别闹了,开饭了开饭了。”林姿在门口吼了一嗓子,把一群熊孩子全招进家里。

陆浅拉住南曲,往她怀里塞了个东西,“你看看,行不行?”

“结婚报告?”南曲大致瞟了一眼,“你不是拒绝求婚了吗?”

“老子后悔了不行啊!”陆浅把结婚报告抢回来,裹成纸卷在掌心里拍了拍,“明年消防群体改制了,今年我把结婚报告交上去,说不定还能算个军婚。”

南曲:“……”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南曲斜她一眼,准备进屋。陆浅又一把把人拉回来。她力气大,南曲又穿着高跟鞋,随着惯性就往陆浅身上摔。

陆浅身子一斜,利落避开。

南曲一下撞在她身后那颗银杏树上,肩膀仿佛装散了架。

“陆小浅!你是不是想谋杀?”

陆浅举起双手,诚恳道:“我的错我的错,这不是为了你干女儿的生命安全着想吗?”

“屁的个干女儿……”南曲眼睛都直了,难得一次声音失控,惊叫一声,“你说什么?”

陆浅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把人抵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上,“你别嚷嚷!深哥还不知道呢!”

南教主颤抖的小手抚上陆浅平坦的小腹,身上第一次流露出母性的光辉,“所以军魂什么的都是扯淡?真怀了?”

陆浅点点头,比了一个“yeah”的手势,说:“差不多俩月了,昨天部队体检刚查出来。”

“刚俩月,那不就是乔深差点坠机……我说你真够猛的啊!那天乔机长死里逃生,你不放他休息,你还……羞于启齿,你曲姐无话可说。还是你们操作骚。”

陆浅:“……我觉得错不在我。都怪酒店准备不齐全,第二天我忙着去做采访,深哥忙着然去机场开会来着……”

“行吧,这算是大喜事儿啊!一会儿坦白了,再选个好日子赶紧结婚吧,免得肚子大了穿婚纱不好看。”南曲当机立断,拉着陆浅进了屋。

林姿是个超级接地气的艺术家,和岳老太太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吃火锅。所以两辈人忙了一整天,最后折腾出一顿色香味俱全的鸳鸯锅。

乔深给陆浅夹了一道老肉片,陆浅摸摸自己的小肚皮,“我发现我最近长胖了。”

乔深把肉片递到她嘴边。

陆浅一口咬下去,砸吧两口,认真道,“你以后别下厨了,我怀疑你在菜里面放了猪饲料,太催肥了。”

“该不是有了吧?”靳长风顺口接了一句,热热闹闹的屋子陡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礼貌性地把目光投向了陆浅的肚子。

南曲额角一抽,望向陆浅。

陆浅嘴里叼着金针菇,打了个嗝,“完了,塞牙缝了!”

众人:“……”

乔深回头递给她一杯水,“慢点吃。”

陆浅乖乖低头,给自己调了个辣酱,满门心思都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坦白结婚的事儿。南曲接收到她求救的眼神,黛眉一挑,用嘴型跟陆浅说“怕什么,直接干”。凭着多年默契,陆浅看懂了这个暗示。

她舔了舔嘴唇,放下碗筷,小手揣进兜里,摸到那张结婚报告,“乔……”

“我有件事要宣布一下。”乔深放下碗筷,突然严肃地站了起来,吓得陆浅赶紧把那张结婚报告塞回肚子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结局

“半个月前,我报名了预备航天员选拔,昨天刚接到通知,过了初选。”乔深平稳地开口。

周云澜脸色立马变了,放下筷子皱着眉,“你怎么回事?跟家里人商量了吗?”

和周云澜态度截然不同的,就是陆浅。她挽着乔深胳膊说:“真的过了呀?”

为了这事儿,陆浅特地问过邱伯华,听说航天员初选仅是航空医学鉴定的大项目就有100多个,还有其他智力、注意力、分配能力、手脚协调能力、耐力和爆发力等心理素质初级测试。

他竟然默默地参加了选拔,陆浅激动地望着他,“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过的!”

还以为他已经忘了这事儿,还以为她说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殊不知早已造成了深远影响。殊不知她的寥寥数语,让他做了此生最艰难也是最容易的一个决定。

乔深揉揉她的脑袋,回头跟周云澜说:“妈……”

“到书房说!”周云澜筷子一扔,就要往楼上走。

陆浅突然站起来,拉住周云澜,“伯母,我能跟您说两句话吗?”

乔深把陆浅拉回来,“乖乖吃饭。”

陆浅把人往楼上推,“你先去书房,我有几句话想跟伯母说。”

陆浅像只活泼的小猴子,拉着周云澜就去后院了,临走前凑在南曲耳边说了一句:“帮我拦着乔深,别穿帮了。”

南曲已经猜到陆浅要做什么了,她把人抓住,“你考虑清楚,别犯浑!”

陆浅眼神笃定,闪着耀眼的光芒,轻轻推开她的手,拉着周云澜走了。

差不多十分钟左右,周云澜和陆浅才手挽手的回来。

今夜,除了南曲以外,没有人知道陆浅跟周云澜说了什么。

书房里,乔深不管怎么问,周云澜都咬死了不开口。她问乔深:“你是真考虑清楚了?开飞船和开飞机不一样。不管是风险还是……”

“妈,我考虑清楚了。”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比现在更清楚,而让他看清自己内心的人,是陆浅。

周云澜几度欲言又止,乔深一直在等待暴风雨的来临,却没想到最后周云澜只是冲他摆摆手,说:“你考虑清楚了就好。”

她故意含蓄地说:“航天事业不是一朝一夕,只要一头栽进去,有可能就是十年八年。你也看到其他宇航员了,从入选到踏上载人航天器,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公司你妈还撑得住几年,但浅浅她未必等得起。”

陆浅是他最大的牵挂,也是他脆弱的那根软肋。偏偏是这个柔软得像脆骨一样的家伙,有时候却坚强得仿佛能把他都扛起来。

她是唯一一个不问缘由就支持她到底的人。回裕陈北的路上,她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还有心情调侃他,“乔同志你不错呀,以前你征服了蓝天,以后还要去征服宇宙。为中国的航天事业做贡献,我替你感到无比荣幸哦!”

乔深神情看起来并不轻松,周云澜的那番话在他心中或多或少的留下了一些影响。他把陆浅的手指揣进自己兜里,拥着她慢慢往家门口走。

“航天训练很辛苦。”他说。

陆浅皱着眉问,“你怕吗?”

乔深在她心中,分明就不是一个怕苦怕累的人,可听到他这么说,她还是心窝子一疼。

乔深摇摇头,“我不怕苦,也不怕累。只是怕你等我的过程会很辛苦,很漫长。”

航天驾驶员的训练内容会根据航天任务要求、以及受训者的特点和身体素质以及训练设备等因素决定。包括一般性训练、航天环境训练和模拟飞行训练3个方面。通常来说,培养一个航天驾驶员,少则也要3-4年的训练时间。

陆浅笑得春风灿烂,转身投入他的怀抱,轻声说:“我可以等,只要是你,多久都可以。爱情也许会败给时间和距离,但是我爱你不会。是因为我爱你比时间更久远,远过这一生。”

陆浅的告白,像一颗定海神针,扎在乔深的心上,无比的稳当。

他打横抱着陆浅进了屋,把人压在沙发上从头到尾,虔诚的亲了一遍。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陆浅赶紧推推他的胸膛,闷声说:“我大姨妈来了……”

乔深喉结艰难的蠕动了两下,最后抱着她的腰说:“别动。”

陆浅乖乖的望着他。

一个巴掌袭过来,盖在她的眼睑上,隔离了她的视线。

“别这么看着我,上火。”

乔深闷了会儿,冷静下来之后,才起身进屋。

陆浅摸着小肚肚叹气,“闺女啊,就姑且先叫你闺女吧!你妈就先对不起你了,因为你妈真的太自私了。等你出生了我再跟你道歉哦!”

陆浅发现自己也有点厚黑学的体质,竟然敢拿肚子里的小豆丁跟周伯母提条件了,说什么“您还年轻,要不再坚持两年,等崽崽生下来了,咱从小就好好培养她当继承人”,还说什么“您看深哥一看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他是要为我国航天事业做贡献的人啊,我们要支持他”,还有什么“乔叔叔要是在世,应该也会支持深哥追求自己的梦想吧”……

反正她胡乱扯了一堆,也不知究竟那句入了周伯母的耳朵。

总之最后,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父母总想给把最好的一切都留给子女,周云澜也不例外。她让乔深回来继承公司,其实并不在意她能替公司创造多少的利益。她只是希望他能选择一个更为轻松的生活方式。显然当总裁比当宇航员容易得多。

可是当她把自认为最好的东西拱手递到儿子面前还惨遭拒绝时,她就需要反思了。或许她认为最好的,对儿子来说并不是。

是陆浅最后那句话,让她想起了乔昊。记得她临近预产期时,乔昊曾牵着她的手说:“我们把他生下来,可不是为了传宗接代的。这孩子是我们相爱的证据,把他生下来是为了让他参与我们的人生。”

这句话,她差点就忘了。

结婚纪念日当天,周云澜去看了乔昊。她坐在乔昊的坟前聊了很多烂七八糟的心里话,“要不是浅浅,我差点就忘了,你说的,把他生下来,就是为了参与我们的人生,见证我们的爱情。你走了,我就不记得了,处处想把他培养成你的样子,想掌控他的人生……你要是在就好了,你要是在,我就不会犯这种错了。”

在陆浅的强烈要求下,周云澜和南曲都被迫帮她保守着怀孕的秘密。陆浅也和大队长沟通过这个特殊情况,恰逢消防改制,许多职位也出现了变动。

年后,星城大队包括特勤中队在内,都要举行授衔暨换装仪式,全面开启消防救援事业的崭新征程了。

授衔仪式的前一天,战士们嘴上不说,一个个抱着军帽都憋红了眼。陆浅拿来新式制服,不再是象征着军人的迷彩训练服,而是醒目的“火焰蓝”。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战士们都按照要求换上了新制服。深蓝色的套装,白色的帽子,看起来精神抖擞。

战士们把旧制服叠成方块,放在枕头上,一张张坚定的面庞看向陆浅。

“今天,我们将以崭新的面貌面对世人。但换装不换本色,改制不改初心。我们曾经并肩作战,在血与火中经受过生死的考验,就算退出现役,我们也依旧是铁血铮铮的军人,没人能改变这一点!!”陆浅笃定地开口。

平日呆头呆脑的大鹅,第一个点头附和,“对,没人能改变!”

“我们是战友!”石头也跟着瞎吼。

大队长一来就听到这声音,肃着脸,“吼什么吼,当我这儿菜市场啊?!一会儿市领导要过来讲话了,队形给我站成什么样了?鸭子划水吗?”

众人立马噤声,乖乖调整队形。实际队形站得挺好的……

“罗永旭呢?”大队长问陆浅。

陆浅往大队长身后一瞥,只见罗永旭带来了新的“中国消防救援队”队旗,红蓝相间的队旗,随着罗永旭的奔跑,在风中肆意飘扬。

这红旗象征着陆浅的青春,也象征着在站的每一位战士的付出,更饱含了烈士们的鲜血。

饶是陆浅这般要强,在听到市领导讲话时,依旧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面旗帜,也象征着——从今往后,他们不再是消防官兵!

这一天,全中国的消防官兵都退役了。

这话题很快就登上了微博热搜榜,陆浅点进去一看,同时登上热搜榜的,还有#中航英雄机长通过航天员复选##乔深有望成为宇航员#这两个话题。

她还没从乔深口中听到这个好消息,倒是先看到了这个热搜。她怀揣着高兴又激动的心情点进去,恰好是一段关于他的采访。

记者问他,“能说说是什么原因让您决定参选宇航员吗?”

他沉稳的对着镜头笑了笑,说:“是我未婚妻,是她让我觉得,我无所不能。”

陆浅还没看完这段采访,采访中的人就出现在她眼前。罗永旭刚从门口进来,顺便把乔深领了进来。

冰雪融化,万物复苏。温暖的太阳挂在空中,空气中全是春的气息。乔深就站在逆光的地方,朝着她张开了双臂。

陆浅一步一步走过去,投入他的怀中,轻声问:“你可以再跟我求一次婚吗?”

她抬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说:“我想嫁给你了。”

想和你一起度过寒来暑往,想和你谈论朝朝暮暮,想把我的手偷偷塞进你的手心,再牵着你一起走余生的路。

我把我的命交与我的国家,你把你的命交付给蓝天。虽然我们不能同生共死,但至少还能良心相依。

陆浅只是任性的一提,却不想乔深单膝就跪在了操场上,他摸出那枚随身携带的钻戒,执起她的左手,藏满了浩瀚星辰的一双眸子,虔诚的望向她的瞳孔深处。

“陆浅,你愿意嫁给我吗?从青丝到白发,同枕共穴,至死方休?”

陆浅地点头,两行清泪顺着眼睫落下,砸上乔深的手背。

他在机场看惯了无数的悲欢离合,却还是因为她留下的一滴眼泪而丢盔弃甲。

不管前路有多艰辛,至少此时此刻,他们都一样,相信了这世上会有永恒……

——全剧终。

完结感言

终于写完啦,有太多的话想说了,可是到最后又不知从何说起。

谢谢小可爱们一路的支持和包容,这个故事不长,却是我一直都想写的故事。

希望所有看到这篇文的小可爱们,不管你们在这个社会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不管你们从事着怎样的职业,都一定要记得——热爱生活,有梦就去追,永远不要放弃自己。要相信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是为你而来,也要相信你一定是这个世界不可缺少的一小部分。

另外,二零一九年啦,老尘在这里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心想事成哦!

没关注围脖的小可爱可以去老尘的围脖找我哦!有新书会在这里通知哒。

名字——初尘神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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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继续相爱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番一

陆浅想要尽快把结婚这件事儿落实下来。在答应乔深求婚的第二天,她就急急忙忙找到政治处干事,询问了关于领结婚证打报告的事情,结果主任说现在政策不明没法领证,让她等着政策方案下发了再领。

这可急坏了陆浅,回头找到乔深说起此事。

乔深正在帮她放洗澡水,试过水温恰好合适,他把急得团团转的陆浅抓了过来,“就这么急着嫁给我啊?”

她倒是不急,可是肚子里的小家伙等不起呀!

下个月乔深就要去沙漠参加封闭式训练了,等他再回来,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她也不没胆子把怀孕的事儿告诉他,就连睡觉都得躲着他呢!

陆浅正揪心,一回头发现乔深已经自顾自地脱了上衣,看样子他是准备抱着自己一起泡个鸳鸯浴,陆浅吓得条件反射地转身捂住肚子。

“怎么了?”乔深从背后贴过来,呼吸在陆浅的耳边轻轻散开,手还没碰到陆浅的腰,就被她双手抓住。

“你是不是后悔了?!”陆浅甩开他的手,退了两步,后背抵住盥洗台。

乔深被这反应搞得莫名其妙,“后悔什么?”

“后悔跟我求婚啊!”陆浅皱着眉,委屈巴巴地说,“就我急着想嫁给你,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你是不是不想娶我了?”

还好这两个月乔深忙着航天员复选的事,一直没机会和陆浅见面。否则就陆浅这四个月的肚子,哪能瞒得住他啊!正值初春,她还裹着外套,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显怀,可要是脱了衣服,肯定得露馅了!看样子今晚不能在这儿过夜了!

乔深也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这儿来了。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哄着,“娶你是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最期待的事,比登月更重要……”

陆浅心道,那就更不能拖你的后腿了!

她心一狠,抽回手,“就你巧舌如簧最会骗人!”

她推开乔深往外走,“我答应了我妈今晚要回家住的,不用送了!”

“浅浅!”乔深两步追上去,“这么晚了……”

“别跟过来,我都看出来了,你就是嫌我最近长胖了!!”

乔深哭笑不得,回来的路上他不过顺口说了一句,没想到她还记心上了。

“胖点怎么了?胖成球我都喜欢。”乔深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圆圈。那模样憨憨的,小心翼翼的讨好着,陆浅实在太喜欢了,又必须得假装生气,于是就这么憋着,扯出一句,“万一我变成大象腿呢?”

“你变成老太太我都要你,区区大象腿算什么?”乔深把人拉回来,揉揉她的齐肩短发,“乖,别生气了。”

“谁跟你乖呢!你自己今晚睡沙发!”陆浅踹了他一脚,扭头就进屋了。

乔深追在后面问:“不洗澡了?”

“不洗了!”

“真不洗了?”乔深追上去牵他的手。

“别碰我!”她一把拍开他的爪子,问,“你是不是嫌弃我不爱卫生了?”

乔深如实说:“一点点……”

这回答过于真实,陆浅忍不住笑,“我要回娘家!!”

乔深张开双臂堵住她的去路,“来,老公带你回去提亲去!”

“你别耍流氓,结婚证都没扯呢!谁认你这个老公了!”陆浅眼疾手快,回屋就关了门。

可惜失算了,乔深有钥匙……

陆浅刚躺下,门锁就转动了。

陆浅装睡,又忍不住好奇心,偷偷眯着眼睛偷看了一眼。只见乔深打来一盆水搁在床前,“别装了,擦擦脸再睡。”

“我想想一个人睡!”她乖乖睁开眼睛提条件。

乔深拧了一张毛巾,轻轻的帮她擦脸,“真生气了?”

陆浅抿着嘴不说话。

乔深亲亲她的额头,“过几天我就要走了。”

陆浅也舍不得呀,好想把他拉进被子里紧紧的抱着,但她忍住了。

“你不睡沙发我就回去了。”她扭过头,轻声说。

乔深实在不明白陆浅生气的原因,平日里她太过“深明大义”,从来没有像这般跟他闹过,搞得他现在手足无措,牵了一下她的被子里,就被她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

在哄人这方面,乔深实在没什么经验,只得轻声细语地说:“别走。”

陆浅怕自己的表情会露馅,所以把整个脑袋都埋进被子里。

乔深扯了扯被角,拗不过她,只能妥协,“我去睡沙发……”

“好的!!”陆浅冒出脑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充满了灵气。

“……”乔深端着洗脸水走了。

陆浅真是不得不在心里夸一下深哥的好脾气,这么无理取闹都不生气!

乔深说话算话,当天晚上真在沙发上蜷了一夜。

第二天陆浅起来时,他已经在厨房做早餐了。看到懒洋洋的她,他回头对着她扬了扬唇角,“准备吃饭。”

陆浅走近了才发现,他洗头了,还用定型喷雾吹了个霸道总裁的发型。穿着白衬衣和黑色西裤,宽肩窄腰大长腿,站在开放式的厨房里,像拍画报一样,每一幕都可以定格成杂志封面。最好看的不过是卷起袖口露出的那截肌理分明的小臂,还有脸上那温暖如春风的甜笑。

这一大早的就制服诱惑,真是要了命了!

“穿这么好看,有要紧事去办吗?”陆浅趴在小吧台上,嘴里叼了一片三明治,说话时,贪婪的小眼神一刻都舍不得从乔深的脸上挪开。

乔深拿了纸巾帮她擦嘴,“昨天惹我老婆生气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哄她,咨询了一圈,大家都说要投其所好才管用。听说我老婆是个资深颜控,所以我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希望她能看在我长得还行的份上原谅我。”

陆浅嘴角一点一点往上扬,原来……所有费劲的关系都是错的关系,真正对的人相处起来如此容易。

见她笑了,乔深开始得寸进尺,“我老婆还没夸我,大概是不喜欢我这装扮。我不穿衣服比穿衣服好看,要不……”

说着说着,对面那人就开始解衬衣扣子了。

陆浅赶紧按住他的手,使劲夸:“深哥天下第一帅!!”

乔深笑着问:“天下第一帅是有多帅?”

陆浅脱口而出:“帅得母鸡都想跟在你屁股后面给你下蛋!!”

“那你今天有空吗?小母鸡?”

“干嘛呀小公鸡?”

小公鸡:“……”

“一会儿跟深哥去趟民政局。”乔深收拾着碗筷。

陆浅塞了一块三明治给他,叹着气,“去民政局也没用,我问过了政治处了,要等新政策下来才能领证呢……”

“已经联系好了。”乔深说,“把结婚介绍信日期改成你退出现役之前的日期就行了。介绍信有效期是三个月。现在,带上你的身份证、士官证,再去支队开个证明就可以去民政局排队领结婚证了。”

“真的吗?”陆浅兴奋得差点原地起跳,胡吃海塞了两口就拉着乔深去支队了。

总算把媳妇哄好了,也不枉他昨晚一夜没睡……

两人刚到支队门口,就见到了“老朋友”萧泊舟。听说今天是他爸的生日,他特地过来接他的。父子俩最近关系亲近了不少,陆浅打心眼里替他俩开心。

萧泊舟听说两人要结婚的消息,勉勉强强扯出几分笑意,寒暄了几句。

爱情这东西,好像并没有明确的开始,可是结束的时候,却往往很彻底。

他轻易地选择了放弃这段感情,却没想因此陷入了长久的怀念无法自拔。

临了,一句“祝你幸福”,便成了这段感情最后的终止符……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萧泊舟这心里实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在今天,陆浅终于把她的终身大事给办了。上午去支队开了个证明,下午就拉着乔深去了民政局。

两个盖了钢印的小本本刚握进手里,陆浅就开始后悔……

“为什么把我照得这么胖?这得两百斤了吧?”

过了一会儿……

“为什么你这么帅?师傅给你修图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

“我去!!你皮肤怎么比我还好?你昨晚是不是偷偷敷面膜了?”

“陆浅。”

“嗯?”

陆浅的视线终于从结婚证上挪开,她看到乔深弯了腰,如获至宝地捧起她的脸,无比虔诚地说:“你是我的了。”

她踮起脚尖亲亲他的唇,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嗯,我是你的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番二

南曲忙了一天,下班刚到家,就接到了>

陆浅连着发了十几个红包,都写着同一句话:【爷终于嫁啦!】

靳长风首先响应:【朋友圈虐狗就算了,微信群还来刷一波,你良心不会痛吗?】

南曲打开朋友圈,果然刷到了陆小浅半小时前发的照片,两张结婚证,一句“嫁啦”,大大方方地晒了一次幸福。乔深大概是为了配合陆浅,也发了那张照片,配了一句“娶了”,让人看了就心生喜悦。

南曲在群里回陆浅:【好一对般配的狗男女。】

陆小浅今儿个高兴,又发了一个五块二的红包,提醒南曲:【你也老大不小了,夕阳恋考虑一下。】

南曲嘴角勾着笑,淡定捅刀:【洞房花烛新婚夜,肚子还藏得住吗?】

南曲这一巴掌打下来陆浅才猛地想起这事儿,果然是得意忘形了……

靳长风在群里丧心病狂地大笑:【自求多福吧我的爷!】

陆浅瞄了一眼正在认真开车的乔深,最后把求救的希望寄托在南曲身上:【如花似玉的教主姐姐有没有什么高招啊?】

南曲只回了她四个字:【坦白从宽。】

陆浅:【坦白从宽是不可能的,在他安心去参加训练前都不可能的!咱娘俩不能拖他爹的后腿!】

陆浅晃眼看到车窗外的24小时便利店,眼前一亮,捂着肚子开始干嚎,“深哥,我肚子疼,你靠边停一下。”

“肚子疼?”乔深把着方向盘。

陆浅点头,“今早来大姨妈了,家里姨妈巾用完了。”

为了效果看起来逼真一些,陆浅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紧安全带,小脑袋靠着车窗,一脸生无可恋的咬着下嘴唇。

乔深见过她疼得厉害的样子,把车停在路边,“我去。”

陆浅看着他一路小跑着进了便利店,心里又甜又酸。没一会儿,乔深拎着一袋子东西出来了,手里还端了一杯热水。这画面似曾相识……

他把热水杯递给她,顺手从置物柜里摸出一盒布洛芬缓释胶囊,“实在疼得厉害就先吃一粒。”

陆浅惊讶,“你车上备这个干吗?”

“怕你再疼,以备不时之需,上次让周慕一开的。说起来……”乔深把车倒了出去,严肃道,“我明天下午回去,明天上午刚好有空,带你去看一下老中医,拿点药好好调理一下。”

趁着乔深不注意,陆浅赶紧把布洛芬藏起来,“没事,看什么老中医啊,我身体我最清楚了,已经大半年没痛过了。”

乔深已经给周慕一打电话了。

周慕一是陆浅的盟友,之前几次陆浅的产检都是在周慕一那里做的,一听乔深这意思,周慕一立刻演上了,“行,我一会儿跟我同事说一声,你明天带着浅浅过来吧,老中医了,特别靠谱!”

陆浅松了一口气,回头跟乔深说:“我想回家。”

“家?”乔深现在对这个词有点敏感,才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浅浅,我忘记下聘礼了。”

“对呀!”陆浅一拍脑袋,灵机一动,“走走走,去我家先把聘礼补上,不能让你占我便宜呀!”

“不急在这一时。”到了裕陈北,乔深下了车,手臂压在车门上,对着陆浅挑了挑眉,“过了今晚再说。”

“……”陆浅摇头,“不行,我得回家拿嫁妆!”

“婚礼都没办呢,急什么?”乔深伸手去牵她,陆浅正往后躲,一辆黑色的帕萨特突然停在门口。

周云澜提着小皮包从车上下来,一把拉开儿子,冷着脸训他,“干什么你?下手没个轻重,万一把浅浅捏疼了,有得你受的。”

乔深很是无辜,“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结婚这么大的事儿……”周云澜憋了一口气,“算了算了,Chloe他们已经到老宅了,你外婆让我过来接你们过去商讨婚礼事宜,别耽搁了,走吧。”

Chloe是林姿的英文名,陆浅听了,瞬间有种找到救星的感觉,她三下五除二爬下车,挽着周云澜的胳膊说:“伯母,坐您的车吧!深哥开车跟乌龟爬似的,到家说不定晚饭都凉了。”

乔深把人拉回来,“妈,婚礼的事儿不急,今晚我们就不过去了,浅浅她肚子疼……”

“不疼了,止疼药效果好得很!”陆浅立即开口。

周云澜听说陆浅吃了止疼药,当场眉色一敛,“什么止疼药?”

这怀着身子的人,哪儿能随便吃药啊?

陆浅背着乔深给周云澜递眼色,“我大姨妈来了,肚子疼,哎呀,都是小事儿,已经不疼了。”

她一股脑钻进车里,又冲周云澜和乔深招手,“快上车呀!”

周云澜坐在中间,乔深和陆浅一左一右。

陆浅觉得安全感十足,挽着周云澜的胳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乔深全程保持沉默,他娘也不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啊,怎么今天就心甘情愿做个大灯泡呢?

到了家,婚礼的事儿没商量几句,因为最近两人都挺忙的,实在是没时间操心婚礼。所以陆浅一锤定音,说等都乔深训练回来再商议此事。乔深乐见其成,他想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婚礼,自然需要时间来筹划,不能这么仓促。

他站起身,刚想带陆浅回家。

外婆突然拍拍陆浅的手,说:“浅丫头今晚挨着外婆睡好不好呀?外婆好好跟你讲讲这臭小子小时候的故事。”

陆浅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好啊,我去洗漱。”

乔深这反对的语言还没组织好,陆浅就蹦起来亲了他一口,在他耳边轻轻说:“晚安,老公。”

乔深四肢都僵了……

回来这一路上哄了她好几次,也没哄来一句“老公”,真等她叫出口,声音又甜又软,听得人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忘了。

真想把人拉回来按在床上使劲摩擦一番解解气,还有比他更惨的新婚丈夫吗?婚前就开始睡沙发,婚后连老婆的小嘴都没亲一下,就被遗弃在客厅了……

仔细回忆起来,陆浅最近这几天对他的态度确实有些奇怪。明明看着他的时候含情脉脉,恨不得把他吃进肚子里,可是真当他想碰她一下,她又像躲瘟神似的躲着她。

女人心,海底针。真是不假!

乔深思来想去,只能把这个锅归咎到陆浅的大姨妈综合征上面。大概,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是喜怒无常惹不起的吧!

于是乎,乔深第二天一大早就带陆浅去找周慕一了。

周慕一给陆浅找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中医,她戴着一副老花镜,问诊时,把乔深赶了出去。

陆浅松了一口气,小声跟老中医说:“谢谢您。”

老中医笑了笑,盯着陆浅的肚子问:“当真四个多月了?”

陆浅点点头。

“小丫头,肚子藏哪儿啦?”老中医一派慈祥,“这穿着衣服丁点儿看不出来。”

陆浅得意的撩起衣摆,冲着老中医笑,“您看,我马甲线还在呢!”

周慕一仔细一瞧,难怪老乔看不出来,还以为浅浅长胖了,因为这姑娘太不显怀了,确实隐隐约约还能瞧见马甲线,这小肚子跟她吃多了的状态差不多。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周慕一把她的衣服压下去,“你别刺激我啊!”

几人笑着聊了会儿天,再让老中医跟乔深说了几句,这劫总算是躲过去了。

乔深陪着陆浅去抓药,两人进了电梯,刚按下关门键,远处突然传来男子浑厚的声音,“等一下、等一下!”

陆浅手快,按下开门键的同时,恰好看到熟悉的一男一女朝电梯走了过来,男人搀扶着女人的胳膊,一脸的小心翼翼。

第一百六十八八章 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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