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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娇》


第一章 回来

顺元一年夏,红墙绿瓦在夏日的炙烤下,失去了往日的鲜亮,翠绿的柳叶,也被烤的没精打采的打起卷儿。

宫墙的夹道里盛装的丽人却只剩下彻骨的寒冷,眼中迸出恨意,“萧晟,就算死,我也要让你死在我前头!”

话一说完,嗖嗖两支袖箭射向对面一身明黄,与此同时夹道里下起了满天箭雨,盛装的丽人转眼间被射成了刺猬。

万箭穿心,一片刺目的红。

蛮清欢惊叫一声,满头大汗的从床上坐起。

入目一片天青色的幔帐,微曦的晨光从格扇漏进室内,落在梳妆台的铜镜上,铜镜的边缘稍稍凹进去一块,那是她不小心用匕首磕的。

一切是那样的熟悉。

蛮清欢定了定神,轻轻舒了一口气。

没错,她回来了,万箭穿心,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没想到一睁眼,又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光。

“姑娘,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雀屏撩帘而入目含担忧的站在帐外。

坐在床上的蛮清欢轻轻嗯了一声,回来四天了,夜夜梦到前世临死前的那一幕。

闻言,面容姣好的丫鬟目中忧色更盛,自从五天前,姑娘不慎从马背上掉下来,磕伤了脑袋,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不但人沉静了很多,更是夜夜噩梦缠身。

亲家老夫人重病,夫人归宁未回,姑娘又不许把她做噩梦的事,禀报老夫人,她们这些下人只能干着急?

雀屏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一只纤纤素手撩起青色的幔帐,露出一只下巴尖尖,脑袋上缠满纱布的小脸,看着单薄又可怜。

“雀屏我渴了。”

声音轻轻浅浅,带着病中的中气不足,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撒娇?

“哦,来啦!”

雀屏赶快拎起雪花瓷的茶壶,用力甩掉脑海中突然浮起的荒唐念头。

她们家姑娘是女中豪杰,一向不爱红妆爱戎装,一杆银枪舞得虎虎生威,怎么会做出撒娇这种小女儿态?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手脚麻利的倒了一杯温茶,小心翼翼的递到满清欢唇边,在这之前,不忘在她腰间,塞一个粉色团花大靠枕。

少女倚在大靠枕上,打量着自己的这个丫鬟,一身水红色的裙衫,十一岁的稚嫩脸庞,生得眉清目秀。

不是那日宫墙夹道里,一张毫无血色的惨白脸庞。

她的身边一共四个丫鬟,一等丫鬟画眉、朱鹭,年纪稍长一些,二等丫鬟,莺哥、雀屏小要个一两岁。

前世这四个丫鬟一路跟着她南征北战,到最后只留下雀屏一个人与之相伴,就是这样,雀屏还是先她一步被刺死在宫墙夹道中。

一阵刺痛,少女心房微微颤动,一锦被下的双手下意识的攥紧。

“姑娘,您这样瞧着奴婢,是不是奴婢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空出来的左手,还不忘在脸上抹一把。

蛮清欢回过神来,故作俏皮的眨了眨眼,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水雾逼了回去,“我们家雀屏太好看了,姑娘我一时看呆了。”

“姑娘就爱取笑奴婢,奴婢不理你了!”

雀屏红着脸扭捏的跺了跺脚,差点把一杯子温水溅到刻丝锦被上,连忙稳住。

“姑娘,天色尚早您再躺会吧!”

抽掉腰间的大靠枕,雀屏就要伺候少女躺下。

蛮清欢轻轻推开她,下床趿了鞋,“吩咐莺哥进来给我梳洗吧!”

二等丫鬟莺哥梳的一头的好发式,前世直到莺哥被流箭射中之前,她的一头墨发都是莺哥在打理。

“姑娘,您还病着呢!”

雀屏急的涨红了脸,往日里这个时辰,姑娘早已练下了几套拳法,可这会儿不是在病中么?

“多嘴,快叫莺哥进来!”

“姑娘!”

“快去快去,瞧着姑娘我生病了,开始不听话了是吧?”

蛮清欢绷着脸,故作生气。

“奴婢不敢!”雀屏嘴上说着不敢,动作却磨磨蹭蹭,见她家姑娘态度坚决,才失望的出去了。

少女摇了摇头,这个雀屏看着憨厚,其实四个丫鬟中数她最狡猾,惯会看她脸色行事,倘若自己是个蛮横跋扈的,这丫头定然是狗仗人势的恶奴。

其实蛮清欢之所以如此坚持,是因为知道再过不了片刻,她的母亲苏氏月娘就要回来了。

前世这个时候,她也从马上掉下来磕破了脑袋,因苏老夫人重病急匆匆归宁的苏氏,前脚刚刚跨进苏府,后脚报信的就来了。

苏氏看了老娘,原本打算住个一两日在母亲床边尽尽孝,因着蛮清欢这边的变故,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匆匆又踏上了返回的路程。

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待看到满头纱布的她,竟哭得晕了过去,悲伤过度再加上连日的辛劳,双重冲击之下竟然一病不起,断断续续病了半年之久,身体才将将有了一点起色。

这时苏老夫人病故的消息传来,苏氏自责没在病中的老母床前尽过一天孝,又听来传讯的婆子道,苏老夫人硬挺着不肯闭眼,等着她回转见最后一面,等了两宿实在熬不住了,才怅然离去那眼还是睁的大大的。

苏氏心如刀绞,一口心头血喷了一地,憋着一口气,颤颤巍巍的赶到灵州苏府,苏老夫人还未下葬就又病倒了,再来就一病不起,在她及笄出嫁后,许是了却了一桩最大的心事,没过几天就撒手人寰了。

曾经不止一次的后悔,倘若自己那天不是那样,可怜兮兮的出现在母亲的视线中,后来的一切就不会,母亲也会活的好好的。

算算时间母亲就快到了,既然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一定要修正上辈子的错误,稍后要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站在母亲的面前。

不多大会儿,门口有了动静,四个丫鬟打着热水一起进来了,同样的面容姣好,充满朝气。

冷风带着雪末子一起跟了进来。

“下雪了?”

最是活泼俏皮的莺哥张口接道,“可不是呢,已经下了两天了,也不知啥时能停,亏得厨房早有准备,不然明日的腊八粥怕是吃不成了。”

提起腊八粥,蛮清欢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第二章 转性

明日五皇子会上慈云庵,探望在庵中带发修行的生母沐皇后,途中山上积雪滑落,撞毁了五皇子的马车。

五皇子连着残破的马车被埋在积雪之中,虽说只有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可对体弱多病的五皇子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据传,自此以后五皇子的身体每况愈下,之所以说是据传,是因为五皇子从小病弱深居简出,见过他真容的不足五人。

前世蛮清欢和萧晟大婚,几位皇子都有道贺,独独缺了这位神秘的五皇子。

三天之后,病中的五皇子磕然长逝,蛮清欢身上的红嫁衣还未焐热,就为这位素未谋面的“五伯”披起素来。

半个月后皇帝突然驾崩,未曾留下只字片语的遗诏,朝堂上乱成了一锅粥,实力强大的三皇子萧曜、四皇子萧睿、七皇子萧晟,为了夺权上位,进行了长达十年的混混站。

在这十年中,蛮清欢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父兄相继为萧晟战死,而她也在尘埃落定之后,被对她产生深深忌惮的萧晟射成了刺猬。

感谢老天爷给了她再次睁眼的机会,蛮清欢发誓这次一定要护佑全家远离萧晟,让他的争权夺利见鬼去吧!

前世听萧晟无意中颇吃味的提过一句,在众多皇子之中,皇上最在意的是太子和五皇子,太子七岁意外而亡之后,皇帝的眼中就只剩五皇子萧辰。

倘若不是五皇子病故,皇帝不会伤心过度,在短短半个月之内,未留下只字片语突然驾崩。

这一世,自己既得了先机,定要先去慈云庵,在路上阻碍五皇子上山,五皇子未能及时上山,就不会被积雪所埋。

五皇子不被积雪所埋,说不得能够多活几年,皇帝也不会突然驾崩,更不会有之后的三王之争。

三皇子外表看着温润,实则颇有心眼手段狠辣,四皇子也并非表现得那么人畜无害,两人都是厉害角色,不管最后哪个上位,都好过萧晟。

前世一箭射穿萧晟头颅,当世仇当时报,今生不想同这个人再有任何的交集,可教她对着前世刻骨仇敌下跪叩头,到底是意难平。

无论哪个做皇帝,那个人绝对不可以是箫晟。

“朱鹭吩咐门房,明早我要用车。”

“姑娘,您的伤还未痊愈,不能出门。”

画眉是蛮清欢奶娘齐妈妈的女儿,还在襁褓里就和蛮清欢在一处,情分非比一般,蛮清欢喜武平时行事风格,也和那战场上的将军一般无二。

诸如这般“违抗军令”的行为,也只有画眉和人小鬼大的雀屏敢偶尔为之。

蛮清欢下意识的眉头一皱,另外三个丫鬟立即异口同声。

朱鹭:“姑娘,奴婢给您净面!”

莺哥:“姑娘,今个梳个双螺可好?”

雀屏:“姑娘……”

一时情急雀屏未想好说啥,眼角余光瞄到墙角炭盆,“奴婢再添些炭。”

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笑了。

蛮清欢眼中也染上了笑意,一般丫鬟相互之间都在较劲,主子数落其他人,恨不能踩上一脚才好,到她这里,这几个丫头倒是团结友爱,相互守望的很。

“都别贫了,”蛮清欢黑曜石般的眸中笑意不减,“明日腊八上法华寺为父兄祈福。”

大周皇帝信佛,法华寺的主持慧能大师,每月进宫为皇帝讲经一次,法华寺也因此被誉为皇寺,寺中香火鼎盛,京中达官贵人祈福不二之地。

四个丫头都不说话了,农历腊月初八佛成道节,在这一日为亲人祈福再好没有。

镇国将军带着长子、次子,常年镇守边关时有争战发生,作为女儿、妹妹的蛮清欢,选择这一日也是为他们祈福保平安,其心之诚,作为丫鬟焉能阻拦?

“奴婢这就去吩咐门房。”

朱鹭转身打帘,却和蛮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撞了个正着。

“哎呦,朱鹭姑娘这风风火火的赶着做啥?”

主子身边得脸的丫鬟,皆能得到众人下人一声“某某姑娘”或是“某某姐姐。”

“奴婢可当不得嬷嬷相问,”伸手很自然的扶住,身子歪向一边的王嬷嬷,“姑娘明个要去法华寺给老夫人和将军祈福,奴婢去门房安排车马。”

王嬷嬷亦是蛮老夫人身旁得用的嬷嬷,朱鹭可当不得她一声“姑娘”,更不会骨头轻得让姑娘没脸。

一声为老夫人和将军祈福,让王嬷嬷心里很受用,老夫人的心思没白花,这个三姑娘面上与老夫人不亲,心底里倒还有几分向着老夫人的,不比某些人专往亲人身上下刀子。

“三姑娘身上大好了?”

王嬷嬷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长身而立的少女身上,那一圈圈缠绕的可怖纱布已然除了去,小脸略显苍白,一双乌黑的眼眸亮晶晶的,精神头不错。

果然是打小习武,身体比旁人结实得多,倘若换了二姑娘或四姑娘……

王嬷嬷不禁摇了摇头,二姑娘和四姑娘都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哪会粗鲁到骑马?更遑论从马背上掉下来了。

“三姑娘!”王嬷嬷矮身福了福,从衣袖里抽出一只,大红缎面锦盒,“老夫人嘱老奴给三姑娘送来两支老参。”

蛮清欢嘴角微翘屈了屈腿,“有劳嬷嬷跑这一趟,待我稍事梳洗与嬷嬷一道给祖母请安。”

王嬷嬷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奴婢哪当的姑娘大礼?”

嘴上如是说,心下却惊疑不定。

老夫人一向性子冷淡,除了对二姑娘稍亲切些外,其他孙子女都是淡淡的,这些个哥儿姐儿,如非有必要决不往正德堂去。

以往三姑娘没少找借口不去正德堂请安,如今伤着了脑袋现成的理由反而要去请安?

瞧着这马背上摔了一回,倒是转了性了?

王嬷嬷惊疑不定,可蛮清欢既已开口,少不得等上一二,梳妆台前莺哥手脚麻利的梳好发髻,只在发上点缀了一排莲子米大小的珍珠。

蛮清欢好武,钗环之类动起手来不方便,是以梳妆台上满满两大盒的各色钗环,皆是用来摆设的。

王嬷嬷瞧着铜镜中英姿飒爽的蛮清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打扮完毕的蛮清欢,给王嬷嬷施了一礼,“嬷嬷请!”

第三章 怪诞

饶是蛮清欢相请,王嬷嬷也不敢托大走在主子前头,连连推辞。

蛮清欢却道,“嬷嬷莫要自谦。”

王嬷嬷是蛮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后来嫁给了府里的小管事,又回到蛮老夫人身边当了嬷嬷,就连蛮清欢的父亲兄弟两个,都对王嬷嬷十分的恭敬,更何况是蛮清欢这些个孙辈。

这话说得王嬷嬷更加的惊异,往常三姑娘可是从来不拘这些“小节”的,王嬷嬷毕竟是经历过几十年风雨的,面上一点不显,走在蛮清欢身旁却故意落后半步。

蛮清欢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王嬷嬷的举动,不由暗暗点了点头,自己再怎么抬举,王嬷嬷毕竟是个下人,这样落后半步,既谨记自己的身份,又全了自己的抬举,不愧是祖母身边的人。

北风带着雪末子刮进抄手游廊,院子里清早扫得干干净净的地面又积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王嬷嬷也在偷偷打量超她半步的少女,步履稳健挺得笔直的腰杆更是如松如竹,微微上扬的下巴,不经意间流露出倪视天下的气度,哪怕是宫中的贵人也没有这份傲视天下的凌利吧?

傲视天下这四个字在脑海一经闪现,王嬷嬷自己也吓了一跳,镇国将军府手握重兵,已经让某些人够忌惮的了,要让人知道她刚才的念头,镇国将军府怕是要死上一百次也不够。

王嬷嬷后背发凉,生怕自己再生出如斯怪诞的念头,深吸一口气,转头把目光落在月亮门旁一丛湘妃竹上,厚厚的积雪将挺拔的青竹束缚,北风呼呼中不时的有积雪落下,丢掉束缚的竹枝,挺直了腰际在风中摇摆。

这份宁折不弯的劲头,瞧着倒和身旁这位有几分相似。

蛮清欢一行,跨过月亮门拐上长长的抄手游廊,行至一片松柏处。

那就是蛮老夫人的正德堂了,平时掩映在树木间若隐若现的屋顶,此时落满了白色的积雪,倒是越发的打眼了。

屋檐廊下站满了颜色各异的丫鬟,个个嘴角上扬喜气洋洋。

何事令她们如斯的喜悦?

府中发月钱的日子定在月中,这还不到日子,蛮清欢垂眸略一思付,猜测定是腊八的赏钱发下来了。

将军府年节里都有额外的赏钱。

“三姑娘!”

一众丫头纷纷行礼,蛮老夫人喜柏,身边伺候的一律以柏为名,亲自为她打帘的就是二等丫鬟柏彩。

屋里烧着旺旺的银丝炭,扑面而来的热气与外头的冷冽形成鲜明的对比。

蛮老夫人戴着雪狐抹额,双腿卷在临窗的凌雪雕花罗汉床上,正低头逗弄着五岁的的嘉哥儿。

嘉哥儿是大堂兄的儿子,五年前大堂兄战死,嘉哥不过是尚在襁褓中两个月大的婴孩,这个可怜的孩子,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长啥样。

蛮老夫人性子清冷,就连最偏爱的二姑娘蛮清悦,在她面前都规规矩矩的,也只有不懂事的嘉哥儿,才能逗的她欢喜。

下手的大伯母于氏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二伯母唐氏眼神惊羡的,瞧着长得白白胖胖的嘉哥儿。

只有张姨娘站在唐氏身后满脸不屑,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

这个张姨娘原是蛮老夫人娘家表侄女,贪恋蛮府的荣华富贵,设计爬上了二老爷蛮景晧的床。

说起来也是一笔糊涂账,十八年前蛮景晧大败北狄,却也将一条腿丢在了战场上,当时情况凶险,若不是老三不顾危险,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只怕这世上再没蛮景晧这号人了。

消息传来,唐氏也为此受到惊吓早产,孩子早产胎位不正,唐氏为此伤了身,往后只怕不能再受孕,更可惜的是,早产的蛮家老四阳哥儿,没能活过仨月就夭折了。

张姨娘瞧中的就是这一点,唐氏不能再为蛮景晧开枝散叶,又有蛮老夫人这个嫡亲堂姑撑腰。

只要自己生米做成熟饭,蛮老夫人不管看在亲戚的份上,还是为府上子嗣着想,或是为了遮丑,定会令蛮景晧休了唐氏,娶自己过门。

张姨娘却打错了算盘。

这也是蛮清欢佩服蛮老夫人的地方,她并没有休弃唐氏,而是狠狠的教训了蛮二老爷一顿,甚至还动了家法。

最后雷厉风行的回了一趟娘家,没有人知道蛮老夫人回家说了什么,之后张姨娘很快被一顶青布小轿,从侧门抬了进来,蛮老夫人连个穿粉色嫁衣的贵妾都没给她,反到张姨娘娘家这一支,断了镇国公府这门姻亲,毕竟姨娘的娘家人算不得什么正经亲戚。

“祖母!大伯母、二伯母!”

蛮清欢动作流畅的,给在座的三位长辈行福利。

蛮老夫人打量了满清欢一眼,“既然受伤了,就好好歇着。”语气一如既往的清清淡淡,没有一丝波澜。

这要搁在从前,蛮清欢定然以为蛮老夫人说这话是不乐意瞧见她,虽不至于甩袖离去,定然心中不快。

可重活一世,经历了那么多的虚情假意,蛮老夫人淡淡的语气下隐藏的真情,又怎会听不出呢?

“劳祖母记挂,是孙女的不是。”

蛮清欢垂眸又曲了曲膝。

于氏唐氏皆惊异的看过来,正好与少女黑亮的眼眸撞了正着,少女微微一笑,如沐春风的眼神能够融化漫天冰雪。

于氏唐氏迅速的别开脸,蛮清欢心中微哂,这两位伯母哪个都对他们三房有意见。

五年前那一战异常的残酷激烈,在那一场战役中,于氏失去了丈夫和唯一的儿子蛮昱泽。

原本蛮昱泽是不该死的,战争发生哪会,当在府中安慰辛苦生产的媳妇,陪伴初生的儿子。

只因蛮清欢的嫂子纪氏祖父病危,若不近快成亲,蛮昱宁又得等上三年,蛮昱宁已经十七岁了,原先因着边关战事已延了一次婚期。

再者三年后蛮昱宁就二十了,放眼京城哪有二十还没成亲的哥儿?

两家一商量决定婚期提前,这样匆匆赶回来,才看了妻儿一眼的蛮昱泽,又打马赶回边关,把蛮昱宁给换了回来。

然后北狄纠集十万大军攻打边关,镇国将军蛮景晖、蛮昱泽父子皆战死,新婚三天的蛮昱宁赶往边关助阵。

在于氏心中,蛮昱泽是替蛮昱宁死的,三房三个儿子个个齐全,自己唯一的儿子却没了,自此于氏与三房,结下了化不开的结。

第四章 撞坏

于氏记恨三房情有可原,毕竟蛮昱泽战死与三房有一定的关联,可唐氏的记恨,就有点叫人哭笑不得了。

蛮昱阳夭折后第二年,有一晚入了唐氏的梦,在梦中阳哥儿来到唐氏面前,“娘,儿要走了,儿来向您辞行!”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转身走了出去。

唐氏跟在后头一路追,一直追到苏氏的秋桐居,眼睁睁的看着她的阳哥儿进了苏氏的屋子。

第二天苏氏就诊出了喜脉,唐氏想到昨晚上那个梦,心中一突,认为苏氏腹中的就是自己的阳哥儿,苏氏这是抢了她的儿子啊!

自此对苏氏有了芥蒂,多次言语相挟。

开始苏氏念在她失去孩子的份上多有忍让,这在唐氏眼中却成了心虚,反而变本加厉,明里暗里的挤兑,苏氏也不是个软面团的性子,妯娌俩时有口角。

抢了她的儿子,还理直气壮,天下哪有这般的道理?

那一点点的芥蒂越扯越大,慢慢的变成了记恨。

前世里,蛮清欢不知背后偷偷骂过多少次于氏兔儿眼,唐氏失心疯。

重活一世,同样失去过骨肉血亲的蛮清欢,多少能够理解她们的锥心之痛,对两人多了一份将心比心的宽容,少了一份前世的刻薄。

心中思量着,往后若有机会,能帮衬上两人的地方,尽量帮衬一把。

暗中思付的蛮清欢,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打量着自己,待她看过去,那双眼睛像受惊的小鹿似的立即逃开了。

那是她的堂妹,镇国将军府的四姑娘蛮清惠。

蛮清欢是三月里生的,这位四妹妹只比她小两个月,府中的几位姑娘名字都带着欢乐,大房于氏共生了三个孩子,除了战死的儿子蛮昱泽,下头还有两个姑娘。

大姑娘蛮清愉去年出了阁,二姑娘蛮清悦,翻过年来也该极笄了,只有这位四姑娘蛮清惠名字别具一格。

四姑娘是从二房的张姨娘肚皮里爬出来的,打一出生就抱到了唐氏屋里记在名下,名字却是张姨娘起的。

当年据说为了四姑娘的这个起名权,张姨娘以退为进,不惜使用苦肉计,唱了好大一出戏,这个张姨娘原就叫唐氏堵的慌,经她这么一闹,对小婴儿的几分怜惜也一并冷了下来,就当多养一只小猫小狗了,爱叫啥叫啥。

蛮老夫人那头,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是自己娘家侄女,自己已经处处压了她一头,再者唐氏这个当事人都不管,自己还有啥必要,多管闲事惹人嫌弃?

也就如了张姨娘的愿。

一个没用的丫头片子,成功的给唐氏添了堵,张姨娘极是满意,至于这个丫头片子,在唐氏那里能过什么样的日子,那就不是她该花心思关心的了。

蛮清惠的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人张姨娘果真不管不问的。

两年后张姨娘肚皮挺争气,又生了一个儿子,起名蛮昱锦,这个儿子,张姨娘死活不肯记到唐氏名下,没用的丫头片子舍了就舍了,儿子却不能舍。

唐氏内心里也百般不愿,惠姐儿记在名下,也就是一幅嫁妆的事,她的“阳哥儿”还在,凭什么让一个庶出的,占了她阳哥儿的份位?

在这个问题上,这两个妻妾倒是不谋而合。

蛮老夫人性子清冷,众人又坐了坐没多大会儿,就把人都给打发了。

奶娘抱着嘉哥儿跟在于氏婆媳身后回抚衡苑,自蛮昱泽战死,大嫂裴氏就从原来的院子搬出来,搬到于氏的抚衡苑,两婆媳在一处总归热闹些。

蛮清惠低着头紧跟着唐氏,虽自十岁后就有了自个的院子,饭还是每顿在唐氏那里用的。

“三妹妹、四妹妹!”

蛮清悦莲步微移,环佩叮当的款款走来,关切的目光落在蛮清欢的额头。

“三妹妹头上的伤大好了?”

蛮清欢屈了屈膝,“谢二姐姐惦记,妹妹的伤已经大好了。”

前世这姐妹俩就不亲,说完这两句就无话了,饶是这世蛮清欢想改变,一时半会儿也没个抓手,沉默了会索性又曲了曲膝,“二姐姐没什么事,妹妹我就先告退了。”

“嗳!等一下!”

蛮清悦突然出声喊住转身要走的蛮清欢。

蛮清欢转过身用“有事?”的眼神瞧着她。

蛮清悦飞速的闭了闭目,快速的说道,“十五那日长公主府赏梅,咱们姐妹一道去?”

说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长公主府的帖子已经下了有些日子了,以往蛮清欢瞧不上她的“文弱”,和蛮清惠的“没骨气”,回回各府宴请,都不屑与之同往。

倘若换了平日,她也就不上来自讨没趣了,可今日在老夫人处,瞧着蛮清欢与往日大不相同了,与自己说话也不似以往的不屑,大方得体进退有度,好像仙人掌突然拔了刺,露出仁厚真身。

一府的姐妹出门做客,总是分别而至难免被人耻笑,蛮清悦突发奇想,是不是可以邀请蛮清欢同往呢?抱着试试看的忐忑心态,出声喊住了蛮清欢。

别看她此时笑语嫣嫣,内心里却是紧张,攥着帕子的手尖不由自主的捏紧,粉嫩嫩的红润指甲被捏出了半甲子苍白。

蛮清欢也有些意外,前世里自己和这位二姐姐,两人就像乌眼鸡似的,我看不上你的文弱,你看不起我的粗鲁,今日怎么会邀请自己同往?

看着蛮清悦泛白的指甲,少女勾了勾嘴角,声音清越甜美,“好啊!”

“你答应了?”蛮清悦波光涟滟的双眸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惊喜。

蛮清欢的沉默,叫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甚至被奚落的准备,这冷不丁的说声“好”,到叫她接受无能了。

就连一向胆小怕事的蛮清惠,也诧异的提头看过来。

蛮清欢却道,“以前都是妹妹不懂事,妹妹在这里向二姐姐陪礼了。”

说完拎起裙角又曲了曲膝。

蛮清悦脸色微红,手忙脚乱的回礼,“别这么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做姐姐的应该多让着妹妹。”

姐妹俩在相互谦让,蛮清悦的丫鬟还好,她们家姑娘本就是知情守理的大家闺秀,三姑娘态度好,自家姑娘自然不会甩脸子。

画眉、朱鹭几个却是瞪大了眼睛,姑娘的脑袋果然是撞坏了。

第五章 羡慕

蛮清悦、蛮清惠姐妹俩走远了,蛮清欢还站在正德堂外的游廊上,望着纷纷洒洒的雪花发呆。

前世就是在长公主府的赏花会,姐妹俩都遇上了不该遇的人,今生……

飘飘洒洒的雪花中,抄手游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一个紫丁香身影带着淡淡的花香,瞬间飘至眼前,“蛮满,快让娘看看,伤哪儿了?”

声音紧绷又紧张,手忙脚乱的又是摸额头又是抬胳膊的检查,急速晃动的流苏刮上蛮清欢的脸颊。

带着冰花的赤金流苏刮在脸上,冷得人直打哆嗦,可蛮清欢的心却如沸水般咕咕的冒着泡泡。

风尘朴朴略带疲态的面容,秋水般清亮的眼眸中是满焦灼,这不正是前世只能出现在梦中的娘亲?

此刻的娘亲虽乌发有些凌乱,光洁的脸上带着急于赶路的疲惫,却不是前世缠绵病榻,眼神灰暗自责的娘亲。

真好!

这些天回来的感觉没有哪刻有当下如斯真实,蛮清欢长长的睫毛扇了扇,晶莹的泪珠儿,如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而下。

“娘!”

少女梨花带雨一头扎进苏氏的怀中。

苏氏身上特有的芳香萦绕鼻间,令少女感到落在实处的安心和踏实。

蛮清欢是踏实了却吓坏了苏氏。

她的蛮满五岁跌破了膝盖,说一点不疼,八岁练鞭不小心抽得自己胳膊青紫,笑嘻嘻的说没事,十岁偷偷和她五哥一起练剑,对方失手伤了她胳膊,血流如注,不但没有哭,还一本正经的安慰吓坏的五哥,“这点小伤算什么,你去数数咱爹身上有多少伤疤?”

这样坚强又乐观的蛮满今个竟是哭了,一定伤得很严重。

“蛮满,娘的乖儿,到底哪儿不舒服快告诉娘!”

一边急忙拉出怀里的蛮清欢到处检查,一面就要扬声吩咐丫鬟快请大夫。

蛮清欢急忙收起铺开的情绪,紧紧握住苏氏的双手,“娘,娘,我没事,已经全好了……”

从马背上摔下来昏死过去,并且方才哭得那样伤心,定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才安慰她的。

苏氏哪里肯信,扒着小小的脑袋,执意要看看伤口。

少女哪敢让她看自己的伤口,忙躲开那双手,把头偏向一边。

如此苏氏越发的疑惑,非要看看伤口不可,母女俩在抄手游廊里纠缠了起来。

“好了,好了!”少女练过武,力气比苏氏大得多,双手牢牢的按住她的胳膊,“女儿刚刚病愈,再在这风口里同娘纠缠下去,回头真的要病了。”

可不就是说的嘛!苏氏瞧纷纷扬扬的血沫子也回过神来,拢了拢少女的领口,解下身上的斗篷就要给她拢上。

蛮清欢哪敢要她的披风?自己火急火燎的拆了头上的绷带,是为了什么,回头弄巧成拙把娘亲冻病了,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娘我不冷,不信你摸摸我的手可热乎了。”

热乎乎的小手,的确比她热,“可是……”

苏氏的目光落在少女的额头。

“娘我真好了!”少女弯了弯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算什么?”

言毕,嘻嘻一笑,伸开双手在她眼前转了个圈。

头还是有点晕。

少女双手抓住苏氏的胳膊,撒娇的把头埋进舒适的怀中,掩饰脸上浮起的那丝不适,“我就是想你了。”

这倒也是,这孩子平时就皮实的很,连她爹都常常感叹定是投错了胎。

再加上少女掩饰的巧妙,苏氏并没有发现她的不适,女儿活蹦乱跳的站在眼前,一颗提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宠溺的拍拍少女粉嫩的玉手,“到底怎么回事咱回去细说,娘先去给你祖母请个安。”

“女儿陪你一起去!”蛮清欢亲热的挽上苏氏的胳膊。

远远瞧着亲热的母女俩携手进了正德堂,蛮清惠眼含羡色,“三婶对三姐姐可真好。”

蛮清悦扬了扬嘴角轻笑,“四妹妹这话可说错了,是三妹妹脸厚。”

蛮清惠一愣,渐渐地回过味来,可不就是蛮清欢脸厚嘛,十三岁的大姑娘,已经到了许亲的年纪,谁还似蛮清欢似的把着母亲的胳膊不放?

蛮清悦捏着精致的丝帕掖了掖嘴角,双眸眺望正德堂的方向,“还真是挺羡慕她的。”

端庄的大家闺秀,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上胸,哪怕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都坐得端端正正,七岁分席蛮清悦就没在于氏眼前如此了,蛮昱泽战死之后在闺仪上于氏待她更苛责了。

蛮清欢挂在苏氏的胳膊上,步调一致的,刚刚走到秋桐居的门口,一道熟悉猴急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来?我去正德堂瞧瞧。”

一阵风刮过,声音的主人已来到近前,看到并肩而立的母女俩,俊颜浮上喜色。

匆匆的喊了一声娘,骨节分明的大手扶上少女的额头,快速拨弄柔软顺滑的刘海,“三妹,听说你受伤了,快让我瞧瞧。”

蛮清欢:“……”

汗哒哒!

好容易把她娘糊弄过去,又来了这一位。

赶紧脑袋一偏躲过他的魔爪,“五哥,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书院里吗?该不是又逃学了吧?”

蛮清欢,有三个嫡亲的哥哥,按照镇国将军府的排行,分别排行老二,老三和老五。

镇国将军府小辈有六个男孩,排行老大的是大房战死的蛮昱泽,老四正是二房唐氏夭折的孩子,老二老三,老五出自三房,老六就是前面提到的二房张姨娘的儿子蛮昱锦。

撇开二房的庶子蛮景锦不提,如今所有的男孩都出自三房,老二老三皆从武边关,只有老五蛮昱旭末走家传之路,被送进了阳山书院修习孔孟之道。

偏偏这一位主拿起书本就头疼,隔三差五的找理由逃学,这回蛮清欢坠马并未通知于他,这时候竟也回来了,是以少女一猜又是逃学了。

少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忽然双眼一瞪,凶巴巴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哥哥我还不是为了你!”

第六章 漏算

蛮清欢可不吃他这一招,耸耸鼻子怼了回去,“我谢谢你啊!”

她受伤的消息根本就没有送到书院去,这个黑锅可不背。

少年俊脸一黑,“娘你看蛮满!”

蛮昱旭不爱读书,好在谁也没有指望他能够考上状元。

“好啦!”苏氏笑着拉开少年,“不要欺负你妹妹,她的伤才刚刚好。”

蛮昱旭:“……”

明明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一方好吗?

“外头怪冷的,咱进屋说。”苏氏左手牵起女儿,右手牵起儿子,三人高高兴兴进屋去了。

得到苏氏归转消息,刚刚烧起炭盆的屋子没有一丝暖意,母子三人盘腿在鸡翅木雕花榻,丫鬟画竹捧来掐丝手炉一人一只,在苏氏屋中盘桓了半日才离去。

雪越下越大,翌日,如蛮清欢所料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足足有尺把深。

蛮清欢因心里存着事不到辰时就醒了,眼睁睁的看着屋里的刻漏,生生等到辰时二刻才换了外间值夜的莺哥进来。

须时四个丫鬟端盆打水进进出出,一番忙碌之后打扮停当的少女脚步偏迁移步秋桐居。

一路行来,家丁们穿着厚厚的夹袄,袖口挽的老高,埋头铲院子里厚厚的积雪。

门口正好撞上蛮昱旭,见到少女嘴角弯弯招招手,“三妹妹快些,咱一起进去。”

秋桐居里苏氏准备了燕窝,三人各用一碗一同到正德堂请安,到正德堂大房各人已经在了。

向蛮老夫人问安后,苏氏眸光转向于氏唤声“大嫂”,于氏垂了眼不情不愿“嗯”了声。

外间帘子一掀,二房众人来了,在唐氏的带领下鱼贯而入。

见到长身而立的蛮昱旭唐氏灰暗的眼眸闪过喜色,“五哥儿?”手中的掐丝花镙手炉就塞给了他,“天冷,仔细冻着。”

是的蛮昱旭就是唐氏认定的那个转世的阳哥儿。

张姨娘那个气啊,心里头激怒了一头公狮,酸水儿成筐成筐的往外倒。

“哟,姐姐倒是心疼五哥儿,可惜啊……,人家昨个就回来了,只记得自个娘和妹妹,可没想起你这个二伯母来……”

如愿的看见唐氏嘴角一僵,张姨娘那个解气啊!该死的贱人,自己房里的儿子看都不看一眼,尽舔人三房的屁股。

蛮清欢抽抽嘴角,这人也是个奇葩,在外人面前提起蛮昱锦一口一个我儿,把唐氏撇的干干净净,生怕别人不知道蛮景锦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见着唐氏稀罕蛮昱旭,倒是想唐氏这个嫡母来了。

蛮昱旭这个饭桶,明明不是读书的料子,凭什么占着阳山书院那么好的资源?可怜她的锦哥儿只能找个穷酸秀才,在自己府里学学什么三字经百家姓。

明明镇国将军这个爵位就该是她们老爷的,老爷若得了镇国将军的爵位,锦哥儿就是未来的世子,合府上下最最珍贵的人。

唐氏这个贱人,不为着自个的儿子谋划,一双眼睛只盯着老五转圈圈。

张姨娘越想越恨,越说越离谱口沫横飞,“……还指着他给你端灵摔盆不哪?……”

只听“咔哒”一声,蛮老夫人重重地把茶盏往桌上一掼,脸色不愉,“老二家的你是怎么御下的?还有没有点规矩。”

蛮老夫人这话看起来是敲打的唐氏,实际指责的是张姨娘。

如镇国将军府这般的贵族,主子只吩咐自己身边得用的嬷嬷、丫鬟,管教训斥下人这种事情,自有她们去办。

一个姨娘说白了就是个下人,有什么资格劳动蛮老夫人开口训斥?

“老夫人说的是!”唐氏弯了弯唇老老实实认错,罚张姨娘抄写十遍女戒。

唐氏永远知道怎么样打脸才是最狠的,不是自诩老夫人的侄女想越过她去吗?就让老夫人一巴掌把你打到地上抬不起头来。

张姨娘点火不成反而受罚款,回到落霞院偏院一只青花瓷瓶就狠狠的掼在地,碎瓷溅了一地。

“该死的老虔婆,胳膊肘子往外拐,也不想想谁才是自己人。”

“姨娘别动气,老夫人是一时想不开,等想开了便知谁是好的了。”

金嬷嬷晓得自张姨娘爬床那刻起,在蛮老夫人心中就不再是侄女了,可她是不会说出来的,毕竟金嬷嬷并没有觉得张姨娘有错,想过得更好有错吗?

“想开?”

张姨娘因愤怒脸庞扭曲,“都十三年了还没有想开,你还指望她什么时候能想开?”

说什么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沽名钓誉!

还有那个赔钱货,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辱,屁都不放一个……

“四姑娘呢?把人给我叫过来!”

门外的小丫鬟身子一颤,四姑娘又要倒霉了。

雪白的白狐斗篷映衬的少女更加肌肤瓷白。

“三妹妹等一等。”

两道窈窕的身影追上雪白斗篷。

“三妹妹能捎我们一程吗?”

“二姐和四妹也要去法华寺?”

“不是,不是”蛮清惠赶紧道,“我和二姐去东街逛逛,买点料子和绣线。”

别府的姐妹一起出门做客,为显姐妹和睦会穿一色的衣裳,这回是她们姐妹头一次一同出门做客,一色的衣裳没有,那就挂个一色的荷包吧。

昨晚,二姐就同她商量好了,弄块相同的料子,绣三只一模一样的荷包,姐妹三人一人一只,三姐不善绣工,她的那一只就由她们姐妹二人代劳。

一早起来翻了翻库房,却没有她们想要的料子,临时决定上街来不及安排马车,只好来蹭蛮清欢了。

应该……没问题吧?!

姐妹两人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东街……

少女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从西街出城过金水河去慈云庵是最近的道,不过从东街拐一趟,然后奔东直门出城走清华道,也误不了多少时辰。

再说自己本就是提前出门,时辰上头很宽裕。

马车上姐妹三人聊了会儿早上的腊八粥很快到了东街,把蛮清悦、蛮清惠两人放下车,按照所设想的那样直奔东直门。

过了东直门走上清华道,少女才猛然发现自己漏算了一件事。

第七章 雪崩

出了城蛮清欢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大问题。

昨夜一夜大雪积雪深厚,府中、街道有人打扫,城外的积雪却无人扫之,主干大道还好,车来车往积雪融化不少不碍行车,出了清华道马车拐上一条偏僻道路,在深深的积雪中就寸步难行了。

短短的一段距离,花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蛮清欢急的不行,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在艰难前行中,一侧的车轱辘掉进了积雪下头的深坑里。

马车失去平衡,车里的三人全都撞到了一起。

雀屏揉着额头的大包,龇牙咧嘴的掀开窗帘,“权叔怎么回事?”

姑娘头上本来就有伤,差点就要伤上加伤,还好有她和莺哥在。

车轱辘掉坑里的三人不得不下车等候。

“姑娘给。”

莺哥把落在车上的手炉递给蛮清欢。

权叔甩着鞭子忙活了半个时辰,马车纹丝不动。

“权叔你只管赶马,我来帮你推。”

心急如焚的少女丢下手炉推车轱辘。

“姑娘使不得呀!”两丫还赶上去阻拦,要帮忙也是她俩,怎么能让姑娘动手!

“少废话一起帮忙使力。”

又半个时辰过去了,四人热得大汗淋漓,陷进坑里的轱辘纹丝不动。

车夫权叔擦了把额头的热汗,“不行啊三姑娘,以小人之见还是找人来帮忙吧!”

荒郊野外又是偏僻之地,找人帮忙至少也得返回清华道,一来一回……

来不及了!

“权叔回头找人,你们两个留下看车,我先走了。”蛮清欢提起裙角就跑。

“姑娘!”

两丫鬟不约而同的追了几步,莺哥停下来看看马车,当机立断,“雀屏你年纪小脚头慢,留下看车,姑娘我去追。”

少女提着裙子,在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行,等他气喘吁吁的赶到,现场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积雪压断的树枝,以及凌乱的积雪,劫后余生断枝少叶的树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还是来迟了!

她来迟了!

少女颓然的跪倒在雪地,双眸一片朦胧。

这几天积淀起来的信心被打得七零八落。

既定的命运真的无法改变吗?

难道今生明知前路是条坑,还要义无反顾的闭着眼睛往下跳?眼睁睁的看着亲人惨死?如果是这样,那么老天也让她重回于世,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他前世杀戮太多罪孽深重,老天爷要惩罚她?

可是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亡,哪容得心善怜悯?

一将功成万骨枯,世上成功的将军千千万,为何老天爷单单惩罚于她?

因义无反顾的喝下那杯毒酒?

可是那个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腹中怀有骨肉。

血肉离体的痛感,生生撕扯着撕扯着心肺,少女痛的心口透不过气来,前世万箭穿心都没有此刻的疼痛。

也许老天爷也感到了少女的悲伤、无助、绝望,天光微亮就停止的血,又如春日的飞絮般飘飘洒洒,为她哭泣,为她哀痛。

一双墨色中夹杂着点点耀眼金光的皂靴停在眼前。

五皇子!

他还没有被积雪所埋!

据说前世这个时辰,除了五皇子,没有任何的车辆在此经过,少女惊喜的抬头。

一张苍白的面容映入眼帘,左眉上方一点朱砂痣。

看见这粒痣刚刚火热的心,又被一盆冷水浇灭,“沈世子。”

沈世子,沈言,五皇子的姨表兄,武定侯府长房嫡子,表兄弟两人长相似母,因皇后和武定侯府世子夫子是双生子,面容酷似,是以这表兄弟俩也有八九分的相似,最简单的区别就是,沈言左眉上方有一粒朱砂痣,而五皇子没有。

这两表兄弟还真是难兄难弟,除了面容酷似之外,同样都是病秧子,前世沈言死了之后三天,五皇子就去找他的表兄了。

少女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前世除了有几次点头之交之外,沈言身死那天,正好是她大婚之日。

沈言没想到会遇到她,那个跪在雪地中,曾经在心中描绘过无数遍的倩影,看起来是那样的,苍凉孤寂、绝望无助。

胸口莫名一紧,记忆中她的笑容是那样的明媚,明媚到能够照亮整个世界,就连他灰暗冰冷的内心,都被照的敞亮。

她的脸上就应该永远挂着明媚的笑容,而不是如此刻。

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地上凉快起来吧。”声音中有两人都没有察觉到的心疼温柔。

目光相接的一瞬,少年瞧见对方眼里惊喜一闪而逝,立即又显出失望之色。

她是在等什么人吗?那个人没来才如此的伤心失望?

发髻松散,玉片穿成的茉莉花险险挂在一条发丝上,几缕碎发湿湿的贴在脸上,衣裙凌乱脏污,一双湿透的绣鞋已然看不出颜色。

谁在她心中如此的重要?为何他一点没有发觉?

莫名酸涩妒忌中。

“登徒子放开我家姑娘!”

姑娘跑得飞快,呃……,虽说与平时比起来差远了,但在这雪地里,与自己比起来还是飞的速度。

好不容易追上自家姑娘,却见叶登徒子死死地拽着姑娘的玉手,大庭广众光天化日简直岂有此理。

“莺哥你误会了,是我摔倒了,多亏了沈世子善心将我扶起,快向人道歉。”

莺哥蹙了蹙眉,搀扶要紧抓着手不放吗?当她傻呀!不过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沈世子对不起!”双手交叠弯了弯膝。

少年却是一震,不为一句道歉,而为少女口中一句“沈世子”,她还记得自己?

一瞬间,欢喜充斥满胸膛,八年了啊,她竟然还记得自己!

稳稳神,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窃喜,“蛮姑娘是要上慈云庵吗?这里刚刚发生了雪崩,只怕姑娘要从法华寺那边绕道了。”

法华寺和慈云庵在连接的两个山头,这边雪崩堵的道路只能从法华山那边绕道。

蛮清欢心心头一颤,沈言既知刚刚发生雪崩,是不是……

朱唇微启,“沈世子这是……”

袖里的双手攥,身体绷得僵直,砰砰跳动的心口,昭示着少女紧张到了极点,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少年的双唇。

等待着这个少年给自己带来宣判。

似乎生死就在这少年的张口之间。

第八章斗篷

“表弟身体不适,我代为来看看姨母,没想到发生了雪崩,恐姨母忧心,命护卫上山通报。”

沈言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解释如斯细致,似是只有解说详尽才能令自己安心似的。

似乎为了验证少年所言非虚,一道身影从山林闪出,两个起落在他身边站定,“世子,属下以向皇后娘娘禀之。”

果然与前世不同了!

五皇子没来,来的是沈言,并且也没有埋于厚厚的积雪之下。

少女差点喜极而泣,藏在袖子底下颤抖的手指,昭示激动的内心,好在袖口下垂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眼前的迷雾扫清,少女对前路又充满了信心。

“谢沈世子提醒!”

少女敛了敛神,动作行云流水的向少年曲膝感谢,然后毫无留恋的潇洒转身。

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沈言总觉得少女与适才不同了,仿佛一扫颓废浑身充满了斗志。

“等一下!”

少年面色苍白,步子却是不慢,解下自己绛色斗篷披在少女身上,“衣裳湿了,小心着凉。”

飞鸣眸光微闪,他才自山上下来,不知先头发生的这一桩,眼角扫了扫如棍子般杵在一边的飞羽,意思“是否是我想的那样?”

飞羽悄悄伸出三个指头,朝他比了比。

飞鸣抽抽嘴角,总算一起长大的伙伴,这傻缺怎么跟自己那么没默契呢?搞得他有点开始想念飞诚那家伙了。

蛮清欢没有拒绝,来时走的急,根本没有顾上放在车里的白狐斗篷。

通红的手指拢了拢斗篷,脑袋塞进兜帽里,“谢谢!”

男女授受不清,可自己这副样子更不好叫旁人瞧见,同时有感于少年细致的心思。

如斯少年,俊美无双温润如玉,却是个早逝之命实在可惜。

半道上雀屏寻了过来,马车已经弄好了。

“弄成这样也不能再去法华寺了,回吧!”

原本就不是非要上法华寺,目的既已达成,她也累的紧不如就此回转的好。

解下那件绛色斗篷递与莺哥,“洗干净了,还回去。”

这一天在雪地里跑了一通,心情又大起大落,居然靠在车壁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然回到镇国将军府,披上白狐斗篷,才绕过碧影,就瞧见了步履匆匆的唐氏,以及一脸抑制不住幸灾乐祸的张姨娘。

“哟!三姑娘,这是打哪来呀!”

这女人眼睛贼尖,“啧啧啧……”尖刻的把少女从头品到脚,“齐齐整整的出门,弄成这幅狼狈样,不会是遇见登徒子……”

“张氏!”

唐氏厉声打断企图兴风作浪的张姨娘。

因那个梦,唐氏与苏氏多有摩擦,却并没有迁怒小辈的意思,一直都蛮清欢为苏氏抱不平,没什么好颜色给唐氏。

唐氏虽不与小辈计较,却也不会太喜欢蛮清欢,任谁也不会喜欢一个总对自己横眉冷对的子女。

不喜欢并不表示,可以任张姨娘在她面前任意的泼污水,蛮清欢名声有亏,丢的是镇国将军府的脸。

并且还会连累到蛮清悦和蛮清惠,真不知道这蠢货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也是,就她那脑子,除了算计爬床,还能装的下啥?

唐氏想错了,张姨娘的脑子里装的可多了,只不过都是自己的利益没有旁人的。

“出门遇上雪崩,怎么听张姨娘口气,好像挺幸灾乐祸的,你这是巴不得我回不来吧?”

唐氏出声的同时蛮清欢如是开口。

按作从前的蛮清欢,张姨娘如此满嘴喷粪,早就一鞭子甩过去了。

事实上,张姨娘也早就做好了接她一鞭的准备。

只消蛮清欢一鞭子下来,她立马就会跑去正德堂,好叫大伙瞧瞧美名在外的镇国将军,到底生了什么样的儿女?不但儿子打折同窗的大腿,女儿更是目无尊长。

最好搞得满城风雨,弄得皇帝生气,夺了镇国将军的爵位,然后爵位落到她家老爷头上,锦哥儿成了世子,自己也能跟着风光无限。

只是这丫头今天发什么疯,不仅不按照套路来,还给她扣下这么个屎盆子。

一双精明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难不成这死丫头听到了什么风声?府里头还没有传遍,外头就知道了?

不大可能啊!

张姨娘眼珠子一转,不管怎么样,先稳住这死丫头片子再说。

抿着嘴咳了两声,嘴角拉出一个看似真诚无比,其则十分虚伪的笑容。

“呀,遇上雪崩啦……”

三句“好话”说完,嘴里的话又变味了,“你还真是个好命的,遇上雪崩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我看你以后还是别出门了,这一出门不是摔了脑壳就是雪崩,下次出门还指不定遇上啥事呢!”

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一甩手中的帕子,佯装懊恼的拍拍自己的脑袋,可嘴角的得意,却是压都压不住,“瞧我这脑子,光顾着说话,把正事给忘了,赶紧去正德堂吧,五哥儿可惹出大事啦!书院的山长都追上门来了,你说这当初要是让我们锦哥儿进了书院……”

这个女人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

提到阳山书院,蛮清欢想起来了,这一桩前世也是发生过的,不过是个大乌龙罢了,对于蛮昱旭无任何本质的影响,最终却牵连到了蛮清悦蛮清惠,并且影响到两人最终的结局。

回剑鸣渊,换了一身衣裳,重新梳洗了一番赶到正德堂,廊下不见了昨个的欢声笑语,不管是嬷嬷还是小丫头们,走路都轻手轻脚,恐惊扰了屋里的众人。

屋中主宾分左右而座,蛮昱旭跪在当中,腰杆挺的笔直,未曾进屋就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声音,“我没揍陆英,他的腿跟我没关系。”

“孽孙……”

“老夫人,”李山长脸色铁青的打断蛮老夫人,起身拱手,“镇国将军府的子孙个个铁血虎胆,阳山小小书院供不起令孙这尊大佛,告辞!”

“山长有话好说,喝茶喝茶!”

“不必了!”李山长一甩衣袖转身就走,另一位立即跟上。

少女只觉得眼前青影一闪,两位山长与之错身而过。

第九章 祠堂夜话

少女没有阻拦,过不了几天李山长就会亲自上门致歉,并且这个时候不论说什么,落在对方耳中总有替蛮昱旭开脱的嫌疑。

并且自家哥哥的性子是该压一压了,前世的自己不知世道诡诈,很是欣赏支持哥哥的“勇者之风”,最后落得那样的命运,可以说少不了自己这个神助攻一半的“功劳”。

今生镇国将军府要避开一个个的暗桩,哥哥再是这种冲动、犯浑的性子,只怕难保不再不被有心人利用算计,落的前世惨死的命运。

“五哥儿去祠堂跪着,今晚不许吃饭!”蛮老夫人心浮气躁的拈着手里紫檀木的佛珠喝道。

五哥儿性子急躁,遇事容易冲动,正是深知这容易惹祸的性子,才从小不准他习武,本想着送去书院压压性子,不曾想还是惹出了祸端。

蛮老夫人惩罚蛮昱旭,张姨娘嘴角好心情的翘的老高,同时不忘提一提自个的儿子,“要说这府里还是我们锦哥儿最最乖巧懂事。”

唐氏、苏氏则异口同声的喊了声,“老夫人。”

蛮老夫人一拍桌子,“都是叫你们给惯的!今天谁也不许给五哥儿求情,谁求情谁就陪着一起去跪祠堂。”

暮色降临,祠堂中灯火通明,对着供桌上一溜牌位,少年郁闷的动了动酸涩的膝盖。

肚里很不适时的发出一声轻响,少年愁眉苦脸的揉揉肚皮,早知今个会挨罚,中午该多吃两只鸡腿的。

想到鸡腿嗅嗅鼻管,果真闻到了空气中淡淡肉香,少女怜着一只食盒从夜色中走来,雪白的雪狐斗篷在风中微扬。

“还是我家蛮满最好,哥没白疼你。”

少年迫不及待的打开雕花的食盒,就这么用手抓起一只油光光肥硕的大鸡腿,迫不及待的啃了一口。

“姨娘,姨娘!”院子里小丫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嚎什么嚎!”金嬷嬷掀了帘子站在廊下,扯过小丫头在胳膊上掐了一把,压低了嗓门,“怕那边听不见是吧!”

小丫头痛的一抖,“奴婢,奴婢该死……”

一时兴奋想着赶快回来邀功,竟忘了张姨娘吩咐要瞒着隔壁主院里的唐氏。

金嬷嬷嫌恶的瞟了眼不懂规矩的小丫头,“还不快进去,姨娘等着呢。”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跨进内室,“姨娘,奴婢瞧见三姑娘拎着食盒去祠堂了。”

“唔,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原以为会是隔壁唐氏这个贱人,早早的安排人盯着祠堂那边,不曾想抓到蛮清欢那个死丫头。

虽不如她意,不过蛮清欢这个死丫头,晌午刚怼了自己一顿,看她受罚也挺解气的。

“金嬷嬷你去老夫人院子里一趟……”

少年吃饱喝足又端端正正的跪在蒲团上,这人虽然浑了一点,态度还是挺端正,即使被罚的很郁闷,男子汉顶天立地决不偷懒。

解了斗篷一身湖蓝的少女,很没形象的瘫坐另一厢蒲团。

“五哥方才说自己被冤枉的,这一点妹妹相信,本姑娘的哥哥不可能是那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蛮昱旭:“……”

倒底是夸他还是夸自己啊?

“不过五哥,你想没想过为什么呢?为何不管祖母还是李山长都不信你?”少女黑亮的眼眸里好似有无尽的困惑。

“能有什么?”少年不以为意,“你五哥我倒霉呗。”

“哦!”少女嘴角微翘乌亮的眸中满是星星,“那为啥每次倒霉的都是五哥呢?上回三哥把演武场的兵器架弄倒了,父亲把你好一顿胖揍,还有一回大哥弄坏了啥来着?”

少女歪着头使劲的想了想,年代久远记不大清了,“我记得被海扁的人还是你吧?”

蛮昱旭:“……”

要不要记得这么清楚啊?

倒底是来给他送吃的,还是来看他笑话的?

最近自己没有得罪过她吧?

不,好像有一次……

“蛮满,不会是上回哥弄坏了你的鞭子,估意打击报复的吧?”

忒小气,枉他事后买了两盒如意斋的红豆糕赔罪。

她可是两盒子吃的干干净净,一块都没剩给他。

“五哥!”少女忽然坐直盯着少年的眼眸整容道,“有没有想过为何祖母和父亲都不赞同你习武?”

少年直愣愣的瞪着少女,这话题跳脱的,皱了皱眉忽的伸手触她的额,“中邪了吧你?”

少女恼怒的拍掉额头的爪子,“我是认真的。”

少年被打的“嘶”了一声。

妹妹生气了!

后果很严重。

挠挠后脑勺冥思苦想,实在想不出,随便胡扯一个吧,“莫不是和读书有关?”

虽说自己听着都很扯蛋,可想不出来也只有它了。

少女的眸光落在院中,夜色里只看得见轮廓的梧桐树上,“读书人骂起人来引经据点,扬扬洒洒通篇不带一个赃字。”

少年抽抽嘴角,最是讨厌这般的酸儒,拐弯抹角唧唧歪歪,是个男人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

少女好似窥见了少年的心思,忽的转眸望着他,“五哥哪怕习得十分之一,想来不至于总帮旁边背锅了吧?”

真是扎了心了。

饶是千年锅王也禁不住面上一红,强辩道,“我的理想是当个比父亲更厉害的大将军,读书何用?”

既不然当箭使,又当不得大刀耍。

少女不以为然,“前朝大名鼎鼎的将军,一笔字写的比大刀耍的还要好,就是父亲也常在书房里看兵书……”

蛮昱旭:“……”

没法聊天了。

少年看看自家如花似玉的妹妹,挠挠后脑勺,“蛮满,哥看你今天真是中邪了!”

嗯,祠堂里阴气重。

下回得和祖母好好说说,罚妹妹们跪祠堂不可以放在黑黢黢的夜里。

蛮清欢:“……”

饶是少女没指望几句话就把他给点醒,也气的差点吐血,那一脸见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少女赌气,“五哥在这跪着吧,妹妹我先走了!”

“嗯嗯嗯,夜深露重蛮满快回去吧!”竟比少女还着急。

蛮清欢:“……”

“哐当!”祠堂大门被重重地推开,兄妹俩扭头诧异的看着,瞬间涌进来的人群。

第十章 护女

“食盒呢?藏哪了?”

张姨娘一进门就到处搜寻,供桌底下、薄团后头……

少女抽抽嘴角,早就算准了这一出,焉能留下“罪证”。

“走了!”

少女背对着少年挥挥衣袖,踏步前行。

“慢着,食盒呢?食盒交出来。”

张姨娘拦住少女去,大有不交出食盒誓不罢休的架势。

事情明摆着,兴师动众又把蛮老夫人身边王嬷嬷弄了过来,就是冲着那食盒,怎么能让这死丫头毫发无伤就这么走了?

少女一言不发解下腰间紫金软鞭,看也不看,一鞭甩过去,抽下张姨娘一片衣袖。

众人吓了一跳,尤其王嬷嬷更盛,昨日那和气守礼的少女莫不是假的?

就是从前,三姑娘虽娇纵,一言不合就甩鞭子还真从未有过,眼角余光瞄了瞄里头跪着的那位,莫不是打人这种事,也有传染的趋势?

张姨娘脸色一白,旋即火冒三丈,“死丫头,你敢打我?”扬手就要一巴掌。

少女紫金鞭在空中甩出两朵鞭花,“还想再来一下?”张姨娘畏惧的闪了闪眼眸,手掌僵在了空中。

少女一手提着鞭子,冲王嬷嬷点了点扬长而去。

跪在祠堂的某哥:“……”

蛮满好霸气!

果然出了祠堂就正常了,不过……,少年不解的挠挠后脑勺,仿佛、好象、貌视,正常的有点过头了。

当日王嬷嬷连夜将经过细细的说与蛮老夫人,老夫人捻着佛珠半晌没有说话,習日张姨娘在老夫人处告状,蛮老夫人却警告她好好做人,不可兴风作浪,气的张姨娘心里直骂蛮老夫人,死老虔婆怎么不早点死,一张绢帕差点扭烂。

天气放晴,日光照着莹莹白雪,越发的寒冷,教人生不出一丝暖意。

练了一早上武艺的蛮清欢,带着一身寒气踏进屋子,朱鹭立即递上柔软的汗巾子,“热水备好了,姑娘快去洗洗吧。”

少女“嗯”了声踏进耳房,没多大会顶着一头湿发出来了,莺哥给她绞干头发,顺手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两朵莲子米的珠花,镜中少女立时如春日枝头最绚丽的花朵。

“姑娘,夫人传话让您过去。”雀屏啃着糖葫芦蹦蹦跳跳的进来,金黄的糖丝裹着红彤彤的山楂份外诱人。

少女赶到时苏氏正在用吃膳,小米粥、银丝卷,配上两三碟绿莹莹的时蔬小菜。

蛮清欢匆匆赶来未用早膳,陪着一起用了一些,丫鬟收据碗碟母女俩移步罗汉床吃茶。

“昨个什么回事?”

那个女人若是动了她的宝贝,自己不会放过她。

“娘不必担心,我就吓唬吓唬她。”

是的,蛮清欢没想把张姨娘怎么着,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办,只恨时光太匆匆,怕自己赶不及布局,哪有功夫为着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张姨娘纠缠?

是的,张姨娘的这点小心思,在全府生死存亡来看,简直不值得一提。

她晓得张姨娘不蠢,不仅不蠢还非常的精明,从当年爬床就可窥出一二。

镇国将军府三兄弟,长房有将军爵位,看起来是最好的选择,但蛮大将军常年在边关,对着长年不在家的男人,捞个一男半女傍身,一个字难,二个字很难。

况且长房已有嫡子,以她的聪明才智干掉嫡子,托自个的儿子上位,不是不能,很辛苦很辛苦。

三房更不用提,没爵位儿子却是有三个,只怕不会有任何冒头的机会。

只有二房唐氏子嗣艰难,蛮景晧还瘸着一条腿,只要自己把握住机会,很快就有出头之日,甚至一脚蹬掉唐氏上位也不是不可能。

张姨娘把个个都算得很准,只是忽略掉了蛮老夫人的反应,才输了一招。

更何况张姨娘若是个蠢的,前世手段狠辣,心眼颇多的三皇子,又怎么可能找她合作?

对于张姨娘这种功于算计,花样百出的女人,要摆脱她的纠缠,只有拿出最直接的手段。

“傻孩子!”苏氏抬手温柔的把一缕碎发夹到少女耳后,“你的心思太单纯,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娘是怕你吃亏。”

少女心中一哽,前世自己可不就是心思太单纯,才义无反顾的一头踏进那人精心编织的网里?

倘若前世有娘亲在自己身旁提点,是不是一切都可以避免挽回?

幸好今生娘亲没事,少女有几分意动的抱紧妇人的胳膊,脸颊紧贴衣袖。

袖口的刺绣微微有些硌脸的感觉,叫人觉是那样的真实。

幸好这一切不再是梦。

少女眼眶微湿,脑袋在妇人衣袖上蹭了蹭,“娘,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外祖母好不好?”

今生一定要叫娘好好活着,不留下任何的遗憾。

“没几天就该过年了!”苏氏有几分意动,“再说还要参加公主府的花会呢。”

“花会可以不去。”

公主府的花会哪有外祖母重要?

“那可不行!”

各府勋贵打着举办各式花会的幌子,实际是为各自的小儿女相看掌眼,翻过年来她的蛮满十四了,虽不急着嫁人,也该慢慢的相看起来了,总要给她挑个最好的。

母亲的心意少女有几分明了,遂不再坚持,却也没有放弃,“要不,今年咱去外祖母家过年吧?”

少女眼眸闪亮,娘回家过年,外祖母一定很高兴,外祖母一高兴说不定就好了。

“又胡说!”妇人嗔怪的点着她的额头,“出嫁女哪有回娘家过年的道理。”

少女不满的嘟了嘟红唇,“这不是外祖母生病了嘛!”弃而不舍,“咱们去灵州,顺道接上嫂嫂一起去外祖家过年,外祖母还没有见过嫂嫂呢,外祖母见了嫂嫂,一准高兴的合不拢嘴。”

苏老夫人年纪大了,当初外孙大婚只带了礼物,并未亲至,曾不止一次的对苏氏说过,要亲眼瞧一瞧这外孙媳妇。

苏氏叫她说的心思浮动,“要不我找你祖母说说去?”

少女笑靥如花,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快去,快去!”

苏氏笑着拍她手掌,“你这孩子怎么听风就是雨的,就算要去也得找个合适的机会不是?”

苏氏正说着机会,机会就来了,下人来禀,蛮老夫人请她去一趟正德堂。

第十一章 夫子

蛮老夫人找苏氏没什么大事,就是阳山书院的李山长上门道歉来了。

错罚了蛮昱旭老夫人很过意不去,是以当苏氏提出带孩子们回娘家过年,几乎没怎么想就答应了。

于是苏氏开始着人收拾箱笼,一边又给大儿媳去信,不用急着回转,安安心心等着来接。

风吹过竹林嗦嗦作响,秋桐居里到处都是箱笼,婆子们出出进进的忙碌,宋嬷嬷一脸喜悦,大着嗓门吩咐这个喊那个。

少女踏进大门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

“三姑娘来啦!”宋嬷嬷热情的迎上去,“夫人在屋里。”

屋中三五个体面的妇人正和苏氏凑在一起琢磨礼单。

这几个妇人都是苏氏当年的陪嫁丫鬟,这一回都跟着一起去灵州,奶娘齐妈妈正是其中之一。

少女不想破坏这一屋子主仆欢乐的气氛,打算去园子里走走。

冬天的园子有些萧条,除了那几株傲雪的红梅,以及一片青翠的湘妃竹,入目的花、树几乎都是光秃秃的。

“假山后头有人。”耳力及好的少女,扯住画眉的衣袖,两人隐在一棵树后。

少倾一青衣小丫头从假山后边走了出来,冻得发紫的小脸上挂着泪痕,我见忧怜。

“似乎是张姨娘院子里的露花,”画眉皱眉,“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

“找个人查一查她。”

有着前世经验的少女,从来不会看轻任意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况且这个露花,前世还被送给了三皇子。

到底是张姨娘用这个颇有姿色的丫鬟讨好三皇子,还是这丫头在其中有其他什么用处,前世的她没有关心过,这辈子却不能再糊涂。

这一耽搁,直到下晌蛮清欢才有空闲再次踏进秋桐居。

严格说起来她并不忙,比起埋首绣荷包的姐妹,可以说闲的很,可画眉和朱鹭非逼着她,每日午后在榻上小憩片刻,若不答应,就向苏氏告状其实她的伤势并未好完全。

有把柄捏在丫鬟手里的某人,不得不举手投降,不过只答应每天躺小半个时辰。

“娘!”少女如乳燕回巢般投向苏氏。

苏氏伸手接住她,眼角笑纹漾开,“病了一回怎的越发的小了?”

话虽这么说其实内心很受用,当娘的哪会不希罕小棉袄贴着。

失而复得的母亲,少女贪恋她怀抱的温暖,就想在她身上多赖会。

苏氏一个眼色,宋嬷嬷立即去小厨房端了一盅血燕过来,这两天无论蛮清欢何时过来,总有一盅燕窝等着她。

“娘,我已经好了,还是您自己吃吧!”

血燕历来珍贵,价格是普通燕窝的三倍,镇国将军府如日中天,可还没有奢侈天天吃的地步,苏氏这是把自己的份例都给了她。

苏氏哪会同意?一碗燕窝推来推去,最后还是宋嬷嬷道,“夫人心疼三姑娘,三姑娘孝顺夫人,再推来推去这燕窝只怕要凉,以奴婢之愚见,不如夫人和三姑娘一起分食了。”

母女俩一人一口的吃完,下人收拾掉碗盅少女才说起来意。

“娘,等翻过年来,给女儿寻个夫子吧!”

原先府中到是给蛮清悦姐妹寻了教琴棋书画的女夫子,年前夫子家中有事请辞了,眼见着蛮清悦就要及笄,干脆请了个绣工师傅家来,是以蛮清欢要学琴棋书画势必重新请个夫子。

其实蛮清欢这些闺阁女子的必备技艺,样样都拿的出手,前世为着萧晟口中“温婉大方”的皇后形象是下过苦功的,只不过今生从未修习,突然就会了实在令人惊悚。

她需要一个借口。

“蛮满,你没病吧?”

一只少年不算宽大的手掌落在前额。

洗刷冤情的少年原本要回阳山书院的,不过苏氏要回灵州过年,下次不定是什么时候,子女能带几个就带几个吧,蛮昱旭正中下怀,飞速向书院请了假。

不用读书少年一向如此的速度。

不仅蛮昱旭,苏氏等人屋里有一个算一个皆是如此。

也不怪她们惊讶,当初让蛮清欢同姐妹们一起跟着夫子学习,一百个不愿意。

苏氏出自书香门第,自然希望唯一的女儿,是个人人夸赞的大家闺秀,坚持了一段,见她心思实在不在这上头,怎么也学不会,上课比受刑还难受,最后还是忍痛放弃了。

这冷不丁的忽然主动提出,还真是……

少女望望众人,颇有些羞涩,垂眼看着自己的一双玉手,“往后不想再习武了。”

少女的指腹满是茧子,这些茧子是这些年,演武场上挥汗如雨的见证,是她一身精湛武艺的丰碑。

然而正是这一身,令自己引以为傲的武艺,引来的只有觊觎和算计,不仅自己万箭穿心,还连累了父兄。

前世若不是自己一身出众的武艺,怎会引起萧晟的侧目觊觎?若自己只是一个泯然与大众的普通闺阁女子,身旁众多如花美眷围绕的萧晟想来不会再注意到她吧?

为了今生不再与萧晟有任何的交集,父兄不再有前世的命运,别说是放弃钟爱的武艺,哪怕付出生命都甘之如饴。

“不是吧!蛮满?!”用“震惊”两字都不足以形容少年此刻的神情。

难道蛮满又中邪?

“娘!”少年扭头,担忧道,“我看要去法华寺找个高僧回来,给蛮满驱驱邪才是。”

“胡说八道什么!”

苏氏一巴掌拍在少年肩头。

分明是她的蛮满长大了,开始再意少年人的眸光了,瞧瞧脸上那两片羞涩的红云。

“好啊!正好你外祖母家有位夫子,这趟去问问愿不愿意来京城。”

嗯,长公主府的花会是来不及了,自己是不是先写两首叫蛮满背熟,先救个场?

知不知道现场会出什么题目?

嗯,这个季节无非是咏梅、咏雪、青松绿竹,这几个题目每个都作上两首。

苏氏心中飞快的盘算着对策,对面的少年无力的龇了龇牙,为什么忽然有了一种,自己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错觉?

好伤心!嘤嘤嘤

第十二章 荷包

雪融化后在流下檐下经风一吹,结成了长长的冰凌子,窗外一丛原本光秃秃的石榴树,此刻摇身成一丛雾松,晶晶莹莹似透明的琉琉璃雕成。

窗前脸上几乎不带血色的少年,扇着浓密的睫毛,埋首虔诚作画,日光洒在如玉的脸上更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般。

门口垂手而立的飞白用膝盖想也知道,世子爷又在画他心爱的佩剑了,普普通通一把,又不是什么名贵的宝剑,画了十几年还没有腻味。

“世子爷!”飞鸣捧着一件叠的方方正正绛色斗篷进来,“这斗篷怎么处理?”

他家主子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洁癖,外人碰过的东西,不管衣物还是物件都不会再要的,一般都是他们几个直接处理掉,只事关镇国将军府三姑娘,飞鸣觉得自己还是问一问的好。

果然谪仙少年放下笔,“收柜子里吧!”

“等一下,”少年起身,“交给我,我自己来。”

飞快起身接过飞鸣手中的斗篷,行至门口脚下一顿,“飞鸽传书飞诚让他回来。”

“是!”身后飞鸣叉手。

飞诚啊飞诚,你还不如一件斗篷来的重要。

画眉也在向蛮清欢禀报露花的事,“……张姨娘回院子后,将露花叫上来跪在院中抽了一顿……”

少女一手端着茶盏认真的听着,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眼中的情绪,待画眉说完放下茶盏,仔细的擦了擦手,不紧不慢的理着袖口,慢悠悠道,“先找个人盯一盯,过段时间再派个可靠的丫头与之接触接触。”

时光匆匆,腊月十五如期而至,晨光微憙中少女睁开眼眸,刚想喊画眉更衣方才想起自己已经决定放弃习武了。

两辈子养成的习惯,要改变一下子还真难。

睁着眼隔着轻纱的缦帐看着日光一点点的发白。

隔扇大开,画眉带来了一丝寒意,伸手拔了拨墙角的银丝炭盆,撩开缦帐,“姑娘该起了。”

跟着朱鹭几个打洗脸水,准备出门穿的衣裳……

莺哥如往常一般挽了发髻,插上一排紫玉珠花,蛮清欢瞧着铜镜中,明眸皓齿的豆蔻少女,英姿有余柔和不足。

随意在镜盒里翻了翻,捡起一只与紫玉珠花色系接近的蝶恋花紫玉步摇,在发鬓比了比,长长的流苏柔和了眉眼。

这样就很好。

随手递给莺哥斜插发间。

雀屏适时端上早膳,一碗鸭肉粥,两碟子点心,再有两个小菜。

蛮清欢吃用了一碗粥,两块春卷,不练武胃口小了许多。

间间搁下筷箸,蛮清悦、蛮清惠联袂而至,蛮清悦一身水绿的衫裙,外罩一件挑金线素纱豆绿斗篷,如出水之芙蓉,清雅而又不妖濯。

蛮清惠也是一身桃红,耀眼的如春日枝头最绚丽的那朵桃花。

镇国将军府里皮相都不丑,男子英武女人柔美,当然蛮清欢除外,她更显英武一些,大抵是从小习武的原因。

蛮清悦拿出一只蝶恋花缂丝荷包给蛮清欢系上,又指指自己和蛮清惠的腰间,“一样的,你这只是我和四妹妹一起完成的。”

如此一提,少女才发现腰间挂着的荷包一是往常那种一体成形,而是前后两片分别绣好拼接而成,为了掩盖拼接的痕迹,用蓝、白丝线绣了一圈纹饰,竟出奇的别致。

“二姐姐、四妹妹心思绣工双绝!”

两人在刺绣上的功夫和巧思,少女只有赞叹的份,这辈子都不可能赶上,当然她也无心在这上头。

被蛮清欢称赞,蛮清惠脸儿红红胆子也大了,“时间紧迫,我同二姐姐也是没法子,才想出这个笨主意。”

成品如此的出彩也是她们先前没有料到的。

大房于氏婆媳皆是孀居之人,从不参加外头的活,唐氏也没有兴致凑这个热闹,张姨娘到是有心,不过她不够资格,是以今日去公主府赴花会的只有她们三姐妹以及苏氏。

众人赶到长公主府大厅里来了好些客人,蛮清欢在其中瞧见好些熟面孔,当然都是前世,今生的她拢共也没参加过几回宴请,就是那么难得几回,因为不耐应酬离的远远的,并不记得谁是谁。

见过长公主后,在苏氏的指点下三女一一见礼,有眼尖的瞧见三人腰间挂着的荷包,“哟,这荷包绣的到是有几分意思。”

蛮清惠心中一喜,虽说自己记在唐氏名下,可改变不了庶出的事实,若能在众夫人间留下好印像,不奢望在座的哪位夫人能够看上她,将来说亲能多上几分助力也是好的。

哪成想还未来及的开口,蛮清欢已疏离又客套道,“些许小事,不值的夫人挂齿。”

人家不愿意又谈,准备跟着赞叹一番的众夫人也只得闭口不提。

蛮清惠身体微微有些发僵,她怎么可以这样?轻飘飘一句话毁了别人的希望?她不知道自己和她们不一样吗?

大伯母看似不管事,可二姐姐的婚事她是顶顶放在心上的,年前已经开始慢慢琢摸了,至于三姐姐,三叔贵为镇国将军,到时求娶的只怕会踏破门槛。

只有她,姨娘所出,虽养在嫡母名下,可她的亲娘三天两头的作死,找嫡母的麻烦,只怕嫡母是不会管她的亲事的,不,不是只怕,是百分之百,换作也自己是嫡母也不会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蠢事。

任姨娘作主,连出门交际的资格都没有,能给她找什么样的好人家?

她从小资质不如蛮清悦,夫子教授的技艺,每天要花更多的精力,常常回房之后自己一个人练到半夜,为的是不要差她太多。

可到今天从蛮清欢的嘴里说出来,她才发现自己的努力抵不上轻飘飘的一句话,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抹杀了她所有的努力。

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有些痛恨高高在上的蛮清欢。

身旁的蛮清悦多少有些了解这个妹妹,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当时自己提出绣三个一模一样荷苞这个主意,就是有些让四妹妹出风头的意思,在所有的技艺中,四妹妹只有女红比自己好上许多。

第十三章 公主府

“阿盈来的正好!”

长公主冲刚刚进来的明眸少女招招手,“镇国将军府的三位姑娘就交给你了。”

被称作阿盈的姑娘是怀南侯府二房的大姑娘晋盈盈,也就是长公主小叔子的女儿,当年长公主招怀南侯长子晋子凌作驸马,皇帝另封晋子凌淮阳侯,怀南侯府的爵位就落到了二房头上,为此二房上下对长公主挺感激,虽说对晋子凌来说可能很糟心,可事实如此。

是以两府关系一直保持的不错,当然主要是怀南侯府巴结长公主。

长公主只有晋沛时一杆独苗,今日花会小姑娘们请了怀南侯府的晋盈盈来招待。

晋盈盈甜甜一笑,亲昵的拉起蛮清欢的玉手,“三位姐姐我们走!”

长公主还真是知人善用,这位晋大姑娘八面玲珑,一路走来妙语连珠话题不断。

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刺绣上头,蛮清悦轻轻一推,把蛮清惠推到晋大姑娘身边。

“提起刺绣我们家就数四妹妹心得最多。”

“阿盈来的正好!”

长公主冲刚刚进来的明眸少女招招手,“镇国将军府的三位姑娘就交给你了。”

被称作阿盈的姑娘是怀南侯府二房的大姑娘晋盈盈,也就是长公主小叔子的女儿,当年长公主招怀南侯长子晋子凌作驸马,皇帝另封晋子凌淮阳侯,怀南侯府的爵位就落到了二房头上,为此二房上下对长公主挺感激,虽说对晋子凌来说可能很糟心,可事实如此。

是以两府关系一直保持的不错,当然主要是怀南侯府巴结长公主。

长公主只有晋沛时一杆独苗,今日花会小姑娘们请了怀南侯府的晋盈盈来招待。

晋盈盈甜甜一笑,亲昵的拉起蛮清欢的玉手,“三位姐姐我们走!”

长公主还真是知人善用,这位晋大姑娘八面玲珑,一路走来妙语连珠话题不断。

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刺绣上头,蛮清悦轻轻一推,把蛮清惠推到晋大姑娘身边。

“提起刺绣我们家就数四妹妹心得最多。”

见两人聊的开心,蛮清悦故意拉着蛮清欢落后步。

“往后再来荷包类似的事情,给四妹妹一个机会?”

荷包?

少女乌目里满是不解。

“四妹妹和我们不同……”

蛮清悦看着前方聊的兴起,嘴用弯弯眼眼睛发亮的少女如是说。

蛮清欢莞尔,这个二姐姐当真是个护妹的好姐姐,只不知如果这个好姐姐,知道自己护着的妹妹,上辈子抢了自己的意中人会作何想?

不过她到不是有意针对蛮清惠,当时只想着不叫蛮清悦在长公主心中留下特别的印像,忽略了这荷包四妹妹也有份。

前世长公主就对蛮清悦印像极好,晋沛时在花园无意撞见一见倾心,长公主知道后二话不说,立即着了媒人上门。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说话间一阵香气袭人,原来晋大姑娘领着她们来了梅园。

梅园的亭子里已有了许多的闺秀,前世她来的晚,到梅园时已接近尾声,一来就受到沈雅珊的挑衅,还真没关注到园子里有多少人。

一目扫过去,除了前世的宿敌沈雅珊,还真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前世她不耐烦应付这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不与之交往,后来加入她的女军的女子也不可能是这其中一员。

蛮清悦知她不识得几个姑娘,主动带着她和相熟的姑娘打招呼,“张姐姐”、要“李妹妹”的叫着给她引见,蛮清欢发现自己前世看不上的“娇娇弱弱”的二姐姐人缘蛮好,连带着她也跟着沾光,受到不少闺秀的接受。

一声轻笑,一道曾经熟悉到梦魇的清脆声音响起,“哟,这么热闹,看来我是来晚了!”

李婉素!

蛮清欢眸中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手里盛着碧螺春的粉瓷茶盏,差点捏个粉碎。

原以为自己早已修练的喜怒不形于色,可面对李碗来,发现还是高估了自己,费了好大的劲,才不至于让自己失态。

李婉素和沈雅珊是手帕交,眸光扫了一圈径直走过去。

“我出去走走。”蛮清欢压抑的很,不出去透透气,只怕要憋死。

梅园很大,高高低低的枝条开满了花朵,一丛一簇,红的似火,白色如雪。

等她再回到凉亭,赫然发现蛮清悦竟然不见了,一问蛮清惠果然上官房了。

该死!

因为李婉素的出现扰乱了心神,到把蛮清悦的事情给忘了。

“我也上个官房。”少女匆匆离开凉亭。

出了梅园少女一路走向紫竹轩,前世萧晟为了得到长公主的支持,蛮清欢曾几度登门,对公主府里的园子甚是熟悉。

今个不单长公主请了女眷赏花,与紫竹轩一墙相隔的听风楼里,晋沛时与他的一帮孤朋狗友,也在寻欢作乐。

前世蛮清悦误闯紫竹轩,耳闻隔壁众多男声慌不择路,在园中与晋沛时四目相接,叫对方看上了眼。

虽她当时转身跑了,并未留下姓名,两三个月之后还是叫晋沛时寻得,然后长公主的媒人上门,而那时蛮清悦已悦上陆英……

蛮清欢望着越来越近的紫竹轩,希望自己没有来晚。

蛮清悦发现自己迷路了,本来有一丫鬟领着自己上官房的,半道上出来一个丫头忽然把人叫走了,丫鬟给她交代了一下官房的位置,跟着那丫头走了。

官房离得不远,到也不难找,等上完官房出来,三绕两绕绕着绕着就发现自己迷了路。

前方大树掩映下那一角红色的墙壁,来时似乎经过过。

提着裙角走近,似乎并非来时经过的那一处,耳边忽然响起男子的哄笑声。

蛮清悦脸色发白,一个闺阁女子在他人府上作客,无缘无故出现在众多男子面前,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就算不会被沉塘,众多的吐沫星子也能把她给淹死,最后免不了青灯古佛。

当然她并不是守不得寂寞受不得清苦,而是背上那样一个骂名不得不为之,这才叫她憋屈。

神经高度紧张之中,一只手拍上肩膀,蛮清悦本能的尖叫,这时另一只手及时捂住她的嘴巴,只剩下“呜呜”的呜咽之声。

第十四章 上树

“二姐姐别怕,是我!”

蛮清欢放开唔着少女嘴的手,顺势拉上她的手腕。

蛮清悦惊惧的拍了拍心口,“也不出个声,吓死我了。”

蛮清欢给她个白眼,“我都叫你好几声了,你不理我,我有什么办法?”

蛮清悦羞赧,“我太紧张了,”没听见。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少女拉着蛮清悦快步从来路离开了紫竹轩。

待进入花园离紫竹轩好远,蛮清悦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欣赏起花园的景致来。

“公主府的园子真不错,你看那里……,还有那里……”

蛮清欢心不在焉嗯嗯啊啊的应付着。

她只知道前世晋沛时在园子里遇到的蛮清悦,具体地点却是不知,理论上这里离紫竹轩已经很远了,不可能相遇,但谁又知道呢?

在出园子之前不可以掉以轻心。

“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蛮清欢练过武耳力比一般人好,又一直注意这花园的动静,哪怕脚步声很细微,也没能逃过她的耳朵。

蛮清悦看看四周,要么都是些低矮的草花,要么是枝干很高的树木,只有那一处假山可以藏人,拉着蛮清欢就要往那处跑。

蛮清欢却伸手揽了她的腰,足下一点带着她飞上了高高的树干,坐在稠密的枝桠里。

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一个一身水红的女子走近,蛮清欢赫然发现,竟然是刚刚还在凉亭里的沈雅珊。

正思付她到这里来干什么,那厢草花丛中走出来一个人,蟒袍玉带即使看不到脸身份也是非同一般。

“晟哥哥。”

神雅珊神情羞涩,提着裙角飞奔过去。

风吹起树叶正好瞧见,男子神情暧昧轻笑一声,伸手揽住如柳的腰肢,在那粉脸上轻啄一口,捏捏美人精致的下巴。

在听到那娇滴滴的一声女声,树上的蛮清欢神情一震,脑袋嗡嗡作响,手不自觉的抠紧了树干。

萧晟!

沈雅珊!

原来这个时候两人就搅在一起!

前世武定侯二房沈富宇这一支,一直是支持四皇子的,和四皇子亲舅安阳侯关系密切,沈雅珊更是李婉素的闺中密友手帕交。

她一直以为沈富山是因为四皇子倒台,才审时度势投向萧晟一方,却原来……

蛮清欢手心冒汗,那么她的二哥呢?

李婉素到底是谁的棋子?

是四皇子用来监视拉拢镇国将军府的?还是萧晟用来剪除自己臂膀的暗桩?

树上的少女摇摇欲坠,脸色白得怕人。

蛮清悦眼见着树下的男女,拉拉扯扯的走向唯一遮挡的假山,好一会儿才前后脚的从假山出来,整整衣领各奔东西。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蛮清悦才拍拍心口。

好险!

回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蛮清欢,“幸好三妹妹把我带上了树……啊!三妹妹你怎么了?”

话说到一半蛮清悦才发现,身旁的少女出了一头的虚汗,脸色白的吓人。

“我没事。”

少女拉下抚在额前温柔的手掌。

“只是刚刚有点头晕。”

垂眸望望树下。

“走了?”

“走了。”

“咱们也下去吧,四妹妹该等急了!”

少女揽住身旁之人一跃下到树下。

蛮清悦仰首望望高高的树顶,第一次觉得蛮清欢的一身功夫,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姐妹俩再回到梅园,果然见蛮清惠在门口翘首企盼,她这个人胆子小,不敢在公主府随处乱走,只能站在门口干着急。

见到两人脸上露出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欢愉,“你们到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同时心中有一点点委屈,自己一个人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没什么,”蛮清欢轻描淡写,“可能早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肚子疼,拉着二姐姐陪坐了会。”

蛮清惠自是不信的,可蛮清悦却点了点头,示意少女所言非虚。

凉亭外空地上闺秀们已经表演起了才艺,阵阵掌声喝彩响起。

三姐妹捡了个位置坐了,蛮清欢不准备下场,特意捡了个不起眼的角落。

场上礼部杨侍郞的孙女正在谈琴,悠扬的琴声欢快活泼,倒是掩盖了几分功力上的不足。

下一个轮到李婉素,这个女人上场跳了支舞,得到阵阵掌声得意走下台,下首的闺秀刚要起身,沈雅珊突然道,“适才婉姐姐跳舞,有个人一直没正眼瞧一眼……”

锐利的眼锋投向角落里的少女,“蛮清欢你是不是自以为跳的比婉姐姐更好?”

言语间带着浓浓的挑衅,“要不来一段给大伙开开眼?”

众人的眸光聚光灯似的一起落在少女的脸上。

少女不徐不急,悠悠一笑,“沈大姑姑误会了,刚刚不过在想一些事情罢了,至于舞蹈……“

蛮清欢很淑女的欠欠身,”抱歉的很,小女子不会。”

其实她很闹不清沈雅珊为何要针对自己,自己与她不存在任何的交集,即便有那也是在四皇子倒台之后,按照前世的轨迹离此时还有七、八年之久。

若说因为萧晟,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在自己一箭扬名之前,自己与萧晟就是两条平行线。

前世利用自己迟到的借口,今生利用李婉素。

前世的自己被她一激愤而怒起,然后一箭扬名,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然更是一箭惊动了听风楼里的男客,再然后就见到了风姿卓越的七皇子萧晟,开始了自己和镇国公府的灾难之旅。

今生不会再有这个机会……

沈雅珊很意外,不是说蛮清欢很自负且很高傲么?

“我献丑给大家写几个字吧!”

蛮清悦出来给自家姐妹打圆场。

少女莲步轻移走到场中,在婢女备好的纸上提笔挥下“暗香浮动”四个字。

笔触圆润绢秀挺拔柔中带刚,得到众人一致称赞。

众人似乎忘了刚才插曲,表演继续热闹的进行。

比赛接近尾声,婢女来请众人入席开宴。

宴席就办在园子里的空地上,婢女领着众人入园时,蛮清欢悄悄拉住婢女,“这位姐姐是不是走错了?”

记忆中前世的席面是办在正厅里的,这婢女怎么领着大家入园子?

第十五章 比试

“没错。”

接下来婢女告知蛮清欢,说是驸马爷下衙,街头撞见了武定侯世子沈言和他的一帮国子监同窗。

听闻府上办赏梅会众子诗兴大发,不请自来凑热闹,公主驸马一商量,索性将这席面办在了园子里,席间开个诗会,吃吃喝喝写写诗也是一件雅趣。

当然,这雅趣只限于年轻男女,各位夫人的席面摆在水榭里,正对着大戏台,吃席看戏两不误。

蛮清欢汗一个,自己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二姐姐和晋沛时见面啊!

不过今日闺秀颇多,晋沛时未必能够从众多闺秀中,一眼瞧见二姐姐,只要自己拦着别让她有出众的表现。

不过很快蛮清欢就发现自己多虑了,进园入席每位女眷发了一顶带白色面纱的幂篱。

带上幂篱透过薄薄的面纱,别说对面桌上的少年们,就是桌上的菜色也变得朦胧起来。

不由感叹长公主究竟是长公主,思虑周到又新颖。

婢女们还在环佩叮当的上菜,诗会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了。

以菜为题,每个人根据自己面前的菜色做一首诗。

少年那边有人先起了头,一道普通的炸春卷,在少年口中变得美轮美奂。

少年作完就轮到女子这边,蛮清欢不动声色的,把自己面前的菜色不断的拨到旁人眼前。

不错,她不会作诗。

琴棋书画可以下功夫苦练,可作诗这种事,需要长年累月知识的积累,那十年中征战不断,又要时时提防旁人的算计,那样的情况下,能够抽出时间来苦练琴棋书画,已经是很难得了。

看书,那种时刻,就算有兴致看书,只怕也是兵书。

前两天苏氏倒是给了她几首诗,叮嘱她背熟了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那几首诗都是风花雪月,眼前的这一盘盘菜都对不上号。

然后她左右两边的闺秀面前堆满了菜肴,就她这一亩三分地空着。

然后上菜的婢女看见这块空空如也,不断的把菜色望空地上填。

蛮清欢:“……”

大姐要不要这么热情啊!

于是继续锲而不舍的将菜色往两边挪。

嗯,工作强度还是蛮大的。

“噗!蛮清欢你这是不饿呢?还是准备逃避作诗呀?”

李婉素清越的声音在园子上空飘荡。

适才在梅园沈雅姗的挑拨,叫她暗搓搓的记恨上了蛮清欢这个,不懂欣赏她舞技的贱人。

正好,今个整个宴席上就蛮清欢一人穿了一身紫,给她提供了便利的条件。

“作诗?”

沈雅珊也凑过来踩一脚,“蛮三姑娘将门虎女,射个箭还差不多,作诗……”

眸中露出讥讽,以袖掩唇轻笑两声,话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对面席上的沈言紧抿薄唇,深邃的眸中怒意翻滚。

自己放在心尖辗转反侧,舍不受一点委屈的姑娘,她们竟敢随意欺辱。

少年敛目压下眸中怒意,端着酒杯站起来,薄唇轻启,“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念完,锵的一声,将酒杯掷于桌面。

“好!”

少年人们拍案而起。

沈言的声音并不慷慨激昂,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病中的孱弱,却并不妨碍激起少年人身体中流淌的血性。

甚至晋沛时这个公认的京城第一大纨绔,端着酒杯,激动的站了起来,仰首一杯酒下肚,高声念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念完大手一扬,酒杯被豪气的掷于地,“人生若得如此,当此生无憾!”

蛮清欢惊讶,原来晋沛时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整日只知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心灵深处也蛰伏着一腔滚烫的热血。

她毫不怀疑,此刻若是胡虏来犯,他一定会第一个拎刀冲上去。

透过薄纱少女深深的凝望着,对面那面无血色的少年,一首诗就不动声色的,挑起在场所有的少年。

这份深沉的心思……

无论哪位皇子能得他辅助……只可惜天妒英才啊!

君子六艺,只时下书生,把精力花在了四书五经上,骑射功夫大多是撂开了。

然,国子监的学生们除了学习四书五经,骑射也是必学科目,技艺未必有多精湛,一般还过得去。

于是有人开始提议射箭比赛。

男女各组成一队,双方推选选手参加,不管男队女队,只要赢对方一轮,就能指定对方某位成员,按要求作诗一首。

特别说明,这指定成员不包括射箭的成员,当然,如果对方愿意也未尝不可。

这一条特别说明,又是沈言加上去,理由是不能让人费力又费脑,其他人却坐享其成。

李婉素、沈雅珊各自暗暗磨了磨牙,这病秧子分明就是为蛮清欢那个贱人打掩护,这贱人还真是下贱,连个病秧子都不放过。

不管两人心中如何的恼恨,只能咬碎钢牙和血吞,不然留下善妒、小鸡肚肠、没有容人之量的坏名声就不好了。

在场的少女武将家的不在少数,最后组成的队伍,竟比少年人那队还多一人。

“你们来我退出!”

原本她就是被推进队伍中的,能够退出求之不得,毕竟早就打定了主意今生一定要平庸。

“不行!”

又是李婉素、沈雅珊出来反对。

“你不觉得这个比赛因你而起吗?”

“就是,你不参加你觉得合适吗?”

蛮清欢表示,非常的合适。

少女双手一摊,“我们这边多一个人,那么两位觉得谁退出比较好?”

不是不许她退出吗,那么这个恶人就让她俩去做好了。

李婉素眸光一转,指着一位姑娘嚣张道,“马聘婷你退出。”

李婉素才不怕做这个恶人,父亲是手握重兵的安阳侯,皇后不在中宫,连凤印都是她的姑姑李德妃,和万贵妃共同执掌。

在京城除了公主,她是为数不多的,可以横着走的贵女,人人只有巴结她的份,她还怕得罪谁?

第十六章 实力

那位被点到名的马姑娘,脸胀得通红,握着弓箭的手指发白。

她的父亲马将军是三品武将,母亲也是武将之后,父母教导他们兄弟姐妹,只有刀剑棍棒。

平素参加花会只有当看客的份,今个好不容易有露脸的机会,只李婉素一句话就给剥夺了,凭什么?

然而人家地位比她高,又有李德妃当靠山,不乖乖听话又能怎样?

那姑娘不甘不愿慢慢松开手,泪珠在眼中打转。

这时只听一个娇娇的声音响起,“啊哟!我的手叫弦给割伤了。”

弓箭往蛮清欢怀中一塞,“就麻烦蛮妹妹代劳了。”

蛮清欢:“……”

这也行……

李婉素得意的给那闺秀一个赞许的眼神,路过马姑娘身旁重重的哼了声,马姑娘脸色一白,身体摇愰了下。

蛮清欢看了一眼平静无波的转身走了,她没有资格去怜悯任何人,稍有不慎,她们一家的下场比马姑娘惨千千万万倍。

闺秀们拿着弓箭来到场地,少年人们已经背着弓箭等待多时,个别骚包的竟然换上了骑射装……

看上去到是英姿飒爽,只不知手底下功夫如何。

蛮清欢瞧了瞧男队那边,晋沛时赫然在列,沈言理所当然的不在,萧晟也不在。

少女弯了弯唇,也是,时下的他还在韬光养晦,远远没到需要出风头的时候。

一声锣响,较量开始。

男队先上来一白衣少年,有勇气第一个上,总有那么两下子的,只见嗖嗖三箭,箭箭正中靶心。

少年们扯着嗓门高声喝彩起来。

少年抱了抱拳,“该你们了。”

闺秀们踌躇起来,对方来了个开门红,万一失手输了岂不丢脸?

蛮清欢垂下目,这种程度的比试对她来说简直是小儿科,前世之所以一箭成名,是因为她一共射了两箭。

第一箭,正中红心。

第二箭,将自己射出的第一箭从当中劈开,钉在同一位置。

那一箭震惊了所有人。

今生打定主意平庸,就不会再抖那个威风。

沈言的诗是叫人热血沸腾,然热血沸腾并不能换回父兄的命。

相互推诿一番,总算有闺秀硬着头皮上场了,瞄准红心集中精力……

三箭下来,总算没让自己丢脸。

第一回合,打个平手,少年人们也不敢小看闺秀们的实力。

几局下来互有输赢,闺秀这边被点了好几首诗,连蛮清惠都点到作了一首。

当然少年们看到闺秀的脸,只能看衣裳的色彩,也是蛮悲催的。

而闺秀这边早被先前一诗倾倒,无一例外的点了沈言。

两三首之后,那家伙就咳了起来,咳的有气无力。

再后来,就无人问津了。

一轮一轮的下去,晋沛时上场,蛮清欢见他架势摆的挺足,还挺期待,谁知箭一出手,三支箭羽,才一支中靶,另外两支居然脱靶了。

蛮清欢抚额,原来空有一腔热血的花架子,文不成武不就,难怪二姐姐前世,年纪亲亲就郁郁而终了。

马聘婷姑娘上场,怀着不可名状心情,第一箭射偏了箭矢扎在了七环。

马姑娘快哭了,为了这个机会得罪了李婉素,结果还是成这样。

第二箭怎么瞄都瞄不准红心,迟迟射不出箭矢。

蛮清欢给画眉使了个眼色,画眉点点头,给场上的马姑娘送去一一盏茶。

趁人不备,飞速在她耳边道,“我家姑娘让奴婢给你带话,“前事无可挽。”

是呀,前事无可挽,李婉素得罪了就得罪了,以她的性子,就算自己求饶,都不会放过自己,事已至此,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为何要为既定的事实,浪费掉对自己来说,也许唯一的展示机会?

“替我谢谢你家姑娘!”

马姑娘喝过茶,收敛心思,两箭连发一气呵成,箭箭命中。

掌声响起,马姑娘隔着面纱,对蛮清欢投来感激的一瞥。

一轮一轮眼看没几局了,蛮清欢主动上场,通常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最容易让人记住,哪怕技艺平平。

蛮清欢不想让人记住,这个时候上场最合适。

沈言看着少女拉弓上弦,脑中想像着面纱下冷凝的眼眸,欣赏着少女射出箭矢霎那的风姿。

惊愕自眼中一闪而过。

怎么可能!

三环、四环、六环!

场中的少女覆着面纱,看不到神色,沈言的眸中闪过复杂,莫名心疼。

她的实力在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可以肯定她在藏拙。

如花的豆蔻年华,正是飞扬的年纪,别的少女恨不得把自己最美,最新优秀的一面展示人前。

她为什么要藏拙?最近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

自己竟然不知。

飞诚到底不方便,看来他是该送个人到她身边了。

蛮清悦、蛮清惠两姐妹也是面面相觑,竟然没射中,怎么回事?不应该呀!

李婉素和沈雅珊得意了,果然猜着了。

这贱人先前推三阻四不肯参赛,她们就猜她那两下子拿不出手。

呵呵!三环。

除了公认的那几个纨绔子,还真没谁有这拿不出手的成绩。

沈雅珊勾勾唇角讥讽道,“蛮三姑娘,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蛮清欢亦是扯了扯唇角,“多谢沈大姑娘夸奖。”

然后不顾众人的目光径直走上席,在自己的位置提起筷子大快朵颐,仿佛那个射三环四环的人不是她。

众女:“……”

沈雅珊:“……”

为什么自己感觉更生气了?

这贱人听不懂,自己这是在嘲讽她吗?

忽然感觉后背一凉,似有人在暗中冷冷的盯着她。

抚了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回头望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席面撤了下去,因为戴着幂篱,刚刚又在一处射箭较量过,闺秀们也没了平日的诸多顾忌,三三两两的逛起了园子。

蛮清欢脑仁子没有一处不疼的,今个状况频出,没有一处于前世相同,她只有亦步亦趋的跟着蛮清悦,以确保不出任何状况。

见众人均已离开,沈言慢慢的踱到靶子前,眯眼认真的看着那一个个箭矢射出来的窟窿眼。

“蛮姑娘的箭术真差劲,主子找机会教教她吧!”

“她不用我教,还有……,在外在面前记得叫我世子,再有下次……”

这不是没有外人嘛!

飞白心里腹议,嘴上老老实实的称是。

沈言摸着三环、四环少女留下的箭痕,第一箭完全的压在三环的环线上,第二箭堪堪擦着四环而过,第三箭也只离第六环环线一粒多的距离。

对于一个精确度已经刻进骨子里的神箭手来说,射不中反而更难,她这是以每环的基线为靶心来瞄准的吧?

怕人看出端倪,每一环又稍稍偏离了些。

输的很凭实力。

“世子!”

飞鸣飞奔过来,对他一阵耳语。

第十七章 出行

蛮清欢实在没心思逛什么劳么子园子,偏偏姐妹俩谁也不了解她的苦心,第一次有机会逛公主府的后花园,哪哪都觉得新奇,哪哪都要看一看,瞧一瞧。

蛮清欢也只有暗暗祈祷,不要撞上晋沛时,不要撞上晋沛时。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她絮絮叨叨的祈祷,一路走来果真没有撞上晋沛时,可另一个人却不请自来。

“姑娘请留步!”

七皇子萧晟用自以为风流倜傥,迷是闺秀不偿命的姿态慢慢走来。

当然他成功了,哪怕隔着面纱蛮清惠还是被迷得脸红心跳。

至于蛮清欢、蛮清悦,一个毫无波澜,另一个警惕的后退了一步。

毫无波澜的自是蛮清欢,当世仇当世报,上辈子自己已经一箭射穿了这个人的头颅。

辛辛苦苦十几年,那个宝座还是没能坐热,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就嗝屁了,对于一辈子汲汲营营,为那个宝座努力奋斗的男人来说,应该是最大的惩罚了吧!

想来上辈子死的那一刻,一定恨透了自己这个“恶毒”的女人。

蛮清欢左右瞧了瞧,身旁有不少闺秀,其中一人衣衫与沈雅珊颜色差不多,也许这人将她错认成沈雅珊了。

蛮清欢换了个方向,朝另一条路走去。

蛮清悦对色胚也是唯恐避之不及,拖着还在犯花痴的蛮清惠急急跟上,好似身后有一头老虎在追。

不,人家老虎是威武的山大王,这个男人只剩下龌龊。

在蛮清悦心中,这个色胚可没法和山大王相比。

“姑娘!”

蛮清惠回头,“二姐姐,那位少爷好像叫我们。”

这个时期的七皇子还比较低调,不常出现人前,长公主府没有特意介绍,还真没几人识的庐山真面目。

“别看,走快些。”

蛮清悦恨不能多生两只脚,离这色胚远远的。

“姑娘!”萧晟也很着急,这个机会他等了好久,今天必须在蛮清欢心里留下好感。

“七皇子!”沈言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拦住萧晟的去路,轻声在他耳边低呼。

不是不敢于之为敌,而是不想某个姑娘知晓这人的身份,如果可以永远不知才好。

“沈世子,有何指教!”希望落空,七皇子满腔怒意,对别人或许会隐藏起尖尖的獠牙,一个病秧子何需在意。

沈言也不在意萧晟的无礼,淡淡的说道,“指教谈不上,不知七皇子何时回宫,能否捎上沈某一段,好久没见五皇子了,想去看看他。”

萧晟嘴角抽抽,两个病秧子,凑成堆一起嗑药么?

农历腊月十八,天高无云宜出行。

一大早镇国将军府大门洞开,三辆大马车从内使出,另有一俊美少年骑马相伴。

京城到灵州一路水路,只三天的路程,可此行还要取道霸州只能行陆,是以多出来两天的行程。

苏氏撩着窗帘瞧着田地里农夫在耕作,感慨万千,“想不到真的出来了,到现在都觉得像做梦似的。”

“可不是么,”车内同坐的几位嬷嬷也很激动,“夫人从灵州嫁过来,奴婢觉着像昨天似的,一愰眼三姑娘都快及笄了。”

蛮清欢是春天里生的,翻过年就开春了,再翻一年可不就及笄了么。

“奴婢还记得夫人出嫁那会也是走的陆路……”

苏氏的马车内主仆几个在忆古思今,另一辆马车里女孩们又是另一番情景。

主子丫鬟不分尊卑的挤在一起。

你别误会,出门行路怕贼人惦记,马车虽瞧着不够起眼,决对够宽敞,盛下蛮清欢主仆五人绰绰有余。

之所以凑在一起,是在研究一张清单,一张灵州美食清单,五个人对着一张清单,头挨着头围在一起,商量着哪天哪天去哪里吃什么。

傍晚到达开州,此行无须从开州城内过,是以并未入城,宿在开州城外三里的驿站里。

马车驶进驿站的后院,一行人也住上了舒舒服服的上房,晚膳菜色简单口味却不错。

用过晚膳少女换上一身玄色夜行衣,套上袖箭、腰插一柄软剑,交代丫鬟们,“我娘如是过来,就说我已经睡下。”

前世打仗养成的习惯,每到一个地方宿营,总要亲自出去查看地形,以防敌军偷袭。

今生虽没有了敌军,可这个习惯一时半会还是改不了,出门转转查看一番才能心安。

“姑娘,奴婢和你一起去吧!”

画眉不太放心蛮清欢一个人出门。

少女一笑,一双乌目如缀满星辰的天幕,明亮耀眼的夺人眼球,“不放心我一个人?别忘了你们几个的功夫,还是我教的呢!”

“走了!”蛮清欢背对着丫头的挥挥手,“别让我娘发现我不在。”

余音绕梁,人早已翻出了窗外。

雀屏呆泄的问身旁的莺哥,“姑娘不是说不再习武,要改学琴棋书画么?”

她刚刚看到的那个,身手矫捷如豹子一样,潜入黑暗中的是个假姑娘?

莺哥笑着摇了摇头,姑娘经常想起一出是一出,谁要当真才是傻瓜呢!

就是夫人也不相信,之所以同意给姑娘找夫子,不过是夫人宠着姑娘罢了。

他们三房上至将军、夫人,下至三位少爷,哪个不宠着姑娘?

别看五少爷经常和姑娘拌嘴,谁要敢讲姑娘一句坏话,看五少爷不把他打的满地找牙,嗯,也有可能半路套麻袋。

夜色掩护下的少女,正如雀屏形容中矫捷的豹子一般,在山道上疾驰。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远处传来轻微的打斗声,满清还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也不想管这般的闲事。

只是这打斗离驿站不到五里地,她不希望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成为那被殃及的池鱼。

她要去看一看,就躲在草丛里,如果是双方私斗或者寻仇,自己不会出手。

不要说她冷血见死不救,出来混总要还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出手阻止得了一回,阻止不了第二回。

况且千军万马里杀出一条血路的人,见惯了生死,哪来那么多的怜悯?

当然,如果是山贼抢劫,她不介意做一回好人,这和前情并不矛盾,人间道义无关乎怜悯。

第十八章 出手

血腥味越来越浓,打斗声越来越近,月光下前方的山道上一群黑衣人在围攻一辆马车,马车周围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有护卫装束的男子,也有黑衣人。

所剩不多的护卫紧紧护着身后的马车,激烈的打斗中马车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世子,你还好吗?”

马夫旁边位置上的护卫一时分心,立即让对方找准时机,一刀划破胳膊,血如檐下之水一般快递滴落泥土。

少女一凛,好熟悉的声音!

敛目细看,是那个护卫,当日慈云庵下病弱少年的护卫!

黑衣人人多势众出手狠辣,明显就是要至对方于死地。

什么人要对这个命不久矣的少年下此毒手?一年多的时光也等不得吗?就不能让这少年安安静静享受最后的时光?

少女一怒就起,抽出腰间的软剑冲了过去。

黑衣人没想到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等反应过来,少女已经砍倒好几个黑衣人,冲出一条血路来到马车跟前。

“蛮姑娘,”飞鸣迅速的撩起车帘,不由分说把少女塞了进去,“麻烦带着世子先走,这里交给我们。”

世子病发需要保护,再来一个蛮姑娘护不过来啊。

飞鸣晓得蛮清欢会武,只是在他的认知里,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少的武功修为?

他可不是自己家主子,对这少女盲目的的信任。

他没有盲目信任蛮清欢,却算错了黑衣人,当马车飞一般的冲下山,黑衣人立刻放弃了对护卫们的绞杀,奋力追逐下山的马车。

飞鸣脸色煞白,“快追!”

马车上除了一个马夫就只有他家主子和蛮清欢,主子病发根本动不得武,蛮清欢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在他看来战斗力还不如一个马夫强。

下山只一条路,山下不远就是驿站,难保这受池鱼之灾,自己上山,原来就是为家人的安全来的,现在反而把危险引了过去,这哪成啊?

可恨自己只带了袖箭,这东西杀伤力强,却只适合防身近距离射杀敌人,缺少杀伤力强的武器啊。

一眼瞥见角落里放着的大弓,“借用一下。”

话音落箭袋已背在后背,撩开帘子一个鸽子翻身人已经到了车顶上。

沈言:“……”

他病着又不是透明的,这家伙为何从头到尾没看到自己一样?

飞鸣带着护卫们在黑衣人后头火急火燎的追着,突然感到黑衣人的脚程慢了下来,还没来的及做出应对,就听身旁的一个护卫大声喊道,“快看,马车顶上!”

糟糕!

难道主子出事了?

飞鸣精神高度紧张,跟本没听出来护卫声音中的兴奋。

只是等他本能的抬头望向马车,嘴巴立即张成了O型,脚下甚至赶路。

老天,他看到了什么?

月色下,一玄衣女子稳稳的站在快速奔跑的马车顶上,英姿飒爽的左手执弓右手拉弦三箭齐发,箭矢所到之处一片哀鸿。

而女子不为所动,亦不查看是否射中目标,箭矢离弦反手又从箭袋抽出三支,那拉弓射箭的动作漂亮优雅的如行云流水源远流长。

这技术,自己拍马也追不上啊!难怪那天主子说不用他教。

在少女强势的攻击下,黑衣人损失惨重,护卫这一边却士气大震,眼看行动失败干不掉沈言了,黑衣人头目,挥刀抵挡作砍过的的剑,大喊一声,“辙!”人已跳开三步转身飞奔。

好汉不吃眼前亏,总有机会取那小儿之命的一天,他不着急。

车顶上的少女见此抽出腰间软剑,“一个不留!”话音起一个漂亮的空翻轻盈落地,举剑而刺。

这辈子打定了主意要平庸,凡见过她箭术的一个不能留,虽然在黑夜里,自己又是突然杀出来的,但自己不能冒这个险。

“是!”

清洌里带着杀气的声音,如一个久经沙场主将的军令,让护卫们不由自主不容置否的尊从。

刀光剑影、追逐砍杀,接到辙退命令士气已失,只想着逃跑的黑衣人,哪里还是斗志昂扬护卫们的对手?

再加上还有一个凶猛如虎,以一抵三的神秘女子。

战场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势头。

半个时辰后身上染满血色的护卫,在少女的指挥下打扫战场,“都仔细点,每具尸体都要戳几刀,以确保死的透透的。”

飞鸣闻声一抖。

好凶残!

眼光复杂的望向帘子大开,眼中星光璀璨的某人。

主子,你确信如此凶残的蛮姑娘需要飞诚的保护?

吐槽归吐槽,活还是要干的。

护卫们在干活,忽然地上一具死尸弹身而起,在面前的护卫未反应过来之际,窜身跑向黑暗。

飞鸣目瞪口呆,还真有诈尸的,要不要这么神啊?

少女眼眸一闪,地上的钢刀被她脚一尖挑,用力一踢长了眼睛似的飞快的飞向黑暗中的身影。

“噗!”

哪怕看不清,护卫们也听到了鲜血喷溅的声音,对少女佩服的五体投地。

战场打扫完毕,一行人顺势向山下走去。

“你要不要上来坐?”

被忽略的少年明亮的如烟花璀璨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少女。

少女抖了抖衣角,冷冽的说道,“不用了,免得身上的血腥气熏到你。”

少年:“……”

他有那么弱吗?

好吧,他现在看起来是有那么一丢丢弱。

山道重新归于安静,良久一个黑影捂着心口踉跄着,从半人多高的荒草从中爬起来,往山下看了一眼,很快又隐没在相反的方向。

驿站的灯火遥遥在望,少女抱拳,“前面就是驿站了,就此别过。”

走了几步,脚下一顿,少年立即满怀期待,然而少女并未回头,只微微侧了脑袋,“奉劝一句,若不想把人吓死,都换身衣裳再过去。

少女在山中大战之时,苏氏正在房里教训儿子,“……蛮满这些天情绪不好,你做哥哥的要多让着她,不许跟她拌嘴,听到没有?”

“嗯嗯!”

少年猛点头,“谁敢在蛮满跟前胡说八道,我揍死他。”

不就是箭射偏了嘛,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

少年百分之百信服自己的妹妹。

第十九章 不识

苏氏对蛮昱旭的回答很满意,又耳提面命了一番才放他离开屋子。

少年又去后院看了看马车行李才放心的回房。

母亲和妹妹都是女眷,只有自己一个男子汉,自然该多操心些。

母亲总说自己不靠谱,自己哪里不靠谱了?除了不爱读书一点,遇事容易冲动一点,不是挺靠谱的么。

蛮昱旭的房间就在蛮清欢的对面,就在他进房时忽然瞧见对面黑影一闪,似乎有个黑衣人进了妹妹的房间。

不好,有贼人!

蛮昱旭抬脚就要冲过去,想想不对,转身回屋提了把剑。

蛮清欢一身玄衣,昏暗的灯光下虽看不见血色,浓重的血腥味可骗不了人。

“姑娘!”

四个丫头脸色同时一白,好浓重的血腥味,一定伤得不轻。

“嘘!”

羊脂玉般白嫩手指按在樱唇上,“小声点。”

指指窗外轻声道,“别吵到娘和五哥。”

叫他们知晓就麻烦了!

又拍拍朱鹭的肩膀,“放心,不是我的血,山道上遇见山贼打劫,顺手帮了一把,”

少女伸出两指嫌弃的拎了拎,“这些都是山贼的血。”

丫头们的心落回了肚里,也是,能伤着她家姑娘的人还没出生呢,连武师傅都说,她家姑娘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

“热水备着呢,姑娘快洗洗去。”

蛮清欢每晚都有沐浴的习惯,不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是以丫头们早早备好了热水。

少女进了耳房,换下来的血衣自然留不得,画眉顺手丢进了墙角的炭火盆。

“咣当”一声,蛮昱旭提着宝剑冲进来,“贼人在哪里?”

四丫头目瞪口呆:“……”。

贼人是个什么鬼?

蛮昱旭左看右瞧,屋中只四个丫鬟,不见他那宝贝妹妹现身,当真被贼人掳走了?

“蛮满呢,蛮满在哪里?”

莺哥呆滞的指了指耳房。

瞧这丫头的呆样,妹妹一定被贼人掳进了耳房。

提脚就要往里冲,画眉的声音及时响起,“姑娘在沐浴。”

蛮昱旭:“……”

头上成捆的黑线往下掉。

都说他不靠谱,其实最不靠谱的人,一直在妹妹屋里头。

蛮昱旭收了宝剑,用力将自己大张着的嘴巴合上,“今个月色不错,赏月啰。”

十分淡定的走出屋子,只是跨出门时,差一点叫门口的门槛石绊倒。

四个丫头想笑又不敢,抬头望天,大好的月亮正好叫一片乌云给遮住了。

嗯,今晚的月色真是“好”。

習日,天光发白乌金没有出山,一阵北风吹过越发的寒意逼人,一张口嘴里冒出的热气成了一片冰雾。

大过年的吉祥喜庆最要紧,决定要去灵州过年,苏氏叫针线房给蛮清欢,赶制了一件厚实的绯色斗篷。

天气寒冷滴水成冰,朱鹭就把它给翻出来了。

在驿站的大厅里,遇见昨晚来投宿的沈言一行,大约刚刚用过早膳,从桌子旁站起来。

昨夜虚弱的少年,脸色依然苍白无色,但精神头似乎好了许多。

嗯,昨晚躺着不能动弹,今早已经能坐着用早膳了,应当是好了。

蛮清欢假装不识,目不斜视从旁而过。

在与沈言错身而过之际,他突然微微倾了倾身,用只有蛮清欢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道,“绯色很衬你。”

少女双眸一瞥,只瞥到一双坦荡清亮的眼眸。

文采好,眼光也不错,只是命不好,可惜了!

没错,她穿绯色真的很好看,一般人撑不起这个鲜艳的颜色,可穿在她的身上,这个颜色就像为她而生的一样。

换句话说,因为有她的存在,才生出了这个颜色,这个颜色因为她而存在。

前世偶尔也穿过几次,萧晟总嫌弃艳俗,后来就再也不穿了,现在想来,或许并非艳俗,而是因为一身绯红的她,盖过了他的风姿,心中泛酸而至?

不是没这个可能,并且直觉告诉她,可能性很大……

四个丫头中只有莺哥认的沈言,有一刹那的惊讶,只是自家姑娘目不斜视,似乎并不识得此人。

那她这个当丫鬟的,自然也不识得了,雪崩那天没见过此人,此人也没有给过自家姑娘斗篷。

瞧着那丫头动作优雅的喝粥,飞鸣和众护卫下巴都快掉地上了,难道昨晚他们看见的那个,一身萧煞之气,凶残又勇猛的丫头,是个假人不成?”

早知道他们家主子会装,不曾想,这还有一位骨灰级的师奶奶呀!

短暂相遇之后,两拨人又各奔东西,蛮清欢一行取道霸州。

沈言奔赴离灵州百十里路的溪霞山。

他这一身的毒,每年都要复发一次,有时在冬季,有时在夏季,没有规律不可琢磨,每次发作整个人都像撕裂了一般。

冬季复发,必须泡溪霞山的温泉,舟车劳顿很麻烦。

夏季相对来说简单,只需一张寒玉床即可。

飞鸣和护卫们还是更愿意发作在冬季,无他,只因夏季太痛苦。

不仅要抵御身体上撕裂的疼痛,毒发之际武功尽失,无法运功抵御寒玉床的寒气,生生受着那蚀骨的寒气。

每回去寒玉床上扶主子起身,眉毛上都是一层厚厚的霜花。

“飞鸣进来。”

帘子挡得密不透风的马车上,传出少年清越的声音。

飞鸣头皮一麻,在同伴们同情的目光中,认命的钻进马车。

少年捧着掐丝银手炉,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

“再给我讲讲,她在马车顶上发生的事情。”

少年收敛笑容,“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愿意?”

飞鸣忙收起抵触的情绪,谄媚的笑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心中却在腹议,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啊?是不是主子最近瞧自己不顺眼?

不应该啊!自己最近表现不是挺好的么?

昨夜还主动告诉主子,蛮姑娘在马车顶上是多么的英姿飒爽,一张弯弓在她手上,玩的是多么的顺溜。

至于蛮姑娘凶残什么的,可是一句没提呀!

这个傻大哥不知道,就因为他昨夜讲的绘声绘色,比旁人都精彩,他家傲娇的主子,为了排解漫漫旅途的寂寞,特意叫他进来再讲一遍消磨时光。

飞鸣心中各种猜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自己上回上法华寺烧香烧少了,下回再去补上它一大捆。

第二十章 换个砍砍

马车刚到霸州城门,得了信早已等候多时的纪氏迎了上来。

“母亲!”纪氏弯腰曲膝。

苏氏并未对纪氏这个儿媳立规矩,纪氏却对这个婆母,打心眼里尊重信服。

“这孩子,”苏氏紧紧握住微凉的小手嗔,“不是让你别来的么?你这孩子就是实诚,瞧这手凉的,也不知披个斗篷。”

纪氏着一身杏色缠枝花棉夹袄,夹袄厚实又是铺的柔软新棉,其实并不冷,只城门口站久了,手脚有些凉。

纪氏腼腆的笑,很自然的伸手扶住苏氏胳膊,“外边凉,咱回府说。”

这边上车,那边就有下人先行一步回府报信。

待马车缓缓驶进纪府,纪家二房一应人等已等在二门迎客。

“亲家!”

纪母喜笑颜开的迎上来,后头跟着纪氏的兄、嫂,胞妹以及两个庶妹一个庶弟,两个姨娘。

都说亲家母是对头相看两厌,纪母脸上的笑,却不是装出来敷衍人的。

她是真的高兴。

女儿高嫁不说,镇国将军府更有不纳妾的规矩,哪个女子不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自己没这个福气,女儿却是遇到了。

婆母苏氏又是个好的,女儿算是掉进福窝里了,这辈子定能和和美美的。

苏氏领着儿女上前各自见礼,随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去正院拜见纪老夫人。

“哟,这就是满丫头?”

纪老夫人精神矍铄,盘腿坐在喜鹊登梅罗汉床上,和善的冲少女招手。

“好精神的丫头,来,让老婆子好好瞧瞧。”

蛮清欢脆生生的喊了一声“老夫人”,依言走过去。

纪老夫人仔细打量着少女,一个劲的夸赞,然后褪下手腕上透亮的冰种玉镯,往她手腕上套,“带着玩吧。”

正堂里除了二房的,大房一家子也都在,瞧见纪老夫人把那个玉镯给了蛮清欢,大房一家脸色都变了。

特别是大房的嫡次女,那个玉镯她讨要好久了,老太太一直舍不得给,说是要带进棺材里去,今天却给了一个外人。

在老太太的心里,自己还不如这个外人?狠狠的瞪了蛮清欢好几眼。

若不是母亲频频给她使眼色,这位排行老四的嫡出姑娘,只怕眼珠子都要瞪掉出来了。

纪二夫人是高兴的,老太太厚爱女儿的小姑子,那是给自己女儿长脸呀!

纪四姑娘生气,纪大夫人气更大,纪府的表大姑子和镇国将军的妹妹蛮芊芊是手帕交。

这门亲事,表大姑子起先是说给她们大房的,可苏氏来相看了一回,却看上了二房的丫头。

让她有一种为他人做嫁衣的憋屈,再加上她的大女儿后来嫁的并不好,今日老太太又把最喜爱的镯子给了那丫头。

纪大夫人心头的这把火,越烧越旺。

但毕竟是主持中馈那么多年的主妇,自然不会和客人计较,至于纪氏么……

“二丫头,不是我这个当伯母的说你,身为媳妇,就要有做媳妇的自觉,怎么能让婆母亲自上门接人?这知道的是婆母疼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纪家,养出了不知好歹的姑娘……”

“老大家的,混说什么?”纪老太太气得拐杖重重顿地,“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纪大夫人一时说的痛快,却不想把苏氏也教训了进去,话里话外只差没明着说苏氏行事欠考虑。

叫纪老夫人这一声喝,这时也回过味来,吓了一身的冷汗,毕竟纪家在霸州,虽是有声望的大家族,和京城里的勋贵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的,更何况是手握重兵的镇国将军府?

否则当初苏氏跳过他们大房,直接相中了二房的纪氏,她怎会善罢甘休?

开罪了苏氏怕她记仇,又拉不下脸面当众向人道歉,一张面皮涨的茄紫。

好好的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气氛,叫她给搅黄了,只剩下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纪二夫人恨死了这张臭嘴。

纪氏也是羞愧的满脸通红,到是苏氏混不在意的,捏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一品的命妇,京城里头什么样的人没打过交道?纪大夫人这点心思,她能不知道?

当初之所以略过了,容貌更好的纪大姑娘选中纪氏,正是看出纪大姑娘品性肖似大夫人,眼皮子浅薄,掐尖要强,远不及纪氏的敦厚温婉。

“老大家的,去厨房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老二家的,二丫头的行李准备的怎样了?”

姜还是老的辣,纪老夫人三言两语化解了尴尬。

退出正房,纪氏的兄长把蛮昱旭邀去了外院书房,纪氏的嫡妹请蛮清欢去花园走走。

纪家不愧霸州百年大家族,园子里小桥流水红墙绿瓦,曲径通幽,规制的比长公主府的花园还要好,最为难得的是,百花凋零唯有梅花傲雪的冬季,竟令满园花开,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纪环,小小园子也好意思卖弄,人家京城来的大人物,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也不嫌磕碜。”

是刚刚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的纪四姑娘,“大人物”三个字尾音拖的特别长,语调特别的夸张。

满满的不怀好意和讽刺。

蛮清欢眉角弯弯轻轻一笑,那一瞬的风情,竟比满园的鲜花还要耀眼夺目。

惹得纪四姑娘又羡又妒。

“本姑娘是见过不少好东西,不过纪姑娘这样的却没见过。”

刚刚在正房,有纪老夫人这个长辈主持公道,蛮清欢自然默不作声,这会儿却不会惯着这位,送上门来的纪四姑娘。

“你……!”纪四姑娘怒,眼睛瞪得像铜铃,凶恶道,“你竟然敢说我是东西?”

“哦!”

少女挑了挑眉,学着她刚才的口吻,“原来你不是个东西呀!”

“你才不是东西!”

纪四姑娘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一巴掌挥了上来。

纪环低呼一声上前阻挡,蛮清欢却快她一步,一把扣住了纪四姑娘的手腕。

依旧笑眯眯的,“你确定要跟我动手?我这人没什么爱好,也就每天早上起来耍个几趟大刀,砍个把稻草人,整天砍稻草人真没意思……”

说着不怀好意的望着纪四,“不如换个砍砍?”

第二十一章 一家

纪四姑娘立即怂了,从前纪氏似乎提过,她这个小姑子喜欢舞刀弄枪,人再是花架子,刀可不长眼睛的。

“你,你等着!”

纪四姑娘落荒而逃,跑到花园转角听到二房的两庶女,纪三和纪六,在假山旁长凳上悄悄议论蛮昱旭。

纪六童言童语,“那位五少爷哥哥长的很好看,咱们大姐夫肯定也很好看。”

八、九岁的小姑娘看人的标准就是好不好看。

纪三不无羡慕道,“绝对呀,咱们大姐夫可是镇国将军府世子呢!”

戏文里唱,皇帝点状元要挑长的好看的,将军府选世子也得挑好看的吧?丑的上殿面君皇帝看了不会生气?

“嗤!”

纪四姑娘在蛮清欢处吃了瘪,正愁找不着撒气的地方,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倒自己撞上来了。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想的还挺美,照你们这么说隔壁陈爵爷,要把男爵爵位传给七姨娘生的庶子啰?”

这位庶子的容貌可是全霸州闻名的。

纪三立即反驳,“我们可没这么说。”

“没这么说?”

纪四嗤笑,“我看你这个贱蹄子,是做梦指着自己的好容貌,也勾搭个王公贵子吧!呵呵,就凭你姨娘洗脚丫头身份,还妄想……”

“不许你欺负三姐!”

纪六跳起来推了她一把,纪四骂的正高兴冷不丁被纪六一推,虽小孩力气小,一时不察还是退了两步。

蛮清欢那个贱人仗着一身蛮力威胁她,这贱蹄子也要爬到自己头上不成?

纪四恼羞成怒的,抡起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在纪六脸上,纪六粉嫩的小脸,立即浮起五个通红的指印。

“哇!”

纪六捂着脸哭了,一张小嘴还不饶人,“我们说自己的姐夫关你什么事?有本事你也议论议论自己的县令姐夫好了。”

纪六这句话算是戳到纪四肺管子上了,妥妥的镇国将军世子夫人,眨眼之间成了小小七品县令之妻,这样的落差,不仅当事人纪大小姐受不了,就是纪四表面上也挂不住。

偏偏纪六还用这话来下她的脸子。

纪四气得脸色发青,发起飙来,“我姐夫七品县令怎么了啦?在任上干出了成绩,三品四品不在话下,不像某些人的姐夫,说的好听世子爷,说不定哪天就让某些人的姐姐成了寡妇,还梦想在当将军夫人呢省省吧……”

“好啊,你咒二姐姐,我跟你拼了!”

下人们见三位小姐打起来了,忙上前拉架,花园里顿时乱作了一团。

而此时,纪五却把蛮清欢带进了自己的闺房。

“蛮姐姐你吃这个。”

纪五眼冒星星,非常热情的把房里的小吃,一股脑儿的搬过来,推给蛮清欢。

刚刚邀请蛮清欢逛园子,还有些拘谨的纪五,这会儿姐姐长姐姐短,恨不得把自己房里的好吃的都送给她。

嗯,纪五自己好吃,就想着别人也同她一样。

不多大时就晌午了,这满桌子的豌豆黄、驴打滚、红豆糕、绿豆酥,哪怕每碟只尝一小块,午膳就别用了。

可人家小姑娘热情,亮晶晶的眼眸满含期待的直盯着自己,不给些面子似乎不大好。

顺手离自己最近的碟子里拈起一粒豌豆丢进嘴里。

“蛮姐姐也喜欢炸豌豆?”纪五发现自己找到了知音,居然有人和她一样喜欢吃油炸豌豆。

纪四常常以此笑话她乡下人,泥腿子,蛮家姐姐也爱吃炸豌豆,看纪四以后还敢不敢笑她。

“蛮姐姐都给你!”

好东西要懂得分享,纪五将那一碟子炸豌豆,一股脑儿倒在绣帕上,包好之后塞进蛮清欢荷包。

“留着路上吃!”

蛮清欢:“……”

抽抽嘴角,只能说声谢谢!

“五妹妹,你可得帮我们!”

人影一闪,云鬓散乱衣裙皱巴巴的纪三,拖着脸颊红肿的记六阵风似的跑进来。

纪五吓了一跳,迎上去拉近两人细看,“三姐姐、六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四姐姐骂二姐夫,我们和她打起来了……”

纪六一张小嘴巴拉巴拉,很快说完事情经过,当然一开始她们议论二姐夫的事没说,三姐姐先前交代过,这个不可以说,叫蛮家姐姐晓得她们议论二姐夫,会让二姐姐丢脸的。

虽然她不明白说二姐夫长的好看,为什么会叫二姐姐丢脸。

“岂有此理,我找她算账去。”

“等一下。”蛮清欢叫住激动的纪五,“这件事到此为止。”

至少在她们离开之前,高高兴兴的去灵州过年,她不想有任何让她不高兴的事发生。

还有五哥性子那么冲动,叫他晓的纪四诅咒二哥,会忍不住揍纪四,虽说纪四该揍,可也不能打了老鼠伤了玉瓶。

“为什么?”

纪五愤怒加失望,刚刚还觉得蛮姐姐很威风,三言两语怼的纪四哑口无言。

自己对她崇拜的不要不要的,没想到要动真格的……

还是亲妹妹呢,真替姐夫感到不值。

“你不去就算了,我们自己去。”

“叫她们先出去下。”蛮清欢拦住纪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纪五也不知怎么回事,情不自禁的就遵寻她,吩咐丫鬟,“带三姐姐、六妹妹下去梳洗,弄点冰给六妹妹敷敷脸。”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那么听话?

纪六很干脆的走了,纪三眼中闪过不甘,咬了咬唇转身跟上。

纪五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好似不给个满意的答案誓不罢休。

这小姑娘,少女摇摇头,还弃而不舍了,“你得为你姐我嫂子想一想不是?”

纪五一愣,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

自己一时气愤竟忘了最重要的,不管他们与大房有什么矛盾,在外人眼中她们是一体的,是一家人。

现在她的“家人”,在姐姐婆母作客府上期间,诅咒人家的儿子早死,叫苏夫人晓得了,姐姐在婆母面前该如何自处?

“好姐姐!多亏你了!”纪五亲昵挽住少女,“我差点就犯蠢了。”

为了表达她的感激之情,“来啊,去厨房包两盒、不三盒,包三盒炸豌豆给蛮姐姐带着路上吃。”

蛮清欢:“……”

这是跟炸豌豆杠上的节奏吗?

第二十二章 手滑

纪大夫人站在廊下修剪花枝,脚下落了好些的枝叶。

小丫头们眼观鼻,鼻观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站的笔直,生怕稍有差池成了那倒霉的出气筒。

气死她了,凭什么那对婆媳好的亲母女似的,她的兰丫头却要在个老虔婆面前立规矩!

“咔嚓”,又一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从高高的枝头落下,不甘心的跳动两下,滚到冷冰冰的桌角。

一盆好好的十八学士,已经被她剪成了秃子。

“换一盆!”

丫鬟低着头,动作麻利的换上一盆,开得如火如荼的赤丹。

“母亲!”

纪四灰头土脸的冲过来,添油加醋把花园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不过她没说自己口不择言,只说纪三纪六故意挑衅。

“好啊,贱蹄子!来了撑腰的狗都开始咬人了这是……”冰冷的话语似从牙缝里挤得出来。

一朵硕大的赤丹落地,和十八学士做邻居去了。

纪大夫人兴趣缺缺的,把剪刀往石桌上一丢,“去洗洗换身衣服,我去厨房看看,一会儿该用膳。”

纪大夫人眼中闪过兴趣莫名的光。

“母亲~~”

纪四跺脚,这个时候不是该想着怎么给她报仇吗?去什么厨房呀!

纪大夫人宠溺的拍拍纪四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试试那两个下贱的小蹄子急什么,一个屋檐下住着,早晚有的是机会。”

目光意味深长的落在远处,“可某些人,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可不信这个,今天让她为自己,为两个孩子出口恶气。

姻亲上门,纪府午膳的席面准备的相当丰盛。

男女七岁不同席,蛮昱旭由纪府的老爷少爷们在外院招待。

后院偏厅里摆了两桌,长幼分桌而坐。

蛮清欢心细的注意到,自己的银箸与其他人的略有不同。

在座的诸位银箸通身雕了浅浅的花草,只有自己的通身光滑如鉴。

莫不是纪府有特殊的待客之道?

很多百年大族,在礼仪方面都有,自己的一套传承下来章程。

少女不动声色的瞄了眼另一桌,娘的银箸似乎与旁人没什么两样。

这么说,只有自己有这个“荣幸”,被特殊对待啰?

貌似无意的攥攥手中的银箸,掌心有一点油腻,靠着帕子的掩饰,凑到鼻尖闻了闻,若有似无的油脂香味。

少女不动声色,且看对方玩什么花样,淡定的用银箸搛着自己喜欢的早菜肴。

纪四冷眼瞧着少女优雅的动作,内心焦虑无比,厨房是怎么搞的?那道菜怎么还不上来?

转头见着纪六脸上敷的厚厚的胭脂,翘了翘嘴角,心情顿时奇好无比,“六妹妹今个这妆化得可真好看,赶明儿也让姐姐我学学?”

纪六瞄了纪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没有瞧着这边,飞快的瞪了纪四一眼。

好啊,改明赏你两巴掌,你好好学学。

不用谢我,我就是这么的一个好人。

纪四抓心挠肺的等待中,豉香糖醋鹌鹑蛋,华丽丽的上了桌,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就放在少女眼巴跟前。

纪四眼中划过一抹看好戏的表情。

一直偷偷注意着她动态的蛮清欢,没有错过这一幕。

呵!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那就慢慢等吧!

接下来少女的银箸,每一盘菜都搛到了,就是不动那盆豉香鹌鹑蛋。

有好几回,纪四眼看着那双银箸,就要落进去,迫不及待的等着看少女出丑,淬不及防手腕一动,银箸落在了他处。

若不是那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若不是这事只有她们母女二人知晓,纪四都要觉得少女是故意戏耍她的。

纪大夫人眸光第N次,悄悄瞥了过来,蛮清欢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重活一世,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家人,纪四诅咒兄长,已经触犯了她的逆鳞,本就想在离开之前好好招呼她一顿。

不曾想,这对母女在诅咒兄长之后,又来设计她,既然你们如此喜欢丢脸,那就如你所愿好了。

保证让你们终身难忘。

耗子戏够了,也该上真格的了。

少女的银箸在纪四望眼欲穿的眼眸中伸向鹌鹑蛋。

掉下来了,掉下来了……,咦!怎么没有?

纪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光溜溜的银箸,搛滑溜溜的鹌鹑蛋,怎么不掉下来?

对面的少女淡定的搛着鹌鹑蛋,动作优雅的放进口里,顺便赞叹了下厨娘的手艺,这一切一定不是真的。

一定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快醒醒。

事实很快又打脸,对面的少女又淡定的,夹了一个鹌鹑蛋放进口里,仔细的品位。

这,这不可能,为了防止意外,她母亲亲自动手,在那银箸抹了一层油脂。

莫说纪四不可相信,就连纪大夫人,眼中也闪过一纵而逝的愕然。

莫不是下人笨手笨脚摆错了银箸?还是看见二房发达,不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纪氏正好挡住了纪大夫人的视线,瞧不真切少女手中的银箸。

“纪四姑娘一直盯着我瞧,莫不是也爱吃鹌鹑蛋?”

“谁,谁说我要吃了!”纪四忽然被少女点名,吓得说话都磕巴了。

少女赫然一笑,“喜欢就喜欢嘛,在自个的府中客气什么!来,我给你搛……”

少女真的起身,搛了一枚鹌鹑蛋,俯身递给坐在对面的纪四。

“啪嗒!”

鹌鹑蛋没有落在纪四的碟子里,反而落在了纪四面前的汤盆里。

汤汁被溅了出来,溅了纪四一脸。

“你干什么?”

纪四怒而起。

“啊!对不起,这筷子太滑了,我给你擦擦。”

纪四咬牙切齿,“不用了!”

这贱丫头,一定是故意的。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另一桌,纪老夫人笑着打圆场,“亲家,你别说,这帮小的还挺相亲相爱的。”

苏氏看过了,少女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很快厨娘送上来一盘红烧鸡,纪四头一个把鸡腿搛了过去,只是这时悲剧了,只见大大的鸡腿啪的一声掉进汤碗里,不仅自己溅了一头一身,顺带着坐旁边的纪六也沾了一点光。

汤汁吃进嘴里是美味,糊了一头一脸,那感觉就不那么美妙了,更何况还有纪六那一脸的嫌弃。

第二十三章 头面

“哎!”少女痛心疾首,“银箸太滑,纪四姑娘应当将那汤盆挪走的。”

滑你的头!

自己天天用这花样的银箸,什么时候不滑偏偏这个时候滑?

瞧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纪四断定,定是这小蹄子捣的鬼。

只是自己坐在她的对面,并且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是怎么做到的?

难不成这小蹄子会妖术不成?

纪四惊疑不定。

蛮清欢身旁坐着的纪五,眼睛亮得像洗过的琉璃珠子,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瞧得一清二楚。

在纪四抢鸡腿那会,无意中瞥见身旁的少女,玉指悄悄伸进荷包,夹出一粒小小的豌豆,然后手心翻转,豌豆置于食指尖,轻轻一弹……

难怪适才自己那么生气,蛮姐姐姐一点儿都不恼,原来在这儿等着纪四。

纪五以为就这样完了,然而并没有。

诅咒兄长,又想叫她在席上出丑,溅一头汤就想完事?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吗?

纪四溅了一头的汤汁,本来就很恼怒,又被少女不咸不淡的怼了一句,噌的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

与此同时纪五又瞧见桌低下,临座玉指一弹。

“啊!”

一声尖叫伴着碗碟乱响,纪四整个人趴在了桌上,正好与王八汤里的王八,嘴对嘴来了个亲密接触……

这辈子对亲亲都有心理阴影了。

“纪四姑娘当心啊!如此的花容月貌,英年早逝岂不可惜了?”

“小小年纪,嘴巴如此恶毒。”

纪大夫人眼见爱女出状况,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少女的眸光淬了冰,“纪大夫人误会了,我只不过好心提醒令爱罢了,再说出来混总要还的,您说是不是?”

“娘,是她,就是她算计我!”

纪四面目狰狞歇斯底里,刚刚分明感到脚腕一麻,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中了。

“您快把这小蹄子打死给我报仇!”

纪大夫人掌握着一府的中馈,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何时吃过这样的大亏?

少女有恃无恐,褪下手腕上的玉镯,清亮的眸子望向纪府的大家长,“老夫人,我晓得您很喜欢我,只是这镯子我收之有愧,您还是把它赏给纪四姑娘吧!”

纪老夫人眼中满是赞赏,这丫头不简单,花园中的冲突早有老仆报到她这里,本想等客人走了之后再行处置,没想到这丫头……

这雷厉风行的风格手段,打起脸来真不含糊。

最后把事情推到自己给的镯子上头,又全了他们纪府的脸面。

这等巧思连她这个老婆子都不得不叹服。

这等妙人儿怎么不是她的孙女呢?

纪老夫人满心遗憾,再看纪四,平素只觉得这孙女骄纵了些,这会越看越觉得蠢顿闹心。

“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下去换身衣裳。”

遗憾也好闹心也好,对方把锅丢给自己,自己总要解决的。

“这孩子,”纪老夫人越发的笑容满面,“给了你,你就放心收着吧,至于她们几个我另有好东西。”

纪老夫人转脸对苏氏笑,“有这么个乖巧懂事的丫头,亲家真是好福气。”

苏氏满心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谦逊了番。

纪老夫对身边的婆子耳语了一番,很快那婆子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只精致的梨花木匣子,在纪老夫人的示意下,将匣子捧给了蛮清欢。

“这套头面是我年轻时候戴的,瞧着适合丫头你的气质。”

这就是纪老夫人承了她的情给的补偿了。

不说小辈们眼睛直了,就是纪二夫人亦是满脸疑虑,这套祖母绿头面价值八千两,是老夫人所有陪嫁头面中最贵的一套,当初说好要当成传家宝给大房娶媳妇用的,怎么突然又送于亲家小姑子?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毕竟前世差点当上皇后,只一眼少女就瞧出了头面的价值。

纪老夫人的心思也是一清二楚,只老夫人如此上道,自己看在自家嫂子的面上,也不该蹬鼻子上脸。

少女淡定的盖上匣子屈了屈膝,声音依然平稳没有任何的起伏,“谢老夫人厚爱,只我观这套头面更符合环妹妹的气质,不知我可否借花献佛,将它转赠给环妹妹?”

什么?

纪三呆住,她知不知道这套绿宝石头面的价值?

眼中的嫉妒之色一闪而过,如果自己有这样一套头面陪嫁……

按说这套头面更应该送给自己才是,自己是姐姐刚刚及笄,亲事已经有眉目了,纪五才十一,开春也不过才十二……

不过是占着一个嫡子。

继尔又觉得这套头面,给了自己只怕也守不住,大房早就将它视为囊中之物,真要落在自己手里,大房还不得想尽办法抠了去。

原本该是大房的东西,落到了他们二房手里,想象大房母女气得跳脚的情景,头面落在纪五手里,心里也不那么泛酸了。

纪二夫人第一时间拒绝。

“哎!我可不能要。”

纪五也连连摆手,八千两的头面她可不敢接。

相较于众人的强烈反应,纪老夫人反而淡定得多,“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随你怎么处置。”

这丫头果然……有勇有谋又不为金钱所动,倘若是个男儿身,必有一番大造化,可惜了。

同时又暗中庆幸,老二家的摊上了一份好亲家。

往后大房的前程或许还得二房来提携,再想到老大媳妇平日里的行径,少不得过后要敲打一二。

大房母女换好衣服回到厅中,纪四一眼就看见,那个本该属于她弟媳妇的匣子,正捧在蛮清欢那个小蹄子手中。

纪四口中嚷道,“太贵重了,祖母给你的东西我怎么能要!”

自己嘴边的肉,突然掉进她人的嘴里,还是个她讨厌的贱蹄子,纪四感觉自己要疯。

平素在纪老夫人跟前恭顺,只是因为那老太婆是自己的祖母,其实内心里并没有多少尊敬。

这会儿一着急,冲到纪老夫人眼前,“祖母你老糊涂了吧?那么贵重的头面,就这么随便给了那个小蹄子,别忘了那是答应给我弟的。”

纪大夫人心知不好,要上来捂住这张破嘴,走的太急一下踩到了自己的裙角,脚下一个踉跄晚了一步。

第二十四章 红光满面

“放肆!”

纪老夫人脸色青白拐仗重重顿地,“老大家的,这就是你养的好闺女?嗯?”

“来人,把她给我押去祠堂跪着,还有你……”

纪老夫人无力的指着纪大夫人,“想来是家事占了你太多的时间,打今开始把厨房和针线房的事,交给老二家的忙活,空余多花点心思,好好教导教导四丫头。”

纪大夫人算计蛮清欢不成,反而把手中的权利分出去一大块,也不知如今是后悔多一点,还是恼恨更多一些。

好好的一场宴席弄砸了不说,还丢了个大脸,纪老夫人止不住的心累,浑身不得劲歪在罗汉床上,蛮丫头一个外人,都知顾全她老婆子的脸面,三丫头嫡亲的孙女……。

老嬷嬷轻手轻脚的给她按太阳穴,“四姑娘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明白她的苦心?

当真不明白那套头面,自己是替她给蛮丫头的?

纪老夫人笑,未必吧!

眼晴巴巴盯着她手里那点东西。

万幸只是个孙女,倘若孙子生成了这性子,那纪家……

思及至此,纪老夫人神情一凛,坐直了身子,“赶明个起让杰哥儿心思多用点在读书上,别有事没事老往后院跑,年纪不小了,跟没工断奶似的。”

“是,老奴知道了。”

老嬷嬷晓的老夫人这是对纪大夫人失望了,恐她再教坏了杰哥儿。

同时纪二夫人也在对纪氏交代。

“你那小姑子看着就是个厉害的,不过你也别害怕,娘观她行事很有分寸,你跟她好好处,相信也不会太为难你。”

纪氏心道,厉害那是自然的,自己也想同她好好处,可人家跟本不愿跟她处啊!只要不在婆母屋里,见到自己都是鼻孔朝天的。

不过环儿到是入了她的眼,竟把祖母给的价值不菲的头面,转赠给了环儿。

也许回头自己该跟环儿取取经?

马车出了霸州,蛮昱旭爬上了马车一脸关切。

“蛮满,纪家那丫头是不是欺负你了?回头哥给你出气,套她麻袋。”

蛮清欢:“……”

一个大男人套小姑娘麻袋真好意思。

不过这还真是自己哥哥,能够做的出来的事。

在他眼里,只有欺负妹妹的人,没有男女。

“就凭她细胳膊细腿还能欺负得了我?”少女眉眼明媚柔和。

“既然没欺负你,纪老夫人为何要用一套八千两的头面赔罪?”

还想骗他,雀屏都告诉他了。

“雀屏说的吧?”少女一猜就中,“别听这丫头瞎咋呼。”

少女笑着把花园的冲突,席面上发生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自然略过了纪家姐妹冲突那一段。

“呸,真不是个东西!”

蛮昱旭鄙夷的呸了声,“自己女儿教不好,只会迁怒别人,梁不正下梁歪,这样的人就该一起套了麻袋。”

少女趁机给兄长洗脑,“五哥不觉得这样比套麻袋更好吗?叫对方吃了亏有苦说不出,还得给我赔不是。”

少年歪着头扬扬眉,又皱皱眉头,,阳光透过车帘缝隙打在脸上,细微的小表情纤毫毕现。

“这样解气是解气,不过我还是觉得套麻袋更适合我。”

蛮清欢贪婪的看着这张生动的脸,只想这张脸永远这样的生动下去。

这一刻,少女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迷茫。

她的父兄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宁折不弯,五哥或许更冲动一点,更容易上当一些。

但这就是活生生的他,如果硬要他改变,那就不是他了。

可若他不改变这毛毛躁躁,易冲动的性子,是否仍会如前世一般中了旁人的套子?

“五哥,以后别再自己,瞎琢磨着偷偷练武了,我教你。”

尽管少女心中仍然迷茫,还是遵照本心,做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太惊悚了!

少年忘了自己在马车上,蹦起来,咚的一声撞在了车顶。

少年捂着脑袋龇牙咧嘴,“蛮满你这话咋这么吓人呢?”

少女把眼一瞪佯装生气,“五哥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凤眸一转,脸上浮起狭促的笑,“五哥该不是觉得,拜自己的妹妹为师很丢脸吧?”

少年被猜中了心思,俊脸一红,梗着脖子道,“我,我是怕爹晓得了,回来揍你好伐!”

父亲不许他习武,更是明令禁止两个兄长不得教他,他是怕妹妹挨揍好么!

对就是这个理由。

“不学拉倒!”

少女不再理他,拿起一卷书看起来。

嘴硬有什么用,她就不信这位老兄,经得起诱惑不来找自己。

一路上再没什么风浪,第五天下晌平安抵达灵州城。

二舅、三舅外放地方,家眷都跟在任上,接到苏老夫人病重的消息,都在往家赶,这会还在路上。

来接人的只有在家管庶务的大舅、大舅母。

灵州西北风呼呼的刮着,比京城还冷几分,众人在街头不曾多留,匆匆寒暄几句,一路穿街入巷,马车驶进了位于芦花巷的苏府。

喝口茶暖暖身,苏氏就道先去瞧瞧苏老夫人。

苏大舅既然到处送了信,想必苏老人病的很严重。

据前世外祖母去世时间推测,少女在心中描绘出一幅,苏老夫人面色腊黄,双目混浊无神,有气无力躺在床上的场景。

而事实是,一行人刚刚行至松鹤堂,红光满面的苏老夫人,头戴云锦缎祥云抹额,脚步轻快的亲自迎了出来,抹额正中的蓝宝在日光里闪闪发光。

苏氏:“……”

蛮清欢:“……”

纪氏:“……”

蛮昱旭:“……”

一切安顿好之后,蛮清欢都如在梦中,这到底怎么回事?

前世外祖母确实在这个时候一病不起的,然后翻过年又拖了些日子就过世了。

可适才见到的外祖母,比她还健康的有力的样子……

倒底哪里出了差错?

因为她这个异数,所以今生发生了改变?

就如五皇子没有上慈云庵,长公主府的宴会?

念头一经冒头,立马就被少女亲手给掐灭了。

大舅又不是三岁小孩。

可恨前世自己对此事一无所知,今生竟无迹可循。

第二十五章 护妹

舅舅们不得离任,二舅母、三舅母带着子女陆续回来了,姨母人没能到场,赶着办丧事,那边府上老太爷没了。

该回的都回了,没来的来不了了,大舅一看就这样吧,开会。

会议没有特意避着蛮清欢这一群小的,但也没让她们参加。

蛮清欢偷偷溜到墙根,耳贴着窗棂。

“……大家一起拿个主意……”

有些远听不大清,只没头没尾听到这么几个字,少女脖子伸的更长一些。

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少女不耐烦的抖了抖肩。

谁呀,没见在偷听吗?正忙着呢,少来烦她。

少女没有理会,不手却不知趣的又拍了拍肩膀。

少女怒而转身,蛮昱旭食指放在嘴唇“嘘”了声,低声耳语,“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

瞧他这哥做的,得操心多少事。

望着两大扇雕花隔扇少女特无语,所谓更好的地方就是这里?

不过站大门口堂而皇之的偷听,和悄悄躲在窗下偷听似乎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并且这里得确听的更清晰一些。

少女屏吸细听,透过细小的门缝还能瞧见正对着大门的三舅母。

三舅母眉头紧锁,此事似乎十分的棘手。

立时少女听到娘亲的迟疑的声音,“可有其他稳妥的法子?”

母亲脸色红润瞧着很健康,这法子匪夷所思,别病没治好,却把母亲气出个好歹来。

二舅母、三舅母附合。

她们的夫君不是什么重要的大阁老,一个弄不好就得回家守制,二品大员守制后也能销声匿迹无法复起,何况一个外放的小小官员?

镇国将军官是够大,可文武不在一个系统,帮不帮的上忙还得两说。

更何况人没了,她们还得担上个不孝的罪名。

大舅眉带愁云,“大夫说母亲这病瞧着脸色红润,那是因为邪火已居于脑,若再不泄出,等哪天冲破天灵盖,到那时回天无力了。

弟妹们心里咋想他十分清楚,给母亲治病的法子居然是把人大骂一通,此方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并且这个度不好把握,一个不好老太太怒火攻心,两眼一翻抽了过去……

那不是治病,那是不孝啊!要被戳脊梁骨的。

正是害怕担上不孝大罪,才不敢一人作主,把人统统喊回来,不管作何打算,总归有人一起分担,有事大家也怪不着他一个人头上。

母亲的病要治,罪名扛不起。

大舅的担忧也是众人的担忧,只两位舅母更有深一层的忧虑。

苏氏也左右为难,既想试一试,又怕试过了头,老太太当场就没了,孝不孝找且不论,心里过不了这个槛。

到此已然知晓前因后果的蛮清欢,转身就往松鹤堂跑。

舅舅、舅母们或心怀侥幸或举棋不定彷徨无依,可她却知道外祖母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到那时该发生的一样会发生。

那时娘亲的心痛后悔,一样不比前世少,甚至更多更浓。

前世娘亲后悔没能见外祖母最后一面,令外祖母走的不安心,今生只怕要后悔,明明有机会可以救治外祖母,却眼瞧着她一点点失去生的机会。

这种杀母刽子手的厨觉,会日夜烤问着她的灵魂,搅得她日夜不安。

自己希望母亲这一生能够活的快快乐乐,又怎能眼睁睁看她再次陷入痛苦的深潭?

少女双目微红,既然他们不敢做,那就让她来好了。

老天让她重活一世,总不至于让她来气死外祖母的吧?

“嗳!蛮满……”

蛮昱旭愣了下,赶紧提腿追了过去。

这丫头这回怎么比他还冲动呢?

少女不管不顾的冲进松鹤堂,大舅的一对儿女、二舅家双胞表姐、三舅独子,围着老太太凑趣其乐融融。

唬着脸突然冲进来的少女叫众人一愣,瞬间落针可闻。

“哟,这是谁欺负了我们蛮满?”

苏老夫人笑着招招手,“到外祖母这来,告诉外祖母,外祖母给你出气。”

苏老夫人最疼爱苏氏这个小女儿,对蛮清欢也是爱屋及乌,每回来总要给她不少好东西,幸好蛮清欢不在意这些东西,转头分给了各位表姐们,否则表姐们都该对她有意见了。

少女有一瞬的心软,真要如此对待疼爱她的外祖母?

望着那双慈祥的眼睛,来时的绝决有一丝丝的动摇。

“蛮满——”

身后响起少年带着喘息的声音。

少女的心瞬间变的坚硬,五哥来了,大舅、娘亲她们只怕也不远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了这一回,就再没机会了。

听大舅的意思,这种病要在外祖母不知情下大骂还有疗效,自己如此不管不顾的冲进来,过后大舅必得向外祖母解释因由……

握了握拳,少女眸中冷锋毕现,“你还好意思问我?我和娘亲、嫂子、兄长,我们一家千里迢迢赶来陪你过年,你就这么对我们,看看给我们安排的什么破地方,那是人住的么……”

大表姐也生气了脸色很不好看,“蛮满,你发什么疯?”

竹韵是姑母出阁前住的院子,里头种满了竹子,早些年她们姐妹几个都很眼馋,跟祖母讨了几回,老太太谁也不给,每日命人打扫,说是留着给回来省亲的姑母。

她到好居然嫌弃上了。

“我发疯?那个破院子那么小,我们一家挤在里头,气都喘不上来,不就是不想我们来么,不想我们来就痛快点,别使不种不上台面的手段,啧啧,外祖母,我晓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好歹也是做过当家主母人的,一股小家子气……”

“你……”苏老夫人满脸惊愕,气的说不出话来。

不光大表姐,在坐所有的表兄表姐们都气的摩拳擦掌。

“干什么?想打架?”

蛮昱旭瞪眼挡在少女前面,冲最近的大表姐晃拳头,“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

虽说蛮满这话说的挺挨揍的,可谁叫她是自己的宝贝妹妹呢,明知有错,也只能跟着她一条道走到黑了。

只希望回头母亲打屁股时,看在他护妹有功的份上,自己的小屁可以少受几下折磨。

第二十六章 恭喜

大表哥苏域性情温和,“都是自家兄弟,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小表哥苏惑却不然,颇有几分蛮昱旭的风范,冲过把大表姐往身后一拔,“打就打,欺负我们苏家没人不成?”撸袖子就要上。

“住手!小畜生们,当我老太婆是死人啊!”

苏老夫人拍着桌子,气得胸口大力起伏。

小辈们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个都不敢吭声了。

蛮清欢冷眼瞧着面色潮红的苏老夫人,的确跟正常人生气时面色不大一样。

凭直觉那股子邪火还未发的出来,若是容易大舅也不能如此举棋不定兴师动众。

得再来一把猛的。

“外祖母,这话也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可没吭声,回头自个把自个气死了,可别把罪名按到我们几个头上,别人我不管,我是不答应的,可别怪我到时不给你披麻戴孝!”

苏老夫人端庄了一辈子,自认对得起任何人,没想到临了叫最疼爱的外孙女,刻薄的指着鼻子大骂,气血攻心啊!双眼一翻抽了过去。

“老夫人!”

“祖母!”

“快找大夫!”

众人慌作一团。

少女神经紧绷看不到其他人,眼里心里只瞧见那个躺在罗汉床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双目紧闭面如金纸,不知道还有没有呼吸。

少女又腿似灌了铅,举步唯艰。

“你想干什么?看看祖母被你气没气死,没死再补上一刀?”

大表姐苏萱见天在老夫人跟前,对老夫人情感最深。

少女好似没听到她的话,直接伸手把人往旁边一拨。

苏惑怒而上前,叫蛮昱旭提着衣领子揪到一边,想动蛮满当他摆设呀!

眼前人一个个被少女拨到一边,老太太就躺在那里,却乡情怯迟迟不敢伸手确认。

“快放开我,没瞧见她要对祖母不利吗?”

苏惑愤怒奈何被蛮昱旭死死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蛮昱旭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别的一概不知,他只知道谁也别想动他妹妹,天皇老子也不行!

骂都骂了,还怕什么?最坏也就这样了。

少女给自己打气,闭着眼视死如归的伸过去。

有气!

身体一松,少女瘫坐在罗汉床前,此时才感觉浑身透湿。

“蛮满,死了么?”

瞧着少女失态瘫坐于地,少年心情复杂。

苏大舅等人,听得下人来报,蛮清欢在苏老夫人屋里大骂,急忙往松鹤堂赶。

在松鹤堂院门口,正好和老大夫撞了个满怀。

要说老大夫怎来的如此及时,就不得不提苏大舅。

苏大舅只身不敢也不愿担此大责,非要把弟妹们招回来一起商量,为表自己所言非虚。

好说歹说,非得留老大夫在府上暂住些时日。

为了便于看病,老大夫就住在离松鹤堂不远的院落,虽然晚得到信,到是和大舅等人一起赶到了。

蛮昱旭的那句话,叫苏大舅等人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磕在门框上。

老大夫见惯了生死,苏老夫人,不过是他众多病患中,一个普通再普通不过的病患。

才不会如苏大舅等人般,绕开屋里的众人,给苏老夫人把了把脉。

苏氏第一时间扶起瘫坐的蛮清欢,心痛的把她揽进怀中。

不怕说句戳心窝子的话,母亲生她养她,无论如何,总归没有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惹人心疼。

“大夫,我母亲(祖母)怎么样?”

众人瞧着把脉的老大夫,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特别是苏二舅母,苏三舅母,心中暗暗祈祷,老太太千万可别死。

并且幽怨的瞥了眼蛮清欢,这丫头真是让小妹给宠坏了,无法无天,这次把老太太给气死了,下回别想再登苏家大门。

老大夫可不理会这一干人等的心情,把完脉又翻看了左右眼皮。

“大夫……”

“吵什么吵,这不正看着吗?”

老大夫一进门就瞧见了,瘫坐在地上,那可怜的小丫头,一路上婆子已经把当时的情形,跟他描述的清清楚楚。

嗯,只怕其中还有些夸大的成分。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比那些大人勇敢多了。

叫他们给老夫人拿主意治病,一个个瞻前顾尾,畏手畏脚,这会儿倒知道着急了,急什么急,他也是有脾气的。

苏大舅几个立即噤声,老太太有个好歹,还指望着老大夫救命呢。

翻完眼皮,换另一只手再把脉。

苏大舅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貌似气的不轻啊,老大夫翻来覆去的检查,莫不是没救了吧?

这可怎么是好啊!

“恭喜啊,老夫人的病好了!”

老大夫撩撩雪白的胡须,对蛮清欢赞赏有加,“小姑娘了不起,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你一个。”

说完又对苏氏感慨,“夫人,你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真好了?”

苏大舅犹不敢相信,自己瞻前顾后,写信喊这个叫那个,还不如外甥女莽撞一回?

果真如此简单?

“那怎么还不醒?”

苏大舅母、苏二舅母、苏三舅母异口同声。

“老太太年纪大了,哪来那么多的精力?这些日子,你们瞧着她精力旺盛,其实都是假象,邪给撑出来的。”

老大夫和颜悦色打开医箱,“邪火泄了,人自然就撑不住了,我开个补气养神的方子,照方抓药,给个老太太吃个五六帖,没有其他病症,保管再活十年不成问题。”

屋子里这一问一答,听的这些小辈表兄妹们是一愣一愣的。

所以,适才……表妹指着祖母的鼻子大骂,那是在给她治病?

顿时,小伙伴们心情复杂,不约而同的摸了摸脖子,表妹那一手鞭子使得出神入化,刚刚他们那么对她……

只有蛮昱旭心情大好,他的小屁屁看来是保住了,一会儿多吃个鸡腿奖励一下。

倒是蛮清欢,这个时候已然无悲亦无喜。

凭着一股劲,冲到外祖母屋里,不管不顾毅然决然的开骂,没有想过后果会怎么样,也没有去想后果。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这样没有退路。

当老大夫的那声恭喜落在耳中,那一刻的心情,没有人能够体会。

情绪大动之后,只剩下麻木的平静,平静的如湖面一般波澜不兴。

第二十七章 谁蠢

苏老夫人好了,蛮清欢霎时成了最大的功臣,虽然当时无一人感激。

此时,舅舅舅母们,各自向她传达了最大的善意。

少女无所谓,原本她就不是为了他们之中任何一个。

苏老夫晓得了前因后果,直骂苏大舅没担当,行事还不如一个孩子果决。

对着少女却是心疼的拍拍手背。

“好孩子,你受苦了!”

这一刻蛮清欢忽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心中某个深藏的阴暗角落,被苏老夫人温暖到了。

脑袋轻轻落在苏老夫人肩膀上蹭了蹭。

百里之外的溪霞山,温泉贯穿整个山脉,即使是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山上依然树木青翠,花儿飘香。

今天罕见刮的东南风,沈言哪怕身在内室,都能闻见那淡淡的清雅兰香。

飞白走进来禀,“主子该起程了!”

今个已是二十六了,今年小年,二十九即是三十,再不起程恐赶不上三十晚上的团圆饭了。

“嗯!”

少年不知在想什么,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主子!”

飞羽也来插一脚,“棠少爷飞鸽传书,问何时回转?二老爷那边他快抵不住了。”

所谓棠少爷,乃沈言胞弟。

沈言又轻轻吐出个“嗯”字,答非所问,“飞花何时能到?”

飞花和飞鸣他们一样,乃是沈言的护卫,三年前把她送到白大夫跟前学医,未及出师沈言突然把人给招了回来。

“主子飞花回来了,”一名和一位身材娇小,眼神清亮的小姑娘一起走了进来。

瞧见飞花,飞白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嗯,终于可以回去了。

是的,原本早就可以回去了,之所以拖到今天,完全是为了等飞花。

“飞花,你去灵州城把飞诚给换回来。”

“主子,属下武功平平,怕是保护不了蛮三姑娘。”

当年她正是学武不成,才被指派到白大夫身边改学医术。

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原就不指望你保护……”

飞花:“……”

真是扎了心了。

少年漫不经心的望过来,深邃的眸中透着凌厉,“好好忠于你的新主人,哪个欺负她及时告知我。”

飞花:“……”

这话说的,自己到底是该忠于新主人,还是忠于旧主人?

“蛮三姑娘身边四个丫鬟十分的得用,只怕暂时不会另买丫鬟的打算。”

飞花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刚刚飞鸣把蛮清欢的,一些基本情况交代了给她,对这次的任务对象……

哦,不,新主人!

对自己的新主人身旁的一些事情,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少年仍旧漫不经心,“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看你如何能打动她收下你。”

飞花:“……”

沈棠穿的金光闪闪,手里捞着一根马鞭,大摇大摆的走进武定侯府大门。

“棠哥儿!”

二老爷沈富宇从柱子后头转出来。

“哟,二叔,”沈棠抬头望望难得的日头,吊儿郎当,“今腊月二十二六,二叔怎么没去杀猪割年肉啊?”

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谚语虽这么唱,却只有平时吃不上肉的穷人,才会买一点点肉过年。

沈富宇脸色一黑。

这小畜生!

大过年的也不忘给他添堵。

瞧着这小畜生他就生气,一张俊朗的脸,像极了他那个死鬼大哥。

当年那个死鬼战功赫赫,几乎与镇国将军世子齐名,人人只知武定侯府有个沈傲天,有谁还知道还有一个沈富宇?

还好,还好,十三年前那个死鬼战死了。

愿意为那个死鬼死了之后,自己就有出头之日了。

哪曾想,沐皇后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死了儿子还不消停,吹了枕头风,皇帝直接命老侯爷,把世子之位给了五岁的沈言。

这叫他如何甘心?

于是半年之后,先世子夫人小沐氏,牵着五岁的长子沈言,怀抱刚满十个月的次子沈棠,到法华寺给亡夫上香。

途中就出了意外,小沐氏只来得及抱着次子跳下车,而沈言却跟马车一起坠入山崖。

虽然没找到尸首,但沈富宇确定,这一回,那小畜生定然必死无疑。

那么高的山崖,站在边上深不见底,壮实的成年人都无生还的可能,何况一个五岁的小娃子?

岂料那小畜生命大,两个月后竟然在山脚下的一户农家,被找到了。

被接回来那会儿,浑身骨折深受重创,并且因被毒蛇咬伤救治不及时,连御医都断言活不过三个月。

于是自己天天盼着这小畜生毒发身亡,然而三个月又三个月,这小畜生依然活的好好的。

既然毒蛇毒不死你,那就给你加点料,好好享受享受呗!

这回该死的透透的了吧?

然而……并没有……

那小畜生依然活的好好的,虽然自己时常给他加点料。

还有眼前这小畜生,新一代纨绔中的佼佼者,本该就是个废子。

还是那个女人,都被贬到慈云庵了,还那么不安分,不知道运用了什么手段打动了皇帝,竟叫这小畜生,进宫给五皇子做了伴读。

一个比五皇子,整整小了五岁的伴读!

先忍忍,办正事要紧!

沈富宇强压下,掐死抢走他荣华富贵“小畜生”的冲动。

端着脸问沈棠,“这都二十六了,言哥儿出门会友何时归来?”

上边令他务必查出,沈言身边的神秘女子是谁。

可他压根不知道,沈言身边何时出现了一个厉害的年轻女人。

本想从这小畜生嘴里打听,可他旁敲侧击,这小畜生似乎一无所知。

所以他寄希望于沈言能够早点回来,人在眼皮子底下放着,不信他就查不到那个女人是谁!

沈棠悄悄翻了个白眼,扬起天真的脑袋,眼巴巴的问沈富宇。

“二叔!您说,平日里是您能管着我祖父,还是我祖父能管着您?”

“问的什么蠢问题,当然是我得听你祖父我爹的。”

“您确定?”

“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瞧瞧这小畜生,这是问的啥蠢题!

少年耸耸肩,“那不就结了。”一副你真是蠢死了的表情。

沈富宇:“……”

兄长同老子能一样吗?到底谁蠢?

少年表示,长兄如父,没听过么?

嗯,不知道到底谁蠢的才是个蠢蛋。

第二十八章 好戏

大年三十,蛮清欢第一次在外祖家过年。

满院的丫鬟婆子喜气洋洋,脚步都比平时快不少。

晌午祭过祖,表姐们邀她一起上街瞧热闹。

那天大家在苏老夫人屋中误会了她,虽说事后道了歉,少女也表示不与他们计较。

可后来蛮清欢又把从苏老夫人、舅舅舅母们那儿得到好东西,分给了他们。

往常少女把得的东西分给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该,可这回拿的有些心虚。

兄弟姐妹几个凑在一起一商量,请少女一起逛街,但凡看上什么,这个钱由他们来出。

前世,出阁前痴迷于武术,兄长们各个有事做,能够与之说话的嫂子、姐妹,她又看不上其的“文弱”。

距离遥远的表兄弟姐妹们,就更别提了。

以至于自己身边除了,画眉、朱鹭她们四个,竟无一闺蜜好友。

即使后来组成的女军,她们对自己也只有,下级对上级的服从和崇敬。

今生一切从头再来,才发现闺阁小姑娘之间的交往,整日里凑在一起,谈谈首饰聊聊绣功,再八卦一下隔壁小姐姐,是如此的岁月静好。

难怪人说,闺阁生活是女子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当然与前世的她而言,并没有如此的感悟,婚前婚后,同样的挥鞭舞剑,除了换个地方住,并没什么两样。

嗯,也有不同,出阁前耍剑弄刀是因为喜欢,成为七皇子妃后勤练不缀,是为了尽大可能的保全自己,让对手更早更快的到阎王殿报到。

是以对表姐释放出来的善意,蛮清欢欣然的接受。

芦花巷离最热闹的东街并不远,一群少男少女,连马车都没让准备,就这样浩浩荡荡步行走着去了。

蛮清欢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回,在大年三十这一天逛街。

鳞次栉比的商铺,吆喝声此起彼伏的小摊贩,扛着红彤彤诱人糖葫芦的小贩,不时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挤过。

时不时一声声锣响,招摇而过的秧歌队、高跷队、旱船队……

一切比她想象中热闹多了。

“这个怎么样?”二表姐苏蔷在小摊前,拿起一枝雕祥云的桃木簪,在发间比划。

“好看!”

蛮清欢不假思索说的很干脆,在她看来所有的首饰只有两种区别,一种没那么累赘方便她习武,另一处有长长的流苏不是她的菜。

“真的么?”

二表姐很高兴,把桃木簪塞进少女手中,“送给你啦!”

没法子,等了半天表妹也没看上什么东西,只能主动出击了。

蛮清欢:“……”

也罢,这桃木簪简洁大方,习武用的上。

啊啊!她忘了,自己决定从此不再习武的。

在苏蔷这里开了个头,苏萱、苏薇立马跟上。

女孩子逛首饰胭脂水粉,两位表哥不好意思跟在后头,约好一会儿在王家茶楼请她们吃茶,转身拉上蛮昱旭走了。

一圈逛下来蛮清欢收获颇丰,她也不小气给三位表姐,各买了两串冰糖葫芦,当然,跟着的丫鬟们也有份儿。

出了东街,街上的人慢慢稀少,自然,这个稀少也是相对于,人群稠密的东街而言。

“前面似乎有热闹可瞧,咱们赶紧去看看。”

生性活泼的三表姐苏薇,最是爱热闹,拉着蛮清欢三下五下钻进人群。

嗯,蛮满表妹武功高强,关键时刻有她开道,不愁瞧不成热闹。

等两人钻进人群,占据有利地位,苏萱、苏蔷才慢慢的走到人群外围,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朝里看。

原来是一家店铺外头,挂起了一道超级难猜的灯谜。

为数不少的书生,在灯下抓耳挠腮苦思冥想。

围观的人群中,不少人帮着出主意。

“怎么这么早就摆出了灯谜?”

蛮清欢不禁咋舌,离着正月十五观花灯,还有十五六天呢,这店家脾气真够急的。

“走,咱们去找大哥,让大哥把这盏灯赢来送给我们。”

苏薇对自己的大堂兄迷之信任,拉着蛮清欢挤出人群。

刚进西街,就见不远处又围了一些人,不过比之刚才那个灯谜少了很多。

苏薇拉着蛮清欢又要挤过去。

“不是说要找大表哥吗?”

“不急,不急!”苏薇伸长脖子往里挤,“先看完再说。”

挤进人群蛮清欢发现,嗯,大表哥不用找了。

苏域、苏惑、蛮昱旭三个,有一个算一个都在。

什么个情况呢?

是这样的,一位楚楚可怜略有美貌的少女,披麻戴孝当街跪在那里要卖身葬父。

这时来了几位锦衣华服的年轻人,其中一位手执锦扇的青年,掏出三十两银子准备买下。

少女不乐意。

当然不乐意了,这华服青年是灵州城中有名的花花公子,被他买下结局可想而知。

但凡好人家的女儿,谁愿意被这种人买下?

竟然不识抬举?

锦衣青年怒了,立即指挥手下就要抢人。

正好那三位路过瞧见了,当街强抢民女简直岂有此理。

蛮昱旭、苏惑撸起袖子就要动手,苏域拦住两人。

“这姑娘五十两银子我买了。”

当即从袖中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少女。

并且当众表示,并不需要少女做丫鬟,让其好生回家将父亲安葬,好好生活。

这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到这里本该结束了。

哪知少女却不干。

跪在地上,重重地冲苏域磕了个头,“姜花不能白收少爷的银两,自愿呆在少年身旁为奴为婢。”

跪地磕头这一场好戏,正好叫挤进人群的苏薇、蛮清欢两表姐妹瞧了个正着。

苏域连忙摇头,“我家并不缺丫鬟,姑娘还是回家好生过活吧!”

不过看其可怜,想着自己有能力帮就帮一把,真没想过要把人收进府里当丫鬟使唤。

并且府中采买丫鬟这种事,自有掌管府中中馈的母亲来处理,他一个读书人,身边使唤的小厮,都不会亲自出手买卖,何况是丫鬟?

然而少女态度坚决,“姜花虽是农家女,却也知骨气为何物,既拿了少爷的银两,就是少爷的奴婢。”

苏域再一次澄清,表示自己给银子并不为让少女为奴。

锦衣青年见了在一旁叫嚣,“美人儿,既然人家不懂得怜香惜玉,不如还是跟本少爷回去吧!”

第二十九章 白给

“少爷!”少女脸色一白,楚楚可怜的望着苏域。

好似苏域不领她回家,就把她往火坑里推似的。

少女楚楚可怜,围观群众也不淡定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劝说苏域。

“这位少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是啊,是啊,买都买了,怎好再把人推进火坑?瞧少爷您的穿着打扮,不缺这一口吃的吧?”

“……”

苏薇很生气,小脸绷得紧紧的,“这些人都是瞎的吗?没瞧见大哥给了五十两叫她回家,是她自己不愿意吗?”

蛮清欢扯了扯她的衣袖,“稍安勿躁。”只管看戏。

苏域本就性子软和,叫围观群众这么一掺合,脸上露出犹疑的神色,带回家不行,又不能把人往火坑里推,怎办?

“这个婢女我要了。”

清脆的声音响起,蛮清欢站了出来。

原本准备躲着看戏的,不曾想这大表哥,在做文章上头很有见解,为人处事却不大拎得清,三绕两绕竟叫那少女,与诸位看客绕了进去。

不出手也不行了。

“姑娘!”

雀屏撅嘴,那女子媚眼如丝,纠着表少爷不肯撒手,一看就不是个好的,把这种人带回去,只怕活干不了,搅祸倒是第一名。

朱鹭丢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且看着吧,姑娘自有道理。”

苏域莫名松了一口气,有表妹接手最好不过,总不能真的看着少女落入火坑吧!

然而苏域愿意,有人却不乐意。

“不行,姜花既收了少爷的银子,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

蛮清欢微微一笑,明媚的笑脸对面几个锦服青年都看呆了,蛮昱旭黑了脸,移步挡住蛮清欢,对那几个纨绔横眉冷对。

“表姐!”少女清越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你们是否说过,今天只要是我看上的,都会花银子买给我?”

蛮清欢之所以问苏薇而不是苏域,是因为男女有别,虽说少女一个大活人不是什么物件,跟男女私相授受搭不上边,可架不住某些有心人的脑洞奇大。

苏微也不笨,立即明白了小表妹的意图。

“不错,”她点头,“我们兄弟姐妹几个,的确是这么商量过。”

“大表哥,我就看中了这丫头,送给我没问题吧?”

苏域求之不得,“当然,当然。”

蛮清欢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转身对那位华服青年道,“刚才我观这位大哥,很想买下我这婢女,我呢,身边已经有了四五个婢女,也不缺人使唤,这样吧……”

少女伸出一根指头,“这位大哥如若肯出一百两,我就将这婢女转卖给你,怎么样?”

一副一百两银子能买到一个大美人,你一点也不吃亏的表情。

小姑娘哪怕年纪小,那也是个小美人,美人开口,一百两银子算个毛啊!

华服青年立即示意小厮,掏出二百两银票。

看客们觉得这小姑娘太过分了。

嗯!不仅过分,心肠还是黑的。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咋这么恶毒呢?”

“救人一命,那是在给自己积福,小姑娘做人要厚道啊?”

巴拉巴拉各种指责的声音。

蛮昱旭脸色黑得发光,他的宝贝妹妹,自己都舍不得吼一句,这一个个的,蛮满是吃了他们家的饭?还是花了他们家的银子?

“都给我闭嘴,谁再敢啰嗦一句,老子套他的麻袋。”

蛮清欢这个受攻击的当事人,反倒一点也不激动,淡定的扫过吃瓜群众。

“诸位有谁想做好人好事,我也不会反对……”

瞥了一眼华服青年,“和这位大哥公平竞争,谁出的银两多,我这婢女就归谁。”

端着手没事瞧个热闹,再义正言辞的说两句公正的话,张张嘴既不花银子,还当了一回好人,这种好事谁不愿意干?

可要从他们兜里掏银子……

对不起啊,我家里还有猪没喂呢,我得回家喂猪去了!

苏域总归心软:“表妹,这样不太好吧?”

蛮昱旭不高兴了,“大表哥怜香惜玉,不如你把人领回去?”

苏域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哼,大表哥真是不识好歹,妹妹这是在给他擦屁股不知道?没见过这么拆自己人台的。

少女本也打着舆论压迫的计策,楚楚可怜的位往那一站,如风中浮萍无力反抗命运的摆布。

哪想到对方,竟不按常理出牌,三一两句把看热闹的都打蔫了。

一下子急了,“我又没签卖身契,还算不得你的婢女,这银票我不要了还你。”

少女急切的,要将银票往蛮清欢怀里塞。

然而银票好拿,要还回去却没那么简单。

蛮清欢轻轻松松挡住少女的胳膊。

“不是吧?是谁口口声声,拿了我表哥的银票,生是我表哥的人,死是我表哥的鬼?”

“又是谁口口声声,愿跟在我表哥身边为奴为婢?”

“还是谁口口声声,是个有骨气的,收了银子,势必要上门为奴为婢,人家不同意,还不乐意。”

“怎么到了这会儿就,没签卖身契还不是奴婢了?姑娘这话怎么叫人听着……”

蛮清欢夸张的抠了抠耳朵,“听着叫人不懂了呢?”

说着双手一摊,望向众人,“我年纪小听不懂,在座的诸位必定是明白的,可否为小女子解惑?”

这个世上不乏聪明人,蛮清欢步步紧逼,少女被斥责的无任何还手之力,听到这里大部分看客,已然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一年忙到头,好不容易过年松快松快,岂料看个热闹,还被一个小丫头愚弄。

不太厚道的,顺着蛮清欢架起的梯子开始起哄。

“人家只是看上那位少爷了,梦想着一夜飞上枝头呢,小姑娘,快别在这碍事了。”

“当心人家得了势,给你这个尖嘴表姑子小鞋穿。”

连街头无赖都凑热闹,对少女喊话,“小美人不如跟了我回去吧,我让你做正头娘子。”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赖二,你屋无半间,吃了今朝没明日,拿什么娶媳妇?”

那无赖也不恼,猥琐的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大黄牙,“适才那少爷不是白给了五十两吗?”

第三十章 没病吧

远处,冷眼看着这场好戏的飞花扶了扶额。

真得好好谢谢这位不知名的大侠,要不然今天在街头被人耻笑的傻瓜,就是明天的自己。

主子给她布置完任务就跑路了,留下她一人抓耳挠腮,一筹莫展。

找人牙子把自己卖进去,显然是行不通的,这种蠢法子想都不用想。

然后冥思苦想了两天,终于想出了这好法子。

小姑娘嘛心肠软,只要自己编一个悲惨的身世,再悲悲切切的哭上一哭。

这事就板上钉钉,没跑了。

没想到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心思缜密细致的,像千年老妖怪一样,这叫她还怎么混?

飞花苦恼的揉揉脸,不行还得想个更稳妥的法子。

半个时辰后茶楼里,蛮清欢一口气接连灌了两盏茶。

苏薇默默的推上自己的,蛮清欢又一口气干掉了。

“表妹,那姑娘别有心机,你怎么瞧出来的?”

苏惑双眼发亮,觉得自己对表妹的敬仰之情,简直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简单哪!”

简单吗?

众兄妹皆不知何以简单,一个个伸长了耳朵。

“既是卖身葬父,宁愿自己为奴为婢,也要将父亲好生安葬,这样的人必定及其孝顺,一个至孝之人为何得了银子,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如何好好安葬父亲,反而强调自己为奴的事?

并且大表哥已然明确表示,并不需她为奴,为何还要执意如此?

少女清亮的眼眸望着众人,“给人当奴才,是一件直得光宗耀祖的好事么?”

众兄妹下意的摇头,特别是身后深有感触的丫鬟小厮,主子坐着你站着,主子吃饭你看着,主子热了你打扇……

再好遇上个不了的主子,人生更是暗无天日,只愿爹娘当时没有生下自己。

并且一日为奴,主家不发善心世世代代子子孙孙,必都是低贱的下等人,永无翻身的可能,

怎会有贱皮子上赶子,求着上门做奴婢!

还有一点,少女脸上发着光侃侃而谈,“她脸上的悲伤之色太假。”

苏薇咋舌,“这也能瞧出来?”

那姑娘脸上带着点点泪光如浮风弱柳,楚楚可怜令人生惜,自己可是一点瞧出哪里似作假。

真是越来越崇拜小表妹了。

苏薇哪里晓的这都是蛮清欢的经验之谈。

在腥风血雨里走了一世,经历以及看多了人间各式悲欢离合,何种之疼该是什么样的内心体验,现于面又会是什么样个表情,又怎会不知。

于是等到晚间吃团圆饭的时候,三舅母江氏就发现,自己家那傻儿子对外甥女特别的殷勤。

“表妹吃个鸡腿,表妹这丸子味道不错,表妹……”

江氏很头疼,这傻小子不会突然开窍,瞧中外甥女了吧?

这外甥女很不错,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又模样标志,她很喜欢,不过,这喜欢是如自己亲生女儿一样的喜欢。

当儿媳妇嘛……

不是她嫌弃外甥女,实在是他们家那傻小子,她已经放弃治疗了。

一心就指望着将来的孙子,能够光宗耀祖。

真要把这外甥女给引进门,好了,孙子也甭指望了。

江氏越琢磨越觉得心惊肉跳,必须找这傻小子好好谈谈,那些不该有的蠢念头,给他掐死在摇篮里。

今晚要守岁,晚膳撤下去后,大舅母拿出了叶子牌,三位舅母加苏氏凑成了一桌。

苏老太太歪在临窗的榻上闭目养神,时不时的过来瞧瞧叶子牌。

蛮清欢兄妹两个,被表姐表哥们拉进了院里。

院中下人们抱着一捆捆的芝麻秸秆在忙碌。

少女看着他们拆开草把,将芝麻秸秆一层层的铺到青砖地上。

“这是在做什么?”

“这个呀,叫做踩岁。”

活泼的三表姐苏薇跳到芝麻秸秆上踩了几下,给少女解释什么是踩岁。

少女顿时明白了,所谓踩岁,就如压岁钱,放鞭炮的一种习俗。

不过京城可没有踩岁的风俗,踩在噼噼啪啪的芝麻秸秆上,感觉还挺新奇。

子夜的钟声敲响,新年的第一天在钟声中到来。

亲人们各自表达了祝福的话语,回各自的院中安心睡觉。

当然睡觉之前,得先把孩子们的压岁钱给了。

苏惑端端正正的给坐在上首的江氏磕头,完事江氏从衣袖中拿出一只,绣着大蝙蝠的红色荷包。

“岁岁平安!”

苏惑拿过红包也不打开,就准备转身离去。

反正每年都一个样,他已经不期待了。

“等一下,娘有话要问你。”

苏惑瞥了眼窗外黑黢黢的天空,深深打了个呵欠。

有些含糊不清道,“有事儿明天再说嘛,好困!”

若是寻常事,瞧他困成这样,江氏说不得就答应了。

事关将来的大孙子,不把话说清楚了,怎么睡得着?

江氏紧了紧手心攥着的帕子,“只一句,只回答我一句话,就让你去睡。”

“好吧好吧,您问吧!”

“你……”,江氏觉着这话,对着儿子不大好出口,可现在不问,到时候就晚了。

咬咬牙,“你喜欢上蛮丫头了?”

呼,终于问出来了。

嗯,也没想的那么难以启齿嘛!

“喜欢啊!”

少年老实点头,而后奇怪的反问,“难道娘不喜欢表妹?”

黑葡萄似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您往常夸起表妹来,好话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外掏,感情都是假的?”

太受伤了。

枉他吃了那么多年的干醋,总觉得表妹才是母亲的亲女儿,而自己不知道顺着哪条河漂来捡的。

江氏气的要捶他,长辈对子侄的呵护,和男女之情能一样吗?

不过适才因为“喜欢”两个字沉下去的心,再一次活跃起来。

这傻小子该不会,没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吧?

算了这傻小子肚里没多少墨水,免得再一次把自己吓死,不如更直白一点。

“娘当然也喜欢蛮满,不过娘不是这个意思。”

江氏略作停顿,用大白话问道,“儿子,你想不想把你蛮满表妹,娶回家当媳妇?”

什么?

苏惑一蹦三尺高,那点睡意不知道飞哪去了,双眼铜铃似的瞪着江氏。

伸手探上她的额头,“娘,您没病吧?”

江氏差点没一脚把他给踹出去,新年新岁,开年第一天,就这么诅咒她。

第三十一章 归家

正月初八无风无雨,苏氏开始收拢行装。

在娘家过了年,总不能住到上元节也不归家,并且作为一府的当家主母,府中还有很多事要做。

蛮满的教习女夫子还没有请到,前些日子听闻教习萱丫头的林夫子有意请辞,原想着这一趟来,把林夫子一起请回府去,没想到来晚了一步,林夫子已经走了。

林林总总算起来,回府之后还有得一段时间忙。

是以走完该走的亲戚,就迫不及待的收拢起来。

“娘,我们这就回去了么?”

蛮昱旭坐在桌前,看着苏氏忙忙碌碌。

他还没玩够怎么就要回去了?重要的是回去后又要回书院读书。

这一点点小心思苏氏岂能看不清?

没好气的瞪了少年人一眼,“要玩敢紧去痛痛快快的玩一天,明早准时出发。”

其实蛮清欢早就想回去了,走这一趟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娘亲,如今外祖母的病好了,大夫甚至断言再活十年。

灵州远离京城,消息传过来不容易,再加上大表哥的事,总让她心生不安。

当时在茶楼众人提及卖身少女用意,蛮清欢开玩笑说,“大表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又是灵州数一数二的大才子,有美人觊觎也不甚奇怪。”

正如玩笑所言,这姑娘是冲着大表哥来的,问题是这姑娘如何,精确掌握到大表哥外出的时间?总不会每日跪坐街头等着吧?

再说后来她使人悄悄打探过,排除了这种可能。

那么一个小姑娘,要做到精确掌握苏域出府时间,苏府里边必定要有内应。

那么问题又来了,许以何等样的重利,才能叫人铤而走险做出背主的事来?

毕竟在这个国家背主是大事,东窗事发是要处极刑的。

换个角度说,自己都只能靠耍手段进府为奴,有什么资本给人许以重利?谁会信她?

此事云山雾罩疑窦重重,叫人一时摸不着头绪,可有莫名的觉得,或许与她与镇国将军府,有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联系。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思虑过甚。

收到蛮清欢一家明早回转的消息,飞花急到满屋子乱窜,还没想到叫蛮三姑娘收下自己的法子,她这就要回去了。

主子走前给她下了命令,务必让蛮三姑娘在回到京城之前收下她,真是给她出了难题了。

翌日,细雨打湿了青瓦,三辆马车在苏府瞌家相送下,缓缓驶进绵绵细雨中。

苏氏透过窗帘的缝隙,瞧着苏府门前越来越细小的人影眼眶微湿。

纪氏静静的坐在另一厢,因为她知道此时的苏氏,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

正月里百姓们赶着走亲戚,官道上人来人往车来车往,蛮清欢掀起窗帘的一角偷偷朝外看。

忽然一辆原木小马车,快速的驶了过去,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少女却立即记住了它,甚至车上的每一个细节。

不是她记性太好,而是这样一模一样的马车,前世她经常用……

少女垂眸放下窗帘,失去了瞧热闹的兴致。

眼看着就要晌午,画眉摸出一盒豌豆黄。

“姑娘,午膳只怕还有一会,您先垫垫肚子。”

那辆马车勾起了前世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少女没什么胃口,象征性的拈了两块。

“余下的你们四个分了吧!行车途中用膳也没个正点,别饿着自己。”

说到这里,又道,“还有没有别的?给我娘、二嫂、五哥都送一盒去。”

画眉应了,四人分完剩下的豌豆黄,朱鹭很快吃完,拍拍手上的碎屑,“我去给夫人他们送点心。”

莺哥立即三口两口吞了手中的糕点,“我也去。”

雀屏口含糕点口齿不清,“还有我,还有我。”

蛮清欢奇道,“莺哥、雀屏这两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画眉、朱鹭年纪稍长较沉稳,而莺哥和雀屏相对小一些,身上难免有些孩子气。

画眉捂了嘴笑,“这两只猴子手脚勤快,姑娘何时见她俩能坐这么长时间的?”

少女恍然大悟,这是抢着放风去了。

低落的情绪,因这两丫头瞬间变得开阔起来。

一刻钟后,仨丫鬟回来了,给蛮青欢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应着年前连天下雪,官道两边的山上堆满了积雪,开完年天气连续放晴,两边山头的积雪迅速融化淹没了官道。

官府正组织民工准备挖沟引水,至于道路什么时候能通,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飞花突然发现,老天爷真的是很眷顾自己。

正发愁没机会搭上蛮三姑娘,这不机会就来了。

官道遭水淹了,镇国将军府的马车改道了。

灵州这一段路,除了这一条官道,就只剩下一条沿着山脚的小道。

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啊!

她已经想到了一条绝妙的计策。

嗯,只是这妙招要让自己受些皮肉之苦。

不过飞花可不怕吃苦,想当年和师兄弟们一起练习轻功,师兄师弟们很快就能上窜下跳。

只有她不是撞树干上,就是撞墙角,差点将这如花美颜撞成大饼脸。

不就是在蛮三姑娘面前摔一下嘛!

皮糙肉厚受得住!

就近找了一户农家,用自己的包袱换了一只大竹筐,简单的穿两根绳往肩上一背,新鲜出炉的采药女就诞生了。

马车在山脚蜿蜒而行,飞花脚步轻快的往山上跑,顺带着把一路上常见的草药都采了。

选好地点,从竹筐里摸出一大圈麻绳,一头系在山崖边的大树上,一头系在自己身上。

飞花算计好了,自己先顺着山崖下到半空中,假装在那里采药,等远远的瞧见蛮清欢的车辆过来,自己再假装失足掉崖。

哪怕蛮三姑娘心肠狠,不是还有苏氏在吗?

做娘的女人心肠都特别的软,尤其见不得孩子受伤,只要苏氏先把自己收下,其他的可以从长计议。

思虑至此,飞花恨不得敲碎自己的脑袋,这榆木疙瘩,怎么就早没想出来走苏氏这条迂回的道路?

好吧好吧,现在想起来也不晚。

飞花安慰了自己一顿就开始行动了,前期一切如她计划的那般完美。

只是下到半道绳子突然断了,飞花真成了一朵飞花,从半山崖上飘下。

第三十二章 倒霉

好了!

后面设计好的戏也省了!

这是飞花坠落时最真实的第一反应。

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么高掉下去不得摔出内伤啊?

再然后快要落地那一瞬:万一自己走狗屎运摔死了呢?

……?!!

姑娘啊!都到这会了,是不是有点晚了?

“啊!有人掉下来了!”

雀屏坐在马夫旁边无聊望天,就见一竹筐从天而降,紧接着一个人掉落,把竹筐压个四分五裂。

马车停下来,苏氏等人均下了车。

奶娘齐妈妈上前探了探鼻息,“还有气。”

也是这孩子命大,一竹筐的草抵挡了一把,否则……

“先抬上来吧!”

虽然少女自觉今生自己的心肠变硬了,其实仍无法做到对生命坐视旁观。

马车给了受伤的飞花,留下画眉、朱鹭照看,蛮清欢则和苏氏纪氏挤在了一处。

离开山道之后,立刻就近找了个小镇,把车直接开到了医馆门口。

此时的京城,飞鸣飞诚正蹲在某棵树上。

“也不知道飞花有没有,成功打进蛮三姑娘身边。”

飞诚咬着树叶,“我看悬。”

飞鸣瞥了他一眼,认同的点头,“飞花,那丫头那么笨。”

飞诚,“……”

他不是这个意思好么?

飞鸣和飞花都猜错了蛮清欢。

按照苏氏的意思,给医馆多留些银子,把人就放在放里随时有人照顾,跟着他们马车颠来播去的,反而不方便。

然而医馆却不答应。

蛮清欢二话不说,使人把飞花又抬回车上。

她就是这样的人,要么不救,要么就要负责到底。

瞧这大夫,为了自己的声誉,竟毫不犹豫的将病人往外推,就冲这毫无医德的行为,也不会将这小姑娘留下。

这一路飞花只睁了一回眼,在剑鸣渊躺了两天才彻底清醒过来。

“这位姑娘,我们姑娘来看你了。”

飞花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光,表演,哦,不,表现的时候到了。

人影一闪,唇红齿白的少女已经站在床前。

少女先问了问身体状况,然后对飞花道,“给家人写封信报平安,让他们过俩月来接你吧!”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不如姑娘就收下我吧!”

这句话到了嘴边说出来的却是,“姑娘不必费事,花儿没有亲人,还请姑娘先收留一二,过两个月病好之后自行离开。”

蛮三姑娘太过精明,无名英雄的前车还在,自己可别再傻乎乎的又钻进。

哪怕没被蛇咬过她也怕!

蛮清欢还真是在试探她,当时没顾得上过多思量,过后总觉得疑点重重处处透着怪异。

没想到这丫头会说这一番话来。

倒是挺蛮清欢诧异的。

一般这种时候,不是该打蛇随棍上么?

少女不置可否,“先把身上的伤养好再说吧!”

马车载着飞花这个病患,也不敢走快,回到府中再收拾收拾箱笼,日历就翻到了上元节。

绵阳侯府上事多,蛮芊芊都是先吩咐管事送了年节礼,正月十五这一日,再带着儿女回门吃团圆饭。

“表姐去外祖家过年,也不和我事先打个招呼,真真讨厌!”

谢慧玉撅着嘴巴,大声的指责蛮清欢。

蛮清欢莞尔,自回来后一心想着改变前世的结局,倒是把这小祖宗给忘了。

这祖宗说是表妹,其实只比蛮清欢小半岁,心性却比蛮清惠这个妹妹更妹妹。

谢询一双清亮的,似乎会说话的眼睛,含笑看着妹妹在表妹跟前撒娇。

蛮清惠不安的扭的帕子,心中免不了的泛酸,为什么自己在意的人,都喜欢围着三姐姐打转!

原先她还有一个二姐姐,自从年前蛮清欢摔了一跤,性子变得有些不一样,二姐姐似乎越来越倾向于她了。

蛮清惠有一种被抛弃的失落感。

蛮清欢知她并非真心指责自己,揶揄道,“前回长公主的赏花会没来,是不是有什么情况?老实交代。”

像这种明着赏花,暗中相看留意儿媳妇人选的花会,订了亲的姑娘是不会参加的。

蛮清欢就是一句揶揄开玩笑的话,谢慧玉却俏脸一红。

正想趁机再取笑几句,张姨娘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也不知听了几句,对着蛮清欢冷笑,“这种话也是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三丫头,你的妇德妇容学到哪里去了!”

蛮清欢翘了翘嘴角,“张姨娘还真有眼光,咱们这些人哪有您学习的深刻?”

深刻到爬自家表哥的床!

谢慧玉很不厚道的笑了,饶是端庄如蛮清悦也不由的弯了弯唇。

蛮清惠臊的满面通红,要不是顾忌着表妹在场,她就要掉头跑掉了。

“你这死丫头!”牙尖嘴利。

张姨娘涨红了脸,一个耳刮子甩过去。

只是蛮清欢可不是任她欺负的蛮清惠,胳膊轻轻一抬,轻而易举就抓住了她的手掌,少女指头微动。

只听轻微的咔咔声,中指和食指一起骨折了,张姨娘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张姨娘怎么那么不小心,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别残废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张姨娘信佛,隔三差五就要上法华寺上香,前世差不多正是这个时候,和三皇子搭上了关系。

少女正考虑用什么样的法子阻止张姨娘出门,真是瞌睡遇枕头,张姨娘自己到把机会送上门来了。

前世张姨娘之所以没能翻出什么浪花,那是因为三皇子最终倒了台。

今生萧晟没了自己的帮衬,三位皇子的机会可以说三分三。

也就是说,三皇子还是很有机会问鼎大宝的。

若是给了张姨娘搭上三皇子的机会,只怕将军府要乌烟瘴气了。

她能给张姨娘兴风作浪的机会?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你们姨娘扶回屋去,好好休息。”

蛮清欢轻描淡写,扶着张姨娘的丫鬟,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浑身透不过气的感觉。

扶着张姨娘的手不由一紧,“姨娘奴婢扶您回去。”

张姨娘反手就是一巴掌,“小蹄子,瞎了你的狗眼。”

在三表姐处吃了瘪,用丫鬟出气,谢慧玉不屑的撇嘴,眼角瞄了瞄蛮清惠,四表姐摊上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姨娘真倒霉。

第三十三章 摘星楼

丫鬟顶着红通通的指印回到屋里,倾身对着模糊的铜镜敷凉水,隔扇吱呀一声被推开,吓的毛巾掉进水盆溅了一身的水。

“彩珠你做什么,大白天的关着门?”

丫鬟遮遮掩掩的姿态,令推门而入的露花心生疑惑。

“没,没什么。”

丫鬟越发的遮掩,张姨娘羞辱三姑娘不成,反遭三姑娘辱没,这偏院上下暂时无人知晓,若先从她这里泄了出去,张姨娘非揭了她的皮。

撩起她的发,“都这样了还说没事!”露花了然,“姨娘打的吧!”

丫鬟捂着脸连忙否认。

露花好笑,跟她装什么装,想着奚落一番,转念一想彩珠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昨天,自个又有什么可得意的?

如此到也生出了几分怜悯,袖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白瓷盒子,“拿去用吧!”

这去瘀膏还是上回挨打之后,后来张姨娘赏的。

张姨娘是个明白人,身边就这么几个得用的丫鬟,总要给点小恩小惠,才能收拢人心。

是以给了露花一棒子,又立马给个甜枣。

去瘀膏只上面挑了一点点,涂在脸上火辣辣的地处只觉得清凉。

彩珠不禁羡慕起露花的好运气。

姨娘再是体面,身份上总归是个下人,是没资格用大丫头的,身边伺候的这些丫鬟,等级最高的也就二等。

按说张姨娘身边这几个二等丫鬟,不跟别人比较,在她们自个院中,那也是最体面的了。

然体面和得脸,它根本不是一回事。

张姨娘只信任从张家带过来的那个金嬷嬷,院中大小事物只她一人做主。

她们都得听金嬷嬷的。

唯一幸运的只有露花,虽也受着金嬷嬷管制,但张姨娘也对她另眼相,很多重要的事都吩咐她。

今个露花另有要事,张姨娘好不容易让她跟一回,原以为坐久了人板凳,终于有机会露脸了,哪曾想却挨了一巴掌。

彩珠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了,哪曾想张姨娘对露花的这份“信任”,可是露花一巴掌一巴掌换回来的。

蛮芊芊在将军府用过晚膳,又陪着蛮老夫人打了一圈叶子牌,独自一人坐马车回府。

两个孩子跟着表兄妹们上街观灯去了,晚点他们两个会自己回家。

不远的长街上,火红的灯笼映红了天际。

表姐妹们一人举着一支糖葫芦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川行,谢询、蛮昱旭却没有私人安逸,紧张的跟在后头,谨防哪个被挤散了。

正月十五闹花灯,丫鬟小厮都放假看花灯去了,只能由他俩来做这个护花使者了。

至于蛮昱锦,张姨娘把他看得眼珠子似的,怎会允他跟着来卖苦力?

而蛮清惠么,若是丢了,正好让她有借口向唐氏发难,求之不得的好事。

只可惜那死丫头从未走丢过。

在张姨娘心目中,她的孩子只有一个,可以让自己扬眉吐气的蛮昱锦,至于那个死丫头片子,只是用来对付唐氏的工具。

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商铺门口,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圆墩墩胖乎乎的兔子、杨柳细腰的美人、翩翩起舞的花蝴蝶……,五颜六色令人目不暇接。

街边还有各式各样的小摊,首饰、胭脂水粉、小吃、应有尽有,众人边看边玩,边慢慢的走向今日的主角——摘星楼。

摘星楼,普通又不普通的一座茶楼。

说它普通,是因为它和所有的茶楼一样,只是个单纯喝茶听说书的地阶。

可它却是全京城最高的楼,法华寺里的宝塔也不过才九层,这摘星楼却足足有十二层之高,名副其实的“手可摘星辰。”

站在楼顶,甚至可以将三分之一的皇宫看的清清楚楚。

皇家隐私不可窥探,平时众臣叩拜皇帝都要低着头呢,一座可以将皇宫三分之一处尽收眼底。

这样一座可以窥探皇家的高楼,皇帝怎可能允许它存在?

前朝京城里头,不知谁造了一座八层的楼,楼还未造好,墙就让官府给扒了个彻底,人也因此让皇帝给咔嚓了。

这样一座本不应该存在的高楼,却奇迹般的屹立街头。

然而这也不算稀奇,最最稀奇的是这座茶楼的主人无人知晓。

前世蛮清欢当上七皇子妃,也曾如这世上许多人似的,好奇的让人查过。

然而——如其他人一般什么也没查出来?

并不!

是摘星楼突然倒了。

不,准确的说,摘星楼被它的主人拆了。

当然主人是谁无人知晓,只是拆墙的工匠提了一句,他说,摘星楼的主人道,这座楼已没有存在的必要。

蛮清欢整理了两世的记忆,前世摘星楼老老实实的卖茶,从未搞过诸如此类花里胡哨的活动。

而今生,从她记事起不光上元节,每年的中秋、七巧等等,只要是个节日,摘星楼都会搞些活动。

活动的隆重与否,根据节日的大小、隆重程度而定。

坠马回来之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还从未仔细梳理过今生的记忆。

借着摘星楼,少女发现,今生有很多事,与以前事已经不一样了,这些不一样,并不是因为她的原故。

很多事在她重生之前就已经发生。

比如那个沈言,前世可从未听说过他在国子监求学,他的弟弟沈棠,也非今生这般走鸡遛狗。

这些不同,再加之前事的顺利,让少女有理由也有信心相信,今生真的可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或许已经在改变了。

然而不久的某一天,当某一个人措手不及的站在她的面前,自信满满的少女发现,老天爷打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虽然很快就发现此人非彼人,却更加的云雾重重,令她疑窦丛生。

这个后面会讲到,当下还是先说一说,圆月下的摘星楼。

今日的摘星楼与往日不同,往日,普通宾客可上一二层,三层始必凭摘星楼发售的令牌登楼,层数越高发售的令越少,七层以上只有少数持令牌的贵宾可入。

能够进入十层者,更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能够登上最顶层只怕不出二人。

然而今日……

额,今日还不知道,众人正挤在摘星楼前,等待店家发布规则。

翘首企盼中胖胖的掌柜,众星拱月般出现在摘星楼的石阶。

第三十四章 灯谜

掌柜一经出现,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笑的弥勒佛一般的掌柜,穿得花团锦簇,第一句开场白就震惊了众人。

“今天我们摘星楼,将对在场的诸位开放第十层。”

“第十层?天哪!我没听错吧?”

“十层,真的是十层么?”

“……”

人群中像炸了锅似的,嗡嗡声四起。

“诸位先别激动,”掌柜制止众人含笑说道,“虽然我们摘星楼今夜与诸位同乐,不看身份地位,但想要登上十层,还得看在场诸位的本事。”

掌柜的哈哈一笑,朝众人拱拱手,“在下在这里先祝诸位旗开得胜,今夜人人都能够登上十层。”

掌柜的语毕让出道路,小伙计很有眼色的适时打开大门。

满室灯光倾泻而出,几乎照亮了整条大街,蛮清欢几个顺着人流鱼贯进入摘星楼。

空气中泛着淡淡的茶香,一眼望过去,除了桌椅板凳还是桌椅板凳,跟其它茶楼没有任何的区别。

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大,摘星楼的底层足足有其他茶楼三个大。

再有就是通往二楼的那道楼梯,一般茶楼的楼梯都会低调的漆成暗色,或者不做任何装饰的原木。

摘星楼的楼梯,却仿佛旁人忘了它的存在似的,漆得非常醒目的绯色。

张扬又狂傲,却非常奇特的与周围的桌椅相搭调,似乎它本该就漆成那个色调。

两辈子加起来,满清欢也是第一次来摘星楼,不免四处张望一番。

“当当当…”小伙计敲响一面铜锣。

“诸位,诸位!”

消失了一会儿的掌柜再次现身。

“相信都已经看到了,在我们的大厅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在场诸位只要哪位猜中一道灯谜,就会有小伙计发给他一根特制的竹签,评价这根竹签就可以通往摘星楼的二楼。”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那道张扬的楼梯前,笔直的站着个长相端正的小伙计。

众人开始在花灯中穿梭,寻找自己能解的灯谜。

蛮清欢看中了一盏荷花灯,伸手要取灯下垂着的谜面,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来,抢先取走了那道灯谜。

“蛮清欢,你这种人也来猜灯谜?”

沈雅珊嘴角带着几分嘲弄,“免得丢人现眼,还是早点滚回去吧!”

作诗不行,不,不是不会是根本不会,武将之后连射箭都能射偏,这样的人根本就是个废材,你个废柴,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隔着花灯,蛮清欢都能感觉到沈雅珊满满的恶意。

前世沈雅珊针对自己,蛮清欢可以理解成,自己“巾帼不让须眉”的风头,盖过了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沈雅珊被打脸,出于妒忌才处处针对。

今生的自己是那样的差劲,沈雅珊为什么还是针对自己?

难道因为自己前世一箭射死了她?

念头一起,就被少女立即给否定了,前世相当于今生来说,还是未发生的事件,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会预见到,沈雅珊怎么可能会知道?并且因此针对自己?

再说就算要恨,沈雅珊该恨的那个人,也该是萧晟吧?

毕竟当时她的目标是萧晟,是萧晟利箭当面,毫不犹豫的将这个,他口口声声,最最温柔善良端庄大方,比她适合当皇后的女子,抓过来挡在身前替自己挡箭。

蛮清欢眸中闪过一丝怜悯,转身寻找下一个目标。

“喂,耳朵聋了吗,我在跟你说话呢!”

孙雅珊伸手拉了少女一把,她就是来挑事儿的,怎会容许少女就此离开?

况且蛮清欢的退让,让她感觉到自己被这个女人无视了,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更令她恼火。

蛮昱旭冲了过来一把拍开沈雅珊,“拿开你的脏手。”

挡在少女身前怒目圆睁,硕大的拳头,在沈雅珊眼前闪过,“让我看见你再碰我妹妹一下,我揍不死你。”

管他对方是不是女子,只要欺负他妹妹的就是坏人,哪怕是个女子,也跟柔弱搭不上边,柔弱的女子能干欺负人的事儿?

显然不可能嘛!

所以揍起来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大男人欺负小女子不要脸,镇国将军府可真是好家教。”

李婉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转了过来,盛气凌人气焰十分嚣张。

“喂,你是谁呀?”蛮昱旭斜眼打量着李婉素,“没看见就别随便乱说话。”

嘿,哪来的不长眼的?好想一拳打死她。

“五哥别理她们。”

蛮清欢扯着衣袖,把他给拉走了。

“蛮满你做什么?”

蛮昱旭生气的甩开少女,“为什么不让我教训,那两个该死的家伙?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龇目欲裂,像一只炸毛的猴子。

少女好想伸手撸撸它的毛。

“五哥,一只狗咬了你,难不成你也要咬狗一口?”

少女轻声细语的安慰蛮昱旭,同时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她当然也很生气,虽然今生不再恨沈雅珊,甚至觉得她很可怜,可并不表示沈雅珊,可以就此随意侮辱人。

还有李婉素一张狗嘴,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可生气有什么用?吵架一时痛快了又能怎么样?

通通这些能换回父兄的生命?

不能不是吗?

这辈子平庸一点,能够看着家人平安喜乐,别说只是这一点点,小小的谈不上屈辱的屈辱,哪怕付出更大的代价她也愿意。

蛮昱旭瞪眼,“哪个不长眼的死狗敢咬我,小爷我一鞭子抽死它。”

“蛮满你变了,”少年沉痛道,“以前的蛮满虽不主动欺负人,但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去,现在的你……”

少年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道,“蛮满你不用觉得惭愧,你比她们好多了,不就是会做两句歪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敢跟你比骑马射箭吗?还有她们的力气也比不过你……”

蛮清欢:“……”

什么叫力气比不过她?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虽然说的都是事实。

她怎么觉得,目前更想揍的人是这位兄台呢?

不过经过蛮昱旭的插科打诨,心底那一丝小小的郁闷随风而散了。

“二姐姐、四妹妹她们都上二楼了,咱们也快点猜完上去吧!”

第三十五章 脱手

李婉素也在花灯下小声劝解沈雅珊,“那对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兄妹,你跟他们置什么气?”

摘星楼第十层哎,不是啥时候都有这样的机会。

李婉素对蛮清欢的那点记恨,怎么比得上摘星楼第十层的吸引力?

再说就凭蛮清欢那个猪脑子,恐怕连第三层都登不上,而自己能够登上摘星楼的第十层,岂不是对那猪脑子最漂亮的打击?

沈雅珊绞着帕子恨声说道,“你懂什么!”

沈雅珊心里憋着一股气,却没法开口对旁人言明。

李婉素脸色一寒,柳腰一扭帕子甩转过脸去,语气生硬,“随便你。”

虽说两人是手帕交,可李婉素有李德妃这个姑母靠山,一向都是沈雅珊小心翼翼的巴着她,今个沈雅珊忽然语气生硬,李婉素心头很不受用。

“哎别生气呀!”

沈雅珊顿时反应过来,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不耐,尔后故作娇憨的扯了扯李婉素的袖子。

“我不是针对你,实在是被那个废材给气着了,那样对我也就算了,居然连你都敢不放在眼里。”

沈雅珊挑拨功夫真是一流,明明是自己挑衅的别人,舌头在嘴里打个滚,倒变成为好友打抱不平了。

李婉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口中却说道,“有什么办法?人家是正国将军的儿女,有嚣张的资本。”

总有一天这对猪脑子兄妹,会跪在自己脚下苦苦哀求,到那时……

李婉素愉悦的勾了勾唇角。

二楼除了一些普通的桌椅,临窗增设了许多雅座。

雕工精湛的梨花木桌椅赏心悦目,哪怕在上头干坐着也是一种享受,何况再来一壶清茶,两三碟色香味全的点心?

不过此时此刻,却无人安坐于雅座。

二层又增加难度,每人必须答对五道灯谜,才有上三层的资格。

谜面依然可以自由选择,并且现场并没有人看着你,实在答不出来朋友帮忙亦非不可。

蛮清欢低头看手上的谜面,头上插着六支竹签的谢慧玉凑了过来。

是的,你没看错,谢慧玉把竹签插在头上,放眼整个二层,头插竹签者比比皆是。

要不说这摘星楼生意经做的好,竟然想到把竹签削成簪子的形状,参与者既不用在存放上费心思,过后这几根竹簪子,也够他们吹嘘上一阵的。

谢慧玉已经完成了全部任务,给蛮清欢帮忙来了。

少女已经猜完了三题,有谢慧玉的帮忙五题很快答完了,两人与等候的蛮清悦等汇合一处相携上了三层。

三层的格局与二层相差无几,只不过雅座改成了雅间。

第三层须答对十道谜面,规则与之前一样,可以自己挑题又有几位神助攻,蛮清欢很快上到四层。

四层的格局就开始变了,装修的更为华丽,四周全是隐密的包间,中间偌大的大厅没有一张桌椅,有的是一些奇花异草散发着阵阵幽香。

到了这层规则开始变了,仍然是答对五道灯谜,却不是自己选择,会有年轻的小厮守在入口处,给上楼之人每人发一盏带谜面的红色精致花灯,猜对之后灭掉花灯自会有小厮送上另一盏绿色花灯。

红、绿、黄、蓝、紫,猜中所有的谜题,用花灯换五根竹簪继续上楼,没有答全的客人,可以选择带走所得到的花灯,与之前所有的竹簪。

也可以选择用花灯消费四层的包间,视包间的大小所需花灯数不同。

很快,没有资格再上升的闺秀、少爷们,开始找相熟的友人拼凑花灯。

实在凑不齐或舍不得交出花灯,也可到三层、二层,用相应的竹簪,换取雅间或雅座喝茶观灯。

总之只要今个来了摘星楼,保证不会让你虚行一遭。

摘星楼对面的一间茶楼包间,一身墨绿祥云暗纹锦服的沈言对窗而坐,刚刚快马加鞭从慈云庵赶回,需要缓一缓。

半盏茶的时间,飞白臂弯里搭着件银灰色蜀锦长衫进来给他换上。

“对面现下是个什么情形?”沈言边低头系着衣带边问道。

“主子放心,那边传来消息,蛮三姑娘已顺利上了三楼……”

“唔!”

对面亮如白昼的高楼里有欢声笑语传出,“对面很热闹啊,我们也去瞧个热闹?”

询问的语气,说话间少年已然打开包间的隔扇。

身后看不到的地方飞白飞快的扯了扯嘴角,说的好像临时起意,询问意见似的,费心安排这么多,主子要说没想过会会佳人,打死他都不信。

李婉素、沈雅珊登上四层远远看到蛮清欢手中提了红、绿、黄三盏花灯,红绿两盏花灯已经熄灭,只有黄色灯笼,火焰还在跳动。

自己第一道谜面还未解开,她凭什么就得到三盏?

有猫腻!

她作弊!

纵然心有千千疑,两人只能干瞪眼,因为这层是划了区的,只有答对第一道谜面,灭掉红色花灯拿到小厮手里的绿色花灯,才能进入第二区,以此类推第三区、第四区……

两人憋足了力气,相互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最后一道谜题了,蛮清欢深吸一口气,白葱似的玉手伸进小厮捧着的纸盒。

希望运气好到爆棚,再抽中一道简单的谜面。

一只手伸过来,抢她手中的谜面。

“这道题我要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口吻。

又是沈雅珊!

还真是阴魂不散哪!

“想要?”

葱白的手指夹着一张窄窄的红纸骨节分明,在暖色灯光下了犹如泛着光泽的羊脂玉。

算你这废柴,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瞧着送到眼前的纸条,沈雅珊眼角带了得色。

镇国将军嫡女又怎样?

在自己这个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面前,这废柴还不是自形惭移,乖乖将谜面献上。

指尖刚刚接触到窄纸条,蛮清欢的手突然缩了回去。

沈雅珊怒:“你想反悔?”

蛮清欢垂眼瞥了眼字条,似是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你真的想要?”

手复又伸了过去,“拿去吧,拿去吧!不过我跟你说,这位大哥可是见证人,须臾后你要反悔我是不依的。”

竟是一副恨不得立即脱手的模样。

第三十六章 作弊

蛮清欢如此爽快,沈雅珊反倒犹豫不定,迟迟不敢伸手了。

“不要拉倒。”

蛮清欢迅速的收回转头走了。

上辈子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还能不了解沈雅珊?

“你……!”

沈雅珊转头看李婉素,“你看她……”

“姑娘你到底抽不抽?其他人还等着呢!”

端着谜面箱的伙计不耐烦了。

“抽,怎么不抽!”

沈雅珊咬牙切齿,该死废材竟然敢耍她,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暂且把抽签箱当成蛮清欢的脸,狠狠的抓了一把。

一张红色窄纸条抽出来,匆匆瞥一眼。

“这个不行,我要换一张。”

说着不等伙计答话,手又伸进了箱子。

伙计暗自撇了撇嘴,托着箱底的手动了动。

“这字写的难看,影响答题心情,再换一张。”

手又伸了进去。

箱底伙计的手又动了动。

抽吧抽吧,但愿不要越抽越后悔。

“不行……”

“不行……”

十轮以后,伙计不耐陪她玩了。

嗯,事实上是玩不下去了,这题已经是最难的谜面了。

“我说这位姑娘,你还有完没完,我可不是在为你一人服务的。”

沈雅珊柳眉倒竖,心中腾起一股怒火,一个茶楼的伙计,也敢给她摆脸色看了。

都是那个废柴,若不是她当着伙计戏弄自己,她堂堂贵女,怎会被一个下三滥的狗东西当众指责?

这两人都该死!

“好啊,狗东西你作弊!”沈雅珊一手扣住伙计手腕,声色俱厉,“快说,到底是哪个指使你的!”

伙计:“……”

沈雅珊瞧着一脸懵逼的伙计,伸手指着角落里,等待自家姐妹的蛮清欢,“说,是不是她?”

蛮清欢皱了皱眉,怎么又扯上了她?

听到有人喊作弊,众人立即围拢了过来,个个面带怒容,特别是那些没能答全谜面已被淘汰的,眼神凶狠的要吃人。

毕竟被挤掉的那个名额,有可能也许是他(她)的。

“这位姑娘,凡事讲究个证据,并不是你红口白牙,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你说我作弊,证据呢?拿出证据来说话。”

小伙计捧着谜面箱,脸色发黑的瞪着沈雅珊。

这个臭女人真能搞事,他能不能一巴掌拍死她?

“证据?”沈雅珊挑了挑眉头,脖子一昂,“我就是证据。”

她早就思虑过了,这里参加过长公主赏梅宴,晓得蛮清欢不学无术的不在少数。

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轻轻松松很快拿全了五张花灯,而这些自持知书达理的闺秀们,还在冥思苦想,有的甚至已经被淘汰了。

难道她们就不在,暗搓搓的羡慕嫉妒恨?

沈雅珊相信,只要自己说蛮清欢作弊,那她就是作弊,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

“噗!”

伙计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姑娘,刑部大牢昨天抓住的江洋大盗,还没找到罪证呢,你赶紧去吧!”

众人虽愤怒作弊的不耻,听了这话也都不厚道的笑了。

再一次被讥讽,沈雅珊更加的愤怒了,先前打算好的铺垫、造势统统丢一脑后。

“瞧瞧这谜面多难,不作弊她能答得出来?没瞧见博学多才的蛮二姑娘才四盏灯么?”

是啊!

众人的眼光又溜向,手提四花灯的蛮清悦,尤其在公主府见识过蛮清悦一手好字的闺秀们,眼神都变了。

写得一手好字的蛮清悦都没答完,不学无术的蛮清欢凭什么呀?

所以,肯定是花钱收买伙计作弊了。

也有人暗搓搓的捶胸顿足,这么好的办法,自己聪明的脑瓜子,怎么早没想到呢?

沈雅珊得意的笑了,蛮清欢你受死吧!

笨一点蠢一点,有镇国将军这座大靠山在,只要不是主持中馈的宗妇,还是有大把勋贵家子第,愿意娶她进门的,可名声坏了……

思及至此,沈雅珊顿觉错失良机,还是时间太少思虑不够周全,如若早些给她按个色诱伙计,而不是收买的罪名的话,这个废柴就该拉去浸猪笼,永远都不会碍眼的出现在眼前了。

多好的计策,可惜了!

蛮清惠脸色发白,死死拽着蛮清悦衣袖,“二姐姐,怎么办?”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蛮清欢坏了名生,她和蛮清悦也会跟着倒霉,可怕的是前两位实在不行还能嫁回各自外家,自己本就处境坚难,再被蛮清欢连累……

不过,这事也不能怪自己这个二姐姐,明显就是沈雅珊搞事情。

蛮清惠从小夹在唐氏张姨娘之间,在这上头特别敏感,早在公主府花会上,她就明显的感觉到了沈雅珊对她们姐妹,特别是二姐姐的强烈敌意。

“这有什么,我运气好呗!”

蛮清欢轻快的走上前,露出贝齿很光棍的说道,“沈大姑娘,运气好这种事是妒忌不来的。”

就在刚刚,她想清楚了,原来是自己一直走进了死胡同,低调并不等于忍气吞声,平庸也不等于任人欺负。

在霸州、在灵州自己能够活的轻松自在,回到京城为什么自己就给自己套上了一道枷锁?一味的退让,恨不得让自己隐形,就能护得家人周全了吗?

蛮清欢啊,蛮清欢,你前世杀伐果断的勇气呢?

所以该打脸还得打脸,该斗还得斗,只是注意把握好分寸别让自己太出挑耀眼。

“蛮清欢,你强词夺理!”沈雅珊气势汹汹。

“在场的诸位,你们难道就没谁抽中简单的谜面?”

蛮清欢并不理会沈雅珊,只把问题抛给众人,沈雅珊此举不就是要借在场众人抹黑她,质疑将军府么,现在她把问题抛还给众人。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沈雅珊也尝尝百口莫辩的滋味。

此言一出在所许多闺秀、少爷面露迟疑之色,他们的确也抽到了,非常非常简单的谜面。

伙计咧嘴兴奋了,蛮三姑娘真是历害啊,三言两语就让风向变了。

这时候不立功更待何时,“贼喊捉贼!”

伙计一脸正气的面对众人,“其实真正作弊的,正是这位姑娘自己。”

伙计一手抱着谜面箱,一手指着沈雅珊。

向众人诉说,“这姑娘抽了一道题,谜面太难不会答,找借口要换一道。”

第三十七章 令牌

伙计一脸的沉痛,“我们开门做生意的,遇到不讲理的客人能怎么办呢?客人高兴就好!”

一只手捧箱子太累,伙计换了一只手继续道,“哪知这位姑娘越换越不满意,一口气换了十道题……”

手气臭到背,谜面越抽越难,然后恼羞成怒诬陷镇国将军府三姑娘和伙计……

众人脑补了这一出好戏。

心中为蛮清欢同情了一把,同时又狠狠把沈雅珊鄙视了一番,却无一人敢笑,上回不听话的马姑娘可还记得?今个有谁瞧见她来了?

虽然马姑娘得罪的是李婉素,可这两位向来一个鼻孔出气,谁又能保证李婉素不会为沈雅珊出头?

人家的姑母李德妃可是皇上的宠妃,执掌着后宫一半凤印呢。

如马姑娘一般的二杆子毕竟是少数。

沈雅珊瞧着众人精彩的脸色,就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一双欲意喷火眼睛,盯着“罪魁祸首”的蛮清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在这种如对质的的气氛下,大厅里一时间安静的有些可怕。

这时只听一个好听的,如黄莺般的声音的道,“咦,怎么听不到声音?四层难道一个人没有?”

说话间,两个姑娘从楼梯口步了进来。

原来是晚到的晋盈盈,身旁那姑娘大约十二三岁,看着有些脸生,刚才那话就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见满屋子的人都瞧着她俩,姑娘脚下滞了滞,才重新跟上晋盈盈的脚步。

瞧大厅里的气氛,就知道适才有事发生,聪慧的晋盈盈没问,只与相熟的蛮家姐妹打招呼。

“蛮二姑娘,蛮三姑娘,蛮四姑娘!”

上回在长公主府,晋盈盈对蛮家三姐妹印象不错,特别是刺绣一桩,蛮四与她尤为投机。

“这位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顾姑娘。”

这位顾姑娘挽着简单的发髻,一双波光涟滟的大眼睛灵动俏皮,一身水绿色的缠枝花暗纹衣裙,脚上的绣鞋小巧玲珑。

蛮清欢友善的冲她点了点头,只一眼就对这姑娘,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国子监祭酒冯老大人上个月告老回乡了,新上任的顾大人与晋盈盈的父亲,现任怀南侯世子是曾经的同窗好友。

前世因着蛮清悦和晋沛时的牵扯,关于这位顾姑娘,听过一耳朵。

据说晋二爷有意,将这位自己的同窗好友之女,说给自己的侄儿,后因晋沛时瞧中了蛮清悦,这才作罢。

今生没有了蛮清悦,这位顾姑姑和晋沛时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吧!

不过说句老实话,打心底深处蛮清欢觉得晋沛时,那个大纨绔配不上,这位灵动的顾姑娘。

“几位姐姐,我们一起上楼吧!”

蛮清悦端庄、蛮清欢飒爽、蛮清惠温婉、谢慧玉可爱,各具特色的表姐妹,也让第一次见面的顾朝风心生亲近之意。

谢慧玉快人快语,“顾姑娘年纪比我大,我就叫你顾姐姐吧,顾姐姐你们快猜灯谜吧!”

晋盈盈眼睛弯弯,自兜里掏出一块嫩黄色的通透玉牌。

“我父亲经常在此会友,购了此楼一块令牌,持此牌可直上五层。”

摘星楼的令牌按赤、橙、黄、绿、青、靛、紫、银、金、墨排列,晋盈盈手里的玉牌正好可以上五层。

刚刚开始恢复猜题的大厅又是一静。

众人:“……”

扎了老心了,适才为了一道谜面差点大动干戈,人家不用答题就能直上五层……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李婉素:“……”

她怎么没想得起把父亲的青牌拿来?

可以直上七层的青牌出手,哪还轮得上晋盈盈在她眼巴跟前炫富?

少倾蛮清悦等人猜完谜面一起上去五层,谢恂、蛮昱旭先行了一步,妹妹们有好友同行,他们不方便再跟着。

“我叫谢慧玉,顾姐姐你的闺名是哪两个字?”

谢慧玉活泼利落,很快就和顾朝风熟捻起来。

提到闺名顾朝风有些不好意思,白玉般的脸上浮起两抹淡淡的红云。

就连并未在意她们谈话的蛮清欢,也注意到了。

“咳,我叫顾朝风!”

真不明白她爹为啥给她,取一个如此男性化的名字,每次有闺秀问她闺名,都不好意思说。

“顾朝风……”

谢慧玉没想到,花朵一样的小姑娘,会取个如此阳刚的名字,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看吧!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顾朝风有些尴尬的窘迫,十四年了还是没有能够适应。

“雨雪之朝,风月之夕,予未尝不在,客未尝不从,顾大人当真取的好名字。”

“咦!”顾朝风双眸亮了,“蛮三姐姐也知道?”

当初她向她爹抗议之时,娘说爹给她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她可以有很多的好友,并且与之和睦相处。

嗯,主要是因为他娘在闺中少有密友,希望自己这个没实现的愿望,有她这个女儿来实现。

晋盈盈也很诧异,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蛮三自谦没读过几本书,这么偏的诗句张口就来,这是没读过几本书的人?

蛮清欢淡淡道,“没什么稀奇,恰好看到过。”

前世为了配得上身旁风光齐月的人,琴棋书画都下过苦功的,为了弥补不会作诗这块短板,诗词类的书籍翻了不少,只可惜到死也没能做出一首像样的诗。

瞧她说得稀松平常,晋盈盈笑着攀上她的胳膊。

“蛮三,你让我越来越好奇了。”

蛮清欢闻言瞥了她一眼,依旧淡淡道,“好奇害死猫。”

晋盈盈抚额,“蛮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趣?”

言谈间几人很快上到五层。

“咦,五层怎么这么多人?”

同样富丽堂皇的大厅几乎是人满为患。

“几位姑娘有所不知!”五层楼梯口的伙计,好心的为她们解惑,“一到四层答对相应的谜题,可以更上一层楼,从五层开始不再猜谜,只有完成相应的任务才能上楼,并且任务完成最出色者,可以得到一张漂亮的走马灯。”

谢慧玉惊呼,“不会到目前为止,还无一人完成任务吧?”

完了完了,这么多人都没人能够完成任务,这任务一定难度挺大。

第三十八章 抉择

“非也!非也!”

伙计热心的说道,“在场的诸位都是通过者。”

不等谢慧玉再问,伙计又接着说道,“其实通过很容易,但要得到走马灯可就难了,此关设计的是箭术,通关者每人三轮,每轮十支箭矢,箭矢中靶心最多者,才可以拿走那盏走马灯。”

谢慧玉在心中算了算,“也就是说,三十箭皆命中就能拿走走马灯,挺容易啊!”

起码三表姐是,两根手指捏田螺手到擒来。

晋盈盈:“……”

顾朝风:“……”

伙计:“……”

容易么?他们怎么都没看出来容易在哪里。

“咳!姑娘……”

伙计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的更详尽。

“走马是个彩头,每关只有一盏,哪能那么容易就让人随便得了去。”若是那样还怎么吸引后续的客人?

“事实上越到后面越难,靶子上插满了前者留下的箭矢,后者很难发挥的。”

谢慧玉想像了下,插成刺猬的靶子,“那不是坑人嘛!”

都插满了,箭术再好无落脚之地也没法啊!

嗯,其实对三表姐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伙计笑了,和颜悦色道,“怎么叫坑人呢,比的就是个箭术,参赛者箭术体力皆上乘完全可以一箭将靶上的箭矢都震下来嘛!”

谢慧玉斜想瞥了瞥伙计,敢情你站着说话不腰痛。

嗯,三表姐也不腰疼。

少女对自己的表姐迷之信任。

伙计:“……”

他没胡说呀,就这摘星楼里随便哪个伙计,拉出来都能做到啊!

嗯,除了楼里的伙计外头得确挺难找的,就是主子身边那几个家伙也无一人能做到。

大厅中央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

不过众女发现人虽多,但比之下几层还是少了很多很多,毕竟要过五关斩六将么。

忽来人群中传来一阵嘘声,想来又多了一个失败者。

“我们快点过去看看,谢慧玉和同样是好奇宝宝的顾朝风,一起拉着众人挤进人群。

谢慧玉一眼瞧见那“刺猬”,惊讶的张了张嘴。

再望见窗口高台上的那盏走马灯,龙头凤尾金碧辉煌,其内走动的人物雕琢的栩栩如生,轻风拂过长长的流苏如梦如幻,一双眼睛粘在上面再也离不开了。

观看了两、三轮,蛮清欢眼尖的发现在场活动的都是年青人。

虽猜灯谜是少年人才喜欢做的事情,但今日摘星楼要开放十层,来碰运气饱眼服的中、老年人也不少,在其下几层就看到好多年长者在猜谜。

心思一转她就晓得了,能上五层的成年人大都是有令牌自持身份的,不屑于少年人争个小玩意。

不过蛮清欢以为,怕争不过年青人丢面子才是真。

蛮清惠轻轻拉了蛮清悦的衣袖,“射箭,我们不会怎么办?”

难道要止步于此了?

难得的机会好想看看十层什么样,今后也许再没机会了。

“四表妹,咱们四个有一组吧。”不知什么时候挤过不的谢恂开口。

蛮清悦不解,蛮昱旭咧嘴指了指朱色柱子上醒目的布告,“二妹看那里。”

原来稳重如二妹,也有粗心的时候啊!

蛮昱旭瞬间觉得自己身上的优点又多了一个。

当然他是不会告诉任何人,谢表弟提醒自己看的布告。

蛮清悦眼神好,一眼就瞧到了关键内容,“……最多可四人一组,四人中只一人能够过关,全组通过……”

这样也行?

很快聪慧如蛮清悦,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能够上五层者大都是凭着令牌直接上来的,真正通过答题上来的少之又少,毕竟如三妹妹般运气好到炸的少之又少。

花得起银子上五层,或更高都是些什么人?既如此摘星楼怎会“不懂事”?原就图一乐子,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蛮清悦、蛮清惠、谢恂、蛮昱旭四人一组。

蛮清欢带着谢慧玉、晋盈盈、顾朝风一组。

分好组沈雅珊、李婉素也上来了。

嗯,谜面没答出来,李婉素差婢女回去取了令牌。

两人皆不通箭术,但青牌可直上七层,是以并没打算找人组合,就在边上喝茶看热闹。

三十箭中一半就可通过,谢恂中了二十箭,蛮昱旭不愧武将家族出身,靠着自学成长居然二十五命中,相当了不起。

嗯,书院骑射夫子也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功劳。

前组通过,蛮清欢上场,晋盈盈有点小小的担心,毕竟在长公主府这位主成绩令人难忘。

与之想比谢慧玉却信心满满,在蛮清欢上场前拉着她的衣袖,可怜巴巴,“三表姐,我想要那个走马灯。”

蛮清欢抚额,“下回我托表姐从灵州给你弄个更好的怎么样?”

灵州人杰地灵,很多好东西皆出自那里,不乏进贡的贡品,走马灯就是其中之一。

“不,我就要这个……”

少女耍赖皮的摇着蛮清欢的胳膊,“三表姐,好表姐求求你了,你就忍心看着我这个好妹妹失望吗?”

还真不忍心。

前世,她和蛮清悦、蛮清惠姐妹不亲,能说的上知心话的也就与自己性子相仿的大姐蛮清愉,再有就是眼前这个活泼的表妹,大姐生活也很不顺,很多时候自己不忍心去打扰她,就找这个小表妹……,前世父兄战死,自己差点消沉不起,是这个表妹一直陪着她撑起她心中坍塌的半边天。

这还是今生,表妹对她第一个要求,怎么能够拒绝呢?

别看蛮清欢前世杀伐果断,一路踏着尸骨行来,其实她拥有这世上最柔软的内心。

表妹的小小要求不能拒绝,今生又打定了主意要低调平庸。

满足表妹的要求,让她得到喜爱的花灯,自己势必会再一次闻名京城。

不让自己一箭成名,做诸多闺秀中最平凡最平庸的一员,表妹就得不到那张心心念念的花灯。

怎么办?

满足表妹?还是打定主意一直平庸下去?

两个念头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她该如何去选择?

重生以来,她都一直坚定自己要走什么样的道路,清醒的分析怎么做对自己来说最有利。

第一次蛮清欢出现了选择困难。

她迟疑了,握在手中的箭矢迟迟射不下去。

第三十九章不逞多让

“蛮三,不行就滚下去吧,我劝你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见蛮清欢迟疑,沈雅珊又开始出来,幸灾乐祸的上窜下跳了。

这个废柴容貌比不上她,学识才艺更比不上她,晟哥哥竟然说她更适合当七皇子妃,除了有个镇国将军的爹,连她脚趾头都比不上的废物,哪点比她更适合?

虽说萧晟承诺过,等他登上大宝封她为后,只要想到萧晟会和蛮清欢,在一起卿卿我我,沈雅珊就妒嫉到冒烟。

“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没等蛮昱旭这个护妹狂魔跳出来,谢慧玉这个小迷妹先受不了了,双手掐腰的跳出来怒目圆睁。

岂有此理,竟然质疑三表姐,她的走马灯还没到手呢。

气死她了,这个坏女人。

“我们就说了,怎么样?”

提起射箭,李婉素又想起长公主府,蛮清欢对自己舞姿的藐视,“箭术不行还不许人说?”

“你……”

谢慧玉涨红了脸,好生气,要不是胆小的蛮清惠死死拉着她,她保证会叫她知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别人怕李德妃不敢得罪李婉素,她可不怕,十大门阀,陈郡谢氏排行第三,就连皇帝对她们谢家都客客气气的,她会怕得罪了李婉素?

别看同样姓李,李婉素和陇西李氏可没一毛钱的关系。

“别理她,看我把走马灯拿过来给你。”

蛮清欢安慰的拍拍谢慧玉的肩后,并没有马上射箭。

沈雅珊嗤笑一声,“蛮清欢不行就别装模作样了,再怎么磨蹭也磨不出花来。”

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嘲弄。

当然更多的是兴奋,能参加公主府的宴请毕竟是少数,沈雅珊巴不得这个废柴,在更多的人眼前丢人现眼。

只要一想到,过了今晚满京城都知道,镇国将军府的三姑娘是个废柴,就止不住的兴奋。

“你可别这么说,镇国将军虎父无犬女,人家蛮三水平高着呢!”

李婉素做作的甩着帕子,故意在“水平高”的高字上,把音调拖得老长。

谢氏女不是怼她吗?就让她好好瞧瞧,瞧瞧她“巾帼不让须眉”的好表姐,箭术到底有多“高”。

倒要看看,到时候谁的脸被踩在地上。

李婉素在心里盘算着,等蛮清欢丢脸之后,如何给谢慧玉好看。

蛮清欢很少在人前露脸,镇国将军大名鼎鼎,众人也很好奇她是否真如沈、李两位姑娘所描述的那么不堪。

是以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的少女,只见她既没有射箭,也没有理会沈雅珊、李婉素。

却转身认真的问伙计,“是不是把三十根箭矢,通通插到箭靶上就赢定了?”

“没错!”伙计很笃定。

“好!”

得了这一句,蛮清欢丢下弓箭,一手抓十五支箭矢走向靶子,在众人惊奇的眼神中,把箭矢一根一根的插在靶子中心。

“好了!”

少女满意的拍拍手,对着伙计一扬下巴,“是不是我赢了!”

众人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这样也行!

很想发出嘘声。

仔细想想,这样的行为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错,毕竟规则只道,箭矢插在靶上最多者为胜,并未言明一定要用射的。

是他们自己思想僵化,产生了思维定势,怎好责怪旁人投机取巧?

谢慧玉还等着看,自家表姐飒爽的英姿呢,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怎么自己回江南一趟,表姐去灵州一趟,两趟一来一回表姐就变无赖了呢?

刚刚李婉素提什么长公主府,是不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晋盈盈却是眼睛一亮,这位蛮三姑娘总能给人惊喜,真是个有趣的妙人儿。

顾朝风差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娘总说她爹脸皮厚,那句经典的台词怎么说来着?

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文化人耍流氓,这位顾姑娘耍起流氓来,比起她爹简直不逞多让。

“蛮清欢你耍赖皮,不要脸!”

沈雅珊尖利的声音,气急败坏的飘荡在空中。

“就是,蛮清欢,你太不要脸了!”

李婉素端着茶座等蛮清欢丢脸呢,结果人家连皮都不要了,直接拿着箭矢往靶子上插。

似乎这样更丢脸,但蛮清欢没有按照她设定的剧本去走,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她很是不爽。

蛮清欢只当叫嚣的两人是空气,眼眸清亮的盯着伙计。

旁人看不到的一间厢房里,一双窥探的眼睛,目睹了刚才大厅里发生的一切。

眼睛的主人不厚道的笑了,她总能给他意外的惊喜。

长公主府特意去看她那一箭的风姿,结果她输给他看。

山道偶遇大发神威救了他,结果第二天人家却当不认识。

猜她不愿在人前展露过人的箭术,特意为她设计了,组合比赛的规则,她却出其不意的,给所有人来了这一手。

叫人忍不住要拍案叫绝。

身后站着的飞鸣、飞诚,额头成捆的黑线往下掉。

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等到女主人进门的那一天,他们可能要失业了。

武力值爆表,智商在线,有这样的媳妇在手,还要他们这些碍事的属下做什么?

不行,趁女主人进门之前,一定要在她面前多露露脸,至少混个脸熟先。

这边两人有了浓浓的危机感,那厢伙计手脚麻利的走上高台,捧着那盏,精致漂亮的走马灯送给满清欢。

沈雅珊很生气,“你眼瞎吗,蛮三分明耍赖皮,这灯凭什么要给她?”

李婉素在一旁意味深长道,“该不是收了蛮三什么好处吧!”

“两位可真有意思,”一直安安静静的蛮清悦说话了。

她话语轻柔,却利如刀刃,“适才猜灯谜,两位就指责我三妹买通了伙计,现在又来这一套,我们镇国将军府的银子,可不似旁人家一样大风刮来的,白白往河里扔。”

听得这话,众人都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年初八沈丰可不就,才被人骗了二千两银子么?

这不是明晃晃的讥讽沈家二房,钱多人傻嘛!

沈雅珊气得脸色铁青,胸中一把火在烧,在那本仇人薄上又新添了一个名字。

这时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这里好热闹呀?”

第四十章 七皇子

又是萧晟!

蛮清欢眸色一寒,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本想借着走马灯逗逗谢慧玉,忽然兴趣全无,接过走马灯直接塞给了她。

重活一世,再见这个人谈不上有恨,但绝对不会心情愉快,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也不要看见他,更别谈有任何的交集。

“七皇子!”人群中响起少年人的惊呼,“您怎么也来了?”

蛮清欢瞥眼看过去,忠勤伯府长房末子蒋显,萧晟的死忠。

少女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前世对于自己的身份,萧晟一直隐瞒的死死的,直到两人交往半年之后,萧晟才道出自己皇子的身份。

并且信誓旦旦,自己是因为真心悦她,不想以身份压人,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当时把她感动的,恨不能以命报之。

后来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段时间萧晟隐瞒身份,不仅同她交往,还结交了不少的士林学子。

直到半年后,他的母妃从姜贵嫔升为姜丽妃,自持有了与兄长们较量的资本,才公开身份与兄弟们开始了明里暗里的较量。

后来萧晟身边好几位得用的助手,都是在那段时间里结交的“兄弟”。

今生究竟发生了何等变故?姜贵嫔身份还未提,在这“时机尚未成熟”的情况下,竟然冒冒然的公布了皇子身份?

蛮清欢才不相信,没有萧晟的授意,蒋显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冒冒然的戳穿他的皇子身份。

别忘了蒋显除了是萧晟的死忠,还是他手下的第一智囊团。

这个表面纨绔无度,实际上精明到骨子里的人精,会犯这种最根本的低级错误?

七皇子,原来是七皇子!

今夜真是赚大发了,不仅有机会上摘星楼十层,还有幸结识了七皇子。

人群中发出幸福的嗡嗡声,特别是那些自持身份的大家闺秀,盯着萧晟眼睛直冒星星。

要知道皇帝身体不太好,各位皇子们都争着表孝心,很少出宫晃荡。

这位七皇子更是低调,除了特定的几人之外,几乎没人见过他的真容,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能够见到。

更没想到七皇子是如此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好似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蛮清欢在心中冷笑,又是一群被皮相欺骗了的傻瓜。

当然前世的自己,也是傻瓜中的一员,还是最傻的那一个。

众人的反应皆在萧晟的意料之中,算计了那么多年,从小到大无一事能出其左右,唯一算错的只有——

萧晟的眸光飘向人群中的少女,果然只顾着与伙计说话,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皇子的身份她都不在乎?

长公主府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去接近她,自以为俊朗无双的容貌,风雅有趣的谈吐,能够令她如其他女子般为自己倾倒。

哪知,人家一见到自己,好事遇见了瘟疫,唯恐避之不及。

别告诉他没听到他的呼唤,别告诉他不知道喊的是她。

失去掌控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想了两天都没有想出来,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所有的细节都处理得那样的完美。

思虑了很久很久,萧晟得出一个自以为是的结论,镇国将军位高权重,估计一般的男子,入不得蛮清欢那高傲丫头的法眼。

所以他决定,要让她知晓自己皇子身份,只可惜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蛮清欢母女就回灵州去了。

好容易等到上元节,原以为能让她惊艳一把,可是……似乎还是不奏效?

最初萧晟计划勾引蛮清欢,看中的是她身后的镇国将军,以及她父兄手上的兵权。

可是现在他忽然发现这姑娘有点意思,跟别的闺秀不一样,越是这样,越发激起了他挑战的兴趣。

萧晟一经出现,沈雅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放在了他的身上,见他的目光一直黏在蛮清欢的身上,止不住的妒火直冒,攥紧的拳头,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竟未可知。

这个废柴、贱人!

啥啥不会,勾引男人倒是有一套,七皇子一出现魂就叫这贱人给勾走了。

瞧他眼中那浓浓的兴趣。

还说什么,那女人不过是他的一块垫脚石,等他坐上那宝座,立即就废了这女人,封她做皇后。

现在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不,蛮三出现之前,晟哥哥一只眼里只有她,从来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都是这个贱人!是她勾引了晟哥哥,都是她,是她的错!

这个贱人,怎么不去死!

沈雅珊恨恨的咬紧后槽牙,细白的手心掐出了好几道血印子。

想当七皇子妃?

做梦去吧!

只要有她在,蛮清欢永远也别想得逞。

走马灯已经有了得主,众人陆续开始往六层去,萧晟趁人不备,悄悄来到蛮清欢身边。

提前叫众人知晓他皇子的身份,与大局影响不大,却不能叫两位皇兄知晓,他意图与镇国将军搭上关系。

“你还记得我吗?”萧晟像一只斗着尾巴的花孔雀,尽量展示自己漂亮的羽毛,“真是好巧,又见面了!”

谁?

这是在和她打招呼?

萧晟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前世萧晟亲口对她道,被她那一箭的风姿给俘获了,从此除了她眼中再也放不下任何其他女子。

今生她可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萧晟为什么还跑过来搭讪?

蛮清欢眨眨眼,一脸的懵逼,“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萧晟完美的笑脸出现了一丝龟裂,很快又恢复如初。

“现在不就是认识了吗!”

这个人脸皮真够厚的,这样她就会买他的帐?他以为自己是谁呀?

蛮清欢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可惜我不想认识你!”

少女冷冷丢下一句,牵起同伴,目不斜视走过去。

萧晟笑容僵在脸上,凤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晟哥哥,蛮三不识抬举,你别同她一般见识。”

沈雅珊避开李婉素,小心翼翼的来到萧晟身边。

这个贱人,厚颜无耻,居然对晟哥哥使欲擒故纵的手段!

沈雅珊几乎咬碎了后槽牙。

萧晟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适才大厅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见了。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早就让她和蛮清欢打好关系,关键时刻帮帮自己,可她到底做了什么?

第四十一章 更上一层楼

蛮清欢和姐妹们一起上到六层,六层的布置比之五层又高档不少,就连给众人准备的糕点小吃,也是百味斋出品。

百味斋是什么?京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每日推出的点心,每种只有一百盒,好多人排队都买不着。

今日摘星楼的六层竟然随便吃,由此可见摘星楼背后老板的实力。

这一关比试琴艺。

琴艺对各位大家闺秀来说,是必学的技艺,琴之一艺出众的闺秀多如牛毛。

这一关的争夺,简直是白日化,比赛规则可以两两组合,但百分之九十八的闺秀,还是选择了单人闯关。

目标倒不是那盏走马灯,摘星楼六层抚琴的机会,错过了再没有之一。

至于蛮清欢么,她的任务就是吃吃吃,虽然前世后来曾经勤学苦练过,并且技艺不低,但她并没有出场的打算。

这辈子不需要吸引任何人的眼球,只要平庸平庸再平庸,身后的姐妹们,无论哪个跟她组合,通过此关不成问题。

蛮清悦主动走过来和她组成组合。

少女弯了弯唇,作为姐姐她真的很称职,不管是对她还是蛮惠,都能做到润物细无声。

如是心细如尘的女子,自己上辈子得有多瞎,才会以为她是个庸俗的女子?

也是,蛮清欢晒笑,如果不瞎的话,怎么会撞进萧晟精心编织的陷阱!

场上表演的女子环肥燕瘦,花红柳绿,时不时不胜娇羞,偷眼瞧一瞧丰神俊朗的七皇子。

围观的闺秀们,更是没有仔细现看表演,欲说还休的眼神,一直围绕着萧晟而动,能陪伴在那样的男子左右,哪怕是侧妃,她们也愿意啊!

而萧晟对周围诸多爱慕的眼神似是浑然不觉,明亮多情的眼眸,一直落在那道只顾吃喝的倩影上。

原以为只凭着俊俏无双的容貌,再加上几句让人脸红心跳的美丽情话,蛮清欢就会如沈雅珊般,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自己编织的绚丽情网。

哪料到,就算自己搬出了王子尊贵身份,那些个自诩端庄的闺秀们,一个个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吃了。

可她倒好,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他,仿佛那一桌子的点心,都比他这个丰神俊朗的少年更有吸引力。

女人漂亮与否,只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能为他带来什么样的利益。

沈雅珊是,其他女人是,蛮清欢亦是。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倒是对这个女人除背后的利益之外,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兴趣。

皇子,天下除皇帝、太子(目前还没有),之外最有地位权势的男子,况且自己皮囊俊美,这样的完美男子都看不上,究竟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沈雅珊美目一瞬不瞬的盯着萧晟,脸色青紫交加,一条葛丝八绣帕揉的皱巴巴。

自登上六层,晟哥哥的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蛮三那根废柴。

狠狠的瞪了眼蛮清欢,草包废柴,凭那一手射歪了的箭,想抢走她的晟哥哥,别做梦了,她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习武之人的敏感,少女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窥探,状是不经意的抬头,谨慎的扫视了一圈。

闺秀们正对着萧晟犯花痴,少年们或者认真的观看比赛,或红着脸半遮半掩的,偷偷打量心仪的闺秀。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然后就对上沈雅珊凶狠的目光。

原来是她呀!

少女没有放在心上,今生的沈雅珊就像个疯狗,喜欢乱咬。

蛮清惠、谢惠玉、顾朝风等一个个上场顺利过关,蛮清悦还差一点就拿到了那盏走马灯。

蛮清欢一直知道自己这个二姐姐琴技很好,却不知道原来好到这个地步。

沈雅珊示威的朝蛮清欢晃了晃手中的走马灯。

怎么样草包?

京城第一才女,还是有几分真材实料的。

通关者上至七层,这一层的项目是画画,蛮清欢依然与蛮清悦一组,负责吃吃喝喝等着过关。

本来这一关的走马灯得主,也将会是沈雅珊这个京城第一才女,不过当一眼瞥见李婉素拉长着一张脸。

想起萧晟的嘱咐,笔下一顿,故意画坏一处,把到手的走马灯,让给了只有画画,拿得出手的李婉素。

两人不约而同的举起精致的走马灯,对蛮清欢扬了扬下颚。

蛮清欢无所谓的勾了勾唇角,你们高兴就好。

第八层,通关项目书法。

这块蛮清惠是短版,主动拉了蛮清悦,“二姐姐这一关咱们俩组合吧!”

蛮清悦看了看蛮清欢,眉角弯弯说了声“好”。

四妹妹生性敏感多愁,倘若落选,这一年都吃不好,睡不好,反倒三妹妹性子豪爽,能不能过关不打紧。

况且,慧玉表妹那字,也不一定过不了关。

李婉素饶有兴趣的,低头玩弄着手里的走马灯。

这盏走马灯讲述的是,沉香劈山救母故事的下半场,前两年得了一盏走马灯,正好是这故事的上半场。

故事正好瞧到紧要之处,竟然没了!

李德妃唯一的亲侄女,什么好东西弄不到手?

可就是这一盏走马灯,找了两年都没找到。

刚刚第一眼瞧见它的时候,李婉素就告诉自己,势在必得。

正瞧得入迷,沈雅珊凑过来,碰了碰她的胳膊。

“干吗?”

李婉素眉头微蹙,没看到人家正忙着吗!

沈雅珊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轻蔑,不屑的撇了撇嘴,很快又换上一张讨好的笑脸。

“你瞧瞧那根废柴,咱们凭的真材实料,她就这样吃吃喝喝,跟在她的那帮姐妹后边蒙混过关,是不是太便宜她了?并且对别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对别人公不公平,关她什么事?

李婉素有些不以为然,兴致还在那盏精致漂亮走马灯上,雪白的手指,跟着走马灯上的图画在走。

随口答道,“那,你想怎么样?”

“不如……这样这样……”

沈雅珊凑过来,套着李婉素的耳朵,如此这般这般的一通教唆。

李婉素双眼发亮,不断的点头。

让这个猪脑子在众人眼前出丑,自己跟在一旁看戏,何乐不为?

非常好心情的给自己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第四十二章 烫伤

沈雅珊很满意李婉素的上路,其实她更愿意,自己动手收拾蛮清欢这个废柴。

途手撕贱人把那废柴、贱人的脸皮踩进泥地里,只要想一想,浑身每一个细胞都透着痛快和酣畅淋漓,只是有七皇子萧晟在她不敢造次。

在萧晟眼里、心里她都该是最最完美的女子。

蛮清欢拿着一块栗子糕远远的站在人群里看场中的闺秀写字,挥洒之间如行云流水光动作就十分的养眼。

待写成伙计挂到展示架上,蛮清欢却摇了摇头。

这姑娘写的是颜体楷书,其讲究结体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笔力雄强圆厚,可是这一幅字,该轻的地方太重,该圆润的地方太过方正……,可见其平日所有的功夫都练在了动作上。

古语有云,花架子。

谢慧玉惊的睁大了一双美目,“三表姐看的懂?”

字画鉴赏比起练书法要求高太多了好么?

三表姐不是只爱刀、剑、棍、戟么?什么时候学会鉴赏起字画来了?

这还是她的三表姐吗?

想到明媚的少女一手握着棒子,一手拿着字画的场景,谢慧玉忍不住一身恶寒。

这姑娘心思明净,什么都在脸上摆着。

蛮清欢只一眼,就晓得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抬手给了一个暴栗。

“没吃过猪肉还没尽过猪跑么,颜体的碑帖,随便去法华寺晃一圈就看了个满目,这还瞧不出来,你表姐我真上猪脑子了。”

法华寺的后山有一片碑林,其中有半数刻的颜体。

谢慧玉捂着额头,满目迷蒙是这样吗?

“快看二姐姐上场了,你又能多得一盏走马灯了!”

少女成功的转移了谢慧玉的注意点,轻吁一口气,表妹心思明净单纯,却也聪慧过人,幸好二姐姐及时出场,不然真糊弄不过去。

前世今生谢慧玉都是最了解自己的一个人……,看来找夫子这事得加快进程了。

两人都聚精会神的观看场中的满清悦,谁也没注意到那悄悄靠过来的身影。

“啊!好烫!”

谢慧玉跳了起来,白葱似的右手红肿一片。

“啊,对不起,对不起!奴婢……奴婢给您擦,擦擦。”

一身湖绿的丫鬟仿佛吓得六神无主,说话磕磕巴巴,竟拿了手绢要擦谢慧玉的伤手。

蛮清欢眼中闪过凌厉,一把扣住婢女的手腕,声音冷得能够冻死人。

“你想干什么?”

滚开的茶水泼了一手,不大的功夫已经起了一片的水泡,可见这水有多烫。

这心思歹毒的丫鬟竟拿手绢去擦,这是准备毁了谢惠玉的右手啊!

表妹心底纯净的像一潭溪水,对任何人都很友好,是谁心思如此歹毒?

少女浑身迸发的冷冽,冻的婢女心脏收紧喘不过气,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快死了。

“姑娘,姑娘救我!”

婢女承受不了蛮清欢盛怒之下,散发出来的威压,转头向李婉素求救。

“原来是你!”

电光火石间少女明白了,原来是冲着自己来的呀!

她们以为毁了谢慧玉的右手,自己这一关就过不去了,只能在众人眼中灰溜溜的滚下摘星楼。

呵,世上怎会有如此心思歹毒之人?仅仅为了让自己丢脸,竟能下狠心毁了另个,无辜之人的右手。

右手对于一个人来说多重要,她们不知道吗?还是在她们眼中,谢慧玉的右手竟比不不上,让自己丢脸来得重要?

谁给了他们草菅人命的权利?

少女的怒气更甚了一层,前世今生的画面,不断的在眼前交叠,一会儿是满身血污的三哥,一会儿是谢慧玉红肿满是水泡的右手。

那少女带着来自地狱的修罗之气,一步步的向自己逼近,李婉素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紧张到了极点。

“你,你想干什么?”

李婉素步步后退,眼中露出惊恐之色,“她,她胡说八道,我,我不认识她!”

太可怕了!此刻的蛮三就像一个恶鬼,她毫不怀疑,下一刻蛮山会将自己一口吞噬。

没有一个人上前为李婉素开脱,众人都被眼前的蛮三吓住了。

确切的说,众人都被蛮清欢浑身的气势给镇住了。

就连沈雅珊这个罪魁祸首,都忘了上前解救李婉素。

“怎么?”少女的唇角挂了霜,“敢做不敢认?”

“不是,真的不是我!我不认识她,这是诬陷!”

李婉素除了惧怕,胸腔还翻腾着恼羞,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被这猪脑子给震的步步后退,没有反抗的余地?

恰在这时,李婉素一时不查,撞到身后端着茶的姑娘。

二姐姐下场就该她了,虽说凭二姐姐的实力,闭着眼睛写也能过关,蛮清惠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发挥良好。

正是青春少年意气风发时,谁不希望自己成为众人的焦点呢?

满清惠握紧小手,小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嗓子眼阵阵发干,顺手端了杯茶准备润润口。

茶水尚未来得及入口,传来谢慧玉的痛呼。

一杯茶悉数洒在李婉素的后腰,以及右臂,两片翠绿的茶叶招摇的挂在衣袖。

“啊!对不起……”

蛮清惠呆了一呆,没想到自己竟然泼了李婉素。

不对,是李婉素撞上了她!

五百两一套的衣裙,春风阁上月才出的新款,自己在母亲面前撒了半个月的娇,母亲才松口给买的衣裙,第一天上身就被这贱人给泼了一身水。

李婉素不知是心疼衣裳,还是转介来自蛮清欢所给的愤怒,想都没想一巴掌呼在,正道歉的少女脸上。

蛮清惠的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浮现五根红色指印。

李婉素竟然打了自己!

少女怔怔的望着凶神恶煞的姑娘,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时忘记了反应。

蛮清欢的脑子翁的一声,如有一把锤子锤在脑中。

重生以来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要低调平庸,对李婉素等人的挑衅一再的回避,连五哥都说她不像她了。

这一切都无所谓,只要家人安好,哪怕受委屈,甚至要了条命都是值得的。

可是一再的忍让,让对方并未收敛,反而更加的变本加利。

甚至对她身边的人动手,低调隐忍真的可以让自己的亲人免受伤害吗?

第四十三章 忍无可忍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都是她们逼她的!

“给她道歉!”

蛮清欢站到少女身旁怒视着李婉素。

“呵呵!她也配!”

真以为她是好欺负的泥人不成,一个下贱的庶女也敢让她道歉,好大的脸。

“我再说一次,给她道歉。”蛮清欢不依不饶气势逼人。

蛮清惠的心中荡过暖流,忽然觉得身旁纤细的身影,是那样的可靠又安全。

想到之前自己还对三姐姐心生妒恨,真是……

“三姐姐算了。”蛮清惠拉住少女的衣袖。

李德妃的侄女得罪不起,不能因为她,让三姐姐被李婉素记恨。

李婉素咬牙切齿,“做梦!”

“啪!”

众人皆没明白怎么回事,李婉素粉嫩的脸色浮起一道红痕。

而蛮清欢的手中,握了一条长长的皮鞭。

很明显,李婉素被蛮清欢用鞭子抽了。

在场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平时被李婉素欺负过,巴不得她倒霉的闺秀,也放弃了看热闹的心态,神情正色为蛮清欢担忧起来。

这是老虎头上捉風子啊!李婉素,不对,李德妃不会放过她的,镇国将军功劳再大,也抵不过李德妃的枕头风啊!

纨绔子弟们不由得佩服起蛮清欢来,打鸡遛狗什么的弱爆了,这才是真正的猛人啊,借问老大,您还收小弟不?

蛮昱旭也惊诧的睁大了眼睛,下次谁再说他性子冲动容易闯祸,他就跟他急。

萧晟眸光闪闪,这两人对上与他来说倒是个好消息,这么一来,他到暂时不用担心四哥那边了。

今夜也不是没有收获嘛!

“好啊蛮三,你竟敢打我,我跟你拼……啊!”

“啪!”

话没说完蛮清欢又是一鞭,这一次抽在了右手。

习武第一天师傅就对她说过,人些人就是欠抽,对这种人能动手千万不要动嘴,一鞭子不够的话,那么就来两鞭子。

“道不道歉?”

蛮清欢抖抖鞭子清冷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威胁意味十足。

她已经想清楚了,既然隐忍低调无用,那么就让她放飞自我吧!

萧晟不需要平庸无能的妻子,同样也不会要一个飞扬跋扈的皇子妃。

“三姐姐算了。”

蛮清惠又拉拉少女的衣袖,长这么大还没有一个人,如此霸气的维护过她,这让她感觉到自己也是值得被珍视的。

越是这样她越不能让三姐姐因为她而被李婉素记恨。

“算了?”

蛮清欢眉头一挑,鞭子一指李婉素,“今天,她不道歉别想走出这个门。”

“蛮清欢,你别得寸进尺,你已经打了婉素两鞭子了还想怎么样?”

沈雅姗手着李婉素,怒视着蛮清欢。

之所以这个时候才跳出来,沈雅珊也是经过考量的。

李婉素是她的“手帕交”,不站出来人前说不过去,并且等李婉素缓过劲来,肯定要找她算账,毕竟事情是她挑的头,李婉素负责实施,出了事却叫李婉素一个人挡了,重要的是李婉素被抽了。

她逃不过去。

而萧晟这头也需要四皇子那边的消息,她与李婉素交恶多少影响到父亲的操作,这个时候出来为李婉素说话,萧晟非但怪不着她,只会觉得她聪慧懂事。

当然在萧晟看不到的地方,也没忘给爱慕她的少年、李婉素跟屁虫的少女们使眼色。

接到暗示这些人如梦初醒。

“镇国将军府太嚣张了,打了人还想怎么样?”

“就是就是,婉姑娘不过打了一巴掌,就吃了两鞭子,我看该道歉是她才对。”

“打一巴掌就毁人脸,心思真歹毒!”

“果然是武夫生出来的,粗卑又蛮不讲理!”

“呵呵!难怪姓蛮……”

沈雅珊扶着李婉素暗自得意,蛮清欢看你还如何翻身,明日别说是你,就是镇国将军府,声名都将一落千丈。

搞不好还会受到宫里的斥责呢!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越是风光无限,最后摔得越惨。

少女双手叉腰狂傲一笑,然后双眉凌然浩然正气。

错,浩然横气加痞气。

“我打了李婉素又怎么样?尔等再在这里唧唧歪歪,连你们一起打了。”

她就是粗鄙,她就是野蛮不讲理,不仅今天野蛮无礼,以后还会更野蛮无状。

一言不合就开揍,揍的你找不着北。

不服就来呀,找打呀!

众人:“……”

呵!狂拽屌炸天的丫头!

当即两个沈雅珊的裙下之臣,被蛮清欢的狂傲刺激的跳了出来。

嗯,实际是为在心目中的女神面前狂刷一波好感。

不过这好感可不是那么容易刷的。

只听呼呼两道鞭风,两人眼前的梨花木桌子应声而裂,木屑四散。

好大的劲道!

这鞭子要抽在他们身上,焉有命在?

两少年吓得面如土色嘴唇青白,哪里还有刚才的意气风发。

好感是什么东西?不记得了!

刚刚擦好药的谢慧玉,忘记了手背的疼痛,满眼都是星星,兴奋的振臂高呼,“三表姐威武!抽他丫的!”

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众少年:“……”

使劲记住这少女的脸,绝对不能把这人娶回家。

三妹妹为四妹妹出头,当姐姐的岂能缩在后头?

蛮清悦直接走过来挡在两位妹妹前头,气势如虹,“今天我倒要看看,哪个敢跟我们镇国将军府作对!”

蛮清欢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尔后翘了唇角,这个二姐姐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萧晟眸光微闪,蛮三太冲动了,这位蛮二姑娘倒是比蛮三更适合,可惜她爹死了,做不了镇国将军。

“对!”蛮昱旭也走过来,挡在三位妹妹面前,“谁再唧唧歪歪诋毁我们将军府,诋毁我妹妹……”

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我打的他满地找牙!”

蛮清欢仰头看天花板,逼退眼中的泪意。

前世亲人一个个的离去,只有她一个人独自蹒跚前行,今生她不再是独自一人。

被兄弟姐妹维护着,拥在中间的感觉真好!

少女更下定了决心,要保这些爱护她的家人一世无虞。

坐在角落里的少年,心脏猛的收紧,别人没有注意他看到了,少女抬头那一瞬,眼角一闪而过的水花。

只记得她大杀四方的英姿飒爽,却忘记了原来她只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柔弱智小姑娘。

第四十四章 字画

一时间整个大厅安静极了,伙计很有眼色的适时咳了一声。

“好了好了,游戏到此结束,咱们继续我们的赛事,瞧瞧这张精致的走马灯,到底会花落谁家呢!”

众人:“……”

我去,你家的游戏搞得这么剑拔弩张啊?

不过双方确实需要这么个台阶。

蛮清悦刚刚字只写了一半,面不改色的走上台,把剩下的一半写完,倒底应着刚才的事,后写的这一半少了先前的圆润,到写出了金戈铁马的意味。

赛事热闹的进行着,好似刚才剑拔弩张的相对,未曾发生过一般。

萧晟如闲庭信步走到少女面前,“蛮姑娘,需要新的搭档吗?”

彼时蛮清欢正低头检查谢慧玉的伤势,抬头只瞥了他一眼,目光就落在后方。

笑容疏离,“感谢七皇子的好意,我想我已经有新搭档了。”

说着直接越过萧晟,步伐坚定有力的走向,角落里的孱弱少年。

脸上的笑容变得真诚,“沈世子,可以邀请你做我的新搭档吗?”

萧晟看见沈言高兴的点头,苍白的脸瞬间像一朵盛开的喇叭花,眼中流淌的思慕,想看不懂都难。

怪不得对他视而不见,原来和那病秧子看对眼了。

继而愤怒的握紧了拳头,那个弱鸡病秧子那配与自己相提并论?那丫头瞎了眼不成?

瞧着主子脸色铁青,小黄们凑上来,“要不要奴才把那小子给……”

小黄门眼中闪过一线杀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萧晟忽然转头,熬鹰般锐利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小黄门。

“你的意思本皇子比不过那病秧子?”

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小黄门吓得冷汗直流。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去,好好查一查,两人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岂有此理,一个弱鸡病秧子也敢抢他看中的女人!

原想着不着急,温水煮青蛙蛮三总有一天是他的囊中之物,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沈言。

角落里伸长脖子,看着自家主子挥毫的飞鸣,捅捅飞白的胳膊。

“要不要打个赌,这一局走马灯一定是主子的。”

飞白翻了个白眼,用膝盖想也知道的事情,也值得他拿出来打赌?他们俩到底是谁脑子笨?

一番较量之后,通过者上了九层,落选者都涌到了窗口看风景。

这时一锦衣少年,趁众人不注意,迅速的走到挂着书法的架前,准确无误的取下蛮情愿那幅字,手脚麻利地卷好。

塞给身后的小厮,“速去长公主府,交给晋沛时。”

那丫的那天在梅园捡到一幅字,对着那字就害起了相思病,把它裱起来挂在书房整日的瞧。

对他们这群狐朋狗友直言不讳,爱慕上了这字的主人。

你丫的,只看字,都不知道人姑娘长得是圆是方,就爱慕上了?

这到底爱慕的是人还是字?

大伙都觉得这丫大概是疯了。

不过作为晋沛时的好哥门,虽然不能理解那货的脑回路,帮得上忙的时候绝不含糊。

长公主府。

今晚上元,府中的下人都放假观灯去了,偌大的院子静悄悄的。

整个府邸,只有晋沛时的书房灯火长明,书房外长风侧耳听着街外传来的热闹,眼睛不时的飘向远处屹立的高楼。

“长雨,你说现在侯世子他们现在上几楼了?”

长雨翻了个白眼,开口就往长风心口捅刀子,“管他们打了几个,反正你又去不了。”

长风的一颗心拔凉拔凉,还是不是兄弟了,有这么往人心口捅刀子的吗?

哎!

往年有这等好事,他们家世子,哦不,他们家小王爷。

皇帝知晓他们家世子,不在上街打鸡遛狗到处惹麻烦,龙心大悦大笔一挥,给了他一个郡王的封号。

从现在起他们家世子就是安郡王了。

往常有这等好事,他们家安郡王肯定是第一个冲上摘星楼的。

现在倒好,整天对着一幅字发呆。

长风也觉得,自家郡王魔怔了,该不会是被美女蛇什么的妖魔鬼怪上身了吧!

黑暗中响起嚓嚓的脚步声,长风后背一凌,半夜不能背后说鬼,该不会真有美女蛇什么的吧?

壮着胆子咳了一声,“什么人!”

“长风哥哥是我!”

一青衣小厮,捧珍宝般捧着一个纸卷,从黑暗中走出来。

“我家世子交代给安郡王的。”

“原来是你小子呀!”

长风抹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虚汗,透过书房里泄出来的灯光,“字画?”

“你家世子不在摘星楼?”

该不会同他们家郡王一般也魔怔了吧?

这个时候不在摘星楼逍遥快活,给他们家郡王送什么字画?

这小子内心戏可真多!

长雨抽抽嘴角,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就你多事!”

对着小厮热情道,“郡王爷在里头,快进去吧!”

还是长雨哥靠谱,小厮行了个礼,捧金元宝似的把书画捧了进去。

书房里一身暗紫团云纹,镶银边葛丝家居长袍的晋沛时,如松柏之姿对着墙上的一幅字负手而立。

那姿态好像面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跨门而入的小厮,觉得自己很多余。

“安郡王,我们家世子让小的送来一幅字。”

晋沛时望着墙上的字置若罔闻。

小厮:“……”

就说他是多余的嘛!

一拍脑门,把重要的台词给忘了。

“我们家世子说,这字和墙上那幅是同一个主人……”

话未说完,晋沛时已经跑过来抢走了手上的字画,等他反应过来,那幅字画已经被平铺在了书桌上。

“好!好!好!”

晋沛时抚掌连说了三个“好”字,有点激动,迫不及待的问小厮,“人在哪?”

小斯眨眨眼,“摘星楼啊!”这还用问?

昨个世子爷不是过府邀安郡王一起的?这么快就忘了?

晋沛时急着见爱慕的女子,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冲出了书房。

长风还在思虑,侯世子送这么一幅字画,给他们家郡王用意何在,只觉得眼前刮过一阵旋风。

院子中传来本该在书房的,他们家郡王的声音,“去摘星楼!”

老天也终于听到他的呼唤了吗?

长风大嘴一咧,“来啦!”屁颠屁颠的跟上。

第四十五章 火烧眉毛

晋沛时打马在街头飞奔,撞翻了两个小摊。

被压在摊下的小贩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冲着绝尘而去的骏马破口大骂。

“呸!哪来的狂小子,赶着去投胎呀,爷爷……”

长雨赶忙掏钱赔偿,才封了郡王就上街头“闹事”,风声传到皇帝耳朵里,少不得要把他们郡王也叫进宫去训斥一顿。

可是这一次郡王爷真的不是闹事啊!

嗯,他是追女人。

晋沛时打马跑去东街,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蹙眉弃马,一头扎进人海之中。

长风长雨两条腿自然撵不上四条腿的马,等他们追到东街,哪里还有晋沛时的影子?

好在目的地明确,也不怕跟丢了。

晋沛时挤在人流中寸步难行,好看的眉头越蹙越深,照这速度赶到摘星楼,黄花菜都凉了。

手伸进兜里摸出一把碎银往地上一撒,“谁的银子掉了?”

“啊,我的我的!”

“我的,我的!”

附近的行人都蹲下身捡银子。

晋沛时无比庆幸,自己有随身携带银两的好习惯,这不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了。

晋沛时气沉丹田凌空而起,踩着路人的肩背,足下一点上了街旁商铺的屋檐,再来个鸽子翻身,轻巧的上了屋顶。

就这一手,谁敢说他是混吃等死的纨绔?

只可惜,这漂亮的身手,没有熟人瞧见。

当然人晋沛时,也不在意旁人瞧不瞧见,倘若他在乎旁人眼色,就不会是名动京城的第一大纨绔了。

晋沛时一身汗的赶到摘星楼,侯世子的另一小厮,已经在台阶上转了好几个圈圈。

瞧见那长身玉立的身影立即迎了上来。

“安郡王,我们世子在九层等您。”

晋沛时拥有摘星楼的高层令牌,可是没带在身上,走到第五层就给拦住了。

恰巧五层的伙计,是掌柜为了应付今晚忙碌,临时从别处调过来的,不认得这一位贵客。

晋沛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一把推开伙计就要往楼上闯。

伙计不甘示弱,自己职责就是守住五楼的楼梯,身手灵活的及时阻拦。

晋沛时,长公主的独子,太后最疼爱的外孙,就连进皇宫都没有人敢阻拦他,这小小的伙计竟然拦着他!

没看见都火烧眉毛了吗?

不愧京城第一大纨绔,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

伙计也不是善荐,看似一味的躲闪,实际上把一道楼梯挡的密不透风。

晋沛时竟然无法前进一步。

算了,不跟这二杆子计较。

“不打了,把掌柜的叫来!”

解决了这一小插曲,马不停蹄的赶到九层,晋沛时神采奕奕,小厮却差点累瘫。

好在安郡王在五楼被伙计伴住,让他歇息了会,否则这回铁定滚地上口吐白沫了。

真是佩服安郡王的好体力。

“快点快点,怎么这时候才来,人早就上去了。”

侯世子冲过来拖住晋沛时就往十层冲。

冲上十层,人呢?

人哪去了?

人呢?人在包间里头喝茶吃点心。

“三表姐快来!”

谢慧玉包扎成猪蹄子的右手挥呀挥。

见蛮清欢不理她,直接跑过来,把人拽到窗口。

“看那里,是皇宫吧!真漂亮!那是金水河?怎么瞧着像一条小溪?”

“那是因为你离的远呗!”

蛮清悦也走了过来趴在窗口。

蛮清惠则在另一边窗口,瞧着远处绽放的烟花。

谢恂毕竟是男子,不好意思如小姑娘一般,站在窗口叽叽喳喳,拉着蛮昱旭装模作样的,坐在桌前喝茶。

“笃笃笃!”

响起一阵叩门声,伙计领着一位少年站在门口。

“包厢都满了能不能委屈几位,将就一下?”

伙计快速地扫了眼窗边的姑娘们,“我们可以给安道屏风,绝对不会打扰诸位姑娘关灯。”

伙计身后少年,不动声色打量着窗前笑魇如花的少女。

他没打算来的。

真的。

今夜之前,直到她找上自己之前,一直没这个打算。

可是她来了,款款的走到自己面前,笑着问他,愿不愿意做她的搭档。

他当然愿意啊!

怎么会不愿意?

前世只能远远的站在他处,看着她在别的男子面前羞涩的笑,一如当年树下,递剑给他的小女孩。

温暖的日光照着她笑脸,如花的笑颜吹散了他心底所有阴霾。

可是他身中剧毒,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走近,只能在远处静静的看着。

看着她对萧晟笑,看着她成为萧晟的新娘,漫天的礼花刺目的红,原本还能熬一段时日他心死了,就这样吧,死亡也没什么不好。

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可是他的灵魂飘了起来,来到她的身边,一如以往,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一个人艰难前行,看着她的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的悲伤哀诺。

看着她从腥风血雨中一路走来,看着她成为万人景仰,一呼百应的主帅,看着她被射成刺猬……

他只能这样静静的看着,不能给她任何的帮助,当她万箭穿心那一刻,他的灵魂也痛苦的扭成一团,被风吹散。

灵魂散落那一刻,他暗暗发誓,如果再能给他一次机会,哪怕拼尽生命最后一口气,也要保她快快乐乐一世无忧。

睁开眼发现自己回来了,仍然身中剧毒,仍然命不久矣。

那一刻的挫败言语无法形容。

老天让他回来了,为什么仍然让他拖着,这付残败之躯?

一次一次的责问老天为什么?前前世究竟犯了什么样的罪孽,要如此的惩罚他?

直到再一次在那棵茂密的树下,接过她手中的长剑。

他才发现自己还有十年。

是用这十年的时光默默的陪伴她,然后死的时候,再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上那条不归路?

还是用十年的时光,找到传说中的神医,治好自己这一身的毒,然后与她相携一生?

他选择了后者。

然而命运并非想象的那么美好,他找到了传说中的神医白大夫,然而这一身的毒,虽然缓解却未解掉。

在将来的某一天,它依然会毒发,只是这个日子会比前世来的更迟一些。

第四十六章 是抽了

明明发过誓,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再不会放手。

可是在剧毒面前,他还是退缩了,既然给不起,怎能轻易承诺?

作出决定的那一刻,他心如刀绞。

遣了飞诚在她身边保护,又暗中训练了一批人,准备哪天自己撒手人寰之后,全部归她调遣。

她从马背上摔下来,他虽然惶惶,却也没打算走近。

雪崩时的骤然相遇,差点动摇了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

月夜的博杀,让他更加渴望健康,渴望与之并驾齐驱的那一天。

便是如此,他也从来没想过,在身体的毒素完全解除之前,握着她的手能走多远算多远。

可是刚刚,她拒绝了萧晟的邀请,笑魇如花的问自己,愿不愿意和她一起搭档。

那颗蠢蠢的心,忽然沉寂下来,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哪怕生命只剩下最后一秒,他也要和她一起度过。

况且萧晟这个渣,今生又开始打她的主意了,这一次自己绝不能让他再得逞。

伙计的主意,蛮清欢下意识的就要拒绝。

他们自家人在这儿喝茶聊天,来一个外男算怎么回事?

就算有屏风挡着,说话行事也会觉得尴尬吧?

当目光越过伙计,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变成,“沈世子帮了我一回,理应道谢的,没关系,拿个屏风过来挡上吧!”

哎,这么好人,刚刚还帮了自己一把,明年就要死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沈言要是听到她心底的心声,非气得吐血不可。

沈言已经成了萧晟的假想敌,自从他与蛮清欢搭档合作,眼神就一刻没离开过他。

瞧见伙计领着,进了蛮清欢这边的包厢,立即也跟了过来。

清脆的声音一字不落的落进耳里。

漂亮的桃花眼染上了一层氤氲,“不知在下能否有这个荣幸与沈世子一起。”

按照萧晟的设想,既然接受了沈言那个外人,再多他一个也不算什么事。

哪知少女直接冷言拒绝,“抱歉,我们和你不熟。”

蛮清悦差点脱口而出,“沈雅珊在隔壁,您是不是跑错地方了?”

自己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了,这个女人真是不识好歹!

萧晟脸上染上了怒气。

“七皇子!”

谢恂不愧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气度神态恰到好处,“七皇子私下接触重臣家眷不太好吧?”

一句话萧晟火气全无。

不管哪朝哪代,皇子私下接触重臣,拉帮结派搞小团体,都是皇帝深痛恶绝的事情。

因着萧晟的搅局,蛮清欢一行也无心再在摘星楼呆下去,等到晋沛时一间一间的包间找过了,已是人去室空。

得知人刚刚下楼不久,忙追了下去,跑出去一里地又退了回来。

“那姑娘是哪家的?可知闺名?”

侯昊然抚额,到这时候了,才想起来问人家姑娘闺名。

“镇国将军府,蛮二姑娘。”

“回头请你喝茶。”

话音落,人早已窜了出去。

“小气巴拉的家伙!”一顿茶就想把小爷我给打发了。

下回非得抠他,两坛子陈年桃花酒不可。

谢慧玉瞧瞧手里的走马灯,再瞧瞧莺哥提着的那盏。

挨近蛮清欢,“三表姐,你那盏走马灯比我的漂亮,咱俩换一个吧!”

莺哥提着的那盏,写字赢回来的彩头,沈言说他是男子,不爱这些小玩意,把它给了蛮清欢。

她和沈言搭档,走马灯沈言不要,给她也是合情合理,少女收的心安理得。

“换什么换?想要直接拿去好了。”

不就是一盏走马灯嘛!多大点事儿。

莺哥果真将那盏走马灯递给谢慧玉。

“算了算了!我开个玩笑。”谢慧玉连忙摆手,“三表姐给我赢回来的礼物,金子都不换。”

谢慧玉不是真的想换那盏走马的,只是敏感的她察觉到,三表姐和那个沈世子之间,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三表姐对他……太好了一点,好得她都有点妒忌了。

可是她又似乎真的不在意,那人送给她的走马灯。

谢慧玉有点糊涂了。

也许表姐就是这样一个好人吧,可脑子里立马跳出,少女横眉冷对嫡仙般七皇子的情景。

难道七皇子不比沈言来的更养眼?

送走谢家姐妹,蛮昱旭护送三位妹妹安全抵达。

蛮昱旭住在外院,把三位妹妹送至二门,等候多时的柏彩从阴影里走出来。

“五少爷,老夫人让您和三位姑娘,一起去正德堂。”

“柏彩姐姐,”蛮清欢笑问,“可知祖母有何重要的事情?”

蛮老夫人一向作息规律,平时这个点早该睡了,这是特意等他们啊!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蛮老夫人不会连夜要见他们。

难道边关有了战事?

在他们家只有边关战事,才是一等一要紧的大事。

只是正月还未过,北狄人也忙着过新年,这个时间谁还出来抢劫?

蛮清欢把前世这个时段的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似乎也没有战事发生。

柏彩悄悄瞄了蛮清惠一眼,只说了一句,“张姨娘也在,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来了。”

怎么说张姨娘也是四姑娘的亲娘,只能点到为止。

原来又是张姨娘作妖。

蛮清欢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害白彩姐姐好等,我们这就去。”

又是她姨娘,蛮清惠欢快的脸色一僵,蛮清悦悄悄握了握她微凉的小手。

少女对着处处照顾自己的二姐,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正德堂里明灯高悬,烧得旺旺的炭火驱散了夜里的寒气。

蛮老夫人坐在上首,发髻有些松散,明显是入睡以后让人叫起来的。

大伯母于氏、二伯母唐氏、母亲苏氏,按惯常的位置坐着,个个脸色有些凝重。

大嫂裴氏抱着嘉哥儿,不声不响的站在大伯母身后,但没有多余的表情。

只偶尔瞟一眼怀中熟睡的嘉哥儿,脸上才闪过一丝温情。

张姨娘却没有,规规矩矩的站在唐氏身后,而是立在满老夫人身边,脸上闪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唯恐天下不乱。

“三丫头,”蛮老夫人一脸严肃,“听说你在摘星楼,把李婉素给抽了?”

第四十七章 可惜是女孩

原来是为这事!

刚刚抽了李婉素,还不到两个时辰,全家就都知道了,这个张姨娘,还挺有能耐的。

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个。

蛮清欢点点头,“是,我是抽了她两鞭子!”

这事做得光明磊落,没什么可隐瞒的,况且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想隐瞒也隐瞒不了。

并且她本打算明早给老夫人请安,就说说这事儿,张姨娘倒捷足先登了。

那就好好说道说道吧。

话音刚落,张姨娘就大声嚷起来,“看,看,看!我说的没错吧!”自己都承认了,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姨娘得意的像一只得胜的大红公鸡。

蛮老夫人还未开口,她就怒喝一声,“三丫头”。

“你说说你,在府中作威作福,欺负旁人也就罢了,外面还蛮横无理,不知收敛,还鞭打李婉素,全府上下百十来口跟你有仇吗?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害死大家……”

众人:在府中作威作福的那个,这是说的你自己吧。

“闭嘴!”

蛮老夫人一拍桌子,脸色铁青,“这里轮得着你来说话?”

张姨娘嘴硬,“我说的都是事实,都到这时候了,您还要包庇他不成?”

张姨娘仗着自己是蛮老夫人的亲侄女,除了语言上敲打,蛮老夫人不会真把她怎么样,有恃无恐。

蛮老夫人气得脸黑,一拍桌子,“回去把女戒抄个一百遍,抄不完不许出院门。”

张姨娘还真说对了,到底是亲侄女,不能真的喊打喊杀,蛮老夫人除了语言上敲打,也就只能让她抄女诫、佛经了,姨娘,跪祠堂的资格都不够。

并且张姨娘还有一双儿女呢,蛮老夫人总要给孙子孙女留点脸面。

“三丫头犯错你不罚她,凭什么罚我?”

侄女比不上亲孙女是吧?这偏心偏的,只怕偏到肚脐眼去了。

蛮老夫人“噌”的一声站起来,脸色因激动而潮红,蛮老夫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

目光逼视张姨娘,声音洪亮而铿锵有力,犹如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我堂堂镇国将军府,打了就打了,他李姓小儿又能怎地?”

目光扫过众人索性一并敲打了,“我镇国将军府大好男儿,在疆场抛头颅洒热血,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家人任人欺辱?三丫头的品性我很清楚,绝不会随随便便的打人。”

既然打了,那一定就是姓李的丫头,做了什么令她气愤的事情。

蛮清惠从进门开始,脸上就火辣辣的,心中说不出是羞愧多一点,还是失望更多一点。

虽然明知道没什么可希望的,姨娘一直不都是这样对她的吗?还是忍不住的失望心伤。

姨娘既知三姐姐在摘星楼打了李婉素,怎会不清楚她为什么打人?

自己脸上的指印还在呢!

可从进门到现在,姨娘除了一个劲的挑拨老夫人,惩罚三姐姐之外,连一个关心的眼神都没给过她。

蛮清欢为她出头,才打了李婉素,张姨娘的咄咄逼人,让她羞愧满面,恨不得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

蛮老夫人此言一出,一向胆小的她终于鼓起勇气澄清事实。

“这事真的不怪三姐姐,是我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了李婉素身上……”

声音虽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得清清楚楚。

又有蛮昱旭、蛮清悦在一旁帮忙补充。

张姨娘狠狠的剜了蛮清惠两眼,气死她了,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回头再让她好看。

这毫不掩饰的一幕,恰巧落在蛮老夫人的眼中。

“你瞪什么瞪,今后敢再打四丫头,就给我滚回张家去。”

蛮老夫人真是气极了,这个搅家精,每天不搅出点事来,浑身不舒服。

自己当初怎么一时心软,点头让她进门了呢。

蛮老夫人也就生气时这么想想,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怎么可能不让她进门?

哎!投鼠忌器呀,投鼠忌器!

蛮老夫人又当众敲打了一顿张姨娘,赏了一盒祛痕化瘀的药膏给蛮清惠,就把人都打发了。

“天色不早了,都回去睡吧,三丫头留下。”

众人鱼贯而出,临行前苏氏投过来一记担忧的眼神。

蛮清欢冲她一笑,示意不必担心,她很好。

蛮清欢把老夫人扶上临窗的榻,夜深露重怕她冻着,贴心的在腿上给她盖了一条毛毯子。

做完这一切才坐到榻边,“祖母您想问什么?问吧!”

深更半夜祖母把自己留下来,肯定有要紧的话要说。

蛮老夫人却只含笑的盯着她看。

少女白玉的手指拂了拂脸,“祖母,我脸上有东西么?”

大大的双眸迷离又认真。

蛮老夫人笑着嗔道,“你这丫头,到逗起祖母来了。”

旋即收住笑容正色道,“你怎么看?”

蛮老夫人没头没脑的这句话,蛮清欢却是听懂了。

小心翼翼的斟酌道,“这未尝不是一个契机。”

她也是在掏鞭子那一刻猛然想到的,如今的镇国将军府,表面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事实上功劳越大,皇帝越是忌惮,功高盖主啊!

这些年整个镇国将军府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为什么祖母和父亲要让五哥弃武习文?恐怕并非五哥性子急躁容易惹祸这么简单。

若真是这样,父亲把五哥带去边关放在身边,不毛之地的边关,不比随手一抓,勋贵一大把的京城,来的更安全更不容易惹祸?

镇国将军府有个用兵如神的镇国将军,新一辈里又有两个出色的小将已经够了。

太完美无缺,皇帝坐在龙椅上也不安稳。

想明白这一切,毫不犹豫的抽了上去。

蛮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欣慰,“你比你五哥更加适合。”

蛮老夫人眸光空泛的落在隔扇上,似在看着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看,声音感慨有惆怅,“他呀,性子太急了。”到现在都没敢跟他言明当年真正的用意。

收回的目光又落在少女清秀的脸上,“还好有你,可惜你是个女孩子呀!”

要是男孩该多好!

“祖母,您说这样的话,我可不依!女孩子怎么啦!”

第四十八章 优势

蛮老夫人笑了,笑容烫平了额头的皱纹,一下次年轻了好几岁了,伸手怜惜的摸摸,少女满头鸦黑的秀发。

王嬷嬷谅讶了,老夫多久没有笑的这么开怀了?不禁擦了擦眼睛,这是找到了分担的人啊!

蛮老夫人半认真半玩笑,“不怕嫁不出去?”

这个世道本就对女子苛刻,姑娘家再嚣张跋扈,名声在外可不容易找到好婆家。

少女故意抱着老夫人胳膊撒娇,“祖母,人家还小呢!”

蛮老夫人哈哈大笑揶揄道,“哟,还知道害羞啊,祖母还当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呢。”

“祖母!”

“好了好了,不笑了。”

蛮老夫人憋住笑,忍不住又笑了两声。

“其实也不小了,翻过年就该及笄了。”可以出嫁了。

说到正事,蛮老夫人饱经风霜的脸上又露出几分伤感。

已经牺牲了一个孙子的前程,难道还要再搭上一个孙女?

少女听出了老夫人的伤感,安慰道,“看不上我是他们没眼光,祖母不必担心,总会有火眼金睛瞧出您孙女这颗珍珠的。”

对于婚姻,蛮清欢没想过,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期待的。

蛮老夫人哪会不晓得少女在宽尉自己?这世上不看这些身外之名的又在几人?

对这个懂事的孙女又多了几分怜惜。

“夜深了,路上凉,今晚就宿在后头的暖阁里头吧!”

今晚莺哥和雀屏随蛮清欢去的摘星楼,这会正候在外头等着归去。

雀屏正盘算着天气冷,回屋定要把炭盆拨的旺旺的,老夫人屋里的柏枝就来传话。

“三姑娘今晚睡在老夫人的暖阁里,快随我去收拾收拾。”

姑娘们惯用哪些物件,没有谁比贴身的丫鬟更了解,三姑娘是第一个住进暖阁的姑娘,可以如今的三姑娘多得老夫人重视。

作为一个有眼色的大丫鬟,自然要让三姑娘住的舒舒服服,如在她自己的剑鸣渊一般。

雀屏扯扯莺哥衣袖,“方才柏枝姐姐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老夫人对她们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因为姑娘今个抽了安阳侯府的李姑娘?

早知道这样,姑娘该多抽两鞭啊!

蛮清悦姐妹一路沉默着走回内院,蛮清悦似乎有什么心事,蛮清惠几次欲言又止,眼看着就到芙蓉院了。

鼓起勇气喊了声“二姐姐。”

蛮清悦脚下一顿回过神来,宽慰道,“没事,祖母不会为难三妹妹的。”

少女点了点头,踌躇了会,低头声如蚊呐,“二姐姐、三姐姐似乎都不喜七皇子?”

脚尖不由自主的碾压地上的细草,必竟那样谪仙的一个人,很难让人忘记。

二姐姐、三姐姐都那么出众,就没有一点想头?

特别是二姐姐马上就要及笄了呢。

一个十七,一个十五,年纪上也相配。

蛮清悦神情严肃起来,望着低头只见头顶的妹妹。

“四妹你不是看上他了吧?咱们家的姑娘可没有给人当妾的。”

声音不自觉的凝重了几分,“侧妃说的好听也是妾!”

蛮清惠虽说记在唐氏名下,做皇子正妃可不够格。

少女脸红的能滴血,慌乱的否认。

“二姐姐,你想哪去了……”

那样的人哪是她能够肖想的,况且她心中已经有人了。

思虑至此,脑中不自觉的闪过一道影子。

少女咬了咬唇,可是那个人也不是自己能够肖想的。

蛮清惠的表现更令蛮清悦相信自己猜对了。

她握住小妹微凉的手,“四妹妹,不管七皇子高不高攀的上,这个人都不是良配。”

晋沛时一路追到镇国将军府,只来得及瞧见一道闪身进门的倩影。

“郡王,现在怎么办?”

追了半天竟然没追上,长风瞪大了眼睛。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回去了。”

然不成这货希望他翻墙?

晋沛时心情好到了极点,虽然没瞧见正脸,更没机会同她说上一句,可晓得她是谁,亲眼瞧见了她的住处,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摸到了她的老窝,咳咳咳!晓得她住在何处,还怕以后没机会?

当然春风得意的不只晋沛时,马车里沈棠一个劲的盯着兄长猛瞧。

淡定如沈言也有绷不住的时候,“我脸上有花么?”

沈棠痞痞一笑,“花没有,但是……有嫂子!”

嫂子!!

沈言差点让口水呛死,这小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故意绷直了脸,“是不是很想我搬出去,留你在府里瞎折腾?嗯?”

呀!忘了这一桩。

沈棠顿时蔫了,“还是先把嫂子存着吧!”

他可不想兄长离开。

沈言成捆的黑线往下掉,他以为是银票吗?还先存着……

有人得意自然就有人失意。

七皇子萧晟就是失意的那一个。

蛮清欢居然不识好歹,三番两次拒绝他的好意。

萧晟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她越是抗拒,自己越有兴趣,最最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工作。

迫不及待享受,把这满是利爪的小野猫,驯化成温暖粘人的小家猫的成就感。

“哟七弟,上摘星楼去了?”三皇子摇着折扇笑得满脸无害。

“三哥,这你可就说错了!”

四皇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温暖如春,“你瞧瞧七弟这满脸的春色,肯定是会心仪的小姑娘去了。”

七皇子皱眉,原本没计划这么早暴露的,为了取悦蛮清欢走了一步臭棋。

不过既然暴露了,也就没有必要与他们虚与蛇尾了。

他们的皇帝老子为了那个病秧子五哥,极力的打压他们兄弟几个。

如三皇子四皇子这般已经成亲的皇子,原本是应该离宫开府另过的。

不过皇子离宫开府就得封王,封了王的皇子,就有资格招募幕僚、门客,政治资本大大提高。

不过如今这两位兄弟,还跟他一样,窝窝囊囊的憋屈在宫里,除了一个有一个当宰相的外公,另一个有着手里握着兵权的舅舅。

除此之外,说白了他们并不比自己有更多的优势。

只要能拿下蛮清欢那只小野猫,自己会获得比他们更多的优势。

那只小野猫他势在必得,没有拿不下的理由啊!

并且他的手上还有其他的资源。

第四十九章 荒唐念头

思极至此,萧晟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弟弟年纪也不小了,有心仪的女子也不稀奇吧?我要是你们两个,就好好想想该怎么生个皇孙讨父皇欢心……”

萧晟慢悠悠的说道,“说不定父皇一高兴,就准许你们出宫开府另过了。”

皇帝一共有七个儿子,皇后生的嫡长子出生就封了太子,不过这孩子命不好,七岁就落水身亡了。

六皇子更是,一岁就得了天花夭折了。

剩下五个儿子,二皇子宫女所出,从小腿脚不好心理自卑,至今不肯娶妃。

皇后所出的五皇子,就是个病秧子,成亲这种事只怕有心无力。

至于他么,当时不足十五年纪还小。

皇帝急于抱孙子,三年前一并给两个年长的儿子娶了媳妇。

偏偏三皇子妃只生了个女儿,四皇子妃至今无所出,至于其他姬妾……

开玩笑!正妃自己没有生出儿子,哪会容许旁人先有?

三皇子四皇子没想到,平时低调毫不起眼的老七,居然会反唇相讥。

并且一开口就戳中他们的肺管子,四皇子中闪过一丝暗芒,对着萧晟的背影。

“七弟思慕姑娘是好事,不过你别忘了,咱们的婚事,一切由父皇做主。”

任你看中了谁?皇帝不赐婚也是白搭。

萧晟脚下一顿,“谢四哥关心。”

镇国将军位高权重,父皇极力拉拢,只要拿下那只小野猫,镇国将军出面向父皇请求赐婚,不怕父皇不答应。

“七弟!”

三皇子叫住萧晟,“听说今夜在摘星楼,七弟对镇国将军府的姑娘大献殷勤……”

别以为他们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今天不敲打敲打真把他们当傻子了。

萧晟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很快又隐没其中。

换上得体的笑容,完美的转身。

“弟弟还不是为了四哥着想,安阳侯府的姑娘惹怒了镇国公府的姑娘,弟弟怕镇国公府因此记恨上四哥,这才上前解围的呢!”

四皇子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几眼,“是么?如此哥哥到要好好谢谢你啰?”

萧晟转身摆摆手,“谢就不必了,只要哥哥不怀疑弟弟的用心就好。”

萧晟越走越快,一双星眸越来越寒。

是他大意了,让这两条狗给咬上了。

回到自己的宫殿就喊了心腹进来。

“去查一查,武定侯府世子的病是哪个太医看了,把他的医案给本皇子拿过来,越详细越好。”

萧晟满目寒星,那个病殃子,他本来没在意,现在不介意让他早点见阎王。

一早起来,蛮清欢又去演武场走了一圈,神采奕奕的赶到秋桐居又是一碗燕窝。

老早就说过不用再为她准备了,她已经好了,苏氏仍是一如既往。

蛮昱旭不断的用眼角瞥她。

蛮清欢故意挑眉刺激他,“五哥要去书院了吧?这是舍不得妹妹我么?放心我不会想你的。”

蛮昱旭:“……”

大清早的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真不公平,我闯祸就要跪祠堂,妹妹你闯了祸,祖母为什么还留你住暖阁。”

害他白白担心一夜,一大早就打听祖母有没有罚她。

听到这个结果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都是一个娘生的,区别咋就那么大呢?

“想知道?”

“嗯嗯!”

少年认真点头,清亮的眼眸炯炯有神,甚至伸了脖子往少女这边靠了靠。

“不告诉你!”

少年:“……”

“娘!”

少女搅动碗里的燕窝。

“那个女夫子不用找了,我不想学了。”

飞扬跋扈的姑娘不需要会那此个琴棋书画。

苏氏一怔,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啊?

“咳,还是请一个吧,多学学没坏处。”

女儿的性子和她爹一个样,打定主意十头牛也拉不回,苏氏试探着劝解。

反正苏氏总要知道的,少女索性道,“我不耐烦学那些,还是拳头揍人来的爽快。”

某个少年来劲了,立即凑过来,“妹妹你说的太对了……”

巴啦巴啦一通经验之谈,末了意犹未的问苏氏。

“我可不可以也不去书院了,带着小妹一起揍人?”

回答他的是苏氏中气十足的声音,“赶紧收拾收拾,给我滚回书院去。”

金嬷嬷也是一大早差了彩珠去打探消息。

蛮清欢留宿正德堂暖阁,又不是什么秘密,彩珠没花什么力气,就打听的一清二楚,甚至蛮清欢昨夜,盖什么花色的被褥,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任务完成的顺利,彩珠脸上却没什么喜色,甚至还有点愁眉苦脸,这丫头已经让张姨娘一巴掌打出了心理阴影。

期期艾艾的回到偏院,金嬷嬷已在翘首期盼,彩珠眼风往金嬷嬷身后一扫,没有瞧见张姨娘,心下一松立即吧哒吧哒的跑过去。

“嬷嬷,三姑娘昨个宿在了正德堂的温阁……”

话未说完,屋里叮呤当啷传来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

“把那个死丫头给我叫来。”

彩珠吓了一跳脸色惨白,有那么一刻以为张姨娘口中的“死丫头”指得是自己,好一会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奴婢这就去。”

逃也似的离开小院。

哎!四姑娘又要倒霉了,摊上这么个姨娘真是前世作孽哟!

不过自己也是个倒霉蛋,又有什么资格去可怜四姑娘?起码人四姑娘锦衣玉食不用干活。

蛮清欢还在梧桐居王嬷嬷来了,蛮老夫人请她过去,宫中来人了。

一个宫中来人,谁都晓得是谁得人,苏氏不由心头一紧。

担忧的喊了一声,“蛮满。”

少女起身在她手心捏了捏,“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昨天祖母就想到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原来婆婆留下蛮满是交代这事。

蛮老夫人的手段苏氏十分清楚,有婆婆教授了一晚,苏氏有那么一点放心。

走出秋桐居,王嬷嬷打量着前头腰背挺直,脚步不慌不忙风姿朗月的姑娘。

年前就觉得她不一样了,现在此时此刻,更是觉得小姑娘浑身上下发散着一种,运筹帷幄一力降十会的大将之风。

似乎走在面前的不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而是老镇国公又回来了。

王嬷嬷对自己有这种荒唐的念头感到惊讶。

第五十章 入宫

一步跨进正德,堂少女一眼就瞧见了那面白无须的中年内侍。

“祖母您找我?”

虽说祖孙俩早就预料到了李德妃会来这一手,却是没想到对方是如此的迫不及待。

蛮老夫人点了点头,“李德妃宣你进宫叙话,三丫头早去早回。”

满老夫人在回字上加重了语气。

少女低眉顺目,“谨遵祖母教诲。”

内侍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少女。

喝!难怪会举鞭子抽打婉姑娘了,这一身绯红的衣裳就够张扬的。

本来就对满清欢有偏见,这下更不喜了。

不冷不热道,“蛮姑娘请吧,可别叫娘娘久等。”

偏院里张姨娘正在不遗余力的,教训蛮清惠这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

“吃里扒外的东西要你何用……”

咬紧牙关在蛮清惠细嫩的胳膊上,狠狠的掐着。

“早知道这样,一生下来就该把你掐死,省得帮着外人来气我……”

蛮清惠痛得额头冷汗直流,却硬是一声不吭,仿佛张姨娘掐的不是她,而是一块石头。

张姨娘更是火大,更加用力的掐着少女。

“翅膀长硬了是吧,有老太太给你撑腰,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了是吧,今天我掐死你……,省得帮着外人给我添堵……”

张姨娘骂骂咧咧,金嬷嬷一脸喜色的跑进来,对着她一阵耳语。

“真的?”

张姨娘拔高的声音,手下一松,脸上露出了喜色。

金嬷嬷连连点头,“那还有假,老奴亲眼所见,来的正是德妃娘娘身旁的罗公公。”

张姨娘已经不需要,再用蛮清惠来出气了,嫌恶的瞥了她一眼,“今天暂且饶了,你去吧!”

蛮清惠快步走出屋子,站在院中焦急等待的大丫鬟菊杏,跑过来扶住她的胳膊,掏出帕子给她擦汗。

菊杏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声音轻忽的不敢让人听见,“姨娘又掐您了,快回去奴婢这就给您上药。”

“不,去二姐姐那里,宫中来人了,德妃娘娘宣三姐姐进宫去。”

昨天刚抽了李婉素,今天李德妃就宣蛮清欢进宫叙话,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宫里的轿辇停在门口,紫金的颜色特别的打眼。

蛮清欢挑了金丝锦帘就要上轿。

“等一下!”

蛮清悦姐妹俩气喘吁吁的追了出来。

蛮清悦一个颜色,丫鬟香草塞了个大大的封红给内侍。

“罗公公,我三妹年纪小不懂事,能否通融一下,让我与她一起进宫。”

内侍捏了捏手中的荷包,鼓鼓囊囊大约不下三十两银子。

语气比适才和缓得多,“蛮二姑娘,不是杂家不给方便,实在是德妃娘娘,指明蛮三姑娘进宫叙话,请别为难杂家。”

当然没什么为难的,内侍是李德妃的人,怎么可能为旁人考虑?就是这句和颜悦色的话,还是看在那三十两银子的份上。

蛮清欢晓的姐妹们担心她,故意打趣道,“二姐姐你抢到进宫,是不是打算昧下德妃娘娘给我的赏赐?告诉你我可不依。”

并且对内侍道,“公公,你可千万别把我二姐带去。”

内侍心里冷笑,还赏赐?不被横着抬出来就不错了。

“三姐姐!”

蛮清惠含着泪,怯怯的喊了一声,都是她惹的祸,要不然三姐姐怎么会被李德妃召进宫。

少女转身拢拢她的衣领,“等我回来给你带宫里的点心吃。”

沈言在书房跟自己下棋,院子中寂静无声,窗台下那颗光秃秃的石榴树,正在积聚能量,准备春天一到就开始抽枝发芽。

一只麻雀落在院里,蹦蹦跳跳的寻找,藏在青砖缝隙中过冬的小虫。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惊得麻雀飞上墙头。

沈棠一路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径直冲进书房,一屁股坐在沈言对面。

“不好了,不好了,我嫂子被李家那个女人宣进宫去了。”

沈言“嗯”了一声,仍然低头下棋。

沈棠抹着一头的汗水,“我都急死了,你就这样嗯一声没了?”

沈言这才舍得从棋盘上抬起头,“你想我怎么样?”

沈棠:“……”

还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什么叫她想他怎么样?

“这种时候你不该英雄救美?”然后让他嫂子死心塌地?

沈言埋下头在棋盘上又落下一子,“我相信她能处理好。”

钱是从腥风血雨里走出来,这点能力岂会没有。

关键是他要插手的话,叫人发现了端倪,反而对她更加的不利。

沈棠:“……”

好吧!算他白操心。

沈棠坐在那里看他下棋。

“你很闲吗?”沈言手执黑子似笑非笑。

“不是,我很忙,非常忙,这就走。”

沈棠立即麻溜的窜出书房,他哥那表情他见多了,他要敢说很闲,后头铁定有不好的事情等着他。

他真的很忙呢,忙着上街赌钱,抓鸡遛狗找麻烦……

沈言又走了几步棋,明显的心绪不宁,终于棋盘一推。

“走,今个天气不错,进宫聊聊天去。”

飞羽嘴角一抽,刚刚是谁说相信蛮三姑娘来着?要不要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

巍巍宫墙,红墙绿瓦。

宫门口蛮清欢下了轿辇,进了这里就不能再坐了,只有皇帝和皇后,才有资格坐着华盖在宫中行走。

青石板铺就的长长通道,熟悉而又陌生。

几个月前还刚刚才从这里走过,一眨眼就换了一个身份,走在这条道上。

那时她出宫祭奠亲人,现在进宫接受李德妃的“叙话”。

“蛮姑娘这边走!”

内侍把蛮清欢引向李德妃的宫殿。

路过御花园,公主们在赏花。

嗯,其实是在等蛮清欢,她们要瞧瞧是哪个长了八只眼的姑娘,居然吃了雄心豹子胆,敢鞭打李婉素。

要知道有些低等嫔妃生的公主,在宫中还不如李婉素吃的开呢。

十公主晓得自家兄长在打蛮清欢的主意,挑剔的眼神,把少女从头评到脚。

比起李婉素差远了,更别提京城第一才女沈雅珊,到底何德何能有资格做她的嫂嫂?

九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故意气十二公主,“那个人就是蛮清欢,真真巾帼不让须眉,昨天刚打了你的表姐,今日进宫来你可小心点哦。”

十二公主,李德妃之女,眸光中闪过噼里啪啦的火花。

“九姐,你才要小心才是吧,毕竟蛮清欢喜欢鞭打鼻孔朝天之人呢!”

第五十一章 找狗

李婉素很得李德妃的宠爱,然十二公主并不喜欢她。

嗯,任谁都不会喜欢,抢了原本该属于自己的宠爱,会喜欢才怪。

出了御花园,通过一条小路,就该拐上通往李德妃的宫苑了,这时忽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满头大汗小内侍。

把抓住内侍的胳膊,“罗公公遇上你真是太好了,吟妃娘娘的狗跑了,赶紧和我一起找一找。”

罗内侍眉头一皱就要发作,定睛一瞧立马换上温柔的笑脸。

原来是小珠子,司礼监掌印太监汪大的干儿子不多,一共就仨,其中一个就是这小珠子。

虽小珠子现在的分位没自己高,可人家背后有汪大这个靠山,平步青云那是迟早的事情。

当然了,如果四皇子能够坐大,别说是小珠子,就是背后的汪大他也不怕。

只是三皇子实力也不差,五皇子虽然病弱,然天底下权力最大的皇帝,一心向着他,倘若他的身体能够拖个一二十年……

最后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而这样的情况下,罗内侍怎么可能去得罪汪大身边的红人?

“哟,原来是小珠子公公,不是不帮您找,杂家这身上还带着差事呢。”

指一指身后的蛮清欢,“您瞧,娘娘还等着回话呢?”

小珠子好奇的往罗内侍身后望了一眼,“这是哪家的姑娘?从前怎么没见过?”

罗内侍内心腹议小珠子管得太管,嘴上却不得不说,“镇国将军府的姑娘,德妃娘娘请她进宫叙话。”

“这点小事呀,随便找个人领过去就得了……哎,小粟子,领这位姑娘去德妃娘娘那。”

这位小珠子公公,擅自随便指了个小黄门。

亲昵的搭上罗内侍的胳膊,“您哪还是同我一起,找吟妃娘娘的狗吧,这狗可是皇上赐的,找到了,可是大功一件……”

两人边说边走远了,蛮清欢抽了抽嘴角,还真是人不如狗!

“姑娘跟我来吧!”

人走远了那位被称作小粟子的小黄门,领头走向了旁边的一条小道。

蛮清欢蹙了蹙眉,这不是去李德妃宫院的道路,难道有旁的嫔妃要借自己打击李德妃?

少女在心中默默排了一遍,细数在这深宫内院中,除了三皇子的生母万贵妃,还有哪些敌人。

蛮清欢抬脚跟了上去,既来之则安之,不管对方是谁,安的什么心,先看看再做计较。

罗内侍跟着小珠子走出去很远,连狗毛都没有瞧见一撮。

“哎,我说小珠子公公,你那个到底丢哪了?这地方只差地皮没翻过来了,怎么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就在这附近呀!”

小珠子的眼睛四处乱瞄,似乎正在着急的寻找狗。

“我跟你说,我牵着那条狗在这里散步,忽然那花盆底下窜出一条黄皮子,那狗一瞧见黄皮子,就兴奋得挣脱了绳索,追着黄皮子跑远了,我紧赶慢赶愣是没赶上。”

罗内侍:“……”

都跑远了,在这里找个什么劲。

就这智商,怎么入的汪大的眼?

罗内侍是很无奈,“往哪个方向跑了?咱赶紧去找找吧!”

都这时候了,那个狗还长了四条腿呢,说不定早就跑远了。

这时一个蓝衫小黄门,兴奋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珠公公,珠公公,狗找到了!”

小珠子听得脸都绿了,抬脚踹了小黄门,“你才是猪公公,你们全家都是猪。”

踹完才想起狗来,脸拉得老长,斜眼瞧着小黄门,“在哪找到的?”

小黄门脸上带着讨好的笑,点头哈腰,“没谁找到……”

话未说完,小珠子抬脚又要踹他,“玩老子呢?”

罗内侍:“……”

那玩意早没了,还想当谁的老子?

小黄门作势往旁边一闪,脸上的笑容更加谗媚,“真没找到,他自己跑回去了。”

小珠子:“……”

尴尬的咳了一声,又踹了那小黄门一脚,“自己跑回去了不早说!”害的他丢人现眼。

小黄门很委屈,不是他不说,那你自己心急,不让人把话说完啊!

罗内侍可没心情,再这瞧两个笨蛋扯皮。

“既然吟妃娘娘的狗找到了,只怕德妃娘娘那边还有吩咐,杂家先行一步,改日再请小珠子公公一起喝酒。”

罗内侍拱了拱手,快步转身离开。

直到看不见人影,伸长脖子的小黄门,笑嘻嘻的拽住小珠子的胳膊。

“猪公公,罗公公不请,小的请您喝酒。”

小珠子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你小子演戏上瘾是吧,要不要回头我跟主子说说,把你送去戏班唱大戏?”

罗内侍急急拐上那条小道,走到一半撞上了对面走过来的宫女。

“罗公公,德妃娘娘让你宣的人呢?”

李德妃在宫中等的心急,迟迟不见罗内侍带人过去,喊了宫里的宫女过来瞧瞧。

“人没过去?”

“什么人?”宫女立马反应过来,“没呀!不然德妃娘娘怎会差了奴婢过来迎你?”

罗内侍是脸色一变,“糟了!”

转身就朝另一条路追去,“回去禀告德妃娘娘,就说人马上就带到。”

御花园内头只有两条岔道,一条往德妃的寝宫,另一条通向养心殿。

养心殿那边也有路,可通德妃娘娘的宫殿,只是这样一来就绕了一大圈。

这个小粟子似乎是新入宫的,这是不识的路,把人领到养心殿那条路上去了。

走着这条,曾走过上百次的熟悉的道路,蛮清欢也很好奇,不是说德妃娘娘请她入宫叙话吗?

怎么走到养心殿来了?

难不成自己“威名赫赫”,连皇帝也知道了?打算见一见她这,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

不会!

皇帝要见她,只需一声令下,哪里需要花心思搞这些小把戏。

只是这个人,如此花费心思的把自己往养心殿送,到底是何目的?

蛮清欢不动声色的,瞧了瞧前头带路的小黄门,这位叫做小粟子的小黄门,似是浑然未觉,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带错”了路。

貌似这条路也能到李德妃的寝宫,难道自己猜错了?这小黄门根本不知道那条路比较近?

“养心殿”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遥遥在望,这时候罗内侍追了上来。

第五十二章 大叔

“罗公公!”

小粟子笑嘻嘻道,“既然您回来了,小的就把人交给您了。”

说着向罗内侍行了个礼,转身潇洒的走了。

罗内侍原本还有些怀疑,是不是小珠子给自己挖了个坑,结果小粟子走得这么潇洒,他到真的相信这小子不认得路了。

什么情况?

少女抽抽嘴角,这路数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蛮姑娘跟紧杂家。”

都到这里了,再回头从御花园过,道路更远显然不现实,罗内侍带头走向养心殿的方向。

养心殿越来越近,蛮清欢心思一转,果断放弃昨晚和蛮老夫人商量好的计策。

“到了吗?好漂亮的宫殿!”

说着少女就要欣喜的往里头冲。

“哎!姑奶奶这可是养心殿!”

罗内侍脸都黑了,赶忙过来阻拦蛮清欢。

“欺骗我不识字啊!养心殿是皇上办公的地方,哪会弄得这么花枝招展?”

少女一脸本姑娘不好骗的神情,推开罗内侍就往里头冲。

说实话罗内侍虽然是男子,臂力却不及一把神弓使得出神入化的蛮清欢。

被推的噔噔退开两步,稳住身形,那姑奶奶已经冲进了养心殿。

此时的罗内侍,已经顾不得考虑,为什么养心殿外没有侍卫把守。

略一犹豫,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养心殿的窗台上一盆墨菊迎风招展,窗台下雕龙刻凤的罗汉床上,一身明黄不怒自威的皇帝,与一少年盘腿对坐。

被人打扰了雅兴,手执黑子的皇帝,一个锋利的眼神扫了过来,见是陌生的小姑娘,锋利的眼神立即酝酿成风暴。

周围的气压骤然暴降八度。

蛮清欢咽了一口唾沫,必须抢在皇帝开口喊侍卫之前说话。

皇帝的养心殿,如果随随便便能闯的话,皇帝早就死八百回了。

“咦,你们是谁?德妃娘娘怎么不在?”

说完还好奇的东张西望,仿佛在找口中的德妃娘娘。

别看少女表面上懵懂无知,冒失鬼般的冲进来,事实上内心紧张到了极点。

这位前世的公爹,薨世之前,蛮清欢拢共见过不超过五次,并且都是不远不近的瞧上一眼,话都没说上过一句,对他可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

脾性、爱好一概不知。

前世第一次见他,就是在五皇子的灵堂上,那时他眼窝深陷精神萎靡,就是一个病态十足的中年人。

哪像眼前剑眉星目龙章凤姿,往那一坐不怒自威,带着上位者的猜忌,警惕的打量着自己,眼看面临爆发的边缘。

沈言觉得自己上回说她适合穿红,还真没说错,这张扬的绯红穿在她的身上,仿佛也有了生命。

红衣衬得人更加的明媚动人,人带动的这个色彩更加的鲜活。

只有她才衬的起这个颜色,这个颜色也好似为她而存在一般。

衣美人更美,睁着眼睛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神情更是可爱。

沈言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蛮清欢这一招走得惊险,倘若皇帝性子霸道,就不会接她的茬,直接喊人进来把她砍了。

毕竟私闯养心殿,皇帝有理由相信来人图谋不轨。

她也是暗暗捏了一把汗,脑中迅速思索皇帝不接招,下一步该怎么办。

沈言这一笑,让她注意到了,进门以来疏忽掉的另外一个人。

“咦,沈世子你也在啊!”少女高兴的大喊。

她是真的高兴。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言,在不确定的地方,遇到确定的人,总是会令人心安。

并且沈言给了她,继续话题的理由。

“你们也是德妃娘娘,召来叙话的吗?”

少女眼睛发亮的感慨,“德妃娘娘真是好人啊,晓得我第一次进宫没经验,还给找了个熟人一道……”

望着叽叽喳喳自来熟的少女,皇帝眼眸深沉,看不出喜怒。

面无表情的把玩着手中的棋子。

“你是哪家的?德妃为什么招你进宫?”

满头冷汗的罗内侍是想跪又不敢跪,脑袋低得快埋进了胳肢窝。

皇上这架势,明显没打算让小姑娘知晓他的身份,万一自己多嘴……

想想就嘴里发苦,自己就不该腿贱跟着进来,这是自己上赶子的,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真是蠢死了!

少女可没空搭理罗内侍的心情,皇帝开口了,开口就好办了!

高高悬起的心稍稍落了下去,动作更加的流畅自如,笑容更加的真挚。

“咦,还有点心!”

貌似浑不在意的走过去,其实每走一步,步伐跨多大,在什么地方该停住,少女心中都有精确的计较。

短短数十步的距离,仿佛走了有一个世纪。

终于停在少年身旁,伸拿起棋盘边的冰裂纹碟子里的小点心,用心的啃起来。

“嗯,这是什么点心,竟然比百味斋做的还好吃!”

见她吃得香甜,少年好容易才忍住冲动,没把点心盘子往她身边推。

啃完一只果子,少女似乎才想起,还没有回答这位大叔的问话。

“大叔!”

嗯,少女还挺有礼貌。

皇帝却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嘴角。

大叔……

这个没眼力见的丫头,竟然叫他大叔!

接下来少女就有点竹筒倒豆子了:

“我是镇国将军府的,在家排行老三,昨晚摘星楼玩耍,李婉素蛮横无理,欺负我妹妹,让她向我妹妹道歉,坚决不同意不说还口出秽言,然后我气不过,就抽了她两鞭子……”

小姑娘骄傲的脖子一扬,好似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脸上的笑容有些羞涩,“没想到德妃娘娘这么快就知道了,德妃娘娘肯定也觉得我做的不错,召我进宫嘉奖来了。”

站在一边装鹌鹑的罗内侍,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嘉奖?

姑奶奶你可真敢想!

偏偏少女不知死活,竟然仰着头问皇帝,“大叔,德妃娘娘会嘉奖我的吧?”

皇帝嘴角一抽,德妃那个人,嘉奖你两根狼牙棒还差不多。

他虽是皇帝,内宫之事却不归他管束,训斥行为不端的朝廷命妇、大家闺秀,本就是内宫执掌凤印者份内之事。

即使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能随便僭越。

不过这丫头说,她是镇国将军府的。

皇帝在心中计较开了。

第五十三章 皇帝的赏赐

在家排行老三。

老镇国将军一共有三子,他记得前镇国公世子,有两个女儿,分别排行老大老二。

蛮家老二只有一个记在嫡妻庶女,现任镇国将军也有一独女,这两个女孩子年龄差不多大,不知两人是个什么的排行?

“嗯哼!”

皇帝咳了一声,试探着问。

“蛮景晧、蛮景昭,哪个是你爹?”

少女眼睛一亮,“大叔,你认识我二伯和我爹?”

原来是蛮景昭的女儿!

这丫愣头愣脑什么都敢说,瞧着就是个二杆子……

皇帝又抽了抽嘴角,想不到用兵如神的蛮景昭,有这么一个二把刀的女儿,再想到蛮景昭还有一个风评也不是很好的小儿子。

皇帝怀疑蛮景昭,把他的聪明才智都遗传给了两个大儿子。

不过,蛮景昭有这样的一双儿女,他还挺满意。

一个没有把柄,让皇帝无法施恩的将军,总没有有小辫子拽在手中的臣子来的放心。

蛮景昭军功再大,有一对时时拖后腿的儿女,在背后锲而不舍的给他挖坑……,光想想皇帝就觉得心情舒爽。

现在就是他给蛮景昭施恩的机会!

“果然虎父无犬女,德妃自然会嘉奖于你,不过朕得先嘉奖嘉奖你!”

“啊!原来你是皇上!”

“臣女叩见皇上!”

少女适时的跪下,不过磕完头之后立马就爬了起来。

现在她就是个娇纵蛮横的草包,这样才符合她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设。

少女拍拍膝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满眼期待,“皇上打算赏我什么?

“朕赏你一幅字如何?”

皇帝一向对自己的书法很满意,最喜欢赏臣子自己的手书。

嗯,主要是这个赏赐最不费银子。

少女明媚的小脸立即垮了下来,“写字啊?那完意我二姐随便写写就是十幅八幅。”

顺手拿起小几上的玉如意,当作痒痒挠蹭了蹭脑壳。

皇帝:“……”

居然被嫌弃了!

哪个臣子得到他的手写,不是高兴的得了金元宝似的?

不过小姑娘率性,这一点他很喜欢。

皇帝心情大好,见她拿着玉如意,索性一并赏给了她。

“那,朕再赏你一枚玉如意如何?”

想不到少女竟然拒绝了。

“才不要!”

嫌弃的放下手中的玉如意,“这东西不当吃又不当喝……”

蛮清欢眼珠子一转,指着棋盘旁边的那碟子点心,“不如皇上把这点心赏给我吧!临出门前答应家里的妹妹,要给她带宫里的点心吃。”

满头大汗的罗内侍差点给跪了,皇帝的赏赐也敢讨价还价。

重要的是她知道那是什么吗?玉如意哎!

据他所知,皇上手上赐出去的玉如意,拢共不满五柄。

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别人想都想不来,居然用它换一盒碟子不值钱的点心!!

这姑娘脑袋里究竟装的什么?

也是,要是个有脑子的,就不会当众鞭打李婉素了。

“好,点心归你,玉如意也拿着。”

皇帝豪气的卷起衣袖,泼墨挥毫。

一旁坐着,不动声色的沈言差点拍案叫绝。

自己只给搭了个台子,她的戏就唱得这样精彩。

先是假装不认识皇帝,喊他大叔。

再不动声色的在皇帝面前大肆炫耀李德妃,实际是告黑状给李德妃挖坑。

然后当着皇帝的面,强迫李德妃给她赏赐。

虽然李德妃人不在这里,但罗太监在啊,养心殿发生的一切,他一定会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告诉李德妃。

到时候李德妃不管多么的心不甘情不愿,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面带微笑乖乖奉上丰厚赏赐。

皇帝都赏了,她能不赏吗?

顺带着坑了皇帝一柄玉如意,然后得了便宜卖乖的要了一碟点心。

不,是一盒!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一定会吩咐御厨房做一盒子点心给她!

本来进宫是来接受斥责的,上养心殿转了一圈,吃拿卡要满载而归。

他真是服了,大写的服!

果然皇帝挥毫写下,“巾帼不让须眉”撒上金粉吸干墨汁,卷起来递给身旁的小黄门。

“陪着蛮姑娘走一趟德妃寝殿。”

说完又对宫女道,“去御膳房,捡小姑娘爱吃的点心,装一食盒给蛮姑娘带回去。”

罗内侍在前头带路,小黄门捧着皇帝御笔、宫女拎着食盒跟在后头。

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开向李德妃的寝宫。

院墙内姹紫嫣红花香四溢,简直就是一个微缩版的御花园。

然而这美丽的宅院,人人走路轻手轻脚,唯恐惊扰了什么,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

蛮清欢无声的咧了咧嘴,虽然不晓得自己在养心殿说了什么,但这会儿李德妃肯定已经收到,自己进入养心殿的消息。

瞧这院里人人自危,显然之前李德妃刚刚发了一场火。

进入装饰华丽的大殿,一阵奢靡的香气扑鼻而来。

一左一右两位雍容华贵的宫装丽人坐在上座。

左边那位面若桃花含春,便是宰相之女万贵妃,右边那位虽然不再年轻,仍然是我见犹怜的李德妃。

皇子们的争斗还没有到白气化的地步,这两位共同执掌凤印的妃子,虽然私底下针锋相对动作不少,面上还是你好我好的一团和气。

这会儿万贵妃粉面含笑,李德飞却黑着一张脸。

见少女身后还跟着皇帝身边的人,一张泛黑的脸,瞬间更加黑的,能够滴出墨来。

这两位蛮清欢都认得,前世打过不少交道的老熟人。

这会儿却假装不认得,故意口中喊着“德妃娘娘”,却给万贵妃行礼。

昨晚她和蛮老夫人思量的对策,就是想法挑起这两人的矛盾,使李德妃无暇再顾及到她。

结果竟然路过了养心殿,她果断放弃了这个计划,抱上了皇帝的大腿。

计划虽已弃置不用,却不妨碍少女用万贵妃来恶心恶心李德妃。

万贵妃大有深意的瞟了李德妃一眼。

脸上含着亲切的笑容,和颜悦色的嗔道,“你这孩子喊错了,这位才是德妃娘娘!”

“是吗?”

少女羞赫的吐吐舌头,睁大漂亮的双眸仍就“实话实说”。

“可是我看您气度华贵,更像是一位娘娘呀?”

第五十四章 步摇

万贵妃高翘着嘴角矜持的抚了抚发鬓,“你这孩子说什么大实话。”

小姑娘若是夸赞她更漂亮,哪怕心里乐开了花,为了维持两人的“姐妹情”,当着德妃也是要谦虚一番的。

可小姑娘说她更像一位娘娘,这就当仁不让了。

皇后的凤印,目前还两个人共同执掌着,总有一天要归入一个人囊中的。

慈云庵的那位是不可能回来了,这凤印迟早不是德妃的,就是她的。

万贵妃自然是朝思梦想,把凤印收入自己囊中,蛮清欢夸她更像娘娘,还能推让得了?

“行了行了!”

李德妃黑着脸打断准备自夸的万贵妃。

“昨个婉素打了令妹,本宫已经狠狠的斥责了她,今天叫你进宫,也没什么别的大事。”

李德妃给身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转身从内室端了个托盘出来。

托盘里猩红的丝绒毯上,静静地卧着两对掐丝珐琅的步摇,这可是领国刚刚进贡的贡品,非常的珍贵,拢共就三对。

步摇送来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李德妃借机全都昧了下来,为这事万贵妃气的砸了一只前朝的瓷瓶。

就连她的女儿十二公主、能讨她欢心的侄女,李婉素都没舍得给。

这回一下子拿出两对,可见下了血本了。

不下血本不行了。

刚刚,就在蛮清欢和万贵妃一唱一和打机锋的当口,罗公公已经把养心殿发生的事,挑重要的告诉了她。

李德妃憋着一口气,气的生生折断了两只指甲,又得半年才能养回来。

皇上都赞扬她巾帼不让须眉,并且赏了玉如意,她还能随便敲打?

压下心口翻腾的气血。

赏!重重地赏!

不仅要赏她,还要赏她的那位妹妹!

“这两对步摇,是本宫给你和你妹妹的,让你们受委屈了。”

蛮清欢悄悄扬了扬眉,还不是见皇帝赏赐了迫不得已,若真是觉得四妹妹受了委屈,为何早不把人一起召进宫来直接赏赐本人?

不过白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蛮清欢准备谢恩了。

这时李德妃的神队友出手了,“蛮姑娘,本宫记得镇国将军府,云英未嫁的姑娘有三位吧?”

少女眨眨眼,万贵妃这是什么意思?帮她二姐姐讨赏?

“嗯,家里还有一位二姐。”

管他呢,有便宜占,不占白不占,况且还是占的李德妃的便宜。

万贵妃很满意小丫头的上路,春风化雨的对李德妃道,“妹妹这步摇不正好有三对吗?三位姑娘两付步摇,让人回去怎么分?以本宫看那一对,就赐给镇国将军府二姑娘吧!”

说完坐着悠哉悠哉的,扇起了薄如蝉翼的美人团扇。

哼!不给她的东西,你也别想留下了。

不是你的东西说的到轻巧!

就这么张张嘴,就想让她把三副步摇都舍了出去?

李德妃气得咬牙切齿,尤其小姑娘一脸惊喜,眼睛亮亮的盯着她。

得寸进尺的丫头。

李德妃早就黑的可以滴墨的脸色,隐隐开始泛青。

气的肝疼,却无法说个不字。

万贵妃开口,若是不答应,就显得她小气,一付步摇都舍不得赏赐给人,哪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虽然她不是皇后,母仪天下什么的,跟她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但李德妃不是这么认为的呀。

况且皇上的人还在后头看着,这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这个贱人!

李德妃狠狠的剜了眼万贵妃,大冬天的扇子,怎的不怕冻死你!

对着万贵妃飞过去无数的眼刀,李德妃肉痛的堆起笑容。

“姐姐说的对,瞧我这记性!”

两人一同进宫,万贵妃的生辰却比她早了两天,就因为这多出来的两天,她就得称呼她为姐姐,平白在她跟前低了一头,李德妃怄都怄死了。

三对步摇,一对以粉色为主基调,配以其他零星的色彩,粉粉的给是妹妹正合适。

另一对以湖蓝为主基调,倒是挺适合二姐姐的气质。

最后一对以绯色为基调,张扬夺目,跟她的这套衣服倒是很搭。

三付珍贵的步摇蛮清欢笑纳了。

万贵妃害的自己损失惨重,怎么着也要让这个贱人出点血。

“妹妹觉得,姐姐倒跟这丫头挺投缘的,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吧?”

“这还用得着妹妹你来提醒?”

万贵妃风情万种,“姐姐我早就准备好了。”

一个眼色,身后的宫女捧上一只锦盒,三对晶莹剔透的红玛瑙手镯,静静地躺在黑色的丝绒垫上,红黑相逢光彩夺目。

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万贵妃抚抚发鬓,她才不会像某人那么小家子气,锦上添花,既讨好了皇帝,又给蛮清欢卖一个人情的好事,为什么不做?

李德妃气急,这个贱人,什么时候准备的?

是了,适才那丫鬟进来,瞧见身后跟着皇上的人,仿佛这贱人身后的宫女出去了一下。

一刻钟后,蛮喜欢施施然的离开李德妃的寝宫,只是宫女手上捧着的盒子多了两个。

安阳侯府中,锦绣芙蓉的闺房中,李婉素坐等蛮清欢被斥责的消息。

不时的抬头张望院门的方向,“怎么还不来?”

这句话她已经说了不下数百遍。

“奴婢去瞧瞧!”

“快去,快去!”

丫鬟走了出去,背对着李婉素抽了抽嘴角。

前头传来消息,人不过才进宫不到半个时辰,哪有这么快的,先到亭子里歇个脚吧,再这么跑下去,她这两条小细腿就要废掉了。

丫鬟在亭子里歇息了半刻,来到前院,果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转身往回走,刚回到屋里李婉素一个眼刀飞过来。

“怎么那么久?”

好在丫鬟早有准备,“奴婢去到那里并未收到消息,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怕就这么回来,刚好错过,索性等了片刻还是没有消息,怕姑娘你久等了,这才回转。”

李婉素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等了片刻,又差了丫鬟去前头打听。

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七、八十回,丫鬟终于从前院带回了消息。

不过并不是她想听的好消息。

一桌子的胭脂水粉,噼里啪啦全都摔在地上。

“快过来更衣,我要进宫!”

第五十五章 退亲

镇国将军府里蛮家老少,除去回书院的蛮昱旭、正在上课的蛮昱锦,全都聚集在了蛮老夫人的正德堂。

哦,对,还有张姨娘也不在。

那个贱丫哪来的大脸,要自己等她?

最好叫人打死在宫里,不要回来了。

蛮老夫人头戴抹额歪在雕花罗汉床上,看似漫不经心,不断瞥向门口的眸光出卖了她焦虑的内心。

苏氏更是坐立不安。

另外两妯娌面色也不是很好,两人虽于苏氏有隙,可对蛮清欢没什么意见,况且此事并非蛮清欢一人之事。

镇国将军府姑娘被宫中斥责,传出去影响的可不是蛮清欢一人。

唐氏没有女儿可以无所谓,可她正打算给蛮清悦说亲呢,万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外院李婆子健步如飞的跑了进来。

“老夫人,荣昌伯府来人求见。”

荣昌伯府?

蛮老夫人一头雾水,如镇国将军这此后起勋贵,都是老祖宗跟着始元帝一起打江山,才得以封侯拜爵,荣昌伯府与他们不一样,人家老早就是前朝的勋贵之家。

虽新朝建有二百多年之久,龙椅上换过好几个萧花子孙,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算不得新朝,但如荣昌伯府之流,自认老牌清贵还是不屑与之多交望的。

除了年节里各府之间像征的交往,荣昌伯府从未登过镇国将军府大门,今日怎么忽然使人登门?

虽心有疑惑,蛮老夫人还是使人请了进来。

听到荣昌伯府求见,蛮老夫人一头雾水,于氏却不由的白了脸色。

她有意给二丫头说亲的对像,正是荣昌伯的曾孙。

荣昌伯孙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两家还只是口头说说,并未实质性的行动,这时候让人上门是个什么意思?

于氏可不认为是来说亲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蛮清欢鞭打李婉素的第二天?

心思涌动中,荣昌伯府的人进了正德堂。

一张喜庆圆脸妇人,衣着得体,当是主人跟前得脸的嬷嬷。

只是此时喜庆的脸上只有倨傲。

草草福身一礼,开口直接道,“我家老太爷说了,孙太太允的大公子和贵府二姑娘的婚事不作数。”

闻言,于氏哪怕坐着身子还是晃了晃,脑子嗡嗡作响。

蛮清悦正担忧蛮清欢,炸雷般的话语落入耳中,抬起头不可至信的瞪着自己的母亲,脸红的滴血,乌黑的眸中漫过水光。

“四丫头带你二姐去后头的碧纱橱玩。”

碧纱橱与外间也就隔了一道纱门,蛮老夫人这是顾惜着蛮清悦的脸面,让她们去后头听。

蛮清惠扶着蛮清悦去到后头,蛮老夫人一记凌利的眼刀甩给于氏。

“老大媳妇,这是怎么回事?”

蛮老夫人晓得,当年老大作主把长女嫁给了老大麾下的将领,老大媳妇一直不乐意,老大和长孙战死,爵位又落到三房头上,老大媳妇一直对三房有怨气。

平日里虽不声不响,好似接受了现实,实际上暗暗憋了一口气,一心要将女儿高嫁,给自己出一口恶气。

孙女高嫁没什么不好,可你瞧瞧,这是选的什么人家?

老牌清贵就是好人家?

先不说荣昌伯是个守旧的老顽固,府中一应规矩比照旧年老黄历,真嫁过去,府中人口众多关系复杂,头上更是压着婆婆、太婆、太婆婆三重大山,当家作主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并且前朝勋贵,二百年下来到现在除了“清”哪里还有“贵”?

若不是这样,以荣昌伯府的清高会看上二丫头?

面对蛮老夫人的凌利,于氏也是心头泛苦。

“只是口头说说,并未订下。”

她哪会不知荣昌伯府关系复杂规矩又多,这不是荣昌伯府那孩子长的好,读书又好,将来前途远大么,荣昌伯府这一支又是他们族里的宗子,长子嫡孙嫁过去,二丫头将来就是族中说一不二的宗妇。

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姻缘。

当然倘若二丫头还是将军府嫡次女的话,可以找到更好的,可是现在这境况,于氏认定不会找到比荣昌伯府更好的亲事了。

是以荣昌伯府孙太太托人在她跟前一提,想也没想于氏就答应了,正商量着出了正月哪天相看……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原来事情还停留在口头上,那就好办了,不过二丫头的闺誉怕是要受些影响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她摊上一个糊途娘呢?

蛮老夫人打定主意,事后给小儿子书信一封,嘱他留意留意麾下年轻将领有没有合意的。

这个不急,眼前先削打削打这无礼的奴才。

蛮老夫人如鹰的眼神射向那妇人。

“可听见了?我镇国将军府跟你伯府一没婚书,二没交换庚贴信物,来的哪门子的亲事?荣昌伯一把年纪的人了,这样冒冒失失的上门,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那婆子还嘴硬,“你家大夫人也承认了。”

“承认?”

蛮老夫人冷笑,“我大媳妇签字画押了,还是怎得?场面上行走,那个不晓得口头说事最作不得数?你家伯爷是这很久没在勋贵圈中混忘记了?还是……”

蛮老夫人眼神越发凌利,“打算踩着我们镇国将军府扬名?”

蛮老夫人盯着妇人悠悠道,“就不怕硌了他的脚?”

蛮老夫一番连打带削,把个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婆子削得面如土色。

蛮老夫人好生厉害,他们家伯爷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伯爷看不上这些个新起的勋贵,可这些年府里也没出个有能力的后生,朝堂上已经没了他们伯府说话的地方,真真是除了“清”早就没了“贵”了。

早年儿孙不优秀也没什么想头,眼瞧着曾少爷越来越出息,孙太太的心思就活泛了。

孙太太的这个想头通过孙少爷同世子爷一说,世子爷几乎不用多考虑立即就同意了。

这件事伯爷也晓得,虽看不上镇国将军满门的莽夫,却也不反对借镇国将军府的势,不过是一个女人,等进了他伯府的大门,宅院深深还能翻出花来?

不过今早,镇国将军府三姑娘鞭打德妃侄女,德妃宣其入宫训斥的消息传开之后,伯爷又有了新的打算。

第五十六章 醒了

荣昌伯府的婆子灰头土脸的离开,若不是蛮老夫人顾忌着,荣昌伯那个老匹夫恼羞成怒,在外头胡乱的散播,今天非扒下他一层皮不可。

“二丫头的婚事,以后你就别管了。”

蛮老夫人如是说。

她可是亲娘,怎能不管?

于氏嘴角翕翕欲言又止。

“老夫人,荣昌伯府又来人了。”

外院的李婆子刚把人送人,又跑了回来。

“她说自己是孙太太跟前的人……”

于氏眸光为之一亮。

蛮老太太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蠢妇,都这样了还指望这门亲事不成?

且不说荣昌伯府孙太太做不做的了主,就算真成了,这样嫁过去在夫家有何地位可言?

“给我打出去,往后只要是荣昌伯府的一律打出去。”

李婆子得了话噔噔噔的走了,没多在会又回来了。

蛮老夫人:“不是说打出去么?”

李婆子喜滋滋道,“三姑娘回来了。”

还有宫里的赏赐。

这可不能打出去,蛮老夫人做直身体。

“人在哪?快让她进来。”

“奴婢跑的快,三姑娘一会就到。”

蛮清欢脚程不慢,很快就进了正德堂。

画眉、朱鹭捧着赏赐跟在后头。

她们两个不能跟进宫去,在外头等的正心焦,就见她们姑娘出来了,当皇帝的内侍、宫女把贵人们的赏赐交给她俩……,现在想来都觉得向做梦一样。

明明进宫接受斥责去了,兜了个圈出来竟然带着丰厚的赏赐,这事搁谁身上能相信?

“蛮满。”

苏氏从椅子上弹起来,迫不及待握紧少女微凉的小手,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娘,我身上凉。”

少女急着推开她,怕大家等的着急上火,她一路飞奔而至,带着满身的寒气。

屋里烧着旺旺的炭火,苏氏身上暖烘烘的,叫她身上的寒气一熏,冷热交替回头病了可如何是好?

“无事!”

苏氏抱了抱她也就松开了,她也是紧张女儿一时失态,老夫人还等着蛮满回话,她哪能抱着不松手。

蛮清欢呈上皇帝的赐字和玉如意。

当着全府只说皇帝赐的,至于个中曲直并未多说。

蛮老夫人吃惊少女怎么得到皇帝赐字,人多口杂也没多问,只说把字裱起来供到祠堂,至于玉如意,既然皇帝赐给她的,就自己收着。

少妇并未推辞,目光扫过大堂,“二姐姐、四妹妹呢?两位娘娘让我给她们也带了赏赐。”

蛮清悦双眼红肿,正不好意思见她咧,蛮清欢点到她只好出来了。

她怎么了?

少女用眼神问蛮清惠。

蛮清惠胆小,眼神第一时间瞟向蛮老夫人。

蛮老夫人并没打算瞒她,“被一只赖皮狗咬了。”

遂将荣昌伯府来人的事说与她。

少女目瞪口呆,倒不是震惊荣昌伯的无耻,实在是前世并未听闻蛮清悦与荣昌伯府订过亲。

不过也不一定,前世自己并不管这些闲事,就算有也落不到她耳中。

并且,目前于氏只与对方口头有约,未有实质的行动,如若不是自己鞭打李婉素,荣昌伯府也不会着人上门,没人上门,这事就暴露不了。

后来晋沛时看上了蛮清悦,长公主亲自过问,荣昌伯府就更不敢出声了,哪怕换了庚贴,以荣昌伯府趋利避害的行事行径,只怕也会偷偷的退回来。

说不得荣昌伯那个老匹夫,还会暗骂二姐姐不知捡点,水性扬花。

少女安慰蛮清悦,“无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家,二姐姐该庆幸才是。”

真成了亲,一点点风声就落井下石,那才叫真惨。

蛮清悦吸吸鼻子,她哪是在意这门亲事。

她是生气于氏,自己的婚姻大事,甚至连问都没问她一声。

更不跟祖母通个气,自己一个人就这样一声不响的就要解决了。

也不管她愿不愿意。

“不说这些了。”

少女拿出步摇和玉镯。

“这真是德妃和万贵妃给我们的?”

望着贵重的首饰蛮清惠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说好的进宫接受训斥呢?

蛮清悦也顾不得为自己哀怨了。

“怎么连我也有?”

四妹妹有份还说得过去,毕竟李婉素打了她。

“这个就要感谢万贵妃了。”

少女把自己受了皇帝赏赐,李德妃不得不封赏,万贵妃如何在一旁挑事,然后就便宜了她们的事说了。

姐妹俩深有感触,姐妹不和只能便宜了外人啊,她们切记不可干这等蠢事。

然后三姐妹凑在一起兴奋的讨论,这步摇配什么衣裳好看。

张姨娘还等着看蛮清欢倒霉落魄样,听得露花来报蛮清欢回府,未等说完立刻盛装打扮起来。

露花低着头不敢看对镜描眉的张姨娘。

可话不说清楚,最后张姨娘没脸,到霉的还是自己。

只得闭着眼继续说下去,“……还带回了许多赏赐……”

张姨娘手一抖,眉画歪了。

顺手一盒脂胭砸在露花额头。

“死东西,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廊下的彩珠只听得叮叮当当砸东西的声音,接着就见露花捂着额头满是血色的走出来。

彩珠吓的脸色惨白,立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去!把那个死丫头给我叫来,”

彩珠拔腿就跑。

四姑娘又要倒霉了。

不过这一次彩珠却没能把蛮清惠给寻来。

当彩珠硬着头皮报告,“四姑娘得了赏赐,留在正德堂……”

张姨娘的眼神亮了,很快熊熊火光又熄灭了。

差点忘记了,宫里的赏赐不可转赠他人,若是被宫中知晓了,那可是大大的不敬。

看得着却吃不到嘴里,张姨娘又无名火起,不过屋里该砸的,刚刚都砸了,倒是让彩珠躲过了一劫。

下晌,雀屏告诉蛮清欢,半路捡的那姑娘醒了,问她要不要一见。

见,自然要见!

有些事情,总觉得太巧了,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可那姑娘一身的伤不是假的。

若不是遇到了她娘亲心肠好,换作其他人这条小命就要交代了。

那姑娘还背着药篓子,貌似是个医者,当知道摔成这样,不死也残。

花如此的代价接近她,值得吗?

并且摔残了,混进来能做什么事?

可要让她就此放下怀疑,不见过本尊还真做不到。

第五十七章 过关

飞花睁开眼,青色的帐顶,窗台上的梅瓶里,一只不知名的黄色小花迎风招展。

这不是她的屋子,她的屋子里一年四季有浓浓的药香。

脑袋好疼,她这是在哪里?

“你终于醒啦!”

一张充满朝气的小脸凑了过来,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我怎么啦!这是哪?”

“你从山上摔下来了,我们夫人救了你……”

小姑娘小嘴巴拉巴拉,从她如何从天而降,摔残在她们面前,医馆如何不肯救治,又如何被带了回来,说得口沫横飞,异常兴奋。

随着小姑娘呱噪的声音,飞花才想起自己打算演个苦肉计,却真的差点到阎王殿报到……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衰、更倒霉的人吗?

只是自己都倒霉了,这小姑娘这么高兴算怎么回事?

其实飞花是误会雀屏了,人家是瞧她睡了这么多天,突然醒了高兴的。

忽然小姑娘一惊一乍的喊道,“啊!我去告诉姑娘!”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

飞花躺在床上,静下心来才发现浑身的骨骼没有一处不疼的。

演个苦肉计,差点让自己交代了,要让飞鸣那几个臭小子知道,还不笑话死她。

这人生的污点,绝不能让他们几个知晓。

保持同一个姿势,时间久了有些累,飞花动了动脖子,痛的嘶了一声。

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裹满了绷带。

只能用目前唯一还算完好的双眸,注视着可见的方寸之地。

百无聊赖中,外面响起了至少两人的脚步声。

来了!

她的新主人来了。

飞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这新主人精明的很,自己可得好好表现,千万别露出什么破绽。

别搞的落得一身的伤,最后还被扫地出门。

偷鸡不成,蚀了一大把米。

那几个臭小子不是笑话死她,而是笑话一辈子。

不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厚重的帘子被挑起,一身绯红闪瞎了她的眼睛。

“感觉怎么样?”

少女坐到床前雀屏坐过的锦杬上,随意发问。

这个问题就是个坑!

飞花脑中警铃大作。

别看问题问得随意,怎么回答都不大妥当。

说很好,浑身都裹成那样了,能好吗?明显就是睁眼说瞎话嘛!

哭唧唧的说浑身难受,怎么也不符合自己医女的人设吧?

想来想去只能扯着嘴角说一声,“放心,死不了。”

虽说心中计较了那么多,其实也就在电光火石之间。

对这个答案蛮清欢还算满意,接着又问了一些问题,对方眼神清明对答如流,貌似没什么破绽。

蛮清欢也不着急,伤成这样,现在也不可能把人赶出门去,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拭目以待啰!

又随便说了几句,嘱咐飞花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就找雀屏,然后就离开了。

飞花松了一口气,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天将将擦黑,蛮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来了,老夫人请她去正德堂用晚膳。

蛮清欢心知晚膳是借口,蛮老夫人需要知道,她进宫的所有细节。

“姑娘,你的发髻松了,奴婢给你重新梳一个吧!”

老夫人越来越重视她家姑娘了,完美的仪态更能让老夫人留下好感。

蛮清欢摸了一把发髻,“这样挺好。”

祖母忍了半日,急于知晓真相,还是别让她等急了。

正德堂的廊下,丫鬟们早已翘首企盼,那抹绯红的身影到来,挣着给她打帘子。

柏枝她引进偏厅,那里摆满了一桌膳食,都是她平素爱吃的。

“祖母!”

“吃完再说!”

蛮老夫人拦住她。

等了半日,也不在乎这一顿饭的功夫。

食不言,寝不语。

丫鬟默默的为两人布菜,蛮清欢用了一碗饭,又喝了一碗笋干老鹅汤,才丢下箸。

漱口,扶着蛮老夫人进入内堂,祖孙俩窝进罗汉床,丫鬟们通通退了出去,留下王嬷嬷守门。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去了养心殿?快给我说说!”

蛮老夫人年轻时也经常进宫谢恩,宫里的格局不说了如指掌,也知道个七八分。

养心殿和李德妃的寝宫,根本不在一条线上,不是特意为之,怎么都走不到那里去。

“其实孙女也糊涂着呢!”

少女把进宫以后,怎么糊里糊涂的去到养心殿外,自己怎么灵机一动闯进去。

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告诉了蛮老夫人。

听完少女的叙述,蛮老夫人苍老却并不浑浊,反而精光四射的眼眸,闪过一道疑惑的光。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仿佛觉得有人在背后,暗中相助一般?”

“不敢欺瞒祖母,原本孙女也觉得此事有蹊跷,不过后来打听了,那个叫小粟子的小黄门,确实刚入宫不久,许是他真不认得路。”

这话不管蛮脑夫人相信与否,蛮清欢自己是不信的。

前世,她在宫中生活了很长时间,虽然她的注意力不在这上头,可后宫的那些弯弯绕,也了解一些。

能在得宠的妃子跟前当差,哪怕是刚入宫的新人,也必是过五关斩六将的机灵之辈。

那些老实木纳的,除了洗洗马桶就是打扫庭院,才有资格往得宠的嫔妃宫里凑?

不过她却不打算提醒蛮老夫人,因为在心里她有怀疑的对象。

这个人就是萧晟。

她怕蛮老夫人知道萧晟的存在,在李德妃的压力下,放弃镇国将军府中立的态度,转而投到萧晟麾下。

这辈子自己并不出众,这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像吃错药似的,三番五次的往她跟前凑。

想起这个人,心中就一阵烦闷。

蛮清欢不打算说,久经沙场的满老夫人,也不是个平凡的老太太。

“也许你说的对。”

蛮老夫人斟酌着说道,“可不能大意,不知道有多少双眼晴,在背后盯着我们镇国公府呢……”

这个孙女还是太年轻了,魄力有余,局限于年纪,眼介还是不够宽广。

蛮老夫人觉得,有必要给她分析分析局势。

“……皇上虽还盛年,可皇子们都大了,为了五皇子,皇上极力压制其他几位,然羽翼已丰的皇子们,哪里甘心再受摆布……,皇上迟迟不立太子,有实权的勋贵就成了各位皇子争夺的肥肉……”

第五十八章 有病找大夫

橘红的烛光照亮了一室的温柔,就连棱角分明的桌椅,线条都柔和起来。

唐氏在窗下就着灯光,缝制一件锦袍,长长的背影印射窗棂,那样的娴静温婉。

细密的针脚传达着她所有的细腻绵爱。

只可惜这细细密密的爱,不再属于他。

蛮景晧端着手在廊下看了一刻,喟叹一声终于挑了厚重的帘子,脚步蹒跚的走进屋。

丫鬟打来温水伺候他洗手净面,这其间唐氏缝制着锦袍始终未抬头。

直到来来去去的丫鬟,将飘着香味的佳肴摆满一桌,才不舍的放下针线。

一阵熟悉的兰草香,人在蛮二老爷对面入落。

亲手盛了碗汤放在蛮二老爷面前,动作流畅自然,显然经常如此。

“先喝口汤暖暖胃。”

轻声细语端庄得体的笑容带着疏离。

蛮二老爷端起汤一饮而尽,放下碗很自然的说起生意上的事情,唐氏低眉顺目的听着。

时不时飘忽的眼神显示她并未认真。

蛮景皓晓得她不爱听这些,只是自己不说些什么,唐氏决不会多说一句。

一顿饭在“和谐”中结束,蛮二老爷有意留下。

唐氏面无表情,眼帘下垂。

“老爷该走了。”

蛮二爷无奈的起身,腿脚不方便,一时没站稳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唐氏上前扶了一把,直接把人扶到门口。

“天黑路滑,老爷早些走吧!”

蛮二老爷:“……”

颤颤巍巍的走进寒风中,天,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又落雪了。

林嬷嬷望着二老爷冷清的背影张了张口。

唐氏阻止了她,“阿香你是知道我的!”她也有她的骄傲。

您是主子您说了算,林嬷嬷低叹一声。

“天色不早了,衣裳明个再做吧,奴婢伺候您净面就寝。”

,“你下去先去歇息吧,有水袖伺候着不用你。”

阿香这个当年的陪嫁丫鬟,这么多年陪着她一路走来,在她心中如同亲姐妹一般。

唐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我再做会。”

二月二龙抬头书院必是要休假的,算算日子只有半月呢。

迟了,昱哥儿回来赶不上穿这身新衣了呢!

私底下唐氏一直称蛮昱旭“昱”哥儿,只能用这种混淆含糊的称谓,直呼阳哥儿的话,不只全府只怕外人都道她疯了,事实上唐氏一直很清醒。

蛮二老爷顶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走出院子,拐上通往前院书房的抄手游廊。

一个人影从黑暗里走出来。

蛮二老爷武艺不错,虽然接了一条木腿影响发挥,早年练出来的目力并不受任何影响。

是金嬷嬷,二老爷嫌恶的抿紧双唇。

当年这位奶娘没少唆使表妹。

“老爷,姨娘心口疼,您去看看吧!”

二老爷虽改行做生意很多年,可一瞬间释放出来的萧杀之气,还是让金嬷嬷为之一颤。

“我是大夫吗?”蛮二老爷冷冷的说道。

“病了就去找大夫!”

丢下这句话,男人扬长而去。

一回、两回,回回都是这一招。

他上当一回、两回还嫌不够?

金嬷嬷没能请来蛮二老爷,张姨娘又砸了一地的东西,廊下站着的露花深深埋下了头。

荣昌伯府高调上门,所有打算,随着皇帝的赏赐烟消云散,外头没敢放出一点风声。

蛮清欢鞭打李婉素被叫进宫训斥,落井下石者不在少数,荣昌伯府下人上门,外人只当又一落井下石者,并未往其他方面猜测,毕竟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到是荣昌伯气得吐血三升。

谋划了半天,啥事也没干成,不仅弄丢了一个很好的靠山,儿孙们私底下还对他颇有怨言。

瞧瞧这事给办的!

偏偏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主意,怪不得旁人。

蛮清悦脸色阴沉了几天,这天好不容易脸上有了一点点喜色,下了几天的雪也停了。

蛮清惠就怂恿着她一起去逛逛街,买些绣花的丝线,顺便去绸缎店瞧瞧,有没有可搭配那两支步摇的衣料。

满清惠虽然夹在嫡母后姨娘之间,但唐氏在银钱上并未苛刻过她。

除去每月的月银,蛮二老爷时不时的也会给一些,蛮清惠手头的银子不少。

杀人放火金腰带,打仗都是提着脑袋的事情,没点好处谁愿意跟着你卖命?

每年打败北狄缴获的战利品,镇国将军总要昧下不少,分给麾下的将士。

当然自家的那份也不会少,各房手头上有钱,自然不会亏待了儿女。

蛮清欢自不必说,生了三个儿子,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苏氏短的谁也不会短了她。

大房就留下两个女儿,一个孙子,大女儿已经出嫁,孙子太小还不会花钱,剩下的这一个,于氏又打算精养着高嫁,要精养自然少不得砸银子。

是以另外两姐妹,手里的银钱也不少。

蛮清悦吩咐丫鬟安排马车,蛮清惠又道,“不如我们喊上三姐姐一起吧?”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要出门,感觉有蛮新欢在身边,更加令她心安。

“好啊!”

蛮清悦巴不得妹妹们相处和睦。

姐妹俩一起来到满清欢的剑鸣渊,远远的就瞧见廊下那一身绯红的身影。

似乎三妹妹,最近偏爱这绯色的衣裳。

不过老实说,这个颜色穿在她身上还真好看。

“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蛮清悦瞧了片刻,顺手拿起一个果子啃起来。

醉翁椅上闭着眼睛啃果子的少女,这才睁开眼。

“闲的无聊,只当看风景呗!”

她是真无聊,晨光微曦,起来练了一趟武,满老夫人、苏氏那边各请一趟安。

剩下的时光,既不用看书,又不绣花,无事可干闲的发慌。

蛮清惠乐了,“那三姐姐和我们一起逛街去呗!”

原还担心蛮清欢拒绝,如今岂不是正好?

逛街?

那就逛逛呗!

不出意外的话,二月二龙抬头书院休假,那位陆书生,会如前世一般登门给五哥赔罪。

前世因为晋沛时的搅局,二姐姐与这位文采斐然的书生错过了,今生没了晋沛时的捣乱,两人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吧!

嗯,待会儿一定要哄着二姐姐,上多宝阁多买一些漂亮的首饰,二月二那天,定要叫那个叫陆英的俊朗书生,一见清悦误终生。

第五十九章 那个谁

蛮家三姐妹从绸缎庄出来,丫鬟捧着两匹锦缎跟在后头,路过一座茶楼。

二楼某个临窗的包间。

临安伯世子侯昊然,端着茶盏眼光瞄向窗外,就被茶水给呛着了。

“咳……咳……,沛时兄你……咳咳……你瞧,下头,下头……咳咳,不是那谁嘛!”

侯昊然跟他说那谁,除了那个谁还会有谁?

晋小王爷一阵激动,赶忙探头去瞧。

只瞧见一道窈窕的背影,进了街道拐角的多宝阁。

其他瞧热闹不怕事大的狐朋狗友,也起哄般的伸长了脖子向下张望。

“那谁是谁?你俩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大家?快从实招来?”

晋沛时才不理他们,痞痞一笑,冲各位作揖。

“哥哥我,今天还有事,你们慢慢喝,都记我账上!”

说着人已匆匆下楼。

纨绔们逮不着晋沛时,全都反过来逼问侯昊然。

侯昊然:“……”

又关他什么事?

侯昊然纨绔归纨绔,也知道事关一个姑娘名节,不能随便乱说。

不过这帮家伙什么尿性,他也很清楚,不说点什么,今个绝对过不去。

眼珠子一转灵机一动。

“还有谁?不就是镇国将军府的三姑娘吗?一杆鞭子使的虎虎生威,连皇上都称赞她巾帼英雄,沛时兄那日在摘星楼不是错过了嘛,非要与人切磋切磋不可!”

是这样吧?

感觉不太像呢!

不过有热闹可瞧,总比无聊喝茶好。

众纨绔一哄而散。

侯昊然:“……”

他说了什么?

好像事情让他给搞砸了,沛时兄你自求多福吧!

姐妹三人走进多宝阁,打扮顺溜的伙计,立即很有眼色的把人带到了二楼。

三位姑娘气度非凡衣料华贵,特别是那绯色衣裳,哪怕面带微笑,也压不住眼角的凌厉之风。

说她是公主也有人信啊!

此等贵客,一楼的普通货,怎能入得了她们的法眼?

伙计小心翼翼的捧出,各色雕工精美匣子一一打开……

发誓要把蛮清悦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少女,在看过几付头面之后眼晕了。

纵然活了两世,晓得女人的首饰很多,却没想到如此的令人眼花缭乱。

“你们慢慢选,我去喝点水!”

少女揉了揉太阳穴,她果然只适合骑马射箭什么的。

多宝阁不仅首饰华美无比,服务也是一流。

客人说要喝茶,女伙计立即就送上一盏香茗。

少女端着茶盏站在窗口,透过氤氲的茶气,竟瞧见楼下过来一人。

海棠色飞鹰长袍腰系玉带,清俊的脸上眼角眉梢都泛着光,看起来要多张扬,有多张扬。

这家伙没事跑多宝阁做什么?没听说晋沛时除了纨绔之外还好色啊?

不管给谁买东西,总之不能让他瞧见二姐姐。

放下茶盏,少女跑过去,蛮清悦姐妹两还在讨论哪支发钗最讨喜。

直接袖中掏出一张百两银票拍在柜台。

“这是订金,刚刚她俩瞧中的首饰,统统包起来送镇国将军府。”

说完一手拉起一个,“突然想起还在重要的事没事赶紧回去。”

两人在蒙圈被急速的拉下楼。

晋沛时第一次上银楼这种地方没有经验,不晓得直上二楼,一脚跨进店堂不看首饰,双眸只盯着大堂里的客人猛瞧,炯炯的目光毫不避忌。

晋沛时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一身的好皮相。

频频被这么个俊秀的少年瞧着,不说大姑娘小媳妇,就是中年大妈都觉脸上发烧。

伙计却叫苦不迭,猛浪少年在多宝阁冲撞女客,这要传了出去他们还怎么做生意?往后谁还敢来他们多宝阁。

心里叫苦偏偏又不敢上前,整日介在街头鬼混的第一纨绔安郡王,大名鼎鼎如雷贯耳,打开门做生意的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趁早甭吃这碗饭了。

只暗暗期待着这尊大神,别惹出什么事来早点离开。

晋沛时眼神在大堂里溜了一圈,并未瞧见那道窈窕身影。

明明瞧见人进来的,怎的没有?

走了?

不会!

自己追着影过来的,就是走,也该撞个正脸才是。

嗯,一定是自己没瞧见过正脸,看漏了,再仔细瞧一瞧。

这边正瞧着呢,背对着他的楼梯上下来仨人。

蛮清欢楼梯上下来,一眼就瞥见了那海棠色的人影,速度的换个位置挡住蛮清悦身形,几乎是推着两人走出多宝阁。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身后响起一道欠揍的声音。

“真是好巧啊!蛮姑娘!”

巧你老木个头啊!

#!$&#&*“!

心里滚过一长串骂人的话。

“你们俩先走。”不由分说把两人推开好几步。

蛮清悦嫌恶的瞥了眼阴魂不散的七皇子萧晟。

“咱们一起走别离他,大庭广众料他也不敢胡来。”

“你们先走,我心里有数。”

说着给蛮清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人拉走。

胆子小也有胆子小的好处,这不,很快就用上了。

“二姐姐,咱们还是先走吧,留下来也是给三姐姐添乱。”

蛮清惠本就有点怕,蛮清欢给她使眼色就更要离开了。

是以晋沛时听到那一声“蛮姑娘”,激动的跑出来,又只瞧见一个华丽的背影。

那怎么行?

赶紧追啊!

然后道路就让人给堵住了。

“让开!”

晋沛时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横眉竖目,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的,早一巴掌给拍飞了。

蛮清欢勾了勾唇,防的就是你,会让才怪。

唰的一声抽出鞭子。

“想从这里过,问问我的鞭子先。”

带着呼呼的风声,鞭子抽了过来。

晋沛时抽抽嘴角,迅速的一躲,心道这姑娘怕是脑子有坑吧。

一帮子纨绔冲下茶楼,瞧见的就是这一幕,瞬间像打了鸡血似的。

“沛时兄加油!”

“赢了明天请你喝茶!”

加油是什么鬼?喝茶又是什么鬼?

耳边啪啪的鞭声,晋沛时左闪右避。

“小姑娘,再咄咄逼人老子就动手了,别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少**了脸,“你说是谁老子?”

一杆鞭子更加使得密不透风。

眼瞧着心心念念的姑娘走远,小姑娘吃错药似的,不依不饶。

“小姑娘,你不会是瞧上哥哥我了吧!”

晋沛时一边躲避一边耍嘴皮子。

晋沛时不怕污了小姑娘的名声,反正敢当众对男子甩鞭子的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六十章 不放弃

回答他的是少女越舞越密不透风的鞭子。

今时不同往日,往常还要藏着掖着,如今她的新人设,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女纨绔,想什么时候掏鞭子,就什么时候掏鞭子。

萧晟在场又如何?

呵呵!

只怕看到这样的她,躲还来不及吧!

好鞭法!

这一手出神入化的鞭法,若不是抽的自己,晋沛时都忍不住要为小姑娘鼓掌了。

“沛时兄,别光顾着躲呀,你到是出手啊!”

他们是来观战助威的,躲来躲去有毛线个看头啊!

晋沛时的表现也让蛮清欢重新认识了这个大纨绔,虽然自己只是阻止他的脚步,并非真心抽人,可能躲过她的鞭子,就算前世在人才济济的军中也不出二十人。

前世后来的十年京城动荡不堪,以晋沛时今个的身手,应该很有一番作为才是,可如果不是二姐姐的离世,她都想不起来,世上还有这号人的存在呢?

小姑娘鞭子使的密不透风,却没一鞭子是打在自己身上的,除开自己躲的快,对方似乎也并非要打到自己。

晋沛时看出点门道,“哎哟”一声音。

果然对方鞭子一顿。

晋沛时抓住这一瞬的停顿,一个旱地拔葱跳出包围圈。

“别跑!”

少女挥鞭追上,晋沛时把这帮看热不怕台高的狐朋狗友往前一推。

“谁挡住她,我书房的那块汉白玉的端砚就归谁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帮鸟人早就看了他书房的那块宝砚。

的确,那块宝砚他们觊觎很久,不过都晓得珍贵不好意思开口讨要。

朋友妻不可欺,妻都不能欺,何况是端砚?

在这帮鸟人心中,端砚比结发妻子还重要的多。

不过,晋沛时既然自己提出来了,他们就不客气了。

一个个摩拳擦掌,瞬间把少女围在了中间。

小姑娘的鞭子他们都看到了,霸道的很,一个个的上可不是她的对手。

什么?

不能以多欺少?

搞搞清楚,他们是纨绔好么?

什么是纨绔知道不?

在纨绔的字典里会有“不能”这个词?

绝壁没有!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你们不觉得害臊吗?”

被忽视很久的某萧,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谁欺负谁?

少女差点让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还有,这货怎么还在这?

以他那种面对麻烦,片叶不沾身的性格,不是早该麻溜的滚蛋了么?

收住挥出去的鞭子。

少女回头,“你说什么?”

明明是自己当街鞭打晋沛时,这人是眼瞎?还是出门脑袋叫门给挤了?

萧晟满足于少女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

没想到自己会以德报怨的给她出头吧?

嗯,他就是这么个好人,快点,快点飞扑过来以身相许吧!

他志气满满的走过来,自傲的说道,“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

少女、众纨绔齐齐抽了抽嘴角。

脸真大!

少女眸色深深,“七皇子难道不觉得,臣女当街群殴有伤风化?”

“怎么会,连父皇都称赞蛮姑娘巾帼不让须眉。”

什么?

萧晟会说出这种话?

少女抬头,清天白日朗朗乾坤,天上并没有下红雨。

嗯,不是自己耳朵感冒了,就是这家伙的脑壳,真的叫门给挤了。

前世在军中她有时会在训练场上,和将士们切磋一二,那时他怎么说的?

堂堂王妃众目睽睽有伤风化。

在军营,她是他们眼中的大将军、统帅,上下属之间的正常切磋,伤的哪门子的风化?

今生可还是在大街上,围观的路人可不少。

并且前世皇帝也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没有赐字罢了。

这前后两世的区别还真是……

少女嘲笑的勾了勾唇,不管他怀着什么样的目的,自己会收下他的“好心”?

墨黑的双眸一眯,鞭子直指萧晟,对众纨绔豪气道:

“这人防碍我们打架怎么办?”

众纨绔都是手握重权勋贵家子弟,哪个跟宫中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七皇子虽贵为皇子,却是一个不受宠的嫔儿子,众纨绔还没怎么将他看在眼里。

况且往常在街头欺负人,别看一个个都趾高气扬,其实心里毛毛的,回家少不得一顿老拳,第一次可以打个尽兴,回家不用挨拳头,会因为他不痛不痒的一句话放手?

当年还揍过太子呢,特么的你算老几?

嗯,虽然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并且也不知道那拽拽的小孩是太子,事后还被各自的老爹赏了一顿竹板炒肉丝,却不妨碍这当口拿出来激励自己。

“七皇子,那边树底下凉快,别妨碍我们打架。”

“……赶紧麻溜的走起,别碍事……”

“……”

众纨绔七嘴八舌,蛮清欢成功的瞧见萧晟绿了脸。

哼,今生可不是前世,再由不得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不过说起来,就算在前世,这时候的萧晟没有公开身份,交好的也是仕林学子。

后来成功上位,得到的也都是文官的的推崇和青眛,武将们可不怎么鸟。

这也是萧晟深深忌惮她的原因。

当时有下属委婉的提醒她此顾虑,她还笑她想太多,他们是夫妻,夫妻一体,忌惮谁,也不会忌惮她吧!

没想到叫她一语中地,自己生生被射成刺猬……

少女脸色阴了阴,不经意的甩了甩手中的鞭子。

“还是说七皇子有特殊的爱好,更希望本姑娘抽你?”

前世仇那一箭已报,今生真没想过再与这人有什么交集,可架不住某人总是自动凑上来。

既如此,她真不介意再踩上一脚。

众纨绔哈哈大笑,“想不到七皇子殿下还有此等爱好。”

一个个挤眉弄眼,“要不要本公子帮个忙?”抽你一顿。

就连看热闹的路人都憋不住笑了。

双手兜在袖子里的闲汉,甚至油腔滑调的说什么晕话。

“真想不到,您还好这一口,这小姑娘手上有多大的劲?您要喜欢,不如去那柳子胡同……”

萧晟气的脸色铁青,狠狠的瞪了众人,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如此的油盐不进,自己明明是帮她的好么?

怎么画风突变,莫名其妙就跟那帮子纨绔成了一伙?

萧晟眯了眯眼眸,倒是意外之喜,有这等能力他更不会放弃了。

第六十一章 二月二

蛮清悦忧心忡忡的走上东街。

“三妹妹不会有事吧,不行,我等会去瞧瞧!”

蛮清惠现在对蛮清欢是迷之信任。

拖住她的胳膊,“三姐姐那一身功夫旁人不晓得,你我还不清楚?”谁能在她手下讨得便宜。

正因为如此才更担心,镇国将军府树大招风,不宜招惹太多。

“让开,让开!马惊了,快让开!”

一辆马车疯狂的冲了过来,行人纷纷向两边避让。

这时一个总角小孩手里的弹珠突然滚到街面上,小孩不懂得危险急忙跑过去捡。

眼看着马蹄子就要踩在孩子身上,蛮清悦想都没想就冲过去,一把推开小孩,自己却对上了一只硕大的马眼……

她能感觉到马鼻子里喷在脸上的热气,耳边能听到四妹妹惊恐的叫喊声。

下一刻大概就要倒在马蹄子下了吧!

身体突然凌空飞起,眼前的景物转了一个圈,又稳稳的落到地上。

震惊中对上一双清湛湛的眼眸。

“你没事吧!”俊逸无双的少年嘴角轻挑,心情不错。

看到她冲出去,差点魂都吓飞了,恨不得把她抓过狠揍一顿。

行动之前不会动动脑子吗?

受伤了怎么办?

不过,倒是给了自己一个零距离接触佳人的机会。

软玉温香在怀,什么怒气都没了。

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比他对着墙上的字,在心中描绘过千百次的模样还要姿容秀丽,特别是那双眼眸波光潋滟,让人不自觉和沉溺其中。

“你放开!”

直到少女双颊绯红,那双让人沉醉的眸子满含怒气,晋沛时才发现自己还搂着人家的杨柳细腰呢!

美少年救了自己,蛮清悦本打算好好谢一谢的。

只是少年竟搂着她的细腰不放了,挣扎了两回都没能挣脱。

呸,什么美少年,分明是趁机吃豆腐的登徒子。

穿着绣鞋的玉足狠狠的踩了一脚,脚后跟用力的碾了碾。

这点力道对晋沛时来说,不过是毛毛雨反而挠的心痒痒的,又用力的搂了搂少女,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用的什么胭脂?真好闻!”

要不是怕唐突了她,真舍不得放手。

显然少年对“唐突”这个词的理解与女子天差地别。

这个轻浮的登徒子!!

蛮清悦眼睛都气红了。

蛮清惠也噔噔噔的从对面跑了过来,一脸戒备的盯着晋沛时。

“二姐姐快走!”

今天真是流年不利,先是三姐姐……姐姐又撞上登徒子。

佳人远去晋沛时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告知佳人自己的名姓。

“姑娘等一等。”

虽知她名姓,对自己在意的姑娘,却不会在大街随意乱喊,以免坏她名节。

安小郡王,您在大街上对人姑娘又搂又抱,怎的没想起来,这样会坏人名节呢?

蛮清欢赶到马车停留的之地,只见马车不见人影。

嗳,有人,马夫还在旁边的茶棚里喝茶。

马夫表示没瞧见二位姑娘。

“姑娘,奴婢们左右找找吧!”

今天跟着出来的是画眉和朱鹭,两人年长一些遇事比雀屏莺哥有主意。

半盏茶的功夫,两人脸色不虞的把蛮清悦的丫鬟香草带了过来。

香草头发有些散乱,“三姑娘,我家姑娘和四姑娘在前面的巷子里,您快过去。

蛮清欢心底一沉,“出了什么事?”

香草一言难尽,“我们姑娘遇到了登徒子……”

蛮清欢跟着香草赶到,另外三个丫鬟正在巷口探头探脑。

瞧见她立即缩了回去。

下一刻发髻松散簪子都歪了的蛮清惠,从巷中冲了出来一下子抱紧她。

眼泪鼻涕糊了她一身。

“三姐姐,你总算来了,吓死我了。”

谁能想到那登徒子,竟然追了她们两条街,要不是二姐姐机灵带着她们躲进巷子,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往后没有三姐姐,她绝不上街。

不,往后上街绝不离开三姐姐半步。

蛮清欢安抚住小妹,叫丫鬟给她们重新梳了妆,自己也换了一身衣裳。

满身的鼻涕眼泪实在没法穿。

坐上回府的马车,才细细询问所发生的事情。

通过蛮清悦的描述,少女可以肯定,那登徒子就是晋沛时无疑。

自己千方百计的阻拦,没想到两人还是遇上了。

不是在长公主的花园,就是在大街上。

是不是说,不管你怎么努力,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少女一时有些颓废,甚至有些迷茫。

这种迷茫颓废的情绪,一直弥漫到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

少女躺在床上抬头望着帐顶发呆。

“三姐姐在吗?”

头上插着李德妃赏的那对步摇,神清气爽的蛮清惠,推开隔扇伸进头来。

“呀,你怎么还在睡?快起来啦!”

光彩照人的少女上床拖人。

那天回府,三姐姐的心情似乎,比遇上登徒子的二姐姐还要差。

粉色的步摇发簪,粉色的珠花,一身粉色绣金线的缠枝花褙子,粉嫩嫩的能够掐出水来。

“今天怎么穿这么漂亮,这是要去哪呀?”

暂时不想那些烦心事,打趣打趣小妹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青云书社今日有诗会,晋大姑娘约我们一起去玩。”

顺便淘几本新到的画本子。

一听到晋大姑娘,少女立马就想到了晋沛时。

脸色一沉,“不去,你们也不许去。”

前世晋沛时为了接近二姐姐就无所不用其极,谁知道这次的诗会,是不是晋沛时借堂妹耍的花样。

三姐姐这是生气了啊!

蛮清惠虽然迷之信任这位三姐姐,可她生起气来,她还是有些怕怕的。

心中忐忑着小心翼翼轻声道,“可是二姐姐已经答应了。”

蛮清欢:“……”

所以这是来通知她一声。

“三姐姐去嘛!去嘛!”少女摇着她的胳膊撒娇。

诗会她倒不怎么感兴趣,可是新到的画本子已经觊觎很久了,可没有三姐姐陪着不敢出门。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轻车熟路的走在官道上。

青云诗社在外城的半里坡。

透过影影绰绰的窗帘,满清欢发现官道上似乎很忙碌。

掀了帘子朝外望,提着篮子的、抱着孩子的、还有的甚至扛着锄头,步履匆匆。

“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

第六十二章 威胁

“今天二月二呀,皇上在金水河畔主持农垦大典,三姐姐你不知道?”

再怎么痴迷武学,此等国家大事,总不会不知道吧?

二月二?

今天竟然二月二了!

少女抬手给了自己一记,怎么把这等大事给忘了。

今个陆英会去将军府,现在怎么办?

叫车夫调转马头回府?

理由呢?

算了吧,该相遇的总会相遇,晋沛时不就是如此。

少女这样安慰自己。

不这样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真叫马车掉头吧!

马车来到半里坡,先入眼的是一片葱葱郁郁的竹林。

青云书社就掩映在这一片翠绿之中。

不管是满腹经纶的才子,还是博览群书的大家闺秀,都爱结个书社,找个地方借了作诗的名头,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顺便写写诗。

然而此书社却非彼书社。

青云书社,其实是一个卖书的地方。

从孤本珍藏典范,到烂大街的话本子应有尽有。

按理说,开在城外山坡上书社应该门口罗雀才是。

可偏偏青云书社生意好到爆。

因为这里的书不单单是用来卖的,还可以借阅。

竹林中散落着随处可见的石桌、石墩、竹椅,供人休憩看书。

并且免费供应茶水。

两个铜板借本书,一壶清茶石桌石椅竹林微风,可以惬意的看上半晌。

就问你来不来?

并且那些个孤本珍藏买不起,书社可以借给你抄。

当然必须买店里的笔墨在书社里抄,不可以带走,今天抄不完,明天可以接着抄。

这一点最受那些贫困学子的喜爱,费上一点点笔墨钱,可以得到一本绝世孤本。

久而久之还催生了,青云书社独特的生意经。

有些兜里有两个钱,不愿意自己花功夫抄书,又买不起珍本的学子,花钱雇那些贫寒学子帮忙抄之。

再时不时的搞个诗会拉拉人气。

蛮清欢真想敲开店主的脑壳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子,才能想出如此绝妙的生意经。

马车在竹林停下,姐妹三人下了车才发现,竹林边已经停满了各式豪华马车。

走进竹林,竹影婆娑清风徐来,凤尾似的竹叶沙沙轻响,若有似无的古琴声,加之清晨山间的薄雾,似梦似幻,让人恍惚觉得进入了仙境。

只是仙界也有恶人。

这不才没走出去多远,又遇上了沈雅珊、李婉素。

李婉素瞧见姐妹三人头上的步摇,双眼几乎要喷火。

大清早的就进宫告状,本指望着德妃娘娘能够给她出口恶气。

没想到恶气没出成,反倒连累德妃娘娘倒贴三付珍贵的步摇。

这步摇她觊觎很久了,为了这步摇常常在姑母跟前小意奉承。

姑母再宠她都没有吐口说给她一副,没想到蛮清欢这个贱人,进宫一趟就把三付全都给搂走了。

金灿灿华光夺目的三付步摇,就像是三个大巴掌,啪啪的打在李婉素的脸上。

蛮清欢给了蛮清惠一记赞赏的眼神。

这付步摇她是不想带的,拖拖挂挂的垂在脑壳上,走路都嫌麻烦。

可这小妮子道,蛮清悦也带了,姐妹三人一起出门,必须保持步调一致。

况且,这是冬后的第一次诗会,盛况空前,李婉素肯定会来凑热闹,带上它们气死她。

有大粗腿可抱,小妮子的气焰见长。

不得不说后一句直接打动了蛮清欢。

萧晟只要不在眼前晃荡,她可以无视,甚至沈雅珊只要不来招惹她,也不会主动攻击。

只有这个李婉素,不管前世今生,都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的无视。

哪怕这些事今生还没有发生,自己也不可能让它再次发生。

只要能够气到李婉素,哪怕再无聊,她也愿意去做,并且甘之如饴。

李婉素脸色不善,沈雅珊心中暗爽。

不过这废柴那天在街上,狠狠的损了晟哥哥,弄的晟哥哥心情不爽,自己同他讲话都心不在焉。

沈雅珊心下不爽,再瞧蛮清欢,眉如远黛肤若凝脂,张扬的绯色衣裙,配上同样张扬的步摇。

长长的流苏,柔和了原本带着几分刚毅飒爽的脸庞。

英气中多了几分,女子特有的柔媚。

沈雅珊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平素简简单,不怎么打扮的一个人,盛装起来竟是如此的,光彩夺目吸人眼球。

哪怕是身为女子的她,也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这个狐媚子!

肯定是晓得晟哥哥会来,特意打扮成这妖精样,来勾引她的晟哥哥的。

欲拒还迎,她最晓的这些个狐媚子的手段了。

心下越发不爽,不由得牙尖嘴利说话刻薄。

嗯,就算蛮清欢穿着破破烂烂,对着她,沈雅珊会说话还是会尖酸刻薄。

谁让这个废柴,觊觎她的晟哥哥来着。

“哟,这不是蛮三吗?怎么镇国将军府的饭菜不合口味,跑这混吃来了?”

蛮清欢本意无视她,偏偏张牙舞爪的跳出来。

少女波光涟滟的眼眸一翻,“关你屁事。”

就是这么嚣张,你咬我?

沈雅珊自视清高,自是不会说出此等低俗的语言,想怼回去,又没法张口说出了那两个字眼。

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蛮清惠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

细碎的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撒在奢华的步摇上,泛起点点粉色的金光。

这美丽的华光刺的李婉素双目巨痛,恼羞成怒。

“放肆!”

抬手一巴掌就甩了过来。

蛮清惠吓的就要往蛮清欢身后躲。

蛮清欢一把扣住李婉素的手腕,“你敢!”

李婉素恼羞成怒,“我为什么不敢?”

少女挑了挑嘴角,温柔又招摇的扶了扶头上的步摇。

“敢打德妃娘娘的赏赐,就是对娘娘不敬!”

一朵梨花在少女唇角绽放,“李婉素你要不要试试?我敢保证,只要你敢,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对德妃娘娘不敬这事儿。”

李婉素怒目圆睁,握紧的拳头青筋毕露。

“你敢威胁我?”

“对!”

少女眉眼弯弯如花般绽放,明媚又阳光,却让李婉素感到了森森寒意。

“我就是威胁你了,怎么样?你敢打吗?”

对她就是威胁了,赤果果的威胁,问题是你李婉素敢吗?

第六十三章 偶遇

李婉素敢吗?

当然不敢!

能够在京城闺秀圈中横行,靠的就是德妃娘娘这根大粗腿,对德妃娘娘不敬?

拍马屁都来不及,哪敢不敬?

并且自己的姑母,那性子旁人不是十分了解,她还能不知?

性子本就张扬,那些年头上压着沐皇后,把她给憋屈的,执掌凤印之后,最见不得别人对她不敬。

掌掴了她赐的步摇,还真有可能把她叫进宫去训斥一顿,虽然掴的是人。

更更重要的是,这三对步摇赐的憋屈,保不齐姑母大人会迁怒于自己。

“走着瞧!”

李婉素悻悻然收回玉手,恶狠狠的丢下三个字,转身走向另一条小道。

丢盔弃甲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落荒而逃。

沈雅珊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阵阴郁,狠狠的瞪了蛮清欢。

这废柴还真是牙尖嘴利,等着瞧!

等到诗会上有她出丑的时候。

“等等我!”抬脚追了过去。

蛮清惠欢喜的一把抱住她。

“三姐姐,我真是爱死你了!”

这胆小的丫头,骨子里其实挺活泼的,从前是被压抑了,如今在外头越来越向谢慧玉靠拢了。

诗会还早,姐妹三人决定先在这竹林中走走。

山道不比平地,一盏茶的功夫蛮清悦、蛮清惠就累得气喘吁吁,额头冒起了细细的汗珠。

“去那边歇会儿吧!”

脸不红气不喘的蛮清欢,指着路边的石桌椅道。

拎着漆红食盒的香扇,在石桌上摆上小点,一碟子酱鸭翅,一碟子卤鸭舌,一碟子五香鹅肝,一碟子香焖豆,外加两碟子驴打滚、豌豆黄。

小巧的碟子晶莹剔透,让小小的石桌瞬间充满了生气。

香草则忙着生火烧茶。

蛮清欢不禁咋舌。

“这也太夸张了吧!”

点心就算了,竟然连炉子、水、茶具都带了。

不是说这些,青云书社都有提供的吗?

蛮清悦仿佛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

温和的笑,点亮了清晨山间的薄雾。

老实说镇国将军府出来的皮相都很好。

“来的早,青云书社只怕刚刚开门来及准备,况且哪有自己准备的方便。”

拎着这些累赘上山,方便吗?

反正她是没瞧出来。

“如此香茶,唯有镇国公府二姑娘能煮得出来。”

晋盈盈、顾朝风寻着茶香找了过来。

“晋大姑娘过奖了。”

蛮清悦自谦。

蛮清欢则迅速,向晋盈盈身后来路扫了一眼。

嗯,很好,空荡荡的没有尾巴。

蛮清悦已经娴熟优雅的泡起茶来,动作如行云流水,不用喝茶光看这套动作就很养眼。

蛮清欢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一手。

晋盈盈诧异,“难道你不知道她茶仙子的名头?”

自家姐妹一个园子里头住着,这都不晓得。

蛮清悦瞥了她一眼,半真半假的嗔道,“你要问我家演武场下有几个箭靶子,保准没有谁比她更清楚。”

“是吗?”

顾朝风双眸发亮,身旁的好友都是中规中距的大家闺秀,孟然来个喜舞刀弄剑的,说不说的好奇。

姑娘们坐着喝茶,很自然的谈起了茶道。

晋盈盈又一次让蛮清欢见识到了她的博学。

琴棋书画上辈子曾下功夫学过,对茶之一道真没什么研究,于她这般“粗人”而言,茶就是用来解渴的。

姑娘们说起来头头是道,她却听的无聊,“我去那边走走。”

竹林清晨的空气清冽,少女山间小径,不想再遇到沈雅珊之流,专挑那偏僻的小路。

依稀晨雾中路边石凳上似乎坐了个人。

不知道是她眼花还是什么,那身影似乎有一些寞落。

还是别打扰了人家吧!

少女就要改道,这时响起了清晰的咳嗽声。

少女刚刚提起的脚又放下,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过去。

果然是沈言。

蛰伏了一个冬季,天气开始回暖,但其实还是很凉,尤其还是山间的早晨。

这个人竟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夹袍,长长的睫毛上串成串的水珠,显示在这里坐了很久。

原就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还可劲的糟蹋,少女轻轻摇摇头,解下自己张扬的绯色斗篷。

沈言又捂着嘴,撕心裂肺的咳起来了,一条绯红的斗篷出现在眼里。

和它一起出现的是一截粉藕似的皓腕,红的似火,白的如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上回你借我斗篷,这回换我借你,我们扯平了。”

少女清澈的眼眸,波光涟滟,阳光般的笑容,吹散了心底的阴霾。

一如多年前,她向他递出佩剑的那个瞬间。

斗篷上身僵硬的身体渐渐回暖,同时斗篷上带着的,少女特有的体香,丝丝缕缕的钻进鼻孔,少年不觉红了耳垂。

一时间仿佛那斗篷热得烫人,唯少女瞧出他的失态,喉咙发痒,连咳嗽都不敢认,生生的憋着。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少女东张西望,很自然的顺势坐到少年旁边,并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微微失态。

“你的那些随从呢?怎么也不知道给你披件斗篷?”

躲在暗处的飞白等人憋屈,今天这个日子,谁敢提带斗篷啊?就这一件薄薄的夹袍,主子还嫌太厚呢!

少年笑,一下子那么多问题,叫他先回答了那个好?

“你也是来参加诗会的?”

少女还记得长公主府,那一首叫人热血沸腾的大作。

如此大才可惜就要英年早逝,少女再一次感叹天妒英才。

“我去慈云庵看望皇后娘娘。”

这个答案既回答了这个问题,又回答了少女第一个问题。

“这么早?”

少女颇感意外,看不出来,这个拖着病体的外甥,还挺孝顺沐皇后的。

少年的嘴角带上了一抹如水柔意,“就是因为太早,怕打扰了皇后娘娘,才来这儿稍事歇息。”

没想到这么巧,会再次遇见她。

在他最最难受的日子,如一缕明媚的阳光,驱散心底最深沉的黑暗。

“你,来参加诗会?”

那些黑暗的事情,少年不愿意讲,她就该永远阳光灿烂,怕她追问,自己又不愿意违心骗她,遂转换了话题。

“我?”

少女无所谓的耸耸肩。

自嘲道,“似我这般不学无术……”

“陪家里的姐妹来买几本画本子,顺便瞧个新鲜……”

话未说完,突然从竹林中跳出几个黑衣人。

第六十四章 知恩图报

黑衣人蒙着脸,显然不想让人看见他们的真面目。

其中一蒙面人寒光闪闪的刀刃,一指蛮清欢。

“小爷今天不想杀女人,识相的赶紧滚蛋。”

少女站起身神情倨傲。

“姑奶奶要是说不呢?!”

黑衣人始一现身,躲在暗处的飞白吐掉嘴里叼着的草根,拔刀就要上前相助。

飞鸣、飞诚忙一起拦住他。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主子有危险!”

飞鸣飞诚同时一个挑眉一个撇嘴。

“别妨碍主子英雄救美!”

“出去才危险呢。”

不过危险的那个是你。

飞白不明白,这两家伙为什么拦着自己,主子体内有毒,就算一身功夫也撑不了多久啊。

可是这两家伙看上去很有把握的样子,难道是这些黑衣人太弱?

完全没瞧出来啊!

两人瞧他那一脸懵逼,齐齐翻了个白眼,他们这么聪明,咋会有这么弱智的兄弟。

黑衣人听得少女的话脸都绿了。

小小年纪还想当他的姑奶奶!

从来只有老子占人的便宜,还没有谁敢占老子便宜。

“不识抬举!”

一招灵蛇出洞直取少女眉心。

少女早就放在腰带上的玉指按下,一把软剑已握在手中。

眼前人影一花,身旁的少年先她一步,一招闲看落花,轻松隔开黑衣人的剑锋。

“你会武功?”

怎么也想不到,潺潺弱弱躺在马车中,气若游丝的少年,竟然身怀武艺。

少年横剑在胸,“虽然学艺不精,不及你的三分之一,但可以放心把你的后背交给我。”

“好!”

少年说得豪气,少女亦答得爽快。

两人背对着背,一人一把宝剑护胸,面对把他们围了一圈的黑衣人,少女眸子越发的清亮。

好久没有这种袍泽并肩作战的感觉了。

少女横刀立马,一记蛟龙出海主动攻了过去。

少年人如他自己所言,虽没有少女如虹气势,实力却也不弱。

毒性不发作的时候,发起狠来也是一头下山的猛虎。

飞鸣双手环胸,对着不远处交战的人群,抬了抬下颚。

“你觉得需要你吗?”

瞧着那两道越战越勇,时而迅速的分开,时而背靠在一起的绯色身影,飞白挠了挠头,不明白自己救主心切有什么不对。

不过他很聪明,心里不明白,却不说出来。

免得显得他很笨,他们都知道,而他却不晓得。

蛮清欢今日带出来的是雀屏和莺哥。

这两丫头可比飞白懂事多了。

姑娘与沈世子一起说话,她们跑到远处,把住路口给姑娘望风。

这边打起来之后,立即找了个隐蔽有利于观战的树杈,坐在上头干脆把兜里的瓜子拿出来嗑。

一边嗑,两人还一边讨论着,哪个黑衣人摔倒的姿势难看。

什么?

帮忙?

她家姑娘好不容易有几个坏蛋过过手瘾,她们跑去捣什么乱?

再说她们很忙的。

“你说这个矮个子几招可以倒下?”

“三招?”

“我说两招,姑娘两招之内把他打趴下,你上个月绣的那个喜鹊登梅的荷包就归我。”

两人吃瓜子看热闹还不算,竟然悠哉悠哉的打起赌来。

“剩下的人你行吗?”少年开始气喘吁吁脸色越来越白,“我快不行了。”

少女抬头瞥了一眼,眼中闪过怜惜。

“你去歇会儿,放心交给我吧!”

少女一个人开始大杀四方。

树上吃瓜子的莺哥在心中默默的数了几个数,收起瓜子,拍拍手跳下去。

雀屏探下头,一缕发丝随着脑袋一起垂下。

“你去哪?”

莺哥眯着眼仰头,“我琢磨这姑娘那边战斗快结束了,我去马车上拿套衣裳,你在这里看着点。”

姑娘家出门,总会随身准备一两套备用的衣裳。

“哦!”

雀屏点点头,“那你快去吧,别让姑娘久等了。”

说完继续伸长脖子,观看她家姑娘打架。

少了一个人,这小姑娘的气势非但没有落下去,反而越战越勇,所剩不多的黑衣人萌生退意。

黑烟老大虚晃一招跳出战圈。

“兄弟们赶紧撤。”

几乎同时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

“一个活口也别留。”

少女微微一笑,露出一口贝齿,如莹莹的珍珠闪烁华光。

“你瞧好吧!”

掌中宝剑翻飞,像一条灵活的蛇,游走在黑衣人之间。

剑锋走到哪里,哪里就有黑衣人捂着脖子倒下。

沈言眉眼温柔的瞧着精灵般游走的女孩,这种时候她才是最鲜活的,这个姑娘好是天生为战场而生。

想到她前世最后的遭遇,眉眼又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

黑衣人老大一看情况不妙,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少女抽出腰间软鞭,轻轻一抖,灵巧的缠住黑衣人老大粗壮的腰身,轻轻一甩,黑衣人老大直接撞向一棵粗壮的大树。

少女看似动作轻盈,撞上树干的黑衣人却口吐鲜血。

树上的树叶纷纷飘落。

得亏是棵粗壮的大树,这要撞在竹子上,非齐根断裂不可。

黑衣人倒地不起,少女赶上去又补了一剑。

鲜红的血喷了她一脸。

少年掏出锦帕给她擦脸。

少女一闪,“我自己来!”

少年瞥了眼那双玉手一笑。

“你确定?”

少女瞧了瞧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仰起小脸。

“还是你来吧!”

心中暗暗唾弃自己,大老爷们堆中打滚了十年,不就擦个脸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况且按心理年龄,这少年也就是自己的子侄子辈。

侄子给自己的姑姑擦个脸,有什么不可以?

这话要让沈言晓得非吐血不可。

不过他没有读人心思的本领。

嗯,就算有,此刻他满心满眼都是少女,都是少女那张脸,哪腾得出手去读心?

捧着少女的脸颊轻轻擦拭,好似擦着世间最贵重的珍宝。

生怕一不小心手重了,把这宝贝给擦坏了。

躲在暗处的飞鸣等人,一不小心被塞了一波狗粮,齁倒午膳无需再用。

反应总是慢半拍的飞白,总算有点明白,这两家伙为什么拦着自己,不让他出去了。

坐在树杈上的雀屏却不断的点头。

这沈世子还挺上道,晓的把姑娘脸上血擦掉,知恩图报,姑娘没白帮他这一回。

第六十五章 讨杯茶喝

少年长长的睫毛轻颤,修长手指轻轻卷着染血的锦帕。

“会不会觉得我太残忍了?”明明贼人放弃了抵抗,也不给人留条生路。

蛮清欢:“……”

这叫残忍的话,那她岂不是嗜血大魔头?

躲在暗处的飞鸣等人:“……”

这矫情的少年是谁?他们不认识,绝对不认识。

也算两世为人了,问出这种蠢问题,少年自己都觉得自己太矫情。

可他还是问了。

不管活了两辈子还是三辈子,少年的无比渴望的想知道,面前的少女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她会觉得他残酷冷血吗?会因此觉得他很无用吗?

少女闻言歪着头看少年。

金色的阳光被树叶揉碎,细细的洒在他的脸上,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庞,像笼上了一层金光。

脸上细细的绒毛,似每一个人都在跳跃,就连左眉角上方的那颗红色朱砂痣,都是那么的可爱。

颤动的睫毛,显示此刻内心的忐忑。

可怜的少年!

因为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分外的珍惜人命吧?

哪怕对方是要取他性命的歹徒。

正常人多思都对身体有损,何况是他?

思虑至此,少女不由得弯了弯唇。

故意挑高眉头,脸带愠色。

“你的意思是我太血腥了?人明明活不了多久了,还非得上去补一剑!”

少年人有些懵。

他真不是这个意思啊!

瞧他那萌萌的傻样,少女忽然笑了。

脸上凌厉的线条,化作一串串快乐音符。

“你会武功这事不能让人知道,我晓得你是不得已而为之。”

拖着这样的一副残躯,对方都不肯放过他,从黑衣人凌厉的招式就可以看出。

倘若暴露了他会武功的事实,不知道对方还能不能,容忍他见到明日的乌金。

少年一愣,不留活口,是不想把她牵扯其中。

不过,少年嘴角泛起一抹温情。

这种美丽的误会似乎也不错。

少女豪气的拍拍少年的肩膀,颇有些哥俩好的意思。

“这种人一看就是杀手,就算你不杀他,回去也是一个死。”

然后非常热心,又细心的同他解释。

“死在你手里,他的家人还能得到一笔抚恤金,任务失败,贪生怕死,灰溜溜的跑回去,不仅自己要死,还会连累家人。”

少女看着他明亮的双眸严肃道,“你这是救活了他的一家子,知道吗?”

沈言:“……”

敢情他杀了人家,人家还得感激他。

少女眼角的余光瞥见,莺哥抱着包袱远远的站在路边,脚下杂草丛生。

“我该走了,总不见我回去,姐妹们该等急了!”

少女起身,走了两步忽又停了下来,转身对少年微笑。

“想找地方练功,上我家来吧,我家的演武场挺大的。”

满朝勋贵别看走在外头,一个个鲜衣怒马,莫人样惹人羡慕。

关起门来,里头的阴私可不少。

为了权力兄弟萧墙,可不只是皇家的特权。

拢共见过这少年四回,就有两次遭黑衣人围攻。

连个病弱之人都不放过,哪怕用膝盖想,也猜的出是何人手笔。

练功,要防备府中那么多双眼睛,想来也煞费了一番苦心。

少女怜惜他,索性大方的把府中的演武场借了出来,希望这个年轻的生命在走到尽头之前,能够得到更多的快乐。

不过这回她还真猜错了,这黑衣人还真不是沈二老爷的手笔。

蒙在鼓里的沈二老爷,给旁人背了一回锅。

换好衣裳回到石桌,几个人还在聊茶经,不过显然是在等她。

红泥茶炉上的水刚刚烧开。

众人皆觉得倒了可惜,不如喝了这一盏再走。

蛮清悦瞥少女一眼,敏锐的发现她换过衣裳,虽然颜色一样款式一样,可衣料的纹底不一样。

敛去眼底的疑惑,不动声色的泡茶。

“好香的茶,不知在下是否有荣幸讨了一杯呢?”

一身鸦青的安郡王玉树临风,嫡仙下凡般款款走过来。

当然身后一定跟着他那一票狐朋狗友。

蛮清悦手一抖,汤水直接溢了出来。

蛮清惠第一时间躲到蛮清欢身后。

“大,大哥?!”

晋盈盈在听到这个声音后,也很惊讶,疑心自己身在梦中。

她没有看错吧?

什么时候这个堂兄也来这种,用他自己的话说,充满了文人酸腐味的地方?

难道青云书社,在这酸腐味上刷了一层金漆?

哪知晋沛时竟无视与她,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拿走蛮清悦的紫砂茶壶。

“小心烫手。”

雪白粉嫩的小手,烫坏了他可要心疼了。

晋盈盈:“……”

什么情况?

突然得了脸盲症,认错了妹妹?

“登徒子放开我二姐姐!”

愤怒的吼声夹杂着呼呼的鞭风。

晋沛时拎着茶壶,灵巧的闪身躲过。

“臭丫头又是你!!!”

我们安郡王的愤怒,不比少女来的少。

这个臭丫头,上一次就是她阻挡了他的去路,害得他追了两条街,愣是没有追上心仪的姑娘。

咳,至于抱了人家姑娘满怀,那是自己功夫好,可不是这臭丫头害她迟到,赶巧遇上的原因。

今天又来妨碍他与心心念念的姑娘聊天,她是前世与他有仇还是咋滴?

咦,等等!

方才她说什么?

二姐姐?

这么说,这野蛮的臭丫头是自己的小姨子?

安郡王晋大少爷这下尴尬了。

“呵呵,这丫头鞭法不错,今天天气真好,呵呵!”

说的什么鬼?

别说旁人了,晋沛时是自己都想咬掉舌头。

一众纨绔绝倒。

这个可爱的少年郎,是领着他们横行街头的晋霸王?不会是冒充的吧?

“我是说好巧,呵呵!”

某郡王爷摸着鼻子一脸的傻笑。

“快走!”

蛮清悦脸色发白,悄悄拉了两个妹妹的衣袖。

今天的诗会搞得很大,来的人也很多,山道上人来人往,若是叫人瞧见,她们与外男在这掰拾不轻,不光是她的闺誉不保,蛮清欢、蛮清惠两个,也会遭此无妄之灾。

“哎,姑娘!”

晋沛时要追上来,蛮清欢一记鞭子,在他脚下抽出一道坑。

“大哥!”

觉得自己遇见假哥哥的晋盈盈,及时抓住他的胳膊。

“哎,大妹你也在啊!什么时候来的?”

晋盈盈:“……”

敢情自己杵在这,不是喘气的大活人是空气?

第六十六章 提前

“二姐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蛮清惠带着浓浓的鼻音,每回出门都要遇到点事,她真的怕了,还是呆在府里最安全。

因为害怕,最新的话本子也给忘记了。

蛮清悦也同意回去,她怕晋沛时这个登徒子再度纠缠,都不知自己怎么惹到了他。

这个人京城第一大纨绔,不学无术横行街头,只要他高兴什么事做不出来?

别说是长公主,就是皇帝这个舅舅,都拿他没办法。

听说前段时间没出去鬼混,皇帝舅舅高兴坏了,立即给封了个郡王。

再纠缠上来,哪怕三妹妹再厉害,也是弄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惹不起躲得起,避着点吧。

香扇、香草还在收拾东西,蛮清欢吩咐莺哥,跟晋盈盈、顾朝风招呼一声,直接领她俩出门。

晋沛时遗憾,“怎么就走了?”伸长了脖子朝竹林外张望。

晋盈盈发飙了,旁人怕他这个街头一霸她可不怕。

“怎么走了?这要问你啊!我跟闺蜜在这喝茶,你说你冲过来对人姑娘对手对脚,你把人蛮二当什么了?”

“我瞧着滚开水的都溢出来了,不是怕她烫了手么。”

晋沛时摸摸鼻子,心仪的姑娘吓的花容失色,大妹又骂他,他不过是好的,难道做错了?

“她烫……”

晋盈盈及时住嘴,她听着怎么不大对呢?

自己就在蛮二身边,滚水溢出来自己都没发现,大哥大老远的一眼就瞧见了?

可自己这堂兄虽然人混帐了点,但有一个特点,就是从来不说慌。

少女仔细的上下打量着他,“那街头登徒子不会说的就是大哥你吧?”

蛮家三姐妹,晋盈盈与之关系最近的当数蛮清惠。

前几日下帖子邀她出门一起买绣线,人没邀着丫鬟给她带回一封回信,信中说街头遇见登徒子,蛮二、蛮三心情不好,她一个人不敢出门云云。

只是没料到那令人气愤的登徒子,竟然是自己的堂兄。

“什么登徒子,”晋沛时怒,“她就是我书房那幅字的主人!”

晋盈盈:“……”

晋沛时整天窝在书房对着一幅字犯傻,她是知道的,为此还得了郡王的封号。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字竟然是花会那天在梅林里捡的,更不晓得捡的还是蛮清悦的字。

这真是!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真心悦之就该上门提亲才是,这般当街调戏算怎么一回事?

不行,回去得和公主伯母好好说道说道,蛮二是个好的,可不能让大哥胡搅蛮缠坏人前程。

偌大的屋子窗明几净,满是墨香的高大原木书架,满满的书卷中点缀着,星星点点造型别致的绿植。

古朴又不失典雅。

书架下,屋子被素雅的屏风从中间一分为二。

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书生,和博览群书的闺秀,隔着屏风击鼓传花相互斗诗。

不时传出折服的惊叹声,以及阵阵热烈的掌声。

这种时候原是沈雅珊这个第一才女,大出风头的时刻,可此时坐在座位上,她却左顾右盼心不在焉。

蛮清欢这根废柴、贱人,死哪去了?

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就等着叫她出丑,怎的不见人影?

招手喊过自己的婢女。

对她耳语,“去瞧瞧蛮家姐妹在哪里,找到了想法把人领过来。”

隔着屏风的萧晟,望着对面朦朦胧胧的人影,也在猜测那个是她。

鼓声止,花朵落到萧晟面前。

他走神了,没来得及在鼓声落地之前,把花朵传给邻座的书生。

众目睽睽,萧晟不得不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作诗一首。

萧晟的诗不出挑,但也不是太差,只是在场诸位人才济济,况且已有几位书生珠玉在前,萧晟的诗就显得有些平庸了。

龙子凤孙地位超然,在只知埋头苦读的书生眼中,总带着一点点的神秘,以及只可远观的心态。

可一首诗之后,那人却从神坛跌落。

众书生心中有一点小小的失落,以及莫名其妙的,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的小激动。

萧晟这首诗在书生这边,有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一粒小石子,荡起个小小的涟漪,很快就归于平静。

鼓声继续响起,新的一轮传花继续进行。

萧晟的眼中闪过阴郁,众皇子中他不是资质最好的,因为生母不得宠,得到的资源自然也不如三皇子、四皇子。

原先计划着,先与那些有发展潜力的学子们打成一片,待时机成熟,再暴出自己皇子的身份。

既在学子中博一个平易近人礼贤下士的美名,又提前将有能力之人收拢在自己门下,一箭双雕功德圆满。

却在蛮清欢那一环出了差错,别说爱慕了,话都没能说上一句。

为了尽快网住这条鱼,摘星楼他不得不改变计划,提前暴露。

一步算错,步步被动。

适才那些恃才傲物的学子们。眼中闪过的不以为然,他瞧得一清二楚。

再想网罗他们,不是不能但会很难很难,并且很难逃过,他那两位精明的兄长的眼晴。

山上的雾气比山下要重得多,沈言从山下一步步的走到慈云庵,鸦黑的乌发已经霜白。

就连身上披着的少女给的红色斗篷,也长了一层“白毛”。

仔细看都是一粒粒细小的水珠子。

院门外两个小道童向他行礼。

院内铺着青砖,细细的杂草从砖缝里伸出脑袋。

墙角正对的窗口,一棵百年银杏正在默默的抽芽。

透过窗口可以看到一身青灰色居士服的沐皇后,手里捻着一串檀香手珠正在诵经,眉宇间笼罩着一层轻愁。

高大挺拔的身影闪过,屋里的光线为之一暗。

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沐皇后放下念珠,带着轻愁的眉宇间,刹时笼上了一层母性的光辉。

目光从那件红色斗篷上划过,“瞧你的手凉的,原就身体不好,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沐皇后嗔怪,转身要给他倒杯热茶。

“我自己来!”

沈言抢先握住淡蓝色钧窑茶壶,给自己砌了一杯热茶,顺手又给沐皇后倒了一杯。

沐皇后转身从身后的箱笼里拿出一件锦袍。

靛蓝色的底子,领口袖口绣了一圈金线,胸前一直到肩大片的紫色花朵。

“先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再给你改改。”

沈言笑,脸上带着孩童般的孺慕,“您做的肯定合身。”

第六十七章 生辰

二月春风,乍暖还凉。

一阵风吹过,少了斗篷的蛮清欢紧紧衣领,跟着姐妹穿过花园。

“二妹妹回来啦!”

蛮昱旭欢快的从亭子里蹦出来,仿佛瞧见了救世主。

蛮清欢感到惊奇,哪一回五哥不是先瞧见自己,然后才是旁人?

怎么出一回门,回来就失宠了?

不过当瞧见其后芝兰玉树的陆英,少女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这是被虐狠了,找二姐姐找回场子来了,我说怎么对自己视而不见呢。

前世陆英上门道歉,姐妹三人正好在蛮老夫人屋里请安,情急之下不太对盘的三人一起挤到了花开富贵的屏风后头。

当时她就眼尖的瞧见二姐姐的耳根子红了。

今生去了趟青云书社,原以为要错过了这次的相遇,没想到在书社遇到了晋沛时,她们又提前回来了。

兜兜转转,又走上前世的轨道,少女不知道该欣喜还是忧伤。

这对有情人能够步上正轨,她当然为二姐姐欣喜。

可,镇国将军府的命运呢?府中各人的命运呢?

父亲和兄长们依然会死?

晋沛时也莫名其妙的缠上了二姐姐,这辈子还会被他给霍霍了?

莫名的,她想到了苏氏。

前世这个时候娘亲,正缠绵病榻。

可今生,气色红润,还有心思操心她的吃喝,外祖母更是病症全消……

所以有些事,只要努力去做,虽然个中曲直,却并非是不可改变的,少女信心大增。

陆英没料到蛮昱旭冲出竹亭,是因为几个姑娘,不过出都出来了,再退回去显然于理不合。

索性大大方方的上前见礼。

三位姑娘,一水的亭亭玉立,被蛮学弟称作二妹妹的姑娘,尤其温婉可人。

心中好女子的朦胧形象,一下子清晰起来。

陆英莫名脸红。

蛮清悦刚刚摆脱了晋沛时的纠缠,再遇陌生又好看的男子,本能的抗拒。

不过她是主人,贵客上门理应以礼相待。

恰到好处的行礼,就要与妹妹们离开,好不容易才来了个能找回里子面子救星,你想,蛮昱旭怎么放手?

非缠着她露一手不可。

贵客当前主人岂能失礼于人?

蛮清悦只的留下,当然另外两姐妹也不能置身事外,一起跟着进了竹亭。

应蛮昱旭要求,少女挥墨写下几个字,陆英惊叹之余竟还能点评一番。

特别是点评的十分中肯,如不是自身造诣很高,很难给出如断中肯贴切的评点。

再瞧一边摆着的字,果然苍劲有力气势雄伟,蛮清悦不觉对他生出两分好感。

陆英第一眼,就对蛮清悦有好感,一番交流之后,更是深深的被她的才情所折服。

不知不觉交谈的主角从蛮昱旭、陆英变成了蛮清悦、陆英。

临走陆英更是直言下次到访,请蛮二姑娘不吝赐教。

残阳如血。

沈言踏着落日的最后一丝余辉,着一身靛蓝色长袍慢慢走进武定侯府。

上院已经掌起了灯。

暖融融的烛火中,沈棠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掀起帘子跑出去。

很快兄弟俩齐头骈进一起进了屋。

小沐氏眸光在他簇新的靛蓝长袍上打了个转,眸中歉疚一闪而过。

“大姐她……,她还好吗?”

小沐氏哽咽,漂亮的黑眸中水光闪现。

小沐氏晓得必定是不好的,哪怕面上装的再好,那份锥心之痛,没有什么可以抹平,哪怕时光流逝岁月更迭。

这种痛她深有体会,埋的越深碰起来越痛,在没能报仇雪恨之前,它就像是个毒瘤如蛆附骨。

沈棠感受到两人之间流淌的哀伤,故意咳了一声。

把沈言拉到黄花梨桌前。

“哥,你看,今日是你的生辰,母亲让小厨房给你准备了一席的菜肴,都是你爱吃的。”

小沐氏也从悲伤中醒过神来,撇去眼角的水光,强笑道,“是啊,来我们用膳。”

三人坐下小沐氏刚用箸给沈言搛了块熏鱼,沈老夫人屋里的丫鬟就来请小沐氏去趟松鹤堂。

沈棠收起笑高挑着眉头就要起身,小沐氏紧紧的按下他的手腕。

“你们哥俩先吃,我去去就来。”

“母亲我陪你一起去!”沈言眸色幽幽。

小沐氏一缕发丝夹到耳后,带着几分凛然,“不用,我去去就回。”

十几年前接连的灾难都熬过来了,还会怕那老虔婆区区几句敲打?

他们背后有皇帝撑腰,除了言语的敲打,再怎么胆大妄为,那一家子明面也不敢动什么手脚。

想到这十几年,皇帝对她们孤儿寡母的照顾,小沐氏就万分佩服,皇后当时的深谋远虑和当机立断。

倘若当时不是皇后的机断,这十几年在武定侯府的深宅后院,只怕早就叫那老虔婆婆媳俩,吃的骨头渣渣都不剩了。

当年夫君战死,沈言又出了意外身受重伤,自己每天忙着照顾,老虔婆立即借机下了自己的管家权。

后来皇后又进了慈云庵,老虔婆看着他们后台“倒了”,对着她们孤儿寡母一路连消带打。

若不是皇后,她大姐当机立断,别说保住正院……

一想到这些陈年旧事,小沐氏还是忍不住胸口气血翻腾。

丫鬟领着小沐氏走在曲曲折折的回廊,廊下挂着的灯笼忽明忽暗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松鹤堂内浓郁的熏香,透过厚厚的织锦帘子,让走在院中青石板砖上的小沐氏,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这是晓得她对香料过敏,故意给她罪受!

深深吸了两口气,秀着小苍兰的袖口下双手握紧。

“母亲!”

跨过那道门槛,小沐氏的脸上多了抹得体的笑容。

沈老夫穿着绣金丝银线的大氅端坐中堂,堂上挂着威风凛凛的猛虎下山图。

小沐氏不可几见的勾勾唇角,这老虔婆可不就是一只猛虎,只不过自己不会是她爪下白兔。

紧紧挨着沈老夫人,着一身只适合小姑娘们穿的,松花色缠枝菊交领褙子,是她的侄女,也是二儿媳的沈二夫人。

“大嫂,你见了母亲怎么不行礼,这就是你大家闺秀的风仪,你沐家的家教?”

小沐氏唇角一勾,“说到家教,我到要问一问弟妹,这么多年我们妯娌处着,你可从未向我这个嫂嫂行过礼呢!”

第六十八章 席面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也没有外人在,还计较什么虚礼。”

魏然端坐的沈老夫人开口了。

小沐氏心底嗤笑,弟妹向她发难,老虔婆像泥菩萨一样端坐着一动不动。

自己这刚一怼回去,马上就成了自家人,不必计较虚礼。

还自家人,有儿子尸骨未寒就开始算计儿媳妇,算计孙子,算计寡嫂侄儿的吗?

“老大媳妇,”老太太阴沉着脸,“听说今个你让厨房弄了一桌席面?”

“嗯,是有这么回事。”

小沐氏弄那么一大桌子,一双双眼睛都瞧见了,她没什么可隐瞒,也没有必要隐瞒。

“大嫂,老夫人一顿才六个菜式,二月二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你整那一大桌子合适吗?大哥去了之后,府里也没什么收入,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

小沐氏打断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弟妹拿出嫁妆银子,我也给你整这一桌。”

二夫人一哽,原来是她自己出的银子,这钱婆子没打听清楚就瞎嚷嚷,害得她丢脸,回头再收拾她。

当年老夫人收回了小沐氏的管家权,后来皇帝直接越过他们给沈言封世子。

老夫人为了好看,就象征性的把厨房的管家权给了小沐氏,就这点小小的权力,二夫人也恨不得整天十只眼睛都盯在上头。

钱婆子来报小沐氏弄了一席菜肴,也没打听清楚,就风风火火的向沈老夫人告状来了。

“哼!”二夫人双眼一翻,“大嫂管着大厨房,是不是还不是你自己说的。”

这人脸厚,就算钱婆子弄错了,她也能颠倒黑白。

大厨房经常性的采买,比起她管的针线房,油水可多多了。

小小针线房,一年捞个三、四千两,都神不知鬼不觉。

小沐氏算着大厨房,捞的不是更多?

二夫人心一抽一抽的痛,都怪这个老太婆,装装样子给个没什么油水破差不就得了么,非得把大厨房给她。

那一桌子的席面,说的好听是自己的嫁妆银子,还不都是从大厨房刮来的。

小沐氏嫁妆虽丰,可她那痨病儿子大把吃药,用得还都是贵重药材,银子花起来似流水,以她看,那些个嫁妆,只怕早就填了那痨病鬼的窟窿!

都是多占的她们的份例。

那嗞嗞冒着油光的烤鹿肉、什锦虾球、酱香马肝……得有她的一份才是。

“就算用嫁妆银子办的,也该孝敬老夫人吧?”

沈老夫人不自觉的直了直腰。

说的没错!

就算她是个继室,也是婆婆,小沐氏就该孝敬她。

儿媳妇的嫁妆那是她自己的东西,将来都是要留给子女的,哪怕小门小户但凡要点脸面的,也断没的霸占儿媳妇嫁妆的道理。

到了沈老夫人这儿,可不这么想,关键是她不能这么想,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沐侯爷只有沐氏两姐妹,大的嫁给太子,嫁妆由宫中出。等到小沐氏出嫁……

反正也没儿子,不给女儿百年后也是便宜了族人。

那可是真真正正的百里红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但凡大户人家嫁女,京城的百姓还会不自觉的,拿来同当年的小沐氏比较。

当年那一箱箱堆的到处都是,连下脚都没地方的嫁妆,几乎搬空了沐府。

沈老夫人眼睛都直了。

财帛动人心,这么些年沈老夫人就没断过占为已有的念想。

尤其沈傲天战死之后,这个念头就更迫切了。

沈家二老爷沈富宇可没有他同父异母兄长的本事,这些年左右钻营才弄上个三品官。

三品听起来很大,可你要在京城随便哪条大街喊上一嗓子,准保一喊一大把。

就这还花费了不老少的银子。

爷们在外头打点得花银子,府里诸人又要维持奢靡生活,手里那点收益哪里够?

心思能动却拿不着,好比眼看到嘴边的肥肉,愣是吃不到嘴里。

那个气苦啊!

往常除了大厨房送的哪些,时不时的还能开个小灶,可不久前沈二老爷刚从她这拿走五千两,铺子上收益再不送来,穷得她连日日一碗的燕窝都快断了,哪有闲钱开小厨房?

正嘴里淡着没味呢,老二家的就来告诉她,小沐氏整了一桌席面。

却没她的份……

没她的份!

这才是重点吧!

小沐氏真没想到,这对婆媳这么不要脸没下限。

往年这天她会弄,不过动静没这么大,亲自下厨弄个一两道,今年这不是特殊嘛。

正常,沈言今年该加冠了。

这是她欠他的。

整个一桌子,多少在一起开心一下。

没想这对婆媳居然惦记上了那桌席面,好歹也是侯府吧?

又不是那小门小户,眼皮子怎的如斯浅薄?

吐槽归吐槽,小沐氏也不得不被逼的准备答应。

有什么办法呢,孝之一字压死人。

说出去谁也不会讲沈老夫人的不是,只会讲她这个媳妇不孝不贤。

并且心思恶毒者会讲的更难听。

什么夫君死了,儿子重病都是她不孝的报应。

虽然内心里她从来,没将这心思恶毒的老虔婆当婆母看,可不得不屈服舆论的压力。

更不能叫死了的人也背上骂名。

好不甘心啊!

明知道对面坐的是自己的仇敌,却不得不虚与蛇尾,不得不将仇敌当长辈供着。

二夫人瞧着小沐氏,不甘心又不得不压抑的顺从,快意的浑身毛孔都舒展开了。

当年的京城双姝又怎样?十里红妆嫁妆多到,令人羡慕嫉妒恨又怎么样?

如今还不是让自己压制的死死的?

哼,等她当上武定侯夫人的那天,定要叫这贱人,跪在脚下苦苦哀求。

京城双姝!

我呸!

“大夫人,宫里来人了!”

就在小沐氏,要吐口的当下,正院的婆子跑过来大声喊。

“皇上和五皇子赐给大少爷不少东西,您快回去接旨吧!”

这圣旨来得可真是时候,简直就像掐着点一样。

小沐氏瞬间硬气了,腰杆子挺得笔直,嗓门也大了几分。

“母亲要没什么事,儿媳这就告退了。”

然后气死人不偿命的补刀。

“叫宫里来的公公,久等就不好了。”

说着不等沈老夫人示下,转身出去了,腰杆子挺得笔直,目不斜视。

“老夫人你看她!”

沈老夫人席面没吃着,还惹了一身腥,一个眼神瞪过去。

“嚎什么嚎?有本事你也去宫中讨个赏去。”

第六十九章 提亲

二月天气开始转暖,天亮的时辰慢慢开始提前了。

演武场上练了一趟拳脚,射了一场箭,并与四个丫头轮番对打了一刻。

回到屋里洗漱完毕,莺哥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了一排粉色珍珠米的珠花。

看刻漏,离正卯还有一刻(五点四十五)。

蛮老夫人不是恶婆婆,没有旁人那种摆谱,折磨儿媳妇的嗜好,用不着见天的晨昏定省,每月逢单日辰时(早上七点),过去露个脸即可。

并且这也是众儿媳坚持的结果,要依着蛮老夫人清冷的性子,半个月来次即可。

今个是单日,又到了上德堂请安的日子。

蛮老夫人体恤晚辈,请安时辰按排的晚,苏氏正卯(早上六点)起身,洗洗漱漱同儿女们,一起喝盅燕窝垫垫肚,赶去给老夫人请安间间好。

是以养成了苏氏,每日正卯起身的好习惯。

少女见时辰还早,走进耳房取了架上的话本子,来消磨消磨辰光。

乌金渐渐东升,少女估摸着苏氏已经梳洗完毕,才施施然的起身披上斗篷往秋桐居去了。

二月二书院只休假一天,蛮昱旭本打算翌日早膳后再回书院。

可陆英忽然登门打破了他的计划,昨个傍晚两人一起结伴走了。

在秋桐居喝了一碗燕窝,母女俩一起来到正德堂。

今天母女俩是头一个到的,很快大房二房诸人也一起来了。

老夫人照例逗弄了嘉哥儿,抱着这肉嘟嘟的小子,外头来报长公主来了。

镇国将军府与公主府一向鲜有往来,长公主突然到访,诸人均是意外。

蛮清欢迅速的瞥了蛮清悦一眼,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长公主不会是上门提亲的吧?

公主的确是来上门提亲的。

昨个晋盈盈离了青云书社,直接去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简直是乐疯了,旁人家的儿子十七八就成亲了,如晋沛时一般大时,能生的,孩子都两、三个了。

到她这里别说孙子,儿媳妇还没影呢!

正月初十加的冠,今年整二十了呢,再不成亲生娃就晚了。

她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恨不得瞧见个好姑娘,就拉回家当儿媳妇。

偏偏那混小子怎么也不吐口,再急也只能干瞪眼。

冷不丁的侄女上门,说是混小子看上了蛮家老二,那姑娘她见过,是个好的。

侄女不会骗她,长公主还是不大相信,又把晋沛时身边的小厮抓来拷问了半天。

激动的她一夜未睡好。

这不一早就亲自登门提亲来了么。

蛮夫人请长公主上座,长公主却谦虚的以晚辈之礼待之。

蛮老夫人心中忐忑,长公主也不废话,三两句寒暄之后就直奔主题。

“此次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老夫人也知道,我家里还有个不成器的东西,眼看着那些同龄人,一个个都抱上了孙子,给我这急的呀……”

长公主抚了抚心口,话锋一转。

“您家二孙女,年前花会叫我印象深刻,再过两个月也该及笄了吧?您看能不能卖我个脸,先来排个号?”

长公主晓得自个儿子在京城里的名声,若是旁人家自己还能硬气一点,镇国将军府个个铁骨铮铮。

特别蛮老夫人的性子,冷淡却宁折不弯,当年也是随着老镇国将军上过战场的。

一上来先说自己的不易,希望博得老夫人的同感,然后姿态放得低低的,说自己看上了蛮二。

若老夫人就此同意,自然皆大欢喜。

若是拒绝……

放弃是不存在的。

宝贝儿子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看上一姑娘,怎么会因为对方三两句话就此放弃?

少不得要想其他方法。

说起来沛时这孩子,也是……

哎!

长公主默默一声叹息!

满满都是心痛。

安郡王的大名,哪个不是如雷贯耳?

哪怕坐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蛮脑夫人也略有耳闻。

下意识的皱眉。

以蛮老夫人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夫婿平凡一些,只要夫妻和睦并没什么,可是晋沛时……

下意识的瞥了蛮清悦,脸胀得通红,神色紧张,拼命的向她摇头。

蛮老夫人了然了。

日子是孙女自己过的,她不愿意,自己也不看好这桩婚姻。

“长公主说笑了,我家二丫头哪高攀得上安郡王!”

话音落,长公主还没任何表示,于在先急道,“母亲!”

长公主亲自上门提亲,于氏有一种被馅饼砸中的不真实感觉。

长公主是什么人?

皇帝一母同胞嫡亲的妹妹,晋沛时又是皇帝亲封的郡王。

这一门婚事比荣昌伯府,好的岂止百倍?

到现在都不大敢相信,长公主亲自上门,居然是向她家二丫头提亲的。

多好的亲,是多大的脸面!

蛮老夫人竟然拒绝了,这叫她如何能不着急?

从前荣昌伯府她就觉得很好了,安郡王,她想都不敢想的亲事,错过了还能有更好的?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蛮老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笑着对长公主转移话题。

“园子里有几株早杏开了,长公主难得来一趟,不如一起去瞧个新鲜?”

这婆媳俩意见不统一。

长公主不由得勾了勾唇,达成目标看来比她想象的容易嘛!

既然打定了主意结亲,蛮老夫人的“好意”自不能拒绝。

不过要说不生气是假的,她芝兰玉树,风度翩翩的儿子居然被嫌弃了!

就算他混了一点,那不也是有原因有苦衷的么!

若是当年……

算了不提了,有心算无心,没了,这次还会有下回。

怪只怪自己不小心,还有后宫里头,哪些蛇蝎心肠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也就算了,居然连小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等到晋沛时晓得此事,已是几天之后,暗怪晋盈盈多事,至于长公主他能理解她的心急。

他是不会放弃的,从小到大他晋沛时看中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过,人也一样。

过了二月二,春风一阵勤过一阵,园子里的柳树,很快变成了一大片的烟纱笼罩。

这日,蛮清欢从演武场下来,刚沐了个浴,莺哥还在用大巾子,给她擦拭着滴水的发丝,外头来报,萧姑娘登门拜访。

第七十章 萧姑娘

萧姑娘?

自己几曾何时认识姓萧的姑娘?

少女望着天边刚刚泛白的鱼皮肚,并且这么早。

不管来者何人,抱着何样的目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且请去小客厅会茶,我很快就到。”

莺哥用最快的速度擦干头少女乌发,快手快脚挽个简单发髻。

才插了一支纹路简单的白玉发簪,少女就道,“就这样吧!”

雀屏早已拿了素色妆花云锦衣衫候在一旁。

蛮清欢适合穿红,为了迎合张扬的新人设,在外头行走绯色穿多了,视觉疲劳,在府中越发偏爱素雅的颜色。

“萧姑娘”安静坐于小客厅优雅品茶,一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姿容靓丽的脸庞泛起一阵亮光。

急切的望向外头。

晨霭中一道身影慢慢走来,她背着光面容看不真切,素淡的妆花锦在阳光中泛着点点金光,似从飘渺仙界走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当她跨进门槛,三尺青丝松松垮垮的挽了一个发髻,其上只有一支简单的白玉簪,素淡的妆花锦更衬的她肤白如雪,似春日枝头最清雅如雪的琼花。

就连略显暗淡的小客厅,也为之一亮。

蛮清欢也打量着这位萧姑娘,当一眼瞧见左眉上方的红色朱砂痣。

漂亮的眉眼弯成了月牙。

“沈世子,你这……”

少女捂了嘴笑。

沈言有几发不自然,耳根子悄悄红了。

他略带僵硬的扯扯云锦织就的裙裾,“这不是方便掩人耳目嘛!”

他一少年郞,大大咧咧的上门找小姑娘,叫外人怎么看她?

少年是为着她的闺誉,蛮清欢却是想岔了。

仔细端详了他的样子,点头。

“还别说,真的挺像个闺女的,乍一看都没瞧出来。”那此人更想不到吧!

瞧她的神情,少年就知她误会了,他也不解释。

只道,“走,领我去演武场开开眼界去。”

这时候前院的婆子,抹着额头的细汗匆匆来报,“三姑娘,七皇子的人又送了两只獐子过了。”

蛮清欢脸色一沉,“不是说过一律退回去吗?怎么还要来报?”

自从那天银楼不期而遇,萧晟经常命人送一些猎物过来,美其名曰给她尝尝鲜。

想吃她不会自己上山打吗?

不管他有没有打什么鬼主意,少女都不稀罕他的东西。

回回怎么来的让人怎么拿回去。

如此毫不留情的拒绝,以萧晟那种人的脾性,热脸孔贴冷屁股,送个几次就会知难而退。

婆子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这回他们丢下东西就走了,奴婢几个立即撵了出去愣是没撵上。”

少女脸色更沉了,“直接丢出去!”

顿了顿又道,“下回再有这种事一律不必回报,直接丢出去了事。”

如此一耽搁,再到演武场,乌金已经升得老高。

少女让沈言先射个箭试试。

之所以让他先射箭,是因为对方的武功她见过,倒是射箭,不知道有几分功力。

少年依言拿了弓箭上场。

少女看了一趟,不觉轻轻蹙了眉。

他的箭法不知道是自己偷偷琢磨的,还是骑射师傅其实是个没上过战场的。

动作摆的很漂亮,配上他那严肃的眉眼,很像那么回事儿。

当然因为他的勤学苦练,也能射中靶心。

在京城里,到某个宴会上与纨绔子弟们比试比试,哪怕不能拔得头筹,名次也不会太差。

可要真正上到战场,可就不够看了。

无论在肌肉张力还是技巧,都存在很大的不足,甚至有的肌肉用错了力道。

蛮清欢既然提出了少年来府中练习,自是存了教授的意思。

少年错误太多,少不得指点一番。

教授少年正确的动作时,一生和少年一起握紧弓箭,另一手和少年一起捏住箭矢,示范讲解。

如此,少年好似被她圈在了怀中。

两人离得如此之近,少女特有的体香充斥鼻尖,少年甚至能感觉到身后之人稳健的心跳声。

呼吸急促,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脑子里早已一片浆糊,少女所说的那些个要领,竟一字未曾入耳。

训练场边上拿着毛巾的雀屏,忽然呵呵傻乐起来。

“姑娘像不像吃人豆腐的登徒子?”

画眉正忙着在红泥炉上烧茶。

闻言抬头望过去。

沈言穿的女装上门,蛮清欢把自己的练功服让给了他,另一身早上弄了一身臭汗,丫鬟洗了挂在天井里,这会恐怕还在滴水。

她现下身上穿的是蛮昱旭的练功服,莺哥给她挽的发髻太松,演武场上动作一大,前头的发丝全都落了下来。

自己随手胡乱的,在头顶挽了个男子的发髻。

少女只比沈言矮半个头,这会儿垫起脚尖,沈言为了配合少女又故意含着胸,一眼瞧过去比少女竞矮几分。

身高差,再加上两人的装束。

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画眉到底老成,忙甩掉脑子里这不该有的荒唐念头。

板着脸教训雀屏,“别胡说八道……”

话未说完,身后传来一声暴怒的娇喝。

“来呀,给我把这两个伤风败俗的贱人给捆了!”

张姨娘这两天正气不顺,瞧什么都碍眼,准备到院子里去透透气。

远远瞧见演武场上,一男一女搂搂抱抱。

虽然离的远,看不甚清楚,但能上演武场的女子,除了蛮清欢还有谁?

这个伤风败俗,败坏门风的贱丫头,牙尖嘴利三番两次的针对她,这回可算叫她逮到把柄了。

张姨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华光。

立即就要转身向蛮老夫人告状。

转念一想,不对!

近来老太太偏心这贱丫头,偏心的厉害,自己就这么过去,说不得,老太太把自己臭骂一顿,还要说自己诬告。

正所谓捉贼拿赃捉奸捉双,等她拿住了这对,光天化日之下伤风败俗狗男女,人证物证俱在,看她还怎么包庇这贱丫头。

张姨娘当即对着随行的金嬷嬷一阵耳语。

不多时,两个粗壮的婆子拿着绳子来了。

张姨娘一声令下,两个婆子人还未动,自己先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雀屏脸色一白。

画眉内心惊惧,面上倒是一点不显,甚至上来阻拦。

张姨娘气焰嚣张,亲自把人推了个趔趄。

第七十一章 容不得

两个粗壮的婆子皆是外院打杂的,金嬷嬷找到她们,只说带上绳子去内院帮忙捆点东西。

还一人给了两钱银子。

两个婆子高兴坏了,找上绳子跟着金嬷嬷后头乐颠乐颠的就来了。

当时有多高兴,这会儿就有多后悔。

镇国将军府的演武场,除了府里三姑娘,还有哪个姑娘会来?

这银子拿着烫手。

“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当姨娘推了画眉,就发现两婆子没有跟上了。

两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敢上前。

安阳侯的嫡女,宫中娘娘的亲侄女,三姑娘说抽就抽了。

自己两个上去还不是找死?

“大清早的姨娘不好好在屋里呆着,到这里大呼小叫,还推了我的婢女到底想干什么?”

明明轻越温柔又绵长的声音,张姨娘愣是听出几分冷冽来。

表情更像是见了鬼。

为,为什么这男的是三丫头?那,不该是边上那个女的吗?

要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姨娘脑子转得很快,稍一尴尬之后,脸上立即堆满了虚假笑容。

“呀,原来是三丫头?我道是哪个不要脸的狗奴才,光天化日伤风败俗。”

“狗奴才”和“伤风败俗”两个词吐字特别重。

蛮清欢挑了挑眉,当她听不出来?

优雅的弹了弹指头,慢条斯理的,“姨娘说得一点不错,狗奴才没规矩,明知本姑娘在这里习武,还一惊一乍的,在外人面前把咱镇国将军府的脸面都丢尽了,回头我得给母亲好好说说,是时候该整顿整顿了。”

少女四两拨千斤原封不动的,把这些话都还给张姨娘。

臭丫头!

牙尖嘴利,我看你还能得瑟多久。

张姨娘气得直发抖,偏偏不能把少女怎么样。

还得摆出一副笑嘻嘻的面孔。

“那个你慢慢练,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说完张姨娘就要开溜,却被少女出声留住。

“慢着,张姨娘是不是忘记了点什么。”

少女摸了摸腰间缠着的鞭子。

“我这个人护短的很。”

先前张姨娘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瞧见少女摸腰间的鞭子。

李婉素掌掴蛮清惠挨了她一鞭,刚刚自己推了她的婢女……

“你威胁我?”张姨娘柳眉倒竖。

少女转了转手腕,挑眉看她。

“有何不可?”

我就是威胁你了,怎么样?有本事可以不接受。

“你!”

张姨娘脸庞发绿,手指颤抖的指着蛮清欢的鼻子。

“你,竟敢对长辈不敬!”

少女嗤笑一声,“长辈?脸可真大。”

要不是怕是妹妹脸上不好看,她早就一鞭子抽上去了,听她在这里废话。

这丫头近来越来越猖狂了,张姨娘还真怕她拿鞭子,如抽李婉素似的抽自己。

不甘不愿的喊了一声金嬷嬷。

金嬷嬷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给画眉。

“嗤!”

少女又笑了。

“张姨娘这是准备打发叫花子呢?还是你的银子比旁人大?”

她打了李婉素,李德妃赔了三对珍贵的步摇,虽然意料之外。

张姨娘推了她的婢女,十两银子就想蒙混过关?

天下有这等好事?

最终,张姨娘为她这一推,付出了一千两的代价。

什么?

不给?

不给,蛮清欢就要让人去她屋里,把那只金釉描边三彩胆瓶给抱走了。

狼狈转身离开,却被一声不响的“萧姑娘”,一颗珠子弹在了脚底。

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

旁人说他,他可以不在乎,可是放在心尖上的姑娘,容不得旁人非议一个字。

回到偏院的张姨娘,伸手就要砸了桌上粉彩的茶盏。

拿在手上最终又轻轻放下,已经赔了一千两了,再砸自己又是一笔损失,关键是还不能拿那死丫头怎么样。

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她可不甘心。

从来也没有吃过这么大亏的张姨娘,面目狰狞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忽明忽暗。

她的一千两可不是这么好拿的,她要叫她后悔伸了这个手。

“最近七皇子不是经常给她送东西吗?”

张姨娘狰狞脸上闪过一丝狠绝,咬牙切齿的对心腹金嬷嬷道。

“想办法把三丫头与七皇子私相授受的消息传出去,且仔细些,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哼,死丫头,等着族中拉去沉塘吧!

这回看你还怎么牙尖嘴厉。

这时清静的抚衡苑里,于氏顶着俩大熊猫眼,打着哈欠才刚刚起身。

自蛮老夫人拒绝了长公主,这几天她一直没睡好。

昨个也是睁着眼,快天亮了才迷迷登登的睡过去。

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不能就这么黄了。

丫鬟打了温水进来给她洗漱,古嬷嬷拿了两个煮鸡蛋进来,剥了壳,粉嫩的蛋白带着温热,在她眼窝子底下滚来滚去。

蛋白温柔又细腻的触感,让她躁动的心稍稍安定。

可古嬷嬷的一句话,又让她跳了起来。

古嬷嬷一边滚着鸡蛋一边劝慰。

“夫人,你也别太着急了,老夫人拒绝了长公主,也是为二姑娘考虑……”

话未说完,原先半躺在罗汉床上的于氏,噌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为二丫头好?真为二丫头好,就不该拒绝了这门亲事……”

于氏眼角微红,“老爷战死,你看看我们大房过得这什么日子?好不容易二丫头入了长公主的眼……,那可是郡王爷呀,没有比这更好的婚事?”

有一句话她不敢说,老夫人对三丫头的心是越来越偏了,拒绝了长公主,该不会是想把这门好亲事,留给三丫头吧?

不行,她可不能让这种的事情发生。

无论如何她都要为二丫头,争取到她该得的。

迅速的抓紧古嬷嬷胳膊,“让你家二小子,悄悄去趟长公主府,就说十五我上法华寺上香。”

她晓得这位是钻牛角尖了,可自己从小伺候大的,什么脾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那是打定了主意,十头牛也拉不回的主。

特别是自大老爷过世后,自尊心作祟越发的偏执了。

只在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听进自己一句劝。

自己心疼她,瞧着她眼下大片大片的乌青,忍不住多了一句嘴,这就跳起来。

古嬷嬷嘴角翕翕,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于氏见古嬷嬷半天没动静催促起来。

“您别着急,我这就去。”

古嬷嬤把鸡蛋给了丫鬟,回屋里拾掇拾掇,拿了对牌从侧门出了府。

她家二小子在铺子上,跟着账房先生做学徒。

第七十二章 下属与女人

西祠胡同底倒数第二家,阳光照耀在门前一颗,刚刚抽出新芽的槐树上。

在青石板地上,投下粗壮的影子。

紧闭的大门忽然开了,其内驶出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厚厚的窗帘其内遮得严严实实。

胡同口扛着獐子的小厮,与马车侧身而过。

挡得严严实实的马车,突然掀开小小的一角。

沈雅珊透过窗帘的小角落,朝外瞥了一眼,愤愤不平的甩下窗帘。

气鼓鼓的哼了一声。

一旁的沈二老爷捻须笑了笑。

“不过是两只獐子,有什么好在意的。”

“父亲,您不懂!”

沈二老爷扯了下嘴角,他有何不懂?

不就是一个女人么!

想当年年少无知与一姑娘花前月下,也曾说过非卿不娶来着,眨眼姑娘的父亲犯事官降一级,自己还不是舍了姑娘,选了对自己更有利的表妹?

对一个男人来说只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七皇子对镇国将军府,伸出橄榄枝他乐见其成。

果真能拉拢到如日中天的镇国将军府,七皇子又多了几成的胜算,于他也有好处。

好处看的见,坏处也不是没有,镇国将军位高权重能力强,怕就怕到时七皇子把他当成左膀右臂,自己可就……

偏偏这死丫头眼里只有那点情情爱爱。

沈二老爷一阵烦燥,决计借此事好好敲打敲打她。

“这就受不了了?等将来七皇子成婚后,府中会只有一两个女人?再想远点……,后宫中有多少妃子?到时一个个都比你年轻漂亮,你能妒忌的过来么?”

沈雅姗一呆,只妒忌着七皇子对蛮清欢比对她上心,还真没想过这么远。

沈二老爷就晓得她没想过,趁机推心置腹教育道,“与其有心思妒忌,不如多花些心思怎么拢住七皇子的心。”

沈雅姗负气的绞着帕子,没好气道。“心都飞走了还能怎么拢?”

沈二老爷神密一笑,“怎么拢?这当然要看你的手段了。”

旁边那位还眼巴巴等着下文呢,沈二老爷竟端坐着闭口不言了。

沈雅姗:“……”

这话说的,跟没说有什么两样?

沈二老爷看自家女闺女的蠢样:“……”

真不晓得,这第一才女的名头是怎么来的。

没好气道,“回去让你母亲好好教教你。”

好心情的萧晟在瞧见那两只獐子后,脸阴的能滴水。

“本宫是怎么交代你们的?嗯?”

两个小内侍战战兢兢的跪在青石板的地上,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两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个后背。

如芒在背。

“奴婢……奴婢们,听,听您的话,把东西放下就走了,可……可是将军府的下人,把东西直接给丢出来了。”

他们放下东西就走没错,可走了之后又回来了躲在角落里。

七皇子被这两个蠢东西快蠢哭了,一人给了一脚。

“明天给本宫送个十只、八只的,喜欢扔就叫他们扔好了。”

“还有什么事儿,快说!”

望着欲言又止的内侍气不打一处来。

“奴婢们去送獐子的时候,远远望见一姑娘进了镇国将军府,那姑娘眼瞧着,左眉上方像是有一粒红痣……”

见自家主子脸色阴沉,内侍慌忙改口,“隔得远,许,许是奴婢瞧错了也不一定……”

“下去!”

未及说完萧晟突然出言打断。

待两个内侍离开之后,萧晟一脚踹翻了脚下的锦杌。

什么眼花?

若是不确定,这两个狗东西敢报到自个跟前?

沈言那个病秧子倒是蛮拼的,为了亲近蛮三竟然扮女人,亏他想得出来!

一想到两人手拉手的坐在一起,忍不住怒火滚滚。

薄唇紧紧抿着,深邃的眸子浓雾滚滚。

沈言,你等着受死吧!

敢跟他抢东西,就得承受抢东西的严重后果。

沈二老爷的马车在街上兜了一个圈,驶进一座毫不起眼的二进小宅。

父女俩下了车,穿过一道腰门,走进隔壁的小宅,分别坐上另外两辆马车。

马车一前一后陆续从隔壁驶出。

沈雅珊坐着马车直奔安阳侯府,找李婉素“闲聊”。

刚刚七皇子,可是给她分派了任务的。

她如此针对蛮清欢,除了嫉妒之外,还有一种恐慌。

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在七皇子面前像个下属。

这种感觉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就是蛮清欢拒绝了萧晟,萧晟想尽办法讨好蛮清欢的时候。

沈雅珊相信自己的直觉,自从有了蛮三这个新目标,她的晟哥哥对待她越来越漫不经心。

父亲让她别在意。

怎么可能!!

往后再冒出来的女人,怎么同蛮三比?

沈二老爷在街上转了一圈,马车驶回了武定侯府。

管家欲言又止。

沈二老爷不动声色的瞟了他一眼。

“管家跟我来趟书房,有事要交代。”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沈二老爷的小书房。

小书房真的是小书房,三面墙的书架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本。

再加上角落里装卷轴的大瓷缸,沈二老爷加上管家,空间将将好。

倘若再进个两三个人,就显得有些逼仄了。

进到这里沈二老爷就想起府中那间,如今被沈言霸占着的超大超豪华的书房。

第一代武定侯大字不是几个,避免子孙后代像自己一样遭旁人嘲笑,特意把外院的五间屋子打通,打造了一个超级豪华超级巨大的书房。

狭**仄的小书房与之一对比,更加促使他下定决心,尽快拿到武定侯府的爵位。

就算他不爱看书,那样的书房,坐着也更舒坦不是?

“何事?”

沈二老爷喝了一口小厮送上的茗茶,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管家晓得自家老爷也有这个爱好,站在一旁等着沈二老爷开口,这才上前。

“上回那个神秘女子有眉目了,是镇国将军府的三姑娘,蛮清欢!”

“是她?”

沈二老爷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怎么会是她?”

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身旁,突然多出一个神秘莫测,武功高强的女子。

叫沈二老爷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年前就催促着管家,尽快查清楚此事,查来查去也没有眉目,对着沈二老爷日益阴沉的脸,管家整颗心都在颤抖。

他也是被逼急了,急病乱投医,目光盯上了与沈言,之前有过两三面之缘的蛮清欢。

第七十三章 超级霸王

原本只是急病乱投医,谁知一查还真让他吓了一跳。

沈言遇袭那晚,这姑娘还真不在京城。

蛮清欢出门,命乙三躲在暗处瞧了。

乙三表示,虽然那天夜里没有看清那女子的面目,只瞧这身形那晚的女子,确实与这位蛮三姑娘,有八、九分的相似。

这些死士都是没有名字的,按照甲乙丙丁,一二三四的排列。

按照等级高低,从甲一甲二一直到甲十,然后从乙一乙二往下排。

管家有些闹不明白沈二老爷,没有头绪天天着急天天催,怎么有了目标反而更不高兴了呢?

七皇子对镇国将军府有企图,沈二老爷能高兴才怪。

好一会儿沈二老爷才疲惫的揉揉眉心。

“只是有些眉目,也就是不确定是她啰?”

最好别是!

然而管家却没有听到他的心声。

尽心尽责的分析,“世子身体不行,别说姑娘了身旁连个伺候的婢女都没有,唯一有过几面之缘,并且说过话的,只有那位蛮姑娘……,谨慎起见,小人也曾查过,年前镇国将军妻女曾去了趟灵州,按时间推算有九成的把握是她。”

顿了顿管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老爷,您看要不要把她给……”

“不忙出手,这件事先容我仔细想想再说!”

头疼!

沈二老爷打断了他,烦躁的在小书房有限的空间里走来走去。

镇国将军对七皇子来说意义重大,要不堂堂一皇子,怎么放下身段纡尊降贵,讨好一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就是他自己的前途,也间接受此影响。

蛮家那丫头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可沈言这颗眼中钉不除,他吃饭睡觉都不安稳。

若是那丫头,一再夹在中间阻拦……

饶是二月,天依然冷得紧,沈二老爷却额头冒起了密密的细汗。

别慌!

沈二老爷定定神,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事情未必就如自己想的那般糟糕。

那座山下有个驿站,是去灵州的必经之路,也许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对就是这样,别自己吓唬自己。

沈二老爷在这里自个安慰自个,全然不知,门外有一双耳朵悉数听了去。

管她是谁,挡他道的人都该死!

很快到了十五那天。

于氏心中存着事睡不着,天边才露出了一丝亮光,就喊了丫鬟过来伺候更衣洗漱。

然而天不遂人愿,外头竟然下起了蒙蒙细雨,很快打湿了灰蒙蒙的屋瓦。

等到从蛮老夫人屋里请按出来,屋顶的雨水已经成线条状从瓦沟里往下落,形成一道壮观的珠帘。

大佛寺是去不成了。

雨后春风一阵紧似一阵,很快厚厚的门帘换了湘竹帘,窗棂上厚厚的高丽纸,也变成了能够望见外头的轻纱,街头的男女老少,也都穿上了薄薄的春衫。

在这一年最好的时节,各种鲜花也争奇斗艳。

夫人、姑娘们也忙了起来,忙着参加各府各种名目的赏花会,今天赏杏、明天赏樱、赏梨、后天赏桃、赏李……

名目繁多的花会间夹了一个上巳节。

自古这一日必去水边嬉戏游玩,以拔除不祥。

京城最大的水源就是金水河,这一日,文人雅士便会集聚在金水河畔,流觞取饮吟诗作乐。

戴着帷帽踏青的姑娘们,也会来此观看,以期找到心仪的男子。

小贩们看准了商机,一天都会带着商品来金水河畔贩卖。

久而久之,上巳节的金水河畔,俨然成了大型庙会。

来此流连的不再是文人雅士。

地盘被占,文人雅士不得已,将诗会挪上了金水河河心岛上。

这一天通透的蛮老夫人免了小辈们的请安。

姐妹三人在放假归来的蛮昱旭的带领下,匆匆赶往金水河畔。

原本苏氏叫上纪氏跟着一起去散散心,虽然成了亲到底年轻,哪有不爱玩的?

不过纪氏说上巳节是年轻男女的节日,她跟着去不太合适,“在家陪母亲下下棋也一样。”

苏氏一琢磨,过了上巳节浴佛节也不远了,到时候去大佛寺透透气也一样,遂不再多言。

至于蛮昱锦,早就在下人的前呼后拥下出府了。

张姨娘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决计不会放心,和蛮清欢等人一起出府的。

金水河畔太挤,蛮昱旭让马夫把马车停在了码头,直接坐船去了河心岛。

蛮清欢不由得打量了他一眼。

蛮昱旭摸摸脸颊,“三妹妹看我作甚?难不成脸上有脏东西?”

说完还用袖子用力的擦了擦。

蛮清欢扯扯嘴角,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五哥变沉稳了,原来是自己眼花。

新人刚刚踏上河心岛,迎面走来两位闺阁女子。

其中粉衣裳的女子,立即拉着身边黄色衣衫的女子,往旁边退了退。

黄衫女子有些愕然。

“镇国将军府的姑娘。”粉衫女子低声道。

蛮清欢并没在意她们,如此的动作,到忍不住好奇瞧了一眼。

黄衫女子脸上闪过一丝畏惧,往粉衫女子身上靠了靠。

走了过去,蛮清欢还听得那黄衫女子小声道:

“吓死我了,刚刚她一眼看过来,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蛮清欢抽抽嘴角,她有那么可怕吗?

都快赶上瘟疫了。

蛮清悦叫长公主母子俩搅得心情不好不爱出门。

蛮清惠是害怕的不敢出门。

这段时间“萧姑娘”经常上门请教功夫,蛮清欢是没空出门。

偶尔出门参加一两次花会,也是表妹谢慧玉、顾朝风下的帖子。

是以蛮清欢还真不晓得,自己如今的名号已经如斯“响亮”了。

你说能不响亮吗?

鞭打李婉素也就罢了,毕竟人家也是芊芊弱弱的女子,可是她竟然连安郡王也敢打。

安郡王是谁?

人家可是人人避之不及,横行京城街头的一霸。

连这样的霸王都被她打得落荒而逃,那岂不是霸王中的超级霸王?

街头那一幕,当天就被添油加醋的传开了,顶着这么一个混不吝超级霸王的名头,一般人瞧见她还不得绕道走?

谁也不愿意无缘无故的被打一鞭,你还没地方说理去。

嗯,就算镇国将军府愿意赔钱赔礼,脸毁了是钱能解决的事吗?

第七十四章 该娶媳妇了

上巳节,埋首奏章海洋的皇帝不是青年男女,也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

在外头逛荡了一圈,才晓得自己混蛋外甥,让人给揍了一顿。

揍人者还同他有过一面之缘。

那小姑娘很机灵,当然也混蛋的很。

就没见过那么大胆的姑娘。

当然不大胆,也不敢揍他那混蛋外甥。

不过一个令他头疼的混蛋,被另一个混蛋给压制住,似乎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黄帝掐指一算,这混蛋外甥比他家小五,还大上二十多天,早该娶媳妇了。

皇帝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宫里也没个老太后,这事吧只能由他自己做主了。

迫不及待的吩咐内侍,把长公主传进宫来。

长公主好好的在府里呆着,皇上突然让她速速进宫,还当发生了什么大事。

问传旨内侍,内侍也是不知,着急忙慌的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这样匆匆进了宫。

“皇兄这么急叫我进宫,所为何事?”

皇帝不答反问,“朕记得时哥儿二十了吧?”

“是啊!”

长公主心说,那天皇兄不是还赏赐来着,这么快就忘了?

“该娶媳妇了!”

皇帝忽然说道。

长公主有点懵。

着急忙慌的叫她进宫,难道就是为了讨论她儿子,是不是该娶媳妇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长公主问了一句。

“难不成皇兄心中有人选,要给他赐婚?”

“人选自然是有的,赐婚嘛……,以联之见还是算了。”

说这句话皇帝禁不住抽了抽嘴角。

那混蛋,若是赐婚有用的话,他早就赐了还等到今天?

犹记得那年那混蛋外甥,揪掉他龙须的疼痛。

“那皇兄的意思是……”

有人选却不赐婚,巴巴的把她叫来这是……

让她背锅的意思?

皇帝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朕就是给皇妹提一提,成不成也得看你自己的意思。”

长公主忍不住额头青筋直跳。

果然皇兄要把锅甩给她。

不过长公主很好奇,到底是哪家闺秀入了皇兄的眼?还想着给他儿子赐婚?

“不知皇兄这人选是?”

“蛮清欢。”

长公主顿觉牙疼,“镇国将军府的姑娘?”

这真要赐了婚……

一眼瞧中了姐姐,转头皇帝舅舅就把妹妹赐给了他。

那混球还不得把屋顶给她掀翻了。

长公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河心岛。

蛮家兄妹四人与谢家兄妹会合后,一同往岛心走去。

诗会就在岛中央的塔楼里。

这座塔楼原是为了避免,夜间船只撞上岛屿而建。

而今倒成了文人雅士聚会作诗的好地方。

男子不与闺秀们在一处,进了塔楼兄妹们就各自分开。

顾朝风远远的就朝蛮家姐妹招手,热络的招呼她们过来。

倒是晋盈盈有些不大自然,自己好心办坏事害的蛮二受累,这回府里办的梨花宴,都没好意思给她们姐妹下帖子。

怕她们姐妹怪她,不肯原谅她。

蛮清悦心思细腻通透,晋盈盈这点心思哪能瞒过她的眼睛?

刻意坐她身旁,“能劳烦晋大姑娘给我一杯茶吗?”

少女眉眼弯弯,让人如沐春风的嗓音,如泉水流过心田。

“当然没问题。”

晋盈盈心中感激,立即给她一杯上等的普洱。

望着优雅饮茶的少女,晋盈盈心中思付,如此通透又优雅的姑娘,如若真能成为自己的大嫂……,

热切的小脸突然垮了下来,只可惜大堂兄没这个福气。

沈雅珊就坐在对面,时不时的丢过来几把眼刀,却不敢造次。

萧晟就坐在隔壁的屋子,这边有些什么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这当口不能坏了他的事叫他厌弃,哪怕有再多的酸水也得吞下去。

“三姐姐,沈大姑娘一直在看咱们呢!”

蛮清惠紧张的抓着蛮清欢的衣角,声音有些颤抖。

蛮清欢给四妹妹递了一杯热茶,一个眼风都没给沈雅珊。

“看看又不会少块肉,怕她干什么?爱看就让她看呗!”

前世老对手了,她比旁人更了解沈雅珊。

估摸着萧晟应该来了,且就在附近。

否则以沈雅珊的脾性,早跳过来踩她两脚了,哪里能忍到现在?

嗯,也不能说她忍,倘若不是自己皮厚的话,快被丢过来的眼刀扎成筛子了。

蛮清欢好整以暇的,吹茶碗里漂浮的茶叶,浅浅的饮了一口。

抬头瞧见蛮清惠紧张得鼻尖都沁出了细汗。

眼中闪过一丝表然。

握住她略带冷意的指尖。

“劳么子诗会无趣得紧,不如四妹妹陪我出去走走吧!”

虽是因为蛮清惠,却也是说的实话,比起观看文人雅士吟诗作赋,她更愿意逛逛金水河畔。

若不是五哥担心她们姐妹的安全,她会来这河心岛才怪。

“嗯嗯嗯!”

蛮清惠双眸发光,小鸡啄米般的欢喜点头。

诗会再好看,也抵不上沈雅珊时不时丢过来的眼刀锋利。

“你们去哪里?我也去!”

谢慧玉也跟了出来。

妹妹们都走了,蛮清悦自然不能安心坐着喝茶听诗,与身旁的晋盈盈、顾朝风打了声招呼,也跟着出来了。

“得闻此岛有一片野生的李林,生得奇形怪状,见惯了人工雕琢的美丽,咱们也去瞧瞧这野趣如何?”

活泼好动的谢慧玉,那是一刻也闲不住。

蛮清惠叫她说得有几分意动,目含乞求的望着两位姐姐。

姐妹四人一路打听着寻了过去。

“蛮二姑娘,真的是你们?好巧!”

李花林边她们遇见了陆英。

上回去镇国将军府,陆英就对这个才华横溢的姑娘,产生了深刻的印象。

也曾允诺下回上门讨教。

那曾想还没等到再次上门,又在这河心岛巧遇了。

怎叫他不心生欢喜?

“姑娘是要进这李花林吗?此处野外不比府中安全,不若让小生在前,替姑娘……,替,各位姑娘在前开路。”

野外危险,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那就有劳陆少爷了。”

蛮清欢乐见其成,抢先说道。

带着各自的丫鬟,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李花林。

正如谢慧玉所言,野生的李树枝蔓虬曲,以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呈现,配以满树怒放的白花,有种别样的美丽。

“三姐姐有没有觉得,路少爷似乎对二姐姐别有所图?”

第七十五章 君子好逑

蛮清悦望着前头相谈甚欢的两人,唇角勾出一个弧度。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三姐姐!”蛮清惠跺脚,“你也太大胆了吧,明知陆少爷对二姐姐有企图,居然还同意他一道?”

谢慧玉抱住蛮清欢的胳膊嘻嘻的笑,探出脑袋。

“四表姐,你就没发现,二表姐对陆少爷也有所图?”

说完调皮的眨了眨眼,吐吐舌头,“以我看二表姐感谢三表姐还来不及呢!”

蛮清欢挑眉,“你不高兴?”

重生以来,四妹妹一直与二姐姐感情极好,二姐姐很照顾四妹妹,四妹妹也很听二姐姐的话。

她怎么能忘记,前世二姐姐郁郁而终,除了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粗鲁又纨跨的晋沛时。

还与这位四妹妹有莫大的关系。

前世二姐姐一心想嫁给陆英,与大伯母抗争着晋沛时这桩婚姻。

想不到背后却被自己疼爱的妹妹捅了一刀。

蛮清惠伙同张姨娘一起设计了,登门给蛮老夫人祝寿的陆英。

风光大嫁,顺利的成为新科探花夫人。

不过这一切,都是一年之后的事情。

没成事之前,她也没想怎么防着,如今依然胆小怕事的妹妹,难道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对陆英上心了?

也是,陆英长得分外俊俏,人又随和温润,并且学问又好,情窦初开的少女,很难不被他的风姿给迷倒。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每到阳山书院休假,都有佯装路过的闺秀等着看陆英。

就连自恃才高的二姐姐,不也一样为之倾倒?何况是四妹?

蛮清惠自是不知这一会儿的功夫,蛮清欢已经想了这许多。

“我也说不上来,似乎……似乎……”

蛮清惠蹙着眉头极力思付。

“似乎觉得他配不上二姐姐。”

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词,少女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陆少爷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才学很好,长相也很得姑娘们喜欢,性子也好……”

“可是……”少女微微歪了头,两条漂亮的黛眉又紧紧蹙起。

“可是性子似乎太温和了一些,给人一种,一种脚踏不了实地的悬空感。”

蛮清欢很意外,“你讨厌陆少爷?”

“怎么会!”

蛮清惠急着解释,“陆少爷是五哥的同窗,来咱府上做客,自是欢迎的……”

当姐夫么,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令人不踏实的感觉。

听她这一席话,似乎对陆英没什么好感。

既然没有好感,那前世为何又做出这种,背叛好姐妹背后捅刀子,夺人所爱的事来?

重生以来有许多令她费解的谜团,至今未能解开,如今这谜团又多了一个。

高大的李树下年轻男女相谈甚欢。

一阵春风拂过,雪白的李花在风中翩翩起舞,仿佛落雪一般。

一片花瓣停留在少女乌发,似要汲取她的芬芳。

少年翩然心动,忍不住伸手拿走发上的花瓣。

随着少年的靠近,蛮清悦心头一颤,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四目相接电光火石,各自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下一秒两人双双惊得后退一步,蛮清悦早已脸如红霞。

伊人玉面如芙蓉,少年不禁看呆了。

“小白脸,老子看中的女人你也敢抢,老子杀了你!”

突然晋沛时,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拔剑冲向李树下的两人。

这一刻的晋沛时,真的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蛮清悦张开双臂,迅速的将陆英挡在身后。

“要杀他,先杀了我!”

晋沛时双目赤红,“你就这么护这个小白脸?她究竟哪里比我好?你让开……,再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杀。”

蛮清悦很气愤,梗着脖子大声道:

“要杀便杀,你这种人横行街头,视人命如草芥,除了杀人还会干什么……啊!!”

气急的晋沛时,一剑削一下蛮清悦半个衣袖。

提着剑转身就走,走出数十步,又忽然停步。

“我晋沛时瞧中的女人,谁也别想抢走。”

配剑归鞘。

“十天后等着媒婆上门提亲!”

撂下这句狠话,晋沛时一甩衣袖,大踏步的离开。

为了给陆英、蛮清悦谈话的空间,蛮清欢等人特意落后了二三十步。

事发突然,晋沛时忽然冲出来,蛮清欢的人赶过来,他已经转身离去。

蛮清欢愣从他的背影中,品出了一丝孤寂和心痛的味道。

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真是见鬼了,她竟然开始同情晋沛时了。

李花飞舞美男子决绝的转身,墨发在花间飞扬衣襟飘飘。

“好帅呀!”

谢慧玉双眼桃心直冒。

“倘若有这么一个霸道又帅气的美男子相我提亲,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

蛮清欢扯扯嘴角。

“那好,这个机会就让给你了。”

谢慧玉收起一脸的花痴。

“我谢谢你,人家瞧中的是二表姐,可不是我。”

“你还说!”

蛮清惠扯了扯她的衣角。

谢慧玉想到了什么,立即捂住了嘴巴。

“对不起二表姐,我不是故意的。”

蛮清悦脸色苍白如雪,用力的摇了摇头。

“跟你没关系。”今天就不该出门。

“回去吧!”

蛮清悦一身狼狈,端着少了半个袖子的胳膊福了福,“今日连累陆少爷了,真对不住,改日容我五哥登门致歉。”

好好的事情突然搞成这样,晋沛时手中握了把柄。

倘若他拿此威胁,只怕祖母不得不被迫答应两人的婚事。

今生一心想改变身边亲人的悲惨命运,步步惊心,步步算计,还好没出多大的差错。

可在蛮清悦这里,却……

蛮清欢嘴唇抖得厉害,心中掀起的巨浪不比蛮清悦少。

“二姐姐,对不起!我……”

晶莹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

主心骨都没了主意,蛮清惠更加的彷徨无依。

蛮家姐妹这边一片愁云惨雾。

“清悦姑娘!”

陆英突然改了对蛮清悦的称呼。

“小生对姑娘倾慕已久,三日之内必登门求娶,就此别过姑娘请安心等待。”

说完深深施了一礼。

蛮家姐妹皆有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释负。

陆英率先走出李花林,路遇两姑娘,并未多加在意,径直走了过去。

第七十六章 追还是不追

陆英走后不久,蛮家姐妹也出来了。

敏感的李婉素,立即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并且眼尖的发现满清悦的衣衫似乎有异。

桃花眼中闪过一抹计较。

直到美男的身影,再也瞧不见了,曹金梅才惆怅的收起一脸的花痴。

如斯漂亮的少年,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呢!

光顾着瞧,忘了问问人家,姓啥名谁?家住何处?

真是可惜了。

到了京城还是第一回瞧见这么好看的少年。

花痴少女转身,李婉素眼中一闪而过的那抹计较,没能瞒过她的眼睛。

“表姐认识刚刚走过的美……嗯,少年?”

曹金梅及时打住,一脸期待且惊喜。

真是个花痴,瞧见稍微漂亮点的少年,就挪不动步子了,要不是母亲逼着她,才不会带着尽给她丢脸的花痴出门。

李婉素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厌恶,快到曹金梅并没有发觉。

“不认识!”

在曹金梅失望的眼神中,嘴角一勾话锋一转,“不过有人认识。”

说着朝蛮家姐妹走过去。

“蛮三脚步匆匆,这是要往哪去?”

虽然和蛮清欢搭讪,一双精明的眼睛却望蛮清悦的衣袖上溜。

蛮清悦仍旧着那套削掉半个衣袖的衣裳。

虽然也带了备用的衣裳,却留在了码头马车里。

姐妹们正准备渡船去码头换衣服,死不死的遇上对头李婉素。

好歹前世是她的三嫂,蛮清欢对这个人睚眦必报的,劣根性了解的十分清楚。

用身体挡住李婉素探究的目光,示意三姐妹先走。

“才这么久没见,李大姑娘就这么想我?”

蛮清欢漫不经心的,伸出纤长的手指摸了摸腰间。

威胁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李婉素肺都要气炸了。

可是再生气也没什么用,谁让她有个猪队友呢。

就在这时,曹金梅笑着凑了上来,常自来熟的自我介绍。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蛮清欢,蛮三姑娘啊!”

“我叫曹金梅,是她的表妹,我经常听表姐提起你,没想到在这里能够遇见真是幸会……”才怪!

所谓色壮怂人胆,只要能从这位口中套到美男信息,管她会不会挥鞭子?

并且这位蛮三姑娘眉眼弯弯,笑得如沐春风,比身后一树的李花还要灿烂,哪里有传说中那么凶悍。

定然是自己表姐妒忌人家比她长得美,故意抹黑人家。

“哦!曹姑娘啊——”

前世略有耳闻,李婉素唯一姨母的唯一嫡女,从小娇生惯养要什么给什么,打十岁开始就在青州城里,追着美少年满城跑。

待到及笄早已名声臭大街,青州城中,竟无一人愿娶,迫不得已带入京城,想在京城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蒙混过关。

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收敛了一段时间,后来嘛,呵呵……

彼时她的眼中只有萧晟,除此以外的事情都不大关心,似乎惹出了事端,母女俩又灰溜溜的回青城去了。

“你知道我?”

太好了,这样就不用怕多费唇舌了,曹金梅兴奋得直搓手。

“刚刚过去的少年,妹妹认识否?”

才一会儿的功夫,就从蛮三姑娘变成了妹妹。

蛮清欢想说,曹大姑娘不仅追美少年有本事,这认姐妹的功夫照样不弱。

不过蛮清欢可没兴趣和她成为姐妹。

不动声色的避过曹金梅伸过来的手。

“曹大姑娘说笑了,我一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会认识什么少年?与其向我打听,倒不如问问你表姐,在京中,她一向人脉甚广。”

刚好有两闺秀从旁边路过,听得此言嘴角不断的抽搐。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那当街抽的街头一霸,只知逃窜的也不知道是谁?

曹金梅立即双眼放光的转向李婉素,“表姐……”

这个蠢货!

三言两语就让人给蛊惑了。

气得她想骂娘。

摆脱了李家姐妹的蛮清欢复又走进李花林。

自己艺高人胆大,李婉素未必有胆量跟进来,正好借此摆脱她的纠缠。

清幽的李花林景色宜人,不知不觉就走远了。

林子深处有一石亭,走累的少女想进去歇歇脚。

待走近才发现里边有人。

正要退回,里边的人已经发现了她,并发出了邀请。

“欢姑娘,进来坐吧!”

嗯,萧姑娘就是这般喊她的。

蛮清欢大大方方的走进石亭,谨慎的朝左右瞧了瞧。

一身黛青色唐草纹直裰的沈言,果然端坐在石亭中——

喝茶。

身体不好,还到四处乱跑,少女真是服了他了。

沈言帮少女倒了一杯茶。

“你看什么?”

“每回碰到你都没什么好事,我瞧瞧有没有黑衣人呀,刺客呀什么的跳出来。”

沈言唇角的笑容刚要绽放,忽然起身伸手把少女揽到身边。

“如你所愿。”

他的唇几乎贴到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吹在脸颊,少女忍不住睫毛一颤。

未容她有任何的思考,一波黑衣人从天而降,手中的刀剑散发着森森寒光。

蛮清欢:“……”

要不要这么的乌鸦嘴?

“老规矩,把你的后背交给我。”

沈言已放开蛮清欢,抽出腰间长剑。

不远处飞鸣飞诚已拔剑跳下李树。

一回头发现飞白那货还淡定的坐在树上。

两人满头黑线,用眼神询问他为何不下来。

那货无辜的眨眨眼。

“不是你俩说的,这种时候别打搅主子英雄救美吗?”

一会儿一个主意,到底闹哪样?

两人忍不住双双扶额,十多个和三五十个是同样的概念?

蛮清欢这边今天带的画眉、朱鹭两个。

这两人可比飞白自觉多了,相视一眼,立即抽出腰间藏着的武器加入战斗圈。

黑衣人来势汹汹并且武功不弱,很快两人均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双拳难敌四手,蛮清欢武功再高,同时也保护不了那么多人。

“走!”

少女卖了个破绽虚晃一招,拉着沈言跳出包围圈,一路狂奔。

刺客要的是沈言的命,她带走了沈言,画眉、朱鹭就相对安全了。

不过却给飞白等人出了难题。

追还是不追是个问题。

就这么一犹豫,好了人不见了。

第七十七章 会游泳吗

蛮清欢拉着沈言跳出包围圈,如她所想,吸走了大部分的兵力。

在你追我逐的游戏中,分批干掉好几小簇刺客。

跑着跑着,刺客看不见了,就是,就是……自己也迷路了!!

曾经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居然在一小小树林里迷路了。

少女微囧。

气场大开的将军他见过,潇洒对战刺客的剑客他见过,挥鞭打向李婉素的任性他也见过。

可是这蒙圈的状态,还真没见过。

少年不由的闷笑。

“跟我来!”宽厚的大掌反手握住少女纤细的玉手,掌心有些粗粝,是刀枪棍棒,一年复一年磨砺的。

握住这只手,眼前有美丽的烟花绽放。

都是她在拉着他往前跑,这回总算换他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闯。

少年的一颗心跳动得格外有力。

跑动在野外的树林里,少年好似在自家园子里般熟门熟路。

面对少女疑惑的眼眸,少年露出好看的白牙。

“我记性好,不管什么地方,只要去过一次,就能完全记住。”

天妒英才!

少女的脑子里无端冒出这四个字。

从认识这少年开始,就想着要让他在最后的时光过得快乐一点,此刻,脑子里第一次开始冒出一个念头——

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试着努力,让这少年活得更久一些?

前世似乎听说过一个姓白的神医,自己是不是可以找一找这个人?

哪怕找不到本人,找到他的徒弟或者传人试一试,也是一条路。

两人从树林的另一边出来,刚出树林,迎面又碰上了另一拨黑衣人。

树林里冲出来的两人,叫正准备进树林黑衣人一愣,待瞧清楚蛮清欢的长相。

“就是她,兄弟们上!”

双方混战中,林子里残余的刺客也追了上来。

瞧着眼前混战局面,刺客有一瞬的懵圈。

“大哥怎么回事?主子有派另外的兄弟过来帮忙?”

“笨蛋,你看他们的衣服,不是咱们的人。”

说话的大汉,定睛一瞧。

混战中的黑衣人,虽然服装样式乍一瞧,和他们差不多,仔细看还是分辨得出来。

自己这一边的袖口,领口镶了红色的边,而那些人却没有。

“那咱们怎么办?”

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笨蛋!”

老大踹了他一脚。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听说过没?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咱们再上去捡现成的。”

他们不帮忙不要紧,有人帮忙。

红色的信号弹在空中开花,很快更多的黑衣人赶到这里。

对方晓得蛮清欢厉害,准备了充足的人手,打定主意,要置她于死地。

双拳难敌四手,面对如蚂蝗般拥而至的敌人,蛮清欢和沈言两人边打边退,不一会儿退到了河边。

少女回头望了望湖水,又看看少年。

沈言挥剑格开黑衣人锋利的刀刃,接收到她的眼神。

“不用问,我不怕死的!”

蛮清欢满头黑线,“我是想说你会不会游泳。”动不动就提死,好不容易重生,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呢,怎么能轻易就死……

沈言:“……”

理解错误好尴尬。

“咳,不是很会。”

也就是会一点啰!

少女心中有底了,长剑挽起一个剑花虚晃一招,拉着少年转身向河边跑去,没注意到少年幽深的眼底,那一抹深深的恐惧。

啪的一声,水花四溅,两人双双跃入水中。

嗯,其实是少女拖着少年跳进水里。

“老大,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他想死。

本想捡个漏,人却跳水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交差不好说。

“下水找。”

主子可是交代了,带着沈言的人头来见,否则奉上自己的脑袋。

黑衣大汉:“……”

还不如刚才直接加入战斗呢。

另一拨男衣人就没这么傻了,少年只说要这女的小命,阳春三天乍暖还凉,犹其河水凉可刺骨,不淹死也冻死。

两人跳河之后,呼啦啦全辙走了。

冰凉的河水刺激着少年第一根神经,尘封已久的画面在眼前一一闪现。

无助、无力窒息的恐惧再一次将他紧紧缠绕,一帧帧的画面在眼里闪现,哪怕经过两世那天的画面依然清晰。

身体一点一点僵硬,一点一点下沉。

眼前闪过小男孩笑意盈盈的眉眼,少年不自觉的向他伸出手,唇角绽开一抹释重的笑。

少女落入水中就如鱼儿入水,灵巧的游动起来,虽然河水带着寒事,于她却不算什么,前世滴水成冰的寒冬带着手下将士伏击敌人,在冰雪中一猫几个时辰是常有的事。

半天没见少年的动静,一回头额头成捆的黑线往下掉。

该死的,这哪是不大会,分明是一点不会呀!

不吹牛能死啊!

嗯,对方人多势众,不跳河真能砍死他们。

快速的游过去,揽住少年肩头唇贴唇的给他度气。

画眉、朱鹭弄丢了蛮清欢,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哭得不能自已。

“画眉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蛮清悦哪还有兴致诗会?

换了衣衫就要回府。

蛮清惠吓破了胆,自是求之不得。

去李花林是自个提出来的,结果出了事,谢慧玉心情也好不到哪去,回去就回去吧。

三人都要回去,总得告知蛮清欢吧,于是香草就受命来了。

然后就瞧见哭得稀里哗啦的两人。

发髻松了发丝湿湿的粘在脸上,都是豁口的衣裙上都是鲜血,把香草给吓坏了。

“香草!”朱鹭一把抱住她,对于早已六神无主的少女来说,香草就是一枚救命稻草。

“我们姑娘丢了……呜呜呜……”

“啊!三姑娘丢了?!”

“不是丢了,是我们遇到了刺客,姑娘……姑娘……”

画眉哭着补充。

“那还等什么,快去禀告五少爷!”

在小丫鬟心里老少年好歹是男人,总比她们丫鬟有主意。

“对,找五少爷!”

画眉、朱鹭这才想起还有五少爷这个主子在。

可见这人不能不太靠谱,就连小丫鬟都下意识的把他这个人给忽略了。

七皇子萧晟久未见蛮清欢露面,就想着出来找找,趁机献一拨殷勤。

没走出多远,就遇到了一身狼狈满身血腥气的丫鬟。

眼眸不由得一紧。

第七十八章 再好也点不着

“出什么事了?你家姑娘呢?”

朱鹭红肿着双眼打着哭嗝。

“我们遇到了刺客,姑娘失踪了!”

朱鹭晓得自家姑娘不待见七皇子,可这时候多一个人寻找,就多一份力量,那还顾得上待不待见。

黑沉沉的眼眸闪过戾气,抓朱鹭胳膊的手,不自觉的力道大了几分。

“在哪里?”

隐藏不住的怒气,叫朱鹭一呆。

“在哪里,快说。”

已经到了快要爆发的边缘。

此时的萧晟忽然发现,这个给脸不要脸的女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走进了他的心里,占据了小小一角。

“在那边李花林。”

画眉赶紧说道。

此时此刻萧晟的心是真诚的,没有算计利用,他是真的担心少女的安危,牵挂着她,哪怕明知自己武功很差,仍然义无反顾的奔向李花林。

闻之妹妹出事,蛮昱旭手中的茶盏跌落,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岛上出了刺客,诗会哪还办得下去?塔中人争先恐后的退出,齐齐往渡头跑去。

沈雅珊畅快极了,蛮清欢我奈何不了你,自有替天行道的侠客义士出手,但愿那些刺客能结果了她这个无耻贱人。

众人都在往码头跑,只有她走的不徐不急。

河心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凭他们几个,不知道要找到何时。

蛮昱旭一边亲自寻找,一边打发画眉回去带亲兵来搜山。

特别叮嘱,“暂且先别让母亲和祖母知晓,免得她们担心。”

漫天星斗的天幕下燃了一堆火,火上架了一截绿色的竹筒在烧水。

烧开之后少女动作娴熟的取入竹筒,倒了点热水到另一个竹筒。

拿着竹筒走进阴影里,那里的树干上赫然依着一双目紧闭的少年。

少女吹了吹竹筒里的热水,试了试水温才放心的把它送到少年唇边。

双唇紧闭,水顺着唇角流进脖子,少女用力捏了他的下颚,迫使他张口。

“唔,好痛!”

随着这一句,少年慢慢的睁开眼。

“醒啦?”

少女将竹筒递过去。

“醒了就自己喝。”

把竹筒递过去,大步回到火堆旁,用树枝在火堆里扒起来。

少年走过来坐在少女身旁,火堆照亮了他的脸庞。

“这是哪里?”

少年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半身高的枯黄杂草,就是脚下这一片,估计也是少女清理出来的。

“不知道。”

带着一个比自身重得多的拖油瓶,没多久她自己也晕了,再醒过来发现自己就躺在河岸边,嗯手里还拽着拖油瓶的袖子。

远处夕阳如火,就是家家户户做晚膳的时间。

趁着天色未暗踩了下地形,发现这是河中一个小小的荒岛,站在岛上及目四望,既望不见河心岛,也望不见繁荣的金水河畔。

少女低着头认真的在火堆里扒来扒去,终于从火堆里扒拉出一个土球。

敲开土球,四溢的肉香勾出了少年肚里的饿虫。

肚子适时的发出一阵响声。

少年:“……”

这脸他还捡得起来么?

少女分给他半只野鸡。

用树叶把处理干净的肉食包了,再裹上泥放火堆里烧,这种吃法还是前世一个士兵想出来的,他参军前是个猎户,经常一个人在山中过夜。

“对不起!”

少年还是觉得自己欠她一个道歉。

少女不可至否,闷头吃鸡。

虽然当时的情景跳河是最好的出路,她也明白少年为她考虑,可是能不能事先说清楚?

任何打着为你好的隐瞒,在战场上都是大忌,这会影响她对形势的正确判断。

并且,上一世一直生活在萧晟的谎言里,这一世的她最讨厌欺骗。

不管任何形式。

如影随行的跟了她一世,对她少年是了解的,见她不语就知她生气了。

少年心里一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胸中流走了。

他慌忙举手对月发誓,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个最大的秘密瞒着她,举在空中的手一僵。

幸而少女并未瞧他,只用树枝拨旺火堆。

“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寻找出路。”

提起这个少年忽然道,“我有信号……”

说着摸向自己的衣袖,最后一个“弹”字就吐不出来了。

信号弹不晓得哪去了。

也许跳河时不懦落水里了。

缩回手摸摸鼻子讪讪的笑了。

心里暗骂自己,好歹也是两世为人一世为鬼的老妖经了,怎么在她面前像个不经事的毛头小子似的。

这脸啊,真是捡不起来了。

少女被他的呆样愉悦到了,勾了勾唇颇有些落井下石。

“在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再好的信号弹也点不着了吧……”

少年:“……”

豆腐呢?找块来我撞一撞。

皇宫的某个宫殿。

窗户大开,昏暗的灯光中,可以瞧见一个人影站在窗口,一动不动。

角落里两个小黄门,相互使了好一会儿颜色,其中一个才小心翼翼的走上前。

“殿下夜深了,早些休息吧,也许人已经找到了,只是这会儿消息传不进来而已。”

萧晟眼中酝酿着一股戾气,晚上宫门落匙之后,他就成了瞎子、聋子,外面的消息一点都传不进来。

没有哪刻像此时般迫切的想要出宫开府。

“另一拨黑衣人的来历查的怎么样了?”

说话的小黄们暗暗叫苦。

下晌才吩咐下去的事情,哪有那么快的。

并且适才自己都说了,宫中已落匙外面的消息,什么也传不进来。

可是主子开口,他总不能拿不知道来搪塞吧?

若是他这么不够机灵的话,在这人吃人的深宫里,早就死够八百回了。

只要挨过眼前这一关,胡说八道越玄越好。

反正后续的调查又用不着他去。

“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不过奴婢想了半日,颇觉疑点重重……”

偷眼瞧了七皇子,见她并未生气,越发放开胆子胡说八道。

“单说那衣裳,就与咱们的人有九分的相似,更别说时间拿捏的刚刚好,咱们的人刚把人赶出林子就到了……”

见萧晟脸色隐隐有些发青。

忙改口,“当然奴婢不是怀疑咱自己人……”

瞧着某个方向意有所指道,“可是不得不防某些人栽赃嫁祸。”

第七十九章 夜晚

夜色沉沉,偏院中的张姨娘却全无睡意,焦躁的在屋中走来走去。

张姨娘不睡,伺候的丫鬟们更不能睡,一个个垂着头站在廊下,眼观鼻鼻观心。

空旷的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急促。

“怎么样?”

张姨娘亲自迎了出来。

“姨娘!”金嬷嬷擦擦额头的汗水,“三姑娘、五少爷果然都没回来。”

“奴婢打听了,老夫人、三夫人都还不晓得,是三姑娘身边的画眉回来喊的人,至于做什么去,打听不出来。”

今个打外头回来,老远瞧见府里头出来一队亲卫,吓了她一跳,还以为府里头出事了。

要知道亲卫可不是小厮、家丁,随随便便就能拉出去办事,他们护佑者全府的安全,等闲不得随便外出。

更别说这整队的外出。

急急忙忙回到府里却什么事都没有。

张姨娘就怀疑蛮清欢出事了。

当时蛮昱锦正在她屋里,张姨娘得意的对他道,“这回晓得娘为啥不许你跟着他们瞎混了吧!”

待蛮昱锦走后立即吩咐丫鬟们去府中各处瞧瞧,更是命金嬷嬷盯着外院,和蛮清欢的剑鸣渊。

“我就晓的!”

张姨娘抚掌幸灾乐祸,“那死丫头整日在外头惹事生非,定是得罪了哪路神仙,遭人报复了。”

暗自得意了会,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眉眼飞扬说不尽的得意风流。

“走,咱们去趟秋桐居,这么大的喜事,咱得去给三夫人报声喜才是。”

顶着将军夫人头衔,掌握着一府的中馈,整个府中就数苏氏最得意。

得意了这许久合该她倒霉了,这人哪,可不会一直顺风顺水。

这府中个个都风光过,就算是轮也该轮到自己了。

一意的静谧,柔和的烛光在屋中摇弋,苏氏埋首于账册之中,手中算盘打得飞快。

“夫人,夜深了该歇了。”齐妈妈如是说。

下个月又是蛮清悦的及笄礼,又是蛮老夫人的六十大寿,苏氏忙的起飞,齐妈妈暂时借用了过来。

苏氏揉揉脖子,“看完这本就歇了。”

宋嬷嬷端来热腾腾的酒酿,“夫人喝碗甜汤垫垫肚子再睡,没得半夜饿醒了睡不着。”

苏氏睡眠浅,半夜醒了很难入睡。

宋嬷嬷拿了白瓷的小碗盛汤,满屋子的甜香,加上汤中色彩鲜艳的小指甲盖大小的丸子,在灯火下晶莹亮泽让人很有食欲。

“你们也吃些吧,大晚上的吃口热的暖暖。”

两人都是苏氏从灵洲带过来的,虽是主仆情感却胜姐妹,苏氏让吃两人也不推辞。

齐妈妈立即道,“奴婢去拿碗。”

主仆三人在屋里正吃的热闹,张姨娘来了。

透过青纱的窗棂,在廊下灯火的映照下,金嬷嬷虚扶着的张氏格外的……

那种感觉,还没来的及品味,脑中就不约而同的跳出一个念头——

准没好事。

未经禀报,金嬷嬷亲自动手掀了帘子,扶张姨娘进屋。

张姨娘嗅嗅鼻子,“正吃着呢?原本我来有重要的事同三弟妹你说,现在我倒是不忍心说了,要不等你们吃完再讲?”

宋嬷嬷、齐妈妈齐齐翻了个白眼,一个妾连良妾都不如,竟敢在夫人跟前以嫂子自居,无耻之人见多了,还真没见过这种无耻到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不,这哪是贴金,分明是往自己脸上刷金粉。

苏氏优雅的擦擦嘴角。

“张姨娘有大事该给老夫人禀报才是,再不济还有二嫂,这大晚上的跑我这是何道理?”

苏氏虽管着全府的中馈,可各房房内事是从来不伸手的。

张姨娘指甲狠狠的抠了手心。

叫你嚣张,一会有你哭的时候。

“我也是为三嫂你好,不过既然不领情,我也就直说了……”

张姨娘一双勾人的眸子紧盯着苏氏的脸,生怕漏掉一个令她兴奋的表情。

红唇中吐出扎人的刀子,“今个金水河闹刺客死伤多人,三丫头到现在还未回府,只怕是凶多吉少啰!”

河心岛刺客传开后,岛上的人急着离开,有些水性好的,甚至等不得船来,一头扎进河里游到对岸。

读书人平素最讲究仪态,生死关头谁还顾得上仪容?

读书人不正常的反应,自然引起金水河畔有心人的注意,一传十,十传百,引起游人恐慌发生了踩踏事件,死伤了好几十人,连官府都惊动了,张姨娘有心,稍一打听就能打听到。

“你胡说!”

苏氏第一反应就是张姨娘胡说八道,可立即想到蛮满今个还是早上来了趟秋桐居。

这丫头每日里下晌不来,傍晚也要来上一回的,这两日她有些忙,蛮满来了还会同她二嫂一起给她会帮忙再走。

今个下晌到现在都没见过她人……

苏氏脸色一白,心跳加剧。

偏偏张姨娘又拿出狗气煞,在她的心口捅上一刀。

“我胡说?你去前院问问今个下晌,有没有出去一队亲卫?还是画眉那丫鬟回来领的人!”

苏氏原先有三、四分相信,这会变成了七、八分,身体不由了晃了晃,眼前金星直冒。

“夫人!”

宋嬷嬷、齐妈妈一左一右及时扶住她。

“我家姑娘武艺高强,府中亲卫都不是她的对手,就算遇上刺客倒霉也是刺客,再说,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此等大事,你张姨娘不早早禀告老夫人,等到夜里才来秋桐居说事,倒底是何居心?”

事关蛮清欢,宋嬷嬷晓得苏氏方寸已乱,此番既是提醒苏氏又是对张姨娘的敲打。

苏氏回过神来,说的对,她不能乱。

她深吸一口气,“此事先别惊动老夫人……”

“我已经知道了。”

帘子外头响起蛮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声音,也不知她在外头站了多久,听到多少。

听到蛮老夫人的声音,张姨娘眼神闪了下,很快又镇定下来,她又没说错怕什么。

下一刻帘子一动,柏枝扶着蛮老夫人进来了。

蛮老夫人对宋嬷嬷投去赞许的一瞥,转身看着张姨娘,眼神犀利。

“大晚上的来空跑三房来,我看你是太闲了,回去给我抄五十遍佛经,抄不完不许出门。”

第八十章 回府

这个搅家精,蛮老夫人恨不能捏死她。

为了个人私利,此等大事也敢隐瞒不报,还有什么她不敢做的?

蛮老夫人的心真的凉透了。

从前张姨娘是过分,不过是义气之争出不了大事,毕竟是自己侄女,还为二房生了两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唐氏不管她也就争只眼闭只眼了。

殊不知,人的欲望是被养出来的。

正是蛮老夫人凌模两可的态度,养的张姨娘的胃水越来越大。

此时蛮老夫人也有所明悟。

心里琢磨开了。

四丫头也十四了,来年也要相看了,虽记在唐氏名下,却不能否定张氏是其亲娘的事实。

张氏不好六哥娶媳妇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娶个门第低的,对四丫头的亲事影响就大了。

罢了罢了,先这么拘在偏院里,等四丫头亲事定下来,就找个庄子把人送过去。

如此对张氏,她这个姑母也算仁之义尽了。

张姨娘屡屡作死,失望透顶的蛮老夫人,在一瞬间决定了她的未来。

然而终于姨娘却不知死活,仍在顶嘴。

“我好心提醒三嫂,凭什么要受罚?”

这死老太婆,怎么就是她的亲姑母?哦,不,是堂的。

就是因为自己不是她的亲侄女,这偏心都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丢人现眼、惹事生非的明明就是苏氏的女儿,她什么也没干,凭什么不罚那死丫头罚她?

不过,那死丫头多半回不来了。

这么一想,抄佛经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蛮老夫人决定了她的未来,对于张姨娘的不服管教也不生气了,只无力的挥挥手。

“柏彩、柏株送张姨娘回偏院。”

抄佛经就抄佛经,只是这趟来就是欣赏苏氏失魂落魄的丑态的,她还没看到怎么可以走?

张姨娘把着门框,“三嫂你可要早作打算啊!”

老夫人怒,“都是干什么吃的!”

顿时屋里的情景有些乱。

这时一个莺啼般的声音划破夜空。

“娘亲这里好热闹呀!”

话音落帘子一动,带着一股凉风,娉娉婷婷的少女落在众人眼前。

苏氏旋风般的冲过去,一把将少女拉进怀里。

老夫人却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少女虽然衣着干净,头发纹丝不乱。

随着那一阵风,她还是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张姨娘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个死丫头怎么回来了?怎么没死在外头?

这次柏彩、柏株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拉走了。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让娘瞧瞧可曾受伤?”

“娘,我没事!”

蛮清欢不动声色的阻挡,频频向蛮昱旭投去求助的眼神。

“娘,娘妹妹真没事。”

苏氏这才瞧见蛮昱旭,“旭哥儿你也在啊!”

蛮昱旭忍不住抽抽嘴角,他一个大活人杵在这儿,居然没发现?

都是亲生的,待遇咋区别这么大呢?

或者他真是二伯母亲生的?

吐槽归吐槽,妹妹的忙却不能不帮。

府中搞出了动静,他也猜到了几分,性子冲动却不是笨蛋。

“金水河畔不是闹刺客,搞出了踩踏事件吗,有朋友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不可让府中知晓,所以借了咱府上的人,怪我思虑不周……”

“真没事?”

苏氏不放心的追问。

“娘,您看我活蹦乱跳的,可像有事?”

少女张开双臂,在她面前转了一圈。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氏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娘!”

两人同时冲了过去。

“快去找大夫。”

“画眉去将阿花找过来。”

飞花怕穿帮,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阿花。

飞花很快跟着画眉过来了,额头的伤口还贴个纱布。

“老夫人、姑娘!”

飞花矮身下福,蛮清欢一把托住她的胳膊。

“不必多礼,快给我娘瞧瞧。”

飞花先给苏氏把了把脉,又翻看了两只眼皮。

“老夫人、姑娘不必担心,夫人这是这段时间累着了,又急火攻心一直压着,神经高度紧张,一旦松弛下来就晕过去了,睡一觉就好。”

说着从衣袖里摸出一根银针。

“倘若姑娘不放心的话,现在给她扎上一针,马上就会醒过来。”

“不用了,还是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蛮清欢给苏氏掖了掖被角。

飞花诧异了,“姑娘相信我?”

这位主是多么的精明难缠,飞花十分的清楚,这么三言两语就相信自己了?

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蛮清欢弯了弯眉,“这么晚了把你叫过来,快去睡吧。”

不管这位叫阿花的姑娘有什么目的,蛮清欢自信,她不会在这件事上欺骗自己。

不过当着阿花,她是不会点破的。

给敌人适当的迷惑感,才会畏惧,在你面前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这位阿花姑娘眼神清澈,不像大奸大恶之徒。

确实不坏,还是装出来的好,日久见人心吧!

“祖母,我扶您回正德堂吧!”

心知逃不过蛮老夫人的法眼,安顿好了苏氏,少女就要跟她坦诚。

蛮老夫人慈爱的拍拍她的手背。

“有柏枝在,你呀好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兴许真的太累了,蛮清欢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日晌午。

寂静的午后,青色的帐顶,恍惚间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三表姐醒了么?”

外头是谢慧玉的声音。

定是从表哥那儿晓得了昨个行刺的事情。

“姑娘还在睡,表姑娘再等等吧!”

这是莺哥。

少女不由弯了弯唇。

“都进来吧!”

隔扇瞬间被推开,泄进一室的春光。

明媚的少女鱼贯而入,不仅谢慧玉,蛮清悦、蛮清惠也来了。

“三妹妹是我连累了你。”

蛮清悦自责了半晌,眼睛红红。

“二姐姐说的什么傻话。”

跟她真是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真要说连累,也只会是沈言连累的。

每次遇到他都被人追杀,说不得就是对方嫌弃她多管闲事,弄个刺客把她给做了。

不得不说,蛮清欢真相了。

少女一边任莺哥梳妆,一边跟姐妹们说话,才将将挽好发,老夫人那边的王嬷嬷也来了。

老夫人有话要问,姐妹们很有眼色的告辞。

少女理了理衣襟,“王嬷嬷请吧!”

第八十一章 百灵

“孙女考虑最有可能的就是七皇子。”

少女拧着眉,“这个人心胸狭窄,孙女狠狠下了他的脸面,于是恼羞成怒痛下杀手。”

蛮老夫人却摆着手道,“不会。”

这话说的很笃定。

“七皇子这个人隐忍多思,是个人物,他盯上你不管是真情还是假义,我斗胆猜测定于你父亲手上的兵权少不得关系,在没有得到他所要的之前,决不会这般沉不住气。”

蛮老夫人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直以来蛮清欢都以为,萧晟是看中了自己的本事,原来从根本上自己就料错了。

前世他先看中了父亲手中的权力,然后自己却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

一路作先锋为他开山辟路,因为自己太过强悍,所以父亲于他的作用反而表露的不是很明显,自己也就一直被蒙在了鼓里。

以至于后来父兄反而成了他忌惮自己的理由,除之而后快。

难怪这一生,自己表现的那样不学无术蛮横无理,萧晟还是如苍蝇一般的盯了上来。

原来人家一开始,看中的就不是自己……

自己眼中萧晟那些,吃错药、被门挤了脑子的行为,就好解释了。

难怪前世自己输得那样惨,原来一直都没有看清楚过那个人。

今生再不会了!

在正德堂呆了一下午,傍晚又在苏氏那里用了晚膳,二嫂纪氏也适当的表示了问候。

回到屋里少女就把朱鹭喊了进来。

“在亲卫中找个机灵可靠的,把张姨娘散播的那些,想办法传到七皇子耳中,切记不可暴露自己。”

蛮清欢早就注意这张姨娘的一举一动,她的那些小动作没能瞒过她的眼睛。

只不过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族中那帮人都依附在镇国将军府过活。

对于镇国将军唯一的女儿,谁又敢跳出来指责她的不是?

将她沉塘?呵呵……

只怕反过来替她描补还来不及。

消息传开,倒是能给萧晟带来不少的麻烦。

能叫萧晟不痛快,她自然乐见其成。

是张姨娘不该把主意打到娘亲的头上。

昨晚娘亲突然晕倒,可把她给吓着了。

那一瞬间,前世失去娘亲的那些不好记忆,铺天盖地的向她扑来,差一点把她压垮。

若不是理智尚在的话。

有些东西动不得,既然张姨娘踩了她的底线,她可不是祖母,会看在四妹妹的面上容忍与她。

既然张姨娘有胆量传七皇子的闲话,那就让萧晟来收拾她好了。

吩咐罢朱鹭,少女又让雀屏把阿花叫了过来。

屋子里清清爽爽,没有一般闺秀的香料之味。

少女穿着雪白的中衣,乌发如云披散肩头,身子如一口钟般端坐锦凳,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紫檀木的桌面。

那一声声的敲击,仿佛敲在她的心上,飞花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压力。

这姑娘的气场太可怕了。

活了这么久,飞花还只在自家主子身上,瞧见过这种逼人的气势。

哦,不!前主子。

眼前之人才是自己的新主子。

虽然人家还没接受,但自己这块思想必须先端正。

“姑娘,您找我?”

飞花收敛情绪,端端正正的行礼。

少女看了她有一刻,只看的她后背发毛,“雀屏说你没什么亲人了,只有一个师傅还云游四方,行踪不定,我身边缺个会医的,有没有兴趣留下来,工钱不会少了你的……”

少女后边说了什么,飞花完全听不到了。

突然把她喊来,还搞得那么严肃。

一度以为,要被扫地出门了。

谁知一开口,却是这神般转折。

再多来几次,没给旁人看病,到要先给自己开张药方了。

“愿意,我愿意留下。”

眼看着身上的伤,一天好似一天,蛮清欢却没见过几次,更别提跟她对话了。

照这样下去,唯一的结局就只有扫地出门。

这些日子就想着,怎么在伤好之后,让这位新主人留下自己,想的她脑壳都快想破了。

对着这精明强干滴水不漏的主,她是一筹莫展。

没想到人家就这么,轻轻松松自己说出来了。

飞花不知该说自己运气太好,还是太衰,遇上这姑娘没有一回,主动权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只有被动接受或拒绝的权利。

拒绝是不可能的,还接受得欢天喜地,差点感激涕零。

飞花不知道自己被留下,这还是托了她前主人的福。

蛮清欢动了让沈言活得更久一些的心思,原也没想到飞花,昨个苏氏晕倒,飞花表现的可圈可点。

少女忽然觉得,在没找到神医之前,或许可以让她先给沈言治疗。

“虽然你不是我买的婢女,但是医药这东西……,你也晓得,所以必须得签个契约,期限嘛!三年、五年或是十年随你选。”

飞花想反正自己来做婢女的,别说三年五载,就是十几二十年,没有主子的允许也走不脱啊!

不过这姑娘精明得像个千年老妖怪,谁又知道这不是另外一种试探?

思及至此飞花立即谨慎了。

脑子飞速的运转,三年太短显不出诚意,十年太长,在不了解主家的情况下,谁会一签十年?

明显的居心不良啊!

果然是个坑。

宝宝心里苦!

“就五年吧!”

飞花垂下目,可别再整什么幺蛾子,试探她了。

再试脑子都要挖空了。

“嗯!”

对于飞花的回答,蛮清欢很满意。

“明天找画眉把契约签了。”

“姑娘!”

飞花忽然想起来个事。

绞着手指期期艾艾,“您能不能给我改个名字?”

颈脖有一抹可疑的红。

“改名?”

只有买进府里的婢女,才会有求主子赐名的,在雇佣契约哪有改名一说?

少女又该怀疑她的动机了。

少女一闪而过的疑虑飞花心中一凛。

糟糕!

一时不察,差点露了馅。

立刻急着补救道,“画眉姐姐、莺哥妹妹她们的名字都很好听,就我……”

绞着手指羞赫道,“我这名字太土了……”

不是她假装,真的好土啊!

阿花~~

让那帮家伙晓得,自己现在叫这个名,非笑得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不可。

因为着急,脸上红扑扑的,倒真的像臊得脸红耳赤。

少女不疑有他,思付片刻,“从今往后你就叫百灵吧!”

第八十二章 双簧

温暖的午后春风徐徐。

院子里的桃树上,满树的芬芳,花蝴蝶、蜜蜂在其间翩翩飞舞。

阳光在树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正是一年最好时,可屋子的人却没法感受到这份美好。

“……死伤太多,这件案子已经由刑部接手了……”

脸色苍白的小厮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少爷您看……”

是不是把丁一给灭口了?

“不行!”沈丰面色难看的打断他。

丁一武艺高强,他拿什么灭了丁一?

并且丁一是他父亲的人,那天本就是他偷偷拿了父亲的令牌,给丁一下的命令。

这会儿七皇子就在父亲的书房里,来时脸色沉沉,眸中跳动着杀人的火光,用膝盖想也知道为什么事而来。

倘若在这个时候灭了丁一,他岂不是不打自招?

稳住一定要稳住。

其实这件事的关键是丁一,只要丁一口咬住,他就安全了。

“找几个可靠的人,把丁一的家人接出来。”

小厮瞪着自家主子,“……”

少爷傻了吗?老爷手底下的这些个死士,为让他们永远忠心,都是从外头捡来的小乞丐训练的,哪来的家人?

可是那个看到希望的傻少爷,正眼光灼灼的等着回话。

小厮默了默,“丁一没有家人。”

沈丰:“……”

“少爷……”

外头响起小厮的说话声。

屋内的两人均吓了一跳。

沈丰迅速的扯过旁边摆着的纸,胡乱的从笔架上拿起一根笔笔。

小厮进屋就看到他认真写字的模样,不过他没瞧见的是,那笔上根本一滴墨都没有。

“老爷喊您去书房。”

小厮说完就退了出来,过了眼前这一关,沈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想到父亲找他的因由,神情又忐忑起来。

沈二老爷那间小小的书房里,七皇子萧晟赫然在座。

沈丰飞速的偷偷瞄了一眼。

优雅从容低头品着香茗,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还好,他没生气。

自以为是的沈丰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并不晓得,萧晟此人越是生气越表现的云淡风轻。

“父亲,你找我?”

沈二老爷揪着胡须,“我问你,昨个的事是不是你主使的?”

沈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强烈的求生欲让他马上想到丁一没有出卖他。

不然,他怎么还会有机会站在这里?

沈丰装作懵懂,“父亲说的什么事?”

沈二老爷很满意嫡子的机灵。

丁一是他一手培养的死士,倘若连最基本的忠心都没有,要他何用?

七皇子来的急,他到是担心蠢儿子会漏了馅。

还好,还好,没叫他失望。

沈富宇对萧晟是有忠心,可这忠心还不至于要他陪上儿子。

尤其还是嫡子,儿子他有好几个可嫡子只有这么一个,百年后还等着他继承家业。

沈二老爷沈富宇,佯装把刺客的事说了一回。

沈丰自然否认,并说自己同蛮清欢无冤无仇,没有理由对付她。

父子俩在萧晟面前演着双黃,可萧晟是什么人?

宫里长大的孩子,有简单的么?

大皇子也就是太子,死了!

二皇子腿脚不好没什么存在感。

五皇子眼一睁一闭不晓得还有没有明天。

六皇子夭折。

只有他萧晟,在李德妃、万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全须全尾的活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难道凭着运气?

或许他武艺不行,读书比不上很多人,但在谋划人心上不说第一,也总比眼前这二位高上不知多少段数。

萧晟不想瞧他父子二人唱双簧,丢下茶盏。

“这件事,尽快给本宫一个第复,你知道本宫最讨厌底下人不听话。”

丢下这话萧晟快步离开书房,从后门悄悄离开。

沈富宇他还有大用处,至于沈丰,萧晟眼里闪过一抹杀机……

三月初五,天气晴好!

穿得花团锦簇的蛮家仨姐妹从蛮老夫人屋里出来。

蛮清惠忍不住对蛮清欢小声抱怨。

“那个陆英怎么回事?说好了三日内必上门求娶,怎么到现在都花不动水不响的?”

算上当天今个就是第三天了,哪怕从昨个开始算起也是第二天了。

他不晓得等待的日子最磨人么?

才两天的功夫二姐姐就清减了一圈。

好在人人都以为她这是为三姐姐忧虑的……

思虑至此,蛮清惠又有些负罪感,好似她希望三姐姐遇刺似的。

还说什么打第一次瞧见二姐姐就倾慕不已,他这倾慕也太廉价了吧?

十分不满的少女在心里把陆英骂了个狗血喷头。

其实她到是误会陆英了。

陆英的确当日就向母亲禀明此事,当然他没有牵扯上晋沛时。

只说自己与蛮家姐妹在李花林偶遇,因为自己倾慕蛮二姑娘的才学上前交谈几句,然后风过花落,自己情不自禁伸手触了姑娘发丝,叫人瞧见了……

能够攀上镇国将军府的姑娘,相当于给陆英找了个强大的靠山,陆母郑氏当然欢喜异常。

立即张罗着上门事宜。

马车都停在自己表侄女门前了,欢喜劲过去的郑氏觉出不妥来了。

儿子既然摸了镇国将军府姑娘的脑袋,那她就是自家的人了,除了自家儿子还能嫁给谁?

自己这么火急火撩的上门说亲,岂不是显得自家很稀罕人姑娘?

陆家在京城没有根基,有将军府这个后盾,这往后儿媳还不骑在儿子头上作威作福?

就是她这个婆母只怕也不会放在眼里。

不行,她得先晾晾她再说。

好叫她晓得,哪怕是镇国将军府的姑娘,进了她陆家的门就得老老实实守陆家的规矩。

这不是有三日嘛!

郑氏决定晾她两日,给蛮清悦一个下马威。

同时要她晓得该感激的人是谁。

若她陆家不上门,凭她是镇国将军府的姑娘,也得绞了头发当姑子。

得到母亲的应承,陆英高高兴兴的上书院了,郑氏却隔了两日,初五傍晚,才登表侄女户部主事夫人的大门。

户部主事夫人总不能大晚上的上镇国将军府提亲吧?

是以到了初六早上,户部主事夫人才备了各色礼物,投上名帖,郑重其事的上了镇国将军府的大门。

第八十三章 纪氏的心愿

晨曦中,镇国将军府演武场。

一身水绿劲装的少女,一杆银枪舞得虎虎生威。

鸦黑的发丝湿漉漉的贴在额头。

演武场边上站着一个女子,待少女放下手中的银枪,换上一旁架子上摆着的弓箭,才慢慢步态优雅的走过去。

“三妹妹,”纪氏咬了咬唇,“我可否跟着你习武?”

纪氏有些忐忑,少女愿意指点萧姑娘,应该也不会拒绝自己吧?

“二嫂想习武?”少女讶然。

前世里她最讨厌,蛮清悦、二嫂这般磨磨唧唧,温吞水似的所谓大家闺秀。

今生与姐妹们走进,让她见识到了二姐姐的聪慧明朗,四妹妹虽胆小却也敏锐。

难道二嫂也是个外表柔顺,骨子里烧着英雄梦的伪闺秀?

对上少女水灵灵的探究目光,纪氏捏了捏手指给自己鼓劲。

搁从前,瞧见蛮清欢都绕路走,她是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这不自从去灵州起,自己这小姑子浑身的刺都给拔光了,对萧姑娘一个外人的悉心指导。

都是一家人,自己还是她嫡亲的大嫂,放开面皮去求求她,是不是一样会指导自己?

见少女惊讶却没有厌恶,纪氏也放开了手脚。

“我从小就羡慕人家舞刀弄棒的姑娘,当初母亲相中我,本来我是不同意的,不管怎么说都算姐妹争夫……”

纪氏羞涩的笑了笑。

“可我母亲说那是镇国将军府,我立即毫不犹豫的改变了初衷。”

怕少女误会纪氏解释道,“并非看中将军府的门第,当时我想,能够镇守边关的少年,武功一定挺厉害,成了他的媳妇,自己可以求着他教个一招半式……”

人家倒是愿意教,就是没有空闲,在府中的日子,十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好,我教你!”

镇国将军府烈火烹油,暗暗打主意的不止萧晟一人,经过三天前刺客一事,蛮清欢认识到自己武力值再强,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不能同时护着所有人。

并且等着旁人解救,终不如自己救自己。

纪氏自愿习武自是再好没有。

“不过二嫂这个岁数才开始习武,想要练成绝世功夫是不可能了……”

说到这儿少女自己也笑了。

纪氏更是爽朗道,“我又不是要闯荡江湖,要那绝世功夫做什么,能够耍几招强身健体就够了。”

也算完成了儿时的一个夙愿。

“那行,我教你套擒拿格斗,练好了一人打到五个壮汉不成问题。”

纪氏惊喜,连连点头。

“再让管家给你寻付袖箭,准头练好了关键时刻能够保命。”

纪氏只想跟着她习个一招半式,没想到蛮清欢不仅教她习武,还主动提出教她袖箭,自是欢喜的应了。

不过纪氏这身不适合练武,两人约定明日卯时演武场上见。

纪氏高高兴兴的回屋裁衣制裳去了。

蛮老夫那里也迎来了客人。

拿到户部主事夫人的名贴,蛮老夫人莫名其妙,怎么也想不起和一个姜姓的六品主事夫人有过什么交集。

不过人已经上门了,哪怕出于礼仪蛮老夫人也会见一见。

姜氏说明来意,蛮老夫人眸色沉沉。

陆英这少年她有印像,前回上门赔礼进退有度,五哥儿道他才学也好,二丫头配这样的少年到也不会辱没了她。

只是这陆英……,似乎地位低了些,不晓得二丫头是个什么想法。

选女婿么,首先看少年人的品性才学,除此之外门第也是考虑的因素。

同样品性才学兼优的少年,门第高的自然更容易得到女方的青睐。

蛮老夫人风雨几十年,看尽人间沉浮,自身对门第偏见自是比旁人少一些,可嫁的是蛮清悦,自然得瞧瞧她自己的意思。

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到小辈们都过的舒舒坦坦的。

不过当年外人,也不可能把蛮清悦喊过来问话,别说是镇国将军府,就是那普通人家也没有把姑娘喊过来,直接问愿不愿意嫁的。

说明来意又小坐了片刻,蛮老夫人才端茶送了客。

姜氏虽说身份低,却也是个会来事的,立即就明白了蛮老夫人的意思,走时谦逊的表明蛮老夫人的茶不错,下回再来向老夫人请教茶之道。

蛮老夫人未置可否,姜氏心中就更有底了。

去到陆家报信,茶没来得及喝上一口,郑氏就迫不及待的问蛮府可曾应下。

姜氏笑哪来这么快的,至少也得上门两三回才能真正订下来,要不怎么说低头娶媳妇抬头嫁女儿,这媳妇可不就得求么。

郑氏却不以为意的瞥嘴,心道架子端的真大,都叫她儿子摸过了,还能嫁给别人不曾。

不过想到儿子的前程,郑氏只得暂且忍下这口气。

对姜氏说了些下回少不得还要麻烦她的客套话,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了。

翌日各房前来请安,蛮老夫人当众说了这事,蛮清悦眸中一划而过的亮光,蛮清惠的如释重负,都没能逃过她的火眼金睛。

“老夫人,您没答应吧?这样的人家我决不同意。”

于氏的胸口一起一伏的,平时她可以像个隐形人,可是这事不行,谁也别想欺负她们孤儿寡母,老夫人也不行。

想当初老爷还在世,她在这府中也是说一不二,如今连自个女儿的婚事都作不得主了?

蛮老夫人为防止于氏作妖,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郑重其事道,“陆家那孩子我见过是个好的,我已经答应了,过几日对方就会上门来求二丫头的八字。”

于氏那个恨哪,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正德堂的。

同为人母苏氏很理解于氏的心情,两人平素虽不对盘,却也没有什么大的仇恨,瞧着她失魂落魄,就上前劝慰了几句。

于氏却不领情,盯着她面容扭曲。

“你开心了!”

苏氏:“……”

回到抚衡苑,于氏迫不及待地翻出蛮清悦的生辰八字。

交给古嬷嬷,“让你家二小子跑一趟,直接交给长公主。”

于氏与长公主重新约在了浴佛节。

现在情况有变,别说浴佛节了,就是这月十五,于氏都等不得了。

第八十四章 生辰八字

古嬷嬷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

“夫人万万不可,自古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您这样……,二姑娘就是嫁过去也叫人低瞧啰。”

“就算如此,也好过嫁给那个书生……”

似乎意识到此话太不近人情,改口道,“长公主府一等侯爵,谁敢轻慢,倒是那个书生,纵然才学绝伦,就算等到满大街一抓一大把的三品之列,小半辈子也过去了。”

于氏用力抓着古嬷嬷的手,硌的她手指生疼。

“你说一个要等小半辈子的小小三品夫人、安郡王妃,还个更委屈?”

古嬷嬷抽抽嘴角,很想说不是这么个比较法。

可眼前这位铁了心,并且早就钻牛角尖了,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倒不如安抚好她,在可能的情况下,给二姑娘争取更大的利益。

“不如让我那二小子跑一趟,看长公主这两天哪日得空,咱们约在夫人陪嫁的绸缎庄见可好?”

“不行!”

于氏直接否定,“这几年除了礼佛,我都不出门的,这突然的逛街惹人怀疑……”

她要的是神不知鬼不觉,打老夫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当口如此高调的出门,凭老夫人的精明,闭着眼睛想也知道她出门干啥去。

自己的计划嫣能成功?

古嬷嬷给她出主意。

“下个月不是二姑娘及笄吗?夫人就道给二姑娘挑发簪去,并且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也快到了。”

现成的理由就有两个,为何非要走那个极端呢?

于氏抚掌,“就这么说定了。”

二丫头及笄,做母亲的亲自挑选及笄,谁也说不出错来。

并且还能够瞒天过海的骗过老夫人。

果然三天后,于比向蛮老夫人禀告出府,二丫头及笄,她要亲自上珍宝阁。

并且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也快到了,顺道一块儿挑个寿礼回来。

以于氏对蛮清悦的重视,亲自上银楼也不是不可能,蛮老夫人不疑有他。

于氏带着古嬷嬷顺利出府。

长公主到的比于氏还要早,这让于氏很满意。

长公主身份尊贵,为了这桩亲事能够与尊降贵,大大的诚意叫于氏,更坚信自己的主意是正确的。

几句之后,于氏直接拿出了蛮青悦的生辰八字。

长公主为假他人之手亲手接了过去,这让于氏更加的感受到长公主,对蛮清悦的重视,越发觉的自己做了天底下最正确的选择。

片刻之后,长公主回到了马车上,为了不引人注意,今个长公主没用自己那架御制的豪华马车。

一架最普通的黄杨木马车,其内的长公主,心情却比乘坐最豪华的马车,还要来的爽快。

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蛮清悦的生辰八字。

仔细的看过,又细细的叠好塞进贴身的衣兜。

自从那件事之后,晋沛时未对任何人任何事上心过,这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

别人只看到他的霸道无礼,放荡不羁。

只有长公主晓得,儿子心中有多苦。

所以,对于蛮清悦,无论耍什么样的手段,出多大的代价,以势压人也好,坑蒙拐骗也好,她都要帮他达成这个心愿。

至于蛮清悦,她会好好补偿她的,待她嫁过来之后,她会把她看成自己亲生的女儿一般疼爱。

于氏既然打着买簪子,选寿礼的幌子,办完了正事,自然要去珍宝阁晃一圈。

长公主走后,于氏在古嬷嬷的陪伴下,立即坐着马车直奔珍宝阁。

倒是十分仔细的选了几套华美又贵重的头面。

至于及笄用的簪叉,既已许人,这些都由婆家来准备的。

买完头面又到珍宝阁的三楼,买了一尊通体洁白,毫无瑕疵的玉佛,送给老夫人当寿礼。

甚至给古嬷嬷刚出生的小孙子,买了一对带铃铛的银手镯。

于氏心情好,出手也大方,可古嬷嬷却拿得心惊胆战。

待生米煮成熟饭,老夫人还不知要怎么的发怒呢。

只不过古嬷嬷没想到,饭才半熟,老夫人就晓得了。

并且还是于氏主动说出来的。

于氏主仆买完东西回到镇国将军府,刚进二门就遇上了打算离开的姜氏。

镇国将军夫人苏氏、二房的唐氏,在某个勋贵的宴席上,姜氏遥遥的瞥过一眼。

镇国将军府一共三位夫人,眼前这位妇人瞧着眼生,姜氏猜测定是那位二姑娘的母亲。

未来的亲家母。

姜氏主动上前示好。

蛮清悦的婚事已然定下,再看姜氏就是个不相干的,也没那么碍眼了。

不咸不淡的应付了几句,姜氏瞧出她大不大热衷,识趣的告退。

到底心有不甘。

蛮老夫人客客气气,就连将军夫人对自己都很礼遇,这个准亲家,怎么反而这一副嘴脸?

姜氏叫住抬脚往里走的于氏。

“适才与老夫人商量了,下月初六是个好日子,我表弟会带着六礼上门提亲,只是眼下的时节,这活雁不好找,您看能不能弄一对大白鹅代替?”

姜氏意思很明确,下回来大家就是亲戚了,您态度能不能稍微好点?嗯?

于氏闻知有片刻的愕然,抬脚就往蛮老夫人的正德堂而去。

心中止不住的庆幸,幸好自己提前一步。

古嬷嬷跟在于氏后头双脚打颤,口中泛着苦味。

暴风雨要提前了。

蛮老夫人屋里,柏彩还在收拾客人用过的茶盏,廊下小丫鬟报大夫人来了。

蛮老夫人带着抹额,半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闭目养神。

听着小丫鬟的声音睁开眼,于氏已经在屋里了。

“母亲,你不能答应陆家的亲事,二丫头的生辰八字更不能给陆家。”

于氏草草的行了个礼,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

“因为就在刚刚,媳妇已经把二丫头的生辰八字给了长公主。”

于氏嘴角带着一抹挑衅的笑容。

说出这句话,心中无比的畅快。

倘若蛮老夫人再把生辰八字给陆家,那就是一女二嫁,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

“你说什么?”

蛮老夫人猛的从美人榻上起身,年纪大起的又急,眼前黑了一下差点晕倒。

幸好柏枝一直在老夫人身旁打扇,眼疾手快的扶住。

蛮老夫人死死的盯着于氏。

“你再说一遍!”

第八十五章 无错

在蛮老夫人锐利的目光下,于氏瑟缩了下。

很快又挺直腰板,自己又没做错怕什么?该心虚的是老夫人才对。

蛮老夫人瞧她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气的手指直打颤。

“二丫头是嫁不出去还是怎地?上赶子的往人家里送?你这行径与那等不要脸卖女儿的行径有何差别?”

婚姻嫁娶讲究个三书六礼。

首先男方家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方答应议婚后,男方家才被六礼前往求亲。

这就是所谓的纳采,纳采结束还得问名,走完这两步,男方才能上门取女方的生辰八字。

没有纳采、问名,于氏竟还亲自,把二丫头的生辰八字送给长公主……

娶到这种儿媳妇,真是家门不幸啊!

“柏枝去长公主府,给我把二姑娘的生辰八字给要回来。”

蛮老夫人发狠。

于氏脸色一白,她没想到自己都挑明了,蛮老夫人还不依不饶,甚至狠绝到这份上。

积攒多年的不满倾泻而出。

“二丫头当郡王妃有什么不好?您为何偏偏要把她嫁给那个穷书生?”

蛮老夫人气得眼前阵阵发黑,这于氏也是侯府嫡女出身,曾经也知书达理,怎么现在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越来越糊涂了?

她不想多说,只道“陆家虽比不得长公主府,可陆英那孩子将来前途无量……”

晋沛时身份地位都不错,可惜人品渣的很。

更重要的是,二丫头瞧不上晋沛时。

二丫头表面看起来温婉,其实骨子里像老大一样倔的很,都是一条道走到黑的脾性。

不情不愿的嫁过去,心里转不过弯来,只怕她会不得善终。

其实陆家虽不是什么钟鸣鼎食之家,却非于氏口中的穷酸,族中做官的大有人在。

只是都品级不高,大都六、七品。

“前途无量?”于氏豁出去了。

“撑死了也就三品大员,老夫人还指望他有朝一日位列三卿不成?就算他有那个能耐,二丫头要等到什么时候?白发苍苍才拥有一身诰命朝服?”

于氏直视着蛮老夫人,“既然母亲觉得陆英那么好,怎么不把你最心肝宝贝的三丫头嫁过去?”

“你……”

蛮老夫人气得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晕了过去。

“快去请大夫!”

正德堂里乱成了一团。

凌霜阁的桃花树下,蛮清悦、蛮清惠姐妹俩凑在一起绣花。

蛮清悦绣了一只蝴蝶,蛮清悦揶揄,“二姐姐还绣什么蝴蝶,该绣那比翼双飞的鸳鸯才是。”

满清悦羞红了脸,神情愉悦作势朝她扑过来。

“该死的丫头,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我再也不敢了,二姐姐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话锋一转又接着道,“不若,我这个人很记仇的,小心二姐夫上门迎亲,妹妹我不给开门。”

“你还说!”

这一回蛮清悦真的扑了过来。

姐妹两个闹成一团。

一旁打着络子的丫鬟们,也开心的笑起来。

一阵春风吹过落英缤纷,粉粉的桃花映照着少女粉粉的脸,好似一幅最美妙的画卷。

只可惜这美妙的画卷,被突然冲进来的丫鬟给打破了。

“姑娘不好了,夫人偷偷把您的生辰八字送给了长公主,老夫人都给气晕倒了。”

笑容凝结在了少女脸上,手一松绣绷落到地上。

少女脸色惨白。

“二姐姐,你没事吧?”蛮清惠及担忧。

“我去瞧瞧祖母!”少女旋风般的刮刮。

青色的绣鞋在绣绷上踩过,展翅欲飞的蝴蝶身上,留下一只浅浅的脚印。

那走的及快又单薄的背影,好似会被风折断一般。

蛮清欢收到这个消息,也是瞠目结舌。

沈雅珊一连几天好心情,自打那日蛮清欢遇刺,已有五、六日了,未见那废材露过脸。

不仅是她,就连蛮清悦和那庶女,也未出现在作何的花会上。

看来那废材伤的不轻,也不是哪个好心人为民除害,叫她晓得非好好谢谢人家不可。

“姑娘,李大姑娘请您……”

丫鬟拿了张金光闪闪的帖子进来。

“不去!”

沈雅珊嘟了嘴,又是因为她那表妹向自己诉苦,才不要去听李婉素倒苦水。

“李大姑娘请你参加游园会……”

二老爷依附着安阳侯,沈雅姗敢发脾气,丫鬟却不敢怠慢。

“什么游园会?”

怎么没听李婉素提起过?

沈雅珊伸手接过,烫金大红帖子,散发着优雅的淡香。

“送帖子的婆子提了一嘴,”好似安阳侯夫人为曹家母女办的接风游园会。”

给沈雅珊梳头的丫鬟听了,插言道,“安阳侯夫人为自家姐妹可真好!”

这要换作一般人,也就办桌酒席的事,哪里会花心思,办如此盛大的游园会?

“你懂什么!”

沈雅珊纤长的手指,摩挲着帖子烫金封面。

“安阳侯夫人这是要将曹家母女带入京城贵族圈。

许多人努力一辈子都挤不进这个圈子,而曹家母女只需一场游园会。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旁人可望不可及的东西,你只需一顿宴席甚至一盏茶……

蛮家那边也收到了安阳侯府游园的帖子,三月二十五半个月时间赶制一套衫裙参加游园,时间将将好。

不过蛮家现在,因着蛮清悦婚事鸡飞狗跳的,谁还有心思管什么游园会不游园会?

蛮老夫人要把生辰八字给要回来,于氏坚持不从,并以死相逼。

蛮老夫人戎马一生,岂是受制于人的性子?

况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儿媳妇,老大媳妇带头挑战大家长的威严,下头一个个小的有样学样怎么办?

特别是张姨娘就差没蹦哒起来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个口子不能开。

蛮老夫人也不让自己身边的人去要了,给于氏施压让她自个去要。

于氏顶不住来自婆母的压力,索性装起了病。

于氏是装病,蛮老夫人到真的叫她给气病了,每日汤药不断。

蛮清欢把百灵送到了正德堂,正好以此来检验她的医术。

而蛮清悦这个本该最初心的人,倒没时间伤怀,蛮老夫人、于氏床头轮着照看。

在一片人仰马翻之中萧姑娘来访。

第八十六章 神医也是人

萧姑娘来了,少女道请他小客厅奉茶。

婆子却道在外院小花园里头。

这就奇了,沈言每次上门都直接去演武场,只是这几天府上乱着,一时半会儿没空去演武场,才让人小客厅奉茶,怎么反到跑外院去了?

他忘了自己现在是萧姑娘?

大姑娘呆在外院,不觉得奇怪吗?

少女疑惑的走进外院小花园。

月亮门边的槐树下,一道月白色的身影长身而立。

一时兴起,悄悄的走过去,猛拍一下他的肩膀。

原想趁他不备吓他一下。

可萧姑娘转过身来,却把她自个给吓着了。

迅速的跳开,拉开一个安全距离,脸色也寒了下来。

“怎么是你?”

不错,此萧姑娘非彼萧姑娘。

瞧着她月牙似的眉眼迅速变冷变硬。

萧晟的火热的心迅速下沉,乌黑的双眸燃烧起熊熊怒火。

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亏他这几天担心她,为她吃不好睡不着的,甚至不惜为她穿女装,纡尊降贵的跑到镇国将军府探望她。

竟然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自己贵为皇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多少大家闺秀,因自己一个眼神,让她们幸福的冒泡。

这个女人难道没有心吗?还是说她的心是冰冷的石头做的?

她只对自己冷如顽石,刚刚转身的那一刻,她笑的可灿烂了,好是五月天的暖阳。

转眼之间就阴云密布了。

萧晟的怒火转为醋海横波。

“三姑娘以为我是谁?”

他嘴角微挑,上前两步倾身凑近蛮清欢,在她耳边道,“沈言?”

“你监视我?”

少女怒,玉手伸向腰间的鞭子。

呵,这样就生气了?

还是说做贼心虚?

在少女动手之前,萧晟生气的快速的抓住她的手腕。

“怎么,三姑娘要对我这个弱女子下手?”

冰冷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手下也不自觉的加重。

“放手!”

少女用力的甩开被紧握住的手腕,鲜血染红了袖口。

伤口叫萧晟给抓裂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萧晟的怒火、醋意全消。

同时暗暗惊心与少女能够轻易挑起他的怒火。

不过这会儿他却没空细想。

“一直没瞧见你,担心你受伤严重,过来瞧瞧。”

语气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嚯,穿个女装找上门来,说那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让她伤口崩裂,就是因为想瞧瞧她?

真是谢谢他啊!!

“现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满满的火药味让萧晟无从说起。

深邃的眼眸落在殷红的衣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重新处理一下,好好休息。”

转身离去时,忽然又脚下一顿。

“让你受伤的人,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望着离去的背影,少女没有感动,只有满心的讽刺。

为了她爹手上的兵权,演的还真够卖力的。

与此同时,皇宫的养心殿里。

窗棂大开,身着象牙色兰草纹的沈言,正在窗下与皇帝下棋。

“朕听说三月三泾水河畔闹刺客,死伤好几十人,那些刺客是不是冲你去的?”

沈言头未抬,落下一子。

“皇上您输了!”

皇帝把手中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扔,砸中一粒白色棋子,白色棋子飞出去掉在了地上。

“回答朕的话!”

皇帝显然生气了。

沈言似乎并不害怕皇帝的怒气,不紧不慢的捡起棋子。

“像我这样的废人,谁会行刺?有这个必要吗?”

自己的仇他会亲手去报,有些事他不想让皇上知道。

“你……”

皇帝一噎,“白神医也配不出解药?”

沈言重新摆着棋局,并未抬头淡淡的说了五个字,皇帝就哑口无言。

“神医也是人!”

皇帝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你年纪也不小了,好歹也留个……,算了不提这个。”

而这回沈言并未如从前般一回绝,仍是平静无波道:

“再说吧!”

皇帝猛地抬头,盯着沈言的眸中有喜色一闪而过。

“不下了,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皇宫御用的花匠,聚集了全国最顶尖的种花高手,花儿都比旁人府上开的早。

此时的御花园里最是一年春好时,雍容华贵的牡丹,妖娆的芍药,娇美的月季,洁白如玉的琼花争奇斗艳竞相开放。

还有那满树的桃花灿若红云,梨花如雪堆满枝头,海棠也不甘示弱张开了粉嫩娇羞的小脸。

御花园中众公主在赏花,十公主望着远处并肩而行的身影。

“那是父皇和五皇兄吗?”

九公主用团上遮住额头。

“五皇兄一年有十个月躺在床上,春季正是他疾病高发的时间,往年这个时候,你何时见过他踏出寝殿一步?”

十一公主仔细的瞧了瞧,眼露惊艳。

“是沈世子,你们瞧左眼角有一颗红色朱砂痣。”

“妹妹倒是好眼力,隔这么远竟也能瞧得见眼角的痣。”

十公主状似揶揄的捂着嘴,而其中的意味只有当事人知晓。

九公主瞟了瞟各怀心思的两人。

“管他沈世子还是五皇兄,一样都是个病秧子……”也不晓得能不能活过明年,也值得你们这样花痴。

“公主……”

公主的侍女们吓白了脸,五皇子的病在宫中就是个禁忌,任何人不得随意讨论。

上一次随意讨论五皇子的人,恐怕早已轮回转世了吧!

九公主脸色有些不好,一时嘴快,触犯了父皇的禁忌,但愿没有外人听见。

大大的眼睛狠狠的瞪了瞪姐妹们。

厉声警告,“谁也不许在父皇面前胡说八道,我倒霉了,你们谁也跑不掉。”

白嫩的小手伸给旁边伺候的宫女。

“每天都是这些花,我都看腻了,扶我回宫。”

起身的一刻,冲着远处长身玉立的身影,狠狠的剜了一眼。

有什么了不起的,病秧子一个,不过就仗着与五皇兄,那个病秧子酷似的脸,博得父皇的喜爱罢了。

十二公主最不喜欢的就是九公主了,跟她表姐李婉素一样,一张臭嘴惹人讨厌,她走了最好不过。

随手抚上一朵绿牡丹。

“这御花园里头的花,千姿百态一天一个样,怎么看都看不厌,尤其这牡丹雍容华贵,不如咱们以牡丹为题赛诗怎样?”

十公主、十一公主找到了个台阶立即附和。

第八十七章 世风日下

长身玉立的锦袍公子,快步从红墙绿瓦的宫墙边走过,就在祥云纹的袍角,在风中飞扬。

不远处的墙角下立着一诸一茶色锦衣男子。

诸色衣裳先开口。

“老七好像不开心啊!”

语气中的幸灾乐祸显而易见。

茶色衣裳,一把玉扇挡住头顶的阳光。

“大概镇国将军府那丫头,又给他气受了。”

诸衣男子眼中精光一闪。

“四弟了解的很清楚啊!”

身着茶色华袍的四皇子,收起玉扇微微一笑。

“七弟如此的高调,隔三差五的往人府上送野味,三哥难道不曾耳闻?”

虽然身处深宫,然谁在外头没个眼线?

四皇子如此“坦荡”,三皇子又岂能继续装傻充愣?

不过他聪明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七弟为了娶个媳妇,也是煞费苦心,咱们这些当兄长的该帮帮他才是。”

四皇子愣了一下,继而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三哥说的是,咱们这些当兄长的,是该关心关心弟弟的终身大事。”

老三太毒了!

四皇子心中对三皇子的警惕之心更重了一层。

回到寝殿萧晟就把手头收集的证据,让人给刑部尚书送去。

这是他对满清欢的承诺。

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他自己。

萧晟最讨厌下属不服从命令,而沈富宇不仅知情不报,还在他面前配合着沈丰演双簧。

他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用本来要处置的下属,来讨蛮清欢的欢心,对他来说是一举两得的划算买卖。

不自觉的少女含笑的眉眼浮上心头,萧晟唇边浮起一抹笑意。

很快一抹淡淡的笑,就僵在唇边。

想到适才在镇国将军府莫名而起的怒火。

萧晟心头大骇。

什么时候这丫头,竟然可以左右起自己的情绪来了?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样的不动声色才是他的外衣。

这十几年来一直做得很好……

箫晟烦躁的在寝室里走来走去,莫名感到危险。

不,不是她左右了他的情绪。

原以为轻而易举的囊中之物,却意料的扎手,好比对着一盘美味的食物,却无从下手的挫败。

对,就是这种挫败感,是这丫头的不识好歹,给他带来的挫败感,激怒了他。

只要把这丫头弄进府来就好了。

萧晟这样的安慰自己。

“殿下,传播流言者查出来了。”

“三姐姐,我有个事找你商量一下。”

从前院回到内宅,刚到剑鸣渊门外,正好遇见前来找她的蛮清惠。

姐妹俩一同往院子里走。

“二姐姐及笄,我想买个礼物送给她,你陪我一起上街好不好?”

真的,现在一个人她都不敢出府门了。

蛮清欢答应了,蛮清悦及笄子横竖自己也要送礼的,不如一起去瞧瞧。

套了马车姐妹俩直奔珍宝阁。

珍宝阁的小伙计对蛮清欢很有印象。

也是,在人家店门口,挥着鞭子对安郡王一顿好抽,想要不留下深刻的印象也难。

伙计热情的把两人引上二楼,还是原先的那间包间。

女掌柜先送上几套别致的头面让姐妹挑选。

都是新近最流行的头面。

蛮清惠挑了一套,蛮清欢却没有找到合眼缘的。

“掌柜的,你这里还有没有其他别的东西?只要款式新颖,不拘是头面或其它什么东西。”

女掌柜略一思索笑道,“还真有这么个东西,不过呢是一只禁步,姑娘若有兴趣,拿过来请您帮着掌掌眼?”

女掌柜出门取禁步去了,姐妹俩坐在包间里喝茶。

突然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蛮清惠脸色发白,手一抖拿在手的茶水泼了出来,差点洒在身上。

“好,好像是安郡王!”嘴唇都抖了起来。

蛮清欢立即脸如寒霜。

“你坐着别动,我去瞧瞧。”

隔壁的包间里,晋沛时正在挑选簪子。

那天他一时生气,一剑削断了蛮清悦的衣袖。

回去后就后悔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她这般多才多艺,又温柔贤淑的好女子,有许多仰慕者不是挺正常的?

自己应该高兴才是,这说明自己眼光好,一挑就挑中个好的。

反倒是自己一剑削断了人家的衣袖,跟那书生一对比,既粗鲁又无礼。

晋沛时就想挑个有诚意的礼物,上门向人道歉。

不过他从来没有送过姑娘礼物,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不好意思向长公主或晋盈盈打听。

旁敲侧击那些狐朋狗友,他们平日里都送什么给家里的女人。

答案就是簪子、头面。

那些个家伙说了,“女人嘛!只要送一套贵重的头面,什么都依你。”

府里的那些个女人哪个不是这般?

晋沛时本能的不大相信,不过他也没有其他好想法,那就姑且信他们一回吧。

正挑着呢,对面一鞭子就甩了过来。

又是这臭丫头。

晋沛时一闪,躲过蛮清欢甩过来的鞭子。

“臭丫头,今天老子又没惹你,发什么疯。”

“卑鄙无耻的家伙,本姑娘瞧你不顺眼。”

别的包厢里还有其他人,蛮清欢自不可能把蛮清悦说出来。

憋了一肚子的恶气,罪魁祸首当前,蛮清欢还能客气?

一鞭子下去,“嘭”一张酸枝木的长桌裂成了两段,簪子、耳环、璎珞项圈、步摇、发钗等等掉了一地。

“到长公主府,让长公主给你们赔偿,就说安郡王弄坏的。”

少女一边舞动着鞭子,一边对欲哭无泪的小伙计道。

晋沛时趁她说话分神,一个箭步窜到窗口,一个鸽子翻身飞出窗外。

“想跑!”

少女收起鞭子,三一两步追到窗口,翻身而下。

“也不看看你姑奶奶我是谁。”

话音还在屋中飘荡,人早已落在珍宝阁三步开外的地上。

于是街头出现了神奇的一幕,小王爷晋沛时在前头狂奔,绯衣灼眼的少女,提着鞭子在后头猛追。

城门口一辆马车缓缓入城,马车的窗帘掀起一角,露出半张少女粉白的脸。

少女一路新奇的看过去,忽然瞧见街头追逐的少男少女,立即眼睛弯弯。

“大哥你快来瞧,京城的人比咱冰城还要开放。”

男子朝外头瞥了一眼,清俊的脸上闪过一抹厌恶。

“世风日下。”

第八十八章 天作之合

陈记酒楼临楼的一个窗口。

临安伯世子侯昊然无意往窗外一瞥。

“大家快来看,那是不是我们的安郡王?”

众纨绔一起往窗口一涌。

可不就是安郡王嘛,不顾形象没命的在街头跑什么?

再往后头一看,哦,明白了。

不知道谁先起哄。

“安郡王跑快些啊,跑慢了你这街头一霸地位不保啦!”

后头的开始吹口哨,各种调侃的话倾泻而出。

当蛮清欢路过窗前,甚至跟她打招呼。

“蛮姑娘要不要上来喝一杯啊?安郡王他跑不过你,上来喝一杯,照样把他打趴下。”

上回打了一架,因为七皇子的搅局,后来稀里糊涂,不知怎么的就和蛮清欢一起上酒楼喝了一顿。

这姑娘的豪爽,令他们心情激荡,恨不得当时就要转拜她为老大。

此时再瞧见,顿觉格外亲切。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真是交友不慎。

晋沛时默默的在心中画圈圈,诅咒这些损友。

街头端着手领着新一代纨绔闲逛的沈棠,也是目瞪口呆。

大嫂真威武!您还收小弟不?

一条小巷里。

一身脏污的晋沛时,拿一只破箩筐挡在身前。

“臭丫头你够了,别以为老子不敢动手打你。”

嗯,不是不敢是心虚,这丫头摆明就是为她姐姐报仇来了。

自己这正挖空心思怎么上门道歉,回头就把人家妹妹给打了?

嗯,这丫头一身清俊的功夫,自己打不打得过她还两说呢。

不过这打得过,打不过都是问题。

打得过人家回去一哭诉,恐怕两根簪子都搞不定。

打不过,那他街头一霸,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少女肚里可没他那么多弯弯绕,一鞭子抽过去箩筐分裂四散。

“咳咳咳!”

飞扬的尘土呛的晋沛时连连咳嗽。

“臭丫头,咳咳,你到底想怎么样?”

少女粉白的手往前一伸。

“将我二姐姐的生辰八字还给我。”

“生辰八字?”

晋沛时有点懵圈,“什么生辰八字?”

他不过一剑削断了她一片衣袖,怎么就扯到了生辰八字上头。

不过少女没给他疑狐的机会。

粉嘟嘟的樱唇轻启,吐出来的话却震得他不轻。

“我大伯母偷偷拿给长公主的生辰八字。”

长公主府。

豪华富丽堂皇的房间里,长公主靠在美人榻上小憩,小丫鬟站在身后给她轻轻地按揉肩膀。

“公主,大喜!”

人未进屋喜气洋洋的声音,先从窗口飘了进来。

美人榻上小憩的长公主,立即睁开了眼睛。

屋外的人也正好一步跨了进来。

“公主,上上配天作之合。”

宫嬷嬷从袖中拿出两张红纸,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抚平了眼角浅浅的皱纹。

“好好好!”

公主连说了三个好字,“聘礼都准备停当了吧,尤其是那对大雁,一定要鲜活精神头好……”

“什么聘礼什么大雁,我怎么不晓得?”

晋沛时掀了帘子,快步走进来。

“母亲这是为谁在准备聘礼?”

嘴角刚硬的线条显得他很生气。

长公主悄悄摆摆手,屋里的丫鬟们统统退了出去,只留下宫嬷嬷一人伺候。

“自然是你与镇国将军府二姑娘的婚事,咱们府上除了你还有谁?”

“哦,是吗?”

晋沛时痞痞的挑了挑眉。

“镇国将军府答应了?”

“那是自然。”

长公主脸上带着笑容,莫名有一些心虚。

晋沛时拿过一个果子啃。

“不是将军府的大夫人偷偷给你的吧!”

长公主脸上笑意全消,眼角带着一抹轻愁。

“你都知道了!”

晋沛时啃完果子,擦擦嘴角。

走到长公主面前伸手。

“给我吧!”

掌心带着厚厚的茧子,似乎向她诉说着主人的坚持。

长公主捏着红纸的指头开始抠紧。

宫嬷嬷不忍,“郡王爷,公主,这都是为了您啊!您都不知道……”

“阿雅,别再说了。”

长公主把手中的红纸递给宫嬷嬷。

“给他。”

晋沛时接过红纸瞧了一眼揣进怀里。

口气也软和了,“母亲,我的事您就别管了,让我自己处理可好?”

母亲虽然是为他着想,可是强扭的瓜不甜。

他要的是两情相悦夫唱妇随,我吟诗来你写字,我武剑来你弹琴。

而不是在往后的日子里,日日对着一张苦瓜脸相对无言。

人生于他来说已经很沉重,他不想再多加一道枷锁。

在他没有打动蛮清悦之前,是不会上门提亲的。

他说过,他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却不是以这种方式。

蛮清欢回到珍宝阁,蛮清惠已经等急了,拿了女掌柜呈上的禁步,那禁步刻的钟馗抓鬼,的确别致新颖,却不适合女孩。

少女买了禁步,又另买了一套头面打道回府。

刚进二门就遇上了张姨娘,张姨娘上来得瑟,蛮清欢一鞭子抽过去,把她脚边的石块抽的四分五裂,立即就老实了。

回到剑鸣渊,纪氏坐在厅中喝茶,是来取蛮清欢答应的那把袖箭的。

蛮清欢命人把箭取了来,教她如何使用。

朱鹭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姑娘不好了,安郡王打上门来了。”

“什么?他还敢上门撒野!”

少女提起鞭子,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二门没人,只有两个鼻青脸肿的亲卫。

“晋沛时呢?”

胆敢直呼安郡王大名的闺秀,只怕只有蛮清欢了。

两亲卫指指内院。

在凌霜阁的院子里,少女总算追上了晋沛时。

对于这种毫无廉耻的登徒子,只有靠手中的鞭子说话。

好不容易闯一回将军府,这个碍事的臭丫头,还出来给他捣乱。

晋沛时拿出了真正的实力。

蛮清欢暗暗惊讶,这个京城第一纨绔竟然一身的好功夫。

这样的一身功夫,可不是只知道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能够拥有的。

直觉告诉她,这个晋沛时身上有秘密。

同时更惊讶前世的晋沛时,为何一直默默无闻?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凭他这一身的功夫,和在纨绔子弟们中的威望,灭掉所有的皇子,自己搞个龙椅坐坐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没有野心,无论哪个皇子荣登大宝,不靠长公主的地位,光凭着一身过硬的功夫,都能混个第一将军吧?

第八十九章 退还

趁着少女分神,晋沛时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少女甩过来的鞭子。

“臭丫头,疯够了没有?我是来还八字的!”

还个毛……

嗯,八……八字?!

这家伙说是来还八字的?

少女手腕一抖,鞭子像灵活的小蛇般缠上她的胳膊。

手一伸,“拿来。”

“我要亲自交给她。”

“不行!”

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耍花招。

“我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这时蛮清悦走了出来。

比那日李花树下清减了一大圈,衣服穿在身上,有些松松垮垮。

也许晓得既成事实,没了退路,蛮清悦反道有一种解脱的超然。

晋沛时眸中闪过一丝痛色,嫁给自己就让她如此难受?

原有许多话要问。

这会儿却不打算再问,也不用再问了。

闭着唇从衣兜里掏出那张红纸递过去。

他如此爽快,蛮清悦反倒迟疑了一下。

不会有诈吧?

红纸上熟悉的内容,让她很快伸手接过。

“谢谢!”

蛮清悦蹲身施礼。

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能把生辰八字还给她,她就得谢谢他。

第一次从这姑娘嘴里得到一声感谢,却是因自己把生辰八字还给她。

晋沛时苦笑一声,有力量从身体里抽走。

晋沛时有了这一出,蛮清欢到敬起了他是条汉子。

到正德堂,告知蛮老夫人这个好消息。

连蛮老夫人也赞了一声。

“算我们蛮家欠安郡王一个人情。”

彼时少女正扶着蛮老夫人在院子里散步,老夫人拍拍少女洁白的手背,郑重其事。

“有机会记得还了。”

少女恭声应了。

这件事上蛮家的确欠了晋沛时一个大人情,二姐姐的八字是大伯母主动给的,长公主并没有仗势压人,并有还表现的十分谦逊。

可以说长公主并没有错,错的是她们蛮家。

装病的于氏在闻知晋沛时退了八字之后,华丽丽的晕了过去,那病原是装的如今倒是一点不用装了。

于氏真病了,蛮清悦床前侍疾,却被赶了出来。

于氏是原话是,“还嫌我病的不够重是不?赶急滚,我不想看见你。”

于氏是真生气啊,精心培养的女儿,一个穷书生就和自己离了心。

如此就苦了裴氏,既要照顾嘉哥儿,又要在于氏床头侍疾,忙得陀螺转。

蛮老夫人闻之,让人把嘉哥儿接到了正德堂。

蛮清欢又去了一趟珍宝阁,那天因为晋沛时,最后随意的拿了套头面。

现在雨过天青了,该用心重选一份礼物才是。

珍宝阁没寻到,少女打算到得缘楼楼瞧瞧。

转过街角就遇上了横着走的晋沛时一伙。

怕这两人再打起来,侯昊然赶紧上前搭话。

“蛮姑娘好巧,眼看着就晌午了,不若起醉仙楼喝一盅?”

免得安郡王将来穿小姨子给的小鞋,这位临安伯世子真是操老心了。

蛮家欠晋沛时一个大人情,并且每回一见面,自己就冲人挥鞭子,是该给人敬个酒道个歉。

“再喝照样把你们都给喝趴下。”

这就是答应了。

“那还等什么?醉仙楼走起,这回看谁先把谁喝趴下。”

纨绔们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一雪前番之耻。

只有晋沛时站着没动。

少女眉头一挑,“怎么安郡王不敢?”

晋沛时袖子一撸,“怕你不成?”

一群纨绔在少女的带领下上了醉仙楼。

这群纨绔都是醉仙楼的常客,但领姑娘来喝酒还是第一回。

小二不免多瞧了一眼,少女柳眉一挑,从荷包里摸出一张银票往桌上一拍。

“看什么看,好酒好菜尽管上,今个姑娘我请客。”

嗯,这气势才不坠她飞扬跋扈女霸王的威名。

小二唯唯喏喏的下去了,很快好酒好菜上来了。

纨绔们争着给少女敬酒。

少女却道,“不急,你们先喝着,逛了半晌饿了,容我先吃口菜。”

空腹容易醉酒,才不会傻兮兮的中了这帮纨绔的算计。

军中打战拼的就是时间,时间就是生命,所以军中将士吃饭都很快。

军中十年少女自然也练出来了。

草草的几口,纨绔们还未注意她已经三分饱了。

只有默不作声的晋沛时注意到了,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垫好了肚子,少女开始发功了,自己动手给面前的酒盏道满。

首先先敬晋沛时。

“安郡王,之前是小女子得罪了,这杯薄酒向您道个歉。”

不给晋沛时拒绝的机会,少女端起酒一饮而尽。

“爽快!”

纨绔们个个竖起大拇指。

“安郡王,你不会不如一姑娘吧?”

这还没怎么着呢,就一边倒了。

晋沛时气道,“你们倒底是谁兄弟?”

纨绔们齐齐指向少女。

晋沛时:“……”

少女笑喷,亲自给晋沛时倒了一杯酒。

“安郡王不要这么小气嘛,来来我敬你!”

只要不打她二姐的主意,少女觉得也不是不可以结交。

“嘶!”

这蛮姑娘一反常态,对安郡王不是一般的好,该不是看上安郡王了吧?

可安郡王看上的是蛮家的二姑娘,这如何是好?

回头再上演二女争一夫的戏码。

安郡王是他的好兄弟,蛮姑娘人又豪爽大气,到时候自己到底,该站在哪一边呢?

侯昊然又开始愁上了。

酒过三巡,少女高声的呼唤小二,把小小的酒盅撤了,换成大碗。

前世初入军中,不明白军中将士为何都喜欢喝酒,并且是大碗大碗的来。

后来才明白,只有滚烫的烧酒才能驱散寒夜的冷意,只有大碗的灌酒才能麻痹浑身的伤痛。

酒让他们能够永远记住,那些曾经一起大碗喝过酒的,熟悉的面孔或者陌生的名字。

一碗酒一辈子永远是兄弟,不管在或不在,熟悉或者陌生,你永远在我心里,直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

“来,喝!”

少女端着大碗站起来,仰头一饮而尽。

“来,来,喝!”

纨绔们怎么甘心被一个姑娘比下去?

纷纷端起大碗,一个个扬起脖子。

晋沛时端起酒碗,余光瞥了瞥少女,兄弟们愿意跟着自己瞎混,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当然也有他人缘好的缘故。

可是这姑娘,一顿酒就博取了众人的好感,若她是个男子,绝非池中之物。

第九十章 酒量

晋沛时觉得,可惜了!

隔壁的包厢也坐了俩华服男子。

“沈兄,此次进京得你相助感激不尽。”

邵劲举杯相邀,“小弟先干为尽,你随意。”

隔壁的喧闹声传来,邵劲皱了皱眉。

恰巧店小二进来上菜。

“客官,这是您二位点的片皮鸭子。”

“店家隔壁何故如此吵闹?”

还让不让人安心吃饭了?

三年前邵劲误入猎人陷阱,幸得经过的沈言伸手相助,两人趣味相投遂成好友。

只可惜沈言当时身有要事,未及细谈匆匆别过,一晃三年再无见面。

此次进京沈言多有相助,特意抽空找个清静的地方一叙旧情,却不想隔壁如此之吵闹。

沈世子小二也是认得的,到也没多想,“哦,隔壁是安郡王他们几个。”

听着隔壁时起彼伏的喧闹,“这是与镇国将军府的三姑娘在拼酒呢。”

小二笑着像在说一件稀罕事,“少爷您是不知道,将军府的姑娘酒量可大了。”

伸手比划了下,“这么大的大海碗,一碗一口而净,以小的看安郡王那些人都得喝趴下。”

邵劲捏着酒杯,眉头不可察的蹙了蹙。

进城那天就见女子追着男人满街跑,这边又有个与男子拼酒的……,京城的女子真是……

回府得好好叮嘱嬷嬷多看着点六妹,别叫她乱交朋友给带坏了。

沈言嘴角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小二还真说对了,晋沛时等人还真喝人过她。

前世变成魂魄跟在她身边,喝酒都是整坛整坛的来。

一手拎着酒坛子,与将士们谈笑风声。

那个时候的她笑语晏晏,眼角发亮,整个人都像在发着光,使人不由自主的向着光靠拢。

沈言觉得,那时的她才是最鲜活的,像一株开到荼蘼的花。

“沈兄在想什么?如此专注?”

他喊了两声一点没应都没有。

“没什么。”沈言收敛起情绪,“想到一个会喝酒的朋友。”

瞧着对面之人满眼的宠弱,邵劲腹议,这朋友定是位姑娘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够令清清浅浅如一幅水墨画,永远只可远观的沈言动心?

邵劲的好奇心成功的被勾起。

两人离开时隔壁正喝至高潮,小二又送了美酒进去。

邵劲正好瞧见女子姣好的侧颜。

琼鼻樱唇一双星眸炯炯有神。

又是这女子!

邵劲对少女的厌恶不喜又多了一层。

日头偏西少女才在莺哥、朱鹭的搀扶下,脚步虚浮的下了醉仙楼。

今个她的确喝的有点多了,却是没醉,脚下虚浮心倒比任何时候清明。

朱鹭扶着少女在街头张望,今个出门属临时起意,府中没有安排马车,三人是一路走着来的。

反正都习武,脚下有劲就当锻炼了。

可现下就这么回去,叫人瞧了有失体统。

少女可以不在意闺誉,做丫鬟的却不能不替主子考虑。

“莺哥你多扶着点,我去街边喊辆马车。”

“嗯,你去吧!”

莺哥把身体重心移了移。

这时一辆马车在脚边停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撩起帘子。

“上来吧!”

“沈……萧姑娘!”

朱鹭道声“谢”,和莺哥合力把人扶上马车。

沈言时常以“萧姑娘”的身份,堂而皇之的上门,以至于身边的丫鬟对他的性别,不那么在不意了。

不过到底男女有别,虽同乘一辆马车,沈言倒是很守规矩,偏于一隅与对面的主仆径渭分明。

沈言刻意保持距离,偏偏有人嫌着这么说话太累,不自觉的往沈言那边挪了挪。

驼红的双颊艳过桃李。

沈言的嘴角不自觉的翘起一个弧度,眸子中的光柔的能滴出水来。

“把他们都干趴下了?”

“那是自……”

少女眸光闪亮,话到一半突然打住。

她望着少年,“你怎么知道?”

少年狭促的眨眨眼,“你猜!”

尔后又道:“当时正好在隔壁会一个友人。”

车辕上充当车夫的飞羽,内心是卧槽卧槽的。

这一点点神,主子都舍不得蛮三姑娘费,可对他们就……

算了不说了,谁让自己几个不是蛮三姑娘呢!

马车走的稳当,一路到镇国将军府才停下。

马车将将停稳,“萧姑娘率先跳下车,转身扶了少女下车。”

莺哥:“……”

这是准备抢她饭碗么?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翩翩少年从马背飘落。

是蛮昱旭又休假了。

不是,是他又逃学了。

“蛮满!”少年一脸惊喜。

这是猜到自个要回来,特意在外头候着?

很快惊喜变成了惊怒。

少年嗅嗅鼻子,“蛮满你喝酒了?”

沈言正准备替她解释一番,只听少年悲愤道:

“蛮满你太不够意思了,喝酒居然不带上我……”

沈言:“……”

老弟你这转弯太快,马车都撞墙上去了。

蛮昱旭逃学那是十之八九,只要不惹事,蛮老夫人就阿弥陀佛了。

嘉哥儿在正德堂,蛮昱旭又回来了,蛮老夫人索性喊了众孙儿孙女到正德堂晚膳。

儿媳妇们一个没喊,老人战死后大儿媳妇于氏,好似变了个人似的,这会人在病中更是敏感。

倘若将唐氏、苏氏喊了来,又要觉着蛮老夫人偏的欺负大房了,索性一个不喊。

裴氏要在于氏跟前侍候,那么纪氏也就不喊了,各自侍候自个的婆母吧。

正德堂晚膳很丰富,快赶上一顿席面了,不过因着蛮老夫人平素太清冷,在此用膳小辈们都很拘谨。

好在有嘉哥儿在,睁着圆嘟嘟的大眼睛萌萌懂懂。

一会儿奶声奶气的要这个,一会儿又要那个,身边伺候的来不及。

蛮清欢见他肉嘟嘟的小脸可爱的紧,顺手搛了几筷子。

这小子打蛇随棍上,倒指使起三个姑母来了。

小子可爱,又正是不懂事的年纪,谁会拒绝他?

并且没有被指使到的蛮昱旭还吃味了,“嘉哥儿怎的不让五叔搛?”

嘉哥儿奶声奶气,“五叔不香香、嘉哥儿不要要。”

蛮昱旭佯装伤心,捂脸。

嘉哥儿纠结了下,把面前的小碗推过去。

不情不愿,“好吧,五叔给嘉哥儿搛个玩(丸)几(子)吧!”

并且强调,“只搛一个哦!”

第九十一章 药膏

奶声奶气一本正经的话语,引众人哄堂大笑。

蛮昱旭果真听话的给他搛了一个。

搛了来自然要吃掉的,嘉哥儿刚刚会自个使箸,笨手笨脚不是很灵巧。

丸子一跳,斜着飞了出去,“咚”的一声掉进蛮昱锦的汤碗里,溅起的汤水打湿了他的袖子。

蛮昱锦抖着袖子,一个箭步跳起来。

铁青着脸冲嘉哥儿大声喊。

“会不会吃饭?”

弄的他一身都是。

嘉哥儿叫他吓得哇哇大哭。

“他还小,你凶什么凶?”

蛮昱旭拿眼瞪他,二房的的这个堂弟格外的叫他看不顺眼。

男子汉大丈夫跟个娘们似的爱计较。

不过是溅了滴油,洗干净不就得了,小题大做。

蛮老夫人含笑着招手,“嘉哥儿到曾祖母这来。”又对王嬷嬷道,“寻条干净的巾子给六哥儿擦擦。”

瞧着窝在老夫人怀里,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子的小人儿,蛮昱锦眸中闪过愤然。

这个府中除了姨娘,没有一个真心对他好的。

王嬷嬷亲自拿毛巾给蛮昱锦擦了,有蛮老夫人震着蛮昱锦不敢造次,压下心头的不满乖乖吃饭。

那不大情愿的表情却直落在蛮老夫人眼里,老夫人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晚间蛮二老爷过来问安时,蛮老夫人提点他对儿子多上点心。

“可是锦哥儿惹您生气了?”

提到儿子,蛮二老爷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二房就这一根独苗,虽是庶出二老爷对他还是抱着很大的希望的。

在教导上头很是严格,三岁上就让他习武。

只是这孩子叫张氏给养娇了,怕苦。

站了半个时辰的马步就哭爹喊娘的,哭闹着不肯习了。

将门虎子怎能不习武?

二老爷还等着儿子接过手中的刀,继续纵横疆场呢。

一生气罚他在太阳底下站了半个时辰。

秋日的阳光并不毒辣,二老爷心中有数,半时辰决对晒不坏人。

可没想到还是出了事故,儿子晕倒了。

醒来后见着日头就头晕,走在阳光下头必得打伞才行。

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也许是心病。

晒个日头都能晒出心病,二老爷对豆腐渣一样碰不得儿子有点失望。

张姨娘更是哭哭啼啼,阻止他再习武。

打着伞习武?

二老爷只得作罢。

武不成,习文总要有一些建树吧?

老子英雄儿不能是孬种。

蛮二老爷自己读书不咋滴,对儿子却要求很高,经常过问他的文章。

于是,想不攻击他都难。

以至于蛮昱锦瞧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蛮二老爷越发的失望。

再加上最近生意忙,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过问他了。

这孩子虽然住在外院,却经常去内院里头张氏处。

二老爷晓得,今个孩子们都在母亲这里用的晚膳,许是听张氏说了什么,口没遮拦惹母亲不高兴了?

“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

老夫人把今个晚膳发生的事说了。

“你也别光顾着生意,仔细教导教导孩子,读书差一点也没什么,我们这样的人家,兄弟相互友爱团结,对子侄宽容仁爱才是立世之本。”

蛮二老爷恭谨道,“儿子记住了。”

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子话,这才回了二房。

在唐氏屋中呆不到半个时辰,就叫唐氏恭恭敬敬的给送了出来。

蛮二老爷叹了口气,面色不虞的抬脚去了外院。

二老爷脸色不好,被张姨娘差遣来堵人的彩珠,躲在月亮门外都没敢出来。

等蛮二老爷出了二门,才想起来自己的差事还没办,脸吓得煞白,在月亮门边徘徊了一刻,才磨磨蹭蹭的回了偏院。

“死蹄子让你喊个人,怎么到现在才来?”

“奴…奴婢……”

张姨娘打起人来下手狠辣,彩珠见她发怒,害怕的说话都结巴了。

“奴婢……到……到时,老爷……老爷早就走了。”

彩珠不敢骗张姨娘说自己喊过了,老爷不肯来,只扯谎自己去晚了。

张姨娘在她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

“一点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春天本来就穿的少,张姨娘下手又重,彩珠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出声。

盈盈双目带泪,泫然若泣的表情,让原本容貌并不出众的彩珠,多了一份我见犹怜的美感。

“让你喊个人这么磨蹭……”

瞧见彩珠这番的张姨娘,突然住口脸色一变,一个茶盏就砸在她头上。

“你个小浪蹄子,怪不得这么磨蹭,原来回房打扮了一番,瞧这胭脂搽的,是不是想趁机勾引老爷?”

张姨娘厉声疾色,两条柳眉都竖了起来。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彩珠顾不得额头砸出来的大包,拼命的磕头。

天地良心,脸上的绯红是被吓出来的,她一个小丫鬟哪来的钱买胭脂。

再说了就算有钱买胭脂,她也不会涂给老爷看啊,老爷都和她爹差不多年纪了。

“成了,你下去吧!”

最后金嬷嬷出面解救了她。

叫外面的冷风一吹,才感到额头疼痛难当,尤其张姨娘杯子砸中的地方。

伸手一摸钻心的疼。

也不晓得为什么,彩珠没有回屋,鬼使神差的走出了偏院。

“呀,彩珠姐姐你的头怎么了?”

彩珠下意识的捂住额头,定睛一瞧原来是外院的丫头小纹。

小纹给露花带过东西,彩珠同她说过几句话,也算认识。

“这个时辰你怎么还在内院闲逛?”

将军府的规矩,入夜后外院当差的,不管小厮、婢女一律不准入内院,除非有管家给的腰牌。

彩珠不想提及自己的伤转移话题。

“没事。”

小纹拍拍腰间挂着的荷包。

“管家给了半个时辰。”

说着从荷包中掏出一盒药膏。

“这个给你,活血化瘀效果极好。”

“这怎么好意思!”

两人不过是说过几句话,就拿人家药膏只怕不太好,虽然她很想要。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小纹把药膏塞进她掌心。

“刚刚我给百灵姐姐送药材去了,这个是百灵给的,反正暂时我也用不着不如彩珠姐姐拿去用吧!”

这么好的药膏,随便就拿来送人了,彩珠捏着药膏,“三姑娘对身边的人可真好。”

第九十二章 还是读书吧

“这算什么呀!”

小纹瞧瞧四周不无羡慕,“百灵姐姐才刚来,三姑娘对画眉姐姐她们四个才好哩,前两日朱鹭及笄三姑娘送了一支金钗呢,可是纯金的呢。”

平常人家姑娘及笄都不定舍得买支纯金的,顶天也就弄支鎏金的簪子,朱鹭只是个丫鬟。

“是吗?”

彩珠眸光闪了闪。

“可不是,我跟你说,那天……”

话说蛮二老爷回到书房,想起蛮老夫人的叮嘱就要把儿子喊过来训话。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算了,还是我过去吧。”

顺道瞧瞧他在做什么。

树影婆娑,蛮二老爷顺着青石板小道慢慢的踱着步子。

嗯,腿脚不好,走不快。

路过蛮昱旭的院子,一支箭矢飞出来,扎在他脚下。

吓了二老爷一身的冷汗。

定睛一看。

嗯,没有箭头。

蛮二老爷抽抽嘴角。

院门开了,蛮昱旭噔噔的跑出来,瞧见手持箭矢的二老爷,喊了声“二伯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二老爷把没头的箭矢递过去。

“你还是好好读书吧。”

蛮昱旭:“……”

回头问小厮,“二伯父什么意思?”

他是怕伤着人才故意没按箭头好么!

小厮:“……”

二老爷分明是嫌弃少爷您的箭法好伐。

蛮二老爷抱着惆怅的心情,一脚跨进院子。

书房的窗棂上投入认真读书的影子。

蛮二老爷老怀宽慰,总算儿子习武不成,还能用心读书,不似五哥儿似的文不成武不就。

“老……”

小厮刚要喊,就叫蛮二老爷制止了。

轻手轻脚走进去,准备跟儿子好好聊聊人生的蛮二老爷怒了。

蛮昱锦看话本子正看到紧张的要紧处,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他的话本子。

正要发怒,回头一看竟然是自家老爹,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从椅子里弹出来。

“父,父亲,您怎么来了!”

蛮二老爷把话本子,往蛮昱锦头上一砸。

“叫你好好读书,好好读书,下个月阳山书院招生,天天看画本子能考进去?”

又是阳山书院。

蛮昱锦心里不以为然,却怕挨揍。

“孩子知错了。”

认错速度很快,明显就是不走心啊。

蛮二老爷很生气,但没有到要动手的地步,只教训了他一顿。

最后总结道,“好好读书听到没?”

“孩儿知道了。”

蛮昱锦低着头唯唯诺诺,垂下的眼眸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唯唯诺诺,哪有将门虎子的风骨?

若说蛮二老爷刚刚只是生气,这会儿已经不能用生气来形容了,简直是无名火起。

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蛮昱锦晓得大事不好,吓得双腿发软,可他不敢跪下求饶。

以往的血泪经验告诉他,那样只会被揍的更惨。

瞧他被吓白了脸,摇摇欲坠的身体却硬挺着,蛮二老爷的心软了……

走出门才想起,蛮老夫人让他好好聊……

今个不是好时候,下回再说吧。

蛮二老爷刚刚离开,蛮昱锦一改适才的唯唯喏喏,回头就给小厮一脚。

“不长眼的狗东西……”父亲来了也不给个警示,故意看他笑话不曾!

抚衡院中古嬷嬷也在劝解着于氏。

“……夫人您这是又何苦,气大伤身,嘉哥儿、二姑娘还指着您呐,就是出嫁的大姑娘,不也得需要您的帮衬……”

于氏眼珠子转了转,右手气愤的拍着床沿。

要我帮衬?帮衬着那穷书生上门求亲?

于氏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扶我更衣,我要用膳。”

她不能就这么认输了,还有几天的时间自己还有机会,长公主府不行京城还有别的勋贵。

贾某某不知于氏心中所想,还道听进了自己的劝,连忙欢喜的喊外头的丫鬟,打水进来给于氏洗漱。

蛮昱旭在家呆了一天,就赶回书院去了,原想着多赖一两天的,可是晌午在苏氏屋里午膳,雀屏不小心说漏了嘴。

叫他得知了蛮清悦即将于陆英定亲的事,就有些坐不住了,急忙收拾了行李,匆匆赶回书院去了。

好小子,瞧着人模狗样的,才来府上一回,就想把二妹妹给拐回去。

还当她真心道歉,却原来目的不纯。

不好好敲他一顿,不足以平民愤。

当然这个“民”只有他自己。

蛮昱旭愤愤不平,全然不知自己才是那牵线的月老。

蛮昱旭赶到时,陆英还未曾下课,到后山转了一圈回来,正好把人堵在寝室门口。

一把勾住他的肩膀,“走,找你说点事儿。”

虽然武艺不怎么样,但到底出生将门,勾着陆英这文弱书生,就像拎着小鸡仔似的。

来到没人的地方,蛮昱旭才放开陆英,刚刚转了一圈早就踩好点了,这地方窝风背阴,这个点不会有人过来。

蛮昱旭直勾勾的盯着他,直盯的陆英后背冒汗。

“陆英,你太不够意思了,我拿你当兄弟,你却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何时瞧中我二妹的?”

闻言,陆英的脸从耳根子一下子红到头发丝,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蛮昱旭蒲扇般的大手在他后背一拍,差点把他的心肝脾肺肾,都拍的嘴里跳出来。

陆英弯腰咳嗽不止,蛮昱旭却没事人般笑道,“就你这小身板赶紧回家练练,要不然娶亲当日,非被我家那一群拿棒槌的姑娘打死不可。”

蛮家世代为将,族中会耍上两招的姑娘也不老少。

听得这话,陆英咳得更厉害了,心肝脾肺肾刚才没叫他拍出来,现在真的要咳出来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陆英长揖到底。

“蛮兄……”

蛮昱旭又一记拍在陆英肩头。

“都快成自己人了,还这么客气,话说我这急急忙忙的赶回来,还没用晚膳呢!”

生怕陆英不信似的,还摸了摸肚皮。

陆英赶紧道,“那赶紧去饭堂吧,我请客。”

蛮昱旭重新勾了他的脖子。

“当然是你请客啰,我这新晋的的大舅哥,马屁不拍好了,回头有你好受……”

声音在风中吹散,“我们家兄弟五六个呢,不把我的马屁拍好了,回头我在他们跟前给你上点药……”

书院么,伙食也就那样,比不得外头饭馆子丰盛,两人就这样简单的吃了一顿。

吃完蛮昱旭严肃的对陆英道,“吃了你这顿饭,也就是承认你是我妹婿了,但是有句话我必须说在前头,倘若将来你对不起我二妹妹,我的拳头可不认识你。”

陆英虽然脸红如霞,却拱手正色道:“请舅兄放心。”

第九十三章 红衣

镇国将军府要保持中立,就不会亲近哪位王子,而疏远了另一位。

年前三皇子喜得娇女,府上送了一份礼。

安阳侯府背后站着四皇子和李德妃,原无法顾及的游园会,蛮老夫人和于氏病好,蛮家姐妹也就没理由不参加了。

新衣是来不及裁了,好在年初裁的春衫,还有一套未上过身。

游园会倒也不必去太早,踩着点到不至于失礼就好。

蛮清欢习武习惯早起,演武场上练了一趟洗漱完毕,画眉几个给她换妆。

梳好发髻莺哥拿起一支红玉镶金流苏钗。

“姑娘戴这支可好?”

“这个不方便动手,换支没流苏的吧!”

萧晟看中了她父亲的权柄,和父兄的武力值,以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游园会的机会。

而以沈雅珊对萧晟的痴情,同样不会放过对付自己的好机会。

既然这辈子决定走放飞的路线,少女又怎会如刚刚回来那会一样,一味的回避退让?

没有什么事是鞭子解决不了的,一鞭子不行那就再来一鞭子。

自己在京城惹出点乱子来,给威武的镇国将军脸上抹几把灰,皇帝才会对戍守边疆的父亲更放心。

画眉几个嘴角直抽,姑娘这是去游园还是去打架的?

莺哥刚簪好一支七星碧玺发钗,朱鹭领着飞花也就是现在的百灵来了。

少女状是漫不经心的打量了她一眼。

“今个去游园,你和朱鹭跟着我去。”

百灵心中一喜,主子让她过来就是保护这位的,原以为以新主子的谨慎至少要观察试探她半年,没想到这么快就带她出门了。

“是!”

百灵忽然想到这也许也是试探的一部分,曲膝行礼脸上露出适当的欢欣。

少女确实是在试探。

当世主流的大夫还是男子,女子为医除非医术了得名头响亮,否则无法坐堂为医。

学医的女子要么入宫当医女、要么到某个勋贵府上当差。

是以百灵决定留下,似乎很合情合理,不过有着前世惨痛经验的蛮清欢,本能的怀疑着一切可怀疑的对象。

调查回来的身世能对的上,这些日子在府上的表现也可圈可点,并且也没发现她有试图与外界联系的迹象。

倘若真是谁的棋子,定然不会放过此次接的机会。

带上朱鹭也是这个意思,四个丫鬟朱鹭年纪最大,也最是沉稳心细,由她看着百灵最合适不过。

一切准备就绪跨出剑鸣渊,就遇到了联袂而来的姐妹俩。

看到彼此的装束,三个人都笑了。

蛮清欢自是一身张扬的绯红,这几乎是她出门的标配。

而蛮清悦和蛮清惠两个,一个是一身的海棠红,一个是一身的石榴红。

三个人站在一起,由浅及深红彤彤的一片。

开年姐妹三人各做了五套春衫,蛮清悦满身书香气不大爱穿艳色,这套海棠红一直压在箱底,今个倒只能是它了。

至于蛮清惠心思敏感,自觉嫡不嫡庶不庶身份尴尬,也不大穿太招摇的颜色。

所以成就了今个的一道风景。

还是两辆马车,苏氏母女一辆,蛮清悦姐妹一辆。

安阳侯府的游园会办在城东的槿韵园,原是前朝得宠公主的后花园,改朝换代公主府没了,园子到是保存了下来。

据传这位公主酷爱朱槿,满园子从各地收罗来的各色朱槿,槿韵园也因此得名。

如今成了勋贵们宴请宾客的公众园子。

蛮家的马车来的不早不晚,下了车安阳侯府安排在槿韵园门口仆妇,恭敬的将人领了进去。

屋子里原来说的热闹,蛮家姐妹的到来,叫现场忽得一静。

火热的红色实在太招人眼了,更何况一下子来了仨。

贵妇们的眼神一下子都落到了蛮家姐妹的身上,姑娘们扯烂了帕子暗骂蛮家姐妹不要脸,哗众取宠博人眼球。

当然最生气的要数曹太太了,今日的游园会就是为她们母女办的,曹太太大清早的起身让人把曹金梅打扮的花枝招展,就是希望女儿能给各位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却不想叫这三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丫头给抢去了风头,叫她如何不生气。

微妙的气氛蛮家诸人自是感觉到了,苏氏刚要打破沉默,长公主到先开口了。

“你们姐妹感情可真好,上回戴一模一样的荷包,这回穿差不多的衣裳……”

长公主微笑着招招手。

“小姑娘家穿的喜气洋洋像朵花似的,叫人瞧着就觉喜庆,快来让我好好瞧瞧。”

面对着慈善的长公主,蛮清悦满心的羞愧。

自家母亲把自己的八字偷偷给了长公主,后来又要了回来(晋沛时主动给,那也是蛮清欢先索要)。

不管从哪段说事都是蛮府理亏。

长公主不仅没计较,还在众夫人面前给她们撑腰,这份气度和胸怀叫蛮清悦既敬佩又惭愧。

闻着长公主身上的香味,蛮清悦小声道:

“公主用的是玫瑰香露吧?闲来无事我也调了两瓶,公主若是不嫌弃回头让人送去府上。”

如此心思通透的姑娘。

长公主更是婉惜自家儿子没福气。

有了长公主的撑腰,谁还敢吱声?

曹太太更是收起了眼中的冰冷上前凑趣。

“有姐妹就是好,不像我家梅姐儿,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想到母女俩进京投靠妹妹,“如今有婉姐儿帮衬着,我也算了一桩心事了,说起来婉姐儿……”

曹太太把李婉素一顿好夸。

安阳侯夫人谦逊了几句,请的客人陆继来到,仆妇也来报戏台那边戏快开始了。

安阳侯夫人请了夫人们看戏,姑娘们就交给李婉素了。

仆妇领着姑娘们往园子里走,蛮家姐妹不愿与她一处,走了另外一条道。

这种时候谢慧玉一般都同她们一处。

不过这回蛮芊芊没有带着谢慧玉过来,谢家有族亲成亲,母女俩去族中道贺去了。

道路两边都是大红色的朱槿花,三人身着红衣好似这枝头一朵。

园中各色朱槿开的好,都是平日里见不着的好景致。

在一片紫色朱槿前,三人叫追上的晋盈盈顾朝风喊住。

写在上架前

明天就要上架了,还是老时间10:35。

自从前天提了一句上架,很多宝宝离小雨而去了,小雨很伤心,不过留下来的宝宝更多。

在这里小雨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对小雨的支持。

上架之后每天两更,仍然是老时间两张一起发。

小雨会一如既往的认真更新,希望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小雨,支持正版。

另外,小雨建了个书友群,四七八二三九一二五,希望喜欢蛮娇的书友,可以进来一起聊聊蛮满,和她的兄弟姐妹们。

不过小雨可能没空陪着宝宝们一起聊天,大家知道小雨比较手残,一边工作还要一边努力给宝宝们更新。

好了,罗罗嗦嗦就说这么多,宝宝们明天见。

第九十四章 大势所趋

五人边走边聊,蛮清惠问晋盈盈为何才来。

晋盈盈抱怨说还不是等她二哥。

晋盈盈口中的二哥是她嫡亲的大哥,晋子凌虽住在长公主府并另封了侯爵,与怀南府侯的排序却没有分开。

蛮清惠吃惊,“今个还请了男客?”

那安郡王岂不是也来了?

快速的看了蛮清悦一眼,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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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挑选

蛮清欢、晋盈盈一行在一处朱槿环绕的石桌椅坐下聊天。

安阳侯府的婢女很快奉上香茗、各色点心果子。

为了曹家母女成功打入上流社会,安阳侯夫人的确是有心了,这园子里处处都有仆妇、婢女随时候着。

当然这也是因为青州首富的曹家,不差钱的原故。

蛮清惠早上用的少,在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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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能文能武

安阳侯夫人本能的就要反对,转念一想就曹金梅的花痴,真配沈丰也是高攀了的,况且人是曹太太自己瞧中的,以她的执拗的性子未必听自己的劝。

她又何必枉做小人。

于是顺着她的话头说起来。

“姐姐倒是好眼光,那少年是武定侯府二房的嫡长子,能文能武……”

嗯,上山能打只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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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妇人

两人同时拉着对方,闪身躲进草丛中。

“什么人?快出来,我看见你了!”

是李婉素。

庶女脸色有点发白。

李婉素又有催促,“再不出来,我喊人来了啊。”

庶女一咬牙——

把曹金梅推了出来。

“表姐。”

曹金梅拍拍身上的草屑讪讪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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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落水

“横竖我们也没事,一起去吧?”

蛮清悦求助的瞧了瞧丫鬟,“真不用!”

那丫鬟也是机灵,“我家姑娘有私事请教,不宜叫旁人知晓。”

如此还真不好跟了去。

蛮清惠善解人意,“三姐姐要不咱们先去槿姝楼吧!”

眼看着晌午了,也快用午膳了。

姐妹俩来到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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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求助

将军府众人走了,只留下搜查穿粉色比甲丫鬟的朱鹭,和随行的丫鬟婆子。

经历了这一场变故,谁还有兴致游园?

贵妇们纷纷提出告辞。

倾刻间偌大的园子走得一个也不剩。

安阳和夫人脸色铁青,瞥了眼被吓蒙的李婉素。

甩着袖子厉声道,“带上大姑娘,咱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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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心狠

沈丰之事有了着落,皇子以为安阳侯会告辞,毕竟宫中非久留之地。

然安阳侯似有难言之隐。

“舅舅还有事?”

安阳侯硬着头皮将游园会之事告知。

四皇子眸中火苗跳动,却生生掐了下去。

尽量叫自己的声音平稳无波。

“想办法叫那丫鬟闭嘴,镇国将军府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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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黑脸郡王

少女一个眼神,画眉收起匕首。

婢女打着哭嗝,慢慢的开始叙述。

“那天奴婢在园子里……”

这时忽然外头响起断断续续的笛声,那声音低沉哀婉如泣如诉。

婢女忽然脸色一变激动起来,随后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

饶是朱鹭手疾眼快,也没来得及阻止。

伸手探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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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兄弟妹子

又是这疯丫头!

不过,疯得好!

还未进城他就听说了,昨个疯丫头把安阳侯府的门脸给拆了。

拆的好!

“好兄弟!”让哥哥我过去。

晋沛时按下少女的鞭子,嘴角带了一丝笑意。

若不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性别不对,他真要给她个大大的熊抱。

蛮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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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聘礼

沈言对皇帝有一丝歉然,下棋的时候,手底下不着痕迹的放了一些水。

皇帝连赢了两局,也回过味来。

“你今日是不是故意让着朕?”

少年正要否认,外头守门的小内侍,响亮的嗓音响起。

“安郡王、镇国将军府三姑娘求见。”

皇帝眉头一皱,上回要把这两人送作堆,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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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掺合

长公主府丰厚的聘礼,平息了所有针对蛮清悦的留言。

不过陆家、安阳侯府却成了人们嘲笑的对像。

瞧见那丰厚的聘礼没有?人蛮姑娘早就和安郡王下了小定了,某些人非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还有安阳侯府自个办事失利,惹出姑娘东落水的失误,非要把错扣人头上,瞧见没?门都没让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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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命案

蛮清惠坐了半日,也没说出个啥来,蛮清欢就当她真是来串门来了。

日上中天,少女瞧瞧屋里的刻漏时辰不早了,五哥回来了猜着母亲要叫他们一起用膳,便主动去了秋桐居,果然在半道遇上了秋桐居的丫鬟。

蛮昱旭已经晓得蛮清悦订下婚事,心中的那点怒火也平息了。

瞧见宝贝妹妹笑得见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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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不能见

日头偏西,满天的霞光如血一般红,蛮二老爷才拖着蹒跚的脚步回到府中。

立即去了正德堂,大家都在那里等着他的消息。

蛮二老爷连喝了两盏茶才将打听来的消息慢慢道来。

原来阳山书院死人了。

今早早起的几个学子,后山的山谷里发现两人倒在血泊里。

其中一个睁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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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食盒

沈言对狱卒亮出玉牌。

“这回可以进去了吧?”

狱卒没见过皇子的玉牌,不过既然来的是五皇子的表兄,肯定错不了。

就算错了也是沈言的错,与他这个小卒子可没什么关系。

在这门口站了十几年了,早就老成精的狱卒立刻下跪恭请两人进去。

大理寺的牢房阴暗潮湿,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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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修书一封

刑部尚书樊炳乃万相得意门生,自然是三皇子的人,沈二老爷是四皇子的人这谁都知道,沈丰被抓刑部大牢,凭着三皇子与四皇子“好兄弟”的关系,樊炳私以为三皇子很快就会使人过来。

把人收监后左等右等,望眼欲穿也没盼来个人。

三皇子这是何意呢?

不准备出手?

樊炳二十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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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丽春院

这少年比刚才那位有礼貌多了,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翩然而过。

微风吹起他的袍角,露出一双精致的羊皮小靴。

红姑娘被少年阳光般的笑容晃花了眼,不禁替他可惜起来,多好的少年,怎么就长了一双姑娘似的的小脚。

羊皮靴少年走进丽春院,抛给水桶粗腰的花妈妈一只大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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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章 证清白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又是一个好天气。

明日蛮昱旭案子就要开审了,蛮清欢这边仍然没有查到可用的信息。

这几天少女忙进忙出,蛮老夫人,甚至免了她每个单日得请安。

老夫人免了,少女却不能不懂事,并且真正忙的是下头办事的人,她还是有大把的时间,嗯,剪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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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细作

“你说的都没错,可是也不排除他故意用右手杀人吧?”

少女心中恼火,却不得不承认,大理寺少卿这话没毛病,换成自己也会这么问。

明白归明白,但还是很想用鞭子抽他。

在她凶狠的目光中,大理寺少卿不由缩了缩脖子。

这姑娘早已凶名在外,再加上游园会那日,众目睽睽之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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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 人如盏

前世三王纷争,西戎便觉得这是个机会,遣了两细作前来联络萧晟,以期说服他与之合作,没想到萧晟此人虽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倒也有几分气节,当即将两个细作斩于帐前。

蛮清欢就是在那时知晓西戎细作的特殊刺青。

据闻西戎有一个专业培养细作的机构,凡此间出来者,不管刺青伪装成何状,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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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章 没看明白

张姨娘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晚上的家宴上。

就连苏氏、唐氏不停的给蛮昱旭夹菜,也没如以往觉的辣眼晴,开口刺上几句。

阳山书院算什么,明个锦哥儿就上东余书院报到去,她的锦哥儿就是,比只有一身蛮力,而没头脑的蛮昱旭聪慧太多。

是夜画眉给少女净了手,挑着玉瓶中的香膏,在葱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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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要拜拜

头疼。

三皇子、四皇子要对将军府动手,五哥是个很好的缺口。

少女心头盘算着要拿蛮昱旭怎么办,蛮老夫人开口了。

“好了,现在人都来齐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这话蛮老夫人是对张姨娘说的。

大清早张姨娘带着穿戴一新的蛮昱锦,并着两只大箱子来到正德堂,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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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章 银针

纠结了好些天就怕三姐姐不答应,哪成想,她不仅答应的爽快,理由都不问一问。

蛮清惠有些不敢相信,乌溜溜的大眼睛又大又圆,像极了上元节吃过的芝麻汤圆。

少女一时兴起,随手摘了根狗尾巴草,在她粉白的小脸上挠了挠。

“煮的。”

说完笑呵呵的跑开了。

天高地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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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天资聪慧

瞅沈大夫人的脸色,少女就晓得对方清楚谁要对她不利。

高门大院瞧着光鲜,实则里头的阴私不少,少女没有管旁人家的闲事的嗜好,很有眼色的告辞。

马车继续往慈云庵而去,在没遇到什么危险,平平安安到达慈云奄。

不用旁人带路沈大夫人熟门熟路走进沐皇后的院子。

沈棠站在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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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章 非常生气

小珠子读完圣旨慎重的合了起来。

“蛮少爷接旨吧!”

蛮昱旭低着头没动。

“蛮少爷……”

还是没动。

小珠子想这蛮少爷一定高兴傻了,善意的又喊了一声。

蛮昱旭还是没动静,还是身旁的蛮老夫人拉拉他的衣角,才回过神来。

“哦,好,小子接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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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章 国子监

张姨娘在罚抄女戒,不晓得蛮昱旭进国子监的事。

蛮昱锦进了东余书院总数压了蛮昱旭那个蠢货一头,张姨娘心情好,抄起女戒来那是速度如飞,刷刷刷就写好一张,黄花梨桌上堆的尺厚。

最近女戒抄得有点多,墨条就只剩下一小截了。

这是个机会,可以进蛮二老爷书房的机会。

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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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章 及笄

蛮清悦的亲事因着落水,陆英母亲郑氏一声吼,而传的沸沸扬扬。

最终随着长公主府那一侧的聘礼而销声匿迹。

不过这都是表面。

各中曲直到各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本身晋沛时当街追逐蛮清悦,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有心人稍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有着这个前科,各府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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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胆肥

礼成,苏氏请夫人们去戏楼听戏。

大长公主得知今日请的戏班是钱家班,便笑着说道,“倒是有些年头没听钱家班的戏了,当年钱家班的台柱子,晓菁儿扮的虞姬可是惟妙惟肖,时人都说那就是虞姬,如今听说他也带徒弟了,不晓得这些徒弟是不是青出于蓝,今个儿倒要好好的瞧瞧。”

听得这话长公主便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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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又是这一招

蛮清欢来到湖边,一路上画眉已经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她。

那两个姑娘假借观赏西府海棠,把蛮清惠骗至无人之处,然后两人一左一右挟持着直奔湖边。

两人为了预谋此事,也是煞费苦心,人在闺秀堆中坐着,却派了心腹丫头,把园子里哪个地方人多,哪里人迹罕至,早早摸清楚了。

专挑着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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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选的

哪晓得那个老虔婆,居然叫人把她拘在院子里,不让出来见客。

不管叫骂也好,砸东西也好,看她如何折腾,守门的婆子都不让她出院门一步。

直到客人都走光了,才撤走了门口的婆子。

张姨娘气得脸色青黑,老夫人又突然通知她们二房去正德院。

好在于家舅母是个懂事的,叫她这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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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活生生的美男

故意抢了蛮清惠的位置,却还假装无辜的白莲花,欺负了你,还让你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前世于蕊就惯会使这一招。

而她已不再是前世那个,看不清的蛮清欢。

少女站起来,亲亲热热的握住蛮清惠的小手。

“四妹妹有话同我说?咱们姐妹去那边坐着说,不要叫外人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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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招不招

“四妹妹,何故来得如此之早?”

少女羞涩一笑,“我想让自己早日厉害一些。”

昨个的事情让她受刺激了。

嗯,让她受刺激的不是那两个姑娘。

而是蛮清欢。

确切的说是蛮清欢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鞭法。

她叫那两个姑娘挟持的无法挣脱。

而蛮清欢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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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弹劾自己

震慑住了男子,少女的目光才缓缓扫过众人。

“这个老妇适才所言与之前可有差错,相信大家心知肚明,各位都是热情的乡邻,见不得弱小受到欺负,这个我能理解,只是大家的热情千万别被有心之人给利用了。”

适才就有人诧异这妇人口中所言,与原先相差很大,经过少女这一提点。

细仔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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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惊醒

孙御使叫晋沛时怼的口喷鲜血,直接叫小黄门抬着送回府上。

而晋沛时回到公主府,立即喊了小厮去打听,昨个镇国将军府门前发生的闹剧。

这不是什么秘密,昨个围观群众那么多,小厮很快就打听清楚了始未,回来告诉晋沛时。

晋沛时的脸渐渐结上了寒霜。

当天夜里李婉素准备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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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事

于蕊眼眶红了,“三妹妹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确实有意见!

不过她不会说出来。

“于表姐这里说的什么话?你要谈刺绣,我好心把我们家刺绣最好的妹妹推荐给你,怎么到你眼里,反成了对你有意见了?”

于蕊脸色一僵,这武夫什么时候学的如此牙尖嘴利?

她神色讪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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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好悬

蛮老夫人见她脸色忽然发白,不由担心。

“三丫头是不舒服么?”

大声喊着王嬷嬷去请大夫。

“我没事。”

少女制止住蛮老夫人,气色恢复红润。

继续适才的话题,引开蛮老夫人的注意力。

“六弟还小想来……”

讲到此,少女忽然默了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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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玉佛

绣坊送了丝线上门。

蛮清欢、蛮清惠正好从库房里出来。

“丝线给我吧。”蛮清惠说道。

对于绣坊的人来说,只要是蛮家的姑娘,给谁都一样,说了两句吉祥话得了一个银裸子的打赏,高高兴兴的走了。

蛮清惠看看手上的丝线,“三姐姐,不如和我一道去看看二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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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碎

女伙计立即笑眯眯道,“四姑娘可真有眼光,这对珠花用料北海之珠,最难得的是颗颗圆润,粒粒黄豆米大小一般无二,十斛北海珠里头,只挑出这么些粘,刚够穿这么一对珠花的。”

女伙计虽是凑趣之言,却也所言非虚,珍珠这东西是异物偶然进入蚌壳,慢慢生长而成,大小形状不受人为控制,不似那人工雕琢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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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于家姐妹

弄坏了人家的玉佛,非但不要她赔,还送个挂件给她压惊,于燕说什么也不能要。

蛮清欢却道,本来就不是她的错,若执意不肯要的话,就是瞧不起她这个三表姐,仰或是她没拿她当表姐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于燕还能说什么?只能郑重的谢过蛮清欢,心里盘算着送份什么回礼给她,才不显得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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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是自己写的

苏氏忙着操办蛮老夫人的寿诞,蛮清欢没去烦她,在自个屋里头用了午膳。

一碗八宝豆腐、一盅老鹅笋干汤、一碟子什锦虾球、一碟子三杯鸡、一碟子银丝春卷、一碟四喜丸子、一碟子翡翠白玉。

蛮清欢胃口好,把菜都吃得溜光。

特别是那碟子翡翠白玉,菠菜青翠豆皮雪白,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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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寿礼

宾客们不由的嘴角僵了僵,说出去的话,现在收回还来的及吗?

蛮昱旭又挠挠头露出一口白牙,“孙儿托了我们祭酒大人,给您写的。”

众人:“……”

一句话可不可以拜托你别分两次说?

跟着众人激动了,国子监祭酒顾卿写的一手好字,只是此人脾气像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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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定亲

不过今个是蛮老夫人的寿宴,自不会与她一般计较破坏了气氛。

“看来沈大姑娘有些上火,来个人请去偏厅,叫百灵给开些去火清热的药。”

雀屏上来扶住她的胳膊。

“沈大姑娘,奴婢扶您过去。”

说是扶,沈雅珊却是被她夹得动弹不得,被拖着走了。

走的不甘不愿,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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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又见麻袋

蛮清欢不由得翻了翻眼皮,“眼瞎难耳朵也不好?”

她什么时候说过,和萧晟订亲的是她自己?

她不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加美女吗?

有德又有才。

前世还未成为皇后,就给萧晟张罗了好几个美人,今生怎么如此的小心眼、不可理喻?

不过那都是他们的事,祖母寿诞的大好日子,她可不想同沈雅珊在这里乱扯皮,更不想同萧晟扯上任何的关系。

“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七皇子与鲁南公府的大姑娘定了亲,沈大姑娘自诩消息灵通,怎么竟然不知道?”

鲁南公府的大姑娘,就那个老女人她也配?

蛮清欢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沈雅珊焦急的扯住萧晟的袖子,“这废柴胡说,她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今日蛮老夫人寿诞,府上宾客众多,若是叫人瞧见,他和沈雅珊在这里拉拉扯扯,岂不有损他树立起来的正面形象。

萧晟一把甩开沈雅珊。

“蛮三姑娘没有说错,沈大姑娘果然是病了,并且病得不轻……”

他回头恼羞的喊内侍,“送沈大姑娘回武定侯府,告诉沈二老爷他家大姑娘病的不轻,找个靠谱的大夫好好治治。”

“晟哥哥……晟……”

剩下的话憋在嘴里成了呜咽沈雅珊被内侍捂着嘴给拖走了。

少女耸了耸肩,捧着狮子头直接无视的走开,今生萧晟跟她再无关系,他与沈雅珊两人的相爱相杀,她可没兴趣欣赏。

“等等!”

萧晟身影一闪,挡住少女的去路。

蛮清欢眼中闪过讶然,他的身手竟然有这么好?

前世,他除了有一张好看的皮囊,学识平平,功夫平平,要不然也不会任由她在军中坐大。

到底是今生改变太多,还是前世太能装?

装作武功平平,任由自己在前头冲锋陷阵,眼见自己日益壮大,使毒计除了她的父兄,最后又把她杀死在宫墙的夹巷里?

少女忍不住用最大的恶意来猜测萧晟。

只是前世有如此好的武功,当自己的袖箭射向他的头颅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躲开,反而抓着沈雅珊挡在胸前?

这可不是一个武艺高强者本能的反应。

少女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没能逃过萧晟的眼睛。

桃花眼微微一眯,凑进少女,“怎么样,很意外吧?”

萧晟心底微微有些得意,果然没有猜错,蛮清欢这样厉害的女子,只会臣服于比她更厉害的男子。

是与不是试试就知道了。

少女眼中闪过冷芒。

“七皇子真是深藏不露啊!”

迅速的退到一个安全距离,抽出腰间的鞭子。

抱拳道,“七皇子多多指教!”

话一说完,手中的鞭子如一条灵巧的小蛇,带着一股凌厉的霸气,攻向萧晟要害。

刚刚还暗自得意的萧晟,动起手来就自顾不暇了。

作为一个皇子,他不需要武功高强。

宫里有御林军,外出有护卫。

舞刀弄枪都是粗人的活计,如他这般金贵的人物,只要动动嘴皮,知人善用就可以了。

至于平时习习武,不过是为了拥有一个强健的体魄,让自己可以活得更长久一些。

下定决心学这一手快速移行异位的功夫,也是被蛮清欢拒绝狠,不服输的傲气使然。

动起真格的来,不想挨打左躲右闪。

还手?

不存在!

就凭这一手瞬间位移,躲得都有些吃力,拿什么还手。

少女柳眉倒竖。

“七皇子不还手,这是瞧不起我么?”

出手更加的狠辣。

两三个回合下来,萧晟已经很狼狈。

今日蛮家宾客众多,萧晟不想丢脸,一下跳开好几步远。

“本宫去给老寿星拜寿,三姑娘有兴趣不如与我的护卫比划比划。”

蛮清欢收起鞭子抽了抽嘴角,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萧晟今个心情好,若不是叫沈雅珊一通胡搅蛮缠,心情会更好。

想必他那两位好哥哥,此刻已经掐上了。

刑部重判了沈丰,他那好四哥居然没找老三掰扯掰扯,他还以为老四要吃下那个暗亏,没想到转头就算计了老三,折了他最重要的臂膀。

老三怀疑老四却没有证据,不过,他已经让人把证据摆在了老三的案头。

想来这会儿俩人该打翻了吧!

他那个准备冒险提前的计划,看来也没必要提前了,真是天助他也。

萧晟赶到正堂,一眼就瞧见人群中和蛮昱旭说话的沈言,脸色不由得沉了沉。

很快宫里的内侍赶到,送来了皇帝给老夫人的赏赐。

丫鬟给了宣旨的小内侍一个硕大的大红包。

小公公捏着大红包前脚刚走,后脚李德妃和万贵妃也都各自送来了寿礼。

两人都想为自己的儿子争取蛮家,这两份寿礼比皇上的赏赐还要丰厚。

众人羡慕得眼睛发红。

心思不由得转开了,目光有意无意的的落在了蛮清惠、蛮昱旭身上。

就连十二岁的蛮昱锦,都收到了几波打量的目光。

人群中荣昌伯府的孙夫人,望着那个面貌姣好的少女目光晦涩。

若不是祖父那个老顽固,这少女该是她的儿媳妇,如今却……

目光从华丽贵气的长公主身上,又转到男宾那边晋沛时身上。

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少年。

若是儿子能够搭上镇国将军府这条快船,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晋沛时武功高强,注意力自然比普通人敏锐许多,荣昌伯府孙夫人的目光,始一落在他身上,就察觉到了。

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头,问身旁的侯昊然,那人是谁?

侯昊然京城里的包打听,没有什么消息是他不晓得,并且记性极好,只要见过一次绝不会忘记。

侯昊然只瞟了一眼,立即告诉他,那是荣昌伯府的孙夫人。

晋沛时摸了下巴,自己与荣昌伯府没有任何的交集,这为孙夫人频频瞧向自己是何意?

敏锐的感觉到这中间,定有自己不晓的事情。

回头就让手底下的人去查了。

荣昌伯府上门退亲,外头没传开,但荣昌伯府中晓得此事的下人大有人在。

晋沛时存心打听,岂有打听不出来的道理?

很快知晓了事情的始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姑娘遭人欺辱,学着小舅子的手段,套了荣昌伯府孙孙少爷的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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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变脸

荣昌伯府孙孙少爷一脸懵圈:“……”

他是谁?他在哪里?

就这样晋沛时还觉得不解气,某天荣昌伯出门竟然“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还是回到镇国将军府正堂。

宫中来的赏赐将寿宴气氛推向了新高潮,当然在坐众人各自心底打着什么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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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来了

李婉素!

究竟还是迟了!

少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子轰轰作响。

前世今生,在眼前重叠,李婉素嚣张肆意的笑脸,三哥无奈又落寞的神情,在脑中不断纠缠撕扯……

分不清前世今生,脑子疼的像要炸裂似的。

“不!”

手中的鞭子不假思索的挥向少女,挥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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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半夜变故

雀屏这一去竟半个时辰未归。

下雨歇了一觉心里又着事,索性拿了一本书看。

大约下去三分之一雀屏回来了,欲言又止。

“到底打听到什么?你倒是说啊!”

画眉也着急。

“不好说!”

雀屏小脸红红。

画眉揪了她的耳朵。

“姑娘让你打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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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撩妹高手

少女转头,“新得了一支袖箭,五哥要不要去瞧瞧?”

蛮昱旭瞧瞧哥哥,又瞧瞧妹妹,悻悻的哼了声。

不情不愿的甩了甩衣袖,瞪着眼对画眉道,“在哪里?还不快带我去瞧。”

画眉努力的憋着笑,“五少爷跟奴婢来。”

蛮昱旭临走之前,仍不忘威胁的用眼瞪了瞪蛮昱成,惹得对方哭笑不得。

“该从何说起呢?”蛮昱成陷入了沉思。

“……一时不察中了对方的圈套,等我惊醒过来已经晚了……”

蛮昱成苦笑,“幸好打猎的阿秀姑娘路过,紧救了我还给我吸毒……”

脸上掠过一抹红云,眼前又浮起阿秀姑娘不顾男女之别,趴在他身上以口吸着胸口的毒血。

“当时就觉得这姑娘十分的眼熟,待问清楚阿秀姑娘姓卢之后,猛然想起为何有熟悉之感。”

蛮昱成顿了顿,像是解释又像是在回忆。

“我军中有位姓卢的副将,曾经开玩笑说,家中有位妹妹年岁相当,将她介绍于我……”

蛮昱成还是说的太简略了,事实上那位卢副将长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众人皆戏虐的称他为“卢大姑娘”。

这位“卢大姑娘”又恰好是蛮昱成的副将,经常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出入。

军中的那些糙汉子们荤素不忌,开玩笑说“卢大姑娘”不如从了蛮小将军,做他们将军夫人得了。

那卢副将也不恼,只说家里有个妹妹,长得比自己还要好看白净,不如让他当小将军的大舅子得了。

次数多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卢副将就从“卢大姑娘”变成了“大舅哥”。

如非必要,蛮昱成真不想在妹妹跟前提起这茬,太羞耻了。

“咳嗯!”

蛮昱成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我就想起这姑娘,不正是与卢副将有七八分的相似吗?并且隐约记得卢副将当兵前家里就是猎户,一问之下,果然是卢副将的妹子。”

蛮清欢不置可否,待到早膳时却把坐在对面的卢金秀,打量了个结结实实。

同样的一张脸却是显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一双眼眸更是清澈干净,李婉素没有如此清澈明净的眼眸。

不过刻意去伪装,也不是装不出来。

少女心中不由得一动。

如今秀表面上落落大方的任她打量,心底里仍有些发怵。

她的眼神自己太熟悉了。

每当自己进山打猎,对着猎物就是这样的一种眼神。

被人目不转睛盯着的感觉真的不是太好。

对面的少女忽然起身走过来。

“对不起我姑娘,昨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说完竟一本正经的福了福。

卢金秀眨眨眼,昨日那个暴力少女,和今个的大家闺秀真的是同一个人?到底是自己做梦未醒,还是其中一个是假人?

震惊之下,卢金秀竟然忘了回礼。

可是下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做梦,也没有遇见假人。

只见那笑得很明媚的少女,抓住自己的手腕,捋起云袖,对着小麦色的小臂就是一口。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众人都惊呆了,蛮昱旭更是张大了嘴,说他做事冲动鲁莽,妹妹与自己比起来,简直就是祖师爷啊!

蛮昱成脚下一动却被弟弟抓住了胳膊。

卢金秀看着自己胳膊上,深深的带血的牙印,怔怔的发呆。

她在哪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少女却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很不斯文的用衣袖擦擦嘴角,喊了一声“百灵”。

百灵立即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自家姑娘习武,难免磕着碰着,金疮药什么的常见药丸药粉,她都随身带着。

少女细心的在伤口上撒上药粉,用自己的帕子给她包好,弯弯的眼眸像一弯新月皎洁明亮。

“好了。”

少女托着卢金秀的胳膊。

“留了个记号,不怕丢了。”

苏氏、纪氏等一众丫鬟婆子:“……”

卢金秀:“……”

她这是叫一个姑娘给轻薄了么?

蛮昱成:“……”

莫名觉得被妹妹抢了戏份和台词。

蛮昱旭:“……”

写情诗什么的,简直是弱爆了,蛮满才是真正的撩妹高手啊!

席间少女主动向卢金秀示好,约她下晌一起逛街,以她对三哥的了解,虽然目前还没有明说,卢金秀已经是她板上钉钉的三嫂。

既然她不是李婉素,身份似乎也没什么值的怀疑的地方,她就暂且把她当成三嫂好好相处。

倘若哪天叫她发现端倪,哪怕三哥会恨她,也决不会手软,今生任谁也别想动她的家人。

用过早膳在苏氏那里坐了会,朱鹭拿着两支老参来了,苏氏略一忖量就道同她一起去瞧唐氏。

母女俩拐上朱红色的长廊走不了多远,两个婆子抬着一筐水蜜桃来了。

绿色的竹筐一瞧就是现编的新竹,个个拳头大小的水蜜桃,带着露珠儿水灵又饱满。

瞧着就是刚从树上摘下不久。

“哪来的这么大的桃子?”

无怪乎苏氏诧异,如今还未到吃桃儿的季节,蛮家园子里的桃儿,虽有鸡蛋大小却还泛着青,叫人瞧了忍不住的泛酸水儿。

“三夫人!”

两个婆子抬着竹筐儿,动作笨拙福了福。

“这是张姨娘吩咐老婆子们给三姑娘送的,说是打今儿早上丰台那边才送过来的新鲜着呢!”

“张姨娘?她为何给蛮满送桃子?”

要送也该送给死丫头吧?

婆子们摇头。

她们自个也觉得挺纳闷的,张姨娘瞧这府里头谁都眼睛疼,逮谁怼谁,头一个对三姑娘,那就跟乌眼鸡似的。

连下人们都悄悄议论,张姨娘定是羡慕极了三姑娘,才瞧她不顺眼,否则就算是个姨娘,总是长了一辈的人,干嘛眼睛总盯着小姑娘家家的过不去。

苏氏和婆子们都是一头雾水,少女却是怒了。

“给我抬去扔了!”

现下市面上还没桃儿售卖,只有丰台有少量的水蜜桃,供应着京城为数不多的皇亲国戚,这新鲜上市的水蜜桃,一只只怕就得一两银子。

这哪是张姨娘送她的?分明就是萧晟借了张姨娘的手。

两个婆子大眼瞪小眼,这么好的水蜜桃,三姑娘竟然要扔掉?

不过既然三姑娘发话了,两人不得不听。

抬着桃子就要走,少女却又道,“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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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留下

蛮清欢要处理那一筐桃子,苏氏先一步去了二房。

少女让朱鹭画眉把桃子抬去外院,挑了两个面生的亲卫,让他们把水蜜桃送到鲁南公府,点名七皇子送给府上大姑娘的。

先不说鲁南公府上如何的喜不自禁,单说少女处理完这些去看唐氏,落霞院外就听到了唐氏、苏氏争执的声音。

快步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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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缺钱

“主子,鲁南公府下人求见。”

萧晟双眼迷离,一时竟记不得鲁南公府是哪个,待想起厌恶的皱了眉。

“就说本宫没空,让他走。”

侍从下去了,一会儿却拿了个富贵吉祥的荷包进来。

“这是鲁南公府大姑娘给您绣的。”

萧晟脸如寒霜,却没有接那个荷包。

“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给本宫绣荷包?”

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此时却闪过狠戾,本打算缓一缓再动手,自个出来蹦达可别怪他心狠手辣。

萧晟今个出宫,侍卫是临时点的。

这侍卫家中就有一位大归的姊妹,因此对鲁南公府的大姑娘有一些同情。

明知自己不该多嘴还是道,“这只荷包说是那筐水蜜桃的谢礼。”

水蜜桃?

心思一转,一张俊脸顿时黑如爆炭。

他只给一个人送过水蜜桃。

只是有了先前獐子的教训,桃子送的很隐秘,会是她?

或者是宫里头的那两位,哪一个在给他使绊子。

萧晟的指尖一下一下的敲着红木桌面。

“叫人进来回话。”

鲁南公府的管家,跟在侍卫的后头往茶楼的包间里走。

边走边擦着额头沁出来的汗水。

原先还怕七皇子不满意这门亲事,那天却着人送了一筐水蜜桃给大姑娘,可把他们公爷高兴坏了。

当日就要亲自上门感谢,可皇宫那是好进的么?

别说是个落没的公爵府,就是皇帝的宠臣,也不能当成菜园子似的想进就进。

他们家公爷没办法,想了一个最笨的办法,着人在宫门口守着,见着七皇子出宫飞速回报。

在宫门口守株待兔了三天,终于叫他守着了这只兔子,啊不,守着了七皇子,他家姑爷,管家的心情着实激动。

进了房间,立马给七皇子请安。

萧晟也不叫起,只问那天送桃子的情景。

管家跪着把事情禀完了,萧晟时越听脸色越黑,完了还要赏管家一张银票。

正有气没地方撒呢,探头瞧见底下来了一辆马车。

熟悉的马夫熟悉的马车,正是蛮清欢经常用的那辆。

生气的七皇子也不管危不危险,直接从窗口窜了下去。

侍卫的脸都吓白了,七皇子要出了事,他全家的命都没了,瞧着是个稳妥的,做起事来咋这么冲动呢?

侍卫想哭。

立即跟着从窗口跳了下去,还好还好七皇子平安落地。

少女正在马车上和纪氏、卢金秀说话,马车却突然停了。

“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掀了帘子就见萧晟,大大刺刺的挡在了路中央。

少女怒:“好狗不挡道让开!”

“放肆!”侍卫抽出腰间佩刀。

他在宫中当值,不认识这大名鼎鼎的新小霸王兼暴力女。

少女一个眼风扫过去,“怎么?七皇子殿下最近缺钱花,竟要干着拦路抢劫的勾当?”

暴力女怼上七皇子,百姓们不敢明目张胆的看热闹。

嗯,主要是怕被暴力女的鞭子误伤。

躲在犄角旮旯里伸头伸脑,听到少女的极具讽刺意味的话语,忍不住笑出声来。

马车中的卢金秀,听到外头的动静就要下车,纪氏拦住她摇了摇头。

卢金秀满腹疑虑,也只得按下心思端坐不动。

嗯,从帘缝里偷瞧不算。

比口才,他永远输给这牙尖嘴利的小野猫,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人。

萧晟生出一种,对这张牙舞爪的螃蟹,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放眼京城,他若是说心仪上哪家闺秀,对方还不得幸福得激动死,偏偏这只小野猫软硬不吃。

若是她能同京城其他闺秀一般……

若是那样,自己也就不会瞧上她了。

当初之所以锁定她,是因为镇国将军府和镇国将军,本以为凭着自己的风神俊朗,拿下她易如反掌。

却没想到踢到了铁板,不仅如此,自己挖的坑没埋到旁人却把自己给埋了,发觉以后还躺在坑里不愿上了。

萧晟觉得自己是不是犯贱,有受虐的倾向?

不然那么多温柔可人的闺秀不去爱,偏偏心悦每每挠的他满身伤痕的小野猫?

突然没了质问她的心情。

主动让开道路。

蛮清欢挑了挑眉,放下帘子。

车轱辘缓缓转动起来。

躲在角落里的民众还以为能看一场好戏,没想到戏还没开锣,七皇子就怂了,纷纷摇头叹息着离开。

只有一个人,把一条绣帕扯得稀烂,怨毒的目光一直跟着马车转过街角。

到了珍宝阁直接上二楼,上次上门的女伙计热情接待了她们。

不用开口,主动抱了大匣小匣的首饰供她们挑选。

并且把那两块碎玉雕好的玉佩和磨好的珠子都拿过来。

少女讶异:“这么快?”

能不快吗?官字两个口,玉佛摔坏了,不仅没让他们赔,还另外出钱修补,珍宝阁上下对这位人们口中的暴力女挺感激的,不管旁人如何看。

拿过玉牌细看,翠绿的竹报平安玉牌,绿叶青翠欲滴。

尤其玉牌中一块小小的沁色,工匠们别出心裁的雕成了一只小小的虫子歇在翠绿的竹叶上头,增加了一份盎然的趣味。

想来于燕会喜欢。

珠子有些多,仅穿了一条项链,还多穿了一条手链。

多出来的这条手链,少女也没打算给别人,因为早就放话这些给蛮清惠,不管多少全都是她的。

收好玉牌和珠串,认真的挑起了头面。

今日来珍宝阁,蛮清欢和纪氏是带着任务来的——给卢金秀挑选头面。

蛮昱成已经向老夫人和苏氏,禀告了求娶卢金秀的打算。

蛮老夫人早有给孙儿娶亲的打算,虽然卢金秀的身份不尽人意,但对方是孙子的救命恩人,又有了肌肤相亲的事实(用嘴给蛮昱成吸毒)。

最重要的是孙子自个喜欢。

虽然年纪大,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孙儿是否满意这双眼睛还是看得出来的。

苏氏自然不乐意,自家丰神俊朗的儿子,哪怕公主都是配得上的。

一个山上的猎户,救命之恩多给些银钱就是了,没必要以身相许。

还是老夫人点醒了她,“我们这样的人家说不好听点,保不齐哪天就马革裹尸了,这是祖辈延续下来的荣光,我们不该抱怨,也不会抱怨,与其到时候恼恨,不如活着的时候叫他活的顺心顺意,也不枉来这人世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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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最讨厌的四个字

瞧着大大小小的匣子,卢金秀不由得咋舌。

“这也太多了吧!”

纪氏却笑道,“这点哪算多呀?等你过了门,要经常参加各府的宴请。每次出门都不能戴用过的头面……”

瞧着纪氏嘴巴一张一合,说着大宅门里头的那些门道,那种迷惘的不安感又浮上心头。

对于卢金秀的不安少女一无所觉,抱着匣子上了马车去向计划中的第二站——绣坊。

蛮昱成假期不多,卢金秀除了一个相依为命的哥哥,也没别的亲人了,父母早些年就病死了,这也是她能放弃所有跟着蛮昱成回来的原因。

是以她也没有要装备的嫁妆,只等哥哥接到信件赶回来参加她的婚礼即可。

如此婚礼就订在了下月中旬,再晚天气就太热了。

一应东西都由蛮家这头准备,苏氏倒忙的像嫁女似的,不过苏氏觉着这样也好,有了一回的经验等蛮满出阁,她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虽然心中依然有些介怀,不过正如老夫人所言,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横竖不是自已,儿子喜欢就好,忙的总也算是开心。

那厢马车里纪氏亲热在和卢金秀说话。

在三房这一块她是大嫂,也是未来的镇国将军夫人,将来妯娌之间关系如何,就看她现下会不会当大嫂。

蛮清欢坐在一边,静静的听着。

对于卢金秀这个人,说实话她心中很复杂。

她是三哥心仪的姑娘,也是自己板上钉钉的三嫂,按理她应该与她如纪氏般亲亲热热。

可卢金秀长了一张与李婉素一模一样的脸,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两人都有着化不开的仇恨,使她没法不介怀。

虽然她知道这样对卢金秀并不公平。

马车再次停下打断了少女的思绪。

“又怎么了?”少女再次掀开帘子。

地上躺了一个人。

一群五大三粗的凶悍汉子围住了马车。

为首的老大肩上扛着小儿手臂粗的一根棍子,歪着头痞里痞气瞧着就不像啥好人。

“哟,还是个标致的小娘子!”

对方给了五十两银子,要他想法给这马车里的人好看,没想到竟然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娘子。

早知道就不喊这么多人来了,五十两银子真不够分的。

汉子的目光落在穿戴整齐的小姑娘身上,穿金戴银,家底子似乎不错。

或许可以从这只肥羊身上,再敲上一笔。

吹了一声口哨,“你家马车撞死了我家兄弟,你说该咋赔。”

马夫怒,“你们这是碰瓷。”他根本就没有碰到他,马车驶过来老远就见那人躺在地上了。

“碰瓷?”

老大笑得很嚣张,手指在街头看热闹的人群。

“你问问大伙,是不是你的马车撞了我的兄弟?”

这伙人是街头地痞,就跟他跳蚤似的,逮着你不吸饱了血不会放手,众人都害怕被他们粘上,这会儿竟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说句公道话。

“你……”

马夫气的肝疼,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却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出的挫败感。

少女拍拍他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抬眼望了望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死了?”

汉子纳闷,一般小娘子这时候不是该吓哭了吗?

这小娘子的关注点与众不同啊!

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死了,透透的,小娘子你是愿意赔钱还是去坐牢?”

汉子恶狠狠的吓唬她,期望这小娘子赶紧掏银子。

“哦——!”

哪知少女子淡淡的哦了一声,音调拉得长长的,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掏出一根皮鞭,唰的一鞭抽向躺在地上的“死尸”。

啪的一声鞭响,鞭子过处“死尸”身上的衣服炸裂,汉子听着都疼,“死尸”更是嗷的一声从地上跳起来。

“tmd谁打老子?”

少女握着鞭子皮笑肉不笑。

“哟,诈尸啦!”

汉子脸色一寒,晓得这回遇到了硬茬子,手冲身后一招,“兄弟们给我上。”

少女一个人对阵一群大汉,马夫虽然也会功夫,但他得留在马车旁保护车上的两位。

哦,不,是四人对阵一群大汉。

朱鹭、莺哥上来给自个的姑娘当帮手,卢金秀看情况不对也下车加入了战斗圈。

进山打猎的猎户,手上没有一点拳脚功夫不行。

而剩下的不会拳脚的丫鬟们,虽然脸色不好看,还是自发的围拢住了马车。

坐在车里的纪氏脸色发白心跳加速,左手却坚定的托住了右手的手腕,那里是腕上带着的袖箭。

倘若有哪个不长眼的胆敢唐突,她就一箭射出去。

当然她的担心有点多余,几个街头混混,哪是上过战场的蛮清欢的对手,更何况还有朱鹭、莺哥、卢金秀。

别看这些大汉气势汹汹,可真动起手来,简直就是送上门去给蛮清欢单方面的碾压殴打。

想逃跑都不行,那杆鞭子就像长了眼睛似的,有逃跑的一鞭子捆住,拽过来打得更狠。

半炷香的时间都不到,打的这帮街头混混,一个个哭爹喊娘的跪地求饶。

围观的百姓们,尤其是受过这帮混混荼毒的小摊小贩,一个个在心中拍手称快。

嗯,怕这帮混混报复,一个个心中高兴得要跳起来,脸蛋却绷得紧紧的。

百姓们不愿意出声,一个过路的书生却跳了出来。

“住手,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

少女转动手里头的鞭子,上下打量着这个傻书生。

“所以你这是要伸张正义了啰?”

嘴角高高挑起,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

这世上所谓的正义之士可真多。

明明什么都不清楚,却自以为是什么正义之师。

前世能够落得那样一个结局,除了萧晟的猜忌之心,也少不了这帮所谓正义之师的推波助澜。

没有这些人闹得沸沸扬扬,箫晟又怎敢明目张胆的将她射杀?

自以为正义的书生慷慨激昂,“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作为女子不好好在家做针线,……懂不懂什么三从四德……”

“啪!”

一鞭子抽的书生,倒退一步。

少女眼中闪过暗芒,“生平最讨厌,牝鸡司晨这四个字。”

说完再没给他一个眼神,只是眼风凌厉的瞧着那些地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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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 给我一点时间

“今个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下回再放在我手中……”一脚踩在汉子刚刚扛在肩膀的那根棍子上,咔嚓一声,棍子裂了。

“滚!”

那么粗的棍子,一脚下去就裂了,痞子们内心是崩溃的,在听到那个“滚”字,像得到了特赦令,那场面简直是连滚带爬,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坏人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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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真正的用意

叫一帮地痞混混,耽搁了时辰,眼看午膳是赶不上了,三个人索性在醉仙楼用了午膳,回到府中时,得知晋盈盈和顾朝风来了,姐妹们都在园子里头赏花。

想了想,揣着锦盒去了后头的园子。

四月底五月初的园子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小石子路边一丛丛娇艳欲滴的美人蕉,廊下假山边火红的石榴花,随着清风送来阵阵香气的栀子花、茉莉花,不输牡丹傲然盛放的芍药,还有那一丛丛,一片片点缀在山石间五颜六色不知名的草花。

勤劳的蜜蜂、漂亮的蝴蝶在美丽的花间翻飞,清风徐来杨柳依依,时不时的送来阵阵花香。

人间最美不过四月天。

在这醉人的春光中,一向行走如风的少女,也不禁踏上了细碎的步子,细细欣赏品味着这一年中最美好的时节。

于蕊首先发现了她,欢乐的招手。

“三表妹快来,就缺你了。”

蛮清欢本想坐到顾朝风身边,那个位置最近,于蕊却抢先站起来,避了下没避开,只得被动的坐下。

“三表妹咱们煮酒论诗呢,你来晚了当罚。”

于蕊自顾自的对众人道,“就罚三表妹给咱们作一首诗怎么样?”

整个镇国将军府,谁不知道三姑娘只爱舞刀弄枪从不看书?

自诩“好朋友”的于蕊当着外人竟要她作诗,这其中安的什么心?

少女不由得勾了勾唇角,“作诗我可不会。

不确定她是何用意,“要不换个别的?喝茶怎么样?来来我自罚三杯。”

少女说执起了茶壶。

“姑娘,要不您代三表姑娘作一首吧!”

于蕊的丫鬟春桃突然插嘴说道。

晋盈盈顾朝风诧异的瞧了春桃一眼。

主子们说话哪有丫鬟随便插嘴的道理,于家这般的没规矩么?

于燕却是臊红了脸,不管愿不愿意,一笔写不出两个于字,于蕊的丫鬟没规矩,丢的是她整个于家的脸。

柳叶站在于燕身后,拿眼狠狠的瞪着春桃,嘴巴却抿得紧紧的,可不能跟那些眼皮子浅的一般见识。

对于春桃的僭越,于蕊只嗔怒的瞥了眼,“胡说,该打。”

春桃却并不害怕,笑嘻嘻道,“奴婢可没胡说,姑娘人好文采好,和三表姑娘又要好,都是自己人,帮着作一首有什么关系?”

于蕊似乎被说动了,歪着头巧笑兮倩问蛮清欢,“三表妹你看呢?”

这主仆两演了半天的双簧,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罚她作诗,转脸自己又给包圆了,蛮清欢一时想不透意义何在。

可当对上晋盈盈微微上挑的嘴角,忽然明白了。

难怪今个一反常态,原来是要踩着她的“不学无术胸无点墨”,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好叫晋盈盈、顾朝风两人晓得她的“文采斐然”。

哎!上辈子没有把她带出去参加过什么诗会文会,真是后悔了。

早知道于蕊这么会演有手段,就该带着她出去各种应酬。

都不用装,满京城很快就晓得,镇国将军府有个不学无术的三姑娘。

或许那样,从一开始萧晟就不会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想到这里少女笑自己太天真,萧晟那匹豺狼,挑中的就不是她这个人,哪怕她是个傻的,估摸着也不会放手。

说不得,傻的对他来说更好。

“三表妹?”

于蕊等不及催上了,不过心里到底有一丝紧张,这趟回来总觉得,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臭武夫好像变聪明了呢!

少女眉眼弯弯,如她所愿。

“有何不可?整个京城哪个不晓得镇国公府三姑娘,是个不学无术的暴力女?”

还当她变聪明了,原来是自己的错觉,臭武夫还是只有一身蛮力,而没有头脑,随便哄哄就开心了。

然而少女却接着道,“春桃说的不错,这儿又没有外人,也好叫盈盈、阿风指点指点于表姐,汪峰的父亲可是当代大儒呢。”

于蕊一哽,脸色都变了,谁要她们指点来着。

这个臭武夫,她是故意的!

于蕊一张帕子差点给她扭出水来。

偏偏顾朝风性格直爽,旁人都在一个劲的憋着笑,她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于蕊脸色泛红,不过她脸皮厚,很快就恢复如初。

佯装恼怒的拍打了下蛮清欢,嗔道,“三表妹真会开玩笑。”

然后若无其事的转换了话题。

“三表妹这个点才回来,想必给三表嫂置办了不少的东西吧?”

于蕊既牙酸又愤怒,凭什么她要留下,就要低声下气的讨好那个臭武夫。

而卢金秀那个低贱的猎户,什么都不用做,一来就是主子?

并且最近总是挑自己刺的臭武夫,还屁颠屁颠鞍前马后的为她准备头面嫁衣。

少女深深的瞧了她了一眼,示意朱鹭把两只锦盒拿出来。

原本准备等下悄悄给的,这会儿却觉得现下拿出来更合适。

一大一小两只锦盒推到于燕和蛮清惠跟前,少女如愿的瞧见于蕊变了脸色。

少女扯了扯嘴角,世界总算是清静了。

不过清静不过两秒,当于燕把亲手做的马蹄糕递给蛮清欢品尝时,于蕊又发声了。

只见她撇撇嘴,“三表妹说你如此贵重的礼物,一块马蹄糕就想把人打发了?真是抠门儿。”

又转身对蛮清欢说道,“三表妹,那丫头不懂事,我代我们于家给你道歉了。”

这话说的大气漂亮掷地有声,倘若蛮清欢还是前世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真要叫她说的心里既舒坦又感激。

少女脸色微沉,冷声说道,“于表姐说错了,这个玉牌并非什么礼物,我早就说过,那是给燕表妹压惊的,况且与于家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于表姐代表得了整个于家?”

于蕊被少女怼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别说她是一个小姑娘,就是她的继母都不敢夸口说代表于家。

于蕊眼眶泛红,楚楚可怜的望着蛮清欢。

“三表妹,我说错话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睫毛上挂着莹莹泪珠,极力忍耐的表情,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更仿佛蛮清欢不原谅她,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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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没白疼

蛮芊芊今个又回府了,老夫人寿辰那日得了苏氏的准话,回头就试探了自家儿子。

她是这么问的,“儿着,你觉得你三表妹怎么样?”

少年没有多想,“母亲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妇人眼一瞪,“叫你说就说,哪来那么多废话?”

母亲很生气,少年眼眸一转明白了,定然又是哪个不开眼的说了三表妹闲话,母亲生气了。

“嗯,”少年一脸认真,“三表妹及好。”

二表妹、四表妹也一样及好,妹妹也及好。

“你也觉得三丫头也个好的?”妇人来了精神,眼睛里都放着光彩。

少年失笑,如然是叫旁人给气到了,顺道夸了蛮清欢一通把母亲哄好了,才去书房画画。

蛮清欢打小她就特别喜欢,终于要进自个家门了,得了儿子的准信,蛮芊芊一个老早就要去将军府把亲事给定下来,偏偏事多无法分身。

今个得了空立即套了马车回娘家,连平素最是喜爱的闺女也不带了。

到蛮老夫人的正德堂稍坐了会,就迫不及待的找苏氏。

丫鬟新上的茶水都没顾得上喝,先问苏氏,“蛮满怎么说?”

苏氏拍额,“忙着成哥儿的亲事,把这事给忘光了。”

气的蛮芊芊直瞪眼,苏氏失笑,“等忙完了这一阵一定给你准信成不?”

“那不行,”蛮芊芊直接耍起了无赖,“今个必须给个说法,不然这觉都没法睡了。”

蛮芊芊也是个爽利的性子,不然也不会喜欢蛮清欢这种了。

苏氏叫她搅的没法做事。

“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问去。”

“不行不行,把蛮满叫到这儿来。”

既然来了,自然要亲耳听着才舒坦。

丫鬟们从园子里把蛮清欢找了来。

蛮芊芊事先躲进了后头的碧纱橱,大抵是怕蛮清欢当着她的面不好意思。

苏氏不比蛮芊芊问的隐晦,直接开门见山。

“翻过年蛮满就要及笄了,这亲事也该考虑起来了,老夫人寿诞那人你姑母给我提了,蛮满觉得你恂表哥怎么样?”

谢恂?

经历了前世萧晟的欺骗,蛮清欢对婚姻已不抱任何的期待,今生唯一想做的就是守护好亲人。

可是她知道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哪怕自己觉得一个人其实挺好,为了母亲安心她也应该嫁人。

谢恂么自家表哥,性情温和,又知根知底,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应该不难。

况且谢家十大门阀之一,谢恂这一枝虽然不是宗子,但在谢家的影响力还是蛮大的。

镇国将军府既然避不开皇子们争储,与谢家亲上加亲,稳固之间的链接,将来无论哪个皇子想动镇国将军府,有这层关系在,恐怕也要稍微考虑考虑。

“恂表哥没什么不好,母亲与祖母看着办吧!”

后头的碧纱橱里,苏氏始一开口,蛮芊芊就伸长了耳朵,听着蛮清欢的答复。

自是满心欢喜,她早就说过谢恂不会瞧不上蛮清欢,蛮清欢也不可能瞧不中谢恂。

不管怎么样,这心是放回肚子里了,可以安心回家准备聘礼了。

虽然是自家人,该有的礼数还是一样不能少,可不能委屈了蛮满。

回去以后就开始思量,该请哪一位夫人上门提亲才合适。

翌日淅沥沥的下起细雨,大街小巷的屋顶被洗的瓦亮,雨中的树叶越发的碧绿,连叶脉间都流淌着旺盛的精气神。

然而朝堂上的气氛却不大好。

御史们又弹劾镇国将军了,并且这一次还是几个御史联名上书,状告镇国将军纵女行凶,当街殴打民众。

安郡王晋沛时掏了掏耳朵,慵懒的抱着胳膊。

“还有完没完啦?镇国将军远在边陲,你们倒是说说他如何纵女行凶的?”

李御史胀红了脸,语气很愤怒,大有再不闭嘴,就将与你斗到底的气势。

“安郡王老夫晓得镇国将军府是你岳家,就算如此也不该毫无原则的偏袒镇国将军吧?尔应当晓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反倒是晋沛时仍旧是懒洋洋的,甚至把身子倚在了大殿的蟠龙柱上。

嗤笑一声,“李老头你跟我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小爷倒要问问你,你每月拿着俸禄,办的什么狗屁差事?”

慵懒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还有你们,一个个的素位裹尸人云亦云,没错,我小姨子昨个在街上是揍人了,可小爷要说活该,若是小爷在场,定要揍得他们半身不遂……”

这时众御史才想起这位爷,可不就是有名的街头霸王嘛!

弹劾蛮清欢街头行凶,岂不是在影射他?

晋沛时冷笑,“以为小爷跟你们似的,胡子一大把心眼没针鼻大?”

立即在朝臣中,引起一阵哄笑。

朝堂上顿时闹哄哄,活跃的像菜市场似的。

皇帝脸色一沉,“都干什么?把这当什么地方的菜市场?”

生气的袖子往背后一甩走人。

汪大立即尖着嗓子喊了一声退朝,紧追着皇帝走了。

刚离开金銮殿,皇帝的嘴就笑歪了。

这倒霉外甥,伶牙俐齿一张利嘴简直比御使还要御使。

气的那些老头子们,一个个头顶冒烟。

早知道,应该把这倒霉外甥早点拎到朝上来,气的那些老头子头顶冒烟,总比自己被那帮御使老头气得头顶冒烟好。

皇帝的脑海中就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恶人还需恶人磨。”

皇帝这也是被御史们给压的狠了。

本草言路开放,属于各路言官御史的黄金朝代,御史们一个个有事要骂,没事也能找出事来骂。

并且一个个的动不动就撞柱,哪个御史没在金銮殿上碰过柱子,走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言官。

对着这帮以触柱为荣的老头子,打不得骂不得。

嗯,他们以此为荣。

被皇帝申斥的越多,越说明他们是刚正不阿敢于直谏的忠臣。

皇帝又不傻,他会去当那个反面教材——昏君?

只能忍气吞声到如今。

嗯,这外甥没白疼。

皇帝甩袖走人了,争吵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了。

下晌沈言来陪皇帝下棋,其间皇帝忍不住瞧了沈言好几眼。

沈言抬眸若有所思,“皇上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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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惊吓

朝堂上威严无比的皇帝,嘴角忽然挂上了揶揄的笑容。

“蛮家那丫头昨个又闯祸了,怎么不给人求情了?”

沈言表现的很淡定,“教训街头小混混,百姓们拍手称快,这是大好事。”

黄帝揪着胡子睨了一眼专心下棋的沈言,这小子从不吝啬对那丫头的偏袒。

难道真对那小丫头有意思?自己要不要给他赐个婚呢?

沈言心无旁骛的走了一子,“皇上该你了。”

“嘶!”

不小心胡子被揪掉了一根,咧咧嘴随便走了一子。

沈言抬眸,“皇上,你确定要走在一步?”

皇帝朝棋盘上一看,他输了!

“不下了,不下了!”皇帝把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搂到一边,“咱爷俩说说话。”

“你给我说句真话,”皇帝摸着下巴,注意着沈言脸上的神色。

“你是不是对那个小丫头上心了?只要你一句话,朕马上给你赐婚。”

沈言这时才抬眉望着皇上,一字一顿,“您想多了,置于氏原因早就同您说过,您不会忘了吧?”

是呀,他上心了,不止今生,前世就将她放在了心间,可是拖着那残破的身躯自形惭移,别说表达爱意,就连出现在她眼前,都没有这个勇气。

只能躲在暗处,默默的关注她,细细品味着她的喜怒哀乐,当她十里红妆嫁为人妇,为她高兴的同时,心也空洞的厉害,她嫁了他在这世上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他死了不知为何却留在了她的身旁,看着她在命运的泥潭中,苦苦挣扎他心痛不已。

他对自己说,如果有来生,定要护她一生无虞。

也许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果真给了他来生,那老天爷同她开了一个玩笑,给他的仍就是前世那一副残破之躯。

虽然得了前世的先机,提前找到了白神医,经过白神医的治疗,他的身体比之前世好了太多,然而比之正常人,仍就是个病秧子。

他身体里的毒素还在,白神医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解掉,倘若最终无法解毒,比之前世也多活不了几年。

他相信只要他开口,不,哪怕只要流露出那么一点点意思,皇帝就一定会给他赐婚。

曾经热血沸腾的时候,也曾想过这辈子要抓紧她的手,再也不放开了。

可当热血冷却,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不放手?

当残破的身躯再也不能支撑生命,下半生还要瞧着她一个人苦苦挣扎吗?

不,不能!

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害得她一生不幸福。

前世受苦太多,今生远离了萧晟那个人渣,她该好好享受铺满鲜花的人生。

而他给不起!

呼吸都带着痛,然而在皇帝面前,却装得云淡风轻。

沈言说过的原因,皇帝自然记得,不想磨灭了难得真性情的姑娘,一次两次皇帝信了。

毕竟年龄相差有些大。

次数多了,皇帝就不大信了,特别为了帮助那丫头,把象征五皇子身份的玉佩都拿出来了。

一个男人若不是心悦着那个女子,打死他都不相信,能为她做到这一步。

嗯,反正他是做不到的。

再仔细想想,相差六岁也不是很大,就他后宫里的那些嫔妃,比他小十来岁的多了去了。

皇帝不死心的试探,“倘若你不好意思向人开口,朕给你们赐婚怎么样?”

“皇上!”

沈言竟有些恼了。

“若是皇上不想下棋,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果然抬脚就走,高大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皇帝有些愣神,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汪大这个,还在皇帝是皇子时,就跟着他的老人,无比担忧的喊了一声“皇上”。

“陪朕出去走走。”

皇帝从罗汉床上站起来,竟然身体一晃趔趄了下,汪大虽然不再年轻,手脚还很麻利,手疾眼快的扶稳。

无比担忧道,“皇上你还好吧?”

“朕没事。”

声音有些沙哑又有些沉重。

汪大不知想到了什么,脚下滞了滞,待他醒过神了皇帝早已不在了殿中,赶忙抬脚追了出去。

也许老天爷也感到了皇帝心情不大好,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然起了一阵风,乌云掩盖了乌金,大地变得朦胧起来。

汪大跟着皇帝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皇后曾经居住过的凤梧宫。

汪大上前一步,准备推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

皇帝却出声制止了他,“朕不想进去。”

嗯,其实是没脸进去,虽然那人现在已不住在里头。

他也曾经年轻过,也曾像其他普通人那样少年慕艾过,只是身在皇家很多事身不由己,于是很多事都变了。

皇帝转身走向御花园,跟在其后的汪大第一次发现,那个威武雄壮的男人,宽阔的后背竟然有些佝偻。

显得那样的萧瑟孤单又凄苦。

好似那狂风大雨电闪雷鸣中,孤单的苦苦支撑的老树。

伺候了前头那个男人大半辈子的汪大,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只是袖口的绣花硌着他的眼睛更难受了。

李婉素早就抄好了女戒佛经,但不愿意出门,从小到大还没栽过那么大的跟头,怕别人笑话她,只能整日窝在府中。

不过今天却有了出门的兴致,镇国将军府的三少爷要成亲了,但是对象却是一个低贱的猎户。

想到从此蛮三那个贱人,要管一个低贱的猎户叫嫂嫂,就忍不住要大笑三声。

一高兴就想买买买,缠着安阳侯夫人放她出门。

嗯,其实是想从安阳侯夫人那块抠银子,上回在珍宝阁看中了一套五千两的头面,这还差着一千八百二十两呢。

好久没有看到爱女如此高兴的安阳侯夫人一时高兴,不仅出了银子,还陪着一起出门了。

前段时间揪心事,一桩接着一桩,她也好久没有置办新头面了,听闻绸缎庄里从南边来了一种时新的绸缎,既柔软又轻薄,也顺道去瞧一瞧,买上几匹回来,眼看着就要入夏了,该裁新衣了。

此时的安阳侯夫人并不晓得,时新的绸缎没买成,倒是受了一场不小的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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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连中三元

母女俩走到二门就碰到了赶着出门,穿的花红柳绿又珠光宝气的曹金梅。

“梅儿又去陆家啊?”

安阳侯夫人端着笑脸和曹金梅打招呼。

曹金梅笑得见牙不见缝,草草的和两人打了招呼登上马车。

曹金梅上了马车,看不见后头的人,安阳侯夫人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这个侄女真是粗鲁,又不懂规矩,幸好找了个穷书生要嫁了,不然真的连累了她家婉儿。

安阳侯夫人也不想想,就李婉素这样的需要别人来连累?不去连累旁人就算不错了。

安阳侯府出来的两辆马车,在街口分道扬镳,一辆驶向珍宝阁,一辆驶向陆家。

陆英醒了,却因受伤严重,留在府中养伤不能去书院,这就便宜了曹金梅,见天的往陆家跑。

被其骚扰的陆英,恨不得听到她的声音就像躲,然而这是母亲给她聘的未婚妻,又能躲到哪去?

只能每日里打起精神,硬着头皮的应付曹金梅。

自己造下的孽,跪着也要把它走完。

外头阳光正好,廊下的一株石榴花开得火红。

陆英斜靠在窗前的大迎枕上,望在火红的石榴花,脑中不自觉的浮现一张明媚的小脸。

那日梨花林,自己从她发上拿下花瓣,她的脸比这石榴花还要红艳明媚。

只可惜如今的她已经定亲了,可对象却不是他。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终究还是错过。

可是陆英不明白,他们的时间哪里出了错误?

明年女未婚男未娶。

朦胧中那道倩影从石榴处深处款款的向他走来,陆英自觉的伸出手想要握住,身后却响起令他头疼的声音。

立即抓起身旁放着的书卷,做出一副埋头苦读的模样。

“哈哈陆哥哥我又来瞧你了。”

眼前亮光一闪,一个人形首饰架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陆英的眸中闪过苦闷和无奈。

“不是让你别每天来的吗?你这样会影响我读书的,很久没进书院功课都落下了。”

曹金梅扁扁嘴,“落下就落下呗,只要你想当官,我让我姨父……”

曹金梅把曹太太的那点想头继承了个十足十。

是在陆英愤怒的眼神中,声音渐渐的的低了下去。

“好好好,我不说,你看书吧,我就坐在旁边看着,什么都不说。”

话虽如此,曹金梅心中却是很不屑,动动嘴就能办成的事,非要自己在这里看书,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

不过书呆子长得很美很好看,她还是喜欢。

于是陆英捧着书卷,二是埋头读书,曹金梅不说话就看看。

嗯,她是真的看看。

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陆英看。

在两道灼灼的视线下,陆英觉得自己快被烤焦了,但他必须得忍着。

对,忍着!

就连身旁的小厮都为他感到憋屈。

少爷就要这么忍一辈子?

一辈子那么长呢!

想想都觉得可怕。

在曹金梅灼灼的阳光目光下,陆英同一个姿势,足足保持了有一个时辰,实在受不了了,稍微一动。

曹金梅立即探身上前,抓住陆英的胳膊,“看完了吗,咱们说说话吧,你看我这好不容易来这一趟。”

真的好无趣啊,偏偏受伤又不能动,如此好的春光,花前月下的,该有多浪漫。

嗯,是陆英告诉她,现阶段的自己只能躺着不能走动,不然伤口会崩裂。

旁边的小厮直抽嘴角,还没过门呢,这也太不矜持了,若是蛮二姑娘,绝对不会这样。

小厮真的是替自家少爷感到可惜,可惜有一个那样的母亲。

陆英慌忙躲开曹金梅,“让人瞧见了成何体统,咱还没成亲呢!”

“那咱们尽快成亲吧?”

曹金梅觉得这个主意简直太好了。

陆英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嘴巴子。

怎么这么嘴贱呢?

“功名未取,何以成家?”

陆英没有哪刻,如现下这般,为自己未曾取到功名感到庆幸。

“是呀,曹姑娘,状元娘子不比秀才娘子来的威武霸气?”

本来主子说话,作为下人是不该插嘴的,不过曹金梅是个没规矩的,小厮为了自家少爷,在没规矩的人跟前,也就不讲规矩了。

曹金梅的眼里只看得见美男子,哪能晓得这么多,春闱秋闱之类更是不懂。

曹金梅不懂不要紧,身旁有那懂的人。

丫鬟拉拉她的衣袖,“姑娘,这位小哥说的不错,秀才娘子怎比得了状元娘子?状元郎打马游街,满京城的百姓都来围观,到那时人人都会晓得姑娘这个状元娘子。”

曹金梅眉头一皱,丫鬟就晓得自家姑娘在想些什么。

跟着又说道,“再过几个月,就是每三年一次的秋闱,翻过年来的春闱之后姑娘就是状元娘子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丫鬟的想法和曹金梅是一样的。

从来没想过陆英,是不是考得上状元?

在她眼里陆英只要参加此次的秋闱,必定能考中举人,并且以她家老爷的财力,一个解元是没跑的。

拿到了解元,再参加翻过年来的春闱,以老爷的财力和安阳侯府的帮忙,会元也是没跑的,落不到旁人家里。

最后就是四月份的殿试,在丫头眼中殿试不算什么,以她家准姑爷,迷得姑娘晕头转向的容貌,皇帝一准会给个状元。

有个连中三元的姑爷,不光府里头的主人,就是他们这些下人的脸上有光。

还有丫鬟现下不敢想不能想,但很可能成为事实的一层,她跟着曹金梅嫁过来,十有八九会成为陆英的通房丫头。

到时候给姑爷生个一儿半女,也就母凭子贵了。

虽然只能是个妾,但是姑娘如此的无能没头脑,自己的日子定然会过得很舒坦。

丫鬟还不敢去想这深一层的东西,可在潜意识里,已经开始慢慢的偏向陆英,无意识的开始帮着陆英说话了。

而另一头,安阳侯夫人和李婉素在珍宝阁买了几套头面,驱车直奔最大的绸缎庄。

安阳侯夫人刚刚掀开云锦织就的帘子,一眼就瞧见绸缎庄里,浩浩荡荡走出来的一行人。

只一眼,就叫她脸色发白惊惧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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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作戏

绸缎庄里出来的一行人,正是蛮清欢、卢金秀、纪氏等人。

三人并排走在前头,身后一众丫鬟捧着整匹的绸缎。

按说仇人相见,应当分外眼红才是,安阳府夫人却是吓白了脸,不为别的,只因那张整日在她眼前晃过的脸。

手下一抖,云锦的帘子落下挡住了一车视线。

“母亲您怎么了?”

适才高高兴兴的,突然脸色突变,李婉素还当她病了,急忙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回府请太医。

回到府中,安阳和夫人冰冷刺骨的手,一把抓住身旁嬷嬷,冷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瞧见了,当年……”

“夫人!”

嬷嬷制止了她,安阳侯夫人也感觉到了不妥挥挥手摒退左右。

“还记得当年破庙中的那个妇人吗?”

嬷嬷眸光一紧,“夫人今个瞧见她了?”

当年瞧那模样,分明是活不长了。

“那到没有,我瞧见了个姑娘,与婉儿挺像……,不是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那嬷嬷也似想到什么,眼眸深了深,不过还是说道,“那又怎么样?天下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这话说的不错,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去,没什么可心虚的。

并且自己可是亲眼所见,那妇人只生了一个孩子。

安阳侯夫人也觉得,自己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只是刚才冷不丁的瞧见那么一个人,她真的是吓着了。

翌日,天光蒙蒙亮,外头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等到少女洗漱完毕换上练功服雨就渐渐止了。

推开屋门走出去,满院子清新的泥土味,石榴树下落了一地的残花。

两个洒扫的小丫鬟正在树下清理。

“不用打扫了留着吧,叫人瞧了有生气。”

少女脚下不停,径直走向练功场。

也许是重活了一世,哪怕是落花,在少女眼里也有生命的意义,生于枝头落于树下,微风中轻摆的花瓣,向大地诉说着最后的热忱,用它们最后的生命照耀来年的灿烂。

它们不该被当做垃圾清理掉的。

洒扫的丫鬟忙敛了敛,她们不懂姑娘口中的“生气”,却不妨碍把簸箕的残花仍就倒在树下。

收拾好扫把簸箕高高兴兴的走了。

湿漉漉的天气不用蹲在院子里干活,谁不高兴?

踩着润湿的土地,薄薄的绣鞋已然透了湿气,远远瞧见练功场上四道身影。

蛮昱旭在国子监上学,而“萧姑娘”在蛮昱旭进入国子监之后也不大来了。

嗯,毕竟两人在国子监朝夕相处,穿帮的可能性很大。

蛮昱成回府就更加不敢来了,斥候出生的小将军,在他一双火眼金睛下,“萧姑娘”怕无所遁形。

沈言觉得自己倒没什么,就怕连累了她,还是收敛一些,不要多事了。

那多出来的两道身影,一个是蛮昱成,另一个是卢金秀。

少女换掉湿哒哒的绣鞋,走进练功场时,蛮昱成正在教卢金秀练长枪,枪头包了蜡不会伤到人。

初升的阳光下,一身白色练功短打的青年,手把手指点的认真,同样缠枝花暗纹短打的姑娘,听的认真学的用功。

两道长长的影子在地上交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也分不清楚。

三哥脸上的笑容像阳光中纷飞的蝶,炫丽轻盈且多彩。

蛮清欢想,此刻的三哥是幸福的吧!

前世可从未见过三哥如此灿烂的笑容,事实上后来很少见三哥笑,有的只是无休无止的争吵。

有蛮昱成在卢金秀用不着她指点,少女去看了会儿纪氏、蛮清惠练功,不到位的地方各自指点了一番。

自己刚刚热了个身于蕊就来了,低声下气的央求她教她练武。

当然练武只是手段,主要的是为了接近蛮清欢而投其所好。

她反复思量过,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自己待她一如往常。

不,因为她的不亲近,这次回来以后,自己甚至比以往更加卖力的讨好她。

她越是亲近,那个臭武夫越是疏离她,更是当着外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可是呢,那个臭武夫与她不亲近,反倒与那个庶女走的蛮近。

于蕊觉得一定是那个有心机的庶女,投其所好与她一起习武的缘故。

臭味相投嘛!

她不喜欢练武,更不喜欢那一身臭烘烘的味道。

在镇国将军府上住了多年,三房那一伙人对那个臭武夫的宠爱,叫她羡慕嫉妒恨。

一个不学无术的莽夫,自己哪里比她差?凭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她就可以得到那么多?

自己比她温柔,比她有学问,容貌上更不输于她,这一切的宠爱和富贵,应该属于自己才是。

虽然嫉妒的眼睛发红,但于蕊清醒的知道,想要永久的留在这个府里,就必须要讨好住那个臭武夫。

只要那个臭武夫一句话,说想要她当她的五嫂,不管是苏氏还是蛮昱旭,没有不答应的。

她有这个把握,三房几个兄妹中,就数蛮昱旭最宠那个臭武夫,就算她说要天上的星星,估计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了来。

花了几年的功夫,将那武夫哄得团团转,自己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本以为这趟回来就水到渠成了。

没想到……

于蕊眼眸转深,紧紧手心里拽着的帕子。

“三表妹可以吗?”

笑容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恐怕不行!”

少女淡漠的直接拒绝了她。

“为什么?”

于蕊的眼泪说来就来。

身体也跟着摇摇欲坠,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能教四表妹、二表嫂,为什么不可以教我?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现在讨厌我了?”

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似坠非坠,薄柳般的身子瑟瑟发抖,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就连一向不大喜欢这姑娘的蛮清惠,都忍不住要开始同情她了。

蛮清欢却哂笑了下,若不是瞧在大伯母的份上,她老早就将她赶出将军府去了,还容的她天天在自个跟前做戏?

不就是做戏嘛谁不会?

少女悄悄的拧了自己一把,立即眼泪汪汪。

“于表姐你说什么呢?”

配上那惊讶受伤的表情,演的相当到位,“是你的体质不适合练武……,我一向把你当成亲姐妹的,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冤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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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极好的亲事

蛮昱成走了过来,冰冷的眼眸叫于蕊打了个寒战。

“蛮满,谁欺负你了?告诉三哥,三哥给你出气!”

于蕊:“……”

你眼睛瞎呀,看不出来谁在欺负谁?

于蕊气的要死,却不得不道歉。

只是这道歉道的不甘心。

蛮清欢却是笑了笑到一边练功去了。

讨了个没趣的于蕊默默的站了会,见没人理她狠狠的梭了演武场上的几个人,转身走了,这个臭武夫突然发神经,姑母那头更不能丢了。

蛮清惠睨着那道婀娜的背影咬了咬唇。

鼓起勇气走上去,“三姐姐,于表姐她,她好似在打五哥的主意。”

说完心中忐忑的望着蛮清欢。

倘若三姐姐还是从前的三姐姐,打死她也不会说这话。

可现在的三姐姐与从前不同了。

并且三姐姐待她这么好,她有必在也有义务提醒她。

而且她有个担心,虽说三姐姐这一段对于蕊也不似从前亲热了,可于蕊有一张巧嘴,保不齐又把三姐姐哄了去。

蛮清欢深深的瞧了她一眼,四妹妹其实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这样一个看人透彻的女子,前世是怎么抢了自已并不看好的二姐姐心仪的男子?

蛮清惠会看人,却也胆小敏感,被蛮清欢那深深的一眼瞧的心慌。

脸色腾的一声红到脖子根,不安的绞着手指。

“三姐姐,我,我没有挑拨你的意思,我……”

眼神惊慌的像一只小松鼠。

少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从前三姐姐那是识人不清,怎么?”

少女故意唬起脸,“你三姐姐我,看起来像笨蛋么?”

心中却感叹上辈子的自已的确够笨的,但凡哪怕有一丝丝的清明,也不会叫于蕊骗的团团转。

蛮清惠有记忆以来,生平第一次叫人摸头,张姨娘不会,嫡母唐氏也不会,小时候父亲或许有过这样的动作,可那时她太小没记住。

明显的身体一僵之后,眼眶子无端的酸涩,分外贪恋头顶的那一抹子温暖。

只可惜揉了两下之后就离开了,不过蛮清惠觉得她已经满足了。

话说于蕊来到抚衡苑于氏才刚起床。

于蕊走过去打开桌上的食盒,拿出里头的各色小菜开始伺候于氏早膳。

“大表嫂起的可真早,老早的就过来给您请过安了。”

于氏拨弄着手中的念珠,随意道,“我这里有人伺候,你大表嫂拖着一个孩子也不容易。”

于蕊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拖着个孩子不容易?丫鬟婆子一大堆,还有专门的奶娘,哪点不容易了?

脸上却堆着笑容,顺着于氏的话头,“是啊!大表嫂真是不容易。”

不过她来这里可不是来夸奖裴氏的。

眼珠子微微一转,一边给于氏布菜一边貌似不经意的闲聊。

大表嫂要顾着嘉哥儿,再过几个月二表姐也要出门了,到时候姑母就更冷清了。

可不是嘛,蛮清悦没定亲那会儿,她满脑子想着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眼看着婚期一天天临近,又突然的不舍弃来。

瞧着于氏一脸的没落,于蕊脸上的笑容更甚了,更加殷勤的给于氏布菜。

“不过姑母放心,到时候侄女经常过来陪您聊聊天,啥事您都跟我说。”

笑语嫣嫣温柔体贴的于蕊,叫于氏心中一动。

“蕊姐儿也快及笄了,有没有想过永远留在这家里?”

于蕊手下一顿,竹箸一抖搛起的丸子复又掉进碟中。

“姑母,您……您别开这样的玩笑。”

于蕊的心咚咚的跳的厉害,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幸福来的太快,有些不大敢相信,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短暂的幸福过后,心里头又怨恨起于氏来。

她从来没想到在于氏身上打这个主意,换句话说,在这件事情上从来没想过,于氏能够给她任何的助力。

在她眼中,蛮清欢才是那个关键。

可现下,于氏一语惊醒梦中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只要于氏愿意开口,苏氏卖她这个大嫂的面子,自己就有可能跳开满清欢那个臭武夫。

不,不是可能。

于蕊另一只手在云袖下握成拳。

三房欠大房一条命,只要她这个好姑母开口,苏氏一定会答应的。

于蕊觉得极其讽刺。

这些年,她拼命的讨好那个臭武夫,为的不就是有这一天吗?

可是她口口声声说疼爱自己的姑母,明明有这个能力,只需张张口又能轻而易举的办到,却冷眼旁观从来不提。

现在她身边的人,一个个有自己的事情或要走了,这才想起她来。

这个好姑母把她当成什么?一个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可怜虫?

捏着竹箸的手指骨节渐渐发白。

于氏却把于蕊的愤怒当成了害羞,十分体贴的拍拍她的手背。

“姑娘长大了总要嫁的,五哥儿又与你青梅竹马,这是顶顶好的亲事。”

顶顶好?

既然晓得顶顶好从前为何不提?

还不是想把她留在身边当牛做马?

于蕊没有心愿即将达成的欢喜,只有无边无尽的恨意。

翌日,在正德堂里给老夫人请安时,于氏果然当着老夫人的面,向苏氏提起了这桩极好的,亲上加亲的婚事。

于氏穿了一件亮色的衣裳,蛮清欢一走进正德堂,就瞧见了于氏今个的不同。

当然除了于氏,唐氏也不大一样了,眼眸较之从前亮了许多,瞧见跨进门来的苏氏,竟然点了点头打招呼。

对于唐氏的变化,蛮清欢了然于胸。

自己用百灵给苏氏做了个人情,唐氏现在吃着百灵的药,子嗣有望,自然对苏氏这个“恩人”态度好转。

可一向清汤寡水的于氏,就连蛮清悦的及笄礼,都没穿什么鲜亮的衣裳。

不年不节的,突然穿了一件惹眼的衣裳,就值得深究了。

果然请安之后,趁大家都在,于氏就向蛮老夫人提起了这桩婚事。

“……蕊姐儿性子好模样也好,我瞧着和五哥儿最是相配,并且蕊姐儿咱家有好些年了,知根知底……”

难的对苏氏有个笑模样,“省得娶个不知性情的外人进来,还要慢慢磨合,三弟妹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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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不大妥当

于蕊每逢单日也跟着蛮家人一起过来请安。

在蛮老夫人跟前一向装的恬静又乖巧,蛮老夫人还真不了解她的真性情。

并且先前也议论过目前的局势,就怕对方算计了几个孙辈的婚事。

这个于蕊倒是很符合要求,正如于氏所言,好歹在府中住了那么些年知根知底。

倒是苏氏有一些犹豫,这姑娘的确模样好性子好,说话轻轻柔柔软软的。

可到底是丧母之女。

聘个丧母之女当儿媳妇,心里多少有些疙瘩。

不过蛮满一向与她关系不错,只是现下与姐妹们亲近起来,对她远了些。

和小姐妹之间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今天与你玩,明天又与她去玩去了。

“祖母!”

在苏氏左摇右摆中少女开口了。

“孙女觉着这桩婚事不大妥当。”

不顾于氏杀人的目光,少女笑道。

“于家表姐一直住在咱府里,倘若将她许给五哥,旁人会传闲话,说于表姐是咱家养在府里的童养媳。”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叫堂中各人皆变了脸色。

蛮老夫人、苏氏眸色由浅转深,不光蛮昱旭、将军府会惹上闲话,只怕朝堂上弹劾的折子也不少。

蛮清欢自污,镇国将军府可没有自污的打算,府上能有今日的荣光,都是先辈们的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不肖子孙哪怕保不住,也不能给这荣光抹黑。

就连提起话头的于氏都没了声音。

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于蕊捏着帕子低着头,没人看见她眼中的恨意。

凭什么那个低贱的猎户女可从,她就不可以?

还有口口声声说把她当闺女的“好姑母”,适才在抚衡苑里,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这个臭武夫一句话,就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什么都是假的,关键时刻还不都是为了自己。

正德堂里这事就这么揭了过去。

于氏觉得过意不去,明明是自己提起的话头,却让侄女白白挨了一顿羞辱。

回到抚衡苑即补了一套头面给于蕊。

这套头面是她的嫁妆,上头的红宝石颗颗有鸽蛋大小,这么大的红宝石现下不多见了,在当年就价格不菲,如今更甚。

“对不住啊蕊姐儿,都是姑母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红宝石的头面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芒。

一套头面就想把她的委屈给揭过去,在她的眼中,自己就只值这一套过时的头面?

再说这本来就是他们于家的东西,给她也是应当的。

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里头所有的情绪。

“姑母快别这么说了,都是蕊儿不好连累了您。”

于蕊泪盈于睫,楚楚可怜。

“若是蕊儿的生母还活着,蕊儿也就如三表妹一般……,不会给姑母添麻烦了。”

于蕊说到蛮清欢故意停顿了一下,给于氏以想象的空间,引导她去想象。

于氏一想对呀,三丫头在外头的名声可不大好,什么街头新一霸、暴力女……,没少给镇国公府抹黑。

丫头在外头丢脸,整个府上没人说啥,我们到了她这里,要把信女给留下,就成了给将军府抹黑?

说到底还不是没把她给放在眼里,若还是当初她当将军夫人那会儿,苏氏会拒绝?

于氏的脸当即就黑了下来。

“蕊姐儿你放心,姑母一定会把你留在府里的。”

于蕊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立即又隐了去。

“姑母,你不用为了侄女为难,那样的话侄女就算万死,也不会心安的。”

于氏慈爱的拍拍她的手背,“姑母知道蕊儿是个孝顺的,这件事你就不必管了,姑母自有主张。”

身旁的古嬷嬷冷眼瞧着梨花带雨,如菟丝花一般的于蕊,勾着唇角眼眸深了深。

于蕊带着头面走了之后,古嬷嬷就苦口婆心的规劝于氏。

只是经过于蕊的挑拨,又自己脑补一番的于氏,早就钻进了牛角尖,哪里听得见她的规劝。

反而指责嬷嬷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向着旁人?

为了蛮清悦的亲事,于氏越挫越勇钻死胡同的劲头,古嬷嬷是看在眼里的。

这会儿只怕也是劝不回来了。

这个表姑娘说的话,看似劝解夫人,却句句戳到夫人心坎上。

古嬷嬷在门外台阶上坐了一刻,望了会地上忙碌的蚂蚁。

站起来对廊下的丫鬟道,“我去趟二姑娘那里,一会儿夫人有事,你们先伺候着。”

古嬷嬷走进凌霜阁,院中穿着蓝色比甲丫鬟正在浇花,随口问了一句,“姑娘呢?”

丫鬟以为古嬷嬷是于氏派来催嫁衣进度的,于是连忙解释。

“姑娘绣了一早上,这不燕表姑娘怕她把眼睛熬坏了,拉着到后头荡秋千去了。”

接着又补充道,“才去不到一刻钟。”

二姑娘的院子里,连个洒扫的丫头都如此护主。

顾嬷嬷不禁多瞧了她一眼,因为心事重重,而紧绷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不用紧张,不是夫人派我来的,是我自己有点私事,找姑娘帮忙。”

丫鬟舒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羞赫道,“那,那我给嬷嬷带路。”

古嬷嬷本想说不用了,还是乘了那丫鬟的情。

丫鬟领着顾嬷嬷转过抱厦,远远就瞧见两个少女在荡秋千。

绳子荡的老高,人也跟着飞到了半空中。

吓得古嬷嬷心跳加快了几拍。

“我的姑娘,秋千可不兴这么荡的。”

两人平日里都是那种,文静又稳重的大家闺秀,难得一时兴起做了点稍稍出格的事,没想到却叫古嬷嬷抓了个正着,都有些脸红。

蛮清悦更是不大自在,燕表妹还小,她可是快出阁了呢。

不自然的咳了一声生硬的转换话题。

“嬷嬷怎么来了?可是母亲唤我有事?”

嬷嬷原就不是来教训人的,蛮清悦既然提起,也就顺着她的话头说起了。

于燕是个有分寸,知情识趣的姑娘,两人谈话伊始,就借口自己可渴离开了。

嬷嬷把抚衡苑中发生的事,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

“老奴晓得夫人那性子,劝是劝不回来了,把这事告诉姑娘,也不是指望姑娘把她给劝回来,就想着姑娘能不能,经常去麻烦麻烦夫人?夫人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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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出嫁

蛮清悦笑着冲古嬷嬷眨眼。

“没事找事,这个我会。”

古嬷嬷莞尔。

蕊表姑娘可不就是应了这句,没事找事吗?

镇国将军府住着,和府里的姑娘也差不多,镇国将军府当下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候,想着和将军府结亲的府第大有人在。

大姑娘早就嫁了,二姑娘又将嫁去公主府。

这个时候跟镇国将军府结亲,等于与公主府也拉上了关系,想与将军府结亲的府第就更多了。

可府中拢共只剩两位姑娘。

三姑娘一杆鞭子名动京城,没有那点本事,压不住的谁敢贸然上门提亲?

三姑娘亲事未定,四姑娘自然不能越过她去。

如此一来长年借住府上,与府中的姑娘一般无二的蕊表姑娘,可不就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不过她家夫人多年未出门应酬,众多意动者找不到门道罢了。

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总有那聪明伶俐的,想着法的找准门道,到时候只怕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踏破了。

将来到了婆家,有着将军府的这层关系,还怕不把她好好的供着?

留在府里头有什么好?

府中家长里短的且不论,走出去一个童养媳的名头,就叫人轻瞧了三分。

蕊表姑娘想不开啊!

古嬷嬷走了,蛮清悦思忖片刻叫香草把那件富贵花开的屏风绣件拿出来。

这个富贵花开的屏风绣件是她年前绣的,还没有配上架子。

拿了这件绣件,又去厨房装了一盒子点心就去了抚衡苑。

因为有孩子在跑跑跳跳的容易磕着,抚衡苑里没有多少花草,高大的梧桐树伸出她饱满的枝桠。

树下嘉哥儿伸着胖胖的手指抠着蚂蚁窝,裴氏坐在旁边一边看着嘉哥儿,一边嘴角含笑的做着针线。

“二姑姑!”

眼尖的嘉哥儿站起来冲了过去。

烟色长裙上留下两只泥爪印。

蛮清悦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二姑给你带了最爱的窝丝糖,赶紧去洗个手,瞧瞧你的小爪子脏成什么样了。”

听到有窝丝糖可吃,嘉哥儿的眼眸亮了,乖顺的跟着奶娘去洗手。

“母亲呢?在屋里?”

蛮清悦问的是裴氏。

细长的绣花针在头皮上搓了搓,裴氏望了眼竹帘晃动的屋门。

“在屋里生闷气呢,你先别进去。”

蛮清悦从善如流的坐下,聊了一会儿子闲话,很快嘉哥儿洗完手回来了。

拿了窝丝糖,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

“多谢姑母大人!”

小大人的模样把蛮清悦给逗笑了。

“怎么洗了个手,跟换了个人似的!”

嘉哥儿一阵懊恼,现在二姑姑一时高兴,把先生的教导给忘了。

用五叔的话说,脸掉地上捡不起来了。

虽然不明白好好长在头上的脸,为什么说掉在了地上捡不起来。

陪着嘉哥儿玩了一会儿,小家伙要去先生那里上课了。

蛮清悦走进屋,靠在罗汉榻上的,于氏瞥了她一眼。

“怎么?阿古找你告状去了?”

蛮清悦示意香草捧上绣件。

“女儿绣了个屏风……”

香草、香扇把绣件徐徐展开。

“配什么屏风架子一时拿不定主意,拿过来请母亲帮着掌掌眼。”

于氏冷哼一声,“想蒙我呢!”

不过到是认真的打量起那绣件来。

“配个酸枝木,喜鹊登梅的架子。”

说完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

“不好不好,酸枝木撑不起牡丹的富贵,还是紫檀木的好……”

一晌午,母女俩都在讨论屏风架子。

谢家里头蛮芊芊终于敲定了提亲人选,就要张罗着上门提亲。

却被谢家姑父一句话给拦了下来。

“成哥儿成亲三嫂正是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你这时候去添什么乱,横竖也就这么几天的事了,不如等一等忙过了这一阵再说。”

蛮芊芊也觉得自己太心急了,提亲这事暂且搁置了下来。

不过谢慧玉却是晓得了,三表姐要当自个的嫂嫂了。

她从小就与三表姐亲近,表姐变成了嫂嫂,自是求之不得,高兴的在床上滚来滚去。

没过几天,卢金秀的哥哥卢副将到了,接风时蛮清欢偷偷打量了眼。

果然与卢金秀有七八分的相似,皮肤白白净净眉清目秀,身上没有武人的粗鲁,但有几分秀才的书生气。

难怪在全是大老粗的军中,旁人戏谑的称她为卢姑娘。

不过山中的猎户,竟然可以把子女生得如此出色,也是一件奇事。

有什么念头在脑中一晃而过,想抓却没有来得及抓住。

卢家兄妹相见,自有一番阔气。

夜间蛮昱成与卢副将,哦不,现下已晋升为卢大舅哥了。

蛮昱成和卢大舅哥在屋顶喝酒,大舅哥兴致很高,喝了很多酒。

喝多了就忘记了上下级的区别。

嗯,现在他的级别可比小将军高多了。

大舅哥呵呵!

大舅哥豪爽的拍着小将军的肩膀。

“缘分哪,没想到你真的成了我妹夫,呵呵!你知道军中那些糙汉子们说啥?”

蛮昱成,“说啥?”

卢副将仰头灌了一口酒,停顿了好长的时间,蛮昱成就这么等着。

然后他听到这位新晋的大舅哥道,“呵呵,我不告诉你!”

蛮昱成:“……”

娘子,我打死你大哥,你不会生气吧?

虽然蛮大将军无法回来主持儿子的婚礼,将军府的这场婚礼还是办得很热闹。

婚礼当天,皇帝赐下了不少的东西。

宾客们更是挤满了厅堂,凡是收到帖子的都来了,没发帖子不请自来的也不少。

好在蛮家早有准备,菜色准备的足足的。

除了众多的宾客,还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三皇子和四皇子。

满老太太当机立断,在正厅给他们单独备了一桌。

当然三皇子四皇子都登门了,萧晟这个苍蝇一样,围着蛮清欢嗡嗡乱叫的赖皮虫,不可能不来。

兄弟三个互看不顺眼,这顿酒席吃得没滋没味的。

更重要的是萧晟没能见着蛮清欢,一大早她就到京郊的庄子里帮忙去。

卢家除了一个卢副将,没有人其他人了,卢副将为了妹子出嫁,在京郊买了个小田庄,卢金秀在那儿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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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好节气

三位皇子齐齐现身蛮家酒宴,因为镇国将军的缺席少了点看头。

皇子们谁也没有在意,镇国将军如果如此好拉拢,他们还真就看不上眼了。

世事就是如此的矛盾而又奇怪的现实。

此次的婚礼,除了宾客满盈之外,园子里还发生了一件有趣事。

事情是这样的,别看卢金秀是个家无恒产的猎户,却可谓是十里红妆,那一台一台的嫁妆抬进府来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京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何况是人人盯着的镇国将军府。

早在卢金秀走进镇国将军府,虽不曾见过容貌,却早已成了人们猜测说嘴的对象。

等到被夯实,街头的赌坊里,甚至为她的容貌开了盘。

猜测什么的都有,却唯独没有猜测过她的嫁妆。

一个猎户女有什么嫁妆?

所以当那一台台的嫁妆抬进府门,众人除了惊掉下巴,无一例外的感叹苏氏大气,舍得下血本给儿媳妇做脸子。

有些看中了蛮昱成又犹豫不决的夫人们,一个个悔青了肠子。

其实他们还真是冤枉苏氏了。

给卢金秀办嫁妆根本不是苏氏,先前是蛮昱成掏的银子,五六年的战场厮杀,他也攒了好些的家当。

父母不要他的银子,这回有了媳妇儿,索性通通给了媳妇。

可见蛮家三哥的求生欲还是极强的。

后来卢副将进京,把这些年攒的财产全都给了唯一的妹子,至于自己嘛,媳妇还不知道出生没有呢。

旁人只是惊掉了下巴,而于蕊却是万分的生气,万分的眼红。

只不过是一个下贱的猎户而已,蛮家上下一个个把她捧上了天。

不仅进门那天蛮老夫人赏赐了令她眼红的首饰,办嫁妆那个臭武夫,和他那个没用的面团似的大嫂,更是全程陪同,苏氏更过分,竟然给了这么多的嫁妆。

自己哪点都比那个猎狐女强太多,凭什么一个个都把自己往死里踩,却把低贱的猎户女捧上天?

众人注目的焦点,丰厚的嫁妆等等,一切本该属于她才对。

夹在人群中,再听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夫人们一个劲的夸赞卢金秀,于蕊觉得自己想杀人。

一转身愤愤的走了出去。

即使到了外面,也没能摆脱卢金秀的影子。

廊下坐着休息了两个姑娘,也在议论着卢金秀。

怎么哪儿都有这个下贱的破落猎户。

气不顺的于蕊转身去了园子躲清静。

那知在园子里却碰见了迎面走来的蛮昱旭。

下意识的上小路避嫌。

走了两步,电光火石之间那脚却抬不起来了。

苏氏之所以舍得花重金砸给那破落户,说到底还不是蛮家老三瞧中了那个猎户?

若是自己能够抓住蛮昱旭的心,又何必去讨好那个臭武夫,以及口口声声把她当亲闺女的“好姑母”?

于蕊自信以自己的才情和容貌,定能叫他过目难忘,对自个一见钟情。

理了理衣裙果断的转身,朝着目标坚定的迈出脚步。

“五表哥好巧!”

看着跟前给自己施礼的女子蛮昱旭瞪大了眼。

表哥?

蛮昱旭快速的在脑海中把表妹过了一遍。

慧玉?

不是,慧表妹没这么高。

萱表妹?

蔷表妹?

薇表妹?

也不是,她们今儿都没来?

排除以上几位,少年压根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什么表妹。

见少年愣愣的不说话,于蕊心下欢喜,果然叫自己的美貌给迷住了。

早知如此,早几年她就不该装什么名门淑女的避嫌。

真的,于蕊为了树立自己贤良淑德的形象,没少下功夫。

此时却是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倘若早早的在蛮昱旭跟前亮个相,就能牢牢的抓住他的心,一准早就是内定的五太太了。

也不知道是对自己的容貌太自信,还是觉着蛮昱旭是个看脸吃饭的色鬼。

觉得自己已经抓住蛮昱旭心的于蕊,撒娇的扭了扭杨柳小腰跺了跺玉足。

“五表哥,你别这样看着人家,人家会害羞的?”

蛮昱旭:“……”

这姑娘眼睛有问题,自己分明乔的那株老槐树好不好?

不过这语气动作……薇表妹捉弄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难道薇表妹来了自己不晓得?

“薇表妹,你怎么变了个样子?”

少年不解的挠挠头似是自言自语。

“都说女大十八变,你这变得也太多了吧?完全瞧不出来原来的样子。”

于蕊:“……”

气的肝疼,恨不得挠花他那懵懂张脸。

她有时候去蛮老夫人处请安,也会撞到蛮昱旭、蛮昱锦兄弟。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假装矜持,碰到这样的情况,总是把头埋得深深的。

她以为在一个府上住了那么些年,就算没碰上过几次,蛮昱旭总该对她有些许的印象吧,哪怕她低着头。

于蕊压根没想到,这个蛮昱旭竟然对自己没一点印象,难道自己站在那里就是空气?

最让她受不了的,竟然把她认成了旁人。

忍着一巴掌扇死蛮昱旭的怒火。

红着脸嗔了少年一眼,那眸光青波流转风情无限。

“五表哥你认错人啦!人家是于蕊啦!”

娇滴滴的声音叫蛮昱旭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嗯,果然不是薇表妹,薇表妹说话才不会这么,这么的吓人。

然后他又挠了挠头。

“于蕊?不认识!”

然后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丢下于蕊在风中凌乱。

恰好有事经过,看完全场直播的雀屏,把这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蛮清欢。

笑到肚子疼的蛮清欢,默默的给于蕊点了一排蜡。

五哥从未在意过于蕊,前世也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娶了于蕊。

作为妹妹,挺心疼这个傻哥哥的。

少女发誓,今生一定要给五哥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只是她根本就没有料到,前世不开窍的少年,开窍以后根本就不用她帮忙,自个拐了个满意的媳妇儿回家。

婚礼过后卢副将赶回了边关,蛮昱成新婚,此时的边关不是会起战事的时节,得到一个月特批的假期。

这也是赶上了好节气,若是寒冬腊月战事起,等不得入洞房就是要火速赶回边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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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条命

蛮清欢、蛮清惠姐妹俩在库房里清点器具。

宾客们吃完酒席拍拍屁股走人,却害得她们姐妹俩点了几天的库房。

眼看着最后一批器具进入库房。

谢慧玉蹦蹦跳跳的走进来,库房里没人,除了蛮家姐妹俩。

“嫂子!”

谢慧玉跳过去,扑在满清欢的肩头。

低着头登记数字的蛮清惠手下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继续书写。

蛮清欢第一时间嫌弃的推开谢慧玉。

“没个正经,乱喊什么!”

谢慧玉笑嘻嘻,“就你嘴硬,我娘这会儿在家喜滋滋的准备聘礼呢?”

“慧表妹,还是别乱说吧!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呢,叫人听了去,对三姐姐不好。”

蛮清惠终于抬起头,心从最初的被针扎了一下,已恢复平静。

她早就明白,她的暗恋不会有结果的。

芝兰玉树的恂表哥,只有三姐姐这样的姑娘才配得上。

谢惠玉吐了吐舌头。

“这不是没人吗?”她又不是傻瓜,随便到处瞎嚷嚷。

提起她的婚事,蛮清欢没有一般少女的羞赫,甚至抬手给了谢慧玉一个爆栗。

“四妹妹说的不错,隔墙有耳懂不懂。”

表姐妹们在一起疯惯了,谢慧玉也不怕她生气,捂着额头冲少女做了个鬼脸。

“还没过门就来教训我,还说不是我嫂子。”

“你这死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蛮清欢作势要打谢慧玉,少女直往蛮清惠身后躲,三姐妹闹成一团,其中夹杂着,“当心那酒器”,“小心那瓷碗”的喊声。

门外于蕊转身而去。

原本赶过来帮忙讨好蛮清欢的,没想到却叫她听到了这事,这个臭武夫想到谢家去,她想的美!

不让自己如愿,她也别想称心。

这门亲事,一定要想法给她弄没了,最好搞得满城风雨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也不行,这样岂不是要留在府上碍她的眼?

于蕊还是没有放弃进将军府的打算。

最好名声臭大街,最后随便嫁个泥腿子或屠夫什么的。

秋桐居里苏氏在按着太阳穴。

丫鬟过来劝道,“夫人要不您去躺一躺吧,一会儿管事们来了,奴婢去叫你。”

蛮昱成这一场婚礼操办的,既似嫁女儿又是娶媳妇,把个苏氏累得够呛。

管事们还有半个时辰才来,苏氏也不强撑着,“嗯,一会儿记得叫我。”

丫鬟扶着她去里间。

刚挨上床沿,外头响起了于氏的声音。

“三弟妹在吗?”

苏氏诧异于氏这时候会来。

“我在呢,大嫂进来吧。”

于氏被蛮清悦烦了这么些日子,终于回过神来了。

这是怕她找苏氏提于蕊的亲事啊!

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

今个说什么也不受她糊弄了,在蛮清悦去抚衡苑之前,抢先来了秋桐居。

没等丫鬟上碗茶水,于氏就先开口了。

“三弟妹,三哥儿成亲了,你看五哥儿的亲事什么时候办一下?”

“亲事?什么亲事?”

苏氏有点懵。

“自然是五哥儿与我家蕊姐儿的亲事。”

于氏对于苏氏的装蒜很不高兴,脸拉的长长的。

“大嫂,这桩婚事不合适,况且老夫人也不同意,您就不必再提了。”

这话苏氏说的一点也不客气。

那天园子里发生的事,后来苏氏也晓得了。

她很庆幸蛮满提出了异议,老夫人拒绝了亲事,这种不知检点的女子娶进门也是个祸害。

不光祸害儿子,连着子孙后代也会受其祸害。

苏氏的直接叫于氏下不来台。

同时也很恼火,从前自已主持中馈那会,苏氏柔顺的像只小绵羊,无论自个说什么她都好,这当上将军夫人就是不一样。

她也不想想她这个将军夫人是怎么来的。

于氏一拍桌子,“三弟妹,你别忘了你们三房欠着我们大房一条命。”

这是三房欠她们大房的,怎么还都不为过。

现在她不过提出一个小小要求,苏氏就矢口否决,不提醒提醒她只怕是要丢到后脑勺了。

苏氏愣愣的瞧着眼前的于氏。

当年大儿子回来成亲,使得蛮昱泽提前回边关突发战事战死。

这件事谁也没料到,谁也不想发生,并且三房的确因为此事对大房有愧。

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谁也没拿到台面上来说过。

于氏这是要干什么?

就不怕蛮昱泽死也死的不安心?

原来那个温和的大嫂到哪去了?

苏氏不由的坐直了身体。

“大嫂这是要谈条件?拿自个儿子给侄女谈条件?”

虽然对大房有愧,只是儿子不是让自已拿来交换的工具。

“苏氏,你欺人太甚!”

于氏眼眶子变红,指关节捏的发白。

儿子是她心底永远的伤,碰一下鲜血淋淋。

倒底是谁先提起了这个禁忌?

苏氏有点无语。

“我还有事,大嫂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吧,至于你说的我是不会答应的,我想老夫人也不会答应。”

于氏冷哼一声,“少拿老夫人压我,我还会再来的。”

于氏丢下这句狠话,甩帘走了。

她也主持过中馈,晓得苏氏说有事并非蒙她的。

这在一个个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一桩小小的婚事推三阻四,她们越是不答应她越是要把这事给促成啰。

到这此时,于氏已经不单单是为把于蕊留下来这么简单了。

她众一个牛角尖里钻出来,又钻进了另一个牛角尖。

就连伺候她最长的古嬷嬷都禁不住直摇头,夫人的性子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连她都有些看不透了。

蛮清悦到抚衡苑扑了个空,没多大会脸色不大好的于氏回来了。

少女用眼神询问古嬷嬷发生何事?

古嬷嬷只回了一句,“夫人去了秋桐居。”

少女叹惜了声,“母亲您这又是何必呢?”

不料于氏却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的意思就是我活该啰?没良心的东西,蕊姐儿好歹也是你的表妹,这些年你可曾亲近过她半分?就这么看不得自已的表妹好?”

这话说的连古嬷嬷都觉着过份了,倒底谁才是她的闺女啊?

不过她不能讲,一讲估计于氏要更生气。

只得劝她消消气,没得气坏了身子。

蛮清悦没头没脑得了一通训,脸上也是挂不住,扭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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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迷魂汤

“二姑娘!”

古嬷嬷追了出来。

“您千万别同夫人置气,她就是钻牛角尖了。”

有些话古嬷嬷不好说,连欠条命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当时她站在那块真是嚇了一跳。

蛮清悦走了,古嬷嬷叹了一口气也转身走了。

于蕊从暗处走出来,却没有去于氏的屋子。

丫鬟追上来,“姑娘您不去探望姑太太了么?”

“我去大厨房给姑母熬碗糖水。

谢慧玉约蛮清欢、蛮清惠逛街,蛮清惠拒绝了。

“表妹与三姐姐去吧,我都累死了,想歇会。”

这几天却实累的够呛,蛮清欢不疑有他嘱了好生歇息,回屋换了身衣裳,表姐妹俩出门了。

蛮清惠回屋就躺到了架子床上,神情恹忧的。

虽说早就晓得自个配不上表兄,理智上也晓得三姐姐这样的才是表兄的良配,终究是放在心坎那么多年的人,心里难受的紧。

八岁那年冬天,一夜大雪,她又被气不顺的姨娘揍了一顿,一个人悄悄的躲在园子里假山后头哭。

是在园子里头玩耍的表兄发现了她,不仅把自个的斗篷解下来给她披上,还把口袋里仅有的一块桂花糕给了她。

那天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至今都清楚的记得斗篷的温度,以及桂花糕的香味儿。

菊杏拎着食盒踏着合欢的残花走进芙蓉院,掀了竹帘进屋。

“姑娘醒了么?该起来用膳了。”

芳桃忙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往里间睃了一眼。

“姑娘正睡着了,你小声点。”

菊杏也往里头望了一眼。

“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家姑娘一向自律,即便这几日累着了,也断没有不起来用午膳的道理。

芳桃便悄声把今日库房里,谢惠玉说的那些话告诉了菊杏。

菊杏脸色也不好看了。

已经躺在床上的蛮清惠却是起了,菊杏忙进去给她更衣。

蛮清惠脸色白的厉害,菊杏不免心痛。

“姑娘,三姑娘那么疼您,不如您就去求求三姑娘……”求她把恂表少爷让给您。

作为心腹丫鬟,菊杏和芳桃多少能猜到自家姑娘的心思。

“住嘴!“

蛮清惠突然严厉起来。

“谁给你的胆子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走吧!”

三姐姐是待她好,难道待她好就可以得寸进尺,做出如此恬不知耻,猪狗不如的事情?

菊杏扑通一声跪下。

“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在菊杏的印象里,自家姑娘一向懦弱温和,第一次见她如此疾言厉色。

外间的芳桃也跑了进来,给菊杏求情。

“芳桃,你是不是也有此等的心思?”

蛮清惠挑着眉头,前所未有的严厉。

芳桃心头一颤。

“芳桃不敢。”

然后一并跪下,“菊杏口无遮拦,可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是为了姑娘着想。”

这两个丫头是自己身边的大丫鬟,某些时候说的话代表着自己这个主子。

她从小受这张姨娘和唐氏的夹板气,非常能够理解丫鬟们的不易,对自个院子里做事的下人们多有体恤。

菊杏、芳桃这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更是多有纵容,反正她在府里就不是个多得宠的,身边的丫鬟就算想狗仗人势,也仗不起来。

没想到自己的纵容,却将她们的心给养大。

芳桃的话出口,蛮清惠气的拍桌子。

“到现在还不觉得有错?你们俩都走,我这小院子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了。”

给菊杏求个情,连自己也给搭了进去,芳桃连滚带爬的抓住满清惠的大腿。

“姑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别赶我和菊杏走。”

从小长大的情份,蛮清惠哪是真的要赶走两人,不过是趁机敲打罢了。

瞧着差不多了,才让两人起身。

“这种话以后断不可以再说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尔等说的这般儿戏?”

“并且……”

蛮清惠一眼扫过两个惨兮兮的丫鬟。

“就你们俩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我还活不活?”

菊杏、芳桃两人的脸色皆是一白。

芙蓉院被蛮清惠弄得愁云惨雾,抚衡苑的正堂却是一片温馨喜气洋洋。

于氏正盘坐在罗汉床上喝着于蕊亲手所熬的糖水。

颗粒饱满圆润的红枣,糯糯的莲子,甜而不腻的银耳。

于氏喝边感叹道,“银耳甜汤好些年头没有喝过了,想当年我还未曾出阁,你母亲……”

于是忽然打住话头。

于蕊却道,“姑母不用忌讳侄女,我不伤心的……”

不是不伤心,那泪珠儿却像不水一般说来就来。

嗯,她真不伤心,从未见过面的母亲,能有什么感情在里头?不过是晓得于氏想看到什么而已。

于氏放下碗,“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若是你表姐有你一半这么孝顺,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于蕊用丝帕掖了掖满是水光的眼角。

“二表姐怎么了?她又惹你生气了?”

这姑娘连珠炮似的发问,又自顾自的替蛮清悦解释。

“二表姐马上要出阁了,她这是心里紧张吧,说出来的话可能不大好听,姑母您别往心里去,我想二表姐也不是有意的。”

句句话都在开解于氏,调解母女俩的关系,可字里行间却在说蛮清悦的不是。

果然听了这话于是的怒气又上来了。

“不是有意的?我看她就是想气死我,要不是我坚持,说不得,现在正在床前鞍前马后的伺候……”

古嬷嬷瞧着于氏越说越没边了,可把她吓坏了。

这表姑娘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这一位可不是什么善茬,偏偏夫人喝了她的迷魂汤,听不进旁人的劝,赶紧咳了一声打断。

于氏也意识到自己话多说漏了嘴,端起糖水慢慢喝起来。

于蕊竖着耳朵,偏偏要紧的话只听了一半,心里像猫挠似的,又不能明目张胆的问于氏,只拿眼狠狠的睃古嬷嬷。

都怪这多嘴多舌的老东西。

却说蛮清欢、谢慧玉表姐妹出了府,谢慧玉一路趴在窗口,透过薄薄的纱窗望着外头,一边同蛮清欢闲聊。

忽然她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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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与牛相提并论

春的脚步匆匆而去,转眼间到了流火的七月。

今个是乞巧节,早上练功时蛮清惠就与蛮清欢咬耳朵,约她去大厨房炸巧果子。

前世对于女儿家的这些玩意,蛮清欢不感兴趣,总以为这是在浪费时间。

今生与姐妹们走近之后,赫然发现从前瞧不上的女孩家的玩意,还是蛮有意思的。

前世今生从未炸过巧果的少女,欣然答应了蛮清惠的邀请。

既然要一同去大厨房,蛮清欢索性留了她一起早膳。

也许是想着炸巧果,就是早上练功消耗太多,姐妹两不约而同都吃得很快,风卷残云消灭了所有的早点。

画眉朱鹭还在收拾着碗筷,于蕊又来了,穿了一身杨柳色窄袖的裙衫,身后丫鬟手中还拿着一杆网兜。

进来就亲亲热热的挽住蛮清欢的胳膊。

“三表妹咱们去园子里捉知了吧!你看我特意寻了一根最长的竹篙子,今个一定能比旧年抓更多的知了。”

放在那张巧笑兮倩的脸,蛮清欢真不晓得,她哪来的自信在自己跟前晃悠。

这段日子,大伯母为了成全她与五哥的亲事,为难娘亲好几回了。

她却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三天两头的在她眼巴跟前晃。

少女深深的反思,是不是自已最近太过温和了?

“我还有事,于表姐自个玩吧!”

拉上蛮清惠头也不回的走了。

于蕊捉住画眉,“三表妹这是去哪?”

姑娘可以不答理于蕊,她却不行,告知她家姑娘要去大厨房炸巧果。

臭武夫要炸巧果?

她没听错吧?

于蕊错愕的表情叫画眉颇为不爽,她家姑娘怎么就不能炸巧果了?

她家姑娘很是心灵手巧的好么?

嗯,虽然是在甩鞭子、耍剑的时候。

“呵呵,炸巧果挺好,说起来我也好久没炸了,我也去瞧瞧。”

挺身去追蛮清欢。

大厨房里烟气腾腾,已经有人先到了一步。

少女抬手挥了挥烟气,“二姐姐也要炸巧果子?”

在她的印像里,巧果子是闺秀们用来增加名声的手段,以求旁人瞧见自个的“心灵手巧”嫁的如意郞君。

二姐姐这名花有主的已婚妇女凑什么热闹?

嗯,说错话了,即将已婚的大姑娘。

“三表姐不知道了吧!”

案台边卷着衣袖,露出一截子粉藕臂的于燕,眼眸弯成了一弯新月。

“二表姐不仅要炸巧果雕花瓜,并且要把雕好的花瓜巧果子送到公主府去。”

“还有这种事?”

二世为人,蛮清欢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习俗。

前世她不理俗物,更没有与姐妹们一起炸过巧果子、雕过花瓜,后来遇到了萧晟,萧晟瞧中她父亲手中的兵权,花言巧语的骗着她,什么东西只要她提到过一句,定会想着法的给她收罗来,至于她会不会雕花瓜那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谁又会煞风景的提起?

“那——”少女托着下巴眸带好奇,“二姐姐雕的什么样的花瓜?”

“那是给二姐夫瞧的,哪能告诉你。”

三个女孩子笑作了一团。

“叫你们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蛮清悦羞的丢下尺长捞巧果的竹箸,作势过来揍那三个皮痒的家伙。

“二姐姐饶命!”

“呀,二姐姐你的巧果焦了!”

厨房里一派热闹,有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气氛,站在厨房门口的于蕊,那脚怎么也跨不进去了。

扒着门框的手指,根根骨节泛白。

七月初七不光是乞巧节,也是晒书节、拜魁日。

国子监的生员们进进出出,把藏书楼的藏书都搬进院子里晾晒。

藏书楼高三层,几趟下来生员们累得气喘吁吁,只有蛮昱旭是个例外。

别人抱个七八本都已脚下虚浮,偏他扛个一捆楼上楼下的跑,都不带喘气的。

“我,我说蛮兄。”

渔阳府推荐上来的贡生沙从康,毫无形象的抱着两本书蹲在地上气喘唏嘘。

“你的体力可真好,如此好的体力不加入蹴鞠队可惜了。”

蛮昱旭轻轻松松把整摞的书往地上一撂,两支胳膊肘架在书上,“什么蹴鞠队?”

蛮昱旭进国子监的日子不长,虽然沈言对他多有关照,但鉴于沈言的身体状况,他其实呆在国子监里的日子并不长,三五不时的请假。

好似这国子监是他的修养所似的。

虽然沈言不在的日子,祭酒大人对他也颇为关照。

嗯,糊里糊涂他自个也不晓得,哪里落了祭酒大人的眼。

不过到底不在一个阶层,祭酒大人自然不会同他说起,生员们热衷的游戏。

沙从康把书放下,很没形象的摊坐在地。

“咱们国子监,实质上也就是一座最高级的书院,其他书院玩的那些游戏,咱这里也都有,并且蹴鞠队每年都会和东余、阳山之类的其他书院进行比赛……”

蛮昱旭:“……”

尴尬了,头上成捆的黑线掉了下来。

阳山书院有蹴鞠队?还每年进行比赛?

为什么他都不知道?

嗯,三天两头旷课逃学,动不动就套人麻袋,能够晓得才是怪事。

咦,说起来进了国子监,有好些日子没套过人麻袋了,手有点痒,这个沙从康话说一半,让人瞧着挺碍眼,要不就他了?

要叫沙从康晓得蛮昱旭列为套麻袋的目标,只怕要哭。

不是他不想说呀,实在是蹴鞠队太丢脸,连着五年比赛没有赢过一回,不是输给东余,就是输给阳山,他说不出口呀!

蛮昱旭哥俩好的搭上沙从康的肩膀。

笑得鸡贼,“沙学兄,你挺在行的嘛,这什么蹴鞠队给我说说。”

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一个姓宁的生员搬着书走过来听到这一句,与身旁一位姓李的生员,交换了一个彼此京造不宣的眼神。

蛮昱旭这货就是个二杆子,他们试探拉拢了好几回,就是不上钩。

对着这个二愣子,他们都快绝望了,没想到喜从天降。

李姓生员赶紧开口,“哼,以为有一把子蛮力就能进蹴鞠队?胡同口那只牛力气最大,那没见进蹴鞠队?”

宁姓生员噗的一声笑了,“李学兄,怎么能把蛮学兄与牛相提并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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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与牛相提并论

春的脚步匆匆而去,转眼间到了流火的七月。

今个是乞巧节,早上练功时蛮清惠就与蛮清欢咬耳朵,约她去大厨房炸巧果子。

前世对于女儿家的这些玩意,蛮清欢不感兴趣,总以为这是在浪费时间。

今生与姐妹们走近之后,赫然发现从前瞧不上的女孩家的玩意,还是蛮有意思的。

前世今生从未炸过巧果的少女,欣然答应了蛮清惠的邀请。

既然要一同去大厨房,蛮清欢索性留了她一起早膳。

也许是想着炸巧果,就是早上练功消耗太多,姐妹两不约而同都吃得很快,风卷残云消灭了所有的早点。

画眉朱鹭还在收拾着碗筷,于蕊又来了,穿了一身杨柳色窄袖的裙衫,身后丫鬟手中还拿着一杆网兜。

进来就亲亲热热的挽住蛮清欢的胳膊。

“三表妹咱们去园子里捉知了吧!你看我特意寻了一根最长的竹篙子,今个一定能比旧年抓更多的知了。”

放在那张巧笑兮倩的脸,蛮清欢真不晓得,她哪来的自信在自己跟前晃悠。

这段日子,大伯母为了成全她与五哥的亲事,为难娘亲好几回了。

她却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三天两头的在她眼巴跟前晃。

少女深深的反思,是不是自已最近太过温和了?

“我还有事,于表姐自个玩吧!”

拉上蛮清惠头也不回的走了。

于蕊捉住画眉,“三表妹这是去哪?”

姑娘可以不答理于蕊,她却不行,告知她家姑娘要去大厨房炸巧果。

臭武夫要炸巧果?

她没听错吧?

于蕊错愕的表情叫画眉颇为不爽,她家姑娘怎么就不能炸巧果了?

她家姑娘很是心灵手巧的好么?

嗯,虽然是在甩鞭子、耍剑的时候。

“呵呵,炸巧果挺好,说起来我也好久没炸了,我也去瞧瞧。”

挺身去追蛮清欢。

大厨房里烟气腾腾,已经有人先到了一步。

少女抬手挥了挥烟气,“二姐姐也要炸巧果子?”

在她的印像里,巧果子是闺秀们用来增加名声的手段,以求旁人瞧见自个的“心灵手巧”嫁的如意郞君。

二姐姐这名花有主的已婚妇女凑什么热闹?

嗯,说错话了,即将已婚的大姑娘。

“三表姐不知道了吧!”

案台边卷着衣袖,露出一截子粉藕臂的于燕,眼眸弯成了一弯新月。

“二表姐不仅要炸巧果雕花瓜,并且要把雕好的花瓜巧果子送到公主府去。”

“还有这种事?”

二世为人,蛮清欢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习俗。

前世她不理俗物,更没有与姐妹们一起炸过巧果子、雕过花瓜,后来遇到了萧晟,萧晟瞧中她父亲手中的兵权,花言巧语的骗着她,什么东西只要她提到过一句,定会想着法的给她收罗来,至于她会不会雕花瓜那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谁又会煞风景的提起?

“那——”少女托着下巴眸带好奇,“二姐姐雕的什么样的花瓜?”

“那是给二姐夫瞧的,哪能告诉你。”

三个女孩子笑作了一团。

“叫你们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蛮清悦羞的丢下尺长捞巧果的竹箸,作势过来揍那三个皮痒的家伙。

“二姐姐饶命!”

“呀,二姐姐你的巧果焦了!”

厨房里一派热闹,有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气氛,站在厨房门口的于蕊,那脚怎么也跨不进去了。

扒着门框的手指,根根骨节泛白。

七月初七不光是乞巧节,也是晒书节、拜魁日。

国子监的生员们进进出出,把藏书楼的藏书都搬进院子里晾晒。

藏书楼高三层,几趟下来生员们累得气喘吁吁,只有蛮昱旭是个例外。

别人抱个七八本都已脚下虚浮,偏他扛个一捆楼上楼下的跑,都不带喘气的。

“我,我说蛮兄。”

渔阳府推荐上来的贡生沙从康,毫无形象的抱着两本书蹲在地上气喘唏嘘。

“你的体力可真好,如此好的体力不加入蹴鞠队可惜了。”

蛮昱旭轻轻松松把整摞的书往地上一撂,两支胳膊肘架在书上,“什么蹴鞠队?”

蛮昱旭进国子监的日子不长,虽然沈言对他多有关照,但鉴于沈言的身体状况,他其实呆在国子监里的日子并不长,三五不时的请假。

好似这国子监是他的修养所似的。

虽然沈言不在的日子,祭酒大人对他也颇为关照。

嗯,糊里糊涂他自个也不晓得,哪里落了祭酒大人的眼。

不过到底不在一个阶层,祭酒大人自然不会同他说起,生员们热衷的游戏。

沙从康把书放下,很没形象的摊坐在地。

“咱们国子监,实质上也就是一座最高级的书院,其他书院玩的那些游戏,咱这里也都有,并且蹴鞠队每年都会和东余、阳山之类的其他书院进行比赛……”

蛮昱旭:“……”

尴尬了,头上成捆的黑线掉了下来。

阳山书院有蹴鞠队?还每年进行比赛?

为什么他都不知道?

嗯,三天两头旷课逃学,动不动就套人麻袋,能够晓得才是怪事。

咦,说起来进了国子监,有好些日子没套过人麻袋了,手有点痒,这个沙从康话说一半,让人瞧着挺碍眼,要不就他了?

要叫沙从康晓得蛮昱旭列为套麻袋的目标,只怕要哭。

不是他不想说呀,实在是蹴鞠队太丢脸,连着五年比赛没有赢过一回,不是输给东余,就是输给阳山,他说不出口呀!

蛮昱旭哥俩好的搭上沙从康的肩膀。

笑得鸡贼,“沙学兄,你挺在行的嘛,这什么蹴鞠队给我说说。”

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

一个姓宁的生员搬着书走过来听到这一句,与身旁一位姓李的生员,交换了一个彼此京造不宣的眼神。

蛮昱旭这货就是个二杆子,他们试探拉拢了好几回,就是不上钩。

对着这个二愣子,他们都快绝望了,没想到喜从天降。

李姓生员赶紧开口,“哼,以为有一把子蛮力就能进蹴鞠队?胡同口那只牛力气最大,那没见进蹴鞠队?”

宁姓生员噗的一声笑了,“李学兄,怎么能把蛮学兄与牛相提并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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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那个人

蛮昱旭原只是出于好玩,并不是非得一定要进蹴鞠队,被这两人一激,还非进不可了。

沈言虽然人不在国子监,却派有人暗中保护蛮昱旭,他了解蛮清欢这一世最在意的就是亲人了。

藏书楼前发生的这一切,被原原本本的报到了跟前。

“主子您看要不要……”

“算了,就让他去吧,蹴鞠队里也不都是四皇子的人。”

不经历一些事情,人是不会在成长的,有他在后头看着,总不会叫他出啥大错。

墙角站着当棍子的飞鸣,却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嗯,蹴鞠队里不都是四皇子的人,还有三皇子,七皇子的。

先前主子老母鸡护崽一样的护着蛮老五,这是准备丢开手了?

飞鸣自认为聪明的脑瓜子,有点转不过来。

边上的飞诚咧了咧嘴角,这都瞧不明白还好意思吹嘘自个聪明。

主子明明就是好久没见蛮三姑娘了,变着法的引起人姑娘的注意嘛!

脑中立刻脑补出,蛮昱旭惹出了事端,沈言完美的给摆平了,蛮清欢一脸感激的画面。

镇国将军府大厨房里。

瞧着巧手姐妹们一个个炸的形态各异的巧果子。

蛮清欢也忍不住技痒。

蛮清悦端了一碟子,粘满芝麻的面皮条给她。

少女不服,“凭什么你们咋那么好看的巧果子,我就只能炸面皮条?”

谢慧玉眼睛弯弯抿了嘴笑。

“三表姐,你还是先把这些面皮条子,炸起来再说吧!”

谢恂刚刚把她送过来,晓的姐妹们都在大厨房里,给外祖母请过安,立即就过来了。

瞧姐妹炸的挺简单,各色巧果丢进油锅中,一会儿就炸起来了。

如此简单的事,蛮清欢不相信自己做不来。

“这有什么难的,看我的。”

少女卷起衣袖,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蛮清悦却走过去给她把衣袖放下,找了两根窄窄的带子,把宽大的云袖扎紧。

“仔细油沫子溅上来烫着。”

烧得旺旺的灶火舔着锅底,少女一把面皮子丢进油锅里,站在锅台边瞪着两只大眼睛等着……

面皮炸得焦黄。

嗯,还是一片面皮子。

区别就在于,生面皮子变成了熟面皮子。

蛮清欢:“……”

牛吹出去了,脸掉在了地上。

还能捡回来么?

“咳咳咳,刚刚没控制好,再来。”

又一把面皮子撒进锅里。

嗯,出锅仍旧是一片面皮子,换了颜色的。

蛮清欢:“……”

再来……

再来……

案台上堆着的熟面皮子,比她头上的黑线还要多。

当然也不都是面皮子,也有几条漏网之鱼,给炸鼓起来了。

谢慧玉表姐妹几个脸都快笑抽了。

蛮清悦边揉着笑僵的脸庞,又道,“炸巧果子要紧的是火候,火候到了下面皮,自然就炸起来了。”

在蛮清悦的指点下果然都炸起来了。

蛮清欢信心大增,非要炸个与众不同的巧果子,在案台前揉揉捏捏好比一段时间,最后弄出来一个看不出啥形状的面胚子。

放到油锅里炸——

好像一坨那个啥。

谢慧玉笑疯了。

“三表姐,你的面果子果然与众不同。”

蛮清欢:“……”

果断捡起掉在地上的脸上。

“我觉得我还是比较适合炸面皮子。”

于蕊插不进脚来,生气的一个人跑花园吹风,至于捕知了,呵呵,要不是为了哄着那个臭武夫,她会去捉那么恶心的东西?

于蕊走着走着就撞见了张姨娘。

自认高贵的于蕊,当然不屑于张姨娘同路掉头就走。

张姨娘却先她一步拦住去路。

摇着一把张扬的团扇,“以为自己是什么高贵的大家闺秀,还不是变着法的想爬上蛮昱旭的床。”

区别就在于一个未娶,一个当年已经有了老婆。

“你……”

于蕊怒气冲冲,这下贱的胚子,竟敢与自己相提并论,她算个什么东西?

“怎么?”

张姨娘围着于蕊转了一圈,嘴里啧啧两声。

“被我说中心思恼羞成怒了?”

团扇压下于蕊指着她的手指。

“我可以帮你得偿所愿,只要你愿意与我合作。”

“你?”

一个下贱胚子,说什么帮她达成所愿,呵呵!

于蕊只用眼角睃了张姨娘一眼。

“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等二夫人生下嫡子,你的日子啧啧……”

如今满府都晓得唐氏有可能再孕,蛮二老爷去唐氏的院子,去得更勤了。

于蕊一刀扎中张姨娘的肺管子,如愿的瞧见她变了脸色,得意的扬长而去。

一个下贱胚子,居然说同她合作,哪来那么大的脸子?

“姨娘要不要奴婢拦住她?”

彩珠怕被张姨娘当成出气筒,自告奋勇的主动问道。

张姨娘恶狠狠的盯着袅袅而去的背影。

“不用了,总有一天她会回来求我的。”

既然不识抬举,到那时可要看自己的心情了。

此刻大厨房里的姐妹们,已经选好了各自相中的花瓜。

蛮清欢却发现没带雕刻刀。

嗯,不是没带,而是她根本就没有。

从来就不搞这些俗物的武功少女,哪会准备什么雕刻刀?

嗯,姐妹们用雕刻刀她就用匕首。

“算了,三姐姐用我的刻刀吧,我那屋里头还有一套,芳桃去取了来。”

芳桃得了主令去拿雕刻刀,一时走的急没注意脚下。

咳,其实是蛮清欢面皮炸的太多,油污落到地上厨房还没来得及清理。

芳桃给一脚踩在上头,滑了一跤,扭了脚脖子,没受啥大伤,歇息片刻肯定是要的。

菊杏在收拾屋子没跟过来,蛮清惠就自个回芙蓉苑去拿雕刻刀。

反正在自个府中,没有丫鬟跟着也不怕。

蛮清惠赶时间抄了条近道。

那条路偏僻,平时也没什么人,蛮清惠习了武,手上有那么一两下子,胆子也变大了。

道路两旁种满了竹子,遮去了头顶的烈日,凉风习习,原本想着快速通过的蛮清惠,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细细听着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枝头各色鸟儿欢快的鸣叫。

然而快乐的心情没有保持多久,走着走着就遇上了,近来最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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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撞见

此时避无可避,蛮清惠只能上前打招呼。

“恂表兄!”

蛮昱旭不在,谢恂只能一个人找了清静的地方作画。

想不到竟机缘巧合,在这里见着了四表妹。

“四表妹没与表姐妹们一起炸巧果子?”

他星眸璀璨语气轻松自在,蛮清惠却心底沉沉。

不着痕迹的退开一步,没了往日的笑语嫣嫣。

处在喜悦中的谢恂却没发现。

少女眼眸下垂望着地上疏朗的竹影,“自是在一起的,三姐姐没有刻刀,正巧我那有多余的……”

原来竟是这样!

谢恂忽然就放心了。

四表妹从小就敏感又胆小,不同与其他姐妹,叫他对她多了一份特别的关照和怜惜。

只是连他自已也不晓得这份关照和怜惜,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

“三姐姐还等着我的刻刀,我先走了。”

蛮清惠落慌而逃。

那双明亮的叫她安心的眼眸,此刻却不敢面对。

“四表妹妹,等一等。”

谢恂追了上去,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只青绿色的小瓷瓶。

“上回外出路过沧州,那里的金疮药很好,给四表妹妹带了一瓶。”

雪白的手掌上青绿色的小瓶,在忽明忽暗婆娑竹影下,散发着温暖的光晕。

蛮清惠像是被开水烫着了,一步退的有些远。

“感谢恂表兄的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

往后他就是她的三姐夫了,该保持距离的。

少女礼貌的福了福身,逃也似的走了。

谢恂握着手中的瓷瓶:“……”

四表妹怎么瞧着不开心?

完全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的谢恂一头雾水。

再瞧瞧手中的瓷瓶,忽然醒悟。

自己真是该打。

四表妹脸皮薄,最是不愿旁人提起张姨娘对她的刻薄,自己好端端的给她送什么金疮药,不恼才怪呢。

把金疮药重新塞回怀里,谢恂想着找机会给她赔个不是。

不远处的凉亭里于蕊把这一幕瞧在了眼里,嘴角勾起一股凉意。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贱皮子就是贱皮子,亲娘是这样女儿也是一样的不要脸。

那个臭武夫不是稀罕这个妹妹吗?

整日四妹妹四妹妹的挂在嘴上,不仅教她功夫,还送她贵重的玉珠子。

她要叫她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她稀罕的不得了的妹妹,是怎么勾//搭她未婚夫,把她的脸往地上踩的。

下晌蛮清悦炸的巧果、雕的花瓜送到了长公主府上。

寒瓜雕成了花蓝的模样,蓝口两朵寒瓜肉雕成的盛放牡丹。

五颜六色炸成各式水果样式的巧果,错落有致的放在花篮里。

长公主指着篮子里头一串晶莹的“葡萄”。

“是个手巧的,今个若不是乞巧节,我都要当那是真葡萄了。”

屋里头的嬷嬷丫鬟们跟着凑趣。

“您看您老担心郡王爷找不着媳妇,这一我呀,就给您找了一个最好的。”

“可不是,您瞧咱郡王爷的眼光多好,您那就安安心心的等着抱孙子吧!”

屋里一片欢声笑语,外头小厮在廊下探头探脑。

“行了,别躲在那儿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了,把这花瓜给你们郡王爷送去。”

小厮摸摸鼻子,讪讪然的走进来,小心翼翼的捧起桌上的花瓜,规规矩矩的给长公主行了礼,一溜烟的跑了。

国子监和各大书院,拜完魁星把晒好的书本都收进藏书楼,也都放了假。

蛮昱成第一时间往家赶,夜间还要护送妹妹们去仙女庙参加斗巧会,翻过年来蛮满的性子改了很多,不晓得今晚会不会跟了去。

越是着急,越容易出岔子。

这不,刚迈出国子监的大门就撞上了一姑娘,把人家的食盒撞掉在地上。

食盒里头装着的各色点心撒了一地。

“你这个人走路怎么不长眼睛?”

顾朝风那个气呀!

往日她爹总是嫌弃她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做个点心都不会,更别提洗手做羹汤了,这样子肯定嫁不出去,要留在家里头做老姑娘了。

她发誓要报这一箭之仇。

嗯,就是一直没有下厨房的动力。

今个乞巧节,姑娘家必须炸巧果子祈巧。

进了厨房,在厨娘的指点下炸完巧果子,顺道央了厨娘教了几道简单的点心。

这么不拎上食盒,到国子监打脸来了。

哪知没容她得瑟,甚至连门边都没摸着,就叫人给打翻了,怎么不令她气愤。

只是骂完一抬头尴尬了。

这不是那谁吗?

晚上还约了蛮三她们一道去仙女庙的,却把人家哥给骂了。

好想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蛮昱旭没头没脑挨了一顿训也很生气。

不就是一食盒子破点心吗?

十两银子上素香楼可以买许多。

掏了荷包,拿了银子就要往人脑门上砸。

在他的思想里,可没有要让着女子的自觉。

这世上能叫他相让的女子只有两个,一个就是蛮满,另一个是娘亲。

就连娘都要排在妹妹的后头。

哦,不对,还有祖母和外祖母。

另外,四个表妹不是太过分的话,也要给些面子。

这么一算人还挺多。

不过看清人之后,手里的银子就拐了个弯,落在身后小厮手里。

“去素香楼给……”

少年转头问顾朝风,“敢问姑娘贵姓?”

顾朝风:“……”

朝天翻了个白眼,她敢保证,哪个登徒子如斯直白的问人姓名,肯定会被打死。

“我姓顾。”

她这是瞧在蛮清欢姐妹的面子上,不给他计较。

“给顾姑娘买盒点心,快去!顾姑娘你稍等,我这小厮腿脚快保证一会儿就给买回来。”

“算了!”

买来的点心又有何用?

顾朝风心疼的瞧了瞧地上脏掉的点心,丫鬟捡起斜躺在地上的食盒转身回去了。

蛮昱旭在后头喊:“顾姑娘你走错了……”

那两人很快登上了等在路边的马车,马蹄子扬起一阵灰尘。

蛮昱旭:“……”

喊这么大声都没听见,这是让外头的日头给晒傻了,方向错了都不晓得?

低头再瞧瞧地上散落的点心,这是哪家点心铺子里做的?

好丑!

这么丑的东西还好意思拿出来卖。

顾朝风是不晓得自己做的点心被嫌弃了,如果她晓得,说不得会捡起地上的点心,全都扣他头上。

真是岂有此理,撞坏了她的点心,还敢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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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病的不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镇国将军府的侧门缓缓打开,三辆宽大的马车从中驶出,后头跟着三匹矫健的大马,马上坐着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马车驶出宽敞的坊街之后,最后一辆马车换了一个方向,使向珍宝阁、金玉阁所在街市。

蛮昱成骑着枣红马跟在后头。

而蛮昱旭、谢恂则护送另外两辆马车驶向仙女庙。

蛮昱锦一如既往的不掺和。

今日的仙女庙,非常的热闹。

庙前的路上摆满了各色小摊,吃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以至于满家的马车未能靠近庙门,远远的停在了路边。

当然旁人家的马车也一样,哪怕来得再早也停在了路旁。

各府的马夫们都有经验,别看来得早能够挤得进去,回头却出不来,卡在里头能急死个人。

表姐妹一行六人。

对,于蕊也厚颜跟着来了。

出风头的机会,怎么能少了她?

慢慢的顺着人流边走边看,平时半刻钟的路程,走到仙女庙前愣是用了半个时辰。

庙前两棵高大的梧桐树,挂满了各色彩色的灯笼照得门前雪亮。

仙女庙的院子很宽敞,前厅里摆着拜仙女的香案,凡是进来的闺秀都要先拜一拜仙女像。

而后知客会领着闺秀们,到园子里参加斗巧赛巧大会。

所谓斗巧大会,就是各府的姑娘们,在那边搭好的戏台上,现场雕刻花瓜,看谁雕刻的花瓜最好。

而赛巧则是将自己老早雕刻的花瓜,以及炸好的巧果子,排在那一溜的长桌上。

由声名在外的夫人、女夫子、有才情的女前辈鉴赏评点,之后按照花瓜巧果的优劣,排出个名次。

表姐妹们,放上自己的花瓜巧果,蛮清欢的花瓜,放在府中自己瞧瞧还行,赛巧还是免了。

趁着姐妹们放巧果花瓜的时间,随意打量了一下这个园子。

搭的丈高的灯墙,上头五颜六色的灯笼,如一条条长龙般从上头挂下来,照得整个园子亮如白昼。

身穿彩衣的闺秀们在花间穿梭。

而少年们就比较倒霉了,园中闺秀较多,仙女庙为了防止发生某些不可名状的不好之事。

在遥遥相对的一块斜坡地,摆上桌椅瓜果,把少年们都拒在那里,远远的望着姑娘后斗巧赛巧。

不多时,评委夫人们陆续进场。

先是仙女庙的住持上台讲比赛规则。

台下坐的闺秀们也没几个认真听的,这个斗巧大赛每年都要举行,那些规则早就烂熟于心了。

主持自然也晓的,简略的讲了几句就下台了。

一阵锣响,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批上来了六个闺秀,首先选择自己相中的花瓜,选中之后坐在戏台上当众雕刻。

姐妹们看得津津有味,蛮清欢却频频回头。

“怎么了?”

蛮清悦见她心不在焉,转头问道。

蛮清欢一边向后扫了几眼,一边说道,“仿佛觉得有人在看我。”

蛮清悦往后看了几眼,并没有瞧见什么异样。

“别管他,咱们小心准备着就是了。”

蛮清悦不想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旁人,然而人心险恶,特别是她经历了那一系列的事件。

有些人陷害旁人就是那样的随意,无冤无仇,只要敲诈你不顺眼,就能随意的陷害。

她们不去害人,却不能不防备着别人来陷害自己。

“嗯,我晓得。”

两人不动声色的瞧着台上的姑娘们赛巧,到底分散了一部分的心思在周围。

许久之后,一个姑娘犹犹豫豫的走上来。

“蛮三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一身湖蓝色的衣裙,身材高挑。

蛮清欢挑了挑眉。

前世指挥千军万马的女将军,军中将是成千上万,怎么可以没有一点认人的本事?

只一眼她就瞧出了她是谁。

“马姑娘好久不见!”

少女笑得清浅,马姑娘却很激动。

一把握住少女的柔荑。

“你果然还记得我!”

年前在长公主府,马姑娘得罪了李婉素,她的父母兄弟怕她被打击报复,经商量决定之后,把她送去了远在平襄的外祖家避祸。

翻过年来,因蛮清悦落水一事,镇国将军府和安阳侯府闹得不可开交。

蛮清欢甚至带人拆了安阳侯府的门头。

李婉素被禁足。

马姑娘的父母觉得,发生了这么多大事,李婉素该早就忘了马姑娘的那一点不愉快,这才让人去平襄把她接了回来。

蛮清欢注意到她只有一个人。

“如若不嫌弃,一起坐会儿?”

马姑娘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爽朗道,“三姑娘是我的恩人,不嫌我烦的话,以后就叫我芝华吧!”

马芝华今已经十六了,年纪比蛮清欢大,却让蛮清欢直呼其大名,有以蛮清欢为尊的意思。

换通俗的话说,她马芝华以后就是她的跟班小弟了,她们之间的交往不是闺秀之间的朋友之谊,而是上下级的关系,就如军中的将军与副将。

“这不大合适吧!”

蛮清欢有一瞬的迟疑,不过心思通透如她,倒也明白了她的心境。

心中默默点了点头,这个马姑娘性格爽朗值得一交。

遂含笑着打趣,“马姑娘若是不怕挨我这个暴力女的揍,往后我就叫你华姐姐吧。”

不管蛮清欢喊她什么,那都是一个称呼,她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反正马芝华认定,自己从今往后就是蛮清欢的跟班。

这个跟班她做的心甘情愿。

其实马芝华身上也发生了一些事,去外祖家并不仅仅是避祸这么简单。

马芝华并不后悔当日之举,之后发生了一系列事情,让她看清了某些人某些事。

也让她晓得哪些人是值得深交的,哪些人只能是泛泛之交。

所以说坏事也不一定都是坏的。

起码让她成长了,不再是过去那个只凭着自己喜好看人看事,好赖不分的小姑娘。

马芝华坐在了蛮清欢身旁有说有笑,这让隔壁桌的于蕊气的,心肝脾肺肾没有一处不疼的。

这个臭武夫脑子有毛病,自个巴巴的讨好她,不晓得吃错了什么药,打今年起从来没给过好脸色。

这不知从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从来没见过的丫头三言两语的,就请人坐了下来有说有笑的,真真是病的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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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冰城王

不管于蕊的心在如何的滴血,马芝华就此坐下了。

陆续有闺秀们上台斗巧,蛮清惠、谢慧玉、于燕也上台凑了一回热闹。

至于蛮清悦她已经许了人家了,这种出风头的事情就留给其他闺秀吧。

倒是于蕊也上台秀了一回,只是一半的心思用到了台下欢声笑语的那一桌。

只一半的心思用在了雕花瓜上。

雕出来的东西自然不如旁人来的精雕细琢。

前头几位表姐妹虽说没有拔得头筹,却也获得了评委们的好评。

于蕊这个就呵呵了。

她不反思自己,反倒恨上了半路冒出来的马姑娘,隔着桌子频频的甩刀眼。

甩的马芝华莫名其妙,悄悄问蛮清欢,自己说了什么不妥的话,得罪了这位表姑娘。

蛮清欢浅浅的笑道,“华姐姐甭理她,那就是个乌眼鸡,瞧谁都不顺眼。”

马芝华莞尔。

陆陆续续有闺秀们赶来,戏台上更是热闹,斗巧的闺秀们上上下下,马芝华问蛮清欢为何不上台赛一回。

蛮清欢逗趣道,“我怕寒瓜经不起我两鞭子。”

想象一下寒瓜满天飞的场景,马芝华就忍不住想笑。

三姑娘不仅霸气侧漏,还挺可爱!哈哈哈哈。

见她如此,蛮清欢反过来揶揄道,“华姐姐心灵手巧,怎么也不上台斗一个?”

马芝华学了她爹的一副腔调,假装捋了捋胡须。

“我等粗人,哪会这文绉绉的东西。”

一桌子人都被她给惹笑了。

于蕊长长的指甲,狠狠的抠了下桌肚,不小心折断了一根指甲挠心挠肺的疼。

没一会儿,晋盈盈、顾朝风找了过来。

说了一会儿闲话,晋盈盈让顾朝风上去斗一回。

她呢是不准备凑热闹了,长公主给她订了一门亲,是宗室子弟,双方都很满意,过不了两天就要下定了。

顾朝风却不乐意。

嗯,主要还是拿不出手。

那手艺在自家老爹面前得瑟得瑟就行了,到外头她觉得拿不出手。

其实也没那么差,起码比之蛮清欢要好太多了。

蛮清欢就问她是文绉绉的文人还是大老粗。

晋盈盈忙问典故,众人又笑了一回。

渐渐的场中的闺秀越来越多了,雕花瓜蛮清欢已经看腻了,再说自家的姐妹,想上台的也都上去斗了一回。

在这儿干坐着做些没意义的事,还不如去园子里逛逛。

谢慧玉第一个表示赞同,她已经坐腻了,蛮清欢的提议正中下怀。

在外头没有蛮清欢的地方,蛮清惠都觉得不安全,蛮清欢要走,她自然是要跟着的。

顾朝风也想到处走走。

马芝华自觉蛮清欢的小弟,老大要走走小弟焉能不跟了去。

一行人前呼后拥,两张桌子空出来了一半。

于蕊犹犹豫豫的要不要跟了去,就这么一犹豫,一行人已经走远了。

在那片亮堂堂的灯墙边,遇到了两位姑娘。

粉色衣服那位十分的眼生,烟霞色衣裳那位见过。

在自家园子里击鼓传花,自己算帮了她一回。

邵雪也一眼认出了那前呼后拥的少女。

不想认出来也不行,那一身绯色衣裳实在是太招摇了。

两人相互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谁也没有上前说话的打算,然后一行人就擦肩而过了。

上回自己帮了她,这姑娘若有心结交,自会备一份礼物上门感谢!

既然没有,那就是不打算与自己交往的。

人家没打算与她交往,见面点个头也就过去了。

这是蛮清欢心底里的想法。

邵雪其实很想同蛮清欢,这姑娘很对她脾气,只是对方是镇国将军府的姑娘,自己身份敏感,在这非常时期,还是不要同镇国将军府扯上关系的好。

心底是有些遗憾的。

不过她俩各自的心思,旁人却是不知。

顾朝风就好奇的问她,“欢姐姐认得邵郡主?”

哦,原来是位郡主,难怪不愿意同她交往了。

身为宗室,别看外表靓丽光鲜,他们也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难处。

头一个就是来自于皇帝的猜忌。

蛮清欢没在意,马芝华却是听出了不同。

“她姓邵?郡主怎么会姓邵?”

今上明明姓萧啊!

因着她爹的关系,顾朝风知道的比旁人多。

她招招手神秘兮兮道,“你们晓得冰城王吗?”

冰城王蛮清欢是晓得的。

前世老皇帝突然驾崩,皇子们开始了你争我夺。

国家内乱,北狄和西戎觉得机会来了,两国结成同盟各自攻打边疆。

北狄边关这边有镇国将军镇守,没让狄人进关一步。

而西戎那边战事堪忧。

五天。

五天之内,西戎一口气打下了三座城池。

城内的百姓生活水深火热,而皇子们却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选择视而不见。

还是她不顾萧晟的反对,强硬拨了五万的兵力赶往西戎边关,这在当时相当于他们手上一半的兵力。

也许就在那个时候,萧晟第一次,对强硬的她产生了忌惮。

这是她今个想起往事猜测的,前世倒是一无所觉。

倒是她自己,因为这件事,对萧晟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小失望。

当然后来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慢慢的叫她对萧晟越来越失望,才会在最后一刻,义无反顾地一箭射向他的头颅。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在当时,派出去的军队才赶到半路,西戎边关就传来了收复一座城池的战报。

原来是世代镇守冰城的冰城王,在没有皇帝诏书的情况下,私自带领部下赶往西戎边关作战。

第一场战争就赢了个漂亮。

自此,被人们遗忘了百年的冰城王,再一次走进了百姓们的视线。

街头巷尾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论着,当年的邵将军如何如何的英勇,如何如何的救了当年的高祖皇帝。

高祖皇帝如何的欣赏邵将军,并收他为义子,建国后更是封了唯一一个异姓王。

把冰城划为他的封地,命邵家世代镇守冰城。

当时的冰城王,风头一时无二。

只是后代却慢慢沉寂了,人们也不再关注冰城,关注冰城王。

没想到几百年之后,新一代的冰城王又救边关百姓于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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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灯墙倒塌

只可惜冰城王为国为民的拳拳之心,换来的只是各路皇子垂涎、觊觎。

首先是窃据京城的四皇子,以正统的身份斥责冰城王无诏出兵,恐有谋反之心,要他交出兵权表明心迹。

彼时冰城王正与西戎交战,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挡了回去。

接着是三皇子,向冰城王求娶庶女为侧妃。

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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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登门

对于蛮清欢的多管闲事,安幼芹非常的不悦。

这贱人果然想勾//引她芝兰玉树的表兄。

几步冲上来,一把推开蛮清欢,没有防备的少女,被她推得蹬蹬倒退好几步。

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

“表妹不得无礼!”

邵劲无奈,替安幼芹向她道歉,“实在对不住,表妹被我姑母惯坏了。”

“无妨,的确是我唐突了。”

前世他是她麾下的得力干将不错,可今生,论起来他们只不过是陌生人,连点头之交都不是,的确不该插手他人家事。

少女礼貌的冲他点了点头,与姐妹们一起走远了。

走至园子深处,安阳和府的那个庶女,从眼前一晃而过,去的方向正是少年扎堆的斜坡。

少女只往那边瞧了一眼,便丢了开去。

灯墙的倒塌叫少男少女们慌乱了一阵,不过并未砸到人,今个又是一个难得可以放肆玩的机会,慌乱过后也就像什么没发生过似的,各自玩了起来。

地上灯墙残骸也清理了个干净。

邵劲却忙了起来,仔细询问仙女庙的主事,这灯墙是何人何时所搭,搭好之后往来又有些什么人,事无巨细一一询问。

街头一辆马车扎扎的滚过青石板路面,车帘子随着马车的晃动飘来荡去,马车里沈雅珊不悦的唠叨声随风送了出来。

“都怨你,换个衣裳要半个时辰……”

李婉素也生气了唬着一张脸,立即给顶了回去。

“我又没叫你等我,不高兴先走好了。”

真是烦死了。

沈雅珊立即失了音,张张嘴想要讨好几句,又不甘心。

若是换作往常,自然不会吝啬几句好听的,张张嘴把人哄的高高兴兴,又不要掏银子,何乐而不为?

只是近来心情不好,自己都想要旁人来哄呢,又怎会有心情去哄着李婉素?

李婉素等了半响不见沈雅珊行动,恼火的把头转向窗外。

“停车!停车!”

不远处芝兰玉树的年轻人,护着戴着帷帽,身披斗篷的窈窕身影从珍宝阁走出来。

卢金秀扭了扭身子,“都怪你,大热天的让我穿成这样。”

适才那女伙计瞧神经病似的眼神,真叫她觉得汗颜,长这么大就没这么丢脸过。

蛮昱成不厚道的笑了,露出两颗大白牙,意有所指,“这不是你身体不适吗!”

蛮昱成离她及近,身上特有的皂角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脑中不可控制的浮现某些不可名状的片段,耳根子红了,呸了他一口,慌慌张张的爬上马车。

偏偏脚下慌乱,平时一脚就能跨上的马车,垮了两脚愣没跨上。

蛮昱成憋着笑,伸手扶她上了马车。

卢金秀瞪了他好几眼,偏偏那眼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波光涟滟秋水点点,仿佛在向蛮昱成抛媚眼似的。

隔得有些远,那女子又戴着帷帽李婉素看不见他的容貌,也听不到他们在讲些什么。

只见那芝兰玉树的青年,忽然璨颜一笑,霎时李婉素只觉得眼前犹如烟花绽放,绚烂四射美丽无比。

可一想到那么灿烂的笑容不是给她的,美丽的烟火瞬间失去了颜色。

李婉素忽然一甩车帘,“回府!”

“你不是说真的吧?”

沈雅珊探照灯似的在她脸上扫来扫去,“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李婉素嚣张跋扈了一点,却当沈雅珊是真朋友的,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好,需要沈雅珊哄着她,却也没真正的拉下脸叫人下不来台。

可现在气不顺,特别沈雅珊疑惑的目光,在她脸上扫来射去。

声音不觉也冷了下来。

“你想去,自己一个人去好了,停车让沈大姑娘下车。”

沈雅珊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几乎咬破了嘴唇。

半响颤了颤嘴唇,“你心情不好,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去玩,算了,我陪你回去吧!”

哪怕丢了脸,也要捡回一半的脸子。

翌日天空碧蓝,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起床练了一趟拳之后,照例去苏氏的院子早膳。

邵劲果然亲自登门道谢来了。

因着男子的身份,把妹妹邵雪一并带了来。

报上冰城王的名头,蛮老夫人也是第一时间没想得起来,待想起来是哪位,马上让人迎了进来。

只是心中却在琢磨着,冰城王世子上门所为何事?

昨个回来的晚,蛮清欢还未来得及,把邵劲要登门的事告知老夫人。

上回来将军府,邵雪是跟着旁人一起来观礼的。

那天客人很多,未曾仔细的打量过这府上的布置。

这一回,一路走一路把将军府的风景看了个满眼。

尤其是老夫人的正德堂,满院子青翠的柏树高耸入云。

一脚踏进这里,全身的暑气顿消,真真正正大暑天吃冰的感觉。

候在廊下的嬷嬷,笑意盈盈的给兄妹俩掀了帘子。

邵劲道明来意,蛮老夫人谦虚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原就是三丫头该做的,倒是劳烦王世子跑这一趟。”

随后叫人把蛮清欢叫了过来。

对于邵劲的到来,蛮青欢没有惊讶,毕竟前世是自己麾下得力干将,他的性子她十分的清楚,说出来的话百分之百会做到的。

不过后来,邵劲却没有兑现,对他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一个承诺,为此后悔了一辈子,也一度躲着不敢见蛮清欢。

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邵劲向蛮清欢表达了谢意之后就起身告辞了。

邵雪却留下来做客。

对于昨晚灯墙倒塌,后续之事只字未提。

倒不是有什么秘密,只后来在大哥的逼问下,表姐说出无意间听到有丫鬟乱嚼舌根,说是京城有名的暴力女,觊觎冰城王世子妃之位,当街勾搭王世子。

丫鬟说的有鼻子有眼,由不得她不信。

待表姐说出那两个婢女的名字,大哥去抓她们,却发现两人都服了毒。

蛮三姑娘根本见都没见过她大哥,勾//搭一词从何说起?

这种污耳朵,令人生气的事情,她怎么好意思告诉蛮三姑娘?

送走了邵雪,苏氏又着人请她去二门。

苏氏有事不让她去秋桐居,反而来了二门少女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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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客来

越是好奇,越是要瞧个分明。

蛮清悦来到二门,惊奇的发现不仅苏氏在,纪氏、卢金秀、蛮昱成、蛮昱旭竟然都在。

未来得及相询,三辆超大的马车从侧门进了府,停在了二门之前。

车帘一掀跳下一个熟悉的丫鬟。

苏氏笑道,“前几日收到你大舅母的书信,你表兄们要来阳山书院读书了。”

表兄们要来阳山书院读书,蛮清欢也替他们高兴。

母女说话间,三辆马车上的人陆续下来了。

除了大舅母和两位表兄,三位表姐也都来了。

苏大舅母目光在蛮昱成、卢金秀的身上转了一圈。

含笑对苏氏道,“成哥儿成亲那会,他两位表弟正在应考,也不晓得能不能考上,那日来喝喜酒我和她婶娘,也没好意思露口风……”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没考上没得惹人耻笑。

就是苏氏也要被人嘲笑娘家人太张狂。

“这不一起考上了,我和她婶娘寻思着,三个丫头好几年没来过京城了,况且蛮满的生辰又在这两天,不如把姐妹仨带来,表姐妹们一起乐呵乐呵。”

在二门阔气了一番,一行人去给了老夫人见礼,蛮老夫人着人把大房、二房都喊了过来见亲戚。

正德堂里济济泱泱人员满堂。

于氏近来正与苏氏别苗头,瞧着苏大舅母身后三个花枝招展,性格各异的女孩,心头就不大舒服。

怀疑其中某一个,是苏氏用来与她打擂台的人选,否则什么时候不能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就上门了?

不过到底也是做过当家主母的人,当着蛮老夫人、苏大舅母,没有表现的太过分,不过也不太热络就是了。

唐氏倒是很热情。

张姨娘站在唐氏身后,闲闲的摇着团扇,瞧一眼于蕊打量一下苏氏三姐妹,脸上带着深深的意有所指的笑容。

于蕊叫她瞧的恼火,同时对三个妙龄少女,也充满了深深的敌意。

一笔写不出两个于字,于蕊也同她姑母一样的心思,这三个野丫头必定是冲着蛮昱旭来的。

她自个打着腌渍的主意,想当然的认为旁人同她一样。

蛮老夫人各送了姐妹仨,一对玉镯为见面礼。

于蕊眼瞧着又不乐意了,总觉得蛮老夫人给的这三对玉镯,比她当初的那对成色要好太多。

其实真没多大区别。

苏大舅母也给众表姐分发了见面礼,每人一套价值三百两的头面。

上回喝蛮昱成的喜酒,惦记着家里考试的儿子,匆匆而来,匆匆而归,不晓得于家还有另一位表姑娘,在将军府上做客。

准备的见面礼少了一份。

临时也拿不出来,索性拿了一套一千两,原先给满清欢准备的头面,给了蛮清悦,算是提前给她添妆。

原来准备给满清悦的那套头面就给了于燕。

于蕊打开瞧了一眼,一套菊花头面还是赤金的,菊花花瓣缓缓展开,做工不俗。

心中还算满意。

可抬头悄悄打量了一圈,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又挂不住了。

因为她发现,其他姐妹的头面不是茉莉花就是芍药花,或者石榴玉簪,梅花什么的。

只有她的是菊花。

时人都爱菊花,尤其文人墨客,最爱写文赞赏菊花不畏严寒的高洁品质。

偏偏于蕊不喜,在她看来菊花浑身的臭味,并且此花低贱在哪儿都能生长,哪怕石头嘎拉缝里都能生长得很好。

认为苏大舅母送她一套菊花的头面,有嘲笑她低贱的意思。

要不是在正德堂里,真想把这头面,甩在苏大舅母的脸上。

偏偏心中恼火,脸上还要装作很开心的样子,这让她呕的慌。

再瞧见那个叫苏薇的姑娘,站在那里与蛮清欢眉来眼去,心中的怒火就更盛了。

老夫人留了苏大舅母说话,叫她们姐妹们自个去园子里玩。

于蕊真心的不想去,可那臭武夫渐渐的疏远了她,却和于燕那小蹄子越来越近乎,这一下子又来了仨,刚刚在正德堂里就眉来眼去的,自己要再躲着不去,在这府里头更加的地位堪忧。

小姐妹们簇拥着走了,于氏稍坐一会儿,假托头疼也告辞了。

蛮老夫人面上无他,心的确对老大媳妇的小家子气,感到深深的无力。

倒是苏大舅母并不在意,横竖现在这府里头是她小姑子当家,旁人就算再不高兴,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并且她也觉得这于氏拎不清,没了丈夫没了儿子,留下一个孙子才六岁。

今后大房里需要三房支应的地方还很多,他怎么就敢随便对三房甩脸子?

午膳,蛮老夫人让大厨房准备了席面,就摆在正德堂里,莺莺燕燕的女子坐满了两大桌子,热热闹闹笑声不断。

惹得满老夫人感慨,将军府里头子孙还是太少,若是每日里这样两大桌,只怕她每顿都能多吃两碗。

苏家表兄弟则由蛮昱成、蛮昱旭兄弟在外院招呼,毕竟内院女子多,还有于家姐妹这对客人在。

虽然表兄弟只四人,一点不比内院那两大桌子冷清。

尤其是蛮昱旭挠着头问苏惑。

“我记得二表兄和我一样,不大爱读书的,怎的也考上阳山书院了?”

难道也与他一样,山长给开的后门?

苏惑得意的露出胳膊上的肱二头肌,在蛮昱旭眼巴跟前秀了秀。

“瞧见没?山长瞧中了我这一身肉。”

这话说的有歧义。

蛮昱成、苏域当场就喷了。

嗯,全都喷在了蛮昱旭的脸上,谁叫她脸大呢?

苏惑也反应过来,急赤白来的大叫。

“你们乱想什么,山长是看中了我这身力气,特招我进阳山书院去蹴鞠的。”

气死他了,这什么兄弟,心思怎么都是歪的。

此言一出,蛮昱旭就更加的心塞心塞了,凭什么他进阳山书院就要走后门?卖他老爹的脸子?

难道他一身的肌肉比表兄少?

他在阳山书院也算读了好几年了,虽然瞧谁不顺眼时不时的套个麻袋、没事再逃课什么的。

坏事可从来没做过。

可他竟然不知道阳山书院里,竟然还有蹴鞠队,惑表兄凭着一身肌肉,倒是为了蹴鞠队特招进去了。

蛮昱旭很后悔,非常的后悔,后悔在阳山那么些年,怎么就没有套过山长的麻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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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好开口

苏氏要苏大舅母准备院子,叫苏大舅母给制止。

“反正也住不了几天,不如就在这秋桐居里,随便哪个屋子铺上一床被子,咱姑嫂也好说说话。”

大舅母说的诚恳,苏氏也就没再坚持。

大舅母留在了秋桐居,三个小姐妹都住到了剑鸣渊里。

小姐妹们都很高兴,挤在蛮清欢屋里叽叽喳喳的。

是夜,苏氏与苏大舅母在屋内闲聊。

苏大舅母问苏氏,“府上的大夫人怎的瞧见小姑你,乌眼鸡似的?”

镇国将军府虽然小姑子主持中馈,到底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作为娘家人客居府上,问清楚了也免得惹麻烦,给小姑子脸上抹黑。

苏氏哂笑,“还不是想把她那大侄女硬塞给我们五哥……”

苏氏按按眉心,“那姑娘也不是不好,必竟在府上住了这些年,叫外头人怎么说我们府上?”

话都说那么直白了,偏大嫂如中了邪一般。

苏大舅母眉心跳了跳,此次进京除了送亲儿、侄儿进学,还有一桩事体。

她和苏大舅商量了一下,想把女儿嫁进将军府,来个亲上加亲。

在和苏大舅提起这个打算之前,苏大舅母慎重的考虑过。

苏家人丁单薄,三房加一起拢共就两男丁。

自家儿子还是个软面的性子,往后闺女要在婆家受气,指望着大舅哥讨回公道是不能的。

为着闺女的将来打算,思前想后还是送到小姑子跟前最放心。

蛮昱旭虽然性子急躁了一点,却极疼蛮满这个妹妹,对妹妹都如此,还不把媳妇给宠上了天?

进了将军府婆婆又是自己的姑母,哪怕要端着婆婆的身份敲打媳妇,三个媳妇里头敲谁也不会敲到侄女身上。

最后妯娌之间,纪氏出身大族,她们苏家同样也是大族,绝对不会叫纪氏比了下去。

那个卢金秀猎户出身,虽然有个当副将的哥哥,自家儿子也是出名的才子,往后进士加身,卢家兄长赤着脚也比不上。

卢金秀要是够聪明的话,也不敢在自家闺女跟前,端着嫂嫂的身份。

苏大舅母把什么都想好了,万万没料到于氏也在打蛮昱旭的主意。

这样一来,她倒不好开口了。

或是等于氏这一头彻底黄了,再做打算?

到时候会不会又出了其他的变故?

怎会遇上这么糟心的事情?

苏大舅母愁的也想按眉心。

此时在于氏的屋里,也有两人在对话。

于氏坐在罗汉床上。

“蕊姐儿你放心,姑母一定会想尽办法,名正言顺的把你留在这个家里。”

苏氏既然领着侄女进门,跟她打擂台,那就走着瞧好了,看最后到底鹿死谁手。

于氏是铁了心的要把于蕊弄府里头来。

于蕊拿了一把剪刀,背对着于氏。

烛台爆了一个灯花,丫环刚要拿剪刀去修剪,于蕊已抢先一步拿了剪刀走过去。

听了于氏这话,于蕊眸中闪过一丝温怒。

放心,放心!

这两个字耳朵里都快听起茧子了。

惯会用这两个字来吊她胃口。若是诚心帮忙,她早就是镇国将军府里头的五太太了,哪里还轮到那三个小蹄子来威胁她的地位?

跳动的烛火中,大大的灯花边又升起一朵小灯花,像极了于氏那一张一合,光说不练的两片嘴唇。

于蕊狠狠的一剪刀剪过去,心中升腾起一阵快意。

只可惜背对着于氏,于氏没能瞧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狠戾。

于蕊放下剪刀,丝帕慢慢的擦了擦手,再转身早已泪盈于睫。

像极了风中瑟瑟发抖的小花。

“姑母又说这些做什么,蕊儿命苦,只求能在府上多伺候姑母一段时间,就心满意足了。”

于氏极心疼楚楚可怜的侄女。

拉住她的双手,把人拉到跟前,给她擦了擦眼泪。

“又说什么浑话。”

“真的,”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的眼泪,“蕊儿句句说的真心话,刚来的三个表姐挺好的……她们待我也好……”

“蕊姐儿你可别犯傻,这事得听姑母的。”

“三位表姐端庄娴熟,又活泼可爱,蕊儿怎么比得上,况且五表兄似乎更喜欢她们……”

苏家三姐妹才第一天上门为客,没和于蕊说上过一句话,却被她在背后插了一刀又一刀。

被人插刀的苏家三姐妹却一无所知,此时正团团围坐在,院子的大树底下纳凉。

姐妹们诉说着,别后各自的各种趣事。

翌日,蛮昱旭领着苏家兄弟去阳山书院报到。

心里头老大不高兴,早知道两位表兄要来,打死也不去什么国子监。

留在阳山书院里,以后再套谁的麻袋就有帮手了。

真是可惜了。

蛮昱旭像被霜打过了的茄子。

蛮清欢要带表姐们,上珍宝阁、金玉阁买买买,喊了府里头其他姐妹一起。

她们表姐妹难得相见自有话说,跟了去委实不好,于燕推说要与二表姐一起绣花,推辞了蛮清欢的好意。

就连最喜欢黏着少女的蛮清惠,都忍痛没有跟着去。

而没有相邀的于蕊却不请自来。

苏家三姐妹不知底细,待她很是热忱,蛮清欢不好拂了表姐们的脸子,只好由着她去了。

马车上,于蕊与苏家姐妹一路聊的都很开心。

于蕊就是有这个本事,她要是想捧着谁,一定会把你捧的开开心心。

不过蛮清欢却一直瞧着窗外没有答腔。

于蕊几次眼神状似不经意的飘过了,蛮清欢都假装没有瞧见。

时间长了,就是苏家姐妹也瞧出了一些端倪,渐渐的话题就止了。

静悄悄的车间,让于蕊感到一丝尴尬,同时也很恼火。

蛮清欢不由得撇了撇嘴,自己上杆子的把脸送过来,给她打怪得了旁人?

好在马车很快就到了珍宝阁。

最近一段时日,蛮清欢成了珍宝阁的常客,连带着马夫权叔也走了好运。

车上的姑娘们刚下了车,把马车栓在珍宝阁门前的大树上,珍宝阁的小伙计就上来,请他到一边的茶摊上去喝凉茶。

“蛮三姑娘您来啦!快楼上请。”

女伙计异常的热情,把人让进一间豪华的厢房。

苏家三姐妹还在打量房间的陈设,女伙计热气腾腾的香茗就盛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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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脑子一抽

稍事歇息之后,掌柜的亲自抱了几只匣子进来。

“这个月新出的几个时兴样子,烦请三姑娘给敝号掌掌眼。”

蛮清欢并不喜欢带头饰,因上回那尊玉佛的关系,蛮清欢在珍宝阁里头的口碑极好。

再加上府上最近喜事连连,少女接二连三的,购买了十多套价值不菲的头面。

珍宝阁里头,上至掌柜下至各大小伙计,瞧见蛮清欢上珍宝阁,无异于瞧见一个,闪着金光的移动大元宝。

并且倒底是前世差点当上皇后的人,眼光自然比其他人要高上许多。

苏家三姐妹不知内情,只觉得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就是商号里的伙计、掌柜,都比别的地界要热情的多。

于蕊讨好卖巧,蛮清欢自然也不会在外头给她脸色瞧,并且巴不得她在外头有个好名声,只要不留在府中祸害她五哥,其他人她可没兴趣多管。

是以厢房里的气氛还算融洽。

于蕊松了一口气,就怕蛮清欢在外头,也给她脸色瞧。

更加卖力奉承苏家姐妹。

今个蛮清欢几个表姐妹坐的马车,正是卢金秀当日所乘。

李婉素本没打算进珍宝阁,打外头路过瞧见了那辆熟悉的马车,人都走过去了,突然又折了回来,直接闯上二楼。

她要叫那人瞧瞧,那个下贱的猎户胚子,怎么能同她比?

那日她分明瞧见,那人瞧见她的第一眼,眼中闪过的惊艳。

今个两个人站在一起,叫他好好的比一比,别说是对着一个低贱的猎户,也是京城中其他闺秀,李婉素也有把人比下去的这个自信。

嗯,她把蛮昱成突然瞧见卢金秀的惊喜,错读成了惊艳。

上到二楼,没有巧遇她想遇见的人,却遇上了蛮清欢这个仇人。

李婉素这个脑回路也是清奇,瞧上了人家的兄长,妹妹却是她的仇人。

苏家姐妹各选中了两套头面,一问价格,嗯,三千两。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没想到京城的掌柜伙计人热情,东西价格也贵。

三千两,在灵州,同等材质的头面可以买三套。

不过做工上头的确比灵州的更精致,花型更漂亮大胆。

她们的确很喜欢这几套头面,只是每人只带了二千两银子。

到底舍掉哪一套?

正在心疼纠结中,李婉素闯了进来。

于蕊第一个瞧见来势汹汹的李婉素,第一眼把人瞧成了卢金秀。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卢今秀没有此等跋扈的气势,再想到卢金秀初进将军府那天,蛮清欢将她当成了别人,差点一鞭子抽上去……

心中立即有了计较,第一个站起来甜甜的喊了一声“三表嫂”。

不过三字刚出口,就被蛮清欢一个茶杯砸在脚下,一杯的热茶撒湿了整个绣鞋。

于蕊没想到这个臭武夫,在外头也没个顾忌,说砸杯子就砸杯子。

脸红的像块大抹布,尴尬的站在那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婉素更是一点情面不留,一句话就扒下了她的皮。

“啧啧啧,蛮三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身边也就是这种货色!”

蛮清欢淡淡的扫了眼于蕊,于蕊却有一种被饿狼盯上的感觉,后颈脖一片冰凉。

臭武夫为何会给也一种这样的感觉?明明比她还小一岁。

同时也深深的醒悟,这辈子也别想再讨好这个臭武夫了,她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怎么捂也捂不热的。

“李大姑娘说的是,我这于家表姐一直好好的坐在这里,瞧见你大姑娘来了,可不就激动的站起来了么。”

少女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丝丝嘲弄之意。

苏家三姐妹也被蛮清欢,突然的杯子给砸蒙了。

不过这表妹的厉害,她们是见识过的,连外祖母都敢破口大骂,虽然只是为了为其治病。

是以砸个杯子,她们只是懵了一下,也就很快适应了。

蛮清欢的话,她们听了个满耳,苏萱苏蔷狠命憋住了笑,苏薇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于蕊一张脸红的能滴血,水珠子在眼中打转。

“三表妹,我,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那委委屈屈,芙蓉带水,楚楚可怜的模样,就算看了全场的女伙计,都忍不住在心底里埋怨起蛮清欢,为她打抱不平起来。

不过李婉素却不是于蕊那朵小白花,战斗力也是超强。

眼眸瞪得老大,厉声喝道。

“蛮清欢你别太过份!”

“李大姑娘,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一向这么过分,你不晓得?”

李婉素气的肝疼,一眼扫过案桌上摆着的头面。

那两套头面是适才于蕊瞧中,又没银子买的。

“这两套头面我要了!”

蛮清欢却拍了桌子,嘭的一声,就连见多识广的掌柜的,都吓的脸上的肌肉一抖。

“你懂不懂先来后到?这头面是我表姐看上的,你凭什么来抢?”

蛮清欢满脸的怒容。

苏家三姐妹却奇怪,那两套头明明是于姑娘瞧上的,怎么蛮满按到了她们头上?

转念一想,蛮满的确要叫那于姑娘一声表姐,这话没毛病。

蛮清欢越是发怒,李婉素越是高兴,她斜了苏家姐妹一眼。

“瞧上了?付银子没有?没付银子就是我的。”

后头的丫鬟快速的掏出银票。

“掌柜的多少银子?”

掌柜的,刚想开口说二千两,蛮清欢抢了先。

“一万两。”

“蛮清欢你怎么不去抢?”

这两套破头面要一万两,她又不是没见过好东西,打死李婉素也不能信。

“千金难买心头好,我表姐就愿意花一万两买这两套头面,你管得着吗?舍不得银子就让开……”

蛮清欢故意顿了顿,气死人不偿命道:

“我看你不是舍不得,是付不起吧!付不起就别挡着我表姐买东西。”

少女把“付不起”这仨个字,声音提得特别高,又拖长了尾音,一挫三折,满满都是讽刺嘲笑之意。

一万两是有点多,换做平时,这么贵的头面,李婉素肯定也要考虑一二的。

更何况是只值两千两的普通赤金头面?

可叫蛮清欢这么一激,脑子一抽,“不就一万两吗?”

“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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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药粉

丫鬟付了银票抱起匣子,李婉素走人了。

不走不行,她已经没有银子了。

万一蛮清欢再激她,难道要她示弱?

“掌柜的,我帮你做成了一笔大生意,这三套头面就送给我当谢礼吧!”

蛮清欢在三位表姐挑中好头面里,随手指了三套。

二千两的头面,随手给她卖了一万两,这三套头面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四千五百两,她还赚三千五百两,女掌柜答应的很爽快。

她可不怕李婉素反悔,回头来要银子。

那两套头面是蛮清欢转让给她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与她们珍宝阁可没啥关系。

再说了,人家都说了千金难买心头好,李婉素既然花一万两买了心头好,回头反悔再退回来,这不是打她自己的脸么。

李婉素能干这事儿?

必须不能啊!

再说于蕊一口气冲出珍宝阁,就站到了大街上。

“你去雇一辆马车来。”

她们是坐一辆大马车来的,于蕊不想走回将军府,就得雇马车回去。

丫鬟去雇马车,于蕊嫌日头太晒,找了个阴凉的屋檐下呆着。

屋檐下一点风丝都没有,很快就出了一身的汗,衣裳粘在背上粘粘的很不舒服。

“哟,大妹子怎的一个人?”

一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苍蝇一样的凑了上来。

脸上带着淫//邪的笑,伸手就要摸于蕊的脸蛋。

“告诉哥哥住哪儿,哥哥送你回去,瞧瞧把这一身的细皮嫩肉给晒的……”

于蕊大惊,连忙闪避。

厉声喝骂,“大胆!”

那人却嬉皮笑脸,“大妹子的声音真好听,哥哥听的浑身都舒坦,大妹子再喊几声来哥哥听听。”

于蕊的一张脸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热的。

那魔爪又向她的脸蛋伸了过来。

于蕊又往后退了两步,堪堪避过,可也叫她落入了窘境。

已经退至墙角避无可避。

那魔爪又伸了过了,于蕊甚至能够瞧见,那指甲缝里头黑黑的的污垢。

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你,你别过来……”

于蕊舌头打结,脑袋嗡嗡响。

“你,你敢动我镇国将军府不会放过你!”

也是逼到了极点,于蕊突然急中生智。

此话一出那人像中了定身法,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虚张声势,“镇国将军府又怎的?哥哥我……”

这时于蕊伸长脖子冲他身后喊了一声。

“三表妹,我在这儿!”

那人脸都绿了,“那个啥,我还有点事儿,大妹子你再凉快凉快,我,我先走了!”

那叫溜得一个快,根本不敢回头看。

确信那人再不敢回来,于蕊像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靠着墙缓缓的滑到地上,双手紧紧的抱着胳膊。

明明艳阳高照,乌金流火的七月,于蕊却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都怪蛮清欢那个臭武夫,倘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会叫一个小混混调//戏了去?

这一刻于蕊恨毒了蛮清欢,在心中画了无数个诅咒她的圈圈。

不知何时一双脚停在她面前。

那双脚穿着黑色的皂靴,下摆绣着唐草纹的宝蓝色衣摆,罩住黑色靴帮。

一只手掌伸向了她。

手掌并不宽大,手指细白修长,和它主人的身份极不相称。

握在手中手感柔软细腻,极像是大姑娘家的手掌。

拉起于蕊,那只手掌很快收了回去。

“你恨蛮清欢,恨不得她去死!”

那人盯着于蕊的眼眸,如是说。

于蕊可以在心中暗测测的咒骂蛮清欢,可这隐藏在心中的阴暗心思,叫人明晃晃的说出来,这种感觉可不太美妙。

下意识的否认。

“你胡说!”

那人却是一笑,“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本来还想着帮你一把,既然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那就算了吧,只当我多管闲事。”

“你……,你怎么可以如此的污蔑我。”

于蕊的眼泪说来就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我吃住在将军府,将军府对我恩重如山,三表妹又素来与我亲厚,我怎会生出那等心思?”

“这种把戏我瞧多了,你还是对别人去演吧!”

那人摇了摇头,“我还真是看错人了。”

潇洒的转身抬脚欲走。

“等一下,你真的能帮我?”

背对着于蕊那人尽在把握的了然一笑。

“信不信由你。”

于蕊咬了下嘴唇,片刻的功夫,她已经想清楚了,只要有满清欢那个臭武夫在,这辈子她也别想稳稳当当的,留在将军府。

又咬了一下嘴唇,樱红的下唇留下两道深深的牙印。

“说说看你的条件!”

就算没有这个人的帮忙,她也有自己的办法达到目的,不过听一听也无关紧要。

倘若……

望着她眼底的那份计较,那人不由得嗤笑,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可眼前的这个女人更是……

不过,说明他没有找错人不是?

唇角浅浅勾出一个弧度,“没有条件!”

他晓得于蕊不会相信。

转身盯着于蕊的眼眸,“因为那个暴力女妨碍到了一个人,所以你好我好,大家好。”

于蕊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愤怒。

那个被臭武夫妨碍到的人就是他自己吧!

如此她倒是放心了。

有着共同的目标,这是好事。

“暂且相信你,你怎么帮我说来听听。”

听听而已,是不是要照看她的心情。

那人又弯了弯唇。

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腊封的严严实实小纸包,交给于蕊。

“趁那暴力女不注意,把这个撒在她的衣裙上。”

于蕊瞧了瞧纸包,“这是什么东西?”

就要动手拆开。

不是她不相信眼前这个人,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眼见为实的好。

那人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凉凉的开口。

“如果你希望,今晚有什么东西陪你一起过夜的话,尽管拆开来。”

于蕊手下一僵,小心翼翼的收起。

“我只是好奇嘛!”

那人勾了勾唇,他可不管她是好奇,还是有其他小心思。

“记住一定要不着痕迹的洒在她的衣裙上,切记不可叫她发现了去,还有……”

那人顿了顿特意强调道,“这个东西一定要白天撒,你的丫鬟回来了,我该走了。”

那人一闪身不见了,再瞧,她的丫鬟果然雇了一辆马车,抹着额头,亮晶晶的汗水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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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紫金鞭

翌日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这对行路人来说无疑是好事,可庄家汉就不那么开心的起来了。

炎炎夏日,已经一个月未曾下过半滴雨了,再不下雨,庄稼都要枯死了。

庄家汉们愁眉不展,朝堂上也在议着此事。

可镇国将军府,却未受任何的影响,一大早厨房的管事就出采买。

今个是府上三姑娘生辰,哪怕不请什么外人,自家弄个两桌,那菜色也不能太寒酸了,三姑娘可是将军夫妇的心头宝。

对于自己的生辰,蛮清欢到没多少的感觉,照例晨光微曦,就起来练功。

换上练功服刚走上演武场,就见场上两条身影打斗得非常激烈。

沈言今个不走运,他晓的蛮家老三回来了,避免叫这人发现端倪,已经很久没有上蛮家的练功场了。

今个是蛮清欢的生辰,他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亲手交给她。

想着大早上的演武场上不会有人,叫百灵把人喊出来,礼物交给她就走。

哪想到刚上演武场,就遇上了蛮昱成,他连喊百灵的机会都没有。

沈言身中剧毒,气息跟不上,慢慢的落入下风,而蛮昱成却不会手软。

一个大男人穿一身女装,大清早的出现在他家演武场上,用膝盖想也晓得不会有什么好事。

是以蛮昱成没留余地出手招招狠厉直取要害,若不是准备留个活口,审出幕后主使,早就把这小子一掌毙命了。

蛮昱成出手不留余地,沈言就苦不堪言了,本身身中剧毒在蛮昱成手下就讨不到便宜,还的顾及着对方是心上人的兄长,不敢下死手,真真可怜。

不过好在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救星大人出现了。

蛮清欢从兵器架上拔了一杆长枪,在两人之间轻轻一挑,“都给我住手。”

两人被迫分开,少女长枪顿地,“三哥瞧你出息的,连女人都打,萧姑娘你没事吧?”

蛮三哥:“……”

某个女人:“……”

少女很是不满。

人家可是病人,命不久矣的那种。

就不能对人好点?

蛮家三哥也是郁闷,到底谁才是外人啊?

没见过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

咦,等等,这么说这贼厮弄成这样是来拐骗蛮满的?

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敢打蛮满的主意,刚刚应该直接弄死才对。

蛮昱成反悔自己下手轻了。

接收到他眼神的某人:“……”

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翩翩少女还在那一脸关切的嘘寒问暖,“我又觉得哪里不舒服?把百灵喊来给你瞧瞧?”

沈言心中那个暖啊,早知道他应该挨蛮兄弟一掌,在少女跟前卖卖惨。

蛮昱成:“……”

好心塞,有种自家小鸡快被大老鹰叼走的错觉。

强行插足两人之间,浑身寒意释放,“离我妹妹远点。”

转脸冰雪消融,“蛮满这家伙,不是好人……”

“三哥,你误会了。”

蛮昱成见妹妹向着这小子,感觉要糟。

甩出杀手锏,“这家伙真不是什么好人,别看他顶了一张漂亮脸蛋,穿一身女装,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嘘!三哥小声点,别让旁人听了去。”

说着谨慎的朝周围看了看。

“嗯?”

蛮昱成有点懵圈。

怎么个意思?

蛮满早就晓得这家伙是男子?

这是登堂入室了?

自家养的毛茸茸的小鸡,真要叫大尾巴鹰给叼走了?

蛮家三哥一时间想的有点多。

那头沈言已经抓紧时间,拿出了准备好的生辰礼——

一条自个亲自编的紫金丝软鞭。

礼物送到赶紧开溜,旁边蒙圈的那一位醒过神来,可没有这么容易放过他。

“唉!”

这条鞭子太合她心意了,人走了才想起来,没问一问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算了,下次再找机会吧。

“蛮满喜欢鞭子啊?这条不好看,不如把它扔了,回头三哥给你找一条更好的。”

少女垂着眼帘欣赏着新得的鞭子,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像两把大蒲扇。

“不会啊,这鞭子挺好使的。”

软硬适中,拿在手中很趁手,比原来那条好太多了。

蛮昱成:“……”

少女练了一趟鞭子,心满意足的回屋洗漱去了。

留下心事重重的蛮三哥。

稍后在秋桐居用早膳,蛮昱成频频望向胃口大开的妹妹。

一大早特意赶回来给妹妹庆祝生辰的蛮昱旭,看看小妹又瞧瞧自家兄长。

“三哥,蛮满脸上有脏东西吗?”

蛮昱成瞪了他一眼,拿了只大包子塞进他嘴里。

“吃你的饭。”

莫名其妙的蛮昱旭,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挠了挠后脑勺,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用完早膳各自回屋,蛮清欢前脚刚进屋后脚蛮昱成就跟着过来。

少女:“……”

今个三哥怎么怪怪的?

转念一想,哦,明白了,白嫩的小手朝他一摊。

“拿来吧!”

蛮昱成又是一懵。

嗯,今个他净蒙圈了。

“什么?”

少女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显然很不满意他的表现。

抖了抖小手,“生辰礼物啊?就是匕首,快点拿出来吧!”

每年都是一样的礼物,还跟她玩神秘。

蛮昱成:“……”

他真的是不经心么?

蛮清欢生辰,卢金秀跟他打听妹妹喜欢什么,他就说匕首,还把自己精心打造的一溜的匕首,拿出来给她瞧。

卢金秀差点没笑岔气,说他这生辰礼准备的太没诚意,太不经心了。

蛮昱成却不服气,“怎么啊,除了匕首,我还有准备剑穗的好吗?”

卢金秀更是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这人指不上,还是靠自己吧!

然后七夕那夜,强拉蛮昱成一起,陪她上了一趟珍宝阁,挑了一根精致却不累赘的发簪。

思及至此蛮昱成有点脸红,掩饰的咳了一声,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来。

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斟酌了下用词。

开口了。

“听母亲提起,姑母有意为表弟,把你聘了家去?”

“嗯。”

少女神色正常,没有一丝的扭捏之意。

蛮昱成呼吸一滞。

自己在这里斟酌来斟酌去,各种不好意思开口提起,合着她就一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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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面具人到访

还有这“嗯”到底是何意?

到底是愿意还是有其他想法?

那小子还送了蛮满生辰礼,那关系肯定不一般。

谢恂可是他表弟,中间还隔着一个嫡亲的姑母……

蛮昱成可操老心了。

“你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啊?”

蛮清欢抬头奇怪的望着他。

“看母亲、祖母的意思啊!”

蛮昱成鸡同鸭讲,感觉自己要吐血。

婚姻大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疼儿女的父母,还是会考虑当事人的意见的。

瞧自家妹妹懵懂的模样,蛮昱成觉的自家妹妹还未开窍,怎么会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情。

啊呸呸呸,不就是一根鞭子吗?算得什么私相授受!

来如一阵风的蛮昱成,又一阵风似的去。

蛮昱成走了没多久蛮老夫人来了,带来了两套自己年轻时候用的头面。

慈祥的目光瞧着面前的少女满是欣慰,这么好的孙女总算没有叫她留在家里嫁不出去。

对于亲上加亲的这桩婚事,蛮老夫人也是满意的。

老人家到底精力不济,说了一会子话,叮嘱了蛮清欢几句王嬷嬷扶着回了正德堂。

一个人又感叹了一回,外头就报姑奶奶回府了。

蛮老夫人立即坐正了身子,有些迫不及待,“快,快把人请进来,把大夫人、二夫人一三夫人都给喊过来。”

屋里知道内情的丫鬟们,都不觉抿了唇。

柏枝、柏彩几个胆大的丫头,甚至打趣上了老夫人。

王嬷嬷也笑着上来凑趣,“你们这几个丫头,连老夫人的玩笑都敢开仔细你们的皮。”

正德堂里,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因为今个是满清欢的生辰,也是蛮芊芊上门提亲的日子,自蛮芊芊、苏氏透露出这个意思,蛮老夫人盼星星盼月亮已经盼了很久了。

女儿家生辰一般会,提前给要好的手帕交下个帖子,邀小姐妹过户,一起玩耍一天。

如果说前世对生辰还有期待的话,活了两世,少女对多出来的每一天都特别的感激,每一天都过得认认真真,对于生辰到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加之家中姐妹众多,也就没有必要再写帖子请旁的人了。

于蕊坐在梳妆台前,瞧着那一包小纸包有好一会儿了。

丫鬟掀了湘妃竹帘进来小心翼翼的问。

“大厨房,在园子里摆了瓜果茶点,奴婢瞧见七姑娘捧着一只匣子往园子里去了,姑娘您……”去是不去?

昨个在珍宝阁,三表姑娘对着自家姑娘砸了杯子,姑娘羞愤离去,丫鬟觉得倘若换了自己,三表姑娘的生辰是绝对不会去凑热闹。

可自家姑娘异于常人,往常三姑娘也没少不给脸子,姑娘生气归生气,去三姑娘屋里的时间,反倒比以往两人相好的时间还多了。

丫鬟拿不定主意,赶着提个醒。

于蕊把那纸包,收进梳妆台下的抽屉站起来。

“既然七妹都去了,咱也不好叫姐妹们多等,走吧!”

于蕊最后看了眼梳妆台上的那只抽屉。

昨个一时脑热接受了那人的纸包,回来之后越想越不对劲。

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凭什么帮助自己?

或许他同蛮清欢那个臭武夫有仇,自己同他可没什么交情。

焉知帮助自己算计那个臭武夫的时候,没把自己当成替死鬼给一起算计了?

一身绯红的少女走在长长的长廊下,大红漆的廊柱都不及她耀眼。

原先他只将这绯衣当成了战袍,只有外出的时候才会穿,居家总要素一点。

后来嫌换来换去的麻烦,穿久了还是觉得自己穿这绯色顺眼一些。

今个梳了一个飞天髻,乌发上簪了根紫玉榴花飞璃簪,下有流苏下坠,紫色透明的小流苏短短浅浅,就算动起武来也不妨碍。

这个发髻是几个丫鬟强压着他,非要给她弄的。

按她的意思随便弄个,只要不是蓬头垢面就行了,前世在闺阁中就不太在意,后来军营里头战时不断,就更没有闲心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一旦养成的习惯,就算重活一世也没法改变。

可画眉几个不答应,特别是莺哥,总觉得自己空有一身的武艺,毫无施展之地,今个总算叫她逮到了机会,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所以呢,就把她弄成了这样。

嗯,应该叫光彩照人。

前头走着自家光彩照人的姑娘,几个丫鬟跟在后头都觉得脸上放光。

“三姑娘!”

前院的婆子匆匆拦住去路,嘴里头还喘着粗气,却是忍不住多瞧了一眼,三姑娘装扮起来可真好看,像那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似的。

“前头来了个客人,指明要见三姑娘您,说是有重要的事同您说。”

婆子一边擦着一路小跑走出来的热汗,一边快速的说道。

这个客人怪怪的,脸上还带着一张面具。

连真容都不敢露,却指名要见他们三姑娘,管事大人自是不同意,没想到那面具人带来的手下,三下两下就把管事给撂倒了。

这都上门来踢馆了,外院的亲卫们哪忍的了?

呼啦一声,把面具人和他的侍卫围在了中间,眼看着就要动起手来,那面具人却哐当一声抽出宝剑架在管事脖子上。

“今天我不想惹事,可你们非要逼我的话,只能叫你们三姑娘的好日子溅上血了。”

婆子见势不妙,赶紧上后院来报告了。

如此嚣张,最好叫三姑娘一鞭子给他抽死。

少女拧了拧眉,转身对朱鹭道,“你先去园子里头跟姐妹们打声招呼,我一会儿就到。”

朱鹭屈了屈膝,往园子里头去了。

少女跟着外院的婆子去了前头。

老远就从敞开的大门里,瞧见的屋子里翘着二郎腿的面具人。

身后是一群虎视眈眈的侍卫挟持着府里头的管家。

自个儿府里的亲卫们站在对面与他们对峙。

前呼后拥的一脚踏进屋子,淡淡的瞥了眼面具人。

“我已经来了,放了我府上的管家。”

面具人抖抖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来,朝后做了一个手势。

带侍卫们放开管家,面具人开口了。

“想要见一面三姑娘还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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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采莲蓬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

少女抖了抖裙角,淡定的坐下。

“七皇子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面具人哈哈一笑,随手取下脸上的面具。

“看来三姑娘还挺惦记本宫的嘛!”

少女对着自说自话的自大狂抽了抽嘴角。

“七皇子,本姑娘很忙的,找人聊天的话,出门右转,再左转。”

春风茶楼里闲人多的很。

“管家送客。”

“蛮清欢,你真要这么绝情吗?就算普通客人上门,也该招待一杯茶水吧?”

少女被气笑了,“带个面具藏头露尾,一来就扣押了我家的管事,请问这算哪门子的普通客人?”

少女站起来抖了抖衣袖,气势凌然。

“七皇子这样的普通客人,将军府要不起。”

这只小野猫牙尖嘴利,叫萧晟恨不得从此弃了她不再管她,真要丢开心中有酥酥痒痒狠不下这份心。

“左右你有理,今个是你生辰本宫不同你计较。”

萧晟打开早早让在梨花木案桌上的大匣子。

“本宫送你的生辰礼,看喜欢吗?”

又大又长的匣子里躺着一张上好的犀牛角长弓,制作精良实属上品。

倘若是旁人相赠,少女自是欢喜的,可这人换成了萧晟,再好的东西也不喜。

原本就不大热络的脸色,更冷了三分。

“七皇子这是旧年在长公主府没笑够,特意上门再笑一回?”

在长公主府,谁不知道她射得一手的烂箭?

少女这也算是借题发挥。

女儿家的生辰,就如身体的肌肤一样,是不能为外人道的。

萧晟不是前世回来的,可他却晓得今个是她的生辰,定然是张姨娘给她通风报的信。

大张旗鼓的送生辰礼上门,少女非常的恼火,却不能亲自点破叫人唆嘴。

纵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却也不愿意叫人与萧晟联系在一起。

正好萧晟送了弓箭,到叫她抓住这一痛脚好好的出了一番气。

狠狠的骂了萧晟一通,连带着那把上好的弓箭砸了出门,少女觉得通体都舒畅。

天气炎热,免得姐妹们在园子里久等,少女步履匆匆快速赶到园中水榭。

水榭中窗棂敞开,入目一片接天的碧莲,阵阵荷香,随风送入水榭里头。

姐妹们送上各自的礼物。

蛮清悦送了一条帕子。

蛮清欢揶揄她。

“二姐姐忙得脚不沾地的绣嫁衣,还抽出空来给我绣个帕子,不行,这条帕子不能用,得把它裱起来挂在屋里,时不时的瞧上一眼,闷了再对它说说话。”

蛮清悦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晋沛时,捡着她的字裱起来挂在书房里头,日日对它说话……

一张巴掌小脸像吃醉了酒似的,瞬间酡红酡红。

“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看我怎么收拾你。”

蛮清欢就笑着往三位表姐身后躲。

“表姐们,二姐姐她欺负我。”

苏萱苏蔷只管笑,苏薇却笑道,“你们姐妹相争,我们这些外人可不插手。”

这话惹得蛮清欢又是一阵怼。

于蕊最后一个拿出礼物,原本老早就准备了一份厚重的礼物,可是蛮清欢这块臭石头总也捂不热,昨天更是当着外人砸了她茶盏。

于蕊觉着这么厚重的礼物送给了这个臭武夫,简直就是把珍珠丢给了狗。

早上随便拿了一条,丫鬟绣的帕子给装了来。

不过送出去还是挺忐忑的,倒不是因为帕子,是丫鬟绣的不够诚意心虚,而是昨个蛮清欢刚对她砸了茶盏,怕她不收她的礼物,让她当众下不来台。

其实发生昨天那样的事,苏家姐妹对于蕊出现在这里还是感到挺惊奇的。

特别适苏薇,倘若她与姐妹们发生口角,起码得有十日不相往来。

蛮清欢倒没说什么,不咸不淡的收下了她的帕子,还道了声谢。

不是少女不计前嫌,愿意与她重修旧好,实在是没必要,为了她一个人坏了大家的兴致。

横竖不过是一条帕子,她了解于蕊,这条帕子不会是她亲手所绣,当然她也不会用。

在蛮清欢来之前,姐妹们就坐了好一刻,吃了一肚子的瓜果茶水。

谢慧玉素来是个坐不住的,瞧着窗外翠绿欲滴的莲蓬,怂恿着众人去划小船摘莲蓬。

于蕊心中有另外的计较,第一个开口响应。

苏家三姐妹也更愿意去划船。

蛮清悦喊来园子里的婆子,为众姐妹准备两条小船。

婆子办事很利索,很快就准备好了船,把姑娘们请上了上去。

蛮清惠更愿意粘着蛮清欢,不过苏家姐妹是远客,不好意思与之相争。

这样苏家姐妹和蛮清欢、谢慧玉一条船,蛮清悦、蛮清惠、于家姐妹一条船。

两条小船在船娘手中,平稳的滑进接天的莲叶之中。

两条小船渐渐分开,一个个嫩绿的莲蓬足有碗口那么大,苏薇弓着身子,迫不及待的摘下一朵,立即就剥了一颗塞进嘴里,当然也没忘记身旁坐着的表妹。

一股甘甜入口,脆脆嫩满口生津。

少女就道,“不如多摘一些,咱们回去做冰镇莲子吃。”

炎炎夏日,能够吃上一碗脆嫩嫩的冰镇莲子……,表姐妹们都觉得这个主意好。

于是一起分工合作,尽量多地采摘莲蓬。

蛮清欢这边正欢快的摘着莲蓬,很快船仓里头堆了小小半仓。

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莲叶里头,响起一声惊呼。

“小心啊!”

隔着密密的莲叶,这边船上看不到那边的状况。

船上的少女伸长了脖子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厢传来蛮清悦的声音,听上去还算镇定。

“四妹妹差点掉进湖里,不过还好只湿了一只绣鞋,着凉从脚起,咱们这边先回去,叫四妹妹换双鞋子再来,你们慢慢先摘着。”

那厢点落水,这边也摘了小半仓的莲蓬,众人的兴致也就没那么高涨了。

吩咐船娘跟着另一条船后头也一起回去了。

众人重新回到水榭,蛮清惠回屋换鞋,约好换完鞋再回来吃冰镇莲子。

水榭里的姐妹们连着丫鬟有一个算一个,一起动手剥莲子。

蛮清惠回屋快速的换了一双新绣鞋,急急忙忙往园子里赶,刚入园走过来一个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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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擦药

丫鬟告诉蛮清惠姑娘们搬到竹林边的凉亭去了,三姑娘叫她守在这里等着告诉她。

在自个家里压根也不会想到有人会算计她。

蛮清惠没一丝的怀疑,转身朝着竹林那头去了。

再说谢恂,今个是三表妹的生辰,三日之前母亲就让他给三表妹准备一份“有诚意”的生辰礼。

谢恂不晓得怎么样才算“有诚意”,思来想去决定给三表妹画一幅画。

亲手所绘三表妹舞剑图,想来够有诚意了吧!

一大早母亲与妹妹穿戴一新,不晓得的还以为,今个过生辰的是她们娘俩呢!

母亲喊他一块过去,可他的“有诚意”的画作还未完,母亲抿着嘴喜气洋洋的走了,她是妹妹先过府,催他快一点,并且叮嘱他穿的精神些,“那件宝蓝色绣湘竹的就很好。”

画呢昨个晚上就画完了,只是墨迹未干不好装裱。

花了大半晌的时间裱好套袋,临出门又想起母亲特特叮嘱换的衣裳……

等一切收拾停档,都快晌午了,忙卷了画轴,骑马赶去镇国将军府。

先去外祖母那块报了个到,没想到,外祖母那里除了自家人,还有一个陌生的夫人。

那夫人对着他一顿猛夸,夸得他不好意思,又有些莫名其妙。

连忙退了出来,去外院找表哥们下棋。

刚走到垂花门处,早已等候在大柳树下的丫鬟,突然从旁边窜出来,塞给他一张小纸条。

竹林凉亭见。

虽然没有落款儿,谢恂还是一眼瞧出那是四表妹的字。

上回送她金创药,惹恼了四表妹,还没向她道歉,这倒是个机会。

不过四表妹从未主动约见过他。

这是怎么了?

是张姨娘又欺负她了?

或者……

谢恂脚下一滞。

或者四表妹晓得上次误会了自己,特意寻自己去道歉的?

少年的心像有羽毛轻轻拂过,酥酥满满腾起一阵子欢愉来。

成片的湘竹似也感受到了她的欢愉,摇头摆尾发出沙沙的欢声。

四表妹还未到,少年有亭中等了一刻,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鸟儿欢快的鸣叫声什么也没有。

谢恂蹙了眉头,看来四表妹被绊住了手脚。

今个三表妹生辰,合府上下都很欢喜,只怕张姨娘又不高兴,拿四表妹出气了。

事实上张姨娘是不高兴,不过蛮清欢的生辰只占小头,自从晓得唐氏可以再孕,那一双眼睛见天的盯着她的肚皮。

生气的时候,蛮清惠自然逃不脱,当出气筒的命运。

不过今早张姨娘还真没生气,因为她的提前通风报信,七皇子萧晟很满意她的表现,给蛮清欢送生辰礼的同时,打赏了她一份丰厚的奖赏。

到老夫人屋里,嘴还是笑歪的。

当然,瞧见唐氏,那份笑容就没有了。

今个她还真没想起蛮清惠来。

又等了一刻,始终不见人来,谢恂确信四表妹,被张姨娘给伴住了,正准备离开,后头响起了脚步声。

果断的转身,果然是他的四表妹。

只身一人。

菊杏走着走着,突然好好的摔了一跤崴了脚,芳桃扶她找百灵去了。

满亭的姐妹忽然变成了表兄,蛮清惠一点准备没有,转身离去显然太失礼。

孤身男女共处一亭显然也极不合适。

蛮清惠还没想好要怎么办,谢恂已经满脸欢喜的把她迎了进来。

于蕊葱白的手指一边剥着莲蓬,眼眸不经意的常常飘向外头。

敏锐的少女早就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却并没有点破,免得某些人,又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在关心她,没脸没皮凑上来甩都甩不脱。

水榭对面的假山露出一角水青色的裙角。

于蕊悬着的心,啪的一声落了地。

果然叫她给谋成了。

那回无意中瞧见这对表兄妹,只肖瞧谢恂的眼神,就晓得这对表兄妹之间有猫腻,对了恶心蛮清欢这个臭武夫,她早就算计上了这一天。

不过她的算计想要成功,少不得这对贱人表兄妹的配合。

蛮清惠这边好把握,难的是谢恂那头怎么配合,必竟她只是一个客居府上的表小姐,没有可用的人手,手再长也伸不到外院去。

只能使用守株待兔的笨办法。

说穿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早早的让人守在二门,总会把谢恂守来的。

最最难把握的是内外院时间的把控……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叫她给办成了。

“坐着半天我的腰都累了死。”

于蕊粉粉的小拳头捶了捶后腰。

“不行了我出去走走,顺便去大厨房弄些冰来,做冰镇莲子羹。”

谢慧玉是个坐不住的,采莲蓬的时候数她采得最欢。

剥莲蓬来,就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采那么多,剥得她眼冒金星的。

于蕊说要去大厨房给大伙取冰,赶紧丢下莲蓬。

“我也去,我也去。”

“三表姐,也一起吧!”

谢慧玉自个脱离了“苦海”,还不忘拉拔上最喜欢的三表姐。

蛮清欢指着跟前的一堆莲蓬。

“都跟着你走了,这一堆莲蓬怎么办呢?”

少女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我去大厨房取个冰,马上就回来帮你剥。”

竟是飞快的跑了。

于蕊忙拎了裙角在后头追。

“谢表妹等等我。”

谁也没有瞧见她嘴角,那一抹得逞的微笑。

不过片刻的功夫,于蕊的丫鬟拎着裙角飞快的跑了回来。

“表姑娘不好了,谢表姑娘和四姑娘、谢表少爷,在竹林里打起来了,我家姑娘拉都拉不住,快去瞧瞧吧。

镜头倒回一刻钟前。

谢慧玉跟在于蕊去大厨房取冰。

而在去大厨房的必经之路的竹林里,表兄妹聊了一通之后,蛮清惠要走。

谢恂虽然很想与四表妹再呆一会儿,不过他也晓得孤男寡女授受不清的道理。

更何况他对四表妹有特殊的情感,更不希望她被旁人说嘴。

走就走吧,横竖表兄妹,经常在将军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这时突然一阵风,把谢恂放在石桌上头的画轴给吹掉在地上。

两人同时伸手去捡,慌忙中额头撞在了一起。

蛮清惠雪白的额头留下了一片红印子。

那天的金疮药还在身上,谢恂就给她擦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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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悔亲

小时候蛮清惠挨了张姨娘的打,有时候谢恂也会给她擦药。

伤口在额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况且没有把镜,她自己也看不见擦药。

并且私心里晓得,恂表兄就要成为三姐夫了,就让她自私一回,最后再让恂表兄为她搽一次药。

往后相见,他们就是路人。

于是这一任性就闯了祸了。

两人面对面的站在凉亭里擦药,好巧不巧的,谢慧玉和于蕊走了过来。

谢慧玉当场就气炸。

蛮清欢等人赶到时,兄妹俩还在扭打。

嗯,基本上是谢慧玉单方面吊打谢恂。

蛮清惠肿着额头在一边哭的激动,于蕊在旁边不停的规劝。

嗯,实际上唯恐她羞臊之下跑路了,事后算账哪有抓个现形,给人的冲击力来的大?

于蕊挺遗憾,倘若那个臭武夫跟着一起来的话,瞧那两人在凉亭里搂搂抱抱,气得脸色发青,一鞭子甩过去……更有看头。

若不是怕过犹不及,当时真想使出浑身的解数,把她给忽悠了来。

说是遗憾,其实更多的是悔恨、懊恼。

当时真该再使一把力的。

不过错过了也不打紧,只要再使一把力,轻轻推蛮清惠一把……

“四表妹,你也真是的,三表妹对你那般的好,你怎可做出这等事来,你这样对得起三表妹吗?令我等这些旁人都要为三表妹感到不值了。”

蛮清欢等人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拉开,发疯般暴揍自家兄长谢慧玉,并未注意到,在蛮清惠耳旁私语的于蕊。

不过于蕊也是算错了蛮清惠,或者说算错了蛮清惠,对蛮清欢的信任依赖。

她依然是那个胆小如鼠的蛮清惠,却不再是那个,叫她一句话就吓破胆,要死要活的蛮清惠。

剧情没有按照她设想的那样去发展,蛮清惠瞧见了她最最信任的三姐姐之后,一个箭步冲过去。

“三姐姐,你相信我,我们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的额头撞肿了,恂表哥给我擦药而已。”

于蕊算错了蛮清惠,可谢家兄妹却相当的给她面子。

谢慧玉被蛮清悦和苏家姐妹拦着,正拿通红的眼睛瞪着自家哥哥。

听了这话不由得恨声道,“孤男寡女,擦药?表姐,你能不能想个好一点的理由?”

真是气死了,偏偏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是四表姐,倘若换成了其他什么人,早就一巴掌把她的脸给扇肿了。

只能拿自个的哥哥一个人出气。

“慧玉不得侮辱你四表姐,快向她道歉?”

谢恂厉声呵斥道。

“哥哥你如此的护着这个狐狸精,你把三表姐自于何地?还有你……”

谢惠玉怒视着梨花带雨的蛮清惠,“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三表姐是如何待你的?背着她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别告诉我说,不晓得我哥要和三表姐定亲了,你还算是个人吗?”

“慧表妹,你听我说……”

蛮清惠扯着谢慧玉的衣袖,欲解释,谢恂已经吃惊的大步走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订亲?订什么亲,谁和谁定亲?”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一无所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装?今个母亲带了秦夫人上将军府,可不就是为你来提亲……”

“我去找母亲!”

谢慧玉话未说完,谢恂已经一阵风似的跑了。

看了一场好戏的于蕊简直乐开了花,今天的这场戏,简直超出了她的预期,好的不能再好了。

蛮清惠这个贱人胆小怕事不给力,谢慧玉到是一把好刀,接过蛮清惠手中的刀子,把人扎了个遍体鳞伤。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谢恂似乎并不晓得,自己和那个臭武夫定亲的事。

这回肯定得闹个天翻地覆了。

呵呵呵,臭武夫看你还拽什么拽。

于蕊幸灾乐祸的瞥了蛮清欢一眼。

眼神与另一双眼神在空中不期而遇。

眸中的冰渣子令她不寒而栗。

明明是流火的七月,却让她浑身坠入冰窖般的寒冷,寒冷中带着一股子逼人的威压,令她有一种喘不过气,动弹不得的感觉。

等她回过神来,凉亭中的人早已悉数走尽。

于蕊虚张声势的哼了一声。

“这个臭……武夫!!”

到底是心虚,最后两个字几乎低不可闻。

发生这样不愉快的事情,姐妹们都散了。

蛮清惠紧抓着蛮清欢的衣角不撒手,好似那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的浮木。

少女轻叹一声,亲自将人送进了芙蓉院。

“四妹妹,你好好休息吧!”

少女转身就走。

“三姐姐,我与恂表兄真的没什么,他……他只是在帮我擦药。”

满清惠到底有些心虚。

少女脚下顿了顿,“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别多想了,我去祖母那儿瞧瞧。”

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

话说谢恂闯进正德堂,那里正一团和气的谈论着他与蛮清欢的亲事。

“三嫂没什么意见的话,这事咱就这么定了,三日之后过来下聘。”

“我不同意!”

谢恂掀起帘子,大步的走进来。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只有张姨娘撇了撇嘴,快意横生。

蛮芊芊气急,站起来就是一个脑刮子。

“你这混球胡说八道什么!”

谢恂也不躲,直挺着身子,“母亲,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被外孙(甥)口口声声的嫌弃,蛮老夫人、苏氏也不高兴了,“芊芊(姐儿)到底怎么回事?”

蛮芊芊也气死了,这混小子今个吃错药了?

“母亲、三嫂你们别听这混小子胡说八道,他这是乐糊涂了。”

“娘,我没糊涂清醒的很,这桩婚事我不同意,我不能娶三表妹。”

“芊芊,我早就同你说过,这桩婚事得先问过孩子们再议,当时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苏氏也气死了,自己捧在手心里的闺女,被外甥当着外人的面百般嫌弃……

还有这不靠谱的小姑子,当时说的真真的,只差没拍胸脯保证,这叫什么事儿?

秦夫人见势不好,“那个我还有点事,今个先告辞了,得了空再来拜会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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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要娶四表妹

谢慧玉追着自家哥哥跑了一路,眼见他进了正德堂却是犹豫了。

她不是不懂的姑娘,乍一看到那样的情景,太生气了才会不管不顾的冲过去。

用膝盖想也晓得里头是个什么情况,她怕自己进去了会忍不住说出园子里看到的情景,那才是真正打脸三表姐呢。

不过她不进去,有人帮她进去。

一道人影从她身旁掠过,飞快的进了正德堂。

“老夫人不好了,表少年和四姑娘在园子里私会……”

石榴是喊着冲进去的,抬头却瞧见她口中私会的表少爷正站在堂前……

石榴:“……”

表少爷怎的在这里?

刚刚凉亭里的是谁?

怎的同于表小姐计划的不一样?

这石榴正是园子里给蛮清惠指路的丫鬟,事后之后竹林那边给她发来了信号,她便飞跑过来报信,半道上遇上同一院里的丫鬟,问她去哪随口撒了个谎。

没想到那丫头脸露喜气,把自个手头的东西交给她,顺道给带过去……

就这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倒底发生了什么?

石榴虽只喊出了半句,该有的关键词都有了。

所有的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时间屋子里落针可闻。

争执中的母子嘴巴还大张着。

“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什么!来人拖下去撑嘴。”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唐氏。

首先想到的就是阴谋论。

她正吃着百灵的药呢,蛮清惠虽非她所有,倒底记在她的名下,在蛮清欢的好日子里利用蛮清惠搞出点事,破坏她于苏氏的关系。

事情定然是有的,是不是有这丫头口里如此严重,有待考证。

但这丫头的用心极其可恶,必得重罚以儆效尤。

石榴答应于蕊做这事,又怎会不晓得什么个下场?

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想死只有紧紧抱住老夫人。

“老夫人,奴婢没有胡说,更不敢欺瞒老夫人,表少爷与四姑娘在竹林私会,叫谢表姑娘撞见了,兄妹俩打起来了,奴婢怕有个什么闪失,特意过来请老夫人示下。”

“好你个蛮芊芊……”

儿子瞧中了做妹妹的,确告诉她很满意姐姐,这头在议亲,那头却在私会……

简直气人太甚!

“这亲事不议了!”

苏氏气的甩了袖子。

张姨娘最近最闹心的事,莫过于唐氏的肚子,机会送到眼巴跟前怎会放过?

“我好好的闺女记到你的名下,就教成这德行?这就是你大户人家闺女的教养?我看哪您哪也别折腾了,生下来也养不好!还是阳哥儿聪明早早的走了。”

蛮昱阳是唐氏的一个心结,张姨娘公然挑衅她的底线,唐氏挥手给了她一把掌。

“好啊,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眼看就要鸡飞狗跳,关键时刻还是得看蛮老夫人的。

“都干什么?我老婆子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们再吵不迟。

老夫人发怒,众人都乖乖的闭了嘴。

“母亲,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蛮芊芊赶紧上前,扶位老夫人的胳膊。

老夫人气道,“还不是你惹出来的祸,瞧瞧你这是办的什么事!带着孩子们先回去,别在这里添乱。”

蛮芊芊自知理亏,狠狠睕了眼谢恂,“还不走!”

谢恂担心蛮清惠,“四表妹……”

老夫人更生气了,“怎么,恂儿怕我这老婆子欺负了自个的孙女?”

谢恂被训的面红耳赤,忙道不敢,跟在母亲后头灰溜溜的退出正德堂。

正好撞上在外头徘徊的谢慧玉。

“娘!”

“走,回去再说。”

蛮芊芊趁兴而来,灰头土脸狼狈的离开。

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蛮芊芊回到府中,正好遇到谢姑父出门。

友人约他下棋。

谢姑父抬头瞧瞧明晃晃的日头。

“这么早?”

不是去提亲的吗?怎的午膳还没用就回来了?

这可就奇了。

两家离的这么近,媳妇儿那回回娘家,不是恨不得长住才好,今个还是去提亲的,怎么午膳都没用就回来了?

这不是媳妇儿的风格啊!

谢姑父直觉的有事。

并且自己可能要倒霉。

谢姑父的直觉很准,蛮芊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问你的好儿子去。”

走了。

走了没两步又退了回来。

“这又是打算去哪儿?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你去问问他都做了什么好事?还好意思出门?不把你那好儿子教好了,哪都不许去!”

得,就说要倒霉吧!

媳妇儿是将门虎女,自个这个文弱书生惹不起。

谢姑夫只得摸摸鼻子,自认倒霉。

“母亲,儿子有话同您说。”

谢恂不是那拖泥带水之人,事情既然发生了,藏着拖着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一次性把它给解决了。

要说他对蛮清惠的情谊,在这之前自己也是闹不清的,小时候只觉得四表妹可怜,处处就会帮着她一些,让着她一些。

随着年纪渐长,那份最初的可怜,也慢慢的变了味,四表妹就像那风雨中柔弱的小花,叫他忍不住的想要去怜惜、去保护。

想把它纳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受外界狂风暴雨的袭击。

也许习惯了吧,从来也没有去深想细究过那份惜怜。

似乎那本就是他该做的事情。

今日谢慧玉嚷出他与蛮清欢定亲的话。

心中忽的一惊,他怎么能与三表妹定亲?

三表妹对于他来说,就像亲妹妹一样,不,这说法不准确,准确的来说,三表妹是他羡慕的对象。

他羡慕她的洒脱,不拘小节,羡慕她的快意恩仇,不扭捏不做作。

仅仅是羡慕而已,于心悦无关。

至于共度一生,更是扯淡。

谁愿意与自己羡慕妒忌恨的人共度余生?

除非脑壳坏掉了,或有受虐倾向。

当时脑子里就冒出一个念头,三表妹不行,就算要与表妹定亲,也该是四表妹才对。

心底的某处忽然苏醒,原先那些朦朦胧胧,没有头绪又想不清楚的事,突然清明起来——

他要娶四表妹!

对,他要去四表妹!

蛮芊芊望着眼前“大义凛然”的儿子,气乐了。

自己还没找他算账,自个到送上门来了。

有话要说?

正好,来来来,今个咱来好好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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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鞭打于蕊

说好去正德堂的少女,走到半道折去了于家姐妹的院子。

在水榭里头就瞧出于蕊心思不定,在竹林里就怀疑此事与她有关。

刚刚在芙蓉院里,芳桃追出来告诉她,是石榴告诉她家姑娘,姐妹都在竹林,三姑娘叫她家姑娘去竹林,她们才去的。

然后半道上菊杏就把脚给崴了,她怀疑有人算计她们姑娘。

芳桃的话把她的怀疑给落到了实处。

少女的怒意如席卷的潮水。

提着鞭子找于蕊算账去了。

于燕不在,院子里只有于蕊一个人,坐在庭前树下摇椅上,怡然自得的闭目养神。

不知是否正在回味着自己的杰作,挑起的嘴角带着笑容。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猛的睁开眼,立即从摇椅上弹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硬生生的收住了脚,有什么好怕的,没有证据这个臭武夫,又能奈她何?

“三表妹……啊!你疯啦!”

回答她的又是一鞭子。

“蛮清欢你这个疯子,四表妹对不起你,你拿我撒什么气?”

蛮清欢又甩起了鞭子。

事情发生得突然,于蕊没有防备,挨了她两鞭子,第三次鞭子甩过来,拔腿就往跑。

边跑边大声叫喊,“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

“雀屏,把人给抓回来!”

少女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这一顿鞭子她早该送给她了,是她太纵容她了,纵容的她,除了肖想五哥,还把罪恶的爪子伸向了蛮家内院。

都是她的错。

错在不该看在大伯母、二姐姐的份上,给于蕊留一分颜面。

有些人天生就没脸,哪需要旁人给的脸面。

于蕊满肚子的坏心思,却不能化成奔跑的力气,很快就叫手脚麻利的雀屏给追上,拖回院子里。

一鞭一鞭的抽在身上,疼得那一个叫的惨啊。

这一顿鞭子彻底打掉了于蕊对蛮清欢的幻想。

两人都势不两立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在少女的鞭子下,破口大骂。

她骂的越狠蛮清欢抽的越狠。

被吓得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丫鬟,却越来越惊奇,甚至从藏的地方慢慢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哟?

她家姑娘挨了三表姑娘的鞭子,少说也有三四十下了吧?

身上的衣裳好好的一点没破,并且姑娘骂的越来越有劲,莫不是这两人在玩游戏?

于蕊是不知丫鬟心中所想,倘若晓得的话,杀了她的心都有。

她都疼死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居然说玩游戏?

要不要换你来玩一个?

真的好疼啊,疼的她好想立即就昏过去,偏偏就是昏不过去。

无怪乎丫鬟疑惑。

蛮清欢这是使了巧力的,别说衣裳纹丝不动,就是脱了于蕊的衣裳,皮肤上头也看不见一丝红印子,可内里却是真的疼,一根根像针扎似的。

能达到这样的打人效果,除了蛮清欢使的巧劲,还得感谢沈言送的那根紫金鞭。

只有一根根精细的金丝编成的鞭子,才有如此她想要的效果。

回头少女真得好好感谢沈言这个及时雨。

虽然于蕊只跑出去没多远,可闹的动静挺大,没一会儿就传到了正德堂里。

堂上诸人均没有离开,嗯,等着王嬷嬷去传话的蛮清惠。

蛮清惠还没等到,先等来了这个消息。

于氏气得脸色都白了。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抬脚就要往外跑。

“老大媳妇,你给我回来。”

“老夫人,莫不是这个时候你还要护着三丫头?”

于氏怒了,他们大房缺了顶梁柱,一个小丫头都欺到头上来了,莫不是老夫人还要护着?

满老夫人脸皮都没撩一下。

“去把人带过来,其他姑娘表姑娘也一并喊过来。”

翠柏忙到了是,步履匆匆,掀了帘子下去。

先去传话的蛮清惠先到,两只眼皮肿的像胡桃,一来就跪下了。

“祖母……”

老夫人阻止她开口。

“慢着,等人来齐了再说!”

闹出凉亭私会的丑事,谢恂又口口声声不愿意娶三表妹,让众人相信凉亭之事的真实可靠性。

惊怒之下的蛮老夫人也深信不疑,可忽然又传来蛮清欢追到院子,暴打于蕊的事情。

蛮清欢在外头的形象,都是祖孙俩精心打造出来的,真实的蛮清欢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没人比蛮老夫人更清楚。

能叫蛮清欢发怒暴打于蕊肯定事不小,就发生在这样的特殊时期,蛮老夫人就是用膝盖想,也能猜出大约与蛮清惠有关。

一众姐妹在里头回话,兄弟俩在窗外偷听。

蛮昱旭越听脸色越黑,终于转身快步的向外走。

“五弟你要去哪里?”

与他一起站在窗下的蛮昱成追上来。

“三哥,你别拦着我,我要去套了姓解的那个混蛋的麻袋。”

“我与你一起去。”

蛮昱旭脚下一滞:“……”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感冒了,要么就是三哥的脑壳坏掉了。

蛮昱成走前几步,发现弟弟没有跟上来。

转头过来,“快走呀!”

“来了,来了!”

蛮昱旭快步跑过来。

三哥的脑壳坏掉了,自己还是顺着他些,别被她第一个套麻袋的变成自个。

那可真要叫人笑歪了嘴了。

准备套着麻袋的兄弟俩来到谢府,却被告知他们少爷躺床上起不来了。

蛮昱旭摸下巴,该不会是晓得他们要来套麻袋故意装的吧?

小厮欲哭无泪,“表少爷小的怎敢骗您哟!”

镇国将军府出来的都惹不起!

他们家夫人瞧着细胳膊细腿,说话细声细气的,打起人来——

小厮想想都觉得疼。

鸡毛掸子都打断了五根。

嗯,好么,上门套麻袋,变成了上门慰问伤员来了。

两兄弟心里憋屈呀!

拉着脸进了谢恂的房间。

然后更憋屈的就来了。

床上那位被五根鸡毛掸子,好好慰问过的兄弟,骨头不硬嘴巴硬。

“你们找我来给三表妹出气的吧,挪,麻袋在门背后给你们准备好了,七尺长躯搁这,随你们怎么揍。”

蛮家兄弟俩,“……”

这年头挨揍的怎么比揍人的还声大气粗?

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狠狠的揍他一顿,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兄弟俩跑这一趟路啊!

兄弟俩开始卷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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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攀咬

有人讨打,贴心的工具都替他们准备好了,兄弟俩当然得笑纳,不然也对不起表弟(兄),这份心不是?

浪费旁人的心意,是可耻的行为。

当然谢恂也不是脑抽,真送上门去挨揍,见兄弟俩要动手他就改口了。

再往拳头就落到脑袋上了。

谢恂忙抹了把眼睛。

“说起来我也是倒霉催的,人在家中坐,祸事头上落……”

蛮家兄弟俩:“……”

戏文里总唱女子是水做的,泪珠子说来就来,这表弟(兄)啥时候也变成水做的了?

兄弟俩站在床前,默然的听着谢恂得啵得啵说个痛快。

“……你们说,我冤不冤?”

蛮昱成没表态。

蛮昱旭却把眼一瞪,“真不想娶我家蛮满?”

谢恂还沉浸在自己的“冤情”之中,想都没想。

“我真没那个心,当时母亲只问我三表妹怎么样,三表妹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作为表哥,我都觉得脸上有光,怎会不好?然后母亲她……”

他简直比窦娥还冤。

蛮昱旭一把揪住衣领,把人从床上提了起来。

“既然蛮满这么好,为何看不上她,你眼瞎么?”

谢恂被他捏紧了衣领,气都喘不上来了,脸憋的通红,不断的咳嗽。

“咳咳咳,快松手,你想憋死我呀!”

“放手,有话好好说。”

蛮昱成真怕五弟手上没个轻重,把表弟给捏死了。

顺了气,谢恂终于又可以说话了,这回却是收了那玩世不恭的痞态。

“闹了一场大乌龙,我对不住三表妹,不过若不那样,将错就错的话,我更不配三表妹喊我一声表哥……”

蛮昱成面上水波不兴,心底里却十分的赞同谢恂,若表弟不悦蛮满,碍于世俗之见将蛮满给娶了,那是对蛮满最大的侮辱。

不说旁人,他就第一个不答应。

见表兄弟们面色微霁,谢恂立即抓住时机话锋一转。

“虽然闹了一个挺大的乌龙,我也吃了一顿皮肉之苦,不过也算因祸得福,总算叫我弄清楚了自个的心意。”

谢恂本就是斜靠在金钱大迎枕上,抬手作揖道也方便。

“兄弟们多包涵、多担待。”

拒了大的求娶小的,把人家的脸狠狠往地上踩,谢恂满嘴苦味。

可自家娘亲给他挖的坑,一脚已经把他踹进去了,只能躺着等埋。

余下的话蛮昱成没有叫他说出来,理解归理解却没办法叫人接受,至少目前一段时间内接受不了。

谢家这边表兄弟三人还算和谐,镇国将军府正德堂里却是热闹非凡。

于蕊走进屋中就向于氏哭诉蛮清欢如何的欺负她。

于氏脸色阵阵发黑,咬牙道,“老夫人,今天的事必须给个交代。”

大有不惩罚蛮清欢誓不罢休的势头。

张姨娘摇着团扇,闲闲的擂火,“老夫人,您就是太宠三丫头了,您瞧瞧,把她宠的无法无天的,再不好好惩治惩治,早晚要闯出祸事来。”

蛮老夫人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只对于氏道,“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于丫头的事等下再议,先把园子里的事掰掰清楚。”

于蕊眼眸闪烁了一下,之所以一进门就恶人先告状,原本就打着蒙混过关的心思。

想不到这贼老婆子倒很精明,不过好在她早就安排好了,倒是不怕那两个丫头反咬她一口。

于蕊敢在人家家里头算计人,以她缜密的心思,没有完全的把握,又怎会放手施展?

居高临下的瞟了跪在地上的石榴一眼,不管先捣饬哪一件,这个臭武夫暴揍她的事情,贼老婆子都别想和稀泥蒙混过关。

她这个客居之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于蕊这个始作俑者有恃无恐,旁人自然不会有意见。

特别是苏氏和唐氏,都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特别是唐氏,蛮清惠记在她的名下,就是她的嫡女,蛮清惠做出了丑事,那就是她这个嫡母教女无方。

损坏的不仅是蛮清惠的名声,还有她这个嫡母。

并且,她这还吃着百灵的药呢,万一苏氏一生气,不叫百灵给她治病怎么办?

百灵是三房的人,人家不愿意给自己治,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里头最无所谓的人就是张姨娘了,那个死丫头,一个赔钱货,是死是活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纯粹就是看笑话来的,不管是唐氏的还是蛮清欢的,都是她讨厌的人,谁出丑都一样。

事情只要做了,总会留下痕迹,很快另一个叫做枣花的丫鬟,也被押到了正德堂里。

唯一置身事外的张姨娘,没想到这把火能烧到自己的身上。

气急败坏跑上前去,要揍枣花,“……你这个践蹄子,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堂上的婆子们忙一左一右的架开张姨娘。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气急败坏的张姨娘,双手被婆子束缚住了,那双脚还自由,伸着腿就踢那枣花。

“贱蹄子,叫你胡说八道。”

张姨娘被架到一旁去了,枣花却是没头没脸的挨了两脚,到也不惧怕张姨娘的威胁。

擦了擦身上剔出来的泥印子。

“姨娘当日说,表少爷这么好亲事怎么也不能便宜了三姑娘,只要奴婢把事情办妥,到时候就让奴婢跟着四姑娘一起嫁过去,还同奴婢保证,将来令四姑娘说服表少爷抬奴婢做姨娘……”

从来只有张姨娘算计旁人的份,今个叫一个小丫头给算计了,若不是两个婆子紧紧的按住她,就冲上去了。

枣花的供词苏氏、唐氏自是信的,张姨娘一直膲蛮清欢不顺眼,有事没事总要找她的麻烦。

虽然她也不待见蛮清惠,但如果破坏了蛮清欢的亲事,便宜了蛮清惠也未尝不可。

况且在这里头严格说起来,蛮清惠也只是一枚棋子,最后能不能捞得好处,还是要瞧蛮芊芊的意思。

若是蛮芊芊执意一不点头,蛮清惠这辈子只能青灯古佛了。

更更重要的是,枣花是张姨娘院子里的丫头。

倘若不是事实,枣花一个卑微的丫鬟,怎敢如此胡乱的攀咬自个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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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给说法

堂前众生相落入眼中,于蕊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唇。

枣花是张姨娘房里的丫鬟不错,可是却是一个恨毒了她的丫鬟。

张姨娘脾气上来了,爱发做屋里头的丫鬟,逮着谁发作谁,且不管不顾出手很重。

露花这个得脸的丫鬟还能得个药膏什么的,旁人可是什么都没有的。

也无怪乎如彩珠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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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伤呢?

于氏一脸的坚决,一旁于蕊受气包似的哭唧唧。

蛮清欢越发庆幸自己,适才一时的福至心灵。

树从根上烂,一个家族的腐败也是从内里开始败坏的。

伯母铁了心的护着于蕊,自己若是态度强硬,定然惹得大伯母十分的愤恨。

于蕊在从中挑唆,外忧内患,这个家保不保得住,还真不好说。

自己能够再次回来,唯一的心愿就是护的全家宁馨,没道理,外人还未动手,自个倒先搅得天翻地覆。

于是更加打定了主意,学一学于蕊那白莲花。

再用力拧一把大腿,泪水哗哗的。

“于表姐,如今家中姐妹多了,我也不能像往常那样只跟你一个人玩了,我晓得你不开心,可你再不开心,也不能冤枉我出气啊?”

于蕊气急,不过却聪明的,什么也没说,只懦弱的喊了一声,“三表妹!”

于氏眉头一拧又有话说了。

少女抢在她前头眼泪汪汪。

“你是客人,你说我打你,那就算我打了吧,叫你是客人呢!”

蛮清欢连说了两个“客人”,明晃晃的打脸于蕊,你只不过是个客居的客人,有什么资格在这个家里乱蹦哒?

于蕊气得要吐血,心道你个臭武夫等着瞧……

心思急转直下,那一头“委屈”的少女已对百灵道,“去给表姑娘瞧瞧伤,别舍不得用药。”

于蕊虽然诧异于少女的态度,心下却也不无得意。

怎么着?知道怕了吧?以后有你瞧的。

心下更加觉得,必须巴紧了于氏这个姑母才好,三房欠的大房一条命,任这个臭武夫再嚣张,在姑母面前也得按一头。

于蕊与张姨娘不同,张姨娘的坏是坏在明面上,额头上明晃晃的刻着老娘就是坏人,你能奈老娘何?

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可怕。

你斗得过她,可以狠狠的去斗,斗不过惹不起躲得起,可以绕着她走。

于蕊这朵白莲花就不同了,骨子里是一条阴暗的毒蛇,趁人不备出来,狠狠的咬你一口。

一转身,在人前就成了一只温良可爱的小白兔,人人都觉得她温顺可爱。

你要说她是坏人,旁人说不得还道你才是那个坏的。

不过还好,蛮清欢是个幸运的。

苏氏拿她当心头宝,自是信她的,蛮老夫就更别说了,家里的大事小事都与她商量,看人更是相信她的眼光的。

况且蛮清欢一向同于蕊交好,突然一下子对她态度冷淡,这其中必然有其隐情。

倘若换了旁人,这要信的就不知道会是谁了。

毕竟在长辈们眼中,于蕊一向是个懂事又乖巧的好姑娘。

当初若不是蛮清欢阻拦,她于蛮昱旭的婚事就成了。

前世里她不就如愿的当上了五少奶奶?

当时苏氏已不在,蛮清欢开口蛮老夫人做的主。

蛮清欢叫百灵给她治伤,于蕊自然是要推让的,只是推让的委委屈屈,叫人觉得她受了很重的伤,不忍心拿出来叫蛮清欢挨罚。

于蕊做足了派头,这才“不小心”叫百灵抓住了胳膊。

百灵小心的捋起她的衣袖,眼神就变了。

“表姑娘,你的伤在哪呢?”

于蕊的笑意僵在了唇边,不相信的盯着自己光洁如玉的胳膊。

她这是在做梦?明明打得那么疼,怎么没有一点伤痕?

不死心的亲自捋起另一边的袖子,别说是伤了,连个红印子都没有。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蕊心头一片慌乱。

对上众人,“你说谎不要脸”的嫌弃的眼神,慌乱道,“伤在身上。”

“翠柏,带于表小姐到后头碧纱厨里验身。”

蛮脑夫人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温度。

翠柏走过来,没有一点笑面,“于表姑娘请吧!”

于蕊暗骂了一声狗仗人势,求助的瞧了一眼于氏,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姑母”……

于氏就对老夫人道,“要不媳妇也进去瞧瞧吧?”

蛮老夫人眼中一片失望,“怎么?你怕我的丫鬟昧着良心偏帮三丫头?”

于氏还真是这么寻思的。

叫老夫人给戳穿了,不免讪讪然。

“怎么会?老夫人折煞儿媳了,儿媳不过想家蕊姐儿一个人在里头害怕。”

今天白日只隔了一层纱橱,况且还有翠白跟着,有什么可害怕的?

不过是个托词。

蛮脑夫人门清,眼皮都没歇一下。

“既如此,唐氏、苏氏也进去瞧瞧吧!做长辈的一碗水可得端平了。”

唐氏、苏氏忙敛身道“是”。

于氏气了个抑倒,蛮老夫人分明敲打她偏帮于蕊,对三丫头不公平,这三丫头合府上上下下的宠着,她就算偏方自个侄女一点怎么啦?

于蕊在里头宽衣解带,呼啦啦一下子涌进了两三个人,本来在一个丫鬟的监视下,宽衣解带就很不高兴。

一下子涌进来两三个人,更加觉得受到了,来自蛮老夫人满满的恶意羞辱。

脸胀成了猪肝色,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于氏虽心疼却也不好说什么,都脱了一半了,该丢的脸都丢光了,这时候把衣裳穿起来,反倒惹人嫌疑。

不如脱了,让人瞧个清楚明白,看了疯丫头,还有何话可说。

于氏打听的主意,这回定要给于蕊好好出口气。

于蕊也是打着同样的算盘,心中一遍一遍的骂着,贼老婆子不得好死,一面更加快速的宽衣解带。

只是这回注定要失望了。

当时揍于蕊,少女其实没到后天这许多,她是聪慧遇事冷静善分析。

却实在不是那等爱算计之人,哪会走一步算到后头许多?若是有这等性子,前世就不会死得那么凄惨。

不过是小时间蛮昱旭爱打架,打了外头的小孩,经常叫父亲拎去罚跪祠堂。

有一回小姑娘听到自家哥哥抱怨道,“我只不过打了他一拳,他打我好几拳,我现在身上还疼着呢!”

彼时大房的蛮昱泽也是个小小少年,嗤道,“人家拳拳打在你身上,瞧不出伤来,只有你是个憨的,一拳砸人家脸上,砸的人眼睛肿得像乌眼鸡似的,三叔不罚你罚谁?”

“打人么,就得专挑人身上的软肉,打疼了也瞧不出伤,如你这般有苦说不出。”

蛮昱旭没听进去,为了避免再跪祠堂学会了套袋。

可蛮清欢却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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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撞桌

打人不能留下痕迹。

先头鞭打李婉素,众目睽睽之下,本就有震慑之意,倒也没此顾忌。

此次在自个家里头,早年听来的话,刻在脑子里,倒自主的用上了巧劲。

倒是在此处派上了用场。

从碧纱厨里出来,于蕊已是脸色雪白摇摇欲坠。

自个儿心头清楚,这趟只怕不能在镇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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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落幕

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于氏会来这么一出。

幸好蛮清欢是个练家子,眼疾手快。

喔不,是眼疾脚快。

飞一起一脚踹在那八仙桌腿上,四四方方的梨花木八仙桌“嘎啦”一声移出去三尺许。

于氏奔着那桌脚去的,桌子没了她就摔在了地上。

自己也是愣愣的,后怕得嘤嘤的哭起来。

那夫人却已是脸色铁青站起身来。

真是叫这个糊涂媳妇给气着了。

厉声喝道,“没见过你这种当娘的,做出这种糊涂举动之前,可为二丫头想过,你想叫她在家给你守个三年再出门?”

“出阁在即,母亲触桌而亡,这样的姑娘,你觉得还能再嫁进长公主府?退亲之后还能再有人上门提亲?”

“退一万步说,长公主、小王爷不计较,过门之后你让她在婆家怎么抬得起头来做人……?”

于氏叫满老夫人,训得一阵阵脸色发青,继而由青转白。

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安郡王,可是自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给二丫头谋划来的好亲事。

真要因为自己而黄了……

蛮清悦眼眶泛红,心底里凉飕飕的,她也不奢望母亲似三婶似的,对三妹妹恩爱有加,最起码做事之前能考虑一下她这个女儿吧?

如祖母所言,母亲今个真要触了桌角,不管是死是活,她的名声都完了。

女儿大婚在即当母亲的却触了桌子,这当女儿的得有多不孝,才能惹得怀胎十月,把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母亲如此怨恨,不惜以触桌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裴氏面上没什么表示,心里头也是大为不满婆母的“晕头”,晓得婆母很看重这个侄女,把她当亲闺女看待,再怎么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手心手背的肉也有厚薄之分吧?

难怪太婆婆会生气,真是拎不清。

纪氏瞧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对大嫂和二姑子同情的同时,止不住的庆幸,幸好自己有一个明事理的婆母,越发觉得该好好孝顺苏氏。

卢金秀瞧着心中有气,虽然不懂大家族的规矩,也晓得长辈面前没有小辈说话的份,深呼吸两次,把这气给吐了出来。

不过终究瞧着于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说什么大家闺秀,还不如她这个猎户来的明白事理。

不过于世是长辈,轮不到她来说。

蛮老夫人越说越生气,手指头都颤抖了起来,蛮清欢见势不妙,走过去一手轻轻托着她的胳膊,一手放在她后心。

蛮老夫人真的很生气,一阵阵的心头火,止不住的往头上窜。

“……既如此宝贝着你这侄女,这就领去你的抚衡苑,叫她好好的陪着你,往后在这府里头,再出现在除抚衡苑以外的地方,可别怪我不客气!”

老夫人锐利的目光落在裴氏身上,目光立即柔和了,声音也柔和了下来。

“裴氏嘉哥儿搬回原来的院子去,没什么事就不要去抚衡苑打扰她们姑侄了。”

竟是连裴氏的晨昏定省也给免。

那妇人一手扶着蛮清欢,像老了十岁,无力的摆摆手。

“没什么事都散了吧!”

张姨娘头一个转身离去,走之前勾了勾唇,心底冷哼一声,往后看谁还有脸,说她对蛮清惠那个死丫头不好。

不过是有时心情不好,把人叫过来掐两把,比起大房这位夫人,抱着侄女不撒手,反到把亲生女儿往死里整,不要好太多哦!

“姑母起来吧,地上凉!”

于蕊晓得,只要她还想在这个府里头呆下去,从今往后只能紧紧的巴着这个姑母了。

临走之前狠狠的瞪了蛮清欢一根,都是这个臭武夫,如果不是她,自个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蛮清欢扶着老夫人深沉的眼眸,在相携离去的背影上扫了一圈,终是收回目光。

这朵白莲花留着总是个祸端,等着她再次作恶,不如想着法子把人给撵出去。

不过大伯母刚闹了这一出,现下不是好时机,且放放再说。

事情弄清楚了,虽说蛮清惠是叫人诓了去竹林,可两人离的那么近是个事实。

表兄妹又不是亲兄妹,并且就算是亲兄妹七岁亦不同席。

蛮清惠终究是行为有失,老夫人罚她跪三天祠堂。

当然了蛮府上下,除了蛮昱成还不晓得谢恂拒婚,是为着蛮清惠,若是晓得里头的关节,虽不至于青灯古佛,定然不会罚得如此轻松就是。

蛮昱成之所以如此“讲义气”,一是因为自己是过来人,各个滋味辗转反复,只有自个心里才清楚。

其二,涉及其中的都是自个的妹妹,虽亲疏有别到底同出一府同气连枝,宣扬出去只会让人笑话,整个镇国将军府。

不过蛮昱成没有告诉旁人,傍晚时分却来找了蛮清欢。

夏未的屋子,哪怕四处窗棂洞开,依然闷热,再加上要说的事情,不晓得从小被父母兄弟,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妹妹会是什么反应。

蛮昱成心浮气躁下更显闷热。

他扯了扯衣领,“咱外头说去。”

蛮昱成酝酿着该如何开口,犹犹豫豫的走出房间跨进院子。

那处,少女已先他一步站在了一株硕大的石榴树下。

繁华落尽,结了一树的果子,此时的果子已经有婴儿拳头那么大,一颗颗端着青涩的皮囊挂于树端。

树下少女氤氲在黄昏的金光之中,周身泛着五彩的釉光,就连脸上那一根根细小的绒毛,都根根透着金光。

自家金子般美好的妹妹,谢恂怎么就瞎了眼呢?

少年一时又不忍开口了。

呆愣愣的瞧着自己又不说话,少女心知自家兄长的性子,只怕不好开口。

遂眨了眨眼,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蛮昱成笑过之后就释然了,他的妹妹武艺高超,箭术更胜兄长们一筹,拿得起放得下,虎胆雄威,那是一般闺阁女子可比。

咳咳咳……,虎胆雄威貌似不是形容女子的。

夕阳的落日余晖中,兄妹俩踩着长长的影子,站在石榴树下。

“蛮满你……”

该说的都说完了,蛮昱成虽说早就释然,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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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恍惚回到过去

少女笑了,笑得特别的耀眼。

蛮昱成见她的笑容纯洁干净,没有一丝的勉强也就放心了。

再一次感叹谢恂瞎了眼。

本来想揉揉她的发顶,最后骨节分明的大手落在了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嘱咐好好休息,说了几句闲话,放心的走了。

少女在树下站了片刻,“我出去走走,你们不必跟来。”

兄妹俩站在树下,朱鹭几个离的远,不晓得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姑娘要出去走走,必是心情不好。

往常姑娘心情不好时,也会一个人出去走走。

齐齐应了“是”,少女越墙而出,几个丫鬟各干各的活计,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倒是百灵有那么一瞬的惊奇,不过瞧见画眉、朱鹭几个,一个个眼皮都没掀一下,再想想蛮清欢的鞭子,也就不好奇她一个人出府了。

这个时候不长眼撞上来……,想想都替那不长眼的倒霉鬼担心。

不过,此刻那个不长眼的“倒霉鬼”,还在路上,是否会如百灵思付的那般倒霉,就未可知了。

蛮清欢确实有几个丫鬟猜想的那般心情不好。

不过却不是因为谢恂的拒婚。

重活一世少女从未想过男女之情,不过也晓得,作为闺女总是要嫁人的。

嫁谁不是嫁?既然母亲和姑母都看好这门婚事,那她就嫁了呗。

总归是自家表兄,两人从小就熟,往后相处起来也不至于太难,自己自会扮好当家主母的角色,把府中打点停当。

考虑是这么考虑的,不过午夜梦回,总有一些心虚,总觉得自己不厚道,仿佛坑了自家表兄。

谢恂当堂拒婚,她没有伤心难过,反而倒是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仿佛心底有个声音对她说,好了,终于不用坑自个表兄了,找个旁的冤大头去坑吧!

令她生气的是蛮清惠,既然与谢恂两情相悦,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

倘若她真要与表兄成了夫妻,这算什么事儿?

重活一世,蛮清欢最重视的就是家人之间的亲情,蛮清惠此举无异于在她心口上插了一刀。

少女觉得心口有一把刀,在钝钝的割肉。

离着镇国将军府不远,有一条巷子,巷子深处有一片荒芜的空地。

原本此处也是一处宅子,后来不知怎么地荒废了去,房塌墙倒,经常有野狗在此处流连。

有一回差点养了一小孩。

人们避着那些个野狗,加之又在巷底,没什么事不大往此处来。

渐渐的,荒草越长越多越长越高,没过人的膝盖去。

人们更加不往此处来了,就是家中的小孩,大人们都忘不了叮嘱,千万别往那片荒地去,没得被荒草中窜出来的蛇虫鼠蚁给咬了。

旁人害怕,蛮清欢艺高人胆大却是不怕的。

荒芜人至的地界,倒成了她的秘密乐园。

心情不好的时候,来此处乱砍一通,等出了一通的汗气,爬上那高高的香樟树,望望城外细成一条带子的金水河。

宽阔的金水河,坐于此树杈上瞧去,就如一条弯弯细长的带子,让人不自觉的跟着,心也宽敞起来。

烦恼如那过眼云烟。

今日又乱砍一通,足下一点飞身上树。

一个人在树上坐了一会儿正要下去,下头有远及近,传来了脚步声以及衣襟摩擦的声音。

天边的最后一丝红霞即将收尽,这个时辰,什么人还会到这个地方来?

一双眼睛自青翠欲滴的树冠丛中露出。

树上传来悉悉嗦嗦树叶的摩擦声。

沈言扬眉对上了一双明媚的眼睛。

眸子的主子灿烂一笑,仿若让他回到八年之前。

八年之前的夏日,身上的毒又一次发作,十二岁的他不得不被困于寒凉彻骨的寒玉床上。

来自体内和体外的折磨,再一次摧毁了他的意志,如果活着要承受这种永无尽头的折磨,倒不如死了干净。

如此既不用折磨自己,也不用折磨旁人。

趁人不备,偷偷的离开了那间密室,只是运气不好,走多远就让人发现了,于是撒开脚丫子,拼命的奔跑。

不知不觉就跑到了这片荒地,然后一脚不知踩到了哪个动物留下的洞穴。

总之一脚踏空,跌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却惊奇的发现自己还活着。

是的,他已不是刚刚跌跤的那个十二岁少年。

是前世的他,蛮清欢出阁当日过世的沈言回来了。

彼时的他还不晓得自己已经回来了,望着地上形影不离的影子,惊喜的发现自己又拥有了生命的实体。

待冷静下来,打量周围的情景。

咦,这不是前世十二岁那年,偷逃出家来过的地方吗?

这个地方他极其熟悉,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这里的一草一木。

应着某个人,前世直到去世之前,经常会偷偷的来这里,然后偷偷的看某个人。

看着自己白嫩的小手,难道自己又回到了十二岁偷逃出家的那一次?

当时也是一脚踩进洞穴里跌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就看见了那棵大树,看见了树上的人。

以及那映进眼底,吹进心底的阳光。

抬头,那棵大树就在目之尽头。

年幼的心狂跳起来,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一步步走向那棵大树。

树冠中伸了一张笑脸,明媚而恣意。

红扑扑的小脸,与前世一模一样,满是健康的色彩。

然后小巧的身子轻盈的从树上落下,这一回他没同前世一般唬了一跳。

安安静静的瞧着她平安落地,看她做着前世一模一样的事情,然后仍旧满怀欣喜的接过小姑娘递给他的剑。

听着她同样的,让她好好练剑的话。

当时他想,前世没能武动这把剑,今生不管付出任何的代价,一定要让这把剑在手中动起来。

然后他做到了对自己的承诺。

少女自树上跃下,白嫩的小手在他失神眼前晃了晃。

“嗬,总算回神了。”少女抱臂撑在树干上,小声的嘀咕道,“还当被哪个精怪勾走了心神。”

沈言不觉失笑,“巾帼英豪的蛮三姑娘,竟然还怕什么精怪?什么样的精怪不怕你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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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中元

少女扬了扬,“看来心情挺好嘛!”

沈言勾了勾唇,能见到她自然是高兴的,晨间穿个女装上门被逮了个正着,也不知她哥可有训斥于她。

有那火眼金睛在,他又不敢再上门,倒不是他怕对自己不客气,只怕连累得她挨罚。

一腔心思辗转悱恻,现下见她全须全尾,生龙活虎定然是没有挨罚的。

心思又转,她只心情不好才来此处,难道果真因为晨间挨训了?

忽又埋怨起蛮昱成来,今个仍是她的生辰,就算要训就不能缓一缓换个时辰?

那厢少女又道他怎会来此处,少年不好告诉她,前世自个常来此处等着她心情不好偷瞧,只道偶尔路过。

少女心道,此处偏僻,又荒草乱长,即使巷子里的街坊,等闲也不来此处,偏他就偶尔路过。

转念又想,他身患重疾,许是自知时日无多,见此处无人,跑这独自伤心来了,倒叫自己给碰上了。

遂小心翼翼只捡了开心的与他说道,沈言的心情少女无从得知,倒叫自个心中最后的一丝郁闷,消散的无影无踪。

沈言不动声色的觑着她,见她眼底里都透出欢喜来,终是松了一口气。

总算把人给哄好了。

两个都在哄着对方,以逗乐对方为目的,都觉得自个达到了目的,了却了一桩心事。

张姨娘那头也尽责尽职的,把府发生的这些动静,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报告给了萧晟。

萧晟面无表情的背着双手站在廊下,紧抿着嘴唇眼眸深邃。

沈雅珊跨进门槛,一眼就瞧见了回廊下那玉树临风的身影,宝蓝色的长袍上绣着几杆瘦竹,微风吹动袍脚,竹叶随着袍脚翩迁而动,好一个君子如松来。

只可惜这样的谦谦君子属于旁人。

沈雅珊忍不住醋翻三江。

深吸一口气压住胸中翻腾的万醋意,挤出一个笑容,轻盈的走上前去。

“晟哥哥!”

一声女声娇滴滴婉转如莺啼,听得一旁的小厮,都忍不住骨头酥了三分。

萧晟转过身来魅惑一笑,“你来啦!”

正想着怎么解决那令他着恼的婚事,沈雅珊就送上门来了,转身见着沈雅珊,因他而陡然亮堂起来的笑脸,萧晟心中有了计较。

何不借她之手除去那个老姑娘?

免得自己一不小心,扫尾不仔细,被那两位抓住了把柄。

脸上的笑容越发盛了,“想着这几日你也该来了。”

宽厚的掌心握住白嫩柔软的小手。

“走,带你去看样好东西。”

两人拖着手慢慢走进西厢房,两人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坐定,萧晟从那雕着喜鹊登梅炕桌抽屉里,拿出一只一尺见方的红木雕花包银首饰盒。

雕工精致线条流畅,薄薄的银片花瓣与线条紧密贴合,勾勒出一朵朵华贵的牡丹。

沈雅珊捧着匣子心花怒放,难怪古有买椟还珠的说法。

见沈雅珊对着一只匣子就爱不释手,萧晟的嘴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

“打开看看吧!”

萧晟的话,对沈雅珊而言比圣旨还要灵。

依言顺从的打开匣子。

一支黑檀木发簪,静静地躺在殷红的丝绒布上。

簪身光滑找不到一丝毛刺,簪头雕刻的祥云呈凤头状,其上堆彻大片细细的金丝掐花,在金丝间点缀着三、两朵细小的红玉雕成的梅花。

精巧又不失女儿花的抚媚,更重要的是价值不菲。

“谢晟哥哥!”

沈雅珊抱着萧晟的脖子,在他脸上就是吧唧一口。

感动的眼眶子都快红了。

萧晟眸中闪过一丝嫌弃,强忍着才没叫自己伸手擦脸。

也是怪了,没有接近那小野猫之前,沈雅珊在他眼中就是完美女人的代名词。

想方设法的把她勾到手,只觉得此生能够拥有此美,乃人生幸事,怎么的如今到嫌恶起来了?

不过他也没空细想,先哄好了眼前这位,帮他解决了那老姑娘才是正事。

“这根簪子本宫一早就备下了,原是打算在你及笄那日,光明正大的插你头上,只可惜两位娘娘竟然,早早的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

嗯,说的没错,这根簪子是早早备下了,却是早先为了哄骗蛮清欢而准备的。

不过人家没鸟他,没能送出去,这会儿倒派上了用场,把个沈雅珊感动的稀里哗啦,恨不得立即就为了他死了。

萧晟深知过犹不及,一脸惆怅的拿起那支发簪。

“不如让本宫今个提前为你簪上。”

匣子一空,精致的点点红梅落于发间。

萧晟认真的打量了几眼,状是满心欢喜的把人搂进怀中。

卿卿我我,说不尽的绵绵情怀。

夜间自发间取下发簪,抚摸着乌黑的簪身,沈雅珊就起了心思,倘若没了鲁南公府十八岁的老姑娘的防碍,这支簪子是不是就能,由她的晟哥哥,正大光明的簪在自己的发间?

沈雅珊越想越觉得心热。

只是那老姑娘等闲不出府门,这该如何是好?

不过老天爷对她很眷顾,过不了几天就该是中元节了。

中元节,家家户户都要倒金水河畔河灯,就那日在金水河等着她。

鲁南公府的大姑娘,根本不晓得自己能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这会儿正在家中,和姐妹们一起欢欢喜喜的制着中元节的水灯。

沈雅珊在算计着中元节,有一个人也在掰着手指头,翘首以盼中元节的到来。

这个人就是于蕊。

蛮老夫人发话留下了她,却相当于把她软禁在了抚衡苑。

于氏,她这个“好姑母”,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想要成事还得靠她自己。

在这个府第里,老夫人不允许她出现在,除抚衡苑以外的地方,却没说不允许她外出。

她必须借助这个中元节,叫自己彻底的翻身。

在这心有算计的两人期盼中,中元节终于来了。

这一日家家户户很早就用过了晚膳,天未擦黑大街上就奔跑在各家各户的马车。

这些马车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城外金水河而去。

中元节乃是重要的祭祀盛事,为了确保这一日金水河畔的安全,五城兵马司一早调动了兵丁,驻扎在金水河畔以策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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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上元

镇国将军府里姑娘多,晓得今晚要出门,马房里老早就调配好了马车。

用过晚膳苏家三姐妹爬上了一辆车,蛮清悦拉着于燕第二辆,蛮清欢上的第三辆。

剩下蛮清惠在那儿踌躇了。

是该厚脸皮的挤上三姐姐的车?还是与二姐姐她们挤一挤?

这时第三辆马车的车帘掀开,露出少女姣好的面容。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上车。”

蛮清惠一喜,小脸如花儿绽放。

“哎,来啦!”

脆生生的声音带着儿音,如蹦蹦跳跳欢畅的鱼儿。

快手快脚的爬上马车。

“三姐姐,你终于肯原谅我了。”

这几日早上练功,都眼巴巴的站在角落里不敢靠近,而蛮清欢就像没瞧见她一样,自顾自的练自己的。

今个总算愿意开口同她讲话,同她共乘一车,蛮清惠说不出的高兴。

蛮清欢笑着点了她额头,“瞧你那傻样。”

先前蛮清欢气她不肯对自己吐露真情,这两天也想清楚了,不光是蛮清惠,其实她自己也有错,既然双方都有错,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

并且严格说起来是她对不起大家,在这桩婚事里,各有各的努力和坚持,只有她是最无所谓,最不负责任的那一个。

搞到最后,自己这个最不负责任的人,倒成了受害者似的。

就算脸皮再厚,蛮清欢也不好意思了。

蛮清惠忐忑了几日,如今冰雪消融,格外的高兴,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蛮清悦听着后头传来的笑声,微微一笑放下车帘。

马车很快出了城,赶往金水河畔。

今夜的金水河畔,接踵摩肩,人流如织。

沈雅珊和李婉素并肩走在人流中,眼神皆在人群中四顾寻找。

不过沈雅珊寻的是鲁南公府的老姑娘。

而李婉素要寻找的,却是一道玉树临风的身影。

不过今晚注定要失望了,纪氏留在府中陪伴苏氏,卢金秀一个刚过门的媳妇,大嫂都留在府中,也不能老往外跑。

在加之蛮昱也快回边关了,少不得提前为他打点行装。

早早开始收起,想起一样收一样,不至于到临走手忙脚乱,少了这样缺了那样。

小夫妻新婚燕尔,正是好的蜜里调油的时候,只要有小妻子在,留在府中,还是逛金水河,对蛮昱成来说都无所谓。

终于,在那头花树下,远远瞧见了蛮家姐妹,李婉素的眼眸陡然一亮,迫不及待的往一众女子身后,挺拔的身影望去。

月白色的长袍直裰,衬托得那身姿如松如竹,李婉素的心不可控制的怦怦跳动起来,等那人转过脸来,却原来不是。

目光再寻那旁边,却再没有其他男子的身影,不自觉的蹙了蹙黛眉。

为何没与姊妹们一处?

想起那日仓促中,瞧见的一个苗条身影,忍不住心中泛酸,羡慕妒忌恨起,那个好运气的猎户女子。

同时又为芝兰玉树的男子抱屈,那样英武霸气的男子,怎么就配了一个下贱的猎户?

那贱蹄子与他提鞋都不配啊!

只有自己,安阳侯府的嫡长女与之,才是真真正正的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沈雅珊也寻到了鲁南公府的姑娘们。

“咱们去那边歇息一下吧!”

沈雅珊指着离鲁南公府姑娘们,不远的一处歇息之地对李婉素道。

两人坐下之后,沈雅珊指使着丫鬟,去不远处的糖水摊上买了两碗冰镇糖水过来。

与李婉素一人一碗,慢慢的用调羹小口小口的喝着。

李婉素一边喝着冰镇糖水,一边注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以期从中搜寻到,心头的那道影子。

沈雅珊却是一边喝着糖水,一边拔长了耳朵,听着那边鲁南公府姑娘的对话。

一个年纪略小圆脸的姑娘,眼睛亮亮的朝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张望,“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瞧见咱大姐夫。”

鲁南公府大姑娘红着脸呔开了她一口。

心底里也隐隐有些期待。

两位娘娘把她定给了七皇子,十八岁的老姑娘,想来他是不愿意的,鲁南公府大姑娘满心忐忑。

没想到七皇子却着人,送来了新嫩多汁的水蜜桃,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想来他也是满意她的吧!

吃着甜蜜蜜的水蜜桃,鲁南公府大姑娘如是想。

人人都说他貌如嫡仙,鲁南公府大姑娘还未曾见过一面,今夜幼妹无心之语挑起了她无限的期待。

“哼!”

圆脸小姑娘的话语,挑起了另一位姑娘的酸意。

“什么大姐夫,八字还没一撇呢,小姑娘家家的别乱嚼舌根。”

说话的这位是鲁南公府二房的姑娘。

放在家里头嫁不出去,硬塞都没人要的货色,居然好命的被赐给了七皇子,那股丰神俊朗的神仙人物,二房的这位姑娘想起来就生气。

不,不是生气,是妒忌的满腹生波,凭什么如此好运气,落在这个老姑娘头上?

两位娘娘是眼瞎还是怎么的?

府里头那么多位姐妹,环肥燕瘦,无论选上哪一位,也比这十八岁还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强吧!

当然,最好还是选她。

圆脸小姑娘不服气,“怎么就八字没一撇了?婚期都定下来,还能有变?”

小姑娘眼睛滴溜溜的转。

“某些人就是羡慕妒忌吧?你有本事……”

“最羡慕妒忌了?你这死丫头在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我就站在这里,你来呀来呀!”

圆脸的小姑娘昂着头,往了姑娘跟前凑。

那姑娘真的卷起衣袖,要冲着小姑娘下手。

其他姐妹见了赶紧将两人隔开。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这在外头呢,没得让旁人看笑话。”

鲁南公府的大姑娘,赶紧打圆场。

圆脸小姑娘不说话了,二房的那姑娘却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还没当上皇子妃呢,派头倒先摆上了,也不先瞧瞧你自己啥个样……”癞蛤蟆穿起龙袍也不像个太子。

“你……”

鲁南公府大姑娘脸色胀得通红,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我什么我?难道说错你了?”二房的那姑娘咄咄逼人。

鲁南公府大姑娘低下头开始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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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热闹

听得这话,另一个姑娘不无幸灾乐祸。

“这下子皇子妃的头衔飞了。”

苏薇好奇,“你们在说谁?什么皇子妃?”

那姑娘打量了眼苏薇,“刚来京城吧?”

苏薇奇道,“这也能瞧出来?”

另一姑娘插言道,“京城中谁不晓得鲁南公府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走了狗屎运,被宫里头两位娘娘钦定为七皇子妃?”

适才那位姑娘善意道,“刚刚落水的那两姑娘,都是鲁南公府的姑娘,其中那位大姑娘就是钦定的七皇子妃……”

不无惋惜,“让其他男子从河里捞出来,大庭广众衣裳穿的又少,就这么抱着从河里走上来……皇子妃还不泡了汤了。”

“唉真可惜!”

“谁说不是呢……”

蛮清欢抿嘴眼眸沉了沉。

闺秀们还在窃窃私语,幸灾乐祸者有之、惋惜哀叹者有之。

在闺秀们的议论中,有一个人悄悄的退出人群,走到金水河深处。

那里停靠着十几艘金碧辉煌的画舫,画舫中灯火通明丝竹不绝于耳。

来人上的其中一艘最不起眼的小画舫。

画舫中薄如蝉翼的纱幔飘飘,翠红楼的姑娘,素手弹奏着琵琶曲。

清脆的琴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美妙异常。

一丰神俊朗的少年,听着美妙的音乐对着河面独自饮酒。

“主子事办成了。”

少年挥挥手,抱着琵琶的大姑娘福身退了出去,霎那间乐声止,金水河畔的喧闹声倒是传了过来。

此少年正是萧晟,只见他一手托着酒杯,转脸睨视下属。

“这事你办得很好,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一下。”

招手令下属上前。

下属自是千乖乖附耳过来。

一刻钟后,属下领了新的任务,很快走出画舫。

萧晟眯了眯眼,眸中闪过危险的光芒。

沈雅珊这个蠢女人,连他的弦外之音都听不懂,幸好他有第二手准备,否则这大好的机会就白白浪费掉了。

听着闺秀们的议论,这其中最疑惑、最惋惜的要数沈雅珊了。

她都没动手,怎么就跌进金水河去了?

如此七皇子妃的宝座,肯定是保不住了,那岂不是真要便宜了蛮清欢那个废柴?

沈雅珊满心的不甘,心底里暗骂鲁南公府大姑娘无能,到嘴的鸭子都能飞了。

惋惜归惋惜倒底是旁人事,议论了片刻各自散去,还是自个放河灯要紧,旁人事哪怕比天大,哪有自个的事要紧?

走在人群中,蛮清欢等人又碰上了邵家兄妹。

几日不见,邵劲只觉得少女似是又长高了些许,一双眼眸更加明亮璀璨。

心下欢喜一双眸子亮的出奇,却又不晓的,如何搭讪才不至于唐突了佳人?

思来想去,好些话在舌头上滚过,最后只抱拳再次向其称谢。

相比之邵劲,蛮清欢就自如得多了。

大大的眼眸弯成一弯新月,“邵少爷已经专程登门拜谢过,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虽然已经晓得了他的真实身份,然对方刻意隐瞒,少女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点破。

能再次巧遇蛮清欢一行邵雪也很高兴,只那位表姑娘谨惕的盯着蛮清欢。

好似蛮清欢是那从她口中争食的猛兽。

蛮清欢只当没瞧见,心中却觉得好笑。

“相遇也是缘分,不如一起逛逛?”

蛮清欢帮了她一次,又救了她一回,邵雪对她很有好感。

蛮清欢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位表姑娘又抢了先。

“表妹你真是的,你瞧瞧人家有一大帮子姐妹,想来要去的地方挺多,正好叫人家跟着咱们到处闲走?”

话说的又快又急,好似害怕蛮清欢就此答应下来似的。

虽然是前世的得力下属,今生却已不同,不打算走前世路的蛮清欢,亦没打算与之深交。

点点头顺势就要离开,那头又有人喊,“不好了,又有人落水了。”

蛮清欢眼眸微闪,看来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选择在这一天落水的人还真多。

苏薇最是闲不住,又有热闹可看,哪里会肯放过,再加上这姑娘明显语气不耐,早就想离之远远的了,立时拖着蛮清欢的胳膊顺着人流往那边去了。

“哎,蛮姑娘、蛮姑娘。”又有人在喊,却不知道是喊的三姐妹中的哪一个。

有着前头的那位邵家表妹,一行人只当没听见,不想那人却追了过来。

待那人跑到跟前,却是曹金梅。

喘着粗气拍着胸口,霸道的问蛮清欢,“我喊你怎么不理人?”

不待蛮清欢回答,又连珠炮似的说道,“还记得湖心岛上的那个漂亮小哥哥吗?他真成我未来夫君了……”

蛮清欢抽了抽嘴角,李婉素没计了她二姐姐,陆英没有依约上门提亲,严格意义上来讲曹金梅抢了蛮清悦的亲事。

如此恬着脸在她跟前大肆显摆,这曹金梅到底是故意的呢?还是没心没肺?

“呵呵!”

蛮清欢干笑两声,“真是恭喜啊!”

曹金梅喜气洋洋的弯着眉,“那天他走的太快,你一准没瞧清楚,今个人正好在,叫你好好瞧瞧……”

嘿,瞧瞧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叫人家大姑娘仔细瞧自个姑爷的!

曹金梅的丫鬟听着,都觉不像话,脸上烧的慌。

曹金梅可不管这么多,在青州那会,那些个漂亮少年,瞧见她像见鬼似的拔腿就跑,不就是瞧瞧嘛,又不会少块肉。

如今她得了一个漂亮的姑爷,可不怕旁人瞧,旁人瞧的越眼热,她越高兴。

这么漂亮的人儿是她的,你们这些人只有干瞪眼的份。

曹金梅回头喊人,咦,人呢?刚刚还在,怎么转脸的功夫就不见了?

“人太多,可能挤散了,我去找找,找着了再带来让你瞧。”

曹金梅领着丫鬟挤出了人群。

那陆英哪里还有脸面再见蛮家姐妹?尤其是蛮清悦,再见只会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早在曹金梅高喊“蛮姑娘”时,就转身躲进了人海中。

蛮清欢摇摇头,似是不经意的瞥了眼蛮清悦,对方冲她灿烂一笑。

过去的早就过去了,那个人,在没有兑现承诺的那刻起,就已经完全从她心中抹去,现下的她只想好好把握现在、憧憬遥远的未来。

一无所知的苏薇,欢乐的拖着她的胳膊往前走。

“你们倒是走快点啊,晚了,热闹都让人家瞧完了。”

嗯,几人没想到,这回却让别人瞧了自家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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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帮你想想

这边的落水,比之适才鲁南公府的两位姑娘,可热闹多了,外三层里三层围了一圈的人。

老远就听到一个拔高的声音。

“……这是想逼死我们家姑娘吗?即是这样干嘛又要救人……?”

少女摇了摇头,即使活了两次,有些东西她还是无法认同。

落水这种事就是其中一桩。

譬如蛮清悦,救她上来的还是婆子,只不过让人隔着衣裳瞧见了玲珑毕现的曲线,陆英就止步了。

还有适才鲁南公府的两位姑娘,若是那两位路过的书生不上门求娶,别说是七皇子妃了,只怕这辈子只能青灯古佛了。

不过这一位嘛……

少女眸光闪了闪,姑娘家大庭广众之下落水,被人救上来之后,不是如鲁南公府姑娘般惊慌失措的离开,反而有功夫与男方理论……

八成是这姑娘早就看上人少爷,大好机会故意在人跟前落水,趁机赖上人家。

她可没兴趣在给人闲抬轿子,欲抓了苏薇转身离开,却已是灵巧的挤进人群中……

蛮清欢:“……”

动作要不要这么快的。

然后就听到自家表姐的一声惊呼。

“五……五表哥!!!”

少女眸中危光一闪,是五哥?!

似乎为了给她肯定的答案,自家蠢老哥的声音传了过来。

“薇表妹你来得正好,我,我说不过她。”

细细分辨,洪亮无奈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委屈。

少女面罩寒霜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也许少女身上的寒气太盛,围观的人群主动让出道路,让她及蛮家众女通过。

人群中央站了五个人,一个浑身湿漉漉,裹在丫鬟外衫里女子,埋着头,身子一耸一耸,似在低低哭泣。

另外一个是叉着腰的丫鬟,适才的那些话就是从她口里说出来的。

另外一个就是刚刚挤进人群瞧热闹的苏薇。

剩下两个,一个同样是浑身湿漉漉的男子。

那个人却不是蛮昱旭,只是他今天带出来的随从。

而长身而立的蛮昱旭只微微湿了半边袖子。

少女寒潭似的眼眸更深了深。

这时只听马芝华惊呼。

“闻姑娘怎么是你?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芝华觉得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那丫鬟瞧见马芝华,立即像瞧见了主心骨,飞身扑过来抓住其衣袖。

“马姑娘,你可得为我家姑娘做主啊!”

马芝华:“……”

我又不是你家老太太,能做什么主?

蛮清欢寒眸扫过,拉着马芝华衣袖的丫鬟,只觉得一阵寒气袭来,手下立时一僵。

在寒意的逼迫下,闻沁也忍不住裹紧了丫鬟的外裳。

“到底怎么回事?五哥你说!”

到底是自个的妹妹啊!还是向着他的!

蛮昱旭激动的。

嗯,刚刚还在想,糟糕!原来是认识的,难道真要他把这素不相识的女人娶回去?他怎么那么倒霉呢?

“我们姑娘……”

怎能叫蛮昱旭有机会开口?丫鬟仗着自己说话清脆响亮,又要抢先。

蛮清欢摘下腰间的鞭子,一鞭子甩过去,抽得那丫鬟“啊”的一声尖叫。

“我与五哥说话,有你插嘴的伤?”

丫鬟的外裳给了自家姑娘,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蛮清欢这一鞭子抽的狠,里衣没破,那洗的泛黄的白色里衣,却印出一道血痕来。

连看热闹的围观者,皆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手太狠了。

却无一人敢跳出来指责,这凶悍的暴力女,连安阳侯府的门头都拆了,谁敢惹祸上身?

孤身在外求学的学子们不敢惹祸上身。

勋贵门第有那么几个热血沸腾,义愤填膺的,也被自家的兄长或嫡姐制止了。

嫡长子嫡长女享受着家中最好的资源,他们如何看不出来这其中的道道。

这姑娘摆明了要赖上蛮家五子,且不说蛮清欢是如何的凶悍,光是这姑娘的心计,自家也不能傻乎乎的上当,做人家手中的刀。

闻沁自是打算借着舆论的力量,逼迫蛮昱旭迎她入门,只是她算错了观众。

倘若围欢者是那“善心大发”的普通民众,定然有一个算一个的站出来为她声援。

可这些大家族出来的,一个个比猴还精,既是看明白了她的手段,又有谁会“仗义相助”?

闻沁一度陷入尴尬的境地。

不过她有备而来,自然不会就此偃旗息鼓,没有外援,那就自己上。

“蛮姑……”

“啪!”

又是一鞭子,这一次没抽人,只抽的闻沁脚下尘土飞扬。

饶是如此,也是把闻沁吓得面如土色。

抖索着嘴唇,“你,你……”了半日,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蛮清欢却是瞧也没正眼瞧她一眼,只冷声问蛮昱旭。

“五哥,到底怎么回事?”

蛮昱旭被那丫鬟连珠炮似的指责,这会儿总算逮到了开口说话的机会,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他刚走到此处,闻姑娘就在他跟前落水了,忙喊了自家小厮下水救人。

这姑娘也不知道是落水吓着了还是怎么的,有人下水救她,还拼命的挣扎拍打。

小厮好不容易把人推到岸边,怎么也推不上来,于是他就搭了一把手,一起帮忙拖了一把,然后就被这姑娘的丫鬟给赖上了。

不明就里的围观群众,还帮忙指责他,真是,都没地方说理去。

但是他家蛮满威武霸气,鞭子一甩,不光这恼人的丫鬟闭嘴了,闲着无事的吃瓜群众,也无一人敢开口了。

蛮昱旭苦逼的思忖,往后自个是否真要请蛮满教自个功夫?

唉!好丢脸。

刚刚被丫鬟堵的有口难开的少年,这会子倒有工夫想这些旁的。

“好了,该你说了。”

适才寒霜满面的少女,此刻笑意盈盈的看着那婢女。

“说,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叫刚才那一鞭子给吓着了,丫鬟抖了抖身子,只觉眼前笑意盈盈的少女,那满脸的笑容,比绷着一张寒霜脸更可怕。

少女随意的玩弄着手掌的紫金鞭。

“适才不是说的挺顺溜的嘛,这才多大会儿,竟全然不记得了?要不要我帮你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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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借二姑娘一用

赤果果的威胁。

丫鬟吓得抖了抖单薄的身子,却也是回过神来了,姑娘来这一出,不就是为了完成任务进将军府吗?

任务完不成,姑娘大不了就是丢个脸,剩下的只怕都要她来扛了。

鞭子甩在身上的确是疼,可是和小命比起来,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况且众多围观者虽然保持沉默,以她猜测来看,这些人不是没有想法,只不过怕那暴力女手中的鞭子,不敢仗义直言罢了。

等各家回去,流言自然会起,到时候自家夫人再掐好点的打上门去,由不的蛮家不把姑娘迎进门。

丫鬟自觉自家胜算很大,不由得挺了挺脖子,把对蛮昱旭说的那些话,一股脑儿又说了一遍。

最后还来一句总结,“……碰了我家姑娘就得负责。”

少女微笑着点头,“唔,说的不错,是这个理。”

她说啥?

丫鬟愣在当场。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早知道如此好说话,自己刚才那一鞭子不是白挨了?

蛮昱旭却急得不行,“蛮满……”,抓住少女的胳膊。

少女笑了笑,露出一颗可爱的小白牙,在灯光下像一粒粒莹白的珍珠。

“五哥稍安勿躁。”

转脸似笑非笑的望着那丫鬟,“既如此,我家小厮就吃点亏,明日一早就遣了媒婆上门提亲,你家姑娘好歹与马姐姐相识一场……”

少女瞟了眼作无辜状的闻沁,“看在马姐姐的份上,我会说服祖母,赐一座一进的小宅子给我家小厮,权当你家姑娘成亲之用,不必谢我,要谢就谢马姐姐吧!”

别说丫鬟,就连闻沁都懵了,什么小厮、什么小宅子?而不必谢她?

谁要谢她?

谁要嫁给她家下人?

好歹她也是五品武将家的闺女,让她嫁给他们家下人,没带这么侮辱人的!

闻沁不淡定了,顾不上在旁边装小白花,等着丫鬟给她出头了。

“蛮姑娘没你这么开玩笑的。”

哟,终于忍不住要亲自出马了。

少女玩味的挑了挑眉头。

“开玩笑?我这人从不喜开玩笑。”

挑起一根白玉般,晶莹细腻的手指指了指闻沁丫鬟。

“你家丫鬟说的不错,碰了你就得负责,我们镇国将军府,哪怕只是一个小厮,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蛮姑娘你弄错了,该对我家姑娘负责的是贵府五少爷,有这下人什么事?”

一听少女把责任推到她头上,闻沁的丫鬟赶紧站出来澄清。

蛮清欢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人是我家小厮救上来的,有我五哥什么事?”

蛮清欢晓得这主仆两的心事,却明知故问。

人群中等着看好戏的人们,也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丫鬟面皮一紧,“蛮少爷自个都说了,有搭把手的,碰到我家姑娘就得负责。”

这也是丫鬟一再强调,碰了她家姑娘就得负责的原因。

反正蛮昱旭碰过了她家姑娘,甭管是手还是哪里,男女授受不亲,今个他必须负责。

想赖账,别说门,连窗户都没有。

少年捏起两根手指,“哪怕只碰了一片小小的衣角也得负责?”

丫鬟理直气壮,“当然。”

嗯,其实很心虚,非常的心虚。

不过与小命比起来,心虚是什么东西?

蛮清欢与她磨叽这么久,要的就是这句话。

丫鬟话音刚落,少女飞起一脚将闻沁踹进金水河。

“这金水河不晓得有多少,身份比我五哥更贵重的洗过脚,泡在里头好好找一找,定然能找到一个身份最贵重的娶了你。”

虽然这姑娘算计在先,可毕竟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就这样把人踹进河里,也太狠了点吧!

围观群众都觉得蛮清欢太过分,尤其是前不久,被蛮清欢拆了门头的安阳侯府大少爷。

“蛮三你也太嚣张了,人家好歹是位姑娘。”

少女挑了挑眉,“既然李大世子如此怜香惜玉,不如你下去将人救上来,凭你安阳侯府的门第,我想闻姑娘会满意的。”

李大世子秒怂。

说旁人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轮到自己头上,谁愿意娶个心计十足的女子?

连李世子都被蛮清欢给怼了回去,其他蠢蠢欲动者也歇了心。

终究人都是自私的。

现场忽然诡异的安静,只听得那婢女在岸边嘶声力竭的呼喊,“姑娘、姑娘。”

水中的闻沁厉声喝了一句,“闭嘴!”

然后,就从水里站了起来,施施然的走上岸,“没用的东西还不跟我回去。”

竟是挤出人群走了。

众人:“……”

李世子:“……”

再也没有比这更痛的打脸了。

躲在人群中的于蕊,眼眸闪了闪,紧紧揪着自己前襟的手,慢慢的松开又握紧。

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今天丢尽脸面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了。

祭祀仪式一结束,就到处寻找蛮昱旭的影子,将将叫她寻到那到熟悉挺拔的身影,一女子抢先一步落水了。

当时那恼怒的目光,恨不得将水中那狐媚子烧出一个洞来。

现下她倒挺感激她的,幸亏有这个狐媚子在前头挡着,蛮清欢的这把怒火,才不至于烧到自己身上来。

挺好!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不过也叫她见识了,这个臭武夫的厉害。

以往只听人以讹传讹,这个臭武夫是多么多么的暴力,今个亲眼一见,才晓得那些个流言,还是太轻描淡写了。

这个臭武夫暴力到令人发指,那么粗的鞭子说抽人就抽人了,一言不合就把人踢进湖里。

完全不在乎众人的眼光,这种人太可怕了。

于蕊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头顶凉到脚后跟。

不过这一点点的害怕,还不至于让她放弃自己的执念。

“走,我们回去。”

她要回去好好想想。

人群渐渐散去,一面熟的小厮走过来,客客气气的对蛮家众人施礼。

“我家郡王爷借二姑娘一用,不知可否。”

未婚夫妻婚前不宜见面,晋沛之不好堂而皇之的去镇国将军府,只能借这种机会悄悄会个面,一解相思之苦。

真的,定了亲还不如从前自由呢!

蛮清悦臊的满脸通红。

众人皆憋住了笑,只有蛮清欢不厚道,“拿去、拿去,只记得用完了早点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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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足以抵消

人群散尽,蛮清欢又见到邵家兄妹,那安幼芹竟然,吓得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随即又恼恨自己没出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遂咬着唇上前一步,昂着头睨视蛮清欢。

对于安幼芹的幼稚行为,少女只当没听瞧见,和善的对邵家兄妹点了点错身而过。

望着少女离去的窈窕背影,邵雪双眼发亮。

“大哥,适才你瞧见没?蛮山姑娘可真厉害。”

蛮清欢帮过她,又救过她,邵雪对少女很有好感,在旁人眼中霸道嚣张的行为,邵雪却只觉得她厉害有魄力。

邵劲眼眸深邃,“是啊,她真是厉害!”

只有他自个晓得,自个是如何的心潮澎湃。

若是他也有这姑娘如斯厉害的手段,那些躲在背后算计着冰城王府的宵小,想来也不敢太嚣张吧!

上次灯墙倒塌的事件,查到那丫鬟头上之后,未来得及动手将人抓起来拷问,那丫头就自尽了。

线索就此断了,叫他憋着一股子的劲无处发泄。

蛮昱旭差点叫人给算计了,蛮家诸人决定就此回府。

至于蛮清悦,有晋沛时在还怕她丢了不成?

必会全须全尾的给送到府上。

只是没走出去多远,一行人就遇上了特意赶过来的晋盈盈与顾朝风。

顾朝风得意的大笑道,“听闻有个姑娘把另一位姑娘一脚踹下了湖,我猜着就是你,果然没错。”

蛮清欢:“……”

满头黑线狂掉,她有那么凶残吗?

怎见的就一定是她?

顾朝风亲热的挽着蛮清欢的胳膊,顺便给了蛮昱旭一个大白眼。

没用的臭男人,踹人下湖这种事该他来才对,怎么能让女孩子出手!

蛮昱旭:“……”

自己没哪惹到她呀,打翻那些点心,早就双倍的还给她了好么,难道这小气吧啦的女子觉得还不够?

真够贪心的,才不会助长此等歪风邪气。

顾朝风是不晓得他心中的这些小九九,若是叫她晓的,估计也要一脚让他尝尝湖水的味道。

一群姑娘把金水河畔的所有小摊小贩逛了个遍,蛮昱旭跟在后头只有扯嘴角的份。

这群小姑娘真是,难道她们就不晓得累吗?总之他是累死了,两只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好不容易盼走了顾朝风、晋盈盈,众姐妹打道回府,蛮昱旭总算松了一口气。

蛮清欢一脚踏上马车,那边蹬蹬跑过来一小孩,递给她一张纸条。

金水河畔大槐树下见,落款“沈”。

沈言身子弱,这样的夜晚她也会出来?并且他身旁有飞白飞鸣几个,要见她,怎么会让个小孩传字条?

蛮清欢心下生疑,给了那小孩一角银子。

“这个给你买糖吃,告诉姐姐,谁让你把这个给我的。”

小孩欢喜的把银子塞进兜里,一指那边的茶水摊。

“那个哥哥让我……咦,人呢……”

小孩涨红了脸,生怕这个姐姐不相信,“那个哥哥刚刚明明在那的,叫我把东西给给穿红衣服的姐姐……”

少女摸了摸小孩头上的总角,“姐姐晓得了,你且去吧。”

小孩一蹦一跳的走了,蛮清欢打发了姐妹们先回府,自己还有些事要办。

蛮清欢艺高人胆大,哪怕猜着有人打着沈言的旗号,也决定会一会此人,倒要瞧瞧对方打得什么好算盘。

留下一辆马车,姐妹们由蛮昱旭护送着回府。

望着自家的马车,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少女才转身慢慢向河堤走去。

莺哥、雀屏跟在身后,警惕的打量着两旁。

金水河畔多种柳树,槐树少之又少,少女很快找到字条中提到的大槐树。

此处远离喧闹的摊贩,就算是游人,也难得有个一两个经过,站在树下不出声,都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有人。

蛮清欢目力好,又是奔着目标来的,到时远远瞧见的树下有个人影。

只是光线太黑,凭着一个模糊的影子,倒是瞧不出这身影像谁。

倒是那身影,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主动转过身来。

竟然是七皇子萧晟。

只见他扯扯嘴角不无拈酸。

“那病小子在你心中的分量还真是不轻。”

只凭留了一个姓氏的纸条,还担心她不会来,果然却是来了。

萧晟的心像是在开水中滚过,又像是在醋坛子中泡过。

少女挑了挑眉,言语甚是不客气。

“少废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蛮清欢的恶劣态度,挑起了萧晟满满的妒意。

眼中闪过寒光,一把捏住她的手腕。

“是不是那姓沈的病秧子没来令你很失望?”

莺哥、雀屏脸色一变,想要上前帮忙,却被萧晟的侍卫给拦住。

蛮清欢觉得这人,发火发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愿意同什么人交往于之有何干系?他算个什么东西?

遂冷了脸沉声道,“殿下有空管旁人的闲事,不如去安慰安慰你那未过门妻子。”

这世道女子不易,想来鲁南公府大姑娘,正是惶惶不安之际,倘若萧晟能若晋沛时般……,也可叫那姑娘安心。

少女一片好心,却叫满腹歪心思的萧晟会错了意。

“本宫的事情不用你多嘴,况那老姑娘缘何能当本宫的妃子!”

少女从他不经意泻出的语句中,听出了不满和愤恨。

电光火石之间,少女心底陡然一抖,“萧晟你太狠毒了,若是看不上鲁南公府大姑娘,大可拒了这门亲事,何必用此下作的手段,毁了一个姑娘的闺誉。”

其实少女也只是猜测,诈他一诈。

“那又怎样?怪只怪她自己命不好,被宫中的两位选中。”

倘若平时或许不会这么直白,今夜不知何故,被这小野猫勾起了心中的愤怒,索性破罐子破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那甚是无所谓的态度,勾起了蛮清欢隐藏的怒火。

她以为前世仇前世报,前世临死之前,一箭射穿了萧晟的头颅,他们两个的恩怨就两清了。

此时她才发现没有,远远没有,那一箭不足以抵消父兄的枉死,那一箭不足以抵消萧晟,对镇国将军府所做的各种算计……

“萧晟你这个人渣,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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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老大

只听“嗤通”一声,湖中溅起了水花。

蛮清欢竟一脚将萧晟踹进了湖里。

两个丫鬟不禁也愣住了,自家姑娘打打闹闹,虽说在外头得了个暴力女的称号。

可细究起来,每件事都有理有据有出处。

就算最离谱的拆了安阳侯府门头那件事,最后被逼得道歉的也是安阳侯府。

如此无缘无故将七皇子踹进湖里,回头追究起来可怎生是好?

两丫头在这厢着急,那厢萧晟的侍卫见事不好,已跳进湖里施救。

今夜的金水河畔,到处都是守卫的兵丁,为着避人耳目,萧晟只带了一个侍卫过来。

侍卫跳进了河里救主,蛮清欢这厢自然没人拦着,当然即使有人也拦不住她。

少女瞧也没瞧湖中人一眼,只道了一声“活该”,转身去那头找了自家的马车。

这时候金水河畔的游人已很少,三三两两都在登车离开,蛮清欢也带着两丫鬟,登上自家留着的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金水河畔。

外头的灯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投射在少女的脸上,会忽明忽暗晦暗不清。

雀屏咬了咬嘴唇,不无担忧,“七皇子不会来寻姑娘的麻烦吧?”

少女凤目一挑,“你家姑娘,我怕他不成?”

雀屏赶紧摇头,自家姑娘武艺超群,自是不会怵了任何人,可对方毕竟是皇子啊,皇子啊!

少女自是瞧出了自家丫鬟的担忧。

“放心,他不敢说出去的。”

顶多私下里找她麻烦,可是私下里找麻烦,自己又岂能买他的帐?

再说惊魂未定的于蕊回到镇国将军府,一个人在梳妆台前坐了良久。

在蛮清还鞭打她的那会儿,作为当事人,只晓得身上是如何的疼痛,脑子里想的是如何的避开她的鞭子。

今日真真正正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才看清楚这臭武夫下起毒手来,是如何的狠厉不留余地。

一鞭子抽下去,雪白的中衣都染上了血迹,外头如此,里头更不知道如何的血肉外翻。

她受过她的鞭子,晓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疼痛。

还有那一脚将人踢下水,拖泥带水的狠劲……

于蕊忍不住就打了个哆嗦,摊在梳妆台上的手指,慢慢缩起缩到手心攥成了拳。

案台上的灯花忽然发出一声炸裂的轻响。

于蕊受惊而起,忽然翻箱倒柜,将先前那人给她的那包药粉找出来,想着找个机会撒在满清欢的身上。

以至于睡梦中,都是蛮清欢那臭武夫的各种悲惨死法,惹得她开心的大笑三声,终于除去了这块碍事的绊脚石。

翌日醒来之后,手指触及到那包药,蛮清欢一脚将人踢下河的狠厉劲,忽的在脑中划过。

双手猛的缩回,又飞快的抓起那包药,塞进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里。

风险太大,她还要再想想。

雀屏昨个一回到府中,就将姑娘捅的大娄子,告诉了画眉、朱鹭两个。

画眉埋怨她们,“怎么不拦着点姑娘。”

莺哥委屈道,“咱们被那侍卫拦着不得近前,再说姑娘想做的事,咱们哪个能拦得住?”

这话说的不错,画眉也不是真的埋怨她们,实在太着急了,就这么一说。

若是换成她自己,也定然拦不住姑娘。

四个丫头愁的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个顶个的大熊猫。

百灵瞧着她们四个的模样奇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最近京城流行这种新妆容?”

“唉!”

四人齐齐叹了口气。

弄得百灵更加好奇了,“到底是怎么了这是?”

百灵服饰蛮清欢尽心尽力,再加百灵勤快嘴又甜,府中谁有个头疼脑热的找她,莫不是笑脸相迎,几个人对他也没了先前的戒心。

百灵先前受伤,就是雀屏照顾她的,两人更是关系好。

遂将昨晚的事告诉了她。

嗯,她们四个人担惊受怕,没道理叫百灵一个人逍遥自在。

哪知白灵听了非但不担心,还嗤笑一声。

“这有何难,那七皇子若敢找上门来,我一把药毒哑了他。”

四人齐齐流汗,感情这一位胆子比她们姑娘还大。

真是,还能愉快的聊天不?

四个丫鬟担心的一夜,蛮清欢却是一夜好眠。

早上起来,把伺候她梳洗的四人,好生笑话了一番,十分好心情的趣言无常练了一趟拳。

然后就出门了。

嗯,这回带的是白灵,那四个家伙形象太差劲,不好带出门丢人。

先去了素香楼买了几盒子点心。

然后在蜀香楼里就碰见了邵劲。

他是来给自家妹妹买点新的,出门却忘了问邵雪要买哪种糕点。

都是女孩子,自家妹妹又十分推崇蛮山姑娘,想来口味差不多。

见蛮清花买哪两样,也跟着要了那两样。

蛮清欢却是笑了,“我这点心是买给祖母的,老人家牙口不好,年轻人应该不太喜欢。”

邵劲倒也大方,微笑着请少女给她推荐几款。

蛮清欢给他指了几样,想了想道,“摘星楼的烧鹅不错皮酥肉嫩,我去那儿买两只,邵少爷不妨买只回去试试。”

能与少女同行邵劲求之不得,两人随便找了个话题聊聊,很快就到了摘星楼。

后厨在做烧鹅,蛮清欢、邵劲两人在大堂等着。

外头走进来一群人。

这群人蛮清欢都认识,晋沛时的那一帮狐朋狗友。

为首领头的正是临安伯世子侯昊然。

安郡王晋沛时要求上进,天天上朝堂,这帮狐朋狗友也跟着与时俱进——从醉仙楼花天酒地,递进到来摘星楼花天酒地。

好不容易瞧见蛮清欢,自然不会放过。

拉着她一起喝酒。

什么还有一个多余的?

没关系,喝酒不在乎人多,一起拉上。

不认得?

没关系,两杯酒下肚,哪怕生死对头,也变成了好兄弟。

凭着安郡王的贵宾牌,一行人一口气上了七楼。

菜肴等一会儿上不要紧,上好的女儿红先来个十坛。

敲掉封泥打开盖子,桌上的大碗一一满上。

众纨绔对着蛮清欢举杯,哦不,举碗。

“来,老大,大伙先敬你一碗。”

蛮清欢:“……”

头上的黑线有筷子粗。

他们的老大不是晋沛时么,何时自个成了这什么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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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三条腿的蛤蟆

大家一起喝过了酒,就算是兄弟了,邵劲很高兴自己与蛮清欢的关系又进了一层。

这一顿酒对于他来说喝得值,借着蛮清欢,结交了诸多的纨绔子弟。

冰城王世代镇守冰城,因着祖先韬光养晦,世人已不再记得世上还有一个冰城王。

百年来一直相安无事,现如今不知何故,皇上突然想起来,边陲之地还有这么一个冰城王。

将在外,家眷需得留守京城,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说是恩典,其实是变相的为质。

纵观满朝文武只有冰城王一个特例。

想不起来也就罢了,既然已经想起这一茬,皇帝岂能安睡?

找个借口将冰城王世子招进了京城。

在这皇城里,冰城王世子身份敏感,倘若主动四处结交,必定会引起皇帝各种猜忌。

蛮清欢无意之举倒是将将好,瞌睡之时有人送上枕头。

至此,邵劲跟着这帮纨绔子弟走马溜鹰起来。

时间长了,皇帝一看此子不堪大用,也就放心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的邵劲,才将将摸到一点纨绔的门边。

而落水被侍卫捞起的萧晟,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在梦里他也是用此等的手段哄骗的蛮清欢。

可梦里的女子,却不是现实中那个小野猫,一挠一爪子血。

她大方明理又英姿飒爽,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冲锋陷阵的先头军。

梦里他们一起出京,又一起风光的打了回来,最后在皇宫的夹巷里,他看见万支箭矢,四面八方的射向她。

自个满心得意,这回你死定了!

再也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的地位。

就在这时看见二支袖箭飞了过来,连忙抓着身旁的沈雅珊一挡,一支射中了沈雅珊,却眼睁睁的看着另一支,直奔他的眉心而来。

萧晟惊叫一声自床上坐起。

外头红霞万丈,再看屋里的刻漏,竟是巳时二刻。

外头的内侍听到屋里的动静,急忙推门而进。

“殿下您醒了,奴婢伺候你更衣。”

瞧见自家主子全须全尾,内侍也是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昨晚侍卫把浑身湿漉漉,已然昏过去的主子扛回来,把他给吓得,三魂丢了两魂。

萧晟穿着中衣下床,大张着双手,等在内侍伺候更衣洗漱。

这边正在梳着头,外头又有丫鬟进来了,屈了屈身。

“殿下今早是用金丝软枣粥、还是白米鸭肉粥?”

萧晟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今个不在这边早膳,本宫要尽快赶回宫去。”

他的母妃品级不高,自己一向又低调,再加上他们的父皇,眼中只有那个病秧子老五,他在不在宫中,根本就无人在意。

可今个却不同,鲁南公府那个老姑娘落水,为着皇家的声誉和脸面,宫里头的那两位,定然会将这亲事退了。

并且会寻了他去“安慰”一番,若是这时候发现他不在宫中……

萧晟一双桃花眼晦暗不明,原本昨晚就该回宫的。

那小野猫竟将他一脚踹进了湖中,害得他喝了一肚子的水。

也是该他倒霉。

萧晟是识的水性的,昨个被踹下湖之后,竟然一只脚卡在了湖底的石缝中。

若布施是为当机立断,跳下湖相救,说不得昨晚就拜拜了。

萧晟心中暗恨那女子冷心冷肺,不期然的脑中闪过梦中画面,不仅暗叹,倘若这小野猫如梦中女子般乖巧董事该多好!

只是现下他赶着回宫,无心仔细推敲这个奇怪又荒唐的梦。

匆匆赶到皇宫,避开熟人专拣那无人的小夹巷。

前脚刚踏进自己的寝宫,后脚那头就来人了。

“七皇子,两位娘娘有请。”

萧晟眼眸微闪。

“本宫这就去。”

小内侍引着七皇子萧晟,来到御花园中的凉亭。

嗯,万贵妃李德飞共同执掌凤印,谁也不服谁,都怕对方越过自己去。

这招见皇子公主,不在任何一位的寝宫里。

凉亭外头一片牡丹,此时早已过了花季,没有了花,叶子倒是长得葱葱郁郁。

“见过两位娘娘,不知两位娘娘喊我有何吩咐?”

萧晟姿态摆得低低的上前行礼。

皇子给皇后娘娘行礼,需得喊皇后为“母后”,然后在皇后跟前自称“孩儿”。

这两位虽然身份尊贵,可在皇后跟前也是个妾,与他的母妃姜嫔没什么两样。

在她们跟前萧晟自不用自称“孩儿”。

两人瞧见萧晟就气不顺,姜嫔那个贱人处处不如他们,可就是这样一个处处不如人的贱人,生的儿子却是京城里一等一的大美男。

老三、老四哪个都比不得他,至于老二和老五就更别提了,一个跛子、一个病秧子。

把鲁南公府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指给他,除了打压,也有羞辱的意思在里头。

皮囊长得再好,也是娶嫁不出去老姑娘的命。

可现下……

本来就闷热的天气,心下发堵的两人,感觉更加的闷热了。

手里头的一把团上摇的呼呼响。

鲁南公府那个老姑娘也真是没用,好好的放个河灯,也能落到水里头去。

不管心下有多发堵,该做的事还得做,该说的话要说,哪怕心不甘情不愿。

这不,刚着人退了鲁南公府这门亲,又急急把这小崽子给寻摸了来。

两人假意安抚了两句。

“……老七啊,你放心,这会咱好好打听,一准给你找个温柔贤惠又可能的七皇子妃。”

“多谢两位娘娘!”

萧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与惊喜并存,向两位娘娘行礼致谢。

“叫两位娘娘费心了。”

万贵妃李德妃,强忍着说了几句好听的安慰话,把人给打发走了。

瞧着萧晟芝兰玉树的背影,李德妃忍不住呸了一口。

“这回真是便宜了这小崽子!”

万贵妃摸摸鬓角的发丝,高深莫测道,“急什么急,京城这么大,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大姑娘还不满大街都是,只要用心找,总会找到合乎心意的。”

李德妃嫣然一笑,华光绽现,意见难得的与万贵妃统一。

“可不就是这个理。”

万贵妃叫李德妃笑得眼前一晃,暗暗唾弃了一番。

年纪一大把,还笑得如此狐媚子,果是丑人多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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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切您说了算

萧晟又做梦了,仍然是那个梦,梦里的一切场景,比之前次更真实、更清晰。

再一次被射向眉心的那一支袖箭惊醒。

满头的冷汗。

窗棂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开,给摆满冰块的屋中带来一丝燥热。

这梦太过清晰,以至于在这丝燥热中,萧晟都能闻到梦中那浓浓的血腥味。

披衣下床趿鞋关好窗棂,重新坐回床沿,箫晟觉得自己被那个小野猫弄魔怔了。

白日里她对自己横眉冷对,夜间就坐那等荒唐的美梦。

只是……

萧晟皱了皱眉,自己是真心悦着那小野猫,为何梦境中的自己对她利用更多与心悦?

还有后头的那些争夺,真实的不太像是一个梦。

自己缘何会梦到这些?

这一头箫晟为梦境所困,那一头蛮老夫人与苏氏又提起了蛮昱旭的婚事。

中元夜发生的这档子事,哪怕蛮清欢不向老夫人禀报也藏不住。

众目睽睽之下,一脚将姑娘踢下湖,哪怕众人明知是有心算计,也堵不住一颗好八卦的心。

第二天就传得京城满城风雨,连大厨房上街采买的管事都晓得了。

再加之马芝华一早登门致歉。

这事虽与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可闻沁终是她带去的同伴。

马芝华觉得挺对不住蛮清欢的。

蛮恼夫人冷笑,心里却明镜一般。

家里家外都盯着这香饽饽。

蛮昱旭的亲事,须得尽快定下来了。

冷眼旁观了两日将苏氏给寻了来。

蛮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吃着大厨房送来的冰盏,才下去三分之一苏氏就来了。

蛮老夫人放下碗,“亲家舅娘在府上住的可还习惯?”

苏氏欠了欠身,“劳老夫人惦念,大嫂正在收拢行装,不日就要回灵州去了。”

苏大舅母此行一是为送子侄入学,二来这是为了女儿的亲事而来。

可出了于蕊这档子事,她是有口难开,眼看儿子、侄子那边也安顿好了,也该是启程回灵州的日子了。

蛮老夫人也是这一两天才起的心思,观察了一两天颇觉满意。

又猜到苏家大舅母即将回转,这才急急将苏氏招了过来。

不紧不慢的摇着一柄绢花团扇。

“五哥儿的亲事你怎么想?”

提起蛮昱旭的亲事,苏氏就生气,五品武将怎么了?

她二媳妇还是个猎户之女呢。

自个又不是那嫌贫爱富之辈,看上她的儿子光明正大的差人上门提亲就是了,搞这种落水的把戏。

生气归生气,却不是针对老夫人的。

并且老夫人在这时候提起旭哥儿的亲事,定然心中有的成分。

“老夫人的意思是……”

蛮老夫人笑着摇了摇手中的团扇。

也不卖关子,直接了当道,“你觉得你那几个侄女怎么样?”

侄女?

“老夫人是说萱姐儿几个?”

蛮老夫人笑着点点头,“你看着哪个合适?”

三个都是自个的亲侄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时之间苏氏还真辨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既然老夫人提出来定南心中有了成算,不如瞧瞧老夫人中意哪个。

“都是自个的侄女,媳妇瞧着哪个都好,不晓得老夫人心中更偏向哪个?”

老夫人摇着团扇斟酌道,“三个姑娘各有千秋,薇姐儿太活泼了些,恐是管不住五哥儿,萱姐儿、蔷姐儿皆稳重大方,且蔷姐儿更仔细些。”

“老夫人瞧中了蔷姐儿?”

蛮老夫人却是摇摇头,“原本蔷姐儿是最好的人选,咱们这儿的形势你也瞧见了,五哥儿的亲事最好尽快定下来,也好歇了某些人的心思,我思量着亲家大舅母,不正好在府上吗,不如就萱姐儿,回头你与亲家舅母提一提,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萱姐儿温柔可人,苏氏也很满意,立即点头。

“回头媳妇儿就同大嫂提一提,瞧她是个什么意思,若是同意,趁着大嫂回灵州之前,把亲事先给定下来。”

蛮老夫人点头,“正是这个理。”

忽的又想起一桩。

“你还是先问问五哥儿的意思,别弄得像三丫头似的,好心办了坏事。”

三丫头的亲事弄得到今个,芊丫头都没脸上门见她这个母亲呢。

苏氏收起笑容正色道,“老夫人放心,媳妇儿会问清楚的。”

她可不想为了一个媳妇儿,没脸见娘家人。

蛮芊芊的前车之鉴就在跟前,得好好问问旭哥再做打算。

不过旭哥儿最近没有假期,大嫂却是就要回灵州了。

苏氏差了小厮特意跑了一趟国子监,给请了假把人带了回来。

往常都是他主动逃学,冷不丁的母亲主动给他请假,蛮昱旭还有些不适应。

转念一想,母亲主动给他请过假,莫不是家中发生的要事?

赶紧催着小厮,急吼吼的赶回家。

哪知他心急火燎的赶回家,母亲一句话却是,“我儿年纪不小了,可有心仪的姑娘?”

一句话问的蛮昱旭张口结舌。

前段时间大伯母着魔般,要把那于表姑娘说于他,前两日素未谋面的姑娘跳湖也要赖上他。

母亲怎么也?

难不成着魔这种事也会传染?

蛮昱旭瞧着自家母亲,眼清目明,也不像着魔的样子。

不过这种事也说不准。

蛮昱旭艰难的咽了口吐沫。

“母亲您还好吧?要不要去那大佛寺找老和尚回来念个经?”

苏氏一愣,随即气笑了,顺手抓起罗汉床上的大迎枕砸了过去。

“你这混球胡说什么呢!母亲就是瞧着个人都不消停,想着早些把你的亲事给定下来,旁人也就歇心了。”

原来是这样,嚇了他一跳。

伸手拍了拍心口后就不高兴了。

“就这点小事,母亲做主就好,喊我回来做什么!”

蛮昱旭刚刚加入了国子监蹴鞠队,正是激情四射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蹴鞠。

刚刚小厮去喊他,在蹴鞠场上踢得正酣。

为了这点小事,耽误他蹴鞠……,实在是……

不过,若是这时候赶回去,还赶得上踢最后一场。

想到这蛮昱旭就坐不住了。

“娘,我国子监里头还有事,至于……”

到底年纪小,虽然不在意、从未考虑过,到底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至于其他事,您做主就好,儿子一切听您的。”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嗯,他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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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亲上加亲

苏氏禁不住摇头,这孩子只怕还没开窍呢!

不过这婚事倒不能不定下来了,这样也好,萱姐儿是自个侄女,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就像现下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时间长了总能培养起来的。

自己与夫君从前不也是陌生人?只说亲前匆匆见了一面,除了一副皮相,性格脾性一概不知。

嫁过来之后两人磨合了一阵,也就蜜里调油了。

这两人至少比自己那时强,对各自的脾性喜好,总算有些了解。

既然蛮昱旭这头没问题,苏氏也是个爽利的性子,立即出门右转找自个大嫂说道去了。

苏家大舅母在屋里写单子。

难得来一趟京城,回去少不得要给那些手帕交,或者通家之好送一些京城土特产。

京城有哪些特产,苏家大舅母先拟一个单子,照着单子一样一样去采买,就不至于丢了这个落下那个。

苏氏进屋,苏大舅母放下笔,把人迎到临窗的大榻上。

“有什么事让人来吱一声,我去你那屋就行,你看这里乱糟糟的。”

苏氏瞧着一地的东西,“不如我让阿宋过来帮你归置?”

阿宋就是苏氏身边的宋嬷嬷,当年的陪嫁大丫头,说起来也算是半个苏家人。

苏家大舅母笑着拒绝,“我这点东西,哪里需要劳动阿宋。”

苏大舅母原是准备把闺女的亲事给订下的,是以带来不少东西,来了京城之后,逛街又买了不少,屋子里的东西越发的多了。

不过大多已归置好箱笼,只是都堆在屋子里,显得有些乱。

谈论了一会儿,诸如今天的天气真不错之类的闲话,苏氏言归正传。

“不晓得大嫂对萱姐儿的亲事,是怎么考虑的。”

苏大舅母心中一跳,“妹妹的意思……?”

外头苏萱拿着一套新买的玩偶兴冲冲的走进来,走到窗口,恰巧听到这么一句。

脚下一顿,迟疑了一下,立在了那雕花窗下。

里头苏氏就试探道,“大嫂觉得我家旭哥儿怎样?”

苏大舅母一拍大腿兴奋道,“不瞒妹子你说,这回嫂子我把萱姐儿带了过来,本就有这打算,只是你家大嫂弄得这一出,我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思及至此,苏大舅母迟疑,“你那位大嫂,她……”

提起大嫂于氏,苏氏多少有些小得意。

“这桩婚事,我家老夫人都觉得好,大嫂就是再有意见,胳膊能扭过大腿?”

“老夫人也看中了我家萱姐儿?”

老夫人都觉得苏萱是个好的,苏大舅母顿时觉得脸上倍有光彩,那一点点迟疑瞬间丢到了脑后。

“可不是。”

苏氏给她一颗定心丸,“早先我还没有想到这一层,还是我家老夫人先提起,我才警觉,嘿哟,这最好的人选可不就在眼前嘛!”

窗外的苏萱听的是眼前阵阵发黑,手上的玩偶扑通一声掉进草丛中,一无所觉。

原来母亲带她进京,是存了这个心思的,她该怎么办?

现在就冲进里头,当着苏氏的面当场拒绝。

她不是蛮清欢,这等事情自是做不出来。

她该怎么办?谁能帮她的忙?

瞬间之间,苏萱就想到了自己的大哥苏域。

对,找大哥帮忙去。

里头的两人皆不知,外头有一个听墙角的,刚刚仓皇离去。

开心了一阵的苏氏,想起蛮老夫人嘱咐的最要紧的话。

“不过大嫂你还是要先问问萱姐儿的意思,蛮满生辰那日你可瞧见了,到现在我那小姑子,都不好意思上门,见我和我们家老夫人了呢!”

现在的孩子都主意大,亲事结不成,弄成了仇人就得不偿失了。

苏大舅母本想打包票来着,可想起蛮清欢生辰发生的事,也变得慎重起来。

她的萱姐儿虽然乖巧懂事,可兔子急了,也有咬人的时候,没有问过她的意思,再搞出蛮满生辰那一出,谁都吃不消。

遂收起笑容正色道,“妹妹放心,傻子我会问清楚的,在这之前我们俩谁也别声张。”

苏氏点头道,“那是自然。”

苏氏在苏大舅母在答应的好好的,回头却卖给了蛮清欢。

嗯,主要是她脸上的喜色没能藏得住,叫少女瞧出了端倪。

事情是这样的,少女去苏氏屋里请安,却发现母亲不在,刚要离开,苏氏却是喜滋滋的回来了。

少女瞧她满面春风,顺口问了一句,“娘亲这么开心,可是喜事?”

苏氏急忙否认,“你这孩子乱说啥?哪有什么喜事。”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哪晓得苏氏急着否认,少女就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

然后就开始不依不挠,不屈不挠。

苏氏叫她给缠烦了,索性一股脑儿都告诉了她,千叮万嘱她守好秘密,再不能告诉旁人。

再说苏萱出了门也不敢用蛮家的马车,只喊丫鬟偷偷在街面上雇了一辆马车,直奔阳山书院而去。

那厢苏域正在蹴鞠场外看自家堂弟蹴鞠,来了个同窗喊他说是有人找。

苏域当是昨个借他书本的同窗,也未甚在意,至于苏惑打了个招呼走了。

来到书院会客室,确见一戴帷帽的姑娘坐在那里。

正疑惑间,却见那姑娘喊了一声“大哥”,掀开围帽原来是自家妹子。

苏域左右瞧了瞧,未见其他人,不禁奇道,“大妹怎的一个人来,可是有事?”

苏萱瞧了瞧周围人来人往,靠近苏域小声道。

“大哥,能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话吗?”

苏域被她这话说得心中一凉。

大妹独自跑来找他本就不寻常,说话还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这会客室不安全?

苏域忽然有一种当细作的错觉。

沉吟一刻道,“随我来。”

苏域把少女带到院中假山那处。

兄妹俩爬上假山,坐在山顶那凉亭中,院中的景致尽收眼底,无论有谁从远处过来,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这里安全了,大妹,有什么话尽管说。”

苏萱咬了咬嘴唇,“大哥,刚刚我在母亲的窗下,听到母亲与姑母谈话,她们,她们打算将我说给五表兄。”

苏域并不吃惊,还点头道,“五表弟心性跳脱,人却不坏,你与他亲上加亲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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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避开

瞧见自个妹妹眼圈泛红,苏域后知后觉。

“难道你竟是不愿意?”

这也是个书呆子,那苏萱若是愿意,这会儿定然欣喜若狂春心荡漾,又怎会只身一人,只带了一个丫鬟,巴巴的跑来阳山书院找他出主意。

“大哥,只有你能帮我了。”

少女泪眼朦胧,抓着苏域的衣袖不放。

苏萱只觉得大哥能帮到她,至于怎么帮她也说不上来。

“要不我去同母亲说你不愿意,叫她推了这门亲事。”

假山上的凉亭微风习习,亭外的红花格外红艳,少女却脸色苍白。

她摇头道,“难道母亲的性子大哥还不清楚?凡是她决定的事情万难更改。”

苏大舅母一向说一不二,饶是这次听从了苏氏的劝告,苏萱的墙角却没听全,不过就算听全了,也不相信母亲会听从自个的意见。

想起母亲平素种种,苏域也没了主意,况他向来就是耳根软的,“那,那怎么办?”

一时也没了主意。

苏萱颇感失望,心道若是二弟是自个的亲兄弟,倒是能央了二弟去母亲跟前说一说,二弟比大哥有担当的多。

只二弟只是自个的堂弟,总不能叫堂弟去母亲跟前越俎代庖吧!

苏萱心中慌的心忽起一念,更用力的拽紧苏域衣袖。

“大哥,母亲其实就是与姑母联姻,要不,要不你去同母亲说说,你,你娶了蛮满吧!”

苏域像被蛇咬了一般,忽的大力的甩开苏萱紧拽着自个的手。

脸色憋得发紫,惊愕的指着苏萱,“你,你,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苏萱却觉得这是一个解脱自己的好主意。

连忙用手背揩了揩脸上的泪珠。

“大哥,我晓得你心里头心仪蛮满,不如你去求了母亲为你作主,这样你能娶得心仪的表妹,我也不用嫁给我表哥……”

苏域惊愕的看着自个的妹妹。

“大妹,你……你怎能有这等心思?”

不错,他是心仪着蛮清欢,不过他有自知之明,蛮满表妹是那枝头的牡丹,自己只是那树下的小爬虫,虫儿永远配不上牡丹花。

并且自己生性懦弱,耳根子柔软,母亲也不可能求了蛮满那样刚烈的女子。

母亲舍不得大妹嫁给旁人家受委屈,同样也舍不得自己在女子手下受委屈。

苏域生性懦弱却心清目明,晓得不可能,从来把这份无望的奢望放在心底里,从无表露,不知这大妹竟何时窥了去。

不过既然放在心底,不管苏萱如何窥破,懦弱如他自然不会,也不敢承认。

苏萱既已道破,也不管不顾起来。

“大哥,你就别否认了,上回我去你的书房,瞧见满满一张纸上都是写的表妹的名姓,既然大哥有心为何不能成全了妹妹?”

苏萱在心里头责怪苏域懦弱,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苏大舅母虽刚愎自用听不进旁人的意见,可苏萱终是她的亲生女儿,若狠得下心来,苏大舅母又怎能不答应她所求?

终究做父母的,所有谋划都是为着自个孩儿的幸福。

“胡闹!”

苏域脸色泛红,好像不认识自个的妹妹一般。

“大妹,你怎能说出这等污人名节的话来?你要晓得蛮满可是你的亲表妹!”

他深吸一口气,“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你叫姑母怎么看母亲?怎么看我?”

心里却暗暗庆幸,幸好听大妹的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说话。

否则书院中人来人往,这话传了出来,他有何颜面再见姑姑和表妹?

苏域对苏萱这个亲妹有些失望,“你且回去吧,明日我向山长告个假,我回去同母亲好好说说,只是那混账之话,休要再提了。”

“大哥!”

苏萱仍捏着他的衣袖眼泪。

“难道你还不相信我?”

苏萱忙放开他的衣袖,用手背擦着眼睛。

“我自是相信大哥的。”

心里却颇有些不以为然,懦弱的大哥,自个的事情都不敢去母亲跟前争取,又怎么会有勇气去母亲跟前替她争取?

不过不相信也没办法,书院不是久留之地。

苏萱一步三回头,“大哥……”欲言又止。

苏域冲她挥手,“放心明日我一定会回去找母亲说道的。”

苏大舅母抽了空去找苏萱,然苏萱去了阳山书院,哪里能找得见人。

马上就要回灵州了,苏大舅母想在回去之前赶紧把这事给定了,用过晚膳之后,亲自来了见剑鸣渊。

屋里却只坐了蛮清欢、苏蔷苏薇姐妹三人。

蛮清欢三个正在屋里一边看话本子,一边看朱鹭几个打络子。

苏大舅母来了,几个人赶紧站起来让座,又是泡茶又是上点心的一通忙乱。

苏大舅母坐在罗汉床上,眼眸扫过苏蔷苏薇。

微微皱了眉头,“怎么没瞧见你们大姐?”

苏蔷苏薇两人不知内情,笑着回道,“大姐姐说有些累,先去歇着了。”

苏大舅母点点头,与三人说了一会儿闲话站起来。

“我去瞧瞧你们大姐。”

掀了竹帘出屋。

苏大舅母一走,苏薇就好奇道,“大伯母怎么到这儿来了?”

苏蔷翻了个白眼,“大伯母怎么就不能来了?”

苏薇撅着嘴道,“二姐就爱和我抬杠,我这不是好奇嘛!”

蛮清欢眼眸闪了闪,她大约晓得大舅母为何而来,只是大表姐一向都是,几人里头睡得最晚的一个,今个却一反常态的早早睡了,着实可疑。

却说苏大舅母来到苏萱的屋外,里头黑漆漆的,却是一盏灯都没有。

果然是睡了!

苏大舅母笑着摇摇头,也不急在一时,明日再说吧。

转身走了几步,忽的脚下一顿。

这孩子一向晚睡,今个睡得这么早,该不会是病了吧?

思及至此,大舅母转身走了回来拍起了门。

苏萱一向晚睡,今个为了躲避苏大舅母,早早的躺在架子床上,却是眼睁睁的盯着天青色的帐顶毫无睡意。

也是,本就是习惯晚睡的,再加上满腹的心事,能睡得着才怪。

这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外头突然传来苏大舅母的敲门声。

苏萱心下一沉,自个都用歇觉来避开母亲了,没想到母亲竟如此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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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自私

第二日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哗啦啦的大雨下的,地上腾起了层层烟雾。

旱了一个夏日的农民,喜极而泣,高兴的在雨中来回奔跑。

被逼得快下罪己诏的皇帝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场令许多人开心的大雨,却是阻挡了苏域回转的脚步。

瞧着暗沉沉的天色,以及扑面而来的水汽,少年思忖晚一天也不打紧。

苏域眼中的不打紧,却是急煞了苏萱。

晓得她大哥不太靠谱,还是忍不住希望来着。

不时的朝窗外张望。

哗啦啦的大雨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发出的咚咚声,更是敲得她心慌慌。

越是着急时间越是过得慢,好容易熬到晌午,苏域的影子都没见着。

眼见没什么希望的苏萱闷闷不乐的用了午膳。

下晌暴雨渐止,被太阳晒得打卷儿的树叶都舒展了开来,一片片被暴雨冲刷的干干净净,泛着绿色的油光。

就连空气中都带着新鲜的泥土的味道。

心急火燎的苏萱没有等来苏域,蛮昱成却是回府了。

嗯,仅有的三双鞋,叫他今个在大暴雨里都弄湿了,这是穿着湿鞋赶紧回来换鞋来了。

得到消息的苏萱咬了咬唇,带着丫鬟悄悄地去了前院。

“旭表兄,我可以进来吗?”

苏萱在外头敲门。

“等等!”

蛮昱旭迅速的换好衣裳,开了门。

苏萱带着丫鬟闪身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嚇了蛮昱旭一跳。

“表妹你这是干啥?快起来!”

上前一步正要去扶她,忽然想起,男女授受不亲来。

“有话你且起来说,别动不动的就下跪。”

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嚇死他了。

“旭表兄,你且先答应我。”苏萱仍双膝跪在地上,眼泪汪汪。

蛮昱旭直觉得这话有坑,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你且起来,我答应你就是了。”

还是他家蛮满最好了,从来都不会动不动就哭唧唧的。

瞧见女人哭泣他就头如斗大。

苏萱破涕为笑,“我就知道旭表兄最好了。”

蛮昱旭抓抓头,闹不清这表妹缘何又哭又笑的。

“表妹有何事快说吧!”

蛮昱旭盯着天边的虹,赶紧说完,他赶回国子监还能再踢一场,眼看着就要和各书院进行比赛了,这时候可松懈不得。

他还指望着今年自家蹴鞠队,横扫各大书院呢!

苏萱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表妹你有何事就快说吧,我那头还有事要办!”

苏萱不吭声,蛮昱旭倒是催促起她来。

“旭表兄,你,你能不能去同姑母说说,请,请她回了我母亲,就,就说你,你有心仪的姑娘了……”

“萱表姐,你真是好自私!”

随着一声清亮的女音,蛮清欢款款踏进屋里。

少女一身抢眼的绯衣,英气蓬勃的脸庞,此刻带着怒意。

适才瞧见萱表姐独自一人,带着丫鬟鬼鬼祟祟的往前院走,想起昨晚的早睡,不禁留了个心眼跟了过来。

她一步步走向苏萱,因着生气说话有些刻薄。

“萱表姐瞧不上我五哥,自己同大舅母说就是了,让我五哥去出头算怎么回事?”

嘴角挂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还真没见过表姐你这样的,说句不好听的,你知道你这叫啥吗?”

苏萱被咄咄逼人的少女逼得步步后退,脸红如布。

“我…我…”

“你什么你,你就是自私自利,明明自个瞧不上我五哥,却让我五哥为你出头,这桩婚事本就是我母亲先牵头提起,再让我母亲去同大舅母说不作数,大舅母会怎么想我母亲?你想苏家与我蛮家绝亲不成?”

“我,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大舅母并未明确回复我母亲,只要你去同大舅母明说,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你却莫名其妙的来找我五哥,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然后再叫我五哥去拒婚,你是猪脑子吗……?”

苏萱叫蛮清欢怼的无地自容,年前这小表妹痛骂祖母时,她就晓得她是个厉害的。

可彼时她只是一个着急的旁观者,感受不到那切肤之痛。

此时那些毫不留情的言语,一股脑儿的倾泻到她的身上,她才晓得这小表妹的厉害,究竟是怎么个厉害法。

让人臊的,恨不得面前有个洞可以钻进去,永不再出来。

“表妹,我……”

“你别喊我表妹,我没有你这种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表姐,你还是走吧,这个忙我五哥是不会帮的。”

苏萱一张脸忽青忽白,脚下踉跄的离开蛮昱旭的屋子。

待苏萱踉踉跄跄的跑远,自蛮清欢进屋后就作壁上观的蛮昱旭,才收起自个张的可以放下鸡蛋的嘴。

兴奋的向少女挑了个大拇哥。

“蛮满,你太厉害了。”

只知道蛮满武功厉害,没想到怼起人来一样的厉害。

蛮清欢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以后别随便乱答应人,若是旁人要求你做大逆不道的事情,可如何是好?”

蛮昱旭烦躁的抓抓头。

“这不是萱表妹一来就哭嘛,你是知道我的,最烦人家哭了,我就想着让她别再哭了,随口就答应了嘛……”

蛮昱旭觉得自己很冤枉。

蛮清欢却忽然道,“五哥,老实说,你心悦萱表姐么?”

家人是她的底线,她的五哥这么好,萱表姐若是令他伤了心的话,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的。

少女兀自为蛮昱旭伤心,少年却是把眼一瞪。

“小孩家家的混说什么……”然后脸红道,“母亲说好自然是好的,这种小事我操,什么心。”

蛮清欢:“……”

额头的黑线比箩筐还要粗。

所以她这是自作多情了?她的五哥根本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呆头鹅。

话说苏萱出了外院,踉踉跄跄的跑进后院,正好一头撞上了,来寻她的苏大舅母。

“我的儿子这是怎么了,手怎的冰凉?”

苏大舅母一手握着苏萱的柔胰,一手温热的掌心往她额头探去。

“可是发热了?虽则现下天气闷热,也不能太过贪凉,这天若是着凉了,更难好得起来。”

不知是苏大舅母言语暗示了苏萱,还是叫蛮清欢那话说重了,苏萱果然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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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除非死了

偏巧半日大暴雨,阳山书院一株百年大树被大雨冲倒,横在了下山的必经之途。

苏域又耽搁了两日,直到第三日下晌,阻断道路的大树被搬走,才请了半日假期,匆匆赶回镇国将军府。

刚回到府中就得到苏萱病重的消息。

苏域一边责怪自己来晚了,一边也怨大妹无胆,亲母女两个有什么不能说的?

苏萱这是心病,却不是苏域猜的那么简单。

那日叫蛮清欢怼了一脸,就觉得苍天弄人,那于大伯母不遗余力的要将于家表姐说与旭表兄,偏偏蛮老夫人也好、姑母也好,甚至蛮满表妹无人接纳于他。

自己这厢与表兄无情,偏偏随便一提就成。

一会儿感叹自己运背,一会儿又想,自个不如去找了那于家表姐,将亲事让与她。

一会儿又想,既然人人都瞧不上那于表姐,必是有不妥之处,自个如此,岂不是正是蛮满表妹所说的自私自利?

一会儿又觉得自个,要是不来这一趟京城就好了。

一会儿又思忖,不如去跟苏大舅母坦白了,又怕苏大舅母不答应。

想东想西,思虑过重。

也是她活该倒霉,有这一劫。

那日苏大舅母去园子里寻她,原就是为这事去的,哪知她脸色煞白,竟是病了。

苏大舅母不想叫她病中劳神,且等她大好了再议,谁知苏萱等不来苏域心思沉至,越发的病重了。

苏域见到病得脸色蜡黄,起不来床的苏萱,一路上的那点子怨气,早就消弭于无形。

更是惊道,“怎的就病得如此严重了?”

苏萱声音轻得像小奶猫,丫鬟心疼她,听得此言不由得埋怨道,“还不是大少爷您,答应了姑娘又不作数。”

苏域道,“哪是我说话作不得数,暴雨冲倒了大树,阻在书院里头下不来呀……,好了,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同母亲讲。”

说完也不等苏萱答话,径直去了。

且不说苏域如何寻了大舅母,如何细细的与他讲了,且说那蛮芊芊差人喊了谢恂来,将案几上的三卷画轴交于他。

“瞧瞧。”

仍是瞧着他鼻子眼睛都碍事,嘴里蹦出两字,就没有下文了,竟是惜字如金起来。

谢恂晓得自个母亲还在生气,不敢多言,依着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却是三张美人像。

谢恂正不知何意,蛮芊芊却是睨了他一眼。

“这三位姑娘,一位是江南你姑母的远方表亲,另一位是你父亲好友之女,还有一位仍是崔氏女,今个,你就从这三位里头选出一位,明日我让人上门说媒去。”

谢恂将那画轴一磕,脸上升起怒意,“除了四表妹我谁也不娶。”

他晓得母亲正在气头上,这几日在母亲跟前都不敢提四表妹,更不敢往将军府去,就怕母亲迁怒到四表妹头上。

自己小心翼翼,可母亲倒好,竟然给他整这一出,以为这样就可以断了他的念想?

可笑自个的亲娘,却瞧不清楚他这个儿子,他是那种轻易会放弃的人吗?

不,母亲不是不晓得他的脾气,她是要用这样的方法告诉他,想娶四表妹没门。

谢恂的话气的蛮芊芊跳了起来。

“你想都别想,趁早歇了这门心思,老老实实从这三个里头选一个,否则我亲自给你挑一个,不想要也得要。”

这话说得威胁十足,总之想娶蛮清惠绝无可能。

倒不是蛮芊芊瞧不上蛮青惠以庶记嫡的身份,倘若谢恂早早告知自个的心意,没有她与苏氏提亲,没有正德堂里的那一出。

蛮芊芊未必不会随了儿子的心意,蛮清欢在她眼里千百般的好,也要儿子喜欢才成。

否则弄成了怨偶到是她的不是了。

再者蛮清惠虽然胆小怕事,那是无人给她撑腰,若是背后有人给撑着,未必就不能成为当家理事的主妇。

并且那丫头看着胆小怕事,主意却是个正的。

可如今弄成这样,你让她如何上门提起?

她还要不要活了?

就算她自个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得为蛮满考虑不是?

上门提亲,这不是打蛮清欢的脸,拿着她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别说她是嫡亲的姑姑,就是不相干的人,也舍不得把那好丫头的脸子放地上踩。

所以这个亲她不能提,这门亲事时机不对,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天下太多的有情人不能成眷属,虽然可惜,但也无奈。

可谢恂不能理解蛮芊芊的苦心,一门心思的认定母亲要与他作对。

甚至丢出了,“不让我娶四表妹,就算法华寺出家”的狠话。

气得蛮芊芊心口疼,直骂他孽障。

却也晓得这混账子的婚事不能拖了,得尽快定下来,去了他心中的执念,否则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把三个女子的画像拿过来,认真的考虑了。

小姑子的远亲,第一个就让她否决掉了。

这儿子犟的很,万一闹出点事来,她不仅得罪了自个的娘家,连这小姑子也给一并得罪了。

第二个否决掉的,是谢姑父的好友之女。

丢脸在自个家里就丢好了,还是不要弄得人尽皆知的好。

最后剩下一个崔氏女。

对于崔氏女蛮芊芊颇为满意,这个崔氏女是崔家分支里的一个嫡女。

虽不是长房嫡出,崔家一向家教良好。

从崔家出来的女子,不论嫡支分支还是旁子,个个贤惠大度,不遗余力的辅佐夫君。

以崔氏的大度贤惠,将来就算晓得了当年这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不会闹僵起来。

蛮芊芊崔氏女的画圈挑了出来放在一边,就是她了。

蛮芊芊做事雷厉风行,既然下了决定,马上就派人去崔家探口风。

谢氏也是大家世族,谢氏要与崔氏结亲,两个家族强强联手,况且谢恂在书画界已小有名气,崔氏也有耳闻。

是以崔氏家族那边很快就有了答复,同意结这门亲。

收到回音蛮芊芊,了了心头一桩最大的心事,自是欢喜不已,开始忙着准备聘礼。

而对于这一切,谢恂并不知情,还想着等母亲气消了,好好的与她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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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娶哪一个

姜嫔久居深宫消息闭塞,隔了这几日才听到,鲁南公府大姑娘落水的消息。

赶紧的找萧晟过来验证。

宫女去请萧晟,姜嫔就捏着帕子在屋里走来走去。

若不是屋里铺着青砖地,非给她整出一条坑来不可。

“母妃您找我?”

萧晟一脚踏了进来,姜嫔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这场景何等的熟悉,在他的梦里曾经出现过。

梦中他将心中的那个计划告知母妃,当时就是这个场景。

只是,自个的这个完美计划,还不到实施的时候,他还只是在心中想想。

怎的梦中就真的出现了?

并且在梦中,母妃因此而如自个所愿的升了份位。

莫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白日里那个小野猫对自个理也不理,梦境里就梦到她处处为他着想,时时为自个打算?

同样白日里的计划,梦中就让它实现了?

这个解释貌似很合理,可又无端的透着种种怪异,聪明如他却也一时离不清。

并且隔三差五的,要承受这噩梦的折磨。

“我儿你老实告诉母妃,那鲁南公府的老姑娘,是否在中元之夜落水了?”

得到萧晟肯定的回答,姜嫔双手合十双,激动的念念有词。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萧晟嗤笑一声,“这世上事,哪有老天保佑的道理。”

姜嫔嘘了一声,“小心隔墙有耳。”

然后小声道,“母妃又不是拎不清,自然晓得这是我儿的手段……”

只谋事在人,成事还得看天嘛!

不过她晓得萧晟不爱听这话,放在肚里没有说出来。

儿子有大事要做,难的来她这里一趟,就不要惹他生气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帮不了他什么忙,但绝不能拖后腿。

宫女们上了时新的瓜果,母子俩“闲话家常”。

姜嫔这头了却了一桩心事,那头鲁南公府却提着心头过日子。

中元当晚,两个落水的姑娘被丫鬟簇拥着回府,府上诸人就没人能睡个安稳觉。

虽心知七皇子妃之位不保,可两宫没有消息下来嗯,到底心存奢望。

甚至那鲁南公思忖,说不得此举正合了两位娘娘的心意,并不一定会退亲呢?

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多想了,到底关乎皇家的脸面,两位娘娘就算心底乐开了花,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只是除开自家,不知道要便宜的那个。

一会儿又想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说不得只为出这口气呢?

当初选定自家的大姑娘,原就是没安好心的。

左左右右想得鲁南公脑仁子疼,也没个定论。

府上有此等想法的不在少数。

直到两宫那边旨意下来了,这才歇了那等无妄的心思。

心思是歇了,却气不过。

头一个就是那个大姑娘的亲弟弟,鲁南公府落魄那会儿,处处伏低做小,哪怕只是个四品官家的小子,都敢对他大声吆喝。

自从他大姐定给了七皇子,那帮人先欺负过他的孙子,哪个条件他不是点头哈腰,想着法的巴结?

就是从前那些不把他看在眼里的勋贵家的浪荡子,与他说起话来,也一口一个兄弟的。

享受过被人捧上天的日子,再让他回到从前,简直比叫他死还难受。

都是二房那个贱人。

在酒楼里灌多了酒,被人奚落了一番,酒精上头,借着酒胆直接闯到二房,将那连累了大姑娘的堂妹,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烂。

其他各方都在憋着同样的气,以至于这位少爷的行为竟无人阻止。

就连鲁南公都没有惩罚于他,只轻飘飘的,让跪了两个时辰的祠堂。

暗访的那位堂妹真的好恨,不过是抢先放个河灯而已,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等事?

并且她明明就是遭人算计了好么?

那一记小石子打在小腿肚上,才膝盖一弯,将人顶了出去,这能怪她吗?

她也是个受害者好伐?

宫里头没来旨意之前,鲁南公府上下还抱着侥幸的态度,只把两个姑娘各自拘在房里头,也没个数字的说法。

这一回两宫圣旨送上了门,那恨归恨,也是彻底歇了心思没得指望了。

拘在屋里头的那两位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到底该怎么处置,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送进寺庙青灯古佛,好歹鲁南公府养了一场,那花出去的银子,岂不都打了水漂?

嫁出去,更是个难事,原就没什么嫁妆,年纪大了嫁不出去,又是被敕封过皇子妃的,这一回就更加艰难了。

鲁南公想的头如斗大,本来就没几根的胡须,更是揪掉了好几根。

难办啊!

鲁南公这一头想着难办,那一头有人为他送主意来了。

你道是谁?

自然是那中元夜救人的书生。

中元夜书生莫元杰与同窗,在金水河畔放河灯,听到有人落水,两人想也没想就跳下河,把人给救了上来。

翌日也是听了街头巷尾的流言,才晓得昨晚两人救的姑娘,其中之一竟然是钦定的七皇子妃。

嚇了一跳的同时,也为那姑娘的命运堪忧。

这并不单单是落水这么简单,此事关乎着皇家的脸面,原本可以高高在上的皇子妃,经过此事,也不知道命运会如何。

或是青灯古佛,或是直接被赐死?

是以倒是对此事格外关注起来。

小黄们前脚去鲁南公府传达了两位娘娘的意思。之后他就晓得了。

寻思着自个救了人,女人姑娘有了肌肤之亲合该负责才是。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把人救上来之后,两位姑娘就在丫鬟的簇拥下慌慌张张的离开,自己也不晓得到底救的是哪一位姑娘。

这亲事该如何提?

苦恼的莫元杰,去求助同为救人的同窗。

那位同窗家中早有妻室,人家不寻上门,自不会自个给自个儿寻麻烦。

听得此言哈哈一笑,“此事好办,你去的那鲁南公府,两位姑娘瞧中那一位娶了哪一位便是,横竖咱双方谁都记不清谁救的谁,只一条,贤弟可不能把为兄给供出去。”

莫元杰觉得这位同窗说的有些道理,然后便去了鲁南公府。

只他这人生性耿直,不善说谎。

去到那鲁南公府就把实话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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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垫脚石

倒是没有供出那位同窗来,只实话实说,自己也不晓得究竟是哪一位姑娘。

鲁南公见他衣着还算得体,一问之下家中尚有三十亩水田,呼得起一两个奴仆,还好不算太穷,这些年吃穿教养的花费总算能找补回来。

至于不晓得到底救得哪个。

这好办,把两个姑娘都喊了来,问问她们俩哪个肯嫁。

鲁南公府落魄了,规矩不似旁人家那么重。

两位姑娘被喊了来,躲在屏风后头瞧那人。

只见一身学子打扮,虽不似七皇子那般神仙人物,却也是气宇轩昂一表人材。

想到可能是这人把自个从湖中抱起,大姑娘脸色微红。

二房那姑娘却是皱了眉头,三十亩水田在乡下或许能算个土财主,可在这一块砖头掉下来能砸中三个勋贵的天子脚下,算得了什么?

她堂堂公侯府的千金,怎能甘心嫁于这样的土鳖?

再者这此天她虽禁足于屋中,外头的消息一点没担误。

她与堂姐一同落水,因着堂姐份位太高,街头巷尾谈论的都是堂姐的去处,而她这个无“关紧要”的陪衬无人提起。

倘使堂姐远嫁这土鳖,再叫她那庶妹顶了落水的名头,那她……

那姑娘一颗心热了起来,仿佛阴霾里瞧见了一丝光亮。

怕那大堂姐先开口否认,首先抢着道,“那日救我上岸的不是这人。”

不是她那就是大姑娘了。

鲁南公也没细较,横竖嫁个姑娘出门,并且大姑娘已是老姑娘了,又有那么一桩,不趁此良机打发出去,就真砸手里头了。

当下爽快的答应下来,叫那莫书生早日寻了媒人上门。

倒是大姑娘的母亲晓得此事,不免哭上两声,喊上两句“我儿命苦”,板上钉钉的皇子妃转眼成了乡下土地婆。

还是大姑娘劝解于她,“做那土地婆未必没有皇子妃舒坦。”

贵为皇子妃,母家到底是薄暮西山,到时候七皇子出宫开府,哪怕弄个四品官之女当侧妃,说话的底气都强于她。

到那时把她这个正妃置于何地?

倒不如嫁于这书生,公爵府的嫡女,若不是机缘巧合,又岂是那乡下土财主能够肖想的?

哪怕家中在没落,在乡下那也是天神般的存在,那土财主的公婆必不敢叫她立规矩。

只要自个不使那京城贵女的派头,这辈子必定能和和美美。

这鲁南公府大姑娘原就是个主意正的,只不过被赐给了七皇子,因着自己年纪偏大,心里起了芥蒂患得患失,才一时失了主张,叫人瞧着不免小家子气。

如今去了这一身的枷锁,倒是找回了本心。

鲁南公府狮子大开口,要了莫家两万两的聘礼。

把个媒人吓了一跳,心说你怎么不去抢。

一般公侯家娶亲,聘礼也不过是五千到一万两。

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张口就要人二万两,哪来的脸子张这个口?

媒人不敢答应,愁容满面的回了莫元杰。

哪知莫元杰竟一口答应下来。

自那日救人,留意了大姑娘的行踪,不知不觉间对这姑娘就上心了,如今能美梦得偿抱得美人归。

别说是二万两,就是十万两也花的。

乡下土财主不差钱,差的就是这身份地位。

那鲁南公府的大姑娘,晓得自个祖父要了人二万两的聘礼,也是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这是把她当商品卖了啊!

随即苦笑一声,就自个这小身板,就算把骨头敲碎了卖掉,也不值这个两万两啊!

没别的盼头了,收拾收拾包袱,过两天自个自动的去寺庙吧。

哪曾想那莫书生,第二天就让媒婆把两万两聘金给送了过来。

然后着了人快马加鞭回乡报喜。

那家中得了信,如何的欢喜疯了自是不提,鲁南公府的大姑娘自此安心的在家中绣嫁衣备嫁。

原先定于那七皇子,一应事务自由那礼部操心,这会儿亲自绣着嫁衣,到真正有了即将嫁人的喜悦感。

嘴角常常不知不觉的流露出一丝笑意。

话传到二房那姑娘耳中,只是在心底里笑话了大姑娘一番。

彼时的她却不晓得,后来的她虽然嫁进了与鲁南公府境地差不多的勋贵家。

那日子过得却与这堂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然在天上的那位,是曾经被她取笑的土地婆。

到是消息传进蛮清欢耳中,真心的道了句,“好人有好报。”

那鲁南公府大姑娘是不是好人她不晓得。

但萧晟必是坏人,那么被坏人迫害的大姑娘必是好人了。

这逻辑虽是不通,却是少女心底里最真实的念头。

当夜在金水河畔,之所以不管不顾的把萧晟,一脚踢下湖去,也是因为萧晟提起鲁南公府大姑娘,那轻飘飘的语气,叫她想起了前世的自个。

萧晟把他们这些人当成了什么?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温言软语的欺骗的。

等到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达到了他的目的,就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

她们这些人活该成为他的垫脚石。

鲁南公府大姑娘之事,听一听也就罢了,到底是与自个不相干。

不过近日府上也出了一件与她相干的事。

那就是二房的唐氏。

但是吃了一段日子的药物调理身子,百灵与她说,可以试着同房看看,若是没有效果再调整药方。

嗯,前段时间蛮二老爷喝醉了酒,强行留宿,被唐氏打得头破血流,全府皆有知。

百灵也很无奈啊!

喝了她的药,不同房怎知有没有效果?

为了自己的医誉,也只能有啥说啥了。

把唐氏闹了个大红脸。

蛮家二老爷晓得了,却是赏了她一百两银子。

这让她这个一心为病患者考虑的大夫一头的黑线,仿佛自己那几句话别有用心,专为某些人谋福利似的。

蛮清欢笑到不行,搞得百灵一脸郁闷。

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笑得花枝乱颤合适么?

说完了旁人,咱们再来说一说那陆英。

陆英在家休养了几个月,就叫那曹金梅在耳旁呱噪了几个月。

如今大好,过了中元迫不及待的回到书院。

说是为了今年的秋闱下苦功,实际上是为了躲避那曹金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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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离别季

苏大舅母从苏域那儿得了信,方才晓得自家闺女缘何一病不起。

真想狠狠把她骂一顿,可瞧那瘦得只剩巴掌大的小脸,又狠不下心来。

还是逼问了身边的丫鬟才晓得,苏萱早已心仪上了隔壁老王的孙子。

苏大舅母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说到底,还是她这个当娘的疏忽了。

闺女瞧上了隔壁老王的孙子,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没有发现一点端倪。

隔壁老王家的孙子回头再议,苏氏那边肯定是要先回了的,别到时候亲上亲没做成,反而反目亲戚成了仇人。

幸好小姑子让她先问问闺女,要是当日一口答应下来,以后真是没脸上门走这门亲戚了。

爽利的回了苏氏,苏氏马上回了蛮老夫人。

蛮老夫人很是遗憾,也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日她就该坚定的定下苏蔷才是。

三个人选中,最令她满意的还是苏蔷,可想着尽快定下此事,也好平息了某些人不应该有的念头。

这才退而求其次,选了母亲近在眼前的苏萱,哪里晓得苏萱心里头有了旁人,瞧不上她家五哥儿。

如此苏蔷那里也不好再提了,虽此事都是私下里进行的,并没有旁人晓得。

可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苏蔷这会儿不晓得,不能保证往后也不会晓得。

人也是父母心头的心尖尖,不是任人挑挑捡捡的货物,堂姐不要的才顺给她,难道她是那等,捡旁人不要的破烂的?

这种侮辱人的事情,蛮家做不出来,蛮老夫人更做不出来。

苏家大舅母开始一门心思的收拾起箱笼来。

蛮老夫人也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给苏大舅母准备了三千两的程仪。

可是精明的张姨娘,却是从中嗅出了一点不寻常的味道,只不过苏大舅母一家子,于她不过是个过客。

唐氏和唐氏的肚子才是她的威胁,还是盯紧了唐氏和她的肚皮才是正理。

一向喜欢搞阴谋诡计的白莲花于蕊,也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不过她只是怀疑,没有真凭实据,又被困在了抚衡苑里,没有人手帮她去查。

那一家子就算曾经有那么一点点想头,现在都要走了,碍不着自己什么事儿。

能妨碍她路的,还是蛮清欢那个臭武夫,这块拦路石,需尽快搬走才好。

送走了苏大舅母,又送走蛮昱成,过了两天晋沛时又去了南方。

与他一起的还有沈言。

不是凤凰花开的季节,却俨然成了离别的时节。

蛮清悦带了一丝愁容,南方多日阴雨导致堤坝倒塌,淹没良田千倾,房屋万间,一时间遍地浮尸。

消息传至京城皇帝震怒,即刻着近日积极上进的安郡王前去赈灾。

婚期就在两个月之后,蛮清悦怕他成亲那日赶不回来。

订好的吉日不能更改,万一赶不回来,就得要请旁人代娶,值得纪念一辈子的大婚之日,新郎却只是一个代娶之人,多少有些膈应。

其实安郡王也冤得很,朝堂上有经验的官员良多,出门赈灾这种事,何时轮到他一个嘴上没毛的毛头小子?

何况他的风评在京城一向不是太好。

只不过最近定了亲,才老实了俩月,谁晓得什么时候,旧病又复发了?

别说朝堂上的同僚不看好他,就连他的皇帝舅舅,也没有把他放在考虑之列。

就在朝堂上争议派哪位大臣前去赈灾之时,沈言私下找了皇帝,表示他愿意出这趟差。

皇帝宠爱沈言人所皆知,按照他这个年纪,早该进入朝堂议事。

只身体原因,才让他一直呆在国子监。

国子监里的学子都是朝堂上的后备人才,他想为皇帝分忧走这一趟无可厚非。

最初皇帝不同意。

因为他身体不好,皇帝担心。

后来不知道他怎么的说服了皇帝,同意他办这一趟差事。

不过皇帝还是不放心他的身体,于是最得皇帝舅舅信任的外孙,就成了这一趟的主行官。

而沈言这个没有官职的国子监学子,则成了皇帝指给他的特别助手。

对于皇帝舅舅的馊主意,晋沛时当然是不乐意的,心里琢磨着最近自己也没干啥,叫皇帝舅舅头疼的事,他为啥要整自己呢?

这个命令他不接受。

还有两个月他就要成亲了,这时候让他离京震灾,这不是开玩笑吗?

他去皇宫找了皇帝舅舅抗议,不晓得皇帝跟他说了什么,出宫时脸绷得紧紧的。

一脚跨上马背,直奔武定侯府,跑到大房把那沈言给揍了一顿。

那屋子里传出来的乒乒乓乓的声音,乐的沈二老爷胡子直往脸上翻。

用力揍,只把那病小子揍死在屋里才好。

不过奇怪的是,安郡王心满意足的走后,大房那边既未叫太医,也无人出门找大夫。

然后,等着看热闹的人们,也没有瞧见当日的街头一霸,安郡王有任何的不良举动。

他就这么安安心心的等着,去南方赈灾的那一天了。

朝臣们原本还等着他自个跳出来反对,毕竟还有两个月就要做新郎了,此去南方赈灾,谁知道情况怎么样?

倘若情形复杂,没个三五月回不来。

然而他们伸长了脖子,等到快要出行的那一日,晋沛时都没有要闹事的样子。

这才个个着慌,这是赈灾诶,又不是出门游山玩水,皇帝怎么可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纨绔子弟?

这不是开玩笑嘛!

一时间反对的折子,如雪片般飞向皇帝的案头。

皇帝反而,反过来把这些朝臣们臭骂了一顿。

“早些时候都干嘛去了,临走才想起来反对,阵前换将乃兵家大忌,你们一个个想干什么?动摇朕的军心不成?”

众位大臣:“……”

皇帝可真能扯,赈灾跟打仗有什么关系?与动摇军心有什么关系?

然后出发那一天,文武百官惊奇的发现,赈灾的队伍除了安郡王带的几个官员,还有一支千人的御林军队伍。

百官们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晓得的安郡王这是去赈灾,不晓得还以为安郡王,带着部队去剿灭山匪呢。

这个时候百官们才恍然大悟,原来皇帝所谓的“稳定军心”是这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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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色变

南方的灾情影响不到京城,依然一派歌舞升平,纨绔子弟们照样走兔溜鹰。

蛮清欢却觉得有一丝怪异,至于怪异在何处,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层秋雨一层凉。

两场秋雨之后,天气逐渐的转凉。

蛮清悦心系去南方赈灾的晋沛时,以至于想得太入神,绣花时不自觉的扎了自己的手指。

于燕就提议不如去法华寺祈个福?

蛮清悦十分的意动。

闷热了一个夏日,天气转凉,姐妹们也想出去放放风。

于是选了个天高云淡的好日子,一行人出发去法华寺。

于蕊也早得了消息,花言巧语骗的于氏为她出头,硬叫蛮清悦带上她。

老夫人只说不让于蕊与旁的院子,并不禁止她出府,于氏又软硬兼施的迫使她,带于蕊一起去大佛寺,蛮清悦逼不得已只得答应下来。

回头只能无奈的与妹妹们商量,“我同蕊表妹一起,要不你们再另选个日子?”

蛮清欢冷声道,“咱们前面又没做啥亏心事,凭什么要避着?横竖她自个要跟着去,闹得没脸也怪不得旁人。”

唯蛮清惠握了握手心,有些怕面对于蕊。

花园事件仿似叫于蕊瞧见了,她心底最深的龌龊,将她那些深埋心底不可告人的私密,全部扒开摊于人前。

叫她下意识的心虚,害怕见到她,害怕她那嘲弄的眼神。

得知于蕊被拘在了抚衡苑,一步都没往那个方向挪过,宁可绕更远的路。

不经意间抬头对上蛮清欢清澈的眼,不自觉的拳头一松。

是呀!自己凭什么要逼着她?

那是花园之事,摆明了就是于蕊算计于她,只不过有丫鬟为她顶罪,大伯母又护的紧,才没将她赶了回去。

她一个受害人,没道理还要悚着害她的坏人。

虽说那件事里头,有她那么一丝丝小小的私心,即便是那样自个对不住的是三姐姐,而不是这个害人的坏女人。

那个坏女人没有心理负担,还恬不知耻的凑上来,她又何须心里不疼快?

到了临出发那天,于蕊早早的收拾停当,打开梳妆台最底下的抽屉,将那包神秘人给的药粉藏进衣袖。

自个被困于抚衡苑,树倒众人推,没有可用的人手,只能趁此机会铤而走险,亲自动手了。

哼,祈福,都撕破脸了,又岂会腆着脸,真要于她们那帮子蠢蛋,一起上什么香?

管家安排了两辆马车,蛮清欢与那蛮清惠一辆,于蕊就挤在蛮清悦、于燕一处,如今早已撕破了脸皮,又怎会肖于曲意奉承讨好那个臭武夫。

蛮清悦自是不搭理她,于燕不看僧面看佛面,碍于自家老爹也不能晾着她。

与她搭话,没想到人还不领情,孔朝天的哼了两声,于燕不再多话。,蛮清悦在一旁看书,一时间车厢里倒是沉默下来。

马车里越是清净,外头的声音越显得好响亮。

特别是后头马车里,两姐妹一问一答,阵阵的笑声传到前头,于蕊的眼眸里就像淬了冰,一点一点的捏紧了袖口。

马车至山脚,一行人下了马车,准备步行上山,忽然一群纨绔子弟骑着马从小路上冲了过来。

为首的瞧见蛮清欢,扯着嗓子就高喊,“老大”。

蛮清欢定睛一瞧,嘿,这不是安郡王晋沛时手下那一帮子纨绔吗?

那喊话者,光听声音她就晓得那是晋沛时的头号死党侯昊然。

当初那晋沛时缠在二姐不放,这小子是没在里头出主意,提供便利。

那与他并驾齐驱的月白华衫,竟是那冰城王世子邵劲。

看来这小子这些日子,在京城里混的挺风生水起嘛!

这叫什么来着?臭味相投?还是志同道合?

少女这厢歪着头胡思乱想,那厢于蕊却是勾了勾唇角,臭武夫不守妇道,与这帮街头纨绔子在一起鬼混,还有脸皮来指责她,这真是贼喊捉贼。

另一厢,邵劲不满的瞥了侯昊然一眼。

“在外头说话注意点分寸,你不在意人家姑娘还要名誉呢。”

侯昊然爽朗的哈哈大笑,“邵世子,我老大哪是一般人?”

倘若在乎名誉的话,当初就不会拿着鞭子,追着晋沛时满京城的跑,更不会带着亲卫去拆了安阳侯府的大门。

还有中原夜那晚,一言不合就把人姑娘一脚踢进金水河,那姑娘的父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京城里新街头一霸、暴力女的名头都能止小儿夜啼了。

若是在乎那劳什么的狗屁名誉,早上吊八百回了,还有命来这法华是上什么香?

说话间,已骑着马冲到蛮清欢跟前,利落的跳下马。

“老大,烧香有个什么意思,与我们一起打猎去吧!”

蛮清欢斜了他的马一眼,眉脚微微挑起,“这就是你的诚意?”

马背上还挂着滴血的野兔、野鸡。

邵劲也跳下马,却比那侯昊然规矩多了,抱拳施礼,“三个姑娘安好。”

蛮清欢笑着还礼,把姐妹们介绍给他认识,“这位是冰城王世子邵劲。”

是的,众纨绔一起喝酒那日,邵劲就公开了自己的身份,既然有心与之结交,先不提什么坦诚相交,最起码的名姓总要告诉旁人,况且他又不是见不得人。

众女齐齐行福礼。

“这是我二姐、四妹、燕表妹。”

独独忽略了于蕊。

于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少女只当没瞧见,与侯昊然道,“到是奇了,这乌金才出山就舍得回去了?”

侯昊然不经意的甩着手中的马鞭。

“谁说要回去了,小爷我换个山头不行?”

这厢还在充胖子,那厢邵劲已出卖了他。

“三皇子带来一帮文官子弟在那边打猎,我等不高兴于之凑活,换个地方玩。”

原来如此,蛮清欢了解。

侯昊然跺脚,“还是不是兄弟了?不能在老大跟前给我留点面子?”

怎么觉得这小子对老大心思不纯呢?

转了转眼珠子对蛮清欢道,“老大,你真跟我们一起去打猎?是不是小的面子不够大?要不叫邵世子请你?”

邵劲心跳加快了下。

蛮清欢却给了侯昊然一记老拳,众女皆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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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紫檀流云簪

男女授受不亲,蛮清欢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侯昊然一拳。

今天虽不是什么大日子,可山脚下善男信女并不少,很多人都瞧见了。

蛮家姐妹担心京城中,不知又会有怎样不堪的流言流传出来。

偏偏担心什么来什么,一个尖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哟,蛮清欢会野男人会到法华寺来了,也不怕菩萨震怒,天下降下一个雷把你给劈死。”

沈丰被流放,沈二夫人日夜忧心,眼看着天气转凉,一大早上法华寺为他祈福来了。

沈雅珊掀了帘子刚下车,就瞧见蛮清欢锤侯昊然的那一幕。

简直气到不行。

如此寡为廉耻勾三搭四的荡//妇,晟哥哥居然拿她当个宝。

嗯,昨个她又偷偷摸摸,去了那间宅子见萧晟,萧晟居然十句话里头有三句提到蛮清欢,把她给气的一夜没睡好。

今个才刚下车,就瞧见这下贱的小蹄子,与旁的男人勾勾搭搭。

如此勾三搭四的贱蹄子,自己哪点比不上她?

晟哥哥为何眼中只有这贱蹄子,反而看不到,近在咫尺美好的自己?

沈雅珊打翻了醋缸子,尖酸刻薄的话张嘴就来了。

蛮清欢还未说什么,侯昊然已怒道,“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信不信小爷我马鞭子抽死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给我老大道歉,立刻马上。”

后面跟上来的纨绔们也面带怒容,一个个盯着她,好似她不道歉就罪大恶极似的。

这个贱蹄子勾//引了一个还不够,瞧瞧这一个个叫她迷的。

凭什么她要给她道歉?

蛮清欢没有叫旁人给自己出头的习惯,靠旁人永远不如靠自己。

出言将侯昊然等人赶到一边,“好男不斗歪女,跟她在这里废什么话,玩你们的去吧!”

“蛮清欢你说谁?谁是歪女?”

孙雅珊气炸了,她可是京城第一才女,这贱蹄子居然口出恶言。

蛮清欢瞥了她一眼,懒洋洋道,“我又没说你,非要主动跳出来对号入座,怪得了谁?”

一旁的玩纨绔子们哄堂大笑。

并且起哄:

“什么京城第一才女,我看是京城第一泼妇才对。”

“哎,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家巷口的泼妇大婶,可比这温柔多了呢!”

“你们……你们……”

沈雅珊不敢与这帮纨绔子们翻脸,却把仇恨转移到了蛮清欢的身上。

“蛮清花你欺人太甚!”

蛮清欢好整以暇地摸了摸腰,间缠着的鞭子。

“我一向如此,谁叫你自己送上门来找不痛快,活该!”

她不想翻钱时的旧账,终归是自己眼瞎,所托非人。

可这沈雅珊一次次的跳出来挑衅,她也不是泥捏的性子。

“蛮清欢你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

一次次的被旁清欢碾压耻笑,连她的晟哥哥也完全被勾了去,今日更是当着勋贵纨绔子弟的面,把她的脸面踩到尘埃里。

今日不报这个仇,往后她就不用出来走了。

自家姑娘哪是那暴力女的对手,丫鬟们赶紧拦住暴怒边缘的沈雅珊。

蛮清欢这边也是如此,不过拦她的不是丫鬟,而是蛮清悦等姐妹们。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沈雅珊和满清欢的身上。

于蕊一瞧多好的机会呀,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趁人不备,悄悄掏出衣袖中的纸包,将那白色的粉末悉数倒于手掌,佯装拦人悉数蹭于蛮清欢衣裙。

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想叫一双眼睛悉数瞧了去。

如此下去吃亏的肯定是自家闺女,这臭丫头连安阳侯府的门头都敢带人拆了的。

沈二夫人可不信蛮清欢,不敢当着她的面鞭打她闺女,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赶紧过来解围。

只是解围就解围,却非要摆出那长辈的嘴脸。

“蛮家三丫头,你这是准备以武力欺负人吗?”

蛮清欢玩味的挑了挑眉,在她跟前摆长辈的威风,她算她哪门子的长辈?

再说,这沈二夫人一直就坐在车里头,适才沈雅珊出口不逊,她坐于那马车,作壁上观,这时候眼见着自个的闺女要吃亏,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

她鞭子在手天地我有,会买沈二夫人的账?

“那么沈二夫人你呢?”明媚的眼中尽是嘲弄,“准备以大欺小吗?”

好一张利嘴,沈二夫人脸色阴沉,却不想担了这恶名。

扯起一抹自以为温柔可亲的笑容,“你这孩子说哪话,我们还赶着上香,下次有机会,你们姐妹再好好聊。”

一场冲突在她嘴中倒成了姐妹聊天了。

众人都在旁边看着呢,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简直叹为观止。

说起瞎话来更是脸不红心不跳,脸皮比城墙还厚上几寸。

众人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沈雅珊随着沈二夫人上了法华寺,蛮清悦不想再横生枝节,带着众姐妹从另一条道上山。

“蛮三姑娘请留步。”

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女尼从旁边的山道上追过来,双手合十向她施礼。

因为奔跑的原因,小脸红扑扑的透着健康的苹果色。

“三妹妹,我们在前边的亭子里等你。”

看出小女尼有话要说与蛮清欢,蛮清悦很有眼色的带着众姐妹离去。

蛮清欢屈膝还礼,“小师傅寻我可是有事?”

小女尼指了指不远处的树下,“我师叔要我与你说,与你们一起的那位姑娘,在你衣裳上头下了点东西。”

蛮清欢抬头望向小女尼所指的大树,果见那大树下站着几位灰色僧衣的女子。

为首的女子年纪略大,却清秀端敏,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

少女冲她微微颔首。

“替我谢谢你师叔,烦请小师傅转告师太,大恩必当厚报。”

说着从发间取下紫檀木流云簪,交予小女尼之手。

“拿着这簪子到镇国将军府寻我,我必为师太办一件事。”

既然出得了家,就是方外之人,方外之人不管红尘俗世,那位师太既然有心提醒自己。

蛮清欢又岂是那忘恩负义之徒。

不过蛮清欢也很清醒,把那檀木簪子交与小女尼,承诺的是她自个,而不是镇国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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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引蛇粉

眼见着小女尼离去,把那木簪子送于大树下的师太,师太往这边瞧了瞧,又笑着冲她点了点头,才把木簪子簪于发间。

等着对面大树下的一行人走远,瞧不见了,少女才对朱鹭道,“这会子你先回府,悄悄把百灵接着来见我,切记不要让其他人瞧见。”

这个其他人自然指的是于蕊。

小女尼说与她一起的姑娘,她只怀疑到于蕊身上,除了她不会有旁的人。

朱鹭走了,少女才领着莺哥去追前头的姐妹们。

于蕊做贼心虚,瞧见少女身旁少了一个丫鬟,欲言又止。

恰好蛮清悦也道,“咦,朱鹭那丫头哪去了。”

“那丫头啊——”

蛮清欢故意拖长了音调,悄悄的观察于蕊的表情。

只见她的眼中快速的闪过一抹计较,少女了然,果然是她没错,就等着百灵来分辨,抹与衣裳上的白色粉末到底是何东西。

咳了一声,才接着道,“给刚才那小师傅帮忙去了,我们不必管她,一会儿自会寻过来。”

说完拎起裙角,带头爬起了石阶。

一口气爬了一层阶梯回首笑道,“快些上来啊,歇了这么会子怎地还不如我?”

蛮清悦双手拎着裙脚,半躬着身子仰头看她。

“得了便宜还卖乖,等着,看我抓住你,有你好看。”

又指挥着蛮清惠,“你与她学了几日拳脚,且先上去将她给我捉住。”

于蕊未见任何的异样,终是放下心来,慢慢的跟在后头,往山上去。

众人先去大雄宝殿上香。

蛮清悦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虔诚的给菩萨磕头,捐了二百两的香油钱。

蛮清欢就道,“爱姐姐不如求,支签吧。”

蛮清悦有些迟疑,“还是不用了吧。”

原就心中忐忑,来上个香好求个心中安宁。

万一求到一支下下签,那岂不是更郁闷?

还不如不来这一趟呢!

蛮清欢哪会不知她心中所想,暗暗好笑,法华寺又怎会不知这些香客的心理?

那签筒之中必定都是上上签。

捂着嘴给蛮清惠使了个眼色,少女心领神会。

拉住蛮清悦的胳膊撒娇。

“二姐姐你就求一支吧,来都来了,求个签怕什么?大不了再捐一百两香油钱,请菩萨多保佑则个。”

蛮清悦笑骂她“混说”,心底里松快了不少,果真依言去求了一支签。

捡起签桶里掉出来的竹签,汕头的朱红色梵文也是不懂,拿与那专解签文的僧侣,果然是一支上上签。

蛮清惠吐了舌头调笑她,“好了二姐姐那一百两省下了。”

在大雄宝殿逛了一圈,知客僧将他们引进供香客歇息的厢房。

一个小小的院子里连着四五间厢房。

为了方便各家香客,法华寺后院,都是这种小小的院子。

来此上香的香客,一般都一家包下一个小院,人实在多的也会包下两三个。

蛮家姐妹就包下了这个名为竹园的小院子。

每人一间小小的厢房。

姑娘坐于那小小的禅炕,丫鬟们忙着打水,伺候各自的主子洗漱、烧茶。

法华寺的水乃山上流下来的清泉,尤其泡茶最好。

来此的香客们,皆要烧水泡上一壶好茶,坐于庭前屋内细细一品,回味绵长。

于蕊舒舒服服的半躺在炕上,心中思量着那药粉到底是什么药,怎么那臭武夫瞧上去没什么反应。

出去打水的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把门关上。

另一丫鬟春桃呵斥,“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惊扰了姑娘仔细你的皮。”

那丫头却像没听到似的,直扑炕上。

“姑娘,姑娘不好了,奴婢瞧见白灵了。”

于蕊忽的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故作镇定。

“百灵本就是那臭武夫的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心下却惊疑不定,难道是那臭五毒发了?

事情不对头,适才在大殿里那臭武夫还活蹦乱跳的,就算毒发百灵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当即一把重重的抓住丫鬟的手腕,丫鬟被她捏得生疼却不敢叫唤。

“你与我仔细说说,你是怎么瞧见那丫头的,边上还有谁?面上表情如何?”

“奴婢打着水回来,就瞧见那个朱鹭鬼鬼祟祟的,领着一个戴帷帽的女子闪进了三姑娘的屋子,奴婢也没在意,端着水一路回来了,走到门口忽然想起,那戴帷帽的女子手上拎着一只医药箱……”

春桃插言道,“别自个吓自个,拎着医药箱的也不一定就是百灵。”

哪个大夫没个医药箱?

那丫鬟却道,“奴婢不会瞧错的,那医药箱就是百灵姑娘惯常使用的那只,在将军府奴婢看见过好几回。”

偷偷摸摸的来?

于蕊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难道说自己所做的事,早就落在了那臭武夫的眼中,所以才叫那叫朱鹭的丫鬟回府,偷偷把懂医药的白灵给带了回来。

还骗她们说那丫头给尼姑帮忙去了。

想起蛮清欢说这事时,若有似无的瞧自己的那一眼,于蕊更加的心惊。

把那百灵接下来她想干什么?

焦急的于蕊在屋中走来走去,完全猜不透蛮清欢下一步的思路。

丫鬟胆小抖着身子颤声道,“姑姑姑娘,要不咱们还是回府吧!”

回到镇国将军府由姑太太护着,想来那三表姑娘也不能把姑娘怎么样。

可在这法华寺里头可不一样。

“回什么……”

于蕊厉声喝到一半,忽然领悟了丫鬟的意思。

“收拾收拾我们现在就走,春桃你去二表姐那头回一声,就说我头晕先回去了。”

主仆三人收拾收拾,仓皇逃下了法华寺。

而另一厢,百灵拿着蛮清欢换下来的衣裳,仔细的嗅了嗅。

肯定的说道,“这是引蛇粉,通常捕蛇人,为了捕到更多的猎物,会将这捕蛇粉放在捕蛇笼里,等着猎物自动游进去。”

朱鹭脸色一寒,眼眸像淬过了冰,“好狠毒的心思。”

百灵却一脸的若有所思,“我比较好奇,这个药粉于表姑娘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衣裳上头的药粉质量上乘,就这么一点可以引来上百条蛇,一般捕蛇者的药粉,可没有这么强劲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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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先走

蛮清欢愤怒了,暗夜之中把成百条的蛇引到她屋中,其恶毒之心可见一斑。

她武艺超群,警觉性比一般人高上许多,那些蛇自是伤不了她,但屋里还有其他的丫鬟婆子,那些人都是无辜的。

为了害她一人,竟不顾其他无辜人的死活。

此等草菅人命,绝不能再姑息了。

必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的解决了她。

看来那两个叫人伢子给领出去出去的丫鬟,是时候该动一动了。

百灵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

半个时辰之后。

蛮清悦来找蛮清欢下山。

众姐妹皆在院中独独少了于蕊。

莺哥故意问道,“怎么不见于家表姑娘?”

蛮清悦不知这里头的道道,随口答道,“蕊表妹头疼,先回去了。”

蛮清欢眼眸闪了闪,朱鹭百灵回来的时候,正是丫鬟们打水的时辰,许是被瞧见了端倪心下发虚。

蛮清欢止不住的冷笑,自个还没有找到证据发落她,倒是自个心虚先溜了。

因此也不说话,只当没发生此事。

莺哥去接着道,“原来如此,那岂不是少了一辆马车,要不奴婢先下山去雇一辆马车吧?”

蛮清悦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心下却觉得蛮清欢很会调教丫鬟,经她调教出来的丫鬟个个有眼色。

想着什么时候也去跟这三妹妹取取经。

莺哥先头下去了,姐妹们却是不急,慢慢儿的边欣赏风景边下山。

走到半山腰处,就听着有人议论。

“真是太可怕了,那么大那么粗的蛇可吓死人了。”

“可不是说呢!”一人后怕的拍拍胸脯,“活这么大岁数,头一回一次瞧见那么多,不下十几条吧?”

一旁一大婶不由得撇了撇嘴,“因为我看哪,定是那姑娘得罪了神灵了,这法华寺老身每日来回好几趟,从来没遇到过此等事情。”

路人觉得很有道理纷纷附和。

蛮清欢心中一动,给朱鹭使了个眼色。

直觉的告诉她,那位大婶口中得罪神灵的姑娘,说的该是于蕊。

朱鹭收到自家姑娘的眼神心领神会,上前与那些路人套近乎。

“大爷、婶子,你们说的啥事?又是蛇啊,姑娘的,听起来好可怕的样子。”

路人瞧她礼貌规矩,那一身体面的衣裳,像是大户人家里的丫鬟,定是那主人听到他们说的一嘴,让这丫鬟打听消息来了。

贵人向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打听消息,那可是农药啊,回去左邻右舍跟前有的吹了。

于是热情的你一句我一句,很快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朱鹭道了谢,每人给了二个银角子。

“大爷、婶子们说的口干拿去买茶吃。”

问个话还有银子拿,几个路人皆是眉开眼笑,谢了又谢。

朱鹭拎着裙角小跑着过来,忍不住的心情雀跃。

“姑娘,半个时辰左右,有位姑娘带着两丫鬟下山,在山脚处被十几条蛇给包围了,哭喊得可惨了……”

朱鹭跟自家姑娘一个想法,半个时辰前,正是她领百灵进院子的时间。

被蛇包围发生在半个时辰左右,正好是发现了百灵,下个山的时间,大婶口中的姑娘,八成就是那坏心眼的于表姑娘。

蛮清欢猜那人是于蕊,却忍不住的心下诧异。

没别的,只因百灵告诉她,这引蛇粉抹在身上,要到夜晚才能起效。

这大白天的,怎么就有十几条蛇围攻呢?

蛮清欢主仆猜的没错,那叫十几条蛇围攻的姑娘就是于蕊。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要遇鬼,用在这于蕊身上,真是一点没错。

在给蛮清欢下药时,慌慌张张地落了一些在自个的衣袖上而未自知。

发现百灵上山后,仓仓惶惶的下山,主仆三人一口气跑到山脚,脚底下马车在外望。

远远的可以瞧见马夫蹲在一旁抽旱烟,马儿甩着屁股低头啃着嫩草。

可算摆脱了那暴力女臭武夫了,于蕊心下一松一屁股坐在路旁的石头上,宽大的云袖垂于地。

只能说她运气太背。

这大石头底下就有一个蛇窝,那宽大的云袖就垂在蛇窝门口。

而那袖上粘着引蛇粉……

听朱鹭那丫头说的眉飞色舞,蛮清悦忍不住诧异。

那倒霉的姑娘得罪了这丫头不成?她怎么觉得这丫头满满都是幸灾乐祸的意味?

蛮清惠、于燕两人,恶心的缩成一堆,有忍不住的追问,“后来呢?”

“后来……”朱鹭有些有气无力,“叫一位少爷给救走了。”

哪个不长眼的救这坏女人,应该让她叫蛇咬死才对嘛!

下了山,镇国将军府的两辆马车都在,莺哥叠着双手,站在一辆马车跟前。

果然如蛮清欢猜测的那般没见着于蕊的身影。

蛮清悦顿时了然,“那被蛇攻击的姑娘,该不会是蕊表妹吧?”

再想起朱鹭那丫头的幸灾乐祸。

“三妹妹,你早就晓得?”

蛮清欢点点头没有隐瞒,从山脚下小女尼喊住她开始,到百灵悄悄的上山,一五一十说与众人。

“后面的你们都知道了。”

少女歪着头笑了笑,“至于她自个,为何会被群蛇围攻,大约是不小心将那药粉弄在了自己身上。”

众人皆听得个个脸色发青,特别是于燕,那于蕊到底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做出此等恶毒之事,自觉都没脸面面对蛮家众姐妹。

可于蕊就这样失踪了,也不是个事儿。

哪怕要治她的罪,也得先把人找到再说。

遣了马夫与丫鬟们四处打听,见着的人还真不少,没一会儿就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

都说是被几位华服少爷救起,与她的丫鬟一起一并带回了城去了。

这才各自上了马车,返程而去。

与来时一样,蛮清欢乃是于蛮清惠一辆车。

既然知道了始末,并且蛮清惠也算是个当事人,是以蛮清欢并没打算瞒着她。

当着她的面,如此这般这般吩咐了朱鹭一通。

蛮清惠坐在旁边,耳听着蛮清欢笃定又沉稳的语气,两只眼眸放着异样的光彩,自己什么时候能有三姐姐这么厉害呢?

不,只要有三姐姐一半厉害,她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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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递信

朱鹭先行回城,却没有回府,而是找了那收走石榴两人的人伢子。

人伢子就那厚厚的银票,揣进衣袖,笑得见牙不见缝的送走朱鹭,转身进厨房让人准备了一桌好吃的,送于那枣花石榴。

两人望着那一桌子美食试探道,“不知大婶这是何意?”

人伢子笑眯眯的执起酒壶给两人满上。

“我呀,这是要谢谢两位,帮老娘我赚了一大笔银子。”

两人一听也欢喜起来,必是那于表姑娘遵守承诺来买她们了。

从今往后也能过上有田有地,吆奴喝仆人上人的日子。

饮尽杯中酒,石榴也执起那酒壶给人伢子满上。

“还要谢谢大婶这两天的照顾,往后少不得有麻烦大婶的地方。”

人伢子饮了酒,却是笑嘻嘻道,“两位姑娘给银子,老娘自然照顾着两位,这往后嘛……嘿嘿!”

人伢子吃了口菜,“自有那春香楼的妈妈好好照顾两位,可轮不上我老婆子啰!”

枣花脸色一变,惊得站了起来。

“大婶,你这说的是何意?”为何她一句都听不懂?

石榴也站起来疾声控诉,“你,你怎么能把我们卖进女支院?”

见两人不识好歹,人伢子也变了脸色。

“两位姑娘说话可要摸摸良心,当初可是你俩说,五日之内必有贵人,上门高价将你俩买走,瞧瞧这多少时日了?”

人伢子两手拍得啪啪响,“两个五日都不止了,人家春香楼愿意出一千两买你们两个,为何不卖?老娘我又不是开善堂的!”

石榴脑子转得快先冷静下来,“大婶,能不能再宽限几日?来买我们的贵人,或许有事给绊住了,求你再宽限两日吧。”

说着把自个私藏的最后一点银子塞给了人伢子。

人伢子摸着手头沉甸甸的银子,心里却呔了一口,果然是个偷奸耍滑的,难怪那旧主人早早嘱咐了,不要将这两人卖出去留着他用。

将那银子揣进腰包,脸色缓和下来。

淳淳善诱,“嗯,不是老婆子我不讲情面,实在是这么些个日子过去了,以我看哪,你们八成是叫人给骗了。”

其实石榴早就忐忑了,说好了五日之内必来,可这五日又五日……

嘴上却道,“不会的,她不会骗我们。”

人伢子却不屑的撇了撇嘴,“少哄我,老婆子我可是常年在大宅门中走的,里头的那些个阴私可瞒不住我这双眼睛。”

似是要看透石榴、枣花两人,“像你们这种犯了事被主家卖出来的,我可见多了,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人伢子似是惋惜的摇了摇头,“似你们这种,能够被卖的远远的,不被灭口就已经要烧高香了。”

人伢子的话戳中了枣花的心思。

脸色阵阵发白。

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想要说服人伢子。

“会的于表姑娘不会的!”

“这于表姑娘,可是老婆子进门买你们那日撞见的姑娘?”

人伢子一拍大腿,“这就没错了,你们呀赶紧死了这条心,收拾收拾一会儿等着春香楼来领人吧。”

说完意是转身欲走,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石榴慌乱的抓住她的衣袖,脸色白的像纸一样。

“大婶,你这话是何意?”

人伢子轻蔑的笑道,“今个老婆子我上法华寺还愿,在大雄宝殿里碰上了镇国将军府的几位姑娘,那位于姓表姑娘正在其中。”

将衣袖从石榴的手中抽出,怜惜的给她整了整衣领。

“有空上法华寺闲逛,却没时间来买下你们两个,自己想想吧!”

人伢子丢下这句话,摇摇头出去。

没走几步又倒了回来站在门口。

“别忘了收拾漂亮些,下午春香楼来领人给我精神着些。”

“大婶!”

石榴跌跌撞撞的冲到门口,扑通一声跪下,一把抱住人伢子的大腿。

“大婶,你是个好人,请你再帮我等一个忙,帮忙送封信给那于表姑娘,到时……到时必定厚谢!”

人伢子装作很为难,“可是我已经收了春香楼二千两的银子,人家下午就来领人,并且那于姑娘不可能买你们,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那石榴却咬牙道,“只要大婶肯帮我送这封信,于姑娘必定会来,到时,到时我给你,给你五千两。”

石榴初时还舍不得这么多银子,不过人伢子惯是见钱眼开,不舍了银子怕是不会放过她们。

银子没了没关系,只要于表姑娘有这大的把柄在手上,还不怕以后弄不来银子?

再说是她自个先不守信用的,既然做了初一,就怪不得自个做十五,一切都是她逼她的。

人伢子似乎犹豫了一下。

“好吧,瞧在银子的份上,我再帮你这一回。”

当即石榴休书一封,交给了人伢子。

人伢子看了一眼,把信揣进怀里,“这就找人给你们送去,等消息吧。”

人伢子走了,屋中顿时安静下来。

枣花结结巴巴的问石榴,“五,五……五千两……,我,我,我们哪来那——么多的银子!”

石榴却是不慌不忙的坐到桌边自斟自饮起来。

冷静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狠厉,“你怕什么,我们没有,于表姑娘有啊!”

“可她会给吗?”

当时于表姑娘找上她,一心想摆脱了张姨娘的她并未多想。

一日一日的盼着于表姑娘,却不见人影的时候,她就开始后悔了。

石榴撕下一只鸡腿,把它当成于蕊狠狠的咬了一口。

“给不给可由不得她!”

这些年在府中,她冷眼瞧着这于表姑娘可不是个好货,答应与她合作,一是要为妹妹报仇,第二才是那些打动人心的财帛。

不过她可不太相信这人,悄悄的留了一些物证埋于大树底下,思忖于蕊若是翻脸不认人,就用这些东西威胁于她。

当时只是备个万一,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石榴还等着于蕊来送钱买人,哪晓得那人伢子转头却把这封信交给了朱鹭。

朱鹭给了剩下的银票,嘱咐把人看好,拿着这封信向蛮清欢交差去了。

蛮清欢看完这封口气十足的威胁信,转手交给了蛮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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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真是你?

蛮老夫人看完气得脸色铁青,立即着王嬤嬷去人伢子处吧两人提了回来。

“关进柴房,好好审审。”

翌日,王嬷嬷早早的拿了两个人的口供给老夫人过目。

蛮老夫人气得拍案而起。

“合着这么些年,给养了个白眼狼出来,去把老大媳妇给我叫来。”

王嬷嬷亲自去的抚衡苑,于氏却不在屋子里。

此刻她正在于蕊的屋中,昨个蛮清悦回到府中,她才晓得于蕊不见了,本不给蛮清悦说话的机会,一个劲的说她白眼狼,早就瞧于蕊不顺眼,故意把她给弄丢。

还是于燕瞧不下去,告知于蕊算计蛮清欢的事实。

岂知于氏一个字都不信,还训斥于燕,说她凉薄,帮着外人污蔑自个的亲姐姐,都是白眼狼。

不仅要逼着她们出去找人,自个还换了衣裳准备出门。

正在抚衡苑中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于蕊从后门回来了,这才平息了她的怒气。

还道她受惊了,让小厨房煮了燕窝给她。

今个一大早又亲自过来了。

“蕊姐儿你放心,这件事我必去老夫人跟前与你讨个公道回来。”

于蕊泪水涟涟,“姑母求求您,别去了,没得老夫人又要说侄女我生事。”

心里却想着于氏快点去,最好气死了老虔诚婆。

不过于氏还没去找老夫人,王嬷嬷就找上门来了。

“原来大夫人在表姑娘这里呢,正好也省得老奴跑两趟了,老夫人请两位过去。”

于氏到没放在心上,反正本来就要找老夫人理论的,倒是于蕊不由得心念一动,挑了挑眉。

这老虔婆不准她出抚衡苑一步,今个却主动着人来请她去正德堂。

是那个人上门提亲来了吧?

想起昨日那人的温柔,每眼都不自觉的带了笑意。

原以为这镇国将军府满府的锦绣膏粱,就已经是最好的日子了。

昨日却让她晓得,真正的好日子,真正的锦绣高粱是个什么样。

那满院子的奇花异草,多宝阁上放着的摆设,随手一件,都是珍品中的珍品。

想着自个先前,还一门心思的想嫁给蛮老五,自个都觉得自个好笑。

如那井底里的青蛙,不晓得井外的世界更加的宽阔。

想到自个昨个的因祸得福,于蕊又不自觉的弯了弯唇。

高声的喊着丫鬟给她更衣梳洗。

又是扑粉又是描眉,光是一张脸就折腾了一炷香的时辰,等的王嬷嬷连连皱眉。

却并没有上前催促。

以为老夫人找她有啥美事呢,瞧她这打扮的,叫她先得意一会儿,这会儿越是得意,待会儿才会摔得越疼。

如此想着,王嬷嬷的态度越发的恭敬小心了。

别说是蛮老夫人,就是王嬤嬷都恨这个白眼狼恨的紧。

好不容易等到打扮得光彩照人的于蕊走出屋。

王嬷嬷眼观鼻鼻观心的走上去,恭敬道,“表小姐请吧!”

这条老狗仗着那老虔婆的势,从来都没正眼瞧过她,今个忽然对她毕恭毕敬。

看来她猜的没错,定然是那人着人上门提亲来了。

遂“哼”一声,大摇大摆的走在了前头。

两个丫鬟也欢欣鼓舞,王嬷嬷可是蛮老夫人跟前的红人,不说姑娘们对她尊重有加,就连蛮二老爷都要郑重其事的喊一声“嬷嬷”。

如今这王嬷嬷却对自家姑娘格外的郑重,想来必是有好事发生。

昂首挺胸的跟在自家姑娘的身后。

落于人后的王嬷嬷却扯了扯嘴角,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于氏懵着两只眼瞪着王嬷嬷,这情形不对呀?

古嬷嬷也是吃惊,这蕊表姑娘一向温柔小意,今个如斯傲慢,吃错药了不成?

众人各怀心思,目的地都是一样。

走近正德堂,老远就瞧见大门洞开,院子的青石板地上挤满了家中的丫鬟仆妇。

那跪着的两个丫头被众人挡着,于蕊根本没瞧见。

心中不由得纳闷,就算有贵客上门,也不该是这阵仗,这死老虔婆搞什么鬼?

绕过满院子的丫鬟仆妇,廊下珠光玉翠,坐的都是府上各房的女主子。

在瞥见地上跪着的两人,于蕊脸色一僵,瞬间就恢复如初。

拿住了这两丫头又怎么样?

现下的她,已经不是那个死皮赖脸,也要赖着蛮家的于蕊了。

识相的话,还能拿你们当一门亲戚,不识相,那就走着瞧……

想通了这个关节,于蕊越发气定神闲。

甚至有一种,就是我干的,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快感。

于蕊的两个丫鬟,看清场中情景后,只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不叫旁人看见其眼中的恐慌。

亦步亦趋的,紧跟在于蕊身后。

倒是不明所以的于氏,瞧着跪在场中衣衫破烂,满身血污的两人讶然。

“不是叫人伢子给卖出去了吗?怎么还在家里头?”

蛮老夫人一个眼神,柏彩将那两人签字画押的供词递给于氏。

于氏瞧着那供词惊疑不定。

“这,这,老夫人会不会弄错了?”

蕊姐儿怎会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人证物证俱在,于氏仍不相信,蛮老夫人恨不能,把她的脑壳敲开来看看,里头到底装的是啥。

老夫人撩了撩眼皮,却没看于氏。

“把这两个吃里扒外,背主的丫头拖出去杖毙,叫下头的人都看着,背主是个什么下场。”

石榴和枣花连喊饶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拿眼瞪着于蕊,叫几个粗壮的婆子拖了下去。

而始作俑者的于蕊,连个怜悯的眼神都没给两人。

“至于你……”

老夫人终于瞟了眼于蕊。

“咱们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有能耐的大佛,收拾收拾,从哪来回哪去吧!”

声音中说不出的疲惫。

于蕊却嗤笑一声,下巴昂得高高的,盛气凌人道,“记住你说的话,但愿别有求着我登门的那一天。”

二话没说转身就走,如果说,以前还觉得镇国将军府是个金大腿的话,现在在她眼里就是根稻草。

惊疑不定的于氏,犹豫了一下,抬脚追了上去。

按着心口大口喘气,“蕊姐儿,蕊姐儿你同我说实话,这些事真的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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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将将好

于蕊望着这个所谓的姑母。

“什么叫这事真是我做的?我这么做也不是为她们好?那谢恂若不是对蛮四有情,凭一张纸条就能乖乖的去那竹亭?”

于蕊冷笑一声,轻蔑道,“还有那扮猪吃老虎的蛮四,她就真那么无辜?帮了你们不知道感恩,反而回过头来一个个的指责我,这是什么世道?”

于氏叫她抢白得张口结舌,不明白一向温柔似水,好脾性的侄女儿,怎么忽然变了一张脸。

于蕊不再理她兀自走了,若是早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机缘,又何须讨好这个没用的姑母。

你道于蕊为何突然变脸,敢如此嚣张?只因昨日送她回来的那贵人,送了她一件贴身信物。

于氏在那道口站了站,转身回了正德堂,还有好些不明白的,她要弄弄清楚。

于氏还是觉得,自个一手带大的姑娘不会有错,于蕊之所以变成这样,其中必出有因。

于氏脚底生风的回到正德堂,廊下的众人还未散去,王嬷嬷正在回禀石榴、枣花受刑结果。

一脚踏进去,只听到蛮老夫人讲丢出去的话。

瞧见于氏过来蛮老夫人道,“不与你那侄女收拾行李又回来做什么?”

于氏张了张口,外院的管事来了,到嘴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老夫人。”管事作揖行礼,“万贵妃身边的姑姑来了。”

蛮老夫人眸光微闪,“把人请了进来。”

正好各房的都在这里没走,省得再一个一个去喊。

个人回屋按主位落座,蛮清欢几个姑娘则躲进后头的碧纱橱。

不大会儿的功夫,一个大宫女打扮的女子,昂首挺胸款款走了进来。

不卑不亢的给满老夫人行礼。

蛮清欢透过薄薄的纱窗朝外头偷瞧了一眼,认出来人正是万贵妃的心腹助手丹枝姑姑。

双方你来我往的客套了一番,然后只听丹枝说道,“贵府的表姑娘于蕊,昨个在法华寺遇险,幸的三皇子出手相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娘娘说本不应该上门的,奈何昨个殿下情急之中,与贵府的表姑娘同乘一骑……”

丹枝别有深意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遛了一圈。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到底与贵府表姑娘闺誉有碍,所以……,娘娘打算为三殿下求取府上的蕊表姑娘为侧妃,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碧纱橱里头看不清外头的情景,不晓得众人作何感想。

蛮清欢却心下惊疑,前世三皇子与张姨娘合作,张姨娘把自己的贴身丫鬟露花给了他做侍妾。

今生萧晟先他一步搭上了张姨娘,他就选择了于蕊。

前世找上张姨娘还能理解,好歹张姨娘有野心,并且总算蛮家人。

今生他选择的于蕊,并非蛮家人,充其量不过是大房的一个表姑娘。

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还是说错失了张姨娘这个前世好伙伴,只能退而求其次?

里头蛮清欢在盘算着各种可能。

外也蛮老夫人不紧不慢的喝了喝茶。

“感谢贵妃娘娘的抬爱,只是刚刚姑姑也说了,于蕊只是客居于府上的表姑娘,这于表姑娘父母双全,娘娘不该向老身讨主意。”

丹枝似乎早就料到了,蛮老夫人有此一说,笑得云淡风轻。

“老夫人说笑了,您终是长辈。”

蛮老夫人晓得她打什么主意,眉头一皱,语气不由得严厉。

“姑姑这话可说错了,要说长辈,也该是于家的老侯爷与侯夫人,正好这于丫头不日就要启程回老家,姑姑有心到是正好一道回,路上还能做个伴。”

丹枝却是吃了一惊。

“于表姑娘要回老家?”

蛮老夫人颇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

“姑姑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小姑娘哪有一辈子住亲戚家的?”

丹枝脸色僵了僵,“老夫人说的是,您的话奴婢会带给娘娘的。”

心下却不以为然,这于表姑娘在将军府住了十几年,一应吃穿用度比照府上的姑娘。

于家那头可以说没操过一份心,蛮老夫人若休书一封给那于老侯爷、老夫人,做主把这表姑娘给嫁出去,相来对方一定挺感激。

蛮老夫人这时候撇清,摆明了不想与三皇子攀上关系。

丹枝回到皇宫,万贵妃母子正在对弈。

一五一十的将镇国将军府众人的反应,禀报与两位知晓。

万贵妃稍显愠怒,“不是抬举!”

瞧着棋盘生起气来,“下了不下了。”

又数落起三皇子来,“早就同你说过,要拉拢镇国将军府,最好的人选就是二房的那个庶女,偏不信,现下如何?叫本宫给说中了吧?蛮府的那个老太婆老成了精,利益跟前,一个亲戚家的表姑娘能有多少砝码?”

自个嫡亲的堂侄女,都能一顶小轿抬进门,何况是于家这种姻亲。

三皇子却气定神闲。

“母妃不必上火,这于家姑娘才是将将好。”

蛮家二房有什么?

说的好听镇国将军府二房,实际不过是顶着一份小官爵的奸商,等到分府另过什么都不是。

而这个表姑娘就不同了,大房的于氏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接到身边养了十几年,于蛮家的姑娘没什么两样。

最重要的是三房欠着大房一份人情,这可不是普通的人情,说严重点那是一条命。

他的那些个兄弟,哪个不想拉拢镇国将军府,可是哪一个又成功了?

不能为我所用,便宜了其他人不如毁去。

真万不得已到那个时候,手中紧握着的这个于蕊,关键时刻用的好,焉知不是撬动镇国将军府这棵铁树的大棒?

从小外祖父就叫他走一步看十步,眼光要放得长远,不可放过任何可能利用的因素。

这个于蕊就是一个可能的因素。

并且以他昨个所见,此女非常的贪婪,似乎对蛮家诸人颇有微词,只需颇花些心思,施上一些小小的手段。

假以时日,一定会完完全全的倒向自己这一边。

“只要你自个心中有数就好。”

见三皇子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万贵妃也不再多言。

丢开这件事,换了另外一个话题,同三皇子说起另外一件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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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烧鹅

李德妃听到丹枝上镇国将军府的风声,也急忙将四皇子招了过来。

四皇子却鄙夷道,“老三也就这点能耐,只会把主意打到女人的身上。”

李德妃急道,“不管怎么样,对方已经出手,跟镇国将军府搭上了关系,已经先了我们一步,还是要想想法子才好。”

在李德妃的思想中,用什么手段不要紧,关键是有效,这一点与她那自命清高的儿子不一样。

四皇子也怕自个老娘瞎出手,坏了他的计划,思忖片刻稍稍透露。

“我的人在蹴鞠队里,与那蛮家老五成了好友,母妃你就别瞎操心了,儿臣自有分寸。”

李德妃与那万贵妃不一样,万贵妃从小跟着她那学富五车的爹,学的是朱子理学,讲究三从四德,这夫指望不上,就一心一意听儿子的话,给儿子谋划。

李德妃却始终觉得男儿粗鲁,不及女子来个细致。

就譬如此时,四皇子道他的人,与蛮昱旭拉上了关系成了朋友。

李德妃却觉得,朋友关系是天底下最不可靠的关系。

关键时刻,有多少人真正能为朋友两肋插刀?插朋友两刀的到是屡见不鲜。

她要用自个的办法,来助她的皇儿登上九鼎。

她所谓的办法与三皇子一样,就是结亲,与对方扯上姻亲关系,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才是最好的牵绊。

李德妃瞧中了蛮清惠,当然并未肖想把她给自己的儿子当侧妃,蛮家那个老婆子,不可能把孙女送给人当小妾。

并且她自个也有些瞧不上蛮清惠,小小庶女怎配给她高贵的孩儿为妃?

哪怕只是个侧妃之位,也非三、四品官家嫡女不可。

她呢想把蛮清惠配给自个的侄儿,安阳侯府除了世子之外,也有好几个庶子呢!

当然,蛮家那老婆子若是看不上庶子,她嫡亲的妹妹家中,还有两个嫡子未娶。

总之,李德妃已视蛮清惠如囊中之物。

话说蛮昱旭,这日因为沉迷于蹴鞠错过了午膳,想起那摘星楼的烧鹅味道不错。

遂遣了小厮,跑了趟摘星楼。

等他洗漱完毕,吹干了乌发,换上了清清爽爽的监生服,小厮也从摘星楼买着烧鹅回来了。

蛮昱旭是摘星楼的常客,经常来这里买烧鹅,今个过了饭点了,还剩下最后两只烧鹅,掌柜的就一并送给了他。

摘星楼的烧鹅又肥又大,蛮昱旭与小厮两个也只干掉一只,余下一只看着有些腻。

晚膳断不能再吃烧鹅了,扔掉了怪可惜的。

蛮昱旭想起祭酒大人也爱吃烧鹅,上回祖母生日,自个还没好好谢谢顾大人,不如就拿这烧鹅借花献佛一回。

打定主意,拎着烧鹅就出门了。

祭酒大人自不会与他们这些监生住在一处,穿过月亮门,绕过后头的湖泊,那里有一排房舍,顾祭酒与一应大人都在那处歇息。

蛮昱旭大步沿着湖畔走到那处屋舍,祭酒大人就在倒数第三间屋里歇息。

走到一丛湘妃竹拐角处,迎面过来一人,那人走得极快,又有那一丛竹挡着,手上的烧鹅差点撞了人家一脸的油。

幸好他有一些武功底子,脚下一错,愣是从那人身旁挤了过去,烧鹅弄脏了她一点点的衣角。

那人怒目而视,蛮昱旭看清来人,却让脸上的怒意收了去。

“原来是你啊,呵呵!”

每回撞见他都要倒霉,上一次撞翻了她的点心,这一回又弄脏了她的衣裳。

顾朝风一脸嫌弃的抖了抖衣角。

蛮昱旭赶紧将烧鹅往她丫鬟手中一塞,转身就要跑。

上回撞翻一盒子破点心,这黑心的丫头,要他赔了三盒。

这会弄脏了她的衣裳,还不知道要他怎么陪呢,与其等她狮子大开口,不如自个先发制人,给她一只烧鹅。

“站住!”

顾朝风杏眼瞪得老大。

“把你的破鹅拿回去。”

谁稀罕!

蛮昱旭倒退两步,“这鹅送给你了,我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

那叫跑得一个快。

顾朝风瞧瞧跑的风一般的人,再瞧瞧丫鬟手里的那只烧鹅。

头上的黑线整摞的往下掉,弄脏了她的衣角,把烧鹅塞给他算怎么回事?

蛮昱旭一口气跑出去老远,确定后面没人追上来,才放慢了脚步。

轻吁了一口气,擦擦额头的汗水。

这丫头果然是个黑心的,弄脏了一点点衣角,回去让丫鬟洗洗就好了嘛,赔她一只烧鹅还不满足。

幸好自己跑得快。

顾朝风拎着烧鹅来的顾祭处,顾大人抚掌大笑。

“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你这丫头居然晓得,给为父带只烧鹅过来?”

顾朝风撇撇嘴,“路上捡的。”

心下却疑道,“那货拎着烧鹅往的就是这处,该不会本来就是送给爹的吧?”

心下冷哼,这顺水人情道做得好。

顾父不晓得她心里的小九九,卷了衣袖接了一句揶揄她,“哟,我闺女运气可真好,走路还能捡着烧鹅,在啥地方捡到的?告诉为父,待为父也去捡它一只。”

顺手接了那烧鹅。

那肥嫩嫩的烧鹅冒着油光,香味只往人鼻孔里钻。

倒是把顾大人的馋虫给勾了出来。

“去隔壁把你黄伯伯叫过来,我们喝两盅。”

又道,“还是我去吧。”把烧鹅复又递给顾朝风的丫鬟,“整好装盘。”

待顾大人喊了隔壁的黄大人过来,一只烧鹅已经切成了均匀的块状,整齐的码在白瓷盘里。

鸭肝,鸭心,鸭胗,鸭头鸭爪子,码在了另一只盘里。

一坛女儿红也给隔水温好了。

收拾一新的屋子里,飘荡着酒肉的香味。

顾朝风向黄大人行了礼,带着顾大人的脏衣服走了。

黄大人叹道,“顾兄生了个好闺女。”

顾大人也觉得自家的闺女生的真真好,不过旁人这么说总要谦虚一番的。

“哪里,哪里,像个野小子一样,你嫂子就怕她嫁不出去,整天在我耳朵跟前嘀嘀咕咕的。”

顾朝风的母亲第一胎生了个闺女,隔了十二三年才生的一个儿子,顾朝风从小就被她爹当儿子般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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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桃花酿梨花白

对此黄大人有些不以为然。

“我家那小子年纪对不上,不然少不得厚颜缠着顾兄。”

黄大人年纪比顾大人还大一岁,两个儿子却也只有一个十岁一个九岁,也是前头得了三个姑娘,后头才有两儿子。

顾大人与这黄大人很对脾气,也是觉得可惜了。

这厢两人都觉得可惜,那厢唐氏也在辗转反侧。

百灵同她说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可以试一试了,倘若不成,再给她改一改药方。

这个试一试。

叫她如何去试?

上回老夫人寿辰,二老爷喝醉了酒,要强行留下,被她打破了头。

现下叫她调头去求他?

她拉不下这个脸。

更重要的是心里那个坎过不去,当初两人先看对了眼,才着人去唐家提的亲。

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曾深情的握着她白嫩的小手,深情又郑重的许诺,“今生定不负卿。”

可是,结果呢?

她有多信他,脸就打的有多疼。

张姨娘固然处心和虑,他就一点错没有么?

他若是真无心,惠丫头、锦哥儿又是怎么来的?

每思忖至此,心就在滴血,就无法接受与之亲热。

可她真的想再拥有一个孩子,抱着那小小软软的身子,整个世界都照亮了。

从前没机会也就罢了,现下机会摆在眼前……

唐氏左右为难。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当即心下一跳,室内光线一亮,那人撩帘进来了。

如往常一般坐于那临窗的大榻,今个在外头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拉家常似的娓娓道来。

嘴上说的热闹,其实却拿眼溜那唐氏脸上的神色。

自糖是开始吃白灵那药,整个府里都盯着这落霞院的动静。

百灵说的那些子话,蛮二老爷又岂会不知。

那时候年轻,唐氏心里不痛快,甩脸子给他瞧,难免意气用事。

等他发现自个此举不妥,两人之间的鸿沟已经越来越深,越来越大。

大到他想跨越,对方怎么着都不接茬。

他尊重唐氏不愿逼迫于她。

当然唐氏那人表面恭顺,内里却是个性烈的,就算他想逼迫……

蛮二老爷心里头苦笑,脑瓜子又开始突突突地疼了。

蛮二老爷说了半日口干舌燥,端起炕几上的香茗一饮而尽。

那头唐氏如往常般不吭声,低头做着自己的活计,也不晓得她是听还是没听,又或是听进去多少。

外头水袖卷起竹帘,厨房的丫鬟拎着食盒鱼贯而进,把那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什么桂花鸭、珍珠丸子、四喜豆腐、翡翠白玉羹、什锦虾球、水晶肘子……,还有一小壶上品的桃花酿。

蛮二老爷刚受伤那会儿,为了镇痛,每日都要喝一些酒。

时间长了就养成了这每日一酌的习惯。

唐氏直愣愣的盯着那壶酒,蓦的高声喊着林嬷嬷,“把我珍藏的那坛梨花白给搬出来,今个我同老爷来小酌一杯。”

林嬷嬷把那坛子酒搬了出来。

唐氏也不叫丫鬟,自个亲自动手敲了那封口的黄泥巴。

说的是陪蛮二老爷小酌一杯,却只给他倒了一回,自个是一杯接一杯的灌,也不吃那菜,只拼命灌酒。

把个林嬷嬷心疼到不行。

蛮二老爷也是脸色黑到发油,夺了她的酒杯。

“若不想让我留下,自是不会勉强,何必又与自己过不去?”

唐氏肚里空空,这酒又喝得急,这会儿那酒劲早就上了头。

脸飞红霞双眼迷离,顺着二老爷夺酒杯的手,就双手攀住了他的脖子,一张红润欲滴的小嘴就送了上来。

蛮二老爷气急,既如此的厌恶于他,又何须委屈了自个?

有心抛下她弃之而去,又心疼他喝的那一壶。

也罢,终是自己对不住她,既她执意如此,就随了她意罢。

双手一抄,顺势将她抱起,大踏步走向里间的床榻。

这一晚折腾到后半夜,屋里头要了两回的热水。

夫妻敦伦天经地义没什么好隐瞒的,林嬷嬷也没打算给自家夫人瞒着,况且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院子想瞒也瞒不住。

翌日大早,张姨娘处就得到了消息。

一把上好的桃木梳篦,狠狠的惯在梳妆台上。

一个个的都指责她不要脸,勾//引蛮二老爷,这唐氏平日里端着清高的架子,骨子里与她有什么两样?

起码她敢做敢认,而这唐氏呢,真真又要立牌坊,又要那什么……

才真真死不要脸!

“走,给我那好姐姐请安去。”

张姨娘面目狰狞兀自发了一通火,这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日上三竿,唐氏还躺在那张雕花填漆床上,身旁早已是人去床空。

浑身的骨头像被碾子碾过一般,身体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力气。

作为过来人。

嗯,十几年前的过来。

就自个这症状,不用想也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个喝酒喝断片了,只记得自个把双手,搭在了蛮二老爷的脖子上,其他的一概不记得了。

想不起来也好,免得自个恶心自个。

因为宿醉的关系,脑壳子隐隐作痛,太阳穴突突的跳。

保养得良好的葱指按了按太阳穴,喊了声,“水袖”。

声音暗哑飘忽,不说旁人听了会怎么样,自个听着都不自觉的脸红了。

羞赫的往被衾里缩了缩脑袋。

“夫人您醒了!”

外间候着的林嬷嬷,吩咐了丫鬟,将小厨房炖着的乌鸡汤端来,眉开眼笑的走进来。

“夫人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富贵人家一般这种时候,在夫人跟前伺候的,都是那开了脸的通房。

如水袖这种,虽是一等的大丫鬟,到底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这种时候一般是不进屋来的。

蛮二老爷没有通房,林嬷嬷就自告奋勇了。

她那男人是绸段铺子上的管事,这几天正好进货去了,林嬷嬷没有归家住,还是歇在自个原先用的屋子里,倒正好叫她给赶上了。

待梳洗停当,那桌上头搁着的乌鸡汤,不烫嘴不凉胃正是好下口的时候。

唐氏半躺那美人靠上,一口一口的喝着乌鸡汤,忽而想起自个儿刚成亲的那些日子,嘴角带了些许的笑容,连自个都未察觉。

这是外头响起张姨娘那张扬的声音。

“我那姐姐在里头么?妹妹给你请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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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想通

唐氏嘴角刚刚挑起的一抹笑,瞬间结成了冰。

林嬷嬷顿时拉长了脸,这不要脸的贱蹄子,自从进了这个家门,几曾何时到夫人跟前来立过规矩?

老爷昨晚刚留宿,这会子倒打上门来了,这兴师问罪的架势,不晓得还以为她才是正头娘子。

觑了唐氏一眼,掀了帘子走出去,站在廊下掐了腰。

“吵什么吵,”只当没瞧见那脸色发绿的张姨娘,训着院子里的丫鬟们,“夫人昨晚累着了,正睡着呢,都给我手脚轻这些,吵着了夫人,仔细你们的皮。”

这才别有深意的瞥了张姨娘一眼,转过屁股进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张姨娘:“……”

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拽什么拽,尾巴都翘上天了。

回屋就砸了一地的东西,并且对金嬷嬷道,不管用什么方法今晚上,一定要把老爷拉到她的房里去。

可二老爷依旧是去了唐氏的屋子,唐氏又要了一坛酒,二老爷却一把按住了坛口。

“酒多伤身,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在这屋里先看一会儿书,等你睡着了再上床……”

总之他是要留下的。

唐氏一声不吭扒开他的手,提起了酒坛子。

二老爷一句话,令她又不得不放下酒坛。

他说,“酒喝多了,生出来的孩子不好。”

唐氏不相信他,可又道万一呢?还是等明个问,过了百灵再做计较。

心下打定了主意也不多话,如往常一般用过了晚膳,丢了一本书给二老爷,自顾自的转身睡觉去了。

蛮二老爷拾起书,蹒跚着脚步走到窗下的罗汉床,就着炕桌的灯,果真看起书了。

看几张那盏灯比较小,值夜的丫鬟起夜用的,光线不是很亮,看书恐有伤眼睛,林嬷嬷又点了一盏烛台放在那炕桌上。

丫鬟们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躺在床上的唐氏,以及外间看书的二老爷。

透过影影绰绰的幔帐,二老爷隐隐约约,可以瞧见躺在床上那人的轮廓。

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其实两人能像现在这样“和平相处”,目前来说,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之前唐氏表面上贤惠,实际两人的关系已降至冰点。

能够与唐氏如此相处,真得好好谢谢三弟妹,若不是她把百灵给唐氏瞧病。

他与唐氏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除那道坚冰,虽然目前也只裂开了那一道小小的裂缝。

不过他有信心,把这条裂缝凿成一个大窟窿。

心有成算的蛮二老爷,果然静下心来认真的看起书来。

而躺在里间的唐氏,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听着那沙沙的翻书声,自个都不晓得自个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里头的呼吸声渐渐平稳缓和,蛮二老爷放下书卷,熄了炕桌上的灯,脚步轻盈的走进里间掀开幔帐。

这些日子萧晟三天两头的被那个梦困扰。

这一天是天气晴朗碧空如洗。

萧晟漫无目的的漫步街头。

嗯,闲逛。

一逛逛到东街,一个人影抱着什么东西从巷子里窜出来,差点撞到他。

因为箫晟的阻挡那人脚下一顿,后头巷子里又窜出一女子,飞快的夺过那人怀中的东西。

这时萧晟才看清,那竟是一个在襁褓中的孩子。

包着孩子的襁褓有些旧,女子也是穿着旧衣脸色蜡黄。

温柔的拍了拍襁褓中不知所以的孩子。

对着先前那人怒目控诉道,“你还是不是人?亲生儿子都卖?”

就是这一句话,萧晟突然荒谬的有了一种,时光山河倒流的感觉。

接下来那个男子该说,“臭婆娘,你懂个啥,老子这是送你儿子去享福呢!”

果然那男子目露凶光,骂骂咧咧。

“臭婆娘,你懂个啥,老子这是送你儿子去享福呢!”

接下来这妇人与男子每说的一句话,在说出口之前,萧晟就提前晓得了他们要说什么。

不是他有什么神通,而是眼前发生的一幕,都在他的那个梦里出现过。

不过在梦里,不是他一个人。

在梦里这个时候,他已经与蛮清欢定亲了,他骑着马,护送她的马车回镇国将军府。

从巷子里冲出来的这个,抱孩子的男人差点撞上她的马车。

后头同样追出来了那个妇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甚至身上的衣服都与梦里一模一样。

萧晟倒退了一步,如果说梦到蛮清欢与众兄弟,可以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何以在梦境中出现的陌生人,不仅现实生活中真的有,并且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萧晟突然意识到自己所做的那个梦,也许并不是什么梦,而是前世所发生过的事情。

虽然很荒妙,可是谁又能保证人真的没有前世?

并且今生自个从来没有得罪过那小野猫,何以她见到自个就张牙舞爪?

仔细想一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再同梦里的情景一一对照之,许多与自己无关的事,多头梦里一模一样。

只有扯上了自己和那小野猫有关的事,才与梦里头大不同。

值得注意的是,梦里头她那个姐姐嫁给了晋沛时最后郁郁而终。

而今生小野猫与那晋沛时头回见面,就当街动了鞭子。

想一想被那小野猫动鞭子抽过的,都是先得罪了她的,只有晋沛时是个例外。

所以……

他敢断定小野猫做过与他同样的梦,并且时间比自个早的多。

所以很多事情才会出乎了自己的算计,很多事情因为她而变得一团糟。

比照梦里的游刃有余,以及前段时间的焦头烂额。

萧晟心头就充满了一股子怒火,感觉自个被那小野猫给耍弄了。

抬眸正好瞧见那小野猫,与她那妹妹一同进了对街的珍宝阁。

这个臭丫头打乱了她很多的布局,弄得他焦头烂额,很长一段时间才补救过来。

而这个始作俑者,倒有心情跟她的姐妹逛街购物。

一双桃花眼此刻能喷出火来,撩了袍脚就追过街去。

邵雪给蛮清欢下了帖子,邀请她与姐妹们去邵家新办的宅子游玩。

那邵家兄妹从冰城来到京城买了新宅子,也算是乔迁之喜。

少女琢磨着送些什么礼物,与蛮清惠一起上街逛逛,路过珍宝阁就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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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说的就是他

老客户上门,女伙计直接把人带到了二楼,这首饰盒子还未搬上桌,砰的一声,门就被一脚踢开了。

“都给我滚。”

厢房外萧晟脸罩寒霜。

那凶神恶煞仿佛吃人的目光,女伙计吓到腿软,手中的匣子差点抱不住。

哪敢违抗半分,抱着匣子乖乖贴着门边溜了出去。

蛮清惠心底也颤了颤,却是倔强的站着没动,只拿眼瞧着蛮清欢。

蛮清欢冲她点了点头,“四妹妹先去楼下等我。”

她自是不怕萧晟,但这人卑鄙无耻,只要能够达成目的,怎么样下流的手段都使的出来,蛮清惠会在这里会被迁怒。

至于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什么的,呵呵,她会在意?

蛮清惠深深的瞧了她一眼,动了动脚尖。

“三姐姐,我在楼下等你,你早些下来。”

说完目不斜视的离开厢房,腰背挺得直直的倒是硬气了一回。

萧晟走进去一脚踹上门。

眯眼瞧着蛮清欢,眸中尽是危险的气息。

“你是不是也做过那个梦?”

蛮清欢被这没头没脑的话,问得莫名其妙。

皱着眉头,“什么梦不梦的莫名其妙,你有病吧?”

“别在我跟前装,我已经晓得了。”

少女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吧?有病就去找太医,别在我跟前发疯,小心姑奶奶用鞭子抽你。”

果真伸手去摸那腰间的鞭子。

萧晟速度也快,欺身上前一把按住她抓鞭子的玉手。

自那日在镇国将军府领悟到了那一点,曾经自以为只要有任人善用的本领,对习武不屑一顾的他,也找了个武艺高强的师傅,偷偷的暗自认真习起武来。

半路出家的功夫,自是不能与满清欢相比,可胜在出其不意,蛮清欢又没有防备。

“把你的爪子拿开。”少女寒着脸冷声道。

岂知萧晟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

在她耳边吹气。

“这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

他忽然笑了,笑的烟花灿烂。

若是有旁的姑娘在,指不定会捧着心肝面色泛桃花。

可少女依然面色清冽,甚至因为他的靠近,而眸中闪现出一丝的厌恶来。

那一闪而现的厌恶没能逃过萧晟的眼眸,愈发的笃定少女有过同样的梦。

“蛮清欢你前世是我的妻,今生也只能是我的妻,休想嫁与旁人。”

少女心中一颤,后颈脖冰凉一片。

他居然提起了前世!

难道说他也回来了?

少女一阵心慌,却嘴硬的讥讽道,“堂堂皇子,这种谎言都编得出来,前世?人活辈子有什么前世?哄人也想个好点的理由,你当姑奶奶是三岁的小娃子?”

萧晟嗜血的勾了勾唇,“蛮清欢别否认了,我在梦里都看见了,别说你没做过那个梦,否则你缘何如此讨厌我?素未谋面,就将一个人讨厌到极致,换成是你不觉得奇怪吗?”

蛮清欢心中一慌,难道他也回来了?

这个时候她哪人承认?

不,无论哪个时候,在他跟前都不能承认。

少女抵死不认,一把甩开萧晟。

“什么梦不梦的,胡言乱语没有一句听得懂,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吧!对不起七皇子,你疯是你的事情,本姑娘可不奉陪。”

少女越是不承认,孝顺越觉得她欲盖弥彰。

“你给本宫等着!等着哪天本宫的花轿上门。”

说完萧晟转身就走,他怕自己再不走就忍不住一把掐死她。

虽然他一定办不到。

嗯,打不过。

少女冲着返身走到门边的萧晟喊,“你做梦!”

萧晟的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放下狠话。

“你等着,看本皇子是不是做梦。”

说着双手拉开门,头也不回的径自下楼去了。

蛮清欢一屁股跌坐在板凳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张口喘着粗气,双手不自觉攥成拳。

他也回来了,他竟然也回来了!

今生的萧晟还很年轻,做事束手束脚,更顾及着他自个的三分颜面。

而她却因为有着前世的经验,凡事抢先一步布局。

可若萧晟也回来了,以他卑鄙无耻又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段……

她不怕他明刀明枪的跟她干一场。

就把他暗搓搓的躲在暗处,使的一手的阴谋诡计。

蛮清欢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以她前世对萧晟的了解,既然说得出这话,就是对她势在必得。

可她又岂会乖乖的等着他来算计?

少女瞬间打定了主意,势必尽快将自己的婚事给定下来,并且越快越好。

如此一想,蛮清欢就觉得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

快步走下楼,却发现蛮清惠根本就不在一楼。

这个四妹妹一向胆小,能跑哪去?

探头瞧了瞧,只见丫鬟菊杏站在不远处的巷口。

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蹙,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菊杏发现了她,刚要开口被她一个手势给制止了。

探头向的巷子看去,一男一女站在大柳树下,点点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洒在两人的身上,也洒进两人眸中。

距离有些远,菊杏听不清巷子里的两人在说些什么,可蛮清欢耳力好,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先是谢恂温暖的男音。

“……怕母亲迁怒于你,也没敢上门去瞧瞧,四表妹可有受委屈?”

蛮清惠连忙摇头,“承蒙表兄记挂,到是我连累的你。”

“不,是我思虑不周连累了你。”

“不,是我的错!”

巷口竖着耳朵的蛮清欢,“……”

算了,她是不打算再听了。

这恂表兄平素行事,虽不是多么的雷厉风行,却也不是扭捏的性子,今日怎么婆婆妈妈,总也说不到点子上。

她站在巷口离得那么——远,都瞧出来了两人之间的那么一丁点情愫。

偏偏两人还在那里说些有的没的,欲盖弥彰。

四妹妹是姑娘家,自然该矜持一些。

恂表兄小姑娘一般就不应该了吧。

蛮清欢这个始作俑者,哪晓得谢恂的无奈呢!

这回母亲反对的态度异常坚决,他还不知道自个,到什么时候才能攻克这一座大山。

谢恂是一个谨慎的人,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是不会宣之于口的。

若不是蛮清欢横插一脚,娶蛮清惠不会如此的艰难,可若不是蛮清欢,他到现在还不能明了自己的心思。

所以福祸相依,喜忧参半,大约说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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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满城无大夫

晨光微曦,少女如往常一般起来练了一趟,梳洗完毕赶到秋桐院。

两位嫂嫂已经在那里了。

瞧见一身绯衣,收拾的利落的小姑子,两人均起身欠了欠身。

少女一一还礼之后,苏氏就过来了。

然后燕窝就端了上来。

苏氏这个婆婆挺会做人,女儿有也没落下两个儿媳妇,如此儿媳妇们才不会心头不平衡。

人心向来如此,哪怕再温顺可人的性子,分配上头不公平,时间长了,也会生出那一肚子怨气来。

不患寡为患不公平。

两个儿媳妇占了婆婆的份例,微微有些羞赫,都晓得这是占了小姑子的光,对婆婆更尊重的同时对待小姑子也是更加的亲善。

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此刻吃完了燕窝,三房一行四人去给蛮老夫人请安。

拐过长长的抄手游廊,遇到了二房的唐氏。

瞧着三房的“人多势众”,从前没指望时也没啥想头,现下倒止不住眼馋起来。

两人之间的矛盾源于孩子,如今苏氏又带给了她希望,矛盾自然就和解了,两人走在一处,到聊起家长里短来。

那头于氏婆媳也牵着嘉哥儿过来了,瞧着你好我好的唐氏苏氏两妯娌,于氏脸色就不大好了。

原本心里头就有疙瘩,再加之这回于蕊被送回老家,与蛮清欢有莫大的关系,于氏对三房的成见是越来越深了。

裴氏脸露尴尬之色,心里忍不住暗怪婆母拎不清。

大房孤儿寡母,将来还指着三房帮衬,把人都得罪光了,对自个有什么好处?

再者那于表妹,客居在旁人家中,竟不知收敛搅风搅雨,她冷眼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有她那糊涂婆婆把她当个宝,如今真相大白,仍是不愿意相信。

以她看来,她这婆母那是不愿意相信,分明是好面子不愿意承认自个眼拙认错了人。

只是她想不明白,婆母的那点脸面,难道比嘉哥儿的前程更要紧?

好在三房的人都厚道,并没有因为婆母的不通道理,就疏远了她们母子。

不管婆母如何,她是打定了主意要与三房交好的。

不过呢,婆母的脸面还是要顾及的,是以裴氏只稍稍对众人微笑了下并未出声。

正德堂里依然很热闹,满老夫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家里热热闹闹。

从正德堂出来,外院的婆子来给蛮清欢送帖子。

嗯,侯昊然那帮子纨绔子弟请她喝酒。

上回打猎没想起她来,路上碰见了随口喊了一声。

侯昊然觉着很丢脸,这回倒是郑重其事了一点,预先送了张帖子过来。

只是,这帖子送的是不是有点晚?

晌午请人喝酒,这帖子上晌才送了来,她得有多无闲,才专门在家候着等他请她喝酒?

少女笑了笑,把帖子扔在一边,不打算理会这抽风的家伙。

坐在榻前,拿起画本子瞧起来。

忽而又扔下画本子,把那帖子给寻了出来。

自个不是想着尽快把亲事给定下来吗?

也许这帮家伙里可以挑个顺眼的出来?

看了眼屋里的刻漏,高声的喊了莺哥进来,给她梳洗换装。

半个时辰之后,一身张扬绯衣的蛮清欢出现在摘星楼下。

五楼的某个窗口伸出两个脑袋。

“老大快上来!”

这厢蛮清欢登上了摘星楼,那箱七皇子萧晟那头就收到了线报。

萧晟的眸中酝酿着某种风暴,这个女人还真是不消停。

“主子……”

许久没有得到示下的下属出言讨主意。

“什么都不用做,先给本宫把摘星楼给盯牢了。”

翌日,百灵要去园子里摘荷叶制药茶,满心欢闲着无聊跟去帮忙。

走在院子里,就听到厨房的两个婆子在闲聊。

“我跟你说,今个出了一件稀奇的怪事,满大街的药铺里,一个坐堂的大夫都没有。”

“真的假的?你不会是诓我吧!”

同伴不相信,那婆子听起来似乎很生气。

“诓你?我吃饱了,闲的没事干?不信你去问刘家婶子,今个我俩一起出门采买来着。”

“这么说都是真的?”另一个来了精神。

“那可不!”先前说话的很得意,“咱们路过恒耀堂,瞧见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在恒耀堂门口,铺子里的伙计说大夫都出诊在外,硬是不让进。”

我跟你讲啊,“那孩子瞧着很不好,小脸直发青,旁边的路人,都劝在那妇人赶紧找别的地方,别耽误了孩子。”

婆子卖了个关子,“你猜怎么着?”

另一婆子想了想吃惊道,“那妇人竟是不愿意?”

哪家的大夫不是看何必于执着于一家。

对方却一拍大腿,“哪呀,那夫人抱着孩子都跑了五、六家药铺了,都说大夫出诊了……”

到底是大宅门里伺候的心思转得快。

只听那婆子失声道,“晓不晓得是哪家的孩子?莫不是有人买通了那药堂里的大夫?”

“开始吧,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打听了才晓得,你猜怎么着?”

这婆子老是吊人胃口,另一婆子不高兴了。

推了她一把,“你倒是快说呀,平白吊着人,再不说,下回打叶子牌,三缺一可别喊上我。”

那婆子道,“这不是太稀奇了嘛,人家才让你猜一猜嘛!”

“好啦好啦,我猜不着你快说。”

婆子的脑袋向前凑了凑。

“那些药房的坐堂大夫啊,全都让城里的勋贵家给请了去,说是那些少爷们昨个在摘星楼喝酒,下晌回府的时候齐齐跌伤了……”

摘星楼喝酒!

少女眉头一皱,似是想起了什么。

把那婆子喊了过来。

那婆子以为会受到三姑娘的责斥,吓得脸色发青,暗暗后悔自个没事,跑到园子里来乱嚼什么舌根。

给三姑娘逮个正着,这下要倒霉了。

战战兢兢的走过来,规规矩矩的行礼,“三,三姑娘。”

“你刚才说的……”

婆子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下了,“三姑娘饶命,老婆子都是胡说八道的……”

蛮清欢满头的黑线,“我很可怕吗?”

婆子:“不可怕,不可怕!”

就是能止小儿夜啼罢。

“不可怕,你抖什么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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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为什么承认

萧晟在外置的那座小宅子坐落在破落的烟波巷里。

没人晓得在这一条破旧的小巷,隐藏着一套皇子的小府第。

时值初秋,早晨有了一些微微的凉意。

萧晟身着一件单薄的月白色家居外袍,站在院中薄薄的雾气中,又一遍的理顺着梦中的情节。

在梦里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和蛮清欢那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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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章 气死

夜里果然下起了雨,哗啦啦的下得很大,啪啪的敲打着窗户。

到了翌日,又是一个大晴天,只是夜里下了雨,越发凉丝丝的。

早膳后苏氏着人把蛮清欢喊了去。

院子里的石榴树上的石榴咧开嘴笑的正欢,屋里苏氏拿了几个卷轴看得仔细。

绯衣少女掀了帘子进去,苏氏眉眼弯弯,欢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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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一章 八百里加急

很快到了约定那日,一大早苏氏指挥莺哥打扮蛮清欢。

莺哥老早就觉得,自个空有一身武艺却无用武之地,今得了夫人的令,使出浑身解数的打扮蛮清欢。

把个本就明媚张扬的少女,打扮得光彩夺目吸人眼球。

苏氏瞧着把莺哥好一顿的夸。

母女两人乘着马车,一路好心情地赶往法华寺。

刚爬上山顶,就见法华寺门口,一华服姑娘站在树下,眼瞧着婢女殴打一孩子。

那孩子浑身脏兮兮的,穿着一身的破旧短打,瞧这身打扮貌似山脚下的村民。

蛮清欢虽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大好人,却看不惯大人欺负一孩子。

并且那孩子虽在挨打,却是满脸的倔强,大大的眼眸中写满愤怒,小拳头握的紧紧的,不躲也不避。

小小年纪倒是很有志气,这让蛮清欢也很欣赏。

“住手。”

随着少女一声怒喝,雀屏快手快脚的跑过去,一把夺过那婢女手中的树枝,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树下的少女愤怒的冲出来。

“蛮清欢要你多管闲事!”

那声音似乎在哪儿听到过啊!

少女悠然转身,竟是仇人相见。

嗯,在蛮清欢眼里头她还不够资格。

不过对方却将她列在了仇人头一号。

没错,这姑娘不是旁人,正是中元那夜,妄图用落水的技俩赖上蛮昱旭的闻沁。

蛮清欢直接无视了她,走过去拍拍孩子身上的灰尘。

“快回去吧!”

“不许走!”

闻沁怒。

这个暴力女她以为自己是谁?

救世主么?

上回中元夜的账还没找她讨呢,又到她跟前多管闲事来了。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不成?

她也是武将家出来的闺女,这暴力女会使鞭子,难道她就不会?

过去就解下丫鬟的荷包掏出鞭子甩像蛮清欢。

嗯,闻姑娘爱美,鞭子这种防碍她美貌的东西,怎会亲自带着?

雀屏不由的撇嘴,鞭子都不随身带着的人,敢在她家姑娘跟前甩鞭子?

真不知道她这勇气打哪来的,简直迷之自信。

一鞭子甩出去,闻大姑娘的心里头就如大夏天吃了冰似的舒坦。

只是脸上的笑脸刚刚绽开,就凝结在脸上。

怎么可能,这暴力女竟然徒手抓住了她的鞭子……

怎么可能!!

那孩子在闻沁甩鞭子的那一刻就挡到了少女跟前。

这大姐姐因为自个才惹怒了这坏人,怎么还能叫她替自个挨打。

那孩子做好了挨鞭子的准备,不曾想,闭眼等了半日那鞭子竟未落到自个身上。

大姐姐还是被打了?

猛的睁的开眼,眼神立即亮若星辰。

大姐姐威武!

闻沁也是不敢相信自个的眼睛,这……这暴力女竟然徒手抓住了自个的鞭子……

这怎么可能……

对于敢欺上门头的,蛮清欢从来不会手软。

直接握住鞭子往前一拉再往后一送。

闻大姑娘立即摔了个狗吃屎。

少女居高临下的站着,望着趴在地上的闻大姑娘。

“今个算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下回再敢在我跟前甩鞭子,小心我废了你的手。”

恰巧宋国公夫人带着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来上香。

正好瞧见眼前这一幕,听到少女狠戾的这句话,整个人立即就不大好了。

街头巷尾对这姑娘,早就有风评能止小儿夜啼。

她原就不大看好这门亲事,可婆母非得坚持。

说什么只有手段厉害的姑娘,才能镇住那放荡不羁的小子。

这混小子自个的确管不住,再加上婆母一再的坚持,宋国公夫人抱着姑且一看的态度就来了。

这还没开始相看呢,就瞧见这一幕。

但见她立在那里蛾眉淡扫,肤如凝脂面如白玉,唇不点而红,端的是一幅好皮相。

只是那巧笑兮倩的眸中,流露出来的,不是女儿家的脉脉温情,而是满满的杀气。

这样的女子迎回家中,岂是能服长辈管教之辈?

没得到时候,把府上弄得鸡飞狗跳,这婆母弄得灰头土脸。

原先的几分不喜就变成了嫌恶。

苏氏也很尴尬,一大早把闺女打扮的漂漂亮亮仙女儿似的,就是打着给宋国公夫人留下个好印象的主意。

瞧瞧对方这比锅底还黑的脸色,肯定是没戏了。

只能尴尬的与对方打招呼。

“呵呵,真巧啊,夫人也来法华寺上香?”

宋国公夫人也只能呵呵哒,勉强的把自个的儿女介绍给苏氏认识。

倒是原先对相看不大感兴趣的的宋小公子,瞧着蛮清欢的眼眸瞬间亮了。

主动的上前打招呼,当蛮清欢提出要去后山走走,更是自称对法华寺的后山很熟,主动请缨带少女逛逛。

把个宋国公夫人气得半死。

这生的哪是儿子,分明是个讨债鬼。

弄得苏氏倒对宋国公小公子大为满意。

蛮清欢在法华寺后山悠闲的逛着,此时京城最繁华的东门大街上,却有一骑插着彩旗飞驰而过。

街上的行人纷纷给他让道,目送这一骑飞奔皇宫方向。

“刚刚过去那个,好像是八百里加急!”

有人目送站飞驰而去的战马嚷嚷说道。

忽然一拍大腿,“这是有大事发生啊!”

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朱虹的笔墨不时的在奏折上勾勾画画。

嗯,不是皇帝陛下太勤勉,而是少了沈言这个棋搭子,皇帝深感寂寞。

只能不断的批阅奏折,来打发这枯燥无聊的时间。

大殿里静悄悄的,太监宫女们全都眼观鼻鼻观心,泥塑般站在角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皇上批阅奏折之时,最烦听到任何嘈杂之声。

忽然殿外一个尖细的声音,打破了这份静谧。

“皇上,安郡王送来八百里加急。”

皇帝手下的朱笔一抖,污染很大一片。

“快快叫人传进来。”

一向威严的皇帝,此刻的声音竟带了一丝丝的害怕和颤抖。

风尘朴朴的传令兵被带了进来,跪着呈上一支竹筒。

皇帝不等小黄门,竟迫不及待的亲手取来,立即自那竹筒中抽了书信来看。

忽然扑通一声竹筒掉地,皇帝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皇上!”

身边的汪大眼疾手快的接住皇帝,使他不至于倒在冰凉的金砖地上。

“快请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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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二章 午夜来人

三日后的夜里。

外头哗哗的下着大雨,蛮清悦被一阵拍打窗户声给惊醒。

“什么人?”

她喊了一声。

屋里值夜的香扇比她先惊醒,已经点起了灯油。

外头响起一个熟悉并且挂念了很久的声音。

“莫怕是我。”

本该在万里之遥南方的人,却在大雨之夜忽然出现在她的窗下,蛮清悦心中一跳。

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顾不得披衣趿鞋,赤足下床,不顾脚底微微的凉意,跑到窗口一下子打开窗。

一阵带着湿意的冷风,令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香扇立即从后头给她披上衣裳。

“姑娘夜里头湿气重,小心受凉。”

窗口那人已经脱掉湿湿的蓑衣,一个巧劲从窗口翻了进来。

刚要开口说话,却见蛮清悦赤着一双玉足踩在地上。

不由分说一个公主抱,抱着怀中娇俏的人步走向床榻。

蛮清悦耳根子一红,刚要斥责与他,那人也她放入床榻盖好被子,却将一双玉足握于手心。

蛮清悦羞愤的挣扎着要收回双足。

那人握紧玉足愠怒,“怎么这么不爱惜自个的身体,别看现下天气不太冷,可寒由脚起……”

说着竟解开衣襟,将那一双微带凉意的玉足塞进自己的胸口。

竟是给她取暖来了。

香扇在来人抱起蛮清悦那刻起,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把人赶出去?

那可是未来姑爷呢!并且人趁着雨夜半墙翻墙而入,岂是自己一个小小丫鬟说赶就能赶得走的?

就这么让他留下?

到底两人还未成亲,哪怕未做什么出格的事,传了出去姑娘名声受损,她这个做丫鬟的更是万死难辞其咎。

况且……

香扇瞄了眼晋沛时精壮的体格。

这位新姑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再加上从前又有那混不吝的名声……

说他大半夜的翻大姑娘的窗户,不想做点什么,香扇打死也不相信。

再见晋沛时一把抱起蛮清悦,就往床榻而去,香扇惊惧的差点叫出声。

幸好脑子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还好晋沛时把一双玉足放在怀里之后,就没有其他的动作,这让她稍稍喘了口气。

同时心中暗暗啐了自己一口,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只听那厢晋沛时清越道,“能否想办法把三妹妹喊来,我那头有个病人借她丫鬟用。”

蛮清悦拿眼看香扇,这屋里只有她值夜,晋沛时在屋里怎好惊动了其他人?

香扇纵然再不愿意留两人独处,也知晋沛时半夜上门求医兹事体大。

拿了屋角的雨过天晴油纸伞走进雨幕中。

熟睡中的蛮清欢叫朱鹭给摇醒。

“姑娘快醒醒,二姑娘有要事请您过去一趟。”

少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急声问道,“出了何事?”

急忙一边穿衣裳。

哗啦啦的雨点打在窗棂上,一如她此时乱糟糟的心情,无数不好的念头在心头闪过。

出了内室,衣裳半湿的香扇立在那里面色尚可,少女且安心的一些。

问及香扇一字不漏却只道,“三姑娘去了就晓得了。”

时值子夜,未免惊动其他人,蛮清欢打着油纸伞,跟在香扇后头只身前往。

猛烈的雨势打湿了她的裙角,一双绣花鞋早已湿透。

屋里头晋沛时已经端坐桌前安逸的喝茶,蛮清悦脸带飞霞坐于一旁。

见到推门而入的少女,晋沛时首先上前施礼。

“这么晚请妹妹过来情非得已,还请原谅则个。”

在这样的雨夜里,在蛮清悦的闺房见到晋沛时,少女心思急转,无论如何却猜不出他的来意。

“有事请说。”

晋沛时既然半夜来求她,自然不会矫情。

“我那头有个病人,借妹妹的医女百灵一用,若妹妹能够应允晋某感激不尽。”

借个医女不是什么大事,男女有别又是半夜里头,晋沛时不能直接去找蛮清欢,只能来找蛮清悦请她帮忙。

“把百灵借给你倒是没有问题,只是我能不能问一下是谁受伤了,为何不能就近找大夫?非要风尘仆仆的赶到这里向我借人?”

晋沛时虽发丝光洁,身上的衣裳却皱的不成模样,脚下的皂靴磨损严重,显然风尘仆仆跑了不少的远路。

显然这头发一看就是重新损过的。

晋沛时带沈言出行,不光带了一千精兵,因沈言身体原因,还有两名太医随行,为何放着现成的太医不用?大半夜风尘仆仆跑到府上来请百灵?

难道受伤的是两位太医?

少女兀自猜测,晋沛时已道,“这话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回头再与你分说,人先给我那头还在等着呢。”

这事不是不能说清楚,只是轮不到他这外人来置喙。

百灵就这么拎着医药箱连夜被带走了。

这厢半夜里被惊醒,那厢有人却根本睡不着。

安阳侯府庶子李林脑海里,回荡着那日庶姐所说的话。

“……越是打压咱,咱越不能叫她给得逞了……有德妃娘娘在后头撑腰,你还怕什么……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被压得死死的永无翻身之日……”

李林从来不觉得,自己哪一点比不上自个的那个兄长,不管是论学识还是武功。

兄长赢就赢在一个嫡字上头,因为他是嫡出,所以一出生,注定了就是这个府的未来主人,什么东西都等他挑剩下来,才轮到他们这些庶兄弟。

一个庶字永远要被嫡出压一头。

凭什么呢?

他不服。

可不服又有什么用?他们的嫡母绝对不会允许,他们这些庶出之子有出头之日的。

往常虽然愤恨却没有机会,可现下机会送到了眼前,难道就这样放弃?

李林不甘心。

他的心热了起来,若是有了镇国公府这个强大的后盾,那么他是不是可以……

李林的心越想越热。

以至于睡着以后做了一个非常美妙的美梦。

在梦中他成功的娶到了蛮清惠,借助着镇国公府的力量,夺得了世子之位,继而当上了安阳侯,他那高高在上的嫡母,跌落云端被他一脚踩入泥潭,跪在他的脚下,苦苦哀求他放了他那个兄长……

.。m.

第二百十三章 亲自送

李林一夜美梦,以至于第二天醒来仍然心情激荡。

原来的一分心思也变成了五分,不该动的脑筋就动开了。

一阵秋雨一阵凉,昨晚上下了暴雨,今个天气又冷了三分。

不过再冷的天气,也比不上张姨娘的一张冷脸。

蛮二老爷一连好几天歇在了唐氏屋里,张姨娘的心里,像有一只猫爪子在挠似的,挠得又痛又痒。

瞧什么都不顺眼,屋里的丫鬟、蛮清惠都连遭了她的毒手。

而蛮清欢仍在思忖着晋沛时半夜里匆匆来去,要走白灵到底为哪个治病。

而大房那边裴氏收拾起了箱笼,裴家老太太六十大寿要到了。

原本她这样的不祥人,是不该出现在老太太寿宴上的。

不过裴氏在出阁之前,最得裴老太太的欢喜,从小放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老太太对她比旁人多一份欢喜。

出阁之后就没有回过娘家,老太太还怪想这个孙女的,平时没什么好理由,也不能写信叫孙女回去。

趁着这回六十大寿,理直气壮的写了信来。

原本没准备去的裴氏眼泪哗啦啦的,想着祖母还未见过嘉哥儿这个重外孙,错过了此次机会,下次见面也不知道在何时。

于是开始收拾箱笼,准备嘉哥儿回娘家。

裴氏的娘家离着不远,就在京城外的齐县。

只一天的路程,早上开了城门就出发,到下晌天刚刚擦黑也就到了。

不过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别说是一天的路程,哪怕娘家就在京城里头,两家不过相隔两条巷子,这闺女也没有经常回娘家的道理。

于是开开心心收拾箱笼的裴氏,也受到了来自于氏那里的阻力。

于氏把裴氏喊了去,话说的很明白,“你要回娘家去,我不拦着你,但是嘉哥儿必须留下,咱大房就剩下这一根独苗,嘉哥儿是大房唯一的希望,不可有一点损伤,留在府里头哪也不能去。”

和三房对着干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大房里还有嘉哥儿需要照拂?

她要带着嘉哥儿回娘家,倒想起来嘉哥儿金贵了。

嘉哥儿是她的亲儿子,她比谁都宝贝他,难道自个会害了他不成?

裴氏心中有气,可于氏到底是她的婆母,是个长辈,又是为了嘉哥儿好,叫她无法反驳。

还好身旁的丫鬟机灵,把这事悄悄地透露给了老夫人。

最后老夫人发话,让裴氏带上嘉哥儿一起回娘家。

终于两天后的早晨,晨光微曦中,镇国将军府的侧门驶出两辆马车,直奔着城门而去。

而裴氏的马车刚刚出城不久,一人骑着马进了城,打马飞奔在街道上,向镇国将军府而来。

另一头,蛮清欢同两位嫂嫂、一位妹子一起练完功,回屋梳洗了一番,正在屋里用早膳,苏氏却来了。

并且脸色不太好。

少女用脸色询问后头跟着的丫鬟。

众人皆摇头表示不知。

“娘亲这么早的女儿屋里来,莫不是小厨房没准备吃食,到女儿这里混早膳上了?”

少女插科打诨惹苏氏开心。

果然苏氏的脸上展露了笑容,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这泼猴子哟!”

少女高翘的嘴角,扶了她到罗汉床坐下。

“女儿若是那泼猴子,娘亲就是那如来佛祖,女儿这泼皮猴头,怎么也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苏氏晓得自个这个闺女素来贴心,心中暖融融的。

只是……

哎!

瞧着少女明艳的脸,长长的睫毛,眼中不时划过的流光艳彩,苏氏一阵喟叹。

她这么好的闺女,怎么就婚事上头不顺呢!

那日在法华寺相看,宋国公府的小少爷对蛮满非常满意,老宋国公夫人也很高兴,准备过几天就上门更换庚帖。

哪晓宋小少爷昨个出门居然跌断了腿。

大夫说哪怕日后好了,也可能落下残疾,一个残疾的国公府小少爷,怎么配得上将军府的嫡女?

所以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

国公夫人大清早的就遣了身边体面的婆子,带了丰厚的礼品上门致歉。

思忖至此,苏氏让人把画像又呈了上来。

“蛮满,来瞧瞧这些画像,咱重选一个。”

哦!

原来娘亲是为了这事儿不高兴。

那日在法华寺门口修理闻沁,恰巧被宋国公府,一行人给瞧见了她的“凶相毕露”。

当时那世子夫人,也就是那小少爷的母亲,脸色就非常的不好看。

大约人家是没瞧上她这“粗鲁又暴力”的丫头。

心中有了一个定论,少女也没有多问。

哪晓得是对方出门跌断了腿的缘故。

为了哄苏氏开心,重选就重选一个呗。

反正她只要能够尽快把婚事给定下来,对方是谁还真无关紧要。

当然说无关紧要也要紧,第一条,也是顶顶要紧的一条,不得与那室争储惹上关系。

其实这可选度也不多,这些个勋贵里头不站队,如镇国将军府一般,试途保持中立的还真不是太多。

好在蛮清欢并不在意对方长什么样,只要保持中立,都是可考虑的对象。

母女两讨论了半日,又选中了一位侯爵府的公子,苏氏心满意足的着人给对方传话去了。

而骑着马进城直奔将军府的,也来到了镇国将军府门外,翻身下马。

“三姑娘在府上吗?白灵姑娘让我找三姑娘。”

并且掏出了百灵给的信物。

门子一看的确是白灵姑娘的腰牌,一面请了那人进门,一面着人去请蛮清欢。

一盏茶的功夫蛮清欢从内院过来了。

来人立即向她行礼。

“三姑娘,小的是安郡王的麾下,白灵姑娘说还差一味药,命小的过来取药。”

蛮清欢瞧他一身风尘仆仆,身上的衣服貌似有两天没换了。

向来跑了不短的距离。

这就叫她更惊奇了,什么样的奇药不能在外头买?非要跑这么远的距离到将军府来拿?

并且她记得,百灵最擅长的是妇科,这千里迢迢来找白灵看病的莫非是个女子?

少女眉毛倒竖的起来。

好个安郡王、好个晋沛时!

“你且同我说那药在什么地方?我命人取了来,亲自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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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四章 人傻钱多

唐青郁闷的坐在马上,瞧着前头两匹比他还快的骏马,不让跟着来就不给药,他有什么办法?

不过就冲着这主仆两人的骑术,自己答不答应似乎都无关紧要。

因为她们有的是办法追上,甚至超过过自己。

哎!但愿安郡王能够留点口德,少骂自己几句。

活泼的雀屏回头看了一眼。

“姑娘,那呆子好像挺不高兴的。”

蛮清欢之乐呲牙。

“高不高兴关咱什么事?”

她只想弄清楚这里头的谜团,别人的心情真没法顾及。

三人的骑术都非常的不错,下晌就到了离京城三百里外的一处城镇。

城外三人碰到了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一瘸一拐的人。

身旁还跟着一个喋喋不休的小厮。

“少爷你别去了,就你现在这样去了,不仅救不了王姑娘,自个也只有挨打的份,咱们想别的办法好不好……”

蛮清欢脸上闪过一丝波动,勒住马缰绳。

“前面的小哥等一下。”

那人置若罔闻。

蛮清欢:“……”

这年头想做个好事这么难。

抖了下马缰绳,双腿一夹,策马挡住那人去路。

“别急着走呀,说不定小爷能够帮你。”

为了方便赶路,蛮清欢主仆皆是穿的男装。

唐青扯了扯嘴角,真没见过这么爱管闲事的。

“三……少爷,赶路要紧。”

你老在这边多管闲事不要紧,那头还等着这味药呢。

蛮清欢扯了扯嘴角。

“把药给他,小爷我不去了!”

雀屏把藏在袖中的那一小瓶药扔给了唐青。

唐青连忙伸手接住,出了满头的汗。

我滴乖乖,这么重要的药,那丫头就这么随手一甩。

擦了一把子汗,郑重的把药塞进怀里,对蛮清欢拱了拱手。

“在下先行一步,少爷保重。”

那头蛮清欢已经下了马。

“刚刚你们说要救谁?”

“少年”一抱拳,“区区在下没别的本事,就是手痒喜欢揍人,这位兄台可要帮手?”

小厮瞥了瞥蛮清欢,就这小身板还想揍谁?挨揍还差不多。

事实上许文贤也有着同样的顾虑。

“好了,还要不要救那位姑娘?反正你现在这样是不行的,带上兄弟我说不定有转机哦。”

许文贤心道,这小子说的没错,大不了多一个人挨揍。

蛮清欢却摇摇欲试。

“人在哪儿,你说怎么救?”

许文贤一指城门。

“进城,打擂台比武招亲!”

蛮清欢:“……”

比武招亲!!

脑子里却电光一闪,想起来了!

你当她真是爱管闲事?

这是又遇上故人了。

一位前世的故人。

大仪猜的没错,这许文贤正是那前世,手下十大良将之一。

前世蛮清欢麾下十大得力干将,乃七男三女。

这三女,都出自她组建的女军,是女军中出类拔萃的女将军。

其中王英玉是一位。

而这王英玉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许文贤的夫人。

前世蛮清欢曾经听王英玉提起过,两人的父亲是师兄弟。

她与许文贤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原本顺理成章。

不想,某次王英玉出门叫城中的恶霸给瞧中,这恶霸很有些势力,为了不给自家惹麻烦,两家想出了比武招新的办法。

那恶霸虽然也有两下子功夫,放在许文贤眼里却不够看的。

不用得罪人,还能化解眼前的危机,两家人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可是没想到那个恶霸,事前用银子买通了那些报名的选手,到那天与他假打。

而许文贤这个碍手碍脚的,在比武那天,事先在路上阴了他。

许文贤不能上台比武,王英玉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到了成亲那天,许文贤穿了嫁衣,冒充了王英玉上了花轿,趁着所有人在前院喝喜酒,一把火烧了新房,做出了新娘葬身火海的假象。

然后翻墙逃出,带着王英玉隐姓埋名流亡他乡,两人一起吃尽了苦头,有家归不得。

最后还是蛮清欢组建女军,夫妻俩一起报名参了军,跟着蛮清欢一路打回了京城,才得以与家人重新团聚。

前世她组建了女军,才能让这两人有了安身之所不再漂泊,后来更得以与家人团聚。

今生她不会再与那萧晟有任何的关系,所以这女军也不可能再建,若是自己袖手旁观,这两人该如何是好?

一行人进了城,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就听得人们热议。

“快走啊,到东街那头去,王家的姑娘搭擂台比武招亲呢,赶紧去瞧瞧,去晚了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避免太过招摇,蛮清欢把马匹寄存在了一家客栈,一行四人徒步走了过去。

为了迁就许文贤这个伤员,他们到得有些晚,招亲的擂台上比武已经开始了。

四个人远远的挤在人群里,看台上的比试。

此时台上的比武者,一个穿一身朱褐色的短打,另一个一身墨绿色的长袍,袍角掀起系在了腰间。

墨绿色长袍那位身形瘦长,穿着褐色短打那位却比较敦实。

少女不禁微哂,这竹板的身材也经不住对方一拳头吧?

果然,两人在台上你来我往,不下十个回合,那朱褐色短打一拳打在廋竹板下腹。

只见一道绿光,从擂台上飞了下来,咚的一声砸在青石板的街头。

一口鲜血喷在青石板地上,半天没爬的起来。

这是人群中挤出两个小厮,默默的上前把人扶起来,一瘸一拐的挤出人群。

“我来会会你!”

人群中有人纵身一跃跳上擂台。

许文贤悄悄告诉少女,报名者就夹杂在人群中,不拘先来后到,只要觉得自个能打倒对方就可以上台。

跳上台这人也是一个瘦子,报上自个的名号之后,两人就打上了。

这数字比较经打,五十个回合之后,一招不慎被那朱褐色短打一脚踹下台。

第三名接着跳上了台,仍旧相互通报姓名、开打……

这一回被踹下台的是那朱褐色短打。

就这样瞧了四五轮,少女觉得那恶霸,果真是钱多人傻。

照这个打法,何必花钱一个个买通报名者,直接买通那最后得胜者就可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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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五章 比武招亲

蛮清欢就在人群中看了半日,雀屏甚至贴心的买来了小点心,几个人边吃边看。

百姓们堪比看大戏,瞧得津津有味,在蛮清欢瞧来,虽不好说花拳绣腿,却没啥看头。

等到一二十多岁的紫衣男子上台,虽然打得有模有样,可虚浮的脚步,明显下盘不稳,根基不牢。

可笑的是,对手的武艺明明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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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六章 擂台之上

大汉飞身上台,许文贤就为“少年”捏了一把汗。

不过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十个回合下来心中就有数了。

这少年不简单。

那大汉也是越打越心惊,虽说自个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可自己是什么年纪?这少年是什么年纪?

稍一分神,对方的拳头就砸了过来。

大汉一惊,赶忙伸了胳膊去抵挡,一拳砸在胳膊上,惊人的气力震的大汉倒退了三步。

震惊于瘦弱少年的大力的同时,更是不敢大意,对方定然没拼尽全力,若不然自个岂止是倒退三步,只怕这只胳膊都要废掉了。

技不如人再打下去,也只能是自取其辱,当下收了阵式跳出战圈。

抱拳道,“我输了。”

恶霸在台底下叫嚣,“输了老子的银子还没打呢,就认输了?给老子打狠狠的打,打死这臭小子!”

那汉子冷声道,“这位小哥武艺高强,若不是他手下留情,在下这只胳膊就废掉了。”

“我管你什么胳膊胳膊的,总之你收了我的钱就要打死这小子。”

这大汉是江湖人士,干的就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活计。

虽然这活计不见得有多光彩,可干活拿钱天经地义。

他与雇主之间的关系是拿钱干活。

活已经干了,凭什么不能收钱?

打不过这少年是他技不如人,与雇主有何干系?

若不是自己见好就收,被这少年打死了,雇主还能替他报仇不成?

大汉眼风都没给那恶霸一个,只对少年抱拳道,“多谢少侠手下留情,某这就告辞!”

蛮清欢皆是抱了抱拳。

“在下有一句话奉劝阁下,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虽阁下干的就是这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活计,但在这接单之前,是否也要看一下这雇主的人品?”

汉子老脸一红,“谢先生提醒,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一纵身跳下擂台,消失在人群之中。

蛮清欢不由得点了点头,自己果然没看错。

适才就觉得这大汉,不是那穷凶极恶的奸猾之徒,所以在对打中才没有下狠手。

一句相劝之言,对方就尊称了自己为“先生”,若不是时机不对,倒是个值得相交的。

蛮清欢准备跳下擂台,那恶霸却恶狠狠道,“打了小爷,抢了小爷的新娘,还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小爷今天叫你竖着上台横着下来,还愣着干什么?给小爷上!”

恶霸一挥挥手,抄着家伙的小厮一哄而上。

十多个操家伙的小厮围攻蛮清欢一人,台上的王玉英骂了一声不要脸,就要加入战圈助阵。

“少年”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贝齿。

“一群乌合之众,哪须姑娘出手。”

也没见他怎么动作,手上多了一根紫金鞭,手下一抖一阵金光,十几个小厮,倒有六七个倒在地上的叫唤。

站着的那几个,无一例外都身上有鞭痕,拿着武器心惊胆战,又不敢上前。

气得恶霸在下头大骂,“一个个都是废物,养着你们有何用?上,通通给我上!”

台下的小厮一拥而上,不过一两分钟,就如天女散花一般,被蛮清欢一个个踢下了台。

一旁的狗腿子见势不妙,忙拉住恶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小子手底下有些功夫,咱……”

恶霸却瞪眼道,“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爷我还怕了他?”

横行一方的恶霸卷起衣袖,“去给我……”

话未说完,台上飞下来的小厮砸在了他身上,把他砸倒在地。

“混蛋眼瞎啦!”

恶霸没头没脑的敲打压在自己身上的小厮,一边哎哟哎哟的叫唤。

吓坏了的小厮赶紧爬起来,和狗腿子一起,把摔倒在地的恶霸搀起来,灰溜溜的挤出人群。

边跑恶霸边大声叫唤,“小子有种的你别跑。”

蛮清欢:“……”

这狼狈逃窜的到底是谁?

扯了扯嘴角,“小爷,我就在来缘客栈,有什么本事放马过来,小爷都接着。”

她早就看出来了,哪怕前世许文贤没有中招,在比武招亲中赢过了这恶霸,他也不会放过他们。

今生因为自己的搅局,这恶霸是恨上了自己,倘若自个就这样离开,这恶霸一定会找许文贤与王英玉的麻烦。

那自个今天这一场不就白打了。

既是前世的得力部下,又恰好叫她碰上,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许文贤担忧道,“这恶霸是县丞的小舅子,郎舅两个在本地树大根深,就连县太爷都要退让三分……”

眼带歉意,“都是我连累小兄弟你……”

说着又急道,“趁着现在那恶霸还没回过神呢,小兄弟你快走。”

蛮清欢眸色清冽的笑了笑,“许大哥放心,我既然敢揍他,就不怕他上门寻仇。”

王英玉也蹙着眉头劝导,“县令大人都奈何不了他们,小兄弟,你还是早些走吧!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蛮清欢知他们担心什么,不过自个又不是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统管一地政务,事情都要下头的人去做,这些个小吏都是本地人士,手底下都有自个的一帮势力。

县令大人要做事,自然不能得罪了他们,有些事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以说这是官场一条不成文的定律。

她可不用管这些,哪个爪子敢伸过来,就把哪个爪子给剁了。

安阳侯府的门头她都拆得,还怕这小小的一方小吏?

见劝不动这少年,许文贤就道,“既如此小兄弟也甭住什么客栈了,若不嫌弃就到府上小住如何?”

蛮清欢却坚持要住客栈。

许文贤冷笑,“小兄弟,莫不是看不起我?”

他哪里不知这少年是怕连累了他,可要说连累,如果不是自个这少年,又哪会趟进这潭浑水?

明明是自个连累了他,如果这时候自己撇清了开去,那还是个人吗?

作为前世的顶头上司,蛮清欢对这个下属,知之甚多,沉吟一刻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如此,我就去府上叨扰一二了。”

一行人去那缘来客栈,结了房钱,牵了马回许家。

这其中还出了一桩,原本这个房间定给了他们,就不能给其他人了,哪怕未入住,退房一天的房钱也是要付的。

可客栈掌柜的听闻少年打了那恶霸,竟然分文不收,并道蛮清欢给他们出了一口恶气,别说未曾入住,就是在这店里住个十天八天的,也不能收他们的房钱。

可见这恶霸在当地是多么的令人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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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七章 问询

再说那唐青离了蛮清欢主仆,一路疾弛,差点跑断了马腿,在蛮清欢主仆搬进许家,就赶到了二百里之外的一处民舍。

跳下马就滚在了地上,他太累了。

马上有人走过来,“药呢?”

唐青从怀里掏出小瓷瓶给了那人,另一个人过来把他扶进了一间小屋。

“辛苦你了,休息一下吧。”

那人拿着药进了屋,屋里有一张简陋的床,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

如果蛮清欢跟来的话,一定会认出这人就是沈言。

一旁守着的晋沛时和百灵立即站了起来。

“我去配药。”

百灵接过瓷瓶赶紧出去了。

床上躺着的沈言目光落在来人身后,久久未见有其他人进来,目光黯淡了下来。

晋沛时勾勾唇,显然很生气。

“既然那么希望我那小姨子来看你,为何又要瞒着她!”

娶媳妇嘛,就应该跟他似的,既然相中了,就千方百计使出万般花样,不计任何代价的把人给讨回来。

如此畏首畏尾,他都替他着急。

这话飞鸣几个听了深以为然。

沈言苦笑了下没有反驳。

如果可以,自然也愿意使出了万般的手段,只为把她留在身边。

可是他这破败的身子,白神医找不到解药的话,有未来可言吗?

都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

他要说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到那时候他撒手人寰一了百了了,却留下她一个人对付环视的群狼。

上辈子,自己变成一缕魂魄跟在她的身旁,看着她如何的步履艰难。

重活一世,他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她,躲避风雨的港湾,而不是成为她的累赘拖累着她。

药房那边百灵在配药,飞诚几个在一旁探头探脑。

飞鸣性子急,不由催促,“阿花,这药还要多长时间才能配成?”

白灵埋头配药,只当没听到这话。

等了半响没有得到回答的飞鸣又催促道,“阿花你倒是吱个声呀!”

这不是让人着急么!

百灵这才瞟了他一眼,“侍卫大哥,你这是跟谁在说话呢?”

什么阿花阿花的,人家现在明明叫百灵好不好。

飞鸣:“……”

他成侍卫大哥了!!!

飞白见他吃鳖,心情爽的一塌糊涂。

活该,谁叫这家伙平时老欺负他这个老实人。

“那个,百灵姑娘,这药还要配多长时间?”

飞白故意问道。

百灵满意的点头,还是飞白这家伙上路,像她这样的青春美少女,百灵这样的名字才配她嘛!

嗯,当然飞花这名也大气,只阿花是什么鬼?

百灵满意了,自然心情就好了,心情一好,自然就很乐意回答飞白的问题。

“不用着急,再过一刻钟就好了。”

飞白得意的冲飞鸣抬了抬下巴。

瞧见没?这回总晓得自己有多讨厌了吧。

飞鸣:“……”

这是叫人给嫌弃了?

一刻钟后,药配好了,飞鸣又上来献殷勤,伸手接过百灵手中的药。

哪知百灵双手往后一缩,“笨手笨脚不用你。”

飞白再次上前插刀,“还是我来吧,我给主子送去,白灵你累了也歇会儿去。”

百灵果然将那药交给了飞白,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不同的方向走了。

飞鸣欲哭无泪,飞白这呆家伙,为何碰上飞花的事就变得这么精明?难不成他也对飞花有意思?

飞鸣的心思飞诚秒懂,他无语的拍拍飞鸣的肩膀。

“兄弟你好自为之。”

说完也大步的走了,只是一脚迈出屋子,那嘴角就裂到了耳朵根。

飞鸣这家伙也是个笨蛋,难道到现在他还不晓得,飞白和飞花是堂兄妹么?

不过他是不会告诉他的,在一旁瞧着他胡乱的折腾,也是挺有趣的。

悲催的飞鸣,他那几个好兄弟,没一个愿意给他两肋插刀,插他两刀倒是一个个乐意的很。

沈言这厢吃了药躺下了,晋沛时知他甚深。

喊了人进来,“去瞧瞧唐青那小子怎么样了,休息好了就让他给我滚过来。”

那人出去之后很快把唐青喊了来。

“唐青,你去镇国将军府拿药,可遇到了什么麻烦?”

唐青叫敬佩时问的一愣,药都拿来了,这个时候再问有没有麻烦有何意义?

不过上官问话,虽然心里头有疑惑,还是老老实实的答了。

“麻烦到没什么麻烦,那三姑娘很是爽快,只不过她有一个要求,要属下带着她一起过来才肯给解药。”

晋沛时不用瞧,也晓得床上躺着的那位想什么。

是一挑了挑眉头,“那么人呢?你说服了她?”

晋沛时不禁有一丝好奇,唐青这小子还有那口才?

他那小姨子,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也算对她的脾性有一丝了解,打定了主意九条牛也拉不回,唐青这小子能说服她?。

唐青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属下也没办法,只好同意了她的要求……”

唐青竹筒里倒豆子,巴拉巴拉全都说了出来。

晋沛时摸着下巴,他那小姨子啥时候如此的古道热肠了?

莫非瞧上的那小子的美貌?

“那年轻人长得怎么样,有我……”

想了一下,不对,不能用自己打比喻。

指着床上躺着的沈言,“那小子有沈公子长得好看不?”

唐青讪讪笑了下,“郡王爷不是这么比的。”

那年轻人虽然也受了伤,体魄却比这位沈公子强健得多,不过长相嘛,确实不如沈公子的三分之一……

嘶,想什么呢,自己这是给郡王爷给带歪了,那三姑娘一身正气,怎么会因为美貌才帮助旁人。

晋沛时却不满意他的回答,把眼一瞪,“不是这个比法该怎么比?”

心中却暗骂唐青,这死小子没眼力见,叫你讲可不就是让床上躺着那位放宽心的嘛。

这死小子倒好,讲的是什么狗屁东西?

平时瞧着挺机灵一个人,不然也不会那么多手下,独独派了他去京城拿那药。

那这时候蠢的不要不要的。

怎么个比法?

唐青挺为难,这两人根本就是不同类型的两个品种,怎么可以放在一起比较?

就好比鱼与熊掌,你能说哪个更好?

嘶,自己好像打错比方了。

不过唐青的求生欲挺强,队长没法继续的话题,果断的转移。

“属下瞧着,那年轻人似乎是三姑娘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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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八章 上门找茬

话说那恶霸被砸之后并未就此回家,而是转身去了县衙,找他那姐夫史县丞。

嗯,背两个小厮架了去的,被砸的走不动道了。

“姐夫姐夫,你可要为我报仇呀!”

末进门在外头就嚎上了。

史县丞这会儿无事可干,正坐在公房里喝茶。

正宗的雨前龙井,下头人孝敬县太爷,他悄悄给密下了一大半。

听到小舅子嚎哭,不悦的皱了眉头,“嚎什么嚎呀,在老子这一亩三分地上,哪个不长眼的敢不买你的帐?”

史县丞满满都是嫌弃。

“说吧,这次又看上了哪家的什么东西?”

在史县丞印象中,小舅子每回找自己嚎哭,不是看上了王家的田产,就是看上了李家的宅子,找自个出手来了。

一抬头却瞧见小舅子鬓发散乱,上等的丝绸袍子皱成了一团,嘴角一团淤青,叫两个小厮架着抬了进来。

“嗬,还真叫人给揍了!”

顿时怒起,“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干的?老子把他给废啰!”

这小舅子,他可以嫌弃他无用,别人却是不行。

揍了他的小舅子,相当于打他史县丞的脸。

在这县城之中,连县太爷都要给他三分脸面,哪个瞎了眼的小子给脸不要脸。

不想在这县城混下去的是伐?

不过史县丞可不是他那小舅子,冲上去就是又打又砸。

他可是朝廷的人,做事要讲究个章法,哪能那么容易叫人病垢?

当即问清楚了前因后果。

摸着那两撇小胡子,神情阴晴不定,两粒精明的眼珠子咕噜噜的直转。

“听你这么说来,那小子只怕身份不低。”

紫色向来是尊贵的象征,紫金又是一种稀缺品,普通人能拥有紫金饰物,不过是万分之一尔。

就这样也不过是一枚戒指、或一副耳环,有一根紫金的簪子已经是顶了天了。

一条紫金鞭要耗费多少紫金?

况且那紫金可不是一般的金子,硬度极高,要把极硬的紫金拈成细丝再编成鞭子,其难度可想而知。

仅着一条鞭子,就可知那少年不是一般的普通人,非富即贵。

“难道就这么算了?”

恶霸表示不服。

史县丞气结,“不算了,你想咋滴?”

瞧着小舅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得气结,“这两天乖乖的呆在家里,少给我惹事。”

心里却盘算着,没听说过这两天有什么大人物来此,可人却真真的在城里。

什么大人物竟躲过了他的眼,来此有何目少的?不得要暗中查探一番。

若是与自个无关,他就只当不晓得,可要是动到他头上,凭你是什么来头,休想走出这座城。

史县丞这厢着了人去查蛮清欢的来历自是不提,那恶霸却是生了一肚子的气。

原想着让姐夫给自己报仇来的,没想到仇没报成,还挨了一顿数落。

这口气叫一向在城中横着走的恶霸,如何能忍?

“少爷不如咱们找人去揍他一顿。”

恶霸两眼一翻,“那小子那么厉害,谁打得过他?”

当然花重金也不是请不到厉害人物,但这一霎时让他去哪儿找去?

就叫那小子打跑那大汉,寻起来费了不少的功夫。

不管怎么样不能便宜了那小子。

我把一脚踢倒屋里的凳子。

“先去那来缘客栈,把那小子给我监视起来。”

办法可以慢慢想,人却不能放跑了。

恶霸为什么不是扣住王英玉,而是盯紧了客栈这是有原因的。

在他看来,这小子一听口音就是外地人,根本就不是来什么比武招亲的,只怕是偶尔路过。

擂台上又喊着徐文贤的名字,正好与他的名字重了,再加之这小子自持武艺高强,未必没有显摆的心思在里头。

再者你瞧瞧,那小子瞧上去不过十三四岁,毛都没长齐一奶娃子能娶媳妇?

那王家也不会把大姑娘,嫁给一个半路上冒出来的小娃娃。

可是从来缘客栈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更生气。

那小子居然住进了许家。

自个这是叫那姓许的小子给耍了啊!

不对,说不定连姓名都是假的。

恶霸一拍大腿,哪是说不定,百分之百啊!

那小子就是许文贤招来的,冒用许文贤之名,帮许文贤打擂台啊!

好你个许文贤,老子不会放过你许家。

许家是开武馆的,许文贤的父亲就是新一代馆主。

第二日,武馆刚刚开门,弟子们都在院子里跟着武师练武,恶霸带着人上门找茬来了。

把里头习武的弟子通通赶走。

并且放下话,谁也不许再到这里来习武,谁敢再来就是跟他过不去,找人去拆了他家房子。

许父上前理论,恶霸嚣张的直接放下话来。

“老子就是要让你这武馆关门大吉,要老子手下留情也行,把你家那小崽子的胳膊,送一条到我府上,还有住在你家里的那个小子,一定给老子送过来。”

许宅离武馆不远,恶霸刚刚领着抓牙上门,就有机灵的小师弟送信来了。

蛮清欢与许文贤一起赶了过来,正好听到恶霸这一句。

蛮清欢扯了扯嘴角。

“小爷我来了,想要哪条胳膊?”

大刀金马的往院子里一站。

“爷我就站在这里,有本事自个来取。”

恶霸脸色僵了僵,蛮清欢却已是鞭子在手。

“不想挨揍就赶紧滚蛋。”

“都愣着干什么给爷上。”

恶霸带来的家丁们,持着武器冲了上来。

除了蛮清欢,武馆里的武师也不是吃素的。

原先搞什么比武招亲,就是不想把事情给闹大了,毕竟还要在这县城呆下去。

可现在人都欺上门来了,个个的也不是孬种。

一番拳脚相加,绝对碾压式的打斗,没有任何悬念。

恶霸的那群恶奴三分钟都没挺住,地上躺了一地。

哎呦哎呦的,抱着手脚在地上打滚。

嗯,一部分人是真的疼,还有一部分人是做给那恶霸瞧的。

“你,你们给老子等着瞧……”

恶霸的脸色变了数变,好汉不吃眼前亏,丢下这句很有气势的话,转身就逃。

跑到门口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一个狗吃屎的姿势直接扑了出去,大街上扬起一股灰尘。

恶霸脸色变了数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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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九章 闯军营

铩羽而归的恶霸气个半死,仇没报成脸到丢了一地。

不能就这么算了。

狗腿子就给恶霸出主意。

“许家那武馆的院子是租来的,不如少爷您把那院子地契拿下来,到时候许家人还不是你砧板上的肉,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恶霸觉得这主意不错,赶紧叫人去找那院子的老板,把那院子给拿下来。

至于银子嘛!

这得看碟下菜。

啥叫看碟下菜?

自然是要瞧这院子属于谁的,对方腿膀子很粗,少不得要出一点血。

若是没什么靠山的普通人,那就对不起了,银子是什么东西?

恶霸生气了,手底下人也不敢马虎,很快就把那房主的情况打听了回来。

没什么背景,普通生意人。

好嘛,那银子也不用花了,恶霸换上一身招摇的行头,大摇大摆的上门要地契去了。

是他来的不巧。

那院子刚刚卖出去了。

恶霸气急,一把抓住房主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

“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老子是谁,连老子都敢糊弄,不想在镇上混了是吧?”

房主连连道歉,表示房子真的卖出去了,“就在您来之前,买房子的人前脚刚走。”

房主这么一形容,二爸就晓得谁买走了房子。

好你个臭小子存心跟老子作对是吧?

今个老子不弄死你,名字倒过来写。

瞧着扬长而去的恶霸一行,房主后怕的抚了抚心口。

恶霸冲进武馆找茬之后,屋主就觉得自个要倒霉了,早打好了破财免灾的主意。

蛮清欢找上门买房子,更是求之不得,直接低价把房子给卖了。

钱放进兜里还没捂热,恶霸就找上门来了。

房主直庆幸自己的有远光深谋远虑。

恶霸再一次的铩羽而归。

恶霸觉得自己对付不了这小子,还是要请姐夫帮忙才是。

正要去找的史县丞,那狗腿子又说话了。

“少爷,您这样过去,姑爷指不定又要骂您。”

恶霸也觉得十有八九,“那怎么办?你可有好主意?”

狗腿子眼珠子骨碌一转。

“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连这小子的底细都不晓得,不如先查查这小子的底,兴许还能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恶霸觉得狗腿子这主意不错。

“还是你小子鬼主意多,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做好了爷我重重有赏。”

这狗腿子也就拍拍马屁,时不时的出个馊主意,有什么能力去查?

恶霸把事情交给了他,狗腿子也是叫苦不迭,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叫你嘴贱。

想来想去最后一咬牙出门了,先去那酒馆咕了两斤酒,又到那熟食摊割了两斤猪头肉,并着一些红烧的猪下水。

拎着酒肉敲开了史县丞心腹的大门。

一阵兄弟的乱叫之后,摆上酒肉,两个人有一盅没一盅的喝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狗腿子带着一身酒气满意的离开。

回家净了个面,脚步匆匆的去找那恶霸。

“……那小子是从京城来的,似乎是某家勋贵家的庶子……”

事实上县丞心腹的原话是这样的,“京城中王公贵族众多,那些个纨绔子弟,哪个不喜欢哪杆马鞭子当街纵马,想要查清这小子的身份,我看难!不过既然这小子只身出现在小小县城,想来也不是什么受宠的嫡子。”

到了他口中舌头那么一卷,就成了勋贵家的庶子。

史县丞那头心腹也就回报,晓的不是冲着自个来的也放心了,不过也不能大意。

也许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呢?

“那……舅爷那头?”心腹问道。

史县丞眸子闪了闪,“随他闹去……”

正好他可以趁机瞧一瞧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过就他小舅子那脑袋,也想不出啥高明的主意。

“你且附耳过来!”

史县丞如此这般这般一说。

“去吧!”

翌日蛮清欢正在武馆里头跟武师们比划。

许文贤身上有伤,坐太阳底下瞧热闹。

王家的丫鬟跑了进来。

“许少爷不好了,我家姑娘叫恶霸给抓走了。”

许文贤龇目欲裂。

“被抓到哪里去了?快带我去。”

这一追就追出了城,入了城外的军营。

守门的军士拦着不让他们进。

军营里头却突然吹起了号角声。

蛮清欢脸色一变。

前世直到身死,后半生的十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军营中度过,这号角声她再熟悉不过。

当下一脚踢开守营的将士,硬闯进了军营。

果然如她所料,营地的空地上燃起了熊熊的火堆,而王英玉被五花大绑的推于高台之上。

底下是整齐划一的士兵。

这是要将闯入军营的王英玉,杀了祭旗。

瞧见王英玉被五花大绑地推于台上,心急的许文贤就要上去救人,蛮清欢一把拉住了他。

“等等。”

“不行,我一定要救英玉!”

女子不得擅入军营,擅入者死!

这规矩许文贤又岂能不知,就算不知,王英玉被五花大绑的推于台上,猜也能猜到了。

这种时候纵然他救不了王英玉,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她独自赴死。

“急个什么劲,小爷我在,保管王姑娘没事。”

许文贤可不信他。

这位蛮兄弟,的确武功高强,可这里是军营,别说开打了,一个扰乱军营之罪,或者严重一点,把你说成是敌国的细作。

别说救人了,自个的命都得折在里头。

这少年已经帮了他良多,这种时候他可不能害了这少年。

怪只怪那恶霸太阴险狡诈,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

许文贤显然忘记了,他们是如何闯进来的。

打倒守卫擅闯军营,哪是他一句不愿意连累就可以了结的。

后头的守卫已经通知了自个的上峰。

一大堆军士追了过来,将他们围在了当中。

祭旗仪式也就这样,被他们的擅自闯入而打断。

众人都回转身,眸光灼灼的盯着闯入者。

一个将军模样的中年人对着蛮清欢等人喊话。

“尔等何人胆敢擅闯军营,我劝你们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否则乱箭射死。”

随着将军的话音落,为注重人的军士后头,冒出了一排弓箭手。

箭在弦上,箭头就对准了场中的他们。

第二百二十章 套路

沈言喝了百灵配的药,毒性被压制了下去。

晋沛时却满身的戾气。

“阿寿你等着,我定要将这幕后之人给挖出来,将他挫骨扬灰。”

南方水灾皇帝舅舅点了他去赈灾,临行前派给他一千精兵。

开始他以为这一千精兵,是皇帝舅舅派来保护沈言的,毕竟这一位身份特殊,容不得半点闪失。

并且还有病在身。

嗯,不是病是毒,有毒在身。

以他的身体和身份,小心没大错。

谁知到了地头才晓得,除了赈灾,还有一个很大的敌人要对付。

事实上他们刚到地头,对方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找上门来干啥?

当然是抢劫了。

那是一股力量强大,在当地很有影响力的水匪。

水灾发生淹没了良田村庄,水匪没有东西可抢,就把主意打到了赈灾物资的头上。

晋沛时震惊的同时,不禁思忖他那皇帝舅舅是否能掐会算?

这一千精兵个个水性良好,比起常年在水上抢劫的水匪,竟然不遑多让。

晋沛时原就是有想法之人,只因为某些原因,压抑了自己,如今释然了,被压抑的那部分热血,自然就被水匪给挑了起来。

有皇帝一千精通水性的精兵在手,又有沈言这个智囊,天时地利人和撸起袖子就是干。

于是他亲自带兵剿灭水匪、与当地官员联络商讨赈灾事宜,就丢给了能说会道的沈言。

那家伙你别看他温润谦和有礼,谁见了都要赞一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事实上内里,比世上最好的墨锭,还要黑上三分。

当地的官员一个个被他治得服服帖帖,还兴高采烈心甘情愿的受他调配。

不过话说回来,正常情况下这些地方小官员,也没资格与他一起共事。

人在他的手下听他调配,已经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晋沛时一边腹诽,以便制定完整的计划,一次一次的出击剿灭水匪,把那横行水上的匪患,灭他个干干净净。

就这样剿匪、赈灾两不误。

可就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大事上头没出任何的纰漏,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沈言出手,赈灾物资全须全尾的发放到灾民手中,有了钱财灾民得以重建家园,横行多年的水患也叫他们给消灭了。

一行人离开那天,城中民众是夹道欢送,坐于马上晋沛时义气风发,有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小小得意洋洋了一把,又加之归心似箭。

更想不到,居然有人敢暗算于他。

若不是沈言警觉,并且给他挡了一记……

那毒物实在霸道,若是他中了招,必死无疑。

反倒是沈言因为本身身中剧毒,以毒攻毒,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小命,却也挑得他身体里的毒性发作起来。

白神医在外寻药行踪不定,好在京城里还有一个百灵。

医术虽然比不的白神医,到底是白神医的徒弟,并且对沈言的病症无比了解。

晋沛时感叹自己好运的同时,也出了一头的冷汗,止不住的后怕。

若是沈言再次因他出了什么意外,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原谅自己。

是以这个差点又将他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罪魁祸首,恨不得喝其血痰其肉。

发誓在回京之前一定要将之挖出来。

危险的眼眸眯了眯。

“阿寿你觉得,这次的事件跟京中有没有关系?”

彼时的沈言正半躺在睡翁椅上,懒洋洋的晒着日光。

初秋的阳光打在他瓷白的脸上,如美玉一般反射着迷人的光晕。

原本闭着双眸听了这话睁了开来,眸中星光璀璨,看的晋沛时感叹不已,若不是出了那档子事,还有那些人什么事。

忽然又心中一凌,眸中闪过一抹寒光,那些人只怕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才有人那档子事。

蛇蝎心肠真真是可恨。

晋沛时的思绪扯得有些远,沈言倒就着他的话头说起来。

“不会!”

他说的很笃定。

晋沛时挑眉,“何以见得?”

“第一没有理由,第二没有必要。”

晋沛时点头,“你倒是想的通透。”

沈言顺手一款糕点砸过去,“难不成你不是如此心思?”

晋沛时眉开眼笑的快手接住糕点。

一抱拳道,“谢阿寿赏赐!”

然后把那糕点塞进嘴里,嘻嘻笑,“赏赐之物果然美味。”

吃了糕点忽尔收了笑整容道,“既与京中诸人无关,阿寿觉得会是何人?”

沈言目光闪了闪,里头有冷意一闪而过。

“你这个人横行街头,要说旁人不讨厌你也不可能,要说仇怨……”

沈言拉长了声调瞥了他一眼,“些许小事也没有必要。”

“我估摸着,怕是与南边的那些水匪有些关系,水匪劫了财物要变成现银,总得有门路销赃……”

晋沛时目光变换一刻,“你是说……”

“不错!”沈言点头,“水匪人数众多,虽你紧锣密鼓的剿之,总会有漏网之鱼,难保这漏网之鱼不会恶向胆边生,联络了那销脏之人,趁着我们松懈之时发难。”

晋沛时抚掌,“阿寿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接着又道,“我思量着,那销脏之人只怕离得此地不远。”

沈言正吃了一块马蹄糕,听得此言放下糕点。

“所以你这是准备在这里住下了?”

这厢两人悠闲的晒着日头,顺便讨论幕后主使。

蛮清欢那厢却是遇上了麻烦,被一群弓箭手团团包围。

瞧这阵仗许文贤低叹一声,“蛮兄弟是我害了你!”

蛮清欢却对那将军道,“今日也是迫不得已,望将军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

“小子你好大的口气,军营重地岂是你个平头百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自家老爹是镇国将军,蛮清欢自然晓得军营不得擅闯。

只是为了救人闯都闯了,这时候还说能不能闯的没有一毛钱的意义,只想办法怎么脱身才是真理。

抬出父亲自然不行,哪怕是镇国将军,也没有管到地方军务的道理。

思来想去只有扯扯晋沛时安郡王,这张大旗了。

“实不相瞒,小子乃是安郡王麾下,此次擅虽闯迫不得已,实乃有要事相办,只事关机密恕在下无可奉告。”

军营中的那些个套路蛮清欢是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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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财帛动心

按照常理既然是机密,这位将军少不得将人请进营帐,禀退了左右。

实际上对方也是一愣,挥了挥手退下弓箭手,就要请人营帐中说法。

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人,也是一副将军的装束。

“且慢!”

只见这人对那将军道,“龙将军莫要叫这小子给骗了,你瞧瞧他的年纪,安郡王的麾下会有这毛没长齐的毛孩?”

此话一出那位被称作龙将军的将军脸色就变了。

此番蛮清欢说话得体,进退有度,龙将军还真忽略了他的年纪,经这位同僚一提醒,到是回过味来了。

敢情自己叫这毛孩子给耍弄了。

毛孩子当兵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但是出现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乱世民不聊生,或者连年征战军士死亡过多,战事起实在招不到兵才会出此下策。

真到了那个时候,甭说是毛孩子,哪怕是一把老骨头,拉进营做做饭也是好的。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太平盛世,朗朗乾坤,有这毛孩子什么事?

“来人,给我将这捣乱的毛孩捉了,与那女人一起祭旗。”

蛮清欢却冷笑了一声,盯着那将军道,“甘罗十岁拜相,在下比那甘罗痴长两岁,怎么就不能是安郡王的麾下?”

轻蔑的上下打量着那将军,道是轻狂起来,“小爷,我素来以武服人,若是不服,不妨跟小爷比划比划。”

那人也怒了,“哪来的黄口小儿,大言不惭,爷今个就让你见识见识厉害。”

号角起,台下的士兵们自发的围成了一圈,将蛮清欢与将军模样的人围在了中间。

那位将军一抱拳,“本将军陈平钱氏,小子报上名来。”

蛮清欢眉头轻轻一挑,“在下姓啥名谁你无需知道,你只需晓得败给我,并不冤枉就是了。”

这姓钱的将军是个脾气暴躁的,听得这侮辱人的话,立即龇目欲裂。

“好小子,叫你尝尝爷的厉害!”

硕大的拳头就砸了过去。

蛮清欢脚下一错轻松的躲过,一个神龙摆尾,一脚踢中钱将军小腿,踢得钱将军倒退三步。

好小子果然有些功夫,忙将那心底的轻视之心收了起来。

武将与那文臣不同,靠着一根笔杆子,一张嘴巴子就能升官发财。

能坐上将军的位置,没有一点实力不行。

况且这钱将军没有任何的背景,靠着自己的本事从小兵做起,一步一个脚印打上来的。

他有自傲的资本。

当然那是对旁人而言,对上蛮清欢嘛……

诸位还是自己看吧。

那头两人打得火热,围观士兵时不时的发出阵阵叫好。

在无人注意不知名的角落里,却有两个人悄悄的离开。

其中一个心下恍恍,这么重要的消息他要赶紧通知史县丞,让其尽快拿一个章程出来,迟了只怕什么都来不及了。

另一个也颇觉头大,蛮姑娘在京城搞事情也就算了,反正她有一个名头响亮的爹,没人真敢把她怎么样。

可这位仗着艺高人胆大,走到哪里搞事情搞到哪里。

现下都搞到军营里头来了,可别搞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他得赶紧通知主子。

先头给史县丞送讯的才到半路,军营里头蛮清欢已经把那前将军给打趴下了。

龙将军一见,“某来会会你。”

蛮清欢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一高一矮一魁梧一瘦的两人打到了一起。

这时先头那人已经赶到了城里,找到县衙中正翘着二郎腿喝茶的史县丞。

“这里说话方便吗?”

史县丞按下了他。

“对面飘着红旗的茶楼瞧见了吗,二楼聚缘厅包间等着,我片刻就到。”

那人脸色不算好,“那我先过去,你快些。”

待那人走了之后,史县丞也没有心思喝茶了,只满脑子想着出了何事。

在屋中来来回回踱了几步,出了公房,左右瞧瞧有无可疑人等,慢慢的踱向对面的茶楼。

进了茶楼没有停留,直奔二楼的包间,进去以后探着头谨慎的左右瞧了瞧,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才关好门。

“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大白天到县衙里来找我,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好?”

那人急灌了两口茶。

“出大事了,那安郡王查到军营里头来了。”

史县丞果然脸色一变,一把扣住来人的手腕,“此话怎讲?”

眼眸子急转忽又一把拂开那人,“蠢货!”

倘若安郡王果然查到了军营里头,这么着急忙慌的来寻他,岂不正好中了对方的引蛇出洞之计。

史县丞有一种大祸临头的危机感。

自己干这营生十几年,一直相安无事。

没想到南方那边竟然出了水患。

更没想到赈灾大臣竟然带了一千的的精兵良将……

更更没想到,水匪剿灭之后还有漏网之鱼。

更更没想到,那漏网之鱼竟然是时常与自己接洽的水匪……

把柄落在人手上,不得不接受其威胁。

嗯,事实上是他自己见财起意。

那侥幸逃出来的一两个水匪,落在他这地头蛇的手上,若是他不愿意。

将那两人无声无息的杀了,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

事实上先前他也是打的这样的主意。

正所谓人走茶凉,这水匪都被灭了,留下这一两个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来人却道手上还有一批财宝,若史县丞愿意帮这个忙,让他杀了安郡王为兄弟们报仇,这批财宝他就送给他,分文不取。

在自个的地头上,史县丞不怕水匪使诈,那批财宝肯定确有其事,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不过要杀安郡王……

派人去京城调查了一番,却道那安郡王,不过是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背靠皇帝好乘凉,不折不扣的街头大纨绔子弟。

杀一个纨绔子弟容易,只是这个纨绔子是皇帝的亲外甥,这一点有些难办。

可到嘴的鸭子也不能就这么飞了。

安郡王靠山再牢靠,究竟敌不过那一堆动人心魄的财帛。

史县丞经过反复合计之后一咬牙,“干了。”

不过这个地点却得选好,不能把自个给牵连进去。

什么都算好了,哪知偏偏出了变故,冒出来一个沈言,给安郡王挡了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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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摁死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二十二章摁死史县丞不愧是老江湖,很快就拿点子不安,以及大祸临头的感觉赶出脑海。

使自己镇定下来。

“别一惊一乍的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跟我说说清楚。”

听得来人这么一讲史县丞就谈定了。

“别疑神疑鬼的自己吓自己。”

史县丞得意的捻着小胡须,“那小子我知道,从京城里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安郡王的属下,我估摸着也就听过安郡王的名头,或者认得安郡王,扯着郡王的大旗吓吓人罢了,随他去折腾吧无需理会。”

“倒是你……”,史县丞有些不满,“不要一惊一乍的吓自己,非常时期咱们还是少见面为好。”

那人将信将疑,忐忑的回到军营,却瞧见那小子大大刺刺坐在大帐中,与两位将军在喝酒。

那人有点懵圈,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走之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怎么进了一趟城回来,就成了哥俩好的局面了?

还有那准备祭旗的女人,怎么也完好无损的立在一旁?

自己不在的,这一点时间里到底发生了?

随手抓了个小兵过来问询。

原来那小子打败了钱将军又打败了龙将军,在军营中要旁人看的起你,一向以实力说话。

那小子用自己的实力,让龙将军和前将军服气。

两位将军对他客客气气,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蹬鼻子上脸。

居然大胆向两位将军提出放了那女人的要求。

规矩不能破,两位将军自然不答应。

没想到那小子却冷笑着问两位将军。

“将军自觉比汉高祖如何?”

听得这话两将军齐齐变色。

汉高祖刘邦乃开国之帝,你一个手握兵权的将军,与大汉朝开国皇帝相比,你想干什么?

龙将军说话的声音都抖起来了,“小兄弟,莫开玩笑,我等粗人一个,自是那汉高祖足底泥都不如。”

闻言,那少年就笑了,笑的很妖娆。

“汉高祖刘邦,当年经常带着戚夫人出入军营……,尔等自知比不上汉高祖万分之一,为何女子就不得入军营了?”

两位将军张口,想说那是高祖的女人,跟旁的女子自是不同。

少年好似晓得他们心中所想,又道,“花木兰还女扮男装替父从军了呢!”

龙将军:“……”

钱将军:“……”

口才比武功还厉害的小子,他们也很难办啊!

见两位将军有所松动,少年又道,“实不相瞒两位大哥,这姑娘是我昨日刚刚比武招亲赢下的媳妇……”

两位将军:“……”

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子这么大的年纪还没个媳妇,你一毛还没长齐的小毛孩,大言不惭的把“媳妇”两字挂嘴边上合适吗?

甭管合不合适,王家摆擂台招婿确有其事,又从守门兵士处了解到,此女子不是自个误闯进来的,而是早上有辆马车,路过军营时丢进来一只麻袋。

打开麻袋发现里头是一女子……

两位将军相互看了一眼,俱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被人利用的恼怒。

当下自是放了那王姑娘,请了少年进帐中喝酒。

那人莫名的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再说史县丞回到公房,也品出不对来了,那小子好好的怎么就去了军营?

还带着王家那闺女?

既是打京城来的小少爷,八成出自公侯之家,怎会不知女子不得擅自入军营?

八成又是他那小舅子搞事情!

平常搞事情也就罢了,非常时期还不晓得给他收敛些。

前头收到消息,安郡王那头也不知从哪找了一名医,竟然把他下得那毒给解了。

他自个下的毒何其霸道,只有他自个晓得,安郡王能找到这样的能人也是个有本事的。

思忖至此忽的哂笑,“若是个没本事的,又怎能把横行十几年的水匪,剿灭的干干净净?”

现下那安郡王在那头住下,定然是要查找哪下手之人,自己虽做的干净,却不能不防个万一。

尤其是这个惹事的小舅子,少不得要敲打他一二,这段日子老实些。

可是能老实的恶霸还是恶霸吧?

史县丞刚骂了他一顿,转头军营那头就传来了消息,王姑娘不仅没有被砍头祭旗,那从京城里冒出来的小子,还得了两位将军的青睐。

这会儿正在军营里头陪着两位将军喝酒呢。

连连受挫,恶霸的怒气涨到了极点,一拳捶在大理石桌面上,疼得他连连甩手。

“一张破桌子也来欺负老子,把它给我砸了!”

狗腿子上前点头哈腰,“都听到没有?把这破桌子砸了!”

家丁拎着家伙叮叮当当,把一张上好的大理石桌子砸了个稀巴烂。

狗腿子低眉顺眼递上香茗。

“少爷,那那小子怎么办?就这么便宜了他?”

“便宜了他?”恶霸眼神狠厉,“想得美!”

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从军营里头出来,许文贤还是不大敢相信,整个过程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到现在他都是蒙的。

倒是蛮清欢有些担忧,那恶霸一计不成又施一计,眼看着第三回也失败了。

以其步步紧逼的姿态,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自个自是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可王、许两家还要在这县城生活下去。

至于报官什么的,蛮清欢根本就没有想过。

倘若报官有用,这恶霸又岂能在县城里横行这许久?

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既然怼上了,为了两家以后的安宁,只有把这恶霸直接给摁死。

半夜潜进那恶霸家中,直接一刀把人给干掉,对于蛮清欢来说,轻轻松松手到擒来。

只是那样,她成什么了?

与那些宵小之辈有何区别?

既然要摁死那恶霸,就要摁的光明正堂堂正正。

这恶霸横行县里,手上会没有一点脏事?

蛮清欢猜测不仅有,并且势必会不少,只要能够找到罪证,看他还能逍遥到几时。

接下来蛮清欢开始了艰难的调查取证。

之所以说艰难,实在是在恶霸作恶太多,一个个都怕了他,无人敢透露半句。

这厢蛮清欢还没查出什么来,那头恶霸就收到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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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查访

恶霸飞起一脚将报信者踢倒在地。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今个小爷就成全你。”

着人把那惯会出鬼主意的狗腿子给招了来。

狗腿子是叫苦不迭,遇到这样的硬茬子,纵然他有十八般武艺也使不出来。

不过他若说自个没什么好主意,有事的就成他了。

只的硬着头皮,“那小子忒厉害,一般的主意为难不了他,容我好生想想,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至于这万全之策,什么时候能想起来,他还真不知道。

沈言那边收到暗卫送来的消息,也坐不住了,晋沛时瞥了他一眼。

不满道,“还是管好自己吧,我那小姨子凶悍的很,那三脚猫的恶霸哪是她的对手。”

沈言却蹙眉,“双拳难敌四手,况且在旁人的地头上,暗箭最是难防。”

早就说过,这一世自己能活多长就要护她多久,哪怕将来有一天自个不在了,也要把手底下的这些人都交给她。

当就要喊来飞白飞鸣几个过来,暗中保护蛮清欢去。

晋沛时不由得扶额,“就这几个小时,你还是留给自己吧!”

遂从那一千精兵中抽了五十人,命他们乔装打扮混进县城,在蛮清欢周围保护她的安全。

虽然他觉得很没必要。

就这样沈言还不放心,到底将飞鸣一起遣了过去。

毕竟他暗中保护蛮清欢多年,只飞花去了蛮府才撤了回来。

是以翌日蛮清欢走出许宅,就感觉外头多了挑担的货郎,卖小吃的摊贩。

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理会,照样该吃吃该喝喝。

前世什么样的刀光剑影没见过,不过区区几十人尔。

那军营中给史县丞联络之人是一位洪姓把总。

此人自小与史县丞是邻居,从前一起混码头的,十几岁上就打死人,后来跑到了外头改头换面当了兵,机缘巧合之下随军调了回来。

那时史县丞刚刚与那帮水匪搭上了关系,单枪匹马他也害怕水匪黑吃黑。

正好姓洪的回来了,手里头有武器,于是就把这姓洪的也拉了进来。

那时候姓洪的还只是一个小旗,上下各处打点都需要银钱,欣然同意了这个昔日好友的邀请。

白送到嘴边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多少年下来都相安无事,姓洪的也从小旗升到了把总。

别看把总官职不算高,可要知道,军营里头是靠本事吃饭的地方,并且无仗可打升职并不容易。

这么些年无本却万利的生意,一直是做得相安无事,正当他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之时,南方水患了,水匪剿灭了。

那时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漏网之鱼找上门来了。

他退缩了,爬上把总的位置不容易,他不想自毁前程。

但上船容易下船难,特别是在这条船摇摇欲坠,即将沉没之时,那半截身子已经掉进水里的,更是拼命的拽紧了他们。

他有点着慌。

他与那史县丞不一样,所谓铁打的县丞流水的知县。

不论哪位大人来当这个知县,对地头蛇的县丞都要仰仗三分,没有县丞的配合,知县的差事一天也干不下去。

很多事情知县大人,都是睁一只眼睛闭只眼睛。

可是他呢?不干这个把总多的是人想干。

他开始惶惶不安。

特别是发生了刺杀的事情,又有一自称安郡王麾下的少年闯进军营。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巧合?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

洪把总一夜不曾睡好,不敢轻举妄动的他,思来想去弄清楚那少年的身份才是顶顶要紧。

若真如史县丞所说那般,少年只是扯着安郡王的大旗,倒是无关紧要。

若他真是安郡王的麾下,那就麻烦了,一个定时的炸药包,还是要及早找机会除去才好。

鉴于上回史县丞让人去打探,并无查出什么结果,这次洪把总决定自己亲自前往。

找了个理由请了几天假,谁也没招呼只身去了京城。

洪把总在京城中查访了三天,正如史县丞打听到的,京城中挥鞭打马的勋贵子弟不少。

既然他存了心思来打探,自不会如前世史县丞手下那般仓促。

经过仔细耐心的查访,手拿紫金鞭的还真叫他查出那么几个。

只是年纪都对不上。

拢共就请了那么几天假期,眼看着归期将至,也没查出个子丑寅卯来,洪把总止不住的失望。

临走那天晨起,在客栈外头的豆花摊上喝豆腐脑,一边听着其他个人闲谈。

不一会儿来了个带小孩的妇女,母子俩共要了一碗豆花。

吃着吃着那小孩不知怎么的,将豆花碗给打碎了,吓得哇哇哭起来。

那妇人就恐下他,“你再哭,再哭小心那蛮家暴力女听到了,一鞭子抽死你。”

那小孩目露恐惧立即停止哭泣。

市井妇人骂小孩,司空见惯,洪把总哪会放在心头?

却听得那妇人口中提到一个“蛮”字,心中立即一动,跟许文贤混在一起的那小子可不就是姓“蛮”?

保不齐就是一家的,反正自己也要无功而返了,是不是的也就丢了一句话。

于是又买了一碗豆花那小孩,状似无意的与妇人攀谈起来。

“刚刚大嫂所说那姓蛮的暴力女,是何来头?”

妇人未曾来得及答话,旁边的食客已道,“这位客官外地来的吧?”

洪把总奇道,“这位大哥缘何晓得?”

洪把总很有语言天赋,两三天的时间已经把京城口音学了个七七八八,乍一开口下根本听不出来他是外地人。

另一食客捏着汤匙笑道,“镇国将军府的暴力女,都能止小儿夜啼,除了外地人,谁能不知哪个不晓?”

“那一杆子鞭子使的那是……”

食客侃侃而谈,说到精彩之处,忍不住手舞足蹈。

洪把总听了半日,这暴力女倒有几处与那少年对的上,只是一个是女子,一个是少年。

“这暴力女如此的凶悍,家中的兄弟一定更厉害吧?”

“那是自然……”

提起镇守边关镇国将军京城民众与有荣焉。

又是一番侃侃而谈,“只可惜生了个与将军抹黑的姑娘。”

说到最后,食客还不忘总结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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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鲁一平

洪把总心中突然有了一个,连自个都觉得荒谬的想法。

甭管它荒谬不荒谬,反正这么多天也没打听到啥有用的消息,即便是错了,不过是多浪费半日的时辰。

十三四岁,腰缠一根紫金鞭,经常拿出来甩两下。

嗯,不是甩着玩,抽人!

有好事者连那紫金鞭的长度尺寸,都大致的估摸了出来。

可不就一一对应上了吗?

难怪那小子长得异样好看,白净的似大姑娘。

有了这种怀疑,洪把总越想越觉得那少年,是女扮男装,浑身带着一股娘娘腔。

其实蛮清欢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穿上男装妥美少年一枚,洪把总这是失斧疑邻,越是怀疑越觉着像那么回事。

一路回县城都想着,有什么方法既可以除掉这讨厌的小女子,又可将自己置身事外。

蛮清欢这一头也终于有了一点眉目。

城外有一老妇,只一独女颇有几分姿色,三年前一次进城,叫这恶霸给瞧了去,把人给祸害至死。

恶霸有县丞给他遮掩,老妇求诉无门。

这一回有人找上门来,主动要与她讨回公道,这老妇光脚不怕穿鞋的。

只要能为含恨而死的闺女讨回公道,哪怕赔上这条老命在所不惜。

恶霸听闻此事,回头问狗腿子,“有这回事吗?”

嗯,自个做的坏事太多自个都记不大清了。

狗腿子点头哈腰,“是有这么回事,城外的崔婆子家闺女,三年前挑了一担豆子进城来卖……”

恶霸一挥手打断了他的唧唧歪歪。

“既然如此还等什么,爷去把那婆子给弄死了!”

卷起衣袖满脸的戾气。

狗腿子得了令,清点来打手,跟着恶霸浩浩荡荡去城外拿那崔婆子。

对,就是浩浩荡荡。

他要叫那些别有心思的人瞧瞧,别以为来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小子就能扳倒自己。

叫他们好好瞧瞧,在县城里到底谁说了算。

一群人浩浩荡荡凶神恶煞的杀到崔婆子处,那崔婆子正洗了米准备午炊。

凶神恶煞的奴仆们闯了进去,将院子里的东西一顿乱砸,崔婆子被押到了恶霸跟前。

恶霸恶狠狠的捏住崔婆子的下巴。

“你个老贼妇,既然如此的想找死,小爷我成全你。”

说完嫌弃的甩开崔婆子,用帕子擦了擦手。

“给老子狠狠打,往死里头打。”

崔婆子呸了一口。

“你这恶棍害死我女儿,老婆子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做鬼也不放过我?”

恶霸冷笑,“如果你在贼婆子这边放狠话的多了去了,小爷,我到今天还不是活的好好的?倒是你这个贼婆子,到下头与你那闺女团聚去吧!”

崔婆子冷笑,“怎么你敢承认杀了我闺女?”

恶霸嚣张惯了,没听出其间的异样来。

“老子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老子不仅玩死了你那闺女,还将她喂了狗,哪怕死了也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哈哈。”

恶霸嚣张的大笑。

“好可怜的闺女啊!”

崔婆子悲从中来,呜呜大哭,咬着牙咒骂恶霸,“你这恶霸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总有一天让你不得好死!”

“死老婆子竟敢咒骂小爷!”

恶霸卷起衣袖,亲自上前踢打崔婆子。

“给我住手!”

随着一声怒喝,一条鞭子甩了过来,一鞭子抽到了恶霸的腿上。

破茅草屋里那多管闲事的少年走了出来。

嗯,还不止。

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两位头戴官帽身穿官袍的大人。

其中一位挺眼熟,本县的知县大人。

少年对两位大人拱了拱手。

“知州大人、知县大人,两位可亲自瞧清楚,亲耳听清楚了,这恶霸恶贯满淫满手鲜血……”

“来啊,押下去打入天牢。”

顶头上司知州大人在此,知县哪里敢再睁只眼闭只眼。

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把那恶霸和那些恶奴全都摁倒在地押回县衙。

直到此时恶霸终于醒悟过来,被押走之前,拿眼恶狠狠的瞪蛮清欢。

“死小子你害我!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出来将你碎尸万段。”

蛮清欢薄唇微启,“等你有命出来再说吧!”

不错,这一切都是蛮清欢的计策。

她早就暗中联系上了崔婆婆,也晓得知县碍于地头蛇县丞的势力。

就算自个带着崔婆婆告上公堂,知县大人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于是秘而不宣,自个在城中乱愰,另一厢却着人去州县找了知州大人。

之所以笃定知州大人会欣然前往,也是得益于前世。

前世这位鲁知州刚正不阿,得罪了某位权贵,这权贵抓不着把柄,便授意鲁知州的至交好友诬陷于他。

落的全家流放的下场,在流放途中,鲁知州的老父,年老体衰病死在流放途中。

你问她为何对一个小小的知州的经历了如指掌,自然是这位鲁知州生了一位有本事的儿子。

也许你已经猜到了,不错,这鲁知州的儿子就是蛮清欢麾下十大将领之一的鲁一平。

鲁一平在流放之地入了兵役,慢慢从小兵做起,待后来三王争霸归入了萧晟一方,刚开始还只是个小旗,后来西戎战起,鲁一平在对西戎的战事中,慢慢走了出来,终于成为蛮清欢麾下得力干将。

知县大人邀请知州一聚,鲁知州推辞有事。

蛮清欢却上前一步拦下知州。

“大人刚正不阿,令小子佩服,只小子有一句话要提醒大人,且小心梅生,此人或许叫你家破人亡。”

梅生可是自己的知交好友,这少年为何如斯说?

鲁知州当下惊疑不定,回去之后将鲁一平喊了来,将自个前去县城的前因后果说于他知晓。

最后提及了少年的告诫。

“梅生乃为父好友,最是古道热肠,这少年到底何意?”

这梅生的确古道热肠,年轻时鲁知州进京赶考病倒于客栈,而无人问津,就是这素昧平生的梅生,跑前跑后寻医问药,经此两人才结成了知交好友。

在鲁知州看来,任何人都会害他,梅生却是不会。

鲁一平沉吟一刻,“少年想来也没什么恶意,父亲只管听着就是,至于信是不信,还得你自个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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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处心积虑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二十五章处心积虑鲁一平虽说叫鲁知州自个拿主意,心里却觉得只怕这少年知道些什么,不管他是何用意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个梅生日后他会注意着些。

先不说鲁一平日后如何的防范梅生,单说那恶霸被下了大狱。

史县丞很快就晓得了,县丞太太连哭带叫要史县丞把人给弄出来。

史县丞找上县太爷,知县老爷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强硬。

“你那小舅子罪恶滔天,必须按律处斩。”

此案过了知州大人的眼,那鲁知州又是公认的铁面无私,他可不想大好的仕途就此罢了。

知县大人的一反常态,史县丞猜想这其中必有自己不晓得的事情。

不愧是这县城里的地头蛇,只一盏茶的功夫,就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心知小舅子是保不住了。

同时也对自己从未看上眼的,小少年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这个坑处心积虑,不可谓挖的不深。

知县大人害怕夜长梦多,翌日就与菜市口处斩了恶霸。

观看行刑的百姓是人山人海,人人拍手称快。

那崔婆婆也夹杂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亲眼瞧着那恶霸被斩了头,才转身回家给她那苦命的闺女上了一炷香。

不过却不是城外那所破房子。

蛮清欢出资,在县城给她开了一家豆腐坊。

洪把总一脚踏进县城,正好是那恶霸行刑之时。

街头上人人喜笑颜开,弄的洪把总直纳闷。

自个不过才离开数日,这城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为何人人那么高兴?

很快他就晓得了。

街头人人都在传,恶霸被押至菜市口处长的消息。

得知真相的洪把总更忧伤了。

他是查清楚了那少年的身份,她不是安郡王的麾下,却比他的麾下还要更可怕。

因为这小姑娘竟然是安郡王的妻妹。

并且曾经不止一次当街鞭打过安郡王,连李德妃的母家,安阳侯府的门头,都让她带人给拆了。

这说明了什么?

洪把总出身军营,看事情的角度自是与旁人不同。

京城的百姓与那些个夫人闺秀,只乔见少女的蛮横跋扈,可洪把总却从人们的字里行间,看到了少女的实力。

安郡王是什么人?

当今皇帝的嫡亲外甥。

安阳侯府又是什么人家?

李德妃可掌着后宫的凤印呢。

虽然只有半个。

难道仅仅凭的只是镇国将军的名号?

没有相应的实力,别说镇国将军,打的谁的旗号都没用。

有着如此不可小觑的实力,又一直待在京城的小姑娘,忽然就来到了这小小县城。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若说这里头没隐藏了点什么,洪把总可不能信。

洪把总直接找上了史县丞,他从小脑瓜子就没有史县丞好使。

搞阴谋诡计,哦,不,出谋划策,出谋划策,怎么能叫阴谋诡计呢?

出谋划策这种事,还是得找史县丞,这个他在行。

史县丞被太太吵得头大,窝在外院不肯进内室,头砍都砍了,再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

要说那小子也真是邪门,十三四岁的小屁孩,哪来的能耐请得动知州大人?

原本想在一个屁点的孩子,在他的地盘上,再闹能闹出哪样花样来?

就留给他那小舅子猫玩鼠去。

万万没想到,这毛没长齐的小屁孩,哪是一只老鼠?分明是满嘴獠牙的狼崽子。

这时候史县丞是追悔莫及。

这小舅子虽然不成大用,但有好多他自个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让这小舅子去办了,小舅子就是他手里一把好用的快刀。

现在这把刀折了,这么好用的刀,他要上哪里去找一把呢?

想起来就窝火,恨不得生啖了那小崽子。

就在这个时候洪把总找上门来了。

“这两日我去了一趟京城。”

他开门见山的说道。

史县丞不由得挑了挑眉,“有收获?”

“大到你想不到。”

听完洪把总调查到的那些信息,史县丞按了按脑门,信息量太大他有点懵。

也没空计较他,直接上门来找他了。

只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甭管想没想出来主意,回头就先把上次那人去骂了一顿,若是他调查的清清楚楚,自个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甚至害了小舅子一条命。

按照他的心思是要把那小子给废掉的,办事不尽心留着有何用?

只是现在非常时期,正是用人之际,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那头史县丞暗搓搓的打坏主意,这头王、许两家高兴坏了,晚上摆了好几桌,一直闹到深夜。

翌日万里无云,天气晴好。

圆满解决了恶霸的蛮清欢,准备打道回府了。

虽然这几日身边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人,不过似乎没什么恶意,她也就当他们不存在了。

可以当这些人不存在,京城那头却不能不管,出来好些日子了,再不回去,娘亲估计要张贴榜文,悬赏找人了,毕竟当日出门,说好了三、四日就回。

嗯,现下两个三、四日都不止了。

蛮清欢要走,史县丞本来应该是松口气的,爱搞事的家伙终于要走了,赶紧放鞭炮庆贺一下。

可他昨个听了洪把总的话,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小子与那许文贤素未平生,怎么就那么上杆子的帮他?

别跟他说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些都是瞎扯淡。

那小子一定有其他目的,许文贤不过是个由头。

借着许文贤不依不饶的敲掉了他小舅子,肯定是冲着他来的。

史县丞把世上那天所有的事儿,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觉并未留下任何的破绽。

这安郡王是如何怀疑到自个头上的?

莫不是那两个水匪?

其实他们并不甘心把这一大笔财宝交给自个,故意在安靖王跟前露了个破绽?

不,不会。

如此自己虽然也会倒霉,可他们俩更是性命不保,不会,这两人不会如此的愚蠢,连这点事情都想不到。

难道是洪把总?

用膝盖去想,都不可能是他,对于洪把总的了解,史县丞自觉,对自个都没有那么了解。

史县丞思来想去,想破脑袋都想不着,到底哪里露了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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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她是女的

刺杀朝廷命官不是小事,既然做了,自是有恃无恐。

至少在对方想来定是如此。

是以,安郡王怎么会让个毛孩子来?这不是开玩笑吗?

因为他本身就是个纨绔子弟,办事乖张不按套路出牌?

屁!

史县丞忍不住爆粗口,一个脾气乖张毫无手段的纨绔子,一去南方就能一举荡平横行十几年的水匪?

说出去谁信?

或许这小子的出现真是巧合?自个想太多?

可这巧合也太巧了,那小子为何不是旁的什么人,为何偏偏与那安郡王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将来想去左右都有理由,后来索性就不想了。

不管是哪样,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不能叫那小子,哦,不,不能叫那小姑娘活着离开。

不管有意为之也好,巧合也罢,安全起见这小姑娘必须死。

不过这死法嘛,得容他好好想想。

既要合情合理,又不能牵扯上自个。

只是他还没想出办法,就收到外头的消息,那丫头要走。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走了。

急中生智,到是叫他想出了一个借刀杀人的好主意。

不过实施需要时间,得先拖住那丫头。

于是找了两个生面孔,扮作那受害人的家属,当街拦住蛮清欢,非要请她吃饭,感谢她替她们申冤,替全县城的百姓除了一害。

少女设计害死了他的小舅子,史县丞还要自掏腰包请人吃饭,怎么看怎么憋屈。

下头人替他憋屈,史县丞却挺高兴,吃吧吃吧,你就好好享受这人生的最后一顿吧!

蛮清欢被那两人拉进了饭馆,史县丞乔装了一番,推着一车柴火送进了军营。

午炊之后有一个营的士兵,突然集体上吐下泻。

大伙都是吃的同样的饭食,旁的营的士兵都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原因,不免人心惶惶,忽然就有流言四起,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那是老天爷给的警告。

女人不得擅入军营,他们不仅让女人进了军营,还大摇大摆的让其离开,这是触犯了神灵,神灵降下警告来了。

必须把那女人抓来祭旗,才能平息上天的怒火。

洪把总趁机煽风点火,带头要去抓王姑娘回来。

等到真要进城抓人,他却缩在了后头。

蛮清欢刚从饭馆里头出来,就得到王英玉当街被官兵抓走的消息。

和雀屏两个骑马赶到军营,正好遇到被挡在外头的许文贤,以及王、许两家人。

“蛮兄弟你来的正好!”

两家人仿佛瞧见了救星。

“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不是早就解决了吗?怎么突然间又抓人?

许文贤抹了一把一路上跑出来的汗水,脸色酡红。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英玉在街上突然就被抓走了。”

还是一起跟着的丫鬟跑回去报信他才晓得。

再一次闯进军营,王英玉已经被绑在了旗杆上,旗杆下头堆了一堆枯枝树叶。

一士兵举着火把正要走过去点火。

竟然要把她烧死。

下头那么多的将士列成方阵,就这么漠然的看着。

眼看着那士兵就要走过去,点着旗杆下的柴堆,蛮清欢一脚勾起地上的小石子,一脚踢了过去,打中那人的手腕,火把掉在地上。

“什么人胆敢在军营撒野!”

校场上的军士皆回过头来,怒视着她们。

蛮清欢目光清冷的对上两位将军。

“龙将军钱将军,两位出尔反尔,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两位将军面色也不好看。

“蛮兄弟对不住了,规矩不可破。”

“狗屁!”

一审少年装扮少女竟然爆起了粗口。

“事情都过去了,旧事重提,你想搞哪样?”

“蛮兄弟!”

龙将军拱了拱手,“不是我们有意过不去,实乃天意不可违,正是因为我们放过了这女子,今日军营中受到了天谴……”

狗屁的天谴!

“我今天非要把人带走呢!”

“那就对不起了!”

龙将军手一招,一队士兵将蛮清欢团团围住。

早就知道今日要将人带走,没那么容易,蛮清欢也不废话,直接抽出腰间的鞭子。

打斗中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暗器,直接打掉蛮清欢头上束发的簪子。

如丝的乌发,瀑布一般倾泻。

龙将军钱将军齐齐变色,“你,你居然是个女的!”

他们还请了她入过大帐,一起称兄道弟的喝过酒……

蛮清欢忽然福至心灵,今个这局,只怕是冲着她来的,王英玉只不过是被她给连累的。

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道,“原来是个女的,女人怎么可以进将军的大帐,难怪……”

说这话的是洪把总,他故意说半句头的话,引起其他人的遐想。

这时那军医又冲了出来。

“将军将军不好了,兄弟们的症状又加重了。”

“都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灾星!”

“杀了她祭旗!”

“杀了她!”

“杀了她!”

士兵们早就被莫名其妙生病的那一营军士给镇住了心神,偶尔又发现入过将军大战的少年变成了女子。

这时候军医突然说,生病的士兵们病情加重,有心人又在人群一挑唆,原本就惶惶不安的心,更加的害怕起来,盲目的跟随着旁人起哄。

人在害怕中最容易从众,这时候别说跟着叫嚣,若是有人带头冲上去打斗,只要一声呼喝,立即就会毫不犹豫的跟着冲上前去。

这时候的人是最没分辨和思考能力的。

就算是错的,众人的潜意识中,也会有一种法不责众的心理。

“想烧死我那就放马过来吧!”

少女拿着鞭子摆开了架势。

人在疯狂的状态中,是没有办法同他们讲理的,唯一行之有效的手段就是将他们打趴下,好好的冷静冷静。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来帮忙。”

雀屏一跺脚,忒乐许文贤一把。

许文贤抹了一把脸,“好!”

差点没反应过来,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蛮兄弟突然大变活人变成了女子?

哦,不,应该是小姑娘才是。

那样武功高强的少年怎么会是小姑娘呢?

许文贤迷茫的心中,感觉似乎少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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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结束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二十七章结束前世她从千军万马当中杀了出来,区区没上过战场的士兵,又怎是她的对手?

更何况还有雀屏、王、许两家诸人做帮手。

很快地下就倒了一片,洪把总见势不好,一把钢刀架在被绑住的王英玉脖子上。

“放下武器不许抵抗,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英玉!”

许文贤只龇目欲裂。

“你放开她,我给你做人质。”

洪把总却是不理,一心想着要蛮清欢的命。

“只要你放下武器,我就放了他。”

“恩公你别听他的……嘶……”

王英玉人被绑住了,嘴巴却是自由的。

洪把总用自个威胁少女,就喊了起来,洪把总抵着脖子的刀一动,在她颈脖间拉开一小小的口子,鲜血冒了出来。

“再不听话,立即杀了她。”

蛮清欢勾了勾唇,将紫金鞭往地上一扔。

“恩公!”

“蛮兄弟!”

王英玉和许文贤同时喊了起来。

少女却趁着洪把总稍一分神之际,素手轻抬,一声惨叫架在王英玉脖子上的刀,“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再看洪把总痛苦的弯着腰,左手按在右手背上,一支小巧灵笼的袖箭洞穿了他的右手掌,鲜血正顺着箭尖往下滴落。

另一厢二十多个弓箭手将蛮清欢等人团团围住,只要她敢往前走一步,必定是弓箭齐发。

前世在重弩之下,都能先射死了萧晟才死,区区几把普通的弓箭少女还不放在眼中。

她有信心可以全身而退,只是还有其他人,却不能不顾及。

“我乃镇国将军之女,就连皇上都称赞一声的巾帼英雄,尔等怎么敢!”

怎么会?

洪把总心头一片慌乱,难道天真的要亡他吗?自个打听了半日,什么都打听到了,居然漏掉了最重要的信息。

“大家别听她胡说八道,若真是大将军之女,为何上次不表明身份?将军千万别上当,把人拿下才是正理。”

箭在弦上,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心中有鬼的洪把总,嘶声力竭的喊道。

这时候粮草库那头居然烧起来了。

“不好啦,走水啦,走水啦!”

第1个发现的士兵惊恐的呼叫起来。

“哪里走水了?”

钱将军揪住士兵的衣领。

“快,快去救火。”

钱将军点了一部分士兵跟他去救火。

“将军快把这妖女抓起来不要让她跑了……,咱们大营一向平平安安,这妖女光顾之后,一帮兄弟病的莫名其妙,现在连粮草库都走水了……,将军,绝对不能放过她呀,将军!”

洪把总一双眼眸含着怨毒的光,奋力的鼓动龙将军。

先是莫名其妙的病了,接着一向平安无事的粮仓,莫名其妙的走水了。

古人很相信神佛,龙将军脸色在一息之间变了数变。

现在的他有点骑虎难下,抓也不是,放也不是。

前世蛮清欢呆在军营里头的时间比龙将军还要长,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又岂会不知?

脚尖轻轻勾起地上的一杆长枪。

“来吧!”

既然叫他为难,那就自己打出去好了。

龙将军自知不是她的对手,大手一挥,十个将士站到满清欢面前。

三个人手持长刀,三人手持盾牌,另外四人各握一把短匕,竟然是使用上的阵法。

当下不敢大意,聚精会神的应战。

只见举着盾牌的三人掩护着其他人前进,先是手持长刀的士兵在盾牌的掩护下攻击,近身之后改换那手持短匕的四人。

刀光剑影就连观战者都看得心惊肉跳。

蛮清欢沉着应对,几个回合之后瞧准其中的破绽,一举破了他们的阵法,队形被打散。

若不是立场不对,龙将军都要忍不住喝彩了。

洪把总更是心惊肉跳,这小姑娘忒厉害,他可以预感到,若是就这么放他走了,自己的死期就到了。

连忙向人群中使了个眼色。

一支利箭直射打斗中蛮清欢的后心。

蛮清欢正专心与人对阵,根本没防备会有暗箭射向自个,眼看着那只厉箭直取蛮清欢的后心。

突然的变故,雀屏只来得及惊呼示警,无论她速度有多快,确实来不及帮她挡下这一箭。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支利箭飞来,叮的一声打落那支暗箭。

听到动静的蛮清欢一回头,只见营门口沈言、晋沛时骑着骏马飞驰而来。

射中利箭的那一支箭,正是马背上的沈言所出。

转眼间飞驰到跟前,沈言勒住缰绳利落的跳下马。

那一句,“你没事吧?”在舌头上滚了两滚,说出口的终是,“我这个徒弟没给你丢脸吧!”

马背上的晋沛时抽了抽嘴角,半道上听的人来报这作死的小姨子又进了军营,不要命的打马飞奔的,也不知道是谁。

见了面怎的尽说些没用的。

蛮清欢不知晋沛时心中所想,兴奋的给沈言肩膀上来了一拳,“你们怎么来了。”

“刚好有个案子。”沈言笑。

马上的晋沛时扯着嘴角默默扶额。

什么叫刚好有个案子?

不过他也的确该谢谢这小姨子,若不是沈言对她过度关注的话,这案子还真破不了。

话还得从几日前,洪把总进京调查蛮清欢说起。

洪把总满京城的打听蛮清欢,无意中叫沈棠听到了,事关未来大嫂,就多留了一个心眼。

一边派人给沈言送信,一边派人悄悄的跟着他。

之后他与史县丞的一举一动。就全都落在了晋沛时等人的眼中。

蛮清欢与那恶霸对上,使计为民除害,按说得罪的也就是史县丞,和他洪把总可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是此人却比史县丞的反应更加的过激。

再加上它有均匀的背景。

聪慧如沈言,很快就摸到了事实真相的门边。

清晨天未大亮,一切还蒙在晨雾中,就马不停蹄的往这里赶。

半道上听到她又闯进军营的消息,生怕出了闪失,兵分两路,一路去擒拿史县丞,亲自带另一路人直奔军营,毫不顾及自己刚刚复原的身体。

这边捆了洪把总,根据他的交代,去捉拿那两个藏匿的土匪,那厢史县丞也被绑了来,押进京城听候皇帝的发落。

蛮清欢误打误撞,无意中倒是破了一桩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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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谁要成亲?

家中的医女救了沈言一命,又帮晋沛时破了案子,皇帝大大的封赏了蛮清欢。

随着封赏送到镇国将军府,安郡王南方赈灾,剿灭为患十多年的水匪,回京途中被袭击,转而在蛮清欢帮助下,揪出隐藏甚深的水匪同党,在京城广为流传。

直到这时蛮清欢才发觉,先前的那点怪异感出自哪里。

赈灾那是户部的工作,本应该派户部官员前去,皇帝却派了安郡王……

这时她又猛然想起,前世这个时候,南方也有过一场水灾,户部官员前去赈灾,被水匪抢了所有的赈灾物资,还死了几个官员。

皇帝震怒,派了大军前去剿灭,历时三月才将水匪全部剿尽。

只是彼此她与萧晟正是你侬我侬,听了一嘴并未过多关注。

现下想来,前世定是让那史县丞给逃脱了,恶霸才强娶王英玉,发生了后头的事情。

于是新的疑问又产生了,这次皇帝为何没有安例,指派户部官员前往,而是钦点了晋沛时?

并且是在晋沛时即将做新郎的情况下,朝廷又不是除了一个晋沛时无人可用。

蛮清欢想不通。

想不通的并不是她一个,除此之外还有鲁知州。

镇国将军府的三姑娘,大闹县城军营的事情,已经在州县中传开了。

蛮三姑娘的神勇,传的神乎其神,鲁知州很郁闷,那个清朗的少年,冷静又多智怎么会是未及笄的小姑娘?

他的爱才之心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不过他自个也借此扬了一把美名,就连皇帝都晓得了他这个刚正不阿的鲁知州。

这时候的鲁一平,还只是一介书生,对他老爹的感慨有些不以为然。

“女子怎么了?那花木兰还替父从军呢!”

这想法倒是与蛮清欢如出一辙,难怪前世会成为麾下得力干将。

蛮清欢原道是想瞒着苏氏,这些天自己在外头干啥,可皇帝的赏赐一来想瞒也瞒不住了。

苏氏握着她的手嗔怪,既高兴又心疼。

高兴的是闺女有了皇帝的肯定和嘉奖,哪怕顶着暴力女的恶名,也不会嫁不出去了,今个有不少上门道喜的夫人,明里暗里的打听蛮满的亲事。

前回英国公家的小子跌断了腿,母女俩另选了一后生,两家说好了过几日相看。

没想到对方突然又反悔了,说是她婆母晓得了,死活不答应孙子娶个暴力凶残的女子。

遣了婆子来回了苏氏,气的苏氏肝疼。

都没敢告诉蛮清欢,是以少女来找她,说是要去庄子上玩两天,爽快的就答应了,后来又让庄头送信来,说是跟着百灵出去采药了,也没放在心上。

甚至归家也没问一问,在外头做了些什么。

到皇帝的赏赐送来,才晓得她在外头做了这么危险的事情。

那颗慈母之心,疼的一揪一揪的。

早知道她就不该放了她出门,早知道更早的时候,她提出要习武就不该心软纵容了她。

她的心肝宝贝,就该如大房的二丫头似的,没事弹弹琴绣绣花,说一门极好的亲事,安安心心的等着备嫁。

而不是风里来雨里去,如大老爷们似的,在外头坐在危险的事。

那样还不如多生一小子呢。

哎,她本该娇娇软软的闺女,怎么变成了这样?

宾客盈门作为儿媳妇的纪氏、卢金秀自然要出面帮着待客。

成亲那日卢金秀蒙着红盖头,众人也没瞧见过她的脸,后来么作为新妇,只有几户通家之好上门,才在一旁作陪过。

京城的贵妇、闺秀们还是第一次瞧见庐山真面目,个个惊疑不定。

这不是安阳侯府的嫡女吗?怎的出现在镇国将军府里?

京城谁不晓得蛮清欢带人拆了安阳侯府的门头,两家早已视同水火。

李婉素又怎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一副妇人的装扮?

并且笑盈盈的跟在苏氏后头,来来去去的招呼着客人。

安阳侯府嫡女何时成的亲?婆家又是哪一个?为何跟在苏氏后头招呼客人?

她们为何一点都不晓得?

待弄清楚,那就是卢金秀之后。

众人更诧异了,蛮家三房的这媳妇,不是说是山上的猎户吗?怎的与安阳侯府的嫡女,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无亲无故,这世上怎会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之人?

贵妇们的心思动了起来,莫不是两家只是表面上交恶?

其实私底下早就达成了某些协议,安阳侯府借用了猎户女的名头,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嫡女嫁进了镇国将军府?

再一盘算,安阳和府的嫡女李婉素,似乎真有好久没有出现在人前了。

越联系众人越觉得,自己窥得了某些真相。

那么镇国将军岂不是早就是四皇子的人了?

于是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安阳侯夫人猛然发现上门的客人多了许多,开口闭口都是探听她家闺女。

可是既不是提亲,也不是说媒,弄得她丈二的和尚,一时摸不着头脑。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这会儿众人还好端端的坐在蛮家的客厅里,满腹心事的猜度。

蛮家高朋满座,另一厢谢恂胳膊底下夹了一幅画,走进蛮芊芊的正屋。

屋里打扮停当的蛮芊芊正坐在桌前喝茶,等着闺女一起去蛮府道贺。

母亲嘴角微扬看起来心情不错。

暗自观察的谢恂不由得扬了扬唇角。

“母亲,你看我这幅画如何?送给三表妹做贺礼不埋汰了她吧?”

蛮芊芊并未瞧那画,只道了一声,“你有心了!”,就给身旁的丫鬟使眼色。

绿衣裳的丫鬟就笑道,“少爷把画给奴婢吧!”

谢恂的握着画的手往回一收。

“还是我自己拿着,待会儿亲自送给她吧!”

蛮芊芊吹吹茶盏里浮在上头的茶叶,眼皮都没撩一下。

“你就不用去了,好好呆在家里头,都快成亲的人了,毛毛躁躁的性子,也该好好定定了,没的成了亲惹媳妇儿嫌弃。”

“什么成亲?”

谢恂脸色一变,嚯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失去重心的椅子摇摇晃晃,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母亲,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成亲?谁要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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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到底要哪样?

蛮芊芊点点头,“你的亲事定下来了,崔氏之女不会辱没了你。”

谢恂如遭雷击,“母亲你说什么?”

继而愤怒得满脸通红,“我的亲事你问都没问过我一声,就这样帮我定亲了?我还是不是你儿子?”

蛮芊芊闻之柳眉倒竖。

“正是因为你是我嫡亲的儿子,我才要为你打算,别以为我不晓得,你这么巴巴的要赶去外祖母家是为了谁?”

“你别做梦了,将军府里你三舅母当家,三丫头可是你就三舅母的心头宝,你要娶四丫头绝不可能,那四丫头别看平时不声不响,也是个有大主意的,绝对不会为了你,与三丫头交恶。”

谢恂反驳,“三表妹巾帼不让须眉,才不会有母亲想的那么无聊。”

蛮芊芊:“……”

“你也知道三丫头是个好的,为什么不愿意娶她?”

不然在娘家,她哪会丢这么大的人?

谢恂真的无语了,好就要娶回家?这是什么神逻辑?

照这逻辑,男男女女他得娶多少个媳妇?

瞧他嘴角上挑,一股似笑非笑的模样,蛮芊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行了,反正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连婚期都定好了,你也甭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安安心心等着翻过年来当新郎吧!”

竟是连婚期都定好了。

谢恂这时才发觉母亲不是同他开玩笑,脸色一白脚下踉跄了下,到底还抱有一分希望。

“母亲,你开玩笑的吧。”

蛮芊芊怜悯的瞥了下自个的儿子。

“你知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说完再没看他,径自走出了屋子。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无可厚非谁对谁错。

诚如谢恂所言,蛮清欢大度不会在意,可蛮芊芊不能不在意。

那日虽然没有旁人在,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从来包不住火。

只要她上门代儿求娶蛮清惠,当日之事势必会流传出去。

凶悍的暴戾之女连自个的表兄,都宁愿娶庶女而不要她,宣扬出去蛮清欢还有任何的闺誉可言?她还怎么嫁人?

不能为了自个儿子的喜好,而害了蛮清欢。

况且蛮清惠,被逼踩着自个的姐姐上位,这日子能过得舒心吗?

最重要的是蛮芊芊觉得,儿子不过是少年慕艾,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钟情。

再过两年年纪渐长,年轻时的那些荒唐事也就随风吹散了,与那温柔典雅的女子相敬如宾,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世上之人大部分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虽然对于儿子来说有些委屈,可事情走到这一步,没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了。

有时候她也想,当日如果自个再多问一句,问清楚了就不会有后头的这些是是非非,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来后悔又有什么用?

再后悔事情也不会回到原点,自个挖的坑,跪着也要填满。

蛮芊芊母女带着礼物去了镇国将军府,谢恂却留了下来,他没脸去外祖家没脸见四表妹。

婚期都定了他还能怎么着?

退亲?

别说她母亲不答应,就是他自己,也不能给这无缘无故扯进来的女子,带来灾难。

好好的女子无故被退亲,可想而知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蛮芊芊到将军府贺喜,带来了谢恂已经定亲崔氏女的消息。

蛮清欢担忧的看了一下蛮清惠。

蛮清惠却是脸色不变,恂表兄天人之姿,她早就晓得自个配不上他,今生注定只能站在角落里默默的注视着他。

说这话蛮芊芊也是不动声色的留意蛮清惠的神色,见她一如平常,自个都忍不住恼火起来。

自个芝兰玉树的儿子,为了她要死要活的,甚至为了她,瞧脸色克意低声下气的讨好她这个母亲。

儿子做了这么多,甚至刚刚出门前两人还互怼了一场,可她倒好像个没事人似的,连脸色都不变一下。

蛮芊芊就为儿子感到不值。

念头一闪,又觉得自己这是干什么?

这不正是是自个想要的结果吗?

难道四丫头要死要活,闹得满城风雨自个才高兴?才觉得自个儿子一片痴心没有错付?

蛮芊芊患得患失五味陈杂,不晓得自个心头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蛮芊芊只是五味陈杂,有一个人却恨得牙痒痒。

这个人就是沈雅珊,蛮清欢大受封赏之时,正是沈丰客死发配路上消息传来之时。

沈二夫人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虽说儿子有好几个,但嫡子却只有这么一个,沈二老爷也像那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孙雅珊恨得双目充血,她可怜的大哥客死异乡,可蛮清欢这个罪魁祸首,不仅日子过得滋润,还大受皇帝的封赏。

更可气的是因为皇帝对她大加赞赏,那废物的恶名,更是有了洗白之嫌。

昨个她表姐的孩子抓周,来参加喜宴的贵妇很多,随便听一耳朵,几乎都在谈论着那大出风头的废物。

其中不乏为她说好话的声音,更多的是羡慕的声音。

凭什么?凭什么蛮清欢那个废物,轻而易举的可以得到?她到底哪点比得上自个?要才没才,要貌没貌,她凭什么跟自个比?

人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从来就应该是自个才对,受皇帝大肆封赏的,也应该是自个才对。

沈家二房一片哀嚎,大房的沈大夫人却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嘴唇不由的向上翘了翘,终于晓得痛了么?当初暗搓搓害她亲儿,可曾有想过她的心会痛?

这才是刚刚开始,等着吧,以后有你们心痛的时候。

大姐说的一点没错,派个暗卫暗搓搓的要了他们的命很容易。

手起刀落小命玩完,那样太便宜他们了。

没有什么比肖想了一辈子,汲汲营营了一辈子,眼看要达成目标,却叫旁人摘取了胜利的果实,来的叫人痛苦绝望。

二房那一家子,就该叫他们尝尝这种如临深渊的痛苦。

在痛苦悔恨中苦苦挣扎,却永无出头之日,那样的日子肯定比死还难过。

她就是要让他们一家子,承受这种锥心之痛,在无望中沉沦,直至最后被淹没。

如此百年之后再见亲人,也不会有愧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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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挨打

这一日苏氏大早的过来剑呜渊,又让莺哥把蛮清欢好好的打扮了一通。

然后就把打扮的光彩照人的闺女拉上了马车,母女俩一道去了珍宝阁。

在珍宝阁中,“巧遇”一家勋贵夫人及闺秀,据说两人是来给出嫁的侄女选添妆的。

于是热心的邀请苏氏帮在一起掌掌眼。

苏氏欣然同意,随着那母女俩一同上了二楼的包间。

那姑娘蛮清欢从前没打过什么交道,不过见过两三次,非要拉上关系的话算是点头之交,连话都没说上过一句。

可这姑娘对她却很热情,姐姐长姐姐短的,饶是蛮清欢这厚脸皮,都有些吃不消她的热情。

然后挑着挑着,就有一少年闯了进来,瞧见有外人在,面上一红赶紧要退了出去。

苏氏和那妇人都道,“无妨”将那少年留了下来。

对于这相看的套路,蛮清欢了然的挑了挑眉。

这回的相看,蛮清欢没有暴露出暴力蛮横的一面,又有先前皇帝的大家赞赏为铺垫,对方对她很满意。

而那少年长得玉树临风,谦谦温和,苏氏也非常的满意。

那妇人带着儿女先走,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苏氏才同蛮清欢一起下楼。

一脚迈出珍宝阁,却同一妇人撞了个对脸。

“哎呀,真巧啊蛮夫人,这就是府上的三姑娘?长得可真水灵。”

说着不由分说,就将腕上的玉镯撸下来,强行要往蛮清欢手上套。

蛮清欢撇了苏氏一眼,见她神情淡淡,没有客气的意思,也就顺势下坡受了这只玉镯。

然后苏氏就从自个的头上拔下一支金镶玉的簪子,簪到对方姑娘发间。

见此那夫人心底一松,还好还好,苏氏没有当街甩脸子,脸上那笑容越发的真诚了两分。

“遇上也是缘分,不如我们去那边的茶楼聊聊?”

苏氏客气的拒绝。

“真是不巧,家中还有一些事等着处理,只能辜负你一片盛情了,有机会下次再叙吧!”

说着也不顾那妇人笑容僵在脸上,自顾自的拉着蛮清欢上了自家的马车。

一上车放下帘子,蛮清欢就盯着苏氏的脸猛瞧。

苏氏叫她瞧的着恼,“谁叫她先前瞧不上你,现下见我儿得了皇上的嘉奖又反悔,我儿也不是那箩筐里的青菜任人挑选。”

蛮清欢了然,难怪刚刚珍宝阁里那少年与画像上看到的一点不像,还当那画师技术太差,原来是换了人。

蛮清欢逗苏氏开心,“是是是,我当然不是那箩筐里的青菜,怎么着也该是一颗荔枝嘛!”

苏氏莞尔,“为嘛是颗荔枝?”

少女冲她眨眨眼,“荔枝贵呀,一般人吃不着。”

苏氏:“……”

什么逻辑?

母女俩回到府中,就觉得气氛有变。

果然才到二门,齐妈妈就迎了上来,老夫人叫夫人和三姑娘赶紧去正德堂。

苏氏瞥了眼外院里头大气不敢出的小厮,低声问齐妈妈,“府里头可是出了何事?”

齐妈妈小声道,“半个时辰前,二老爷揪着六少爷的衣领,从外头怒气冲冲的回来,直接去了正德堂,至于发生何事,奴婢也不晓得。”

母女俩步履匆匆的赶到正德堂,廊下的小丫货们也没了往日的嬉戏,个个神色肃穆。

蛮清欢当下神色一凛,快步跨进了正堂。

堂上诸人都到了,就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在绣楼里绣嫁衣的蛮清悦都来了。

堂前蛮二老爷脸色铁青,蛮昱锦鼻青脸肿脸上到处都是淤伤,蔫头耷脑的跪在中间,倒是不见张姨娘的踪影。

蛮清欢用眼神询问蛮清悦,“发生何事?”

蛮清悦用眼瞧了一眼那碧纱橱。

原来在蛮清欢母女来之前,这里已经好好闹了一场。

蛮昱锦逛柳枝胡同叫二老爷逮了个正着,小小年纪把他送到外头读书,不学好,竟然学人逛起了花街柳巷。

大白天的就往那青楼里钻。

他才多大的年纪?

呸,就是年纪再大,蛮家也没有逛青楼的子弟。

二老爷脾气上来了,拖过来就是一顿暴揍,揍的蛮昱锦鼻青脸肿,然后捏着脖子提回了家。

蛮昱锦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居然叫二老爷揍了个鼻青脸肿,这还不算,一回来就带进了正德堂,说要行家法,这还了得?

听到消息张姨娘赶紧赶了过来,无厘头的一顿哭闹,老夫人着人刚刚把她拘进碧纱橱。

蛮清欢不禁莞尔。

蛮昱锦逛青楼?

难怪那日路过柳子胡同,慧表妹道好似瞧见了六弟。

当时她还道她看错了,原来竟是真的,如此六弟出入青楼怕是有些日子了。

蛮清欢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蛮家子弟不得出入青楼,前世蛮昱锦虽然荒唐,烂泥扶不上墙,却也未曾入过青楼。

今生,萧晟早早的与张姨娘搭上关系,把人送进了东余书院,小小年纪就逛起了青楼。

这定然是萧晟的手笔,这人还真是一如前世的谨慎多疑。

要利用旁人又对旁人放心不下,就用这起人下三滥的手段,抓住旁人的命脉,为他所用。

哼,就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那头二老爷已道,“请家法!”

一根棍棒被管家捧了上来。

蛮昱锦被两个粗壮的仆人按在了长条凳上。

二老爷亲自拿过家法,一棍子下去,打的蛮昱锦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碧纱橱里的张张姨娘心肝儿直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守门的两个婆子直接冲了出去。

一股旋风般趴在,被打的嚎哭不止的蛮昱锦身上。

“谁也不许打我的锦儿,要打就先打死我吧!”

蛮二老爷气红了眼,“都是你这无知妇人,惯出的纨绔子习气。”

蛮二老爷悔不当初,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由着她,早早把孩子送到媛儿房里教养才是。

媛儿是唐氏的闺名。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只盼着她领了这顿家法,可以改过自新,从此好好做人。

二老爷越发坚定了惩罚蛮昱锦的决心。

“来人,把这无知妇人给我拉开。”

张姨娘自是不愿意,可她细胳膊细腿,哪里是粗壮婆子的对手。

很快啪啪的板子声和蛮昱锦的嚎叫,充斥着整个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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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族学

蛮昱锦被打的皮开肉绽,抬着去了外院,张姨娘心疼的滴血,捏着帕子寸步不离的跟着去外院。

在二门被二老爷拦了下来,开蛮昱锦已经让她给教歪了,断不能再继续下去。

二老爷觉得蛮昱锦年纪还小,好好教,还能再给扳回来。

可惜张张姨娘不了解二老爷的苦心,又哭又闹,只差没拿头撞墙了。

就是这样,也没能让二老爷心软。

早在蛮清欢回府之前,裴氏就带着嘉哥儿回来了。

蛮昱锦的事叫她警觉起来,嘉哥儿不能再长于妇人之手了。

考虑了两天,她终于去了正德堂。

听她道明来意,蛮老夫人虽不语,却道她是个有成算的。

裴氏见老夫人不语,心下忐忑。

正要失望之时,蛮老夫人捻着佛珠出言道,“这事你婆母她晓得么?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裴氏心下一颤,垂眸道,“是孙媳的主意。”

问了一句蛮老夫人又不说话了,裴氏心头七上八下的。

这时蛮老夫人慢悠悠道:

“谢家虽只一支在京,到也有族学在,不若我同你姑母说说,将嘉哥儿送到谢家族学去,同龄的孩子在一块也好有个伴。”

裴氏大喜,赶紧福身谢老夫人。

蛮老夫人摆摆手,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我晓得你是个好的,你那婆母既不知晓,嘉哥儿上谢家族学的事先不要同她说。”

接下来的话老夫人没有明说,裴事却晓得何意,免得她又不管不顾的闹将起来,先斩后奏,等她晓得了,到时候米已成炊闹也没用。

裴氏脸色绯红,忙道了声是。

老夫人雷厉风行,待裴氏走了之后,立即叫王嬷嬷去了一趟谢家,把蛮芊芊给喊着了。

蛮芊芊正在家里跟儿子生闷气,老娘召唤顾不得生气,稍微收拾了一番,立即跟着王嬷嬷就过来了。

待听清楚了是什么事,立即拍胸脯保证,“这点小事保证给办好了,您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前次因自个办事不利,惹出了大纰漏,这些许小事再不能办好,还好意思再回娘家么?

回头蛮芊芊就把这事交给了谢姑父,交代他一定要把事给办漂亮了,只三天蛮芊芊就亲自回了将军府,告诉老夫人,“明个就让嘉哥儿去学堂吧!”

裴氏得了信,连忙打点一应用具,翌日亲自把儿子送进了谢家族学。

隔天又到了给老夫人请安的日子,除了趴在床上的蛮昱锦,着急上火的张姨娘,全部都到齐了。

哦还有一个裴氏,裴氏还没来。

于氏目光扫了一圈,脸色就不好看了。

她觉得这是裴氏不上道,给她们大房丢了脸。

好一会儿裴氏才气喘吁吁的赶过来,初秋微凉,那额头上倒是起了一层的汗珠。

“怎么才来?”

其实于氏真正想说的,晓得今儿要过来请安,怎么的不早点起?

旁人家的儿媳妇个个在婆母跟前立规矩,他们家倒好,老夫人开口免了他们的规矩,倒是越发的疲懒了。

裴氏是送了嘉哥儿去谢氏族学,亲眼瞧着他上了马车,才匆匆赶过来的。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知会于氏,裴氏没法解释,到是老夫人替她解了围。

“瞧瞧这满脑门子的汗水,翠柏快领孙太太去擦把脸。”

裴氏出了门又回来,直接站到了于氏身后,于氏心里再不痛快,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待从正德堂出来,以往都是婆媳俩一起走,这回也不等裴氏径直一个人走了。

倒是蛮清悦走过来,“大嫂别同母亲她计较,这些年越发的小孩心性了。”

裴氏莞尔,可不就是小孩心性。

苏氏母女倒是两人一道,蛮清欢亲亲热热的夹着苏氏的胳膊。

秋日的微风轻轻吹着裙角,脚步翩翩如蝶。

纪氏和卢金秀相视一笑,识趣的落后两步,由着蛮清欢在苏氏跟前天南地北的胡扯。

一行人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才走到秋桐居跟前,就听到里头有人在讲话。

“……可怜见的,腿跌断了……”

说话的声音很陌生,不像是自个屋里人。

苏氏蹙眉头抬眼就瞧见,秋桐居里一个陌生的婆子。

那婆子见的苏氏连忙上来问安。

原来这婆子,正是那日珍宝阁相看那家夫人身边人,昨个她们家少爷跌断了腿,夫人着她上门回了苏氏。

“怎么又是跌断了腿?”

苏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娘亲你说啥?”蛮清欢没有听见。

“没事,那个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同你嫂嫂们商量。”

竟是把蛮清欢给打发走了。

回到剑鸣渊,刚好遇上出门买药回来的百灵。

“姑娘,刚才我去药铺里边买药,遇到一件稀奇事要不要说与你听?”

有稀奇事可听,蛮清欢还没说话,雀屏却在那里高声嚷道,“什么稀奇事你快说。”

白灵却只拿眼睛看蛮清欢。

蛮清欢勾了勾唇角,“这事还同我有关?”

莺哥讶然道,“与我们姑娘有何干系?”

蛮清欢却心道,若是与自个无关,百灵怎会拿眼觑着她?

百灵笑,“还是姑娘聪明。”

雀屏不由得翘了翘嘴,“我家姑娘自然是个聪明的,这还用你说。”

“好啦,别贫嘴了。”蛮清欢笑着看百灵,“你已经成功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这下可以说了吧!”

前世她们一个一个的离开了她,今生少女很喜欢屋里的这一份欢愉。

听着这几个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内心就感到无比的充实。

百灵叫蛮清欢夸张的语气给逗乐了,“姑娘还记得那日在珍宝阁,偶遇的少爷不?不知怎么的,竟然跌断了腿,还有还有……”

百灵有些幸灾乐祸,“后来在珍宝阁跟前遇上的那夫人姑娘还记得不?他们家里的少爷也跌断了腿,两家的下人在药铺里,为了抢一个大夫,差点儿大打出手呢!”

真是活该!

居然敢打她家姑娘的主意,那是她家前主子一早就瞧中了的好么?

活该叫他们给摔断了腿,要她说,这辈子腿都好不了才好呢。

百灵把这当成一个笑话,说给蛮清欢听,蛮清欢的脸色却是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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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狠狠打

蛮清欢的脸色变了,当下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留下几个丫鬟面面相觑。

秋桐居里苏氏一回头,刚刚离开的闺女怎么回来了,并且步履匆匆,吓得她一跳。

“怎么了?”

少女喘息了一下,“娘亲,上回英国公府小少爷,可是跌断了腿。”

苏氏点头,“我没与你说么?”

蛮清欢攥紧了手心,心头一片冰凉。

萧晟!

而少女口中咬牙切齿的那人,此时正在自个的寝宫中,半躺在贵妃榻上,吃着一串紫莹莹的葡萄。

一边小内侍低眉顺目的回话,“……两家都警告过了……”

萧晟捻起一粒葡萄扔进口中,眸中厉光闪过。

“多盯着些,有那不长眼的,有一个算一个给本宫狠狠打。”

那只小野猫还真是敢,若不是自己多留一个心眼,等她的亲事定了下来,自个还蒙在鼓里。

萧晟狠狠的嚼着葡萄,显然把葡萄当成了某些人。

他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觊觎他的女人!

这个府中要问于氏最待见谁,当然是集大房希望于一身的嘉哥儿,一连好几次都未见到他的人,不免想念。

这日,于氏吩咐自个院中的小厨房,做了嘉哥儿最喜欢的点心,亲自送到了外院。

外院教习先生所在的院子空无一人。

嘉哥儿去了谢家族学,蛮昱锦,二老爷肯定不会再让他上东余书院的了,是以原本的先生并未辞去。

只是蛮昱锦的伤,现下只能趴着,上课是不能的了,先生被放了假,那教习处自然空无一人。

“过了过了,”于氏抓住路过的小厮,“我们嘉哥儿上哪去了?怎么能不在里头?”

小厮摸了摸后脑勺,“孙少爷不是去谢家族学了么?”

这都好些天了,大夫人怎么还问他?

小厮不解。

“谢家族学?”

于氏脸色微变。

“什么谢家族学,跟我们嘉哥儿有什么关系?你同我把话给说清楚!”

小厮,“……”

他是不是遇上了假的大夫人,自个的亲孙子上谢家族学都不知道,还要来问他这个外院的无名小厮?

“孙少爷上姑太太家的族学上学去了,以后都不来这处。”

于氏一张脸青了又紫,回到屋里头,迫不及待的喊来了裴氏。

“你同我说说嘉哥儿到哪去了?”

裴氏眸子一闪,晓得于氏这是知道了嘉哥儿上谢家族学的事。

心头有了计较,“媳妇这几天事忙,倒是忘了同您说这事儿……”

笑了笑,尽量让自个看起来不那么心虚。

“嘉哥儿一个人念书不免寂寞……”

于氏却拍着桌子,厉声打断了她。

“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同我商量一下,自个就决定了,谁给你的胆子?”

心里恨恨的想着,平时真是太纵容她了,纵的她胆大包天。

她晓不晓得嘉哥儿对她们大房来说意味着什么?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把他送到外头,万一嗑着了碰着了怎么办?

裴氏垂眸,“这件事祖母晓得,能上谢家族学,还是祖母请姑母帮的忙。”

说是老夫人晓得此事,于氏更加生气了,“她那是老了,糊涂了,你能……”

意识到自个说漏了嘴,“我是说老夫人年纪大了,该享清福了,没事别老去烦她……”

裴氏垂着眸子,眼中的讥讽一闪而过。

老夫人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到底是谁糊涂?

婆母是喜欢嘉哥儿,把他当成眼珠子似的疼,往常她也没有多想,她的嘉哥儿命苦,从小没了父亲的关爱。

这次蛮昱锦的事情,叫她突然警醒,慈母多败儿,长于妇人之手的男子,更是缺乏了远见。

万里路读万卷书,关在后宅里的女子,不管学识有多好,终究在眼界上不够宽广。

这样的人教育出来的孩子,你能指望有多大的远见?

并且人总是群居动物,嘉哥儿需要同龄伙伴,虽说府上可以找出一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厮陪伴他一起成长,可小厮终究是下人。

裴氏不是看不起下人,只是下人总是对主子多有迁就,她不希望自个的儿子,长大了是个自大又目空一切的纨绔子弟,明明坐井观天,却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人的蠢货样。

“明个,就别让嘉哥儿去了,在自个府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往外面跑什么跑。”

别的裴氏可以迁就,可关于嘉哥儿却是寸步不让,不过也不会蠢到直接反对。

说起话来还是比较委婉的。

“将来嘉哥儿要支撑大房的门庭,少不得要交几个知心的朋友,在一起从小长大的情分,自然不是旁人可比……”

就这一句话,堵的于氏,明知裴氏是故意,却无话可说。

她能说裴氏未雨绸缪是错的?她能说自个的孙子不需要旁人的助力?

那股子憋屈劲憋着别提多难受了。

不过她是婆婆,多少要找回一点婆婆的尊严。

“如此也好,叫嘉哥儿在谢家族学里好好学,切不可偷懒,更不可顶撞了先生。”

话虽说的漂亮,可那股子老血哽在喉咙里,硌的她哪哪都不舒服。

心里头更是从此对裴氏多了一份隔应,待她不是从前那么亲热了。

一场秋雨之后,天又凉了几分,这天蛮昱旭从国子监回来了。

过几日国子监与京城的其他书院,要举行蹴鞠赛,邀请兄弟姐妹们前去观战。

嗯,其实去给他摇旗呐喊。

往年这蹴鞠赛,也就是各书院之间相互切磋,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

今年不知道为何,就在蛮清欢等人归京的第三日,日理万机的皇帝竟然亲自过问了此事,甚至从自个的私库里,拿出一块尚未雕琢的上好田黄石,作为此次赛事的彩头。

什么事有了皇帝的参与,那就不再是小事。

这场赛事到底该由谁来主办,太常寺和鸿胪寺争的脸红脖子粗互不相让,以后还是皇帝拍板,让两寺一起协办,才让两寺停止了争吵。

宽阔的跑马场四周搭起了许多的彩棚,到时不光姑娘少爷,各家的夫人老爷都要前去观看。

既是娱乐又能拍皇帝马屁的好事,谁不愿意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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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三章 要的就是这效果

很快到了那日,晴空万里,碧空如洗。

五皇子身体不好,皇帝很烦恼,皇家已经很多年没有办过如此的盛事了。

这一回的蹴鞠赛,不只是苏氏、纪氏、卢金秀、蛮清欢三姐妹、连久不出府的裴氏、唐氏都来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不爱凑这个热闹,蛮昱锦屁股还伤着呢,趴在床上是哪都去不了。

至于张姨娘么,蛮昱锦屁股都打开花了,哪里还有心思出门?

二老爷么,嘿嘿,一彩棚子的女眷,他好意思去那里头挤着?

嗯,其实苏氏和唐氏两人,就是去看蛮昱旭蹴鞠的,旁人她们可没兴趣看。

跑马场入口专门有太常寺的官员在发号牌,拿着号牌找对应的彩棚。

这一号牌,两寺也是费尽的心思。

京城里头王公贵戚众多,拿一句戏虐的话来形容,一个砖头掉下来砸中五人,其中就有三个王公贵戚。

彩棚的位置有视线好的就有视线差的。

把谁安排在好位置上,谁分到差的,得罪了任何一个都不行。

没办法,为了谁也不得罪,最后一个小吏想到了个抓阄的法子。

弄了个大箱子,浑身漆上朱漆,再在箱盖上开个圆孔,正好适合一个人手塞进去的矩离。

提前将号牌全部锁进箱子,等到那日将朱漆箱子往门口一抬,凡是来观看蹴鞠,每户派一个人,自个从箱盖的孔洞,伸手进那箱子里头摸去,是好是坏全凭运气。

谁也怪不着他们。

蛮家这边是让嘉哥儿摸的,小孩儿心性,头一回见这东西,觉得好玩,趴在那大大的朱漆箱上,小手伸在里头一通乱摸。

一下抓上来一个号牌,众人一瞧,三十三号,位置不是最好,却也不偏。

嘉哥儿一身枣红色镶金边的衣裳,趴在朱漆箱上,只露出一截粉嫩的小胳膊,别提都有趣了。

陈郡王府世子妃挺着大孕肚,瞧见小孩就特别的喜欢,再加上嘉哥儿一身喜庆的装束,更是打心眼里的欢喜。

不由得打趣,“嘉哥儿不如给婶子也摸一下,叫婶子也沾沾你的好运气。”

嘉哥儿果然又在那箱子里头一通乱抹,抽上来一个号牌,却是十八号,只瞧这数字,就晓得比先前那三十三号好很多。

世子妃身旁的嬷嬷很会瞧人眼色,见嘉哥儿摸得好,她家世子妃开心。

笑问道,“小少爷说说,婶子肚子里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呀?”

裴氏嘴角一僵,暗恨这嬷嬷好不晓事。

这种事要问也问那要好的通家之好,双方都当不得真,管她生男生女,事后哈哈一笑,也就丢到了脑后。

蛮家与跟陈郡王府并没多少来往,也就是点头之交,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儿,一句话说不到世子妃心坎里头,岂不是让人心里不痛快?

也叫嘉哥儿平白得罪了陈郡王府。

裴氏心里头着急,当着世子妃也只好当做什么事也没有一般。

嘉哥儿却不晓得这么多,翘了翘嘴角,瞥了那嬷嬷一眼,那脸上的神色好似在讲,“这还用问吗?”

然后肉肉的小胖手揉揉鼻子,粉嫩的小舌头舔舔嘴角。

“当然是小弟弟了,小弟弟可以陪我一起玩。”

都说小孩儿能够瞧见大人瞧不见的东西,听了这话世子妃很高兴,先头她已经生了一个女儿,这一胎自然希望能够生个儿子。

不管嘉哥儿这话灵不灵,总归是个好彩头。

一把扯下腰上挂的荷包,就往嘉哥儿手里塞,里头是一支托制造局打造的九连环。

特意制了回家给闺女玩的,这会儿高兴就送给嘉哥儿了。

裴氏忙说使不得,嘉哥儿已经把那九连环从荷包里给掏了出来,见此裴氏也就只好作罢了。

几个月之后瓜熟蒂落,陈郡王府世子妃果然生下一个儿子,高兴之余又觉得嘉哥儿的彩头讨得好,又让人送了许多的礼物上门。

当然这都是后话,这会儿两家拿了各自的号牌一起进了跑马场。

找到三十三号彩棚,隔壁的三十四号已经有人了,这家人还不是旁人,交道打的老多的沈雅珊一家。

没一会儿,三十二号彩棚也有人来了,却是谢家抽到了这一彩棚。

蛮芊芊与几个妯娌、侄儿侄女一大串人。

瞧见自家彩棚的隔壁,就是外祖家的姐妹们,谢慧玉没有进彩棚,就直接跑了过来,与表姐妹们在一处。

谢恂瞧着人群中的蛮清惠,心头荡过淡淡的苦涩。

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再对四表妹说些什么?

他以为他们相遇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却原来是错的,徒留下一声叹息,一生的遗憾。

惟愿四表妹一生遂顺平安喜乐!

蛮清惠坐在那彩棚中,可以感受到从隔壁彩棚,射过来的那两道饱含深意的视线。

她在心底里告诫自己,不要去看更不要回头,就当什么也不晓得。

隔了好一会儿,再不感觉到那道视线,悄悄瞥眼往那边望了一眼。

在七八个少年中,她还是一眼瞧见了那个人,人瘦了,亦少了记忆中的意气风发。

蛮清惠低下头盯着自己指尖刚涂的丹蔻。

忽然一滴水珠滴在了指甲上,她赶紧抬起头,收尽眼中的湿意,心无旁骛的盯着跑马场中央。

一声锣响,两队人马分别从两边上场。

这场对阵的是东余书院和青松书院。

东余书院一身的水绿,青松书院则一身的粉红。

球还没开始踢,东余书院就笑场了。

“哦哈哈哈哈哈,青松书院这次来了一群小娘子么?粉色,哈哈哈哈……”

就连坐在彩棚中的闺秀,都抿着嘴或用帕子捂着嘴偷笑。

青松书院这一群人真是太逗了。

青松书院诸人被笑得脸红,拘谨的拉扯自个的衣裳,恨不得能挖个洞钻到地缝里去。

这一身衣裳自打拿出来,他们就没人肯穿,穿姑娘家的衣裳去蹴鞠?

还能有比这更逗的事情吗?

穿了这身衣裳,他们也甭蹴鞠了,只要往场上这么一站,就够能笑死人的了。

可他们队长说,要的就是这效果。

什么效果?

笑死人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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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单梁不正下梁歪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三十四章单梁不正下梁歪你别说他们还真腹诽对了,他们队长还真是打的这个主意。

他们蹴鞠队整体水平不行,如果是普通书院,还能努力让自个输的,不那么难看。

可对方是东余书院。

各书院中能够一争冠军的,也就阳山与东余,自个与他们差了好几个级别。

头一场抽签,就抽到了对阵东余,只能算他们倒霉。

打不过嘛,只能动些歪脑筋,想个旁门左道。

弄一身粉粉的队服,把东余书院那些个呆子笑得东倒西歪,赢了他们那是做梦,总好叫自个输的不那么难看嘛!

什么?丢面子?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输了蹴鞠赛难道就不丢面子了吗?

再说面子是个什么东西?

能吃吗?

蹴鞠原先有鞠城,可那场地周围不够开阔,搭不了这么些个彩棚子,才临时挪到这个跑马场。

队员们对这个场地不是很熟悉,笑了一阵,各自熟悉了下场地,各自队员才分左右两边站好。

球头、骁球、正挟、头挟、左竿网、右竿网、散立等站在各自的位置上。

一声锣响,左军先动。

青松书院运气好,虽然对阵东余书院,却是抽到了左军。

先开球者自然就掌握了主动权。

事实证明,就算掌握了主动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并无毛用。

哪怕花里胡哨的服饰,也挽回不了败局。

场上只瞧见东余书院那边,球一个接一个射进风流眼。

没有悬念的对抗其实没什么意思,吸引不住看客,全身心的投入。

李婉素坐在安阳和夫人的旁边,紧挨着她的是五妹妹李婉莹,若是平日里,小小庶女是没资格坐于她身旁的。

不过李婉莹定给了三皇子做侧妃,在安阳侯府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起来。

从来看不起的庶妹坐在自个身旁,李婉素一百个不乐意。

可她刚从祠堂里出来不能惹事。

比赛没啥可看,身边坐着的人,自个又不待见,百无聊赖的李婉素,只得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彩棚子。

对面的彩棚这里全是女眷,你笑容明媚的少女,正对旁边的人说点什么,那人转过脸来,赫然是蛮清欢。

李婉素暗道一声晦气,竟然是蛮家的彩棚子。

往回收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朝旁边一瞥,惊的她打翻了桌上的茶盏,却未所觉,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彩棚。

翻倒的茶盏惊动了安阳侯夫人,皱眉觑了李婉素一眼,却见她眼睛直直的盯着对面。

漫不经心的顺着李婉素的目光瞧过去,拢在袖中的双手不由得一抖,身子一栽,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去。

“夫人你怎么了?”

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急忙将人扶住。

“没事,可能昨个没睡好有点头晕。”

安阳侯夫人故作镇定,掩饰的伸手按了按额头。

只有她自个晓得,这一刻内心有多么的慌张。

老天爷,她刚才瞧见了什么?

之前在街头惊鸿一瞥的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蛮家的彩棚里?

与那蛮家人是有关系?

不,不不,应该说她与十五年前,破庙中那妇人到底有没有关系?

李婉莹也惊讶了一下,敏锐的目光立即投向了对面,从小看嫡母的脸色,哪怕掩饰得最好,李婉莹还是感到些许的不同。

不过她却没瞧见卢金秀,谢慧玉说的口干,站起来取茶吃,正好挡住了卢金秀。

李婉莹一眼瞧见了,蛮清欢另一边的蛮清惠,眼眸不由得一亮,转眸与那李林笑了笑,朝对面彩棚努了努嘴。

李林虽不解何意,确知必有深意,漫不经心的朝那边瞥了一眼,眼眸子不由得一亮。

这些日子,他让人下人偷偷的守在镇国将军府外头,没事的时候自个也会去守一段时间。

镇国将军府里头出出进进的下人,没记住谁是谁,却也瞧了个脸熟。

那里头有好几个婆子都眼熟,经常瞧见从角门出出进进。

即是那镇国将军府的彩棚子,李林自是明白李婉莹的用意,棚子里女眷众多,也不看旁人,只拿眼打量那姑娘装扮的。

四个姑娘坐于一处,当中那个眉眼疏朗,当日她带了一群人,来拆安阳侯府门头,淡定的坐于马上。

他躲在院子里的那架葡萄藤下偷眼瞧过。

是那镇国将军府的三姑娘,蛮清欢无疑。

另外三个姑娘,一个瞧着温婉端庄些,另外两个活泼些,也不晓得哪一个是她。

李林自是希望蛮清惠活泼些,他那几个庶姐庶妹在安阳侯夫人的管教下,束手束脚一个个像木头人似的,无趣的很。

不过那三个姑娘无论哪一个都相貌姣好,哪一个与他,都是愿意的,一颗心呼噜噜火烧起来似的滚烫。

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象着,自个如何的取代了世子,跟着三皇子成就一番伟业。

那赛场上,蹴鞠到底踢得如何,压根没上心。

在那最隐蔽,视线最好的彩棚里头,也端坐了两人。

旁的棚子里都有女眷,而这棚子只有他们两人。

嗯,后头还站了几个小厮及护卫。

这两人也没在意外头蹴鞠的如何,到底谁胜谁负,也如那李林一般,一双眸子盯着蛮家彩棚的人。

确切的说是两双眸子,盯着彩棚子里的两人。

晋沛时拈了一粒葡萄扔进嘴里。

“这葡萄味不错。”

然后亲自装了满满一篮,交于身后自家小厮。

“送去给你家王妃尝尝。”

小厮先是一愣,心道自家哪来的王妃?

却见沈言嗤的一笑,但是明白过来。

“小的这就送去。”

晋沛时却是不愿意叫沈言笑话了去。

又将一旁的几样瓜果,通通装了与飞鸣。

“与你家少爷送给我那小姨子去。”

晋沛时挑衅的冲沈言挑挑眉,不过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差距,谁也别笑话谁去。

飞鸣与那小厮一道将瓜果送了过来。

小厮能在蛮清悦跟前,给他们家郡王刷存在感,飞鸣可不敢当着苏氏说他们家主子送三姑娘的。

怕被打死。

灵机一动道,“贵府的五少爷,叫小的过来给夫人、姑娘们送一些瓜果。”

晋沛时的小厮抽了抽嘴角,主子狡猾,下从不遑论多让,真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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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赛事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三十五章赛事苏氏、唐氏听得是蛮昱旭着人送来的瓜果,立时来了精神,两人一迭声的询问蛮昱旭的状况。

自家爷好久没有去国子监,他哪知道蛮昱旭的状况?

早知道就不扯这个借口了。

苏氏、唐氏一迭声的相询,飞鸣不得不硬着头皮,胡乱的应付了几句落荒而逃。

晋沛时扯着嘴角嘲笑沈言。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你瞧瞧和你一样的孬!”

三位皇子也都来了,占了最大的彩棚。

嗯,不是他们三个人要杵在一块,因为皇帝来了,谁也不愿意错过这个表现的机会,虽然不一定会有。

皇帝的棚子占据的视线最好的位置,萧晟随意的扫了一圈,没有瞧见蛮清欢。

蛮家的彩棚,离着皇帝的大棚比较远,不在萧晟的视线范围之内。

少了一圈没有瞧见,也没刻意去找,反正那小野猫注定是他的妻,哪怕重来一次,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现下,还是好好讨好了父皇要紧。

虽然按照梦中的发展来说,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的父皇就要驾鹤西去,讨不讨的他欢心无关紧要。

可他还是不希望那两个家伙得瑟,给他们添点堵他很乐意。

晋沛时和沈言在一处,长公主和妯娌们在一处,公主府的彩棚子就空了出来,倒叫侯昊然那一帮子纨绔子弟给占了。

这会儿正在棚子里啃着果子,议论着晋沛时。

“……以我看,咱真的要换个老大了……”

回京也有好些日子了,整日介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再这样下去,他们散伙得了。

“人家忙着准备娶亲,哪有功夫跟着你们一起到处浪?”

侯昊然抖着二郎腿,一边啃着果子,斜眼瞧那帮子兄弟。

“你们说的什么话?咱不是早就换老大了吗?”

说着他朝斜对面,四十五度角的位置努了努嘴。

“不是在那坐着嘛!”

稍显沉默了一阵,彩棚子里的气氛又活跃开了。

“可不!”

三姑娘那酒量……

“要不咱请她过来坐坐?”

“你傻呀!”不知道谁给了先前说话者一个暴粒,“苏夫人在菜棚子里坐着呢,要不你去?”

也不怕苏夫人把你给撕了。

众纨绔讨论了一阵,终于发现少了一个人。

“邵劲呢?邵劲怎的没来?”

侯昊然指了与蛮家彩棚相反的方向。

“不是在那么,冰城王妃来了,那家伙在王妃跟前当孝子呢!”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彩棚子里坐着两位中年美妇,其中一位身后站着的,可不就是邵劲么。

邵劲身旁左右各立了一位姑娘,左边那位稍矮一头,与邵劲有六七分的相似,想来便是他的妹妹邵雪了。

另外一位,挨的邵劲及近,几乎要粘到他的身上。

未婚妻?

倒是从未听那家伙提起过,隐藏的这么深,过份!

下回摘星楼就由他做东,谁叫他瞒着兄弟们。

一般纨绔子弟以为邵劲软玉温香,立在冰城王妃身后的他却有些辛苦。

表妹,安幼芹总是有意无意的往他这边靠,姑母就坐在他母妃的旁边,为了不使她尴尬,只能不着痕迹竭力的往邵雪那边躲避。

这时候一声锣响,第一场蹴鞠赛就此结束,东余书院赢得毫无压力。

第二场怀山书院对阵宗平书院。

邵劲不着痕迹的与邵雪换了个位置。

这时候一直与冰城王妃交谈甚欢的邵氏,不着痕迹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自个的侄儿,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计较。

这两家水平相当,比分咬得相当的焦灼,观众们是看得高潮迭起,随着球的起起落落为场上的球员紧张,最后以一球之差,怀山书院赢了宗平。

彩棚中传来一片惋惜的叹息声。

皇帝难得兴致高涨,一手捋着胡须。

“不错,不错!我大周男儿,个个都是好样的。”

三皇子四皇子,就顺着皇帝的话头拍马屁。

萧晟却不声不响的,在皇帝手头放了一杯茶。

惹得皇帝抬眸瞧了他一眼,欣慰的点了下头。

三皇子四皇子相视一眼,禁不住心头翻腾。

马屁精。

堂堂皇子居然抢了内侍的活,也不怕磕碜。

心底里最深处,却有一个声音暗骂自个笨,怎么早点没想到。

萧晟将两位兄长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由愉悦的勾了勾唇角。

前世他也做过皇帝,上位者心里在想些什么,自然拿捏得十分精准。

拍拍父皇的小马屁,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要他愿意,自然能把父皇拍的龙心大悦。

只不过按照梦中来,说父皇时日不多,实在没必要浪费太多的心力在他身上,早早捉住那只小野猫才是正经。

不过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从今往后想辙对付小野猫之余,是不是该在父皇面前多表现表现?

叫那两人抓心挠肺去。

在没做那个梦之前,萧晟还处处小心隐忍,有了那个梦窥得前世先机,他还需隐忍个啥?

除了继续在蛮清欢身上下功夫,一些该布置的手段,已经开始布置了。

虽然时间上投有些仓促,可比起两个一无所知的兄长,自个有心算无心,胜算大大增加。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猫戏鼠般的逗逗这两家伙,或许还能转移掉一部分视线。

在这三兄弟各异的心思下,阳山书院与四海书院,各自穿着自个的球服,列队走上场地。

“三表姐快瞧,那不是苏家二表哥么?红色球服中间那个!”

蛮清欢抬眸瞧去,中间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可不就是自个舅家二表哥苏惑?

不是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阳山书院这一队少年中,就数自家二表兄最打眼。

“慧表妹,你说谁会赢?”

这比赛还没开始,她怎么会晓得哪方会赢?又不是老天爷。

不过谢慧玉晓得,蛮清欢并非真要问她,眼珠子咕噜一转。

这一次的蹴鞠在外头都开了盘口,不如三表姐也去压一注玩玩。

“是么?”

蛮清欢从自个的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交给莺哥。

“你与朱鹭一起去下个注,这一局买阳山书院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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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使绊子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三十六章使绊子比赛结束,果然是阳山书院赢的。

接下来一场国子监对鸣山书院。

不管输赢,自家兄长定然是要支持的,蛮清欢又买了十两银子的国子监胜。

雀屏咧着嘴过来对蛮清欢道,“姑娘这回赚大发了,我们花了十两银子,赢了可以赔一千两呢。”

蛮清欢不尽莞尔,不知道这丫头高兴个啥,这说明国子监球技水平堪忧啊!

自己这十两银子,只怕是扔水里头了。

雀屏还在那里兴致勃勃。

“那些人是不晓得我家五少爷的功夫,奴婢说买国子监胜,那些人还劝奴婢买鸣山书院呢!”

脸上一副他们都是傻子的表情。

蛮清欢不觉抽了抽嘴角,这丫头的自信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就五哥那一言难尽的武功……

不过与一帮子书生比起来,嗯……似乎……的确还不错。

不过蹴鞠这东西讲究的是队员之间的相互配合,就算你一个人功夫再高,少了队员们的守望相助,也只有望球兴叹的份。

并且似乎,国子监以往一直都是输……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国子监蹴鞠队整体水平就不行。

不过十两银子也就图个乐子,不必计较这许多。

没一会儿队服都没换的苏惑和苏域一起来打招呼。

沈家那边沈雅珊盯着苏惑的球衣,眼神闪了闪,差人去打听这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令人意外的是,国子监居然赢了。

这时候也到了晌午了,鸿胪寺给各家准备了简单却够量的膳食。

用完午膳,下晌的比赛还有一会儿开始,胜出的球队得重新抽签。

趁着休息的空档,雀屏开心的拉着朱鹭去收钱去了,一千两银子呢。

南京欢将那吃剩下的点心,吩咐画眉用匣子装了,亲自给蛮昱旭送去。

运动量大消耗就大,下晌上场之前再垫垫肚子也是好的。

章宇走在前头,画眉拎着匣子跟在后头,转过各家彩棚子,去到哪球队休息之地。

国子监从来就没有赢过,这是头一次赢了比赛,不光蹴鞠队的队员,就是其他监生都高兴疯了。

用过午膳立马就找了过来,把蹴鞠队员们围在中间,一个个抬起来抛向空中。

整个休息处被他们弄得闹哄哄的。

蛮清欢找过来时,正好瞧见这样的局面。

宽敞的营地被挤得水泄不通,蛮清欢是想挤都挤不过去,额头上的黑线直掉。

顺手随便抓了一个监生。

“这位大哥,麻烦把这点心捎给蛮昱旭,说他妹妹给的。”

原本还想跟蛮昱旭说几句话的,瞧这阵势也只能作罢了。

只是没走出去多远,蛮昱旭居然追了上来。

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少年,见到那少年,蛮清欢不自觉的微微皱了皱眉头。

五哥怎会同他在一块?

再一瞧两人的衣裳一模一样,也就明白了。

“蛮满来了,怎么也不进去?”

蛮清欢瞧了瞧,后头那黑压压的一片。

“就不打扰五哥与同窗们欢聚了,指那些点心,五哥要记得吃。”

临走之前对那人略点点头。

金南明胳膊挂在蛮昱旭的肩膀上,望着远去的窈窕身影。

痞痞的说道,“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么个漂亮的妹妹。”

眼眸中一闪而逝的贪婪。

那贪婪消失太快,蛮昱旭一点都没有瞧见。

仍是白了他一眼,“我妹妹在京城里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小心她用鞭子抽你。”

金南明莫测一笑。

蛮昱旭莫名觉得这小子对蛮满不怀好意,心下有些不喜。

“快些回去吧,比赛快开始了,咱也得准备准备。”

蛮清欢回到彩棚这里,苏氏、唐氏迫不及待的向她打听蛮昱旭的情况,少女忍不住腹诽,这不刚刚场上就见过嘛!

一声锣响,下晌的比赛又开始了。

这一回,第一个上场的是国子监和怀山书院。

不等蛮清欢吩咐,雀屏拿了十两银子就去下注。

只是高高兴兴的去,没一会儿就蔫头耷脑的回来了。

原来上午连赢了两场,第二场更是赚翻了,瞧见她过去,一个个的揣着银子,眼巴巴的瞧着她,就是不下手。

全都指望着她买哪个赢,他们都在后头跟风。

这丫头也是真邪门,她买国子监胜,技术烂大街的国子监,居然就真的胜了。

那些开盘口的都指着这个发财了,若是叫这丫头给赌对了,一个个在后头跟着下注,他们岂不是裤头都要给赔进去?

麻利的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子的银票。

“姑娘你甭下了,拿着去买点零嘴吃吧!”

雀屏能缺他这一百两银子吗?

她要下注啊!

这个盘口不给下就换一家。

奈何她名气太大,没有哪个盘口愿意再让她下注。

这一局国子监倒是赢得很快。

不晓得真是技术大有进步还是怀山书院着实太差。

连赢两局,接下来不管是阳山书院胜,还是东余书院胜,国子监都有冲刺冠军的可能。

这下不光是监生们,就连顾祭酒小胡子都高兴的翻到了脸上。

苏氏、唐氏激动坏了,相互握着手,激动的面上飞彩。

“胜了,胜了,又胜了!”

仿佛国子监能够赢得比赛,全是蛮昱旭一个人的功劳似的。

第二场阳山书院对东余书院,苏氏就只盯着场上的苏惑。

隔壁棚子里的沈雅珊,亦是盯着蹴鞠场上跑动着的少年,那么仔细的瞧着,倒是与那贱人蛮清欢,有着三分的神似。

原来竟是表兄妹!

眼波流转中,又朝着那最大的彩棚子飘了过去。

不晓得晟哥哥喜不喜欢,自个送的这份“大礼”呢?

眼眸又转向隔壁的蛮清欢。

贱人,想要取代她成为七皇子妃,简直就是做梦。

暂时动不了她,那么就送点小礼物给她吧,希望她喜欢才好。

锣声一响,比赛正式开始。

可瞧着瞧着蛮清欢就觉出不对来。

前世在军队中为了御寒,手下的那帮将士们,除了大碗喝酒,还有一个增加热量的方法,就是玩蹴鞠。

有时候缺人,蛮清欢也会被拉进去凑个数。

虽然不是很懂,还是瞧出了场上东余书院的队员们,脚下故意的给苏惑使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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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试探

当然对方做的很是隐蔽,不过阳山书院的球队里只有苏惑是自家表兄。

少女的注意力大多放在他身上,瞧着瞧着,自然就瞧出其中的不对来。

若是同其他人一般纵观全局,还真不定瞧得出来,毕竟皇帝陛下在上头坐着,当着皇帝陛下的面也不敢太造次。

每次球传到苏惑的脚下,总会有那么两三个人过来抢球,可那脚却总是,失误的踢在苏惑的脚踝或小腿肚。

好像苏惑并不是普通的书生,他有武艺在身,每每总能不着痕迹的避过。

蛮清欢的眸色不由得又深深。

当日在灵州,有姑娘非要卖身跟在书域身边,如今在京城里东余书院,又有人故意为难苏惑。

不知这两件事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到底是冲着苏府,还是冲着镇国将军府而来?

要说场上的苏惑也踢得窝囊,明知道对方故意为难自个,还不能反击回去。

每次对方都是两三个人,相互配合相互掩饰,旁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进了阳山书院见识多了,也收敛了以前那急躁的脾气,若是换做以前,管你是谁,什么来路,早就一脚过去了。

现下他晓得,不能连累了这些同窗们。

三番两次叫他躲了过去,这小子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

沈雅珊以为苏惑不过是那,比文弱书生稍强一些的普通读书人,不晓得他手头上也是有功夫的。

望着场中数次躲过险情的苏惑眼神阴郁。

两家蹴鞠队的实力不相上下,往年就是这两家争夺冠军,比赛分数一度持平。

这样下去可不行,东余书院的书队员们,忽然灵机一动,拿出他们对付苏惑的手段。

一脚铲在阳山书院带球队员的脚背,断下对方的球,带着球跑到自己的场地,一脚踢进风流眼。

用卑鄙的手段赢下这一场。

如此一来,冠军将在国子监和东余书院之间产生。

冠军的争夺将在翌日上晌进行。

通过一天的比赛,对方是个什么路数,双方心中都有数,回去之后就商量开了对策。

且不说两家,为了明日的比赛是如何的绞尽脑汁。

冰城王府那头,邵氏把安幼芹喊进了自个的屋子。

桌子放着一盅熬好的燕窝,让其端到外院送给邵劲。

安幼芹从前也经常给邵劲送吃的,倒也没多想,端了燕窝就送了过去。

邵劲在书房中不知想些什么,听到外头家幼芹与小厮的说话声,随手拿了一本书过来看。

一会安幼芹端着燕窝进来了。

“表哥看什么书?”

邵劲正好拿到的是一本地域志。

“有事需要查一些资料。”

安幼芹见他拿的是本地域志,想了想,也去书架上抽了一本。

“我帮表哥一起查吧!”

邵劲眉头微蹙,“不用了,我已经快查好了,你还是去陪姑母说说话吧,姑母才来,我想你们一定有许多话要说。”

从前他与安幼芹两小无猜,他也没有旁的心思,拿她当邵雪一样的亲妹子。

那时他尚未开窍,即使长辈们有意将两人凑成一对,他自个却未仔细的考量过,这夫妻与兄妹到底有何不同。

自来到京城后,不知不觉一点一点的被那少女吸引,方才惊觉心悦一个女子,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看到美丽的风景就会想,如果她也能看到就好了,吃到美味的食物也会想,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吃呢?

那样的感觉,是与自家兄弟姐妹们在一起,完全不相同的一种感觉。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开始有意的疏远安幼芹,希望她能早日明白自个的心思。

安幼芹虽然是被宠坏的孩子,张扬又跋扈,可一颗心早就放在邵劲的身上,他对她不如从前,又何尝感受不到。

越发的逮到机会就黏着他。

不过这会儿邵劲有正事要做,却不好硬留在书房里。

“那你早些把燕窝吃了。”

嘱咐完邵劲,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书房回到邵氏屋里。

安幼芹离开之后,邵劲就放下了手头的书本。

反正母亲和姑母都来了,不如自个找个机会,同母亲说道说道。

等说通了母亲,再同姑母说清楚。

想到这些邵劲不由得叹息一声,按了按额头。

也是自己太过迟钝,若自己早些开窍,长辈们刚刚流露出一些苗头,自己就说清楚了,就不会弄成今天这个局面。

想到这些,又想到当日安幼芹受人挑唆,故意挑衅素未谋面的蛮清欢,导致邵雪差点受伤。

这件事到现在都没查出一点眉目。

背后算计那人到底是谁,自己都一点都不晓得。

想到这些,他就寝食难安。

那厢邵氏见安幼芹很快回来,脸色微微一僵,很快恢复如常。

“这么快就回来了?”

“表哥有正事要做,我就不在那打扰他了。”

安幼芹扁了扁嘴。

邵氏拉了安幼芹的手,母女俩坐到临窗的罗汉床上,柔声问道:

“你真这么想?”

安幼芹委屈道,“要不然这样?我总不能等着他赶我走吧,那样都没面子!”

说到最后,竟有些负气,用力的揉着手里的帕子,把一条崭新的丝帕柔的皱巴巴的。

邵氏手指点了她的额头嗔道,“你这孩子……”

目光闪了闪之后,不着痕迹的问道。

“最近你表哥都在忙些什么?”

安幼芹撅了撅嘴。

“这个我哪知道,表哥到了京城,经常不在府里头,也不晓得他在外面忙些什么。”

从前在冰城,她和邵雪经常跟着邵劲一起去跑马场跑马,或者去外头钓鱼,有时候一起到庄子里去玩。

到了京城,邵劲手头的事情,比之冰城少了许多,反倒是整日介的瞧不见人,留她和邵雪在府里头一点都不好玩。

就算难得他们三个人,一起去旁人府上赏花、赴宴什么的,也是男女分开不在一块玩。

不像冰城,民风比较开放,少男少女可以在一起玩耍。

早知如此她还不来了呢!

“哦!”

邵氏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那,劲儿在外头都跟什么人在一起玩耍?这个你总晓得吧?”

安幼芹瞬间就想到了蛮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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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上场

蛮娇正文卷第三百三十九章上场东余书院的球头,给了自个球员一个凌厉的眼风,暗怪其办事不小心。

“这是蹴鞠赛场,想看人内裤去柳子胡同。”

球员卑鄙无耻,球头能好到哪里去?

蛮昱旭似乎早料到了对方会拒绝,趁着两家球头在交涉,出其不意,猛的蹲下身,嘶啦一声撕开那名队员的裤管。

“铁板?”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刚刚中过招的那几名队员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其他人,撕啦一声撕开裤腿管。

每个人的腿上都绑了一圈铁板,难怪他们要穿黑色的衣服。

黑色显瘦,绑了一圈铁板根本看不出来。

“你们作弊!”

国子监的球头怒。

这群家伙忒不要脸。

各家彩棚子里也发出一阵阵的嘘声。

东余书院的球头脸色变了变,没想到自个这边的伎俩,被对方当众给拆穿了。

不过这人也是个人才,眼珠子一转,就想出了应对的方法。

“作弊,我们怎么作弊了?”

“我们既没打人,也没推人,更没在蹴鞠上头做任何的手脚,请问我们作了什么弊?”

索性大方的卷起自己的裤管,露出绑在腿上的铁板。

“至于这个,不过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保护自个在踢球的过程中不被你们误伤。”

眼眸不带任何深意的扫过国子监的队员。

“咱们的蹴鞠也快踢了半场,你们可有人因为这块铁板受伤?不能因为我们脑子比你们聪明,做了防护措施就污蔑人,你说是吧?”

这话问的是国子监的球头。

国子监蹴鞠队众人,“……”

他们什么也不想说,只在心底里大骂tmd不要脸。

就连评委们都犯了难,的确没有哪条规矩说踢球不可以做防护措施。

这样一来,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国子监这一方就明显有些缩手缩脚。

明知对方腿上榜有铁板,下脚抢球事就多了一些顾忌。

一两秒的犹豫……先机丧失,球被断了……一次、两次……

原本还有百分之五十的胜算,可现在,自己这方哪里还有胜算的可能。

这群卑鄙无耻的家伙。

国子监这边的球头,原本心里就有火,东余书院那帮不知死活的家伙,还到他手底下来抢球。

心中积压的怒气终于爆发了,一脚踢向抢他球的始作俑者。

然后……

他倒下了,以一种及其痛苦的方式。

瞧见这一幕,国子监的球员直接都懵了。

球头都倒下了,这个比赛还怎么进行下去?

不是没有人可以替补。

只是凡是有资格当上球头,必定是技术最好的队员,因为球头是整个球队的射门手,少了射门手这个球怎么踢?

替补队员里头可没有谁有这个眼力见。

东余书院的球员们也深知这一点,见对方球头受伤都高兴坏了。

“劝你们还是直接认输吧,别丢人现眼。”

彩棚子里的蛮清欢,笑问马芝华。

“择日不如撞日,小妹今个就像马姐姐,讨教一番如何?”

说完还俏皮的对她眨了眨眼。

马芝华一愣,旋即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

当即豪气道,“有何不可?”

两人相携着走出了彩棚子。

球场上国子监这边的球头被抬了下去。

躺在担架上的他,不停的呼喊,“别把我抬下去,我还能踢,快放我下来,我还能踢。”

一个二十几岁的大老爷们嚎啕大哭,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连场外彩棚子里的观众都忍不住动容。

国子监的彩棚里,监生们更是义愤填膺,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冲上台去,把东余书院这些面目可憎的家伙海扁一顿。

事实上他们也这么做了。

然场地四周有士兵把守,他们冲不进去。

东余书院的看到这一幕,却在那边说了风凉话。

“有本事自个上去,打群架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是只听国子监生员中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

“正合汝意!”

换上国子监生员服的蛮清欢和马芝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对国子监的替补队员揖了揖,“麻烦谁把球服借给我们。”

众人见这两人面生,不过穿着国子监的监生服,又在这种时刻站出来,没人会怀疑两人不是国子监的生员。

至于借球服,稍一犹豫,就把两套稍小的服装借给了他们。

不是他们出具对的队员没关系,这个时候能挺身而出,就是好样的。

至于他们的技术,这个时候再怀疑技术还有意义吗?

既然他们敢主动站出来,至少球技不会比他们这些替补队员差。

并且众替补队员,这一刻并没有想到这些。

他们的脑海中不约而同的闪过一句话。

“高手在民间。”

蛮清欢和马芝华穿着借来的服装就上场了。

正好听到东余书院嚣张放话。

“有本事你们再找个球头来呀!”

明明自己作弊,还如此的嚣张,从没见过这么欠揍的家伙。

少女不由得挑了挑眉,高声应答。

“我来了!”

众人回头,就见两个身材略微单薄矮小的球员走上场。

东余书院的队员们忍不住鄙视的撇了撇嘴。

“国子监这是没人了吗?竟把这样的矮子、瘦猴派上场?并且……”

那东余书院球头目露讥讽。

“你们这是准备以多欺少?”

国子监的球员们,却没有功夫理会对方的嘲笑。

他们只有一个疑问,这俩小子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就是要冒也冒两个硕壮一点的,这两根小豆芽菜,压都让对方给压死了。

蛮清欢对队友的疑惑视担忧而不见,只对东余书院球头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马芝华从来没有像今日一般,万众瞩目过,心中不仅没有骄傲自豪,还有一点颤抖。

好吧,被你看穿了。

不是一点,颤抖的腿肚子都快抽筋了。

拼命的强忍着没有显露出来,瞧着走在前头好似闲庭信步的蛮清欢,不断的给自己打气。

“马芝华你行的,你一定行。”

众人被突然冒出来的两小子发懵,蛮昱旭却是一眼就瞧出来了。

这不是自个的小妹蛮满与她那朋友嘛,这两人怎么穿了他们球队的队服,跑到场子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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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一个女子

国子监诸没有注意东余书院蹴鞠队员的讥讽,蛮清欢确实听见了。

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

“希望你不只是嘴皮子厉害。”

蛮清欢用马芝华换下最弱的队员,组成一个十二人的战队,一度中断的比赛又开始了。

但无人注意到的那间彩棚子里,正将一粒紫盈盈的葡萄塞进嘴里的晋沛时,突然手下一顿“咦”了一声。

继而转头问沈言,“我那小姨子会玩蹴鞠?”

沈言两条卧蚕眉挑了挑,不是会玩蹴鞠,而是很会玩蹴鞠,前世飘在她身旁,没少见她玩。

特别是寒冬腊月又没有战事之时,更是玩的频繁。

蛮清欢在那场子上跑动起来,抢球时故意往对方的小腿上踢。

将内力运于足尖,一脚踢上去,对方小腿上绑着的铁片,纷纷开裂。

当时并没有掉下来,然后跑着跑着一块块的小铁片纷纷的往下掉。

东余的队员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雅珊紧紧的盯着球场上跑动的那道身影,怎么看怎么熟悉。

蓦的脸上一寒,那不是蛮清欢那臭不要脸的么?!

别说是换了一个男装,就是烧成灰她都认得。

沈雅珊脸上阴晴不定,藏在云袖下的手握成了拳。

场上蛮清欢与马芝华配合得当,很快赢了对方三球。

东余书院脸都青了,趁着中场休息球头把队员们都喊到了一起。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弄的?”

形势一片大好,怎么连个球都守不住。

“球头你瞧瞧。”

被踢中的队员卷起自己的裤腿,原本绑在小腿上的铁片没了,并且原本铁片的地方留下一片乌青。

球头眼色一变,“你的铁片怎么没了?”

“我也不知道啊!”

那人很沮丧,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跑着跑着,那铁片居然变成了碎片,一块块的掉了下来。

“莫不是质量不行?”

另外一个人也发出了疑问,因为他腿上绑着铁片,也是跑着跑着就变成了碎片掉了下来。

球头:“……”

莫不是老天爷也在帮着国子监?

“谁是球头?”

这时忽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女声。

众人望过去,只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伸着脖子朝这边张望。

“何事?”球头说道。

那丫鬟递给他一小卷纸后,即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球头打开那纸条,眸光闪了一下。

国子监那边球员们兴奋的询问蛮清欢和马芝华,问他们何时入的国子监,有没有兴趣参加蹴鞠队等等。

甚至有一队员,兴奋之余,伸手拍了拍蛮清欢的肩膀。

“把你的爪子拿开。”

蛮昱旭飞快的走过去,一把打开那家伙的爪子。

“蛮昱旭你小子干什么?”

那人生气了,刚刚在球场上,这小子也没花这么大力气打过东余,现在倒有力气来打他。

蛮昱旭把眼一瞪,“再对我妹妹动手动脚,把你的臭爪子砍了,你信不信?”

又对蛮清欢道,“蛮满别闹了,快回家去。”

“五哥,我可不是胡闹。”

此言一出,刚刚还对蛮昱旭此怀疑态度的队员们纷纷惊诧。

“你真是他妹子?!”

众人的脸色顿时精彩极了。

“那他呢?”

众人同时指向马芝华。

蛮清欢笑了起来,明媚的笑容如冲破乌云的骄阳。

众人看得就是一呆。

特别是金南明,心底里像有一根羽毛在撩,撩得他浑身痒痒的。

蛮清欢傲然道,“本姑娘的朋友,你说呢?”

如此说来他们竟是连姑娘都不如。

众人顿时神色微妙。

“姑娘你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剩下的还请你帮帮忙。”

躺在一旁休息的球头连声说道。

夺冠的紧要关头,他可没功夫顾及到这帮臭小子的心情。

蛮清欢淡淡一笑,“那是自然。”

她这人做事从不喜欢半途而废。

短暂的休息,两边的队员又上场了。

国子监这边正准备开球,对方的球头突然道,“慢着,国子监是没人了吗?竟然让个女子上场打球。”

“你说什么?”

国子监众球员怒了。

“难道她不是女的?”

东余书院球头一指蛮清欢傲然道。

彩棚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场上,听得此言立即发出一阵嗡嗡声。

“怎么回事?”

“怎么有女的混了进来?”

“……”

“……”

听着耳边嗡嗡的议论声,沈雅珊不由得挑了挑黛眉,哼,蛮清欢叫你喜欢多管闲事,叫你喜欢出风头,那么就叫众人,好好欣赏欣赏你的丑态吧!

呵呵!

而那头蛮清悦姐妹仨,也早就瞧出了,场上之人是蛮清欢和马芝华。

见两人被对方识破,为两人紧张的捏了一把汗。

安阳侯府的棚子里,今日的气氛要好得多,安阳侯夫人昨日回去之后就病了,今个自然不会来。

而李婉素惊见卢金秀,心下受到震荡,想起了以往的一些细节,急着去求证也没来。

庶子庶女们坐在棚子里,吱吱渣渣喝茶吃果,这会儿听到场中的争执,也都噤声睁大眼睛望着场子里。

场中的蛮清欢扯了扯嘴角,“有谁规定女子不可以蹴鞠?”

东余诸人面面相觑,就连球头都愣了一下。

没有谁说过女子不可以蹴鞠,不过她们嫌弃这个运动太累。

球头一下子叫他给问住了。

不过他也是个聪明人,心思稍微一转就道,“女子可以玩蹴鞠没错,只是你并不是国子监的学子,就不可以国子监的身份蹴鞠。”

蛮清欢瞥了那球头一眼,心道这人的心思倒转得快,这一点自己还真无法反驳。

正是因为有这个顾虑,所以才借了国子监的生员服,冒充国子监的生员入的场。

没想到居然被识破了。

少女怎么也想不到,对方是如何识破自个的?

毕竟她穿起男装来英姿飒爽,不知她身份者很难看出她女子的身份。

见蛮清欢被自个怼的哑口无言,东余书院的球头趾高气扬,“麻烦你们上点心好不好,就算找人冒充,拜托能不能找个男子?……”

“谁说她不是我国子监的学生?”

国子监的队员被对方怼的哑口无言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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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真相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四十一章真相顾祭酒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场地。

东余书院的球头瞬间想到,入朝为官少不得要与这位顾人打交道……,气势上就弱了三分。

可一想到顾祭酒刚才所说的话,瞬间又有了勇气。

“顾大人就算要包庇自个学生,也要想个正当的理由吧?”

这历代也没有做官的女子,国子监有女生员?

堂堂顾大人,在他手下出去的监生不知凡几,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

“这两位姑娘乃是我国子监的旁听学子。”

两个女子!

那位球头吃了一惊,传纸条之人只告知他那球头是个女子,没想到还有另一女子混迹其中。

“旁听?顾大人,你说是就是吗?再说了从来没听说过学子还有旁听这一说。”

蛮清欢勾勾嘴角。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位仁兄,你应该多出去走走才是。”

言下之意,你丫孤陋寡闻。

“你!”

那球头气得脸色发白。

“还比不比了?”

少女足尖一点球在脚底下,沿着腿转了一圈。

“若是尔等直接认输,我也不反对。”

顾祭酒承认了她们的身份,其他人再旁气不服,又有什么用?

今天蛮清欢还要激他一激。

“莫不是怕输给我们两个女子?”

东余书院的球头脸黑的能够滴下墨来。

阴冷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

“比,怎么不比!”

球场上又重新动了起来。

邵雪的眼中满是惊羡,哪一天自己要是有蛮清欢一半的厉害,她就心满意足了。

沈雅珊却恨得咬紧了后槽牙,蛮清欢这个贱人还真是好命的很。

晋沛时拍着桌子,“妙,真妙,我这小姨子还真是令人意外!”

沈言不怀好意的勾勾唇角,“这一点你应该早有体会吧?”

晋沛时忽然想起蛮清欢甩着鞭子,追着自个满大街跑的情景。

大叫,“你这人真无趣,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接着又道,“不过你的脑筋转得也快,能想出如此损招。”

直接叫国子监祭酒承认,蛮清欢是国子监的旁听学生。

毫无意外,国子监成为今年蹴鞠赛,最大的黑马杀出重围斩获冠军。

不过对着那块田黄石,众人又犯愁了。

田黄石只有一块,人却有那么多,给谁好呢?

最后球头提议送给蛮清欢。

既然自个这边不好分,还不如大方一些。

蛮清欢却是拒绝了。

“这是国子监所有队员,所有监生的荣誉,我怎么能收了这田黄石,以我看不如把它雕成摆件,放在国子监中供诸生瞻仰,至于谢礼嘛……”

少女笑了笑,“不如一起上醉仙楼搓上一顿。”

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附和,当即梳洗一番,结伴去了醉仙楼。

在跑马场门口,又遇见了马芝华口中“无关紧要”的少年。

瞧见马芝华与一大帮少年从里头走出来,欲言又止。

马芝华脸上的笑意一僵,随即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

“芝华!”少年踌躇了一阵,还是喊住马芝华。

马芝华却当做没听见,脚步都没停顿一下。

少年很是受伤,眸中闪过一丝涩意。

等众人走远了,竟跟了上去。

前面的那一群人走进了醉仙楼,他也抬脚跟了进去。

上二楼,来到一间包厢。

不声不响的走进去,正好马芝华旁边没人,他就大大刺刺的坐下来。

“你跟我出来。”

马芝华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放下竹箸。

少年听话的站起来,跟她去了隔壁空着的包间。

“我们两家已经退婚了,你还想怎么样?”

正如她对蛮清欢所说,已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少年眼眸微红,“我不同意!”

马芝华觉得这家伙真是幼稚,婚都退了多长时间了,现在还说什么同意不同意有毛用?

再说这话也不该对她说,是他家找上门来退的婚,这话该回去对他父母说才是。

马芝华顺手拿起桌上闲置的竹箸,用力折成了两段。

“这箸断了就是断了,你可明白?”

从前马芝华对他印象还不错,不仅长有学识,脾性也很温和。

与这样的人一起生活,哪怕没有那么轻松,想来也不会太辛苦。

直到退婚,她才发现,这人哪温和的太过了,简直就是没主见。

“断了可以重新削一双!”

少年很是固执。

马芝华无奈,“即便如此,也不再是原来那双了。”

“即便不是原来那双,一样是竹箸。”

少年很是固执。

见他如此,马芝华决定实话实说,原来还打算给他留点脸面。

“你觉得这种事是我能决定的吗?你该缠着的人不是我。”

少年眼眸一亮,“我去找伯父。”

“慢着!”

马芝华叫住少年,“你找我父亲做什么?然不成让我父亲上门求你们?我马芝华哪怕这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舔着脸……”

她气得胸膛起伏。

“我到是要问问你,当初既然上门退亲,过后又如此的惺惺作态,到底为哪般?”

“你说什么?”

少年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后退了好几步,一下子撞在了八仙桌角。

疼的他脸色一白。

“再,再说一遍?!”

她竟然说自家主动上门退亲?为何与他知晓的版本并不一样?

当日母亲告诉他,芝华得罪了安阳侯府嫡女,怕连累于他上门决然的退掉了亲事。

她想找他说清楚,告诉她自个并不害怕她连累,然而她却回外祖家去了。

待她再回到京城,就对自个不理不睬,视同陌路一般。

可他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让她回心转意。

可是今天,她却告诉他,不是这样的,是自个的母亲亲自退了这门亲事。

那是她的母亲,不会欺骗他。

可芝华似乎也没有必要欺骗他,并且两人也算青梅竹马,芝华的性子他很了解。

他到底该相信谁?

少年的眼中有锋芒闪过,下定决心似的握了握拳。

“你等着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就一阵风似的下楼去了,再没纠缠。

到是马芝华愣在了原地,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听着从他口中说出来,提出退亲的是自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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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万万没想到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四十二章万万没想到马芝华的活叫秦明产生了疑惑,回去以后就想再问问自个的母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马芝华讲的不一样。

当时时值傍晚,正是晚膳时间,家里头的下人们都在大厨房用膳。

偌大的庭院中,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秦明步履匆匆的走在大院中的青石板地,就这么畅通无阻的走进秦大夫人的屋苑。

屋里有人在说话,秦明脚下停顿了下,正准备敲门,里头说话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了出来。

“那个贱种又死哪去了?”

这是他母亲的声音?

秦明既困惑又不大相信,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总是温温柔柔,说话从不大声,更不会说出“贱种”这样的字眼。

“夫人,大少爷终究是您养大的,并且还算孝顺。”

这是秦大夫人屋里李嬷嬷的声音。

“那又怎么样?他本来就是个贱种……”

屋里的秦大夫人停顿了一下,不满的瞪向李嬷嬷,“怎么着?你心疼了?”

这秦明当年是秦大夫人,从外头买来的穷人家的孩子,脸上装的高高兴兴,其实并不十分待见他。

恰恰当时李嬷嬷刚刚生过孩子,秦夫人便对当什还是兵部小员外郎的秦大人道,找个不知底细的外人,还不如索性就请,知根知底的李嬷嬷一并奶了。

是以李嬷嬷虽然是秦夫人屋里伺候的,却也是秦明的奶娘,对秦明的感情比秦夫人还要深。

李嬷嬷连忙低眉顺目的连道自己不敢。

秦夫人哼了一声,摇着折扇无比后悔的。

“早知道当年就不该把它买了回来,你瞧瞧现在,不的鸠占鹊巢,老爷还对他十分的青睐,我若不再退了马家的那门亲事,属于我儿的东西还不都落在他这外人手里头了……”

说起这事情,夫人肠子都悔青了。

当年请大人得罪了上官,被贬出京城,要去到一个十分苦寒之地。

秦夫人乃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哪愿意去那不毛之地受苦受累。

不去又怕外人指指点点。

冥思苦想之后,终于让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于是肚子空空的秦大夫人就“怀孕”了。

正当秦大人收拾好了行囊,准备一路离京,他得罪的那个大人倒了台了。

秦大人的冤屈洗刷了。

又经过马大人等一干同窗好友的不懈努力,秦大人又官复原职了。

秦夫人原本计划的周详,等到秦大人离开京城之后,过个两三个月就写封家书给秦大人,就说因为一个人在京城操劳过度,孩子没保住给流掉了。

可秦大人居然没走成,于是她不得不在肚皮上绑枕头装下去。

好几回都借机想要出点什么事,把“孩子”给流掉。

比如脚下一滑摔个跤,或者去法华寺上个香,从楼梯上滚下来什么的。

然而第一次实施计划就遭遇了滑铁卢。

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角,眼看就要摔到地上,请大人飞身接住了她。

后来又有几次都没有得逞。

为了防止再出意外,请大人在她身边增加人手,加强了戒备。

实在无计可施的秦夫人,只得让李嬷嬷提前到外头买个孩子。

原本她只是想买个女孩,不过是多双筷子,长大后一幅嫁妆打发了也就得了。

可他们是偷偷摸摸做这事,也不敢到外边大肆的去寻摸。

悄悄摸摸的寻摸了半个月,李嬷嬷寻摸到一个刚刚出生三天的男孩。

那孩子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难产死了,家里头穷也没什么可以喂他的,为了避免饿死,都没要银子,直接把孩子送给了李嬷嬷。

眼看着就到了“该发动”的日子,也没多少时间,让秦夫人可以去找。

于是她想着男孩就男孩吧,一个孩子从出生到长大磕磕绊绊的,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呢?

于是她的“长子”秦明就出生了。

秦大人十分的喜爱秦明,他觉得这孩子简直就是他的福星,本得罪了长官要被发配,没想到这孩子却来了。

然后那位上官就犯事儿了,自己官复原职了。

这一切都是这孩子带来的。

再加上秦明从小就十分的聪慧,三岁就能读书,五岁就会写诗。

所以秦大人把它看成了眼珠子似的。

这可急坏了秦夫人,秦大人如此的看重打骂是不能的,于是想了个狠招,要什么给什么,什么都依着他,就打算用着捧杀的手段,把这个孩子给养废了。

结果偷鸡不成折了把米,不仅没把秦明给养废了,到时叫她和自己的亲生儿子生出了嫌隙。

那亲生儿子见母亲对兄长太好,要什么给什么,而自己却常常受到斥责。

就觉得这母亲偏心眼,疼爱兄长,不喜欢自个,秦大夫人说的话也是不放在心上,说多了竟然还与秦大夫人对着干。

把个秦大夫人给气的。

并且这个亲生儿子在外头,跟一帮纨绔子弟混迹于花街柳巷,那心思从不放在读书上。

而秦明却常常得到先生的夸奖。

弄得秦夫人整日介的着急上火。

秦大人又给秦明订了隔壁的马芝华。

那马家可是三品的武官,若是真叫这贱种给取了马家的闺女,这个家中将来还有自个儿子的立足之地?

不行,绝对不能叫这贱种,娶了那么家的闺女。

正当她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能去退了这门亲事,马芝华得罪了李婉素。

秦夫人立即抓住这个上天赐于的大好机会,跑去马家把亲事退掉了。

然后又神情郁郁的告知秦大人,“马姑娘为了不连累明儿,主动上门退了亲事,马姑娘是个好姑娘,我也不愿意来着,只是她一片心意,若是不答应于她竟跪地不起……,妾被其诚心感动,不得已成全了她……老爷莫怪才好。”

秦大人相信了她的鬼话,原本还想着再到马家,找了马将军说道说道。

马芝华就坐着马车去了外祖家。

于是秦大人就自以为是的认为,马芝华这是要避开,人家姑娘都做到这份上了,的确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

竟然没再去打听,就让她这么给混了过去。

秦夫人觉得这下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万万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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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鸠占鹊巢

万万没想到安阳侯府同镇国将军府起了冲突。

更是万万没想到,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回京城的马芝华,在外头转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

还有那个贱种,都已经退了婚了,还追着马家那丫头不放。

李嬷嬷劝解道,“夫人可别这么说,大少爷是个有出息的,将来还能帮衬着二少爷呢!”

在李嬷嬷看来,秦明是个有出息的,将来加官进爵不在话下,而二少爷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有多少家产都可能被他给败光,将来指定是要靠着秦明生活的。

而秦明不知自己的身世,只将秦夫人当成了自个的亲生母亲孝敬,等他发达了不会亏待了母亲和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只要他能孝顺秦夫人,拉拔弟弟是不是血亲并不打紧。

“啪!”

一个巴掌甩在李嬷嬷脸上,秦夫人尖锐的声音跟着响起。

“都是你这老货办事不力,当初我让你买个丫头回来,你却带回了那贱种,若是当初你买个丫头回来,一副嫁妆打发出去,哪有后来的事情?……”

外头扶着墙的秦明震惊的脸色发白,一点都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

母亲对她是那样的温柔可亲,自己怎么会是买来的?母亲又怎会对她有着那种恶毒的心思?

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一定是在做梦,等梦醒了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

等睁开眼他还在自个的书房里看着书,刚刚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梦一场。

可是脑子有清明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梦。

他该怎么办?

秦明的脑子很乱。

原本只想弄清退婚的事实,却没想到,让他听到了一个骇人的秘密。

脑中纷乱的秦明,没有立即冲进去质问秦夫人,失魂落魄的回到外院。

躺在床上瞪着雨过天青色帐顶发呆。

时至如今,他哪里还不晓得,秦夫人对自个所有的好都是捧杀?

可是自个又有什么立场去怨恨她?

因为他的确是鸠占鹊巢啊!

一直又想到秦大人对自己的栽培,与寄予的厚望……

一颗心像被碾子碾过一般不是个滋味。

“少爷夫人让春花姐姐送了参汤来。”

外头响起自个小厮的声音。

秦明的心慕地一颤。

秦夫人经常让身边的人给他送参汤,从前他小的时候是奶娘李嬷嬷。

年满十五岁之后就换成了各色漂亮的小姐姐。

彼时他还不明白,现下确是晓得了。

父亲说过未成亲之前,不允许往他的屋子里放丫鬟。

牵动嘴角苦笑了一下,于是就用这迂回的法子……

越想越觉得心寒。

幸好自己心思纯正,从未正眼瞧过那些个漂亮姐姐一眼。

“我已经睡了,你让他回去吧!”

话音刚落,门就咯吱一声被推开了,一身罗衫的春花端着参汤袅袅走了进来。

秦明的心中闪过一丝怒火。

“出去!”

春花被他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

“大少爷,这是夫人特意为您准备的参汤,睡前喝了将将好。”

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一双眼眸却含情脉脉的直看着秦明,眸底尽是暧昧。

秦夫人身旁的大小丫鬟,个个容貌上佳,每夜都会派一个丫鬟给秦明送参汤,美其名曰喝一碗参汤睡觉睡眠好。

其实早就对那几个,送参汤的丫鬟有言在先,只要谁能入了大少爷的眼,她就做主把谁飞们送给大少爷。

能被秦夫人选中的都是聪明人,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于是每每送参汤,都是使足了浑身的解数。

三五天才轮上一回送汤的机会,春花怎会白白的错过,即使秦明言名已睡,还是直接闯了进来。

“我叫你出去没听到吗?”

以往碍与秦夫人的面子,碰到这种情况,他都会勉为其难的收下参汤,把人打发走。

可是今夜,晓得那样的惊天大秘密,又明白秦夫人对自个安的什么心思。

理智上虽然晓得自己不该怨恨于她,情感上还是接受不来,再加上这丫头的行为,彻底让他给爆发了。

春花不晓得一向温润如玉的大少爷何以发脾气,顿时委屈得一泡眼泪含在眼眶里。

“奴婢……奴婢……”

真真是我见犹怜,叫人心动不已。

秦明更加的生气,“你再不走,我明天去同母亲说,这样不会伺候人的丫头,还是不要来了。”

春花的脚站在屋子里像生了根一般。

这一刻有点懵,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嗯,小花猫突然变成了大老虎,春花的大脑当机了。

见此,秦明直接把参汤扔在了外头,把人给推了出去。

秦夫人很快就来了,依旧温暖的如三月天的春风。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瞧瞧,把个春花丫头哭得像个花脸猫似的……”

故意顿了顿语带忧伤,“你是不是又去找芝华去了?哎,芝华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只可惜……”

“刚刚我又去找芝华了。”

素明突然打断秦夫人,看着她说道,“她同我说,是母亲您上门退的亲。”

看着秦夫人做戏,原本不打算说的秦明,忽然就想戳戳她肺管子。

秦夫人的脸色一僵,一瞬之后,立即又恢复了正常。

然后故作惊讶道,“她真的这么说?哎……”

脸上立即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来。

“这孩子我一直当她是个好的,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罢了,她就是个孩子,我也不同她计较了,也许她也为当日自个的冲动后悔了……”

秦夫人觑着秦明的神色,“要不,母亲厚颜上门说道说道,叫你们再续前缘?”

刚刚他都听得一清二楚的,秦夫人还要在他跟前做戏。

于是想也没想,有些话就从嘴里头给蹦了出来。

“我已经晓得了。”她说道。

秦夫人以为他指的是马芝华这件事。

蹙了眉头嗔怒,“那丫头就是爱面子下不来台,母亲说了会与你去说倒,难道你还不相信我?”

既然已经开了头,秦明也就没了心理负担。

“明个我就搬出去,把错占的巢还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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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流言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四十四章流言听的此言,秦夫人嚇的倒退了一步,一张妆容精致的脸,瞬间血色退的干干净净,惨白如雪。

“你,你说什么?”

秦夫人的心底拍起了惊涛骇浪。

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这个贱种怎么晓得?

一双厉眼瞬间射向李嬷嬷。

秦明讽刺的勾了勾唇角。

“昨个您在屋里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你居然偷听!!”

贱种就是贱种,听壁角这种事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

秦夫人脸上的愤然之色,秦明哪里不晓得她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也不打算解释。

“不管怎么样,你总是养了我一场,这件事我不会告诉父亲,您……”

秦明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好自为之吧!”

秦明也在国子监进学,第二日就将自己的东西,全部都搬进了国子监。

因为他说过不会揭穿秦夫人,所以只对秦大人道,眼看着就要会试,他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

秦大人一点没怀疑他的话,国子监虽然作为候补官员,有机会被选中进入官场,毕竟也是机会有限。

在说这选中的,人们说起来总不如自己考出来的风光。

若是再能点中会元,打马游街好不风光。

是以国子监的监生们,也都卯足了劲的要参加这次的秋闱。

秦明搬进了国子监,把带出来的东西归置归置,却没有着急上马家再提起婚事。

现在的他一穷二白,拿什么上门去下聘?

于是更加卯足了劲的看起书来,他要在今年的秋闱一举得中,一甲不抱希望,二甲还是可以争一争的。

等他金榜得中,再去马家提亲不迟。

秦明一厢认认真真刻苦读起书来,街头又起了新的流言。

那天沈雅珊计谋没有得逞,似乎就在街头散播起蛮清欢的流言来。

作为蛮清欢的跟班,马芝华也被流言波及。

原先就因为得罪了李婉素,被兵部侍郎秦家退了亲事,以至于名声不大好。

那日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蛮清欢两个,在一帮少年人中挤来挤去,不时有身体上的接触。

嗯,抢球时又碰到旁人的衣服,或踢到旁边的小腿。

不守妇道,水性杨花,不要脸,荡//妇……

骂什么的都有,气的马将军暴跳如雷。

府上的那些姐妹们,明里暗里没有少责怪她拖累了她们。

秦明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只身去了马府求娶马芝华。

见秦明上门,从马将军到马夫人马芝华,没一个人给他好脸色瞧。

秦明晓得他们有疑问,并且既然他已经从秦家脱离出来,自然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于是让其禀退了左右,对三人把自己的身世,以及秦夫人的如意算盘,一一和盘都出,丝毫没有隐瞒。

秦明苦笑,“原本小子打算待金榜题名,再上门提亲,只是现在外头流言四起,我不忍心芝华陷于流言之中,故此唐突上门……”

秦明长揖到底,“我父亲那头还请伯父代为保密。”

他不能瞒着马家人,但与秦夫人说过会替她保密,却是不能食言。

马家三人震惊了,没想到这里头还有此等曲折离奇的故事。

马将军欣赏的是秦明这个人,立即不假思索的答应了秦明的求娶。

马夫人更加乐了,觉得那秦夫人就是个傻子,好好的儿子不要,白白便宜了自个。

马芝华勾了唇角什么也没说,既没点头答应,也没反对。

其实就是默认了。

在这风口浪尖,多少人盯着马家,到底是将在马芝华送入寺庙,还是直接打死,秦明大张旗鼓的上门求娶,消息片刻之间就传遍了京城。

秦大人听到消息,特意去了趟国子监大赞秦明有情有义。

秦明只以微笑报之。

对于这些流言镇国将军府却没什么反应。

本来蛮清欢就故意到处惹事,有关于她的流言,多的犹如过江之鲫。

青少年们在一起踢个球算什么?她还当街鞭打晋沛时,与那帮纨绔子一起喝酒吃肉呢。

只是连累了马芝华,有些过意不去。

马将军抵不住族人的威胁,作出不利于马芝华的事情,特意派了画眉、朱鹭两个,带上厚礼去了趟马家给马芝华撑腰。

两个人从马家回来时脸上带着笑容。

“姑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马姑娘定亲了。”

这下自家姑娘再也不用担心,自个连累了马姑娘了。

蛮清欢惊讶了,这个时候居然有不怕死的,敢上马家提亲去?

朱鹭抿着嘴,也替马芝华高兴。

“这个人姑娘也见过几回。”

蛮清欢稍微一想,就想起那个,谋了几次面,马芝华口中的无关紧要的人来。

由衷的道了一声,“他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镇国将军府个个皮厚,流言四起,众人就猜到了,镇国将军府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除了过过嘴瘾没啥想头。

倒是马家那边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随着秦明大张旗鼓的上门求娶,流言的风向又变了。

人们不再说蛮清欢和马芝华,而是个个开始称颂起秦明的有情有义来。

当秦明重新上门求娶马芝华的流言,传进秦夫人的耳中她开始慌了。

虽说秦明答应她,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秦大人,并且主动的搬了出去。

可秦明求娶马芝华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秦大人肯定也有了耳闻。

到时候秦大人要给秦明操办婚事,她该怎么说?

可是怕什么还真来什么,一日夫妻俩在一道用饭,秦大人突然对她说,把后院里的院子好好的刷一刷,把秦明的亲事体体面面的给操办起来。

当时秦夫人的手就一抖,吓的竹箸掉在了桌子上。

心中责怪秦明这个贱种阴险狡诈。

嘴上说要搬出去,并且帮她保密,回头却大张旗鼓的求娶马芝华,弄得路人皆知。

这不是变相的逼着她,要么向秦大人坦白一切,要么敲锣打鼓,再把他这个贱种给迎回来。

回来抢属于他儿子的财产。

不行,哪一条都不行。

让她向秦大人坦白,一切简直是做梦。

小贱种好不容易赶了出去,再让他回来抢儿子的财产,更不可能。

所以只有一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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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添妆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四十五章添妆流言肆虐期间,沈言着人给蛮清欢送来一筐开口笑石榴。

蛮清欢却让雀屏留下几个,其他的都分了,往各院送一些过去。

雀屏却舍不得,这一筐石榴个个有婴儿脑袋那么大,掰开里面的籽儿,颗粒圆润多汁。

就是皇宫里的贡品,也不过如此。

石榴这东西耐放,哪怕放一个月也不带坏的。

就算要送,各院送个几个也就够了,干嘛全都要分掉呢?

蛮清欢却不以为意,她一个人哪吃的掉那么多的石榴,况且那人哪是真的要送石榴给她吃,“开口笑”,不过告诉她做人要笑口常开。

心中思忖这沈言为人还真不错,对朋友体贴又细致,自个跟他成为朋友,简直是赚到了。

只可惜命不久矣!

自己还曾想过,想办法让他活得更长久一些,只是事到如今仍是一筹莫展。

正在蛮清欢盘算着,怎么帮助沈言才能叫他活得更长一些,七皇子也上门了。

不过蛮清欢没有见他,叫画眉朱鹭将人直接挡了回去。

回到那条巷子里的宅子,又是踢凳子,又是摔东西的,直言蛮清欢不识抬举。

可这又放不下,心里头像有一只猫爪子,挠心挠肺的难受。

这时候就听下人来报沈雅珊来了。

萧晟被蛮清欢气的真难受,哪里有心思再应付沈雅珊,直道,“不见。”

他说的很响也没个避讳,这宅子就是一普通的宅子,也没有皇宫殿堂中的隔音效果,院子里的小厮、沈雅珊听得清清楚楚。

当着一个小厮被萧晟下面子,沈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那小厮也很尴尬,沈雅珊与萧晟到底是何关系,他们心知肚明,七皇子的后院,将来沈姑娘定是有一席之地的。

自个当着她的面,听到了不该听的,不晓得将来,这位主会不会对自个秋后算账?

不过沈雅珊是个脸皮厚的,很快就镇定下来,甚至对那小厮微微一笑。

“既然晟哥哥在忙,我就不打搅他了。”

把手上的一篮子吃食递给小厮。

“晟哥哥忙,肯定顾不上吃饭,我特意给他做了些点心,劳烦一会儿给递进去。”

小事立即收了,并且保证一定会把这份心意给送到。

沈雅上高兴的赏了他一锭银子。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蛮清悦出阁的那一天。

将军府里到处张灯结彩,夫人闺秀们也是一波一波的赶来给她添妆。

蛮清欢、蛮清惠两姐妹在屋子里帮着招待众闺秀。

晋盈盈、顾朝风、马芝华都来了。

当然还有一个人也来了。

这个人就是大伙都快忘掉的于蕊。

于蕊被送回老家之后,三皇子就上门提亲去了,于蕊早就与三皇子有了肌肤之亲,于家想不答应都不行。

于蕊如愿当上了三皇子的侧妃,这大好的日子怎么能不来显摆一通?

挑了一套看上去十分华丽,却不太贵重的头面,乘坐着华丽的马车,施施然的就这么来了。

“于表姐!”

蛮清欢客客气气的,同她打招呼。

上门是客,再加之,今个是蛮清悦大好的日子,只要于蕊安安份份蛮清欢不介意给她三分脸面。

可是某些人自认为,如今的自己已经今非惜比了,非要找蛮清欢的不痛快。

“三表妹!”

于蕊似笑非笑的晲着蛮清欢,另一只手摸着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鸽蛋大小的红宝石戒面。

“按理说我这当表姐的,第一次上门,该给三表妹一点见面礼的,可你瞧瞧,表姐这浑身上下所带的东西,都是品级的象征,送给你还真不合适。”

今个于蕊穿着侧妃的服冠来的,代表侧妃品级的饰物,蛮清欢还真不好带出去。

于蕊说这话,就是羞辱蛮清欢来了。

蛮清欢何尝不知其用意,眉头稍稍一挑,气死人不偿命。

“表姐还真没说错,妾氏的饰物,的确不适合我们这些嫡女。”

此刻蛮清悦的屋中,还坐了不少的闺秀,听得蛮清欢此言,有那城府浅的,不由自主的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其他人哪怕没有笑出声来,一个个也是眼带戏虐。

这个臭武夫!

于蕊的脸气得铁青。

不过她今日打定了主意来耀武扬威的,自不会被蛮清欢这一句话就打击了。

事实上她是越挫越勇。

蛮清欢这个贱蹄子牙尖嘴利的很,于蕊决定暂且先放过她,这个府里头对不起她的人可不止她一下。

送上那套看上去很华贵的头面,于蕊又把矛头对准了同父异母的妹妹于燕。

“妹妹啊!”

亲昵的拉起于燕的手,冲着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拿上来一个漂亮的小匣子。

于蕊拿过那匣子,把它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对莲子米大小的南珠耳环。

淡粉色的南珠静静的躺在黑丝绒布上,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南珠本就不易得,更何况莲子米大小,更是无价之宝。

于蕊如愿的听到众人倒抽的凉气的声音。

非常得意的弯了弯唇角。

从前一个个都瞧不起她这寄人篱下的表姑娘。

今天终于叫你们嫉妒羡慕恨了吧?

是不是后悔没有早点好好巴结本妃?

于蕊重新盖好盖子,将那小匣子塞给于燕。

一付的姐妹情深,“姐姐晓得母亲当初没什么值钱的嫁装,给妹妹准备不了什么像样的饰物,给二表姐添妆,二表姐是要嫁进长公主府的……”

笑语嫣嫣,“你那也别推辞了姐姐,我都帮你准备好了。”

旁人听得直抽嘴角,这到底是帮着准备礼物呢?还是揭老底打脸来了?

众人觉得有戏可看。

哪知语言却不卑不亢。

不动声色的将那匣子推还给于蕊。

“侧妃娘娘客气了,艳儿的确没有那么大的珍珠送给表姐,不过添装乃是个人的心意,只要心意到了,东西是否贵重并不重要,还有……”

于燕定定的看着于蕊,“我母亲当年虽没有十里红妆,嫁妆却也并没有辱没了于家,还有……”

于燕的小腰板挺得笔直。

“我给二表姐的添装,乃是我对二表姐的情谊,为何需要母亲给我准备?自个没有花心思,哪怕价值千金,有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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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出阁

于燕说的真诚,于蕊却觉得她死穷酸嘴硬,真要有她自己说的那么清高,当初怎么喜滋滋的收下蛮清欢那个臭武夫送的玉牌?

“于表姐来坐这里。”

蛮清惠赶紧给她找了个座位,笑嘻嘻的递上一杯香茗。

于蕊怎么样与她们姐妹无关,可于燕是个好的,没得让其在这里土包子似的炫耀,拖累了于燕的名声。

于蕊原是瞧不上蛮清惠这个小娘养的,不过在蛮清欢、于燕处连吃了两回憋,蛮清惠上来捧她,自是无比的受用。

于蕊趾高气扬的坐了,那边有姑娘见她穿着华丽的宫装却是不认得,问同来的姑娘。

“那个说话毫不客气的是谁呀?”

那姑娘不无羡慕道,“三皇子的侧妃,镇国将军府的表姑娘。”

问话的姑娘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

侧妃说的好听,还不就是个妾。

同时不着痕迹的往外头挪了挪。

做不了多大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震天的鞭炮声,香扇满脸喜气的跑进来。

“姑爷来了,姑爷来了!”

姑娘们全都一窝蜂的涌出去,跑到大门口看接亲队伍去了。

蛮清悦被喜娘盖上大红盖头,盘腿坐在罗汉床上,静静的等着晋沛时来接人。

嗯,其实小心脏紧张的跳个不停。

外头一身喜服的晋沛时,一甩头潇洒的下马,却被那帮狐朋狗友拦在了外头。

除了蛮昱旭、蛮昱锦,蛮家兄弟都在边关,蛮清欢把侯昊然那一群纨绔子,都邀了来当拦门官。

晋沛时大眼一瞪,“你们这帮小臭小子到底是哪边的?”

侯昊然嘻嘻哈哈倒也不惧。

“我们自然是老大那边的。”

有了新老大,这个过气的前老大当然靠边站了。

蛮清欢就站在闺秀堆里瞧热闹。

忽然在那一帮子迎亲的俊美少年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女挺意外,沈言居然来给晋沛时迎亲。

这两人先前并无任何的交集,只是一起去南方赈了一回灾。

难道在赈灾的过程中,培养起了良好的革//命情感?

瞧他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明显身体不太好。

就这样还赶来凑热闹,他与晋沛时两人的革//命情感,有如此的深厚了么?

大门口过了侯昊然等人全武行这一关,晋沛时带着接亲的一帮少年走进大门。

蛮昱旭和一帮国子监的监生,又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一回晋沛时将沈言给推了出来,兄弟么这个时候不给他挡枪,啥时候挡?

沈言在国子监的监生中颇有威望,并且他学富五车才学了得,谁好意思争哥的为难他?

很快就过了这一关,惹得蛮昱旭直骂他奸诈。

二门口又碰到了拦路的闺秀们,二话不说掏红包……

过五关斩六将,晋沛时终于抱的美人归。

嗯,归不得,还要拜别父母。

于氏和蛮老夫人一起坐在上首,看着蛮清悦给她磕头,一时百感交集。

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新娘被接走了,亲朋好友留在蛮家吃喜宴。

蛮清欢与侯昊然他们在一桌喝酒,金南明忽然凑了过来。

侯昊然等人不买他的帐,蛮清欢却无所谓的站着与他碰了碰杯。

“我干了,你随意。”

杯中酒一口而尽。

“今个招呼不周,下回醉仙楼我请你。”

蛮清欢有问过蛮昱旭两人关系是否很好,蛮昱旭抓了抓头。

“在一个队里玩蹴鞠,关系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不过蹴鞠赛之后,到是对你五哥我。越来越热乎了。”

就比如今日的拦门官,本来他是没有打算请他的,金南明自告奋勇。

宁园公府是前朝老牌贵族,哪怕到了如今,在京城也有一定的影响力,是三皇子、四皇子都想争取的对象。

老宁国公老奸巨猾,并不把菜放在一个篮子里,自个向三皇子靠拢,儿子是四皇子的得力干将。

而孙子金南明,相比于老宁国公更是青出于蓝。

三皇子、四皇子府,都能见其踪迹。

前世事态急转直下,三皇子和萧晟被迫离开了京城,宁国公一门全都倒向了四皇子。

蛮清欢认为,前世,若不是事发紧急,最后宁国公到底会倒向哪一边还是未知数。

不过,不管他们倒向哪一边,总少不了三皇子或四皇子的影子,金南明既然有意交接五哥与她,不管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有何企图,终是后头这两人脱不了关系。

既然他主动凑上来,萧晟又逼她逼得紧,何不顺势而为好好利用一把?

若是能叫那双方,互相掐起来斗上一斗,更是再好不过。

侯昊然等人与这金明南玩不到一处,见蛮清欢答应与金南明一起喝酒,不由得撇嘴。

“老大,理这小子做甚。”

自个心里的打算自是不能告知旁人,蛮清欢含糊的应道,“上门是客人家过来敬酒,我总不能拒人以千里之外吧,再说他还是我哥的队友呢!”

侯昊然纯属不愿意与这种人一起玩,与蛮清欢的解释,倒也没有深究,他原也就是这么一说,说完之后就抛之脑后。

倒是邵劲不大相信蛮清欢的说辞,眼眸微妙的闪烁了一下,并未多言。

蛮清欢在前头与侯昊然他们一起饮酒,后院姑娘们席上,却有人在关心着她。

邵雪安静的一边吃着席面,一边听顾朝风与蛮清惠在那说话。

身旁的安幼芹却左顾右盼,瞧来瞧去瞧不见那令她生厌的身影,不客气的插言打断顾朝风两人。

“放满屋子的客人不招待,她蛮清欢倒是会躲清闲。”

安幼芹说话声音很大,又带着质问的口吻,惹得其他桌的姑娘都朝这边望过来。

弄得邵雪很尴尬,“表姐你少说两句。”

蛮清悦出个阁,蛮清欢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做,并不一定非得在这里招呼她们,况且蛮清惠也是主人,并不算怠慢了宾客。

安幼芹不满的扭了扭身,“怎么我又没说错?”

邵雪不禁脸红,小声与她说道,“蛮三姑娘有其他客人要招待,不定在此处……”

见安幼芹皱眉又要说话,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快速道,“表姐,你瞧大伙都看着呢,再说下去旁人可要觉得咱失礼了。”

安幼芹不悦的皱了皱眉,心道京城的姑娘就是矫情,却知趣的没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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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来晚一步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四十七章来晚一步侯昊然这一帮纨绔子今日没有多喝,因为下晌还得赶场子,这帮家伙早就商量好了,今个晚上必得把安郡王晋沛时,灌酒灌得钻桌底下不可。

蛮清欢、蛮清惠姐妹俩,陪着家人一起送客,于蕊从里头出来瞧见站在垂花门的两人,不由得抬了抬脖子。

蛮清惠不由得轻声道,“也不怕闪了脖子。”

蛮清欢噗的一声笑了,“你这狭促鬼。”

蛮清欢就算在外头可劲的糟蹋自个的名声,却也不愿意叫旁人,指着鼻子说镇国将军府的姑娘没教养。

是以于蕊昂着脖子,高傲的孔雀般走过来时,福了福笑着说了声,“与表姐慢走。”

于蕊却是脚下一顿,带着上位者的优越感,以上帝的视角睨视着蛮清欢。

“今个三表妹可真客气,现下的你是不是特后悔?”

少女:“……”

额头成捆的黑线往下掉。

果然有一种后悔叫,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姐觉得你很后悔!

见少女抿着嘴不说话,于蕊就当她是默认了。

弯腰凑近她小声道,“可惜呀,已经晚了!不过……”

她直起身,看了眼蛮清欢,同时撇过蛮清惠。

“从现在开始,好好的讨好于本妃,本妃一高兴,说不定会大人不计小人过……”

蛮清欢与蛮清惠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瞧见了戏虐。

一弯腰异口同声道,“于侧妃请慢走。”

特别是在这“侧”字上加重了语气。

于蕊脸色一黑,一甩袖子趾高气扬的走了。

身后传来姐妹俩呵呵的笑声。

这两个贱婢!总有一天要叫你们好。

于蕊气的胸膛起伏,顶着一张黑的能够滴出墨来的黑脸,爬上自家的华丽马车走了。

瞧着身侧的如花笑颜,蛮清欢忽然发现,就算重活了一次,自己对这个四妹妹了解的还是不够透彻。

在唐氏与张姨娘的夹缝中求生存,更是经常的被张怡宁虐打,竟然保持着开朗的性格。

与谢表兄相互心悦,谢表兄被迫与他人定亲,既没有要死要活,也没有自怨自艾,仍旧一如既往,甚至连抱怨谢恂一句都没有。

你想上去就越后悔,自个当时不该随随便便,若不是自个的随便,这两人应该会有一个好结局。

蛮清欢却是不晓得,蛮清惠能有今日的开朗大气,都与她脱不开关系。

当日摘星楼上护犊子的一鞭,甩的不仅是李婉素,同样也甩在蛮清惠的心头。

叫她觉着在自个无望的人生中,看见了一丝亮光。

随着姐妹之间的亲近,以及目睹蛮清欢所做的那些事儿,心头的亮光越来越大,照亮了脚下的道路。

虽然前路依然迷茫,她却已经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有个人永远都会维护着她,跌倒了,那双手会将她扶起,掉进了深坑,那双手会把她拉出来。

她不再需要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可以放开胆的向前跑。

否则只会像前世一般,虽然并不心悦陆英,也晓得这么做会伤了蛮清悦的心,仍是无力反抗,只能忍气吞声的接受张姨娘的摆布,从一个忍气吞声的坑,跳进另一个忍气吞声的坑。

所以说人生,只要在某个支点上,有人能够轻轻的托你一把,就有可能走向完全不同的前程。

关键只在于在你的人生中,有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而蛮清惠运气好,今生叫她遇见了,从此走上了与前世显然不同的道路。

却说蛮清悦被大红喜轿,一颠一颠的抬进了长公主府,射轿门跨火盆,拜天地入洞房,挑红盖头喝交杯酒,一大套程序做下来,总算可以安稳的坐到了喜床上。

晋沛时出去敬酒去了,坐在喜床上的蛮清悦肚子有点饿。

为了漂漂亮亮的出嫁,她可是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还是早上吃了几个汤圆子。

“姑娘……”

香草刚开口就被香扇打趣的打断。

“还叫姑娘呢,现在应该叫郡王妃了。”

香草调皮又欢快的吐了吐舌头,“王妃你是不是饿了?”

说着鬼鬼祟祟的跑到门边,打开门左右瞧了瞧,迅速的关上门跑了回来。

从衣袖里掏出一只纸包,打开纸包里头竟然放着几块桂花糕。

见香扇和自家姑娘都盯着自个,嗯,其实是盯着那几块桂花糕。

赶紧把那桂花糕递给蛮清悦。

饿极了的蛮清悦,拿起桂花糕就往嘴里塞,只觉得这桂花糕是有史以来,自个吃过的最好吃的桂花糕。

蛮清悦在那狼吞虎咽的吃着,香扇调侃香草道,“你可以呀,平时大大咧咧的,今个倒是心细了一回。”

香草呵呵直笑,她才不会告诉香扇,这桂花糕是她自己准备吃的,后来外头响起了鞭炮声,新姑爷来接姑娘了,她要出去瞧热闹,顺手把桂花糕塞进了衣袖。

方才她听到姑娘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大把这桂花糕又想起来了。

蛮清悦在那头吃着桂花糕,忽然外头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了开来。

赶紧趁来人进门之前,把手中的桂花糕塞进嘴里,粗粗的嚼了两口,把它咽了下去。

吃的太急,桂花糕卡在了喉咙里,都来不及喝水,赶紧规规矩矩的坐好。

一抬头却见来人是晋盈盈,赶紧跳下床,直冲到桌边端起茶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唉!可噎死我了!”

晋盈盈叫她吓了一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叫她好一顿笑话。

笑完对着自个拎来的食盒努了努嘴,“某人怕你饿着让我给你送来的吃食。”

说完又调侃道,“看来我这是来晚一步啊!”

三日后,晋沛时、蛮清悦坐着高头大马拉的豪华马车回门,在正堂拜见各位长辈,大伙见蛮清悦面色红润,一双眼眸波光流转,竟比在家当姑娘那会儿气色还好。

大伙就晓得,在长公主府蛮清悦过得还不错。

又听蛮清悦道,长公主待他如亲女,晋沛时对她也很好,大伙就更放心了。

在镇国将军府用完午膳,打发走晋沛时夫妇,又有人上门拜见。

管事把人领进了正德堂,这人见着满老夫人却直接跪了下去,竟是来求娶裴氏的。

于氏的脸瞬间铁青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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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肚兜

于氏铁青着脸色当堂就发飙了。

“好你个贱人,难怪要送我乖孙去谢家学堂,原来外头勾//搭上了……”

蛮清欢无语。

与人勾搭联系上嘉哥儿上学堂,大伯母这脑洞……

“我不是……”

裴氏慌忙否认。

直接就懵了。

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啊!

“不是什么?”

于氏双目要喷出火来,“我儿……”

“于氏!”

在她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蛮老夫人及时制止了她。

蛮老夫人客气的,对那年轻人道,“年轻人只怕你弄错了,裴氏乃我镇国将军府的孙媳。”

蛮老夫人特意在“媳”字上加重了语气,意在提醒那年轻人莫要无事找事,镇国将军府可不是任人随意撒泼的地方。

哪知那年轻人却一点都不客气。

“老夫人,你那孙子早就死了……”骨头都差不多敲成灰了。

“我与阿佩情投意合,你们凭什么不认她嫁?”

周朝民风开放,并没有不许寡妇再嫁的陋习,死了丈夫再嫁他人的比比皆是。

只不过大户人家要脸面,一般会将自家的闺女接回家,从娘家再嫁,像这人这般直接找上门来的倒是没有。

于氏一听这话又要开骂,蛮老夫人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老夫人最近常常严厉的教训与她,可这凌厉的眼神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于氏晓得老夫人这是真生气了,那一股子冲到嘴边伤人心肺的话,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咽了下去。

饶是这样,仍就拿眼狠狠的瞪了裴氏几下。

“年青人,老身念你年纪轻轻,说话难免糊涂,今个老身也不与你计较了……王嬷嬷送客!”

竟是要将那人打发了出去。

袁蒙打定了主意上门,该备下的自然都备下了,哪会叫蛮老夫人三言两语轻易打发走。

“老夫人明鉴,袁某年纪轻轻正是耳聪目明之时,哪会稀里糊涂,你若不信我这里自有证据,证明我与阿佩情投意合。”

说着竟从贴身的衣兜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块青色小布包。

慢慢的打开那布包,动作轻柔的好似里头放着什么稀世珍宝。

打开那布包,把里头一块粉色的布头,展于人前。

竟然是一条绣着彩蝶戏牡丹的肚兜。

这条肚兜是裴氏的,于氏曾经不止一次见她穿过。

脸色当场就黑得能够滴出墨来,甩手给了裴氏一个耳光。

“贱人!”

这耳刮子甩得极重,裴氏嘴角立即渗出了血丝。

脸色惨白如纸,“我没有!”

于氏指着她手指发颤,冷笑道,“你这个贱人,还有脸狡辩,人家把定情信物都拿出来了,当初真是瞎了眼,给我儿定了你这么个****……”

裴氏嘴唇苍白毫无血色,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他,他这是污蔑!!”

“污蔑?”

于氏眼神狠厉,恨不得在裴氏身上瞪出两个洞来。

“咋不见得他去污蔑旁人,只单单污蔑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于氏又把嘉哥儿给扯了进来。

“难怪前些日子就作妖,硬要把我那孙子送到谢家学堂里去,原来早就打好了跑路的主意,你这个贱人真正的心黑,自己跑路不算,还要暗害我的孙哪,这是打着要我们大房绝后的主意啊,你这黑心的贱人,就该拉去浸猪笼……”

于氏把这些日子压抑的,对裴氏的不满全都发泄了出来,怎么痛快怎么骂。

并且骂得又快又急,根本不给老夫人打断的机会。

袁蒙拿出了那条肚兜,裴氏原就浑身是嘴都很难说清楚。

于氏的这一顿臭骂,相当于直接就定了她的罪,裴氏悲从中来。

嘴角带着惨笑,双眸直直的看着于氏,“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人,您非要不信,我可以以死明志。”

说完迎头就冲着那八仙桌角撞去。

站在一旁的蛮清欢,见她那破釜沉舟的气势心知不好,立即上前阻拦,却是晚了一步。

裴氏已经一头撞在了八仙桌上,不过蛮清欢到底拦了一把,虽然仍是撞在了桌上,却是撞得不重,只额头磕破了点皮,渗出了几缕血丝。

“三丫头,把你大嫂扶里头去。”

蛮老夫人用眼神狠狠的警告了于氏。

裴氏这一撞,看着受伤很轻,其实脑袋里晕乎乎的,还真站不起来自个走进里头的碧纱橱。

好在蛮清欢习武出身有一把子力气,换成旁的闺秀,不一定扶的动她。

其实这种场合,蛮清欢蛮清惠本该回避的,只是老夫人太生气了,忘了这一茬。

好在老夫人忘了,不然抱着死志的裴氏,这一撞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去。

蛮清惠也趁机过来扶了一把,三人一起进了后头的碧纱橱。

老夫人望着袁蒙眼眸沉沉,“这回你满意了,王嬷嬷送客!”

蛮老夫人又一次下起了逐客令。

可袁蒙深知,这一次自己能够登堂入室,是打了镇国将军府一个措手不及。

出去了就永远没有机会再登这道门,谋划至今好不容易进来,目的没达成,哪有回去的道理?

“老夫人,我与阿佩真的是情投意合,这肚兜也是她亲手赠于我的,刚刚大夫人骂人过于难听,阿佩不过是一时羞愤难当……”

到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于氏的头上,自个摘的干干净净不说,还落的一往情深。

外头袁蒙在给老夫人扯皮,里头姑嫂三人也在说着话。

裴氏发丝散乱,半躺在里头的罗汉床上,蛮清欢在她腰间给她塞了一个,金钱蟒的大靠枕。

“三妹妹,”裴氏热切的捉住蛮清欢一双,因为练功而略带薄茧的小手。

“我真的不认得此人,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殷殷目光在蛮清欢蛮清惠,两个人脸上急切的扫过,急需得到两人的认同。

蛮清欢抽出自己的手,在裴氏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

“大嫂放心,我和四妹妹都相信。”

“我们也相信大嫂。”

这时门口又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众人一回头,竟是纪氏和卢金秀,说话的竟是纪氏。

她走过来握住裴氏的手。

“大嫂,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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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陈说前情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四十九章陈说前情此话一出,纪氏顿时成了众人的焦点。

裴氏更是欣喜,“弟妹识得此人?”

虽说都是被陷害,可一无所知,总比晓得底细来的更让人恐惧害怕。

那种藏在迷雾中,旁人把你看得清清楚楚,你却不晓得危险来自于何方的恐惧,比恐惧本身更让人恐惧。

纪氏按按她的手背,示意稍安勿躁。

“大嫂还记得前回咱去法华寺礼佛,然后去碑林路遇一群人么?”

纪氏在闺阁中时,家中给她们姐妹请了一位书画夫子,这位夫子最是擅长勾画仕女图。

夫子在授课中曾经说过,人物要画得传神,首先要抓住人物面部特征,把这人最最区别于他人的特征画好,想要不传神也难。

纪氏记住了夫子的话,是以她瞧人,第一眼总是下意识的,寻找此人不同于旁人的面部特征。

刚刚此人走进正德堂,第一眼就瞧见此人额头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这道伤疤似是在哪里见过,偏偏又想不起来。

后来此人往裴氏身上泼脏水,裴氏拒不承认以死明志。

纪氏就在心头暗暗思忖,此人一口赖上大嫂,而大嫂又不像说谎的样子,自个又觉得这道伤疤很熟悉。

这说明自个此前是见过此人的。

此人一口赖定大嫂,极有可能也见过大嫂。

自己见过他,而他又见过大嫂子,那么是不是可以猜测,自个和大嫂同时见过此人?

至于大嫂说不识得,也许只是匆匆一瞥,大嫂没记住。

那么问题来了,大嫂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自个,也很少出门的。

就算出门,不是上绸缎庄,就是去银楼挑挑首饰,遇见陌生外男的机会几乎没有。

再说大嫂可没有与自个,一起上过银楼或者绸缎庄。

两人要同时见过此人,那是什么时候呢?

裴氏同她一起出门的日子实在少得可怜,就这么稍稍一排除,马上就想起来,两人前段时间一起去过法华寺。

并且在去碑林途中,遇见了一群公子哥。

顺着这个点再仔细一思忖,可不就是那日嘛,那日此人好似走在最后,穿一身褚石长袍?

纪氏说上法华寺那日,裴氏终是想起来了,那日突然从碑林里冒出来一群男子,为首那人又流里流气,她吓得没敢抬头,不知道是否有这人。

纪氏却信誓旦旦。

如此一来蛮清欢倒有了疑问,那肚兜的确是裴氏的没跑,可镇国将军府后宅庭院深深,裴氏不出门不说,身旁伺候的丫鬟都深居简出。

这肚兜又是如何落在那人手中?

“大嫂你晓不晓得自个少了一件肚兜?”

过了最初的慌乱,众妯娌姑嫂阅读相信她的清白,裴氏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得蛮清欢发问,仔细回想。

“那肚兜我回娘家也有穿过,后来到不曾穿过。”

要丢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之后丢的。

既是不愧是将来掌家的媳妇,立即就想到了点子上,着人悄悄把裴氏管衣裳的婢女水柳喊了过来。

水柳从侧门进来也没有惊动前头的人。

“水柳我且问你,我那件彩蝶穿牡丹的粉色肚兜,收在哪里了?”

水柳一直在裴氏院子里呆着,并不晓得正德堂里发生的事情,虽然纳闷,却还是规规矩矩的答了。

“那一件啊,叫表姑娘给弄坏了,绞了丢掉了。”

水柳管着裴氏的衣裳,每一件衣裳什么式样,放在哪里都清清楚楚,并且那件肚兜又是她自个亲自绣的,自是比旁的记得更牢。

裴氏脸色一变,“丢掉了?”

“是啊!”

水柳点头,“上回老太太过寿,您回齐县不就是穿的那一件吗?后来奴婢拿去洗涤,叫表姑娘瞧见了,就说很喜欢那上头的花样子,非要借了去。”

镇国将军府各主子的衣裳,有专事浆洗的丫鬟婆子洗涤,不用贴身的大丫鬟来洗。

然出门在外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裴氏拢共带回去三个丫鬟,衣裳换下来不是你洗,就是她洗,那天正好水柳空着就拿去洗了。

“夫人贴身的衣物,哪能随便借人,表姑娘是个什么脾气,奴婢也不晓得,自是不敢借于她。”

水柳留了个心眼,没说那肚兜是自个绣的,只说自个那里有花样子,回头拿了送于她。

当时那位表姑娘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水柳还担心来着。

担心表小姐会不会告状,或者找她们家夫人麻烦什么的。

谁知一整天都平安无事。

傍晚她与红柳,一起收晒在院子里的衣裳,表姑娘又来了。

还是要借那件肚兜,三番两次的来借,她也不好说不给,只说先问过她们家夫人。

哪知表姑娘竟发起了脾气,动手将那件肚兜给撕坏了,长老长的一个口子,根本就没法再穿。

撕坏后还扔在地上踩了几脚,之后才扬长而去。

她与红柳两个生怕夫人心里不舒坦,把撕坏的肚兜捡起来,用剪子绞的碎碎的丢了,也瞒着没敢同夫人说。

原本已经绞得碎碎的肚兜,却出现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手里头,不管是水柳说慌,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裴氏终是叫人给算计了。

水柳与红柳不是裴氏的陪嫁,是她生了嘉哥儿以后,才从镇国将军府的家生子里头培养起来的。

她们两个被人买通的可能性不大。

在水柳的口述中,那表姑娘的嫌疑最大。

若真是那表姑娘所为,定然是趁着水柳、红柳不注意的时候,将肚兜给换了,又交给了这唤作袁蒙的年轻人。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要么是那表姑娘要陷害裴氏,买通了这个袁蒙,要么是袁蒙对裴氏有所企图,而买通了那个表姑娘。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总之对裴氏来说很不利。

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就是裴氏一口咬定,那肚兜不是自个的。

好在刚刚在前头,裴氏并未表明那肚兜是自个的,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

蛮清欢肚里计较了一番,转了转眼眸问裴氏。

“大嫂,那彩蝶戏牡丹的肚兜上,可有什么明显的标记,可以证明那肚兜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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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好了的伤疤

裴氏拧眉想了想,从前她的小衣、肚兜之类都是自个亲自做,后来蛮昱泽战死,自个偷偷流了不少眼泪。

原本月子里就不易多用眼,没的熬坏了眼睛,哭了那许多,眼神果然就大不如前了。

缝缝衣裳还可以,绣花却是不能的,眼睛盯着久了,不光痛并且会肿,肿的像个麦粒似的胖鼓鼓的。

自此那些细致活,全都交给了身边几个丫鬟。

那件肚兜料子用的好,穿着舒坦,虽然衣带有些磨损,倒是没舍得丢。

“我的眼神大不如前,现下不太做那些细致活,那件肚兜是水柳做的,除了衣带有些磨损之外,倒没有特别的属于我个人的印记。”

“没有绣个名字或小字什么的?”

蛮清欢又追问了一声。

闺秀、小媳妇们都喜欢在自己的帕子,或者小衣的角落里绣上自己的名字或小字。

裴氏十分坚定的摇摇头,从前自个倒是有这个习惯,自从把这些活交给了水柳她们几个,就没有再绣了。

她就是再脸大,也不好意思,叫丫鬟们在自己的绣品上,就上她的名字。

“没有就好,水柳你先回去,把红柳一起喊过来我自有道理。”

水柳去又复还,这回还带着红柳。

“大嫂你且在这里安心呆着,待我出去掀了他的狼皮。”

少女恶狠狠的说着眼中放着凶光。

蛮清欢带着两个丫鬟推门而出,直接喊道,“来呀,给我将这污人清名的登徒子绑了送应天府。”

袁蒙自持有证据在手倒是不惧。

“别以为你们镇国将军府位高权重就威嚇住我,你们在里头把阿佩怎么了?把人叫出来我瞧瞧,哪怕少了一根头发丝,不是你们去要应天府,而是我要去应天府告你们。”

袁蒙有恃无恐,居然还倒倒打一耙。

真是不到黄河贼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眼泪。

少女冷笑。

“刚才我在后头仔细的问过大嫂,她是有这么一件肚兜不错……”

袁蒙脸上立即露出得意的笑容,自然是有的,花了他五百两银子呢!

裴家二房的那个庶女,不愧是裴家的姑娘,心眼贼黑。

“不过可惜呀,却不是这一条……”

少女勾了一下唇,略带讽刺的睨着他。

“裴表姑娘要借去绣花样子,不小心给扯破了。”

“哼,红口白牙一张嘴,你说是就是?”

少女反唇相讥,“这句话送给你,我说不是自然是有证据的,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它就是?”

蛮清欢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上头可有我大嫂亲自秀的小字?刺绣可是我大嫂惯用的手法和针脚?”

蛮清欢步步紧逼怼的袁蒙毫无招架之力。

少女连连冷笑,浑身气势逼人,“仅凭一件似是而非的肚兜,就诬赖我大嫂,分明就是居心不良,故意抹黑我镇国将军府,说,谁指使的你?再不老实交代,立即就绑了你应天府。”

蛮清欢聪明的将矛头,引向对镇国将军府的抹黑。

“你血口喷人。”

袁蒙胸口的气血翻腾,可恨这死丫头,牙尖嘴利自个居然说不过她。

额头的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当年的耻辱。

她是裴家二房的远方表亲,那年跟着父母去裴家走亲戚,远远的瞧见过裴佩一眼。

当时就被她靓丽的容貌给吸引住了,满脑子的想着的都是裴氏的花容月貌。

不过他也晓得自家的门第配不上裴氏,他的这些个暗搓搓的心思见不得光,说出去旁人只会笑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只是这事不知怎的叫二房那位表兄给知晓了,暗搓搓的找到他,拍胸脯的保证,只要袁蒙许他二千两银子,他就有办法叫堂妹袁蒙许给他。

瞌睡有人送枕头,袁蒙自是惊喜不已,东拼西凑,终于凑齐了二千两银子送给了裴表兄。

天天盼着那裴表兄给他带来好消息。

左等右等,却等来了裴氏出阁的消息。

感觉自己受到欺骗的袁蒙,去找那表兄算账,不想却让对方狠揍了一顿,打得他头破血流,痊愈之后在额头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道疤痕是他耻辱的印记。

至今他还清楚的记得那表兄,当时羞辱他的那起子话。

当时他就发誓,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这些年从来没有忘记这个仇恨。

那日在法华寺的碑林,偶遇了裴氏,见她虽已过花信,容颜却越发的靓丽。

一身华丽的衣料光彩照人,小日子过得不错。

当时就恨上心头。

自个当年为了她,在额头留下了,永生也去不掉的耻辱印记。

这个臭女人倒好,安安心心的过着她贵夫人的生活,夜深人静的时候,可想过有一个人,曾经因为她而被揍得鼻青脸肿?

可对她有过一丝丝的羞愧?

她凭什么心安理得的过着,奢华的富贵日子?

他要报复,不仅要报复那个揍得他头破血流的表兄。

更要报复这个没心没肺的臭女人。

于是他假装跟着那一帮子人走了,偷偷的等在山脚下,等着裴氏一行从山上下来上了马车。

悄悄地尾随着他们,亲眼瞧着马车驶进了镇国将军府。

然后就开始了,针对裴氏实施的报复计划。

只是在实施的过程当中,无意中得知一个消息。

裴氏的夫君早已战死。

得到这个消息,袁蒙立即改变了原有的计划。

他要的到裴氏!

什么样的报复比得过,把裴氏压在身下,任他予取予求?任他可劲的折磨?

袁蒙兴奋得双眼发红。

他晓得过不了多久,就是裴老太太的寿诞了,作为裴老太太最喜欢的孙女,那一日裴佩一定会回来。

于是提前买通了裴家二房的庶女。

拿到了裴佩贴身穿着的肚兜。

然后选了个好日子,拿着肚兜上门了。

自己准备的如此充分,在他的计划中必定是一击击中。

开始也如他预料的那般,裴佩遭到了婆母于氏的嫌弃。

可这个臭丫头出来了,一番巧舌如簧,自个居然又落了劣势。

额头伤疤提醒着他曾经的耻辱,可好了的伤疤永远也不及新鲜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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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鲜伤口

蛮清欢这道新鲜的伤口,立时取代了裴氏是和那位表兄。

成为袁蒙最大的仇人。

这个心理已然扭曲的人,就是如此的变态。

在他的世界观里,蛮清欢当着蛮家众人辩驳的他哑口无言,尤其叫嚣着要将他送官,是对他最最大的侮辱。

如他这般一表人才,风光霁月的大好青年,只能与那等偷奸溜号的贼子等同视之?

这是对他赤果果的侮辱。

“好好好,那个贱女人、破鞋一只,老子不要也罢,但是你这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

袁蒙卷起衣袖,心头计算着巴掌要如何甩上去,才叫这臭丫头最大程度的感到疼。

蛮清欢却不屑的挑挑眉,一把扯下腰间缠着的金丝软鞭,在手中掂了掂。

“怎么你想跟本姑娘打架?”

一见这条声名在外的金丝软鞭,袁蒙浑身的戾气顿消。

真是气糊涂了,怎么忘记了这牙尖嘴利的臭丫头,声名远播?

少女扯了扯嘴角,还真以为来了个不怕死的硬茬子,不过虚有其表。

“识想的快滚,否则……”

啪的一声,紫金鞭在空中挽起一朵鞭好,也没看清她手是如何动的,袁蒙的酱色衣袍上,就留下了一道鞭痕,露出里头白色的中衣来。

“再有下次,或者叫本姑娘听到外头,有关我大嫂任何的风言风语,破的可不就仅仅是衣裳了。”

忽然面露厉色,“本姑娘会将你抽得皮开肉绽,再在伤口撒上一些盐,究竟应天府的大牢,听说那里头的老鼠最喜欢腌过的肉……”

袁蒙我听过家里头的下人背地里叫他变态,可他觉得这牙尖嘴利的臭丫头才是真正的变态。

蛮清欢摸了摸鞭子,“还不快滚!”

袁蒙心头颤抖了一下,撂下一句狠话,护住快要掉到脚跟的脸面,落荒而逃。

跑到老远还能听到背后,清晰传来的少女的声音。

“记住我说的话,本姑娘从来不打诳语,切记切记。”

这种人渣,蛮清欢不是不想把他送进应天府。

那样势必会牵连上裴氏,三人成虎,流言不知道会被传成如何的不堪。

为了裴氏的声誉,只得暂且忍下这口气。

没错,就是暂且,她早就看出来了,如袁蒙这般偏激的人,越是威胁越助长他的报复心。

过了几天,没容袁蒙再出手,就学着蛮昱旭,在那袁蒙的必经之路套了他的麻袋,揍了他个半身不遂,叫他以后还怎么害人。

揍完袁蒙神清气爽的蛮清欢,在街头闲逛,就偶遇了金南明。

到底是真的偶遇,还是金南明特意安排的偶遇,蛮清欢才不会去深究。

金南明或许有什么事需要利用她,正好她也想利用他一下,就这么一拍即合,彼此心照不宣。

“蛮三姑娘真是好巧,上回说过请我喝酒还作数不?”

金南明摇着扇子,像一只抖着尾巴的孔雀般,在少女跟前展示自认为,最风流倜傥的一面。

少女笑了笑,“自然是作数的,不过今个出来的急,身上并没有带银两,不如下回?”

如星的亮眸中满是询问。

金家满门都是狐狸,答应的太快,反而惹对方怀疑,蛮清欢卖了个不大不小的关子,顺溜的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

这一手还是从,前世的沈雅三那里学来的。

前世,萧晟与她一起打回了京城,再一次见到花容月貌的第一才女沈雅珊,当即就要把她纳进后宫。

沈雅珊却是不肯,说什么萧晟与她情投意合,自个虽然爱慕着萧晟,一直为他守身如玉,心心念念盼他到如今,却说什么也不能破坏两人之间的感情。

更说她能力出众众望所归,倘若萧晟对不住她会叫天下人失望,而她自个不过是个小小的小女子,除了萧晟对她的怜惜一无所有,既不懂家国天下,也不懂民生社稷。

除了吟吟诗做做画,什么也帮不了萧晟。

明里是拒绝萧晟,又处处为她打算,实则既暗指了她野心过大,指手画脚霸着权力不放。

这是对萧晟的欲擒故纵,自个是非常心悦萧晟的,一直在等着萧晟回来,只是觉得配不上他自惭形移。

一箭三雕玩的一手的好聊斋。

蛮清欢自认对付金南明的这些手腕,比起沈雅珊招呼萧晟的那些手段,简直是弱爆了。

不过她与金南明不是很熟,这些小手段也够用了,若是太过的话,反倒要引人怀疑。

果然,金南明一点都没有怀疑蛮清欢的用意。

只当蛮清欢与自个不熟,又不太愿意深交而说的客套话。

自是信心满满。

“无妨,三姑娘身上没带银两,不如我请姑娘喝酒如何?”

怕少女出言拒绝快速道,“等你下回带了银子再回请我如何?”

只要先把关系活络起来,一来二去,他就不相信凭着自己玉树临风的风姿,迷不倒这个小丫头。

那回跟着蛮昱旭无意中见到蛮清欢,少女眼中的光彩就叫他的心脏为之一颤。

作为京城当中声名鹊起的“名人”,蛮清欢的名头,他只是听说过的。

实在没想到有那样名头的姑娘,会有如此一双清澈无痕的眼眸。

当时就起来把这双眸子占为己有的心思。

只可惜这样一双眼眸,长在了臭名昭著的蛮三身上。

叫他惋惜了好一阵。

忽然又福至心灵,这双眼眸长在蛮三的身上简直是太妙了,妙不可言。

自家祖父和父亲各支持一位皇子,虽然现在没说什么,但是过后就不晓得了,不晓得上位那一个会不会心存芥蒂。

觉得他们金家两面三刀。

这可是大大的不妙。

他知道两位殿下都在争取镇国将军,倘若镇国将军府和他们金家成为一家人。

哪怕镇国将军府一直保持着中立。

那么,最后成功上位的不管是哪一个,对他们金家也会多一分忌惮。

甚至他们也可以说自个是为了殿下您,才不遗余力的拉拢镇国将军府。

要拉拢镇国将军,和他成为一家人,最好的捷径是什么?

当然是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了。

两家结为秦晋之好,蛮清欢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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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师太有请

蛮清欢十四了,正是议亲的好年纪,但是她名声太臭,只怕没人愿意上门提亲。

倘若这时候自家上门提亲,对镇国将军府来说是不是雪中送炭?

嫁不出去的闺女,忽然有人上门提亲,对方是不是很快就会答应下来?

金南明的心思飞快的转动着。

而蛮清欢,也爽快的答应了金南明的邀请。

两人各怀心思,这一顿酒倒是喝的相当和谐。

金南明这人心思相当深沉,虽说笃定自个上门,镇国将军府会愉快的答应,但他这人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想到了近水楼台的蛮昱旭,打定了主意,从那头旁敲侧击。

四皇子对蛮昱旭有所企图,他放在蹴鞠队的人,想方设法的和蛮昱旭成为好友。

对于这一点,金南明心知肚明,从来不往上凑,不过因为蛮清欢,最近倒是对蛮昱旭十分的热情。

他这人惯会做人,马屁拍的不动声色,从不会叫人觉得突兀。

出了醉仙楼往东,摘星楼买了两只烧鹅。

蛮昱旭最好摘星楼的烧鹅。

蛮昱旭冲动的性子,进了国子监倒是克制了不少,不过单纯的心性一点没变。

两只烧鹅一出手,金南明就搞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料。

果然他押对宝了,从蛮昱旭那里了解到,蛮家三房上下全都十分宝贝这个小妹妹。

只要她想要的东西,三房上下没有人会反对。

金南明立刻做了一个决定,自个加把劲先拿下蛮三,到那个时候,上门提亲什么的就水到渠成了。

从这天开始,他经常的在大街上转悠,期待与蛮清欢再来个偶遇。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单说蛮昱旭得了两只烧鹅,主仆两个吃了一只,另外一只冷掉了就不好吃了,想想上回自己多买了一只,把它送给了顾大人。

顾大人似乎很喜欢的样子,要不这只也送给顾大人吧。

顾大人得了烧鹅,又把隔壁的黄大人叫了过来。

黄大人和顾大人在屋前的大树下对桌而坐,一边吃着烧鹅喝着酒,一边摸着自己的小胡须。

“我记得上回那只烧鹅,也是这个蛮昱旭送的吧?这年头如此尊师重道的好少年,真的是太少了,只可惜老夫没有闺女,这么好的后生,不抢回家当女婿真是可惜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祭酒大人心中一动。

自家闺女与那蛮三姑娘关系似乎还不错,若是……

从这天开始,顾大人看蛮昱旭的眼光,就多了那一份别有意味。

当然,某些人对此一无所觉,不晓得那无意的两只烧鹅,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

对此作者君也只想问一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时值深秋,整个京城都弥漫着淡淡的桂花的香味。

这一日蛮清欢,在演武场上练武,哪怕演武场附近并无桂花,空气中都是桂花的甜香。

离着不远处,三位嫂嫂、一位妹子也在各自练习。

是的,如今不光纪氏、卢金绣、蛮清惠在习武就连裴氏也来了。

通过袁蒙这件事她想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发生,虽说是因为袁蒙变态又偏激,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自个太弱了。

如果自个有三妹妹一半的强大,二房的庶妹又怎么敢,为了五百两银子就把主意打到自个的头上?

想要赢得旁人的尊重或害怕,首先第一条,自个必须强大。

一个强大的人,才不会害怕旁人的算计和阴谋。

纪氏的袖箭已经练得像模像样了,有纪氏这个榜样在前,裴氏相信自己有一天也可以的。

大伙儿在演武场上热火朝天的练着,外院的婆子领着一小尼姑过来了。

这小尼姑蛮清欢也认得,就是当日在法华寺山脚下提醒她,于蕊在她身上撒了东西的小尼姑。

小尼姑瞧见蛮清欢,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从怀中掏出一支木簪。

“蛮施主,还记得这个吗?”

瞧着自己送出的那只紫檀流云簪,蛮清欢点头。

“师太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那是匆匆一瞥,蛮清欢就觉得那师太气质浑然天成,一点都不担心,她会让自己办什么违背良心的坏事。

小尼姑双手奉上流云簪。

“师叔请蛮施主上慈云庵赏桂花,不知蛮施主哪日得空?”

赏桂花?

蛮清欢想了想,怕是师太要自己办的事不好,对这小尼姑说。

左右是要办的,择日不如撞日。

遂接过流云簪插于发间。

“我这就随小师傅一起去。”

鉴于上次的引蛇粉,这回蛮清欢喊了百灵和莺哥随身伺候。

山里蛇虫鼠蚁较多,从前没有也就罢了,现下既然有了百灵,带着她这个懂医药的,终是方便许多。

时间允许,还能顺道让百灵在山上采个药。

到了慈云庵,并未第一时间见到那位师太。

刚下马车迎头就撞上了主持明慧师太,蛮清欢给明慧师太施礼。

明慧一边还礼一边道,“不知这位施主是?”

领着蛮清欢上山的小尼姑回道,“启禀师伯,这位是镇国将军府的三姑娘蛮清欢,师叔请她赏桂。”

明慧师太点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

“那赶紧去吧,别让你师叔久等。”

瞧着蛮清欢等人远去的背影,明慧师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自言自语道,“原就浑身戾气太重,这又结交了个浑身杀气的小姑娘……”

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菩萨只怕是渡不了她的了。

双手合十,低低的诵了一声佛号。

蛮清欢练武之身,耳力也异于寻常人,明慧师太的自言自语叫她听了个满耳。

戾气太重?

她倒觉得那位师太,浑然天成的气度,很有王者风范。

至于说自个身上有杀气,这一点蛮清欢并不否认,家人就是她的底线,谁敢动她的家人,管他恶魔还是神仙,定要手持宝剑诛之而后快。

小尼姑带着蛮清欢走向一处院落,远远就瞧见高大的桂花树,像一顶伞盖似的,凌空盖在院落的上空。

越走进这个院子,桂花的香味愈浓。

院门大开着,在外头就可以瞧见,一背对着她的身影,正在指挥着几个小尼姑,拿着篮子摘树上的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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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赏桂

见蛮清欢前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笑着道,“来了。”

蛮清欢正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听师太道,“我并没法号,叫我大婶就可以了。”

说这话师太嘴角带着一抹淡笑,对自己没有法号不以为意。

没有法号,小尼姑却称地为师叔,且见她脸色红润,日子过得应该不是艰难。

眼前这位师太,莫不是传说中的沐皇后?

蛮清欢虽心下惊疑,脸上却一点不显,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大婶”。

沐皇后也很欣赏蛮清欢的镇定,对她是越来越喜欢了,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指指树下的竹椅,“快坐。”

“嗯,大婶您也坐。”

因对眼前这位师太有所猜测,蛮清欢的态度不自觉的更恭敬了几分。

沐皇后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暗暗称赞少女心思敏捷,心道与她那儿果然是绝配。

一时心下暗暗窃喜,一时又想那倔驴对谁都不留一点口风,若不是自个时时关注着他,还真不晓得他那些暗搓搓的心思,心下又有些惶惶然的悲伤。

就恨不得将那些个贱人挫骨扬灰。

两个尼姑模样的侍女,见蛮清欢进来,就拎着篮子里的桂花下去了,这会儿上来泡了茶,问蛮清欢喜不喜欢桂花糕,她们去给她做桂花糕吃。

沐皇后笑了笑,“她们两个是跟着我一起上山的,厨艺都不错,今天你有口福了。”

两个侍女去后头做桂花,蛮清欢思量,沐皇后既然劳师动众的把自个请到了山上,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自个办,也趁机把百灵和莺哥打发了去后山采药。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两人,清清静静的听着树上鸟儿的歌唱。

清欢闻着空气中的桂花香,静静地品着香茗,等着沐皇后开口。

沐皇后也不说话,侧耳仔细的听着鸟鸣,时不时的打量蛮清欢一眼。

蛮清欢一盏茶都快见底了,沐皇后才轻声细语。

“日前寿儿归京,路遇歹人,多亏了蛮姑娘慷慨,遣了自个儿府上的医女前去,才救得他一命,婶子久居山头,也没什么好谢的,思来想去只有这一棵桂花树还值得一观。”

嗯?!

桂、桂花树?

拿了她的流云簪,把她请到了山上,真的只是请她赏桂花?

赏花这种事,值得动用流云簪?

蛮清欢有点懵。

还有那寿儿是谁?

百灵是晋沛时半夜来带走的,说是借去救一个人,蛮清欢并未问他救的是谁。

难道那个人是沈言?

沈言是沐皇后的妹妹的儿子,称他一声“儿”倒也不为过。

姓沈名言,字寿?

蛮清欢几不可见的,扯了扯嘴角。

一个活不过明年的少年,居然取字为“寿”,也真是够讽刺的。

转念一想,或许家人晓得他活不长,取字为寿,希望他可以活得长长久久?

眸间快速的闪过一丝哀恸,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嗓子眼里像被堵了一团破布,喝了一口茶,才好不容易缓过来。

没多大会热气腾腾的桂花糕端了上来。

两人坐在树底下吃着桂花糕,闲聊了会儿,直到告辞沐皇后也没提什么特别的要求。

真的只是请她赏桂花。

临别蛮清欢取下发间的流云簪。

“婶子请我赏花,说一声小女自当前来,用不着这支流云簪。”

说话间就要将这支簪子送给沐皇后。

沐皇后却摆了摆手后退一步。

“我不过见那姑娘鬼鬼祟祟,好心的提醒一声罢了,并不指望你报答,并且我久居山上,哪有什么要事需要劳动三姑娘帮忙。”

不是没有,是她要办的事,蛮清欢帮不上忙。

沐皇后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不过蛮清欢仍旧将那支簪子,放在了穆皇后的手心。

“婶子,请我上山观花,又让人做了如此美味的桂花糕,这支簪子,就当小女送给婶子的谢礼吧!”

送出去的东西怎能收回,况且此人还是传说中的沐皇后。

沐皇后也欣赏蛮清欢的坦荡和大气,更有一些婆母看儿媳妇的眼神,既然是晚辈孝敬的,高高兴兴的收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沐皇后也送了蛮清欢一件回礼,蛮清欢没有推辞爽快的收了下来。

蛮清欢一般是不随便收人礼物的,可沐皇后这件礼物,实在是送到她心坎里去了。

抚摸着这柄削铁如泥的匕首,蛮清欢有些理解,明慧师太为何说沐皇后满身的戾气了。

难得上山一回,蛮清欢就当做是踏青了,主仆三人专拣那没路的树木里头钻,树上的鸟窝子都倒了霉,叫这三人掏了里头的鸟蛋,架在火上烤了吃了。

在慈云庵沐皇后那头吃了不少的桂花糕,又吃了烤鸟蛋,就权当用过午膳了。

下晌在山上采了一些常见的草药,这才从另一头下了山,这处没有路人迹罕至,荒草长得老高。

这主仆三人身上都有功夫,倒是不怕,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半人高的草丛里。

忽然蛮清欢脚下一顿,远处似乎有打斗的声音。

莺哥也是听到了。

“姑娘你在此等着,待奴婢前去瞧瞧再做道理。”

前世身旁的这几个丫鬟,都为自己付出了自个的生命,今生,蛮清欢自然不会轻易放她们独自冒险。

“我同你一起去,有个万一也能相互照应。”

莺哥晓得自家姑娘说一不二,只点了头道,“那姑娘跟在奴婢后头。”

让她来打头阵。

百灵是沈言送来保护她的,自然要把蛮清欢的安危放在前头。

她与蛮清欢没有莺哥等人的情份,只不声不响的,与莺哥并肩走在前头,把蛮清欢挪在身后。

借着半人高的草丛的掩护,倒是没有叫人发现她们。

不过也是,那帮子人正在打得火热,哪里有空去观察旁边是否有人在偷看。

透过密密的草丛,蛮清欢看见七八个壮汉在围殴两个人。

被围殴的两人,其中一人还是女子。

不过从战斗力来看,那年轻人还不如女子,处处要那女子保护。

那女子一个人对付七八个大汉,还要分心保护那男子,明显就有些力不从心。

蛮清欢看那女子的身形很是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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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起杀心

待那女子一掌拍在其中一大汉肩头,转过脸来,蛮清欢大吃一惊,竟然是马芝华。

“快去帮忙。”

话刚刚出口,人已经先飘了过去。

马芝华一掌打在大汉肩头,冷不防另一大汉一脚踢过来正中小腿。

马芝华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大汉手上的长刀趁势砍了过来。

被马芝华护在身后的秦明,脸色发白下意识往前一挡,试图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挡下这一刀。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传来。

秦明抬起头,原来是有救兵。

“马姐姐你怎么样?”

马芝华一人力战七八大汉,还要保护武力值为零的秦明,可想而知有多么的狼狈。

此刻的她发髻散乱,划破的衣裳上,到处都是血污。

秦明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这几个杂碎就交给你们了,我休息一下。”

马芝华真的是累急,也不跟蛮清欢客套,说完这话,真的坐到一旁休息去了。

蛮清欢一出手,就知这七八个家丁,不过是初懂一点武功的家丁。

都不用自己出手,莺哥一个人就够应付的了。

遂吩咐了百灵去瞧瞧那两人的伤势,顺道给他们包扎一下。

只说话的功夫,三下五除二,莺哥就叫七八个大汉打趴下了。

莺哥霸气的一脚踩趴一大汉,脚狠狠踩在那人的背上,叫其动弹不得。

“姑娘这些人怎么处置?”

蛮清欢看一向马芝华和秦明,毕竟这些人是来对付他们的,只有他们两有处置权。

秦明脸上不知是何表情,无力的挥挥手让他们走。

蛮清欢深沉的眼眸在他脸上一转,这秦明八成知道这几个大汉是谁派来的,不过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人家不愿意多谈,自个也不会多打听。

冲莺哥微微颔首。

莺哥呸了口,“今天算你们几个走运,”脚下一松,踹了那大汉一脚。

“滚!”

蛮清欢可以不管旁人家的家务事,关系到她的切身利益,马芝华却不能不管。

一边任百灵包扎胳膊上的伤口,一边歪着头问秦明。

“怎么回事?”

下晌带着丫鬟在街头闲逛,走到摘星楼门口,让丫鬟进去买两只烧鹅。

一抬头老远就瞧见了人群中的秦明,刚想喊他一声,就见人群中忽然冲出七八个大汉,把他推上了一辆马车,驾着马车就往城外的方向跑去。

马芝华连忙追上去,一个鸽子翻身伏在了车底。

出了城趁人不备爬进车里,带着秦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不想却叫对方给发现了,一路追到此处,若不是好运的碰上了蛮清欢,自个儿与秦明的小命都休矣。

秦明瞧了蛮清欢一眼动了动嘴。

蛮清欢明白,这就是有隐私的了,自己在这里不合适。

“你们谈,我去那边转转。”

秦明的态度叫马芝华生气,蛮清欢是自个的老大,并且曾不止一次的提点和帮助了自己。

又救了她和秦明的性命,秦明这是什么态度?几个意思?

当季寒着脸道,“蛮姑娘是我的恩人,关系更是比亲姐妹还要亲,只要是我的事,她都听得,你要讲就讲,不讲就拉倒,我还不乐意听呢。”

秦明苦笑不已,却也明白蛮清欢在马芝华心中的地位。

“不是不愿意说,只是这关系到家丑叫我如何开口?”

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

“也罢,这件事总是要告诉你的。”

于是秦明将自个在蹴鞠赛那日见过马芝华之后,回复准备如何的求证,又是如何在不经意之间,听到秦夫人和新妇默默的对话,终于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

又是如何的对秦夫人言说,如何的从秦家搬了出来。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马芝华,“我原想等我高中之后再上门提亲,哪知流言四起,不得不改变了策略,提前上门提亲……”

提到“上门提亲”马芝华一脸的娇羞。

“你既已言明,不要秦家一分财产,又从家中搬了出来,她为何还要……”派人杀你?

秦明将内情一讲,适才又将歹人给放走了,马芝华哪里还不晓得那些人是谁派来的。

蛮清欢眸光微闪翘了翘嘴角。

“定然是秦大人那头出了变故!”

秦明微微有些诧异,她倒是一针见血。

蛮清欢这个人他不熟,不过关于她的传闻倒是听了不少,且都是不好的传闻。

他关注马芝华,自然也晓得马芝华与她走得很近。

开始他很生气马芝华,与这种人走在一起,不过那时候他想着与马芝华缓和关系,对她交什么朋友自然不敢指手画脚。

并且两人已经退婚,他也没有立场去制止。

不过后来他见蛮清欢对马芝华颇是维护,便道即便是恶人,也有那么一两个真心维护的好友。

到是把对蛮清欢的陈见,去了那么一二分。

后来识破了秦夫人的真面目,马芝华重修旧好,从马芝华和马家人的嘴里,又听到不少关于蛮清欢的事。

都与他从外头听到的流言不同,结合自身的遭遇,秦明方才觉得,留言怕也不尽实。

想他那母亲谁不赞一声贤惠,可实际上呢?

果然人还不能光看表面,有道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饶是有此顿悟,秦明还是惊讶于蛮清欢的心思敏捷。

心下不由感叹,难怪在蛮清欢臭名昭著的情况下,七皇子还锲而不舍,他倒真是个伯乐,一眼见真知。

秦明关注着马芝华,捎带也关注几分蛮清欢,自然晓得萧晟殷勤备至的送这送那。

秦明发现自个的思想扯远了。

敛了敛神,嘴角带来一抹涩意。

“三姑娘猜的不错,因为我对母……她说过,不会将她的所作所为告知父亲,所以父亲只当我为了备考秋闱用功复习……”

他抬眼看了看马芝华,“我上门提亲的消息,传入父亲耳中之后,父亲甚是欢喜,不仅亲自到国子监来夸奖了我,还命她好好准备我的婚礼,绝不可怠慢……”

秦明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我答应了她,不会在父亲跟前说出来,只……父亲如此,怕是她又觉得我先前搬出去只是欲擒故纵……”所以对他起了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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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看你的

马芝华这才晓得,还是清清白白的秦家后宅里头,居然藏着如此龌龊阴私的事情。

当初两人第一回订亲,母亲还与她道,秦家的后宅里没有一个通房小妾干干净净,秦夫人又是最好相处不过,过门之后不用担心被婆母磋磨,这是一门顶顶好的亲事。

如今想来后背都起了一层白毛汗,若不是出了李婉素这一档子事,自个儿去了秦家,凭着秦夫人的那些暗搓搓的心思,被秦夫人弄死了还给她数钱呢。

“那往后你准备怎么办?”

秦夫人的所作所为惊世骇俗,马芝华觉得她简直就是一个疯子,并且这个疯子做事执着的很,不会因为秦明逃过一劫就此罢手的,反而会变本加厉,更加的疯狂。

秦明咬了咬牙,思忖一刻,“我会申明与他们脱离关系,自请出族。”

秦大夫人就害怕他来抢秦家的财产,只要他申明与秦家脱离了关系,自请出族,秦大夫人就再没有害他的理由。

只是那样有点对不起对他寄予厚望的父亲。

想起对自己报以殷殷厚望的父亲,秦明心下苦涩难言。

马志华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因为她了解秦明,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身上有着所有书生都有的书生意气和呆气。

既然答应了秦夫人不会公开,就是打死了他也不会说出去。

蛮清欢却眼眸闪了闪,多活了一世的她,比这两人想的更多看得更远。

不过这也难怪马芝华两人眼界不够,毕竟是十六七岁,十七八九的少年,经历过的事,让他们眼界有限。

他们不会料得到,秦明自请出族之后,都会有怎样的猜测和流言蜚语。

到时候马芝华将首当其冲,秦家花大力气培养出来的秦明,与马芝华定亲之后公然自请除族,在这个重视子嗣的时代,不亚于十级地震。

到时候在众人的眼睛中,马芝华就是那祸国殃民的妲己,褒姒之流。

别说是马芝华,就是整个马家都会处在世人的唾弃当中,马家的他姑娘都甭想再嫁出去了。

勾的男子不顾家族,不顾亲人,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谁人敢娶回家祸祸自己?

除非自己跟自己有仇,或者脑袋被门给夹了,不然谁都不会做出这等蠢事。

到时候让马芝华和马家如何在京城之中立足?

就是马芝华父亲的将军之位,也怕做到头了,能养出如此不忠不孝之女的父亲又是什么好货色?

皇帝还能放心让他带兵出门在外打仗?

除非皇帝的脑袋也叫门给夹了。

还有秦明,饱读圣贤之书,却叫一个女子勾得丢魂落魄,甚至丢家弃族,如此被色所迷是非不分,糊涂至及之人怎堪大用?

哪怕这次秋闱一举得中,蛮清欢将心比心,倘若换成自个是皇帝,这样冷心冷肺之人,就算有天大的才华自个也是不会用的。

如此秦明的仕途,还未开始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再说秦夫人那头。

秦明做出自请出族的事情,别人或许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秦大人作为秦明的父亲,自个的儿子,自个一手培养出来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心性,难道他会不晓得?

少不得要请了夫人出来相问,这其中可有什么隐情?

按照秦夫人疯狂的个性,少不得又要以为,秦明安排了一手以退为进的好把戏。

想以此来逼迫她,亲自把他请回家去,霸占秦家的财产。

好不容易赶出去的人,怎么可能再让他回来?

到那时候说不定又会使出更加过激的手段。

这秦夫人怎么着都是一个隐患。

一行人坐着蛮清欢的马车回城,车行至城门口,秦明就下了车与他们分道扬镳。

车上只剩下蛮清欢与马芝华两人,刚刚秦明在车上蛮清欢不好开口。

现下车上只剩下她们俩。

“瞧你的神色,你也觉得秦明适才说的是个好方法?”

马芝华一脸的懵然,“难道不是?”

蛮清欢叹了一口气,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没有任何的矛盾,秦明忽然自请出族,你就没有想过后果?”

经蛮清欢提点,马芝华想起自个退亲那会,街头的流言蜚语,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到时候秦明的名声全都毁了,还有什么前途可言?自个虽然从没指望过秦明能够封侯拜相,但也不能眼看着流言,毁了她的前途吧?

蛮清欢晓得马芝华在想些什么,不过还不够深入,于是干脆出言点了点她。

特别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给她分析了一遍。

这一回,马芝华脸上的血色都没有了,时值初秋,天气并不算太冷,马芝华却好像掉在了冰窟里,浑身寒冷彻骨,连骨头缝都往外冒着寒气。

一把抓住蛮清欢的衣袖,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稻草。

“你说我该怎么办?”

办法不是没有,不过这就要看你的了。

马芝华一向把蛮清欢当成了自个的老大,对她言听计从,更何况现下关系到整个马家的命运,心下早没了主意,蛮清欢所说的每一个字,对她来说都无异于天外梵音。

蛮清欢笑着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六神无主的马芝华立即俯耳过去,动作急切却差一点撞到蛮清欢的额头,如果不是对方避让的快的话。

蛮清欢对着马芝华小声的如此这般一说,慌乱中的马芝华脸色渐渐平稳。

“好,我都听你的。”

把神色平稳下来的马芝华送回了马府,把车上的蛮清欢就掀起窗帘,安心的欣赏着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商铺。

忽然在人群中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哎,权叔,停车。”

马车平稳的停下,少女掀起车帘快速的跳下车。

身后正准备给她掀帘子的百灵,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当初在灵州大街上,见识了这位主收拾了白莲花心机女的手段,就觉得此女心思缜密,甚至于有些冷心冷肺。

跟在身边久了,看着她为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谋划,至于马芝华这件事,一个不好,就落得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百灵相信凭着少女缜密的心思,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听壁角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五十六章听壁角百灵忍不住怀疑自个的眼睛,当初是不是瞧错了?

这姑娘明明热情又大方,冷心冷肺是个什么鬼?

蛮清欢可不管百灵在想些什么,快步追上前面的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沈世子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出来闲逛?你的身体无碍了吗?”

连珠炮的声音又快又急,像山间潺潺流动的溪水,虽然湍急,却带着轻松欢快的曲调。

少女的好心情感染到了沈言,嘴角不自觉的带了轻快的笑,“原来是蛮姑娘,好久不见,还没感谢你上次的救命之恩。”

蛮清欢晓得他说的是借百灵一事,当然今个沐皇后不提,她还不晓得。

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有什么好谢的,我们俩谁跟谁。”

少女的意思是两人是好朋友,沈言还穿着女装,进镇国将军府请她指点过。

沈言虽然明白她话中的含义,还是禁不住心中有股暖暖的春风吹过。

两人站在街头没说几句就叫金南明给偶遇了。

“蛮三姑娘真是巧,醉仙楼我请你喝酒……”

看了看沈言,“要不沈兄一起?”

沈言摇了摇头,“我喝不了酒,你们去吧。”

蛮清欢果然跟着金凌走了,飞鸣几个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说三姑娘,我家主人对你咩样,心里没点数吗?

怎么随便来个野男人就给勾走了。

瞪不了蛮清欢,就拿眼使劲的瞪百灵。

百灵干脆的甩给几个人一个大大的后脑勺。

你们懂什么呀?白痴。

马芝华那头果然听了蛮清欢的主意,回去之后,就把今个白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马将军。

气得马将军胡子直往脸上翻,“这个蛇蝎心肠的秦氏!”

心底里又暗暗的庆幸,得亏秦明不是秦夫人的亲儿子,这要是亲儿子,自个的闺女嫁过去,还不得叫秦夫人给磋磨死。

当马芝华请马将军,找几个人调查秦亮,也就是秦夫人的亲生儿子,经常混迹于何处。

马将军一口答应下来,“放心,这些事情都交给父亲来办,父亲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

马将军的办事效率很高,每两天就调查出,秦亮经常去德园酒楼,与一帮子狐朋狗友胡吃海喝。

并且让人盯好了德元楼,推算出秦亮去德元楼的规律之后,马芝华给秦夫人送了一封信。

请她到德元楼一聚,有要事相商,为了保证叫秦夫人前来,随信附上一物,那日秦明被绑出京城,打斗中马芝华从其中一大汉身上抓下来的一物。

到了那天,秦亮走进德园楼,在一间包间里,和一群狐朋狗友胡吃海喝。

与此同时秦夫人坐上了马车也来到了德园楼,马志华将她迎进秦亮隔壁的包间。

秦夫人一走进包间就气势汹汹。

“马芝华,你到底想干什么?”

马芝华却气定神闲,提起桌上的白瓷茶壶给秦夫人到了一杯茶,推到她的面前。

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您是长辈,不过请怎喝赏脸喝个茶,我能干什么呀?”

秦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里的茶水都晃了出来,溅了两滴在桌上。

“少在这里给老娘装蒜……”

隔壁包间里正吃饭吃得兴起的秦亮,忽然听到了自个老娘的声音。

喝酒的手一顿。

“怎么了秦亮怎么不喝?”

“我仿佛听到了我老娘的声音。”

隔壁的纨绔子弟抽抽嘴角。

“我说秦亮,不想喝就拉倒,别找这种憋脚的理由行不?再说了……”

那人斜眼打量着秦亮,“再说了,你还怕你老娘?”

秦亮也觉得自己有可能听错了,自个的老娘无缘无故怎么会到德元楼了?

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家里的小佛堂里,给他那宝贝大儿子祈福,求菩萨保佑他今朝高中状元才是。

心中泛起一股酸意,“来来喝酒喝酒。”

强自喝下杯中酒,压下心中的那一股子酸楚。

这时候隔壁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甚至盖过了他们这边喝酒的吵闹声。

“马芝华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到我……”

这一回秦亮听清楚了,不仅听到了自个老娘的声音,仿佛还听她提到了马芝华。

当初两家就住在隔壁,马芝华与秦明青梅竹马,与秦亮小时候自然也关系不错。

那时候的秦亮,还是个挺乖巧的小孩子。

隔壁的动静叫秦亮疑窦丛生,于是站起来找了个借口。

“你们先喝着,我尿急。”

借着尿遁,悄悄来到了隔壁的门口,贴着门缝果真瞧见里头坐着两人。

一个是他老娘秦夫人,另一个就是马芝华。

马芝华的身后站着她的丫鬟,而秦夫人身后是她的心腹嬷嬷。

马芝华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而他的老娘脸色铁青。

这倒奇了,当初马芝华主动上门退亲,他老娘很是懊丧了一阵子,只说可惜了这么个好儿媳妇。

最近他那兄长与马芝华又再续前缘,按理说再得佳媳,他老娘应该做梦也要笑醒了,怎么反而铁青着个脸色?

难道两人闹矛盾了?

不可能呀,他老娘嘴里时时都说马芝华如何如何的贤惠,恨不得她早点嫁进他们秦家来,自个就可以早些享清福了。

她的大好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怎么反倒绷着个脸了?

站在门口的秦亮,越来越糊涂了。

这时候只听得里头的秦夫人对马芝华道,“想威胁我,简直是白日做梦,你现在就出去,站到大街上去吼一声看谁能相信你。”

马芝华仍是不温不火,“娘,您到底说什么呀?这段日子您为了我与秦明的亲事操劳了,秦明要温习功课不得空,我想着吧,咱马上要成为一家人了,也不计较这么多,他没空我就请你吃一顿,表示表示孝心,您到底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这一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秦夫人最近事事不顺,马芝华的气定神闲,在她眼里就是赤果果的挑衅。

还没进秦家大门呢,就摆出一副秦家宗妇的嘴脸,她是坚决不会让她得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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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谢谢她了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五十七章谢谢她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秦明嘴上说的好听,锦衣玉食的伺候惯了,哪里愿意放弃这秦家的满门富贵。

现在自个又有一个把柄落在他的手上,就连马芝华这个小贱人都欺到她头上来了。

秦夫人声音瞬时尖利了起来。

“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的算盘,你回去告诉秦明那个小贱种,只要有我在,他就别想拿走秦家的一分一毫。”

从秦亮站到门口起,马芝华就听到了外头的咕咕鸟的叫声。

这是她与马将军约好的暗号。

此时见秦夫人被自己逼得主动说了出来,不由得翘了翘嘴角。

脸却是一副吃惊的表情,“娘,你,你说什么,秦明可是您亲生的儿子呀,你怎么,怎么可以骂自个的儿子是贱种?”

“呸,少在这里跟老娘装蒜,老娘就不相信秦明那个贱种,没有把自个的来历告诉你……”

说完秦夫人忽然勾了勾唇角,古怪的笑道,“也是,他怎么会把自个贱种的事情告诉你,到时候再被你们马家给踹了,叫到天桥下头去要饭去了,哈哈哈哈……”

秦奋忽然癫狂的笑了。

“夫人……”

身后的嬷嬷十分无奈的叫了她一声。

秦夫人突然回头,阴测测的瞪着她,“你给我闭嘴。”

说完又兴奋的盯着马芝华,“你不是与那贱种青梅竹马吗,我现在就把他身世告诉你,看你们还能青梅竹到哪去……”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秦夫人只图一时痛快,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抖了出来。

当然她没说自己怕辛苦故意装怀孕,只说自个当时怀孕了又落了胎,不想秦大人空欢喜一场,才出此下策。

听得马芝华不由的嘴角抽了抽,某些人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时候包厢的大门哐当一声,被从外面推了开来。

秦夫人一惊,只见秦亮脸色铁青的站在了外头。

“亮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夫人惊得站了起来。

秦亮一步步走了进来,眼里只有秦夫人,对其他人充耳不闻。

双眸猩红,“刚刚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真想仰天狂笑。

从小母亲不喜欢他,只喜欢他那样样都优秀的兄长,兄长要什么就给什么,从来没有违逆。

而自己呢?

在母亲的眼里什么都不是,不管做什么都要受到她的训斥。

“你看看你,多大了,连一个字都不会写,你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会背诗了……”

“不许抢你兄长的东西,快给你兄长道歉。”

“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狐朋狗友,你看看你兄长……”

一步步叫他对他的大哥恨之入骨,一步步叫他对自己失去信心。

现在居然说那个人是假的,外头捡来的野孩子。

他这个亲生的,在母亲的眼里连个野生的都不如……

这是她最最隐秘的事情,一点都不想被外人晓得,否则也不会寝食不安,一心就想灭了秦明。

无意中又被自个的亲生儿子听了句,下意识的就想否认。

“亮儿,你别听……”

下一刻又镇定下来,这是她自个的亲生儿子,自个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在他跟前这个有什么好回避的?

让他晓得了也好,以后母子齐力同心,一起把那个贱种给做了永绝后患。

当然了,还有眼前这个马芝华,原先她还没想要她的命。

现在嘛!晓得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亮儿,你听我说,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从前对那个贱种那么好,只不过是为了捧杀他……”

秦夫人咬牙切齿,“没想到那个贱种……”

“捧杀?”

秦夫人话没说完,就叫秦亮给打断了。

他的脸上带着浓浓的讽刺,神情似哭似笑。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捧杀捡来的儿子,就要踩着他这个亲生儿子?

秦亮忽然想起自个小时候,也是个喜爱读书的好孩子,学会了写第一个字,学会了背第一篇诗文,也想在母亲面前显摆显摆,得到她一声称赞。

可是她永远只有指责,永远只会将他跟大哥相比较,让他觉得自己就是如此的不堪。

烂泥扶不上墙,这辈子是没救了。

一家四口在一起吃饭,母亲总是在父亲跟前不吝言词的赞美大哥。

他却从来没有得到过母亲的一句赞赏,父亲的眼光更是从来没有落在过他的身上。

他知道比学习,这辈子他都比不上那个“聪明绝顶”的兄长了。

他为自己感到深深的悲哀,甚至开始痛恨兄长,为什么他要生出来?

如果兄长注定就是来,抢夺父母对他的关爱的话,这样的兄长他宁可不要。

可是他不要又怎么样?兄长实实在在的存在,每天受到父母的关注和赞扬。

而他却什么都不是,一无是处。

他那就是那个站在外圈看,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幸福的外人。

然后他开始做坏事,自我放逐。

这回父亲终于看到了他。

把他叫进书房狠狠的骂了一顿,让他好好跟兄长学习。

虽然被痛骂他却很开心,父亲的眼睛里终于看见他了,虽然是用这样的方式。

于是他越来越坏,越换父亲就越骂得狠,越骂的狠他就越开心。

于是开始了恶性循环,整日的跟着一班纨绔子弟在街头胡混。

后来父亲也对他失望了,渐渐的不再骂他。

可这时候他也不在乎了,因为他找到了新的在乎他的人。

街头上那些被他欺负过,狠狠咒骂他的人。

他也觉得自己很坏很坏,午夜梦回曾经不止一次的讨厌过这样的自己。

明明刚开始本意不是这样的,不知道后来怎么就变成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讨厌的人。

他知道自己毁了,可是他该痛恨谁?

痛恨兄长比他更优秀?

还是痛恨自己不够优秀?

或者痛恨父母太偏心?

可是今个,他的母亲却告诉他,之所以会如此,完全是因为她要捧杀,那个捡来的大儿子。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呵呵,多么可笑的理由!

要捧杀捡来的孩子,就把他这个亲生儿子,踩在脚底下当垫脚石,毁了他的人生,还在那里口口声声为他好。

她真是谢谢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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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戳破

秦亮恨母亲秦夫人,也恨父亲秦大人。

母亲所有的纵容和赞扬,都是为了捧杀,而父亲却是真真正正的喜欢兄长秦明。

可现在却发现,秦明只是个毫无关系的外人。

秦亮迫不及待的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父亲,他要看看父亲,知道了事实真相,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猛的拽回被秦夫人紧紧拽着的衣袖,转身迫不及待的跑了。

他一口气跑回秦家,抓住一个路过的小厮就问。

“我父亲呢?父亲在哪里?”

这二少爷平日里躲在老爷都来不及,今个竟然主动问起老爷在哪里,小厮心里直犯嘀咕。

今个这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还是很尽职的告诉秦亮,秦大人在书房里。

秦亮迫不及待的跑到书房,手底下没有一丝犹豫,猛的推开书房门。

鸡翅木的雕花门受到外力,咣当一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可见秦亮这一推用了多大的劲。

正在书房里头看书的秦大人,被吓了一跳,两只铜铃一般的眼睛直射门口。

待看清站在门外的秦亮,眉头一蹙,双目凌厉起来。

若是平时秦大人露出这般的表情,秦亮早就遁走,今个却视而不见,直冲到秦大人跟前。

十分解气道,“怎么?又想骂我?觉得我不如大哥?我告诉你,你那优秀出尘的大儿子,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他只是个野种,我母亲为了糊弄你,偷偷从外头买回来的野种,可像你白给旁人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还得意洋洋……”

气得秦大人吹胡子瞪眼睛。

“你这逆子,今个到底发什么疯?满嘴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

秦亮冷笑,“你晓得我大哥为什么,会住到书院里头不回来吗?那是因为他晓得自个的生世,无颜再住在秦家里头……”

“秦亮!”

请大人把手中的书往书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脸色铁青铁青。

“你知不知道自个在胡言乱语什么?再这么胡说八道,小心我家法伺候!”

“呵呵……”

到这时候了,他还不愿意承认!

秦亮的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愤怒、委屈、伤感相互交织,其中还有那么一丝丝报复的快感。

“不相信你就去问我那好母亲,这可是她亲口所说,或者你也可以去问大哥……,对,还有那个马芝华……”

再说秦夫人,秦亮甩门而出之后,顾不得再与马芝华争执,跟在秦亮身后追了出来。

偏偏她力气小,追不上年轻力壮的秦亮。

一路追着秦亮回府,秦亮说完上头的话,一回头正好瞧见自个母亲,脸色惨白的站在书房的门口。

心中一阵快意,心道你也有今天。

随即愉悦的勾了勾唇角,“父亲您不是不信吗?那我母亲来了,您亲自来问她,问问她我有没有胡说八道,我大哥秦明是不是从外头抱回来的野种!”

秦夫人脑袋轰轰直响,这会儿只觉得头重脚轻,站都快站不住了。

却没有忘记给自己辩解。

“老爷,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你晓得的,这小子什么时候做过一回正经的事情?”

哪怕是自个的亲生儿子,在自个的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同样可以丢在一边。

这就是秦夫人!

秦亮苍凉的扯了扯嘴角,说什么打压那个野种都是为了他,说什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考虑。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却掩盖不了母亲自私自利的真相。

母子俩在书房里吵了起来,秦大人的脸色越来越黑,一拍桌子喊了外面的小厮,秦夫人身边的嬷嬷给喊了进来,又着人去国子监,请秦明回来。

在去秦明的这段时间里,秦大人首先审问了,秦夫人身旁的两个心腹嬷嬷。

开始两个人都不肯招供,可架不住情妇大人是兵部侍郎,把兵部大牢里,招呼犯人的那些手段一拿出来。

不到一刻钟两个人就分别招了。

不过两个人的洪词却不大一样。

跟着秦夫人出去见马芝华的那位,所说的内容,就是秦夫人在德缘楼里说的那一套。

因为落了胎,怕秦大人伤心,所以才买了个孩子来替代。

可另一位没有跟着出去,根本就不晓得还有这一出,原原本本的把事实的真相给招了出来。

气的秦大人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没等秦明回来对质,直接就叫人把秦夫人给捆了塞进马车里,送进了乡下的庄子里头,遣了心腹给看管起来,这辈子也别再想回来了。

秦夫人的马车出门,正好与回来的秦明给撞上了。

秦夫人被捆得结结实实,嘴却是自由的,不禁对着秦明破口大骂。

“秦明你这个贱种,说话不算话,你不得好死,总有一天老天爷会给你报应的,我要睁着眼睛,好好看着老天爷给你报应的那一天。”

秦夫人坐在马车中喊的歇斯底里。

小厮只对秦明道,“老爷喊您回去有急事,”其他什么也没说。

秦明不晓得发生了何事,匆匆忙忙的赶回来,进门正好撞上出门的马车。

马车都与他擦身而过了,听得门房喊大少爷,马车里突然传出了秦夫人西斯底里骂人的声音。

车门挡的严严实实,秦明不晓得,其实里头的秦夫人是被绑着的,再加之马车并未就此停下来,秦明以为秦夫人只是上街买东西。

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开骂而已,到也未多在意,直接去了秦大人的书房。

书房里,秦大人和秦亮面对面的站着,两人的脸色都十分的不好看,立即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原本秦大人将他喊了回来,就是来对质的,如今事实已经弄清楚了,对着这个优秀的,不是儿子的儿子,反倒说不出口了。

倒是秦亮,见他一脚跨进书房,迫不及待的走过去,拽上他的衣袖。

“你自己跟父亲说清楚,你是不是我母亲从外头买回来的。”

自从知道了事实的真相,秦明一直对秦大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感,如今被秦亮一语戳破,反而落下了一块心头的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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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为母则刚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五十九章为母则刚最后秦明还是没有能够自请出族。

一是家丑不可外扬,秦大人丢不起那个人。

二,正如蛮清欢考虑的那般,没有正当理由自请出族,不仅毁了秦明所有的前途,也会牵连到马家人,这一点年轻的秦明没有考虑到,人到中年的秦大人却不会不知。

即使是这样,秦明还是从秦家搬了出来,秦大人把自个名下的一处房产送给了他。

一处两进的小宅子。

秦明开始不肯收,秦大人却说你还认我是你的父亲吗?如果你还认就把他收下,如果你从此不愿意再与我有任何的瓜葛,那么我也不会勉强。

秦明怎会不认秦大人这个父亲?

秦大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又怎能不收?

秦家这头的事情圆满解决了,蛮家那边于氏又出了幺蛾子。

先头于氏因为于蕊而闹事,老夫人让裴氏搬出了抚衡苑,也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当时于是也没说什么。

自从出了上门提亲那档子事,就在于氏的心头留下了一根刺。

再加上这些日子,做了“丑事”的裴氏,不仅没有像她预料般的,躲在屋子里没脸出来见人。

反而没事人一般,跑到演武场场上去“搔首弄姿”。

气的于氏头晕眼花,心口的血气一阵阵直往上涌。

发誓一定要治一治这个臭不要脸的。

叫自个屋里的丫头去通知裴氏,从今往后,每日里早晚都要到她的屋子里来伺候他用饭,给她布菜。

若是叫裴氏晚上来给她布菜,裴氏还是愿意的,毕竟于氏再糊涂,也是她的婆母,是她儿子的祖母。

孝敬她是应该的。

可要让她每日早上都来就不干了。

每日大早上起来,首先要准备好东西,打发嘉哥儿去谢家族学。

然后还要去演武场上习武。

本来习武这东西就讲究的坚持,有道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更何况他在半路出家的,更加需要勤奋才是。

再加上于氏让她去晨昏定省定,本就目的不纯,打了搓磨她的心思,有满老夫人的金科玉律在前,她是闲的发慌皮痒找抽,才会送到于氏跟前任她搓磨。

翌日大早,于氏就坐在那房里头,等着裴氏过来立规矩。

她是左等右等不见人影,肚子饿的咕咕叫,也不见裴氏前来伺候她早膳。

把个于氏气的半死。

好啊!你不来我打发人去请。

派去的婆子倒是很快回来了,人根本不在屋里头。

嗯,也不在演武场上。

派出去的丫头一打听,大早上裴氏就跟着蛮清欢几个,去城外的跑马场骑马去了。

于是气了个仰倒,连着早点带碗碟,通通扫到了地上,乒乒乓乓摔了一地的瓷器。

好啊,你不是喜欢出去浪么,那就把嘉哥儿放到我的屋子里来养着。

于氏当即派了屋子里的婆子,套了马车去到谢家的族学,把嘉哥儿给接了回来。

等到下晌,蛮清欢一行从城外回来,裴氏顺道去谢家族学接嘉哥儿回家,却被告知上晌就叫蛮家的婆子接走了。

裴氏大惊,自个根本就没有让人来接嘉哥儿回家,哪来的蛮家人接嘉哥儿回家?

再问那先生是谁接的,先生却是说不清,只道是蛮家来人,小丫头眼生的很,但那马车却是蛮家的。

躺着中过枪的裴氏,有点心理阴影,就觉着嘉哥儿,有可能叫旁人给接了去,只要有心,那马车也不是不可以造假。

当下两腿发软,差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要不是同去的手疾也快。

“大嫂你别着急,也许嘉哥儿真的回去了,咱们先回家瞧瞧再说。”

“对对对,先回去。”

众人着急忙慌的赶到家,嘉哥儿却在于氏的屋里头,坐在小椅子上认真的吃着莲子羹。

瞧见裴氏蛮清欢等人呼啦一下,从小椅子上站起来,小嘴甜甜欢快的喊了一圈。

裴氏一把把人搂进了怀里,爆炸就要回自个的院子,这时候于氏站出来阻拦来了。

“你的心思不在这个家里头,我呢也管不着,不过嘉哥儿是我的孙子,既然你没心思养,就放在我这屋里头吧。”

抢了人家的儿子来养,居然还是一副施舍的派头。

裴氏就是怕儿子,养在自个这个妇人的手里头给养废了,这才鼓起勇气到老夫人跟前,求得老夫人说项,放到谢家族学里头去。

自个这个亲娘,自个都不放心,又怎么可能同意,把嘉哥儿养在于氏这个糊涂的手里头?

为母则刚。

裴氏第一次同自个这个糊涂蛋婆母吵了起来。

蛮清欢瞧着情况不对,早就让百灵去通知了蛮老夫人。

最后老夫人来了,嘉哥儿还是归裴氏养,于氏么没事干就去多念念经拜佛菩萨。

不过那夫人也惩罚了裴氏,抄女戒二十遍到底。

于氏到底是她的婆母,儿媳妇与婆母吵架,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是不对的。

不过嘉哥儿年纪小小,虽然不是女孩子,但也是个贴心小棉袄。

白白嫩嫩的小手,拉着裴氏的衣角,仰着头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光亮。

“娘亲不用着急,嘉哥儿会写字,嘉哥儿帮您一起抄。”

并且认真的给裴氏保证。

“下回只有娘亲来接我,我才走,其他人谁来都不跟他走。”

裴氏弯腰把嘉哥儿抱了起来,亲亲他的小脸,有这么乖巧懂事的儿子,别说让她抄二十遍,就是五十遍也使得。

蛮老夫人罚了裴氏,于氏也安稳了几天,这几天没在找茬。

对于金南明想要在街上偶遇自个,增进两人的相熟,蛮清欢是心知肚明。

这两日没什么事,就在街头上转悠。

果然在街头上偶遇了两回,为了不使自己的目的太过明显,金南明这两次,并没有邀请蛮清欢喝酒,只是站在街头随便聊了几句。

今个果然又遇着了,两人站在街头说话,侯昊然那一大帮子纨绔子弟从那一头过来了。

金南明与侯昊然等人处不到一块,看见他们来了,草草结束了话头,朝蛮清欢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侯昊然撇了撇嘴,“老大你怎么同金小子搞到一处去了?”

蛮清欢没好气的拍了他的肩膀。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啥叫搞到一起?”

还待再说,只听后头有人道,“你,就是蛮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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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风头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六十章风头蛮清欢回头。

身后站了七八个军官模样的人。

人手两只酒坛子,一边胳肢窝夹一只。

身后的小兵推着三辆独轮车,上挂着一串串的蒜头,成筐的蔬菜,被劈成两半,一层层摞在一起整排的猪肉,以及那一层层码在一起,堆成小山的酒坛子。

明显就是军营中出来采购的火头军啊。

而说话那人就站在这些人中间,生的是虎背熊腰,倘若把胳肢窝里的两只酒坛,换成两把板斧的话,张飞还是程咬金更像一点?

蛮清欢心情复杂的抽了抽嘴角,这么大的块头放在火头营,专门扛猪肉使的?

“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那人不接话,却道到底是不是?净扯些没用的。

安清欢:“……”

到底是谁在扯啊!

都回答的这么明显了,好不好?

不过蛮清欢也晓得军之人,百分之八十都是糙汉子。

这家伙生得虎背熊腰,五大三粗,一看就晓得脑容量和身材就不成比例。

“没错,我就是蛮清欢,不知兄台有何贵干?”

既然对方脑容量不够身材来凑她,就暂且原谅他了吧。

郑炳挑剔的斜眼瞧着纤细的小姑娘,tmd表弟不会诓他的吧?这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有那么高的武力值?

打死他也不信。

郑炳把酒坛子塞给身后人。

“没什么大事,想跟你切磋切磋。”

蛮清欢瞟了眼后头板车上码成垛子的半片猪,切磋什么?切磋扛猪肉?

少女扯了扯嘴角,“没兴趣。”

郑炳急了,“今天我一定要与你比划比划。”

竟然拦住了少女的去路。

少女居高临下的斜了他一眼。

“不比。”

叫她比她就比呀,一点都不符合,她嚣张跋扈的人设好吗?

郑炳是个粗人,见少女三番两次的推阻,血色涌上脸庞。

“你瞧不起我?”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前世扎根在军中的少女,对这句谚语的体悟,非常人能比。

除了你答应他的要求,跟他打一场,其他的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简单化成一句话就是:一切的理由都不是理由。

自家父兄皆身在军中,少女自然不会说瞧不起的话,况且她并未瞧不起。

人只不过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更加不符合她刻意营造的人设。

“走走走,咱们喝酒去,今个我请客。”

推着侯昊然等人往醉仙楼去。

郑炳在后头叫喊,“你不会是不敢吧?”

背对着郑炳的少女不由勾了勾唇角,她又不是他,会中这么简单的激将法?

自是头也一回,跟咱一帮子纨绔子弟扬长而去。

“郑校慰,这死丫头谁呀?太不把你老人家放在眼里了。”

“就是就是,换我非打的她满地找牙不可,也就是你郑校慰太好说话了,这死丫头摆明了就是瞧不起你。”

“……”

这几个人七嘴八舌,有真心生气打抱不平的,也有那看戏不怕台高,故意说话刺激的。

郑炳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芒,既然不给面子就别怪他耍手段了。

安阳和夫人这些天一直不痛快,头晕眼花,身上使不起劲。

自那日在蹴鞠场上,看见对面彩棚子里的卢金秀,她就浑身的不痛快。

过后找人去打听了,原来那个女子,竟然是镇国将军府,三房的二媳妇。

听到这个消息她就更加的不好了。

当日街头偶然的一瞥,就不该抱了侥幸的念头,就应该趁着那个时候,把那丫头给处理掉。

心腹嬷嬷给她宽心,“镇国将军府那猎户儿媳妇,不见得就是当日街头的小娘子,就算是,也不见得与那妇人扯上关系……,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当时那妇人已经昏过去了,只怕她自个都不晓得,夫人何必杞人忧天自个吓自个。”

安阳侯夫人却不然,总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仿佛掩盖了十几年的真相,就要大白于天下。

那嬷嬷见安阳侯夫人惶惶不可终日,眼眸中闪过一丝厉光。

“倘若夫人实在不放心,不如找人……”

说话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安阳和夫人眼中迸出凶光,阴森森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那女子窝在将军府里头不出门,再是有张良计也无过墙梯。”

这时一身水绿的大丫鬟,拿了一张烫金的帖子进来。

“南阳王府上送来的喜帖。”

安阳侯夫人正为卢金秀的事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哪有心思去参加旁人家的喜宴?

到时候打发了管事,送一份厚礼去也就是了。

不耐的按了按太阳穴。

“搁着吧!”

那嬷嬷却是眸光一闪。

“拿来我瞧瞧。”

这嬷嬷是安阳侯夫人的心腹,某种时刻代表着安阳侯夫人的意思,丫鬟看了安阳侯夫人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就把那帖子递了过去。

翻看了下那帖子,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

“你先下去吧。”

嬷嬷将那丫鬟打发了下去,把帖子递到安阳侯夫人跟前。

“夫人你瞧瞧,连老天爷都站在你这边呢!”

瞧着那烫金的大红帖子,安阳侯和夫人一时没明白过来。

“夫人,”那嬷嬷说道,“适才你不还说没机会吗,现下不就是机会送上门来了?”

镇国将军府那头必然也收到了南阳王府的喜帖,那卢金秀往常不大出门,出门参加喜宴,苏氏必须要带着两个儿媳妇的,到时候可不就是下手的机会。

安阳侯夫人转忧为喜,“如此都要好好安排安排。”

到了那是南阳王府里头,人多手杂,出点什么意外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安阳侯夫人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靠谱的主意,赶紧拿了拿请帖过来瞧,到底是哪一日,也好提前做好那准备。

李婉素那头也得了消息,不过最近安阳侯夫人身体不大好,她猜着可能不会过去,也就没有命丫鬟准备那日要穿的衣裳。

不想到了傍晚,安阳侯夫人却亲自,给她送了一套崭新的头面过了。

“母亲,这是……”

安阳侯夫人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头。

“三日后上南阳王府做客,你要穿的漂漂亮亮的,千万别叫婉莹那小贱人给抢了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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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滚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六十一章滚这些天蛮清欢出门出得有些勤快,张姨娘似乎从中嗅到了某些味道。

立即报告给了萧晟。

蛮昱锦最二老爷打了,身上的伤虽然结了痂,可是东余书院却是不肯再让他去了。

依就让他跟着以前的那位先生读书。

不论张姨娘如何的反对,蛮二老爷就是不松这个口,对蛮昱锦比以前更加的严厉了,两三天都没有一个好脸色。

并且唐氏似乎也不像从前那么排斥二老爷了,张姨娘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感。

她需要一个有力的靠山,于是讨好起萧晟来更加的勤快了,为了能够“立功”,哪怕是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要向对方报告。

萧晟敲断了几条腿,自以为隔山震虎,震慑了那些想入非非的,再不会有人同他抢。

再加上这些日子,那两个兄长不消停,精力都放在了那两个家伙身上,蛮清欢这一头自然就松懈了下来。

听到张姨娘那头送过来的信息,不自觉的就眉头皱了起来。

还有那不怕死的?

立即叫人去查。

蛮清欢原就成了利用金南明的主意,行事稍稍有那么一些高调,萧晟的人一查就查得出来。

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向他禀报。

少女近近来与一个叫金南明的走的极近。

何时何时,两人在街头十分愉快的聊天。

又是何时何时,两人一起在醉仙楼愉快的喝酒。

又是何时何时……

总之这两人最近的交往有些过于频繁和密切。

萧晟气得脸色铁青,这个臭女人,早就警告过她,竟然还不死心,找倒金家人头上去了。

别以为可以逃出他的手掌心,前世是他的,今生也必是。

跑到镇国将军府就要找蛮清欢去理论。

嗯,其实是警告。

哪知道他追过去扑了个空,蛮清欢早就出门了。

原本就漆黑的脸色,更加的黑了,犹如一只乌贼,只要轻轻一碰就能喷出墨来。

问她去了哪?镇国将军府的那些个下人却是一问三不知。

到底是真的不晓得,还是不愿意告诉他,那就不晓得了。

箫晟咬紧了后槽牙,一路追了出来。

大街上人山人海,一个人上了街,就好比一滴水落进了大海,茫茫人海到哪里去找?

抱着侥幸的心理,萧晟赶去了醉仙楼。

还真让他给猜着了。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蛮清欢,又在街头偶遇了金南明。

“这回我带了银子,怎么样?醉仙楼去把债给还掉?”

美女相邀,金南明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自个儿,时不时的在街头上转悠,可不就是为了拉近与蛮清欢的关系吗?

前几回,她总拿没带银子来塞塘他。

这好不容易主动相邀。

是天上下刀子也不能拒绝啊。

欢欢喜喜的跟着蛮清欢去了醉仙楼。

点了一桌子的菜,来上两坛小酒。

清清静静,增进感情,再好也没有了。

金南明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多敬她几杯,最好能摸一下小手,也不枉费自个这些天,在街头浪费的时间。

萧晟追了过去,两人刚刚在包厢里头刚喝上。

那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正飘着阵阵的香气。

什么桂花鸭、糖醋肘子、红烧狮子头、什锦虾球……都是上辈子蛮清欢爱吃的。

萧晟想当然把这些菜都当成了金南明点的。

当即那脸色又黑了几分,就是那黑土地都没有他的脸黑。

自己一个不察,这两人的关系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

连自个最喜欢吃的菜色都告诉了金南明。

瞧这箫晟的脸色,蛮清欢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

这些天她故意殷勤的出门,故意叫张姨娘引起注意,算准了她会告报告给萧晟。

放了画眉在那座小宅子外头监视着,看到有人出来上街调查她的事情,就回去报告。

果然今天让她给等到了。

街上转悠了这些天,金南明大概会在哪个地方转悠,也是掌握的清清楚楚。

于是带了银子,“偶遇”上了金南明……

然后萧晟如愿的出现在了包厢口。

金南明瞧见突然出现的萧晟也是愣了一下。

“七皇子好巧,不如一起竟然喝一杯?”

南宁又不是个瞎子,自然瞧出来萧晟的脸色不好。

至于原因嘛!脑子稍一转弯也就明白了。

三皇子、四皇子打这样的主意,七皇子又岂能会例外?

只要想登上那个位置的,谁不希望咬下镇国将军服这一块肥肉?

三皇子四皇子,早就成了亲,要打镇国将军府的主意,只能旁敲侧击着走别的路子,而这位七皇子就不同了,人家可没有正妃呢。

不过这一位,前头刚刚退了汝南王府的亲,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了蛮清欢的头上?

金南明敛了敛神,不管这一位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反正自个是不会退让的。

在他的思想里这一位,就算有那雄心壮志,也没有去争取的资本。

一个没实力的皇子,等到他的那些兄弟们坐上那个位子,对于曾经争过的他,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

也许,不,不是也许。

到了那个时候这一位的地位,比自己还不如呢,自己为什么要让着他。

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这一位可不是窈窕淑女,而是窈窕金女。

若是没做过那个梦,在局势尚未明朗的现在,对着金南明这个强敌,萧晟或许会收敛一些。

可是他做的那个梦,晓的一年之后,他的父皇就会驾崩。

这些个隐忍,忍辱负重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

金家就算有一些些实力又有如何?还不是想着依附,他的那两个哥哥中的其中一个。

今生的金南明在他的眼中什么都不是。

就好比是地上的一只蝼蚁。

他黑沉着脸色看向金南明。

“滚!”

一个什么实力也没有的皇子,竟然叫他滚,并且是当着美女的面。

金南明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皇子犯法和庶民同罪呢,我不过在外头吃个饭,七皇子又有什么资格叫我滚?这家醉仙楼是你开的?就算醉仙楼是你开的,我付了银子来吃饭,你也没有权利叫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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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娶你可好?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六十二章娶你可好?美人当前什么都能丢,就是面子丢不得。

金南明如是,前世当过皇帝尼,睨视过天下的萧晟更是如此。

金南明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一股逼人的气势,从萧晟身上凌厉的扑面而来。

瞬间他有一种被野兽撕碎的恐惧。

后背浮起一层白毛汗。

一个眼风过去,惊得金南明心头一抖,顿时萌生了一股退意。

口干舌燥,“嗯,那个……”

金南明咽了好几口唾沫,嗓子眼才感到那一丝丝润意。

“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像身后有鬼在撵着跑似的,仓惶的退出了包间。

直到离开了醉仙楼,金南明才发觉身上的那一股子压制减轻了些。

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

“这个七皇子太诡异了。”

一向很识时务的金南明,立即放弃了打蛮清欢主意的念头,得到镇国将军的支持固然重要,可小命更加的重要。

金南明丝毫不怀疑,那一刻萧晟真有杀了他的打算。

蛮清欢的脸色很不好看,原本以为用金南明,可以稍微牵制一下萧晟,没想到那家伙那样的弱鸡。

中看不中用外,外强中干。

嗯,外强中干什么的不存在,不过很识时务倒是真的。

萧晟瞧着眼前脸色大变的少女,心头的火气也是在蹭蹭的往外冒。

自个百般的讨好,不是送这就是送那的嘘寒问暖,这臭女人对自个一点都不客气,半分脸面都不留。

她相中议亲的那些个公子哥,哪一个比得上自个?

铁青着个脸色一步步的逼近蛮清欢,口气居高临下,又不可置否中,带着淡淡的嘲弄。

“蛮清欢,本宫劝你别挣扎了,乖乖的等着本宫上门提亲就好,否则本宫可不敢保证哪个又跌断了腿或者摔断了胳膊!”

蛮清欢也是气场大开,微眯着眼睛。

“你威胁我?”

虽然短短四个字,那扑面而来,带着猛虎下山霸气和血腥,叫萧晟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梦中的那个女子,和眼前的少女融为了一体。

胸中忽然涌起一阵躁热,一种陌生的被压制的不甘,和愤怒涌上心头。

不自觉间身上的气势也是一变。

眸中闪起野兽猎食的光芒。

“说的不错,本宫就是威胁你来着……”

说着伸出两根指头,“不出两个月,一定会让你成为本宫的正妃。”

说完萧晟负手离开包厢,大踏步迈出醉仙楼。

抬头看着天边挂着的那轮红日。

原本有些事今生是不必再做了,不过现在嘛……他又改变主意了。

萧晟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醉仙楼。

小野猫,看本宫把你的利爪,全都给剪的干干净净。

二个月内……

呵!口气还真不小!

这时两个人从门口走过,其中一个问另一个人,“这身衣服怎么样?”

酱红色紧身格斗衣,衬得那人英姿飒爽。

另一个人毫无恭维的夸赞,“的确不错,秋猎那日穿这一身,只怕那些世家小姐都要被你给吸引住了。”

秋猎两字意外的钻进蛮清欢的耳膜。

少女不由得蹙了蹙眉,终于明白萧晟那厮,为何如此的信誓旦旦。

每年秋天皇帝都要带上,特别中意的臣子一起去秋猎,能够被皇帝写上秋猎的名单,那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今年的秋猎就在下个月。

而前世在下个月的秋猎过程中,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皇帝在猎场上,遭到一股不明势力的刺杀,关键时候姜嫔挺身而出,为皇帝挡了一剑。

而也正是因为这一剑,姜嫔的份位得到提升,萧晟这个不起眼的皇子,一下子有了与两位兄长一争高下的资本。

而刺杀皇帝的幕后主使,却怎么也没找到,那些刺客一个个都是死士,在被抓住之时,全都咬破牙齿里藏着毒囊,服毒自尽了。

如果不是皇帝还算英明果断,只怕朝堂都要产生震荡。

当时的蛮清欢也曾猜测过,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明晃晃的进京刺杀皇帝。

后来五皇子病逝,老皇帝意外驾崩,萧晟措手不及,在四皇子没有腾出手发难之前,带着所有心腹逃离了京城。

直到那时蛮清欢才晓得,一年之前震动京城的大案,居然是萧晟的手笔。

难道他打算在下个月的秋猎场上故伎重施,然后在姜嫔救下皇帝之后,开口请求赐婚?

蛮清欢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看来萧晟还是不了解自个的父皇啊!

镇国将军府手握重兵,如此的国之利器,皇帝怎么放心把他放到旁人的手中?

老虎的卧榻之侧怎能容他人酣睡?

必须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放心啊!

嗯,哪怕握在自个的手中,也不是那么太放心。

纵观历史,功高震主,下场凄惨的将军可不老少。

所以哪怕姜嫔救下了皇帝,护驾有功,皇帝也绝不可能给他和萧晟赐婚,这个馊主意注定会流产。

因为那个梦的影响,萧晟自视过高了啊!

不过嘛……

少女危险的眯了眯眼。

让萧晟和三皇子四皇子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不过她也不会去阻止萧晟行动,只不过这救人的功劳嘛……

蛮清欢不由得摸了摸下巴,让她好好想一想,把这个功劳让给谁比较靠谱。

蛮清欢兀自想着心事,忽然光线一暗,一个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抬眸一看竟然是邵劲。

少女抿了抿唇角,眸中闪过一丝笑容,光线稍暗的包厢,霎时天光大亮。

“今个怎么一个人?竟没与侯昊然他们在一起?”

少女搭讪般的随口一问,顺手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

瓷白的茶盏,绿的汤水中漂浮着几根茶叶,握在手中氲气缭绕中茶香四溢。

今日的邵劲似乎有些反常,自从进了这个屋子,拿起茶杯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只低着头盯着茶汤发呆。

只是蛮清欢只顾着喝茶,并没有注意到邵劲的异常。

对面的少年忽然抿了抿唇,鼓起勇气,抬起头定定的望着少女。

“我娶你可好?”

“噗——”

蛮清欢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汤,悉数喷在了邵劲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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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撬墙角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六十三章撬墙角“咳咳咳,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看着对面的少年红着脸掏出一条帕子乱七八糟的擦在身上的水渍。

“主要是你这话太过惊悚……”一时没忍住。

正正紧紧的求婚,让人喷了一脸的茶水,哪怕脸皮再厚,也经受不住。

况且邵劲本就不是什么厚颜之辈,好不容易跟着侯昊然他们,练出那一点子脸皮,叫少女这一口茶水全喷没了。

蛮清欢打量着他的窘态,一手摸着下巴。

“刚刚你都听到了?”

虽然是句疑问,蛮清欢却说的很肯定。

没头没脑的冲进来,突然来这一句,不是听到萧晟所言有鬼。

“嗯。”

邵劲闷声闷气,他是在外头都听到了,可求娶也是诚心诚意的呀。

今个沈言在醉仙楼请他吃饭,他早到了半个时辰,路过包间,无意中听到了里头的谈话。

震惊与萧晟的无耻,同时也对他的行为感到无比的愤怒,心里头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既然萧晟如此无耻的逼迫,为什么他不可以娶了她?

邵劲顿时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虽说刚进城那会儿,对少女满满都是不耻,可事实证明,先前那不是自己误会了嘛!

并且通过接触,他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姑娘。

“那啥,你就别担心了,对付萧晟我自有办法。”

嫁给邵劲?

开什么玩笑。

她可是她的好兄弟,你瞧见谁娶自个兄弟的?

嗯,是嫁,嫁给自个的兄弟,这也太恐怖了。

并且前不久刚刚接受了,谢恂这个血的教训。

兔子不吃窝边草绝对不行。

面对少女的拒绝,邵劲眸底的亮光黯淡了一下。

“就不用再考虑一下?”

邵劲争取道。

考虑个毛线啊!

她有那么禽兽?

“那啥,你不是要会朋友吗?还不快去,我也该回去了,呵呵!”

少女强行换了话头,并且开始赶人了。

邵劲:“……”这理由。

他的确是来会朋友的,可并没同她说过吧?

邵劲顿觉心塞,平生第一回就被拒绝的不留余地。

蛮清欢果然是走了,走的潇潇洒洒。

留下邵劲郁闷的走进隔壁的隔壁,老早与沈言约好的包间。

没等多大会,沈言就来了。

“邵兄今个气色不大好啊!”

沈言瞧着邵劲的脸色,边坐下边说道。

“没什么只是刚刚不小心听到了一点事。”

原本邵劲不想说的,可对上沈言疑惑的目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凑过去道,“沈兄觉得蛮三姑娘这个人怎么样?”

沈言默了默,“挺好。”

身后的飞鸣不觉抽了抽嘴角,不是挺好,非常非常好好么,主子也真是,真心话都不敢说。

邵劲纠结要不要告诉沈言,最后想了想,沈言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自个刚刚被拒,挺失落的,不如向他倒倒苦水。

“那个……”

邵劲咽了口吐沫,“我刚刚向蛮三姑娘提亲了……”

靠!

啥玩意?

飞鸣飞诚几个差点没站稳。

所以自个主子,这是叫好兄弟给撬墙角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

沈言默了默还是那句话,“挺好,恭喜。”

“好什么呀……”

邵劲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飞鸣几个吃人一般的目光。

心想自个怎么得罪他们了?

自从踏进这个屋子,自个才说了两三句话,可一句也没有提到他们呀,为毛一个个都是这副吃人的表情?

邵劲一边反省着自个刚刚说过的话,再看看面无表情的沈言。

突然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沈兄你不会也心悦蛮三姑娘吧!”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之人,耳朵尖子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果然猜对了么?

邵劲心头,不知是何滋味。

一瞬间,沈言有一丝,被人拆穿之后的窘迫。

“是,”很快他就镇定下来,邵劲是他的好友,既然说开了,自个也没有必要瞒着他。

纸包不住火,自个今天否认了,将来哪一天被他知晓,反而留下心结,不如大大方方的都说出来,邵劲也不是那等扭捏之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蛮三姑娘是个好姑娘,我心悦之一点也不奇怪,只不过……”

沈言脸上漫过一丝苦涩的笑容,然后真诚无比的对邵劲道,“你放心,我的心意她并不知晓……”

“嘎,她已经拒绝我了。”

不等沈言把话说完,邵劲抢先说道。

心头有一股怅然若失的失落感。

这才对嘛!

看那蛮三也不是个没眼光的,邵劲哪里比得上自个的主子,地位地位比不上,金钱金钱比不上,他哪点比得上自个的主子。

嗯,好像还真有一点,身体比自个主子好!

不管如何的腹诽,听到邵劲这句话,飞鸣等人又满血复活了。

“呃……”

沈言也不知道该如何的安慰邵劲了。

前世变成一缕魂魄跟在她身边那么长时间,对少女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比对自个还了解。

她若是拒绝了邵劲,就是真的对他没有一点儿的想法。

不过……

沈言把自个认识的公子哥,在心里默默的排了个序,各方面来说还是邵劲最靠谱。

心里头暗暗想着,若是最后自个也解不了毒,在离世之前是不是可以考虑,给他俩撮合撮合?

感情这东西,可以培养的吧?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

话说沈言在这头暗搓搓的想着,那头邵劲回到家中,冰城王妃正在厅堂中等着他。

最近小姑子总是在跟前旁敲侧击,委婉的提醒她儿子与安幼芹的亲事。

冰城王妃有些不大乐意。

从前在冰城的时候,她也觉得安幼芹乖巧懂事,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好孩子。

当时小姑子跟她提了一嘴,她也没反对。

可是这会儿来了京城,突然发现自个,以往对安幼芹的认知有点错误。

人还是那个人,怎么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种环境,自己反而有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看法呢?

琢磨了两天,冰城王妃终于回过味来了。

当初在冰城,毫不夸张的说安幼芹活得就像个公主,人人都要捧着她,谁敢给他脸色看?

冰城王的外甥女哎,除非他不要命了。

可是到了京城,没有了高高在上的身份,没脑子,耳根子软,这些缺点都暴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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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冰城王妃

如果他们还在冰城,这没什么毛病。

作为未来的冰城王妃,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到跟前说三道四,自个再给她培养几个得力的嬷嬷,安安稳稳把这辈子混下去不成问题。

可是皇帝有了削蕃的念头,她和冰城万不得已把邵劲兄妹送进京。

明明向往京城歌奢迷生活,实际上是变相为质来了。

我没有异心的,继承人都送到你眼皮子底下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安幼芹这样的性子,根本不适合现在的邵劲。

偏偏自个那个,以前觉得很识大体的小姑子,三番五次在她跟前有意无意的提起。

冰城王妃止不住冷笑,说到底还不是舍不得放下,这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可是你想要荣华富贵,也得有足以匹配荣华富贵的头脑不是?

冰城王妃觉得,很有必要尽快定下自家儿子的亲事,杜绝那母女俩的心思,要不然整个冰城王府到最后,说不定都要给这两个蠢货给拖累了。

当然她不是个专制的家长,在这之前得先问问邵劲,问问他对安幼芹是个什么态度。

倘若他真对安幼芹有其他特别的感情,也只能成全他。

不过那样的话,两个人成亲之后,她得把安幼芹带回冰城去。

心情不大好的邵劲回到家,就被告知王妃在花厅等。

把手里的马鞭子仍给小厮,邵劲穿过垂花门大步走向花厅。

半道上迎面走来了安幼芹和邵雪。

看到邵劲安幼芹瞬间眸光亮了,甜甜喊了一声,“表哥。”

邵劲点头嗯了一声,随即目光落在邵雪手中的那个桶上。

小巧的柏木桶中有半桶水,水中两尾尺长鲫鱼游来游去。

“又去后院钓鱼?”

邵劲的声音不由得柔了下来,从前的冰城小公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今却沦落到窝在后院里钓鱼,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兄长没本事。

安幼芹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阴霾,表哥对雪儿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对自己可就差远了,这都怪那个蛮清欢。

若不是她挑拨离间,表哥又怎会对自个如此冷淡?

安幼芹在心中对蛮清欢又多了一层恼意。

邵雪含笑把木桶凑近,“大哥,你瞧这两条鱼肥不肥,我这就去厨房给你做个红烧鱼。”

自个妹子有些什么手段,邵劲会不晓得,当即挑了挑眉揶揄她。

“给我多准备些开水。”

邵雪当即跺脚,“不就是上次的红烧排骨,多放了点盐你至于吗?”

邵劲:“……”

那是多放了一点点?一罐子盐下去了小半罐。

“我不行,不还有表姐嘛,表姐的手艺你总该放心了吧?”

两个人拎着水桶向厨房去了,邵劲这才跨进了花厅。

“早说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冰城王妃不仅皱了皱眉。

邵劲也没多想,随口答道,“哦,正好遇见了雪儿和表妹随便聊了几句。”

从前觉得安幼芹好的时候,看什么都好,如今对她有了那么一丝成见,冰城王妃就觉得,这安幼芹故意在路口堵着邵劲。

不仅皱了眉头,越发觉得安幼芹上不得台面,路上堵人什么的招数,都是那狐媚子使得手段,正妃必的端庄大气。

原本还想着听听邵劲的意思,这会儿子也没那种心情了。

“你年纪不小了,回头也该定亲了,你表妹那头自个注意点分寸。”

“嗯。”

邵劲答应了一声,心下却止不住的疑惑,当初在冰城,母亲曾经隐晦的跟自个提过,有意把表妹给他做正妃,这会儿怎么又要她疏远着她?

不过他的确无意安表妹,远就无有意无意的疏远她,不过表妹似乎并没有这个觉悟,母亲说的对,往后自个应该更注意才是。

儿子很听话冰城王妃自是高兴,既然提起了话头,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话里话外都是谁谁家的姑娘大方,谁家的姑娘贤惠,谁谁家的姑娘温柔。

大有给邵劲挑媳妇的势头。

“您就别操心了,我的事我自个心里有数。”

可冰城王妃显然只听到了前半句话。

“有数,你有什么数?我问你到了京城,你认识了几个闺秀?都擅长些什么……?”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邵劲很是无奈。

“母妃,其实我心中已经有心悦的姑娘了。”

冰城王妃太呱噪,邵劲被他吵得头疼,一不小心说秃噜了嘴,自个的心底话说了出来。

巴拉巴拉中的冰城王妃,话音突然噶然而止。

“你个臭小子,这是好事啊,干嘛藏着掖着,快说说到底是哪家的闺秀?”

完全没有想到自个儿子,已经有心上人的冰城王妃愣了愣,随即欢喜起来。

这孩子从小就是省心。

“您就别问了,到时候你就晓得了。”

邵劲也是心累,你个嘴欠的怎么说出来了?

本来说出来也没什么,可人家已经明明白白的拒绝他了啊!

只能这么随便搪塞着。

可冰城王妃可不好糊弄,凤眼一瞪,“不说出来,我怎么好着人上门提亲?”

继儿惊讶的看着他,“你不会是打算自个上门提亲吧?我告诉你那可不行,对方非用大扫帚把你打出来不可……”

邵劲头上的黑线直掉,母妃这脑洞也太大了点吧?

见邵劲像蚌壳一样紧闭着嘴,冰城王妃眼珠子转了转。

“还不好意思了,那让我来猜一猜……”

冰城王妃是个执拗的性子,不达目的不罢休,当然他也晓得邵劲与她一般的执拗,于是拾起了迂回战术。

“呃……”,冰城王妃盯着邵劲的脸色,一个个姑娘家的闺名,从她嘴里头滚了出来。

听得邵劲是目瞪口呆,他母妃才来了京城多少时间?这么快就摸清了京城,待嫁闺秀的底细。

“……李婉素、晋宁郡主、沈雅珊……”

邵劲默默的听着,知道一个名字,从他母亲的嘴里头滚了出来,脸上有波动一闪而过。

这波洞来得快去得也快,若不是冰城王妃,一直紧盯着他的脸瞧,就要错过去了。

“蛮清欢!”

“竟然是蛮清欢!”

冰城王妃一下子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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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秋猎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六十五章秋猎冰城王妃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不大好看。

“儿子,咱换一个吧!咱们现在的处境,千万不能与镇国将军府扯上关系,你也知道咱们为什么会来京城,倘若我们与镇国将军府结了亲……”

冰城王妃还说了些什么,邵劲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这个时候的他不禁有些庆幸,蛮清欢拒绝了自己。

刚刚在醉仙楼,的确是冲动了,听到萧晟那些威胁的话,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帮她解决困境。

完全没想到自己如今所处的尴尬境地。

换句话说哪怕蛮清欢答应了,最后他也是要食言的,真到了那时,只怕以后再也没有脸面,再出现在她的眼前。

难道这就是老天爷所谓的,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所以,不管蛮清欢拒绝或答应,他们注定无缘?

邵劲心头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个滋味。

“她拒绝我了……”

冰城王妃,“……”

一句话能不能不要做两回说?

不对,这不是重点。

冰城王妃一拍桌子,霸气道,“她凭什么瞧不上你?”他家儿子明明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好伐?

邵劲:“……”

母妃这到底是几个意思?人家到底是拒绝好呢?还是答应好?

不光冰城王妃在纠结,蛮清欢也在纠结。

她纠结到底把救驾的天大的功劳让给谁比较好。

适合的人选在心里默默排了个遍,最后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还是决定便宜自家五哥蛮昱旭了。

时间匆匆,很快到了月底。

陪皇帝一起秋猎的名单,也新鲜出炉了。

淘汰了一些人,也新加入了一些,冰城王府就是新加入的那一些,其中的一个。

如镇国将军府、长公主府这些腿膀子比较粗的,每年都在狩猎的名单之内。

很快到了狩猎那一天,城门口排满了,等着出城的勋贵家的马车。

那场景非常的壮观,从城东一直排到了城西。

不说旁人,光是镇国将军府就来了四辆马车。

南京话蛮清惠,两姐妹一辆车,纪氏和卢金秀一辆车,裴氏要照顾嘉哥儿,到时没跟着来。

而另外两辆车里,满满两车的东西,吃的用的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因着女眷较多,怕蛮昱旭一个人照看不过来,蛮二老爷推去了一笔生意,也跟着一起来了。

至于蛮昱锦,援救惧怕二老爷,被二老爷一顿家法打了之后,更加像个鹌鹑一样看见二老爷就躲,愿意跟着二老爷一起来狩猎才有鬼。

女眷坐马车,二老爷、蛮昱旭骑马。

嗯,原是这么安排的,可到临行前一天,蛮清欢硬是找借口把唐氏也拉上了。

然后,她就能如愿以偿的骑马前行了。

为了骑个马,某些人也是拼了。

当一身绯色骑马装的少女一亮相,满府众女眷表示,自个也要骑马。

不过到了最后除了蛮清欢,谁也没骑成。

都不会。

纪氏等人纷纷懊恼,当时怎么就忘了学骑马呢?

蛮清欢一身张扬的骑马装,骑在马背在自己家的马车旁等着出城。

后头达达的马蹄声传来,是马芝华骑着马来向她打招呼来了。

今个的马芝华着一身烟罗色,镶银边骑马装,腰间束着根同色的腰带,格外的英姿飒爽,干净利落。

没多大会儿,晋盈盈和顾朝风也过来了。

马上的晋盈盈和顾朝风,一个一身粉色的骑马装,一个胭脂色骑装,瞧的蛮清欢满眼都是粉红色的泡泡。

晋盈盈骑马不足为奇,打开国皇帝被封公封侯的,不靠军功的能有几人?

就算那么些代过来了,子孙后辈不复先辈的英勇,那一点点武功底子还是有的,至少骑个马不会从马背上掉下来。

嗯,说道从马背上掉下来,她自个就是从马背上掉下来,砸破了头才重生的……

少女顿时汗哒哒~~

呃,跑题了跑题了,咱再拉回来,拉回来。

晋盈盈不足为奇,倒是顾朝风让她挺意外的。

顾大人满腹经纶,若是顾朝风出口成章,七步成诗,她保证一点也不意外。

骑马可就让人惊悚了……

不光是蛮清欢,就连蛮昱旭都意外的朝她看了一眼。

得到的却是顾朝风满警告的一眼,蛮昱旭只得摸了摸鼻子。

这一幕正好叫蛮清欢无意中瞧见,不由得暗暗呐罕,这两人又何时惹上了官司?

怎的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过?

马车终于出了城,上晌也过去了一大半时辰。

各家的马车都歇在城外的十里铺,等着皇帝的驾临。

沈雅珊刚掀开车帘,就瞧见那高头大马上红衣招摇的蛮清欢,当即黑了脸,一把甩下车帘。

这贱人当真是阴魂不散,哪都有她。

安阳侯府的马车停在那头的大柳树下,挡得严严实实的车帘突然掀起一角帘子,一只涂着丹蔻保养良好的手从中伸出来。

“茶。”

一旁伺候的丫鬟,连忙将温柔的茶盅递了过去。

忽然那边悄没声息的,钻出来一个仆妇打扮的妇人,左右瞧了瞧掀开马车的帘子爬了上去。

马车里赫然坐在安阳侯夫人。

“怎么样?查清楚没有?”安阳侯夫人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明所以的狠厉。

慵懒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的暗哑,好似大病初愈般有气无力。

“都瞧清楚了。”

妇人竟然带着一份窃喜。

“没看错吧?”

“老奴保证绝对没有看错,那蛮家的马车就停在前头的大槐树旁边,老奴走过去时,只见蛮家那不讲理的坏丫头,其他女眷倒是没瞧见,老奴不死心,又倒着走了一回,那个臭猎户女刚好掀了帘子下车,老奴撞了一脸。”

安阳侯夫人面无表情,伸手抚了抚发鬓,来了就好,也不枉她来这一趟。

安阳侯夫人从来也不参加秋猎,她平生最讨厌这种粗鲁的活动。

本来这一回她也没想来,但是难道不是,解决卢金秀那个猎户女的大好机会吗?

卢金秀本就是个猎户之女,好久没打过猎一定手痒了吧?

问她为什么笃定如金秀一定会来,那还用说吗?这些个下三滥,哪个不是天生一副贱骨头?

那个下贱的猎户女能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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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乌太大

蛮娇正文卷第二百六十六章乌太大思来想去,安阳侯夫人还是决定走这一遭,错过了这次,下回只怕很难再有这样的好机会。

况且这个低贱的猎户多留一天,她就多一天的不安和惶恐。

接近午时皇帝的车撵终于浩浩荡荡来了,嫔妃、皇子龙孙、宫女、太监、护卫提溜了一长串。

正主到了各家都开始动起来,皇帝的车辇走在前头,后头跟了一长串的马车,像一条长龙缓缓向西山猎场而去。

傍晚时分,一行车队来到西山脚下。

沿着山脚有一排房子,却不是皇帝的行宫,低低矮矮的一排平房,是仿造军营的宿舍做出来的效果。

皇帝们承载着整个国家的希望,当然不可能随便出去打仗,但是又想过过统领千军万马的威风,于是这秋猎就成了历代皇帝过干瘾的好战场。

把宿营的地方弄得像个军营,坐镇其中,把自个想象成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挥斥方遒,笑谈生死,何等的意气风发啊。

所以说活在世上谁都不容易,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什么都是他的,可真相却是皇帝,也没有想象的那么自由,尤其要当英明的皇帝就更不容易了。

分配了营房各自安顿下来,各家取出马车上的家伙事,开始洗米炊饭。

时间仓促也来不及做啥好吃的,简单弄了几个将就着吃了。

营地毕竟简陋,也许是一路舟车劳顿,各人倒也睡得安稳。

蛮清欢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前世只晓得萧晟,自编自导了这一场戏,却不知具体是发生在哪一日。

前世这个时候,自个被萧晟迷的晕头转向的,萧晟因着要实施这个计划,所以花言巧语的哄着她,不要来参加这回的狩猎。

自个高高兴兴的答应了,而皇帝遇刺之后,消息并没有流传出来,直到为期半个月的狩猎结束。

众人回到京城,消息才流传了出来,那个时候所有的刺客早已击毙,而姜嫔也变成了姜丽妃。

狩猎期半个月呢,谁知道萧晟会选择哪一天动手?要如何才能防住他?

不过有一点,蛮清欢可以肯定,这场刺杀绝不是发生在猎场里面。

将丽妃,她前世的婆母,对于这个人的人设,蛮清欢还是比较了解的。

不管她的内里,是否如其他妃嫔一般阴狠毒辣,展现在人前的永远是一副忍气吞声,受气包的小媳妇模样。

这样的人设,不可能背着弓箭跑进猎场里去打猎。

所以前世的那一场有预谋的刺杀,应该是发生在营地里头,既然场地可以确定,那么接下来只要守株待兔就好。

只是有一点,如何说服她那好动的五哥留在营地里,这才是最头疼的。

她又不能与他明说。

“喂,秋猎那几天你要寸步不离的跟着皇上,时刻等着上前捡功劳。”

翌日,一觉醒来,蛮清欢对着光秃秃的屋顶一阵发呆,昨晚自己怎么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再偏头一瞧,金色的日光已经从窗棂里打了进来,细末的尘屑在光线中跳舞。

时辰不早了,赶紧披衣下床。

掀了帘子出门外,头两个嫂嫂一个妹妹已经练上了。

蛮清惠瞧见她自屋里头出来,揶揄道,“演武场上三姐姐回回是第一个,怎的刚出来就学会疲懒了?”

用过早膳,营地响起了号角声。

一炷香的时间,营地中间开阔的平地上人满为患,一个个全副武装。

皇帝站在高台上,像大将军一样训过话之后,大部队开进猎场。

整个西山猎场分为三层。

外层放一些小兔子、野鸡、野鸭之类的小型猎物,专供不会骑马的闺秀、贵妇人们徒步打着玩。

獐子、梅花鹿、野猪之类的大型动物主要集中在内层,中心层有老虎,狮子,熊瞎子之类的凶猛野兽。

一般人也只到内层,中心层很少有人去。

蛮清惠、纪氏、卢金秀姑嫂三人与其他闺秀一起在外层,卢金秀原就是猎户,打猎最是在行,其实她也很想去内层。

在外层打兔子野鸡什么的,对于她这种好猎手来说,真的没什么意思,就是人们常说的杀鸡用牛刀。

可惜她不会骑马,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蛮清欢,顾朝风等人骑着马,消失在自个的视线中。

羡慕嫉妒恨的卢金秀发誓,在明年秋猎之前,一定要学会骑马。

傍晚夕阳西斜,众人带着各自的猎物回到营地。

皇帝对每人打到的猎物多寡进行了奖励。

此时正好夜幕降临,广场的中心燃起了一堆堆篝火,中能自愿组合,围着火堆烤起了自个白日打到的猎物。

喝酒吃肉,哪怕平日政见不同的大臣们,也能吃到一起,喝到一块儿去。

蛮清欢突然发现,其实历代皇帝搞个什么春猎、秋猎,不单单只是为了一偿夙愿。

也是化解君臣、同僚矛盾,拉近彼此关系的好方法。

想入非非间,一只酒囊伸到眼前,紧接着一个人影在身旁坐下。

蛮清欢瞥了他一眼,接过酒囊仰头喝了一口。

豪迈的用袖子擦了擦嘴。

“白日里打猎,你的身体……”吃得消不?

“要不要叫百灵来给你把个脉?”

白日里皇帝前呼后拥的进入猎场,蛮清欢自然瞧见了,陪在皇帝左右的沈言和晋沛时。

当时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外头传闻皇帝极宠爱,武定侯府世子沈言,经常宣了他进宫下棋,就连几位皇子,都比不上他在皇帝跟前得脸。

两人下棋蛮清欢也是见过一回的,不过却对这个流言嗤之以鼻。

沈言与五皇子长得极像,皇帝爱屋及乌,多宠爱沈言几分怕是有的。

但要说,皇帝对她的宠爱,更超过几位皇子,她是不大相信的。

儿子总是自个的好啊!

可今个早上,瞧着他和晋沛时一左一右的陪着皇上,而几位皇子却落于身后,不得不承认所言非虚。

皇帝对沈言似乎太好了一点,从营地到猎场这么一小段距离,皇帝的目光,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落在了沈言的身上。

就算是爱屋及乌,这个乌也太大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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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还是烤兔子吧

蛮清欢毫不掩饰的担忧,叫沈言很受用,心底里像吃了蜜一样化不开的甜。

“到是用不着麻烦,我就跟着看看,没有动手,倒是你听说今个收获颇丰,打到了两头狍子,一头梅花鹿?”

“那是!”

少女脸上露出一抹傲然之色。

“凭我的身手,这已经算是少的了。”

与这少年在一起,蛮清欢觉得浑身轻松,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说话也多了几分随意。

指了指不远处烤肉的画眉、朱鹭,眼角弯弯。

“一会儿请你尝尝鹿肉。”

又觉得不妥,接着问道,“你身体弱吃不吃的鹿肉?我还打了只野兔,要不给你烤个兔子,把兔肉最是细腻好克化。”

这时的少年你别说给他吃兔肉,哪怕什么都不吃,光这样看着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什么都行,我不挑的。”

少女凝眉想了想,“还是兔肉吧!”

说话间画眉端着烤好的鹿腿过来了。

蛮清欢问有没有烤野兔,有的话就送一只过来,没有烤一只送过来。

鹿肉是个稀罕玩意,平常难得吃着,今个机会难得,有一整只鹿在,谁还去吃烤野兔?

画眉便道,“奴婢去烤一只吧。”

送过来的鹿腿已经被画眉处理好了,切成了一片一片的码在盘子里头。

蛮清欢一边喝着沈言给她的美酒,一边吃着烤鹿肉。

不过自己在吃,旁边那人却瞧着只有干瞪眼的份,似乎不大合适,于是夹起来一片鹿肉。

“要不要来一片?”

就算身体不大好,只吃一片应该没事吧?

少女兀自想着,沈言突然把头歪过来,直接就着她手中箸吃下鹿肉。

耳朵尖子殷红一片。

少年觉得自己孟浪了,唐突了身边的这位姑娘。

自己都有些唾弃自己了,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吓坏了身边的小姑娘可怎么是好?

自个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嗯,一定是今晚月色太美,把自个给陶醉了。

少年悄咪咪的摸了把脸庞,给自个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一瞬间少年就想了如此之多,而身旁的少女却无知无觉,依然用那双,可能也许沾过沈言口水的竹箸,搛了鹿肉往自个嘴里送。

不远处晋沛时、侯昊然、邵劲那一帮子纨绔子弟,正围着火堆喝酒吃肉,一个个强盗似的用抢的。

蛮清悦这个月的小日子没有来,长公主怀疑她有了身孕,这次狩猎就没让她跟着来。

于是孤身一人的安郡王,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沈言远远的瞧着,与侯昊然等人打成一片的邵劲,跳动的火光照着年轻的脸庞,如旭日东升般,充满着健康朝气。

身旁的少女就应该配邵劲这种,身体健康又芝兰玉树的少年。

撮合两人的念头又冒了上来。

“你……”

恰在这时,画眉把烤兔子给送过来了。

“快点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哦,对了,刚才你要与我说啥?”

少女璀璨的眼眸中,有一泓清泉波光涟滟,清澈得仿佛能够照见人影。

沈言心头突然升起一种虔诚感。

罢了现下不是好时机,还是缓一缓,下回找个合适的机会吧!

那边侯昊然飞眼一瞄,见两人坐在这处,拎着酒壶就跑了过来。

“老大,原来你躲在这处,走走喝酒去,沈兄也来!”

顺带把沈言也一起拐了过去。

远处的火堆旁,沈雅珊和李婉素坐在一起。

沈雅珊咬牙切齿的盯着,与侯昊然等人一起喝酒的蛮清欢,眸光变了数变。

“去把这坛酒,给那边送去。”

“姑娘……”

丫鬟晓得自家姑娘恨极了蛮清欢,这酒里头只怕有毒,众目睽睽之下让她送酒,到时候蛮姑娘毒发身亡,头一个被怀疑的不就是姑娘?

要她说,还不如偷偷摸摸的走过去,趁人不注意,把毒药下在蛮清欢的酒里边来的便宜。

沈雅珊不知自家丫鬟肚里做的什么功课,见她磨磨唧唧立即把眼一瞪。

“叫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沈雅珊眼瞧着自家婢女捧着酒坛子,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把一坛子酒递给蛮清欢。

与她说了些什么,蛮清欢那废柴,甚至回头往这边瞧了一眼。

然后拎起酒坛子,利索的敲去封泥,对着坛口直接喝起来,甚至拎着酒坛子,遥遥对着自个这边晃了晃。

气的沈雅珊七窍生烟。

你道她真的有这么好心给蛮清欢送酒?

虽没那丫鬟思忖的那般愚蠢,却也没安什么好心。

在她的思想里,蛮清欢必定不会喝她送过去的美酒,到时候她就能借题发挥一个,给蛮清欢一点颜色瞧瞧。

哪知那货竟不按常理出牌,拿起就喝了,也不怕她在里头下毒。

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转头就要找李婉素说道说的,却见李婉素眸中没有焦距,眼神不知飘向哪里。

胳膊肘拐了拐她,“在瞧什么呢?”

李婉素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恼怒。

低头揪着手中的帕子。

“没,没看什么!”

她真的没看什么,只不过是在走神。

刚刚她瞧见卢金秀,与蛮清惠、晋盈盈、顾朝风等人围在篝火边烤肉。

只见她穿着利于行动的窄袖衣裳,两只眼眸在夜色中,亮得犹如天上的星辰,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一边烤肉一边与晋盈盈等人谈笑风生。

心头就不受控制的浮起一道靓丽的影子,倘若站在他身旁的那个人是自个……

沈雅珊在推她时,李婉素满脑子都在想着,自个取代了卢金秀后如何的幸福。

那萧晟也躲在暗中悄悄地观察着蛮清欢,瞧见她同一众少年一处喝酒,就兀自生气。

不过这一回却忍着,没有跳出来打断这个打断那个的腿。

暂且让这个小野猫再得意几天。

这一晚,喝酒吃肉,不晓得哪个喝醉了酒竟然跳起了舞,有人带头,众人就一起跟着起哄。

推这个拽那个上去唱歌跳舞,吵吵闹闹到午夜才各自回营安睡。

第二天、第三天,依然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直到第四天,连续打了三天的皇帝累得走不动道,留在营地里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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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遇劫

皇帝这一歇,至少得三五日,少女思忖萧晟不会脑残到,第一天歇下来就动手吧?

天天打猎平安无事,刚一歇下来就遭遇了刺客,用膝盖想也晓得这里头有内应啊!

应该不会如此的愚蠢。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蛮清欢觉得还是不要把她五哥放出去的好,可是找个什么借口把他留下来了?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合适的人影。

蛮清欢过去时,沈言正在屋子里喝茶。

大家都这么熟了,蛮清欢也没跟他客气,况且一会儿还要去猎场打猎,说实在的,也没有闲工夫在这里胡咧咧。

直接坐在沈言对面,自个给自个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干。

瞪着眼对沈言道,“你今个不去打猎吧?”

少女亮如星辰的眼眸,带着期盼的落在他脸上。

“嗯,正好想找蛮兄弟过来下棋,只是不知是否打扰到他?”

对少女的小表情,熟悉到犹如自己的呼吸的沈言,在她开口之前,主动把事情揽了过来,宠溺的笑了笑,声音柔软但能够滴下水来。

飞鸣一阵恶寒,主子啊,在撒狗粮之前能不能先考虑下,他这只单身狗的感受?这样不打招呼就硬塞过来,真的好吗?

呃,主子貌似也是单身狗一只。

少女立即笑弯了眉,“不麻烦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那个啥,我去把他喊过来。”

少女笑着一溜烟的跑了。

马芝华、晋盈盈她们还等着她去打猎呢!

蛮昱旭虽然不大愿意,但是他这人挺讲兄弟义气,他刚进国子监那会,沈言对他颇为照顾,并且这狩猎时间有半个月呢,也不差这一天。

这时候的蛮昱旭怎么着也没想到,半个月的狩猎期,属于他的打猎时间只有这三天。

萧晟不会犯蠢的在第一天就开始行动,但是旁人却是等不及了。

特别是安阳侯夫人,这三天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当然她不是因为皇上打猎而不好下手,而是用了三天时间,摸清了卢金秀的行动规律。

智能时机成熟的她,觉着可以行动了。

乌金在人间洒下它的第一缕光辉,狩猎队开进了西山猎场。

蛮清惠与纪氏第一次进山打猎,前两日胆子比较小,只敢在外围活动不敢深入。

适应了三四天,胆子越来越大,渐渐走进了内层的边缘地带。

“啊!兔子!”

忽然一只毛茸茸的灰色兔子,从草丛中窜出来,嗖的一声向远处窜去。

在蛮清惠出声的同时,卢金秀已经从背后抽出一支箭矢,拉弓瞄准射了出去。

“中了!”

不过射偏了一点点,并没有正中要害,兔子带着那只箭,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

“快追!”

姑嫂三人背着箭囊向野兔追去。

蛮清惠、纪氏虽然也在家中练过,可是演武场上平平整整,哪里能跟坑坑洼洼的山路相提并论?

更何况在山里头根本就没有路。

渐渐的纪氏、蛮清惠,就与卢金秀拉开了距离。

等到卢金秀追上兔子,拎着它的耳朵站起身,回头一瞧,早就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山里头不辨方向,再加上一心追着兔子,到底从哪里过来的?也不是很清楚了。

沿着大约的方向回头找了一会,仍旧没有瞧见两人的身影,卢金秀思忖,走散了也不要紧,总归到时候各自回营就是了。

并且为了迁就那两人的脚程,这两天她根本就没有,大显身手的机会。

既然意外走脱了,不如自己一个人痛痛快快的去打一场。

反正以前在山里头打猎,她也是独自一个。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卢金秀蹲下身瞧了瞧树底下苔藓的印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在一条溪水边,瞧见了一头饮水的小鹿。

这头小鹿甩着尾巴,汲一口抬起头警惕的左右瞧,黑幽幽的眼睛湿漉漉的。

卢金秀的心都要被这头小鹿给萌化了,收起弓箭借着大树的掩护,悄悄地往那边挪。

她要徒手把这头小鹿给抓回去。

这头小鹿极其敏感,如今秀才稍稍现出一点身影,马上弓起身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去。

卢金秀立即把弓箭往背后一背,锲而不舍的追了上去。

小鹿跑进了灌木丛,茂密的树丛挡住了它的身影。

紧追不舍的卢金秀,轻手轻脚的跟过去扒开灌木丛,敏捷的往前一扑,把那小鹿压在身下。

“哈哈,终于抓到你了!小家伙你在跑呀,看你往哪儿跑!”

手里抱着梅花鹿刚要起身,忽然传来箭羽破空的声音,卢金秀心知不好,鹿也不要了,丢下鹿就地一滚。

解了禁锢的小鹿,立即跳出了草丛中不见了。

“卟卟卟”,三支箭矢射在了她,刚刚扑倒小鹿的地方。

卢金秀柳眉倒竖,是哪个冒失鬼,放箭也不看清楚了再放。

未曾开口,“卟卟卟”,又是三支箭矢射了过来。

卢金秀赶紧往旁边一闪,也亏得她这些日子,跟着蛮清欢等人一起练武,身手练得敏捷了些,不然躲不躲得开还真是个未知数。

刚刚闪到一边,“卟卟卟”的箭矢紧接着又射了过来。

这哪是打猎,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并且是要她性命的那一种。

可自个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什么人会要她的性命?

不过这时候可由不得她多想,稍一分神的功夫,又有几支箭矢射了过来。

卢金秀赶紧就地一滚,躲到一棵大树的后头,借着大树的遮挡,取下背上的弓箭,开始还击。

还击的过程中,卢金秀悄咪咪的观察着敌情,发现对方至少有五六个人,多对一,蛮干的结果就是被对方射成刺猬。

现下唯一的办法就是——逃跑。

卢金秀有理由相信,这几个人跟了她一路,否则怎么如此巧合,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等她落了单才出来。

这山里头打猎的很多,无论遇到谁,自己都得救了。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卢金秀单枪匹马,而对方有五六人之多,可森林中树木众多,可供卢金秀躲避遮挡的树木也很多。

跑着跑着卢金秀果然隐隐约约,听到远处有马蹄声,心中一喜,却不知背后有一支箭,瞄中了她的后心。



第二百六十九章 崴脚

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卢金秀奋力的扒开灌木丛向路上跑去。

而当她好不容易扒开灌木丛,爬上山路,惊鸿一瞥中却见马背上的少女搭弓对准了自己。

“是——我!”

“我”字还喊在喉咙中,对方的箭矢就冲着自个飞了过来,擦着她的头顶飞了过去。

只听“叮”的一声金属相撞的声音。

卢金秀下意识的回头,只见那支擦着自个头皮而过的箭矢,将她身后飞来的一支箭矢击落在地。

若不是少女这一箭,自个只怕就要命丧当场了,卢金秀一阵后怕。

“三嫂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少女焦急的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

“我没事,别让他们跑了!”

卢金秀虽然脚下发虚的起飘,还是对蛮清欢喊道。

早在蛮清欢一箭击落了刺客的箭矢,刺客就掉头逃跑。

他们很清楚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刺杀时机,若要成事就必须将四个,半路上杀出来的骑马少女一起干掉。

可今日在这林子里打猎的姑娘,哪一个身份都是非富即贵,如果将她们四个一起干掉,那么事情就闹大了,安阳侯夫人那头,只怕也收不了场子。

于是刺客头目,食指弯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接到命令的刺客们转身就跑。

只可惜他们遇上的不是旁的闺秀。

只见蛮清欢搭弓射箭,也没见她怎么瞄准,貌似只是这么随便射射,却是箭无虚发。

五六个刺客,个个一箭穿心,只留了一个活口。

眼看着就要落入少女手中,刺客立即咬破早就藏在牙齿下的毒囊,服毒自尽。

等到蛮清欢发现不对,快速的上前解掉刺客的下巴,已经晚了,黑色的毒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咬舌自尽?

死士!!?

蛮清欢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铁青,竟然派遣死士来刺杀三嫂。

三嫂是个猎户女子,就算会一点拳脚,那也是花拳绣腿,对付一个只会耍花拳绣腿的女子,竟然动用了五六个死士。

死士要从小培养,一群孩子从小培养到大,能够真正成为死士的不足三分之一。

并且在养成的过程中,得花费不少的物力和财力。

这样精心培养出来的人才,却被派遣来刺杀一个,连武功平平都算不上的女子。

这是一门心思,要置三嫂与死地的节奏啊!

三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与什么人结仇?

或者这本就是冲着蛮家而来的。

思忖至此蛮清欢的脸色一变,心里大喊一声不好,与卢金秀交代了几句,当即一马当先去寻纪氏与蛮清惠。

卢金秀瞧瞧明显吓傻的三人,爬上了顾朝风的马背。

“我们也走吧!”

三人这才如梦初醒,不过脸色嘛,一个个白的吓人。

毕竟都是大家闺秀,杀人什么的,离她们的生活好遥远的好伐?

马芝华还比晋盈盈顾朝风两个人稍微好一些,毕竟前不久她刚刚遭遇了劫杀。

可那个跟这个比起来,简直是花拳绣腿,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嗯,走,走吧……”

顾朝风的牙齿都在打颤。

没走出去多远,四个人遇见了一群少年。

为首那人骑着一匹健壮的枣红马,墨发在风中飞扬。

“二姑爷,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

原本没指望把那几个刺客的尸体给运回去,现下有了晋沛时、侯昊然等人的帮助就不一样了。

这头有了晋沛时等人的帮助暂且不提,单说纪氏与蛮清惠与卢金秀走散了。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灌木丛中边喊着卢金秀的名字,边艰难的前进,蛮清惠的脚不小心卡在了树洞崴了脚。

纪氏架起蛮清惠,“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弟妹找不到她们会自个回去的。

想象是美好的,可是对于纪氏这种没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人来说,回去还是有一定的考验的,更何况现下的她,还带着负重。

虽然只是架着蛮清惠,也是负担了她大半的体重的。

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着,哪里吃过如此的苦头?

在山里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肩膀上还负担着一个重量,没走出去多远,有好几次摇摇欲坠差点摔跤。

摇摇晃晃走了一程之后,终于脚下一滑,连带着蛮清惠一起滚下山坡。

两个人顿时狼狈不堪,发髻松散衣服上也沾满了青草汁。

更重要的是纪氏的脚也崴了,不过呢症状比蛮清惠略微轻一些,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出去还是做得到的。

蛮清惠却是要留在这里了。

“四妹妹,你一个人在这里行吗?”

蛮清惠有点害怕,不过还是握了握手,壮着胆子道,“没关系的二嫂,我一个人行。”

即使不行也没办法,总要一个人出去寻人来帮忙,两人总不能相互依偎着,在这林子里过夜吧?

纪氏点了点头,“那你一个人小心点,我很快寻了人回来接你。”

纪氏一瘸一拐慢慢的走了,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一阵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随时不知从哪里,会跳出一只吃人的妖怪来。

蛮清惠心里头有些害怕,浑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

越是害怕越觉得随时会有妖魔鬼怪,从那大树后头、草从中、甚至泥坑、泥洞中扑出来。

她不能害怕。

蛮清惠深吸一口气,用力的握了握拳。

她一定不能害怕。

她要做点什么。

少女试着站起来挪挪脚。

“嘶!”疼。

单薄的少女站在森林中,越发显得那么虚弱无力。

忽然前面的草丛中一阵响动,吓了蛮清惠一跳,快速又慌乱的低头找了找,顺手拿起脚下的一根枯树枝,紧紧的握在手中。

“什,什么东西在那里?快出来!”

手指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头的那根枯树枝。

一时觉得草丛中那不明物是蛇,一时又觉得草动的厉害,可能是条野猪也说不定……

一只红眼睛长耳朵的白兔,从草丛中钻了出来,瞥了僵直的少女一眼,很快又钻进了对面的草丛。

原来是只兔子。

蛮清惠轻轻吁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那根枯树枝想要丢掉,最终还是握在了手中,眺目四望。



第二百七十章 紧张

蛮清惠眺目四望,发现不远处有一棵粗壮的大树,于是单脚跳了过去,背靠大树坐了下来。

有一个坚实的依靠,心里头更踏实一些。

你靠上树干时,有东西在树干上咯了一下,才想起原来自己是背着弓箭的。

刚刚一时紧张,竟然忘了这一茬。

丢掉手里的枯树枝,把背后的弓箭取了过来,握在手中。

蛮清惠的袖箭已经练得很不错了,只是总对着演武场上的靶子练习,不晓得射活物会是个什么光景。

思量至此少女倒有点跃跃欲试了,打心眼里希望草丛中蹦出一只小白兔,或野鸡什么的,好叫她试一试身手。

只不过兔子没等来,到是来了一只大灰狼。

呃,安阳侯府的庶子李林。

李林自从起的那等之心思,就一直关注着蛮清惠的动向。

甚至让自己的心腹小厮,在镇国将军府门口蹲守着。

只奈何蛮清惠寻常并不出门,难得出门一回,要么与蛮清欢一起,要么同纪氏等人一起。

李林根本就没有机会。

这次秋猎,庶子的李林本来是没有资格来的,还是作为四皇子侧妃的李婉莹递了话。

李林晓得李婉莹如此帮他,也是为了给自个制造机会,让他搞定了蛮清惠,好气一气他那个嫡母。

不过狩猎人多,这机会并不好找。

今个碰见蛮清惠,也只是个意外。

李林觉得这是自个走了狗屎运。

哦不,这说明老天爷也在帮着他。

金个他本来是和几个世家子弟,一起在内层打猎来着,这其中他那嫡兄也在。

自从李婉莹刚上了四皇子的侧妃,处处扶持家里的几个庶弟,特别是这个李林,隐隐有超过他的势头。

安阳侯府世子,感觉到自己的位置受到了威胁,所以对这个庶弟非常的不喜欢,处处得防着他。

而另外几个世家子弟也都是家中的嫡子。

作为嫡子,对他们这些庶出的有一种天然的不友好,再加上她那位嫡兄从中作梗,在打猎的过程中,那几个家伙处处的为难与他,甚至给他难看。

李林不想与他们一处,就推说自己头疼,调转马头准备回营地里休息。

然后骑马经过内层与外层的交接处,就瞧见大树底下,那一抹自个心心念念想见到的倩影。

并且只有她孤身一人!

似乎受伤了!

多好的机会。

并且是一个英雄救美的好机会。

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

画本子里那些美好的故事,不都是如此开始的吗?

李林踌躇满志,对自个充满了信心。

然尔想象很美好,现实挺骨感。

迎接他的是少女那冰冷的弓箭。

当两人还有五十步之遥的距离,也就是少女刚刚发现它的时候,冰冷的箭头瞄准了他。

少女清越的声音响起,“站在那里别动,别再往前走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李林一时愕然,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柔可亲。

“姑娘你别害怕,我瞧着你怕是受伤了,在这林子里很不安全……”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可以一起出去。

他是想这么说来着,可没等他说完,蛮清惠就无情的拒绝了。

“感谢这位少爷的好意,我三姐一会儿就来接我,所以不用了。”

虽然不愿意用最大的恶意去猜测旁人,却也不得不防。

表面上风光霁月,谁晓得里头是人是鬼。

被亲生母亲张姨娘虐待久了,除了蛮清欢、谢恂几个让她足够信任的人,对其他人蛮清惠总有着一份戒心。

老天爷送上门的机会,不好好把握,那是要天打雷劈的。

李林并没有听话的止住脚步,又往前走了好几步。

“既如此我陪着你一起等吧,这山中野兽多,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多不安全。”

李林的目的当然不像他自个说的那么单纯。

这林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打猎的人又很多,保不齐哪个从这里经过,叫人看了去……

正中下怀。

若是没人瞧见也不怕,到时候跟着一起出去,少女衣衫不整,发髻散乱,他又骑马跟在后头,让人瞧见了,到时只要他眼神关切一点,脸上的表情足够到位,不怕不会引起猜测。

然后自个再着人,善意的引导那么一下流言。

呵呵……

简直是两个手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

少女脸色微寒,虽然猜不着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直觉得没有好事。

“站在那里别动,再过来我就放箭了,我真放可没跟你开玩笑。”

那李林没有把少女的威胁放在心头,他就不相信一个娇滴滴的少女,真的敢对着人放箭。

当然蛮清欢那个暴力女除外。

“姑娘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与你聊聊天,你看咱俩这样说话,扯着脖子喊多不舒服。”

说着又走近了几步,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二十步之遥。

刚刚蛮清惠确实不敢放箭,只不过是威吓他。

可这家伙并不把他的威吓放在眼中,而且越走越近。

蛮清惠更加觉得不对劲,于是手一松眼一闭,弦上的箭矢,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咚的一声钉在李林的脚下,离他的足尖一足一寸。

卧槽!

真射了!

居然真射了!

李林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果然镇国将军府出来的个个都是疯子。

停在那处不敢再走了。

虽是没有再进一步的行动,却也激起了李林的好胜心与征服欲。

人性大抵如此,越是桀骜不驯的人,越是想把它给驯服了,而那种乖乖如小绵羊,却半点激不起人的兴趣。

现下的李林就是如此。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又不足二十步,透过树梢洒下来的阳光,甚至可以清楚的瞧见,蛮清惠脸上的绒毛。

只要趁着对方不察,一鼓作气的冲过去,两人有了肌肤相亲,这丫头不想嫁给自己都不成。

刚刚射出一箭,蛮清惠很快又从背后抽了一支箭矢,拉弓上弦对准了李林。

别看表面上一派平静,凳子盯着李林的脸色还有些寒冷,事实上她也很紧张,手心里一片冷汗。



第二百七十一章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两人僵持的时间有点长,蛮清惠举着弓箭的胳膊开始发酸。

捏着箭矢手开始有些颤抖,稍不留神,那箭矢可能就会脱手而出。

李林也注意到了。

眸中微光闪过,“你看你后面那是什么?!”

李林突然惊恐的喊道。

蛮清惠下意识的回头,就在这时李林突然发力冲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过蛮清惠手中的弓箭。

等蛮清惠明白了这厮的意图,已经晚了,弓箭已叫对方抢了过去扔在地上。

“哎,有些人为什么总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李林意气风发的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你想干什么?”

蛮清惠瞬间变了脸色。

“干什么?”

李林轻佻的笑了,凤眼斜睨着蛮清惠。

“深山老林,树木森森,孤男寡女,你说能干什么?”

原本李林的计划是,先把蛮清惠迷得五迷三道,让她对自个言听计从,哄得她借用镇国将军府的力量,为他在安阳侯府开山劈路。

早些蛮清欢拆了安阳侯府的门头,与安阳侯结下了梁子,他以为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可当少女毫不犹豫的对他射出一箭之后,他发现自己想错了,想要得到眼前这姑娘,必须用一点手段。

“不许过来!”

蛮清惠晓得这话很无力,尽量的缩小自个的身体,后背几乎嵌进身后的大树。

李林越是走近越是兴奋,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做这种欺负人的事情。

原来欺负人是如此的爽快,怪不得他的嫡兄嫡姐,总是喜好欺负他们这些庶的。

对方那种恐惧的眼神,让他有一种主宰者,高高在上的错觉,仿佛只要他稍稍的抬抬手,就能主宰对方的生死一般。

而现在他正主宰着,对面那个小姑娘的人生。

就在他快要碰到蛮清惠的那一刻,忽然耳边响起箭矢破空的风声,没等他反应过来,手背剧痛传来。

飞来的箭矢将他的手被扎了个对穿。

接着火红色的身影一闪,一道矫健的身影身旁,不知她怎么动作,李林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向自个,生生被逼退了三四步。

“三姐姐……”

蛮清惠眼眶鼻头红红,顾不得脚疼,站起身猛的扑向蛮清欢。

蛮清欢安慰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没事了,走吧!”

竟是一个眼风都没给李林,好似那一箭射不是人,而是其它无关紧要的野兽。

少女把蛮清惠扶上了马背,马上还坐着纪氏。

原来蛮清欢首先遇到了出去找人的纪氏,纪氏再带着她找到了这里。

三人刚刚走出猎场,正好碰上拖着刺客尸体的卢金秀侯昊然一行。

这件事被捅到了皇帝跟前,皇帝十分的震怒,在他西山打猎的营地里,居然出现了刺客这还了得?

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打脸。

大臣们更是惶惶不安,幸好这刺客刺杀的是镇国将军府的人,万一针对皇上来的,可如何是好?

大臣们忧心忡忡,纷纷劝解皇帝回宫。

偏偏这皇帝是个爱面子的,好不容易出来打一次猎,遇上刺客已经够闹心的了,还要叫他这个当皇帝避让了去。

说好的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呢?

他是皇帝,他不要脸吗?

不走,坚决不走。

不仅不走,还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可是这刺客已经死了,还真不好查。

这一厢皇帝震怒,那一厢李林也很恼怒,裹着纱布的伤手,一拳捶在桌子上。

“蛮清欢,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因为前一刻御医告诉他,他这只握毛笔写文章的右手,很有可能已经废掉了,至于是不是,还要愈后来看,最好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他本来就是个不得重视的庶子,如果右手再被废掉,那真的就成了一颗废棋。

你叫他如何能甘心?

当然,最最愤怒的还是安阳侯夫人,如此完美的刺杀竟然失败了。

这些个死士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连个三脚猫功夫的猎户女子都处理不掉,死了也是活该。

并且更叫她担心的是,不晓得这几个死士,有没有留下什么令人怀疑线索。

到时候不光自己完蛋,安阳侯府也会跟着一起完蛋,甚至牵连到她的子女。

心里头对那几个死士咒骂不已,更恨卢金秀那个下贱猎户,为什么不乖乖的去死。

而萧晟的怒气,却不是愤怒可以形容的,他的完美计划,难道就叫着几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死士给破坏了?

若是叫他晓得这背后的主谋是谁,定然不会叫他好过。

周身上下冒出来的骇人的气势,身旁伺候的小黄门,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个个的一个比一个生气,只有蛮昱旭最是无辜。

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大清早好好的,准备好工具出门打猎,却被飞鸣拦了下来,说是沈言请他去下棋。

你说好不容易出来打个猎,还是皇家猎场,如此好机会一年能有几回?嗯?

并且只有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天高云淡正是打猎的好时机,但下什么棋呀?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自个刚进国子监那会儿,沈言对他颇为照顾。

现在沈言只是请他下个棋,又不是要他上刀山下火海,哪怕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放下弓箭,耐着心思的陪他下棋。

期间望着外头的朵朵白云,几次走神。

莫名其妙的被沈言叫过来下棋,然后回去的时候,又莫名其妙的走着走着,摔了一跤,崴了脚。

呃,崴的还挺严重,当时跌在那里就起不来了,还是飞鸣把他扛了回去。

御医说至少得休息三个月。

在床上躺三个月,这不是要他的命嘛!

蛮昱旭顿时怨念丛生,早知如此就不该答应沈言陪他下去,如果不下去他就不会崴脚,不崴脚他就不会要在床上躺三个月。

这厢还没抱怨完,那厢蛮清欢等人就回来了,纪氏崴了脚,蛮清惠也崴了脚。

躺在床上的蛮昱旭抓了抓头,又抓了抓头,所以自个崴了脚,并不是莫名其妙无迹可寻?

这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第二百七十二章 凤命女

卢金秀遇上了刺客差点送命,旁人倒没什么,高兴坏了李婉素。

不过,这低贱的猎户怎么就没死呢?

狩猎遇上了刺杀,搞得众人都心里毛毛的,这两天都没什么人进山去打猎。

虽然刺客全都死了,没有留下一丝半毫的线索,但是皇帝仍在锲而不舍的追查。

倒不是为了给镇国将军府一个交代,这是对皇权的藐视和赤果果的挑战,绝不能姑息。

再说安阳侯夫人过了最初的愤怒之后,紧随而来的就是惶恐不安。

那些都是死士,并且人都已经死了,并不害怕皇帝能查出些什么。

不怕皇帝,却怕安阳侯。

这些死士都是安阳侯训练出来的,只要他一看就晓得怎么回事。

虽然安阳侯要维护皇城的安危,这次并没有跟着出来狩猎,但是并不能保证安阳侯不会听到风声。

调动死士,她并没有做任何的修饰,当时她只以为一个小小的猎户女,调动六七个死士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

这些死士有什么样的手段,安阳侯夫人再清楚不过,只要他们把那猎户女杀了,安全的全身而退就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安阳侯日理万机,也不会注意此等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她千算万算,完全没算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她不怕让安阳侯晓得自个调用死士,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她是怕安阳侯晓得自个极力隐藏的大秘密。

早知如此,哪怕去雇用杀手,也不会动用到死士。

在安阳和夫人惶恐不安中,没有等来安阳侯,却等来了四皇子。

开始,安阳侯夫人并无以为意,直到四皇子抛出一句话,安阳侯夫人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说,“表妹不是您亲生的,并且她与镇国将军府的那个猎户女,是一对双生子!”

安阳侯夫人脸色惨白如纸,心头掀起了滔天巨浪,面上却强作镇定。

“四皇子殿下说的什么?臣妇一句也听不懂。”

四皇子微笑着气定神闲的摇了摇头。

“不,别人听不懂,您一定听得懂。”

当时看到那几个死士的尸体,四皇子就吃了一惊。

安阳侯秘密训练的死士,大部分都为他所用,他能看不出那几具尸体是自家人?

动用死士刺杀一个猎户出生的女子,当时就嗅到了其中的不寻常。

于是特意去瞧了瞧那猎户女子,一瞧之下,意外的发现,那猎户女居然与表妹李婉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当下心里头就有了一些想法,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让人悄悄问过了死士首领,果然得知这几人是安阳侯夫人调用的。

至于为什么猜她俩是双生子,这世上相像的人的确有很多,但相像到几乎一模一样的有么?

除非这两人是双生子。

为什么说不是安阳侯夫人亲生,这个也好解释。

若是安阳侯夫人生的,侯府又不是多养不起一个姑娘,怎会一个抱回了家,一个仍在了外头?

就算无意遗留在外,相认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调死士刺杀?

安阳侯夫人强作镇定,握紧的双手,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手心一片潮湿。

“四皇子说笑了。”

这种事如何能承认,别说是四皇子,就是对着安阳侯也坚决不能承认。

一旦承认了会是什么样的可怕后果,安阳侯夫人不寒而栗。

对于安阳侯夫人的拼死抵抗,以及不上道的态度,四皇子极度的不满。

“本宫今天来找你,不是来听你辩解的,并且你们府中的事情我也没兴趣来管,本宫很有兴趣同舅母大人一合作,舅母大人最好考虑清楚,若是你,依然是这个态度……”

那么不谈也罢。

横竖他没什么损失。

安阳侯夫人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

“我可以同你合作,不过这件事能否瞒住侯爷。”

怕四皇子不答应,又极快的补充,“这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别看安阳侯夫人说的极轻松,其实内心紧张的到了极点,因为她很清楚,哪怕四皇子不答应她的要求,在对方强自个弱的情形下,大抵没她选择的权利。

四皇子极快的点头,“那是自然。”

他这个计划,少不得要安阳侯夫人出面说服李婉素。

当然,若是他晓得李婉素早已对蛮昱成情根深种,才不会纡尊降贵的,在安阳侯夫人这头浪费时间。

四皇子离开已经有一刻钟之长,安阳侯夫人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个木雕一样竖在那里。

身旁的心腹瞧着心疼,“夫人,四皇子已然答应了您,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安阳侯夫人漠然的瞥了她一眼。

声音暗哑的像生了一场重病。

“这等于是我有了把柄在他手上,并且……”

安阳侯夫人神情晦涩不明。

“你别忘了,李婉莹那个贱蹄子,可是四皇子的侧妃……”

都是因为这个贱蹄子,若不是因为她,自个又怎会落得今天这个被动的局面?

当年安阳侯夫人身怀六甲,安阳侯老夫人带着她去法华寺进香,同去的就有李婉莹那贱蹄子的姨娘。

当时那贱皮子,刚刚被查出有孕。

当年法华寺的那位老住持,与安阳侯老夫人有些旧交,目光在安阳侯夫人,与那姨娘的肚皮上溜了一圈。

十分笃定的告知安阳侯老夫人,侯府将要有凤命之女现世。

当然安阳侯老夫人问及是哪位孙女之时,那住持却道天机不可泄露。

安阳侯老夫人却是不干了,倘若那凤女出自安阳侯夫人,那没说的,嫡长女自是享受家中所有的资源。

万一这凤命女出自姨娘的腹中呢?

经不住安阳侯老夫人的一再肯求,主持大师长叹了一口气,“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

然后又道,“罢了罢了,总归是我欠你的。”

然后用手指蘸了杯中的茶水,在石桌上写了一个长字。

配得上一个“长”字,不管是嫡长,还是庶长,自然是先出生的那一位。

安阳侯夫人当时已经身怀六甲,而那一位才刚刚诊出有孕,到底是谁不是一目了然?



第二百七十三章 又出手

就算当时的侯府中,还有其他几位妯娌有孕在身,但上华师上香的只有安阳侯夫人和那位姨娘。

主持如是说,这凤命女自然只可能出自这两人其中之一腹中。

再加上主持的那个“长”字,安阳侯夫人就彻底放心了。

可是这个放心,只放心了两三个月的时间。

安阳侯夫人娘家出了一点事,她挺着大肚赶了回去,事情是办好了,在回程的途中马车坏了,又遇上了大雨。

只得夜宿破庙,半夜里不知怎的动了胎气早产了,却是产下个死胎。

还是个男娃。

这样一来那姨娘腹中的就真上了个“长”字。

古时候母凭子贵,姨娘肚里爬出个“凤命女”,那么从今往后,安阳侯府后宅里头,还有她这个当家主母说话的份?

所以这个“凤命女”,只能从她的肚子里出来。

外头风雨大作,恰巧这时候有一个即将临盆的妇人,满身泥水的从外头进来。

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

安阳侯夫人与那心腹婢女相互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

然后那婢女热情的请妇人过来喝茶,再然后“一时不察”脚下一滑,将那妇人撞倒在地。

于是那妇人也早产了,因着并未到生产的时候,妇人的骨盆并未打开,生的极其困难,最后拼尽力气产下一女婴,竟然昏死过去。

婢女没管那妇人的死活,只将襁褓中的小婴儿,送到安阳侯夫人跟前。

“恭喜夫人,是个女婴。”

安阳侯夫人大喜,“快,抱过来我瞧瞧。”

小婴儿入手,安阳侯夫人迫不及待的掀开襁褓。

果然是个女婴。

于是安阳侯夫人主仆,趁着对方人事不知,将那死胎放到妇人身旁,作出妇人生下死胎的假象,然后抱着女婴,连夜扬长而去。

她们以为那妇人躺在那里,人事不知又无人照看,肯定是活不了了。

第二日被人发现,破庙里有一大一小两具死尸,旁人也不会起任何的怀疑。

可她哪知上天有好生之德,待他们走了没多久之后,那妇人竟然因为肚子疼给疼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后又产下一名女婴,而妇人的相公,见大雨倾盆,自个的媳妇出门在外,久久未归,想到她挺着大肚,害怕出了意外寻了过来。

而那妇人夫妇见旁边有个死胎,还以为是自个生的,未曾起疑心。

将那死胎挖坑埋了,抱着女婴家去了。

至于突然消失的安阳侯夫人,那妇人也未曾起疑心,只当是自己昏死过去,对方怕惹上人命官司悄悄的走了。

那知因为蛮清欢的重生,某些事情的运动轨迹,也跟着悄悄地发生了改变,长大后的卢金秀,终于从山中的猎户之女,慢慢的走到了她的跟前。

这时候的安阳侯夫人才警觉到,原来当年的事情,并非天衣无缝,而是留下了如此大的一个隐患。

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让自己可以永享富贵,在众人毫无发觉之前,必须要除掉这个猎户女。

呃,主要是在安阳侯发觉之前。

可是她失手了。

不仅失手了,还被狡猾的四皇子抓住了把柄。

如果说她鸡蛋卢金秀的话,那么对李婉莹就是恨。

若不是这个下贱的东西,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不会为了保住自个的位置,而盗取了旁人的孩子。

更不会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而惶惶不安,更不会对卢金秀痛下杀手。

可是再恨也没用,如今的李婉莹,已经不再是那个,在她手底下讨生活,时时处要瞧她脸色的小小庶女了。

此次秋猎,镇国将军府一共出来了六位主子,倒有三人崴了脚。

虽然营地里不乏医术高明的御医,并且蛮清欢还将百灵带了过来。

不过总是没有在自个家里头来得方便。

蛮家众人商量了一下,将受伤的三人先送回府第,蛮昱旭自是不肯的,蛮清欢来了一句。

“都这样了,留下来还能进林子里打猎?”

蛮昱旭立即就漏了气。

而二老爷更是决定,亲自护送一众小辈回府。

此次出来狩猎,镇国将军府就他一个长辈,二老爷腿上有伤,自是骑不得马,狩不得猎。

跟来完全是为了照顾家中的小辈,没想到只不过几日的功夫,倒有三个人歪了脚,卢金秀更差点被刺客射杀。

这都是他这个当伯父的疏忽大意之过。

二老爷自责到不行,说什么也要亲自护送他们回府。

嗯,他是不晓得蛮清惠差点被李林给沾上,若是晓得了,还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呢。

对于这件事,因为关系到蛮清惠的闺誉,自个又废了李林的右手。

对方不挑事,蛮清欢自然也会三缄其口。

至于李林,他倒是想挑事儿,可是作为一名庶子,还是被废掉的那种,有资本挑事吗?

除了暗搓搓的躲在阴暗里,狠狠的诅咒蛮清欢,目前的他可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勇气。

这样营地一只留下蛮清欢和卢金秀两人。

卢今秀也趁着这几天的休整,学会了骑马,虽然技术不咋地,但骑在马上总归不会掉下来。

再进猎场狩猎,蛮清欢就将刚刚学会骑马的她,带进了猎场的内层。

虽然这次刺杀皇帝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蛮清欢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似乎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要说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模模糊糊脑子中似乎有一根弦。

可就是触不着这根弦。

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触不着这根弦始终出不来,那种感觉仿佛,明知道茶壶里有东西,可壶嘴太小,怎么着也倒不出来。

这边蛮清欢,绞尽脑汁还没想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头林子里又有人遇刺了。

这一回遇上刺客的还是皇帝。

不过皇帝毫发未伤,到是七皇子萧晟,救驾时胸口挨了一剑,所幸经过御医的检查,并未伤到心脉。

消息传来所有的人吓的脸色发白,上一回是刺杀镇国将军府的人,这回刀子竟动到皇帝头上来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他们这些人可别被殃了池鱼才好,一个个在皇帝跟前战战兢兢。



第二百七十四章 宫宴

营地里的众人都战战兢兢,只有蛮清欢觉得,这回刺杀皇帝的死士,只怕与上一回刺杀卢金秀的,并不是同一回事。

刺杀卢金秀的那一波,不知道是谁。

而经过这一波,在她看来定然与箫晟脱不了干系。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前世姜嫔出来挡的剑,今生换成了萧晟赤膊上阵。

今年的狩猎注定是进行不下去了,皇帝一面叫人继续追查刺客事件,一面拔营回宫。

在回程的路上,清风吹起皇帝的轿撵,蛮清欢赫然瞧见躺在其内的萧晟。

双目紧闭着长长的睫毛盖在脸上,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

似乎是感觉到了少女的窥探,箫晟悠的睁开眼睛,黑瞳与少女撞了个正着。

远远的对着少女勾了勾唇角,继而又磕上眼帘,似乎累极。

不是有着前世的经验,少女都要相信,这一切不是他的手笔。

同时不屑的扯了扯嘴角,箫晟果然对别人狠,对自个更狠。

众人回到京城,沈言过府探望过蛮昱旭一回。

并且向蛮清欢表示歉意,若不是他留了蛮昱旭下棋,蛮昱旭就不会“那么巧合”的崴了脚。

对于此蛮清欢也只能表示无奈,谁能想到,今生箫晟会换了行刺的地点。

自家五哥莫名其妙,白白崴错了脚。

沈言这人还真是聪明的过分,蛮清欢觉得似乎无论自个有何打算,他总能提前洞悉。

好似会读心术似的。

这样的人无论辅佐谁,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只可惜,命不久矣。

正应了老天爷的一句话,好人不长命。

在少女的惋惜声中时光匆匆过,很快中秋佳节至。

蛮家大厨房里做了各式各样的月饼,有豆沙馅的、五仁馅的、莲蓉馅的、鸭蛋馅的……

蛮清欢叫百灵去厨房装了几盒,给谢慧玉、顾朝风、晋盈盈、马芝华送了过去。

嗯,还有蛮清悦那边也要送。

其实不止蛮府在往各家送月饼,其他府第亦是如此。

比如武进侯府,就给蛮清欢送来了一盒子。

哎呦喂,蛮清欢一拍脑门儿,只记得给晋盈盈、顾朝风等人送月饼,却忘记了沈言。

如此是不是也得给侯侯昊然他们各备一份?

少女在那里还没纠结完,宫里的旨意就下来了,中秋夜晚,也就是明个晚上,皇帝在宫中宴请群臣,镇国将军虽不在京城,苏氏这个将军夫人却不能缺席。

到了翌日傍晚,苏氏安品大妆,纪氏也穿上了世子妃的礼服。

说实话这宫中例行公事的宴席也没啥好参加的,原本只苏氏这当家主母,再加上纪氏这未来主母参加,分量也就够了。

不过一般这种宴席上,贵妇们都会带上自己的闺女、小子,让自己的孩子在宫中贵人跟前露露脸,以期皇帝赐婚什么的,能想起自个家的孩子。

是以这一次的宫宴苏氏带上了蛮清欢,这家伙的亲事,在苏氏眼中已经成了老大难。

蛮清欢依旧一身张扬的绯色,苏氏瞧见了,只觉得脑壳疼。

“今日进宫,怎么能穿成这样?快去换一身来!”

少女张开双臂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

“这衣服怎么啦?不是挺好么!”

然后在原地转了个圈,双手掐腰,眼波流转神采飞扬。

“谁能有我这一身呛眼?”

苏氏气得指着她,还未曾开口,纪氏已经走过来,扯着她的胳膊撒娇。

“母亲,再不走要迟了。”

声音柔柔软软煞是好听。

说完对蛮清欢眨了眨眼。

苏氏佯装怒道,“你就护着她吧!”

到底也没强逼着少女去换掉一身。

宴席安排在御花园的明月轩中,蛮家三人到得不早不晚,与熟识的贵妇闲聊,外头小黄们就唱报,“皇上、李德妃、万贵妃驾到!”

众人忙下跪磕头,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

然后就是按照惯例,皇帝开始讲话,本来皇帝讲完之后,皇后还要讲几句的。

但是皇后在慈云庵修行,这一条就免了。

黄帝讲完话之后,宫宴正式开始。

漂亮的宫女姐姐环佩叮当,托着朱漆托盘有条不紊的,穿梭在席间倒酒上菜。

然后舞姬乐师们上场,众人边吃喝边欣赏的舞姬们优美的舞蹈。

酒过三巡,舞姬乐师都退了下去,这时万贵妃开口了。

“本宫瞧着席间多有闺秀,个个才华横溢,不如各位也来展示一番?”

嗯,其实这也是惯例,或者说这是各位贵夫人,带着自个闺女进宫的真正目的。

男儿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其实女子也一样,只不过卖的对象不同而已。

本来李德妃也要说这话的,没想到却让万贵妃给抢了先。

恨得牙齿直痒痒,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如此甚好!”

于是接下来的主场,就属于在座的各位闺秀们,各人都卯了劲的想要表现自己,桌上再多堆积如山的美食,也引不起半点食欲。

绞尽脑汁的思量,自个如何才能力压群芳脱颖而出。

整个席间恐怕只有蛮清欢最淡定,她来吃饭就是来吃饭的,表现才艺什么的,与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京城里谁不晓得,镇国将军府的三姑娘除了嚣张跋扈之外,是个啥才艺也没有的废柴?

唯二与她作对的两人,今个也都一个个心神不宁,没心思跳出来与她抬杠。

沈雅珊也不知怎么的,自进了明月轩就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不利于她的大事要发生。

刚刚手一抖,一杯子琼浆玉液差点洒在华丽的衣裙上,这会儿又是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闺秀们一个个上台表演,赢得一阵阵的赞叹与掌声,沈雅珊旁边的沈二夫人坐不住的。

“珊儿!”

这是催促她上台呢,沈雅珊当下有些不悦,皱了眉头,“母亲,我不太舒服。”

沈二夫人面带怀疑之色。

“好好的怎么就不舒服了?”

沈二老爷与箫晟的来往,沈二夫人并不知晓,在她看来,自家老爷就是四皇子的人。

安阳侯府的庶女,都有资格嫁于四皇子为侧妃,她的女儿,京城第一美人加才女,为什么不能当四皇子的侧妃?



第二百七十五章 配不配得?

沈二夫人肖想四皇子的侧妃之位,也不是没有根由的。

本朝律例,皇子可以有一正二侧三位妃子,四皇子老早有了正妃,前不久又抬了安阳侯府的庶女当侧妃。

还剩下一个侧妃之位,为什么就不能是她闺女的?

安阳侯是四皇子的舅舅,自家老爷在四皇子跟前地位也不差,那李婉莹还是个庶女,自家闺女可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女。

论身份庶女哪比得上嫡长女来的珍贵。

论地位嘛……

武定侯府的爵位早晚是她家老爷的。

如此一比较,她家闺女比那李婉莹,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要高出那么一大截。

凭什么那个庶女能当侧妃,自个闺女就不能了呢?

是以沈二夫人一门心思的,想着沈雅珊上去露个脸,力压群芳给李德妃留个好印象。

那样她到德妃娘娘跟前就好说话了,偏偏神雅珊说不舒服,皇宫内院又有那么多人瞧着,沈二夫人有心数落几句,也张不了口,生了一肚子的闷气。

把桌面上一盘盘的美味佳肴当成了的沈雅珊,满腹的怨气全都发泄在了美食上。

宫女上什么菜吃什么菜,并且不吃得盘底朝天不住箸,只要放在他面前的美味佳肴全都只剩下了空盘子。

看得其他贵妇连连咋舌,武定侯府难道穷得揭不开锅了?瞧这样子这是多久没吃过饱饭了?

饿死鬼投胎也不过如此吧?

眼光在朴道旁边桌上的沈大夫人,瞧瞧人家举手投足,要多优雅有多优雅。

哪怕是鱼翅这种,平常难得吃一回的高级货,人家也只是浅浅的喝了一调羹。

所以,气质这东西是学不来的,哪怕武定侯二房一家,抢了属于大房的所有荣光,这当家主母该有的气势是抢不走的。

用句通俗的话来说,某些人哪怕穿上龙袍也不像个太子。

当然这句话众人也只能在心中腹诽,宣之于口罪过可大了。

李婉素更是心神不宁,西山狩猎回去之后,安阳侯夫人等了两天,就旁敲侧击迂回又隐秘的,在她跟前稍稍提了一下。

提了一下,四皇子有意让她代猎户女而取之。

乍听之下又惊又怒,她堂堂安阳侯府的嫡女,李德妃最宠爱的侄女,身份何其的高贵,竟然要她去冒充那低贱的猎户。

简直是对她最大的羞辱。

后回过神来思维归拢……

嗯……嘎……,那低贱的猎户女,岂不正是自个心上人之妻?

冒充的那猎户之女,自个不就从此与心上人双宿双飞了?

这主意……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当下小脸红红,心头如小鹿乱撞。

未曾起事,脑子里就自发的勾勒起,自个与那心上人儿在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画面。

忽而又想起,到时候自个就要顶着那猎户的名头,明明心上人和自个生活在一起,面对着自个,那双多情的眼眸里,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嘴里喊着的也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这个认知让李婉素受不了,有一种吐血的冲动。

可是,不接受四皇子这个主意,她这辈子都只能远远的,躲在阴暗处,瞧着心上人和另外的女人,双宿双飞幸福美满。

远远的看着、走进他的生活,却只能顶着旁人的身份,这两个选择李婉素都不愿意,可偏偏没有第三种选择。

今个进宫之前,安阳侯夫人把她,好好的打扮了一番,并且语重心长的耳提命面,倘若今朝那猎户女也跟着进宫,四皇子有可能借这个机会,将两人调换,要她做好准备。

当时李婉素觉得自个的心脏怦怦直跳,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其他什么感觉。

一路上安阳侯夫人,与她说了什么,竟一个字也没听得进去。

进的明月轩,眼神就只往蛮家那块儿扫,一眼瞧过去没有瞧见卢金秀,心头那滋味也不晓得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更多一点。

总之今天的宴会,叫她坐立不安食不知味。

蛮清欢坐在桌前,若无旁人吃得欢快,忽然感觉到有一双极具侵略性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自个身上。

一抬眸就对上萧晟的一双桃花眼,见蛮清欢看过来,萧晟微笑着举了举洒杯,惹来蛮清欢一个大大的白眼。

萧晟似乎心情很好,对蛮清欢的恶意混不在意。

等到闺秀们表演的差不多了,箫晟忽然站起来,走到中间朝上坐的皇帝跪下。

“父皇,儿臣心仪镇国将军府三姑娘由来已久,请父皇为儿臣赐婚。”

说完萧晟深深拜下,清朗的声音回荡在明月轩里。

而其他一切的声音,在萧晟这句话出口之后,立即消声于弥耳,明月轩里一霎时静的可怕。

一直心神不宁的沈雅珊,反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舒坦感。

就好像日夜悬在头顶的剑终于落了下来,虽然被砍得鲜血淋漓,却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相较于沈雅珊,蛮清欢就淡定多了,早在萧晟为皇帝挡下一剑,就考虑过这个可能。

不过她有把握,皇上不会答应萧晟的请求。

而蛮清欢觉得有把握的皇帝,此时正垂眸瞧着匍匐于地的箫晟,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眸中晦涩不明。

皇帝的沉默让整个明月轩气氛压抑,厅中的大臣及命妇、闺秀少爷们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才听到皇帝的声音,平稳清淡,瞧不出喜怒。

“蛮清欢何在?”

蛮清欢立即整整衣领。

众人只瞧见一团耀眼的红,从席间走出来,直跪于堂下。

“启禀皇上臣女在!”

“对于老七的请求,你怎么看?”

皇帝托着下巴,把球丢给了蛮清欢。

少女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

老奸巨猾!

萧晟才给他挡过剑,皇帝自个不好意思拒绝,就把锅丢给了她。

“臣女觉着此事不妥。”

“不妥?”

皇帝居高临下的斜睨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声音忽然拔高了几分,里头带着几丝不悦。

“难道,朕的儿子配不上你?”

刚刚还叫皇帝的沉默,弄得心下七上八下的萧晟,听了这话忽的心中一喜。



第二百七十六章 选谁

难道,朕的儿子还配不上你?

皇帝的这一句质问,叫蛮清欢心头一沉。

千算万算什么都算到了,唯独算漏了一点。

皇帝也是一个父亲。

儿子再丑也是自己的好,这个存在于普通父亲身上的特性,哪怕是贵为皇帝也不能免俗。

蛮清欢哪怕是跪于地,都能感觉到来自皇帝的威压。

当今皇帝还算仁德,众臣子还未见过皇帝动怒的样子。

很明显这个蛮清欢惹怒了皇帝。

一时间明月轩中落针可闻,人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一个不好,自己就成为那被殃及的池鱼。

蛮清欢手心潮湿一片,动了动喉头,努力的咽下一口唾沫。

“七皇子龙章凤姿,而臣女却是京城无人不知嚣张跋扈,胸无点墨的废材,臣女高攀不起。”

言下之意自个无才无德,高攀不上人中龙凤的七皇子。

可皇帝却偏偏要断章取义。

“的确够嚣张的,嚣张到连朕的儿子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好啊……”

龙吟虎啸之音,带着雷霆之怒,别说蛮清欢,就是堂内诸人,后背都冒起了一层白毛汗。

那些可来可不来,削尖的脑袋争着抢着过来的,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这哪是让他们开眼界(出风头)的中秋宴,分明就是一个危机四伏的鸿门宴嘛!

早知如此,打死都不来还抢什么抢。

皇帝可没工夫顾虑底下诸人的心情,苏氏的往后靠了靠,将自己的龙背整个靠在雕花椅背。

这才将适才没说完的下半句给吐了出来。

“朕今个就给你一个机会。”

龙目在场中溜了一圈,将各人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从在场的诸位少爷中选出一人,朕给你赐婚……否则……”

皇帝的话威胁意味十足。

大厅里的气氛又压抑了一圈,蛮清欢这种女子,容貌虽然亮丽,却算不上极品,琴棋书画更是一窍不通。

呃,这个,这个就不做要求了。

关键是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温柔可亲,脾气暴烈一言不合就甩鞭子。

这种女人娶回家娶谁受得了?不是给自己找虐吗?

在场的少爷公子们,一个个如鹌鹑般缩着身子,恨不得让自个变成透明人才好。

跪在堂前的蛮清欢,压力比诸人更甚。

后背早就浮起了一身白毛汗,额头的汗珠无声的滴落在地面。

蛮清欢一点都不觉得皇帝在开玩笑,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皇位,兄弟可以反目,父子也可以反目。

更何况她这个小小的臣下之女。

很明显,自个的拒绝触到了皇帝的逆鳞。

自个头上的虱子,自个可以打可以杀,想怎么样都行。

换了别人就不行。

皇帝,这是在给她一个警告,告诉她只要他愿意,她怎么嚣张都行,哪怕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

若是他不愿意,就算蛮景昭这个镇国将军有天大的功劳,也救不了她的性命,甚至还可能危及整个镇国将军府。

强压下心头的惊惧,抬眸扫过在场诸人。

目光首先落在侯昊然的身上,这家伙肯定不行,你见过哪个山大王,娶自个手底下小罗罗的?

咳咳咳,嫁更不行。

然后是金南明。

发现少女的目光落在自个身上的金南明,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想要把自个藏起来。

动作落在少女眼中,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不是一路人,她还真没打算找他。

不过就这胆子,哪怕是同一个阵营的,也看不上这种软骨头。

少女一个个的看过来,底下的沈言握紧了双手,频频朝邵劲使眼色。

可邵劲那头,桌底下却有一只手死死地按住了他。

冰城王妃用眼神告诉他,“儿子,皇帝明显就是要坑这位蛮姑娘的,你可千万不能在这时候跳出来惹怒了皇帝,想想咱家现在什么处境,你不仅帮不了她,还得搭上咱全家!”

蛮清欢的目光自然也落到了邵劲的身上。

这个前世的老部下,战场上的得力助手。

选他?

蛮清欢想了想还是不行,两人太熟了,下不去嘴,并且今生的冰城王府似乎摊上了大事,如今走的也是如履薄冰。

倘若再粘上了自己,说不得,整个冰城王府都要被自个给拖累了。

少女的这个想法,到与冰城王妃不谋而合。

邵劲瞧见少女的目光长久落在自个身上,心底燃起了一抹火焰,只是没等这个火焰烧得更旺,那目光又从他身上移了开去。

不知怎的,邵劲就有了一种负罪的感,仿佛少女伸手向他发出求救的信号,而自个却没有伸出手去拉他一把。

一时间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

沈言不知道邵劲到底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自个那日说的那样的话?

他这次打算成全自个?

可是他记得当时,自个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邵劲是没有接收到,还是有其他别的想法?

这时候的沈言,终于领悟到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指望旁人,哪怕是你最亲爱的兄弟。

一切只能靠自己!

沈言在进行着心理活动的时候,蛮清欢的目光,又扫过了大半个人群落到了他的脸上。

这个人是她今人回来之后,除了画眉朱鹭四个之外,第一个遇上的外人。

也是她今生回来之后交的第一个朋友。

这个人有着一颗七窍玲珑的心肝,很多事不用自己说出口,他就能够明白她要做什么。

如果选他的话,应该会生活的很轻松,他们之间也会合作得很愉快。

只是还有一年,这个人的生命就将走到尽头。

萧晟这个人就是个疯子,倘若自个选中了他,那个就与自个绑在了一起,要与自个一起面对萧晟疯狂的报复。

她不希望他剩下的不长的人生,要面对来自箫晟、沈二老爷,两方面的算计。

沈二老爷还有这一点顾忌,萧晟这个疯狂的家伙可不会有。

余下来不长的人生,还是让他过得舒坦一些吧。

目光溜了一圈,少女终于垂下头,握紧了拳头。

接受吧!

即使是接受了,也不会让萧晟得逞的,她与他不死不休,再不会让他算计她所有的亲人。

蛮清欢张了张口,正要开口说话,身后突兀的响起了一个声音。



第二百七十七章 敌人的朋友是敌人

一筹莫展的蛮清欢,正要答应,沈言清朗的声音,却在明月轩里头响起。

“皇上,臣……”

“你闭嘴!”

皇帝狠狠的瞪着沈言,心里头腹议,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你嘴硬我叫你嘴硬。

同时心头十分的气闷,那张蚌壳嘴紧的,自个用金棒子都敲不开。

嘿,轮到这个丫头头上,人家根本就不甩他,到自个上杆子的贴上去。

真真是有了媳妇,忘了那啥啥……

就冲这态度,今个也不能叫他如愿了。

嗯,最起码也得多着急一会儿。

一双利刃望着下方的蛮清欢。

“既然没有人选,那……”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萧晟不由得勾唇一笑。

虽然其中出了那么一点小小的岔子,但是不要紧,小野猫终究还是他的笼中之物。

而三皇子和四皇子,喷火的眼睛只望萧晟身上招呼。

这个老七真是太阴险了,难怪前一阵子,死不要脸的的拍父皇的马屁,原来在这儿等着。

父王答应了他的请求,对他们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妙。

四皇子不着痕迹的朝席上的李婉素瞥了一眼,幸好老天爷待他不薄,给了他这么一个杀手锏。

“皇上!”

蛮清欢开口打断了皇帝,虽说心底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死之前怎么着也不甘心,还是要垂死挣扎一下的。

“并非臣女有意抗旨,只是臣女性子急燥,一言不合就甩鞭子,七皇子人中龙凤,臣女怕把他给打残了,不好向您交代。”

“父皇儿臣会让着她的。”

蛮清欢刚刚找出一个貌似合理的借口,萧晟就打蛇随棍上的缠了上来。

少女柳眉一扬,手已摸向腰间。

“你想吃鞭子?”

最坏也就这样了,皇帝总不至于这一句话把她拉出去砍头吧?

对于少女来说,只要不是丢了性命,其他的罪过都可以受的。

皇帝脸色莫测的摸了摸小胡须。

“这个顾虑倒是在理,老七嫡仙的脸可不能让你给打坏了,不过……”

听了这话,蛮清欢刚刚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道今个这坎算是过去了,谁知皇帝又来了个“不过”,心下不由得又是一紧。

上头的皇帝如意的瞧见,某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俊脸,一寸寸的龟裂,心情好到无法形容。

脸上却还是那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不过朕的儿子也容不得你嫌弃,这样吧,朕就把你指给五皇子了,五皇子性情温和绝对不会气到你动鞭子。”

众人“……”,什么性情温和?是身子骨弱不禁风吧?

蛮清欢“……”

沈言“……”

箫晟“……”,所以他这是辛辛苦苦,为老五做了嫁衣?

三皇子四皇子“……”,父皇英明。

沈雅珊“……”,皇上英明。

早就面色苍白的苏氏,此时更加的面白如纸。

蛮满可是她的心头肉,怎么可以赐给五皇子?

五皇子?

五皇子!

病弱到随时可以驾鹤西去的五皇子,蛮满岂不是分分钟要当寡妇的节奏?

不行,绝对不行!

苏氏就要起身反对,那头蛮清欢已经利落的下拜。

“谢皇上隆恩,皇上英明!”

哪怕是一年后就要驾鹤西去的五皇子,总比把她赐给萧晟好。

对于蛮清欢的表现,皇帝很满意,总算没有嫌弃他们家老五。

不过这丫头要是敢嫌弃,他绝对要她好看。

蛮清欢没有嫌弃五皇子病弱,答应的挺爽快,皇帝不由得对她和颜悦色了几分。

“我把你指给了老五,那老七该怎么办呢?”

蛮清欢悄悄翻了个白眼,心头腹议,“怎么办?凉拌呗!”

口里却说道,“七皇子人中龙凤,当然要那相得益彰的女子……”

一双亮眸不经意的在人群中一扫。

“臣女觉得,京中第一美人加才女,沈大姑娘与七皇子十分的登对。”

话音落,蛮清欢成功的,瞧见萧晟变了脸色。

少女挑衅的微微扬了扬下巴。

沈二老爷沈富宇不是萧晟的一枚暗子么,她就是要把这暗棋放到明处,看他们如何自圆其说。

沈雅珊错愕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瞪着蛮清欢,这废才会这么好心?

是吃错了药,还是出门让门给挤了脑袋?

皇帝微微凝眉,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沈雅珊的脸上。

“唔,这相貌倒是不辱没了老七。”

目光又落在蛮清欢身上,脸上已是带了一丝笑意。

“你这丫头心无点墨,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就这么着吧。”

随手招了一旁伺候的汪大过来拟旨。

蛮清欢“……”

真的,差点没憋出内伤来。

皇帝这是损她呢?还是损她呢?

着急了一路,中场差点把沈言一脚踹出去的晋沛时,差点没笑喷。

完全没想到心目中一本正经的舅舅,也有这调皮可爱的时候,真是爱死他了。

其他人诸人那是一脸的懵逼,他们是谁?这是在哪?他们看到了什么?

这大戏翻转的太……太出乎意料了!

就是那戏台子上演的,都没有这么精彩绝伦跌宕起伏。

先是七皇子请求赐婚镇国将军府,那有名的暴力女,不曾想却遭到暴力女的嫌弃。

皇帝很生气。

论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生气,何况还是皇帝?

生气才是正常的。

可是问题来了。

通常情况下,这时候皇帝不是该,降罪与那个暴力女吗?

可皇帝非但没降罪,还允许她在现场选一夫婿,给她赐婚。

没人愿意当这个倒霉鬼。

还好,那暴力女也算知趣,没有趁机趁火打劫。

没有人选这下闹剧该收场了吧?

没想到剧情又一次出现了反转。

皇帝竟然把那暴力女,指给了身体病弱的五皇子。

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就五皇子那单薄的身子,经得起暴力女的一拳?

别喜事变成丧事了吧!

更更离谱的是,七皇子的正妃人选,皇帝竟然让那个暴力女来定。

让那个暴力女来定!

那暴力女一点不客气,还真敢开口。

然后她就定了沈雅珊。

这不是脑子被门挤了吗?

谁不知道沈雅珊与那李婉素是手帕交?

前头刚带人把安阳侯府的门头给拆了,转眼好事就便宜了,对头的手帕交。

敌人的朋友难道不是敌人?



第二百七十八章 宽慰

苏氏眼眶发红坐在马车里头,就那么紧紧的握着蛮清欢的小手,小手柔柔软软,带着些许的凉意,一如初秋的溪水,微凉却不寒冷。

“蛮满娘亲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

蛮清欢一愕,随即明白了苏氏的心思,反手握住苏氏。

“娘亲,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就这样挺好的。”

都打定了主意,皇帝执意要把她赐给萧晟,鱼死网破了,现在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蛮满你别安慰我……”

苏氏只当蛮清欢是在安慰她,少女怀春,哪个小姑娘不对未来的夫婿有所憧憬?

五皇子这样的病篓子,随时随地有可能病死,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期待的?

所以对于蛮清欢所说的“挺好”,苏氏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蛮清欢晓得,如是说苏氏不会相信,略微考虑了一下就道

“娘亲你晓得,前些时候你看好的那些个少年,为何一个个都跌断了腿吗?那都是七皇子的手笔……”

原本这些糟心的事,是不打算告诉苏氏的。

现下么,一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二来也是为了宽慰苏氏。

苏氏好歹也是一府的当家主母,少女话里头的未尽之意,又怎会不明白?

七皇子撵走了其他所有的求娶者,那是司马昭之心。

若他真心求娶也就罢了,偏偏为的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五皇子虽然身体赢弱了一点,但这样也有好处,至少不会有侧妃、什么通房小妾,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至于他的病体,坊间不是早就传闻不行了?还不是拖到现在?万一能够继续拖下去呢?

这么一思量,苏氏觉得其实正如少女所说挺好的。

嗯,主要还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蛮清欢虽如斯安慰苏氏,其实自个心头也没什么成算,夜间躺在那张雕花的大拔步床上,思量开了。

按照前世的轨迹,五皇子是在自个成亲三天后过世的。

自己的生辰过后没多久天气就炎热起来了,前世的自个也有着所有待嫁少女的美好心愿。

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最美的新娘。

婚期放在炎热的夏季,汗水一淋,那脸上的妆容还能够看吗?

是以当萧晟提出尽快成亲时,她硬是要求把婚期放在了九月初。

九月初三十里红妆,三日之后五皇子就过逝了。

也就是说还有整整一年零半个月的时间。

这一年零半个月的时间,要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呢?

想到五皇子的过逝,少女不禁又想到了沈言。

在前世他比五皇子还早死三天呢!

不过今生看沈言的气色,并不像那种病入膏肓,一年之后就会过世的模样。

随即又想到那个月黑风高夜,沈言躺在马车上,遭黑衣人围攻的场景。

也不晓得究竟是何病,好的时候除了脸色苍白一些,与正常人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可发起病来确实叫人担心,下一刻就会撒手人寰似的。

前世听闻过有一个神医姓白,不知道他这病,白神医能不能治得好。

少女想着沈言的病情,到彻底的把五皇子扔在脑后,说到底沈言是有血有肉的人,是她的朋友,而五皇子不过是一个代号,甚至连模糊的影子都算不上。

事态的发展走上了一条,她想都没有想过的轨迹,蛮清欢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只比平时晚了那么一刻,就安然入睡了。

到时此刻躺在武定侯府二房深闺中的沈雅珊,那是真真的睡不着。

今晚宫宴上所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就像一个梦一样不真实,她很害怕这是一个梦,自己一觉醒来,一切都回到了原点,根本没有什么赐婚。

当然沈二老爷也睡不着,从宫里出来,他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萧晟的那个小屋,与萧晟一起商量对策。

明个天亮之后,还要想着怎么同四皇子解释,也不晓得四皇子能不能再信他。

皇帝的赐婚真是打得他措手不及。

翌日蛮清欢还在演武场上,蛮老夫人那头就遣了王嬷嬷过来。

少女在昨个宴席上被赐婚,蛮老夫人也听到了风声,只是详情不知,今个一大早起来,迫不及待的就让王嬷嬷喊蛮清欢。

结果才走到半道,柏彩又寻了过来,道是宫里头宣旨的公公来了。

蛮清欢还道蛮老夫人着心急,哪知皇帝比老夫人还要着急,大清早的赐婚的旨意就送上了门,只怕这宫门才开就出来了。

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的更着急。

今个不是请安的日子,正德堂里除了老夫人,其他人都不在。

又一个个的找了过来,等到人员到齐,底下跪了一地,汪大这才展开圣旨宣读起来。

汪大读完把圣旨交给蛮清欢之后,与蛮老夫人寒暄起来。

“老夫人恭喜了。”

蛮夫人忙道了一声“同喜”,柏枝很有眼色的,递上一个大大的封红。

汪大道了一声“不敢”,从善如流的接了塞进衣袖。

王大原就对蛮清欢应象不错,如今更成了皇帝最宠爱的五皇子的正妃,便有心提点几句。

“如今这婚是赐了,至于日子嘛,还得钦天监算过之后才能确定,不过呢,老夫人该准备的也可以准备起来了,以咱家看来这日子不会定的太远。”

“谢公公提点。”

蛮清欢赐给了五皇子,说句老实话,蛮老夫人心底里不大乐意,可是木已成舟,她还能抗旨不成?

蛮家人的不大乐意,汪大也是心知肚明,寒酸了几句就告辞回宫了。

蛮老夫人瞧这一院子神色各异的小辈们,道了一声,“都进来吧。”

众人屈了屈膝,跟在老夫人身后进屋。

在一众小辈里头,要数于氏是最高兴的。

自从蛮大老爷战死之后,她就一直觉得自个,被三房的苏氏压了一头。

所以千方百计地要促成蛮清悦与安郡王晋沛时的亲事。

一方面确实是为了蛮清悦,另一方面也为自个有个有实力的亲家,可以在苏氏跟着扬眉吐气。

现在皇帝给三丫头赐婚,五皇子地位虽然高于晋沛时,可是却是个命不长久的病痨子,三丫头说不得哪天就成了寡妇。

往后看这苏氏还怎么在她跟前横。



第二百七十九章 喜脉

德堂里柏彩给大伙准备了糖水。

银耳莲子羹。

众人喝的都很好,唯有唐氏,一口莲子羹下肚,忽然用帕子捂着嘴呕了起来。

众人的眼光一下子落在她身上,就连端着糖水说着昨晚种种的,满清还和老夫人,都停止了话头,转过脸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唐氏的脸色瞬间飘红,蛮老夫人想到了什么。

“百灵呢,快叫百灵来把个脉。”

倘若是真的这可是喜事,蛮清欢到底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忙吩咐了雀屏去把百灵喊过来。

在等百灵的这档口,丫鬟小心的扶了唐氏坐好。

那小心翼翼,仿若唐氏是一尊瓷娃娃的紧张劲,直戳张姨娘的双眸。

心里头酸的仿似倒了大半缸子的醋,从胃肠一直酸到牙齿缝。

不就是有了身孕嘛,还不知道是不是呢,如似的小心翼翼,好似旁人没生过似的。

哼,她不仅生过,还生了俩呢,有什么了不起的。

张姨娘不屑的撇了撇嘴,心头的酸意退却,铺天盖地的恨意、惧意扑面而来。

若这不会下蛋的母鸡,真有了身孕,再生出一个嫡长子来,那她锦儿的地位岂不危矣?

不行,这不下蛋的母鸡千万不能有孕。

菩萨保佑,千万保佑没有怀孕。

等待的时光似乎特别漫长,好似过了很久,百灵才姗姗来迟。

当她掀开绢纱的门帘,屋中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她身上。

幸好来的路上,雀屏有与她交代清楚,否则还真要叫这阵势给唬得一跳。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百灵快步的走向唐氏,两根纤长的指头,按住唐氏手腕的脉搏。

这一刻人人都屏住了呼吸。

百灵右手把完换左手,终于平静无波的白皙面庞展开了一丝笑容。

“恭喜老夫人,恭喜二夫人,虽然脉相很浅,但的确是喜脉。”

在古代添丁进口是大喜事,百灵话音刚落,蛮老夫人已高兴的喊道,“赏,通通有赏!”

同时警告府中的下人们,嘴巴放严点未满三个月不要向外传。

八月中秋,昨个府上的下人刚刚得到的赏钱,今个又有赏,个个咧着嘴喜上眉梢,就连脚下的步子,都迈得比平时大那么一点。

因着唐氏有孕,蛮老夫人直到傍晚才有空,再次将蛮清欢喊进正德堂。

听完蛮清欢的叙述加分析,蛮老夫人不由得拍了拍蛮清欢的玉手。

“三丫头你记着,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何事,镇国将军府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只要有祖母在谁也不能把你欺负了去,万一五皇子……祖母舍了这把老骨头不要,也要把你弄回来!”

“祖母……”

少女的心中流过一阵暖意。

少倾门房来报,“二姑奶奶回来了。”

少女一怔,想了半日才想起来,这二姑奶奶指的是二姐姐蛮清悦。

蛮清悦刚刚怀孕,这时候正是在家安心养胎的时候,突然回了府,怕是有事发生,蛮老夫人连忙站起来,那头蛮清悦已经掀了帘子进来了。

晋沛时亲自扶着她,香草香扇两个丫头反而跟在后头。

瞧见晋沛时亲自相扶,蛮老夫人心头一松,还好不是小夫妻两个吵架了。

蛮清悦先给蛮老夫人请安,而后一双眼睛就落在蛮清欢的脸上。

“三妹妹,你……”

话才起了个头,就听晋沛时温言软语的哄道,“我说的吧,这丫头没事,你偏不信,巴巴的跑了来……”

蛮清悦眼波流光的横了他一眼,虽说一点杀伤力没有,晋沛时却立即噤了声。

蛮老夫人在一旁瞧着,这小夫妻俩的互动,倒是放心了,笑着吩咐柏彩,去小厨房炖三碗燕窝。

晋沛时还得上衙,给蛮老夫人请过安之后,对两个丫鬟交代了几句走了。

临走不忘温声对蛮清悦道,“别急着走,等我下衙接了你一道回去。”

蛮老夫人晓得她们小姐妹有话要说,把人打发去了剑鸣渊,两人慢吞吞的好不容易走到剑鸣渊,蓝清欢还没来得及打发人去,喊蛮清惠过来,她就已经到了。

不多时,老夫人吩咐小厨房炖的燕窝也送到了。

三姐妹一边吃着燕窝一边闲聊。

嗯,主要还是聊蛮清欢,被赐婚与五皇子的事。

蛮清悦就是为了这事,着急忙慌的过来的。

蛮清惠亦是如此。

结果姐妹俩啥也没来得及说,因为她们发现某人乐呵呵的,一点都不为此事感到难过失落。

她们了解自己的这个姐姐(妹妹),不管是从前对她们很美冷对,还是后来姐妹相处融洽。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不会隐藏与假装。

此时她挺开心,说明是真的开心,虽然她们并不明白,赐婚与五皇子那样的病篓子,有什么可开心的。

但这个妹妹(姐姐)的想法与她们不一样,或许她觉得有其他可取之处。

蛮南悦、蛮清惠会还在屋里坐着,门房给蛮清欢送来一封信。

信封上只写了“蛮三姑娘亲启”几个字,并没有落款。

问门房信是谁送来的,门房只道一个眼生的少年,并不识得。

蛮清欢拆了信,一目十行的看过去。

嗯,其实信上就只有一行字,一眼看过去就完了。

看完信蛮清欢眉头紧锁。

五皇子邀她明日摘星楼一叙!

五皇子!!

从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五皇子,竟然邀她摘星楼相见!

蛮清欢的第一反应是,以他的身体状况能够出宫?

续而一想,不对呀,这不是自个该关注的重点。

重点是,五皇子为什么邀她见面,瞧瞧她这个,坊间传闻的暴力女,长什么夜叉样?

还是义正言辞的警告她,不要对他这个病人有什么非分之想?

蛮清欢觉得还是第一个可能性比较大,倘若是第二个,何必要约她相见,自个麻溜的滚去与黄帝说,请他收回成命,他不想娶她这个暴力夜叉女,听到这个名字就害怕的做噩梦。

比找她来得靠谱得多。

翌日,少女并未刻意的打扮,仍旧是那一身张扬的绯色行头,骑了马就往了摘星楼赶。

半道上却叫人给劫了去。



第二百八十章 郑炳

蛮清欢骑着马正往那摘星楼赶,远远的可以望见摘星楼那高高的楼顶。

转个一条街,上了全京都最繁华的东街,东街上人流如织,少女只得下马牵行。

突然一个扎总角的小孩,跑过来塞给她一封信,一封清洁溜溜,既没署名也没有落款的信封。

蛮清欢“……”

头上的黑线直掉,这是商量好的吗?

少女把这份没有署名,没有落款的信封,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

这才抽出里头的信纸来,嗯,还挺讲究,用的是洒金笺。

纸张挺好,可上头的内容看了却叫人很生气。

只见上头龙飞凤舞的写着你个臭丫头,还记得你爷爷我吗?要想你兄长活命,马上到郊外七里河来,若敢不来,老子将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倘若不信,可以去国子监问问,你那兄长可还在?顺便说一句,过时不候,老子只等你到午时。

少女气得将信撕了个粉碎。

呔,哪来的小毛贼,竟敢号称她爷爷。

她祖父早就死了,既然这么想当她爷爷,她就送他去她祖父那块与祖父一起聊聊天。

当街随手抓了一个扎着花苞头的小姑娘,荷包中摸了一两银子给她,帮忙去摘星楼送个信,说她有要事来不了了。

调转马头就往城外七里河而去。

不管在信中所说是真是假,这一趟非去不可,敢用她家人的性命威胁于她,不管是谁绝不姑息。

少女骑着马飞奔于出城的路上,那一头顶着小花苞的小女孩,也将口讯送到了摘星楼。

摘星楼的掌柜给了小女孩一包点心,把小女孩打发走之后,吩咐大堂里的伙计照,看着点生意,自个转身走进了后堂,从暗门走特殊的通道,一下子上了摘星楼的顶层。

顶层一间装饰豪华的房间里,有个少年背着双手站在窗口,少年着一身白衣,留给人一个萧瑟的背影。

“主子!”

掌柜的双手抱拳,哈着腰双眸垂地。

“刚刚蛮姑娘托一小姑娘带来口讯,说是有事急着出城,今个就不过来了。”

停了片刻,才听到少年的声音。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掌柜的瞄了少年一眼,欲言又止,最后朝少年的两个护卫,使了使眼色转身下去了。

掌柜的走了没多久,少年转过身来对两个护卫道,“今个天气好,咱们也去郊外转转。”

两个护卫“……”

不约而同的抬头望了望天。

天空阴沉沉、灰蒙蒙,见不到一缕光线,这天气究竟好在哪里了?

不过您是主子,您说了算。

出了城郊外的道路相对人烟稀少,蛮清欢一路纵马飞奔七里河。

在七里河虽然名字中带了一个“河”字,实际上却是好大一片林子。

林子太过宽阔,若是这歹人藏在林子里,还真是不好找。

少女一边打马前进,一边警惕地巡查整个林子,猜测着歹人有可能藏身之处。

然后他就看见了林子外头的一座竹亭。

这亭中还有人,不多,就两个。

这两个人在对饮。

其中一个穿着淡蓝色的监生服,一手举着杯子,一手拍着另外一个人的肩膀,嘴巴咧到耳朵根的,正是她那传说中被绑架的,性命就快不保的五哥。

蛮清欢“……”

性命如此的不保法,她也愿意试试。

“哎呀,蛮满你怎么到这来了?没事不要随便乱跑。”

蛮昱旭瞧马上的少女,从竹亭中冲了出来,勒住马缰绳,抬头望着她,双眸中流光溢彩,显然适才相谈甚欢。

蛮清欢“……”

一阵无语。

没事瞎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另外一个人也乐呵呵的从竹亭中走了出来。

眼熟。

只是不知道从哪里见过……

“蛮姑娘……”,请不动你,只好用这种方法。

蛮清欢没容他开口,就将那封信一巴掌拍他面门。

郑炳蒲扇般的大手在面门一抓,把那信给抓了下来。

“嘿嘿,这不是怕请不动你这尊大佛吗!”

相较于那日在街头的无礼,今个的郑炳是相当的恭敬。

不论武艺如何,有胆色在皇帝跟前拒绝皇子的勇士,值得他郑某人佩服。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当兵的就该有如此胆色。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与蛮清欢拒绝萧晟,这两者根本风马牛不相及,郑炳是个大老粗,没本事吊书袋子,他觉得是一样的,那就是一样的。

有胆识的小姑娘对他的脾气。

原本他是打算按照那信上所说,绑架了蛮昱旭,用蛮昱旭的命,来威胁蛮清欢与之斗一场。

当然他并没打算真杀了蛮昱旭,军人的刀只砍敌人的脑袋,用来砍自己人,那是对自个、对军人的羞辱。

今早进城实施行动,满耳听到的都是蛮清拒婚七皇子的八卦。

正所谓英雄惜英雄,郑炳顿时对这个,自己曾经轻视的少女,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只改变了主意,“绑”变成了“请”,一“请”之下,两人一聊天,呵呵,相见恨晚哪!

这两人倒是臭味相投了。

郑炳收起了一脸的笑,抱了拳正色道,“在下昭信校慰郑炳,闻之蛮姑娘武艺超群,特请赐教!”

什么?

郑……郑炳!!?

少女一双眼眸瞪着眼前,张飞一般胡须虬结的脸。

这个张飞怎么可能是郑炳?!

郑炳是谁?

前世的十大得力干将之一呀!

自个的部下自个会不认得?

呃,也许同名同姓。

这世上叫张二的人海了去了。

就许他叫郑炳,不许旁人也叫郑炳。

不过眼前的这个郑炳,与前世得力干将郑炳,在身量上还真有些相似。

一样的人高马大。

不过那个郑炳很爱干净,没有这张飞一般的大胡须。

少女操手摸着下巴,嘶,你还别说,剃了这一大把张飞的大胡须,与前世的郑炳还真有五六分的相似。

郑炳见少女不答话,却操着手走来走去围着自个看来看去,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

正摸不着头脑,只听少女清越的声音响起。

“敢问这位郑校慰哪里人士?”

郑炳一呆,他又不是进贡给皇帝的水果贡品,还要报上出产地不成?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严重

虽然对此有所疑虑,郑炳还是老老实实的报上了自家的产地。

呃,籍贯。

“在下前江人氏。”

“前江大王村?”

少女下意识的问道。

郑炳诧异,“你怎么知道?”

前江县离京城不远,那儿有一个大王村,也有一个郑家村,郑炳姓郑谈起来,旁人只会下意识的认为他是郑家村人。

其实他是大王村。

真的是前世的郑炳!

蛮清欢“……”

怪她眼拙,真的没瞧出来!

仔细想想也不能怪她,前世认识郑炳还在三年之后,三年之后的郑炳,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大字不识一箩筐,却把自个收拾成书生的模样。

并且很明显,书生形象与他本身的气质并不相符。

手下那些兵油子们,当面不敢瞎掰扯,背后可没少嘀嘀咕咕笑话他。

就连邵劲几个好基友,也曾经委婉的提出过劝解,无一例外的得到一记白眼,“你们懂什么!”

真的很难将眼前的虬髯客,与前世的那个“书生”等同起来。

少女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虬髯客,原来早期的郑炳是如此的不修边幅。

很想八卦一下,不修边幅的郑炳,缘何三年后作了一身,明显不符合自己气质书生的打扮。

不过现下不是三年后,无从打听起。

郑炳见少女又有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看着他心里毛毛的。

狂躁的抓了抓头,“到底打不打?”

少女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你不是我的对手。”她说道。

郑炳那个气呀,还没打就说自己不是她的对手,这小姑娘明摆着瞧不起人,亏他还如此的把她当成同辈中人。

“打不打得过,打过了才晓得。”

郑炳屡起袖子。

“蛮姑娘小心了。”

一拳就打了过去。

蛮清欢脚下一错,避开郑炳打过来铁拳,随即一个回旋跳开三步。

“等一下!”

说着抽下腰间的紫金鞭,一鞭子甩向树林。

一棵郑炳手臂粗细的树木,应声断为两截。

随着树梢的半夜洒落一地的树叶。

少女随意的挽起鞭子缠于臂上。

“你还要比吗?”

自个前世的老部下,就这么欺负他还真不好意思。

不过自个都警告过他了,他还要找虐的话,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事实上以她前世对郑炳的了解,这个家伙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个虐是找定了。

蛮清欢的确对郑炳很了解,这家伙若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又怎么会起了绑架蛮昱旭的心思,来逼迫蛮清欢与他动手?

虽然最后换了一种方式。

郑炳望着那断口新鲜的树木,咽了一口唾沫,这一鞭子没有让他心生怯意,反而成功挑起了他的好战之心。

把袖子放下来用带子系紧。

嗯,被鞭子抽到的话,多一份遮挡总没那么疼。

“树是死物,我可不是树,站着等着挨打。”

郑炳捏起拳头,“来吧,让我瞧瞧你到底有多厉害。”

郑炳不动用武器,蛮清欢也不想占他便宜,缠在胳膊上的紫金鞭,重新又缠回腰间。

两个人拳头对拳头,就在竹亭前的空地上斗了起来。

开始蛮昱旭还怕自个妹子吃亏,斗不过人高马大的郑炳。

四五招过后也没见自家妹子,有落败的迹象,心道这家伙虽然块头大,这功夫也和自家的护卫差不多。

自家那些个亲卫,经常在演武场上叫蛮满打得嗷嗷叫。

这郑炳嘛!

嘿嘿……

看这模样也逃不过被打的宿命。

蛮昱旭索性转身回了竹亭,抓了一把瓜子蹲在不凳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给自家妹子助威。

“好……打他丫的……左边……左边,右边……右边,对对,给他丫的来一记窝心脚……”

一炷香之后带着满身的脚印子,郑炳跳出了战圈。

“我输了。”

少女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睨了他一眼。

“早就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郑炳“……”

有这么戳人心窝子的吗?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少女理了理衣袖。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还要去摘星楼,见一见那神秘的五皇子呢,这家伙纯属瞎耽误工夫。

“等一下。”

少女上马的动作一顿,凤目一扫,“还要再打?”

“不不不……”

郑炳连忙摇头。

“蛮姑娘收不收徒弟?”

那边嗑瓜子的蛮昱旭,差点叫一颗瓜子给噎死。

没搞错吧?

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要拜自家妹子为师?

当初蛮满让自个跟她习武,自个还老大不乐意呢。

一座山一样的大汉喊个小姑娘为师父,他就不觉得丢人吗?

好在蛮清欢并没有收下这么个大徒弟。

蛮昱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刚刚自个还跟郑炳称兄道弟来着,蛮满若是收了他,自己该叫她妹子?还是兄弟他师父?

太惊悚了有没有?

蛮清欢之所以不肯收下郑炳这个徒弟,倒不是她不愿意教他。

自个的套路,偏向于用巧,并不适合于郑炳,以郑炳的身量,更适合力量型的功夫。

“蛮姑娘,你这是嫌弃我吗?”

郑炳真的是伤心了,自己真心诚意想要拜师,人家居然嫌弃他。

蛮清欢勒住缰绳,“我的功夫并不适合你,若你不嫌弃,有空倒是可以过来,与家中的亲兵一起切磋。”

郑炳立即喜笑颜开,“如此叨扰了。”

蛮昱旭“……”

买买屁,他算是看出来了,一个个打着与他交好的旗号,其实都是冲着蛮满去的。

金南明如是,这个郑炳也是如此。

不过好在郑炳打的不是与金南明一个目的,不然他非打的他满地找牙不可。

嗯,先回去把功夫练好再说,否则也不知道到底谁打谁呢。

打马回城的蛮清欢在城门口遇到了城外“闲逛”的沈言。

沈言笑着道“好巧”,一旁的飞鸣飞诚忍不住撇嘴,难道不是追着某人出城的么?

“有没有空?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有事同你说。”

沈言有很重要的事情同蛮清欢说,从前与她无关,他觉着没必要叫她知晓,可现下不一样了,再不说,他怕将来后果会很严重。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一门三妃?

沈言问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一坐,少女却有些为难。

“是否特别重要,能否重新约个时间?我那里还约了人。”

你说让小姑娘去送信,也不知道那小孩有没有找对人。

倘若五皇子没有收到她的信,她再于沈言走了,岂不让人干等一场?

她再混也不敢放五皇子的鸽子啊!

还指着五皇子与她好好合作呢,这合作还没开始,怎么能把合作伙伴给得罪了?

“实在不行,晚点让“萧姑娘”来一趟也成。”

沈言脑子里思量一下“萧姑娘”的形象……

让他穿成女装与少女谈那么严肃的话题,自个都觉得浑身恶寒。

还是算了吧。

“我不急,等你有空再说。”

其实还是挺着急的,不过少女没空,只能不急了。

辞别了沈言,少女骑马直奔摘星楼,此时还不到午时,一层的大堂里稀稀拉拉,没几个客人。

略微富态的掌柜,穿着灰色镶蓝边的长袍,低着头在巴拉着算盘。

一身张扬绯衣少女,利落的跳下马,急步走进大堂冲到柜台前。

“掌柜的,五皇子在几楼哪间厢房?”

掌柜的瞧见冲进来的蛮清欢脸色都变了。

“上晌来送信的小姑娘,不是姑娘您使唤来的?”声音像绷紧了的琴弦。

“小姑娘?”少女点了点头,“是我喊来的,这不是怕没找对人嘛,办完事顺道过来瞧瞧。”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

“姑娘放心,收到您的口讯后五皇子就走了。”

这厢蛮清欢打算,瞧瞧五皇子的庐山真面目没瞧成,只叹今儿自个气运差,那厢有个气运更差的。

今个萧晟的脾气极差,自己汲汲营营,最后却为老五那个病秧子做了嫁衣。

这叫他如何不生气?在宫中还能忍着自个的脾气,出了宫来到他自个的地盘,脾气就压不住了,一屋子的珍稀瓷器让他砸了个稀巴烂。

身旁的小黄门大气都不敢出,默默的指挥着丫鬟清理干净,去库中又挑了一批新的摆上博古架。

刚刚做好这些沈雅珊就迫不及待的来了。

萧晟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语气中带着冰渣渣。

“让她进来。”

可在沈雅珊掀了帘子走进来后,萧晟的脸上已然看不到一丝怒气,一张谪仙般的脸上,只剩下如沐春风的温暖。

沈雅珊晓得萧晟看中了,蛮清欢身后的镇国将军、以及镇国将军手中的兵权。

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把蛮清欢那个废材弄到手,反而便宜的五皇子那病篓子。

沈雅珊心想事成,高兴坏了,却也晓得蛮清欢那个废柴对萧晟的意义。

更怕萧晟把这一笔账,无缘无故的算到自己的头上,毕竟自个因为拈酸吃醋,经常怼满清欢来着。

踏进这个屋,看见这张如沐春风的脸,她就放心了。

“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不等沈雅珊开口,萧晟倒是先说话了,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沈雅珊见他没有不高兴,放下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拿起桌上的苹果,亲手削了一只递给萧晟。

“这一回没有成事,怕你心中不得劲,过来瞧瞧。”

萧晟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不过事已至此,首先还是要好好安抚好沈雅珊,有些事,由顶着未来七皇子头衔的沈雅珊去办,比旁人更加的合适。

还有一年的时间,他得利用这一年的时间好好布置布置。

至于老五那个病痨子么,暂且不必花费心思去管他,反正只有一年的寿命。

等他一死,那只小野猫还不是自个的掌中之物。

不过呢……,得想个办法把老五的婚期,定在梦中他死后的日子。

其实今生的萧晟,要想成就大事,并不一定非镇国将军不可。

前世种种已经完整的现于梦中,可以说他已经预先得到了梦的警示,凭着这个梦,未雨绸缪预先安排好一切。

只等着皇帝驾崩那天,提前潜进皇宫,在皇帝断气之前,让他写下传位圣旨。

就算皇帝死的突然,来不及令他写下圣旨,也可以提前一步控制皇宫。

控制了皇宫就相当于拿到了帝位,只要在空白圣旨上盖上玉印,什么内容还不是随便他写?

那些谋朝篡位的不都这么干过?

他也不知道自个,为什么疯魔般,一定要得到蛮清欢这只,利爪尖尖一挠一爪血的小野猫。

在梦里她可是一箭射穿了自个的头颅。

萧晟觉得也许自己魔怔了。

只有魔怔,才能解释他的这种反常的行为。

小偏院里,心气不顺的张姨娘,又一次打发人把蛮清惠给喊了过来。

当那个身材窈窕的少女,撩了帘子走进屋中,暗沉的屋子为之一亮。

就连满脸狰狞的张姨娘都愣了一下。

少女继承了蛮二老爷的好相貌,柳眉弯弯明眸皓齿,樱桃小口红艳如花,莹莹不忍一握的杨柳细腰,让人无限遐想。

一身水绿色的裙衫,配上头上整套的祖母绿头面,更是衬托的少女高贵大方仪态万千。

此等的容貌,此等的仪态,就是当那公侯府的当家主母也是够格的。

张姨娘忽然灵机一动,这死丫头的容貌,一点不比当初寄居在府上的于蕊差。

于蕊一个死了亲娘的丧母女,都有资格成为四皇子的侧妃,这死丫头也是记在唐氏名下的嫡女。

又有镇国将军府这个后盾,怎么就不能当皇子妃呢?

正妃不成,不是还有侧妃之位嘛!

几位皇子都有了正妃,就是没成婚的五皇子和七皇子,皇帝也定好了人选,张姨娘争不了,也没这个本事去挣。

可是侧妃职位,张姨娘认为,还是可以争一争的。

大房的蛮清悦成了安郡王妃,三房的蛮清欢,也叫皇帝赐给了五皇子当正妃。

不管五皇子那病篓子还能活多久,三丫头总归是稳妥的五皇子妃。

哪怕那病秧子死了,这五皇子妃的名头总归不会变。

都是镇国将军府里的姑娘,走出去同样的尊贵,凭什么她大房能出了个郡王妃,三房能出了个王妃,她们二房就不能出个侧妃呢?

她的闺女可不能比大房和三房的差。



第二百八十三章 六少爷呢?

张姨娘有了将蛮清惠,送出去为侧妃的心思,至于送给谁张姨娘心中也有计较。

论身份和地位,三皇子、四皇子都要高于七皇子一头,但三皇子前头刚刚纳了于蕊。

虽说全镇国将军府上下,除了大房的于氏都不待见她,可落在外人眼里,总是与镇国将军府沾亲带故的。

因此三皇子不可能,再纳一个镇国将军府里的姑娘。

至于四皇子,原本是个很好的人选,可蛮清欢那个死丫头,前些日子带人拆了安阳侯府的门头。

安阳侯府是什么人?

那是四皇子的外祖家,安阳侯乃四皇子的舅父。

前不久四皇子还刚刚,纳了安阳侯府的庶女为侧妃。

如此,四丫头进了四皇子的宫殿,肯定没啥好果子吃。

四丫头自个都没有好果子吃,那么她就更加捞不到一点好处了。

辛辛苦苦把人送进去,自个一点好处也捞不着,还送来干嘛?

所以算来算去就只剩下七皇子了,虽然地位身份什么的,都比三皇子四皇子差了一截。

但七皇子这个人有心计,并且她与七皇子早有合作,本着两人友好合作的关系,塞一个人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张姨娘觉得真的不成问题。

送蛮昱锦入东余书院的事,都给她办了,何况是白送一个大姑娘给他。

嗯,当然也不是白送,是要彩礼的。

有了利用价值,张姨娘到对蛮清惠和颜悦色起来。

吩咐金嬷嬷,“把我那套白水晶的头面拿来给四姑娘。”

金嬷嬷很快捧了一个,红木雕花的匣子过来。

张姨娘接过那红木匣子亲自打开,亲昵的拉了蛮清惠的手。

“来看看!”

说着将那套水晶的头面从匣子里捧出来。

“白水晶的头面,你们小姑娘家家的戴着好看。”

从中挑了一只,白水晶瓒成菊花的状,下带三股水晶长流苏的步摇,在少女的乌发间比了比。

顺手插在发间,左右端详了下,“真好看。”

蛮清惠要将那步摇取下来,张姨娘却伸手拦住她。

“戴着吧!”

说着将那桌上的头面,全都装进红木匣子,整个匣子塞进蛮清惠怀里。

“这些年姨娘亏待了你,这个是我当姑娘时最贵重的头面,你拿去戴着玩儿吧!”

当张姨娘说到,这些年亏待了蛮清惠,少女的眼眶子有些酸涩,心头不知道是何滋味。

张姨娘这些年对她非打即骂,不搜刮她的东西就算好的了,忽然送给她一套十分贵重的白水晶头面,说话也是难得的温柔。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蛮清惠不得不对张姨娘起了警惕之心。

不过张姨娘接下来,并未叫她做任何,她不愿意做的事,而是直接把人给打发走了,弄得蛮清惠满腹的疑虑。

蛮清惠哪里晓得,张姨娘把她喊过来就是当出气筒的,这忽然改变了主意,除了送东西讨好一番,自然无话可说。

送走了蛮清惠,心情忽然大好的张姨娘想起来,因着心情欠佳,她有好几日没瞧见蛮昱锦了。

于是特意到小厨房,准备亲自下厨做几个,蛮昱锦爱吃的糕点给他送过去。

小厨房不是每人都有,而是一个房头一个小厨房。

二房这边的小厨房,是唐氏与张姨娘共用的。

张姨娘前呼后拥的来到小厨房,小厨房的炉子上炖着东西。

张姨娘要用那炉子,小厨房里的厨娘就道,“这里头炖着冰糖雪梨,要不奴婢给您重起个炉子?”

“冰糖雪梨?哪来的梨?”

古时候可不是现如今,什么反季节的水果蔬菜都有,那个时候只有当季的瓜果蔬菜可食。

即便有那储存的手段,也是十存九坏,这个时节的雪梨,可是金贵的东西,即便有银子也没地买去。

“这不是二夫人最近喉咙不舒服嘛,二老爷不晓得从哪里弄来的雪梨,听说呀这雪梨一只就要十两银子呢,对二夫人,二老爷可真舍得……”

厨娘一脸的得瑟加羡慕。

“奴婢那口子,哪怕有二老爷的三分之一贴心,奴婢啊做梦都能笑醒了。”

张扬的脸色立即黑的能够滴出墨来。

唐氏那贱人,喉咙稍微有一点不舒服,巴心巴肺急吼吼的给她去找什么雪梨。

轮到她这块,生病了就找大夫。

二老爷的心原本就是长偏的,唐氏有孕之后,这颗心就越发的偏了,等到唐氏的孩子落地之后,只怕偏心就要偏到胳肢窝去了。

张姨娘仿佛看见,二老爷和唐氏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自己可怜兮兮的蹲在旁边,眼巴巴的瞧着。

不行,她绝对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恨不得现下手头上就有个什么毒药,倒进那冰糖雪梨里,投毒死那该死的唐氏。

不过他既没有毒药,也没有那个机会。

唐氏房里的丫鬟,很快过来把冰糖雪梨给端走了。

张姨娘本来是过来做点心的,叫一盅冰糖雪梨给闹的,也没那个心思做糕点了。

随手在小厨房取了几样,好看又好吃的小点心,用漂亮的朱漆食盒装了。

亲自提了送到外院。

旁人都是假的,谁也没有她这个亲生儿子亲。

提着食盒送到外院,书房门紧闭着,屋里头有读书声传来。

张姨娘不由得勾了勾嘴唇,满脸都是笑意,还是她的锦哥儿最乖。

“锦哥儿,别念了,瞧……”

随着说话声双手推开书房大门,然后张姨娘就像被人卡住了脖子失了音。

脸上一副见鬼的表情。

“你……怎么是你?锦哥儿呢?”

书房中穿着蛮昱锦的衣裳,假装成蛮昱锦的样子,在窗前读书的小厮吓白了脸。

书也不读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问你呢,说话呀?六少爷哪去了?”

蛮昱锦叫他装成自个的样子,在屋里读书,小厮原本就害怕,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又叫张姨娘给撞了穿了,跪在地上是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

“六……六少爷,老……老早就出门了……”

“他去哪儿了?”

“奴,奴才不知。”

顿了顿又道,“这几日都是如此,一早上的出门,到天擦黑才回来,六少爷不让问,奴才也不晓得六少爷在外头干啥。”



第二百八十四章 哪来的香味?

说话间却是门咣当一声巨响。

屋里的人齐齐回首,只见蛮二老爷黑着一张脸站在屋外,也不知道他何时站在的外头,小厮的话又听到多少。

冷冽的目光狠狠瞪了那为虎作伥的小厮一眼,转身大踏步走去,寒冷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在院子里飘荡。

“亲卫何在?都随我出去找六少爷!”

书房里头丫鬟、小厮等人齐齐打了个冷战。

张姨娘更是心惊肉跳,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一找就找到了傍晚,蛮二老爷亲自把人从暗门子里给拎过来的。

蛮二老爷一张脸黑的能冻死人,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

他的儿子竟然堕落到,往暗门子里钻。

当时就直接发作了,把人捞过来打了个半死。

所以准确的说,蛮昱锦是叫亲卫给抬回来的。

张姨娘那是哭得呼天抢地,但是也只敢在自个的院子里哭,不敢到蛮二老爷跟前造次。

她也晓得,这次蛮昱锦真的把二老爷给气狠了。

翌日,趁着蛮二老爷不在,张姨娘偷偷跑去了外院,蛮昱锦经睡着了,即使睡着也掩盖不了被打的惨样。

一张猪头脸肿的没法看。

把个张姨娘心疼的心都揪到了一块,同时心中暗恨,锦哥儿难道不是他唯一的儿子?就算做错了事,这下手也太狠了。

然后就把蛮昱锦的错,都归结到唐氏的身上。

唐氏那贱人才刚刚有了身孕,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更不知道生不生得下来,就算生下来也不晓得能不能养的活,自家老爷就急着发作锦哥儿了。

定是那唐贱人,生怕锦哥儿挡了她肚里贱种的道,在老爷跟前吹的枕头风。

这个贱人还想生下嫡子,想得美!

她决计不会让他如愿的。

蛮清欢被赐婚五皇子的消息,沈大夫人亲自上慈云奄,亲口告诉了沐皇后。

沐皇后神色淡淡,“他总算办了一件人事。”

沈大夫人嘴角么翕翕,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作为沐皇后最亲近的妹子,她见证了姐姐和姐夫之间的感情。

只可惜姐夫当上皇帝之后,迫于众臣的压力,没能守住对姐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更是因为他的纵容,间接害死了太子,五皇子也差点丢了命。

原先那么恩爱的两个人,从此形同陌路。

嗯,事实上皇帝姐夫是想重修旧好的,只是姐姐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这些年虽然皇帝姐夫,一直在努力的弥补,但是了解姐姐个性的沈大夫人知道,这两人是回不去了。

因为这之间隔着太子的命。

这个话题太沉重,沈大夫人不晓得如何去接,于是转换了话题。

也是她想不明白,急于向沐皇后讨教的话题。

“姐你知道吗?二房的沈雅珊赐给了七皇子,还是蛮三姑娘向皇上建议的。”

“哦?”

沐皇后精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她虽然人在山上,却从未放下过红尘俗世,特别因为沈言,对蛮清欢更是格外的关注。

萧晟三番五次的纠缠蛮清欢,沐皇后是一清二楚,尤其萧晟背后的打算,更是了然于胸。

连赐两婚,更惊异的是,还征求了蛮清欢的意见,这其中必然有隐情。

“中秋宴当晚发生了何事,你都与我说说。”

于是沈大夫人将中秋夜当晚,萧晟如何的请求赐婚,蛮清欢如何的拒绝,最后皇帝如何的赐婚五皇子,蛮清欢又是如何的提议七皇子妃人选,事无巨细,一一告知了沐皇后。

沐皇后笑了笑,“据我所知蛮丫头不太待见七皇子,既然是蛮丫头提出来的,只怕没什么便宜可占,你呀,就放心吧!”

沐皇后沉吟了下,“既然他赐了婚,以阿寿的性子,必不会委屈了蛮丫头,我想阿寿很快就会与你商量……棠儿也不小了……”

沈二夫人肃容,“姐你放心,我和棠儿早就作好了准备,有些人,已经叫他们逍遥的太久了,是时候该算算账了。”

姐妹俩说了很多话,沐皇后又教了沈大夫人一些东西,临走沐皇后从内室拿出一只匣子。

“这是我的人找来的一些药,你拿回去,等白神医回来给他瞧瞧,可用得上。”

几场秋雨之后,天气越发的凉,空气中带了丝丝的寒意。

这日下着雨,百灵打着油纸伞,如往常一般去给唐氏请脉。

因此唐氏年纪偏大,从前生产又伤过身子,这一胎从老夫人到二老爷都格外的小心翼翼,隔三差五的请了百灵去给她请脉。

百灵的木屐踩过带着露珠的青草,青草抖落一身的水珠,又缓缓站直了身子。

在回廊的尽头,蛮二老爷的身影在徘徊。

自唐氏怀上身子之后,对二老爷又恢复了从前,冷冷清清的样子。

二老爷想要晓得唐氏身体的状况,只能迂回的从旁处打听,而百灵这个最晓的唐氏状况的女大夫,就成了他的首选。

今个又是百灵过来请脉的日子,他知道。

他在这里站了已经有一会儿,终于瞧见百灵打着伞的身影。

“百灵姑娘……”

“二老爷!”

百灵含笑打断他准备的长篇论道,“我先去给二夫人把脉,回头再来向您汇报,可好?”

若是给他开口的机会,没有半个时辰,决计脱不了身,二夫人那头还等着她去把脉呢。

蛮二老爷尴尬,“哦,那你忙,我没事随便走走。”

百灵,“……”

随便走走也能走到这里,也真是够随便的。

百灵没再理他,拐过走廊,走进唐氏的院子。

那头唐氏已经起身,屋里的丫鬟捧着水盆,进进出出伺候她梳洗。

刚进屋百灵就皱了皱眉。

“窗户怎么都关着,赶紧都打开来通通风,秋季天气潮湿顶要紧的就是要通风好,保证孕妇的呼吸顺畅。”

丫头们连忙要去开窗户。

“等一下。”

百灵嗅了嗅鼻子,空气中有一种熟悉的淡香。

目光四下扫过,并没发现熏香炉什么的。

“谁身上带了香包?”

屋里的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没有带香囊。

“都没有带香囊,那哪来的香味?”



第二百八十五章 死了

屋里的丫鬟用力的嗅了嗅。

“的确是有一丝淡淡的香味,真是怪了,夫人一向不喜欢熏香,屋里也没有什么花什么的,哪来的香味?”

“赶紧找找。”

经百灵这么一说,屋里的人都回过味来了,只怕这香味不是什么好东西。

衣服、被褥等等,屋里所有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仍旧没有找到这香味的来源。

最后,百灵的目光,落在屋里唯一的绿色植物上。

走过去仔细的观察,这就是一盆普通的绿萝。

用力的嗅了嗅,那若有若无的香味,似乎稍稍重了那么一些。

“这绿萝哪来的?”

前几日过来,窗台上似乎放的是一盆薄荷。

“昨个不知道哪跑来一只野猫,跳上窗台把那盆薄荷给打碎了,跟花房里头的管事说了一声,今早就送来了这盆绿萝,这花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看过才知道。”

百灵拔下自个头上的银簪子,在那花根底下扒了起来。

不一会儿从那花根底下,扒出一块小小的“木块”。

“是什么东西?”

唐氏好奇的问道。

白灵把那小木块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麝香!”

麝香两个字一出,丫鬟们年纪轻不懂没啥反应,林嬷嬷的脸色立即变了。

“百灵姑娘,那……我们夫人……”

“不碍事,这花盆才刚刚端过来,这麝香要长期接触,才能发挥功效。”

林嬷嬷不禁有些后怕,“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查,好好的查,水袖去把二老爷找来。”

查不查,怎么个查法,那都是二房的事,百灵自是不好插手,也不会插手,事实上若是没有蛮清欢的吩咐,她也不会来给唐氏医治。

给唐师把完脉确定一切正常,拎着药箱就走了。

走到门口与进来的蛮二老爷,刚好打了个照面。

因为出了麝香的事,蛮二老爷也没心情与百灵寒暄,只点了个头就与她错身而过。

蛮二老爷进了屋,那花盆里的麝香已经被拿走了,但是百灵扒出的窟窿。

二老爷的脸上结了一层寒霜,心头就浮出一个人的影子了,不过光怀疑没用。

事实是要讲究证据的。

“这花今早上哪个送来的?把人给我喊过来。”

水袖立即领了人去花房里头,找早上送花的那个婆子,在花房里头找了一圈,竟没有瞧见早上那李婆子。

“管事呢?把管事喊过来。”

没一会儿管事匆匆赶了过来。

“哎哟,原来是水袖姑娘,你要什么花说一声,我差人给你送过去就好了,怎么还劳动你亲自跑一趟。”

水袖是唐氏房里的大丫鬟,如今的唐氏,可是老太太眼里第一宝,拍水袖的马屁就相当于拍唐氏的马屁。

水袖没理他,只寒着脸道,“早上给我们夫人送花的李婆子呢?把她给喊过来,二老爷有话要问。”

“李婆子?”

管事的脸色变得十分的古怪。

“刚刚请假出府去了?犯了什么事了?”

“刚刚出府了?”

水袖的声音不自觉的尖厉起来,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

哪有这么巧的事,自己刚刚过来拿人,将将好这个李婆子,就有事请假出府了?

“适才可有什么人来找过她?”

“这还真没注意。”

花房管事,想了想问花房里的其他丫鬟婆子。

“可有什么人来找过李婆子?”

众人纷纷摇头。

水袖带的人无功而返,回到屋中,立即把花房这边遇到的情况,事无巨细的告知了蛮二老爷。

蛮二老爷本就十分难看的脸色,更加染上了一层黑色。

自从受伤以后,再没有出现过的萧刹之气,一下子从他身上涌了出来。

“拿了我的牌子,去李婆子家把人给拿过来。”

你是水袖拿来蛮二老爷的腰牌,点了几个粗壮的婆子,出的镇国将军府直奔李婆子家。

李婆子的家,就在镇国将军府后头的夹巷里,这条夹巷里住着的都是府里头的仆从。

好多人都认识水袖,瞧见水袖都上来与她打招呼。

“水袖姑娘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怎么今天不用在二夫人跟前伺候?”

也有那眼色好的,瞧见水袖很后头跟着的粗壮婆子,心知不知哪个倒霉鬼又犯了事儿。

水袖心里头装着事,自然没心思与人打招呼,只问李婆子家住在哪里。

那些上来打招呼卖好的,也都回过味来,大伙都在一条胡同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愿意得罪了李婆子。

自个没眼色的冲了上来,这会儿想退怯,只怕也是不能,值得硬着头皮指个方向。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顾虑,比如前院的方婆子,就十分的爽快。

“找李婆子啊?我知道她家住在哪,我带你去。”

嗯,这个方婆子与李婆子不对付,整条巷子无人不知。

有人带路自是最好,水袖才不去,管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方婆子歹人走进巷底,指着倒数第二户道,“就是这里了……,奇怪,大白天的门怎么关得严严实实,水袖姑娘稍等,我去给你拍门。”

方婆子拍了好一会儿,也没个上来应门的人。

“怎么搞的?怎么没有人来开门?家里的人都到哪去了?”

这时候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

有人出声道,“方婆子,别拍了,早上我瞧见李老头和他儿子出门了,只怕是还没有回来。”

围观者如是说,水袖却觉得很不对劲。

“你们两个把门给我撞开。”

水袖指使着自个带来的粗壮婆子。

两个婆子立即上来嘿咻嘿咻的撞门。

两个婆子撞断了从里头插着的门闩,两扇大门向里头打了开来。

“进去瞧瞧。”

水袖说完,一马当先走进了李婆子家。

李婆子家并不大,只并排的三间屋。

水袖站在小小的天井里,小手一挥指挥着婆子们。

“给我进屋搜。”

看热闹的闲人,就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很快一个婆子脸色非常不好的,从中间那个屋子里冲了出来。

“水,水袖姑娘,李,李婆子死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水袖怀疑自个的耳朵听错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觉悟晚了

李婆子死了,并且是自溢,就挂在自个家的房梁上,舌头拉得老长,把进屋的婆子也唬了一跳。

先不说李婆子那头怎么处理。

单说李婆子死了,这线索也就断了。

但是事情怎么就这么的巧呢?

刚刚在唐氏的屋里的花盆里发现了麝香,追查到李婆子头上,李婆子就请假回家了,再追到李婆子的家里,李婆子就死在了家里头。

要说这里头没有一点猫腻,别说精明如斯的二老爷,就算傻子也不会相信。

二老爷沉着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就是查不到任何的线索。

仿佛这件事就是李婆子临时起意,然后又鬼上身般的自溢了。

不过蛮二老爷毕竟是军伍出身,没有证据又怎地?老子就是怀疑你,虽不能依法处置了你,但是狠狠的削一顿,哪条王法也管不着。

于氏蛮二老爷就把张姨娘狠狠的削了一顿,并且严厉的警告,“给我安分点。”

张姨娘很生气,“老爷,你凭什么就怀疑我?”

“合府上下除了你,还有谁会算计她的肚子?”

这是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事实上二老爷也并没有冤枉她。

不过张姨娘可不这么想,没有证据就是冤枉,并且这个府里头上上下下,那么多的主子、下人,凭什么不怀疑旁人,第一个就怀疑她?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蛮二老爷不信任她,说明有人在给蛮二老爷吹枕头风,说明有人在算计她。

对,没错,就是有人在算计她。

否则怎么就那么巧呢?

她这头刚刚把埋了麝香的花盆,送到唐氏的屋里头,那头百灵立刻就发现了,还有比这更巧的事情吗?

所以,一定是唐氏这个贱人,联合百灵那个小贱人一起算计她。

这个贱人这么些年一直装鹌鹑,肚子里有了货,本性立即就露出来了。

很好,好的很。

原本张姨娘只计划除掉唐氏肚里的那块肉,这回却生出了杀心。

因为她已经看明白了,想清楚了,只要有唐氏这个贱人在,蛮二老爷永远也不会对她有真心。

并且唐氏的爪子已经伸出来了,到时候死的不一定就是自己。

还不如来个先下手为强,自个早一步把唐氏除了去。

不过这件事可以慢慢计较,在这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心中有了计较,于是趁着某日给萧晟汇报工作,谈起了条件。

萧晟深邃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暗芒,一丝怒气在眼中一闪而过。

这下作的东西也不看看自个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跟他谈条件。

“不过是个侧妃之位,只要把本宫交代的事给办妥了,到时候给你就是了。”

张姨娘展颜一笑,“我那丫头脸盘子不比三丫头差,纳了她保证七皇子您不会吃亏的。”

张姨娘得了保证,满意的离开之后,萧晟的脸色就寒了下来。

“那个蛮昱锦现下怎么样了?”

下属立即上前报告蛮昱锦的近况。

萧晟面无表情的听完弹了弹手指。

“给本宫彻底毁了他。”

胆敢跟他谈条件,就要承受谈条件带来的严重后果。

连着下了几天的秋雨天,天气终于放晴。

满山遍野的红叶,像水洗过一般红得耀眼。

沈言约少女进山观叶,顺道有要事告知。

前回急着去摘星楼拒绝了沈言,少女就有些过意不去,沈言再约还是去山中观看红叶,蛮清欢欣然同意。

临行那日画眉欲言又止。

“小样,想说什么?”

画眉看了看其他四人,“姑娘,皇上已经赐婚五皇子,您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不太好,为什么不太好?难道成了五皇子妃,就连交朋友的权利也没有了?”

少女还真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前世成亲没多久,就走上了逃亡的路线。

逃亡途中哪来那么多的计较,紧接着就拉起了军队,萧晟除了皇子的头衔,就是一个文弱书生,镇不住手底下那帮大老粗。

凡事都要靠她出面打点,什么外不外男还真没有计较。

等后来她的威望越来越大,更加不会有这方面的考虑,即便后来萧晟对她的忌惮越来越深,也是因为她手中权力之故,与见什么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蛮清欢不以为然,朱鹭几个倒是很赞同画眉的意见。

“总是要避着一些的吧!”

虽说五皇子是个病秧子,泥人还有三分泥性呢!

“呃,没这么严重吧!”

白灵抽着嘴角发声。

不晓得某人这算不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背。

少女神采飞扬,胳膊肘挂在百灵的肩膀。

“你们听听,这才是我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

画眉四人“……”

额头的黑线狂掉。

江湖儿女是个什么鬼?

沈言比蛮清欢主仆先到一会儿。

飞鸣在红树林山脚下的凉亭里,升起了红泥炉子,烧着山泉水。

凉亭里的沈言有些坐立不安,一旁帮飞鸣取水的飞诚,不断的用眼睛瞄自家的主子,有心打趣几句又不敢。

倒是飞白那个楞头青,呆头呆脑,见自家主子心神不宁,走来走去。

“爷您坐会儿,属下给你挡着风。”

说完竟真的解下斗篷,双手一抖把斗篷展开来,作势给他挡风。

飞鸣忍不住窃笑。

偷偷对飞诚道,“你瞧飞白那个呆头鹅,到现在都不明白是个什么状况。”

非诚白了他一眼,有意打击到,“大概是被飞花传染的吧?”

此话一出如愿的瞧见飞鸣的脸色一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飞诚耸耸肩,“字面上的意思。”

然后不怀好意的瞧了飞鸣一眼,怜悯道,“你也被传染了。”

“什么意思?”

飞鸣揪住飞诚不放。

“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飞诚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目光投向远处的山道。

“蛮三姑娘带着白灵来了。”

听到这话,飞鸣紧紧箍着飞诚胳膊的大手,立马放了下去,手收的那叫一个快。

立即正襟危坐,“专心”煮着茶。

飞诚非常不厚道噗的一声笑了。

“你小子觉悟的太晚了,我想白灵是不会忘记,从前小时候,你欺负她的那些血泪史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美景不可辜负

萧晟答应了张姨娘一个侧妃之位,张姨娘欣喜之余,回头又给蛮清惠送了一套头面,两匹锦缎。

对于张姨娘的示好,蛮清惠总觉得不大对劲。

在过去十四的人生经验中,张姨娘对她怎样,少女心知肚明。

忽然就对她好的过份,不能不让她多思多虑。

这日蛮清欢应沈言之约出门不久,张姨娘又亲自送了两匹云锦过来。

手摸着那水红色的缠枝菊花纹云锦亲热的对蛮清惠浅笑。

“这花色最适合小姑娘不过,并且你肤白,这个颜色衬你,快要过冬了,拿去裁套袄裙,还有这匹……”

对于张姨娘的热络,少女浑身的不适。

“姨娘你到底有什么上目的?”

俗话说家有余粮,心中不慌,蛮清惠这些日子跟着蛮清欢习武大有长进,又在外头交了几个好友,心里的底气也足了,不再如从前一般畏畏缩缩。

之所以还常常忍受着张姨娘的责难,那是因为张姨娘始终是她的姨娘,给她生命的女人。

她可以忍受张姨娘的责难,却不表示自个的人生能够容忍张姨娘的随便摆布。

但张姨娘显然并不上这么认为的。

她对蛮清惠的认知还停留在过去。

“你个死丫头,我是你姨娘,我能有什么目的?”

这话说的她自个都不信。

保养良好的指头戳着少女的额头骂道,“有好东西不要,就是个穷酸命。”

顿了顿终是不甘心,“你今年也十四了,这个府里头除了我,你以为还有谁真掂着你?”

见少女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张姨娘气的心肝脾肺肾没有一处不疼的。

“别再傻呼呼的跟在三丫头屁股后头转了,她自个得了皇帝的赐婚,马上就是五皇子妃了,她可曾为你打算过?”

张姨娘原只是教训蛮清惠,这会却是越说越生气。

“听说七皇子妃的人选,皇上可是征询了三丫头的意见的,她宁可抬举了武定侯府的那丫头,也不抬举你……”

蛮清惠听了只能冷笑。

七皇子妃!

呵呵,可真能想!

蛮清惠刚刚嘲讽张姨娘敢想,张姨娘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不仅敢想更敢做。

“我呢虽然没本事给你弄个七皇子妃的位置,不过侧妃还是可以的,七皇子已经答应与七皇子妃成亲后,就让你进府为侧妃。”

说着这话张姨娘不无得意。

“呵呵!”

蛮清惠只当她说大话,张姨娘是什么身份?七皇子是什么身份?七皇子能答应她的要求?

满清惠不相信,张姨娘也未多言,她也就话赶话的说到这,并没有打算提前捅出来。

让那贼老婆子晓得了,只怕第一个不答应,什么蛮家的闺女没有做妾的道理,侧妃虽然也是妾,可是这妾与妾能一样么?

蛮清欢今日自带了百灵与莺哥,当主仆三人走进红枫林的凉亭,红泥炉上的茶水已经煮好了,沈言在亭子里沏茶。

白衣公子墨发飘飘,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一把白瓷茶壶,手腕稍稍抬高,清亮的汤水便注进白瓷的茶盅,氤氲的茶香在空气中一圈一圈的荡开。

少女总觉得今日的沈言有些不大一样。

不过也未曾多想,毕竟两人如此熟悉。

蛮清欢用力的嗅了嗅鼻子。

“好香的君山银针。”

坐下来牛饮了三杯。

沈言只含笑着给他添茶。

飞鸣在后头嘴角直抽抽,好家伙,合着自己烧了半天的水,给她三大口就喝完了。

有这么喝茶的吗?

真没见过这样的姑娘。

呃,蛮三姑娘除了性别,还真没有哪一点像个姑娘。

他家主子也是个奇葩,那么多闺秀,温柔的、泼辣的、活泼的、可爱的,小家碧玉,大家闺秀,随便他挑,随便他捡,偏偏在意蛮三姑娘这一款。

真是没眼看,堂堂那啥啥,身份高贵,到了蛮三姑娘跟前,就能沦为了倒茶沏水的小茶童。

偏偏人家还乐在其中。

飞鸣还在那里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旁边飞诚推了推他。

“想什么呢?快烧水。”

蛮清欢喝下三杯茶水,就等着沈言说事情。

几次三番的提起,显然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少女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偏偏沈言一字不提,只在那里喝茶。

等了半日不见对方开口,仍就仔细的品尝少女只得提醒。

内心紧张到极点,表面上故作镇定的沈言,对上少女闪亮的大眼晴,又一阵的心慌。

不晓得少女能不能原谅他无奈的谎言。

喝茶喝到茶壶里的茶味都淡了。

少女心中思量,这回该说了吧。

这时沈言站了起来。

需要站着说?

蛮清欢正暗自思忖,就听沈言道,“茶水喝多了,肚子胀,一起走走消消食?”

蛮清欢“……”

没听说过喝茶还要消食的。

那就消消食吧!

横竖今个过来就是看满山红叶的。

两人顺着山道慢慢地往山上走。

飞鸣等一众随从远远的跟在后头。

如今不比从前,莺哥怕叫人瞧见了说闲话,思量着走近些,偏偏飞诚飞白几个挡在她前头。

几次想从旁边越过去,那飞诚好似是背后长了眼睛,每每挡了她的去路。

不知道是有意的呢,还是有意的。

莺哥心中着急,也只能干瞪眼。

也不是,还能在心里画个圈圈诅咒飞诚。

白灵却是一点也不着急,很有闲情逸致的欣赏着满山的红叶,时不时瞄一眼那乱草丛中,可有什么草药可让她顺手搂兔子。

唯一不顺心的地方,就是飞鸣那家伙老在跟前碍眼。

渐渐的前两人,把这一大帮只能甩得更远,无计可施的莺哥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不管他家姑娘,欣赏起满山的红叶了。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唯有美景不可辜负。

前头沈言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到这里准备开口了。

“呃……那个……,跟你说个特别重要的事。”

沈言注定不能如愿,蛮清欢正准备洗耳恭听,十几支利箭,带着破空的声音,嘈杂两人射了过来。

好在蛮清欢两世为人,都是武力值爆表。

嘴里喊了声“小心”,瞬时扑过去,带着沈言就地一滚。



第二百八十八章 毒发

大约这几个刺客也顾忌着蛮清欢的“威名”。

嗯,其实是凶名。

并不近身攻击,只是躲在树后,朝这也射箭。

蛮清欢带着沈言就地一滚之后,躲到了一棵粗大的树后。

还有心情揶揄沈言,“我发现你这人招雷。”

十次遇到他倒有五六次遭到刺客劫杀。

沈言“……”

“说吧,这回又是谁要杀你?算了,还是不要说了。”

其实她已经猜到了。

除了沈二老爷还有谁呢?

皇帝把沈雅珊赐给了萧晟,躲在暗中的沈二老爷就被推到了台前。

这对四皇子没有任何的影响,只要沈二老爷舍得舍弃了沈雅珊。

而与萧晟来说,沈二老爷却成了一着废棋,废棋会是个什么下场?

可别跟他说岳丈什么的。

身在皇家都为着那个位置在斗争,有几个不是心狠手辣的。

沈二老爷很清楚,在萧晟眼中岳丈这身份就是个屁,只要他高兴,谁都可以当他岳丈。

萧晟要的是能够与他共谋大事的盟友,以及真正得力的下属。

不管是盟友还是下属,都要以实力来说话。

沈二老爷要不想自己沦为弃子,只能在短时间内增加自个的实力。

以他目前的处境,要怎样才能在短时间内增加实力?

只有尽快拿到武定侯府的爵位。

说起来这还是她与他惹来的祸。

所以把她给扯进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两人躲在大树后头,对方射过来的箭矢越发的猛了,却不见飞鸣飞诚几个前来。

想来他们分别受到了伏击,指望不上了。

蛮清欢腰间有鞭子、软剑,手腕上还有袖箭。

可刺客不现身,她这些东西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少女飞快的查看了一下身边的地形。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是一条斜沟。

跳进这条斜沟,借着斜沟的遮挡掩护,就可以跑进不远处的密林。

那密林少女曾陪着白灵摘草药来过一次。

树木森森枝蔓牵扯,弓箭发挥的余地并不是很大。

打定了主意,少女的目光从自个转到沈言身上。

“脱衣服。”她说道。

“啊?”

沈言有点懵。

“啊什么啊呀,把上衣脱了快点。”

沈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有点唾弃自己,他这都瞎想什么呀?

很快把外袍脱下来递给少女。

少女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棍,挑起沈言的袍子,从大树的另一边伸了出去。

瞬间所有的箭矢都朝着沈言的衣服射过去。

两人抓住这一瞬的机会,同时跳起来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然后借势一滚,滚进斜沟里头。

借着斜沟的掩护,奋力的向密林跑去,带着风声的箭矢“噗噗”的射在斜坡上,带落一层黄土落进沟底。

两人很快顺着斜沟跑进了密林里头,

后头的黑衣人紧追不舍,逮着了机会就放箭,虽然林子很密施展不开。

不过进了密林,蛮清欢可就占了便宜了。

她的袖箭可不需要那么多的施展空间。

此刻没有提防蛮清欢手头有袖箭,一下子折了好几个人在里头。

不过这袖箭,也就发威了一会儿的功夫,里头没箭矢了。

前头的人在跑,后头的人在追。

追着追着前边的人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你们几个这边,你们几个那边,剩下的人跟我走。”

黑衣人头目收起弓箭,安排好路线,兵分三路,以包抄的方式展开地毯式搜寻。

搜出去半里路也没看见人影,奇了怪了,难不成这两人上天入地了不成?

嗯,还真让他猜着了。

这两人——入了地了。

呃,掉进陷阱里头了。

猎人挖来逮大型野兽的深坑。

以蛮清欢的武力值,匕首插入坑壁,慢慢爬出去不成问题。

不过外头有坏人,待在这隐蔽的坑里,一来可以让沈言恢复体力,二来躲避那些黑衣人,一时到不着急出去。

此时的两人都有一些狼狈,衣服叫丛林里的荆棘给划破了,发髻也跑散了。

一时不察,掉下来的时候给弄的灰头土脸。

少女靠在坑壁上嗤笑,“咱这择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沈言笑了笑,“谁说不是呢!”

两人并排坐在坑底背靠着洞壁,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沈言就思量着,这里没有旁人打扰,虽然环境差了一点,不过身旁的姑娘应该不会在意这些。

不如趁着这会儿气氛正好,把要说的话都说出来。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忽然心口一疼。

他毒发了!!

沈言“……”

要不要这么倒霉?

老天爷这是玩他呢?

每回要说都有各种状况发生。

什么天之骄子!

老天爷看不顺眼的弃子才对!

少女发现沈言的脸色不对。

想起那个月夜,立即紧张起来。

“你怎么了?”

沈言苦笑了一声。

声音说不出的干涩。

“我毒发了。”他说。

“你…你刚刚中箭了?”少女慌张起来。

少女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让沈言心中一暖。

“不是!”

他吐气艰难,骨节分明的大手,一边慢慢的摸向腰间的荷包。

“我身体弱不是生病了,而是小时候掉进了冰冷的湖里,吃药又被人下了毒。”

原先他的身子是每年毒发一次,要么在夏季,要么在冬季。

夏季必须睡在寒冰床上,再配合着草药才能将毒性给压下去。

冬季必须温泉配草药。

可那日从南边回来,替晋沛时挡了一剑。

箭上的毒药引发了他体内的毒性。

虽然有白灵用药给他压制了下去。

却也触发了他体内毒药的临界点,两种毒性相抗产生了变异。

如今他身体里的毒性,随时随地这有可能被引发,没有规律可言。

所以白神医给他制了很多的压制毒性的药丸,放在荷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自南边回到京城这短短几月,原本很有规律,一年一发的毒性,已经被触发过四五次。

白神医很是担忧。

不过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至少他现在毒发,不再需要寒冰床或者温泉辅佐。

一颗药丸,入口既化。

少年盘腿坐在坑里,让自己的真气配合着药性运行全身,慢慢的将那毒性压制下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封王

少女望向沈言的目光带了一丝怜悯。

难怪身体一直不好,又说白灵治不好他的病。

原来小时候就被人下了毒。

毒时发一定很疼。

爱莫能助的坐于一旁,瞧着少年的脸色,从蜡黄慢慢的恢复到苍白,然后带来一点点的血色。

“现在怎么样?好点没?要不要躺……”

瞧瞧这坑里的环境,少女及时收住话头。

“要不我还是带你出去吧!”

聊天加上打坐的时间,差不多有半个时辰,外头的黑衣人没有找到他们,估计早就走远了。

一阵香风,柔若无骨的小手,带着一丝微凉贴与他的前额。

毒发疼痛后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他又满血复活了。

难得两人如此亲昵的独处,后头没有超级灯泡外加拖油瓶。

他可不想这么快出去。

实际上毒性已经压制下去的少年,假装孱弱的扶了扶额。

“毒性已经压下去了,不过我浑身无力,让我再歇会儿。”

原本想装可怜的少年,到底舍不得少女担忧。

少女想了想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

“地上太湿,对你的身体不利,过来坐我衣服上,多少挡一挡。”

瞧见少女张扬的衣服沾上了泥巴,少年倒有些后悔,没有接受她的意见,直接出去。

不过沈言到底也没有能够如愿与少女多呆。

没过多久,飞鸣飞诚等人就寻到了密林里头,扯着嗓子大喊“蛮姑娘”、“世子”。

刚开始若有似无听不大清楚,等声音越来越清楚之后,少女高兴的一夜而起。

扬起头,扯着嗓子对外头喊。

“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嗓子都喊干了,外头也没有回应。

大概是坑太深,外头听不到里头的声音。

少女就掏出靴筒里的匕首,在陷阱的墙壁上挖坑,好让自己踩到坑爬上去。

沈言在看到那匕首时却眸光闪了闪。

“这匕首……”

“哦,因为很谈得来的,长辈送的。”

蛮清欢也没在,继续挖她的坑。

听了这话,沈言到是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唇边绽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帮你一起挖吧。”

少年站起来。

人家毒性发作,差点九死一生,怎么能劳动他帮自个挖坑?

少女忙让到一旁,“不用,不用,你好好歇着,我来挖就成了。”

压根没想起来,说好自己没力气的某人,怎么就突然有力气站起来了?

少年要帮忙,某人不让,争抢推搡中,少年没有站稳,一下子向少女扑过去,把人扑倒在地。

四目相接,大眼瞪小眼。

寻找细微的呼救声,寻过来的某些人,伸着脑袋正好瞧见这一幕。

飞鸣,“……”

苍天呀,大地呀,他家主子终于开窍了。

飞诚“……”

这个这个,一上来就直奔主题,是不是太猴急了一点?

莺哥“……”

沈公子与五皇子真是表兄弟?

后头被飞鸣等人挡住视线的飞白、百灵,“……”

前头碍事的人不能让一让?

被压在下头与少年大眼瞪小眼的蛮清欢,视线慢慢的往上移。

就瞧见了上头的几个脑袋。

赶紧把身上的人推了下去。

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仰头冲着上头喊。

“还不赶紧想办法把我们拉上去。”

爬出陷阱的两拨人各自回府。

蛮清欢换了一身衣服,梳洗过后仍旧是骑着马回去的。

和来时没什么两样。

而沈言却是被抬着回去的。

进府那会儿,沈二老爷“恰巧”出门,一眼就瞧见躺在担架上的沈言,脸色惨白惨白。

瞧着似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这是怎么搞的,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

飞诚意味深长的瞧了他一眼。

“出门遇上了刺客。”

翌日,天刚麻麻亮,穿戴整齐的朝臣们,又站在了金銮殿上。

与那龙椅上的皇帝,一番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的较量。

最后君臣商讨一致,皆大欢喜。

朝臣们准备“功成身退”。

这时候皇帝朝身旁的汪大使了个眼色。

汪大立即心领神会的站出来。

从小跟着皇帝一起长大,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阴柔尖细的声音在金銮殿上飘荡。

“皇子们一个个都长大了,再住在宫里不合适,李大人、万大人、梁大人……”

汪大随口念出几位礼部大臣的名字。

“几位大人一起,随皇上去御书房,商讨给几位皇子封王封地事宜。”

给皇子们封王封地,这是皇帝的家事,说的好听是商讨,其实把礼部的官员们宣过去,他们也只是听的份。

嗯,还要记录在案。

打发了这些奸诈的臣工们,汪大赶紧帮着皇帝拟旨。

汪大的工作效率相当的高,下晌,各位皇子们均在自个的寝宫里截到了皇帝的圣旨。

三皇子、四皇子喜形于色,他们终于可以出宫开府了。

从今往后做起事来可就方便多了。

萧晟高兴的同时也多了一份不确定。

在那个梦里头,他的父皇到死,都没有给他们兄弟几个封王,让他们出宫开府。

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很多与梦里不尽相同。

如果说梦里所见,皆是前世发生之事。

是否说明今生发生了改变?

那么他的父皇,翻过年来还会驾崩吗?

他所下的那些布局,是否也要改变一下?

皇帝先给几位皇子封王,赐下的宅第。

都是离皇宫最近的地段,其中最豪华的当然是五皇子的宅邸。

不过对此,兄弟们也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的父皇偏心于老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反正老五那身子骨,也碍不了他们什么事儿,不就是宅子比他们的大一点吗?

等他上了位,这个天下都是他的,还在乎一个小小的宅子?

再说了,到时候什么事都由他说了算,看老五不顺眼,随便安个罪名,就能够把这宅子给收回来。

当然这是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心声。

萧晟因为那个梦,只道五皇子活不长了。

“也罢,就让你最后再好好享受享受吧,别说他这个兄弟不地道。”

再说五皇子赐到了宅第,晋沛时比五皇子这个主人还要高兴,一会儿指挥着工匠们这样,一会儿又指挥着工匠们那样。

工匠们被他赶得团团转,迫于他街头一霸的威名,敢怒不敢言。



第二百九十章 各王

在各王府忙着修缮中,三年一次的秋试却未能如期进行。

皇家围猎场出了两次刺客事件,皇帝大发雷霆下旨彻查。

却是连刺客背后之人的一根毛都没捞着。

堂堂皇帝,在自个家门口遭人刺杀,却查不出凶手是谁。

还有比这更糟心的事情吗?

查一定要查,哪怕把全国各地翻个底朝天,也要查出奸人所在。

礼部尚书也很惶恐,眼看着将近大比,人员流动性极强,万一有那不要命的化装成上京赶考的举子,对皇帝不利如何是好?

又或者那隐藏在人群中的刺客,化装成落地的举子,趁机离开京城。

于是尚书大人向皇帝进言,暂停今次的科考。

法令颁布出来以后,各书院一片哗然,如此,他们岂不是要再等三年?

头悬梁锥刺股,憋住了三年劲的举子们,一个个捶胸顿足,大骂那刺客和背后之人不地道。

只有一个人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就是陆英。

本来在家中一躺好几个月就落下了一大段,原本指望着进去以后好好的补上来。

谁知道那曹金梅,缠人缠得紧,吓得他沐休都不敢回家,只窝在书院里头看书。

那曹金梅也是个妙人,几次之后竟然追到了书院来,一会儿送吃食,一会儿送笔墨纸砚。

弄得书院里人人都晓得,陆英有个极“贤惠”的未婚妻。

拜曹金梅所赐,如今的陆英在书院里名头很响,却与他进学无益。

陆英已经可以预见,在不久的秋闱中自个必将落地。

现下今年的秋闱居然给取消了,陆英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个的好运气。

等到各王府修善完毕,天空中早已飘起了雪沫子。

再等到各位王爷搬进了自个的府邸,厚厚的积雪将整个京城装扮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三皇子妃,哦,不,现在应该叫晋王妃了。

皇帝给硕果仅存的四个儿子依次封为

腿脚不便的二皇子为秦王,三皇子为晋王,四皇子齐王,五皇子楚王,七皇子为吴王。

晋王妃看着自个后院,飘着阵阵清香的腊梅,打算办个踏雪寻梅会。

一是赏花,二来算是邀请京城里各命妇贵女来给自个暖屋。

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结交各位权贵夫人。

从前住在宫中多有不便,如今搬了出来,晋王妃少不得要为晋王的前程谋划一二。

别小看了这些夫人们,有时候枕头风,比金银财宝还要好使。

齐王妃也打着同样的主意,并且比晋王妃更迫切一点。

她这府里的侧妃,可是齐王舅舅的庶女,并且这庶女还是个不安分的。

过门没多久,就收买了四皇子寝殿大波的宫人。

弄得她这个四皇子妃很有危机感。

自搬进了新居,就迫切的想要表现自己,让新鲜出炉的齐王看见自个的价值。

腿脚不便的秦王只想低调一点,秦王妃的心思与秦王一般无二。

可是那妯娌两个大张旗鼓写请帖邀人,反而让人变个沽名钓誉。

被逼着随大流也弄了个宴席。

只有楚王府和吴王府暂时没有女主人比较消停。

于是京城里的各命妇、闺秀们,相继收到了三张请柬。

好在日子不是定在同一天,不用纠结到底去哪一家。

蛮清欢却是比众人多收到一份请柬。

一份来自楚王的请柬。

对着那份请柬,剑鸣渊里的众丫鬟腹议,“都修建完工了,才想起来请她们家姑娘是不是有点晚?”

没有这份请柬,众丫鬟还没想起来,请柬一来,众丫鬟顿时对楚王意见大大的。

百灵,“……”

呃,这事办的!

三家的宴请,蛮府一家都没有参加,不过都送过去了相当规格的贺礼。

楚王那边的邀请,倒是要去的,怎么说她也是未来的楚王妃。

蛮清欢骑着马出门,正好晋王侧妃的马车进门。

于蕊掀起帘子,瞥了眼鲜衣怒马的少女,愤愤的甩下帘子。

这个臭武夫!

这个臭武夫还是爬在了她的头上。

楚王妃。

皇帝的眼睛也是瞎的,这个臭武夫样样不如她,凭什么就可以当楚王妃,而她却只能是晋王侧妃?

进了府,于蕊直接去了于氏的抚衡苑,这个府中除了于氏谁都不待见她,从前仰人鼻息还需瞧瞧脸色,现今她可是高贵的晋王侧妃,蛮老虔婆之流理她作甚?

没让她给自个下跪见礼就不错了。

事实上她一个妾氏,身为一品夫人的蛮老夫人哪需要向她见礼?

某些人从来摆不正自个的位置,稍稍有点地位就张狂的没边了。

抚衡苑里,于氏激动的亲自指挥着丫鬟婆子,清扫收拾摆放瓜果糕点。

晋王侧妃要来府中看望她,这个侄女果真没有白疼。

一会儿觉得这个椅子擦得不够亮,一会儿又嫌弃那个糕点不够软。

使得屋里的丫鬟婆子们团团转。

丫鬟婆子们都为蛮清悦不值,偷偷的在古嬷嬷跟前小声的嘀咕。

“二姑娘回门那日,都不见得夫人如此的隆重。”

古嬷嬷除了叮嘱丫鬟婆子们小心做事,别乱嚼舌根之外也很无语。

连丫鬟婆子都看得清的事情,偏偏她家夫人看不明白。

表姑娘若真有心,缘何到今日才登门拜访,夫人这个疼她如亲女的姑母?

什么?皇宫里出来一趟不容易?

古嬷嬷承认皇宫里出来一趟不容易,但不容易,并不是不能出来。

这么长的时间,难道出来一次都不行?

对一万步说,承认你在宫里头出不来,晋王府搬家也有十来日了,王妃花宴都办完了,这才想起来这个姑母。

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呢?

不是古嬷嬷小瞧这位晋王侧妃,总觉得这次登门不会是啥好事。

还真让古嬷嬷给猜着了,于侧妃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这次来就是来向于氏告状的。

状告蛮清悦、蛮清欢等人不顾表姐妹之情,晋王府的花宴,竟然一个都不去给自个撑腰,让她在众勋贵夫人面前丢尽脸面。

再于氏面前好一顿哭嚎,数落蛮清悦等人的种种罪状。

听到屋里的丫鬟婆子,琪琪直翻白眼。

好一个没脸没皮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同一人

气的于氏于蕊走了之后,还在屋子里头骂人。

骂蛮清欢薄情寡信,骂蛮清惠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更蛮清悦是只白眼狼。

从前古嬷嬷还会劝上一劝,现如今也懒得费那口水了,只当没听见,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身后。

骂吧骂吧,等骂累了也就不骂了。

于氏却是越骂越有兴致,骂到最后竟然叫古嬷嬷,去长公主府传个话,让蛮清悦回来一趟。

古嬷嬷吓了一跳。

“这可使不得,二姑奶奶怀着身子还没出三个月呢,这万一磕着碰着了,那可是长公主的金孙呢……”

言下之意咱担待不起。

于氏这才悻悻然的作罢。

再说蛮清欢来到楚王府。

邀她上门的楚王居然不在,临时有事处理出门了。

今日跟蛮清欢出门的是莺哥与朱鹭。

两人对楚王的意见就更大了。

什么人嘛?

约了她家姑娘上门,自个却不在,赤果果的轻视,不把她家姑娘放在眼里。

气的这两丫头差点掉头就走。

还好王府的长史挺识时务。

请她们家姑娘在府里到处逛逛。

哪个地方令未来王妃不满意的,他让人去改。

见到楚王府的一草一木,这两人决定收回对楚王的成见。

主院的外面修了一个偌大的演武场。

比之镇国将军府的还要大,演武场四周十八般兵器,刀、枪、棍、剑一应聚全。

大概晓得她们家姑娘好吃,园子里头除了各色名贵花木,还种了好些的各色果树。

桃、李、杏、梨、樱桃,葡萄、桔树苹果树……

就是那王妃住的主院,也是按照她们家姑娘的剑鸣渊来布置的。

这楚王虽然从未露过面。,到时把她们家姑娘的喜好,打听的极其清楚。

可见对他们家姑娘是极满意的。

先前因为担心楚王不满皇帝的赐婚,而迁怒自家姑娘的忧虑,一扫而空。

走了一圈回到正院,丫鬟送上几盘糕点。

各种形状颜色的糕点,躺在白色冰裂纹的磁盘里,叫人看着就很有食欲。

少女伸手拿了一块马蹄糕。

刚吃到一半,这座府邸的主人楚王回来了。

刀砍斧琢的轮廓,两条卧蚕眉远山如水,深邃的眸子闪亮如星,宽肩窄腰,双腿修长。

一身修身的交领黑色织金丝长袍,更衬得人格外的精神。

再看他的相貌,果然如传言般,与沈言长得非常的酷似。

可以说,除了眼角那一颗红痣,几乎是一模一样。

不光长相难辨,就连气质都非常的相像,除了楚王身上那一点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度。

两个丫鬟一见之下差点喊错了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蛮清欢放下手头的糕点上前行礼,就被楚王一把拖住了胳膊。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此举让两个丫鬟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对了,还有那些人真会胡说八道,楚王不过脸上看上去有点苍白。

哪里就像那些人谣传的那般快死掉了?

嫉妒,都是赤果果的嫉妒。

到现在,两人对楚王的好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是以在楚王表示有话要跟蛮清欢说,两人非常自觉的退了下去。

整个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气氛有点尴尬。

嗯,楚王还很紧张。

“你……”

想说你饿不饿,赫然想她刚刚用了半块点心。

“我……,咳……”

楚王发现说什么似乎都不大合适。

挥了下手。

“算了,还是直接说正事吧!”

“其实……”

蛮清欢突然见面前的少年脸色迅速的苍白下去,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正要站起来问他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请太医。

就见这个楚王用一种少女非常熟悉的姿势,伸向腰间挂着的荷包,从中掏出一粒药丸塞进嘴里。

蛮清欢“……”

她好像发现了点什么。

楚王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体内的真气配合着药物在周身运行。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毒性被压制了下去。

对着少女疑惑的目光,楚王但是一点也不忐忑紧张了。

他展颜笑了,明亮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狡黠。

“被你发现了。”

少女盯着他左眼上方光洁如玉的皮肤。

“你真是沈言?”

刚刚毒发的那刻,虽然猜到了,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皇帝最宠爱的五皇子、武定侯世子居然是同一人,怎么可能呢?

“不,我不是言表兄,事实上……”

楚王眼中闪过一丝情绪。

“事实上言表兄,早就死了,当年的劫难中他并没有活下来,活着的是我这个沈言。”

当年若是叫武定侯的继室晓得,沈言这个世子没了,必定会伙同二房争夺爵位。

伤心欲绝的沈大太太、尚在襁褓中的沈棠,定然叫这群虎狼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而他的母后也觉得,离开皇宫对他来说更安全,更方便母后在外头给他找药。

于是当机立断,瞒着父皇把他带出了宫。

等到父皇知晓此事,他早就成了武定侯府的世子爷沈言。

蛮清欢却道,“那往后你要怎么办?”

她太了解萧晟这个人了。

皇帝把她赐婚给了五皇子,也就是现今的楚王,萧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到那时,他还能当五皇子时一样不露面?

沈言,哦,不,现在应该喊他萧辰了。

萧辰却道,“你道沈二老爷为何至今还能蹦哒的起劲?”

以他的手段,抬抬手就能灭了他,为何还要一次次的容忍沈二老爷对他的刺伤?

“因为我答应过姨母与棠表弟,表兄的仇留给棠表弟亲自得报,至于沈言……”

萧辰深深的看了蛮清欢一眼。

“棠表弟长大了,该他担起的担子,也该担起来了,该他做的事情,也要着手做起来了,至于“沈言”,上回在山上看枫叶遭到刺杀,身受重伤被抬了回去,药石无医,相信再过几日,就要重伤不治了……”

萧辰的话,到叫少女想起了前世。

难怪前世沈言去世,三日之后五皇子也一命归西。

原来这两人根本就是同一人。

沈言死了,五皇子自然就不可能再存活于世上,所以也只能死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武定侯

蛮昱旭被二老爷揍成了猪头,虽脸上的伤势已消,但却被看管起来不得自由。

嗯,其实也不能说不得自由,只是蛮二老爷不准他出府,走到哪里后头都有小厮跟着。

这天大厨房的婆子来给他送饭,趁着看管的小厮不注意,悄悄塞给他一张纸。

蛮昱锦飞快的捏进手心,膳后推说自个要小憩一会儿。

一个人窝上了梨花木雕花罗汉床。

侧着身子悄悄展开手心里头的纸条。

原来是从前东余书院的好友,问他何时有空与他们一起玩。

提到玩,蛮昱锦的眼睛就亮了。

从小张姨娘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不准他与兄弟姐妹们一起玩。

整日介被关在将军府里头,猛的被放到外头,简直是鱼入大海,鸟归山林。

再有受了萧晟授意的那些人有意为之,只引着他往那花街柳巷去,沉溺于温柔乡的蛮昱锦,对用功念书、考科举什么的完全没有了兴致。

三叔是镇国将军,自个老爹做生意又有钱。

真正是有钱有势,他还用的着读什么书?

娇妻美妾莺莺燕燕围绕才是人生享受。

要不皇子们一个个的都想当皇帝是为什么?

皇帝可以三宫六院呀,这天下的美女都是他的,想要哪个就要哪个。

只没想到快活的日子,没过多久就被他老爹给撞破了。

可恨的是,这个老爹自个左拥右抱,却不准他逛青楼。

凭地?

再看看旁人,哪个有钱有势的不逛青楼?

逛青楼那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好么?

可恨这个迂腐的老爹,不仅不让她去青楼,就连东余书院也不让他去了。

整日介坐在书房里,跟着原来的先生读着无聊的四书五经,人坐在书房里头,屁股底下却像有针在戳似的。

好不容易想了个办法偷偷溜出去,还没有快活几日又被逮到了。

挨了一顿皮肉之苦。

蛮昱锦正是少年叛逆的年纪,蛮二老爷越管教的严格越心生叛逆。

再加之外头还有那不三不四的朋友总来勾//引。

这还能好得了?

蛮昱锦得了外头的信,更是坐不住了,一颗心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偏偏又出不去,急得抓耳挠腮。

还有什么人能够给他瞒天过海?

小厮是别指望了。

上回给他帮忙的小厮,狠狠一顿打之后直接给发卖了。

思来想去,这府里头最疼他的,只有姨娘了。

于是蛮昱锦找盟友就找到了张姨娘的头上。

蛮二老爷那天的“凶残”张姨娘也见识到了,那敢答应蛮昱锦给他帮忙。

不过蛮昱锦仗着张姨娘的宠爱死缠烂打,最后张姨娘勉强答应给他想想办法。

这办法一想——

嗯,就没有下文了。

蛮昱旭等了又等,等不到下文的他,一怒火起。

什么最疼的就是他了,一动到真格的,就原形毕露了。

谁也靠不住,还得靠自己。

经过观察,发现他的老爹每天都要出门应酬。

于是利用晨起上官房的机会,成功的甩掉小厮事先躲在马车底下。

跟着二老爷的马车,晃晃悠悠的成功出府。

好不容易从家里头跑了出来,蛮昱锦就没打算回去。

这些年存下来的月钱压岁钱、以及这两日从章姨娘那里抠出来的银票。

全都揣在怀里头呢。

手里头有银子,蛮昱锦的胆更肥。

蛮昱锦没有去柳子胡同,也没有往那暗门子里去。

晓得自个不见了,小厮一定立马向自个老子报告,要不了多久老子就会寻到这些地方去。

他直接去了东余书院,找那些狐朋狗友,让他们给他安排个地阶先住着。

那些人,原就听了萧晟的安排,要毁了他的,自个送上门哪有不应的道理。

很快给他安排了一个,住在很舒适的两进小院。

还有丫鬟小厮伺候着。

白日里睡到日上三杆,一日三顿都有丫鬟送进屋里头。

到了晚上,那些狐朋狗友就带着红姑娘,寻上门来饮酒作乐。

那日子过得叫一个舒坦。

完全不顾得家里头,为了寻他已经翻了天。

二老爷为了寻他,完全把生意丢给了下头铺子的掌柜的。

张姨娘也吓得不轻,不过心里头多少有点数,只是不晓得他在哪里。

一边担心着一边心里头也有点骄傲,不愧是她生的儿子,机灵的很。

就冲这聪明机灵劲,长大了就是个有出息的。

俺老夫人也气的不轻,只说养出此等子孙家门不幸。

寻着寻着就到了新年。

楚王府送了年礼过了。

老夫人备了回礼。

让蛮清欢亲自给送过去。

从前两人是朋友那会儿,倒是无话不谈。

换了一种身份相处反而尴尬了。

坐在楚王府堂前,依然是那张脸,蛮清欢搜肠刮肚却不晓得说什么好。

正襟危坐的萧辰也很紧张。

肖想了两辈子的姑娘,以未婚妻的身份坐在跟前,紧张的手心出汗,也是不知说什么好。

“你……”

一盏茶下肚,两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

又是一同开口。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反倒轻松下来。

正准备聊点什么,闪瞎人眼的大灯泡来了。

“辰表弟……”

晋沛时人未进屋,大嗓门先传了过来。

“哎呦,臭丫头……,不是,妹妹也在那?”

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后知后觉。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萧辰“……”

才知道?

“那个,你们先聊,我回家陪媳妇儿去。”

晋沛时在萧辰跟前说话很随意,少女就想到当初,这两人一块儿去南边。

晋沛时不大乐意,还去宫里闹了一场,后两人的关系她还曾吐槽过。

原来根子在这里呢。

又过了两天,病情反复拖了很久的沈言,终于“驾鹤西去”。

这一天是十三年前,真正的沈言离开人世的日子。

沈大夫人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光明正大的哭一场,自个这苦命的大儿子。

也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将他的牌位放进祠堂,永享沈家香火。

沈言的“死”除了沈家大房,外头没起任何的涟漪,毕竟整个京城谁都知道沈言身体不好。

倒是惹得宫里两位公主好哭了一场。

翻过年来,皇帝封沈棠为武定侯世子的圣旨还没有写好,老武定侯就过世了。

好运的沈棠连级跳,直接成了武定侯。



第两百九十三章 我的箭不客气

大年三十夜,灰暗的天空中飘着细碎的雪沫子。

蛮二老爷恨不得把整个京城翻过来,都没能找着的蛮昱锦,却在大年三十这一天,神奇般的自个回来了。

嗯,他没钱了。

这些日子花天酒地,银子花的像流水。

要不是没钱,他也不会回来。

当然就是回来也挑了个好日子。

大年三十,哪怕他老爹要揍他老太太也是不会允许的。

有什么事等过完年再说。

过完年,一忙就忙到了上元日。

上元日吃元宵观花灯。

蛮芊芊依例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过节。

谢恂已经很久没有来镇国将军府了。

在老夫人屋里,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蛮清惠完美的侧颜。

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扎如玉的光芒,小巧的耳垂如珍珠般圆润。

顿生沧桑之感,站在那里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四表妹还是那个四表妹,自个却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自个了。

人生,若永远只如初见,该多好!

在谢恂感慨的同时,蛮清惠也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打量了一下他。

只是打量了眼,没有太多的情绪。

从很早之前她就晓得,自个和恂表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辈子只能远远的站在远处,默默的观望与祝福。

永远也不可能有交集的时刻。

所以,哪怕他早就住进了心里头,从来也没有表露过。

如果不是于蕊那次的设计,连那么一点点浪花都不会有。

更是自谢恂定亲后,收起了所有,埋在心底最深沉。

谢慧玉倒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不过外头都盛传楚王命不久矣,谢慧玉也没敢开蛮清欢的玩笑。

晚饭之后,蛮芊芊照例先行回府,留下子女与表姐弟们一起去看花灯。

今年看花灯与往年不一样,不光纪氏、卢金秀要一起去。

就连裴氏也带着嘉哥儿一同前往。

一大溜的马车浩浩荡荡直奔摘星楼。

倒不是今年的摘星楼如去岁一般搞了活动。

而是楚王在第八层给他们留了一个包间。

是的,是留了一个包间,而不是订了一个包间。

蛮清欢也是刚刚晓得,萧辰是摘星楼的幕后主人。

萧辰告诉她,摘星楼是当初皇帝送给沐皇后的生辰礼物。

不光是摘星楼,就连蛮清欢只去过一趟的青云社,也是皇后的产业。

这些产业自萧辰十岁之后,沐皇后全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至此蛮清欢终于明白,前世一直矗立的摘星楼,最后为什么会被扒掉。

五皇子死了、沐皇后也死了,正如民间传闻的那样,它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留着只能徒增伤感。

不过今生一切还都是好好的。

马车行至东街口就走不过去了,街上的人太多,只能下车步行。

裴氏怕嘉哥儿被挤散了,亲自抱在手中。

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商铺,都在门口挂起了五颜六色的花灯。

嘉哥儿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热闹的场景,两只眼睛好奇的转来转去。

又加之抱在手里头,视线比旁人看得更远,指着在远处的花灯。

“小兔兔、小猪、还有荷花……”

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一波接着一波的往前挤。

蛮家这一大群子人,一会儿就被挤散了。

蛮清欢挤在人群中根本走不脱,只能顺着人流往前走。

而不离左右的蛮清惠,早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

只有谢慧玉还努力的牵着她的衣角。

蛮清惠随着涌动的人潮,眼睁睁的瞧着自个远离了蛮清欢。

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人声鼎沸的人潮中,远处的蛮清欢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喊声,也未注意到被人流给冲散的小妹。

好在晓得自个的目的地在摘星楼。

稍稍安心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蛮清惠被挤到了一家店铺的跟前。

“哟,小妹妹一个人啊?”

两个痞里痞气的年轻人,瞧见落单的小姑娘,跑过来搭讪。

“走,哥哥们带你去看花灯。”

蛮清惠捏紧了袖口,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

“不用了,我在等人,我哥哥一会儿就来。”

少女想以此来吓退两个年轻人。

可这两人就是个街头混混小痞子,哪是那么容易吓倒的。

再说这俩人最近输了不少钱,手头紧的很。

趁着今朝看花灯的小姑娘不老少,准备干哪拍花子的行当。

逮到一只落单的小肥羊,三两句话就像她们放过她可能吗?

他们又不是三岁的孩子。

这小姑娘站在这处左顾右盼,明显就是被挤散了的,哪是等什么哥哥。

“咦,小妹妹,咱们两个不就是哥哥,哥哥都在这呢,还等什么等,走走走,随咱们去看灯。”

说着竟伸手过来强拉蛮清惠。

“放肆!”

菊杏双手掐腰柳眉倒竖。

“镇国将军府的姑娘,也是尔等可以随意欺辱的?”

原本没想张扬,可这两人得寸进尺,菊杏不得不抬出镇国将军府的名头。

两个小混混一愣,怎么惹到了镇国将军府的头上?

镇国将军府暴力女,连勋贵们都怕,何况他俩只是个街头小混混。

这银子可不好赚。

有命赚也没命花。

其中一个马上就怂了。

“姑,姑娘,有话好说。”

另一个却扯了扯他。

“什么镇国将军府的姑娘,你们要是镇国将军府的姑娘,我们两个还是皇子呢?”

另一个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

若真是镇国将军府的姑娘,为何刚才不提?

八成是冒充的,用镇国将军府的名头来吓唬他们。

现在的小姑娘坏的很。

都鸡贼,鸡贼的。

差点上当。

这时两人都露出了凶悍的面目。

“小姑娘,哥们劝你识相点,今天你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别逼我们哥俩动手。”

这小姑娘长得水灵水灵的,就是身旁的两个丫头,这脸盘子也是上乘。

把这主仆三人抓去卖掉,银子一定不老少。

不仅可以还掉这两天欠下来的赌债,还能剩下不少。

拿去做本钱,说不定能把前头输掉的,通通给赢回来。

蛮清会冷静的掀起衣袖。

手腕处的袖箭对准了两人。

“识相的就赶紧滚蛋,否则我这箭可不客气。”



第二百九十四章 对你好不好?

蛮清惠还是太嫩了,这打架哪有还未动手,就先亮出自个底牌的?

这不明摆着告诉对方,要怎么防着自个嘛!

在战场上这样的举动,无异于自取灭亡。

可在暴力女的名头,响彻街头的京城里头嘛,此举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雪白的皓腕上幽黑中泛着冷光。

两痞子脸色一黑。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的凶残么?

随身带着武器,莫不是真是镇国将军府的姑娘?

初师不利,刚下手就赐到了铁板。

这该怎么办?

那暴力女是出了名的护短。

安阳侯府的嫡女给了她妹子一巴掌,她就还给人家一鞭子。

还有安阳侯府那庶子废掉的手,虽然明面上没传开,但道上私底下都在传,那是暴力女一箭射穿的。

说到那庶子,似乎有好久没出现在人前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再三权衡之后,两个痞子决定放弃到嘴的肥肉。

不是什么肉都有本事吞得下去。

蛮清惠悄悄轻了一口气。

做人果然还是要自个有本事。

抬手擦了把额头的冷汗。

“咱们快点去摘星楼吧!”

单身姑娘一个人在外头很危险。

好在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回过头来寻人的谢恂。

怕再被挤散了,谢恂解自个的发带,一头系在自个手腕上,另一头递给蛮清惠。

蛮清惠犹豫了一下。

男女授受不清。

谢恂苦笑,一双黑眸里头满是无奈。

“咱们总是表兄妹吧?再者……”

抬手甩了甩发带。

“握的是发带……”又不是他的手。

街头人潮涌动,蛮清惠也怕再遇到刚才那样的地痞流氓。

再说身正不怕影子斜。

一根发带,一头系在谢恂的手腕上,一头握在蛮清惠的时候。

系在一起的两人随着人潮,在人海中波动。

谢恂凭得生出一种,牵着新嫁娘入洞房的感觉。

该死!

四表妹如此的信任他,他怎么可以有如此龌龊的想法?

赶紧摇摇头,把这龌龊的心思从脑海中赶出去。

蛮清欢带着谢慧玉,在人流中遇到了侯昊然一伙。

这家伙亮如灯火的眼眸瞧了眼谢慧玉,难得正经。

“蛮姑娘这是准备上哪?”

蛮清欢,“……”

这家伙吃错药了,还是今个出门没吃药?

张口闭口喊自个老大的嘴里,今个怎么蹦出一个“蛮姑娘”?

蛮清欢被惊悚到了。

当听到对方要去摘星楼,立即放弃了要逛街的念头。

“真巧啊!我们也去摘星楼要不一起?”

众纨绔“……”

这样说瞎话真的好吗?

他们可是刚从摘星楼出来啊!

出来啊!

啊!

蛮清欢一行赶到摘星楼已经是最后一个到的。

并且还多出一人。

裴氏的姨表兄陶锴。

当时三妯娌走在一起,不知怎么的裴氏脚下一绊。

差一点就要把手中抱着的嘉哥儿摔出去。

这时候一双手伸了出来,稳稳的托住了嘉哥儿。

惊魂未定的裴氏正要道谢,定睛一看竟是自个的表兄。

陶锴也是刚到京城,正准备明个登门拜见,到提前在大街上遇到。

于是就跟着到摘星楼开开眼界。

摘星楼这个包间位置非常的好,站在窗前可以看见京城全貌。

每一条街上的花灯都瞧得清清楚楚。

近处可见一座座五彩灯山,搭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远处一盏盏的灯笼,像一颗颗明珠镶嵌在黑夜中,蜿蜒伸向远方。

戍时飞诚过来请蛮清欢。

“沈言”死后,飞鸣飞诚几个,就让沈二老爷借口保护不力扫地出门了。

楚王不忍心跟着“表哥”的人流落在外,又把他们几个给“收留”了。

萧辰不希望众人晓得,自个就是摘星楼的主人。

蛮清欢跟着飞鸣避过众人的耳目,悄悄的上到摘星楼的顶层。

站在这里就连皇宫内景都尽收眼底。

蛮清欢站在窗口,看见皇宫大门一道道的打开,有人急速的往内宫跑。

“那是什么?”

前世打进京城不过几个月,就在夹巷里头被射成了刺猬。

宫里头的规矩晓得的,还真是不全。

萧辰走过来,顺着少女指的方向一瞧,脸色顿时一变。

“出事了。”他说道。

翌日。

早朝上文武百官都晓得了。

西戎突然发动战争扰我边疆,已经夺下两座城池。

边城守将梅东忻派人送来八百里加急,请求皇帝派大军出征。

朝堂上众大臣为了派谁出征,而争论不休。

蛮家那头,于氏也对突然冒出来的裴氏“表兄”心有不忿。

清早,陶锴携礼上门拜见。

大房只剩下孤儿寡母,还能有亲戚上门,在于氏的眼里是件高兴的事情,说明人没有看不起她大房。

然而嘉哥儿一张口却坏事了。

当时大伙都在不能的正德堂里。

嘉哥儿穿着喜庆的红衣,依偎在曾祖母的腿上,指手画脚的给老夫人讲着昨夜花灯。

门房来报,有客人上门。

然后陶锴就来了正德堂。

嘉哥儿一见到陶锴,欢喜的喊了一声表舅。

于氏脸上的笑容一滞。

“嘉哥儿认得表舅?”

前回有男人上门提亲,这里又冒出来一个表兄。

更关键的是嘉哥儿还认得他,瞧嘉哥儿对他的态度,似乎很喜欢这个表舅。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挺熟啊。

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挺熟,至少要经常见面吧?

嘉哥儿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与另一个人经常相见?

得有人带着啊!

就说了,裴氏这个贱人,忽然起了心思,将嘉哥儿送到谢家族学里头上学。

原来是为了方便自个会野男人。

这个贱人!

那头蛮老夫人与陶锴聊天,这头于氏脸上阴云密布。

若是眼光可以杀人的话,此时的陶锴,怕死可以死上好几百回了。

回头告辞时,陶锴悄悄的问裴氏是否在府里住的不得劲?府中诸人可有欺负她?

裴氏诧异。

“表哥,这话何从说起?上至老夫人,下至妯娌小姑子,待我都挺好……”

要不然她怎么会抱着嘉哥儿,与她们一起出门观灯呢?

若是昨晚裴氏说这话,陶锴不会多想,可刚刚于氏那差点把自个戳成筛子的眼神。

这哪是对裴氏好的人家,会有的眼神?



第二百九十五章 出征

陶锴就觉得裴氏在蛮家受欺负了,完了还好面子不肯说。

“表妹,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陶锴怒其不争。

裴氏“……”

她是哪样的人?她怎么不晓得?

“你那婆母……”

裴氏恍然大悟,敢情刚才婆母黑着一张脸,表哥注意到了。

她还当他与老夫人讲话,没有留意到呢!

表哥没有注意到,她当然不会说。

可既然表哥看到了,婆母自个不要面子,她又何必给她脸上刷金。

再说假的就是假的,刷多了只会簌簌的往下掉。

“你别管她就好,我婆母这几年越发的脾气古怪,在家中和谁都处不来。”

裴氏这话讲的有技巧,和谁都处不来,说明于氏不是看她不顺眼,而是看所有人都不顺眼。

既然看所有人都不顺眼,那么有问题的不是所有人,而恰恰是她自个。

于氏原就怀疑这表兄妹两人之间有猫腻。

这回再瞧见俩人窃窃私语,更加怀疑这两人有私。

好一对奸//夫//!

于氏气得牙根子直痒痒。

捅倒老夫人那块,老夫人说不得要说她捕风捉影,弄不好还要挨一顿训。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可能。

儿子头上绿的都能跑马了,做母亲的还能不管?

于是双手在宽大的袖拢里拢紧,等她抓奸在床,定要将这对狗男女拉去沉塘。

金銮殿上退潮后,萧辰就给蛮清欢送来了消息。

少女终于晓得,昨个宫人们跑得飞快,到底出了何事。

这也让她诧异。

自个的重生改变了很多事,可这些事只限于自个身旁的人和事。

缘何远在远锤的战争也发生了改变?

因为前世这场战争,直到皇帝去世,几个皇子们为了皇位,你争我斗的死去活来,以至于国家内乱。

西戎瞧见有利可图,才联合北狄一起发动的战争。

今生,她大魏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毫无征兆的,西戎怎么就发动了这场战争?

还连夺两道城池?

前世就是内乱之时,西戎的侵略战,也没打得如此的顺利。

到底又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到了下晌,整个京城都晓得西戎犯我边疆,连夺两座城池的消息。

百姓一片哗然。

大街小巷的茶馆里都在谈论着这件事。

然后就开始猜测,皇帝会派哪位将军西征。

正德堂里蛮老夫人、二老爷和蛮清欢也在讨论着此事。

不过讨论归讨论,他们也都知道,无论皇帝意属哪位将军,都不会把蛮大将军招回来西征。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京城都在关注着紫禁城里的动向。

三天后结果出来了,威武将军秦博带兵十万迎战西戎。

这些天京城中的大小茶馆,都在讲述着这位威武将军的传奇故事。

这位威武将军出身贫寒,不仅力大无穷,胃口也大得出奇,十岁上家里头就被他吃的,没什么可吃了。

没办法,家里头只能把他送去当大头兵。

打仗可能会死,但不去更会饿死。

就这样秦博进了军营当起了大头兵。

刚开始招兵的把总,看不上他这小孩,认为一个小屁孩会打什么仗,这不是开玩笑吗?

于是把人丢进了伙房。

意思让他在伙房里帮着搬搬抬抬,不至于白吃饭。

在伙房的第一天就震惊了所有人,整袋子的米别人用扛的,他却用手提的。

并且还是一手提一袋子。

十岁的秦博一“提”成名。

谁都知道伙房里有个力大如牛的小孩。

最后消息传到了将军的耳朵里。

将军亲自把他从伙房里提了出来,编入先头营。

从此开始了他开挂的人生。

与镇国将军一样,只要经他手的战役,就没有输过。

“这次,威武将军,一定会把西戎狗贼打回老巢去。”

“威武将军出马,此战必胜!”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这种声音。

在全京城百姓的高呼声中,粮草开始行动起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古时候打仗都这样。

然后威武将军开始沙场点兵。

开拨那天皇帝亲自送行。

城门口更是挤满了送行兼看热闹的人们。

嗯,主要是来看皇帝的。

皇城根底下住了一辈子,还未曾有幸目睹过龙颜。

这百年难遇的机会,不多看两眼就亏了。

回头还多了一个向孙子、重孙子吹牛的资本。

那日,京城的街头简直是万人空巷。

蛮清欢姐妹也在城楼上,观看大军出城。

耀眼的缨穗,闪亮的铠甲,整齐划一的步伐。

蛮清欢的心中窜过一阵久违的心动。

从城楼上下来,遇到了侯然一行。

再遇少女,邵劲有点尴尬。

毕竟当时自个向她求过亲,虽然被拒绝了,可后来在金銮殿上,眼看着她被皇帝逼迫,自个却没能义无反顾的站出来。

邵劲有点看不起自己,也怕少女看轻。

可当少女像没事人一样,笑着向他点头打招呼,心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与失落。

自个在她的心里,与侯昊然他们没有两样。

而侯昊然第一时间,眸光却溜向蛮清欢的身后。

目光扫过,没有看到想看到的身影。

又恢复了往常的没正形。

“老大,咱上醉仙楼去怎么样?今个我作……”

落后一步的谢慧玉从楼上下来了,那没出口的“东”字就卡在了喉咙里。

不上不下的噎着他难受。

不过今日蛮清欢并未打算去喝酒,也算不经意之间帮他解了围。

回程的路上姐妹几个坐在马车里,还在兴致勃勃的讨论着出征的将士。

蛮清欢没有参与她们的讨论,掀了帘子,双眼望向窗外沿街鳞次栉比的商铺。

心头却滚过那闪亮的铠甲,以及整齐划一的步伐。

“三表姐,你说这次能不能赢?”

谢慧玉一双大眼睛,冒着星星期待的看着蛮清欢。

蛮清欢笑了笑。

“谁知道呢!”

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自己都未察觉的叹息。

晓得她期待什么样的答案,却没有顺着她的话去讲。

小女孩的生活里只有鲜花和诗意。

他们哪里晓得战争的残酷。

一场战争,可不是以输或者赢来简单论断的。

马车行至镇国将军府,二老爷正领着一队亲卫,杀气腾腾的从里头走出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谁人可挂帅?

原来蛮昱锦趁着府中众人关注战事,二老爷对他的看管松懈,又溜出去了。

并且这次比较离谱,把他屋里值钱的摆件都卷走了。

嗯,主要是口袋里没钱了。

这些摆件放到当铺里,可以换不少的银子。

败家子,可把蛮二老爷气坏了。

这回找到人,非把他腿打断不可。

从这一天开始经常可以看到,信号兵骑着马来回跑动在官道上。

威武将军旗开得胜、后来又打了多少胜仗的消息,源源不断的通过信号兵传进京城。

京城的百姓也从开始的震惊、激动慢慢的平复下来,耳朵里面听着边关带来的好消息,一面算计着每日里的柴米油盐。

边关在打仗,虽然都是打的胜仗,但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搞什么花会诗会。

蛮喜欢最近也很闲,除了与蛮清惠、几个嫂嫂一起练武之外。

有时候就跟着百灵一起上山采草药。

有时候也会去楚王府,与萧辰聊聊天。

既然皇帝已经赐婚了,沈言,哦,不,萧辰为人还不错,这时候多增进彼此之间的了解,将来才能更愉快的合作。

又过了两月。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春风又吹绿了一年的河岸。

在那杨柳依依,桃花绯红深处,又有一骑滚滚而来。

而这一回带来的消息,却让大殿上笼罩了一层烟云。

连带这大好的春色,在各位臣公眼中都缺了一点鲜丽。

与此同时西戎出了一员晓勇善战悍将,将威武将军打成了重伤,围困在黑水城的消息不胫而走。

街头小巷的茶馆酒楼又开始了新的讨论。

而金銮殿上的文武大臣,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唇枪舌剑。

一连三天皇帝被吵得头昏脑胀。

这时候吴王萧晟站了出来。

自从各位皇子封王之后,都有了上朝堂议政的资格。

除了腿脚不便的秦王和身体弱的楚王,其他三王都在朝堂上。

“父皇!”

萧晟站出来道,“儿臣推荐一人。”

“哦!”

被大臣们吵昏了头,歪在龙椅上的皇帝不由坐直了身体。

这个儿子最近的表现令他刮目相看,他倒要听听举荐的是谁。

萧晟垂下眼帘拱手,谁也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儿臣举荐萧三姑娘挂帅,讨伐西戎,解救威武大将军。”

“荒唐,简直是荒唐!”

“滑天下之大稽!”

“牝鸡岂能司晨?”

“……”

御使们开始口沫横飞。

晋王、齐王眼神手复杂的看着萧晟。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谁都知道,前不久萧晟还刚刚在皇帝跟前求娶过蛮新欢。

被那丫头给拒绝了。

这时候他却推举那个丫头挂帅,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本朝还没有女子当兵的先例,更何况是挂帅?

前朝倒是出过那么一两位有名的女将军。

可,这几位女将军也不是真正的军人出身。

要么是将门女子,跟着父兄在战场拼杀,骁勇善战,杀出了自个的名头,皇帝破格提升。

要么就是某位将军夫人,与夫君共同作战,武艺超群杀敌无数。

如萧晟提出这般直接挂帅的,还真没有。

不光御史们呼天抢地。

首辅大臣也指责上了萧晟。

“吴王,想玩还是另外找个地方才是。”

只差明说朝堂不是玩的地方。

更有脾气急躁的,指着萧晟的鼻子大骂。

萧晟做过前世的梦,他晓得蛮清欢的能力和实力。

大殿里站着的这些将军,无论哪一个都比不上蛮清欢。

萧晟在据理力争。

皇帝单手托着脑壳,看着大殿下吵吵嚷嚷的情景,眼神高深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晋王和齐王看了一会儿热闹,也不知道咋想的。

突然晋王跨出队伍。

“父皇儿臣有一个想法。”

“既然七弟推荐蛮三姑娘,想来咱们这位未来的五弟妹确有过人之处。

但是她到底有何本事,咱也没见过。

不如这样,咱们来个武艺大比拼。

不管是谁,莽汉林夫也好,姑娘小伙也好。

只要获得赛事第一名,就是此次出征的主帅。

您看怎么样?”

皇帝觉得这个主意好。

大臣们也没有意见。

很快比武选帅的告示贴在大街上到处都是。

茶馆里人们也在讨论着这件事情。

“李大,往常你不是吹嘘自己的功夫么,敢不敢去比一场,捞个将军当当?”

“嗯,我倒是想去呢,只不过这两天腿疼。”

说完这话附近的人一阵哄笑。

这个说,“拉倒吧,我看你就是吹牛。”

那个道,“我家里有那个祖传的舒筋活络丸,保管今个吃完明个腿就不疼了,我拿来你试试,当了将军,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街坊,哈哈哈哈。”

那个叫李大的被他们笑得脸色发紫。

大力的一拍桌子,桌上的海口大茶碗都跳了跳。

“你们这帮孙子去就去,谁怕谁。”

差不多的对话随处可见。

还有那得了信的武林好汉,日夜兼程的往京里头赶。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有这样的好机会,哪个有本事的人不想出人头地?

朝堂上发生的一切,蛮清欢早就得到了消息。

贴在城门口的告示,更是写得清楚,不论男女老幼。

蛮清欢还在考虑,要不要真去报个名比试一场。

平心而论,以镇国将军府如今烈火烹油的趋势。

蛮清欢最好不去淌这趟浑水。

倘若打赢了这场,镇国将军府出了一位女将军。

本朝唯一的一位女将军。

镇国将军府更进一层不说。

她还是楚王妃。

原本萧晨身体弱连朝都不上。

如果她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哪怕他们不想,也会被人拉着淌进夺嫡这趟浑水当中。

可若是自个顾虑着这些不去,将来又可能后悔。

左思右想之中,皇宫那头皇帝就给她下了圣旨来了。

着她参加大元帅的比武挑战。

好啦,这次不用纠结了。

马芝华那头,听闻皇帝给蛮清欢下了圣旨。

也准备起了比武的衣裳,要去报名。

马夫人一把将她拦下。

“你疯了吗?战场那是姑娘家去的地方吗?”

“蛮三姑娘去的,我为什么就去不得?”

马夫人瞪眼,“谁说蛮三姑娘就一定去的?”

马芝华瞧了瞧她娘,“她一定去得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儿媳

另外一头冰城王府京城的宅邸里。

邵劲也拿了一张榜文在看。

安幼芹满心的不悦。

“表哥,你真要去参加比赛?”

她并不觉得邵劲有想当主帅的心思。

不过是那姓蛮的狐狸精要去,才想去罢了。

“万一选上了打仗很辛苦的。”弄不好还会死。

安幼芹的小家子气,让冰城王妃皱了皱眉。

“我倒觉得这是一次机会。”

这次的比赛除了甄选大元帅,其余落选之人也会根据武功强弱,比赛走到哪个环节,在军中安排不同的职位。

哪怕第一场就落选的,只要愿意也能进军中效力。

不过这样的人就要从小兵开始做起。

她相信以自家儿子的本事,大元帅不去消想。

弄个先锋官还是可以的。

他们一家为什么会把儿女送进京城?

还不是皇帝给害怕冰城王手中的兵力,起了削藩的心思。

冰城王为了表明心迹,才将一双儿女送进京城为质。

若是邵劲这次能够进入军中,在战场上获得军功封个将军。

说不定皇帝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能够打消了削蕃的主意。

或者哪怕削了冰城王的蕃,却封邵劲进为大将军,仍然镇守冰城。

对他们一家来说,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冰城王说到底也是武将,冰成王妃从没有不让儿子上战场的打算。

邵氏的想法就更加简单直白多了。

她含笑着望向冰城王妃。

“劲儿年纪也不小了,一旦上了战场,归期不定。

也许一月两月,也许一年半载,三五年也是说不定的事。

嫂子,你总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在抱孙子吧?你看不如……”

“呀,你还真是提醒我了。”

冰城王妃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在出征之前,我得给劲儿张罗一门婚事才成,我不陪你们坐了……”

快手快脚的站起来,一边扬声喊外头的嬷嬷。

“赶紧备个马车,我要去官媒走一趟。”

这个小姑子,自己已经隐晦的拒绝过她好几回了。

没想到,她竟然好意思厚着脸皮,当着孩子们的面直白的跟他提了出来。

对于不识趣的人,也只好明晃晃的用行动来拒绝了。

自个不要脸,怪不得旁人打脸。

邵氏的脸顿时变得黑沉沉的。

邵劲和邵雪也觉得很尴尬。

各自找了借口离开。

偌大的厅堂只剩下邵氏安幼芹母女俩。

“娘!”

安幼芹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踹踹不安。

“都是你这个死丫头,不争气的东西。”

邵氏将满腔的怒火发到了安幼芹的身上。

“当初让你跟着一起来京城,娘是个什么心思你不知道啊?这么长的时间了,连劲儿的心都抓不到……”

说好的近水楼台呢?

一副好牌都让她打得稀烂。

这么没用的东西,怎么会是她的女儿?

不过吐槽归吐槽,骂人归骂人事情还是要办的。

冰城王妃那头走不通,邵氏就把主意打到了邵劲兄妹俩的头上。

只要邵劲同意了,冰城王妃就蹦达不起来。

不过邵劲嘛……,别看他面上一派温和,还真不好说动。

不过她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至于邵雪,这姑娘比较单纯。

把她给搞定了,有她冰城王飞耳朵根前吹吹风。

多给安女幼芹说句好话。

冰城王妃疼爱这个女儿,也不是不会考虑她的意见。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邵氏可劲的讨好邵家兄妹。

然而进展不大。

邵劲那头邵氏是抱了滴水穿石慢慢磨的念头。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邵雪那头,也无什么进展。

这小丫头看似单纯,确实也很单纯,不过她相信母亲和兄长的选择。

并且这是兄长的事情,邵雪觉得自个没有插手的余地。

并且还反过来劝解邵氏,“强扭的瓜不甜。”

去他的强扭的瓜不甜。

不过令邵氏感到欣慰的是,冰城王妃那头也没什么进展。

这京城里的新贵夫人们,哪一个不是人精?

当初有人看中了邵劲,上冰城王妃那里探口风。

王妃看不上那人家,把人给拒绝了。

给出的理由就是他们冰城那块男子成亲都比较晚,她儿子还小不着急。

这会儿却请了官媒,满京城的要相看儿媳。

谁还不能猜到邵劲有上战场的打算。

嘿,你说这不是坑人吗?

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个弄不好就有去无回。

也不是他们要诅咒邵劲。

战场上的事情谁说得准?

再说冰城王妃若是没有安着这样的心思,又何必着急忙慌的满城寻媳妇?

就是打着万一邵劲阵亡,还能留个后的想法。

站在冰城王妃的角度,有这样的想法自然是没错的。

可是他们不能站在冰城王妃的角度,他们得站在自个闺女的角度。

邵劲若是在战场上有个万一,那么他们的闺女岂不就成了寡妇?

家中娇养着的姑娘,转脸就成了寡妇,谁愿意?

这个不成,大大的不妥。

所以变成王妃得到的答复,要么就是人家推说姑娘已经在一起了。

要么人家就直接说,“谈婚事可以,但不是这个时候,等到大军凯旋,不用你上门,我亲自去你家。”

等到大军凯旋?

现如今别说出征了,帅将还没有选好呢。

冰城王妃铩羽而归。

邵氏恨不得要大笑三声。

又去冰城王妃跟前卖好。

冰城王妃见她如此反复,更是打定了主意,不能让安幼芹进门。

女肖母,这侄女儿若是像足了自个这个小姑子,自家日后的日子,只怕就要鸡飞狗跳了。

并且娶妻不贤祸三代。

她可不想自个的子孙后代叫着小姑子给霍霍了。

这一日,天高云淡,万里无云。

蛮清欢在街头的兵器铺出来,老远就瞧见了侯昊然一行。

“老大,你真要去?”

侯昊然瞥了一眼少女身后不远的兵器铺问道。

“皇上都下旨了,我能不去?你想让我抗旨?”

嗯,其实就算皇帝不下旨,她也打算去了。

就在圣旨到的前一刻,刚刚下定的决心。

当过兵的人,怎么也丢不开心中的那一份,天然的使命感。

“也就是说你是要去的咯?”

不知为侯昊然的眼中冒着莹莹亮光。



第二百九十八章 更霸道

少女警惕的往后靠了靠。

“你想干嘛?”

“老大你带我去吧!”

只差跪下来抱腿了。

“想当兵还不容易,也用不着找旁人。

这几日大街小巷贴满了告示,随便揭一张就成。”

“我不,我就要跟老大你去。”

蛮清欢莞尔。

“这可不是我说了能算的。”

侯昊然欢天喜地。

“等老大你当上了元帅,带着小弟我一起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蛮清欢“……”

说的好像元帅是地里的白菜似的。

街头那边,看热闹的在探头探脑。

吴王提议蛮清欢挂帅,皇帝下旨着她参加武试,大伙都听说了。

街头巷尾的茶馆里,话头已经从威武将军身上,移到了暴力女身上。

大伙都在猜这暴力女,能不能当上大元帅。

茶客甲,“你说那暴力女到底能不能当上大元帅?”

茶客乙,“我看危险,女人有多大的力气?你想想你家那婆娘……”看着挺凶,还不是纸老虎一只。

茶客甲,刚要点头,忽然反应过来。

“你这话啥意思?”

讥讽他怕媳妇?

茶客乙,“这不是打个比方嘛……”

茶客丙,“话可不能这么说,那暴力女武力超群,说不定还真能当上大元帅……”

茶馆里三五成群,一处处都在讨论着这事。

有那头脑灵活的,甚至开起了盘口。

这是忽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你们这些人简直丢人,一个臭丫头都爬到大老爷们头上来了,不想着如何讨伐那臭丫头,反倒在这里开启盘口,赌起钱来了……”

众人怒目相向。

“皇上都下旨让他暴力女去参加比武了,有本事你去跟皇帝说去!”

“牝鸡司晨,国将……”

愤怒的话没说完,就叫众人群起而攻之。

最后直接被轰出了茶馆。

众人群起而攻资,并不是因为“牝鸡司晨”,而是那句没说完的“国将不国。”

外头正在打仗,威武将军还被围困在黑水城,你在这里说不吉利的话,甚至上升到了亡国的高度。

不攻击你攻击谁?

他们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轰走了书生,众人的话题,又重新回到满清欢身上。

也许是受了那书生的影响。

众人讨论的方向也变了。

“你们说这吴王和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大魏难道没人了吗?

怎么想到让一个女子去挂帅?并且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还不定轮得上轮不上了,皇上不是说要比武吗?”

可能不轮得上是一回事,让不让她去又是另一回事。

坊间早有传闻,皇帝偏爱楚王。

先头三个王爷成亲,都是在宫里的,皇帝从来没提过封王事宜。

这回楚王刚刚定亲,皇上马上封王赐宅子。

虽然其他皇子也得到了封赏,可旁人就是用膝盖想,都觉得其他人这是沾了楚王的光。

这个暴力女,可是未来的5皇子妃呢?

本朝从来没有过女将军。

皇帝却同意她去争夺帅印,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还有吴王,为何不提旁人,偏偏提这个蛮清欢?

之前不是请求皇帝赐婚,皇帝没答应么?

今晚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比之街头茶馆的老百姓,老奸巨猾的臣工们,感觉自个嗅到了政治阴谋的味道。

这一日清晨,空气中带着浓浓的湿意。

蛮清欢穿着一身紫色的练功服,鹿皮小靴踩着青砖缝里冒出的小草,快步的走向演武场。

因着皇帝让她参加武试,少女比平日早起了半个时辰。

整个演武场上静悄悄的。

随着少女走进演武场,在兵器架前立着一抹粉色的身影。

瞧着挺眼熟。

这不是多时未见的萧姑娘吗?

少女不禁抽了抽嘴角。

这又是唱的哪出?

“什么风把萧姑娘给吹来了?”

少女嘴角带着揶揄的笑。

从前嘛你说不方便,穿个女装也就算了。

现下两个人都定亲了,堂堂正正的不行,非得穿个女装。

这货该不会有异装癖吧?

萧辰见她精神抖擞,双眸发亮,就知道她没有为外面的流言蜚语所苦恼。

当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还未等到下朝,消息就送到了他的面前。

本来他是可以阻止的。

然而萧辰晓得蛮清欢心底里是愿意的,只要是她愿意做的事,他一定会想办法帮她实现。

现在旁人提了出来,更加不会去阻止了。

不过之后街头却起了不利于她的流言。

虽然明知少女是什么样的性情。

还没见到真人之前,总不免有各种担心。

这会儿心思也落了地,也有心情同她玩笑。

“自然是东南西北风。”

“好一个东南西北风。”

少女自兵器架上拔了一支红缨枪丢过去。

“怎么着我也算你半个师傅,手底下过两手我瞧瞧。”

不是揶揄她么,看看到底谁被揶揄了。

半个时辰之后被蛮喜欢虐惨了的“萧姑娘”告辞离去。

最近京城来了很多的武林人士。

少女怕花容月貌的“萧姑娘”,在街头行走不安全,亲自护送了她回去。

嗯,“萧姑娘”安全的很,她自个倒是遇上了麻烦。

在镇国将军府门口,遇上了两个江湖人士打扮的青年。

“你就是那个皇帝下旨的蛮清欢?”

其青年唰的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

“我要挑战你。”

并且用剑指着少女。

“拔出你的剑!”

少女白了他一眼。

“想要跟我比武,过几日赛场上见,我可是守法的百姓,从来不私斗。”

后头的画眉嘴角微抽。

从来不私斗?

姑娘还记得自个的凶名到底是怎么来的吗?

“不行,今天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

蛮清欢,头上的黑线直往下掉。

怎么又来一个郑炳?

这年头流行这种土匪式的说话吗?

“来两个人。”

少女完全不把这青年放在眼里,头一撇朝里头喊道。

“来啦!”

门里头立即窜出两个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亲卫。

“把这呱呱乱叫的家伙给我丢远点。”

少女霸气的指着那青年对两个亲卫道。

好久没有欺负过人了,这话说起来还真是畅快。

“蛮清欢你别太过分。”

青年行走江湖霸道惯了,还第一次发现有比他更霸道的。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过分?”

少女似笑非笑,“京城里头谁不知道我是个恶霸?在恶霸的字典里有过分这个词吗?”

青年“……”

第一次见有人当恶霸,可以当的这么理直气壮。

果然是天子脚下,坏人都坏得理所当然。

少女是不知这青年心中所想,若是知道,一定会跳起来大骂你才是坏人,你们全家都是坏人。

如今她声名在外,京城又来了许多的武林人士,若是一个个的都来找她比武,还不得给累死?

都不要等到比试那一日。

接下来几日,少女整日的窝在府中,哪里也不去。

直到比试的那一天。

老天爷爷好似晓得,今个京城有一场大比。

天气是格外的晴朗。

呃,晴朗的有点晒人。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没有能够阻挡人们看戏,呃,不看比武的热情。

比试地点设在城外的校场上。

天刚朦朦亮,校场外围就围满了,等着看比武的百姓。

对于他们来说,今天这场比试不单单是一场比试一场较量,更是他们以后吹牛的资本。

另外闺阁姑娘们也来得比较早,她们可都听说了,因为皇帝给蛮清欢下了道旨意,好多武将家的姑娘也跟风来参加呢。

她们想看看这拿刀剑的姑娘,到底与自个有什么不同之处。

当然更要紧的是,今天会来更多的漂亮小哥哥,至于那些大叔级别的,还是算了吧。

接着所有的臣工们都来了,就连皇帝以及几位王爷,都带着自个的家眷来了。

第一场比试,拳脚功夫。

可以用兵器,但必须点到为止。

由于报名的人数太多,一个个上台比试,实在太费时间。

就把人员分成了几组,在各自的小组中比试。

这对于参赛的人来说没什么,打谁不是打?

外头看台上的那些人就眼睛不够用了。

不知道看哪里好。

只听的看台上时起彼伏的声音。

“快,快看东北角那一组。”

“还有,西南那边也打的十分火热。”

而那些专门为了蛮清欢而来的,在场中满满当当人头当中,寻找着蛮清欢的影子。

看台上,沈雅珊和李婉素坐在一块儿,一双美目不住的满场寻找。

不过这两人的心思却是各异。

李婉素极力的希望,蛮清欢能够拿下。

不过你千万别误会,李婉素可不是心眼变好了。

经过几次的交锋,次次在蛮清欢手里头吃亏。

如今,整个镇国将军府里头,她最怵的就是蛮清欢这个暴力女。

她要娶卢金秀而代之,自然不希望这个碍眼的家伙,整日的在跟前晃荡。

不仅希望蛮清欢可以拿到帅印,并且最好战死在边关,永远不要回来。

急的想知道蛮清欢在哪儿,那组的实力怎么样,能不能轻松过关?

沈雅珊却刚好与她相反。

非常不愿意看到蛮清欢拿下帅印。

这根废柴处处不如自己,她凭什么可以指挥千军万马?

瞧瞧这些日子,大街小巷里讨论的都是这个暴力女。

想想就令她生气。

第一轮比武,就刷掉了三分之一。

第二轮比试马术。

作为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连骑马都不会,这仗将如何打?

条件第二轮竟然是比马术,很多选手都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不就是骑马么,哪个不会呢?

哎,你还真说对了。

不会的,人还真多。

因为这马术,比的可不是骑着马跑一圈就完事了。

而是选手们各骑一匹战马,选个对手,两两坐在马上边跑边打。

什么,这强人所难?

难道打仗的时候你可以对敌人说,“咱们两个下马打过?”

对方不一刀把你砍死了才怪。

这一轮又刷下去一半。

第三轮比试射箭。

听到这个题目,较场外看台上的沈雅珊,不禁不怀好意的咧了咧嘴。

呵呵,比试射箭。

这一回那废柴可要出丑了。

沈雅珊还记得自个与蛮清欢的第一次交锋就在于此。

当时在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上,自个让蛮清欢那个废柴射箭。

那废柴不愧是废柴,不愧是废柴,三支箭没有一支中的。

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到校场上来比试。

这叫什么来着?

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沈雅珊坐在看台上安心的等着蛮清欢出丑。

等待的时间显得特别的漫长。

十七八个人过去了,也没瞧见蛮清欢。

沈雅珊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个废柴该不会害怕丢脸,悄悄的跑掉了吧?

这怎么行呢?

还等着看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呢?

沈雅珊皱着眉头把自个的丫鬟招了过来,附耳吩咐了一番。

这头沈雅珊刚吩咐完,丫鬟走出去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她就瞧见赛场上那一抹张扬的绯色。

倒是有勇气,这么臭的箭术也没跑。

搭弓上弦瞄准靶心看着挺像那么回事。

沈雅珊不由得捏紧了手心,在心底暗暗的祈祷。

“射不中,射不中射不中。”

在她的祈祷声中,箭矢离了弦。

沈雅珊的眼珠子,像粘在那根箭矢上似的,跟着它飞向靶子。

“卟”

入木三分。

箭尾的羽毛还在轻轻的颤动。

至于箭头。

没有正中靶心。

不过沈雅山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箭头,离靶心只有一个大拇指甲盖的距离。

这个废柴该死的!

沈雅珊的脸都气绿了。

明明那天三箭都没射中,今个竟然第一箭就射到了十环。

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不过好运气只有一次,不会次次都这么好运。

下一箭一定射不中。

蛮清欢你就等着接受所有人的嘲笑吧。

在沈雅珊的思忖中,场中的蛮清欢,又一次从背后抽出了一支箭矢。

拉弓上弦的动作是那样的行云流水。

箭矢飞了出去。

又一个十环。

这怎么可能?

沈雅珊激动的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又是一个十环?

这个废柴一定在作弊。

没错,她一定是作弊了。

要不然就凭这个臭箭术,那两次都射中十环?

这个臭不要脸的,竟然作弊!

可恨的是为什么场中没有一个人看出这废柴作弊了?

沈雅珊的手指在广袖下收了又收,这些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还是说因为皇帝下的旨意,所以这些人故意视而不见?

那边蛮清欢第三根箭矢又上了弦。

这一局的比赛规则是,每人射三根箭矢,只要三根箭矢都能射中十环,那么就能通过此举比赛。



第三百章 操蛋人生

老天爷没有听到沈雅珊的呼喊,这一局蛮清欢又过。

至此,比拼结束。

事实上这只是第一轮的淘汰赛。

皇帝也没想到自己的一道法令,能招来这么多的能人。

现场目测大约有百人。

这还不算先前过滤掉的“政治”不过硬之徒。

这也是萧晟给的皇帝灵感。

既然是比武招帅,为什么不办得更大一些?趁机招徕更多的武学人才?

大魏朝还没开过武举,所有的将军,要么如镇国将军般世袭而来。

要么如威武将军从小兵慢慢做起。

这次的比武,叫皇帝看到另一种可能,心中模模糊糊有了一个想法。

至于具体是什么,还没有个具体章程。

还得好好想想。

于是皇帝这一想,开启了大魏朝武举之风。

当然这都是后话。

别看这三项简单的比试,架不住人员太多。

并且蛮清欢也不是最后一个,在她之后还有旁人。

是以,第一轮就比试了一整天。

至于蛮清欢嘛,第一天结束可以回家洗洗睡了。

出了校场侯昊然纨绔就围了上来。

一纨绔子道,“恭喜老大……”

话未说完,侯昊然踢了他一脚。

“怎么说话呢?区区第一轮,岂不是拉低咱老大的智商?”

蛮清欢“……”

额头成捆的黑线往下掉。

比武和智商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拉低智商。

没过的久鼻青脸肿的蛮昱旭、和同样没好到哪去的苏惑一出来了。

不过一个垂头丧气,一个虽然嘴角乌青,却不妨碍满脸喜色。

垂头丧气的那个,自然是蛮昱旭。

瞧着自家妹子完好无损的脸蛋,少年那是肠子都悔青了。

当时蛮满主动要教自个武功,为什么要好面子呢?

否则,今日自个是不是也如蛮满一般,意气风发大杀四方了呢?

其实也是蛮昱旭运气不好。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武将家庭出身,家里的演武场上每日都有亲卫练武功。

哪怕就是看,也能看会个四五分。

有了这四五分,就不至于在第一轮,就被揍得鼻青脸肿。

谁叫他好死不死,抽签抽的对手武力值比他高了好几个段数。

完全是单方面的吊打。

蛮家不让蛮昱旭从军,这家伙是瞒着家人偷偷跑来的。

萧辰原本还想暗箱操作,不叫这小子冒头。

架不住人家运气背,完全不用他出手。

少年被刷了下来,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

虽然第一轮被刷下来的也能参军。

但,他拉不下这个脸。

他爹是镇国将军,两个哥哥也都是小将军。

妹妹极有可能成为此番出征的主帅。

哪怕当不成主帅,一个小将军是没跑的。

父亲兄弟姐妹都是将军,难不成他要去当一个小兵?

他丢不起这个人。

心情低落又鼻青脸肿的少年,连家都没回直接回了国子监。

倒是苏惑,跟着蛮清欢一起回了将军府,还有许多对战中的技巧,要向这个表妹请教。

刚刚蛮清欢在台上与人交手,他就在一边瞧着,这个表妹今天根本就没有尽全力。

苏惑觉得,不管自己能走到哪一步,多向这个表妹讨教准没错。

少女刚刚回到府中,苏氏给她准备的燕窝才吃了一口。

王嬷嬷就来了,老夫人找她。

少女三口两口将燕窝倒进嘴里,拿起袖子就抹了抹嘴。

王嬷嬷不禁抽了抽嘴角。

这三姑娘倒真是个奇葩。

有时候你瞧她那通身的气度,说句天打雷劈的话,比皇上都像皇上。

有时候就不修边幅,比如现下,如那市井小民一般用袖子擦嘴。

张嬷嬷在这边腹议着,前头那用袖子擦完嘴的少女,又恢复了清朗明月的模样。

任谁都想象不出,这般青松明月般高洁的小姑娘会用袖子去擦嘴。

正是吹面不寒杨柳风,少女又急急吞了一碗燕窝,走到正德堂出了一头的汗。

把蛮老夫人给心疼坏了。

“着什么急啊?瞧瞧这走的一头汗。”

说着拿了椅背上搭着的细葛布的白巾子,亲自给她拭汗。

人嘛上了年纪,这个子就缩下去了。

想当年老夫人也是身材颀长,如今给少女擦汗倒是要稍微垫了脚尖。

少女见她擦的吃力,很自然的接过巾子。

“祖母,我自个来。”

擦过汗之后,祖孙俩盘腿坐到了罗汉床上。

少女向老夫人报告今日赛场上的种种。

老夫人也给少女分析各种状况。

这一头祖孙俩其乐融融。

另一头苏氏也给苏惑准备了一盅燕窝,以及补充体力的饭食。

至于蛮昱旭么,他是偷偷报的名,苏氏自是不知,再加上他又回了国子监。

自家妹子和表兄大吃特吃自己,他只能一个人窝在国子监啃窝窝头?

不是,怎么可以亏待了自己?

心情不好,摘星楼弄了烧鹅。

心情不好的时候两只烧鹅,心情好也是两只烧鹅。

总之,人生除了诗和远方,还有烧鹅。

同窗们都去看比赛,还没有回来。

整个国子监里到处都是空荡荡的。

少年瞧了瞧手里头的烧鹅,一个人吃似乎没啥意思。

于是他就想到了顾大人。

顾大人应该没那么肤浅,跑去校场看比赛。

嗯,有人可以肤浅到去参加比赛,顾大人就不能肤浅的去看?

少年人的逻辑。

不过呢,顾大人还真没那么“肤浅”。

总之顾大人在。

与这少年一人捧了一只烧鹅在手里啃。

十分神奇的是这两人的下口的地方,捧烧鹅的姿势都是出奇的一致。

真是缘分呐!

顾大人忽然就想起了黄大人的提议。

嗯,貌似挺靠谱?!!

一只烧鹅填满了少年空虚寂寞的胃,神奇抚平了他的伤感。

怪不得人们心情不好的时候要吃吃吃。

少年觉得极有道理。

只不过他刚刚填满,很快又不空虚了。

因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监生们陆续都回来了。

认识他的都要向他打声招呼,恭喜他的妹妹入围。

他刚刚被淘汰,一个个的却可劲的在跟前恭喜他妹妹……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偏偏恭喜她的人还挺多。

谁叫他国子监里名头很响亮呢?

哎!这操蛋的人生!



第三百零一章 沙盘

这样的比武真的很消耗体力。

正常来说,像这种高体力高消耗的比试,一般都是要错开时间来进行的。

可是被围困黑水城的威武将军可等不了。

皇帝等不了,文武百官们也等不了。

是以第二轮的比试,在第二天紧接着进行。

因着第一轮杀掉不少。

第二轮只用了半天的时间。

下晌第三轮又开始了。

然后是第四轮。

经过这一天三轮的下来。

原先的七八百人只,只剩下百十号。

苏惑在第三轮的时候被刷了下来,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以苏域为首的阳山书院的学子,纷纷鼓掌为他祝贺。

而四轮下来,蛮清欢的名字赫然在列。

看台上又枯坐一天的沈雅珊,不知该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虽然在意识中,一直叫嚣着蛮清欢还作弊。

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这废柴走了狗屎运。

某些人就是不愿意承认别人比自己厉害,不管是在意识里还是潜意识里。

翌日,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剩下的百十来人按时来到演武场。

不过这一回却没有了观众。

嗯,不是大伙看腻了,而是今个的比赛不能公开。

今个比什么呢?

沙盘推演。

何为沙盘推演?

就是在一个木盘子里堆满沙子,在里头标上城池。

选手们把这个沙盘里的城池当成了战场。

自个就是那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在这小小沙盘里厮杀一番。

说白了今天考的就是各位,带兵作战的本领。

也就是军事能力。

一个好的指挥官,顶的上十个骁勇善战的将军。

如此机密的事情,其可随便叫人观看。

是以今个一个观众也没有。

嗯,这么说也不准确。

皇帝和各位皇子,王爷可多来了。

还有大将军们。

这一局,那些行走江湖的江湖人士明显吃亏。

不过这也没办法,打仗可不是逞的匹夫之勇。

作为整个军队的统帅,你光会自己打不行。

得有本事指挥着手下人去打仗。

众人望着那沙盘,许多有自知之明的江湖人士直接弃权了。

抱着心存侥幸的,勉强走十几步就被对手杀了个片甲不留。

当然江湖人士当中也不乏有真本事的。

也有那么好几个人,把对方杀得片甲不留。

急得对手一个个直抹汗。

为了节约时间,皇帝给他们的对手,可不是与他们一样的选手。

而是真正上过战场,打过仗,指挥过或大或小战役的将军。

大都有着丰富的对战经验。

一轮沙盘下来,原本的百十来人只剩下二十人。

然后,剩下的二十人再进行抽签。

两两对战。

然后再杀掉一半。

剩下的十人再两两对战。

然后又杀掉一半。

杀到最后只剩下两人。

这剩下的两人真是蛮清欢和邵劲。

躲在暗处偷偷观看的那帮纨绔子,悄声问侯昊然。

“到底给谁加油?”

一边是老大,一边是好兄弟。

老大厉害,那武力值能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喝酒也能把他们一个个给喝趴下了。

可是老大是女的,不可能时时跟在他们一起混。

邵劲么是他们的好兄弟,时常在一起鬼混。

咳咳……

玩乐,时常一起玩乐。

论感情自然比老大亲多了。

到底选谁呢?好纠结。

那头沙盘前的两人已经相互抱了拳。

“承让。”

两人同时说道。

然后两人划定了阵地,在沙盘里边推眼前。

帘子后头的皇族成员,各有心思。

瞧少女一双素手在沙盘中游刃有余。

皇帝黑漆漆深潭一样的眼眸,有火光一闪一闪。

阿寿身体不行,挑人的眼光却是一流。

幸好是个女的,又让他的儿子挑了去,不然再过几年他又该睡不着觉了。

蛮家已经出了一个很厉害的镇国将军。

再出一个,还要他这个皇帝干什么?

三皇子,四皇子。

哦,不,现在应该喊晋王和齐王了。

这两人脸上也出现了一抹震惊。

随后又不屑的勾了勾唇角。

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又没上过战场,还真能带兵打仗不成。

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他们两个还是看好邵劲。

虽然冰城王府现在没落了,这一两百年内也没什么出挑的弟子。

但人家至少上阵打过仗。

不管实际经验还是理论经验,都比他强的多。

萧辰却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沙盘跟前的少女,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实力,在场诸人。谁都没有他有发言权。

哪怕是萧晟,亦是如此。

此时此刻,被萧辰点到名的萧晟,盯着沙盘前,少女完好的侧颜心情复杂。

说实话,沙盘前的两人实力都相当的不咯。

不过潜意识里他还是觉得赢的会是少女。

梦中沙盘跟前认真推演的女子,与眼前低垂着眉,认真演算的少女的影像,在脑子里重合。

不知道为什么,萧晟突然生出一种感觉。

梦里的自己真的是太傻了,明明手中握着宝,却还在那里猜忌来猜忌去。

如果换做是现在的他。

如此的一个大宝贝握在手中,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舍得去猜忌。

甚至有点理解梦中的女子,一箭将他头颅射穿的愤怒。

如果换成了自己,只怕也会如此。

不不对,如果换成了自己,只怕会更凶残。

一箭射穿头颅简直是太便宜他了。

萧晟觉得梦中的自己简直是人头猪脑。

手中握有宝贝不好好的珍惜,却想着怎么样的把她除之而后快。

甚至有着把宝贝丢了,去找一个废柴的想法。

不错,在他眼中,沈雅珊才是真正不折不扣的废柴。

会写几句歪诗,有什么用?

不当吃又不当喝。

真不晓得梦中的自个到底是咋想的。

不过也更让他下定了决心。

梦里他丢失过了一次宝贝。

但老天爷又给了他一次机会,就是叫他来修正前世的错误的。

暗暗握紧的手掌,眼眸不由自主的瞟了眼八风不动的萧辰。

就算她现在名义上属于你又怎么样?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把她给抢过来。

前世她是属于他的东西,今生也必定用还是属于他,属于他的东西他是永远不会让给别人的,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兄弟。



第三零二章 加赛

不,应该说,正是因为是他的兄弟,才更不会让。

普通百姓家的兄弟,让出去的顶多不过是几两银子几亩地。

可是他们兄弟……

连身家性命都会丢了。

在冰城,邵动与冰城王没少在沙盘上推演过战事。

在调兵遣将,排阵布兵上,连冰城王都夸赞他极具天赋。

可在与对面少女的推演中,时时有一种被逼落窘境的感觉。

逼得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对面的女孩半垂着眼帘,正襟危坐,全副身心都放在了沙盘里头。

邵劲心头飘过一丝涩意。

半个时辰后少年满心复杂的站起来一揖。

“我输了。”他说道。

少女亦是站起来揖了揖,以长者的口吻。

“你已经很好了。”

少女并不是站在胜利者的角度说风凉话,是真的觉得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自己能够胜他,完全是因为前世十年的军营经历。

而彼时的邵劲,因为经历的原因比之前世少了一份狠厉。

有时候当断不断,给了自个一击即中的机会。

经过层层角逐,少女稳稳的拿到了那颗帅印。

晋王、齐王满脸的不可置信。

真叫那个丫头拿到了帅印,怎么可能呢?

“父皇,这是否太儿戏了一点?”

晋王忍不住出声道。

“父皇,蛮姑娘还是未及笄的小姑娘,只怕难以服众啊!”

同样是反对蛮清欢为主将,齐王这话可比晋王委婉多了。

皇帝剑锋一般的眉毛,几不可见微微挑了挑。

“哦,你们想怎么办?”

两个已经反目成仇的好兄弟,相互对望了一眼,难得的意见一致。

齐齐撩袍下跪。

“恳请父皇准许,蛮姑娘与三品以上的武将再比一遍。”

“无耻。”

萧晟眼中闪过一抹怒意。

“七弟,你这么着急作甚,五弟还没发表意见呢!”

晋王勾勾唇角不无挑拨,甚至眼角的余光瞄了一下皇帝老子。

这老子偏心老五,心都偏到胳肢窝去了,老七如此急色的偏帮那丫头,他就不信自个老子会察觉不到。

毕竟前不久,老七还求他赐婚来着。

只是皇帝又岂是他们能揣摩得了的?

吃饭这种简单又司空见惯的事情,都不会多吃一口让人看出自个的喜好。

心思这种复杂而又隐秘的事情,又怎会露出端倪叫人揣摩了去?

见皇帝不动声色,晋王暗自诧异。

父皇一向不是最宠老五么?老七这么明晃晃的觊觎,怎的没一点反应?

不愧是合作过的伙伴,到底是心有灵犀。

晋王不行齐王立刻来接力。

“五弟你倒是说句话呀!”

楚王脸色带着病弱的白,“当事人在那边,三哥似乎问不着我吧?”

这些人真是奇怪,在这争半天有问过当事人的意见吗?

晋王被萧辰问的一噎。

推卸责任!

萧晟却鄙夷的哼了一声。

自个的女人都不肯替她出头,不折不扣的懦夫。

那个小野猫宁愿选择懦弱的病鸡老五,也不愿意选择他,想想都令他恼火。

不过自个也是个贱的,人家对自个不屑一顾,非要巴巴的上杆子往上贴。

“蛮满,三哥四哥觉得你年纪轻不能服众,希望你能与三品以上的武将再比一次,你觉得呢?”

不知什么时候楚王已经把蛮清欢带了过来。

其实萧辰是赞成再比一次的。

三品以上的武将哪个不是老油条?

蛮满挂帅出征,那些老油条必然不会,服从一个十四岁女娃娃的调遣。

与其到那时候再管教他们。

不如预先把人给震慑了。

不过正如他刚刚所说的,他不是当事人,没有资格替她做决定。

“皇上的意思呢?”

少女明亮的眼眸看向皇帝。

“老三、老四顾虑的不错,明日你就同他们再比一场吧!”

最后皇帝一锤定音。

晋王、齐王不由的窃喜。

侯昊然等人得知此事,为少女叫屈。

“这凭什么呀?也太不要脸了。”

少女却无所谓笑道,“怎么?不相信我?”

相较于之前,这回少女倒是信心十足。

京城中的这些个将军,少女哪一个不熟悉?

要赢他们少女很有自信。

反倒是之前那些江湖人士,摸不着底细,不免令人有些踹踹。

最新的消息也在京城街头肆意的传播。

酒楼茶馆,人们又议论开了。

大多数人都站在蛮清欢这一边,觉得这皇家人也太不要脸了,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但也有不少人觉着这个顾虑没错,蛮清欢还毕竟是十四岁的小姑娘。

让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指挥千军万马,这不是开玩笑吗?

再说少女赢过的那些人,大多是些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懂得什么排兵布阵?

两方阵营吵得十分的火热,差一丁点,为了这事打了起来。

晋盈盈、顾朝风、马芝华等,听到风声也一起过来安慰少女。

不想少女没事人似的,正在花园里烤肉。

带着满腹心事而来的少女,灌了一肚子的烤肉回家,撑的她们一个个连晚膳都省了。

蛮清欢战胜所有的对手,却还要再加赛一场,这事要说谁最高兴,非沈雅珊莫属。

今日的比赛不准外人观看,沈雅珊无法到达现场。

花银子买通了的一个箫晟的手下。

那人虽然不能进入到营帐中,亲眼看着蛮清欢推演沙盘,但在营帐外头,仍然能够第一时间晓得谁胜谁负。

结果一出来马上就向沈雅珊报告。

这个结果令沈雅珊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

蛮清欢那个废柴,怎么可能赢了沙盘推演?

不是传话的传错了话,就是自个的耳朵听差了。

沈雅珊慎重的又问了三遍。

仍然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要套了马车亲自去问,马车走到半路,那头又有消息送了过来。

明日加赛一场。

对手还是三品以上的武将。

这才对嘛。

沈雅珊笑歪了腰。

英明神武的皇帝,果然独具慧眼,一眼就瞧出那废柴作弊。

这不是让她来加赛了嘛!

沈雅珊指挥着车夫。

“走了,走了,赶紧回去。”

她要回去给菩萨烧一大捆的香,好保佑那个废柴,明日输得一败涂地。



第三百零三章 办法

翌日,阳光普照。

蛮清欢来到校场,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较场外,围满了观众。

今日的加赛没有说允许观看,也没有说不允许。

观众们全都自发的来了。

金个的比赛流程其实与前两天没有任何的差别,仍旧是

第一场武术。

第二场马术。

第三场箭术。

第一场第一位上场的是荣威将军。

荣威将军魁梧的身材一登场。

观众席上就引起一阵骚动。

“我去,这位将军升得也太魁梧了,这回暴力……,嗯,蛮姑娘输定了。”

这简直是蚂蚁与大象腿的区别。

用膝盖想也打不过赢啊!

旁边正好站了一个蛮清欢的忠粉。

听得此言立即不赞同的争辩。

“那可未必,长得高就一定厉害吗?长颈鹿比老虎长得高多了,只有老虎吃长颈鹿,怎么没见长颈鹿吃老虎呀?”

两个聊天的路人甲,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那长颈鹿倒是想吃呢,天生胃肠不适应,怎么破?

见两个人半天不出声。

那死忠粉十分欠揍的小声嘀咕了句。

校场里头,堂堂荣威将军,怎么会把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

若不是对方一脸的严肃,还以为谁家的小孩,偷偷跑到场上捣乱来了。

荣威将军很受伤。

这也太小瞧人了吧?

把他喊出来,就是单方面虐打这小姑娘来了?

丢不丢人啊?

荣威将军觉着,对少女出手,是一件十分丢份的事儿。

不过皇帝有旨,又不得不从。

“女娃娃,本将军看你细皮嫩肉,打坏了可不好看,不如你直接认输吧!”

场内的蛮清还没有说话,校场外头看着的侯昊然等人却气到不行。

“这谁呀?好大的口气?”

一群纨绔双手放在嘴边拢成喇叭状,对里头高喊。

“老大揍他,揍扁他,揍得他满地找牙。”

少女笑了笑,淡定的看向荣威将军。

“虽然我也很想接受你的建议,但是你也听到了,民意难违!”

荣威将军立即哼了一声。

“好狂妄的丫头。”

轻蔑的目光,在少女的小身板上一扫。

“别说我老人家欺负你,小姑娘,我让你一手一脚。”

少女微微勾了勾唇。

“我从不欺负老人家。”

荣威将军年过四十,算起来正当壮年,自称老人家那是人家谦虚。

可“老人家”三个字从少女的嘴里说出来,那就是瞧不起人。

堂堂荣威将军,居然叫一个小姑娘给小瞧了。

气得他哇哇大叫。

管他什么以大欺小以小欺大的,一记老拳就捶了过去。

只见少女脚下一旋,身子侧了个身,轻轻松松就避过这一拳。

龙威将军一愣,自个的这一记铁拳,出手快狠准,手下那些晓的他出拳规律的毛头小子,都很难躲过去。

这小姑娘就这么轻轻松松给避过去了?

他不是做梦吧?

荣威将军觉得这一定是巧合。

对面的小姑娘,一看发式就晓得还为及笄,哪来如此精进的武功?

心中盘算着手底下却没停,又一记老拳砸了过去。

这回少女没有再躲避,而是直接出拳挡了回去。

荣威将军只觉得胳膊上一麻。

果然有两下子,武功似不在自个之下。

荣威将军当即收起了轻视的心态。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的与蛮清欢对战起来。

五十个回合之后,荣威将军渐渐露出了败象。

又三个回合之后,蛮清欢的拳头停在了他太阳穴上。

“我输了。”

荣威将军说道。

这次他可是输得心服口服,荣威将军非常的清楚,少女这一拳若真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那他将是本朝有史以来,第一个因为比武而被打死的将军。

并且还是被一个小姑娘给打死。

荣威将军下场之后,又上来了一位个。

有荣威将军这个先例在,这位将军明显的谨慎多了。

不过就算他再谨慎,仍然逃不过被蛮清欢扔下台的命运。

然后是第三位、第四位……第十位……

观众席上的观众都看得麻木了。

完全没有悬念的比赛,真是看得没啥意思。

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她还要回家带娃、磨豆腐呢!

这是又一位将军走进场内。

马特,这是利用车轮战把她给拖垮吗?

“还有多少人?一起上吧!”

与其叫对方施展车轮战,把自己给拖垮,还不如主动出击。

来两个打一双,来四个打两双。

用一句蛮清欢的口头禅。

保管,叫他们有去无回。

把几位将军气的肺炸。

这黄毛小儿太瞧不起人了。

当即坐不住了,通通站起来走进校场里头的战圈。

蛮清欢没有瞧不起任何人,前世天下三分。

手底下就那么点兵力,在对付北戎的同时,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来看着三皇子和四皇子。

战场上,一个人应付百十来人是常有的事。

早就练出来了。

刚才的对话看台上的观众也都听到了。

见将军们通通走进校场,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双眸一动不动的盯着场内。

坐在人群中的沈雅珊,不仅在袖中握了握手。

蛮清欢这个废柴、下作东西,也不怕牛皮给吹破了。

不过蛮清欢把牛皮吹破了,倒是她最乐意看到的情景。

可是这倒没的姑娘,又一次注定要失望了。

没过多大会,上场的几位将军,一个一个都被蛮清欢踢下了台。

第一场比试在皇帝哈哈的笑声中结束。

看台上的人们又一次沸腾了。

“我操,蛮姑娘是神仙吧?”

什么神仙,人家明明是虎父无犬子,嗯,不对,虎父无犬女才对。”

“这样也能赢?我刚刚买的将军们胜,不知道现在改押还来不来得及?”

“你拉倒吧……”

耳边听着观众们的议论,沈雅珊的脸色变得黑青黑青,好像中了什么剧毒似的。

这个废材真是好运气。

沈雅珊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坐在皇帝旁边的萧晟。

此时他在目光热切的看着蛮清欢。

沈雅珊的心口又是一滞。

她就晓得晟哥哥,对这个废柴狐狸精还没有放弃。

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头,有这个废柴在,孝顺永远都不会把自个放在第一位。

得想个办法才是。



第三百零四章 包抄

这女人要嫉妒起来,可不管什么后果不后果的。

眼下的沈雅珊就是。

她悄悄地退出了观众席,趁着众人不注意,躲躲闪闪的摸到马棚。

另一边,第二局还没开场,各位王爷们又吵起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萧晟向皇帝进言,选个骑术最好的将军和蛮清欢比一场。

第一轮这般一个个的打过来,有点不要脸。

因为这场比赛是临时加赛,很多事情都没有考虑周全。

其实第一场开始,皇帝就发现了这个弊端。

萧晟又急着提出来了。

说实话,皇帝有点不爽。

那丫头是自个赐给老五的妻子,老七总是这么着急上火,算怎么回事?

难不成这个逆子还敢惦记自个的嫂子?

晋王、齐王又不高兴了,这个老七怎么回事?怎么哪哪都有他?

“父皇,此举只怕不妥。”

晋王立即开口。

齐王在一边帮腔,“正是因为蛮姑娘年纪小不能服众,才加开这一场,照七弟的法子,这一场意义何在?”

明知这两人别有用心,却好有道理的样子。

“这……”

皇帝犯了难,两边说的似乎都很有道理。

齐王瞥了瞥一旁,把自个儿当成空气的秦王。

“二哥,你有什么好主意?”

秦王一慌,“我……我哪知道!”

秦王腿脚不好,一向低调,更是从来不参与兄弟们之间的争斗,今个要不是儿子吵着要来,他都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齐王暗暗骂了一句窝囊废,梯子都搬到脚下了,都不晓得顺阶而下。

这种窝囊废看着都眼睛疼,等他上了位,就把这窝囊废打发的远远的,省得放在跟前碍眼。

萧晟眉角一挑,斜着默不作声的萧辰。

“五哥,你是什么个意思?”

顿了顿似有所指,“蛮三可是你的未婚妻。”

萧辰两条卧蚕眉几不可见的挑了挑。

萧晟这话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世。

前世的萧晟很是厌恶,蛮清欢与军士们打成一片。

常常斥责她不守妇道。

却从来没有想过他能有今日,全是因为他口中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给他带来的。

“父皇,三哥四哥,七弟说的都对……”

听到这话萧晟不由自主的哼了一声。

墙头草!

这种软弱的家伙怎么配得上那小野猫。

父皇真是眼瞎!

不过没关系,由他来拨乱反正好了。

不错,他推举蛮清欢来当这个主帅,除了真心觉得她有这个能力之外,也是有一点私心的。

老五就是个病秧子,父皇肯定舍不得他离京。

到时候自个请求一同远征……

与那小野猫朝夕相处,等她认识到自己的好,日久生情……

萧晟心思急转暗搓搓的想了这么多,其实不过是一瞬的时间,萧辰清泉般的声音还在继续。

“……在诸位将军中,挑选三五位武艺最好的,与蛮姑娘一起比试……”

虽然两个人已经定亲了,但一日未成亲,就不可太孟浪,在外人跟前,萧辰依然称呼少女“蛮姑娘”。

萧晟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侃侃而谈的萧辰。

三五位武艺高强的将军与之一起比……,还不如原先那样一个个来呢!

这个废物到底出的什么馊主意?

不得不说,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萧晟永远不如萧辰来的了解蛮清欢。

前世贵为统帅,只要一声令下,有的是陪练的,今生因为身份不同,这样的切磋机会,对她来说就显得难能可贵。

正因为太过了解她,萧辰才没有胡乱的发表意见。

不过既然双方为此吵起来了,又要询问他的意见,才灵机一动,想了这么一个,既能叫少女过瘾的打一场,又能提高她声望的两全其美的法子。

“老五的这个主意甚得朕心!”

皇帝心情愉快的摸了摸自个的龙须。

晋王、齐王、吴王齐齐撇嘴,老五什么时候不得你心了?

于是等到蛮清欢休息了一下,开始第二局比赛,就变成了与五位将军一起赛马术。

五匹健壮的大马被马倌牵了上来。

这些个将军,一个个第一轮都叫蛮清欢给虐惨了。

这会儿谁也不会自觉的,让场上唯一的姑娘先挑选马匹。

都迫不及待的去牵自个相中的。

扶远将军看中了一匹,毛色雪亮,四蹄健壮的枣红马。

马倌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牵着马匹径直走向蛮清欢。

扶远将军那个气呀。

不过就败了一场吗?连个小马倌都看不起他了。

“你,给老子站住!”

抚远将军拦住马官的去路,夺过他手里的缰绳。

“这匹马老子要了。”

小马倌叫苦不迭。

刚刚一位十分漂亮的姑娘,说是蛮蛮姑娘的表姐。

给了他十两银子,叫他把这匹健壮的枣红马分给蛮姑娘。

漂亮姑娘一口一个小哥哥的请他帮忙,举手之劳还能白得十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小马倌痛快的答应帮忙。

不就是一匹马嘛!

小马倌当时想的简单,没想到这马牵上来还真有人抢。

“将…将军这马——是蛮姑娘的……”

小小马倌对大将军说“不”,牙齿都在打颤。

可是他拿了人家的银子,再加上那姑娘那双大眼睛那么漂亮,他不希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失望之光。

“哟呵!我这暴脾气的!”

抚远将军可不是个有耐性的,撸起衣袖就要打人。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蛮清欢那边已经选中了其它的马匹。

小马倌一瞧,人家都有马了,自个还在这里坚持个什么劲呢?

手一松,那匹健壮的枣红马,也就顺利的落入抚远将军的手中。

一声锣响,六匹健壮的马儿驮着马背上的人,齐齐冲了出去。

一身徘色骑马装的蛮清欢,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

后头是拿着各自的武器,紧追不舍的五位将军。

本以为跑赢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没想到不到一刻钟,距离就拉大了。

人家只是娇滴滴的闺阁女子,他们骑马的日子比这小姑娘年纪还长呢。

这比武没比过人家小姑娘,跑马再输给人,叫他们的脸往哪搁?

五个人相互使了一下眼色,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这是仗着人多使用包抄技术了。



第三百零五章

被选中的五位将军,荣威将军也是其中之一。

他抄近路,堵住蛮清欢的去路。

以逸待劳,等着蛮清欢靠近,手中的大刀就抡了过去。

较场外的看客都忍不住啊了一声。

特别是来给蛮清欢助阵的娘子军们。

全部都唾弃的骂他不要脸。

倒是坐在一边的苏惑,十分公正,又客观的说了一句。

“打仗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头脑够聪明,以逸待劳,有什么不对?”

要不然孙子兵法哪来的?

苏惑一句公道话,结果引起娘子军的群体炮轰。

轰得他落荒而逃。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惹不起他躲得起。

大刀迎面砍了过来,少女往马背上一躺,直接从刀下跑了过去。

抽出腰间宝剑,一拉马缰绳,反手就是一剑。

听到后背凌厉的剑风,荣威将军立即举刀抵挡。

“锵锵锵。”

伴随着金属撞击的声音,两个人坐在马背上你来我往打得火热。

这时,抚远将军与另外三位将军,骑马赶过来加入战圈。

五个人顿时将蛮清欢围得密不透风,只听到锵锵的兵器撞击声。

坐在看台上的萧晟,直为少女捏了一把冷汗。

目光幽恼的瞥了瞥云淡风轻的萧辰。

都怪这没用的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晋王和齐王却齐齐的咧了咧嘴。

他们两个已经私下达成了协议。

到时候远征的统帅,由齐王的人顶上,文书用晋王的人。

大魏朝的文书,相当于后世的总裁助理或秘书。

别看职位不高,所有发到京的战报都必须经由他手。

正因为如此,文官集团的首脑晋王,才会如此不遗余力的帮助齐王。

而萧辰老神在在,如姜子牙稳坐钓鱼台,还有心思喝茶。

少女的实力他了如指掌,对付这五位将军绰绰有余。

果然如他所料,校场上的少女很快的杀出重围,扬鞭策马向前奔去。

今天蛮清欢六人演的是一段,信号兵突围出城搬救兵的戏码。

单枪匹马的少女自然就是那信号兵。

而五位将军委屈的来演了一回敌人。

搬救兵的在前头没命的跑,后头敌人拼命的追。

就在这时意外突然发生了。

抚远将军胯下的那批枣红马,不知怎的忽然双膝一跪。

因为惯性使然,两只后蹄高高竖起,整个身体翻转过来,就好似人翻跟斗一半。

马上得福远将军直接被甩飞了出去,像一条抛物线一般,眼看就要重重地摔到地上。

更可怕的是,后面的几位将军根本来不及勒住马缰绳。

眼看着抚远将军落地之后,就要被紧跟随而来的马匹踩踏成泥。

一位将军,不能把最后一滴血洒在疆场上。

却要在自个家的校场上,被马匹踩踏成泥这是何等的憋屈。

往后叫人提起这事也只会觉得可笑。

就在这危机关头,突然一条紫金鞭甩了过来,卷住抚远将军的胳膊。

抚远将军又像一条抛物线一般,被那紫金鞭甩到一旁的草地上。

刚刚抚远将军被马撂翻在地,现场人人齐齐变色,观众席上的民众都忍不住惊呼一声站了起来。

看个比赛还看出人命来了。

这会儿见少女的鞭子,将人轻轻的丢在草地上,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少女那条令人见而生畏的紫金鞭,在众人的眼中忽然变得可爱起来。

今个要是没了这条鞭子,威远将军这条命休矣。

校场上头被打断比赛的五人,这时候也都跳下了马,全部围上去查看突然倒地的枣红马。

好好的马匹,上场之前都经过了检查,怎么忽然就……

众人都觉得有些蹊跷,却也没敢往那上头想,毕竟皇帝就在跟前。

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来撩这虎须?

蛮清欢瞧着地上苦苦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马,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刚刚那匹马,小马倌是要送给她的,倘若半道不是抚远将军抢了去。

那么被甩下马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答案呼之欲出。

皇帝那边也被惊动了,派了汪大过来查看情况。

在场上的六人,除了蛮清欢之外,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沈雅珊的这点小小伎俩骗不了他们。

很快就查出马蹄子被人动了手脚。

汪大马上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皇帝。

皇帝的脸色黑得能够滴出墨来。

这是京城,他的大本营。

可是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极限。

先是在猎场偷袭镇国将军府的人。

继尔又挑战到他的头上,竟然派了刺客来刺杀他。

如今又在他眼皮子底下给比赛的战马做手脚。

马王爷不发威,当我病猫。

“查,给朕好好查。”

在皇帝说这句话之前,牵马的那个马倌就被压了上来。

这马倌吓的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当那匹马在赛场上出了状况之后,他就晓得自己要倒霉了。

解了自个的裤腰带就要寻死。

只是他还没活够呢很怕死。

稍稍犹豫了那么一下,抓他的人就来了。

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马倌,这叫一个悔啊,早知道狠狠心把自己挂上去得了。

这些人的手段绝对能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蛮……蛮姑娘这次真与我无关呀!”

“与你无关?与你无关你上什么吊?”

几位将军脸色不善。

明明就是畏罪自杀嘛!到这时候了还在嘴硬,若不是要从这狡猾的小子嘴里查出什么线索了,早就一刀结果了这贼厮。

“我……我那时看到马匹出了状况,害怕……”

马倌哭了起来。

“真的不是我干的,与我无关,我也是个受害者。”

“闭嘴!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再在这里瞎吵吵,小心老子砍了你。”

被摔下马来的抚远将军脸色不善。

“说是不是你这小子,不愿意把这马给我所以怀恨在心?”

“冤枉啊,将军!”

马倌想死的心都有了。

嗯,他本来就想上吊的。

“小的要是有这能够预知未来的本事,还用得着在这里当个小小的马倌,再说若真是我干的,还不早就跑了,还等着你来抓我啊?”



第三百零六章 怀疑

“呔,无知小儿谋害本将军还嘴硬,找打。”

眼急的抚远将军,下手没个轻重,手鞭子甩过去。

“哐当!”

小马倌头破血流倒地上,竟然不动了。

“你小子别装死,快给我起来。”

抚远将军见他躺地上半天没动,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

蛮清欢瞧着觉得不太对劲,蹲身探了探小马倌的鼻息。

也不知道该说这小马倌太倒霉,还是沈雅珊太幸运。

这小马倌竟然,被抚远将军一鞭子抽死了。

“死了?他根本是装的,别装了,快起来。”

抚远将军又对着地上躺着的踢了两脚。

轻轻一鞭子就死了?td怎么不信呢?

“别踢了,真死了!”

少女忍不住要翻白眼,自个手上是什么劲道,没有一点逼数?

天灵盖都抽爆了。

哎,也是这家伙倒霉,好巧不巧的,这一鞭子正好抽中天灵盖。

“皇上,微臣该死,请皇上降罪。”

抚远将军是粗鲁了一点,但不是傻瓜,皇帝刚下旨要彻查此事,回头嫌疑人就叫自己一鞭子给抽死了。

皇帝该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吧?

不过他也觉得。除了他别人还真没有嫌疑。

毕竟嫌疑人是叫他一鞭子给抽死的。

至于他也是受害者,这种时候谁还会在意呢?

贼喊捉贼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抚远将军心头那个苦啊。

早知如此他抢那马干啥?

咦,也不对。

若是他不抢那马,被摔死的可不就是那女娃娃了吗?

不过一想到人家女娃娃,出手救了自己,抚远将军感到郁闷。

说不得,那女娃娃不需要旁人解救,自个就能安全脱险也不一定。

相对于第一局的落败,此时抚远将军倒是对蛮清欢心服口服。

嘶,若不是出了意外,这一局到底是谁胜还说不定。

虽然低头跪在地上,却不妨碍他思绪飘远。

皇帝虽然晓得抚远将军也不是故意的,却没法不生这个没脑子的气。

是依旧任由抚远将军这么跪着,也没叫他起身。

见他还规规矩矩的跪着,心头的气也消了一半。

这小子一向桀骜不驯,惹毛了他,在自个这个皇帝跟前都敢呛声,今个到规矩的很,知道怕了吧?

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皇帝,正要叫他起身,却发现抚远将军在走神。

这老小子!

明明人家抚远将军要比他年轻个十来岁,气急了的皇帝,老小子都骂出来了。

嗯,在自个心里头。

人命关天还走神,你就多跪会儿吧。

皇帝的小心思没能逃过萧辰深邃的眼睛。

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其实父皇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淡淡的笑了笑,“父皇,您还是让抚远将军先起来吧,这还有第三局呢!”

皇帝才淡淡的哼了声,斜着抚远将军。

“怎么着,还想跪死在这里?”

“为臣不敢!”

抚远将军对萧辰投去感激的一瞥,立即拍拍膝盖爬了起来。

晋王、齐王暗恨,倒叫老五卖了个好,老五有父皇的宠爱,这让他得到臣工们的好感与感激……

两位有点不敢想象。

同时无比庆幸,得亏老五是个病秧子。

对于这点萧晟倒没什么感觉,毕竟他做过那个梦,晓得用不了一年,他的父王就要驾鹤西去。

到那时候这一点点喜爱不仅没屁用,反而可能害了自个的性命。

第2局出了差池,不过也不用再比了,在场的人都有眼睛,怎么看都是蛮清欢胜。

不过少女却不要占旁人的便宜,坚持这一局平手。

毕竟小姑娘救了自己一命,抚远将军语重心长。

“女娃子,你可要想好了,第二局算平手的话,第三局你要输了,这统帅之位可就飞了。”

先头的比赛他也来看过,说实话,他并未注意到这个女娃子。

也就是说这女娃子的箭术并未有多出彩。

若她是个神箭手什么的,他不会不记得。

“多谢将军的美意,不过既然是比赛,愿赌服输。”

少女对这个,善意提醒自个的将军,倒是好感倍增。

“好一个愿赌服输!对老子脾气。”

说着抚远将军就要上去,豪爽的拍拍小姑娘的肩膀。

手举到一半才蓦然想起,对方不是自个一样的糙老爷们,立即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

校场外头观众席上的沈雅珊,后背潮湿一片。

搞破坏之前什么也没来得及想,脑子一热就这么干了。

当抚远将军出手抢夺那匹马时,才警觉到大事不好,有可能自个就要大祸临头了。

本能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个赛场。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逃。

逃了等到东窗事发就是此地无银,不逃还有可能凭着从前良好的形象,和那三寸不烂之舌脱险。

然后果然出事了,皇帝震怒,那个小马倌被带了上来。

这一刻她紧张到了极点,生怕那个小马倌把自个给指出来。

脑子里一个声音极力的在叫嚣。

“快逃,快逃,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然而,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站都站不起来,屁股像粘在板凳上。

只能呆一动不动,呆若木鸡的坐在椅子上,等着承受那雷霆之怒。

然而那个小马倌死了,叫抚远将军一马鞭给抽死了。

真是老天爷保佑啊!

这一刻沈雅珊忽然发觉,这满脸小胡子的抚远将军是那么的可爱。

校场上蛮清欢和几位将军们,都在试着自个手上的弓箭,确定暴风雨已然过去的沈雅珊,到了这会儿,才将袖口下捏得紧紧的拳头,悄悄的放开。

手心满是潮湿。

绷紧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整个人几乎瘫坐在椅子上。

这时候她才感到浑身酸痛无力,像从大水中捞起来一般。

心中一边暗自庆幸又止不住的后怕。

同时暗恨蛮清欢的好运。

“这个废柴真是好运气,这样都整不了她。”

眼角的余光瞥到那边坐着的皇帝,想起皇帝刚才发怒的样子,心头又阵阵发虚。

害怕皇帝最终到她的头上,到时候不光自己命,家人也要跟着倒霉。

于是,把自个搞的破坏又仔细的回想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的遗漏,也没人瞧见她,这才渐渐安定下来。



第三百零七章 帅到屌炸天

沈雅珊兀自想自个的心思,此刻无心去注意萧晟的表情。

如果有注意的话,只怕整缸子的醋都不够她倒的。

因为此刻的萧晟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场中认真试弓的少女。

萧晟一边目光灼灼的盯着少女,一边在心中暗骂少女蠢笨。

唾手可得的胜利,不要非要搞什么公平,这个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

自个的箭术怎么样又不是不知道,这种时候清高,清高什么呢?

能当喝还是能当吃?

还是能让你拥有无上的权力?

嗯,萧晟对少女在摘星楼上,插箭的那手绝活记忆犹新。

再瞄一眼全程微笑,气定神闲的萧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人还真是绝配。

一样的没心没肺。

观众席上的看客也在窃窃私语。

“这一局哥几个怎么看?”

被问到的那几个人眼神莫测,异口同声。

“估计悬。”

据可靠消息,去岁这姑娘在长公主府小试身手,可是众人嘲笑的对象。

后来在新楼里,射箭环节也是凭着小聪明才赢了一局。

先头那一局箭术,他们都看见了,虽然经过一年的勤学苦练,比之去睡确实精进了不少。

但总体上,只能说技术平平,没什么可以值得称道的亮点。

今个与之比试的个个都是大将军,就算箭术再不好,人家毕竟弓箭拿了那么多年。

用一句形象的比喻,人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跨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

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怎么比?

除非骨骼惊奇是个武学天才。

要不然仅凭一年的时间,就想超过这些身经百战的大将军,真的是白日做梦。

那些平日里巴结李婉和沈雅珊的闺秀们也在幸灾乐祸。

一个个捂着嘴巴偷笑,眸中藏不住的嫌弃和嘲笑。

这个废柴还真好意思出来丢脸,要是换作她们早一根绳子吊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跳梁小丑不出来蹦哒,她们哪来那么多的乐子?

这些人嘲笑蛮清欢,除了有拍李婉素、沈雅珊马屁之嫌外,也是妒忌心在作祟。

也就是俗称的红眼病。

那些闺秀们觉着,蛮清欢就是一无是处的废柴,粗鲁又暴力。

这样的暴力女子,怎么配得上楚王?

楚王虽病的弱不胜衣,但白衣飘飘眉目如画,另有一种飘渺虚幻的不真实之美。

更何况身份还来的尊贵。

长公主府马芝华也是见识过蛮清欢的“实力”的,这会儿也是紧张的手心出汗。

“蛮姑娘能赢吧?”

谢慧玉表示很无奈。

“能、能、能,你都问了不下八遍了。”

马芝华笑,“我这不是紧张嘛!”

蛮清惠按了按她的手背,

“马姐姐不用紧张,我三姐没问题。”

马芝华黄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还是忍不住的紧张。

蛮清欢比赛,自然少不了侯昊然等人的助威。

蛮清欢与将军们比箭术,纨绔们也是心里头没底,向侯昊然讨主意。

“老大能赢的对吧?”

侯昊然然对他们家新晋老大迷之信任。

傲娇的胸堂一挺,“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家老大!”

众纨绔,“……”

特么的这是他夸他自己,还是夸老大。

邵劲给他泼冷水。

“话可别说得太满,场上这几位将军个个都是神箭手……”

顺手一指,“你瞧那个嘴角上有一颗黑痣的昭武将军,就素有小李广之称,还有蛮姑娘左边的荣威将军……”

“喂,你到底哪头的,怎么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天字第一号小迷弟侯昊然生气了。

邵劲苦笑,他只是在阐述一客观事实,提前打好预防针,免得他到时失望,反倒还责怪起他来了。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开始了。”

侯昊然、邵劲两人立即噤声,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校场上。

与前次的比赛一样,每人三轮每一轮三支箭矢。

中靶心最多者为胜。

第一轮

第二轮

第三轮

三轮结束,每个箭靶上,靶心的箭矢一样多。

众人“……”

竟然不分胜负。

“皇上!”

这是素有小李广之称的昭武将军,背着箭筒走出人群。

“满姑娘箭术精进,照这个比法,恐怕比到天黑,也分不出个胜负来,未将提意改用一只箭靶。”

此言一出,校场外观众席上的侯昊然就跳了起来。

“尼玛,这老小子太不要脸了!”

所谓一只箭靶,就是所有人在同一只箭靶上完成比赛。

这个难度就有点大了。

并且箭术在仲伯之间,越往后射箭的人越吃亏。

因为把心都插满了别人的箭矢,哪怕你百发百中,箭矢也得有地方插才成啊!

皇帝的眼眸转了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转头问下手的儿子们。

“你们觉得呢?有什么意见都说说。”眼睛却只瞧向萧辰。

晋王、齐王怕萧辰反对,立即抢着表态。

“儿臣觉得这个法子甚好,没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

萧辰仍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云淡风轻。

“全凭父皇做主。”

就知道这个马屁精!

萧晟吐槽一句,张张口就要说话。

皇帝这时候已经转过头去,不知道是没打算听他的意见呢,还是压根忘了他还没说话。

萧晟“……”

这父皇绝对是故意的。

晋王、齐王见此,相视一笑脸露得色。

秦王深深埋下头,只当自个没瞧见。

兴致勃勃的皇帝又转头问校场中的蛮清欢。

“丫头,你觉得如何?”

前世在长公主府因一箭成名,就应该晓得她的箭术有多么的厉害。

更何况现在的她,已不再是前世一箭成名时候的她。

多了整整十年的箭术磨励。

现下的她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哪怕蒙上眼睛,听风辨声也能赢过在场的诸位将军。

于是,少女勾了勾唇角自信满满。

“但凭皇上做主。”

此时此刻,自信满满的少女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迷人的异彩。

不由自主的就将全场人的目光牢牢的吸。

甚至观众席上,平日里看少女不顺眼的闺秀们,都忍不住在心底惊呼。

怎么回事?

我的眼睛出问题了吗?

为何觉得那暴力女帅到炸天?



第三百零八章

蛮清欢的回答令皇帝极其满意。

摸着小八字胡,转头欣慰的对萧辰道,“还真是心有灵犀呀!”

一直云淡风轻的楚王殿下,耳朵尖子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心情很好的皇帝大手一挥,“撤靶。”

迅速上来几个人,把多余的箭靶撤掉了。

好了,现在整个一马平川的大广场,只剩下唯一一个箭靶子。

士兵们撤靶的同时,蛮清欢和几位将军在那边抽签定顺序。

今个手气不大好,竟然抽到了最后一名。

看着场中少女,背着箭袋站在队伍的最后,侯昊然拍着大腿喊了声“我去”。

“走走走,别看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别人吃肉我喝汤,就老大这位置,汤不让别人喝光了,还看个屁呀!

若是换作他,直接就撂蹶子不比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这货到不想想,既然是排序,总有人排在前面,有人排在后面的吧,哪个不想排在前头占个优势?

那后面的人怎么办呢?都像他一样尥蹶子?

那成,不用比了,都回家吧!

爱干嘛干嘛去。

“怎么着?我一来你就想走?是不是不想看见我?”

晋沛时小心翼翼的护着蛮清悦走过了。

蛮清悦的肚子有六个月了,挺的老大,要不是为了看蛮清欢,还真不好意思出门。

也正是因为如此,路上走的慢些现在才到。

“我去!老大你舍得出门了?”

婚后的晋沛时,除了上朝就在家里,与他的郡王妃吟诗作赋。

侯昊然有好久没有瞧见过他了,忍不住调侃。

要说晋沛时这厮脸还真厚,蛮清悦都被调侃得脸红了,他却没事人一般。

不仅如此,还回敬了过去。

“你不是早就有新老大了吗?还记得我这个旧人?”

侯昊然“……”

不要脸,若不是你抛弃了我们,怎会去找下家?

呃,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貌似是自个一见到厉害的蛮姑娘,主动贴上去喊老大的……

不过,这一点他可不会承认,对,打死也不认。

侯昊然立即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都是打小光屁股的交情,谁还不知道谁?

晋沛时可没给他发挥的余地,直接转身屁股对着他,一朵喇叭花似的笑脸,问自家王妃。

“渴不渴,要不要来一口桂花茶?”

侯昊然“……”

算了,还是看新老大比赛吧,旧老大这已失宠……

校场上神箭手什么的名头也不是虚来的,诸位将军个个箭中十环。

小李广昭武将军排在蛮清欢前头,三支箭矢,别人都是一箭一箭射的,他却三箭齐发,箭箭命中靶心。

不愧有小李广之称,据说当年他的夫人,就是被他这潇洒的一手箭术给折服到了,死活要嫁给他。

观众席上传来阵阵的掌声。

观众瞧得热闹,萧晟与侯昊然这一众,可就没那么开心了。

萧晟甚至在心里头埋怨上的蛮清欢,若是第二局不是她非要谦让的话。

这一局闭着眼睛随便来来,不管射不射的中,都成事了。

这下倒好,折腾了半天,煮熟的鸭子要飞。

侯昊然也觉得这下老大要完。

观众席上的沈雅珊,唇角更是勾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调整好姿势等着看蛮清欢出丑。

只见校场中的少女,庄重肃穆,左手握弓,右手行云流水的自背后抽出一支箭矢。

动作娴熟的搭弓上弦瞄准。

随着少女一系列的动作,场外的观众的情绪,也让少女给调动了起来。

人们不禁在心中询问,她射得中吗?

虽说之前一场的箭术比赛,在场的许多人都超过少女参赛。

可那时与现下大有不同。

那时的箭术比赛,一人一只箭靶。

在射箭之前,箭靶上光秃秃的。

只要箭术尚可,眼力又够准,双手不要抖颤,射偏的概率还是蛮小的。

可是这回呢?箭靶上插满了箭矢,并且大都集中在十环以内。

少女若是想要命中十环,那么靶子上插着的这些箭矢,都将是她命中的阻碍。

至于靶心。

呵呵,还真没谁想过能命中靶心。

少女已经做好了准备,弦被拉得张开到最大的幅度。

蓦的右手一松,离弦的箭“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卟”,正中靶心。

与昭武将军正中靶心的三支箭矢,围成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正方形。

“好!好箭法!”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欢呼,其中数侯昊然的声音最响亮。

一把勾着邵劲的肩膀。

“瞧见没?瞧见没?这才是咱老大真正的实力,先前那些人都不够档次,咱老大没进去显示罢了!”

不得不说这小伙子有前途,真像了。

校场上与之比赛的将军们,先是愕然,紧接着颔首点了点头。

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只不过可惜是个女娃子,若是投得男儿身……

惋惜的同时有点儿期待她的下一箭。

有人期待,自然也有人失望。

那些等着看蛮清欢笑话的闺秀,不甘心的撇了撇嘴。

这个废柴暴力女为什么总是如此的好运!

不过好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看她下一箭还有没有这个运气。

蛮清欢第二箭又上弦了,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这一箭的结果。

“咻——卟”

众人忙,睁大了眼睛去看。

又一次中了。

靶心的四支箭只,把它围在当中,正中靶心的中点。

“好哎!”

众人更大声的欢呼。

场中的将军们也是脸色复杂。

这其中脸色最复杂的还数萧晨。

其实萧晟推荐蛮清欢当统帅,除了前头所说的那么一点私心之外。

更重要的还是因为,想要印证一点。

蛮清欢自从见到他第一面起,就对她百般的厌恶。

各种恶言相向。

他自认为并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个姑娘。

后来做了那个梦,自觉找到了理由。

奈何少女总是千万般的抵赖。

萧晟是一个喜欢追究根底的人,少女越是抵赖,他越想知道真相。

所以他才在金銮殿上推举了蛮清欢。

他要跟着去弄清楚去证实。

倘若少女不当这个统帅,他要上哪里去证实?

可是此时此刻,他觉得不用了,校场上的女孩已经给出了答案。



第三百零九章 洞悉

第三箭又上了弦。

众人自发的屏住了呼吸。

要知道,若是这一箭不能射中靶心,势必输给了昭武将军。

那么问题来了。

靶心就那么屁点大的地方,上头已经插了五根箭矢。

四角加中心都已经占满了。

蛮清欢这一箭要往哪里射?

晋王、齐王脸上隐隐有了笑意。

这一局蛮三输定了。

虽然老五那个病秧子威胁不了他们的地位。

但是眼看着蛮三那个臭丫头出风头,就是令人不爽。

并且这丫头还是老七推荐的,虽然表面上两人看起来水火不容,谁晓得她们背地里有没有什么勾当?

皇宫出生的孩子心思贼多,总喜欢将人性往最恶的方面去考量。

有了前头的两箭做铺垫,箫晟意识的就觉得这一箭也不成问题。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射中靶心已不可能。

可就是有这样的预感。

情不自禁的又偷眼瞄了瞄萧辰,依然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

忍不住气结,老五难道是面瘫吗?就不能给点表情?

蓦然想到一个可能,是不是老五早就晓得那小野猫的实力,所以一点都不担心?

这个认知叫他心中泛起了无限的酸水。

从前与那短命鬼沈言交往过密也就罢了,什么时候跟老五也这么要好了?

愤怒泛酸中瞧着萧辰那张脸,忽的又心中一动,那小野猫该不会是把老五当成沈言的替身吧?

毕竟两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呵呵!枉费老五贵为皇子,只不过是旁人的一个替身罢了。

如此萧晟的心中倒是畅快了不少。

静下心来再看向场中,少女最后的一根箭矢已然飞了出去。

只见利箭速快的飞向箭靶,对准靶心中心点的箭矢。

从尾部进入,生生把那支箭矢劈成了两半,牢牢的钉在中心点上。

被劈成两半的箭矢,像两片花瓣一样向两边展开,却仍然顽强的定在靶上,没有掉下来。

嗯,掉下来的话蛮清欢就输了。

“好!”

校场外的观众激动的站了起来,掌声如鸣。

蛮清惠笑着对马芝华道,“怎么样?我说不用担心吧!”

刚才虽然安慰马芝华,其实她自己也很紧张的。

马芝华一把把蛮清惠抱紧,太震撼了有没有?

侯昊然更是用力的捶着邵劲的肩膀。

“瞧见没?瞧见没?我说啥来着?我家老大怎么可能会输?不存在啊!”

邵劲“……”

刚才吵着要走的,也不知道是谁。

沈雅珊第一时间望向萧晟,没有错过他眼中的震惊,和一闪而过的倾慕。

果然啊!

云袖下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握紧。

看着场中已经被蛮清惠、侯昊然等人团团围住的少女。

明媚的阳光下浅浅的笑意,往那一站,自动就是万人瞩目的焦点。

沈雅珊面容都变得扭曲了。

该死的,刚才怎么就没骑上那匹马,把她给摔死呢?

蛮清欢被一中纨绔拉去了摘星楼庆祝。

沈雅珊却追上了萧晟。

她含羞带怯,“吴王殿下。”声音婉转如莺啼。

使得路人不由得为之侧目,特别是年轻的少年人。

萧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看的沈雅珊心中一惊,目光躲闪了一下。

继而又想怕什么,现在她已是他名正言顺的未来皇子妃,她光明正大。

于是勇敢的对上他的眼眸。

“你跟我来。”

转身走向那宽阔又没人的角落。

沈雅珊撇下丫鬟抬脚跟了过去。

“刚刚是不是你?”

萧晟一扫往日的温文尔雅,脸色阴寒的吓人。

沈雅珊心中一凛,却死鸭子嘴硬。

“殿下您说什么?我不明白!”

美目中浮上一层水光。

从前沈雅珊若是换上,这一副泫然若泣的表情,萧晟恨不得把美人搂进怀中好好安慰一番。

如今嘛,只觉得这姑娘虚伪做作,令人恶心。

当初自己怎么就瞎了眼,把个鱼目当成了珍珠?

“哼!”

萧晟一把抓住沈雅珊的手腕,声音压得低沉。

“若不是我让人给你扫了尾,你真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

“你…你…”

一瞬间沈雅珊的脸色惨白如雪。

“麻烦你下次做事之前用用脑子……”自己想死,可别把他也给拖下水。

扔下这句话,萧晟看也不看沈雅珊一眼,登上马车绝尘而去。

“姑娘,你怎么了?”

萧晟走了好一会儿了,丫鬟还不见沈雅珊出来,寻过来就见沈雅珊几乎瘫倒在地,脸白如纸。

“奴婢、奴婢去叫人。”

“不要!”沈雅珊尖声喊道。

“你过来,扶我起来。”

攀靠着丫鬟慢慢的爬起来,几乎整个重心,都压在了丫鬟单薄的肩上,丫鬟不堪重负被压的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丫鬟扶着沈雅珊吩咐车夫,“快,快点回府。”

“不!”沈雅珊撩了帘子有气无力。

“去吴王府。”

晟哥哥生气了,她还从来没见他如此生气过。

晟哥哥一定是恼了她了,她得去好好向他解释解释。

并且一路上,总是嫌马车跑得不够快,不断的催促着马夫快马加鞭。

古代的马车可不像现在有橡胶轮胎,马车一跑快,那颠的呀五脏六肺都给你移了位似的。

沈雅珊强忍着不适,快马加鞭赶到吴王府。

然,萧晟竟然不在府中。

他去了哪里?

去了哪儿呢?

跟着去了摘星楼。

其实萧晟也不是故意跟着去的,而是马车行至摘星楼,一眼瞧见一大帮子人,前呼后拥的簇拥着少女走进了摘星楼。

瞬间就想起校场上,那百发百中厉害无比的箭术来。

脸色阴寒着叫停了马车。

一直追到摘星楼的第三层。

嗯,人家不让上了。

“对不起,请出示您的玉牌。”

摘星楼只认玉牌不认人,管你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没有玉牌照样不能上楼。

萧晟追着人而来,那会随身把玉牌带在身上。

“我找个人,就是刚刚上去的蛮姑娘。”

“对不起,请你出示你的玉牌。”

摘星楼本来就规矩众多,没有玉牌不能随便上楼。

这个人模狗样的家伙,居然企图接近他们家未来女主子,别说没玉牌,就是有玉牌也不能让他上楼。

嗯,这伙计是刚调来的,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吴王。



第三百十章 所为何事?

当然了,别说他不认识吴王,就算是认识,敢打他们家主子媳妇主意,他也不会让他上去。

“让开!”

小小伙计也敢跟他叫板,萧晟自觉尊严受到了挑战,一把推开那拦路的伙计。

谁知道伙计,一推之下居然纹丝不动。

嗬,居然还是个练家子。

“放肆,你敢拦吴王殿下的路?”

萧晟身边的小黄门不由得怒道。

“我管你什么吴王齐王,咱这摘星楼就这规矩,没有玉牌休想上楼,就是皇上来了,我也这话。”

嗯,因为皇帝不会来的。

在外头萧晟还从来未被人这么轻慢过。

再加之这小伙计倨傲的态度,让他想起了老三老四的嘴脸。

无名火顿起。

“本王今天一定要上去呢?”

小伙计撩起衣袖把手一伸。

“玉牌拿来。”

闹得这么僵,别说玉牌不在身上,就算玉牌在,萧晟也不可能拿出来啊。

他不要面子吗?

结果就是硬闯。

萧晟原就武功平平,后来自认为蛮清欢喜爱,比自己强的男子,才下苦功练了一番。

虽说大有精进,可在眼前的小伙计眼里,就是花拳绣腿。

要知道,摘星楼里的这些个伙计,都是萧辰精挑细选出来,准备待自个离世之后,留给蛮清欢使用的人手。

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

如果说这小伙子是个成年人的话,那么萧晟就是个小婴儿。

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来得容易。

在伙计手里讨不到便宜的萧晟气急,小野猫这可是你逼我的。

于是扯开嗓子冲着楼上大喊。

“蛮清欢你给我下来!”

高声的呼和把楼上楼下的顾客全都惊动了,全都挤在楼梯口看热闹。

小伙计脸色难看。

失算了!

早知道应该点他的哑穴,让他开不了口才是。

众目睽睽之下他反倒不好动手了。

那样众人会觉得理亏,当然不是他理亏,而是这厮口中的他家未来女主人。

这厮从前就跟皇帝跟前求过赐婚,今个再这么一闹,外头还不晓得传成如何。

虽然自家主子和未来女主子可能不在意,可是作为下属,却不能不自觉的维护自个主子的声誉。

况且还有自己的判断失误在里头。

谁能想到堂堂吴王殿下,居然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去把蛮三姑娘请下来。”

这事已经不是他能解决的,小伙计只能叫同伴去请蛮清欢。

当然不忘狠狠的剜萧晟一眼。

最好别有一天落在我手中。

蛮清欢一行上了八楼,三楼的动静自然传不到上面。

小伙子从特殊通道很快上到八楼,把情况跟蛮清欢一解释。

侯昊然那些纨绔子弟个个义愤填膺。

邵劲想起那日自己偶然听到的壁脚,“老大你留下我去会会他。”

邵劲从来没有喊过蛮清欢老大,这是第一次,他已经想清楚了,既然不能够,那就让他当她永远的小弟。

至少可以经常看到她,与她一起喝酒谈天。

“老大”两个字从邵劲嘴里喊出来,蛮清欢也微微的惊讶了一下。

毕竟他一直都是喊她“蛮姑娘”的,突然改口有点不适应。

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大抵是自己在校场上,露的一手把他给折服了。

前世的邵劲家族巨变,满身的戾气,开始不也不服气自己这个统帅?

后来与之较量了一场,在强大的实力面前,还不是心甘情愿的喊她“大将军”。

“不,还是我自己去吧!”

萧晟这个人她太了解了,既然他打这样的主意,自己又岂能不让他如愿?

不过,到时候丢脸的是谁,那就不晓得了。

“老大我们跟你一起去。”

侯昊然立即站了起来,欺负他老大就等于欺负他。

更何况这老大,说不定哪天就成为自个的三表姐了。

侯昊然的脑中,迅速晃过一张娇俏的小脸。

一帮子纨绔子弟要跟着去,蛮清欢一点也不反对。

围观的人数越多,某些人丢的脸越大,自个嘛,自然是越爽。

浩浩荡荡一群人从八楼下来了。

然后走到七楼碰到熟识的,还要聊上几句。

“哟,钱世子好久不见,这是上哪去?不如咱兄弟喝一杯?”

“哎,不行,三楼有人欺负我老大,我得下去揍他丫的。”

“是吗?”

人的目光就落到前头的蛮清欢身上,心道这暴力女也有人敢欺负?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赶紧去瞧瞧热闹。

然后就别有用心的开口了。

“丫的,欺负兄弟你的老大,这不就是欺负我老大吗?走咱也去帮帮忙。”

然后队伍的成员又壮大了。

然后六楼……

五楼……

四楼……

然后在包间中等着人过来的,左等右等不见人过来,出去一打听,三楼有人打架,瞧热闹去了。

于是几乎倾巢出动。

等蛮清欢一行下到三楼,后头楼梯上的垫着脚尖,也瞧不见下头。

只能拔长了耳朵了,屏住呼吸的听下头的声音。

心里头直后悔,自个咋没早些发现下头有人打架,早早的下来看热闹?

京城有名的暴力女打架,只闻其音不见其形,亏大发了!

萧晟在楼梯上大喊大叫,确实有惊动众人的意思。

可瞧见跟着蛮清欢下来的那一大串,还是被震住了。

他没想把动静搞得这么大。

这会儿还真有点骑虎难下。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怪不了自个,小野猫带这么多人下来,自个丢自个的脸可怪不着他。

不得不说萧晟这辈子虽然对蛮清欢动了真心,可渣男究竟是渣男,永远把自个的利益摆在第一位。

不涉及到自个的利益,你是最重要的,一旦涉及到自个的利益,马上就可以丢弃。

不管是谁。

就好比上辈子,设计自个的亲生母亲为皇帝挡箭,万一那刺客分寸没把握好,姜嫔就香消玉损了。

可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些,或者有考虑过依然选择这么危险的方式。

说不得还用富贵险中求这个理由来说服姜嫔。

下得楼来的蛮清欢,清亮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

最后定格在萧晟谪仙的脸上。

“不知吴王劳师动众所谓何事?”



第三百十一章 绸缪

所为何事?

劳师动众?

萧晟能够感觉到,少女语气中深深的不悦。

可是那又如何呢?

今天他一定要求一个答案。

哪怕晓的问出这句话,少女会更加的厌恶自己。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说真话!”

众人都听出他语气中,有那么一丝丝威胁的意味。

而在众人看不到的衣袖下,手背上的青筋已经突起。

萧晟已经下定决心,哪怕这个梦不能当众宣之于口,他照样有办法可以拿捏她。

嗯,他自认为是这样。

少女勾了勾唇,亮如星辰的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你不会想知道的。”

似笑非笑的眼神,高高挑起的唇角,落在萧晟眼中就是一种挑衅。

“你不说,怎知本王不想知道?”

“你真想知道?”

“当然!”

少女环顾四周。

“这里人太多了,还是不要说了吧!”

欲擒故纵。

萧晟粲然一笑,让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的心,为之怦然一动,脸上的血色加深。

如此谪仙般的美人儿,哪怕给他当侧妃也是心甘情愿啊!

这蛮三怎么不长眼呢?

活该赐给楚王那样的病秧子。

闺秀们心里头都在为萧晟打抱不平。

“本王做事坦坦荡荡,无事不可对人言,蛮姑娘请说吧!”

在众人为之抱不平的目光中,箫晟很得意,也很高调大度。

“说吧!”

“快说!快说!”

少女目光灼灼,“不后悔?”

“不后悔!”

“好!”

蛮清欢咧嘴一笑,“大伙都瞧见了,这可是你求着我说的。”

莫名的萧晟嗅到了阴谋的味道,直觉得有事发生。

果然只见少女朱唇微启。

“我之所以这么讨厌你,是因为去岁在长公主府的花园里,亲眼瞧着你搂着沈雅珊,两人猴急的走进假山……”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闺秀们的眼眸中,多了一种叫做“鄙视”的东西。

箫晟的脑袋“轰”的一声,情不自禁的倒退一步。

她……她竟然瞧见了……

“你血口喷人。”

震惊过后,萧晟急忙的补救,并且有点后悔此行。

自己还是太急躁了,怎么忘了这小夜猫惹急了,爪子会挠人?

“呵呵!”

蛮清欢冷笑一声,就知道他会抵赖。

“当时花园里头可不止我一个人,要不要我把另外一个人找来跟你对质?”

少女“啧啧”两声。

正如吴王殿下你所言,殿下你长得貌胜潘安玉树临风,说句不要脸的话,是多少闺秀的梦中情郎。

这样的你,本姑娘为何一见到你就讨厌?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人恶心到令人发指。

一边与那沈大姑娘不清不楚,一边又来讨好于我?

这人品……,真的,本姑娘一点都不敢恭维。

并且你觉得,我为何要向皇上建议,把沈大姑娘指给你?

还不是怕旁的好姑娘被你给祸祸了,索性不如沈大姑娘吧,正好你们两个是一丘之壑。

想来沈大姑娘也是非常感谢我的……”

蛮清欢虽然不是什么圣母玛利亚,做好事不留名。

可她也不是那,为达到自个的目的,不择手段的恶人。

之所以选择在这时候曝光所有的真相。

一是因为萧晟欺人太甚。

还有就是今个的那匹马。

很明显,那匹马小马倌就是要给自己的,若不是被捷足先登的话。

她能看出来,旁人也能看出来。

在第一时间,萧辰就不动声色的做人去调查了。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沈雅珊干的,还是查到沈雅珊有离开过座位一段时间。

以蛮清欢两辈子,对沈雅珊这个人的了解。

这件事肯定是她做的没跑。

人家都对她动起了杀心,为什么还要帮着她隐瞒?

帮她隐瞒着,等着她拿把刀来感谢她?

呵呵,她暴力可不贱!

“真的?天那,沈雅珊老是以京城第一才女加美女自居,没想到竟然如此的不知检点……”

“什么不知检点?分明就是贱呀!”

“还真是,贱出了高度……”

围观的闺秀中,很多从前受过沈雅珊的轻慢或者打压,这会儿总算扬眉吐气了。

而那些与之交好的闺秀,轻轻的往后退一步,将自个洇没在人潮中,生怕被别人瞧见,然后将她们和沈雅珊归为一类。

而那些曾经倾慕过沈言雅珊的少年们,更是像吞了只苍蝇。

水//性//扬//花//的女人,他们竟然把她当成了女神……。

真是瞎眼啊,瞎眼!

少年人们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从此以后看到沈阳都要绕道走。

坚决不能跟这水//性//扬//花//的女人有任何的牵扯。

而吴王府里,焦急的等待着萧晟回府,好好解释的沈雅珊,完全不晓得,自己的闺誉已经一落千丈。

幸亏蛮清欢提前“大发善心”,要不然凭着她现在,臭大街的名声,那家人家还会上门提亲?

别说这辈子,只怕下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说起来,她还真得好好谢谢蛮清欢。

当然她不会的,只会更加仇恨蛮清欢,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翌日,晨光熹微。

宫里来人把蛮清欢宣进了皇宫。

不是去御花园,也不是去皇帝的御书房。

正儿八经的金銮殿。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文武百官分列两边。

站在最前头的是各位皇子。

今个萧辰也来了,往日他推说身体不好不上朝,是不想卷进夺嫡的漩涡里。

可如今,他的未来皇妃就要接过帅印,成为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并且他晓得,以少女的能力,此次出征一定会凯旋而归,到时候她的声望,不说超过其父,也一定会与其父齐平。

到那时候,只要他还没死,哪怕对夺嫡没有一丁点的心思。

他的这些如狼似虎的兄弟也不会放过他。

还有他的父皇,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也能摸到几分。

等到他的未来王妃凯旋之日,说不得,自个的头上又得再多一个头衔。

他不想跨过那一步,可事情总是不可控制的,推着他往前走。

身体里的毒性又被激发了,白神医再找不到解药的话,他也不知道自个哪天就醒不过来了。

所以,为了她,他该好好打算绸缪一番了。



第三百十二章 也要去

皇帝按照程序象征性的表扬了蛮清欢。

象征着统帅权力的大印,放在托盘里,由汪大亲自捧到少女跟前。

四四方方的大印金光闪闪,印把雕成一只仰天长啸的老虎的模样。

少女伸手就把那老虎抓在了手心。

帅印授完,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就该沙场点兵开拔西征。

少女捧着帅印正准备退下,第一回上朝的楚王萧辰忽然出列。

“父皇,儿臣请求随大军出征。”

萧晟也不甘落后,“父皇,西戎小儿犯我边疆,我大魏男儿义不容辞。

儿臣作为父皇的儿子,这种时候更应该身先士卒…”

萧晟双手举过头顶,盈盈一拜。

“儿臣也请求随大军出征,叩请父皇恩准。”

皇帝“……”

萧辰身中剧毒身体不好,战场上又刀剑无眼,本来他是想拒绝他的。

谁知道,萧晟紧跟着跳了出来,并且长篇论段说了那么长,冠冕堂皇的话。

弄的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虽然是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但是心头却压了一股子邪火。

正好有个不长眼的御使撞了上来,撞在枪口上,让皇帝给骂了一通。

蛮清欢拿着帅印回到府中,蛮昱旭第一个凑上来。

“蛮满,五哥平素待你怎样?”

少女不明所以,头上满是圈圈。

“很好啊,怎么啦?”

少年满意的笑了,一掌拍在少女的肩头,“算你有良心。”

接着语重心长道“既然你也晓得五哥平素待你不错,那帅印能不能借我摸一摸?”

蛮清欢满头的黑线直往下掉,“……”

嘿,出息了!竟然给她用上策略了。

“拿去!”

“嘿嘿,不愧是我妹妹。”

一双爪子刚要去接那帅印,冷不防一双手却把他爪子给打了下去。

“胡闹,这是玩的东西吗?”

苏氏亲自接过帅印,抱在怀里。

“都到祠堂去!”

抱着帅印的苏氏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家中又出了一位大将军,并且是本朝第一位女将军。

忧的是战场刀剑无眼,万一磕着碰着了……

“娘亲,这东西死沉死沉的,还是我来吧。”

蛮昱旭将那帅印抢到了手中,害怕再被人抢了,抱着它就往祠堂里跑。

半路上把盖子打开,偷偷摸了老虎好几把。

嘿嘿,哪天他也能当个大将军,过过瘾就好了。

合着大将军在他眼中就是给他过瘾的。

老夫人和二老爷已经等在了祠堂中。

老夫人安品大妆,右手拄着一根金闪闪的龙头拐精神抖擞,看上去与杨家将中的老太君一般无二。

二老爷也穿上了他昔日的盔甲,虽然十多年不曾上过身,仍旧是银光闪闪。

显然有人经常擦拭。

瞧见两人威武的装扮蛮昱旭就后悔,自个怎么没早想到弄一身威风的衣裳。

二老爷庄重肃穆的,从少年手中接过了帅印,眸中闪过一丝水光。

小心翼翼的供在了供桌上。

然后与老夫人一起焚香告慰祖先。

没多大会儿,蛮清欢和苏氏也一起到了。

焚香磕头等一整套繁琐的程序。

另外一头,萧晟也把手底下的人喊了过来,做着离去之后的安排。

等一切安排妥当,小黄门给他送上一盏茶。

锦杌上的萧晟刚刚打开杯盖,又想起一样,不觉拧了拧眉。

“我不在的日子,沈姑娘那头多找几个人看着,切,不可让她做出蠢事来。”

沈雅珊犯蠢他本不想管,可就怕她做的蠢事把他给拖下水。

那天在马场若不是他警觉,别说沈雅珊就连他自个,这会儿指不定在哪里呢。

想到这事,萧晟心肝脾肺肾没有一处不疼的。

那个蠢货只晓得叫小野猫出丑,哪里想过破坏选拔大将,是个什么大罪?

萧晟还真是将沈雅珊想得太善良了,她哪是要蛮清欢出丑,分明是想要她的命。

萧辰那头倒没什么要准备的,毕竟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跟一起去的。

该收拾的东西早早就收拾好了。

只是还有一个地方必须去一趟。

出宫并没有立即回府,而是去了城外的慈云庵。

叩开熟悉的院门,那道熟悉的人影,依旧如往常般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

“寿儿,你来啦!”

沐皇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似乎早料到她会来似的。

“母后。”

萧辰坐到她的身旁,沐皇后身上善发展淡淡的檀香味。

少年正在组织语言,沐皇后已经做了个手势,立在一旁的小尼姑立即到屋里拿出来一个包裹。

萧辰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沐皇后。

沐皇后将包袱放在他怀中。

“出门在外不比家中,我给你准备了点东西。”

竟是猜着了他的来意。

“母后……!”

萧辰嘴角翕翕,千言万语化在这一声“母后”中。

半个时辰之后,萧辰离开了慈云庵,马车直接驶进了武定侯府。

年轻的武定侯在书房接待了他。

嗯,其实是他在书房交代武定侯,也就是沈棠。

两人在书房里聊了半日,临走把飞白留给了沈棠。

必要时,飞白可以动用摘星楼的人。

翌日,蛮清欢开始沙场点兵,忙忙碌碌了两日之后,总算把一切给定了下来。

尘埃落定,老夫人整了两桌丰富的席面,给蛮清欢送行。

就连蛮清悦和晋沛时,都坐着马车来了。

于氏见蛮清悦挺着令惊悚的肚子,赶回来给蛮清欢践行大的不乐意。

“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回来干什么?万一磕着碰着怎么了得!”

蛮清悦晓得,道理对她已经说不通了,只淡淡的道了一声“无碍”。

拉着蛮清欢到一边说话去了。

于氏气个绝倒,自己巴心巴肺,辛辛苦苦给她弄了一门好亲事。

结果这个死丫头,但对自个这个亲生母亲,摆起她郡王妃的谱来了。

越发觉得这个亲生女儿不如于蕊这个侄女。

她是郡王妃,人家还是王妃呢,(嗯,侧的)见着她从来都是亲亲热热的,一如从前一口一个姑母。

隔三差五就带了礼物上门来瞧她,倒是这个亲生女儿自打成亲后,回府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并且哪次回来都不是专程回来瞧她的。

心里头的天平越发的倾斜于蕊。



第三百十三章 今时不同往日

老夫人给蛮清欢办宴席践行,自然也少不了蛮芊芊一家。

表兄妹两人都给蛮清欢送的礼物。

谢恂不知打哪儿。给蛮清欢淘换来一把小巧的手弩。

青涩的少年不知不觉中退却了稚气,越发的成熟稳重。

今个他穿了一件藏青色宝瓶纹的长衫,身上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

一双眼眸清亮有神。

真是万中挑一的好少年。

蛮清欢鬼使神差的瞥了眼蛮清惠,后者正与谢慧玉在角落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蛮清欢不由得叹了口气,愧疚感油然而生。

若不是自个不负责任的胡闹,这两人该是多好的一对金童玉女。

做人真是容不得一点随性。

践行宴也没请外人,除了蛮芊芊一家,就是苏域和苏惑了。

没有外人在,也没那么多讲究。

两桌都放在了花厅里,男一桌,女一桌。

男子那一桌上,众人都在给苏惑敬酒。

上一回的比武,苏惑在第二轮上被刷了下来,这一次出征他也是要去的。

已经写信回去禀告过了,苏家那头来送行的人,已经快马加鞭的在路上了,苏惑出征前定然能够赶到。

女子那一桌,蛮清欢就坐在老夫人的下首,老夫人不停的给她夹,她喜欢吃的菜肴。

“这个醋溜鹅肝,三丫头你最喜欢……”

挑上一块最嫩的放到少女碗里。

“什锦虾球用蛋液划过,肉质鲜嫩,去了西边可就吃不到了,来多吃一点……”

小半盘进了蛮清欢的碗里。

少女汗哒哒,“祖母已经够了,再吃肚皮都要撑开了。”

少女趁机揉了揉吃的圆滚滚的小肚皮。

张姨娘翻了个白眼。

死老虔婆就是偏心,什么好吃的都进了那臭丫头的肚皮。

肚皮撑开了,怎么不撑死你呢!

再看看低头吃饭的蛮清惠,吃吃就知道吃,你是猪吗?

都是一个府中长大的姐妹,那个死丫头又是王妃又是大将军的。

这没用的东西怎么就不晓得给她长点脸?

瞧瞧苏氏那春风得意的,差点没飘起来。

人家苏氏根本就是,担心女儿一个人在外头而食之无味,到了她嘴里倒成飘起来了。

倘若叫她与苏氏易地而处,她倒真的要飘起来的。

马家那头,马芝华翻箱倒柜的拿出自己那套盔。

“女儿你这是做什么?”

马夫人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两天后不是出征了吗,这盔甲好久没穿过了,我试试看哪里要不要改一下。”

先前马芝华也背着马夫人去参加了比赛。

如同苏惑一般,在第二轮被刷了下来。

说起来,她也有去的资格。

马夫人一惊,“你要去打仗?”

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分,“不行不许去。”

马芝华据理力争。

“蛮三姑娘能够去的,为什么我就去不得,难道在母亲的眼中我就这么差?”

后头这一句话,是马芝华为了能够跟着出征,故意说来刺激马夫人的。

马夫人立即瞪眼。

“我的闺女怎么可能会差。”

“那不就结了。”马芝华笑得眉眼弯弯,“我也觉得自己很优秀,所以……”母亲也是同意他去了吧?

马芝华没说出来的言下之意,马夫人秒懂。

立刻察觉到自个叫闺女给套路了。

急忙补救,“京城里头优秀的闺秀多了,难道个个都要跟着去打仗?”

马夫人怕自个说服不了她,拿秦明来说事。

“再说你与秦明的婚期很近了,怎么还能去……”

“若是这个原因,您就不用担心了,我们两个早就商量好了,把婚期推迟到凯旋后。”

马芝华抱了马夫人的肩膀。

“母亲你想想,到时候有一个将军女儿让你可嫁,脸上多有光彩。”

她宁愿不要这个光彩。

“我说不过你,待会让你爹来同你说。”

马夫人自知不敌,把希望寄托在了马将军身上。

可她哪里知道马将军对自家闺女的主张十分支持。

表面上答应着她,要来劝解马芝华。

背地却将行囊都帮马芝华准备好了。

二天后,等到马夫人发现马芝华不见了踪影,那时候的她早在二百里地开外了。

马家这一厢母女两个唇枪舌剑倒是热闹无比,安阳和府的花园中倒是寂静无声。

凉亭中李婉素趴在扶手上兀自想着心事。

姣好的面容一会儿喜笑颜开,一会儿愁眉不展。

丫鬟静静的立在一边,也不敢上前打扰。

“大姑娘,大姑娘!”

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沉浸在自个美妙世界中的李婉素脸色一变。

“大呼小叫做什么?给我掌嘴!”

那丫鬟脸色一白,赶紧道,“大姑娘,夫人请您过去。”

李婉素柳眉倒竖,厉声喝道,“贱皮子,你以为抬出母亲,本姑娘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抬头恨声自个的丫鬟。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掌嘴,等着本姑娘亲自扇你的嘴巴子是吧?”

丫鬟连忙道了声“不敢”,抡起手心狠狠的给了那丫鬟一巴掌。

啪的一声巨响,丫鬟的脑袋都被打的偏了偏。

“好了!”

李婉素极满意。

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丫鬟,“现在你可以说了,母亲找我何事。”

丫鬟捂着脸,嘴角还有一缕血丝。

“奴……奴婢不知。”

“不知道你在这里大呼小叫什么?”

说这话李婉说已经漫步往正房去了。

安阳侯夫人正在屋里摆弄着一桌上的画卷。

屋里熏着浓浓的馨香。

“母亲!”

李婉素小跑过来,一头扎进安阳侯夫人的房中。

“婉儿快过来瞧瞧。”

安阳侯夫人将一堆打开的画卷,推到李婉素跟前。

画卷上一个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美少年。

“母亲,这是做什么?”

“我儿好好挑一挑,看中哪个与母亲说。”

安阳侯夫人笑得那个阳光灿烂。

李婉素却心中一跳,一股凉意从头到脚。

“母亲,不是说……”

“哦……”,安阳侯夫人混不在意,“齐王原先是有这个意思,这不今时不同往日了嘛,那个暴力女去西边打仗,这个仗就真那么好打?说不得就留在那边回不来了,咱们先看着,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第三百十五章 闹开

十万兵马一路急行军,十天之后却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雨。

蛮清欢立即吩咐就地驻扎安营扎寨。

可是雨一连下了三天,却没有停止的意思。

这下有人坐不住了。

这天外头大雨哗啦啦的冲刷着帐篷,蛮清欢坐在大帐中看行军图。

马芝华和百灵在炉子上边煮茶。

虽然军中还有几个入伍的江湖女子,性格脾气都很率直,马芝华跟她们相处的还算不错,但她还是更愿意与蛮清欢在一起。

毕竟蛮清欢可是她的老大,闲来无事,还能跟着百灵学习一些基本的医术。

上辈子画眉几个,就是在战场上战死的。

蛮清欢心里头有了阴影,这一回死活没让她们跟着来,只带了百灵一个。

临行前莺哥哭着说,“画眉几个不去没关系,但是奴婢一定要跟着姑娘去,没有奴婢在,谁给姑娘梳头?”

蛮清欢却以打仗无需认真梳发,将她给强行留了下来。

几个丫鬟却是一致妒忌上了白灵。

“为啥我们不能去,百灵去可以。”

少女一句话让她们偃旗息鼓。

“因为百灵会医术,你们不会……”

“将军喝茶暖暖。”

马芝华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新茶走了过来。

从前觉得开口叫老大不好意思,自蛮清欢接过帅印,就已改口称她为“将军”,再也不叫蛮姑娘了。

不过到了军中,确实也不再适合称“姑娘”。

“马校尉你也坐。”

马芝华和另外几个江湖女子都是校尉。

她们这几个校尉与军中的其他校尉又有不同。

别的校尉手底下都是有兵的,而他们没有只是名头好听。

主要是皇帝考虑到江湖人士爱面子,给个虚衔面子上好看。

马芝华就沾了她们的光。

皇帝此举也是没办法,江湖人士武艺高强,让她们入伍当小兵肯定不愿意。

让她们领兵吧!江湖人士我行我素,皇帝还真不放心。

就算皇帝放心,只怕军中那些一路喋血走过来的汉子,也不会同意被一个女子骑在头上呼来喝去。

至于说蛮清欢也是个小女子。

那是因为皇帝拿她有大用,倘若这次不能服众,打不好这一仗,他还真得好好考虑考虑。

所以说蛮清欢这一仗,其实是皇帝对她的试金石。

你要说黄帝残忍,竟然拿边关几十万人的性命,来试炼蛮清欢这一颗石头还真没说错。

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皇帝这些上位者的眼中,区区几十万边关人的性命,还真不如他的大事来得重要。

况且他已经做足了准备,万一蛮清欢这块石头真的不行,昭武将军、龙威将军、抚远将军这些人,就会立即临危受命顶上缺口。

两人隔着图纸相对而坐。

蛮清欢一杯茶才喝了两口,大帐就被人掀开了,带来一股冷风。

春日,阳光明媚的日子固然温和,阴雨天依然阴冷的紧。

“宣威将军,进将军大帐怎的不通报?”

百灵怒。

这个老匹夫倚老卖老,将军大帐不经通报直就闯而入。

况且他家将军还是个姑娘。

宣威将军那个老头,却理都不理白灵,直接冲到蛮清欢跟前。

“我说大将军,这都驻扎了三四天了,照这个速度啥时候才能赶到黑水城?”

蛮清欢抬头瞧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依然与马芝华一起看地图。

“大将军,老夫同你说话呢!”

宣威将军生气了。

女人就是麻烦,娘唧唧的不痛快。

“老将军。”

蛮清欢撩开窗帘。

“瞧瞧外面的大雨,你告诉我这个天气该如何行军?”

“下雨怎么了,若是这雨下一个月不停,那威武将军还用不用救了?”

“这雨不会下一个月的。”

“你又不是老天爷,你怎么知道不会下一个月……”

宣武将军这个老头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连马芝华都听不下去了,哪来的老匹夫,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大将军,你今天必须拔营……”

蛮清欢不同意。

“冒雨拔营,回头将士们得了伤寒,到时候咱们是去救人的,还是请让旁人来救的……?”

宣威老头本来就瞧不上蛮清欢,这嘴上没长毛的小丫头。

嗯,她是女的,本来就嘴上不会长毛。

不过是皇帝的命令,他没办法只得服从。

心底里可一直憋着一股气。

在蛮清欢这里没有争出个所以然来。

回头半夜里,宣威老头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人连夜拔营了。

在他看来自己手底下个个都是铁打的汉子,又不是娘们唧唧的柔弱女人。

刀砍在脖子上都不带皱一下眉头的,淋这点儿雨算什么?

小姑娘没经过世事,危言耸听。

小姑娘害怕,他可不怕。

既然她不愿意拔营冒雨赶往黑水城,那么威武将军就由他来就好了。

等他把威武将军给救出来,看这小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别以为皇帝给了她帅印,就以为自己真的能做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军。

校场上射上两箭就能当统帅,这么容易的话,大魏朝的大将军岂不是满天飞?

天刚麻麻亮,外头争吵声不断。

正在大帐里漱口的蛮清欢,让白灵去瞧瞧出了什么事。

然后,白灵还会放下手中的洗漱用品,萧辰就来敲将军大帐的门了。

虽然他们是未婚夫妻,为了巩固蛮清欢在军中的威望,萧辰并不大来找她。

如军中其他将士一般,恪守着军营中的所有规矩。

“出什么事了?”

蛮清欢顺手将秀发在头顶扎了个揪,快手快脚的套上盔甲,抱起头盔问道。

萧辰脸色凝重,“有个不好的消息,昨个夜里,宣威将军趁夜,带着部下悄悄拔营了,外头闹开了。”

十四岁的小姑娘挂帅当大将军,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除了败在她手底下的那几位将军,其他人还真不服她。

不过有两位王爷压阵,看在两位王爷的份上,众将军虽诸多微词,却个个放在心里头,谁也不敢公然挑衅这位“大将军”。

而这宣威老头无疑给他们树立了一个“良好”的榜样。



第三百十六章 动手(加更)

蛮清欢抱着头盔赶过去,众将士还在吵吵嚷嚷。

“……别拦着我,宣威老头都走了,我等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那是明威将军的大嗓门。

“大将军有令……”

“什么大将军,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我说小林子,你是不是被那丫头一箭给射怕了?”

这是孝武将军扯着嗓子在耻笑昭武将军,昭武将军本家姓林。

“混你的球,找打是吧?”

“好了,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我跟你才没什么好说的呢。”

场面闹哄哄的,与街头茶馆不遑论多让。

嗯,街头茶馆可没这么热闹,都演上全武行了,茶客们顶多动动嘴皮子。

“干什么?”

蛮清欢一声,立刻快步走了过去。

小姑娘的声色俱厉,这帮大老粗可看不上眼。

“小丫头你来得正好,我们要开拔,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们都要走。”

明威将军与宣威将军年纪相当,平日里两个人就明争暗斗,谁也不服气谁。

宣威将军趁夜跑了,这明威老头也坐不住了。

“明威将军,你可以走一个试试。”

少女声音冷淡,却带着不容置否的威压。

“只要你敢走出这大营,军法处置,除非……”

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

“剥了这一身,令你引以为傲的战袍。”

小姑娘眼神扫过来的那一瞬,明威将军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等他反应过来不仅老脸一红,居然叫个小姑娘给吓住了,真是丢脸。

脖子一根强词夺理,“宣威老头能走,我们为什么不能走?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蛮清欢差点爆粗口。

很好,第一次晓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还可以这么用。

“我说过了,想走可以,脱下你的战袍,马上就让你走。”

明威将军脖子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

他戎马征战了一辈子,到头来被个小姑娘指着鼻子,让他脱了战袍,滚出军营。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你个小丫头片子,皇上给你帅印,你就真以为自个是大将军了?”

哗啦一声解下战袍,露出满身的伤痕。

“瞧瞧爷爷这一身伤,哪一道不是一个功勋?你个小丫头片子,上过战场没杀过敌人?别到了战场上瞧见西戎老贼,吓得哭鼻子……”

这一刻明威将军,把连日来压抑在心头的,对蛮清欢的不满通通发泄了出来。

其他几位将军也在旁边帮腔。

蛮清欢随手从营帐里,拿过一把三尖两刃刀。

刀柄往地上一戳,十分霸气道,“既然你们不认我这个大将军,今个谁想离开都可以,不过走之前得先问问我手里头这把刀。”

蛮清欢前世在军营里呆了十年,深知对于这帮大老粗,什么皇帝的威严,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这些通通都没用,还不如一个屁来得响亮。

想要他们臣服只有一个字,“打”。

打到他们怕打到他们服。

把一群张牙舞爪的螃蟹打成小绵羊。

这把三尖两刃刀,是孝武将军的武器,重一百十二斤,一般人提都提不起来。

这小姑娘竟单手,轻轻松松拿了戳于地上,孝武将军眼中闪过一丝慎重,没敢抢着开口。

“让老头我先来会会你。”

打就打,谁怕谁怕?他一个纵横沙场的老头子,还怕打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

明威将军都已经想好,待会儿怎么样让这小姑娘不要输的太难看了。

倒不是她照顾小姑娘的面子,实在是小孩儿哭起来惊天动地的,吵得人脑瓜子疼。

明威将军抱着陌刀,“大将军请了。”

其中不无讽刺的意味。

少女却握着三尖两刃刀笑着摇了摇头。

“你耍我?”

明威将军又要暴跳。

“不!”

让女生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

“这地方太小施展不开,咱们去外头打过如何?”

明威将军何尝不晓得,外头去打更加的酣畅淋漓。

这不外头正下着大雨嘛,他体谅她小姑娘,人小姑娘反倒不领情。

明威将军大拳一抱,“蛮大将军请。”

少女轻轻松松的,拎起一百十二斤的三尖两面刀,走进雨中。

明威将军握着紧随其后,其他人全都跟着去瞧热闹。

只有萧晟站在角落里没有动。

适才少女握着刀,说出那番话,脸上的神情与他梦中之人,重叠在了一起。

一时间令他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身在梦中。

他笃定少女一定做过那个梦,可事到如今是否做过那个梦,萧晟忽然觉得一点也不重要了。

不管谁对谁错前事已逝,更重要的是把握今生。

今生他晚了一步,可是不要紧,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追上这晚到的一步。

用不了多久老五就会到阎王殿去报到,就算今生有了某些改变,他不去,到时候他也会让他去的。

那时他再不会犯梦里的那个错误,把鱼目当成珍珠,而真正的珍珠却弃之弊履。

萧辰看了他一眼,转身跟了出去。

他晓得萧晟在想些什么,只可惜他这个七弟,永远都不晓得,历史不能重来。

哪怕是他们都重活了一世,今生和前世的历史轨迹也不一样。

有些事,有些人错过,永远也回不到过去。

营地的空地上,两个身影相对而立。

一个娇小玲珑手握三尖两刃刀。

一个魁梧高大,一把陌刀横在胸前。

如注的雨水将两人的战甲,冲刷得更加的银光闪亮。

周围的营帐中伸出一个个好奇的脑袋。

百灵也伸出脑袋看了一眼,转身又走回了营帐。

马芝华奇道,“难道你不想知道谁会赢?”

百灵头也不抬,“这个对于我来说没有意义,给姑娘烧碗姜汤才是正理。”

有一句话百灵没有说,她们家心思缜密的主子,怎么会做没把握的事?

大雨中明威将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小娃娃,别说爷爷欺负你,你先来我让你三招。”

“呵呵,老将军,想当本将军的爷爷,你的年纪可不够啊!”

少女三尖两刃刀一竖,刀尖对准明威将军。

“输了别说本将军欺负老人家,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动手。”



第三百十七章 还有谁?

少女说,“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动手。”

果然喊了起来,喊完双手握着三尖二刃刀,弓身向明威将军冲了过去。

百十斤的武器,不止一点都不防碍她的行动,根本仿佛握着的就是一根普通的木棍。

一老一少在大雨里打斗起来,瓢泼的大雨撞击在缠斗的身上,像株花一样四散开来。

明威将军抹了一把脸上挡住视线的雨水。

不无欣赏道,“小娃娃有两下子,注意着点,老夫可要下重手了。”

明威将军虽然不服一个小丫头的调遣,然,这小丫头片子又不是敌人,并没有想过要重创于她。

下手留了几分余地。

然而这小丫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自己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能被格挡开来。

并且他能感觉到这小丫头似乎也未尽全力。

明威将军收起了轻慢之心,转而欣赏起这小姑娘来。

年纪轻轻有此等武功,自是难得,何况还是个小丫头。

没错,是欣赏。

一种长辈对有出息的晚辈,生出来的惜才、爱护之情。

少女也趁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轻松的调侃,“明威将军放心,我不会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就手下留情的。”

“呔,你这不识相的丫头片子,吃老夫一刀。”

好心当做驴肝肺,明威将军再不同她废话,陌刀一挥砍了过去。

少女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这老头也太无趣了,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刀尖一挑,一个四两拨千斤,挡住明威将军砍过来的陌刀。

明威将军明显感到,握着陌刀的虎口一麻。

不由暗赞的一声好力气。

陌刀一横,突然改变方向,攻向少女的下盘。

速度之快令人防不胜防。

若换成寻常人,这一刀下去腿就没了。

也就是因为蛮清欢穿着盔甲,明威将军又试出她武功了得,才敢出此一招。

饶是如此,明威将军落下的陌刀还是减轻了几分力道。

哪知他的陌刀快,少女的身姿比刀更快。

就在明威将军撤刀改攻下盘之际,少女已经一招飞燕点水,躲过陌刀的刀锋,并且三尖两刃刀,飞速的在手中一转,挑开明威将军带着风声砍过来的陌刀。

不知不觉两年已经过了三四十招,还在打得火热。

营帐前各位将军的脸色,也有开始的调笑,变得慢慢凝重。

孝武将军慢慢的挨到萧辰身边。

“楚王,您说最后谁会赢?”

嗯,他总觉得明威老头会输,到萧辰这找确定来了。

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孱弱少年,温润如玉是给场中那姑娘的,至于旁人……

呵呵!

尤其还是瞧不起他未婚妻的旁人。

“孝武将军是带了眼睛的,我想你可以自己看!”

对,就是这么腹黑,就是这么睚眦必报。

孝武将军“……”

小人!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又是女人又是小人的,孝武将军有预感,将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孝武将军没有意识到,自个在内心深处,已经承认了少女这个大将军。

此话入耳萧晟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看不懂就明说,装什么高深莫测,最烦老五这种玩的一手好聊斋。

场中的明威将军越打越凝重,因为他感觉到到目前为止,这小姑娘似乎并没有拼尽全力。

而自个这点老底子全都用上了。

他甚至觉的,小姑娘之所以陪她打到现在,那是在众将士跟前照顾他老人家的脸面。

一个纵横沙场的老将,竟然不是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对手,这个认知让明威将军脸上无光。

深吸一口气,双目瞪圆,把眼前的小姑娘当成真正的敌人来对待。

对待敌人他从来不手下留情。

明威将军的刀锋突然变得凌厉霸道,令众位将军惊讶无比。

原本用看戏的心态,懒懒的依着营帐的战军们,不由得站直了身体。

“我去,明威老头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虽然他们谁也不愿意承认这小姑娘为帅,可人家毕竟是皇帝钦点的统帅,又是正正经经的楚王妃。

明威老头这记记杀招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想冲上去阻拦,突然冲动发疯的明老头了。

就经场中的少女一招化解明威将军的大杀招。

卧槽!

怎么可能!

将军们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明老头的大杀招,可是曾经一刀砍下西戎最厉害的大将军的首级。

这个小姑娘怎么轻轻松松就给化解了?

只怕场中的那明老头是假的吧?

眨眼之间蛮清欢又破解了,明威将军的几招必杀技。

雨越下越大,两人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雨水湿透了战甲,冰冷的雨水浸透了衣裳冷得刺骨。

该给的面子已经给到了,蛮清欢决定结束这场争斗。

手心一转,三尖两刃刀在她手心灵活翻转,刀尖挽出几个漂亮的花朵。

明威将军被锋利的刀锋逼得连退三步。

少女趁势奋起直追,一招微风三问,直踢中明威将军的膝头。

明威将军啪的一声单膝脆倒。

正好跪的一处水洼,泥水四溅。

紧接着一把三尖两刃刀冰冷的刀锋抵在了咽喉。

“老将军你输了!”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卧槽!

就这么输了?

明威老头的大杀招出来还没走完十招吧?

明威老头大杀招一出,亏他们还担心这小丫头有危险,差点冲上去救人。

这不出十招就把明威老头给干趴下了?

明威将军一张老脸也是火辣辣的。

不过愿赌服输。

丢下陌刀,双手抱拳。

“末将愿受将军任何处罚。”

自个技不如人,这一声“将军”,明威老头喊得心服口服。

营门口的众将军心情复杂。

营房里伸出脑袋的小兵们,也是一个个目瞪口呆。

先前他们总觉得这小姑娘能当上大将军,不过是承了镇国将军的荫,再加上自身楚王妃的身份。

如果他们有那样的好出生好靠山,也不是做不起这个大将军。

现在看来还真未必!

特别是几位江湖人士,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屈于小女子手下唯命是从?

原本打算等雨停了悄悄溜掉,反正他们是江湖人士,军中的那些规矩掬不到他们。

经此一事,也改变了主意。

少女大刀立于雨中,还有谁来?



第三百十八章 鸡犬升天

大雨哗哗的浇注而下,金刀大马立雨中的少女身上,放射着一种光芒,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那句“还有谁来”,甚至给他们一种,倪视天下苍生的感觉。

众人心头俱是一震。

除了皇帝,还没有谁给他们这种感觉过。

众人都觉得自己要疯。

若不是要疯,怎么会从一个小姑娘的身上,看出倪视天下的感觉来?

场中诸人最激动的还是要数萧晟。

气场大开的少女,跟过去完全判若两人,倒是与梦中的那个女子完全的融合到了一起。

这样的她浑身上下都在发光,不由自主的吸引住人所有的目光。

如果说开始的自个招惹她,只是为了她背后的镇国将军,和镇国将军府。

后来因为她的拒绝而越挫越勇,进而让那个桀骜的影子住进了心中。

现下完全被她的光芒所折服,像一只追逐光明的飞蛾,义无反顾的扑像这团光。

梦中的自己真是愚蠢的可怕,拥有这种光一的女子,不以为荣居然敢去嫌弃。

不过他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只有萧辰依然坦然,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他的女孩无论是什么样子,粗暴无礼也好,暴力也好,浑身发光也好,每一面都是她,每一面他都喜欢。

“还有谁来?”

少女清亮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来向将军讨教。”

一位年轻的将军提着他的大刀走进雨中。

在他看来,明威将军之所以输给少女,不过是年纪大时间拖的久脱力而已。

堂堂将军斗不过一个小女娃,岂不是笑话?

这一回少女没有再留情,二十招之内直接将人拿下。

呃,太冷了,她又不是受虐狂,喜欢在冷水中淋雨。

再上了一个,又是二十招之内拿下。

打完之后没有再问,直接把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往孝武将军跟前一扔。

孝武将军同身旁人一起下意识的去接。

兵器入手,那位将军被三尖两刃刀的重量,压得膝盖一弯。

“小心!”

孝武将军连忙托住刀柄。

“你这家伙事,怎的变沉了?”

孝武将军的兵器,从前他不是没拿过,大约也就六七十斤,手里头的这家伙,少说也有百十来斤。

到底是自个的力气变小了,出现的错觉?还是这把刀浸了雨水变重了?

孝武将军掏出了软布巾,爱惜的擦拭刀身。

“什么变沉了,本身就是这么沉好么。”

“这不可能,这把刀至少有一百斤。”

“是一百十二斤!”

上下两片嘴皮子一碰,就给他少了十二斤,真是的。

一百十二斤?

众将军齐齐抽了一口凉气,全都亲自过来试了试,这把三尖两刃刀的重量。

不是一般的沉。

可那小姑娘,哦,不,大将军,大将军就这么轻轻松松,单手给抛了过来。

抛过来!

抛!

将军大帐中,少女一碗姜汤喝下肚,百灵那边洗澡水也准备好了。

那不是一般的洗澡水,里头加了大量的驱寒药材。

小姑娘在冷雨中淋了那么长的时间,不好好调理的话,有可能导致不孕不育。

作为蛮清欢的医女,百灵也真是操碎了老心。

脱了衣服沉入近半人高的浴桶中,只剩下一个脑袋在外面。

温热的触感让肌肤僵硬的少女,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脑袋搁在浴桶边缘,闭着眼睛静静的享受着,药材的药味混合着花瓣的香气。

百灵拿了澡豆进来给她洗头。

少女用力的嗅了嗅。

“今个澡豆味道好似不大一样?”

“姑娘你的鼻子可真灵。”

在这么多药材的掩盖下,还能闻出澡豆的味道,不是鼻子灵是什么?

百灵声音欢快,“适才我去拿澡豆,才发现姑娘惯用的没了,于是江校尉把她的给了我。”

江校尉就是五个江湖女子之一,这几个江湖女子与马芝华相处的还算融洽。

可是待蛮清欢就不一样了,对这个后台强硬的大将军微词颇多,连带着对白灵这个“下人”,也没啥好脸色。

马芝华有空就过来与百灵学习医术,那几个江湖女子可是连眼梢都没给过她一个。

这回去取澡豆,真正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全都抢着要把自个的澡豆给她,那个江校尉仗着自己手长的优势,一把将自个的澡豆塞过来。

还笑眯眯的对她说,用完了再来找她,她那里有许多。

天爷,这江校尉哪次见她不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什么时候对她笑过?

还有那苏校尉,澡豆没塞成,居然认上了亲戚。

“大将军的母亲姓苏,我也姓苏,我呢年纪比你大一点,百灵小妹妹,往后你就叫我苏表姐吧!”

百灵“……”

姑娘的母亲姓苏,我不姓苏喂!

总之蛮清欢今日这一战,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全都给压了下去。

对于她来说是好事。

至少让她在军中集赞了一定的威望,说起来她还得好好,感谢感谢那不服从分配的宣威将军。

其实开拔的第一天,少女盈盈就感觉到了这种状况,只不过苦于一个契机。

而宣威将军的离去,恰恰给了她这个机会。

于是少女果断的抓住了这个机会,证明了自己,也赢得了众将士的尊重。

让他们打心眼里承认了她这个大将军。

承认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皇帝的命令或者镇国将军的面子。

沐完浴少女穿一身雪白的中衣,坐在床头看书,百灵轻柔的擦拭着她湿漉漉的头发。

萧辰突然走进来,没有料到看到的是这个情景,脚下一滞。

很快又恢复了步履从容。

百灵刚要站起来行礼,少年食指抵于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步履从容的走过来,接过百灵手中的软布巾,一脸认真的继续给少女擦拭头发。

被抢了工作的白灵愣了一秒,轻手轻脚知趣的走了出去。

并且十分贴心的给两人掩好大帐。

为了怕有那不长眼的过来打扰,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大帐门口给两人把门。

里头的蛮清欢根本就不知道已经换了人。

舒舒服服的接受着身后人的服务。



第三百十九 睡觉不简单

蛮清欢并不晓得身后换了人,还指着人家给自个按肩膀。

“肩膀有点疼,给我按两下。”

少女转了转稍微有些不适的脖子。

刚刚打斗中,萧辰就看见对方的枪柄,打到一记少女的肩膀。

当时就想一定很疼。

轻轻掀开她的衣领,果然有一块铜钱大的乌青。

萧辰的眼眸闪过一抹心疼,温暖的指腹隔着中衣,轻轻的按揉起来。

力道不轻不重。

少女的肩膀被按的酸酸的格外舒服。

“唔,百灵,你的手艺有长进……”

少女边说边转过头来,最后一个“啊”字,没来得及吐出便被卡在了喉咙里。

自个穿了一身中衣,那人就隔着中衣在给自个按摩……

两辈子都没有过这种经验的少女,脸色迅速绯红,慌忙站起来,慌乱中头顶撞到了少年的下颚。

少女坐着少年站着,因为身高差的关系,少年擦拭头发时微微弯曲身体。

叫少女这么一撞,失去重心的身体向后倒仰。

来不及细想,少女连忙伸手去捞。

一捞一带,随着惯性向后倒,萧辰直接把蛮清欢压在了床上,严丝合缝紧密相贴。

两人同时脑袋轰的一声,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良久还是蛮清欢先回过神来。

伸手推了少年一把。

压在身上的少年像弹簧一样迅速跳开。

“呃,对,对不起……我还有点事……”

掀开大帐迅速的跑了,速度快的好似后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敢似的。

坐在门口的百灵只感觉到一阵风,人影一闪,刷的一下不见了。

百灵“……”,好大的风。

她果然是坐在这里望风的。

两天之后雨停了,蛮清欢传令拔营赶路。

三日之后,追上了半夜偷跑的宣威将军一行。

不过此时的宣威将军已经会爬不起来了。

半夜淋了雨,翌日就脑袋发热头重脚轻,走路打起飘来。

咬着牙坚持了两日半,再也坚持不住倒下了。

并且不光他自个倒下,拉出去的一万人马,有半数和她一样得了伤寒。

另外的半数人马,充当起医护人员,照顾起得伤寒的同袍。

没有军医跟随缺医少药,没办法,跟着江湖土郎中打过几日下手的李副将,只能充当起军医的角色。

等到大军追上来中,已经有好多士兵烧的迷迷糊糊的。

军医立即给病者施医问药。

可那几十个烧迷糊的士兵,他们却不敢下手。

水平有限哪!

“百灵你去给他们瞧瞧。”少女对百灵说道。

关键时刻还是要看百灵的。

百灵把脉之后,吩咐火头营烧水给他们泡药浴。

一年治疗了三天,才勉强可以拔营继续赶路。

宣威将军连夜拔营就是希望尽快的赶路,谁知道反而多耽搁了一天的路程。

肠子都悔青了。

可是事已至此,后悔有什么用呢?

并且还遭到大将军一百军棍的处罚。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宣威将军犯了错,谁也没有给他求情。

藐视大将军不听号令,本就是军中大忌。

蛮清欢只处罚他一百军棍,已经是很轻的处罚了。

谁还能为他求情?

并且宣威将军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因为他的急功冒进,差点让一场伤寒夺去半数将士的性命。

这个处罚领的是心服口服。

不过碍于他伤寒在身,这一百军棍暂且先记账,等身体恢复了再行施法。

就这样昼行夜伏,于八日后抵达离黑水城五百里之遥。

士兵们开始安营扎寨,蛮清欢基于前世的经验,遣了邵劲、郑炳为斥侯,前往黑水城打探军情。

日落之时两人摸清状况返了回来。

众将军全都到将军大营里来议事。

十几个将军团团围住大帐里的沙盘。

蛮清欢拿了一根棍棍在沙盘里头比划。

“黑水城在这里,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儿,离黑水城大约五百里的距离。”

少女抬眸望着邵劲和郑炳,“你们两人把打探到的情况,给诸位将军说一说。”

邵劲指了沙盘中的黑水城。

“西戎的大本营在黑水城东门外百里,左边五十里处有一座粮草库,东南西北四个门均有西戎兵力围困……”

巴拉巴拉巴拉,邵劲用木棍在沙盘里划拉着,将打探来情报娓娓道来。

另外郑炳在一边补充。

“所有四个门,只西门被山易守难攻,所以西戎兵留在西门的兵力最少。”

“那还等什么。”

宣威将军因为先前犯了错,给予将功补过。

一巴掌拍在大腿,“集中兵力攻打西门外的西戎兵,直接干翻丫的冲进城去。”

“西门有什么好打的,要打就打东门,那儿西戎兵最多,杀起来才过瘾。”

“打南门……”

众将军都争吵起来,一直没有说话的蛮清欢忽然道,“赶了一天的路,诸位将军大概都累了,先回去休息,明早再议!”

众将军“……”

合着他们在这儿吵着玩呢?

“大将军……”

昭武将军虽然信服与蛮清欢的箭术,可对这个决定却抱有微词。

明早就要打仗了,今晚不连夜商讨战术,叫他们去睡觉……?

明早,明早来得及?

“走啦走啦,回去睡觉,赶紧去睡觉去。”

宣威将军开口打断昭武将军。

上回不听大将军的意见,吃了一记大苦头,从此对蛮清欢是无条件的服从。

当然也不是盲目的服从,蛮清欢暴力女的名头,在京城时他不是没有听到过。

先前对于少女的认识,他也同旁人一样。

可是经过自个切身体会,再加之道听途说的雨中比试。

在百灵为他治疗伤寒之时,又让他无意中发现,那个医女其实武功不弱。

一身的武功,又有强过任何军医的一身医术。

这样的人到哪里不被奉为上宾?

何必屈尊在一个小姑娘的手里里当丫鬟?

看中了这个小姑娘的哪一点?

据宣武将军分析,只怕是蛮清欢用厉害的手段收服了她。

所以这个女孩子,绝对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让众将军们去睡觉,也绝对不是单单的睡觉这么简单。



第三百二十章 又跑了

果然,晚膳之后大将军找上了他。

“我这里有一份活计,不知道宣威将军敢不敢干?”

大将军一双眼眸闪亮有神,笑容却诡异中透着鸡贼。

避开众人单独喊了自个,宣威将军本能的觉得有好事。

“大将军尽管吩咐,这世上还没有我老头不敢干的。”

宣威将军拍着胸脯保证。

这倒是,违抗军令半夜偷跑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让你带人半夜去烧了西戎人的粮草库,敢是不敢?”

“咳,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不过就是个粮草库嘛!小意思!”

宣威将军不仅口气很大并且很是不屑。

蛮清欢满头的黑线直掉。

刚刚在大帐里之所以没提半夜偷袭粮草库事宜,就是怕这些家伙掉以轻心,不大当一回事。

偷偷把宣威将军招来,本以为他前头犯了错,心里头憋足了劲的想着将功补过,会比旁人更谨慎一些。

看来真是找错人了。

“整个西戎大军的补给都集中在这个粮草库里,里头有重兵把守,以将军目前这个态度,我看还是重新找人比较好。”

“哎,将军将军!”

宣威将军连忙拦住少女的去路。

一张满是皱褶的老脸,顿时堆上了比哭还令人害怕的笑容。

讨好道,“大将军,你真是找对人了,那些个家伙别看他们一个个都是将军,全是毛头小子,毛毛躁躁,没一个靠谱的……”

蛮清欢“……”

那不靠谱,偷跑的也不知道是谁。

“大将军,你说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保证一切行动听指挥行了吧?”

“烧粮草库吴大将军所说,的确很容易……”

“不容易,不容易,一点都不容易……”

宣威将军连忙摇着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抢过少女的话头,谄媚的讨好。

谄媚怎么啦?讨好怎么了?只要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他,让他叫大将军奶奶他都叫。

蛮清欢“……”

宣威将军,你的气节呢?

就算你不要,好歹也听我把话给说完了啊!

少女一个眼风扫过去,宣威将军果断闭嘴。

现在的大将军可是她的大金主,把大金主给得罪了,这生意可就黄了。

少女瞧这宣威将军,像个讨糖吃的小孩一样乖巧听话,忍不住就想笑。

勾了勾唇角把笑意憋回去。

“偷袭粮草库容易,麻烦的是我要你不声不响的拿下粮草库,然后等到明日巳时,在粮草库外点燃大量的干草,作出粮草库被烧的假象。”

这个似乎有点难度,不过管他呢,先把任务揽过来再说。

“大将军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蛮清欢还真是有点不大放心。

“我志在明日突袭西戎大军,宣威将军,你这里是关键一环,绝不容许出错!”

这一回宣威将军没有立即答复,整容思索了一番。

“大将军你放心,我以这条老命保证绝不会出错。”

蛮清欢“……”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有大将军的保证我自是放心,子夜我让邵先锋、与郑先锋去你大帐,他们两位对情况比较熟悉,可以帮你一把。”

宣威将军走后,蛮清欢又把邵劲与郑炳汉过来交代了一番。

如此他就可以放心的睡一觉,以精神饱满的状态去迎接明日的大战。

蛮清欢之所以让将军们回去睡觉,并非因为半夜的奇袭。

事实上半夜的行动是为了配合明日的大战。

之所以把战争放到明日,而不是立即发动,也是有原因的。

连日赶路,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而西戎军却是以逸待劳。

在这样的局面下,谁胜谁负,不是一目了然?

当然休息个一夜,将士们的状态也无法与西戎军相比。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多休息个三五日自然是更好。

战争讲究兵贵神速,在敌人不知他们已经到来的情况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最是理想。

多等一日就多一次被发现的风险。

与战机上来说,选择明日最是合适。

当邵劲和郑炳报告说有个粮草库,少女顿时有了主意。

最先她打算,派人趁夜烧了粮草库,切断粮草库向外求救兵的通道。

等天亮以后,大军赶到黑水城外埋伏好,再放出粮草库被烧请求支援的消息。

城门外的西戎兵,毕定赶往粮草库救援。

然后自己这一方成了以逸待劳的那一个……

只是,转念一想,她的心又大了,好好的粮草烧了多可惜,把它拿下为己所用,岂不是更好?

并且这些粮草,都是西戎人从边关民众手里头抢来的,就这么烧了,岂不浪费广大民众的心血?

蛮清欢话说到这份上,宣威将军也晓得此次夜袭的重要性。

从蛮清欢那出来,抬头瞧了瞧星空,转身去了邵劲和郑炳的营帐。

两人刚刚被蛮清欢叫走并不在营帐中。

心情激动的先为将军搓着手,在营帐里走了一刻,两人就回来了。

“宣威将军!”

意外之中带着一分了然。

“呵呵!”

宣威将军搓了搓手。

“关于半夜袭击粮草库事宜,老头我想跟两位商量商量……”

子夜时分,伸手不见五指,一副强盗打扮的宣威将军,从营帐里摸了出来。

暗夜里响起了几声蛐蛐叫。

宣威将军双手拢在唇边,以同样的叫声回应。

很快一个黑影从暗夜里摸过了。

那是宣威将军的副将。

“将军,一切都准备好了。”

宣威将军严肃的点了点头,“准备开拔。”

副将道了声“是”,刚要离开,又被宣威将军给喊了回来。

“你小子这一身穿的什么东西?咱们现在是土匪,是土匪知不知道?

赶紧的把衣裳给我去换了,给老子我盯紧了谁,再穿成这样,老子我捶死他。”

很快一身土匪模样的邵劲和郑炳也来了。

宣威将军对两人的装束颇为满意。

对嘛,这才像个土匪的样子。

一刻钟后,宣威将军和他的部队神奇的消失在暗夜里。

翌日一大早,众将军们神奇的发现,宣威将军和他的部下又不见了。

“靠!宣威老头不会是又不听军令,跑去攻城去了吧?”

“怎么办?”

“赶紧报告大将军呀!”

这老东西前头欠的帐还没还上,又偷偷跑了,大将军不会军法处置他吧?

要命的是这等大事,他们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第三百二十一章 攻城

诸位将军来到议事大帐,蛮清欢已经在那里了。

“众将军来得正好。”

不容分说,就将众将军请到沙盘前。

“用完早膳我们就去黑水城解围,大伙来看一下沙盘,孝武将军、荣威将军你们带二万兵马,伏击在东门外的这个山坳里面……”

“大将军!”

明威将军打断少女,“先别说战术的事,宣威那个老头又跑了,我估摸着他先去了黑水城。”

所以现在谈什么战术都是白搭。

“没关系,”少女淡淡道,“是我让他半夜走的。”

众将军“……”

“我让他半夜去打劫了西戎人的粮仓,好配合今早大军的行动。”

众将军又集体无语……

大将军,你确定你不是土匪?

上晌,乌金在空中高高挂,西戎大将又到东城门下叫骂。

城墙上的士兵朝下看了看,对乔显道,“将军,那个西戎人又在下边骂人了。”

士兵很愤怒,那西戎人骂的太难听了。

乔显随意的掏了掏耳朵。

“想骂就让他骂呗,你又不会少块肉。”

“可是……”

“可是什么,守好你的城,等到大军支援的那一天,叫那西戎贼见识见识咱的大刀。”

话虽这么说,乔显还是冲着城墙下头喊。

“喂,我说你天天在下边叫喊渴不渴,要不要给你来点水?”

说着舀了一瓢水,从城楼上慢慢的倒了下去。

这挑衅的动作气的西戎大将在楼下哇哇大叫。

“攻城给我攻城……”

“将军,格瓦大将军说了,只许围困不许攻城。”

“放屁!”

西戎降临一把推开那小兵。

“老子特么的在这里围了一个月了,黑水城的居民什么时候才能弹尽粮绝?”

格娃这怂货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听信那残废的话。

“架梯子给老子攻城。”

“将……”

那小兵还待再劝,却被西戎将领拔刀给刺死。

小兵不敢置信的看着自个,咕咕咕往外流血的肚皮倒了下去。

西戎将邻居砸流血的大刀。

“谁再扰乱军心,这就是下场,给我上!”

“将军,这下怎么办?”

当日一战兵力损失过半,身受重伤的威武将军,无可奈何下带着他们退守黑水城。

黑水城墙高大,城墙之中又有暗弩,西戎人强攻不下,这才改为围困,想把他们困死在其中。

其实只有他们自个知道,他们的武器已经不多了。

若是西戎人坚持再强攻的话,石头什么的都要用上了。

乔显也没想到,自个随便两句话,就引的西戎人强行攻城。

心头飞速的计算着手头的武器还能支撑多久。

口中却道,“怕什么,今日叫这些狗贼有来无回。”

顿了顿又补充道,“箭矢省着点用,等这群西戎贼靠近了再射。”

同时吩咐信号兵向大将军、以及西南北三门传递消息。

其他三门的西戎将士,也围在城门口。

忽然东门传来震耳欲聋的砍杀声。

“去看看东门怎么回事?”

难道大魏朝的救兵赶来了?

噔噔噔,三个门的信号兵,全部跑去了东门打探情况。

很快又登登各自跑了回去。

“报告将军,东门的桑奴将军在攻城。”

“将军,我们也打吧!”

一听说东门在攻城,其他人也坐不住了。

“不行!格瓦将军有令……”

守南门的这位将军是格瓦的心腹,唯格瓦之命是从。

西门和北门也发生了相同的情况。

一听说东门开始的攻城,个个都坐不住了,特别是北门的守将,生怕功劳被东门抢了去。

撸起袖子就是干。

倒是西门守将有一丝犹豫。

不多时,北门也响起了喊杀声。

西门的西戎人急了。

“北门也打起来了,将军,在不动手,让桑奴将军他们先进了城,咱们口就连口汤都喝不上了。”

“不是我不想打,你瞧瞧咱们这里……”

黑水城城墙高大本就不容易打,西门又是背靠大山,更加不容易进攻。

“唉,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这处比其他三个门更加的险峻,可世险峻有险峻的好处,守城的士兵比其他三个门少了一大半,咱火力强劲,未必没有机会。”

“对对对!”

另一个手下也来劝解。

“说不定咱们比其他三个门还更先攻进城呢。”

“好!”

西门的这位将军叫手下给说动了。

咽了口唾沫。

“听你们的。”

唰的一声抽出腰间弯刀,高高举过头顶。

“兄弟们,我们一起冲进城去喝酒吃肉!”

其实这黑水城已经被围了将近一个月,城中的居民每天吃糠咽菜,眼看着就要弹尽粮绝了,哪里来的肉吃?

除了南门以外,三个门都打了起来。

而此时的格瓦还在一百里外的大帐中,与他的大魏来的军师在观看地图。

信号兵掀开门帘跑进来。

“大将军大事不好,东西北门的三位将军开始攻城了。”

“什么?”

格瓦一下子站了起来,撞翻了桌上的茶水,一杯子茶悉数翻在地图上。

“该死!该死!”

格瓦手忙脚乱的抢救地图,把地图上的茶水抹干净,地图也花了。

“格瓦将军,其实提前那么几日动手也无所谓,不差这几天。”

格瓦从大魏请来的军师说道。

如果蛮清欢或者蛮清惠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发现格瓦的军师,竟然是安阳侯府的那个庶子李林。

“此话怎讲?”

李林的一句话,怒气冲冲的格瓦,瞬间怒气降了三分。

可见这个李林在格瓦心中分量不低。

“将军请坐。”

李林撩起袍袖,左手抓过碳炉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

端着茶走到格瓦对面坐下,伸手递给格瓦一杯。

“黑水城城墙高大厚实易守难攻,当日将军损兵折将之下,在下才建议将军对其实施围困。

虽说现在还不到弹尽粮绝之时,其实困了这么久,也没什么要紧了……”

李林的脸色变得扭曲。

“大魏人本性自私自利,平日里一幅谦谦君子,一旦动到他们的利益,甚至生命受到威胁,丑陋的嘴脸就全都暴露出来了。

将军在城外围了将近一个月,想来城中早就人心慌慌,一旦打起来,那些自私的百姓必定吵着要出城……”



第三百二十二章 泪水的作用

黑水城中。

百姓忽听着四起的喊杀声,个个吓得惊慌失措。

“西戎鞑子要打进城来了!”

街头上不晓得是谁,高呼了一声。

有妇人吓得大哭起来。

仓惶惊恐的情绪下,哭声感染了大众,更多的妇人小孩跟着哭起来。

不知道谁最先哭喊了一句,“我要出城。”

“对,我们要出城!”

瞬间街头的民众涌向最近的城门——东门。

“快开门,我们要出城。”

“开门开门,我们不想在这里等死,快开门放我们出去。”

守门的士兵用长矛拦住群情激昂的民众。

“西戎人打过来了,这时候出城出去送死?”

士兵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什么送死,你们把我们关在城里才是想让我们死。

西戎人围了快一个月了,一直都没有动手,说明人家根本不想要我们的命。

但是你们这些人,强制把我们圈在城中,是叫我们陪着你们一起死吗?”

“对,我们不想死,放我们出去快开门!”

“开门!开门!”

“开门!开门!”

民众堵在城门口,群情激奋。

守城的士兵也火大,他们千里迢迢赶来边关解救他们,这些人非但不领情,还怪到他们头上来了。

“快退回去离开这里,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士兵们的长矛对准的百姓,想把他们给吓退。

哪知这一举动更激起了暴怒的民众。

民众们一拥而上,与守城的士兵扭打起来。

有的甚至冲上城门,去推门后的那道门栓。

情况十分危急。

恰在此时一只短箭,嗖的一声钉在了门闩上头。

钉在门扇上的箭尾还在颤动,清亮的女声响起。

“这里好热闹啊!”

众人一下子噤声,突来的变故叫他们忘记了动作。

来人正是蛮清欢。

此次她的作战计划是,趁夜先拿下西戎人的粮草库,然后在开战之前假意粮草库被烧。

围困城外的西戎人,瞧见粮草库方向火光冲天,必定返回去解救。

各路将军带领人马,等待在西戎的必经之路,自个再提前潜进城,调动城中兵力,在西戎人返回救火之时,大开城门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片甲不留。

今日早上,宣威将军那边传来确切的消息。

给将军们布置好作战任务,少女只身潜进了黑水城。

本想去找威武将军,却不想刚到城外,西戎人就发动了攻城战。

自个趁乱潜进来,又正好瞧见这一幕。

一身玄色劲装的少女踏步而来。

“这位小哥说的对,现在出城就是送死……”

清澈的能够映出人倒影的眼眸扫过众人。

“大伙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西戎贼厮残暴的本性,大伙还不了解吗?

被他们捉去的百姓,他们可以当成人在看待?

反观我们的士兵,千里迢迢赶来,抛头颅洒热血,他们一个个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甚至用自个的生命,换取了在场诸人的生存希望?

他们欠我们的吗?

并不?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来?

因为我们大伙都是他们的兄弟姐妹,因为我们都是大魏人!

大家都想活着,难道他们不想吗?他们的家中也有父母,兄弟,姐妹,妻子,儿女在等着他们回家!

这些可敬可爱的人,为了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能够放弃生命来保护我们,那么我们呢?”

难道就不该为了自己的生命去斗争?

民众们叫少女的一番话说的,一个个都低下头去。

脸上都露出了惭愧的表情。

妇女们更是低声的抽泣起来。

是啊,他们能为了旁人的性命而放弃自己的性命吗?

他们能明知前方刀光剑影,死路一条而义无反顾吗?

自己的命是命,这些士兵的命也是命啊。

眼前的一张张脸庞还那样的年轻。

也许过了今日,这些年轻的脸庞再也看不到了。

他们在这里坚守了将近一个月,黑水城的居民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过了今日,他们或许全都要埋在这片黄土之下,永远的留在这里。

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是谁,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在他们倒在敌人的刀口之前,还要承受自个保护之人的不理解和指责。

异地而处,倘若换成自己,该是多么的心凉。

这一刻,哪怕是平素有泪不轻弹的男儿们,眼中也渐渐蓄满了泪水,心中空洞的难受。

缺了那一块,急需被填满。

拭去眼中的泪,“誓于黑水城共存亡!”

不知道是哪个汉子,领头喊了一声。

“誓于黑水城共存亡!”

“誓与黑水村共存亡!”

这一刻的怒吼声能够震动山岳。

对的,这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根,有太多的美好与回忆,这些士兵能够与黑水城共存亡,他们为什么不能?

民众胸中的激情,瞬间被点燃。

“我们没有武器,但城里到处都是石头。

兄弟们,咱们上城,搬石头狠狠的砸西戎老贼,哪怕砸死一个、两个也是赚到了。

石头用完了,我们还可以烧开水,烫死他个西戎贼……”

要让那些西戎贼知道,大魏人不是好欺负的。

一妇女也跟着响应。

“我,我可以帮着烧开水。”

有人开头其他人也立即跟着说起来。

“我,我也能烧开水。”

“我家是开医馆的,我能帮着照顾伤员。”

守城的士兵们,激动的眼眶中泪花闪动。

刚刚他们真的觉得,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了这一群自私自利,只想着自个活命的人到底值得吗?

这一刻他们可以自豪的告诉自己,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边城的百姓有看到他们,有看到他们的牺牲和付出……

人有时候要求的其实真的不多,只希望自己能够被看到,被理解到这就够了。

激昂的气氛中,少女转身大踏步向威武将军所在的官衙走去。

故意没对民众说城外援军来了,就是要激起民众的士气,不愿意看到这些,默默无闻的无名英雄们,在流血的同时,还要无声的流着眼泪。

他们的眼泪应该是胜利时骄傲的泪花,战友同袍离去时悲伤的眼泪。

绝对不应该是被民众指责,而留下的愤怒和委屈的泪水。



第三百二十三章 来了就别走

敌军攻城的消息,火速传进了威武将军所在的官衙。

浑身重伤几度昏迷,现在仍旧高烧不退的威武将军,挣扎着要起来布置作战计划。

“将军,你好歹把这药喝了再去啊!”

副将端着一碗苦兮兮的黑水。

“老子喝个球,赶紧的别废话,扶老子去作战室。”

威武将军的脾气,副将是晓得的,他不肯喝药,谁也拿他没办法。

无计可施的副将只得作罢。

只是就他伤成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再挪去做战室?

“将军你好好躺着,我把他们都喊过来。”

副将连忙上前按住,因为乱动又将伤口崩裂的威武将军。

雪白的里衣又染上了殷红的血。

“将军有病还是要吃药才是,切忌讳疾忌医。”

不知什么时候屋中多了一个小姑娘。

副将神色一凛。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府衙谈不上防御的有多么严密,一般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的进来就是了。

“放轻松。”

少女微笑,一双漂亮的眼眸亮如星辰,让人忍不住的心安。

“我是给你们送好消息来了。”

说着掏出怀中的令牌递了过去。

副将看了看令牌,把它递给大将军。

大喜,“这么说援军已经到了?”

少女点头道,“正是!十万大军已在城外。

要不要多久西戎人的粮草库就会起火。

西戎人势必回去救火,而大军早已埋伏在西戎人的必经之路上,到时候还请将军命令将士打开城门,冲出城去里应外合,杀个西戎人措手不及。”

“那还等什么!”

威武将军的病好了大半,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赶紧的,扶我去作战室,叫那帮兔崽子回来议事。

不,不用了……,传令下去,天空腾起烟雾,西戎人掉头逃跑之时,打开城门杀将出去。”

“杀将出去”,几个字嗓音抬得特别高,尾音拉得老长。

憋屈了将近一个月,又该是轮到他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这时候不一雪前耻,更待何时?

“快把我的战甲拿来给我更衣,我要杀的那西戎狗贼屁股尿流。”

副将“……”

蛮清欢“……”

真的,你还是喝药吧!

而此时的城头上正在苦战。

凶悍的西戎兵在城墙上架起了高高的云梯。

身材魁梧的西戎人蚂蝗似的往云梯上爬。

城头上的士兵在往下放箭。

而百姓们,如他们所承诺的那般,不断的往下扔石头。

“狗//日//的,老子砸死你!”

云梯上的西戎人,像破布一样往下掉。

更多的西戎人,顺着云梯向上涌。

侥幸躲过箭矢和石头的西戎兵爬上城头,刚一冒头就有大刀在等着他们。

杀得满身是血的乔显,一刀砍掉一个冒上城头的西戎兵,随即一脚将尸体踢了下去。

转身却看到自己的好友爬上了城墙。

“你不在府衙中写你的文书,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两人一起当兵,却因为这好友武功太弱,又写得一笔好字,最终留在军中当文职。

好友却兴奋得双眼冒光。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的援军到了,待会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随着几个文职人员跑遍东西南北门。

很快,十万援军已到的消息。传遍每一个城头。

“援军来了,你听到了吗?援军来了!”

坚守了将近一个月,在他们以为自己就要永远的留在这里之时,援军终于来了!

人们相拥着喜极而泣。

嗯,这不是时候。

眼前还有敌人,等着他们去对付。

有了援军的,将士们的士气大振。

把西戎兵杀得更加的勤快。

这时天边冒起了冲天的火光。

杀得眼红的西戎兵,“将军快看,起火了,好像是粮草库的方向。”

穿上西戎兵的衣服,冒充成西戎兵的宣威将军手下,不适时机的跑过来。

“粮草库遭到一波不明土匪的抢烧,快点回去救火啊!”

打红了眼的西戎人,根本就没发觉,为何求救人员来得如此之快。

道是民以食为天,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粮草被烧光了断了补给,还打个屁仗。

黑水城就在这里哪天都可以打,粮草烧光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西戎众将领赶紧一声令下,拆掉所有的云梯,调转马头赶去粮草库救火。

找得了军令的乔显,眼看西戎兵退出三十里外。

举刀一声令下,“开城门,出城追击。”

随着一声令下,紧闭了一个月的大门,哗啦啦的打开,温和的日光随着城门的开启,从那高大的城门中射进来。

蜂涌的士兵,像放出兽笼的猛虎般冲出城去。

赶着回去救火的西戎兵,一头撞上了等候多时的大魏将士。

“兄弟们上啊,西戎狗贼来了!”

大魏的将士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的从隐身的地方冲了出来。

那时候身份发生了调换。

大魏众将士成了以逸待劳的那一个。

西戎士兵刚刚经过一场苦战又一阵奔跑,哪是一夜饱睡,个个精神抖擞的大魏将士的对手?

西戎兵一顿苦战,眼见败势不可挡。

“快,快撤!”

“撤退,往后撤!”

主动权不掌握在你的手里,是你想撤就能撤的吗?

西戎兵收到撤退的命令,转身没命的跑,没跑出去一里地,就与城中追出来的军士遭遇上了。

两头夹击,被包了饺子的西戎兵,一顿苦战损失惨重。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黑水城外苦战之际,远在大营里的格瓦大将军,亦收到了粮草库被土匪打劫的情报。

立即怒不可遏。

小小土匪,竟然敢打他西戎勇士粮草的主意。

简直是活腻了。

立刻点齐了兵马,就要杀到粮草库,把那些土匪给通通干掉。

李林本能的觉得不太对劲,事情透着蹊跷,可到底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骑着马赶到半路,就收到了围城部队,遭到大魏缓军,与守城部队前后夹击,战败而逃的消息。

身体晃了晃,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该死的!”

格瓦调转马头就要回大营,调拨人马营救自己的部下。

这时,如鬼魅般突然冒出一队大魏人马。

“既然来了就不要再走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戏弄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宣威将军骑着马,慢慢的跺了出来。

这小姑娘大将军可真是神了,简直算无遗漏。

“保护格瓦将军先走!”

一个头上外圈剃的光秃秃,只有中间有一条小辫,左耳上戴着一只圆环形大耳环的家伙,抡着一对大铜锤拦住了宣威将军。

宣威将军大喊一声来得正好,握着马槊两腿一夹,打马迎了上来。

两人在马上,你上我下你来我往打的火热。

士兵们也混战起来,一时间打斗声不绝于耳。

格瓦独自打马逃向大本营,纠集部队去营救围城的手下。

格瓦打马逃到小溪边,从来没这么狼狈过的他,口渴难耐。

拉紧马缰绳跳下马,跑到小溪边猛喝起水来。

“你说他喝到第几口会死?”

嗓音甜美干脆听起来悦耳动听,可是那说话的内容,让人听起来却不是那么美妙。

格瓦猛的抬头,就见小溪的上游站着两个小姑娘。

两个小姑娘一个一身绯色衣裙,一个一身鹅黄,相貌姣好。

站在小溪边,如空山精灵,犹如旷谷幽兰。

格瓦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小姑娘。

只是这两个漂亮的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却有些渗人。

刚才那话就是那绯色小姑娘问的。

闻言那鹅黄色小姑娘淡淡一笑,那笑容叫格瓦觉得阴冷无比。

“差不多了吧,我研制的毒药,指甲盖那么点大就能毒死一头牛,刚才我在这溪水里可放了不少……”

格瓦也不是吓大的,哪里会相信两个小姑娘能在溪水里放毒?

刚想骂人,就听那鹅黄色小姑娘道“我没骗你吧,你瞧水中的小鱼都浮上来了。”

这两个小姑娘正是蛮清欢和百灵,两人预先在这里等候的格瓦的大驾光临。

其实那水中的小鱼那是中了什么毒?

只不过是在格瓦来之前,丢了一把,混了蒙汗药的鱼食在水里。

小鱼们争抢着把鱼食吃了个精光,这会儿蒙汗药的药效上来了。

“你们两个臭丫头!”

格瓦脸色一变,赶紧从溪水里爬上来,撑着一棵树干,手指塞进喉咙里哭了起来。

“哇!”

喝进肚子里的水,悉数都吐了出来。

再抠再吐。

两三次之后连肚子里的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这回应该没事了。

格瓦一屁股坐到地上,撑着树干放心的吐了口气。

“嘻嘻!”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再次想起。

“真是头笨猪,这也相信。”

“你都说是笨猪,猪怎么会动脑筋思考呢!”

特么的,叫两个小姑娘给耍了。

格瓦一下子从树下跳起来,一张大脸涨成了猪肝色。

“奶奶的,敢戏弄老子,老子砍了你们。”

这时候格瓦还不晓得自个被两个小孩给戏弄了,那他可真是个猪了。

马背上抽出自个的九环钢刀,刀背上的圆环撞击在刀身,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受死吧!”

格瓦举着钢刀冲向小姑娘。

没有预想中的花容失色,抱头鼠窜。

两个小姑娘不躲不闪,十分镇定的,一个从腰间抽出软剑,一个从荷包里掏出紫金鞭。

至于百灵会武功,自她伤愈第一次站在蛮清欢跟前,蛮清欢就知道了。

会武功的人,呼吸和平常人不一样。

一个姑娘又是医者,经常上山采药和出入病患府上,会一点点防身功夫并不稀奇。

嗯,飞花的功夫也的确不怎么样,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从侍卫半路改行学医。

钢刀带着劲风呼啸而来,少女手中的紫金鞭一抖,像灵巧的蛇一般飞射而出,缠上了钢刀背上的拉环。

柏霖趁机拿剑攻他的下盘。

格瓦连忙跳开,手上的钢刀一挥,手腕向下翻转,钢刀脱离了紫金鞭的掌控。

顺势挥刀砍向百灵。

百灵连忙就地一滚,一个鲤鱼打挺躲过呼啸而至的钢刀。

那边蛮清欢也没闲着,手腕一抖,一招蛟龙出海,长长的紫金鞭,落在的格瓦的后背。

这一鞭的力道之大,哪怕隔着厚厚的铠甲,都能感觉到疼痛。

格瓦暗暗惊奇,想不到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倒是天生一副神力。

顿时起来把人掳回去为己所用的念头。

在他看来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把人掳回去,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小姑娘穿的漂亮一定是个爱美的,再给她多弄几套漂亮衣服。

要不了多久就能为己所用,成为他最得力的助手。

想美事的格瓦,直接把小姑娘当成了哪个山头上的土匪。

除了土匪,哪有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有如此好身手?

格瓦想着美事稍一分心,叫蛮清欢逮到了机会,一鞭子下去铠甲裂了。

不是帮少女吹牛,真裂了!

西戎是游牧民族,游牧民族最发达的当然是畜牧业,牛羊养得好。

但是这个手工业,与大魏朝比起来,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这铠甲的质量嘛!

有点一言难尽。

并且西戎人个身材魁梧,腰圆膀粗,很多士兵仗着自己有一身蛮力,觉得并不需要这碍事的铠甲。

因为没有市场嘛!谁愿意投入精力去研究?

这制造铠甲的手艺,想要提高也很难。

然后,格瓦大将军就在两个小姑娘手上吃苦头了。

没有了铠甲的保护,说句不好听的,格瓦大将军就成了脱去外壳的乌龟。

在两个小姑娘密不透风的围攻下,自诩打仗从未受过伤的格瓦大将军,胳膊上、胸前、后背,多了好几处轻重不一的伤口。

一路西进的途中,蛮清欢早就研究过这个格瓦大将军。

这人从小练就了一身马背功夫。

人们形容他,在马背上行动仿佛天上飞的鹰。

前世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叫格瓦的大将军。

是以对这个人并不了解,为了保险起见,少女特意等这个人下了马才现身。

这两个小姑娘好生厉害,尤其是那穿绯色衣裳的姑娘,一杆紫金鞭在她手中好似活的一样。

简直就是指哪打哪。

格瓦再没有将人掳回去,收为己用的念头。

确定自个讨不到便宜,食指放进嘴里吹了声呼哨,在一边吃草的马儿,嘚嘚嘚的跑过来,格瓦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第三百二十五章 进城

下晌,黑水城城门大开,城里的军民们站在城门口,对远道而来的大军夹道欢迎。

威武将军也来了,躺在担架上头抬着来的。

人们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城外的大军开进城来。

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威武将军立即道,“快,快扶我起来。”

大军进城,自个这个将军却躺在担架上迎接军队进城,这也太不像话了。

一队人马骑着高头大马进城了,为首的红衣银甲竟然是一女子。

仔细一看,竟然还是一个小姑娘。

人群发出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

按照惯例,为首的不该是大将军吗?

怎么是个小姑娘?

迎接的军民直接蒙圈了。

威武大将军也是愣在当场。

这小姑娘似乎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威武大将军,忘记了寒暄。

马上的小姑娘璀璨一笑,那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

蛮清欢勒紧缰绳,利落的跳下马。

好看的眼睛弯成了一弯月牙。

“怎么才半日不见,威武将军就不认识了?”

这时副将在威武将军耳边小声道,“是上晌出现在府衙的那个小姑娘。”

还真是!

威武将军有些不高兴。

虽说小姑娘冒着危险潜入城中,对围剿西戎功不可没。

可也不能由此盖过主帅领兵入城吧?

他对一个女子混迹军营视而不见,已经是很大肚很宽容了。

再要他对这种行径姑息养奸,决不可能!

威武将军本就因病不太好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大将军呢?末将秦博恭迎大将军入城。”

马上的众将军都笑了起来。

“别找了,你眼前的这位就是大将军!”

看到有人比他们当初还要蒙圈,众人觉得特别解气。

皇帝怎么可以,派一个小姑娘来大将军,这也太儿戏了。

虽说觉得此举过于儿戏,不过威武将军却是一个,相当维护老板脸面的好员工。

那么多百姓都瞧着呢!

把不满统统压回肚里,拱手道,“大将军请。”

蛮清欢虚扶了一把,“将军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百姓中也有人认出了蛮清欢。

“咦,那不是上晌城门口的小姑娘吗?”

旁边的中年妇女立刻抢白,“小姑娘怎么了?小姑娘就不能当大将军了?”

这位中年妇女,这下可扬眉吐气了。

她一共生了五个闺女,就是没有儿子,自家死老头总骂她生了一窝赔钱货。

下回死老头再说她的闺女是赔钱货,她怼死他。

女娃子什么啦?女娃子不仅能当大将军,还救了他们一城的人。

蛮清欢抢了西戎人的粮草库,晚上就犒赏三军。

西戎的粮草库囤积了不少的粮食,宣威将军差不多都把那两个仓库给搬空了。

取出其中的一部分发给了城中的百姓。

这下不光妇女,就连城中的汉子们都觉得,女将军其实要比男将军来的好。

毕竟男将军可不会细心的发现,他们缺不缺粮食。

对于百姓来说,他们更关心能不能吃饱饭,能让他们吃饱的就是好人。

至于将军是男是女,对他们来说还真没什么要紧。

况且此处紧邻西戎,民风要比内地开放的多。

不过老百姓能接受的事,威武将军不见得能接受。

接不接受的咱以后再说,就目前的情况,犒赏三军,大家喝酒吃肉倒是一团的和气。

这边和气了,西戎那头格瓦却是气得个半死。

当时他打马跑回大营,终于回过味来,觉得事情似乎不大对头。

一边安排人员去接应黑水城下的部下,一面亲自带领人马再探粮草库。

顺便接应那位抡大锤的兄弟。

可惜等他赶到粮草库,那位抡大锤的兄弟,锤留下,人没了。

偌大的粮草库更是给他搬了个精光。

宣威将军带了一万人马,别说一个粮草库,就是两座也能给他搬个精光。

拉出来五六万的人马,原先的战争就折损了七八千,今日一战更是损失惨重。

如此算起来,损失将近有一半的人马,还有一个大粮草库。

格瓦气得简直要吐血。

不,他想杀人。

不过粮草库被烧他还能怎么办?只能暂且退回大本营。

退回大本营的格瓦遭到了其他人的耻笑。

说什么西戎的战神,草原上最强壮的英雄。

被个小姑娘杀的片甲不留,还好意思称什么战神英雄?

对,他们已经打听清楚了,此次大魏那边挂帅的,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军师李林安慰格瓦。

“大将军不必气馁,那丫头可不是普通的丫头。”

举起自己残废掉的右手。

“实不相瞒我,这只手就毁在那丫头的手里……”

李林像只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眸中迸出噬人的暗芒。

“哼,你能于本将军相提并论?”

虽然格瓦把李林请来做了军师,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礼遇有加。

但是从骨子里来说,格瓦一点都瞧不起这个,背叛自己国家的叛徒。

一直被奉为上宾的李林明显的一愣,不过很快就面色如常。

格瓦利用他聪明的脑子打败魏人,他利用格瓦的武力,灭了那些自私自利,自以为是,又看不起他的人。

大家不过是相互利用,何必较真呢。

如此脸上更是带了一抹讨好的笑意。

“格瓦将军英明神武,您就是那草原上翱翔的鹰,谁能与您相提并论?不过……”

他话锋一转。

“那丫头确实厉害,大魏的将军都败在她的手上,要不然,将军您想想,大魏皇帝又不是个蠢的,怎么会派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挂帅?而且她一来,不就赢了一战吗?”

李林这话戳到了格瓦的痛脚。

事实上李林也是故意戳他的痛脚,蛮清欢那个贱人废了他的手,阻断了他的锦绣前程。

正好现在又与格瓦结了仇,正好挑动的格瓦怒火,利用格瓦来为自个报仇。

断手之仇不共戴天,这一回他要蛮清欢把小命留在这。

你赢的一席话格瓦的怒火更甚,一把捏碎手中的酒杯,醇香的美酒和着血水,沿着指缝跌落地毯。

格瓦仿似根本感觉不到疼。

“你等着,看我下次把她打的落花流水。”



第三百二十六章 拉手

边塞的春天比内地来得要更晚。

内地早已是花红柳绿,边塞光秃秃的树木,才冒起点点嫩芽。

百姓关心的永远都是生计,恐慌过后黑水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当然与内地比起来这繁华差了一点,可是在边塞,这已经是很繁华的大城镇了。

繁华并不表示就安全,原先损坏的工事城墙一一要修补。

趁着战事未起,士兵们都被派到了城墙上修筑城墙。

蛮清欢带着百灵去巡查城墙,萧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大将军要去哪里?我陪你去吧!”

少女只瞥了他一眼,拒人千里之外,“不劳萧监军费心。”

百灵则是翻了个白眼。

这人能不能要点脸?朋友妻还不能欺呢,明知是自个的未来嫂子,也舔着脸往上凑。

萧晟对少女的拒人千里视而不见。

“闲着也是闲着,大将军就带着本王开开眼界吧。”

少女冰着脸,“吴王很闲,本将军却没那等闲工夫,百灵我们走。”

萧辰也正好过来寻她,少女脸色立即温和了许多。

“你怎么出来了?感觉怎么样?”

一迭声的吩咐百灵给他把脉。

萧辰笑靥如花,眸中点点温柔。

“我哪里就那么弱?一起吧,正好我也出去走走。”

其实父皇给他们赐婚也是蛮好的,最起码不用再藏着、克制着对她的深情。

少女的点了点头,让飞鸣回去给他拿件斗篷。

“边塞春天不比内地,小心着凉。”

两人并肩往外走。

萧辰忽然伸手握住了少女的手心。

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只一直不好意思,也怕少女拒绝。

刚刚萧晟看少女的眼神太过火热,萧辰心里很不舒坦,忍不住宣誓主权了。

少年的手心温热,蛮清欢倒不反感他的抓握,只下意识觉得不合适。

刚一挣扎,感觉到背后射来两道不愉的目光,反手一握握住少年纤长的手指。

萧辰脸上的柔色更甚,手指的指腹轻轻摩娑着少女柔润的手背,如丝般柔软。

相携的人影消失在院门外。

王玉珠,六个江湖女之一,从萧晟玉面上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转头对江琳琅忿然道,“这个大将军真过份,她凭什么那样对萧监军!”

江琳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那她该怎么对萧监军?”

王玉珠一噎。

江琳琅看了看她。

“看在咱们同为江湖人士的份上,我有一句话提醒,萧监军与我们不是同类人,你好自为之。”

王玉珠脸色微变,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将琳琅见她恼了,也有些索然无味。

“没什么意思,咱们是来打仗的,你且记着这点就好。”

说完转身回院里,找马芝华切磋武艺去了。

作为同类人,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了,至于听不听,就看王玉珠自己了。

王玉珠被江琳琅说得心中一阵烦躁,跺了跺脚本来也想转身回院中,见江琳琅先回院了,反倒不高兴回去了,一个人出了院子。

萧晟被蛮清欢两人气到了,不就是个女人么,自个勾勾手指女人绝对排到城门口,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抬头正好瞧见,从院里走出来的王玉珠,不无赌气。

“不知王校尉有没有空陪本监军视察视察民情?”

王玉珠知道自个该拒绝,不知为何却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心里下意识的给自个找借口,视察民情也是自个份内的工作。

过了几日蛮清欢带领视察前线,在黄榆屯与几个客商打扮的人擦肩而过。

“停!”

少女忽然感觉不对,勒住马调转马头。

“回去,抓住刚刚那几个客商,那是西戎的探子。”

苏惑打马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几个人将那几个客商给抓了回来。

“干什么?为什么抓我们?我们是正经的生意人。”

客打扮的西戎人,大魏话说的很溜。

“客商?”

少女座在马上不经意的转动着马鞭子,居高临下的望着这几个西戎人。

“打哪来的客商?”

其中有个人高马大的西戎人,眉毛倒竖就要发火。

旁边那人立即扯了扯他抢先拱手。

“军爷,我们是关内的客商,到关外做点小本生意。”

少女眯了眯眼,“不知道现在关外在打仗吗?”

那人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所谓富贵险中求嘛!”

少女忽的脸色一冷。

“好一个富贵险中求,通通抓起来。”

“将军,我们……”

“好了,废话废话少说。”

“。≈¥……”

一着急刚刚竖眉毛的那个西戎人,西戎话都冒了出来。

好了,这下更不用辩解了。

刚刚还一脸谄媚的家伙,这时候脸色死灰。

所以说猪队友什么的最要不得了。

侯昊然一张脸,比刚才那个西戎人还要谄媚。

“老大,老大,你是怎么看出这几个客商是狡诈的西戎人?”

侯昊然没有参加比试,还是混进了军营。

他祖父老临安伯就是军伍出身,也曾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不过到了他爹这一辈,叔伯几个没有一个提的上手的。

没有一个子孙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对老临安伯来说是个遗憾。

孙子辈中侯昊然这个长孙,倒是根基不错,是个练武的材料。

可惜这小子对入伍不感兴趣,整天与晋沛时这一帮纨绔子弟,在街头打鸡遛狗吆三喝四。

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屡教不改,老临安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今突然“改邪归正”,自个提出来要上前线杀敌。

老临安伯老怀宽慰,卖了这张老脸亲自上阵,为他左右打点,弄了个千总的位置,把人强塞进西征的队伍。

对侯昊然来说什么总都无所谓,就是想跟着他家老大出来见见世面。

对于这个家伙,蛮清欢也是无语。

从来没有听说过谁打仗见世面的。

不过正如老临安伯所说,这家伙根基不错,历练出来绝对是把好手。

或许能够领着临安伯府,走上一个全新的高度。

不过现在嘛,还需要多多历练。

思及至此少女不由得笑了笑,有意点拨他几句。

“很简单,这几个客商面部轮廓线条深刻,身材高大魁梧,满身都是西戎人的特征,却穿着我大魏的服饰。”



第三百二十七章 问题

“不愧是老大,观察的可真细心!”

蛮清欢“……”

马屁要不要拍的这么快?她还没说完呢!

众人对这拍马屁拍得顺溜的家伙,也是叹为观止。

这家伙马屁拍的真是……,没有之一。

好在少女对这家伙的马屁功夫,也是习以为常的,咳了一声继续道。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你瞧他们马辙子压过的痕迹,浅到跟脚印差不多的痕迹,这说明了什么?”

众人眨眨眼,说明了什么?

众人不知道也不说话,还是侯昊南那个家伙心直口快。

“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马车上根本就没有装货物,只是一个空壳子,也说明了这几个家伙身怀武艺。”

众人恍然。

马车上没有货物,车子不成吃重才会留下浅浅的车辙。

练武之人气沉丹田,下盘子功夫稳当,留下的脚印才会比平常人更重一些。

邵劲不由得多看了少女一眼,她总能给他带来惊奇。

邵劲越来越被少女的能力所折服,也越来越明白,这姑娘真的不是自己所能高攀得起的。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少女已经上升到了一个,他只能仰望的高度。

每日能在她的麾下,听她调遣也是一件值得幸福的事情。

邵劲觉得自个,选择这时候来到军中,真的是太对了。

当然,以后他会更庆幸自己来了这一趟,早早的与少女结下了牢固的革命友谊。

几个西戎的探子被押进了黑水城,交有其他人进行审讯。

对于抓捕探子的过程,威武将军嗤之以鼻。

一个小姑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在他看来,不过是随行的这些人,往她脸上贴金罢了。

特别是临安伯府的那小子,跟进跟出只差没挂在腿上,当腿部挂件了。

蛮清欢把探子丢给了旁人就没有再管,每日里的只用自己的方法加紧训练士兵。

少女是皇帝新派的大将军,打跑了西戎人进入黑水城,威武将军自然也就成了她的手下。

威武将军手底下的兵,也要统一服从她的调配。

所有的士兵合到一起,磕磕碰碰状况不断。

少女经常因为这些琐碎的事情,忙来忙去。

然后在一起训练上,又出现了问题。

问题就出在这训练方法上。

蛮清欢手底下得十万大军,是她从京城一路带出来的,平日里除了行军,也会做一些基本的身体素质训练。

进入黑水城,两军并到了一起,少女还是用自个的那一套进行训练。

威武将军手底下的那些将士可不干了。

在他们看来,少女的训练简直就是儿戏。

每日早晨起来,不是让士兵拿了长矛在较场上操练,而是穿着厚重的盔甲在较场上跑圈。

这个有什么用?

难道西戎人打来了,可以逃跑得更快一点?

然后跑完了用过早膳,这回倒扛起了长矛。

不过这长矛不是用来操练的,而是将士们,一个个把长矛背在背上,统统趴在地上爬。

精神抖擞的将士们个个弄得像只泥猴。

威武将军伤势未愈,在后衙里头修养,对于校场上的训练一无所知。

这天他喝了药,刚准备睡一觉,手底下的一个校尉就偷偷的找来了。

“请将军你快管管吧,这都叫什么事儿!”

“怎么啦?”

皇帝又给他弄来了个顶头上司,手里的活计交接出去之后,手底下的这些将士还真没见过。

“将军,您去校场上去瞧瞧,这,这……哪里是打仗,简直是乱搞嘛!”

这校尉有一种说不上嘴的感觉。

就没见过如此儿戏的训练。

真不知道皇帝派一个女娃娃来当他们的将军,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哎,算了,你还是自己去瞧瞧吧!”

威武将军穿好衣裳,跟咱那校尉来到了校场上一看。

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这都是在干嘛呢?

抚远将军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嘿嘿,威远将军怎么来了?你的伤好了?”

“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威远将军不好骂其他人,只对着自己手底下的兵大吼。

“一个个都不去操练,都在这里干什么?等西戎人打来了,就这样往身上摸泥装土?”

威远将军手下这些个军士,本来就不大乐意这个训练方法。

有慑于大将军的命令,不得已而为之,威远将军这么一喝,仿似找到了靠山,立即全都爬了起来。

不过对于威严将军的指桑骂槐,宣威老头不乐意了。

“我说秦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老子赶来救你,别说装土,这会儿说不得,你小子真成土了。”

威武将军说这话,其实是针对蛮清欢的,没想到却把宣威老头给得罪了。

“宣威将军,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这训练也……这也……”

威武将军总算明白,那校尉那种说不上嘴的感觉了。

“太儿戏了是吗?”

身后清亮的女声替他回答。

猩红色斗篷,一身银甲的少女,龙庭阔步虎虎生威的走过来。

“既然威武将军对我的训练方法有异议,不如这样吧,让你的人和我的人来比一场怎么样?”

重生以来少女从不讲道理。

她的鞭子就是道理。

现在也一样,不是看不上她的训练方法吗?

那么就来打一场,看看到底是谁的训练方法更有效。

能够更快的打倒敌人。

在战场上,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没用。

只有更快的打倒敌人,更好的保护自己才是硬道理。

“好比就比。”

威武将军觉得,自己手底下的那些个,日日勤加操练的精兵强将,会比不趴在地上装土的。

威武将军在自个的将士里头,斟酌又斟酌,精挑细选出二十人。

反观蛮清欢这边,“你,你,你,还有你……”

地上的泥猴子里边,随便拔拉了二十人。

地上的泥人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拿了各自的武器就走。

地上的泥猴们也不干了。

嗯,他们要去观战。

“怎么个比法?”

少女问威远将军。

威远将军客气道,“你是大将军,这个规则你说了算。”



第三百二十八章 密泽

少女大手一挥,“既然威武将军如是说,那我就来做这一回主。”

伸手摸了摸下巴,做思考状,“这样吧,一个一个的比试太麻烦,不如就让这四十人来一场大混战,看看最后留在战场上的,哪一方的人最多。”

威武将军眼角抽了抽,小姑娘究竟是小姑娘,比我哪有这个比法的?

不过自个已经高姿态的表了态,这时候也不好反悔了,见手下一个个懵然的瞧自己。

尴尬的咳了一声。

“就依蛮大将军。”

蛮清欢这里,给自己这边的二十个人,袖子上都系了一根红布条。

以免混战中误伤自个人。

然后又把他们手里的长茅收上去取了枪头,在原先的枪头处包上一个颜料包。

双方人马一字排开面对面站着。

“如大伙所见,你们的枪头上都包着一个颜料包,一会儿混战中,谁被对方的颜料包点中心脏和脑袋,就算死掉了,必须退出战争……好了,现在开始!”

少女话音刚落,两边各二十个将士就冲到了,一起开始了一场大混战啊。

一大波无良的吃瓜群众们,就在旁边瞧热闹,不时的呐喊加油助威。

不一会儿就被点中脑袋,或者胸口的将士,耷拉着脑袋从战争中退下来。

一刻钟之后……

二刻钟……

三刻钟……

三刻钟之后,战场上只剩下了五人。

都站着不打了。

呃……,这是因为这五人都是蛮清欢这边的,威武将军的手下已经没有一个人站在战场上了。

威武将军觉得丢人。

刚刚还指桑骂槐的指责人家,弄成这样在战场上装土来着。

人家是装土。

到了他这里,如果不是去了枪头的话,这些将士真成了土了。

这脸打的不要太快。

威武将军不仅脸疼还牙疼。

少女这时候就笑了,要玩整容对众将士道

“你们别看着他们又是毫无意义的,沿着校场跑圈,又是背着武器在地上爬。

其实做这些并不是毫无意义,而是在训练他们的身体素质。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刀磨得越快,柴火砍的越多。

反之也一样,身体素质越好,反应就越灵敏,在战争中才能让自己更好的立于不败之地。

空有一身的好武艺,身体素质却不行,提起刀来没挥舞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你们说这样能不能杀敌?”

威武将军无话可说。

手底下的那些个军士就更无话可说了。

自个看不上人家的训练方法,可事实证明,人家的这个看似儿戏的训练方法,的确比自个每日里的操练更行之有效。

威武将军咳了一声。

“大家好好练吧。”

他身体还没好,还是回去躺着吧。

这时候侯昊然这家伙又跳了出来。

“我老大不愧是老大,这训练方法没得说。”

蛮清欢凉凉的瞥了他一眼。

“知道没的说,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训练?”

一脚踹过去,直接把人给踹趴下来。

王玉珠其实也挺佩服蛮清欢的手段,不过因为那日,少女对萧晟恶劣的态度,对少女有了成见。

就觉得少女这是在显摆。

再说那几个西戎探子那边,孝武将军审了两天也没审出个结果。

这几个西戎人骨头硬的很,嘴巴紧得像蚌壳一样,不管你如何的严刑拷打,就是不吐口。

又不能把人直接给打死了。

西戎与大魏正在开战,相互之间派遣探子打探对方的情况,这在战争中很正常。

但是不正常的来了。

一般这个时候探子或者斥侯,打探的都是对方的兵力部署状况,或者粮草的储备。

可是西戎的这几个探子,却是一身客商打扮,打探的也不是大魏的兵力部署。

更加不是粮草的储备。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凭着经验,孝武将军只觉得这里头有事情。

并且事情可能还不小,因为这几个探子身上的肌肉发达,太阳穴饱满有力。

个个都是高手。

这样的高手,在蛮清欢捉住他们的时候,并没有反抗。

而是一个劲的强调,自己的客商身份。

可见这里头不仅有事,而且事情还不小,他们并不像让别人知道。

而且孝武将军觉得,这个别人并不仅仅只是指他们大魏人。

这种明明知道肚里有货,却怎么也抠不出来的感觉,叫孝武将军特别的恼火。

然后明威将军上了,在他手上就没有抠不出来的话。

十八般武艺样样轮了个遍。

你别说这几个西戎的骨头还真是硬,仍旧是一声不吭。

大有要杀要剐随你便,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的大无畏。

弄得明威将军特别的憋屈。

因为防止这几个家伙死翘翘,把打完了,还得给他们找军医治伤,真是……

气得他想骂娘。

伤好之后的威武将军,听到了这个消息,觉得自己扳回一城的机会来了。

“你们都不行,看我的,保管叫他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给吐了出来。”

然后威武将军就接手了审讯这几个探子的差事。

蛮清欢也没闲着,这十天的时间,带着将士们骑着马,在附近的村镇,大大小小又打了几次战役。

消灭了好几拨西戎的小股部队。

这一日,蛮清欢又和将士们骑着马在附近的村镇巡逻。

一个穿着大魏军服的士兵,突然艰难的从密密的草丛中爬出来。

头发乱蓬蓬的,头上的铠甲也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身上的甲衣满是污泥。

“西戎人突袭密泽,快,快点报告大将军,派兵增援。”

密泽也是一个较大的城镇,与黑水城在一个相反的方向。

那里离着西戎的边界有些远,没想到那些西戎人在黑水城讨不到便宜,竟然绕远路跑去了密泽。

更重要的是密泽城里兵力并不是很多。

因为它不是第一前线,本身就没有留很多的兵力在里头。

再加之当初黑水城被围无暇他顾,边关守将从密泽调了一部分兵力,前往各村镇巩固战事。

蛮清欢解了黑水城的危,前线的各村镇虽然派了将士过去。

这个时候还在办理交接,是以从密泽调的士兵,还未来得及调回去。



第三百二十九章 新津

恐怕西戎也正是相中了这一点,才会舍近求远的突袭密泽。

问清了西戎的兵力,蛮清欢点了一万兵马开赴密泽。

信号兵不解,“西戎屯兵三万,大将军您只点一万五千兵马?”

这是救人还是送上去挨打呢?

“这一万五足够矣!”

这话说的豪气万丈,事实上派不出更多的兵马。

在打仗这方面,古代人都喜欢吹牛,说好得十万兵马,能够上战场的至多只有五六万。

就这五六万人,分派到各个屯点,拉出去直接能走的,也就这一万五千人。

至于威武将军打剩下的那点人马,黑水城不要人手吗?

在赶往密泽的途中,蛮清欢忽然觉得不大对劲。

“停!”

众人不知所以,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大将军密泽还等着大军解救,你这又是怎么了?”

虽说蛮清欢证明了自己的训练方法更好,但是威武将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少女不顺眼。

“这里离新津有多远?”

少女的目光看向远处问道。

“不是很远,大概一天的路程。”

虽然不是很乐意,但威武将军不得不回答。

少女抖了抖马缰绳,“孝武将军带五千人去密泽,剩下的跟我去新津,我有预感,密泽只是幌子,西戎人真正的意图在新津。”

威武将军嗤之以鼻。

“大将军,咱做事能脚踏实地一点吗?密泽被团团围困,等着去解救,你却因为什么预感要赶去新津?”

威武将军痛心疾首。

“小姑娘,打仗不是姑娘家绣花,想起一出是一出。”

少女并没有多做解释,只说了一句。

“这是军令。”

军令如山。

威武将军不得不从,却打定了主意,回去就给皇帝写奏折。

这什么大将军,打仗也太儿戏了,想起一出是一出,完全不拿人命当回事。

“大将军,你是不是再慎重的考虑一下?”

抚远将军几个也不淡定了,他们虽然臣服与少女的武力值,但武力值不代表聪慧的头脑。

头脑简单,力大如牛者多了去了。

虽然他们这位娇小的大将军,并不符合力大如牛者,身材魁梧的设定。

并且打仗毕竟是大事,哪能只凭预感?

预感是个什么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

蛮清欢没法同他们解释清楚。

凭她前世与西戎人打的诸多交道,她能感觉到此次的密泽之战就是个陷阱。

西戎人真正的意图在新津。

“我预感不会错,孝武将军前往密泽,其他人跟着我取道新津。”

“将军……”

其他人还待再劝。

少女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

众将军头上的黑线直往下掉。

从没见过这么刚愎自用的大将军。

吐槽归吐槽,军令不得不听。

是以众将军感到特别的憋屈,这特么的也太扯淡了。

这哪是打仗,简直小孩玩过家家。

“大将军,要不末将再带三千人马,支援下孝武将军?”

明威将军句话说的委婉。

“不用,密泽五千人足够!”

众人“……”

好吧,你是大将军,你说了算。

心中暗暗祈祷,西戎人脑子短路,如大将军的愿。

只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不是几乎,是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众将军恨不得自己多生一双腿,能够跑快点早日赶到新津,然后还来得及赶回去解密泽围。

然后走着走着离新津越近,各位将军渐渐的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地上多了许多的痕迹。

难道他们家大将军有特异功能?

什么预感不预感的,他们可不信。

还是特异功能更靠谱。

要不然这一切该作何解释呢?

夕阳西下新津城中,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冒起了炊烟。

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扛着锄头归家用饭。

正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西戎兵,突然围了城。

府衙之中,府尹大人刚刚端起饭碗,下头的人来报西戎兵围城。

府尹大人都不大相信。

开什么玩笑,新津一派平和哪来的西戎人。

“大人真的,不信你上城楼去瞧瞧。”

府尹大人这才慎重起来,丢下碗随手拿起官帽就往外走。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将军商讨对策。”

那边得到消息的将军早已上了城楼,府尹大人一路追到城楼上,一眼瞧下去城下黑压压的一片。

第一反应就是庆幸。

庆幸西戎人来的不是时候。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

好在出城劳作的人们都已经回了城。

这若是换成了早上,城门大开,民众们往城外涌去的时刻……

府尹大人都不敢想象。

擦了擦,额头上瞬间冒出来的汗水。

府尹大人找上了守城将军。

不找不行啊,新津并非要塞,城中守城将士不多,只有五千多人。

当然这个数字跟各村寨的军士比起来,已经是算多的了,可与城下黑压压的一片比起来委实是不多。

太少了!

感觉给人塞牙缝都不够。

特么的这些个西戎蛮子,那么多的要塞不去,偏偏来他们新津。

守城将军除了死守还有什么办法?

人家都不给你出去找救兵的路好么?

府尹大人擦着额头的汗水走下城墙。

打仗是守城将军的事,作为府尹大人,他的职责就是安抚好民众,维持好街头的次序。

不要仗还没打起来,城里头自个先乱成了一锅粥。

少倾城外喊杀声震天。

城墙上的箭矢飞蝗一样往下落。

臣下的西戎兵顶着盾牌扛着攻城云梯,不时的被飞箭射中,仍然如蝗虫一般向前涌动。

半个时辰之后云梯就架上了城墙。

“将军城下的西戎兵实在太多,咱这箭矢快没了,怎么办?”

守城将军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目光落在城墙下。

“找人把下头的那一堆石头给搬上来,另外给我找几个敢死队来,想办法突围出城去搬援兵。”

事实上守城将军也晓得,就算敢死队顺利的冲出城去搬来救兵。

他们也不知道能否坚持到那个时候。

最近的城镇距离这里也有半日的路程。

而他们的武器根本坚持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不过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第三百三十章

在绝对的实力差异跟前,守城军士战斗得非常辛苦。

士兵们的箭矢都用光了,抡起大石头往城下砸。

一块块棱角分明的石头从手下过,粗砺的石头磨破了手指,尖尖角刺划破了手掌。

鲜血和着石块一起下落。

敢死队往城外冲了七八次,没有一次能够成功的。

守城将军爱惜的,摸了摸自己手头最后一根箭矢,瞄准城下西戎人队伍中小将军模样的,射了过去。

挥手招来副将。

“敢死队不必再出城了……”

守城将军撸起袖子拔出腰间的马刀。

“咱们就在这里与西戎贼决一死战。”

不管战争的最后结果怎么样,西戎老贼要想从这里过,只能从他尸体上踏过去。

“好,我们与新津共存亡。”

冷不丁一个白白胖胖的大手伸管。

众将士“……”

府尹大人这悲壮的时刻,要不要这么出戏?

悲壮压抑的情绪,在府尹大人的出“手”下一扫而空。

府尹大人豪气万丈,“谁给我一把刀。”

守城将军把自己的马刀给了府尹大人,顺手抄过一把长矛,官袍的下摆往腰带中一塞。

是像那么回事。

不过,府尹大人,您的刀拿反了!

石头究竟不是箭矢,搬起来既费力又耽误功夫。

西戎兵潮水一般的涌上城墙。

城墙上开始了一场殊死的较量。

西戎人的在车上,格瓦开心的拍着李林的肩膀。

“不愧是本将军的第一军师。”

正在格瓦沾沾自喜之中,一支火箭飞射而来。

“嘭”的一声钉在挂在城墙上的云梯上。

古时候的云梯都是木头打造,火是一下子烧了起来。

紧接着咻咻咻,无数支带火的箭矢射向臣下的西戎兵。

新津城下立时一片火海,西戎人哀嚎震天。

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扛着大魏蛮子帅旗的军队,如神兵天降。

城墙上浴血奋战的大魏将士,精神一振。

“援军来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守城将军长矛刺穿一个敌人。

“兄弟们,把城墙上的西戎贼统统干翻。”

城上城下战场激烈又悲壮,城上的士兵在火光的映照下,各个战甲染血,若不是少女,心血来潮,坚持要来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质疑了一路的威武将军,都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

猩红的斗篷闪亮的银甲,少女一马当先首先冲进战场。

宣威将军冲威武将军咧嘴一笑,拿起武器打马,冲进战场。

对着突然冒出来,遍地开花的大魏将士,格瓦一下子从战车上站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好的奇袭呢?特么的这算哪门子的奇袭?

螳螂古城的西戎军却叫人黄雀在了后。

一个个顿时慌了手脚,战场上立刻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

这一战格瓦又损失了五千的兵力。

翌日黄昏再次回到黑水城,蛮清欢被众将士高高抛起,呼喊声响彻云霄。

众位将军追问少女为何晓得密泽是个陷阱,西戎人真正的用意在新津。

少女所谓的直觉,他们一个字也不信。

如果直觉有那么准的话,不如街头摆地摊给人算命好了。

对此少女表示,“真的只是直觉。”

众人还待追问,萧辰拎着两坛酒找来了。

楚王来找自己的王妃,众将士再好奇再想追问,也只能识趣的放人离开。

蛮清欢的大军并没有驻扎在城中。

还是在离黑水城不远的一大片草地上。

夕阳西下,两人坐在离大帐不远的草滩上。

萧辰将怀里的美酒递了一坛给少女。

少女以为萧辰把自己找来,也是为了问新津的事。

主动交代,“真的只是直……”

少年仰头喝了一口美酒打断她。

“我相信!”

“你真相信?”

被人问烦了,忽然来了一个说相信自己的人,少女很开心。

萧辰的眸中温情脉脉,“我相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蛮清欢“……。”

这厮为何突然换了一种说话方式?让她很不适应?

“呃……,来喝酒!”

突然不知道说什么的蛮清欢,只能用喝酒来解除尴尬。

萧辰的酒坛与她碰了碰,仰头喝了一口,就把酒坛放在一边。

顺势仰面躺在草地上。

“你要不要躺下?这样很舒服。”

少女顺势躺在了草地上。

两人就这样躺在草地上喝酒聊天。

聊着聊着少年一转头,不知何时身旁的人儿居然睡着了。

萧辰解下自己的斗篷轻轻地盖在少女身上。

坐在旁边认真的看着她的睡颜。

不觉时光流逝。

夜幕降临,营地中燃起了篝火,火红色的火苗轻轻的舔舐着黑色的锅底。

锅中汤汁翻滚,香气四溢,讲声欢快的谈话声在夜色中飞扬。

萧辰见身旁的少女还未有醒转的迹象,怕她躺在地上受潮气侵袭。

刚要叫醒她,少女悠的睁开了眼睛。

“既然你醒了,咱们回去吧!”

萧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哪知刚刚他怕吵醒少女的美梦,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这会儿脚麻了。

站立不稳,一下子想少女扑了过去。

蛮清欢下意识的伸手来接。

然后两个人一起滚在草地上,并且一路向下,滚进了草沟里。

“你没受伤吧?”

“你还好吧!”

两人同时回头,两片嘴唇不经意的碰在了一起。

两人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立时一呆,保持着唇片相碰的状态一动不动。

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又叫两人一惊,同时弹跳开来。

萧辰的心头像触电一般酥酥麻麻,同时流过一股甜甜蜜蜜的味道。

蛮清欢则是尴尬的红了脸,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同时心里流过一种陌生的感觉。

这让她很不舒服,本能的感到危险。

甜蜜过后的当萧辰,明显感觉到她的不适。

“那边有只兔子,待我抓过来,咱们把它烤了吃了。”

说完这句话,少女立即朝在那草地上的白点冲了过去。

萧辰无奈的苦笑。

前世在感情方面栽了那么大的跟斗,这辈子再谈感情,心头难免有防御。

不过不要紧,他会让她放下防御,慢慢的接受他。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有点意思

因为身中剧毒的关系,萧辰的身体比一般人要来得弱。

昨晚在外头吹了半夜的冷风,今个早上醒来,就发现自个浑身无力,喉咙又干又痒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

一摸额头,还很烫手。

飞鸣赶紧给他把百灵找了过来。

当时蛮清欢正好和百灵在一起,听到萧辰生病的消息也一起过来了。

趁着百灵煎药的功夫,少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不会是昨日的烤兔子吃坏了吧?”

飞诚“……”

分明是主子昨日把斗篷给了你,冻的好么?

说什么兔子?

未来王妃您这……,绝壁是记恨他家主子吃了您一整条烤兔子腿啊!

至于飞鸣,百灵煎药,凑到跟前刷存在感去了。

萧辰却没想那么多,全部心神叫额头上温柔的小手吸引了过去。

柔软的小手放在他的额头,温温暖暖的,脑袋更加的晕乎乎。

当那只小手离开额头,脑门上一凉,顿时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不过令人感到安慰的是,少女在离开之前给他掖了掖被角。

“等一下。”

少年露出一丝小委屈。

“可不可以陪我说一会儿话。”

呃……这个要求……

好吧,看在他生病的份上。

少女又重新坐下。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

嗯,多半是萧辰在说,蛮清欢在边上听着。

这时候百灵端着药来了。

蛮清欢趁机告辞。

萧辰“……。”

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能不能晚点再来?

早知道应该发配了,跟他师傅一起找药去。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被前主子恨上的百灵,十分尽心尽责的把药送到病床前。

“我来我来,这种粗活我来干就好了。”

飞鸣飞快的结果,百灵手中的药碗。

百灵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最近殷勤献的有点多,自己得小心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小子又憋着什么坏算计自己呢!

飞鸣是不晓得她心中所想,如果知道的话,非哭晕在茅厕里不可。

蛮清欢回到大帐中,津城里头的家书送来了,厚厚的一大叠。

有娘亲苏氏写来的,有蛮清悦姐、蛮清惠姐妹写的,还有表妹谢慧玉、晋盈盈、顾朝风等等。

当然还有那个不靠谱的五哥,蛮昱旭满纸的抱怨。

蛮清欢开始一个个的给他们写回信。

信写到一半,侯昊然满头大汗的跑进来。

“老大不好了,不好了,苏表哥叫无非给抓走了。”

“什么?”

蛮清欢手下一抖,一团墨汁掉在写了一半的信纸上。

这封信就这么毁了。

不过这时候,蛮清欢可没工夫,再管什么信不信的,连忙追问事情的始末。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昨日蛮清欢烤兔子吃,他们也闻到了香味,不过人多猎物太少,没好意思过来。

于是今个大早,几个人背上弓箭,到前头的山林里打猎去了。

本来他和邵劲、苏惑、郑炳以及另外几个校尉,几个人是在一起的。

进了山林之后发现没什么危险,渐渐的众人就分开了。

他和苏惑两人一路,然后他们就在山中遇见了土匪。

官兵抓强盗天经地义。

总不能让他们俩看见土匪就逃跑吧,这也太跌份了。

况且两人在战场上也没怎么杀敌,机会当前自然不会放过。

刚好人家土匪也没有逃跑的意思。

于是锣对锣鼓对鼓,双方就这么干上了。

然后技不如人,苏惑就叫对方给抓了。

然后他见势不好,就跑回来搬救兵来了。

蛮清欢二话不说,抬腿就走。

“你们在哪里打的猎?哪里被抓?快带我去!”

少女催马赶往山林,总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至于哪里不对,一时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侯昊然带着蛮清欢赶到那片山林里。

苏惑和那几个土匪早已不知去向,现场只留下一片踩得乱七八糟的草丛。

少女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毕竟土匪不会等在原地,等你来救人。

少女跳下来马,寻找地上打斗留下的痕迹,希望以其能够找到追踪到,土匪离去大致方向的线索。

现场的脚印乱七八糟,当时的打斗似乎很是激烈。

忽然,少女在一棵树上,一人身高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很深的印记。

这个印记很新鲜,应当是打斗中刀砍的痕迹。

这个刀痕细长且深,切口一面平整光滑。

少女抚摸着树上的伤口,眼眸微眯。

“环刀!”

所谓“环刀”正是西戎军队使用的一种刀,这种刀轻便锋利,尖顶薄刃,且刀刃只开一面。

跟剑相比,这种刀更适合骑兵的冲刺砍杀,适合近战使用,西戎军队特别喜欢使用这种刀。

这个是少女前世就知道的情况,但初上战场的侯昊然却是不知。

至此,刚刚心中的那些古怪之处,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答案。

“在遇到土匪的时候,你们有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那是当然啊!”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显摆的机会,怎么可能会放过?

事实上第一时间,侯昊然就对着那几个土匪傲然道

“小小土匪看本将军收了你!”

哪知那几个土匪遇到官兵,竟然一点都不惧怕。

侯昊然甚至有一种,对方听完他的话,眼睛一亮的错觉。

其中那个最为高大魁梧的土匪,貌似是几个土匪的老大,一手掐着腰,一手握刀指着他俩。

“你小子是将军,我还是太上皇呢。”

然后不由分说,一刀就砍了上来。

侯昊然话音落,少女盛满星辰的眼眸,不由得又眯了眯,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刚刚她就觉得不大对劲,现在终于豁然开朗了。

大魏与西戎正在开战,哪有土匪这时候下山劫道的。

正常,土匪看见官兵,吓得溜之大吉还来不及。

哪有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土匪,听闻对方是官兵,更加摇摇欲试的道理。

再加上留在树上的,西戎军队特有的刀痕……

看来这所谓的土匪有点意思!

少女又在这边乱草滩周围,仔细的四处寻找。

终于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小草树枝折断的痕迹。

这痕迹远远的延伸到林子深处。



第三百三十二章 土匪

跟着这一条痕迹,两人穿过了山林。

“老大快看!”

侯昊然指着山林下,半隐蔽处的白色大帐篷。

帐篷外有三三两两佩着弯刀的高壮男子在走动。

“老大老大……”

侯昊然又压低了声音,“那个穿着绛红色短打,头上戴着虎皮帽的就是抓走苏表兄的土匪。”

“你没看错?”

“这家伙化成灰我都认识他,绝对错不了。”

少女眼中光芒一闪而过。

有意思!

真有意思!

住帐篷的土匪!

“你在这里等着,别让人给发现了,我悄悄的摸到后边去看看。”

少女一矮身蹲进树丛中,猫着腰悄悄的摸向白色大帐。

侯昊然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静静的坐在树根底下。

找一片宽大的树叶顶在头顶,把自个隐藏起来,不给老大添乱。

蛮清欢悄悄摸到帐篷的背后,掏出皇后送给她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在帐篷上悄悄划开一道小口子。

透过那道口子,谨慎的朝里头张望。

帐篷的墙上挂着几把弯刀、弓箭之类的武器。

地藏菩萨花纹繁复,明显不同于中原特色的地毯。

角落里还竖着半人多高的,奇形怪状的青铜灯台。

家具用的木料也比较考究。

总体看起来,在帐篷中的摆设,堪比西戎大将军的帐篷。

这个土匪还真是有意思的紧。

然后蛮清欢就在帐篷的一角,看到了被绑成粽子的苏惑。

小心翼翼的左右瞧了瞧,帐篷里没有人。

少女用匕首把帐篷划了一个更大的口子,悄悄的潜了进去。

割断苏惑身上的绳子。

“表妹,你怎么来了!”苏惑扔掉身上的绳子,随口问道。

蛮喜欢警惕的,左右瞧了瞧。

“我不来,你还指望谁能来救你?”

这倒也是,全军中就是表妹的武功最高。

不到军中当兵,苏惑还不晓得自个的表妹居然是个武功高手。

那日雨中单挑各位将军,真是看得他热血沸腾。

这位若不是他的表妹,抹不开面子,他早就像侯昊然一般,抱大腿死活求人当他师傅了。

一个武功高手,整日的在京城拎个鞭子,到处打人惹是生非,还真是浪费了她的天赋。

苏惑觉得,表妹还真得好好,谢谢西戎贼厮。

若不是这些蠢蠢欲动的贼厮,哪能就能发现表妹的这个隐藏特长。

苏惑丢掉身上的绳子,跟着蛮清欢来到那划开的裂缝前,半个身子刚刚挤出裂缝,忽然有人掀了帘子进帐篷,发现了墙壁前的两人。

“什么人?……不好啦……快来人啊,俘虏让人救走了!”

蛮清欢当机立断,飞快的将苏惑推出裂缝。

“你先走,我来断后,侯昊然就在对面的树丛中,快去找他。”

强盗们涌进帐篷,少女在帐篷里与他们打了起来。

青铜灯在打斗中通通倒在地上,上好的家具砍的满是刀痕。

为了能够让苏惑跑掉,并没有挤裂缝,而是从大门打了出去。

可是一出门,却瞧见苏表哥,正被三五个大汉围斗。

少女“……”

她这辛辛苦苦究竟为哪般?

一个大汉拿着弯刀朝她砍过了。

蛮清欢矮身一避,避过大汉的弯刀,反手一扭,软剑刺入对方的胸膛。

一剑把他给结果了。

另一把闪着寒光的刀锋直奔面门而来,少女一个后下腰,立时反脚一勾一踢。

拿着弯刀的大汉直接扑在了帐篷上,手中的弯刀收不住,把大帐捅出了一个窟窿。

少女趁机一剑砍在他的背上,鲜血溅上白色的大帐,鲜艳的像寒雪中的红梅。

少女一路砍杀,来到苏惑身旁。

两人背靠背,蛮清欢一边杀敌一边道“不是叫你先走吗?怎么还在这里。”

苏惑万分委屈。

“这么些个土匪,我走得了吗?”

他倒是想走呢,留下来拖后腿,难道他自己不觉得丢人吗?

可是特么的贼人太狡猾,他刚钻出帐篷没跑几步,人家在前头等着他呢。

他能怎么办?

“不管了,你小心些,咱一起杀出去。”

说话间又砍倒了两个土匪。

两人且战且退。

少女太过勇猛,打到后来土匪都被她打怕了,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蛮清欢趁机推了苏惑一把,“快走。”

“那你呢?”

“不用保护你,我更容易脱身。”

苏惑“……。”

虽然是事实,可不可以不要说出来啊?

真是扎了心了。

“你自己小心。”

丢下这句话苏惑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边少女在为苏惑争取时间。

只见她一把软剑横在胸前,一双眼眸犀利的扫过众“土匪”。

“还有谁上?没人的话,姑奶奶可要告辞了!”

“让我来会会你!”

洪亮的声音中,那个被侯昊然指认的土匪,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哎呦,小妞长得挺标致嘛!留下来做大爷的压寨夫人吧!”

蛮清欢呸了一声,“少废话。”

一把软剑抖出一串剑花,直取大汉的下盘。

西戎人善于骑射,习惯了马背上的争斗,下盘根基不是很稳。

斗得你死我活,又不是走亲戚,当然要挑弱项攻击。

有省力的法子不用,非要与人常相对抗那是傻子。

只一剑就挑破了那大汉的裤子,皮肤被划伤。

大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的功夫不弱,可是这少年武功显然比他更高。

刚刚若不是自己躲得快,一条腿就得给报废了。

“小辣椒有两下子,大爷我喜欢。”

嘴里说着荤话,手头却一点也没停,招式凌厉招招致命。

蛮清欢也暗合了一声,“好功夫”,表哥让他抓的一点不冤。

不过可惜,今个遇到了自个,注定要踢铁板了。

在武艺方面,少女有这个自信。

蛮清欢你来我往的与他打了一阵,算计着苏惑大概与侯昊然会合了。

突然之间发难,一招一式变得刁钻又凌厉。

那头苏惑与侯昊然汇合之后,拖着他就要走。

侯昊然拦住他,“着什么急呀,老大太厉害了,让我再看一会儿。”

苏惑不同意,“不行,你必须跟我走。”

嗯,他也是为了他好,不想他如自己一般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第三百三十三章 审不审

侯昊然在树丛后头看的起劲,少女这边招式已经变得凌厉,逼得大汉只有招架,没有出手之力。

“好哎!老大威武!”

看的激动的侯昊然忽然跳起来大喊一声,苏惑想拦都没来得及。

“那边有人!”

土匪们迅速纠结了十几个人,向对面的树林跑去。

这个傻叉!

蛮清欢虚晃一招,丢下大汉回头也奔向山林。

一箭一个把追过去的土匪砍伤,抓起两人跑得飞快。

那就打着土匪的旗号,另有目的,大汉不确定蛮清欢有没有识破他们的身份。

为了保险起见,拆除大帐另外又寻了一个稳妥的地方。

蛮清欢一路奔跑回营,换件衣裳简单梳洗一番,直奔黑水城。

军营里头不方便,抓到的那几个西戎人关在黑水城的地牢里。

少女打马跑进府衙,利落的跳下马鞭子甩给马夫,直奔府衙后头的地牢。

地牢里威武将军在。

少女勾了勾下巴问守门的士兵。“里面审的怎么样了?”

威武将军刚刚对探子动了刑,说实话,他都有些佩服这探子了,骨头不是一般的硬。

如果是自己人,他相信,一定会与对方成为莫逆之交。

只可惜他们是西戎贼,是站在对立面的敌人。

各种手段用尽却撬不开敌人的嘴,只会让他更加的怒火。

恨不得一剑,就这么结果了这几个贼厮,省得受折磨。

对,就是折磨。

不是他折磨那几个探子,而是那几个探子在折磨他。

憋了一肚子气的威武将军,从地牢里头出来,正好听到蛮清欢的这几句话。

“大将军,你这是何意?这是不相信我还是咋滴?”

威武将军将刚刚打人的鞭子,往蛮清欢手中一塞。

“你能,你自己来!”

按说威武将军已经见识过少女的本事,应当对它有所折服才是。

偏偏少女越有本事,威武大将军心头的这口气越大。

他出身寒微,靠着自己的打拼,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

对那些躺在功劳簿上的功勋之后,本就成见深深,看不惯他们靠着父辈功勋作威作福。

再加上蛮清欢又是一个女子。

并且他堂堂大将军,却要一个女子来救,还要听从这个女子的指挥。

更更重要的是,这女子还是未曾及笄的小孩。

从军这么些年,手上杀掉的敌人不计其数,到头来却要听一个黄毛丫头的调配。

怎么着都不服!

就是不服!

大仗也就罢了,谁让人家是大将军呢,军令不得不从。

这审犯人也要来插一脚。

黄毛丫头,懂什么是审迅犯人么?

审犯人可与战场杀敌不一样。

战场上,没有给人思考的时间,大敌当前,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了你。

想要活命只有不停的杀杀杀。

审讯犯人可不一样,十八般酷刑,哪一样都能叫人皮肉外翻血肉模糊。

别说一个小姑娘,哪怕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在里头走一遭也会脸色煞白,吃不下晚膳。

威武将军这就是故意在将蛮清欢的。

“有什么,不就是审个人犯吗?我陪你去。”

萧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威武将军看不起蛮清欢,他有点生气。

少女眼皮都没有撩一下。

“萧监军,我劝你还是不要去。”

丢下这句话,少女抬脚就要踏进地牢。

这是伸过来一只温热的手掌,萧辰的大掌包裹住了纤纤玉手。

少女吃惊“你病好了?”

“吃了药发个汗就好了,我陪你去吧。”

事实上是萧辰瞧见少女急匆匆的进军营,然后又急匆匆的走了,怕有事发生,特意跟过来的。

少女下意识的想拒绝,里面的景象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不过这人是她未来相公,自个还指望与他好好合作呢。

在外人跟前拂了他的脸面,还能好好合作?

于是抠了抠他手心,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待会看到不想看的,就把眼睛闭上。”

柔软手指抠在掌心,好似一股电流流遍,全身酥酥麻麻的。

根本就没听清少女在说什么,只下意识的不断点头。

被当面撒了狗粮,萧晟气的握紧了拳头。

该死的老五,抢他的女人!

原本就叫蛮清欢拿话给激了,萧辰再来这么一手,更非得进去不可了。

前头两人已经手拉着手进了地牢,萧晟想都没想直接跟了进去。

呵,还真敢进去,一会有你哭的时候。

威武将军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抄着手紧跟其后。

几个西戎人被绑在十字木架上,身上的衣服被打的破破烂烂,和着血痂粘在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以及地牢特有的陈腐的味道。

前世是从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蛮清欢,对这个气味并不陌生。

倒是萧晟嫌恶的皱了皱眉,从袖子中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捂住口鼻。

却发现营帐中人人习以为常,就连老五那个病篓子,都像没事人一样。

自己怎么可以输给病篓子?

不服输的萧晟又赌气似的把帕子收进袖中。

到底不习惯里头的气味,两条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

“别做梦了,我们是不会说的。”

“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瞧见有人进来,木架上绑着的西戎人,立即高喊起来。

“哟,不错,还有力气喊!”

少女抱着胳膊饶有兴趣的,围着木架转圈。

几圈之后随手点了一个。

“就你了!”

然后对外头守门的衙差喊道。

“来两个人把这人带出去,单独安排一间安静的牢房。”

衙差也知道。这看似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其实是大将军。

没人敢对她的话有任何的异义,来了两个人就把她选中的那一个,从架子上放下来压了出去。

对此威武将军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看她怎么折腾。

衙差把人押到一间单独的牢房,蛮清欢跟了过去。

“这间不行,还不够安静,再换一间。”

又换了一间蛮清欢,还是嫌不够安静。

又换……

又换……

换来换去衙差不敢有意见,威武将军倒不耐烦了。

“我说大将军,你这到底还审不审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姐弟

少女对这个,看她横竖不顺眼的威武将军翻了个白眼。

“不审你以为我这在玩呢?”

威武将军“……”

难道不是?

还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了?

最终在地牢的最里面,给她选到了一间特别特别安静的牢房。

满意的地方找到了,少女让狱卒给她找一些东西过来。

一会儿东西拿过来了,一把椅子,一捆绳子,一把小刀一只铜盆,还有根黑布条。

威武将军“……”

又是椅子,又是刀,又是盆的,这是准备在地牢里围炉还是怎么的?

少女先把人绑在了椅子上,一只手被固定在椅背,当着他的面,在固定住那只手的手腕上划了一刀,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然后把那只大大的铜盆摆在椅子旁边。

手腕上的鲜血滴在铜盆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看着少女做完一切,那人鄙视的哼了一声。

心道,再严厉的酷刑他都不怕,这小小的把戏又能奈他何?

少女似是瞧出那人心中所思,勾了勾唇冰冷道,“要不了多久,你的血会一滴一滴的流干,我要是你,就立即招了,免得受苦……,想一想血慢慢的流干……”

椅子上绑着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感受,威武将军不知道。

反正他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也不会相信,如此冷血、残忍的话,是从一个十四岁未及笄的小女孩口中说出来的。

猛然间萧晟脖子后头一片冰凉,脑中闪现箭矢洞穿头颅的画面,忍不住紧了紧脖子。

只有萧辰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听到的不是什么可怕的话,而是最美妙的梵音。

少女不管其他人做何感想,说完直接用那块黑布条,把人眼睛给蒙上了。

趁着椅子上的人瞧不见,衙差又把另外一些东西拿了进来。

少女拿过那些东西忙活开了。

威武将军这才算看出点门道了,感情这小丫头并不是真的要弄死他。

那手腕上的伤口根本就没有多深,滴了几滴血之后,那伤口已经渐渐的凝固了。

那滴答滴答还在继续的声音,是她刚刚弄的滴水的小竹管。

威武将军严重怀疑,这过家家似的玩意根本不管用。

弄完这一切,临走之前少女又给那人做了一次心理建设。

“哎,我说你还是乖乖招了吧,上一回那个犯人嘴比你还硬,最后可是受不了我的刑法疯掉了哦!”

然后就大摇大摆的逛街去了。

不过也并没有真逛,毕竟萧辰的身体还很虚弱,随便走了走找了个就近的茶馆。

为了省犯人更增加可信度,蛮清欢是换了男装过来的。

这会儿与萧辰一起走在街头,一个俊朗迁逸,清冷的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一个如骄阳般灿烂,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众人的目光只往这两个美少年身上了溜。

如果不是战争时期,保管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往他们身上扔香包、扇子。

萧辰脸色微红不知道是发烧,还是走路累的。

少女心里不确定,后悔走的匆忙,没把百灵带在身旁,顺势把人拐进了路旁的茶馆。

二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要了几碟子点心,一壶清茶。

街对面有两个地痞流氓,在欺负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一位十五六岁姑娘跑过来,一时情急推开了地痞流氓。

“不许欺负我弟弟。”

“哟,小娘子长得还不错嘛!”

俩地痞流氓双眼放光,调戏上了那姑娘。

简直岂有此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调戏姑娘。

叔叔能忍,婶婶还不能忍呢!

少女袖子一撸。

嗯,少年,少年,现在穿的是男装。

少年袖子一撸,直接从二楼的窗口跳了下去。

被地痞流氓缠上的少女,正在用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左右抵挡。

人生地不熟内心里又害怕又彷徨。

却见一阳光美少年从天而降,仿若天神降世。

只见那美少年左一拳右一脚,把两个地痞流氓打的落花流水。

动作潇洒流畅,比她看过的所有比舞蹈还要好看。

少女一下子竟看呆了。

蛮清欢将那地痞流氓踩在脚下。

“……大敌当前,不想着保家卫国,竟然还在大街上欺男霸女……,下次再让我瞧见你们欺负人,我见一次打一次……”

少年一脚踢在地痞流氓的屁/股上。

“还不快滚!”

“这就滚,这就滚……”

两个地痞流氓跑得飞快,一下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那姑娘看着眼前的美少年,简直眼冒星星。

“谢谢大侠相救。”

少年礼貌的点点头,好心的告诫姑娘。

“以后出门多带两个人,单身女子很危险的。”

看她穿的衣服的料子,也是殷实之家,出门竟然连个丫鬟也不带。

那姑娘检查一下小男孩,见她并未受什么伤,牵着小男孩的手,拦住转身准备离去的少年。

“小哥哥……”

少年转过身,“还有事?”

姑娘羞赫,“那个,我和弟弟过来投亲,亲戚没找到,身上的银两叫人给偷了,小哥哥能不能,能不能请我们姐弟吃顿饭?”

小男孩黑亮的眼睛,疑惑的看了一下自己的姐姐。

这小孩也是个人精,立马反应过来,姐姐这是瞧上这位小哥哥了。

借口丢银子,想要讹上人家呢。

不对,不对!

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以身什么什么许?

反正,就是自个眼高于顶的姐姐,桥上这位美貌的小哥哥了。

这小哥哥武功又好,长的又漂亮,有这样一位姐夫似乎也不赖。

小男孩立即配合的皱起小脸,迅速的抱上美少年的大腿,睁着一对天真的大眼睛。

微微扬起头期盼的看着美少年。

“大哥哥,我好饿,我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言下之意,你就好人做到底,请我们吃一顿饭吧。

蛮清欢是个大忙人,今日也是忙里偷闲,抽空出来遛这一湾,哪里有功夫陪着素不相识的人吃饭?

虽然不能陪,饭钱还是要给的。

兵荒马乱的,这姐弟俩也不容易。

怀中掏出一锭银锭。

“我还有事得走了,这十两银子你们拿去吃顿饭,找个干净的旅馆住下,至于找亲戚嘛,找官府帮帮忙。”



第三百三十五章 小哥哥

“那小哥哥你住哪里?这银子到时候怎么还你?”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少女本想说不用还了,设身处地的为姐弟两人想了一下。

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

“你们姐弟俩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就去府衙找我……”

少女欣喜,“原来小哥哥是衙门里的人,怪不得如此的玉树临风……”

蛮清欢“……”

衙门里的人与长得好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没看出来这姑娘还是个官控!

“别误会,我不是衙门的人,只是有个亲戚在衙门里头当差,你只需与守门的差役大哥交代一句,我自会去找你们……”

后头跟下来的萧辰不禁扶额。

我的傻妞哎,没瞧见人家小姑娘,双眼放光盯着你眨都不带眨一下的?

人家是想撩你这小哥哥呢,偏你还当了真,认真的给人家解释。

等到漂亮小哥哥跟着那人走了,少女才想起来自个还不知道漂亮小歌歌名谁叫啥。

就这么去府衙能找到人吗?

本能的又觉得,那个漂亮小哥哥不会骗她。

重新换了家客栈,易云就试着到府衙。

衙差很和气主动表示,留下讯息可以为其传达。

易云也因此了解到那漂亮的小哥哥姓苏,是府衙里头文书的远房亲戚。

然后半晚时分,美貌的小哥哥果然带着一些日用品来了。

不过小哥哥似乎很忙的样子,来了没说上两句话,很快就被一个年轻人给叫走了。

系的易云揪烂了一条手帕。

西戎军队盘踞在关外不走,经常的袭击边陲小镇。

蛮清欢认为,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把这西戎军队赶出边关。

蛮清欢与众将军在大帐中商议作战策略,府衙里的差役来了。

那个西戎探子招了。

不过他要见那对他使手段的少年才肯说。

“是吗?那我去会会他!”

少女留下众将军,继续研究商论作战策略,前往府衙。

萧辰怕西戎人耍诈,“我跟你一起去。”

那西戎人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威武将军是知道的,这才过了两天就这么招了?

威武将军,不大敢相信。

可不相信没用,这是事实。

是以在他瞧见萧晟默不作声的跟上之后,也默默的站起来跟了出去。

探子是真的招了,而且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完只求蛮清欢,“痛快点,给我来一刀吧!”

特么的这也太折磨人了。

寂静的牢房中,没有任何的声音,黑暗中只听到自个的血,滴在铜盆里的滴答声。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更可怕的是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不知时间流逝。

那种可怕的无望感,可以把人给逼疯了。

威武将军拿着西戎探子的口供眉头紧皱。

扮作客商混进城镇,只是为了找两个小姑娘和一个女人?

这不是开玩笑吗?

威武将军又不相信了。

对此蛮清欢倒是深信不疑。

据探子交代,他们是西戎梁王的手下,去那城镇是为了寻找两位小郡主。

那两位小郡主的母亲,是当年梁王到大魏边关抢劫,遇到一个女子长得十分美丽,就抢回去做了妃子。

没想到那女子身在曹营心在汉,十多年过去了,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居然趁着梁王对她放松了警惕,偷偷的潜逃回了大魏。

两位小郡主,也追随着母亲的脚步追来了大魏。

蛮清欢之所以相信这个探子。

是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前世后来西戎之所以同意与北狄合作,一起攻打大魏,理由就是数年前,大魏害死了西戎王的王妃和两位公主。

而当年的西戎王,按时间推算的话,现任的西凉王还没有老去,他还只是梁王。

蛮清欢命人找来画师,按照那探子的口述,画下两位小郡主和王妃的容貌。

画像出来,立即着人复画了一百份,分发到边塞各个城镇。

命其暗中寻找注意画像上的人物,一有线索立即回报。

是夜烛光摇曳中,蛮清欢还在拿着那画像研究细看。

百灵打了洗漱水进来。

“姑娘时辰不早了。”

蛮清欢将手中的画像递给百灵。

“你来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很眼熟?”

画像一经画成,蛮清欢就觉得那大郡主有几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之所以给百灵看,也是因为自个大多数时间都与她在一起,自个想不起来或许百灵会记得。

百灵接过画像,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巧笑茜茜大眼睛中还带着一丝狡黠。

百灵果断摇头,“不曾见过!”

此等灵动的女子,见过就不大容易忘记。

百灵瞥了一眼日理万机的大将军,“这一位不能算在内”,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再想想,真不曾见过?”

百灵肯定的点头。

蛮清欢轻轻地嘀咕了一句,“奇怪我怎么看着觉得眼熟呢?”

“哎呀,我说姑娘别想了。”

白灵快手快脚地收走桌上的画像。

把洗漱水端了过来。

“您呀好好的睡一觉,说不定一觉醒来就想起来在哪见过了。”

这倒也是。

有时候绞尽脑汁,想破脑袋未必想得出来的事情,不经意间就自个全都涌进了脑子里。

翌日,军营中开始调兵,准备粮草辎重。

打仗离不开粮草,在开战之前先将粮草运到临近的村寨据点。

威武将军声称自个对这一带比较熟悉,把这个押运粮草的任务给抢了过去。

大家都晓得先前他被西戎人围困在黑水城,憋了一口气,急需要个表现的机会。

是以一个个都善解人意的,没有与他争强。

威武将军走了,黑水城得重新调兵布防。

少女刚走到府衙外,就撞上了前来找“苏小哥哥”的易云。

今日易云穿了身银白色挑花百褶裙,领口袖口和裙边,都绣着同色的兰草花纹。

头上戴着白色的羽毛饰物。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姑娘这么精心一打扮起来,你别说还挺好看,甚至举手投足之间隐隐的有一种贵气存在。

易云打听得“苏小哥哥”并不在府衙里头失望离去,转身就与蛮清欢照了个对面。

两人这么一打照面,蛮清欢想起来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竟然会做饭

皎洁的月光下,一队人马狂奔在羊肠小道,后头小跑着一队拿着各色工具的士兵。

天刚朦朦亮周围还围绕着淡淡的雾气,这一行人头顶着露珠来到了雪山口。

雪山崩塌的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站在雪山口蛮清欢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不知道表哥与侯昊然是否还有得生还。

少女咬了咬牙,不管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挖!”

随着少女一声令下,扛着工具的士兵一起上阵。

就是少女自个也拿起了一把铁锹来挖。

终年不化的雪山一经塌方,塌方量很大,挖了一整天,只清除了很少的一部分积雪。

相对于大面积的塌方来说,简直是少的可怜。

“喝杯茶歇会儿吧!”

萧辰递过来一条毛巾和一杯茶。

萧辰身体不好,没有参与挖雪,不过他也没闲着,这么些人,中午的饭食都是他和百灵马芝华一起做的。

吃到萧辰做的饭菜,味道还不错,蛮清欢惊悚。

“你还会做饭?”

武定侯府虽然比不上皇宫,但是也不会没落到,需要一个世子爷自个动手做饭的地步。

萧辰温和一笑,望向少女的眸子满是柔情蜜意。

“因为身体里毒素的关系,需要经常外出,所以……”

这些年为了解毒,走过的地方吃过的苦不足为外人道,露宿荒野那是家常便饭。

还要时常面对沈福宇的刺杀,有时候飞鸣飞羽几个忙不过来,他就会在一边帮忙做饭烧水。

久而久之倒是练出了一手的好厨艺。

看着两人捧着饭碗,躲在一边甜甜蜜蜜的窃窃私语,萧晟的眸中放出了凶光。

当初在金銮殿上举荐蛮清欢,就是打着自己跟着一起出来,近水楼台的主意。

如今看来这个主意倒是成全了老五。

萧晟捏紧了衣袖,心里有一团火在烧,他不能再等了,不能等到老五自然病死。

现在他就想他死!

越快越好!

萧晟用力的捶着地面,地上厚厚的积雪,都让他捶出了一个大凹坑。

王玉珠端了一碗饭递给萧晟,萧晟堵气不吃萧辰做的饭食。

王玉珠想了想玉手探进怀中,拿出一只小碎花布包,把开布包里头有几只饼。

犹豫着拿一只递过去。

“我这里有几只饼,不是什么好东西,萧监军若不嫌弃……”

行走江湖错过宿头是常事,平常江湖人士,都会备上这么几块饼子在身边。

子夜出来又干了半日的活,萧晟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之所以不吃饭,那是因为跟萧辰赌气呢。

王玉珠的饼子哪有不吃的道理。

当即接过饼子道了一声谢,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锦衣玉食的皇子,哪吃过如此粗糙的饼子,王玉珠还当她会嫌弃,这时见萧晟吃得十分香甜,脸上终是露出了笑容。

见他狼吞虎咽的噎着了,连忙递了一杯热茶。

萧晟十分受用王玉珠的伺候,不由得意的往那对男女处瞥去。

那两人已经吃完了,少女嘴角不经意的沾了一粒米饭,少年掏出帕子仔细的给她擦了去。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似擦的人世间最贵重的宝珠。

萧晟心口又是一滞,因为食物而稍好一点的心情又跌落谷底。

对王玉珠的态度也不如先前那么友善了。

王玉珠很不友好的瞥了眼蛮清欢,脸色迅速的冷下来。

天色渐暗,挖雪搜救队点起了火把。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挖出人来了。

蛮清欢连忙丢下铲子跑过去。

是几个士兵,脸上带着惊惧的表情,身体早就没了生命的体征。

少女沉默了一刻,“继续挖!”

就这样连续挖了两日,挖出好几个士兵的尸体。

却始终没有挖到威武将军、侯昊然然与苏惑。

军情不等人,蛮清欢不能无休无止的在这里挖下去。

在第三日,蛮清欢一行离开了雪山,留下萧辰带领士兵继续挖。

见萧辰留了下来,萧晟也自告奋勇。

“我留下来帮助五皇兄,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萧辰哪里知道他包藏祸心?

正如萧晟所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西戎军队着实没有料到魏军会主动出击,被蛮清欢的大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一仗大败,主力兵将折损了将近一半。

连忙向附近的兵屯求救。

倒是格瓦,上回偷袭新津损兵折将之后,怕被人耻笑,并未回大本营,倒是躲过了这一劫。

大本营发出的求救信他也收到了。

手底下的大将主张前去救人,军师李林却反对。

一个胡子长得比张飞还要长的大将,瞪着眼睛一拳挥过去,幸亏李林躲得快。

“特么的,老子一拳砸死你,这妖言惑上的妖人。”

另一个大将拍桌子大叫。

“你们大魏人是孬种,我们西戎个个都是勇士,才不做此等背信弃义之事……”

李林晓得自己犯了众怒,赶紧抱住格瓦的粗大腿。

“将军,我的意思是。不是不救而是救不了,您想想咱们这里距大本营多少里的路程?

等咱们赶到那里差不多早就打完了,到时候对方以逸待劳,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将军您不仅救不了大本营,反而把自个的兄弟也给搭进去,得不偿失。

倒不如守株待兔……”

“呸!”

刚刚那位拳打李林的将军怒道。

“把贪生怕死说的如此的理直气壮,也只有你们大魏人了,守株待兔说的倒好听。”

“……”

“……”

你一言我一语,李林成了格瓦帐下各将军讨伐的对象。

然而格瓦似乎对李林所提出的守株待兔很感兴趣。

胳膊一竖,压下帐篷里的吵杂,一双鹰眼晦暗不明。

“不知军师这守株待兔,如何的待法?”

小人得志的李林,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眼光中,昂首阔步的走上前。

凑到格瓦耳边如此这般这般一提,格瓦立即脸色大霁。

“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字,“待本将军打败了大魏,向我大王给军师请功!”

李林忙鞠身道不敢,俯下身的眼眸中却止不住的笑意。

蛮清欢,你废了我的右手,本少爷废了你!



第三百三十八章 认得他

在蛮清欢那边战争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萧辰那边也终于把雪山下的路给挖通了。

积雪底下挖出来百十具将士尸体,其中却并未苏惑、侯昊然以及威武将军。

比照押运粮草士兵人数,失踪的有百二十人,除了从积雪里挖出来的,以及侥幸逃脱的,还差十人。

以此,萧辰推测,这剩下来的十人,并未被雪崩所埋,之所以不见了踪影,很有可能是道路被阻,转而寻找其他出口去了。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有了消息萧辰准备回黑水城,萧晟却建议追踪下去,毕竟没有见到真人,谁也不确定他们到底还是否活着。

理由很是冠冕堂皇。

萧辰不由得皱眉,他的这个七弟一向见利起意,如此积极一定有古怪。

不撒网怎么捞得上鱼?

既然他如此积极的唆使自个,那就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好了。

萧辰装作皱眉思量了一番,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

貌似不动声色,其实暗自紧张的萧晟借此松了一口气。

除掉老五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可真不好找,真怕他不答应。

萧辰按排了一部分士兵把那些尸体好生安葬,另一部分则随着他们一起进雪山寻找。

一行人行至雪山深处,出现了两条岔道。

到底走哪一条?

萧辰指着左边的那条道路。

“我在左边,七弟你走右边,咱们俩分开寻找。”

分开走?

那自个还怎么借机除掉萧辰?

“还是一起吧,万一再发生雪崩什么的,人多还有个照应,况且五皇兄你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萧辰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这也是他故意试探萧晟的。

这么一来心里头就有数了。

再说格瓦那边听了李林的建议,也拔了营往定丰而来。

魏朝大军打败了西戎,班师回黑水城必须经过定丰,他们就在定丰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把大魏的大军留在定风城。

只是令李林和格瓦都没想是,这场战争结束的太快,魏朝军队势如破竹,不过两天的功夫,又把西戎大军打得溃不成军。

那些赶来的部属,简直就是送上门来挨打。

格瓦庆幸自己听信了李林的主意。

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就不能按照原先的计划赶到定丰。

要想打蛮清欢一个措手不及,必须提前赶到,如此他们只好抄近路。

而这条近路必须穿过小半个雪山。

穿过小半个雪山没什么,关键是他们要走的这片区域,是经常发生雪崩的危险地带。

“走还是不走?”

格瓦将决定权交给了麾下个各位将军。

“走,为什么不走?草原上的雄鹰还怕这小小的雪山不成?”

第一个发言的又是那个差点一拳砸到李林的大将。

有一半的将军提议走,还有一半有些犹豫,毕竟他们是出来求财的,为此丢了性命可不格算。

见此李林给众人打气。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机遇与危险是并存的,就看你敢不敢伸手去拿,我一个文弱书生都不害怕,各位将军天生神力,你们还怕啥?”

西戎勇士能叫大魏朝的一个弱鸡残废给比了下去吗?

必须不能啊!

好了,那就走吧。

话说萧辰萧晟兄弟俩走到了雪山深处。

萧晟见时机成熟,猛的在萧辰的马屁股上拍了一掌。

马突然受到惊吓,撒开四蹄疯跑起来。

“啊呀,五哥小心!”

萧晟立即假装关心的打马追上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跑进来那片危险区域。

然后就与格瓦的部队碰了个正着。

哈哈哈!

李林简直不要仰天长啸。

他说什么来着?富贵险中求这,不富贵就送上门来了。

“大将军这次发达了,赶紧把这两人给抓起来。”

李林阴郁的脸上充满了兴奋的光芒,使得那张极其阴郁的脸,更加显得扭曲。

心激动得怦怦直跳。

果然属于他李林的时代就要来了。

雪崩危险区稍不留神就会发生雪崩,在这个区域谁敢大动干戈?

是以激动的李林,并没有得到回应。

这帮该死的草包!

李林大急,“将军有所不知,后头马上那人乃是大魏的七皇子,抓住了此人,还怕大魏军队不乖乖投降吗?”

李林离开京城时,萧辰还未曾以皇子的名义露过面,所以他只识得七皇子萧晟而不认得萧辰。

当然更不晓得萧晟现在已经是吴王了。

西戎众将士一听,那不起眼的干瘪小子,居然是大魏曹的皇子,抓住了大魏皇子,那功劳是大大的。

从此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于是一窝蜂的涌上去,将两人抓住。

嗯,主要是抓萧晟,那个看起来病歪歪的家伙不过是顺带的搭头。

双方打斗的过程中,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雪崩,格瓦那边被埋了几个人。

大敌当前,萧晟暂时放弃了暗害萧辰的打算,两人齐心协力的一致对外。

雪崩危险区,格瓦手下的将士们既想抓住,这两个大魏人,又不管下死手。

反倒给了那两兄弟,得手的机会,一连刺伤或刺死十几好几的西戎军士。

格瓦大怒。

“都给老子闪开。”

格外扛着大板斧亲自上阵。

萧晟功夫不行,萧辰倒是比他好一些,只是身中剧毒影响发挥,十个回合之后,双双叫格瓦给逮住了。

抓住了皇帝的儿子,格瓦忍不住哈哈大笑。

然后悲剧了。

他忘了这是在雪崩敏感区。

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有可能引发雪崩。

然后他还笑的这么大声。

雪崩就发生了。

幸好他骑着马脚程够快,躲过了这飞天一劫。

只不过那些士兵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在雪崩发生的那一刻,格娃一手一个,抄起萧辰萧晟兄弟俩往马背上一人,自己再纵身一跃落于马背,双腿一夹胯下的马匹狂奔而去。

反应过来的将军们都跟着格瓦,速度奇快的冲了出去。

而那些步行的士兵就没那么好运了,足足有一千人被埋在了大雪之下。

萧辰萧晟兄弟俩自此被抓,对此蛮清欢一无所知,正沉浸在大获全胜的喜悦当中。



第三百三十九章 山谷

对于李林来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首先,格瓦同意了他的战术,在定丰守株待兔,等着蛮清欢自投罗网。

之所以把守株待兔的地点定在定丰。

那是李林研究完周边的城镇,千挑万选出来的,定丰城本没什么特别。

他看中的是定丰城外十里之遥的罗虎山。

罗虎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并且,要通过罗虎山,只有三国里的一条道。

若是能够在罗虎山两侧设伏,不管来多少人,定然叫他们有来无回。

那个废了他右手的贱人,今个定要叫她葬身于此。

然尔,他的好运气并不止于此。

在通过雪山时,竟然抓住了萧晟这个皇子,有萧晟在手,就更加的有把握了。

李林眼前甚至浮现出了兵不血刃,蛮清欢束手就擒,被他斩于马下的畅快画面。

飞鸣眼睁睁的看着自个的主子被西戎人抓走。

他却躲在角落里,不敢出来,也不能出来。

必须留着命去给王妃报告。

要不然主子就是无辜失踪,谁会知道他是被西戎贼厮给抓了去。

飞鸣躲在角落里,眼睁睁的看着西戎军扬长而去,才从里头走出来,赶去向蛮清欢报告。

追了好几十里路,才远远的瞧见前头马蹄滚滚的大魏军。

飞鸣飞快的打马追了上去。

“将军后头好像有人在追咱们。”

策马走在蛮清欢左边的邵劲说道。

郑炳夹紧马腹拉住缰绳,调转马头。

“末将前去瞧瞧。”

片刻之后,郑炳骑着马与飞鸣联袂而来。

“大将军,大事不好出大事了,两位王爷叫西戎军给抓走了。”

“什么?”

蛮清欢立即勒住马缰绳,严厉的目光直射飞鸣。

“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保护你家主子的?”

飞鸣惭愧。

主子察觉出吴王有阴谋,决定来个将计就计,故意让他落后一步。

哪曾想人算不如天算,竟然撞上了打此而过的西戎军,双双落入敌手。

飞鸣恨不的己身替之,被少女这么一呵斥,更加的无地自容,作为一个侍卫,连主子都保护不了,要你有何用?

飞鸣情绪低落的将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与少女知晓。

骑在马上的少女摸着下巴目光微闪。

“你确定他们是去定丰?”

飞鸣立即点头。

“那帮贼厮抓了主子,就是这么说的,李林那个卖国贼还道,有王爷在手不怕王……呃,大将军您束手就擒。”

少女淡淡一笑,眼中有精光闪过。

“这么说他们准备在定丰守株待兔了?”

飞鸣那脑袋点的,旁人看了都害怕会从脖子上给滚下来。

“对对对,那个卖国贼,叛徒是这么说的。”

说完,飞鸣又想到一点。

“那卖国贼李林,没认出我家主子来,只认出了吴王是七皇子。”

少女一夹马腹,脸上滚过冷意。

“走,咱们去定丰会会他们去。”

罗虎山。

山谷的两侧,格瓦布置了五千兵力。

就等着魏朝大军自投罗网。

“报——”

信号兵跑了过来,单腿跪地双手抱拳。

“将军,魏朝大军朝着定丰城来了。”

格瓦激动的站了起来。

“离开此地只有几里之遥?”

跪在地上未曾起身的信号兵道,“八十里。”

阁绾大手一挥,“再探!”

“是!”

信号兵从地上爬起来跑了。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报——”

信号兵又跑了过来,单腿跪地。

“报告将军,魏军离山谷还有六十里。”

“再探!”

信号兵又跑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报——”

“报告将军,魏军离山谷还有四十里。”

“再探,再探!”

格瓦兴奋的搓了搓手。

魏朝大军马上就要进入他的埋伏圈,一雪前耻的时刻终于到了。

然而这次等待的时间有点长。

格瓦等得心焦。

“信号兵道怎么还不来?”

随便踢了旁边的人一脚。

“去到前头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那士兵丢下长矛,蹬蹬蹬的跑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信号兵与那士兵一块回来了。

“怎么这么慢?”

不等信号兵开口,格瓦抢先问道。

“将军!”

信号兵依然是抱拳,单腿跪地的姿势。

“那魏朝军队里不知道出了何变故,队伍中出现了骚乱,那大将军拍马往后头去了。”

“真是……”

这时候瞎出什么乱子!

而出了“乱子”的魏朝军队那边,邵劲与郑炳一左一右坐于马上。

郑炳斜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懒懒的问邵劲。

“你猜,对方现在是不是急的在跳脚?”

这大将军也真够坏的,让人有一种肥肉到嘴的错觉,偏偏又吃不着。

邵劲抬头看了看天,大元的乌金高高挂在天空。

“要不咱也找个地方歇一会儿?我看大将军这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闻言郑炳旋即抽了抽嘴角。

那是,小河边钓鱼去了,鱼还没上钩,怎么会回来?

只是这边的小鱼不急着上钩,对面的大鱼急得已经七窍生烟了。

郑炳咬着嘴里的狗尾巴草抖了抖。

“想休息自己去,我呢,懒得动了。”

蛮清欢到小河边悠闲的钓鱼去了。

正如郑炳猜测的那般,格瓦那头都快急的火上房了。

还有四十里的路程,这四十里之后。

他,格瓦!

将在西戎的历史上留下最辉煌璀璨的一页。

他将是,前无古人后天来者,唯一一个,一举歼灭大魏朝十万大军的将军。

怎么还不来?

“快去前边看看,魏朝的军队到哪了!”

等不及信号兵,格瓦又催促了身边的一个士兵去前头打探。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信号兵没来,那士兵自个一个人回来了。

“报告将军。”

那士兵与信号兵一样,单腿跪地抱拳。

“魏朝的军队还在四十里之外。”

“还在那里?就没动过?”

格瓦的声音里隐隐带着怒气。

那士兵暗暗叫苦。

这倒霉的苦差事怎么就落到了自个的头上?

那魏朝军队停滞不前,他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跑过去,把人都拉过来挨打吧?

他倒是想呢!

只是没那本事啊!

士兵低着头默默吐槽,格瓦却当他被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第三百四十章 内奸

西戎人总是自诩自个是天上的飞鹰。

大家应该都晓得鹰是个什么动物,最是凶猛不过。

士兵唯唯诺诺的姿态,格瓦看着就来气。

一脚踢过去,“滚滚滚滚滚……”

士兵很听话的滚到一边。

格瓦气的眼皮直往脑袋里翻。

“格老子的,本将军让你滚去再探,你往哪滚?”

委屈的士兵表示,自己又不是信号兵。

不过大将军的命令,表面上不敢违抗。

只能边跑去前边打探,边在心里偷偷的骂格瓦。

士兵加上信号兵,不知来回的跑了多少趟。

在格瓦的耐心即将耗尽之前,对面的魏朝军队终于动了。

格瓦背着双手意气风发。

来了就好,也不枉本将军等这一场。

然而他高兴的有点早。

蛮清欢钓完鱼回来,大军只走了十里路,就传令下去就此安营扎寨。

“今晚上咱就在这里扎营了,刚刚本将军钓了条大鱼,一会叫火头营给你们熬鱼汤!”

众将军“……。”

呵呵哒!谢谢啊!

得到魏朝大军重新开动起来的消息,格瓦立刻走进大仗,拿起地图磨刀霍霍。

然后,在霍霍的磨刀声中,信号兵又来了。

鉴于这位将军的脾气不敢走得太近,只在帐篷外头单膝跪地。

“报告格瓦将军,魏朝大军离山谷只有三十里地……但……”

信号兵吞了吞口水。

“但,他们就此扎营了!”

跪在地上的信号兵只见帘子一动,一双黑色的战靴就到了自个跟前。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格瓦表示,信号兵说的话,一个字也没听懂。

什么叫就此扎营了?

扎营了?

扎营!

怎么可以就扎营了呢?

怎么可以……

不管格瓦是多么的风中凌乱或者抓狂,魏朝大军却是实实在在的扎营了。

火头兵的帐篷里,飘出了阵阵鱼香。

闻着香味蛮清欢就后悔了。

扎营扎早了啊!

应该直接把部队开到山脚下再扎营啊!

阵阵鱼香飘上山头,埋伏在山上的西戎兵,闻得到香味却吃不着肉……

然后就看见魏朝军队,在篝火中吃香的喝辣的。

那绝壁,扎了心了我跟你说。

小箭矢嗖嗖的往心口里射啊!

翌日。

晨光熹微。

格瓦大将军穿好战袍,亲自来到了最前沿。

瞪着眼睛看着不远处大魏的帐篷。

昨个老早的就在此扎营埋锅做饭,今个总该早早的拔营开路了吧?

可是他等啊,等啊等。

等到日上三竿,穿着厚重盔甲的格瓦,差点被日头给晒晕。

可是对面呢?

嗯,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怎么回事?

难道大魏军队全都睡死过去了?

若是这样倒好了。

真正是白捡的功劳。

可是不可能呀!

等呀等,等到日上中天。

嗯,对面的营帐终于有反应了。

火头营上空冒起了炊烟。

这是在做饭了。

等到差不多饭菜开始飘香,各个营帐,才慢慢的有了动静,整个营地开始活了起来。

格瓦“……。”

我等!

他咬牙切齿。

就让你们吃顿饱饭,再见阎王。

一夜半日都等了,还在乎这一顿饭的功夫?

哥我嘴上说的潇洒,坐在餐桌前,却把鸡腿当成了蛮清欢,差点连鸡骨头都啃断。

手底下的那些个将士,看到此情此景,嘴巴张得可以放下一个鸡蛋。

默默的将自个的鸡腿推到他跟前。

我们不吃都让给你,千万别在啃鸡骨头了。

格瓦“……。”

姥姥!

鸡骨头一丢,娘的,不吃了!

然后,鸡骨头没吃成的格瓦将军,又在魏军营地对面空等了一下午。

眼睁睁的又看着魏军营地里又冒起了炊烟。

这一下格瓦坐不住了,把李林喊到了自个的帐篷。

“李军师,你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魏军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什么名堂呢?

自然是等着他亲自去请。

格瓦抓了萧辰与萧晟,先不提萧辰与她的关系。

就是萧晟,也不能不救。

撇开私人恩怨,萧晟终究是大军监军。

监军被抓,大将军却无动于衷,这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再者萧晟的身份是皇子,皇子落在了西戎人的手心里,不把他救回来,大魏朝的脸面何在?

是不是从今以后,谁都可以上来踩一脚,谁都可以来踹魏朝的脸子?

这个脸不仅皇帝丢不起,就连蛮清欢也丢不起。

蛮清欢没有第一时间去要人。

要人是一定要要的。

只不过要人也要讲究个策略。

自己去要终究落了下乘,而对方来请那就不一样了。

不管结果如何,首先在气势上就先胜了一筹。

可怜李林,才学是有。

这一点必须承认。

可惜毕竟是个庶子,资源有限,所以注定了他的目光不够长远。

当然了,碰上蛮清欢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就算目光长远也得疯。

现下,濒临疯狂边缘的李林,更是猜不透少女的用意。

他目光猩红,面容几乎扭曲。

“将军,那女人狡猾,以在下看来,魏军之所以停在那里两天不动,一定是有什么人泄露了咱们的行踪……”

这话格瓦还不爱听了。

双目瞪圆,一根根胡须仿似要竖了起来。

“李军师,你这话什么意思?怀疑本将军这里有内奸?”

自负如格瓦,怎会相信自个的队伍中出了内奸?

李林表示这还用说?一目了然好吗?

“这绝对不可能!”

“格瓦将军,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若不是队伍里出了内奸,对方为何蹲在三十里外一步不挪?你给个合理的解释!”

蛮清欢那个废了他右手,阻断他科举之路的仇人,就在不远的地方。

李林恨不得喝少女的血,吃她的肉。

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李林,对格瓦也少了平日的那种恭敬之情。

问题尖锐,而有咄咄逼人。

格瓦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强词夺理。

恨声道,“我的队伍中绝不可能有内奸!”

话说的掷地有声,一双鹰眼却别有深意的瞄了瞄李林。

李林叫他这个动作差点气的吐血。

特么的,这是怀疑老子啊!

真正的内奸不去怀疑,反倒疑心他这个,一心一意为他出谋划策。



第三百四十一章 格勒

格瓦也知道自己怀疑李林,怀疑得很没根据。

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转念一想,你能怀疑我的人,我为啥不能怀疑你?

大魏的人,既没骨头又狡猾。

他是大将军,我说怀疑你,就怀疑你能咋滴?

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格瓦要用李林,却又从骨子里瞧不起他提防着他。

也就是李林也要反利用他,不然这两估计早拆伙了。

“将军怎么忘了您手上的王牌?”

李林不再提内奸,我提醒了你不听,活该倒霉,大不了到时候看情形不对,早点跑路。

“你是说那两个弱鸡?”

下晌,众位将军把蛮清欢堵在了大帐里。

宣威将军“大将军,咱们就这样也不是个事呀!”

抚远将军“就是啊,大将军,你得想想办法啊!”

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不等蛮清欢说话,他们自个就吵上了。

昭武将军“我看那别磨叽了,早打完打都得打,还不如早点打完了事。”

孝武将军“西戎军大本营都叫咱给挑了。还怕他这小股残余?一个打一个,来两个,咱打他一双……”

威远将军“你以为个个打仗,都像你一样不带脑子?西戎军埋伏在山谷里,就等着你自投罗网呢!”

孝武将军“你要怕你别去,咱们自个去!”

宣威将军脑袋一撇,“谁跟你是咱们?”

友谊的小船还未开动就翻了……

蛮清欢坐在上头,望着菜市场一般的大帐,满头的黑线直掉。

也不说话,只懒懒的坐在上头,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他们吵。

甚至给吵得吐沫横飞的下属们添茶倒水。

众人吵了个半天,忽而想起蛮清欢一言未发。

齐齐转向她。

“大将军,你倒是拿出个章程来呀!”

蛮清欢“……”

你们吵得这么欢,该说的都叫你们给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这时候外头守门的士兵走了进来。

“大将军,西戎使者求见。”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大。

嗯,不大不行,营帐里气氛太热烈,说话声音太响亮,声音小了,没人听得见。

蛮清欢精神一振。

来了!

比她想象的要早。

挺了挺背脊,坐直身体,立即拿出大将军的气势。

“把人带进来!”

西戎的使者被带了进来。

此人长得高大魁梧,身上穿着西戎人传统服饰,配上高高耸立的帽子,简直像是一座铁塔。

西戎使者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一礼。

“尊敬的魏朝大将军,日前我们大将军在雪山里,碰巧救了贵国的七皇子,与他的随从一命。

此刻两人正在我们大将军的营帐中做客。

我们格瓦大将军,十分真诚的邀请大将军,明日巳时光临我军大帐,接回贵国的皇子及其随从。”

说完,那位使者极其傲慢瞥了瞥营帐里的众位将军。

“顺便说一下,我们格瓦将军有洁癖,既然只请了大将军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就别去凑热闹了!”

无关紧要的众位将军“……”

这货哪来的?他要剁了他,谁也别拦着。

翌日。

巳时,蛮清欢准时的出现在山脚。

枯坐等候多时的格瓦,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起来。

特乃乃的,总算是来了,他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格瓦快步走进待客大帐,没多大会儿蛮清欢就到了。

一身戎装的少女英气勃发,只身一人前来,连个侍女都没有带。

格瓦不由对她产生了一丝敬佩。

说话算话是个英雄,只可惜他们是敌人,若不然,说不得倒真是个可交之人。

忍不住的心头遗憾。

有侍女来上茶,淡蓝色的茶盅,倒是很好看。

偶尔伸手挥退侍女。

“大将军请喝茶!”

“格瓦将军客气。”

少女端起茶盏,粘了粘唇。

鬼知道这茶里头放了什么,谁敢真喝?

“不知道格瓦大将军,可认得格勒其人?”

这个格勒也是一员悍将。

不过,是上辈子的西戎悍将。

格瓦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

“大将军认得格勒?”

少女似漫不经心的吹了吹茶汤上的浮叶。

“也不算认识吧,只是听人说过,格勒是西戎最强悍最厉害的将军,本将军甚是佩服……”

少女脸上似是露出了向往。

“格瓦将军与那格勒将军,名字只差了一个字,或许你们认得?”

少女状似漫不经心的说着,其实密切注意着格瓦的脸色。

成功的在其脸上看见一闪而过的狠戾。

少女不由得勾了勾唇,眼药上成了。

不错,在得知西戎那个,围困住威武将军的大将,格瓦大名之后。

突然让他想到了后世的西戎大将军格勒。

名字相差了一个字,自然会有所怀疑,于是着人调查了这位叫做格瓦的大将军。

发现这位格外大将军,竟然是那个格勒的兄弟。

前世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格瓦将军,只有一个叫做格勒的,力大无穷,在西戎军队中很有威望。

既然两人是兄弟,又都是如此的优秀,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

否则为何前世没有听到格瓦的大名?

连番猜测之下,少女不动声色的给格勒上了点药。

也许,今生就再不会出现,前世的格勒大将军了。

上完眼药,少女见好就收,借着天气转移了话题。

格瓦到是巴不得她在搜索格勒的事情。

那个蠢货名头竟如此响亮了?格勒大将军!他什么时候带兵了?

连大魏人都晓得他的名头。

莫不是从前都是在装疯卖傻?

呸,什么装疯卖傻,简直就是暗度陈仓好嘛?

这次回去他就好好收拾收拾那小子,大将军!他做梦去吧。

就凭他一个贱民生的贱种,还想当大将军!

不错,这个格勒的确是格瓦的兄弟。

不过格瓦的母亲是个贵族,并且是他父亲的原配。

而格勒却是他父亲与贱民所生。

当然了,开始格瓦也怀疑过蛮清欢的动机。

不过她只说了一句之后,就闭口不再提了。

若是少女一直把格勒挂在嘴上,开口闭口都是格勒,格瓦倒是要疑心她的动机,如今那少女只提了一句就闭口不谈,格瓦心里头有猫爪在挠。



第三百四十二章 毒酒

门结婚可不管格瓦心头,是否挠的难受,装模作样的搁下茶盏。

“既然大将军让我来接人,你看这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就此把人交给我。”

“大将军别着急啊!”

格瓦让自己尽量表现的很和善。

“你看这就快晌午了,大将军大驾光临,怎么着也得喝杯酒水啊!”

“多谢格瓦将军的好意……”

格瓦却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朝外头拍了两下手。

外头立即有人道,“格瓦将军饭食已经准备好了,大魏的两位客人,暑假也安排过去了。”

格瓦笑得意味深长。

“怎么样大将军?你们的七皇子和他的随从,已经在饭桌上了,大将军移步吧!”

要挟!

赤果果的要挟!

可气的是还不能不受他的要挟。

“本将军还真没吃过西戎菜,今日托格瓦大将军的福……”

“大将军,你客气了!”

两人你来我往,若是不明真相的外人打此经过,还要以为两人是多好的好朋友呢!

格瓦领着她又经过两三个帐篷之后,把人领进了一间更大的帐篷。

这个帐篷看着很大,里头却只设了一桌酒菜。

一张梨花木的桌子,大大刺刺的占据了这座帐篷最中心的位置。

席上萧辰和萧晟真相对而坐。

宴无好宴。

蛮清欢怎会留下来吃饭。

帐篷里萧晨和萧晟见到蛮清欢,具是站了起来。

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里赶紧走。”

蛮清欢笑了笑,“我自然是来接你们的。”

明知道少女这个“接”,没有任何的含义,萧晟还是忍不住心底发热。

这个小野猫,终究还是没有丢下他。

如前世一般,她还是护着他的。

蛮清欢表示,吴王殿下,你真是想多了!

萧辰最先反应过来。

“既然大将军是来接我们的,那现在就走吧!”

“急什么,既然都来了,还差这一顿饭的功夫?”

格瓦有点失去耐心了。

大魏人个个奸猾如鼠,小小皇子的侍从,也如此的狡猾。

“大将军此言差矣,十里不同风,何况我们还是两个民族。

你瞧瞧他们两个,在你这里做客都瘦了,这是吃不惯你们西戎的食物啊!

本将军感谢你这一桌子美食,只怕我们是无福消受了。”

进了他的帐篷,这就想走?

哪来那么容易的事情。

“好吧!”

格瓦抓起桌上的酒壶,亲自倒了两杯。

其中一杯自个一饮而尽,另一杯递给蛮清欢。

“饮了此杯,本将军立即放你们三人离开。”

蛮喜欢好歹,前世也是经过宫斗的,虽然最后变成了刺猬。

格瓦的小动作她看得清清楚楚。

到第一杯酒时,格瓦只是握了酒壶的壶把。

到了第二杯,但无指向上不经意的按住了壳柄顶端。

特么的,这就是一阴阳壶。

这种壶,前世宫斗中,都叫那些人给玩残了。

这是拾人牙慧的东西,还敢拿到她跟前来耍?

这壶之所以叫做阴阳壶,那是因为这壶有两层,里层装着正常的酒水,夹层里却是装的毒酒。

格瓦到的第一杯,他自个喝掉了,那是里层的正常酒水。

给自己的一杯,就是第二次倒的那杯毒酒。

“多谢格瓦将军的美意,本将军从来滴酒不沾。”

格瓦脸色不愉。

“大将军不给面子?”

“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本将军不会喝酒,也从来不喝。”

格瓦这人本就没什么耐心,再加上这几日。蛮清欢早就磨平了,他那所剩不多的耐心。

见少女敬酒不吃吃罚酒,脸上就带了怒意。

“今个这酒,大将军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蛮清欢冷笑一声。

“这世上还没有谁逼得了本将军。”

格瓦将自己喝过的空酒杯,往地上一扔发出一声脆响。

帐篷猛的打开,冲进来一队五大三粗的将士,为首那人刷的一下抽出钢刀,直接抵在了萧晟的脖子上。

格瓦望着蛮清欢,“大将军就不在乎你们大魏皇子的性命吗?”

格瓦端起那杯毒酒,送到蛮清欢跟前。

“大将军还是喝了吧!”

格瓦执意蛮清欢喝那杯酒,就是没有瞧见他搞小动作的萧晟、萧辰也觉察出不对了。

竟然用这一招。

也太看得起他了。

蛮清欢满是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大将军,这是用萧晟的性命威胁我?”

格瓦想说是。

可是这女人的表情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果然听得蛮清欢道,“格瓦将军,难道你的军师没有告诉过你,我与这七皇子之间有嫌隙?”

“你说什么?”

这一回轮到格瓦变脸了。

蛮清欢点点头,索性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京城里头谁不晓得,我与这位七皇子有仇?

你认为本将军会为了一个仇人,搭上自己的性命?格瓦将军你可太高看我了。”

前世为了这个渣渣喝过毒酒,差点丢了性命,今生还要她再为他喝毒酒?

一个坑,再傻也不会掉两回。

“不过是一杯酒,搭上什么性命,大将军你言重了。”

话虽说得平淡,其实格瓦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丫头难道是妖怪吗?

自己都当她的面喝了一杯,他怎么晓得这酒里边有毒?

并且当着他这么多手下的面,控诉他在酒里头下毒,这叫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西戎人一向自诩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他这大将军却做出往酒中下毒的阴险丑事。

格瓦觉得属下看他的目光都带着审视。

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心中暗骂,若不是你这臭丫头,磨平了他的耐心,他怎么会做往酒里下毒这种事情?

同时也责怪李林给他出的馊主意。

蛮清欢不搭理他,径直走过去,拿了两个空酒杯,执起那阴阳壶,按照格瓦刚刚的手法倒了两杯酒。

“格瓦将军,本将军给你倒的酒,你敢不敢喝?”

蛮清欢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那杯毒酒递到格瓦跟前。

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撕掉。

格瓦暴露出凶残的本性。

“这有什么,所谓兵不厌诈。”

他又端起那杯毒酒。

“大将军请吧!”

不知道格瓦为何对这杯毒酒执着的很。



第三百四十三章 我替她喝

蛮清欢脸上也裹上了霜雪。

“我要说不呢?”

特乃乃的,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萧晟的命关她何事?

当然萧辰是必须带走的,这次只身犯险,也是为她而来,萧晟只不过是顺带。

她要救萧辰,不是因为这个人是皇帝给她亲赐的夫君。

这个人是她的朋友,帮了她很多。

对待萧辰少女有愧,自个一直说道要让他比前世活的更长久,可是自个其实并没能帮到他。

反而是萧辰给了她很多的帮助。

比如这一次他本是不用来的,她知道他是因为她,给她压阵来了。

有他在,诸位将军多少有些顾忌。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如果皇帝的人就在身边就另当别论了。

此次出征,比起前世第一次带兵顺利的多,虽然有一部分,自个一出手震住了人的原因,另一部分还是因为萧辰。

他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自个又是他的未来皇子妃,有他在不看僧面看佛面,诸位将军多少要买自个一个面子。

比如威武将军,对她虽恶言恶语,却从未有违军令。

若是没有萧辰在,那就未必了。

少女速度的在心里计算着带着萧辰,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外头突然响起刀剑相接声,格瓦的脸色立时一变。

“你使诈?!!”

蛮清欢“……”

她是在外头布置了人,又不是傻子,可是她只让人在外头接应,没让人冲进来啊!

特么的谁啊?

脑子被门挤了?

很快当她看到脑子被门挤了的那个就了然了。

格瓦恼怒,咣当一记推掉桌上的菜肴,一摸自个的九环刀不在,跟属下要了把弯刀。

“大将军,不守信用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刀砍向萧辰。

皇子留着谈条件,这个随从不值钱,就拿他杀欢儆猴。

如果格瓦晓得萧辰的身份,只怕就不会如此了。

当然,这也成了后来他诛杀李林的理由。

少女脸色一变,就要出手,却见萧辰一个鲤鱼打挺躲过格瓦的大刀。

“小子,没看出来有两下子啊!”

格瓦挺意外,这小子脸带不正常的白,瘦瘦弱弱,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还是弱暴了的那种,并未把这样的小子瞧在眼里,没想到到是自个错看他了。

原本萧晟受制,萧辰虽是自由身,身边左右各有一个大汉,只要他一动,那两人随手能够快速出手。

格瓦这一出手,那两个汉子倒放松了对他的看管,正好给了他机会。

萧辰一个鲤鱼打挺之后,在格瓦的九环刀再次落下之前,就势一滚,一计金蝉脱壳靠近蛮清欢。

两人立即以背靠背的姿势摆好战斗准备。

“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无事,你这条大鱼未上钩之前,饵怎么会有事?”

萧晟瞧着在那互动,已经完全把他忘了了两人,心头对少女的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深深的愤怒。

梦里头,自个就是这小野猫的天,她全心全意的为自个,现在呢?枉他还自作多情的以为她是来救自个的,谁知一个劲的与老五打情骂俏,直接把他给无视了。

这时外头的打斗声停了,西戎士兵压进来三个人。

其中一人,一见到蛮清欢就大喊,“老大,咱够意思不?”

蛮清欢“……”

这逗比哪来的?快点拖走。

不错,被抓的这三人正是萧辰挖雪三尺的侯昊然,苏惑和威武将军。

这三天在雪崩之时正好走在队伍的最后,所以躲过了一劫。

正如萧辰劝慰蛮清欢的那般,道路被堵,不得不寻找其他出口。

三个有在山里转了三日,悲催的发现自个迷路了,这不好不容易才转出雪山,就瞧见蛮清欢进了西戎人的营地。

威武将军认定了蛮清欢叛国,侯昊然,苏惑骂他胡说八道。

双方谁也说不服了谁。

然后侯昊然,苏惑就仗着自个这方人多,一左一右的把人给架来了。

眼见为实,让你瞧瞧,自个的老大(表妹)是不是叛国。

被刀架脖子上的威武将军,直骂两人傻缺。

这时门帘一掀,李林激动的冲了进来。

“将军,这小子是小……她的表兄,我在京城见过!”

李林本来要骂小贱人的,在少女凌厉的目光压制下,改了口。

刚刚格瓦让人去质问李林,萧晟与蛮清欢不和,这重要的消息为何隐瞒不报。

李林急急赶过来解释,正赶上侯昊然等人被抓。

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苏惑。

谁让他蹴鞠赛那日,去过蛮家的彩棚呢。

老天爷都在帮助他。

表兄啊!

表兄好!

格瓦阴云密布的脸,立马风吹云散。

重新拿起那杯毒酒。

“蛮大将军,本将军敬重你是个人才,只要你把这杯酒喝了,别说这什么七皇子,就是你表兄这几个人,本将军都一起让你带回去,你看如何?”

格瓦这个人睚眦必报,在小溪边蛮清欢与百灵骗得他,差点连胆汁都吐了出来,他也要叫她偿偿这毒药的滋味。

对着萧晟,少女可以有恃无恐,她又不欠他什么,死不死的关她什么事。

蛮清欢从来不认为自个是什么良善之辈,独独对自个的亲人不行。

表兄妹之间不相往来,没什么感情也就罢了。

偏偏苏惑在蛮家住了这么些日子,表兄妹相处的很是融洽。

还有侯昊然,他们之间是没什么血缘关系,可人家一口一个老大的……

对自己人,少女护犊子的很。

这杯酒她是不得不喝了。

“我喝可以,若是喝完格瓦将军你,不信守承兑,我的本事想来将军也是知道的。”

蓦得,格瓦想起了小溪边的那场争斗。

其实他还是挺欣赏这小姑娘的,可惜啊,她得罪了自个。

通常得罪自个的只有一条路。

只是让她喝个毒酒,已经很仁慈了。

“放心,本将军一言九鼎,说话算话。”

魏朝大将军一死,必然军心不稳,到时这些人都是他的盘中餐。

那可都是看的见的军功。

并且自个还落个一言九鼎的好声誉。

又何必急在一时?

少女不由的翘了翘嘴角,对格瓦的心态多少有些了解,有了保证更不担心扣着不放了。

酒虽有毒,汤色倒也清亮。

少女慢慢的伸出了手。

也罢,前世心甘情愿代人喝了毒酒,今生又被逼着喝毒酒,这是逃不开的缘份。

一只手伸过来抢先拿走毒酒。

“这杯酒,我替她喝。”



第三百四十四章 冰裂

萧辰纤长的手指夹着酒盅往嘴边送。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两道快速的身影,一道,不用说那是蛮清欢,这个人本就身中剧毒,再喝毒酒,他这是想死吗?

而另一道却是格瓦,他要的是蛮清欢的命,一个小小的侍卫,他的命值什么钱?

用句不客气的话说,它都不配喝这杯毒酒。

萧辰早就提防着蛮清欢,往后退了一步,没有丝毫的犹豫,仰头一饮而尽。

“你……”

蛮清欢心下一震,忽然满心的酸涩。

前世她把一腔的爱意毫无保留的给了萧晟,为他喝毒酒,为他挡箭。

甚至为了他,勤学苦练那些,自个根本就不喜欢的琴棋书画。

最后换来的却是欺骗和背叛。

以及家破人亡。

所以今生,她可以嫁人,也会尽量做好人妻的本分。

可是爱,再也不可能了。

她爱不动了。

与沈言交往,因为知晓她以后的人生,所以对他充满了怜悯。

希望他在有生的日子里能够过得快活。

更是想尽办法能够让他多活些时候。

所以忽略了少年,在面对她时那灼热的目光。

或者说她刻意忽略了。

怕自个深究的话,以后就没办法愉快的相处了。

直到他变成了萧辰,变成她的未来夫君。

她看到他眼底的炙热,看到他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两人先前的友谊。

她很内疚,她知道他是一个好人,与萧晟是不一样的。

却没办法付出。

她在害怕。

前世所受的那些背叛和欺骗,像烙印一般烙在心头。

她与他这辈子只能维持朋友和亲密的合作关系。

至于其他,她无能为力。

她无法除去心头的那道魔。

自从晓得他这不是病,而是中毒之后,就开始处处留心,试图能够找到解他之毒的药材。

一起解了他的毒,来减轻自己的那份愧疚之心。

可是现在这个人,却义无反顾的替她喝了毒酒。

前世她也替萧晟喝过毒酒。

抱着必死之心喝下毒酒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不要说他本来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只有体验过生死,才会比旁人更加知道生命的可贵。

更加的珍惜生命。

可是他却代她喝了,没有一丝的犹豫。

藏在心底最深处,被冰雪覆盖的那一处,发出一声“咔嚓”声,那是冰雪碎裂的声音。

冰层下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

“你你你……”

格瓦既震惊又愤怒。

他佩服这人的勇气,同时又为这家伙毁了自己的计划而感到恼怒。

萧辰抛了酒杯,淡淡一笑。

“格瓦将军不必愤怒,本宫的分量一点,不比这位将军轻。”

对方竟然称萧晟为七皇子,萧辰就知道李林并不晓得,皇子们已经各自封王。

未免把蛮清欢再扯进来,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他特意自称本宫。

听得他自称“本宫”,格瓦和李林的眸色具是一变。

李林更是一脸难以置信。

“你……”

他失声道,“你是五皇子?!!”

萧辰这才目光转向李林赞许的点头。

“不错,有眼光!”

“安阳侯府的庶子……”

赞许之后,萧辰的目光瞬间的变冷。

“老安阳侯一生戎马,最恨的就是西戎,想不到自个的孙子,最后投向了他最恨的敌人,他老人家地下有知,只怕棺材板也要掀翻了吧?”

一句话叫李林眸色猩红。

若不是这该死的女人,他会落到这步田地?他也该打马游街,前途无量才是。

都是这该死的女人!

看到格瓦逼着这女人喝毒酒的那一刻,他激动的心在狂跳。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喝,快喝!

可是这个碍事的,竟然替那女人喝了毒酒。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李林夺过身旁侍卫的弯刀,发疯的向蛮清欢冲了过去。

“臭女人你去死吧!”

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个残废的书生,竟然妄图接近她?

弯刀还没有碰到蛮清欢的衣角,就被她飞起一脚。

李林顿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撞到帐篷的墙角又反弹回来,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整个人像蛤蟆一样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在场这些人的震惊,加起来都抵不过萧晟。

老五竟然毫不犹豫的替小野猫喝了毒酒!

在梦里,小野猫是替他喝过毒酒的。

在梦中父王驾崩之后老四掌握了京城,他和老三像丧家犬一般逃离了京城。

两人都被老四打压,挤兑的不成样子。

老三提出两人合作一起对付老四,又不放心他,于是端给了他一杯毒酒。

他怎么可以受制于老三?

这杯酒当然不肯喝。

梦中那时的他,却不得不喝这杯酒。

然后小野猫就像老五一般夺过那杯毒酒一饮而尽。

梦中的自个是什么心态?

似乎有些沾沾自喜。

至于感动。

有没有他已经记不清了。

不过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

梦中的自个很理所当然。

自个的女人为自己喝个毒酒,挡个灾什么的,这不是应该的吗?

自个可是她的天,一生的富贵荣辱,都系在自个的身上。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比不上老五。

扪心自问,如果没有老五,自个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把那杯毒酒抢过来倒进肚里吗?

不会,决对不会。

别人的命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可是老五却能!

换句话说在老五的眼中,那小野猫的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或许这就是那小野猫愿意搭理老五,而不乐意搭理自己的原因?

萧晟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点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萧辰哇的吐出一颗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蛮清欢立即跑过去,半搂着他,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

少女身上熟悉的气味让他心安。

她没有事,自己终于能够护她一回了,真好!

萧辰唇上沾着鲜血,张了张口似乎有话要说。

“别说话!想说什么咱们回去再说。”

少女的声音温柔的不行。

她怕他现在说出来,等不及百灵给他解毒。

少女抬头冷冷的望向格瓦。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如果格瓦敢说不可以,她真的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第三百四十五章 可怕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随着这话,身上瞬间散发出来的修罗气息,令用惯生死的格瓦都为之胆寒。

腿肚子不由自主的一颤。

“当然,当然……”

侯昊然要去扶,少女都避开了,亲自背了萧辰出门。

紧随其后的萧晟,有点提不起劲,望着少女挺直的脊背,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从前少女很厌恶自己,不管自己多么努力就是讨厌。

对老五呢?虽然客客气气,可是在客气中带着疏离和分寸。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在她心中的距离,并没有多少本质上的区别。

可是就在刚刚,老五用自己的血和命,赢得了她的心。

他已经输了!

他不是输给了老五,而是输给了自己。

因为他舍不得自己这条命!

少女直接把萧辰背进了自个的营帐。

“百灵,快来,萧辰中毒了。”

“中毒?”

百灵赶紧过来帮忙把人扶到床上,盖好被子立即给他把脉。

食指、中指搭在萧辰手腕,双眉紧锁。

忽然她站了起来。

“不行,我的马上给师傅写信。”

蛮清欢大喜过望。

“你师傅能解此毒?”

百灵自知失言,下意识的看了下萧辰。

蛮清欢“……”

什么情况?

“咳咳咳,飞花你先出去!”

百灵曲膝对两人福了福,退了出去。

萧辰动了动身子,蛮清欢立即将他按住,摆好蝶恋花丝绒大迎枕,才小心翼翼的扶他起身,半躺着斜靠在大迎枕上。

她不会忽视心头的疑问,箫辰舍命替她喝下毒酒也是真的,她不会因为这事怀疑他的居心。

“百灵原名飞花,她……咳咳咳……”

萧辰咳得惊天动地,又吐出一口黑血。

“你别说了……,以后有机会再,再告诉我。”

少女连忙拿了帕子,擦他嘴角流出来的黑血。

萧辰的五脏六腑,都像着了火一般的在烧灼着。

“以后……我怕没机会了!”

萧辰有一种,全都说出来的冲动,直到临死他才发现,自个没有想象的那么洒脱大度。

想把一切都告诉她,不管前生还是今世。

他怕这个不过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死之后很快就会忘记他。

他希望她能永远记得自己!

原来自己也是一个自私的人!

一切的温文尔雅都是装出来的。

萧辰很唾弃鄙视这样的自己。

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对他道,“不要说,不要说,反正你都要死了,就让自个像一阵风一样吹过无痕吧!”

另一个声音却道,“别听他的,你思慕了她两辈子,难道两辈子都要带着遗憾而终……?”

另外一个声音又抢着的道,“他就是一个魔鬼,千万别上他的当……”

那个被称作魔鬼的声音反击,“就你圣母,我有说错吗……”

两个声音在脑子里吵来吵去,最终萧辰还是抿了抿唇角,眼角弯出一丝笑。

声音虚弱又飘浮,“嗯,我听你的……,我有点累,想先睡一会儿。”

蛮清欢大愵,前世那些个亲人,都对她说过“我累了,想睡一会儿”,然后就永远不曾醒来。

“不,你别睡,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就想听。”

刚刚不过强撑着一口气,气泄了的萧辰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他迷茫了好一会儿。

双眼懵懂又迷离,像个刚出生的不谙世事的孩子。

“什么?”他说。

少女板起他的身子,激动的摇晃着。

“我说不许睡,听到没有?不许睡!”

不知不觉少女早已泪流满面。

萧辰已经彻底的陷入昏迷,而百灵的飞鸽传书两天前就送了出去,焦急的等待着她的师傅白神医到来。

萧辰昏睡之后,开始还有点反应,与他说话手指会动,有时睫毛会轻颤。

到了今日早上,连睫毛都不会颤动了,百灵生怕他撑不了多久了。

这三天蛮清欢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伺候在萧辰的床前。

这位将军也不敢拿军务上的事情来烦她,虽然有很多紧急的公务要处理。

黑夜渐渐吞没了天天最后一丝余光。

大将军的营帐中点起了灯,昏黄的灯光下,少女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帐篷外侯昊然、苏惑在探头探脑,想进去又不敢,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自个此次的错误。

若不是他们不管不顾的冲进敌营,也许她们能够全身而退的。

而各位将军虽然没有出来,却都在帐篷中,密切注意着将军大帐跟前的动静。

坐在床前很久没有变动过姿势的蛮清欢,忽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向门口。

长臂一撩门帘,差点与准备进门的侯昊然两人撞个满怀。

“通知各位将军到议事营!”

丢下这句话少女昂首阔步的走向议事大帐。

侯昊然拍了拍胸脯,回头问苏惑,“刚刚老大是在跟我们说话吗?”

吓死他了,老大正经起来好吓人的。

将军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的从帐篷里走出来。

大将军这是要爆发了啊!

侯昊然还准备去一个个通知呢,没成想自己还没迈步,将军们就从帐篷里走出来了。

“这……这……,”扯了扯身旁的苏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有去通知呢,哎哟喂!

这些个货也太狡猾了,难怪一个个都能做将军,而自己却不能。

侯昊然气愤的很。

“好了,别耍宝了!”邵劲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难道还没吸取教训?”

旁人或许不会这么直接,可邵劲与侯昊然是玩在一起的兄弟,他有必要提醒他。

侯昊然立即肃穆了脸色,“走,咱也去听听。”

他们不是将军,没有资格进议事大帐,守门的士兵认得他们,晓得他们与蛮清欢的关系。

所以在门口正大光明的偷听,没人会赶他们走。

子夜。

三十里外的西戎军营,一座不起眼的小帐里,李林再次被噩梦惊醒。

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才发现喉咙干涩的厉害。

忙披衣下床倒了水喝,喝进嘴里才发现茶水是凉的。

想想之前的待遇,再看看现在,李林又恨上了罪魁祸首蛮清欢。

可一想到那日少女离去时,身上散发出来的修罗的气息,又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女人太可怕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混战

那个女人真的太可怕了。

直到那时他才晓得,当时自己被一箭射穿了手掌,实在是太幸运了。

旋即他又感到非常的恼怒。

这个贱人毁了他的人生,毁了他的前途,他居然还对她感恩戴德?

没见过这么贱的人。

李林想伸手给自己一个大巴掌。

然后他还没打,旁人帮他打了。

格瓦蒲扇般的大手直扇过来,直接将李林三倒在地,继被蛮清欢一脚踢到吐血之后,第二次又吐了血。

格外却不管李林吐不吐血,他气死了。

那个被他认为是随从的病弱少年,居然是大魏皇帝最宠爱的五皇子。

这么重要的情报,李林居然隐瞒不报。

以至于让他被动的很。

若是晓得……至少,至少可以准备一个更完美的计划。

格瓦认为李林对他有异心,然后就把人丢去了最小的帐篷。

至于杀了他,现在还没这个打算,格瓦觉得李林身上还有一点剩余的价值可以压榨。

李林环顾四周,这个小小的帐篷,除了一张简陋的床和桌子再无他物。

李林凄惶一笑,笑容牵动脸上的肌肉,疼得嘶了一声。

格瓦这一巴掌打的很重,这都已经三天了脸都没有消肿。

帐篷上似有人影晃过。

“谁?”

李林喝问。

没人答应。

一会儿又晃过一个影子。

李林喝问了一声,还是没人答应。

这个小帐篷位置很偏僻,白天经过的人都很少,更何况是子夜时分?

不会是鬼吧?

李林吓得心颤。

继而又想这世上有什么鬼?

如果真有鬼的话,他那个恶毒的嫡母,害死了后宅里那么多的侍妾、通房。

早就该被恶鬼勾了魂才是。

可是现在还活的好好的,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所以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就算有鬼也怕恶人。

李林掀开帐篷走出去,倒要看看是人是鬼。

“什么人?”

巡逻的士兵发现他,拿着长矛厉声喝问。

“是我!”

李林从阴暗中走出来,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衫。

“军师大人,更深夜露,怎么在外面随便乱走?”

士兵们也不待见李林,他们拼死拼活流汗,从汉人那里抢来的东西,却用来供养着这个汗人,心里不爽,特么的特别不平衡。

看李林不爽,再加上这会儿这家伙,在格瓦将军那失宠了,士兵说话语气会好才怪。

李林愠怒,不过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有劳记挂,这就回去了。”

忽然不远处的帐篷起火了,熊熊烈火燃烧着帐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不好,有刺客!”

那边的士兵发出尖叫。

“好啊,你这个叛徒!”

士兵狠狠的推了李林一把,恶声恶气,“把他抓起来交给格瓦将军处置。”

然后拔出腰间的弯刀,朝起火处冲了过去。

刀兵相交间,又有几处燃起了大火。

山谷两侧埋伏的大军,也瞧见了远处大本营的熊能火光,正在犹要不要前去相救。

格瓦将军早就交代过,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住这道天险。

大本营着火也没个人来报信,不晓得倒底是个什么状况。

山谷里的将军急的抓耳饶腮。

“不如咱派小队过去看看情况?”最终对面山坡上的将军过来与之商量。

这边的将军想想也好。

点头应了。

两人连忙点兵。

只是这边兵没点完,大本里的传令兵就来了。

一张脸被烟重得黑乎乎的。

“巴鲁将军,格瓦大将命尔等立刻出谷,迅速赶回支援。

两位将军还在犹豫,第二个传令兵到了,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格瓦将军毒翻了魏朝五皇子,魏军趁夜杀上大本营,给他们皇子报仇来了。

魏军人多势众,大将军顶不住了……”

格瓦给大魏朝五皇子下毒的事,他们也略有所耳闻。

易地而处,倘若有人毒杀了他们的皇子,也会不管不顾的,杀上大本营报仇。

“那还等什么,兄弟们,咱们回大本营!”

山谷两边迅速撤了个干净。

西戎军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另外的军队,穿着闪亮的铠甲占据了山谷两边。

不错,这些都是蛮清欢的人。

所谓袭击西戎大名的大部队,不过是她派出去的一小队死士。

而赶到山谷来的几个传令兵,也是蛮清欢安排的人。

各个大营里挑出来的身材魁梧,又精通西戎话的士兵。

倘若这些人还不走,后边还有第五个,第六个传令兵在等着。

两位将军带兵赶回大营,营中的大火早已被扑灭。

看到他们的格瓦不禁哑然。

“你们怎么回来了……?”

话未说完立即顿足。

“哎呀,上当了,上当了!快,赶快拔营撤离。”

只是这时候是你想撤就能撤的吗?

往前走,山谷已被蛮清欢的大军所占领。

往后退,大部队还在三十里外等着他们呢。

不走留下来也是等死。

格瓦骑虎难下。

一番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往后撤。

后辙虽然有大军把守,但总比从山谷里走,被包了饺子,全军覆没来得安全。

格瓦的军队仓皇后撤,在三十里外与等候多时的大魏军队,来了一场殊死的搏斗。

蛮清欢不知道砍掉几个西戎将军,多少西戎士兵之后,终于与格瓦正面对上了。

九环刀哗啦啦的乱响,蛮清欢一杆紫金鞭,挥舞的虎虎生威密不透风。

五十招之后,格瓦就被打伤了好几处。

格瓦暗暗心惊,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这姑娘的武功精进的如此厉害?

不,不对,应该是那一次,少女并未尽全力而已。

今个却记记杀招,步步要置自己于死地。

格瓦不敢恋战,虚晃一招卖个破绽,正准备逃脱时。

不想这个计策被蛮清欢识破,一记击中心口,一颗心血喷的老高,晃了晃,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袖子擦了擦嘴,趁着少女抵挡身后的袭击,双腿一夹中马跑脱战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保住小命要紧。

吓得面如土色,缩在角落的李林,瞧见格瓦跑了,连滚带爬的追过去。

蛮清欢解决了敌人,一眼瞥见逃跑的李林,脚尖一勾,随地勾起一把长刀,一脚踢了过去,正中李林的屁股。



第三百四十七章 解毒

李林疼得嗷的一声嚎叫。

比起当初蛮清欢一箭,射穿他的手掌疼多了。

不过现在逃命要紧,先保住了命再说其他。

李林忍痛拔掉屁股上的钢刀,来不及包扎,一手按着屁股,迈开双腿奋力的向前跑。

这时候什么荣华富贵都顾不得了,恨只恨爹娘少给了一双,利于逃命的大长腿。

格瓦带着残余,慌不择路的逃命。

魏朝大军在后头紧追不舍。

一直追到两国交界的漓水河,格瓦慌不择路的渡过河去,才停止了追击。

这时候蓬头垢面,疲惫不堪的格瓦在看自己的部署,只剩下千余人。

终于安全了!

疲惫不堪浑身好似散了架的李林,终于瘫倒在河岸边。

前途、报仇、扬眉吐气,意气风发,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场笑话。

不过他不会放弃的,他还有机会。

他必须振作,对他要振作起来。

手脚并用的爬到河边鞠了河水喝。

“咳咳咳……”

被河水呛着的李林猛烈的咳嗽起来。

格瓦这时候才发现了衣裳破烂、狼狈不堪的李林。

有士兵向他禀报,大帐里火起之时,这个李林行动诡异。

本来要找他算账的,战事起之后就没顾得上。

格瓦哗啦一声提起自己的九环刀。

一步步向李林逼近。

咳的撕心裂肺的李林刚刚停止咳嗽,翻身坐起屁股上的疼痛让他立刻跳了起来。

“哎呦喂!”

回转身一把九环钢刀当头劈下。

“大将……”

李林睁着大大的眼睛,满头是血的倒了下去。

致死他都没明白,格瓦为什么要杀了他。

李林喉头蠕动了两下,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殷红的血漫过眼帘,双目一片红色。

这片红色像极了他窗前的那一株石榴花。

五月的石榴,花开得正艳,一身青衫长袍的他,就坐在花前,读着四书五经,在朗朗的书声中,憧憬着自个的光明前途。

自个虽然是安阳侯府的庶子,凭着父亲四皇子舅父的身份,前途总归差不了。

然后他听信了庶姐的挑唆,一步错步步错,终于落得身死异乡的下场。

他好后悔呀。

若是人生能够重来……

可惜他没有机会了。

随着一声重重的,带着无限惆怅的叹息,李林带着深深的后悔和不甘,走完了他的人生旅程。

这没用的家伙,竟然这么不经辟,余怒未消的格瓦,一脚将李林的尸体踢进河中喂鱼去了。

可怜李林一生算计,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格瓦冲出战场逃跑之后,蛮清欢并没有亲自追赶。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大营。

萧辰双目紧闭仍然在昏睡。

蛮清欢倒了一碗水,沾湿了帕子,给他润了润干涸的嘴唇。

我已经给你报了仇了,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恍惚中蛮清欢,似乎萧辰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

少女心跳加快起来,怕自个看错,用力的揉揉眼。

躺在床上的少年,脸色瓷白双目紧闭,哪里有醒转的迹象。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黯然,果然是自己异想天开。

叹了口气,起身将茶碗放到不远的桌上。

再回到床前,只见床上那人睁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少女的心怦怦的跳起来,到底是醒了还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都不太敢相信自个所看见的。

“百灵,百灵……”

少女坐在床前,冲着外头大喊。

门帘应声而起,百灵快步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白衣老者。

此时蛮清欢却无暇顾及这老者是谁。

只高声对百灵道,“快来瞧瞧他是不是醒了?”

闻言白衣老者越过百灵,箭一般的射到床前。

看着已经清醒过来的萧辰神情激动。

给他把了把脉,又翻看了双眼的眼皮。

“嘶……,不可能啊……”

百神医看了看萧辰,嘴唇都在发抖。

“怎么会,怎么会呢?”

瞧着白神医不太正常的表现,少女刚刚燃起希望的心,又沉到了谷底。

“哈哈哈哈……,傻小子,你这是因祸得福啊!”

白神医突然仰天大笑。

因福得福?

所以,这是毒解了?

蛮清欢反倒有些不敢至信了。

床上的少年现在被子起来,少女忙扶了他,拿过大迎枕塞在腰下,让他半躺在床头。

“白神医的意思是……?”

被解掉毒的病人,反倒比这个大夫来得更镇定。

“对对对!”

白神医连连点头。

“你身上的毒都解了,不仅如此……”

白神医突然压低了声音,唯恐旁人听了去。

“如果老夫猜的没错的话,现在你的血应该可以解毒。”

摸着白花花的胡子双眼放光,“真是不可思议呀,老夫为你走遍名山大川,寻找奇珍异草配置解药。

十几年都没成功,却让你在误打误撞中把毒给解。”真乃天意呀。

“不行!”白神医揪住萧辰急切道,“你得让老夫放点血拿回去研究。”

其实他更想把毒药拿回去研究。

不过这不现实。

当年萧辰中的就是一种复杂的复合毒药,要不然以他神医之名,十几年了为什么还未解掉?

后来为晋沛时挡剑,又中了另外一种毒,两种毒发生了反应,激起了他身体毒素的临界点。

第一种毒素在身体里存在多年,每年都吃很多的药去压制它的毒性。

在这十几年中有没有发生变异,他不知道。

并且后来的毒和第一种毒,是如何发生反应的,他也不知道。

在家上这第三种毒。

时间线拉得太长,过程又复杂。

别说这三种毒药他没有,就是有,白神医觉得,也不大可能出现这种神奇的结果。

白神医让百灵拿来笔墨纸砚,刷刷的写了个药方递给她。

“上头的药你都认识,自己去抓吧。”

转头又对萧辰道,“这毒虽然解了,但这些年你的身体亏空的厉害,得好好的注意补一补。”

顿了顿又道,“欠老夫的血先记账,等你身体好了,老夫再来取!”

萧辰“……”

头上的黑线狂掉,他怎么就欠他血了?

“好了,这里没老夫什么事了,老夫也该走了。”

白神医两个袖子往背后一甩,心情不错的哼着小曲走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快马

最美人间四月天,桃花细雨润绵绵。

京城的街头,雨丝像一条条细线落入金水河,瞬间失去了踪影。

细雨中,翩翩一骑沿着金水河畔快速冲进城中。

一路高喊着,“定丰大捷,定丰大捷!”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直奔皇宫而去。

严守宫门的侍卫,并没像往常一样例行公事的阻拦,而是打开城门,任由骑兵骑着马冲进皇宫。

这个时候皇帝刚刚散朝,臣工们三三两两的往宫外走,回自己的值房。

传令兵高喊着一路过去。

兵部侍郎不无羡慕。

“果真是虎父无犬女呀,楚王妃去了边关急报不断啊!”

边上的同僚不住的点头。

是呀,谁能想到那横行街头,能止小儿夜啼的暴力女子,去了边关果真节节胜利,你不见那皇帝的嘴都快笑歪了吗?

若是让他生出这样争气的女儿,只怕睡觉都能笑醒了。

另一同僚望着信号兵远去的方向,拧眉若有所思。

嘴角动了动是有话要说,然后咽了口唾沫忍了下去。

听着身旁的同僚一路议论着楚王妃。

嗯,未来的。

见旁人议论得热火朝天,忍到最后硬是没忍住,谨慎的朝周围瞧了瞧压低声音。

“皇上一直未曾立太子,此次楚王妃立了大功,皇上又专宠楚王,等到大军回转这太子是不是……”

这个话题就不好议论了,虽然众人都有这方面的猜测。

刚刚还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大臣们忽然沉默下来。

最后还是兵部侍郎咳了一声。

“今天的天气不错,哈哈。”

在皇宫里随便议论立太子,不知道隔墙有耳吗?这赵大人真是老糊涂了。

赵大人也忽然醒悟过来,背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话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嘛?

一个妄图揣测圣意,就让你不够看的。

赶紧缩了缩脖子,目光四周一溜,还好周围没有小黄门什么的。

机警的接过兵部侍郎的话头。

“是啊是啊,今天天气真好,哈哈哈!”

众人抬头望望,飘着雨是阴沉沉的天空,集体无语。

……这样的天气也能称之为“真好”?

皇帝那头也得到了大捷的线报。

拍着龙椅的扶手龙颜大悦,顺手把捷报递给了汪大。

“好啊,朕果然没看错那丫头。”

汪大皱着一张菊花老脸,知道怎么拍马屁才能令皇帝舒服。

“要奴才说,还是楚王眼光好会看人。”

这记拍到心坎上的龙屁,惹得皇帝哈哈大笑。

“那小子也就这点本事。”语气却不无骄傲。

仔细品品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炫耀。

汪大折好捷报,放在皇帝的龙案上。

脸上的菊花又深了深。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楚王马上就要大捷归来了!”

皇帝摸着龙须不住的点头,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那丫头打败了西戎最厉害的将军,直接把人赶过了漓水河,接下来扫荡一下残余,不是就能班师回朝了。

传令兵跪在地上眼角直抽抽。

汪公公啊,能不能等他把信传完了再拍龙屁?他这还饿着肚子呢,也不知道东大街的大肉包子卖完了没。

跪了将近一刻钟,也不见有人叫他起来,传令兵咳嗽了一声。

皇帝这才发现,地上还跪着一个人。

“你怎么还在这?”

传令兵,“……”

合着自个跪到现在,人家只当他是空气。

“皇上。”传令兵自怀中摸出一个信封,“臣这里还有一封密信。”

这个传令兵可不是普通的小兵,是蛮清欢从镇国将军府带去的亲兵头领,身上可是有军职的。

也不是随便谁都敢在心头吐槽皇帝的。

这封信上记录着萧辰毒解的事情,京城中人人只道萧辰身体不好,并不晓得是中毒所致。

是以这封信不能落入他人之手,蛮清欢这才派了自个身边最信任的人,亲自送这封密信。

竟然还有密信?

皇帝眉头挑了挑,难道出了内奸不成?

除此之外,皇帝想不出来边关打仗,有什么值得告密的事情?

皱着眉头打开信封,然后突然站了起来,紧跟着手指头也颤抖起来。

忽然皇帝丢下信,喝退大殿里所有的小黄门。

在所有的人退下之后,快步走到传令兵的跟前,一把捏住他的胳膊。

力气之大,捏的传令兵直抽眼角。

他抖了抖信纸,“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要详细的!”

这封信是萧辰写来的,信中只简略的告诉他,自己身上的毒素解了。

其实这传令兵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能把自己知道的那些告知。

不过就这么点,对于皇帝来说也已经够了。

皇帝胡乱的把信塞进信封,高声对汪大道,“被驾去慈云庵!”

这么多年了,他总算有脸去见她了。

汪大刚要出去,又被皇帝叫了回来。

“不用被驾,咱们悄悄的去。”

当年自己就是对她好的太高调了,才会让两个嫡子相继遇害。

还好老天垂怜给他留下了老五。

皇帝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传令兵。

“你,与朕一起去。”

传令兵“……”

他的大肉包呀!

还是汪大善解人意,“皇上这位大人,星夜兼程一路进京,只怕还没用早膳呢……”

皇帝大手一挥,“把人带去御膳房,吃饱了赶紧过来。”

在此之前他得先去打扮打扮。

嗯,穿哪件衣裳好呢?

是第一次见面那回那件团云杭绸的直裰,还是她及笄那日那件缂丝提花宝相纹长袍?

都不好,要不还是那件,她第一次亲手给他缝制的那件素色长袍?

传令兵在吃饭的时间,皇帝就在自个的寝宫里倒腾打扮上。

末了还不忘喷上一点香水。

嗯,沐皇后爱闻这个味。

等到传令兵吃饱喝足,就看见一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花公鸡站在自个跟前。

哦,不,花里胡哨的皇帝。

就连汪大都不由得抽了抽眼角。

皇上喂,咱能不能矜持一点?

“皇上,您……,您看能不能把那个发冠给摘吗?还有那个,那个香囊……”

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年轻,弄成这样去慈云庵,这也叫悄悄的去?

皇帝“……”



第三百四十九章 闭门羹

蛮家的后花园中姹紫嫣红芬芳尽现。

胸前好像挂了一个大箩筐的唐氏,挺着大孕肚由丫鬟水袖扶着,慢慢的在花间散步。

不远处两个打理花草的婆子在闲聊。

“二夫人的肚子平平像个大箩筐,这一胎保准生个大胖小子。”

另一个婆子摇头。

“我看不是,你瞧二夫人这肚子,才六个月,我家隔壁那小媳妇快生了,肚子都没这么大,保不齐这里头就是怀的双胎。”

那个婆子抬眼远远的望了一眼唐氏的肚子。

“你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

那婆子索性放下手头的活计,眉飞色舞。

“我那妹妹你还记得不?”

“不就是原先花房里专门伺候兰花的嘛,怎么啦她?”

兰花金贵,这伺候兰花也成了好活计,府里头哪个不想去伺候兰花?

偏偏没人家那个手艺。

羡慕之极的婆子说话间带着一股子酸意,和一兰盼望着对方不好的念头。

另外一个婆子,正沉浸在自己喜悦的情绪当中,并没注意到他说话的酸意和期盼。

“我那妹妹去年不是娶了个儿媳妇嘛,前段时间刚生了……”

婆子得意的比了两个手指。

“双胎,还是龙凤胎呢!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

说完婆子又不由自主的瞥了眼远处的唐氏。

“我那侄媳妇的肚子,也是这般老大,老大的。”

两个婆子说完,收拾工具走远了。

坐在凉亭里听了两人一肚子官司的张姨娘,盯着远去的唐氏双眼喷火。

长长的刚涂了丹蔻的指甲紧紧的扣着栏杆,栏杆上饱经风霜的朱漆,都让她抠掉了一块漆皮。

跟着伺候的丫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金嬷嬷比较了解她。

“姨娘别生气,不就是一个肚子吗?还不晓得能不能生下来呢,就算生下来养不养得活还是一回事。”

金嬷嬷成功的安慰到了张姨娘,脸色稍霁。

不过她可没那个耐性等待,她已经等了好久了。

想要扶正,得等唐氏先死了。

想要风光无限,得等她的儿子先长大了。

当然还有无休无止的等待,二老爷光临她的小偏院。

他已经等够了,不想再无休无止的等待下去。

唐氏这个贱人必须尽快的解决掉。

不想再看见挺着个大肚子,在自个跟前碍眼。

只是上回让百灵识破之后,唐氏很谨慎,她的屋子除了林嬷嬷那个老不死的,还有就是水袖那个大丫头能进。

她就是有奇招也没地方使。

张姨娘一双精于计算的狭长眼眸转了转。

里面不行,那么外面呢?

张姨娘这厢在一心算计着如何除掉唐氏,另一箱皇帝终于摘掉了身上多余的事物,青衣小帽轻车从简悄悄溜出了皇宫。

一路出了京城,沿着金水河往慈云庵而去。

给皇帝驾车的车夫,就是刚刚去皇宫报信的传令兵。

旁边就是波光粼粼的金水河,河水两岸微风轻拂杨柳依依,道不尽的好春光。

对着这美好的春光,车夫无心欣赏,只有吐不尽的槽点。

特么的他日夜兼程,刚打金水河边进城,几息的功夫又驾着马车,从金水河边出城。

一路跑来累得半死,皇帝老儿都不让他好好歇一歇,就是牲口也要给口水喝啊。

哦,对,皇帝让他吃了一顿御宴。

只有两个大肉包子的御宴。

他去的晚了,饭菜都让太监宫女吃完了,就剩下两大肉包子。

就这样只吃到两个大肉包子的车夫,一路上还要承受着皇帝的催促。

“快点快点再快点,怎么这么慢?”

看着飞跑的马车,车夫头上狂掉黑线。

这速度还慢,你想飞起来还是咋滴?

你是皇帝你脸大,说什么都可以。

然后到了慈云庵,车夫就掉下巴的发现,皇帝的脸一点都不大,真的。

皇帝花公鸡一般收拾了半天,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人直接把他关在了院门外。

砰的一下关起来的大门,差点撞到皇帝的鼻子。

皇帝摸摸鼻子一脸的尴尬。

不管他在门外如何的磨破嘴皮,大门就是纹丝不动。

直到他说出收到了一封萧辰的信,今天是来报喜来的。

院门这才从里面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皇帝面上一喜,掀起袍子下摆,抬脚就要进门,却叫一身尼姑打扮的侍女挡在了门口。

“我家居士说了,出家之人不方便见外人,信留下人走!”

皇帝“……”

内心在咆哮,什么外人?朕明明就是内人,内人,好不好?

不要脸的挤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看,怎么也看不见她想看见的身影。

车夫的下巴都要快掉下来了。

那个无赖一般,扒着院门不放,使劲伸长了脑袋,偷窥院中女居士的色胚、赖皮,真的是那印象中,高高在上满脸威严的皇帝?

说好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呢?

说好的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呢?

他怕是遇见的假皇帝吧?

就连汪大也是以手遮眼。

没眼看,没眼看,简直是没眼看。

作为皇上,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他已经司空见惯,无所谓了,可这不是还有外人在的嘛!

好歹也考虑下人家的心情撒!

门外的侍女半天也不回去,又一个尼姑打扮的侍女走了出来。

“怎么还不回去?居士都等急了。”

然后那个尼姑模样的侍女,狠狠的瞪了皇帝一眼把人一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大门。

车夫抽了抽眼角都替皇帝脸疼。

说一不二的九五之尊,竟然让个小尼姑给推出门。

皇帝摸摸鼻子,一转身四只眼睛瞪着他。

“看什么看?朕的脸上有花不成?”

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双手背在背后大踏步的走了。

车夫“……”

汪大“……”

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

“哎呀,老爷,你等等我!”

汪大尖着嗓子,慌忙追了上去。

车夫站在原地,学着皇帝的样子摸了摸鼻子。

嗯,适才这个才是真皇帝。

喜怒无常,令人望而生畏。

抬脚走了两步,忽然又顿住。

自个刚刚瞧见了皇帝狼狈的一面,这小心眼的皇帝,不会找个理由把自己给咔嚓了吧?



第三百五十章 蜜饯

萧辰身上的毒,自个化解掉了,并未多少人晓得内情。

人们只知道白神医来了一趟,楚王就药到病除了。

神医果然就是神医!

人人都想与神医搭个讪,在神医跟前混个脸熟。

万一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求得神医出马,还能多活好几十年。

可神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众人转而打听是谁把神医请来的。

能把神医请来,说明此人与神医的关系匪浅。

嗯,打听出来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往跟前凑。

不,不是不敢,是不好意思。

都是大老爷们,谁好意思凑上去讨好一个小姑娘?

侯昊然然等人也没想到,自家老大跟前一个不起眼的侍女,竟然是神医的徒弟。

震惊之余,忽然又窃喜起来。

既然是老大的侍女,那老大一声令下,那他们是不是可以沾点光?

侯昊然在那沾沾自喜,萧晟却是心情复杂。

他没想到萧辰会不顾自己的性命,代蛮清欢喝下那杯毒酒。

更没想到蛮清欢身边不起眼的医工,竟然是神医的徒弟。

更更没想到神医真的能把萧辰给救活了。

看着萧辰一天红润似一天的脸色,萧晟怀疑那所谓的神医,是不是把萧辰多年的顽疾一并给治好了?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岂不是偷鸡不成蚀一把米,反而成全了萧辰?

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

去他的天意。

就算有天意也不是这样的,老天让他做了那个梦,让他知道前世发生的事情。

要说天意也是站在自个这边的。

萧晟臭着一张脸走出帐篷,就连王玉珠喊他都没有听见。

军营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带着部队扫荡西戎残余的蛮清欢回来了。

银甲白马,鲜红的斗篷在风中霍霍作响。

那意气风发的身影,与萧晟梦中的女子又重合在了一起。

女子利落的跳下马,马鞭子直接甩给了马夫,蹬着羊皮小靴直接走进萧辰的营帐。

萧晟这么大一个大活人杵在那里,她只当做是空气。

被人无视的萧晟气得胸膛一伏一伏的。

王玉珠就为萧晟感到不值,萧监军长得美若天神,大将军凭什么不理他。

人家长的又美,还贵为王爷,如此放下身段的接近,不该感恩戴德吗?

王玉珠就是觉得蛮清欢是故意的,不是个好人。

蛮清欢走进萧辰的帐篷,对方正在喝药。

她真是佩服他,这么苦的药是怎么喝的下去的。

荷包里掏出扫荡归来,路过集市买的蜜饯。

“吃一颗压压嘴里的苦味。”

要成半躺着还没动,就这么睁着亮晶晶的眼眸等着。

这是在等她投喂?

少女发现解毒后的萧辰似乎变无赖。

行吧,看在他为她喝毒酒的份上就喂他一颗。

萧辰就想撒撒娇,没想到少女真的会喂他。

雪白修长的手指,捏着一颗暗褐色的蜜饯。

就这么看着,萧辰已经觉着满嘴都是甜味儿。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萧辰含住蜜饯的那一刻,竟然舔到了少女的手指。

那湿漉漉温热的触感,让少女心尖一颤,像被烫到似的,猛的缩回手。

脸上忽然火辣辣的。

整包蜜饯往那人怀里一塞,“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萧辰也是一呆,自己只想开个玩笑,没想到用力过猛把人给吓走了。

心中好生后悔。

这猪脑子!

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掌。

懊恼过后忽然又开心起来,她这是害羞了?

杀伐果断的大将军也会害羞,并且是因为自个而害羞。

有了这个认知,心里像被羽毛挠过一般酥酥痒痒的,一圈一圈荡起甜甜蜜蜜的涟漪。

好甜的蜜饯。

少年又捏起一颗丢进嘴里。

不过这一颗似乎没有少女投喂的那颗来的甜蜜。

少年一边嚼着蜜饯一边思忖,下回喝药,是不是也哄骗着少女,喂自己一颗蜜饯?

是夜。

一轮清冷的月光高,高挂在天空。

旷野中燃起一堆篝火。

一众西戎装扮的大汉围着篝火席地而坐。

篝火上吊了一口大铁锅,红色的火光舔舐在锅底,锅里煮着的小米粥散发着阵阵的米香。

一个大汉从帐篷里走出来挤进人堆,伸头看了看锅中的米粥。

“又是吃这破玩意!”

其实小米粥也不错,养胃。

然而草原上吃惯了牛羊肉的西戎人,对这小米粥很是不感冒。

旁边那人对硬挤进来的大汉不满的撇了撇嘴。

“有这东西吃已经不错了,再过几天就怕连粥都没得吃了。”

格瓦大败之后,魏朝军队对他们的打击越来越厉害了。

“特么的,抢不着东西,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就快五月了,草原上的嫩草就要长出来了,回去继续牧马放牛,总比留在这里挨打,吃小米粥来的好。

显然抱着此等心思的人并不少。

另一个大汉用马勺搅了搅锅里的小米粥,又把勺子扔进锅里。

滚烫的米汤溅了出来,落在旁边一个,满脸长满胡须大汉的手背上。

“你干什么?找死啊?”

那大汉被烫得跳了起来,挥拳直奔他的面门。

毫无防备的汉子被打的眼冒金星。

“好啊!你特么的敢打老子!”

脸都被打歪了的汉子,顾不得脸上的疼痛,立即向对手扑了过去。

两个人滚在草地上,扭打成了一团。

西戎和北狄一样是个好战的,两人打在一起,滚成一团也没人拉架。

全部都站在一边呐喊加油。

直到一个将军模样的,五大三粗的中年大汉,穿一身的铠甲腰挂弯刀从帐篷中走出来。

平地一声吼,“有着力气打架,不如给我去多抢些东西。”

一听说抢//劫,两个大汉立即不打了,从地上爬起来顶着一张乌眼鸡的脸。

“将军你说抢哪?”

将军看看众人。

在篝火的映照下,个个脸色亮的发红。

从草原出来时,那些熟悉的面孔已经少了一大半。

遇上了硬茬子,这回真是赔惨了。

将军清了清喉咙。

“明个咱们取道清远,在清远抢上一波就退回草原。”

“将军是真的么?”

“将军……”

“将军……”

“将军……”

有得抢//劫,西戎人一改刚才的颓势,纷纷活跃起来。



无标题章节

边关的春天虽然比内地来得晚,田野里小道边也开始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色。

萧辰身体虽弱,那是中毒多年慢慢积攒下来的,需要慢慢的喝药调理。

倒不是非得躺在床上的药罐子。

并且在外人看来,他脸色红润中气十足,身体状况比之从前还要好。

不过确实也是如此,比之有毒在身时,的确健康的不是一点点。

被蛮清欢强制着,在帐篷里休息了五六天,就想出去走走。

蛮清欢想了想没有反对,不过自己得陪他一起去。

萧辰简直是求之不得,心里想象着接下来只属于两人的亲密之旅。

然后临到出发,望着那三五百人的队伍,才晓得所谓的“陪他一起去”,就是让自个跟着巡逻队一起去巡逻。

萧辰“……”

这就是所谓的一起……

行吧,能与之并驾齐驱也是好的,萧辰的要求其实一点也不高。

南京还带着三五百人出发了,邵劲、侯昊然、郑炳都在,只苏惑没跟上。

他在黑水城里被绊住了。

事情是这样的,易云又到府衙去寻“苏小哥”。

人在门口问,苏惑刚好从门口经过。

“谁找本少爷?”

不怪他自作多情,在军营里头姓苏的还真只有他一个人,事情还真就那么巧。

易云拿眼睛一瞟,“你谁呀?竟然敢冒充我苏小哥哥!”

比她的漂亮小哥哥差远了,也不拿镜子照照自个是什么人就敢上来冒充。

苏惑被小姑娘斜眼的动作给气到了。

他瞪大眼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冒充?我还需要冒充?来来来……”

苏惑扯住一个路过的军士。

“你告诉她,大爷我是不是冒充的?”

侯昊然是个活宝,而苏惑与他如连体婴一般,这军营里、城内城外的军士,还真没有不认得他们俩的。

军营里的糙汉子,没事聚在一起说说荤话,那都是段子手,瞧苏惑气急败坏的跟一小姑娘斗嘴,立即挤眉弄眼的努嘴。

不怀好意的笑道,“小姑娘,这小子说的没错,咱军营里头就他一个姓苏的,你找的人就是他,错不了嘻嘻……”

“不可能……”易云瞪眼。

苏惑就觉得这小姑娘,两个眼睛瞪得像青蛙,脾气又差一点都不可爱,跟自家表妹比简直差远了。

不耐烦的挥挥手,“别想套近乎,没事快走,不许这里瞎转悠,小心把你当奸细抓起来。”

“你……”

易云有点心虚,自个不是奸细,可是个货真价实的西戎人。

不过这心虚只是一闪而过,自个是西戎人脸上又没刻字,她不说谁知道她是西戎人?

再说自个的母妃还是大魏人,顶多算半个西戎人。

倒是这个家伙冒充她的苏小哥哥。

嗯,别人说什么她不管,她是郡主她说冒充就是冒充了。

为了表示自己不心虚,易云用力狠狠的瞪了苏惑一眼。

这一眼看到的是舒惑的侧颜,易云觉得有点眼熟,像她的苏小哥哥。

“等等!”

易云拦住苏惑的去路,“你有没有什么兄弟什么的?”

苏二表哥气得瞪眼,好没礼貌的丫头,大爷我有没有兄弟姐妹关你什么事?

本想不予理会,可小姑娘拦着他的道路,就是不让他走,苏惑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有呀,我还有一个大哥……”

眼瞧着小姑娘的眼中亮起光彩,“他在京城!”

“你!”

易云气得恨不得咬他一口,这小子忒坏。

看小姑娘气得要死,却拿他没办法少年就心情舒畅。

哼!叫你没礼貌。

门口的卫兵悄悄告诉苏惑,“这姑娘找的是蛮将军。”

苏惑“……”

然后,很眼贱的瞟了少女一眼。

然后就被赖上了……

易云没有错过他眼中的“原来如此”,跑过去抓住他。

“你晓得苏小哥哥在哪里是不是?快带我去见他!”

自家的表妹女扮男装的骗小姑娘,这种事他帮着遮掩还来不及,怎么会带着小姑娘去找她?

绝对不行啊!

可是他低估了易云的刁蛮程度。

草原上的姑娘本来就大胆泼辣,再加上易云又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郡主,从来说一不二。

刁蛮再加上不讲理,见惯了或温柔或活泼的自家姐妹的苏惑,哪里是她的对手。

稀里糊涂的把人带去了大营。

不过脑子还没有彻底的糊掉,晓得外人不得擅入军营。

“你在这里等着,我把他叫出来见你。”

说这句话的苏惑有着恶作剧的心理。

脑中想象着一身女装的表妹,从营地里走出来,这小姑娘目瞪口呆的表情。

并且不无幸灾乐祸的想道,活该,叫你横,这下出丑了吧,哈哈哈……

然后昂首挺胸的走进营地。

没一会儿垂头丧气的走出来。

“她不在,出门巡逻去了!”

可恨啊,侯昊然、邵劲什么的都去了,居然不等他!

不等他!

不等!

谁才是她的表哥呀?

非常不爽的苏惑一抬头,居然见到少女一幅,“你骗人我才不相信”的表情。

立即火冒三丈。

都是这个小丫头缠着自个,害的自个连巡逻都没赶上,居然还不相信自个。

看着小姑娘就是没吃过苦的丫头,好啊,你不相信我就带你去找他。

嗯,苏惑的重点不是找人,他就想治治这刁蛮的丫头,让她吃点苦头。

然后他装模作样的斜睨着易云。

“会骑马吗?会骑马我就带你去找他,不会的话……”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苏惑一副拽拽的模样。

易云脑袋往后一甩。

“不就是骑马么!”

她七、八岁就能一个人,骑着马在草原上奔跑了。

不是她吹牛,眼前这小子都跑不过她。

不过这一回易云聪明的没有说出来。

说出来这小子铁定炸毛。

不带她去找苏小哥哥,那可就糟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牵马!”

苏惑抽了抽嘴角,心道现在嘴硬,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

转身进大营牵了两匹马出来。

易云姿势优雅的跨上马,却是往黑水城的方向。

“喂!你不认得路么?”苏惑猛抽嘴角,“他是黑水城的方向。”

刚刚就从那条路来的,这都不认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清远

“我还有一个弟弟在黑水城,得把她接过来一起走!”

易云打马而去,银铃般的声音在风中飘荡。

再说蛮清欢一行人,巡逻至清远附还,发现了西戎军队的身影。

人数不多,只有三五千。

嗯,正好是自个的十倍。

邵劲皱了眉头,依据以往的经验判断。

“可能是去抢劫清远镇!”

侯昊然打马靠近他。

“什么可能,就是啊!”

他巴不得这些西戎人去打清远,这样他就可以上阵杀敌了。

好不容易来了前线,还没有正正经经杀过一回敌呢。

侯昊然紧拉着马缰绳兴奋异常。

“老大,咱们跟上去吧!”

跟自然是要跟上去的,只是自个只有三五百人,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是三五千人的对手啊。

少女当机立断,“王校尉回军营去搬救兵,其他人跟我去清远镇。”

王玉珠是江湖人士,虽然武功不错,但只适合单打独斗,像这种人数少讲究战术的战争,就比不上其他人了。

在当前的状况下,蛮清欢认为派王玉珠回去搬救兵是最合适的。

王玉珠立即打马往回走,这种时候当然是搬救兵,搬的越快越好。

走到半路,王玉珠遇上了追过来的苏惑和易云。

“王校尉……”,苏惑认得她,“大将军他们人呢?”

王玉珠连忙急声道,“大将军发现西戎军队偷袭清远镇,已经赶往清远镇,差我回去搬救兵。”

“好!”

苏惑肃容。

“你赶紧回去,我先过去帮助大将军。”

而后对易云道,“你们姐弟俩跟着王校尉一起回去!”

说完扬起马鞭子打马跑了。

没多大会儿,身后传来达达的马蹄声。

少年一回头,竟然是易云追上来了。

“你来干什么?这是打仗,打仗是会死人的,赶紧的回去!”

“我要去帮忙!”

刚刚那个什么校尉讲了,他们只有三五百人,对方可有三五千人呢。

苏小哥哥救了她们,母妃从小就教育他们要懂得知恩图报。

她也是西戎人,或许能帮上什么忙呢?

苏惑气结,“别忘了你还带着一个小孩。”

“你才是小孩,你们全家都是小孩。”

坐在易云怀中的易霜很不客气怼他。

苏惑“……。”

好吧!这小的比大的更加的伶牙俐齿,更加的刁蛮。

算了,他好心好意为他们着想,反而却换来一顿臭骂。

随她们去吧,心胸狭窄的臭丫头。

“这边,我认得一条近道!”

易云从西戎逃出来,就是从清远一路跑到黑水城的。

误打误撞中让他找到一条,从清远到黑水城的近道。

“不早说!”

苏惑立即打马跟了上去。

于是乎赶去帮忙的两人,哦,不,是三人,还有个小不点呢。

这仨,比蛮清欢一行更早的进入清远镇。

这头仨人进入清远镇,在另外一条街的街道上,一个穿着普通的妇人正从一家店铺里走出来。

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头戴斗笠的汉子。

“对不起!”

妇人赶忙道歉。

戴着斗笠的汉子不想惹事,挥挥手让人走了。

等那个妇人走出去丈许,忽然想起这人的声音很熟悉。

用力的一拍自己的脑门,哎呀,那不是简侧妃嘛!

找了几个月的人,就撞在自己手底下,居然没有认出来。

“简……,前面的大嫂你等等!”

简侧妃刚刚撞到汉子,就从汉子身上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羊膻味。

西戎人羊肉吃多了,许多人身上会带着这一种是有落伍的羊膻味。

再听的汉子下意识的呼出的“简”字,就猜到汉子定是梁王派来抓自个回去的。

身子一僵之后,撒腿就跑。

“简……大嫂,别跑……”

之后简侧妃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呼啸声。

她知道,那是大汉在招呼附近的同伴。

简侧妃咬牙跑得更快了。

三拐两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而苏惑那边,小小的易霜走不动道了。

呃,她瞧见热气腾腾的大包子。

早膳用得早,这一路骑马狂奔的,早就饿了。

“我要吃包子!”她说。

苏惑要去衙门报信,正不想带她俩,于是爽快的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

“你们就在这里吃,我去办点事。”

“不行,在没找到苏小哥哥之前,休想撇下我们。”

易云怕这滑头小子,丢下他给跑了。

“你这个人还讲不讲道理了!”

易云扬了扬手中的马鞭子。

“本郡,呃,本姑娘就是道理!”

苏惑“……”

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横的。

“要不要再给你来两螃蟹?”

“什么?”易云眼神迷离,根本没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横着走啊!”

“什么?”

易云乃西戎人,螃蟹这种动物倒是听她的母妃提起过。

只是这螃蟹与“横着走”,有什么关联?

苏惑眼角直抽,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懒得理他。

他不想理,易云却与他的螃蟹较上劲了。

“你说给我螃蟹的螃蟹呢?”

母妃给她提过,螃蟹这种动物可以吃的,用个大蒸笼放锅里一蒸。

撒上姜丝,配上黄酒和醋。

那味道简直是人间美味。

母妃提起来时,脸上的向往,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本来她都忘了这事儿。

经苏惑这么一提醒,想起来了。

然后就想尝尝这人间美味。

缠着苏惑非要给她弄俩螃蟹才肯罢休。

毕竟在西戎可没有这样的机会。

苏惑头上的黑线成捆的往下掉。

秋风起蟹脚痒,现在才春天他到哪里给她弄螃蟹去?

然后他给她解释了半天,人家非不信。

苏惑“……。”

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今个终于体会到了。

这么一耽搁,那头城门口蛮清欢一行也纵马进城了。

少女掏出怀中的腰牌。

“我是征西大将军蛮清欢,西戎军队来袭赶紧关城门。”

大将军带来了西戎军的消息,守城士兵城门关的那个叫一个快。

关完城门士兵才反应过来。

“大将军,您带来的兵呢?”

士兵一眼扫过骑在马上的三五百人,不会就这么几个人吧?

这么几个人,能与西戎人干仗?

甚至有点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大将军?

该不会是骗子吧?



第三百五十四章 骗子

石头快用尽的时候,萧辰带着一捆竹片上了城墙。

“试试这个。”

他把一片头儿尖尖的竹片递了过来。

这两人还真是心有灵犀。

少女拿到竹片稍微一呆,就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瞄准、拉弓、上弦,手一松,竹片就如那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城下飞去。

马背上的小头目应声倒地。

“真是多亏了你想出这个办法,这些竹子哪找来的?”

萧辰温和的笑了笑,“好用就行,我让人削了不少,都给你们搬来。”

萧辰虽然贵为皇子,以他领的职务,没有资格进大帐,与将军们一起商量军务。

虽然他厚着脸皮过去,也没有谁会真的把他赶走。

但规矩不可破,在将军们商量军务时,很自觉的走出衙门。

然后在衙门后头看到很大一片竹林。

竹林里的竹子青翠碧绿,棵棵粗壮又高又大。

萧辰想起小时候用过的竹箭,心中忽地一动。

有了竹箭的加持,云梯上的西戎士兵又被射死了一波。

勉强躲过竹箭爬上城楼的,也被城墙上的士兵砍死之后推了下去。

西戎将军原本计算着对方没有了武器,自个这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没想到对方又搞出了竹箭。

小小清远城,没想到成了难啃的骨头。

按理说到了这个时候应该撤兵才是。

可是西戎将军不甘心啊。

自己已经牺牲了这么多部下,什么都没捞到,怎么能够回去呢?

这个时候的西戎将军就好比是一个赌徒。

眼看着手里的银子一点一点的减少,想捞回本的心就越重。

不过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得换其他的策略。

西戎将军命令士兵鸣金收兵。

收了兵却没有离开,就在城下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

站在城头上,对方的营帐看得清清楚楚。

西戎大将军想,既然外面的人攻不进去,里头的人一样也出不来。

或许自个可以将人困死在里面。

这是个办法。

可是这样一来,也许战线就会拉得很长。

四为他们并不知道,城里面还有多少存粮。

万一对方粮草充足,能够吃上一个多月呢?

他们却是耗不起的。

怎么办呢?

西戎将军烦得直揪头发。

为此召开了全体将士大会,群策群力共同商讨。

先不管西戎那边商讨的怎么样。

敌人鸣金收兵之后,蛮清欢从城头上下来。

苏惑带着易云“姐弟”找了过来。

此时的蛮清欢一身的戎装,铠甲上还沾着西戎人的鲜血。

虽然穿着一副女式的盔甲,一眼看上去还真是雌雄莫辨。

易云瞧见她就高兴的喊了一声,“小哥哥!”

这姑娘怎么到这里来了?

蛮清欢第一时间就瞥向萧辰。

意思是飞诚和飞羽,为何没有向他报告,小姑娘离开的信息。

这两人此时都在城里,当时发现易云跟着苏惑离开了黑水城。

飞诚飞快的回营报信,却发现这两人就是奔着营地而来的。

可是,蛮清欢和萧辰都不在营地里。

然后他又跟着他们一起回了黑水城接上小孩又走了。

然后两个人就悄悄的跟上了他们。

一直跟到这清远,才发现蛮清欢的人居然也在这里。

然后第一时间就与萧辰取得联系。

只是那个时候蛮清欢已经上了城墙。

后来萧辰忙着削竹箭、送竹箭,还没来得及跟她提这事,易云倒先一步出现在她跟前。

易云喊了声小哥哥,然后苏惑那货就高声喊了一声“表妹”。

同时还不怀好意的撇了易云一眼。

嘿嘿,叫你欺负我这下出丑了吧。

这货怎么喊她的苏小哥哥“表妹”?

易云刚要反驳,却发现他的战甲似乎不太对劲。

仔细看看,她所谓的“小哥哥”,果然穿的女式的战甲!

女式战甲!

女式!

然后易云僵直了身体,彻底的蒙圈了。

我是谁?我这是在哪儿?

“你这个骗子!”

小姑娘饱含热泪,连小弟弟都忘了抱,推开人群跑了。

“姐姐……”

易霜迈开小短腿,追了两步又折了回来。

一把抱住苏惑的大腿。

“抱,追姐姐!”

苏惑“……”

特么的,他这是欠这两姐弟的吗?

怎么一个个的都找上他?

那凶不拉叽,不讲理的丫头跑了才好呢,跑了他的耳朵清静。

不过他还是抱起了小肉团子,跟着追了过去。

哎!谁叫他这人良心好呢!

蛮清欢倒不着急易云会丢,横竖在城里头。

并且还有飞诚、飞羽跟着呢!

而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按照王玉珠的脚程计算,这个时候援军应该早就到了。

然而并没有出现援军的影子,也不知道王玉珠那里到底出了何变故。

明天还有一场仗要打,她必须赶回去与将军们召开会议,布置明天的战役。

再说援军为何到这时还没有赶来?

这是因为王玉珠突然起了私心。

因着萧晟的关系,王玉珠一直对蛮清欢有芥蒂。

当她心急火燎快马加鞭的赶回营地,离营地只有一步之遥之时,心口忽然冒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马缰绳一偏,纵马跑向了不远处的河滩。

蛮清欢对萧监军不好,她才不要找人去救她。

然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非常的自私。

良心上不安起来。

然后又自个给自个找借口,自个之所以这样,完全是为了萧监军打抱不平。

自个并没有做错,江湖儿女就应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一会儿又觉得那蛮清欢是该死,可是其他人却是无故的自己,这样会连其他人也一起害死的。

自己岂不是成了一个恶毒的刽子手?

然后再想想,蛮清欢这人除了不搭理萧监军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不好的地方。

况且就算不搭理人,似乎也罪不至死。

一个人在河滩边想七想八,等到她下定决心去军营里头报信,早已是太阳偏西,乌金西坠。

这个时候,得了信的宣威将军,才匆匆忙忙的点了一万兵马,赶往清远镇解围。

然后黑灯瞎火的,半夜里又走错了道,等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清远城外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战斗,宣威将军还带着他的部下,在那里找路呢!



第三百五十五章 水

翌日,天刚刚放亮西戎军队又发起了一波进攻。

不过很快就被城墙上的竹箭给压了下去。

之后紧跟着又来了一波进攻,这一波进攻来势凶猛,就算城墙上的竹箭像雨点一样往下落,还是有很多的敌人爬上了城墙。

在蛮清欢、邵劲等一众将士,众志成城的拼搏下,斩杀了个干净。

时近晌午,西戎军那边又来了一波进攻,不过这波比之前一波,明显要士气低落了许多。

然后双方鸣金收兵,各自回去用膳。

蛮清欢这边刚刚拿起竹箸,百灵跑过来说出事了。

原来,许多居民用过午膳之后,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腹痛症状。

甚至有几个情况严重的当场死亡。

蛮清欢放下碗跟着百灵来到现场。

发现死亡的那几个人嘴唇黑紫,似乎是中毒的症状。

百灵是个医者,比蛮清欢更加的敏感,此时已从衣袖中掏出针袋,拿了一支银针扎了下。

果然雪亮的银针变得乌黑。

那么问题来了,整个城中中毒者不下百十来人。

据了解,都是用过午膳之后才出现的腹痛。

每家每户吃的还不一样,怎么就同时中毒了呢?

为了找到中毒的原因,百灵对这一百多个中毒者进行了调查访问。

这边还没有调查完,那边就有紧急情况,报道了蛮清欢的案头。

不仅城中的民众,经营已有五六十号的士兵中毒了。

蛮清欢赶紧着人,把百灵给喊了回来。

马云给这五六十人把过脉之后,确定与街上的民众的是同一种毒。

写好药方去,药铺抓药却出了问题。

中毒人数太多,药铺里的药全都抓完了。

这可怎么办呢?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萧辰悄悄地拉拉蛮清欢的衣袖。

两人走到无人注意的角落。

“你还记不记得白神医曾经说过,我的血可能……”

萧辰还没有说完,就被蛮清欢厉声给打断了。

“不行!”

瞧见别人投过来异样的目光,蛮清欢压低了声音。

“先不说有没有效果,五六十人呢,你身上有多少血可放?”

更重要的是让人知道了他的血可以解毒,极有可能给他带来危险。

人们会不择手段的,把他抓回去当药人。

就算身份尊贵,也许本国没人敢打她的主意,可别忘了周边还有虎视眈眈的虚荣和北狄。

人家可不管你是什么王爷不王爷的。

见少女第一反应就考虑到自个的安危,萧辰的心顿时暖融融的,可是他晓得少女,其实是很牵挂那些个中毒的士兵的。

“你放心,我不会胡来的,我们先问一问百灵。”

蛮清欢也意识到自个的行为有些过激了。

放缓了语气,“我把百灵喊过来。”

听完蛮清欢与萧辰的意思,百灵思索了一番。

“殿下,您先把手指伸出来,我取您一滴血试试。”

萧辰伸出手指让百灵取血。

百灵用了一根干净的银针,刺破他的手指,挤出一滴血,滴在白瓷碟中。

然后,将试过毒的那支,发黑的银针,蘸蘸碟之中的血液,竖起银针。

让鲜红的血液从针尖开始,慢慢的向针尾行走。

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血液走过的地方,银针的黑色慢慢的消失,顺着血液的流动,银针慢慢的光亮起来。

真的有用。

他的事真的可以解毒。

萧辰脸上露出了笑容,面带喜色。

重活一世,自个终于可以帮到她了。

蛮清欢却是把百灵拉到了一边。

“你老实告诉我,就那五六十个士兵大约需要多少血?”

之所以先发制人的,把百灵拉到一边,是因为萧辰是百灵的原主,怕那个家伙与百灵串通好,对自个有所隐瞒。

“一茶盏足够。”

“只要一茶盏?”

少女思忖,一茶盏倒不是很多,大不了放完血,多买点肝子、红枣给他补补血。

正如萧辰所说,其实她还是很担心中毒的将士的,听的只需要一茶盏的鲜血,心里头立马就同意了萧辰的主意。

“那个你打算怎么让他们喝?得找个合理的借口才好吧?”

还是担心萧辰暴露了。

百灵自然也晓得此事的厉害性。

“姑娘放心,我会加入其他的草药。调制成药丸分发下去。”

绝对不会暴露前主子的血,可以解毒的事实。

为了保险起见,萧辰在蛮清欢的房间中取了血,百灵拿着血,直接在蛮清欢的房间里,和其他草药一起熬制成的药丸。

分发给了中毒的士兵。

然后经过半天的调查,终于查到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不管是中毒的民众还是士兵,都是用新取的河水做的炊饭。

衙中有三口大缸,平时给士兵做饭都是用这三口缸中的水。

因为昨个战事吃紧,没来得及将这三口缸添满。

炊饭做到一大半,火头兵发现缸中没有水了。

就去隔壁人家,暂且借了一桶水过来先用着。

中毒的那五六十人,就是吃了这桶水做的饭。

并且隔壁人家,全家都中了毒。

经过调查证实,隔壁人家的水是今个上晌,刚刚从河中打来的。

其他那百十来个人也证明,自家上晌,刚打的河水。

然后又对未中毒的民众用水展开调查。

随机抽取了五六十户人家,这些人家的用水要么是昨个的存水,要么是今个早上打的水。

也就是说这个毒是下在水中的。

蛮清欢与百灵一起来到河边,随便取了一瓢水,用银针一试。

雪亮的银针立马变得乌黑。

水中有毒。

两人的脸色立即变得不好看了。

要知道清河镇,整个镇子只有这么一条水源。

从城外流进,一直环绕着整个镇子转一圈,再流出镇去。

城中居民的饮水全靠这一条河。

没有了粮食还能忍耐几日,这没有水喝,叫人怎么忍得下去?

至于说打井,清远镇地下土层坚硬,地下水的水位很低很低,通常挖下去十几二十米,都不一定挖到水。

是以整个镇中没有一口水井,除了这一条环镇而过的河流。

城外西戎人的营帐中,一个看上去长相普通的士兵,半跪在地上向将军邀功。



第三百五十六章 将计就计

那人在向西戎将军邀功,他在城外的水源里下毒。

城中只有一条环城河,城中吃用都在那条河中。

要不了两天,城里的人就全部毒死了,他们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进城随便拿了。

西戎将军大喜,“果真?”

那人就道,“前几年属下去过城里一趟,城中千真万确,只有一条绕城而过的河流,就算不毒死,最后那些人也都会渴死。”

西戎将军慢慢收敛的喜色。

“河水有毒,难道他们不会打井?”

真是的,害他白高兴一场。

“将军你有所不知,城中一口水井都没有,属下当年也好奇过,后来才晓得这清远土地特殊,地底下打不着一滴水。”

“好,你做的好,”

西戎将军,这下真的高兴了。

“等我们走进城去,本将军允许你先抢半个时辰。”

那士兵喜出望外,连忙伏在地上大声的感谢。

下晌这仗也不打了,坐等城中军民集体中毒而亡。

外头在那里坐等,蛮清欢那里却与将军们,商量起了将计就计之计。

河流从城外蜿蜒流入城中,水中有毒,很明显是在城外放的毒。

城外除了西戎军没有别人,再加之下晌,西戎均停止了疯狂的进攻。

很容易就能猜出来,那毒是西戎所为。

接下来的这两天,城里城外都出奇的安静。

外头的人在等着,里面的人全部死光光。

里面的人在等待着外面的人攻城。

至于这两天城中的供水,当日查出是水源的问题之后。

百灵就在马不停蹄的研究解药。

另一方面,蛮清欢亲自带领人马,挨家挨户的收集尚存的干净水。

把收集上来的水源,全部放到衙门里头,挨家挨户限量供应。

当然在收集的过程中也有人不愿意,也受到了一定的阻碍。

蛮清欢只一句话,“你们不交也可以,水喝尽之时,就是破城之日,到时候你觉得城外的西戎军能够放过你们?”

好吧!反正都是死,至少在死之前不会成为人民公敌。

等了两天,城头上的兵丁越来越少。

到最后城墙上已经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了。

这是全部都毒发了吧?

西戎军大喜,又谨慎的观察了一日之后,抬着粗大的木头来撞城门来了。

嘿哟嘿哟!

只花了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就撞开了清远的大门。

昔日熙熙攘攘热闹的大街上空无一人。

城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大街上东一堆西一堆,到处堆着破破烂烂的箩筐瓦罐之类。

冲进城的西戎军,立即兵分四路东南西北的,奔跑在大街上,进铺子抢劫财物。

跑着跑着,突然破破烂烂的箩筐不见了,踩着箩筐的西戎兵也不见了。

嗯,掉下去了。

那破箩筐下头是一个个的裂坑,坑底下插满了尖尖的竹片。

掉下去的西戎兵,就像碳烤腰子一般,串在了竹片上。

有的人一脚踩在破瓦罐上,然后就走不了了。

不仅走不了,嘴里还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疼啊!

因为破瓦罐底下,也插着一片片的竹片,尖尖的竹片穿透了他们的脚背。

不好,中计了!

这个时候想要撤却发现晚了。

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关上了。

大魏的军士像突然从天而降一般,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蚕食着已经化整为零的西戎军。

西戎将军拔出弯刀,迎面砍向离他最近的士兵。

弯刀至那士兵头顶,被旁边甩过来的紫金鞭给缠住。

或者鞭子少女手腕一抖,将军手中的弯刀立即就要脱手而出。

使出吃奶的劲,两手抓住刀柄才勉强稳住。

呵,好大的力气!

西戎将军与蛮清欢战到了一处。

十个回合之后,西龙将军悲催的发现,自己竟然不是这个小姑娘的对手。

再打下去铁定吃亏。

于是虚晃一招,一步跳出战圈,撒腿就跑。

少女嘴角轻轻一挑,都已经是关门大狗了,还能逃到哪里去?

城里所有的民众,分别躲在了衙门和城中大户人家的园子里。

易云恼恨蛮清欢欺骗了她,没有去衙门,而是躲在一户黄姓大户的园子里。

忽然易云发现易霜不见了。

易霜聪明胆大,又喜爱瞧热闹。

易云猜测,肯定是趁自个不注意,悄悄地跑到街头瞧热闹去了。

急得团团转,立刻从隐蔽之处跑出来,跑到大街上去找她。

“你疯了吗你!”

苏惑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个女人除了刁蛮任性还麻烦。

让她去衙门不去也就罢了,这时候还任性的胡乱跑。

“弟弟,我弟弟不见了!我要去找她。”

易云急得脸色发白。

原来是那小孩不见了。

苏惑脸色稍缓,“我与你一起去找。”

“谢谢!”

易云的这声谢谢是发自内心的,她没想到在这种生死关头,这人愿意处在危险之中,去帮她寻找“弟弟”。

“知道谢就好!”

嘴上如是说,心里却想着,我可不是因为你这个麻烦精。

还不是表妹给他的任务。

现在小孩不见了,就是任务没完成啊。

为了完成任务,他必须把那个小孩给找回来。

两人跑上了街头,易云还不敢大声呼喊易霜的名字。

还好发现的及时,才出去小半条街,就瞧见了前头那个小小的灵活的身影。

易云一喜,连忙奔过去。

就在她快要跑到易霜身边,忽然一把弯刀直劈向易霜。

“啊,不——”

易云下意识的上前护住易霜。

眼睁睁的看着那把,雪亮的闪着寒光的弯刀砍向自己。

甚至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

眼看着弯刀即将砍中易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惑一下子冲过来推开“姐弟俩”。

自己的胳膊却被弯刀给砍中。

“啊!你流血了。”

“小伤不碍事,你们两个旁边呆着。”

这个时候,苏惑也不敢让她们,先回躲藏之处,怕路上再遇到其他西戎。

当然就是让她们走,易云也不会干如此没义气之事。

苏惑将两人推到身后,拔出腰间挂着的宝剑,与那西戎人打了起来。

易云不会武功,骑射到是不错,从地上西戎军的尸体上捡了一把弓箭,对准了与苏惑打在一处的西戎人。



第三百五十七章 胜

苏惑与西戎兵正打得火热,冷不防一支冷箭射过来,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疯婆子,你什么吗?”

易云汗歪了。

“对不起,对不起。”

没想到第一次射靶子以外的东西就射歪了。

易云放下弓箭不敢再帮倒忙了。

解决了西戎兵,苏惑拉起“姐弟”俩决定去衙门。

在自己的地盘总比外边安心。

而衙门里头,芸芸大众当中有那么一个中年妇女踹踹不安。

当时在街头,叫人给认了出来,虽然当时逃脱了,然后没过多久,西戎兵就来攻城了。

妇人总觉得这些西戎人是来抓她的。

被切断水源那日,她就想鼓起勇气站出来。

最后还是因为害怕而退缩了。

这一刻躲在衙门里头,听着外面刀兵相接的声音,妇人心中满是愧疚。

若是为她一个人而丢了一座城,就算万死都不能抵下这罪过。

之后更是无颜去见地下的乡亲父老。

妇人悄悄的站出来,走出衙门。

衙门外蛮清欢等人,正在浴血奋战。

妇人眼看着一把弯刀就要砍向侯昊然。

这个少年她认的,刚刚还在衙门里头给他们分水分食物,自个的嘴唇因为缺水而起皮干裂,却没喝一滴水,全部都分给了他们。

是个极好的人!

妇人想也没想冲上去大喝一声,“住手”。

妇人在西戎居住了十几年,西戎话说的非常的顺溜。

突然的大喝,并且是大伙熟悉的母语,西戎军顿时个个手下一顿。

可蛮清欢他们听不懂啊,手下一点没停顿,这一息的功夫连砍了三四个。

砍完之后也反应过来了,这是有状况啊!

一个个都停了下来,场面一时间诡异的安静。

喊出那句之后,妇人忐忑的心反而镇定下来了。

昂着头,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萧瑟,一步步的走近。

“不许再杀人了,我跟你们走!”

西戎军看着眼前的妇人眨眨眼。

哪里冒出来的老妇?他们要她何用?

西戎将军大刀就砍了过去。

“哪里来的疯婆子?找死!”

“娘!”

正好瞧见这一幕的易云、易霜,异口同声的大喊一声,飞扑而至。

蛮清欢也及时出手,一鞭子抽掉了西戎将军手中的弯刀。

及时避免了一场祸端。

这边母女三人团聚,那边双方又动起手来。

“刀剑无眼有什么话先回衙门再说。”

苏惑可没错过,刚刚两人口里喊出来的西戎语言。

少年心中从未有如此的清明,既然表妹把这两人交给自己,显然表妹是知道两人身份的。

既然知道两人西戎的身份,还把他们交给自个,想来这两个小姑娘的身份不低。

表妹对这一家子定然有所打算。

那么绝不能让她们在自个手上出了事。

乍见自己的两个女儿,简妃又惊又喜。

这一仗打得既激烈又辛苦,不过最后,西戎军还是被魏朝军队,以这种打游击的方式,各个击破给全歼了。

全歼了西戎军,蛮清欢这边的损失也不少,清点之下损失足有一千余人。

如血的残阳照在城墙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

蛮清欢亲自带领着军民打扫战场,虽然险胜一场,人们的心情却异常的沉重。

清远虽然地处边陲,因为镇子比较小,又不如其他地方来的富饶。

使得它在屡屡的抢劫之下能够幸存下来。

全城民众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惨烈的战况。

面对着满城的断躯残肢,第一次感觉到战争的残酷。

第一次发现,保卫城池的将士是如此的可爱。

这边在打扫战场,那边城楼上的士兵,匆匆从城墙上跑下来,向蛮清欢报告。

“报告将军,城外二十里之处。有一支部队正急速的向我方靠拢。”

城中居民顿时一阵慌乱,刚刚才经过一场大战,清远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可知对方是敌是友?”

叫蛮清欢这么一问,那士兵顿时面红耳赤。

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下意识的就把对方当成了前来进犯的敌人。

仔细想想,也有可能是赶过来救援的援军呢!

并且自己作为一个军人,应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这队伍离城还有十多里地呢,自己倒先慌了手脚。

听他这么一副表情,少女心中就了然了。

眸光沉静的扫过众人,“大家稍安勿躁,待本将军前去城楼瞧上一瞧。”

少女的声音如阳春三月的风,轻轻抚过树梢,带着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众人浮躁的心瞬间被安抚下来。

少女一步一步,在众人的目光中,稳稳的登上城楼。

在哨兵指示的方向,果然瞧见有部队向着城池而来。

大大的旗帜迎风飘扬。

少女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莫慌,是我们的援军来了,开门放人进城。”

身旁的士兵“……”

哪还有什么城门啊?早在西戎军攻进来的时候就被撞坏了。

宣威将军带着部队马不停蹄的赶到城下。

看着被撞得东倒西歪的城门,以及还冒着余烟的城墙。

不由得捶胸顿足。

“还是来晚了呀!”

悲痛的举起武器。

“兄弟们,咱们杀进城去为大将军报仇!”

“报仇!”

“报仇!”

高亢的喊声响彻云霄。

这时城门上突然伸出一个脑袋。

“宣威将军,这是要为哪个报仇啊?”

宣威将军“……”

宣威将军很无力,早知道人家自己有能力解决,就不跑这么快了。

在当日傍晚就到达的援军,为何现在才到,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啊。

首先是迷了路,转来转去找了两天才找到出口。

因为将军怕赶不及,夜以继日的连夜赶路。

谁知道半道上又遇上了一拨西戎的散勇。

两军相遇,一波急着赶去支援部队,一波想着赶紧扫清障碍,快点回家。

两拨人抱着各自的不同目的,都是无比的英勇。

然后这一战就打了三天三夜。

等到宣威将军把那一波散勇给消灭掉,让疲惫不堪的将士们休整一晚,再忙不迭的赶到清远镇。

可不就是黄花菜都凉了吗?

嗯,黄花菜是西戎军队



第三百五十八章 瞧中了谁?

易云母女三人被蛮清欢,一起带回了黑水城,给西戎的梁王去了一封信。

然后继续带着部队巡逻扫荡残余。

一个月后西戎正式全面撤兵,在这当口也收到了西戎梁王的亲笔来信。

半个月之后西戎梁王,带着儿子秘密来的黑水城,接回自己的妻女。

在梁王见过她们母女三人之后,被蛮清欢邀请了过来。

一阵寒暄之后,蛮清欢主动进入正题。

“梁王殿下,有没有想过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梁王脸色变幻一刻。

“本殿不知道将军在说什么。”

蛮清欢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

“明人不说暗话,梁王这就没意思了吧?”

梁王“……”

好牙尖嘴利的小姑娘,这么一看,自家闺女离家出走,简直不算个事啊!

“还没感谢大将军,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梁王岔开话,明显不想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可是蛮清欢,却还是没听懂一般,继续的不依不饶。

“原本本将军还想着王爷一把,如今看来倒是本将军自作多情了。”

无怪乎蛮清欢如此的不依不饶,这个梁王原本是西戎皇位正统继承人。

最后竟然让自己的兄弟给抢了去。

不过这是个梁王也是个人物,再有五年他就会干翻自己的兄弟,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给拿回来。

这些都是蛮清欢前世带来的信息,既然这家伙早晚会坐上西戎的皇位。

少女就想着,提前卖个好,日后有事嘛,好商量!

至于梁王有了大魏的帮助,提前坐上皇位,少女认为这并不打紧,反正早晚都是人家的囊中之物,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分别。

并且这家伙的口碑比他那兄弟好多了。

让他提前得了大魏的帮助坐上皇位,日后要动起手来也要考虑那么三分。

少女利用前世的记忆,谋起福利来是毫无压力。

“既然梁王与本将军话不投机,接上你的妻女赶紧回去吧,免得久不在西戎,让人瞧出端倪反倒不好。”

说完蛮清欢就端茶送客了。

看着梁王就这么离开,百灵急道,“姑娘就这么让他走了?”

蛮清欢闲闲的吹了吹,金黄色茶汤上飘着的茶叶。

“放心,他会回来的。”

忍耐都是在没有能力之时的权宜之计。

倘若有一个强大的力量力,就可以帮自己实现心愿,相信没有人会愿意再忍耐下去。

梁王之所以毫无表示,那是因为对她抱着戒心,不过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会想清楚的。

再说梁王那头,自从他假装听不懂拒绝了蛮清欢之后,对方果然再没有提起这事。

仿佛那日少女所言,只是自己的一场错觉而已。

如此的干脆利落,倒让他的心没招没落起来。

这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呢?

这日简妃来找梁王,她已经收拾好了行囊。

大魏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这些年心心念念的还想着大魏,是因为惦念着家中的父母亲人。

这次趁乱逃了回来,才发现他的父母早在几年之前就去世了,而其他的亲人,也在西戎的屡次抢劫之下,死的死,逃的逃,一个也找不着了。

而西戎还有她的儿女在,哪怕在故土难离,一个已经没有了亲人的故土,也比不上有儿女在的异地。

梁王亲自过来接人,哪怕她执意要留下来,两个女儿肯定要被带走的。

况且梁王海把她的儿子带了过来,明显就是防止她执意要留下,把儿子带过来当说客来了。

她可以为难梁王,却始终无法狠下心来为难自己的儿子,既然如此,还不如主动一些,皆大欢喜。

“王爷,我们何日启程?”

梁王却看着她若有所思。

“你说,让易云嫁在大魏可好?”

简妃心中一喜,“王爷可是当真?”

不管怎么说,在她心底里始终认为自己是大魏人,倘若女儿能够留在大魏,那是再好没有。

话脱口而出之后,简妃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

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

“王爷莫要哄我,易云再怎么说也是西戎郡主,大魏刚刚打败了西戎,陛下怎么可能同意西戎与大魏联姻。”

梁王眉头微动,“倘若皇座上的陛下换个人来当呢?譬如可以为易云做主的……?”

简妃眉头一跳,声音有些发抖。

“王爷的意思是……”

后面的话简妃没有说出来,定了定神以商量的口吻道

“不知王爷瞧中了大魏哪家少年?据臣妾所知,大魏的皇子们全都有了正妻。”

她的女儿怎么可以给人去做妾?

梁王也是忽然灵机一动想到的,蛮清欢说可以帮助他,可是再牢固的伙伴关系,怎么比得上,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姻亲关系?

用他最疼爱的女儿跟大魏联姻,他放心,大魏也放心。

只是忽然叫简妃这一问,倒把他给问住了。

联姻他也是刚刚看到简妃才想起来的,心里头哪里有什么人选。

不过这家伙也是个聪明的,情商很高,略停顿,立刻就答道。

“这个你就要问问我们的女儿了,我看这大魏军中小伙子很多,似乎大多是地位很高的功勋之后……”

梁王连这个都想到了,看来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至少思虑了有两天了。

由此看来,的确是在为他们的闺女打算。

立即开心的表示,“我这就去问问易云。”

简妃离开时的脚步比刚刚进来轻快多了。

老实说,她真不打算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西戎的那些粗鲁大汉。

现在梁王决定跟大魏联姻,可以说正合她的心意,心想事成。

当然这一切还要看看易云的意思。

易云也在收拾包袱,瞧见母亲来了,立即放下手头的活,把人迎了进去。

简妃心头高兴,拉着易云的手直接就道,“你父王决定与大魏联姻,让我过来问问你,可有瞧中的少年郎!”

“母妃!”

易云一张粉白的小脸飞满红霞,脑中却不其难的闪过一张脸。

知女莫若母,易云的这个表情,简妃一瞧就晓得闺女心中有人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凯旋

买卖不成仁义在,梁王一家临行前,蛮清欢给办了一个欢送宴。

酒过三巡,梁王端着酒杯来向蛮清欢敬酒,顺便提出来让她女儿和亲的要求。

蛮清欢有点懵。

她打着帮助梁王早点登上西戎皇位的主意,是想从他那里拿点好处。

比如保证几十年之内不骚扰边疆。

只是她没打算和亲呀!

等梁王登上西戎皇位,那么易云就是西戎的公主了,年轻有为的少年,连本国的公主都不愿意尚,更遑论是西戎公主。

蛮清欢根本就没有把萧辰、萧晟两兄弟列为考虑的人选。

她沉吟道,“男婚女嫁最好,还是要双方情投意合才能来的长久,梁王以为呢?”

这是拒绝他吗?

梁王心中有些不悦,然而当目光落到简妃身上。

自个这么多年似乎并没有真正得到她的心。

又深以为然。

随即哈哈一笑,驱散心中的那点不快。

“大将军说的不错,那小伙子真是我女儿自个看中的。”

蛮清欢“……”

头上的黑线成捆的往下掉。

哎呦喂,我说的是情投意合,不是你女儿单方面看中好吗?

西戎人对汉话的理解与她不同,还是自个没有表述清楚?

少女顺着他的话头,“不知郡主看中了本将军麾下哪个小伙?”

梁王倒也爽快,“一位姓苏的少年……”

“噗!”

旁边以茶代酒,一直听着他们谈话的萧辰喷了。

因着他身体还未完全复原,蛮清欢不允许他喝酒。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萧辰尴尬的干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没事,没事,就是喝茶呛着了。”

梁王提到姓“苏”的少年时,他的脑中就不由自主的闪过,做男装打扮的蛮清欢,以及易云郡主一脸的爱慕……

蛮清欢显然比他想得更多,自从易云发现她的女子身份之后,就再没来缠着她。

倒是听到好几回侯昊然抱怨,苏惑没工夫与他一起玩。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目光刻意的向苏惑、易云瞥去。

虽然障碍重重隔着许多人,易云郡主的目光却一直粘在苏惑身上,而苏惑却浑然不觉,与旁座的侯昊然喝酒谈天好不畅快。

蛮清欢不禁抚额,这个表兄与自个五哥一般,只怕还没开窍呢!

哎,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梁王!”

蛮清欢正色道,“郡主和亲是大事,我那表兄可不是什么功勋之后。”

“原来苏小哥竟然是大将军的表兄?”

梁王欣喜,“如此甚好!”

蛮清欢,“……”

她是不是不经意之间,给自家表兄挖了个坑?

那头与侯昊然喝着酒的苏惑,忽然感到脑门上一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宴会结束之后,表妹就把他请了过去,告知易云郡主有意与他联姻,问他怎么看。

苏惑脑袋一阵发懵。

他不过遵照表妹的吩咐,看着那丫头几天怎么就赖上了还?

他才不要那么凶巴巴的丫头当媳妇。

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这是易云,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跳出来。

双手叉腰,凶巴巴的。

“苏惑,有本事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求生欲很强的苏惑立即咽了口吐沫,抬头望天。

“今天天气真不错,呵呵……”

蛮清欢“……”

好吧,她了解了,这表兄不是没开窍,是犯贱体质……

六月初五,大魏远征军以,西戎撤兵途中,掠夺踏平一个村庄为由,纠集八万人马,一直打到了西戎的大草原,直逼西戎都城。

吓的西戎皇帝全家,于是作为皇帝胞兄的梁王,正式登上了西戎的舞台。

初登皇位的梁王,不,现在应该是新西戎王了。

新西戎王立即派使臣飞速赶往大魏京城,许下好处请求大魏撤兵,并且承诺百年之内不犯边疆。

为了展示自个的诚意,愿意把他最疼爱的闺女嫁进大魏和亲。

皇帝非常愉快的答应了西戎王的请求,一纸圣旨搬到了边关。

蛮清欢立下大功,于此同时在朝堂上也出现了,要求立楚王萧辰为太子的呼声。

有人提出就有人反对。

比如以安阳侯为首的齐王党,以及以万丞相为首的晋王党。

他们的理由也很充足,楚王身体太弱,以蛮清的武力值,搞不好就要仿效前朝,弄个女皇当当。

若是放在从前,皇帝或许会有这样的顾虑,可是现在萧辰的身体已经完全的康复了。

活到孙子登基都没什么问题。

再说萧辰是他现在唯一的嫡子,这皇位本来不就该是他的吗?

并且早在出征之前,皇帝心中就有了这般的计较。

他早就想好了,若是蛮清欢能够打赢此战,在军中获得一定的威望。

搬师回朝立马就立萧辰为太子。

虽然身中剧毒,但是生孩子没有妨碍,这一点,早在多年前他就偷偷的找,不止一位御医确认过了。

等箫辰和蛮清欢生下儿子,不是他诅咒自己的儿子,到那时候就算萧辰不在人世,凭蛮清欢的能力手段,定能压制住虎视眈眈的各位叔伯,把他的宝贝孙子平安的拱上皇位。

令他没想到的是,萧辰竟然在这次出征,阴差阳错的解了剧毒。

这真是意外之喜,再好没有。

当然这立太子之心就更不会动摇了。

当然为了以防意外,皇帝并没有立即答应众臣立太子的请求,只是任由他们在大殿上唇枪舌战,自己好心情的在一旁看戏。

嗯,只差翘着二郎腿嗑瓜子了。

而皇帝的默不作声,给了晋王党、齐王党,莫大的勇气和无限的斗志。

因为他们有内部消息,楚王并非如外界传闻的那般,只是身体病弱而已。

他是身中剧毒,搞不好哪天就突然死翘翘了。

要不然以皇帝对他的偏宠,早八百年就立他为太子了。

在众臣的的相互扯皮打嘴仗之中,如此一天一天的过去,班师回朝的大军,到达了京城外。

皇帝这才出声止住了众臣之间的嘴仗,拉了一帮人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凯旋而归的大军进城。



第三百六十章 油渍

蛮清欢的一众好姐妹,也到城楼上看她入城的英姿。

大军鱼贯入城,银甲闪亮气势如虹,蛮清欢一马当先,即使相伴左右,颜值担当的萧辰萧晟兄弟,也难掩其周身的华光。

就像是一颗明珠,让人为之侧目。

原本打算来瞧两位王爷的大姑娘、小媳妇反而盯着她一顿好瞧。

晋盈盈兴奋道,“可惜蛮三是个女子,要不然使尽手段也要嫁于她为妻。”

窗户洞开他说的声音很大,以至于在隔壁的的她的新婚夫君,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幸亏那蛮三是个女的,要不然他媳妇就没了。

谢慧玉的目光却落在第二排上,确切的说落在第二排与百灵、马芝华等几个姑娘,一起的一位姑娘身上。

“那个穿黄衣服的姑娘是谁?”

她一向记忆力极好,不记得出征那天瞧见的,几位江湖女子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众人都不知道这姑娘是谁。

顾朝风猜测,“该不是那位和亲的西戎公主吧?”

而另一厢的李婉素、沈雅珊的心境又各有不同。

看着城楼下与萧晟并驾齐驱的蛮清欢,沈雅珊的眼中冒着熊熊的妒忌之火。

五六个月的时间两人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贱人还不知怎么的勾//引她的晟哥哥呢。

满耳听着外头对蛮清欢的称赞,打翻了满缸的调味料,恨不得此刻手中有一把弓,可以一箭射死那个小贱人。

李婉素也是满心的酸涩和复杂,不知道该高兴好呢,还是该生气好。

她应该生气的,这贱人不仅屡屡让她下不来台,还用鞭子打过她的脸,这种贱人就该千刀万剐才对,怎么可以风光无限,接受全城民众的注目礼。

可同时她更清醒的知道,只有蛮清欢风头无两,才是她最好的时机。

这是怎样的一种复杂心情?

恐怕也只有李婉素这个当事人最清楚了。

在这全城争相观看大军进城的热闹时刻,谢恂却是没有来凑热闹。

此时,他正身处千里之外的崔家。

他那未婚妻崔姑娘病逝了。

蛮芊芊惋惜的同时,令谢恂亲自前往悼念。

此去千里崔家人不可能放着专程等他前来,等到谢恂风尘仆仆的赶到崔家,崔姑娘早就下葬了。

只能到供于庙堂牌位前上柱香,给寺庙添了二百两银子的香油钱。

谢恂对这未婚妻,素未谋面何谈情感,除了唏嘘也不剩什么了。

晌午崔家招待谢恂用膳,在外院里头摆了一席,七八个青年男子你一杯我一杯很是热情。

不胜酒力的谢恂被灌的微熏,侧卧于客房小憩。

半醒之间听得墙外洒扫的丫鬟碎嘴。

“谢姑爷长的一表人材,十一姑娘真没福气。”

说话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稚气,听着就知年纪不大。

“谁说不是呢……”

另一个声音惋惜道,“要我能有个谢姑爷一般的相公,才不会同旁人私奔还丢了……”

“嘘!”

那个略微带着稚气的声音紧张道,“老爷说过不许再妄议此事,你不要命啦!”

那丫鬟也是止不住的后怕,埋怨道,“还不是你先提起的话头。”

几句报怨之后,外头彻底没了声音。

半醒的谢恂酒意彻底的醒了。

原本打算明个一早就起程的谢恂,决定收下崔家的好意,多住上两日。

在他有心调查之下终于给他查到,崔家十一姑娘原本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兄,两家父母也默许了两人之间的交往。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崔十一姑娘叫远在京城的蛮芊芊给瞧中了。

谢家本就如崔家一般的大族,两家互有通婚。

再加之谢恂不仅是谢家人,还背靠着镇国将军府这座大山。

对于崔家人来说,谢恂这门亲事比之那个什么都不是的表兄,不要太好哦。

并且崔十一姑娘与那什么表兄,也没正面说开,崔家人欢欢喜喜的应下了这门亲事。

崔十一姑娘也是个烈性的,你们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十五,卷了自个的私房,与那表兄私奔了。

这几个月来崔家人一直在外头秘密的寻找。

前些日子终于把人给寻了回来,二话没说丢给她一根白绫。

崔家容不下名誉有瑕的姑娘。

谢恂好不悔恨。

自个的自以为是,间接害了一位无辜姑娘的性命。

若是当时自个能够据理力争一下,这崔十一姑娘说不得就与那表兄白头到老了。

再想到自个与蛮清惠的境遇,立即归心似箭。

皇帝把大军迎进了城,在校场上把各位将士好好表扬了一通,然后赐下宴席,犒赏三军。

大家都没敢多喝,按照惯例,有品级的将官夜晚还要入宫,享用皇帝给他们准备的庆功宴。

在庆功宴上会宣布给各位将官的奖赏。

进宫之前各自回家洗了个澡,蛮清欢归家时,全家都等候在大门口迎接。

除了唐氏,前两天“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下来早产了。

幸亏老早接受了百灵的建议,一直在外面走动,才没有一尸三命。

是的,唐氏产下了一对双生子,蛮老夫人给兄弟俩取名平安,蛮昱平、蛮昱安,希望兄弟俩从此能够平平安安。

喜迎一对双生嫡子,也不足以平息蛮二老爷的雷霆之怒。

天气干燥,洒扫的婆子每天打扫,台阶上既没有积水,也没有小石子等异物。

唐氏身边又有丫鬟婆子,一大堆的跟着。

怎么可能还会让她“不小心”呢?

查、一定要查,非查个底朝天不可。

然后一查就查到了蛮昱锦的头上,唐氏摔倒那天,他有偷偷回过府跟张姨娘要钱。

刚好叫园子里头散步回来的唐氏撞见。

因着张姨娘,原本唐氏是最不待见这个孩子的,可能因为又有了孩子,唐氏的心也柔软了几分。

然后就真心实意的劝了几句,蛮昱锦却不领情,丢下一句“狗拿耗子”,钻进了张姨娘的小偏院。

后来蛮昱锦是什么时候走的没人知道,却有下人见他进过二房的小厨房。

并且二老爷在唐式摔跤的台阶上,抹到了处理之后,留在台阶上的残存油渍。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太子

蛮清欢回来之前,张姨娘正被蛮二老爷,逼问蛮昱锦的下落呢。

蛮清欢的归来正好无形中解了她的围。

张姨娘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满含怨毒的盯着,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少女自马上跳下。

群臣都在奏请楚王为太子,如果皇帝应允了,那么这死丫头以后就是太子妃了。

自个瞧见她还得向她行跪礼。

三房有她撑腰,自个想要这个爵位更加的不容易了。

这个死丫头,怎么就没战死在外头呢?

真是无知者无畏,这个时候的张姨娘居然还在想着美事。

就算给她机会,就凭现在的蛮昱锦,能够撑得起偌大的镇国将军府?

人群中的蛮清惠,亦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女猛瞧。

家里头出了事,她没能去城楼上看她。

半年不见三姐姐的气势又有了变化。

原先的她就如一把出鞘的宝剑,锋利无比杀气腾腾。

现在的她仍然锋利,身上的杀伐之气更甚。

只是在这一份杀气之中多了一抹了厚重少了一分尖锐。

好似悬在半空中的双脚落了。

“祖母、二伯父、大伯母、娘亲!”

“我的蛮满!”

苏氏已经迫不及待的冲上来一把抱住少女,冰冷的铠甲硌得她胳膊生疼。

苏氏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眼中都是水光。

就是蛮老夫人也是满目的喜色加不舍,疼爱之情言溢于表。

蛮清惠就站在旁边扶着蛮老夫人的胳膊。

老夫人的眼神正好落入她眼中,不过却一点也不嫉妒。

若是自个有这么一个,能给家族争光,给天下女子争光为表率的孙女,只怕自个比老夫人还要高兴,还要心疼。

蛮清惠下意识的紧了紧蛮握着的老夫人的胳膊。

光顾着高兴的蛮老夫人,被这么一握也回过神来。

“都别站在门口吹风了,赶紧回去,还得进祠堂祭祖呢!”

苏氏擦了擦眼角,“老夫人说的是。”

抓着蛮清欢的手就要转身,忽的想起还有一个侄儿呢。

歉意的对苏惑笑了笑。

苏惑并不介意,血脉亲情人之常情,而侄儿毕竟隔了一层,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手心的肉却比手背厚的多。

如于氏这般对侄女比亲生闺女好的多的,那是脑袋被门挤了,脑子不好好么?

老夫人发话之后,画眉朱鹭几个立即围了上来,簇拥着蛮清欢回剑鸣渊沐浴更衣,洗漱打扮。

然后再去祠堂上香,之后蛮家一众,全部移驾蛮老夫人的正德堂。

老夫人招了蛮清欢在身边,握着她的手听她讲战场上的事情。

战场凶险,蛮清欢都回来了,自然不会讲那等九死一生的事情,惹得家人再为她担心。

只捡了那有趣的,大快人心的战役说与众人知道。

蛮昱旭只听了一会儿,就悄悄地往门口挪,趁人不注意掀了湘竹的帘子。

竹帘还在微微的晃动,人早已跑到外院的二门处。

蛮满讲的故事只适合妇孺,他要听苏惑讲真正的战争。

傍晚。

华灯初上。

白日千姿百态的御花园,在昏黄的灯光中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不远处的大殿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此次宴请,除了几个陪坐的朝中大臣,其余都是此次战功卓越的将士。

军中将是一般大老粗,哪懂得文人那一套彬彬有礼,是以大殿里显得格外热闹喧哗。

这让陪坐的晋王、齐王极不舒服,再加之这些人,不断的给蛮清欢敬酒,敬佩之情言溢于表,两人的脸色黑了又黑。

酒过三巡,皇帝把各位将士一一封赏。

轮到蛮清欢时,皇帝却故意跳过去,直接点了萧辰的名字。

萧辰施施然的走了出来,皇帝一个眼神,汪大拿了一卷圣旨出来。

众人也没什么反应,毕竟每一个受到封赏的将士都有这么一圈。

萧辰要跪下接旨,皇帝又开口了。

“你身体不好,站着听就好。”

然后汪大就直接将圣旨展了开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为太子……”

圣旨一念出来,毫无准备的晋王、齐王,酒杯直接掉在了地上。

就是萧晟,哪怕情绪控制得再好,一双眼眸中那晦暗不明的神情,到底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只不过众人都太震惊了,并无人注意到他的眼神。

真的,萧晟的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如此,当然打死也不会提那个建议。

本来想把别人带沟里去,没想到,到最后掉在沟里爬不起来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萧晟的脚背,一阵阵钻心的疼。

陪坐的臣公也是一脸的惊讶,当初请求立太子,皇帝一点表示也没有。

甚至坐在金銮殿上,看他们吵得不可开交,这不声不响的突然就宣布了太子。

这到底是玩的哪一出?

闲着没事干,看他们相互攻击的好玩?

皇帝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恶趣味的爱好?

更有那心思灵活,脑回路九曲十八弯的大臣寻思。

皇帝来这一手,是不是在警告他们,别在那里上窜下跳的。

他们在想些什么,他心里头门清?

所以千万不要去揣摩帝王的心思?

反倒是萧辰没有狂喜,也没有激动。

聪明如他,早在出征之前,他就猜测到,皇帝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如今不过是自己的猜测变为了现实。

平静的接过圣旨,平静的谢过皇帝。

前世今生这个位置他从来都不稀罕。

却也没有想过要让给任何人。

这本就该是他大哥的位置,他大哥不在了,有能力他自然要帮他大哥守着。

他就是要叫,这一个个屑想着位置的明白,就算大哥不在了,这位置也轮不到他们任何人。

别以为没有他大哥在前头挡着,他们就能够如愿以偿。

叫她们好好尝尝,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心痛。

然后,皇帝神色淡定,仿似洞悉一切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才把蛮清欢给宣了上来。

与其他将士一样,也是一卷圣旨。

圣旨里头封她为太子妃。

低头接旨的时候蛮清欢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这皇帝也太抠了。

萧辰成了太子,她自然就是太子妃。

还用得着皇帝特意下一卷圣旨?

就是抠门,不想赏赐她东西,才拿个本来就是她的东西,来搪塞敷衍。



第三百六十二章

这一顿庆功宴直到午夜才结束。

与将士们的欢呼高兴不同,自从皇帝公布了太子,其他几位王爷就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除了腿脚不好的秦王。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位置,自然不会像其他兄弟那般失望。

读了这么少数的几个人,今夜是宾主尽欢。

邵劲回到府中早已是过了子夜。

将士们太热情了,晌午那顿饭他没能脱得开身,回到府上时间不早了,只来得及梳洗一番,宫中接人的轿子就到了。

什么都没来得及与母亲交代。

这个时候想来他的母亲早已睡熟,邵劲不想惊动她。

没想到刚到外院,就见偏厅灯火通明。

定然是母亲在等他回来。

原本走向书房的脚步拐了过来。

没错,在偏厅里等着的的确是冰城王妃。

儿子外出征战半年,只来得及回来洗个澡就进宫里头去了。

自个连个面都没见着,半年不见,不知道他可是高了、还是瘦了?有没有晒黑?可曾受伤?

如此,冰城王妃哪睡得着?

与其躺在床上盯着帐顶等到天亮,还不如直接等他回来,叫人安心。

然而明明小厮来报,邵劲已经回来了,并且已经往偏厅这边来了,怎么等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到哪里去了?

好端端的在自个家里到哪去了呢?

嗯,被人给截胡了。

这个人不用说大家都晓得,肯定是安幼芹。

安幼芹与冰城王妃一样得睡不着。

知道冰城王妃要在偏厅见他,特意拦在了邵劲的必经之路。

“表妹!”

看清阴影中的人影,邵劲不着痕迹的退后半步。

保持到不至于让人病垢的安全距离。

“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虽然现在天气炎热,到底是更深露重表妹还是早点回去吧。”

然后冲她点点头,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母亲还在偏厅等我。”

“表哥……”

安幼芹拦在他的必经之路上,邵劲又不好将人给推开。

只用眼神问道,“还有事?”

那眼神在黑暗中依然清澈如水,却带着淡淡的疏离,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味道。

安幼芹的心彻底给刺伤了。

从前的表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从前的舅母也不会这样对待她。

自从来了京城,她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先是表哥对蛮清欢那个贱人,比对自个不知好了多少倍。

接着就是舅母。

母亲明里暗里在舅母跟前,无数次的提过她与表哥的婚事。

舅母总是言左右而顾其他。

后来更是直接拒绝了母亲,直言说她与表兄不合适。

他就想说哪里不合适了?

明明在冰城的时候不是这个态度。

为什么在冰城就合适,到了京城忽然就不合适了?

然后就觉得,是蛮清欢搅和了她的好事。

然后蛮清欢被赐婚于萧辰,谁都没有她感到高兴。

从此以后那个讨厌的女人,就不会再缠着她的表哥不放了,她的表哥还是她的。

可是呢,结果令她失望。

邵劲眼里的冷漠,彻底揭怒了安幼芹。

“表哥,你是不是还对那个贱人念念不忘……”

“表妹!”

邵劲冷着脸厉声喝道。

“请慎言。”

“还说不是,如果不是你何必如此心虚?从前是谁告诉我的有理不在声高?”

安幼芹既委屈又愤怒。

早知如此,哪怕是死也要拦着表哥进京。

见他仍旧不知悔改,邵劲摇了摇头。

“诽谤太子妃,表妹你可知道,就凭你刚才的那句话,就足以让整个冰城王福万劫不复?”

邵劲对安幼芹真的很失望。

从前冰城王妃中意与安幼芹,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彼时他还不晓得,什么是心动的滋味,倾慕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只觉得表妹与自己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若是生活在一起,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可是后来明白了,心仪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哪里还会再去祸害自己的表妹?

邵劲怎么也没想到,安幼芹是如此的固执。

本来邵劲还有一点点的犹疑。

此刻面对这样的安幼芹,终于下定了决心。

“表妹你也年纪不小了,这样的行为总归不妥,并且我马上就要成亲了,叫你未来表嫂晓得不好。”

安幼芹一惊!

脸色雪白如纸。

“表……表嫂!!”

“是的,本来是想明日,再告诉你们这件喜事的,不过今个正好遇上了,就先告诉你吧!

我与她在战场上认识,彼此之间情投意合……”

“不,我不相信,表哥,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安幼芹的眼泪流了下来,小小的身子抖成一团,像一株风雨中被摧残的小白花。

邵劲的心有一刻的不忍,可是还是狠下心来,假装没有看见她的无助。

他晓得如果这时候,表示出一丝丝的同情与不忍,也许这辈子就甩不脱安幼芹了。

到时候害人害己。

与其到那个时候后悔,还不如这时心肠狠一点,以后安幼芹会感谢他的。

“是谁,是谁在那里?”

冰城王妃左等右等,不见邵劲前来,反而等来了小厮禀报,邵劲被安幼芹给拦住了。

半夜三更,姑娘家家的拦住一个男子,这成何体统,到底还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呢?

冰城王妃拍案而起,马上就往这边过来。

我到底念及他是自个的子女,给他留了一份面子,只在外头朝里头叫喊。

半夜三更,姑娘家家的拦住一个男子,这成何体统,到底还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呢?

冰城王妃拍案而起,马上就往这边过来。

我到底念及他是自个的子女,给他留了一份面子,只在外头朝里头叫喊。

半夜三更,姑娘家家的拦住一个男子,这成何体统,到底还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呢?

冰城王妃拍案而起,马上就往这边过来。

我到底念及他是自个的子女,给他留了一份面子,只在外头朝里头叫喊。

半夜三更,姑娘家家的拦住一个男子,这成何体统,到底还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呢?



“母亲是我。”

邵劲从那边走了过来。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还查吗?

翌日,蛮清欢刚刚起床洗漱完毕,坐在铜镜前由着莺哥,在头上可见的折腾。

自个却斜眼瞧着窗外的一杆翠竹,细细长长青翠欲滴的叶面上,细小的露珠随风滚动滴落。

这半年蛮清欢不在,莺哥又研究了好几个新发型。

西戎的这场战争,叫蛮清欢错过了自己的十五岁生辰。

虽然当日马芝华几个吃她了一顿好的,萧辰送了她一根自己雕刻的白玉簪子。

只是十五岁的生辰与众不同,这个生辰姑娘家是要办及笄礼的。

蛮老夫人与苏氏商量再给她补办一个,莺哥计划着在那天,给自家姑娘梳一个惊艳众人的新发型,这不,今个就给练上了。

蛮清欢向来纵着她们几个,就当自个是木头人,随她折腾去。

这不莺哥这头还没折腾好,皇帝那边的圣旨就到了。

赶忙弄好头发,画眉给她穿上招摇的绯色缠枝莲宝相纹衣裙。

不是她想让姑娘招摇。

而是前年姑娘坠马伤了头之后,衣橱里的衣服除了招摇的绯色,就是清汤挂面的素色。

姑娘能穿那么素的去接圣旨?

藐视圣上的罪名,可担当不起。

等蛮清欢一切弄好赶到正德堂,家里人全都在了。

然后跪下,汪大宣读圣旨。

嗯,圣旨里头除了对她的嘉奖和赏赐,竟然连婚期都定下来了,就在十日之后。

蛮清欢的嘴角直抽抽,看来这皇帝老儿早有预谋啊。

为什么这么说呢?

天家无小事,嫁娶事宜都需有钦天监测算吉日,最起码也得提前半个月吧!

她这刚回来,夸张点说,气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皇帝就把成婚的日子给送了过来。

按理说定下婚期,哪怕皇帝是天家,说一不二,这种结儿女亲家的事也要提前知会一声。

至少提前一个月吧!

如这般事到临头才一直圣旨上门,这大魏皇帝还真是头一份。

蛮清欢觉得皇帝老儿,这喜欢整人的恶趣味越来越严重了。

下晌被四个丫鬟压着睡了一个午觉的蛮清欢,在花园里头遛弯。

远远就瞧见了张姨娘。

唐氏摔跤早产,查到了蛮昱锦的头上,昨个晚上几个丫头都告诉她了。

蛮昱锦耳根子软胆小懦弱,以少女两辈子加起来对他的了解,这种在台阶上抹油,暗害唐氏的事,他是没胆做出来的。

不是蛮昱锦,倒是很有些张姨娘手笔的味道。

不过张姨娘一向将儿子看得像眼珠子似的,若是张姨娘做的,又怎么会查到蛮昱锦身上?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

蛮清欢想要查清楚,或许借着这件事可以处置了张姨娘。

这个人就是一颗老鼠屎,留在蛮家只会坏事。

再过十天,她就要进东宫了,进了宫进出没那么方便了,就算派人时刻盯着张姨娘,消息递送起来也会延迟。

从前镇国将军府保持中立,各位皇子还在观望之中,就算后来赐婚给了萧辰,那时候萧辰身体弱,那几位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可现在不同了,萧辰成了太子,镇国将军府就成了几位王爷攻陷的目标,张姨娘这颗定时炸弹就不能再留了。

并且蛮清欢总觉得,唐氏的早产与张姨娘有脱不开的关系。

遂将画眉、朱鹭招了来,这两人比较心细。

让他们仔细回忆出事那天,每个人说了什么话,有什么样的表情,可有何异常的地方,细细的说与她听。

两人一边回忆一边说,有疏漏之处另一个人再及时补充。

根据两人的回忆,蛮清欢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又梳理了一遍。

这之中并未发现有任何的漏洞。

事情就是发生的那么自然。

不管如何,少女觉得自己的直觉没有错,张姨娘有嫌疑。

“画眉、朱鹭你们两个这样……”

少女那两个丫鬟福儿过来,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

“明白了,姑娘!”

蛮老夫人和苏氏本来还商量,给蛮清欢补办一个盛大的及笄礼,圣旨一下完全打乱了计划。

算来算去怎么着都来不及了。

不过及笄,是姑娘家一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人生大事,苏氏那么疼爱这个小女儿,及笄礼是不可能不办的。

与蛮老夫人一商量,干脆把及笄礼与婚事放在了同一天。

举行完及笄礼后就直接上花轿。

两件大事并在一起,这样就更加的忙碌了,好在萧辰现在是太子了,喜服什么的由宫中制造局准备,否则将会更加的忙碌。

刚好,来参加二房两个孩子洗三的亲戚还未回转,到省去了一趟冤枉路。

家中个个忙的脚不沾地,反倒是蛮清欢成了最闲的一个。

到是正好让她腾出手来好好查查张姨娘。

当晚画眉就来向她报告。

“姑娘,暂时没有查到任何的疑点,只是……”

迟疑了一下,“据彩珠说,这两天与她住一个屋的露花,似乎有心事,但她又说,事发那天,露花一直和她在一起,并未离开过。”

所以露花的心事,应当与那日之事没有任何的关系。

蛮清欢沉吟一刻,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

“不管有没有关系,这条线去查一查。”

彩珠认为与那天的事没关系,可她还是把露花的这个反常,告诉了画眉。

也就是说,潜意识当中,彩珠还是觉得,露花的这个反常挺可疑的。

只是还没等蛮清欢查清楚,蛮昱锦就出事了。

被人送了回来。

蛮二老爷遍寻不着,逼问张姨娘也没个结果的事,却叫五城兵马司给他解决了。

是的,五城兵马司的官兵,把蛮昱锦给抬着送了过来。

嗯,不抬不行,因为人死了。

与几个狐朋狗友,在街头与两个泼皮无赖抢女支子,双方动了手,受伤了好几个,只蛮昱锦比较倒霉,叫对方失手给打死了。

那两个泼皮无赖已经被收监,五城兵马司里头有人认出,被打死的这个是镇国将军府的六少爷,就给抬着给送了回来。

当听到这个消息蛮清欢有点懵,前世这个时候蛮昱锦可还活的好好的,虽然很胆小怕事。

朱鹭问蛮清欢,“姑娘,那咱们还要查下去吗?”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朱鹭问蛮清欢还查不查?

查,当然要查,怎么能不查呢?

从一开始,她怀疑的就不是蛮昱锦。

蛮昱锦死了,张姨娘哭的呼天抢地。

蛮老夫人也很悲伤,蛮昱锦再没出息,再混蛋,再让她失望透顶,也是自个的亲孙子啊!

蛮清惠更是双眼红红,虽然姐弟俩并不亲近,总归是唯一的亲弟。

特别是想起小时候,蛮昱锦雪糯米团子一样的一个小人儿,牵着她的手糯糯的喊四姐姐。

多好的一个小人儿,只是后来叫姨娘给养歪了,甚至白白送掉了性命。

至于蛮二老爷现在还没空悲伤,为着蛮昱锦的案子,天天跑衙门。

因着蛮清欢的婚期临近,并且蛮昱锦还未成年,入不得祖坟。

这丧事就办得有些草率,只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入土为安了。

张姨娘像一下子被抽走了精气神,整个人像老了十岁。

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常常一顿饭不动一筷子。

很快的消瘦下来。

金嬷嬷劝她,“姨娘,你就别伤心了,你不是早就……”打算放弃六少爷了么?

自那日为了自保,把在台阶上抹油的锅丢给六少爷,就相当于放弃了六少爷。

一个使用阴谋诡计,陷害谪母的庶子,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在金嬷嬷看来,被舍弃掉没有前途的蛮昱锦,生和死其实关系并不大。

并且既然已经决定放弃儿子来自保,那么放弃掉的儿子生与死,还有什么打紧呢?

反正已经是一枚废棋了。

金嬷嬷就是这么的薄情寡信,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了过好日子,怂恿着张姨姨娘,没脸没皮的爬蛮二老爷的床。

蛮清惠不放心,这些日子天天过来伺候。

张姨娘却当她如空气一般,来也好走也罢。

从前金嬷嬷与张姨娘是一个鼻孔子出气,根本是瞧不上蛮清惠,现在没有了蛮昱锦,只剩下这么一个,哪怕是丫头片子也金贵起来。

这把年纪了,难道还能如唐氏一般再生一个?

就算张姨娘能生也得蛮二老爷肯去他的院子才行。

于是金嬷嬷就把主意打到了蛮清惠的头上。

“姨娘啊,你以后还是对四姑娘好点吧!”

张姨娘没有焦距的眼眸望着窗棂冷笑。

“那个没用的东西要她何用!”

在张姨娘的世界里,闺女除了白吃饭,没有任何的用处。

嗯,嫁个高门能给她带来助力。

不过现在,能够抢爵位,让她风光无限的儿子没有了。

再嫁高门,这个助力也不是给她的。

或许她要改变主意,把这死丫头嫁个穷鬼,拖拖唐氏那贱人后腿?

唐氏有了两个儿子,她的儿子却没了,现在张姨娘看唐氏,就更加挠心挠肺的难受。

金嬷嬷只当没听到一般,继续劝。

“还有二夫人那里,明天就去请安吧!”

从前怂恿着张姨娘与同唐氏一争高下。

可如今形势比人强。

唐氏一下子有了两个儿子傍身,张姨娘唯一的儿子却没了。

审时度势,只有在唐氏跟前伏低做小。

张姨娘与唐氏斗争了半辈子,这时候让他对唐氏低头,必须不能啊。

“让我去给她请安,凭什么?不就是有了两个儿子么。”

是啊,人家就是有两个儿子,可是你一个也没有了啊!

不过这话,也只敢放在心里头悄悄地嘀咕,绝计不敢在张姨娘跟前说的。

提到唐氏的两个儿子,张姨娘忽的眼前一亮。

立即浑身像打了鸡血一般,又充满了斗志。

“嬷嬷,你说去母留子怎么样?”

“什么?”

金嬷嬷一时没反应得过来。

张姨娘又恢复了往日的那不可一世,抬手扶了扶有些凌乱的鬓角。

“去母留,子不是大户人家惯常使用的手段么!”

金嬷嬷一惊,帕子都掉到了地上。

“姨娘的意思是……这怎么能行呢!!”

大户人家去母留子,都是把小妾或者通房去掉,留下孩子给嫡母抚养,还从来没有说过去掉嫡妻,把孩子留下来给妾侍扶养的。

这姨娘不会是魔怔了吧?

张姨娘却阴森森的笑。

“只要唐氏那贱人没了,那两个白白胖胖的胖小子不就是我的了。”

张姨娘一把抓住金嬷嬷的手,因为不干活,虽然到了这个年纪手还很光洁。

“嬷嬷你可一定要帮我!”

金嬷嬷的眼神闪了一息,立刻坚定的握住张姨娘的手。

用力的捏了捏她的手心。

“姨娘放心,老奴永远站在你这边。”

金嬷嬷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劝着张姨娘对蛮清惠众好,又怂恿着她给唐氏请安,不过是想在蛮家重新挣个立足之地。

失去了蛮昱锦这根“定海神针”,他同张姨娘一样心里头慌了。

张姨娘提出这荒唐的念头,起先还觉得她魔怔了,很快就想明白了。

谁说不行呢?

刚刚生产还未坐满月子的产妇,吹个风头疼脑热的说没就没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谁还能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就算蛮老夫人探到了那么一丝蛛丝马迹,又能怎么样?

越是大户人家,越是家丑不可外扬。

并且张姨娘还是老夫人的亲堂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

更重要的是唐氏没了,留下两个嗷嗷待孵的孩子,二房除了张姨姨娘还能托给谁?

就凭这一点,老夫人也不能拿张姨娘怎么样。

这一对丧尽天良的主仆,在达成共识之后,开始密谋起如何的除掉唐氏来了。

对于这对主仆的密谋,全府上下无人知晓。

唐氏还在忙着写请柬,写菜单。

这几天蔬菜是一车一车的往府里送,还有那牛羊枕头枕头的往回拉。

这日她正在清点菜单,那一头来报,灵州苏家的亲戚全都来了。

苏氏还感到诧异,自己的帖子才刚刚发出去,娘家人怎么这么快就全都到了?

出去把人迎了进来,才晓得他们是提前出发,准备来看苏家两兄弟的。

发过去的请帖刚好错过,并没有拿到手里头,进了京城才收到蛮清欢要成亲的消息。

然后,这时又有一个想不到的人又来了。

对于这个人的到来,所有人都感到非常的惊讶。



第三百六十五章 归

这个人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两个人。

蛮家上下皆很惊讶,他怎么回来了?这个时候不该在边关镇守么?

不错,这个突然造访之人,正是镇国将军府的男主,镇国将军蛮景晖。

带来的两个人自然就是他的儿子,蛮清欢的两个哥哥蛮昱宁、蛮昱成。

这皇帝果然是早有预谋,早在蛮清欢大军班师回朝,就给边关去了一封信。

本来对皇帝只给了十天时间准备婚事,颇有微词的老夫人、苏氏,这下什么怨言都没有了,欢欢喜喜的让人杀鸡宰鸭。

镇国将军到家时,蛮清欢正在醉仙楼与侯昊然几个人喝酒。

用侯昊然的话说,再过几日就不能与老大一起,痛痛快快的喝酒了,这最后的几日,怎么着也要与兄弟们,痛痛快快的醉几场。

能把喝酒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除了侯昊然也是没谁了。

“老大,向您打听个事。”

侯昊然突然凑近蛮清欢小声道。

“谢家姑娘定亲了没?”

反应了好一会儿,蛮清欢才想起“谢家姑娘”是谁。

若是旁的事,蛮清欢可能会调侃他几句。

婚姻大事,因为有前车之鉴,再不敢随意。

遂敛了笑容正色道,“这事你不该问我,我同你一样刚刚回来。”

不过侯昊然这性子配谢慧玉,倒是天生一对。

蛮清欢有些意动。

“要不然我找个日子帮你探探口风?”

侯昊然略一思考,还是拒绝了蛮清欢的好意。

“还是让我母亲直接上门吧!”

侯昊然原本考虑,倘若谢慧玉早已定亲,自己央了母亲上门,会给对方带来困扰。

希望从蛮清欢这里,得到肯定的消息再做打算。

既然老大也不晓得,那就直接上门吧,万一就在老大替他打探消息期间,被人捷足先登了,那他不得哭死?

蛮清欢勾勾手指,叫侯昊然再凑近些。

“我很好奇,你是啥时候看上我表妹的?”

难道是大军进城那天,在城楼上惊鸿一瞥就看对眼了?

蛮清欢可记得当日大军进城,谢慧玉站在城楼上,高兴的对她挥手。

侯昊然耳根子微红,含糊其辞,“也没多久。”

其实侯昊然早就心仪谢慧玉了,只不过当时打定了主意,要跟着蛮清欢去边关。

战场上刀剑无眼,说不定自个挂了就留在那里了。

跑去跟人提亲,这不是害人吗?

回来那天在城楼上的确看见她了,巧笑兮倩的冲着自家老大挥手。

侯昊然就意识到不能再等了。

“喂侯昊然,你与老大在说什么呢,在外头半年还没说够啊,让点机会给我们兄弟成不成?”

虽然只是一句调笑的话,大家心知肚明,这也是事实。

他们的老大成了太子妃,以后就会是皇后,他们这些做兄弟也跟着水涨船高,在家族中的地位提高了不少。

往后这样的机会可就少了,谁不愿意与老大多说说话,拉近拉近关系?

等酒足饭饱回到家,蛮清欢才晓得父亲与哥哥们回来了。

惊喜交加,连忙跑去秋桐院。

兄长们都与嫂子团聚去了,秋桐院中只有苏氏与蛮景晖在。

庭院中那高大颀长的身影,像一支标枪一样挺立,是她的父亲。

少女双目微红,那个颀长的身影,在水雾中变得迷蒙。

对于蛮景晖来说,他有三年没回过家了。

而对于蛮清欢,却是整整十年。

她最后一次见父亲是十年之前,父亲战死沙场,赶去边关为父亲奔丧。

她看到父亲躺在那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父亲再也不会摸着她的头说,“蛮满真乖”。

可是现在她的父亲还活着,有血有肉的站在院子里同母亲说话,仍然可以摸着她的头发,夸她乖巧懂事。

庭院中的夫妻俩终于察觉到站在门口的蛮清欢。

“这孩子怎么傻站着,还不快过来。”

苏氏冲蛮清欢招手下,看清少女的眼泪连忙跑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是你二哥还是三哥?我让你爹揍他们给你出气。”

少女连忙用袖子擦了水中的雾气。

“没有,我是看见父亲回来高兴的。”

前世不懂事,仗着父母的宠爱,没少在父母跟前告几个哥哥的状。

重活一世,别说哥哥们啥也没干,就算真欺负了也不会告状的。

事实上,几个哥哥都很宠爱这个妹妹,哪怕小时候都不舍得欺负她,更遑论现在?

蛮景晖伸手要如小时候一般,揉揉少女的头,才猛然发现,他的蛮满已经长高了。

是个打得西戎落花流水,促使西戎梁王登上皇位,与我朝签订和平条约的大将军了。

蛮大将军顿时有了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欣慰过后又有些酸涩,自个才感到女儿长大了,就被隔壁皇帝家的黄鼠狼给叼走了。

不行,待会儿他要交代三个儿子,迎亲那天好好为难为难那个,摘走了鲜花,连盆都给他端走的憋犊子。

刚想到儿子,儿子们就领着自个的媳妇一起来了。

“蛮满,好样的,真不愧是我的妹子。”

二哥蛮昱宁见到花树下站着的少女眼眸一亮。

“什么你的妹子,是咱们的妹子。”

三哥蛮昱成立刻纠正。

“你们两个都滚一边去。”

蛮昱旭扒开两个哥哥,从后边挤进来。

“蛮满别理他们,五哥给你带了糕点。”

蛮昱旭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塞给蛮清欢,同时十分得意的瞥了瞥两个兄长。

似乎在说你们俩算什么哥哥,瞧瞧我是怎么做的。

两位兄长同时瞪着他,异口同声,“马屁精!”

“你们俩说啥?”蛮昱旭撸起袖子似是要打架。

两个兄长也不甘落后,“想打架谁怕谁呀?”

蛮昱旭秒怂,往蛮清欢背后一躲。

“蛮满替五哥揍他们。”

这两个家伙老是仗着自己功夫高欺负他。

一家人其乐融融,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蛮清欢笑出了眼泪。

“让你拜我为师不同意,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我才不帮你呢!”

话是这么说,却是任由他躲到了背后。

“其实五哥你可以与他们文斗呀,不是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吗!你与二哥三哥好好掰扯掰扯?”



第三百六十六章 江琳琅

蛮清欢说这话是有根据的,回来当天晚上,雀屏就叽叽喳喳的告诉她了。

她五哥蛮昱旭用摘星楼的烧鹅,打动了国子监祭酒顾大人,收了他当亲传弟子。

顾大人学富五居文采风流,哪个学子不想当他的学生?

偏偏这个顾大人,却看上了不学无术的蛮昱旭,惹得一众国子监监生,眼红不已。

不过顾大人也没如其他人想象的那般,用心教授蛮昱旭读书写字,而是有空就带着他去外头,不是钓鱼,就是游山玩水。

不禁让那些人大跌眼镜。

蛮昱旭却欣喜的发现,原来做学问还可以这样,并不是非要坐在书舍里,双耳不闻窗外事才叫读书。

在顾大人有意的引导下,蛮昱旭对读书越来越感兴趣,这半年已经读完了好几十本,游记类的书籍。

蛮清欢一心想要改造自己的这位五哥没能成功,反倒叫顾大人歪打正着。

苏家这一回,大舅母,二舅母,三舅母都来了。

蛮清欢打了胜仗,新西戎王承诺百年内不骚扰边疆,皇帝龙心大悦。

不仅封了萧辰为太子,更是下令开一届恩科,并且把去岁,因为闹刺客而停掉的秋闱,补开起来。

也就是说今年会有一次夏闱,和一次秋闱。

夏闱落地的举子,秋闱可以接着再战。

这就表示许多学生落地之后,不用再苦等三年。

圣旨发至全国,所有的学子都跃跃欲试。

这让苏域卯足了劲,堂弟上战场立了战功,得皇帝封了个五品武官,自己这个堂兄怎可落后?

知子莫若母,趁着这次蛮清欢出阁,大舅母亲自来了,不仅给蛮清欢带来了添妆,也给苏域带来不少东西。

至于三舅母就更别提了,儿子上战场回来,还弄了个西戎公主儿媳妇,也不知这儿媳妇好不好相处,儿子有没有在战场上受伤。

再加上蛮清欢大婚肯定是要来的。

二舅母把苏蔷苏薇姐妹俩带了来,也有借着蛮清欢的婚事,露露脸找个好婆家的意思。

苏萱没有一起过来,两个月前出嫁了。

就连大房长姐蛮清愉,都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回来了。

蛮家众人难得一次的齐聚。

蛮家那头热热闹闹的给蛮清欢办及笄礼、备嫁,邵劲那头在醉仙楼约见了江琳琅。

就是那几个,跟着一起出征的江湖女子之一。

不知大家还记得她否?

曾经提点过王玉珠。

这个将琳琅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不放在眼里,单单对邵劲另眼相看。

待发觉自个对邵劲有意思之后,就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邵劲则是能躲就躲。

可是那天半夜,叫安幼芹拦了一回之后想通了。

今个特意约了江琳琅来,把话说开。

若是她还愿意嫁给自己,那么他就娶了。

或许不会再有那样的心动,不过他一定会努力,让自己做一个好丈夫,将来还可能是一个好父亲。

邵劲在醉仙楼订了个包间,时下闺秀都喜好迟到,让对方等待,以示对自己的重视。

邵劲为了有一个好的开端,特意提早了一刻钟到达醉仙楼,没想到江琳琅已经在了。

这让邵劲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层。

今日的江琳琅穿一身桃红色的裙衫,鸦青的头发挽成双髻,发间插两朵粉玉的珠花。

远山黛眉美目含情。

少了几分江湖中的利落,倒是比以往增添了两分柔情,乍一看上去与大家闺秀一般无二。

邵劲打仗有勇有谋,可是对待女孩子却没什么经验。

安幼芹嘛,虽然是表妹,从小一起长大,和亲妹妹,没什么分别。

唯一心动的女子,一开口就被拒绝了。

明明是他把人给约来的,对着江琳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还是江琳琅爽快的先开口。

“邵将军今天约我来,是同意与我交往了。”

江琳琅的眼眸闪闪发光,对得起这个名字,琳琅满目。

在边疆那会儿,邵劲看见她就躲,今天居然主动约见,不是同意与她交往是什么?

邵劲正在喝茶,听得此言一口茶通通喷了出来,涨红的脸咳得厉害。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江琳琅赶紧递了条帕子给他。

“我今天来是这样……”

邵劲将家里的情况娓娓道来,包括安幼芹和他姑母邵氏的打算,一点没有隐瞒的告诉她。

“我家就是这个情况,并且目前来说我对你,还只是仅仅停留在有好感的阶段,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如果你不……”

邵劲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琳琅给打断了。

“你不用说了,我都接受!”

将琳琅觉得邵劲对自己还是有好感的,否则同行好几位女子,为什么她不找别人单单找了自个呢?

并且她相信,在以后的相处中,邵劲会慢慢发现她的好。

这世上有很多的夫妻都是先成亲再相互悦之,她觉得自个与邵劲也可以。

还没开始交往,爽利的江琳琅已经想到成亲了。

邵劲不由自主的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姑娘面前笑,得如此的自在。

邵劲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

也许只有江琳琅这种爽利的姑娘,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人有时候要找的不是最爱,而是最适合的那一个。

这个认知让邵劲醍醐灌顶,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重力。

就连呼吸都变得轻松了。

“那好,过两天我带你去见见我的母亲。”

“别呀,干嘛还等过两天,择日不如撞日,你接下来没什么事吧?”

江琳琅一双大而亮的眼眸,看着邵劲,满满都是期待。

邵劲不由自主的点了一下头。

江琳琅雀跃了一声,一下子窜过来。

“咱们现在就去吧,等等,是不是得先给伯母买件像样的礼物?还有,还有,你家还有什么其他的姐妹?也要带个礼物吧?”

邵劲被叽叽喳喳的江琳琅推出了门,又一路推去了珍宝阁。

然后在珍宝阁买了两套头面几朵珠花,跟着邵劲一起去了,冰城王府在京城里头的宅子。

见到了冰城王妃之后,江琳才晓得被自己看好的少年,竟然是冰城王世子。



第三百六十八章 绑架

“取经”回到剑鸣渊,立即把院门给关上了。

萧辰来敲门,二话不说,和昊然上来就是一场红包雨,用银子砸开剑鸣渊的大门。

然后又用金叶子敲开了房门。

萧辰是太子,大伙本来就不敢太造次,意思意思就行了。

想不到这太子爷是个土豪,上来就是砸银子。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拿了那么多的红包,谁还好意思拦着?

盖着红盖头的蛮清欢,叫萧辰给抱走了。

来到堂屋拜别父母,萧辰也跟着蛮清欢一起跪下来。

新娘跪别父母,原本新郎就不需要跪的,更遑论萧辰还是太子。

镇国将军哪里感受他这一跪?

赶紧将人扶起来。

萧辰却执意跪着。

“今个我不是太子,只是您的女婿。”

萧辰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岳父岳母把娘子,如娇花一般呵护着长大,如今却被小婿给折了走,理应受小婿一拜。”

蛮景晖总算看这个,连花盆一起端走的憋犊子顺眼一点了。

站在迎亲队伍中的萧晟,看到这一幕,不禁想起了梦中,自个允许蛮清欢的情景。

当时蛮大将军与苏氏也是坐在这个位置。

大将军看他的眼神,就与刚才前头看萧辰一般无二。

不同的是,蓝大将军对梦中的自个,全程没有好脸色。

见蛮大将军那张脸,像谁欠他十吊钱似的,自个并没如萧辰般行跪拜之礼。

反而内心里有种,我晓得你不高兴,看我不顺眼,可是又能奈我何的挑衅。

当看到苏氏敦敦叮嘱少女,萧辰一再的向苏氏保证。

又想起梦中,当苏氏殷殷叮嘱跪着的少女,站在一边冷眼看着的自个,自觉的她啰嗦,又不是不再回来,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内心满是不耐和嫌弃。

萧晟忽然很后悔来这一趟,让他瞧见前世的自个,与萧辰之间的差距。

叫他先前的理直气壮,显得那么的可笑。

萧晟心中明白,倘若自己是个女子,也会选择萧辰这样的男子。

看着萧辰温润的面孔,忽然就想起陌上公子人如玉来。

虽然不甘心也不愿意接受,这一刻孝顺不得不承认,只有萧辰这般包容又耐心细致的男子才配得她。

这头花轿热热闹闹的出了门,那厢林嬷嬷醒来了。

林嬷嬷醒过来,发现自个莫名其妙的躺在地上。

还在那头奇怪自个怎么睡着了,转头一瞧旁边还躺着水秀袖。

急忙再看屋里,其他人趴在桌上的趴在桌上,躺在地毯上的躺在地毯上。

甚至还有两个就这么背靠背的坐着“睡着”了。

奇怪了!

有那么累吗?

怎么不仅自个睡着了,这屋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睡着了?

看了下屋里的刻漏,时间不早了,该叫起唐氏用午膳了。

一看床上。

没人!

林嬷嬷猜测,唐氏起来见她们睡着了,她一个人出去了。

待视线落到床前。

坏了!

原本躺在床上小憩的唐氏不见了,可床下却放着两只绣花鞋。

彩蝶恋花的绣鞋,花蕊中点缀着白珍珠,正是歇息前唐氏穿着的那双。

鞋在,人却不见了。

怎么出去的?

唐氏并没有半日换一双鞋的习惯。

再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睡着。

林嬷嬷一拍大腿,不好!

出事了!

二夫人不见了!

连忙推醒旁边的水袖,让她去找二老爷禀报。

一面自个摇醒屋里其他的丫鬟婆子,带着人满园子的寻找。

得了信的蛮二老爷,和林嬷嬷各自带着人,搜遍了镇国将军府的角角落落。

到太阳下山都没有找到人。

然后蛮二老爷就收到了,自称绑架了唐氏的绑匪,让人送来的勒索信。

二老爷看信的时候,张姨娘就在旁边,回到自个的小偏院,一巴掌将桌上的茶具,通通扫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茶水,流了一地。

有一片瓷片跳起来,擦着金嬷嬷的脸颊飞过去,撞在喜鹊登梅的隔扇上头,又反弹回来掉在地上。

“姨娘你息怒,消消气。”

“你让我怎么消气?”

张姨娘气急败坏。

“嬷嬷我让你去找两个人,你这人到底是怎么找的?你瞧瞧这是什么人?”

当初说的好好的,一手交钱一手杀人。

现在呢,钱他们拿走了,人却没给她做掉。

不仅没做掉,还上门送起了勒索信。

见钱眼开不知死活的东西,镇国将军府也是什么人,想啰嗦就啰嗦的吗?

张姨娘现在,就怕那几个绑匪到时候钱没拿到,自个身陷囹圄不算,还把她给供出来。

不过这其实也不能怪那几个绑匪。

他们把人弄了出去,的确想直接把人扔河里淹死拉倒。

只是唐氏醒早了。

唐氏睡着以后,这两人才从窗户底下吹的迷烟。

人睡着之后呼吸会变得缓慢,是以睡着的唐氏,根本就没有吸进去多少米。

两人把她装进菜筐子里,抬上独轮车推出府去,很快就被独轮车给颠簸醒了。

只是推着独轮车的两人,拣那偏僻的小巷子走,坐在筐子里头的唐氏,发现自己身陷囹圄。

偏僻的小巷,哪怕叫破喉咙,也不可能有人来救自个。

反倒打草惊蛇,引起两人的恐慌,真会对自个不利。

唐氏告诫自己不要慌,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想着脱困之法。

唐氏坐在筐中默不作声,一边透过筐子的缝看着外边的情景。

希望这两人推着独轮车可以穿过什么闹市,到时候自个掀开框子,就可以跳出来呼救。

然而这两人却推着筐子,越走越偏僻。

慢慢的唐氏发现这两个人,推着独轮车来到了河边。

唐氏的眉头不由得拧紧,这是准备把她扔进河里喂鱼?

然后当这两人停下独轮车,打开竹筐之时,唐氏睁开眼从筐子中站了起来。

两个绑匪吓了一跳。

下一刻脸上立即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唐氏直接无视了两人,若无其事。

“这是打算把我丢进河里喂鱼?”

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

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笨,你们两个真是太笨了,冒着被抓住的危险,花了大力气把我从将军府里弄出来,只为丢进河里?你们就没想过,用我去换点儿钱花花?”



第三百六十九章 冷汗

唐氏说完还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

“很贵的,值许多银子。”

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此时此唐氏的心在怦怦直跳。

但她必须表现的很淡然,两个孩子还那么小,他们不能没有母亲,所以她必须自救。

唐氏在心头默默的祈祷,这两个绑匪见钱眼开,不那么讲究规矩。

绑匪如她所愿的眼睛亮了一下。

下意识的要问,“值多少银子?”

另一个绑匪却打断了他。

“乱问什么,别忘了我们的规矩。”

这个绑匪长得高高壮壮满脸的横肉。

怕蛮家那边发现端倪,沿着独轮车追上了。

两人已经脱去了伪装,并且独轮车也换成了平板车。

听到银子眼中就带着贪婪之色的绑匪,显然很怕这个人。

被他这么一呵斥,不禁缩了缩脖子。

唐氏心底不由得一沉,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位大哥你这就说的不对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是不是?”

她还不能死,她的孩子们需要她,为母则刚的唐氏并不死心,不余遗力的鼓动着绑匪。

那个绑匪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自己高大壮实的同伴。

“呵呵,谁说不是呢!”

然后立即小声对自己的同伴道,“大哥,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为了二千两银子杀个人不值当。”

虽然他们曾经为五百两杀过人。

“二千两?”

唐氏说服道,“我可以让人给你们五千两。”

虽然绑匪说的声音很小,课唐氏一直注意着俩人的动静。

五千两!

翻了一倍还多。

够他在柳子胡同几个月的开销了。

小个子绑匪的眼睛更亮了。

他咽了口吐沫试探道,“大哥……”

高个子的绑匪虽然没有说话,其实也有点动心了。

他们干这买卖不就是为了钱吗?

有更多的钱为什么不赚?

顾客买//凶//杀//人,然后反被对方出更高的银子,买了过去杀//了顾客,在他们这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并且他们只不过改杀为绑架,成就了另一桩买卖。

与前一个雇主也不搭界吧?是吧?

高个子绑匪没有说话,矮个子就当他是默认了。

写了一封勒索信,让人送去了镇国将军府,交给了门房指名给蛮家二老爷的。

于是就有了前头二老爷收到勒索信这一幕。

勒索信上指明酉时未,金水河畔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并且指明要蛮二老爷一个人,独自前来,否则就撕票。

现下已是酉时,时间不多蛮二老爷急忙去取银票。

勒索信上指明,只能二老爷一个人前往,他就没有带亲兵,连小厮要跟着一起去,都被拒绝了。

他不敢、不能拿唐氏的性命做赌注。

把银票揣进怀里,亲自赶了一辆马车前往金水河畔。

出城的官道上没什么人,二老爷驾着马车很快出了城。

田间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扛着锄头,如小鸟归巢一般往家赶。

远处绿柳拂堤,炊烟袅袅。

美丽的风景蛮二爷无心欣赏,只恨不得马车快些快些再快些。

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马车总算赶到了金水河畔指定地点。

拉车的枣红马累的鼻子里直喷热气。

那个亭子里什么也没有。

哦,不,亭子北边的柱子上,用一把飞刀插了一根布条。

上面写着,“银票塞在亭子第三台阶底下缝隙中,然后往南一里路进林子,你要的人在那里。

二老爷连忙按照指示,把银票塞进台阶缝隙,马车都来不及坐,一瘸一拐的跑着就往小树林去。

满头大汗的跑进小树林,果见唐氏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一棵树上。

口里还绑了一根白布条。

蛮二老爷也顾不得树林里有没有其他危险,直冲过去给她松绑。

然后绳子解到一半,后脑勺上就挨了一记。

蛮二老爷晕了。

蛮二老爷被敲晕在小树林,皇宫那头蛮清欢的花轿也入了东宫。

论理镇国将军府到皇宫顶多半个时辰的路程。

可架不住萧辰觉得自个大婚一次,怎么着也要风风光光的,愣是沿着京城转了一个大圈。

十里红妆瞧不尽的热闹。

挤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沈雅姗,眼热的追逐着那顶花轿。

那个暴力女嫁进东宫去了,她的晟哥哥还不晓得哪日才能迎娶她。

出征前可能没时间。

可现在战事已歇,孝顺绝口没提过,何时迎她入王府。

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坐上花轿。

更让她觉得忐忑不安的是,萧晟的王府里头,住了一个姓王的什么校尉,听说还是个江湖女子。

好不容易解除了来自蛮清欢的威胁,又来个什么校尉,这些女人真不要脸。

仗着自己会一些花拳绣腿,就在男人跟前搔首弄姿下贱的很。

陆英也被曹金梅从家中强拉出来看热闹。

皇帝开了恩科,考期迫在眉睫,陆英正打算利用一个月的时间闭门读书,把四书五经,再好好的温习温习。

前段时间曹金梅老来打扰他用功,并且这姑娘听不懂好赖话,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不好不容易十天之前,曹太太带着曹金梅回老家去了。

陆英就闭门谢客,专心的在家里做起了学问。

今个早上刚刚走进书房,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摊开来,还没开始读呢,曹金梅就来了。

大包小包兴致勃勃,又是给他带的湖州狼毫笔、又是松萝烟的墨锭……

好不容易挨到晌午,这下曹金梅该回去了吧?

下晌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做学问。

然后大街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这十天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竟然不知道太子大婚。

酷爱凑热闹的曹金梅立即打听是怎么回事。

得知太子大婚,十里红妆羡煞旁人,立即拉了陆英就去瞧热闹。

并且嘴里道,“去瞧瞧太子妃到底有多少嫁妆,赶明咱们成亲,我让我爹多准备一些嫁妆,比太子妃的还要多,还要豪华。”

曹金梅的口无遮拦陆英已经习惯了,可还是叫她这没心没肺的话,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嫁妆的规格竟然越过太子妃,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身份能越过太子去?



第三百七十章 洗漱

太子大婚自然与民间不同,什么拜堂之类统统没有,花娇进了宫就直接抬去了东宫。

萧辰踢了轿门,本来应该蛮清欢走下轿子自个走进去的。

正当蛮清欢准备弯腰下轿,萧辰掀了轿帘,直接来个公主抱。

虽然头上顶着红盖头,蛮清欢还是脸颊羞得绯红。

挣扎着要下来。

“你放我下来,传到御使耳朵里该弹劾你了。”

萧辰嘴角微翘,越发抱得紧了。

“娘子放心,这是咱俩的东宫。”

娘子叫得那叫一个顺口。

“即便御使晓得了,又能怎样?我抱我自个的媳妇关他们何事?哪个御使敢在金殿上告状,看为夫怼不死他。”

嗯,不光“娘子”叫的顺口,这“为夫”也自称的顺溜。

跟在后头的几个丫鬟一个个抿了嘴笑。

太子爷看重她们姑娘,怎么不令他们高兴呢?

原本为了宫中安全,蛮清欢大婚,是不可以带陪嫁丫鬟进宫的。

当年三皇子、四皇子大婚,三皇子妃、四皇子妃,可是一个丫鬟也没能带进宫。

身边伺候的都是宫里统一调配的宫女。

萧辰晓的这四个丫鬟,对蛮清欢的意义不同,特意跑过去说服了皇帝,破例允许这四个丫头,以陪嫁的身份进宫。

当然还有百灵。

原本就是萧辰送到蛮清欢身边的,她进了东宫,百灵自然也是要回来的。

新房里到处都是红色。

红色的纱帘,红色的桌布,红色的家具。

就连床也是红木打造的。

床上大红色的鸳鸯戏水被,小臂粗的红色龙凤喜烛……

总之满眼都是红色。

萧辰抱着少女大踏步走进新房,把人放在床沿,掀了盖头喝过交杯酒之后。

百灵提了个食盒送进来。

萧辰亲自把食盒里边的小菜一样一样的放到桌上。

“饿坏了吧,快吃点,我去去就来。”

太子大婚,旁人没有喜酒可喝,晋沛时却是一定要的。

离着东宫不远的梅林里,晋沛时一手拿了一只装酒的葫芦。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脸上露出微笑。

也不往身后看,直接一只酒葫芦甩了过去。

身后人轻轻接住酒壶。

“你就不怕这酒让别人喝了去。”

说这话,萧辰已经拔开塞子,仰头喝了一口。

晋沛时也是笑得一脸轻松。

“除了你还会有谁到这个地方来。”

这个梅林是两人的秘密基地,曾经年少之时,两人为了躲避那些讨厌的太监宫女,常常趁人不注意往这梅林里头钻。

直到后来他被人利用,引着萧辰掉进莲花池。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日子,二月二龙抬头,萧辰的生日也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不过现在好了,苦难的一切,都成为过去。

萧辰的毒解了,还当上了太子,并且抱得心目中的美人归。

小小的葫芦里头其实并没有多少酒。

两人喝得很慢,边喝还要边回忆过往。

萧辰不徐不急,陪着晋沛时慢慢喝。

他知道今日不光是自己了成亲的日子,也是晋沛时解脱枷锁的好日子。

晋沛时因为他身中剧毒而内疚,明明是个能文能武的少年郎,却偏偏自我放逐,混迹街头做个纨绔。

虽然后来有蛮清悦,把他拉出苦海,貌似过上了正常的日子。

可是,不论是萧辰还晋沛时,他们两个都清楚,在晋沛时的心底里,并没有真正的放下。

只有等到萧辰彻底痊愈的那一天,敬沛时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一只葫芦见底,晋沛时暧昧的拍了拍萧辰的肩膀。

“我就不耽误你了,快些回去吧!我那小姨子还等着你去洞房呢。”

说完还用一种你懂得的眼神,对萧辰挤眉弄眼。

萧辰回到屋里,蛮清欢已经脱去了凤冠霞帔,穿一套正红的里衣,盘腿坐在临窗的大榻上看书。

在柔和的灯光下越发显得肌肤雪白。

像一只熟透了的红苹果,让人忍不住就想上前咬一口。

萧辰看的有些痴,喉结不由得动了动。

灯下少女听到动静放下书起身。

“这么快就回来了?”

其实蛮清欢是希望他再晚一点回来的。

虽然已经从心底里接受了萧辰,可是一想到待会儿,两个人就要坦诚相见。

还是有点心跳加快,脸儿发烧。

希望萧辰回来的越晚越好。

萧辰明白她的心思,其实他自己也有点紧张。

不过更多的还是期待和兴奋。

肖想了两辈子的姑娘,终于要是他的媳妇了。

萧辰嗯了一声,“他赶着回去陪你二姐呢!”

蛮清悦也生了,比唐氏还要早几天。

头一胎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闺女。

把晋沛时和长公主都高兴坏了。

特别是长公主,从前就特别想要生个闺女,一直没能如愿。

只好把晋盈盈成了亲闺女养。

如今蛮清悦给他生了一个孙女,总算圆了她的心愿,弥补了长公主没有闺女的遗憾。

把个大孙女宝贝得什么似的,除了奶娘喂奶的时间,其余几乎都在长公主的屋里待着。

蛮清悦这个娘亲,反而不怎么见着自个的这个闺女。

萧辰拿了架子上的洗漱用品往净房去。

蛮清欢踌躇。

“那个……要不要,我帮你?”

百灵告诉过蛮清欢,萧辰不喜欢丫鬟伺候。

从前伺候他的都是飞鸣飞诚他们几个。

如今萧辰住进了宫里,并且已经大婚,飞诚几个就不再适合进内室了。

总不能特意把人喊来,伺候的萧辰洗完澡再回去吧。

萧辰刚想说不用,及时的把话头给咽了回去。

意有所指的语言挑逗他的新娘。

“娘子确定要帮为夫?”

蛮清欢所谓的帮他,就是帮他更个衣,连搓背这种事都没有想到。

可是现在这话,从萧辰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带着另外一层意思。

蛮清欢羞红了脸,呸了他一口。

这人不是谦谦君子吗?怎么今个晚上,好是换了个人似的?

莫不是她遇到个假萧辰吧?

见她脸红,萧辰又故意逗她。

“娘子还帮不帮为夫了?”

蛮清欢一怒而起。

“滚!”

“这才是蛮大将军啊!”

萧辰拿着洗漱用品,大笑着转身走进房。



第三百七十一章 皇后回宫

蛮清欢一楞。

心头充满了暖意。

这是萧辰怕她初来乍到不适应,故意插科打诨让她放轻松。

很快萧辰就穿着与蛮清欢同色的中衣出来了,披散的头丝还在滴着水珠。

少女赶紧拿了一条柔软的毛巾。

“我给你擦擦吧!”

虽然两人相识了很久,也不是没有独自相处过,可是这样的身份,还是让她有点紧张,迫切需要做点什么。

萧辰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二话不说,听话的坐在锦凳上。

蛮清欢过来给他擦头发,萧辰整个身体就撑在她身上。

一面随意的跟她说话。

萧辰“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让蛮清欢飘着的心忽然落了地。

查觉到少女的放松,萧辰忽然转身,一个公主抱抱起少女,蛮清欢惊呼一声,不由自主的双手攀住他的脖子。

那人已抱着她大步走向床塌。

“一刻值千金,娘子,我们该就寝了。”

少年将怀中人放到鸳鸯戏水缎被上,轻轻扯开她中衣的衣带……

一对小臂粗细的龙凤烛,一燃燃到了天明。

蛮清欢难得一回睡到天光大亮,身边人已经不在了,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响。

不晓得画眉她们几个现在在哪儿,少女没有开口唤人,自个掀了被子下床。

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她。

“小心!”

“昨夜娘子辛苦了,再睡会吧!”

少年低沉的声音浑厚中带着一丝蛊惑。

少女不由自主乖顺的躺了回去。

一个回笼觉,直睡到日上三竿。

“都这个点了,也不晓得喊我。”

少女一边埋怨始作俑者,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

呃,一时着急忘了叫人进来伺候。

在屋中看书陪了半日的少年眉眼温柔。

“不着急,咱们与人不同,又没人等着咱们敬茶。”

穿好衣服坐到铜镜前,蛮清欢就想到了莺哥。

萧辰却道他可以给她梳妆。

对此蛮清欢表示怀疑。

果然她的怀疑都是对的。

萧辰拿着玉梳在她头上摆弄了半天,一头锦缎般柔顺的鸦黑发丝,让他弄得乱七八糟,也没说出一个哪怕是简单的发式来。

嗯,眉型画的倒是尚可,只是那头发弄的不能直视。

蛮清欢笑喷,“还是让莺哥来弄吧!”

莺哥早就得自家姑娘的乌发垂延三尺。

终是得了机会,使出浑身的解数,给蛮清欢弄了一个既华丽,又新潮漂亮的发型。

带上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尽显太子妃高贵的气质。

看着莺哥一双巧手,在蛮清欢头上来回穿梭,很快就梳好了一个漂亮的发型。

萧辰不得不承认术有专攻。

午膳过后,蛮清欢和萧辰决定先去慈云庵见沐皇后,回头去武定侯府看望小沐氏。

这么多年,萧辰一直顶着沈言的名头过活,蛮清欢也算是她的儿媳妇。

只是两人还没出门,就收到消息皇后回宫了,住进了原先的寝殿凤梧宫。

慈云庵是不必去了,两人直接去了凤梧宫。

凤梧宫十多年不曾有人住在里头,虽然皇帝每天照例派人打扫,要住进人去,还是要重新归置收拾的。

蛮清欢和萧辰联袂来到凤梧宫,宫殿里东西全都搬在了院子里,宫人们端着水盆拿着扫把进进出出很是忙碌。

沐皇后悠闲的坐在高大的凤凰树下喝茶,看着宫人们忙碌不时的指点几句。

瞧见萧辰和蛮清欢,清冷的面上就带了笑,冲两人招招手。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我这里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不如你们先去御花园转转,等这边收拾好了再过来。”

皇后与皇帝的故事,蛮清欢隐约的听家人提起过一嘴。

当年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求取沐大姑娘,陈允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后来成了皇帝,终是没能兑现这个承诺。

并且大儿子成了宫斗的牺牲品,小儿子也身中剧毒。

沐皇后心灰意冷,从宫中搬了出来。

就连皇帝前去都闭门不见。

这会儿却主动搬回宫中。

蛮清欢知道,沐皇后这是不放心他们俩,在宫中孤身作战,给他们当后援避风遮雨来了。

心中感动,不由道,“母后,我留下来帮您一起收拾吧。”

沐皇后望着少女眼中闪烁着慈爱的光芒。

声音温暖得像四月的风。

“哪用得着你,你看我都在这闲着呢,乖,去御花园转转一会儿过来,母后给你做桂花糕吃。”

沐皇后坚持,两人只好去了趟御花园。

两人在御花园里逛着逛着,就遇到了公主们。

然后找茬的来了。

十公主首先发难。

“这不是我们,巾帼不让须眉的蛮大将军吗……”

前半句听着还正常,后半句就来了。

“姐姐妹妹们可避着点,担心她身上的血腥气冲撞了你们!”

九公主立即拿香帕扇了扇鼻子。

“你还别说,这味道够浓的……,杀了这么多人,有些人也不怕半夜恶鬼索命。”

蛮清欢“……”

十公主还可以说,因为萧晟而迁怒于她。

一个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自然比其他兄弟姐妹来的亲厚。

可是九公主,既不是李德妃的女儿,也不是万贵妃的闺女。

并且,别说得罪了,就连一点点的交集都没有过。

除了那回打了李婉素,李德妃宣她进宫。

就是那回,也不过在御花园中远远的瞥过一眼,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

蛮清欢想来想去,没有什么理由。

思来想去,只能归为嫉妒。

嫉妒自个可以到处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而身为尊贵的公主,却只能关在高墙深院里。

蛮清欢越想越觉得,自个猜测的不错。

其实蛮清欢哪里晓得,九公主和十公主,全都暗戳戳的心仪着,芝兰玉树风度翩翩,却又若不胜衣的沈言。

当日皇帝给蛮清欢赐婚,要她自个在现场选一个,沈言站了出来,皇帝却把她赐给了五皇子。

然后没过多久,沈言就“死了”。

两人很伤心,却把沈言“过世”的责任,全都栽到了蛮清欢的头上。

如果不是她,那个美好的少年,又怎么会死呢?

都是她的错。



第三百七十二章 人形装饰

再看萧辰,与沈言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左眼角上方,没有那颗红色朱砂痣。

瞧见气质迥异的萧辰,更想起可怜的沈言。

对蛮清欢的成见,或者说恨意又加深了一层。

更加迁怒到萧辰,这个药罐子为什么不死?偏偏死的是沈言!

再看萧辰时,那目光里就带了一把小刀子。

这一世的蛮清欢,从来不委屈自己,伸手就要抓腰间的鞭子。

呃,算了!

虽然还是觉得,直接上手动鞭子来得更加的爽快。

只是这样一来,明日御使又有了触柱的由头。

萧辰为她喝了毒酒,她自然也要为他着想的。

纤纤玉手学着九公主的模样,在鼻子跟前扇了扇。

“相公,有没有闻到什么臭味?”

就算不动鞭子,她照样有办法将人气得跳起来。

“唔!”

萧辰一本正经的配合。

“的确很丑。”

说完还用手捂住了鼻子。

臭?

哪里臭?

几位公主下意识的寻找。

九公主忽然反应过来,这个贱人不是在讽刺自个说话像放屁吗?

九公主气得涨红了脸,然后又由红转黑。

“蛮清欢,你该死!”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把这贱人抓起来掌嘴!”

气急败坏的九公主,早就忘了跟前这两人是太子与太子妃。

或者说,她从来没将这所谓的太子,与太子妃放在眼里过。

因为皇帝并没有,将萧辰身体已经好转的消息公开,在这些皇子宫女的眼中,萧辰还是那个活不长的病秧子。

一个活不长的病秧子,就算能当几天太子,又有谁真正把他当回事?

然而太监宫女却垂着头,泥塑般站在那里没人敢动。

九公主可以不把太子和太子妃看在眼里,他们却不能。

哪怕这个太子再弱鸡,他也是太子。

皇上生起气来就算惩罚九公主,也就抄抄经书或者罚跪,或者赐婚出去,眼不见为净。

总之不会伤筋动骨,可他们就不一样了。

“好啊,你们这些个刁奴,本公主……”

九公主还在那边耍着她的公主微风。

这头蛮清欢问萧辰。

“对太子与太子妃不敬是个什么罪?”

“轻则打板子,重则杀头之罪。”

“哦!”

少女点头。

朝九公主呶了呶嘴。

“这样的要判个什么罪?”

萧辰波光涟滟的眸中的温柔,几乎要将少女沉溺其中。

“娘子想判个什么罪?为夫都听你的。”

九公主等人不期然的被塞了一波狗粮。

这两个贱人居然要判她的罪,九公主气急败坏。

这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自个无处告状。

自个的母妃只是个不受宠的小嫔妃。

于是九公主就想到了万贵妃。

她的母妃与万贵妃沾了点亲带了点故。

平时九公主。就以自个是万贵妃的人为据,常常找十二公主的麻烦。

万贵妃与李德妃明争暗斗,自然乐的有人找李德妃闺女麻烦。

明里暗里给了九公主不少的支持。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九公主是个不受宠的小嫔妃的女儿,却可以如此的放肆的原因。

一路上已经想好了,如何的在万贵妃跟前添油加醋。

只是这会儿的万贵妃却没有功夫理她。

李德妃来了。

虽然这两人平日里明争暗斗,恨不得把另一个人,按进泥土里去,可在沐皇后的事件里,两人却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沐皇后回宫的消息,像一场大海啸,很快席卷了整个皇宫。

心慌意乱的李德妃,跑到万贵妃这里讨主意来了。

万贵妃一脸的恨意。

“你找我有什么用?当初我就对你说过,斩草要除根,现在人家的儿子成了太子,她这个皇后要回宫,我不过是个小小的贵妃,怎么阻止得了?”

当年两人密谋时,她就曾提议,既然要毒死萧辰,不如将那姓沐的贱人一并给毒死了。

李德妃偏不听,说什么让她活着比死了好。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也不会有痛苦。

她要让这该死的女人活着活受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后呢?

姓沐的贱人是进了庵堂。

可这十几年,哪怕那贱人身在庵堂,仍旧牢牢的抓着皇帝的心。

连带着那个小崽子,哪怕病得要死了,仍然是皇帝的心头肉。

甚至在明知那小崽子,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情况下,仍然为他娶妻。

并且取得还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

更是将那小崽子封为太子。

当初若是听了她的建议,哪会有今日这一出?

这个时候知道着急,找她商量来了,早干什么去了。

李德妃自知自个亏。

“这时候还说这些干啥?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把人赶回安堂去,或者打入冷宫也行。”

刚刚过来时,故意拐去了凤梧宫,里头都收拾好了,这沐贱人这是打算长住了。

这怎么行?

万贵妃冷笑。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你以为我是谁?想赶她走就能赶她走?”

李德妃好不容易放下成见,亲自赶过来与万贵妃商量对策。

没想到却得到万贵妃一通冷嘲热讽。

随即也拉下了脸子冷声道,“别忘了,那个贱人回宫,倒霉的可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一半的凤印,在你的手中握着呢!”

沐皇后回宫,用脚趾头想也晓得,手里头的凤印保不住了。

而万贵妃却还在与李德妃扯着陈年往事。

这让李德妃非常的不爽,总感觉万贵妃的脑壳坏掉了,让门给挤了。

其实万贵妃不是不心慌,而是有另外的打算。

在她来看萧辰即将毒发,到那时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齐王,将会成为晋王最大的竞争对手和障碍。

与其想办法对付沐皇后,倒不如利用这件事,好好的谋划一番。

叫她与李德妃狗咬狗,最好弄得两败俱伤,最后自己这个渔翁得利。

李德妃见在万贵妃处,得不到任何的帮助,一甩袖子回宫去了。

然后把安阳侯夫人给宣进了宫来商量对策。

不管李德妃心中怎样的波澜壮阔,万贵妃又打着什么样恶毒的主意。

蛮清欢和萧辰掐着点在御花园转了一圈,再回来凤梧宫已经收拾得井井有条。

嗯,收拾是收拾好了,只是多了一点装饰。

还是个会动的人形装饰。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失踪

皇帝看到两人顿时眼前一亮,不时的用眼神向萧辰求助。

蛮清欢却在萧辰开口之前大声道,“父皇您的眼睛抽筋了吗?”

无论如何蛮清欢是站在沐皇后这边的,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抛弃了对沐皇后的誓言。

简直就是渣男一枚。

皇帝的脸都绿了,这个死丫头,早知道这么会坑人,就不给她赐婚了。

皇后却发自内心的笑,这个儿媳妇甚得她心,这个人这辈子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板着脸对汪大道,“病了还不把人送去御医那。”

然后牵起蛮清欢,“走,咱们进去,母后给你做了桂花糕。”

那温柔得能够滴出水来的声音,皇帝还是二十年前,两人刚刚成亲那会儿听过。

越发的对蛮清欢不满意了,怎么着抢走了他的儿子,现在连老婆也要抢?

还有没有天理了?

回东宫的路上,萧辰抓住蛮清欢的手,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你放心,我必定不会如此。”

“呃?!!”

蛮清欢眨了眨眼,反应了半天,才晓得他说的是啥。

蛮清欢忽然醒悟,自个为啥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呢?

是不是在潜意识里,早就认定了萧辰不会再找旁的人?

她就这么相信他?

或者原先他身中剧毒,能活多久都不晓得,自然不可能再找旁的女人。

后来呢,自己忽略掉了他已经解毒的事实?

到底是哪一个原因,蛮清欢还没来得及细究,就到了三日回门的日子。

老夫人、蛮景晖、苏氏,以及两位嫂嫂早早的等在了大门口。

却不见了三位兄长,并且府中个个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

蛮清欢才晓得唐氏被绑架了,二老爷拿着银子去赎人,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怕只怕凶多吉少。

这三天京城都翻遍了,要不是今个蛮清欢回门,蛮景晖也不会在府中。

姬和前边唐式的摔倒,蛮清欢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张姨娘。

却被苏氏告知,张姨娘在外寻找二老爷并不在府中。

只好暂且作罢,打算回宫之后,让飞诚飞鸣几个带人好好的去寻一寻。

且说蛮二老爷被打晕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悠悠醒来,发现自个身处在一个破屋子里。

想起之前的种种,连忙要起身去找唐氏。

这时唐氏的声音却在他旁边响起。

“你醒啦!”

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欣喜。

二老爷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

“这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他们把你打晕之后,给我蒙了黑布条,把我俩带上马车,再摘下布条之后,就在这破屋子里了。”

“这些该死的绑匪让我捉到……”

自己已经身陷囹圄,再说这话似乎有些打脸,蛮二老爷及时打住话头。

唐氏却有不同的想法。

那两个绑匪她打过交道,后面这些人行事的手法,与那两个绑匪似有不同。

这前后貌似并不是同一拨人。

不过到底是与不是唐氏也无法确定。

等待从来不是蛮家人的风格,二老爷即是蛮家人,自然亦是如此。

他站起来步履蹒跚的检查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得想法子逃出去。”他说。

“我早就检查过了,门窗都是上了锁的。”

唐氏给他泼冷水。

既使如此,二老爷还是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倒不是不相信唐氏的话,或许门板或者窗框不牢固呢?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房子虽然破,门窗还是很牢固的。

二老爷回到唐氏身边,坐在铺在地上的干草垛上。

看着唐氏的眼睛极认真的承诺。

“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安全的带回去的。”

虽然被关在破房子里,绑匪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日三餐倒是没有短缺过。

不过好酒好菜就别想了,几块硬饼子,一壶水还是有的。

也就仅仅是一壶水,六月的天气燥热的很,两人被一层又一层的汗水给浸湿。

身上的馊味别说旁人,自个闻着都想吐。

就这么过了二天。

到了第三天晌午,绑匪送了饼子和茶水进来,被两人身上的味道熏的,丢下东西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并且竟然忘了锁门。

二老爷发现之后,压制住内心的激动,悄悄的给唐氏使了个眼色。

然后自个悄悄地挪到门边,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条门缝,探出脑袋。

这小屋在半山腰中,似乎是打猎的猎人,暂时的歇脚之地。

离着关押他们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座稍微好一点的木头小屋。

此时从小屋里发出如雷的鼾声,大约是绑匪在歇午觉。

除此之外,只有四下里树梢上的蝉鸣,一阵高过一阵。

使人的心情,也跟着蝉鸣莫名其妙的燥热起来。

堪比这六月里的天气。

二老爷静静地观察了一刻,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向后头招了招手。

两人手拉手,蹑手蹑脚的走出小屋,又心惊胆战的绕过那座木头的小屋。

眼看着就要逃出绑匪的势力范围,心情紧张的唐氏踩到了小石块,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在地。

在快要倒地那一刻,蛮二老爷及时的抱住了她。

用口型问她,“没事吧?”

它是无声的摇摇头,指了指前面的小路。

言下之意快点走,先离开这危险的地方再说。

二老爷放开唐氏,让她走前面自己断后。

两人心惊胆战的怕进小树林,提着的心刚要放下,就听身后一绑匪大声的喊起来。

“不好了,那小屋里关着的两个人跑了。”

“快跑!”

蛮二老爷拉起唐氏就跑。

唐氏刚刚生产了不足二十天,加之又是意外早产,生产那天受了一番老罪。

身体虚弱,没跑出多少一点距离就跑不动了。

二老爷看到不远处有一丛茂密的矮灌木。

忙拉着唐氏跑过去,把人塞进灌木丛中。

“你先躲在这里,我引开他们。”

说着转身就跑。

蛮二老爷清醒的认识到,自个腿脚有疾,根本不可能带着唐氏安全的离开。

今天如果只能活一个的话,他愿意把生的机会留给唐氏。

从前他承诺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却没有做到。

这一回说过,平安的带她回去,哪怕做不到,也要让她一个人平安的回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逃跑

蛮二老爷藏好唐氏之后,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谁知道这几个绑匪,却没有看见蛮二老爷似的,往南边去了。

二老爷怕他们发现藏身在灌木丛中的唐氏,立刻又折了回来。

“喂!我在这里。”

如此的明目张胆,就算是瞎子也瞧见了。

戏不能做得太过,几个绑匪骂骂咧咧的朝着二老爷追了过来。

说到这里,有必要把这个绑匪的来历交代一下。

话说张姨娘设计除掉唐氏。

但唐氏在坐月子根本不出门,而张姨娘觉得夜长梦多,谁知道未来会有什么变化?

她等不了。

所以选择了蛮清欢出阁这一天,宾客如云府中人多手杂。

如愿的将唐氏弄了出去,谁知那两人却半路改变了主意。

非但没有杀了唐氏,反而顺势绑架了她勒索银子。

张姨娘不确定那两个人,有没有向唐氏透露自个的信息。

万一唐氏知道了内情,等她回到府中,自个岂不是歇菜了?

这可如何是好?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然后金嬷嬷提醒,“表少爷不是来京城了么,不如找表少爷王帮帮忙?”

金嬷嬷所说的这个“表少爷”,是张姨娘的表弟,与她是姨表亲。

此人不学无术,在家乡混不下去了,听人讲京城里人有钱,银子十分好赚,抬手就是十两八两的。

于是就到京城里头淘金来了。

到了京城里头才发现,京城的银子的确好赚,码头上扛包,饭馆里头打杂,都能赚到银子。

只是这些都是力气活,需要有一把子力气。

就他这不学无术,好吃懒做,哪怕是满地的银子,也需要弯下腰不是?

别人很好赚银子,他却仍旧口袋瘪瘪。

于是这个人就想到了张姨娘这个表姐。

镇国公府二房的姨娘一定很有钱。

上门打秋风那天,正好叫外出买东西的金嬷嬷给瞧见了。

连忙阻止了他敲门,拉着去了街头小面摊。

这样的亲戚上门,还不丢尽了张姨娘的脸面。

况且这表少爷就是个吸血的蚂蝗,被他沾上了还有好吗?

金嬷嬷用话稳住了他,留个地说好过几天让张姨娘去看望他。

张姨娘不会去,可在用人之际,金嬷嬷自然就想到了这个表少爷。

这人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只要给钱,让他干什么都行。

然后张姨娘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让他干掉唐氏。

这人又花了一百两银子,找了两个帮手,都是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

一路尾随着蛮二老爷,去到金水河,又去到小树林。

然后在小树林里打晕了二老爷。

因为他突然觉得多扣二老爷两天,可以从张姨娘那里拿更多的银子。

张姨娘等了两天,不见二老爷回转,就知道这表弟又憋着什么坏呢。

趁蛮清欢回门,就找这表弟交涉来了。

这人也很爽快,想要要回二老爷也行,再给他五百两银子。

顺便再告知张姨娘一声,那个唐氏还活着呢。

想要她的命再给五百两。

张姨娘气急,“你怎么不去抢呢!”

这位表弟很无赖的弹弹衣袖。

“两条人命呢,我只要你一千两银子一点多不多,况且那唐氏一死,二房的金山银山,还不都是你的,这区区一千两算得了什么?”

别以为他不晓得,他这个表姐夫生意做得挺大,赚的银子海了去了。

不光京城里有好几家铺子,全国各地都有分店。

并且在一个小镇上,听说整条街都是他蛮家的铺子。

有关钱的事他打听的可清楚了。

张姨娘咬牙发狠道,“一千两就一千两,只要你说话算话。”

这位表弟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千两银票。

拿着银子喜滋滋的回到山上。

却发现小屋里关着的人跑了,而他找的那两个帮手,睡得像死猪一样。

抄起水瓢一勺凉水就兜头倒了下去。

前一秒还睡得像死猪的两人,咚的一下跳了起来。

“谁?特么的谁泼老子冷水?”

表弟一脚踹了过去。

“人都跑了,还睡什么睡?赶紧给老子去追,特么的都不想要银子了是吧?”

然后就有了前头的那一幕。

这三人要的是唐氏的命,二老爷么,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见让他逃走。

可是二老爷当他们瞎子,明晃晃的在跟前晃。

来抓我呀,来抓我呀,快来抓我呀!

他们想当看不见也不行啊!

做戏也要走心的好么!

碰上二老爷这么不走心的演员,他们要怎么办呢?

只能配合他啊!

假意的追逐了一段,成功的把人给“追丢”了。

没工夫陪他玩,还要去找唐氏那女人呢!

二老爷发现绑匪没有追上来,赶忙去找唐氏。

却说唐氏,眼睁睁的瞧着二老爷引走了绑匪,心情复杂。

这么些年因为张姨娘这个疙瘩,她都不待见他。

甚至在他喝醉了酒,强行留宿而打破了他的头。

可是关键时刻,这个人却把生的机会让给了她。

说不动容是假的。

在灌木丛中又呆了一会儿,唐氏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不知道二老爷这会儿怎么样咯,若是被那些人又抓了回去,还得寻人来救他。

唐氏提着裙子,勉强分辨着方向在林子里头疾走。

大约走了二刻钟,“在那里,快快在那里,快点过来我看见她了!”

三个绑匪全都呼啦啦的朝唐氏追了过去。

身体虚弱的唐氏,哪里跑得过三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很快就被追上了。

三人形成合围之势,将唐氏围在中间。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你跑呀,再跑呀!”

张姨娘的表弟拔出小刀,下晌的日光透过森林树梢的缝隙,洒落在小刀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表弟拿着小刀一步步的逼近唐氏。

“对方给你们多少钱,你说个数目,我可以给的更多。”

那两个地痞流氓迟疑了一下。

可惜拿刀的凶手,是张姨娘的表弟,要银子他可以找张姨娘。

更何况有这么大的把柄落在他的手里,往后这张姨娘就是他的钱庄了。

并且只有唐氏死了,张姨娘才能有更多的钱给他。

“受死吧!”

闪着寒光的小刀,直取唐氏心脏。



第三百七十五章 死罪可免

就在小刀要刺中唐氏的胸口,唐氏感到绝望之际。

忽然有个人影冲出来,挡在了唐氏的面前。

这个踉跄的身影,直接扑在唐氏的身上,压着她倒向了身后的草丛。

而原本奔着唐氏而来的小刀就插在他的后背,鲜血染红了周边的衣裳。

二老爷穿着一件银灰色的祥云纹长袍,背上的鲜血显得尤为的刺目。

“我可能要失信了,不能,不能带着你,平……平安的回去了!”

说完脑袋一垂,倒在了唐氏的肩膀上。

唐氏的眼泪像决堤的江河。

边哭边摇头,“不,不要……”

张姨娘的表弟也吓了一跳,张姨娘让他杀了唐氏,他却把二老爷给杀了,这下如何是好?

不过惊吓和犹豫也只是一瞬。

二老爷死了更好,这样整个二房不就是他表姐的,不,不对,应该是他的银库才对。

凶狠的拔下二老爷后背的短刀,就要去杀唐氏。

这是一支飞箭破空而出,射掉了他手中的刀。

“哐当”一声短刀掉在地上,发出金石相撞的声音。

几条人影飞射过来,控制住了张姨娘的表弟以及那两个地痞。

蛮昱宁第一时间去探二老爷的鼻息。

还有气!

在蛮昱宁走过来的那一刻,唐氏立刻找到了救星,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

“二哥儿,快,快救你二伯!”

蛮昱宁把二老爷背了起来,飞速的向山下跑去。

那边蛮昱成已将二老爷,跑起来,因为受力脱落而,甩在一边的假肢给捡了回来。

“二伯母您还能走吗?我扶您?”

蛮昱成扶着唐氏,后头的亲卫押着脸色灰白的三个歹徒,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下山了。

蛮清欢直到傍晚,才听到这个消息。

连忙喊来了百灵,叫她去一趟镇国将军府,看看二老爷的伤势怎么样了。

而罪魁祸首张姨娘也被关进了柴房,等着二老爷清醒过来由他处理,毕竟张姨娘是他的妾室。

张姨娘被关在柴房里没有人理会,他的心腹金嬷嬷已被杖毙。

孤零零的一个人锁在柴房里,饭都没人给她送一口。

还是蛮清惠,你那个时候给她送来了肉包子、一些小菜,从柴房的窗口递了进去。

就这样张姨娘还不满意,埋怨蛮清惠没给她带肉来。

挑剔着将肉包子和小菜吃完,又将盘碟从窗口塞了出来。

蛮清惠把东西都装进食盒里,张姨娘再一次拉住她。

贼头贼脑的四处看了看,招招手叫蛮清惠贴近一些。

摸索了半天,从衣兜里摸出一块质地良好的玉环。

“拿着这个去吴王府,把这个交给吴王,请他来救我!”

蛮清惠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手往后一缩。

惊疑不定,“吴王凭什么救姨娘你?”

心思细腻如她,当张姨娘拿出这块玉牌说出那番话,就猜到了八//九分。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张姨娘更加的语出惊人。

“如果他不答应救我,你就让他兑现承诺,娶你当侧妃。”

这个死丫头当上了侧妃,还能不想方设法的救她么?

这一刻从来没正眼看过蛮清惠的张姨娘,把百分之八十的希望,压在了她的身上。

蛮清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姨娘不仅把自个卖给萧晟,留在府里头给他当眼线,甚至连她都给一起卖了。

这让她该如何的接受?

拎着食盒转身就跑了,只怨自己没来这一趟。

二老爷后半夜就醒了,沙哑着喉咙喊,“水,我要喝水。”

在床前打盹的唐氏立即就行了。

“哈,你醒了,太好了!”

然后想起二老爷要喝水,赶忙倒了一碗清水,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喝。

二老爷中刀生死不明,还在坐月子的唐氏,在一旁不眠不休的守候,谁劝都不听,林嬷嬷等一众下人,更是没心思休息了,全都候在了门外。

听到里头的动静,林嬷嬷连忙推门而入。

恰好见到这温馨的一幕,跨进去的脚连忙缩了回来。

贴心的重新带上门。

回头对水袖道,“去正德堂禀告老夫人一声,就说二老爷醒了。”

这个点,老夫人的正德堂里还点着灯。

蛮老夫人在小佛堂里念经,当初老镇国将军战死,老夫人也像现在一样,在小佛堂里念了一夜的经。

后来老大战死,老夫人又是一夜未睡,念了一夜的经。

站在门外的王嬷嬷都止不住的为她担心。

这时候水袖提着灯笼,疾步走了过来。

“王嬷嬷,快告诉老夫人,二老爷醒了!”声音中透着一丝轻快。

“真的?”

王嬷嬷双手合十,喃喃的感谢老天爷。

转身就要去禀告老夫人这个好消息,在推门之际,小佛堂的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已经听到这个好消息的蛮老夫人走了出来。

王嬷嬷立即上前虚扶了一把。

“奴婢陪您去!”

然而蛮老夫人并没打算这时候去看二老爷。

“走,扶我回去睡觉。”

这个时候的老二肯定有许多话要对唐氏说,她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翌日,稍微眯了眯眼的唐氏,坚持伺候了二老爷吃饭,才去睡觉。

没多大会儿,蛮清惠求见。

蛮清惠一进来就跪在二老爷床前。

“父亲,女儿自知姨娘罪孽深重,罪不可恕,只女儿希望父亲能看在女儿的份上,留她一条活命。”

张姨娘心思歹毒,罪孽深重,不仅图谋唐氏的性命,更是差点连他的命都给丢了。

更加不能容忍的是,她竟然为了私利出卖将军府。

可蛮清惠跪下来为她求情,这个女儿向来乖巧懂事,从来没有求过他什么……

“惠姐儿,你可知道你姨娘罪孽深重,就算死罪可恕,活罪也难逃?”

这就是愿意留张姨娘一条性命了。

“谢父亲!”

蛮清惠深深的拜了下去,虽然知道张姨娘罪孽深重,可是做文员,她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又休息了一会儿,二老爷起身去了柴房。

张姨娘察言观色,见二老爷脸上并没有带着怒气,立即高兴了。

“老爷你总算来了,这柴房里又热又闷,蚊子又多……”

张扬卷起袖子,露出粉藕似的一截手臂。

“看看把我给咬的,都是包。”



第三百七十六章 活罪难饶

蛮二老爷不知该说她没心呢,还是幼稚,这种时候还说什么蚊子不蚊子的。

其实这就是二老爷不了解张姨娘了,金嬷嬷已经被杖毙,张姨娘故意装的没心没肺,就是想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金嬷嬷身上,好把自个给摘出来。

反正金嬷嬷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并且以往金嬷嬷没少给她出馊主意,二老爷也是听到过的。

并且张姨娘也想撒个娇,引得蛮二老爷心软,然后放了她。

不过就正如二老爷不了解张姨娘一般,张姨娘其实也不了解蛮二老爷。

上过战场,砍下过无数敌人脑袋的蛮二老爷,又怎么会因为几个蚊子包而心软?

不过这话也不对,关键不是蚊子包,还是得看人。

前两天他和唐氏关在山上的小破屋里,唐氏被山上的蚊子咬的满身的包。

可把他给心疼坏了,晚上不睡觉就坐在旁边给她赶蚊子。

“张氏别再装模作样了,你的院子里不止是金嬷嬷一个,别以为她不开口,别人就不会说……”

蛮二老爷语气冰冷。

“并且你那表弟已经全部都招认了。”

“老爷!”

张姨娘揪着二老爷的袖子,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这都不关我的事,都是金嬷嬷,都是金嬷嬷干的……”

“行了……”

蛮二老爷冷冷的打断她。

“要不是惠儿求情,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见张姨娘这幅死不悔改的德性,二老爷都有些后悔答应了蛮清惠。

袖子往身后一甩。

“把她拉出去打五十大板,然后送到北边庄子上去。”

北边的庄子,张姨娘晓得那是蛮家最穷收益最差的庄子,她才不要去那里。

“不,我不要去!”

张姨娘紧抓着二老爷的衣袖不放。

那个死丫头,这是帮他求情呢?还是在害她?

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庄子,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张姨娘八爪鱼似的,紧紧的拉着二老爷的袖子,那些亲卫们也不好过来强拉。

一个个在边上看着。

“看什么看?还不过来把人带走!”

二老爷发话了,亲卫们也就不客气了。

张姨娘死抱着二老爷不撒手,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给二老爷生了两个孩子呢,这样算起来不知道有多少恩,二老爷真能狠心的把她送到庄子里去?

当年她不过是个孤身小姑娘,算计了他,他都没把她怎么样。

并且还顺势纳下了她。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她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二老爷怎么可能把她赶到庄子里去?

并且老夫人还是她的姑母呢?

对了,老夫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看过她?

当年她做出那样的事情,老夫人虽然觉得很丢脸很气愤,甚至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那也是,事发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

可现在,她被关在柴房这么长的时间,老夫人为什么一直没出现?

张姨娘终于感到了那么一丝丝的恐慌,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下去。

事实上,也容不得她再自欺欺人。

亲卫们已经把她抓了过来,扭着胳膊把她往院子里推。

在院子里有一张丈许的长条凳,那是打板子特制的刑具

张姨娘被按在那条长条凳上,狰狞的真面目也暴露了出来。

“你凭什么打我?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要拿到属于我该拿的东西!

这些年我勤勤恳恳的伺候你,从来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可唐氏呢?

唐氏那个贱人做了什么?

她对你只有冷脸,还用瓶子打破了你的头,这些你都不记得……

唐氏那个贱人就是该死,你个是非不明……也该死……

还有那个臭丫头,不救我也就算了,居然还害我,早知如此,当初一生下来就该把她给溺死……,没良心的贱人,没有我她能有今日……

你们都该死,一个个的都该死……”

噼里啪啦的板子落下来,张姨娘再也没有力气骂人了。

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张姨娘,被人上了马车。

蛮清惠追了出来,给她一瓶上好的金疮药,以及一大包金银首饰。

到了庄子上到处都要用钱。

本来她也想亲自给张姨娘上药的。

只不过张姨娘一看见她就破口大骂。

骂她没良心,是个白眼狼子,她辛辛苦苦的把她生下来,她却恩将仇报,并且还赶她走。

“好好好,我走,你要记得涂药。”

蛮清惠眼眸红红,一双眼皮肿的像胡桃。

“我不要你假好心,把你的东西拿走!”

说让她把她的东西拿走,却紧紧的抱着金银珠宝的盒子不放。

蛮清惠只得将那金创药,给了同车的粗使婆子。

“大娘要记得给她上药。”

“别在这里做戏了,又没有人会看……”张姨娘讥笑道,“你不觉得累,我还替你累的慌,果然是唐氏那贱人教养出来的贱人,与唐氏一样的贱,一样的会装模作样……”

那婆子见张姨娘越骂越不像话,都替蛮清惠感到不值。

最后看了蛮清惠一眼,放下帘子,对车夫喊了一声“起程。”

在马车启动的那一刻,张姨娘又后悔了。

一把拽下马车的窗帘,攀在窗口从蛮清惠喊。

“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快救救我,救救我!”

蛮清惠心中大偯,“你犯的错误太大,我怎么救你?”

张姨娘好似溺水中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

“你去求吴王,求吴王救救我,你长这么漂亮,去给吴王当侧妃……,好好的求一求他,吴王一定会动恻隐之心的……”

马车越走越远,在张姨娘奔向那遥远的庄子。

在府里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张姨娘,到了那条件艰苦的庄子,简直是比死还要难过,一天都活不下去。

可她又不得不呆在那个庄子里,每天都有人看着她,别说一个大活人逃跑了,哪怕变成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每当端起那糙米饭来,都要把蛮清惠骂得狗血淋头。

那粗糙的糙米饭,刮得她喉咙疼。

这个时候就想起了府中那香喷喷,软糯软糯的大米饭。

人家都说由奢入俭难,张姨娘,这不是由奢入俭,简直是直接从皇帝掉成了乞丐渣。

过惯了锦衣玉食,这样的生活她如何能接受?

果真是每一天,都活的比死还要痛苦。



第三百七十七章 迟则变

蛮清欢听得此事,觉得二老爷处置的很好。

张姨娘这种人一心想着大富大贵,过这种贫困交加的日子,真是比杀了她还让她难挨。

不过张姨娘这种人很怕死,你让她自//杀是万万没有这个勇气的。

所以就让她活的长长久久吧,多受几年这样的折磨,这是对她最好的报应。

听过此事也就丢开了,她倒不怕她逃跑,堂堂将军府亲卫,连个手无缚鸡之力姨娘都会看不住?

再说易云跟着蛮清欢来到京城之后,一直住在鸿胪寺安排的行宫里。

要么抓着苏惑陪她逛街。

西戎荒凉,哪比得上京城的繁华,走在大街上眼睛都不够看的,每次都是大包小包。

当然都是苏惑。

弄的苏惑是能躲就躲,常常呆在军营里,好几天也不回城一趟。

抓不着苏惑,然后她就进宫,找蛮清欢陪她玩。

旁人不方便进宫,易云却是无碍,她是西戎的公主,大魏朝的客人谁敢不让她进宫?

太子很不高兴,大清早的他就得上朝,不能陪着自个媳妇睡到自然醒,下朝之后本想跟媳妇俩腻歪腻歪,易云又将他媳妇给霸占了。

甭管萧辰高不高兴,总之易云很高兴。

人生地不熟,除了蛮清欢没有一个朋友。

并且蛮清欢又是出手救过她们姐妹俩的漂亮小哥哥,跟她在一起安全感倍足。

这天趁着萧辰在金銮殿,易云又来了。

来的时候蛮清欢正在吃莲子米。

画眉和朱鹭刚刚,从御花园的莲花池中摘来的。

雀屏一颗颗剥了出来,鲜嫩爽口唇齿留香,比南方的菱角还要脆嫩。

易云从来没有吃过这东西,见蛮清欢吃得香甜,不禁也试着吃了几粒。

这一吃就了上瘾了。

不过拢共也没采多少,易云刚吃出点味来就没有了,非要蛮清欢带她去带采些。

六月暑气难消,哪怕屋里放着冰盆,热气也从门缝里窗棂下,无孔不入的渗进屋来。

只要稍微一动就是满头的大汗。

对于易云的主意,蛮清欢也有些意动,莲池上凉风习习,驾一叶小舟逍遥其上好不快活。

画眉去弄小船,蛮清欢和易云两个人各换了一身胡服,然后去了莲花池。

说是池,其实水面很大大约有二、三十亩地。

两人很快坐了小船入了水,只是没想到在湖面上与几位公主的小船相遇,原来公主们今个也来游湖。

九公主和十公主瞧见蛮清欢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就想起英年早逝的沈言,又是指桑骂槐一番。

自然又不是蛮清欢的对手,易云小声对蛮清欢道,“这几位公主脑子有病吧?”

且不说别的,等到萧辰继位,这些出嫁的公主们,哪一个不要在蛮清欢的手下讨生活?

只图一时的畅快,难道不想想往后?

被帝后厌弃了的长公主们,日子能有多好过?

蛮清欢笑了笑,一本正经。

“也许脑子被门挤过。”

倒是十二公主,在里头劝这两位姐姐。

也许是李德妃自己勾心斗角,希望看到个清清爽爽的人吧,这十二公主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小心机。

在诸多心思各异的公主中,倒算是个心是纯净的。

对蛮清欢有些小小的仰慕。

不过蛮清欢却也没有与之深交的意思。

十二公主很好。

只可惜她是李德妃的女儿,从前的四皇子,现在齐王的妹妹。

这个身份注定了她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七月流火,蛮家父子三人又赶回了边关,萧辰也已经开始在御书房帮皇帝处理政事。

加开的恩科将于三天之后开考。

总之这个七月大家都在忙碌。

然而晋王、齐王除了忙碌还有深深的恐慌。

萧辰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比他们,和她们的母亲更加的清楚。

可是这些日子冷眼旁观,萧辰的脸色没了以往的病态,反应似乎越来越红润了。

难道他的毒解了?

可是不可能啊,当初给两位贵妃毒药的番生说的很清楚,此毒堪比鹤顶红,可以让人死的无声无息,并且无药可解。

可是萧辰越来越红润的脸色,不是假的。

相对于齐王,晋王要稍稍淡定一些。

萧晨荣升太子,因着他一贯身子不好,除了那些个维护正统的死忠。

其他人仍在犹豫观望,因此他外祖父手中的势力,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冲击。

况且他还有一个于侧妃在手里,时不时的上镇国将军府拜访于氏。

将军府里的状况多少了解一些。

而齐王就很倒霉了,千算万算怎么着也没算到,安阳侯府里头出了个李林。

李林叛国罪该万死。

而养出李林的安阳侯爵位降一等成了安阳伯,原本手里头的兵权也易了主。

这个兵权,皇帝拿的正大光明心安理得。

府中出了个叛国贼,还想继续握着兵权?

皇帝没有发怒株连九族就该偷笑了,拿个兵权他还敢放个屁?

这样一来,争取镇国将军,对吴王来说就显得尤为重要。

也不知道在晋王和吴王到底是什么脑子。

蛮清欢现在是太子妃,将来就会是皇后,镇国将军什么都不用干,就会风光无限。

现成的富贵唾手可得,凭什么他们认定,人家会愿意跟着他们去冒险呢?

更何况,镇国将军府现在就已经够富贵的了。

再说了,哪有不帮自己人,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然而晋王和齐王坚信不是。

镇国将军府是富贵无限,然而能继承爵位的只有一人。

其他人就能甘心了吗?

镇国将军三个儿子,除开蛮昱旭不大成器。

另外两个都是虎父无犬子,少年出英雄。

蛮昱宁继承爵位,蛮昱成就会没有一点儿想法?

齐王不相信。

所以他早就看好了蛮昱成,正好蛮昱成的媳妇,那个猎户女与李婉素长的一模一样。

简直就是天助他也。

他早就向舅母透露过李代桃僵的计策。

当初也答应了他的,只是不知何故,迟迟未有行动。

事到如今怕是不能再拖了,迟则恐生变哪!

齐王抬头望了望天,西边残阳如血,不是个好兆头。

更加下定决心,尽快去催一催安阳伯夫人。



第三百七十八章 使者

傍晚,天边红霞如斯。

贡院的大门缓缓打开。

在里头关了三天,被汗水浸泡了三天的书生们,迈着疲惫的步伐,无精打采的走出贡院。

苏域走出贡院大门,远远的就看见了贡院外,大榆树底下的母亲以及两位婶娘。

苏蔷苏薇两姐妹没来,贡院里头出来的都是年轻的后生,得避嫌。

苏三舅母留下来给儿子操办婚事,虽说西戎公主来和亲,皇帝赐了座宅子,里头的修缮还有家具什么的,总要自己来置办的。

苏家此次进京的人就一并留了下来,帮着苏三舅母一起操持。

苏三舅母顺便操心,双胞胎闺女的亲事。

而苏大舅母则是顺便料理儿子科考事宜。

晓得苏域今天考完,就一起来了。

瞧见苏域从那道门里走了出来忙迎了上去。

苏大舅母第一个接过他手中的考篮,妈问他考得怎么样,有没有被考官为难?

苏域脸上就带了暖意。

“母亲!”

他压低了声音。

“有表妹在,我分到的号自然是顶好的。”

事实上次是是萧辰过问的,贡院打了个招呼,抽签时给苏域抽个好号。

如蛮清欢这般粗矿的性格,哪会想到这些细枝末节。

大舅母就在那里感慨,原先还怕自家儿子看中蛮满,怕老实的儿子受她欺负。

再也没想到蛮满那丫头有如此大造化,如今照拂了她儿子考试不说,甚至于全家都沾了她的光。

苏大舅母脸上火辣辣的,觉着有点对不起蛮清欢,就想着怎么弥补一二。

然后想着蛮清欢喜欢舞刀弄剑,就满世界的寻了一把宝剑送给她。

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感激,弄得蛮清欢一头雾水,直问之下才晓得原由。

至此蛮清欢才晓得,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萧辰默默的为她考虑,为她做了许多。

感动的一塌糊涂。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他们还在贡院门口,陆英一手拎着奢华的考篮,那是三天前进贡院时,曹金梅硬塞给他的。

说是这只考篮请大师开过光的,能够保佑他考上状元。

一手掀起袍角跨过贡院的门槛。

一眼就瞧见了树底下,苏域其乐融融的一家。

忽然就想到了某年花树底下,一个少年与一位少女的相遇,只是事到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

若是……,是否今日在大榆树底下,也有那么一个人在等待着自个?

陆英摇了摇头,往事已追风,事到如今多想无益。

虽然明知如此,却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惆怅。

陆英拎着考篮自树下过,翩翩风仪叫苏三舅母眼前一亮。

从古就有榜下捉婿的风俗,苏三舅母不由得转开了心思。

这一幕恰好落在苏域眼中。

“刚刚那个考生叫陆英,与我乃是同窗。”

他主动对三舅母说道。

三舅母眼中闪过异彩,不仅有些喜形于色。

“是吗?这书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陆学兄在我们书院是个名人。”

苏域不偏不倚的陈述一个事实。

“陆学兄不仅在我们书院有名,就是在京城也是个大名人……”

三舅母藏在衣袖下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只听苏域继续道,“陆兄学问好,这没得说,然而他之所以如此有名,并不是因为学问……”

遂将陆家与蛮清悦的恩怨,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

苏域进京这件事早就成为历史,蛮清悦也成了安郡王妃。

碍与晋沛时恶名,谁敢把这件事再拿出来说嘴。

苏域之所以会晓的,还是他进书院之后,仰慕陆英的才学,想与之交好。

开始还相处的不错,自陆英得知苏域是镇国将军府的亲戚之后,就故意的疏远之。

甚至有点躲着他的意味。

苏域不知何故,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是一位交好的同窗,不忍他蒙在鼓里,悄悄的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告知来龙去脉。

苏域也是个性子软弱之人,设身处地的思忖,倘若自个的母亲也如此这般行事,他与那陆音一样,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只是他比陆英运气稍微好那么一点点,摊上个比他讲理的母亲。

其实苏域还蛮同情陆英的,不过他是镇国将军府的亲戚,同情归同情,陆英刻意避着他,也不好与之再交往。

不然叫有心人翻出那些陈年往事,又是一场是非。

此时苏域说与苏三舅母听,苏三舅母自然不会站在陆英的立场。

只觉得那陆英是空长了一张漂亮皮囊的渣渣。

对着陆英的背影,狠狠的呸了一口,再不提此事。

当然她也没空再提此事。

因为西戎的使者到了。

苏惑和易云的婚事正式提上日程。

西戎使者被鸿胪寺安排在行宫与易云一起。

皇帝给他们安排了接风宴。

接风宴上出了一个,并不愉快的小小插曲。

事情是这样的。

西戎使者刚刚到京,北狄那边的使者也到了。

嗯,来恭贺来了。

大魏与西戎交好,西戎还送了公主到大卫来和亲,这样可喜可贺的大喜事,北狄怎么能不来恭贺呢?

必须来!

来就来了呗,可是北狄人改不了狂妄自大的性子。

就在皇帝给西戎接风的接风宴上搞事情。

宴会嘛,少不了吃吃喝喝,当然也少不了助兴的歌舞。

然而舞蹈跳到一半,酒喝得有点多的北狄人就开始搞事情了。

非要说这歌舞看着没劲,要找人比武。

大魏向来都是礼仪之邦,自然没人理会这尚未开化的野蛮人,还是个喝高了的野蛮人。

北狄不愧是个好战的民族,没人理他,就开始口出狂言,惹得殿中文武百官怒目相向。

这还不算。

北狄那货,竟然还动手挑起了对手。

并且眼光不错,一挑就挑中了萧辰。

蛮清欢,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这北狄哪是来祝贺的,分明就是挑事来了。

既然事找到了头上,大魏也不是个怕事的。

不紧不慢的喝尽杯中酒,这才站起来悠悠的。

“杀鸡何须用牛刀?对付你这种小喽啰,哪用得着太子出手?”

蛮清欢不紧不慢的将左手藏于后背,缓缓抬起右手,“本妃用一只手,就能将你给打趴下啰。”



第三百七十九章 挑衅

北狄使者挑衅,“怎么堂堂大魏太子要躲在女人身后不曾?”

话才出口,蛮清欢手中的银箸甩了出去,北狄使者手中的酒杯被银箸击了个粉碎。

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响起。

“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妃与你交手已经是抬举了。”

挑衅太子你配么?

那鄙视的语气和表情,将未尽的话语表达得淋漓尽致。

北狄使者狠狠的瞪向蛮清欢,蛮清欢亦是不甘示弱。

两人的眼神中都带着噼里啪啦的火花。

欢乐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这是那个北狄使者的随从站了起来,向皇帝作揖道歉。

“对不起尊敬的皇帝陛下,阿鲁大人他喝醉了。”

说着趁人不备,给了那个北狄使者,一个警告的眼神。

北狄使者忙借驴下坡,推说自己喝醉了,给皇帝、萧辰以及蛮清欢道歉。

今日的宴会是给西戎使者接风的,皇帝也不想弄得一发不可收拾。

既然北狄使者道了歉,皇帝也就摆出大国皇帝应有的风度,原谅了他。

当然还是不轻不重,稍微敲打了两句。

如果什么也不说,他这个皇帝也很没面子的好伐!

当然他更愿意,看着蛮清欢将那嚣张的家伙给打趴下,不过他是皇帝不能任性,得注意影响!

人人都以为他这个皇帝当得呼风唤雨,其实也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蛮清欢观那随从,国字脸,眼眶深邃,鹰钩鼻,阔嘴唇,生得身材魁梧,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姿态,比那使臣还要有气势。

然后注意到他抱成拳的手,右手比旁人多了一指,虽然用左手掩盖,可是站在蛮清欢的角度,恰巧可以看见。

某女的嘴角不经意的勾了勾。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北狄王的十九弟,比旁人多了一根指头。

当然这也是来自于前世的记忆。

前世她能知道这个人,还是因为八、九年之后,北狄的王宫发生了动乱。

这场动乱就与这个六指王爷有关。

据说这位六指王爷与北狄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两人相差了十几岁,北狄王将这个兄弟,当亲子一般看待,很是器重于他。

然而就是这个北狄王视若亲子的兄弟,却趁着北狄王重病之际,发动了宫廷政变。

听闻当时场面很血腥,杀了北狄王好几个儿子,只有一子侥幸逃脱。

仅仅三个月之后,逃脱的这个皇子,率部打了回来,然后这对叔侄打起了内战。

前世直到她死,这对叔侄都没有分出胜负来,也不知道最后到底谁输谁赢。

不过现在嘛,这位六指王爷,还是北狄王最最信任的弟弟。

那么北狄王派自己最信任的弟弟,出使大魏又不表明身份,到底所为何来呢?

蛮清欢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抿了抿唇。

这个小小的插曲,似乎并没有挠动众人的兴致,宴席仍旧笙歌艳舞。

几天之后苏惑易云大婚,看着意气风发的堂弟披红挂绿,苏域有那个一点点不得劲。

苏惑做学问上不如自个,之前三婶说道起堂弟来,总是以自个为榜样。

“你瞧瞧你不思进取,在日里不是斗鸡就是遛狗,哪怕有你大哥一半得用功……”

可是没想到,自个如今功未成名未就,堂弟已经是个有品级的将军了,并且还娶了西戎的公主。

恐怕自个这辈子,都要在堂弟后头追着跑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苏域就感到十分的羞愧。

堂弟能有今天,都是上战场流血流汗以命搏来的,自个坐在后方,享受着歌舞升平,还有脸妒忌人家?

简直是丢尽了天下读书人的脸!

苏域一时臊得慌,觉得自个对不住苏惑,招待起苏惑的同僚来更加的热情周到。

自古文武相争,文人看不起武将,武将看不起书生。

苏域如此卖力的招呼各位军士,倒叫各位军是觉得,谁说书生都喜欢唧唧歪歪,这个少年就很不错嘛!

苏惑成亲,苏家三位舅母对京城里的勋贵都不大熟悉,苏氏一个老早就带着两个媳妇,去了宅子帮忙。

别的不说,只一着,谁是谁,别把人给弄错了。

纪氏嫁过来早,又常跟着苏氏出门应酬,勋贵之间各家的关系早就理顺了。

纪氏就让她跟在三位舅母身旁提点。

卢金秀呢在园子里和苏家姐妹一起招待闺秀们。

没过多大会,蛮清欢和萧辰也乘着轿撵来了。

萧辰去外院,蛮清欢与舅母们打过招呼之后,去园子里寻表姐们去了。

蛮清欢到时,闺秀们全都团坐在临湖的水榭里,大开的窗棂可以看见湖面上荷花。

微风吹拂,湖面荡起点点涟漪,碧色荷叶翻滚,红花摇曳。

蛮清欢一走进水榭,闺秀们纷纷起身行礼。

从前人人都害怕她,害怕她的鞭子,如今这些闺秀们依然怕她,只是这份惧怕当中多了一份惊羡。

姑娘们在喝茶玩击鼓传花,蛮清欢并不想参与这个活动,走到窗口,趴在窗棂上看湖里的荷花。

苏薇就拿了一包鱼食给她喂鱼玩。

“哟,当了太子妃,果然斯文了。”

晋盈盈和顾朝风一起走了进来。

这出声打趣的除了晋盈盈,还能有谁?

蛮清欢就在她的肚子上溜了一圈。

晋盈盈有喜了,还是前两日蛮清悦,抱着孩子进宫看她,告诉她的。

晋盈盈爽利,可不怕蛮清欢笑话,甚至还有意抚了抚肚皮。

“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早晚也会有的。”

然后兴致勃勃道,“要不你摸一下我的肚皮沾沾喜气,回头就怀个大胖小子。”

蛮清欢“……。”

头上的黑线直往下掉。

自个的眼神是这意思吗?

倒是顾朝风,不知为什么看到蛮清欢,有些不好意思。

脸颊微红,站在旁边看两人你来我往的斗法。

蛮清欢有些讶异,素来活泼好动的顾朝风,今日怎么变得文静了。

难道就是所谓的女大十八变?

没容她想明白,邵雪、江琳琅,还有安幼琴三个人联袂而来。

江琳琅虽然还没有与邵劲成亲,但是两家已经在议亲了。



第三百八十章 明

这里的姑娘江琳琅一个也不熟,若不是一路上走来,与易云相处的还不错,她也不打算来。

进入水榭一眼望过去果然一个也不认识。

然后就看到了窗棂那边,喂鱼的蛮清欢。

喊了声“大将军”,嘴角就带了一丝笑,快步的朝那边走了过去。

蛮清欢已经是太子妃了,江琳琅唤她“大将”,也是在军营里头如此的喊惯了,脱口而出。

后头的安幼芹,却讥讽的扯了扯嘴角,觉得江琳琅举此,不过是在众人跟前显摆自个。

故意以此来显示她与蛮清欢的关系密切。

说什么江湖人士不拘小节,在她看来不过是沽名钓誉。

江琳琅与蛮清欢站在窗口说话,顺手从她手里头,拿了鱼食丢进湖中喂鱼。

安幼芹看着说着话,似乎关系很亲近的两人,眼神不由自主的闪了闪。

蛮清欢在水榭里呆了大半个时辰,都没有瞧见卢金秀。

刚刚在前头,苏氏悄悄对她说,到了园子里关照点卢金秀,今日来的都是勋贵家的姑娘,没有她在身边撑腰,她怕卢金秀会吃亏。

蛮清欢刚进入水榭,目光就巡视了一遍,卢金秀不在期中。

那是苏蔷苏薇姐妹也不在,就当三人一起迎客去了。

这会儿苏蔷苏薇姐妹早就回来了,仍是不见卢金秀的影子。

少女就喊了苏家姐妹过来问了一嘴。

“我三嫂呢?到哪去了?怎么不见人?”

苏家姐妹相互看了一眼。

“二表嫂还没回来?”

刚刚她们一起迎客,卢金秀要上官房,她们就带着客人先过来了。

苏蔷眼尖,“那不是回来了么!”

蛮清欢抬眸就见,远远的青石板小道上,卢金秀慢慢的走了过来。

苏薇已经跑过去拖她的胳膊。

“二表嫂怎么那么久?”

在苏薇抓胳膊时,卢金秀下意识的躲避了下,只不过动作幅度太小,苏薇根本没在意。

水榭里的蛮清欢却是瞧见了,感觉有一丝丝怪异。

可要说哪里怪,一时又没个头绪。

苏薇挽着卢金秀走进水榭,蛮清欢就让她跟自个一处。

卢金秀眼神闪了闪,眸中有暗芒闪过。

点了点头,“嗯,我听你的。”

虽然说话的声音知处事方式,与平日没什么两样,可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蛮清欢不由的多看了卢金秀一眼。

今日的卢金秀穿一件豆沙色唐草纹的褙子,滚着同色稍深的滚边,领口扣着琵琶扣。

下面配一条白色百褶挑线裙。

见蛮清欢看过了,眼神竟躲闪了一下。

好似有些心虚。

很快又直直的看过来,眼神中就多了一点傲气。

像极了一个人。

蛮清欢心中一凌。

“三嫂!”

她笑着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貌似不经意的,把卢金秀的衣袖往上推了推。

目光在露出的一截的皓腕上迅速的扫过。

手腕光洁雪白,欺霜赛雪。

蛮清欢的眸色不由得深了深。

还记得当日三哥领着三嫂回家,自个把她当成了李婉素,又哭又闹。

还在她的手腕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伤口很深很深还流了血,伤好之后手腕伤就留下了一个印记。

还为此内疚了很久了,叫百灵想办法抹去这个疤痕。

去疤膏涂掉了三盒,那疤痕只是淡了一点点。

卢金秀还特地安慰她。

“就像带了一个镯子,还挺好看的。”

可是这只手腕上去雪白,一片什么也没有。

蛮清欢的,脑子里闹哄哄的,想到了前世,前世里蛮昱成与李婉素,后来剑拔弩张的关系。

“我去去就来。”

蛮清欢快步的离开水榭,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清明起来。

今天跟着她一起出来的是朱鹭和莺哥。

朱鹭沉稳。

蛮清欢遣了她去大门。

“通知大门后门、大小侧门各个门房,狐狸头的人一个也不准放出去,不管是来做客的还是送货的,一律只准进不准出。”

然后又对莺哥道,“你去找几个丫鬟婆子在园子里各处找找,每个角落都不得放过。”

莺哥点了点头就要下去办事,忽然想起自家姑娘,还没告诉自己要找什么东西。

“姑……呃王妃,您让奴婢找什么东西?”

“三嫂,我三嫂……”

莺哥不解,“三少夫人不是在水榭里头吗?”

自家姑娘这是怎么了?三少夫人好好的站在水榭里,怎么还要叫自己去找三少夫人?

别是找二少夫人吧?

莺哥觉得蛮清欢是口误了。

“不,刚刚那个是李婉素!”

莺哥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她惊讶的不是蛮清欢说话的内容。

嗯,逻辑正常,没毛病!

可是那意思怎么听着就那么不对呢?

三少夫人怎么会是李婉素?

或者说李婉素怎么可能,出现在苏惑的婚礼现场。

“姑……太子妃,你说什么呢!”

叫惯了姑娘,这一霎时的改口,莺哥还有些不习惯,老是叫错了称呼。

“你还记不记得三嫂第一天到咱们家,来让我咬了一口的事情?”

莺哥连忙点头。

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天姑娘一反常态,又哭又闹的,把她们几个可吓坏了。

还道是姑娘撞伤了头,病情又有了反复。

“我那一口咬的,给三嫂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牙印,刚刚在水榭里,三嫂的手腕上却没了牙印……”

一个手上有一圈牙印的人,涂了三盒药膏,都没有把牙印给消掉,突然有一天这个牙印却没有了。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卢金秀被人给调包了呀!

蛮清欢又不可控制的想起了前世。

那时候蛮昱成对李婉素很好很好。

有一回他们坐一桌吃饭,蛮昱成给李婉素夹了一筷子地衣。

地衣这种菜,只有下过雨的田埂上才有。

前一天下雨,庄头家的孙女捡了不少,刚好那天庄子上来送新鲜的瓜果,晓得纪氏爱吃这个,就带了些过来。

中午就叫小厨房给做了。

“这个是你最爱吃的,多吃点。”

蛮昱成的脸上还带着温暖的笑意,不想李婉素却当场就翻脸了。

整碗的饭直接扣在了桌上,并且在言语上极其犀利。

现在蛮清欢明白了,这个菜不是李婉素爱吃的,是卢金秀爱吃。



第三百八十一章 卑劣

难怪前世的李婉素作的要死,三哥对她平淡了不行,要作,对她呵护备至,也不行。

原来……

呵呵!

那么前世的卢金秀去了哪里?

可想而知。

今生,她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至于真的卢金秀到底在哪里,蛮清欢倒是不担心。

横竖还藏在这座府邸。

上一回张姨娘将唐氏藏在箩筐里运出府去,不光苏氏等人心有余悸,就是苏家三位舅母都心下凛然。

苏惑娶亲,娶的还是西戎公主。

保不起就有那仇恨着西戎,或是北狄的奸细混进来搞事情,以破坏大魏与西戎的关系。

谨慎起见,酒席上一应的菜色,甭管是荤的还是素的,甚至于调料,还有那酒盅碗盏,都早早的采买进府。

绝不可能再发生,将人装在箩筐里,运出府去的事情。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卢金秀,装扮成某个闺秀的丫鬟带出去。

想来里李婉素是用这个方法混进来的。

而装扮成某个闺秀的丫鬟,这个时候是不会出去的。

新娘未进门宴席还未开始,这个时候只有上门恭贺的宾客没有离去的。

当然,也不是不能找个借口离去。

可是这样就太打眼了。

不管是谁找借口提前离去,只要稍微一查,就能查到她的头上。

谁也不会这么蠢。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趁着宴席结束,大伙一起离开的时候。

那个时候人多,闹哄哄的一同告辞,把化妆成丫鬟的卢金秀一起给带出去。

甚至也有可能把她化装成某个闺秀,一起夹带出去。

任谁也不会注意到。

所以,卢金秀一定还在这座府第里头。

遣了朱鹭去关了各处大门,也是做个万全的准备。

万一在园子里寻找的过程中打草惊蛇,对方铤而走险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婉素眼睁睁的看着蛮清欢走出水榭,不知道跟那两个丫鬟说了什么,两个丫鬟就全都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心下忍不住一跳。

难道这个贱人识破了自个?

就好像做惯了小偷的,就算没有偷东西,在大街上碰到警察,也会本能的避开一样。

李婉素也本能的想到蛮清欢识破了自个。

整个人忽然的就热了起来,好似自己就是那蒸锅上的白馒头,浑身的冒着热气。

脑袋也开始嗡嗡直响。

她攥紧了手心,努力的稳住自个的情绪,尽量不要让旁人看出任何端倪。

同时飞快的思考,到底哪里露了馅。

做出来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脑中回放了一遍。

李婉素自认为没有任何的破绽。

自从她母亲向透露了那个信息之后,李婉素一直在刻意的模仿卢金秀。

每次在某位勋贵家中“不期而遇”,李婉素总是注意着卢金秀的一言一行。

李婉素自认为,就算没有学个十成十也有分了。

在她忐忑不安中,蛮清欢回到了水榭。

“三表姐,你让他们俩去干嘛?”

谢慧玉帮李婉素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没什么!”

没找到人之前,蛮清欢不打算打草惊蛇。

“感觉有些热,让她们给我弄些冰饮过来。”

原来如此,李婉素放心了。

水榭中姑娘们在吹拉弹唱,园子里莺哥恨不得把每一寸地皮都给翻了过来。

江琳琅不喜好这些,一个人走了出去。

刚刚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个园子布置精巧,正好趁着机会到处逛逛。

邵雪正与蛮清惠说话,没有注意到江琳琅的离开,坐在旁边的安幼芹却是看到了。

安幼芹眼光闪了闪也跟着走了出去。

不紧不慢的跟在江琳琅身后,走着走着,前面的江琳琅突然拐了个弯,消失在假山后头。

安幼芹忙快步追过去,假山后头的小径上空无一人。

该死的,这粗野的女人跑哪去了?

这是假山顶上传来了江琳琅的声音。

“你是在找我吗?”

安幼芹一抬头,看到假山顶上站着一个人,不是那讨厌又粗野的江琳琅是谁?

跟踪被发现了,安幼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然后恼羞成怒,“谁跟着你了?这又不是你家的园子,你能来,难道我就不能来吗?”

江琳琅翘了翘嘴角好笑道,“我说你跟着我了吗?”

“你……”

安幼芹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别以为表哥娶了你,你就是我表嫂了,别得意的太早了,我表哥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只不过是某个人的替身而已。”

安幼芹跟出来,本来就是来挑拨离间的,本来想用另外一种方式委婉的表达。

顺道挑起江琳琅对这“某个人”的敌意。

谁知道一生气就直接给喊了出来。

心下十分的懊恼。

那倒不是懊恼直接将话喊了出来,而是懊恼没有将“某个人”的名字给说出来。

万一这姓江的,不问那某个人是谁该怎么办?

自个岂不是功亏一篑?

江琳琅直接在假山上坐了下来,伸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

“好大的酸味!是某人想当替身却当不了,所以发酸么?”

“你胡说……”

被戳中心事的安幼芹忽然有些胆寒。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说。

是的,江琳琅自然都知道,在军营里头,邵劲看蛮清欢那种,敬佩爱慕有克制的眼神,她又怎么会不晓得,邵劲喜欢蛮清欢。

可是那又怎样?

如蛮清欢那般出色的女子,虽然不喜欢?

如果她自个投生成了男儿身,也会喜欢上蛮清欢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子。

所以邵劲抱着那样的心思,一点也不喜欢,反而说他是一个很有眼光的少年。

而且邵劲喜欢蛮清欢,只是默默的放在心里,却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因为他晓得,大将军已经名花有主了。

反观萧晟,两厢一对比高低立现。

所以她才会喜欢这样的少年,并且毫不隐藏自己的情感,大胆的向他表示。

邵劲能够接受她的感情,就说明他已经放下了,对蛮清欢的心思。

倒是这个安幼芹,手段太过卑劣。

她这样可以挑拨离间,意图引得她和蛮清欢反目,与邵劲争吵然后再让她自己趁虚而入。



第三百八十二章 替换

“胡不胡说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江琳琅百无聊赖的,抓起一个小石子在手中抛了抛。

“我劝你呢歇了这条心思,你挑拨的谁我也知道,今天不妨把话撂在这里,我跟她一个锅里搅过马勺的,我们之间的感情,你这个外人不会明白的,你再挑拨也没用。”

江琳琅丢掉石子,看向安幼芹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

“还有,我得劝劝你,那个你所谓的某个人,不是你能够得罪的起的,小心惹祸上身,自己活该倒霉,还连累了旁人。”

“你,你胡说……”

安幼芹惊惧起来,内心里惶惶不安。

这种人!

江琳琅摇了摇头,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站起来拍拍裙子上沾惹的灰尘。

“我还是那句话,胡不胡说的你自个心里清楚!”

说完身轻如燕的跳下假山,看都不看安幼芹一眼翩然离去。

余下安幼芹一个人,木桩子似的傻站在假山下。

众人又在水榭里玩了一刻,有小丫鬟跑过来喊众人。

“新娘子进门了!”

水榭里的姑娘们闻言全都跑了出去。

出了园子往正堂瞧新人拜堂去了。

李婉素因为心虚也不敢招呼其他人,任由着苏薇拉着往外走。

蛮清惠就慢慢的走到蛮清欢跟前。

悄声对她道,“你觉没觉得三嫂有些……奇怪?”

蛮清惠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个的那种感觉,想了半天用了奇怪这个词。

蛮清欢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你也看出来了?”

到是忘了,这个四妹妹最善于察言观色。

蛮清欢也不瞒她,“你觉得她像谁?”

蛮清惠立即变了脸色,“怎…怎么可能……!!”

这也太荒唐了。

她这到底图什么?

这个念头一晃而过,少女的脸色就凝重起来。

“那三嫂……”,是不是遇害了?

蛮清欢目视着前方,好似两人只不过在谈一些,无关紧要的天气之类的话题。

“应该还在这座府邸,我已经让莺哥带人去找了。”

这个湖就这么大,差不多也该有消息了。

果然两人才走进正堂,看着一身红衣意气风发的苏惑,用一根红缎带牵着易云跨过门槛,莺哥就找来了。

不过并没有靠近蛮清欢,只对他点了点头,又转身出去。

现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苏惑易云身上,蛮清欢悄悄地走了出去。

蛮清惠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外头莺哥站在一棵枫树底下,瞧见蛮清欢和蛮清惠一前一后的出来转身走了。

两个人就慢慢的跟在她身后,仿似看风景一般。

莺哥带着她们来到一个偏僻的小跨院。

换了一身衣裳的卢金秀就在那里。

发型还是原先的发型,只是头上的金钗全部不见了。

自然,不管是衣裳还是金钗,这会儿全部出现在李婉素的身上头上。

卢金秀显然受了惊吓,瞧见蛮清欢和蛮清惠联袂而来,立即站了起来,双眸中就有了一丝湿意。

“三妹妹、四妹妹!”

“三嫂,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没有。”

卢金秀紧紧抓住蛮清欢的手。

“今天多亏了三妹妹,要不是你……”

卢金秀与苏家姐妹一起去接待客人,半道上忽然肚子疼要上官房。

谁知道解完手,刚从官房出来,就被人从后边捂住了嘴巴。

一把冒着寒气的匕首搁在了脖子上。

“跟我走,不许叫!”

声音的主人听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年纪。

卢金秀也学过武功,对方又是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

初时的害怕之后很快定下心来。

顺从的让那姑娘带着自个,往偏僻的地方走。

一边思量着如何脱身。

然后那姑娘就将他带到这个偏僻的小跨院。

当推开屋门,卢金秀着实吃了一惊。

因为屋里站着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

看着这个姑娘,卢金秀觉得自己好似在照镜子。

人有相像她知道,可是没有一点亲缘关系,却相似到如此地步……

这一刻惊奇大过于震惊。

然后他就晓得这姑娘,把自己劫持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因为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命令身旁的婢女。

“去脱了她的衣服,还有头上的金钗耳环什么的都给我拿过来。”

然后那婢女脱了她的外套,除了她头上的头面,连着耳坠子、玉镯一起撸了去。

一起交给了那姑娘。

然后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姑娘,就脱下自个的外套穿上她的。

命运又给她梳了一个,与自个一模一样的发式。

把自个的那些头面全部带到他的头上。

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姑娘就变成了她。

然后那姑娘亲自绑了她,拿了婢女一根帕子塞住她的嘴巴。

“你们在这里好好看着她,宴席结束,我会让人来通知你们,到时候你们带着她趁乱混出府去。”

临走之前又警告那两个婢女。

“把人给我看好了,若是让他给逃了,你们会是什么下场自己心里清楚。”

然后卢金秀眼睁睁的看着,扮成自个的李婉素扬长而去。

到这个时候卢金秀也闹不清,为什么好好的大家闺秀要假扮她。

瞧她脱下来的衣服和那些头面首饰,应该是个地位不低的大家闺秀。

卢金秀如今跟着纪氏也增长了不少的见识,单从衣料上就能分辨出这件衣裳的好坏。

她并没有意识到李婉素,这是要取代她。

还当她要利用这个身份去做什么坏事。

脑海里首先跳出来的就是,这个姑娘是不是要利用她的身份,去对苏氏不利?

于是看着李婉素扮成自个离开着急起来,忘了自己被绑着,提脚就要追人。

“你给我老实点,挣扎是没有用的。”

那个先前拿匕首抵在她脖子上的丫鬟,不耐烦的威胁她。

“不听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反正都是要死的,早死早超生……”

然后这两个人就把她关在屋里,自己出去了。

通过外边传来的动静,卢金秀晓得两人并没有走远,就在院子里头。

不能坐以待毙,卢金秀眸光在屋里扫了一圈,看哪里有比较尖锐的东西。



第三百八十三章

卢金秀找尖锐的东西磨断绳子。

正磨的满头大汗,那个拿刀抵她脖子的丫鬟突然进来了。

如今秀赶紧站着不动。

“你在干什么?”

被堵着嘴的卢金秀心道,我都被你们绑成这样了,能干什么?

那丫鬟没看出什么端倪,哼了一声。

“最好老实点!”

她当然老实了,被绑得像粽子一样,只余下两条腿还能蹦一蹦,不老实能怎么办?

那丫鬟查看了一下卢金秀,没有什么不妥,又转身出去了。

然后她又在那里继续磨呀磨,过了很久很久,突然听到外头有说话声。

她听出来,那是蛮清欢身边的丫头朱鹭的声音。

仔细听听,他们仿佛是来寻人的。

难道是在找自个?

又觉得不可能。

那姑娘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她自个都分辨不出来,蛮清欢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卢金秀还在那里兀自想着,紧闭的大门忽然就被撞开了,一下子涌进一屋子的人。

她还没瞧清楚,这一下子从光亮处涌进来的人群。

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三少夫人你果然在这里!!”

那是她刚刚听到的莺哥的声音。

这会儿当着蛮清欢,卢金秀就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蛮清欢笑了笑,目光落在窗棂上,阳光穿过窗棂,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中舞蹈。

“也许是我对李婉素太熟悉了吧!”

熟悉到刻在骨子里的仇恨!

卢金秀微讶,完全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蛮清欢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蛮清惠,又落在卢金秀脸上。

“可不光是我一个人看出来了,四妹妹也一样!”

蛮清惠虽然性子活泼了不少,不过在府中一向低调惯了,此时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身上,不由得脸色微红。

“我,我也是觉得那个三嫂,行为举止有些怪异。”

“王妃,现在怎么办?”莺哥问道。

外头有一个“卢金秀”,这个总不能再出去,在外透露点吧?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唔!”

蛮清欢点头。

“给三嫂重新换个装扮,你带着她从侧门出去,在马车上等着……”

说到这里蛮清欢又笑了,那笑容意味深长。

发生这样的事情,卢金秀也没心情留下来观礼,由着莺哥换了个装扮,由侧门出去先上了马车。

宴席一直到下晌才结束,苏氏要留下来帮着收拾善后,叫两个儿媳妇先回去。

李婉素自然不想留下来帮忙,就看向纪氏。

纪氏原本想留下来的,“卢金秀”这么看着她,就知道她想走了。

纪氏也有些诧异,卢金秀这人既性子爽朗人又勤快。

按照以往的脾性,应该抢着留下来帮忙才是,今个这是怎么了?

不过纪氏也没有追问,或许太累了呢?

不过还是有个小小的疑问,自己都没累,卢金秀怎么就累了呢?

要知道,卢金秀可是比她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灵活多了。

不过这个小小的疑惑被纪氏给忽略了。

与苏家众人打了招呼之后,就与“卢金秀”两人一起走了。

这两妯娌一向关系很好,每次出门卢金秀都爱挽着她的胳膊。

今个卢金秀累了,纪氏就主动去挽她的胳膊。

没想到“卢金秀”竟然避让了一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纪氏有些愕然。

然后掩饰的摸了摸鼻子。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向蛮家的马车。

这时候还有其他客人告辞,门外停满了马车,李婉素不知道哪辆是蛮家的,所以特意落后一步跟在纪氏身后。

纪氏一眼看过去,竟然没有瞧见自家的马车。

是有个小厮模样的,走过来告诉她马车停在了前面的小巷里。

这个小厮纪氏认得,是太子萧辰身边的人,蛮清欢曾经让他往府上送过东西。

“卢金秀”奇奇怪怪,自家的马车忽然又停到了小巷里头,来通知她的居然是太子的人。

纪氏更加的满腹疑虑。

待走进小巷,小厮又给了她一个眼色,意思让她落后一步。

纪氏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了。

这样李婉素就走在了前头。

李婉素的心情激动起来,只要上了这辆车,马车载着她驶进镇国将军府,从此之后她就是卢金秀了。

那个丰神俊朗的少年就是她的相公。

只要一想到那个丰神俊朗的少年,从此之后将属于她,只对她一个人展开如花的笑颜,只对她一个人温声细语。

李婉素就恨不得马上进入镇国将军府。

她迫不及待的撩开车帘。

马车中一记鞭子就甩了出来。

饶是李婉素闪的够快,肩膀上还是吃了一记鞭子。

那响亮的声音,纪氏都替她觉得疼。

随着鞭子落下,马车轿门口人影一闪,蛮清欢跳下车来。

“蛮清欢你这个疯女人!”

李婉素捂着肩头,面容扭曲的想要吃人。

“三妹你这是干啥,怎么……”

纪氏也吃了一惊,从前她刚嫁过来那会儿,蛮清欢就算不待见她,也没有动过鞭子。

更何况现在的蛮清欢,对家里人最好的那一个,怎么突然就对卢金秀甩起了鞭子?

只是在她看到紧跟着蛮清欢下车的人之后,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脖子里。

是她眼花吗?

怎么有两个三弟妹?

纪氏看看这个卢金秀,又看看那个卢金秀。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这是怎么回事?

而李婉素在看到卢金秀的那一刻,脸色彻底变了。

她知道她已经暴露了。

只是眼看着就要成功了,让她就这么接受功败垂成,着实不甘心。

并且她和卢金秀长得一模一样,就算她自个,都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蛮清欢那个贱人,凭什么就认为自己是假的?

她还说对面那个才是假的呢。

“三妹妹,你这是干啥?”

李婉素捂着肩膀一脸的受伤。

“还有你身后那人是谁?”

一幅你休想陷害我的模样。

蛮清欢差点叫她给气笑了,见过贼喊捉贼的,还真没见过这种正主都站在跟前了,还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卢金秀也被她给惊到了,真是佩服她这份勇气,如果是自己被当场抓了包,早就羞怯尴尬得无地自容了吧!



第三百八十四章 换人

所以她不敢做这种事,而李婉素敢。

在李婉素心里没什么道德可言,一切只为了自己。

蛮清欢勾了勾唇角,阳光一样明媚的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皮相虽然一模一样,可是某些人的黑心,哪怕隔着皮囊,也看得一清二楚。”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蛮清惠。

“四妹妹,你说是不是?”

蛮清惠就点了点头,李婉素哪怕学得再像,却没有一分真心在里头。

旁人看不出什么,而他们这些朝夕相处的自家人,总会觉得怪异。

蛮清欢懒得再与李婉素废话,扬了扬手中的鞭子。

“还不快滚,想再吃我一鞭?”

就这样放过李婉素,她也不甘心,只是得为卢金秀的名誉考虑,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蛮清欢不在意旁人如何议论自个,却很介意旁人看轻自己的亲人。

就是这样的护短。

不过就这样不痛不痒的放过李婉素,蛮清欢到底心有不甘,心里头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的修理修理她。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怕苏氏担心,纪氏和卢金秀都十分默契的,三缄其口没有告诉她。

苏惑与易云大婚之后,西戎的使臣就回去了,没多久,北狄的使者也打道回府,走之前没有任何作妖的迹象。

倒是蛮清欢疑虑重重,北狄王大张旗鼓的派出使臣,还让自己最信任的弟弟低调的跟了,就没有一点阴谋?

怎么就不信呢!

蛮清欢坐在东宫里,兀自想着北狄的用意,百灵掀了帘子走进来,面上带着一脸的喜色。

“太子妃,今日贡院放榜,苏表少爷中了。”

百灵出宫给蛮家诸人请平安脉,回头正好碰上贡院放榜,想着苏域有参考,过去瞧了一眼。

“第几名?”

蛮清欢来了兴致,把烦人之事丢到一边,饶有兴趣的问。

“二甲十九名!”

“不错,不错!”

蛮清欢笑眯眯的,以苏域的年纪,能考二甲十九名着实不错了。

要知道有人考了一辈子,胡子都花白了,还是个童生。

“榜首是何人哪?”

蛮清欢忽然就想到了陆英,虽然当初蛮清悦之事,陆英办的很不地道,却不可否认此人才学不错。

百灵羞赫,“只顾着找表少爷的名字,旁的还真没注意到,要不奴婢去打听打听,”

“这倒不用,我也就是随便问问,谁是榜首对咱来说有什么打紧?”

百灵想想这倒也是。

不知道多少人,暗搓搓的等着捏他们东宫的错处呢。

画眉就道,“不若太子妃给表嫂也挑个礼物吧!”

满心欢就带着几个丫头,兴致勃勃的去库房里挑礼物去。

不想给苏域送礼那天,正好赶上状元打马游街。

状元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披红挂绿坐于马背,喜气洋洋,不断的向路人拱手致意。

后头是同样披红挂绿的榜眼和探花。

榜眼同样是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

只有探花比较年轻,并且是蛮清欢认识的。

没错,正是前几日才提刚刚起的陆英。

蛮清欢看到陆英骑着高头大马,也看到曹金梅挤在人群中,大叫着向陆英挥手。

而此时的安阳伯府,齐王穿了便装,十分低调的到访。

前些日子李婉素李代桃僵的计划功败垂成,齐王只让人传了话,也没亲自过府。

这会儿不知所为何事,安阳伯连忙把人请进了书房。

齐王对自己的舅舅也不客气,稍微寒暄几句,即刻单刀直入。

“不知舅舅对婉表妹的婚事是如何打算的?”

“殿下您有什么想法?”

我网突然提起李婉素的婚事,说明心中有成算。

“舅舅得今科探花郎陆英怎么样?”

“陆英?”

安阳伯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这么个人。

“与内侄女曹金梅定亲的,就是那个陆英吧?”

安阳伯的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

他从侯爵降为伯爵,旁人没人上来踩一脚,这个大外甥到是成了第一个。

“我的女儿可不能给人当妾!”

安阳伯语气硬邦邦的,脸色很不好看。

“舅舅,瞧你说的,本王的表妹哪能给人做妾,这不仅埋汰了舅舅你,也是埋汰了本王。”

吴王看了看安阳伯。

“本王的意思是正妻!”

安阳伯眉头紧锁,“可是那陆英已经与内侄女定了亲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曹夫人非坚持,等陆英考中之后再成亲,这会儿只怕曹金梅孩子都抱手上了。

吴王的神色就淡了许多,“这不是还没成亲嘛!”

从前吴王也没有把这小小的书生放在眼里,默默无闻家世不显,除了长的好看点。

可是前两日,忽然得知这个陆英的外家。居然是十大门阀之一的郑家。

那么小小一个曹金梅就不够分量了。

毕竟是亲戚,安阳伯迟疑了一下。

“这不太好吧!”

特别是曹夫人那泼妇的性子,把她的准女婿给截了胡,还不得闹得整个府上鸡犬不宁。

“有什么不好!”

吴王有些不以为然。

“舅舅知不知道那个陆英,背后靠着谁?”

一个穷酸书生,背后能有什么过硬的靠山?

安阳伯很是不以为意。

吴王猜的他就是这个反应。

“郑家!”

他吐出这两个字。

安阳伯的神色也变了变。

“殿下指的是十大门阀的郑……?!”

“舅舅猜的没错,那正是陆英的外家。”

安阳伯被降了爵位,更是想着各种方法的复爵,如果能有这么一个实力雄厚的亲家……

安阳伯的眼眸闪了闪。

“只是临时换人,陆家那头能同意吗?”

这是已经同意了。

吴王神色一松,他还真怕安阳伯不同意。

“陆家有什么好不同意的,一个上……商户女子,换伯爵府的千金,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吴王本来想说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女子,话到嘴边上,忽然想起自个口中这个上不台面的商户,正是安阳伯的连襟。

开口骂曹家“上不得台面”,岂不是连安阳伯都一起给骂了吗?

安阳伯被吴王说的有些心动,只是一想到自个那个小姨子,就心有余悸。

就算陆家没问题,曹家是铁定要闹的。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不满

齐王没有说话,他晓得自己的舅舅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就算他不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他也会帮他做。

陆英这个人他志在必得。

说句老实话,原先有安阳侯这个手握重兵的舅舅在背后撑腰,还真有点看不起,以万丞相为首的晋王党。

一群唧唧歪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有什么用,平安岁月一个个牙尖嘴利。

钢刀往脖上一架,一个个秒怂。

他手握重兵,到时候害怕这些胆小怕事的文官不屈服?

可是自从李林事发,安阳侯府受到牵连被降了级,没收了兵权。

齐王的心态就发生了质的变化。

兵权被收,虽然安阳侯这些年培养的心腹不少,只是与从前大权在握比起来,还是少的可怜。

并且,万不得已需要武力夺权,这么些人简直不够看的,别说驻扎在城外的营房,只怕连宫中的羽林军队对付不了。

并且有些人不一定能为他拉来军队。

因为有的将军是他的人,但是副将不是。

所以,他急需寻找新的支持势力。

文官一部分是皇帝的死忠,另外一部分就是万相的人,他插不进脚去。

这个时候世家大族就成了他的目标。

正好,陆英就是一个契机,一个扭带。

通过陆英能搭上郑家,然后再通过郑家搭上其他氏族……。

这架桥梁他必须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而曹金梅,不管于她还是于郑家来说,身份都太不够分量。

只有李婉素,他的嫡亲表妹才够得上这个重量。

送走了齐王,安阳伯紧锁着眉头去了内院。

正房里安阳伯夫人额头勒个布带子,病歪歪的躺在美人靠上。

最近一连串的打击对他挺大的。

首先受那个竖子李林的连累,她从安阳侯夫人变成了安阳伯夫人,成为京城里最大的笑话。

接着李婉莹那个贱蹄子,被诊出怀了胎,并且十有是男胎。

如果真让那个贱蹄子生了男胎,那么那个孩子将会是齐王的长子。

当初齐王妃孙小郡主伤了身子,御医说齐王妃以后可能不会有其他孩子。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李婉莹生的小贱种,极有可能就会成为齐王世子。

到时候那个贱蹄子母凭子贵……

只要一想到这些,安阳伯夫人一颗心就火烧火燎的,在油锅里煎炸一般难受。

当初就是因为那什么凤凰命,才把李婉素给抱了回来,不曾想李德妃竟然不愿意。

白白便宜了李婉莹那个贱蹄子。

安阳伯夫人不由得又想起当年……

难道李婉莹那贱蹄子真有当皇后的命格?

那以后自个见了她,岂非也要下跪磕头。

想象李婉莹在自个跟前张狂的模样,安阳伯夫人就觉得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好似有一根钢针在脑袋里扎。

“夫人是不是头又疼了?要不要老奴给您按按?”

最近安阳伯夫人,脑袋疼的毛病频繁的发作。

安阳伯夫人没有说话,就是默许了。

那老嬷嬷就端了个锦杌子,坐到安阳伯夫人身旁,双手轻柔的给她按捏。

谁叫老嬷嬷轻柔的动作,安阳伯夫人感到头疼舒缓了一些,钢针扎的不那么厉害了。

脑袋上的疼痛缓解了,就感觉有些饿。

早上心里头存在是早膳没怎么用,这也没到饭点,安阳伯夫人想着省得麻烦,让丫鬟端了一串葡萄过来。

就这样老嬷嬷坐在锦凳上给她按揉脑袋,水灵灵的小丫头跪在榻前给她剥葡萄皮,剥完再一颗颗的塞她嘴里。

安阳伯就在这时候走了进来。

看她自个的夫人舒服的躺在美人靠上,下人又是按捏着脑袋,又是剥葡萄喂她。

若是放在平时倒也没什么。

可在这多事之秋就显得分外的扎眼了。

自个承担着那么多的压力,事事小心,甚至夹着尾巴做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叫皇帝抓住了错处,迎来更重的责罚。

这无知妇人倒是挺会享受。

都不知道帮她分担分担。

脸色不由自主的就臭了下来。

“你们先出去。”

安阳伯有话要对夫人讲,老嬷嬷和那小丫头就避了出去。

“那陆英中了探花。”

安阳伯刚坐下,没头没脑的就来了这么一句。

这是安阳伯夫人晓得,今日之所以如此的头疼,除了前面的两个原因,还因为曹夫人刚刚来她跟前得瑟了一回。

说她家曹金梅如何如何的有眼光,如何如何的有福气。

话里话外处处挤兑她和李婉素母女俩。

记得安阳伯夫人差点仰倒。

曹夫人炫耀般的下去,给她的未来女婿准备贺礼去了,安阳伯夫人的头就开始疼了。

这会儿安阳伯提起,安阳伯夫人虽然不大开心,也不得不承认曹金梅那个丫头,虽然做人无知无识,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看人的眼光倒是蛮好的。

想想曹金梅以后就是官太太,自家闺女却无缘无故,又叫蛮清欢那贱人抽了一鞭子……

安阳伯夫人蹙着眉头,脑袋又开始疼了。

嗯,在安阳伯夫人眼中,李婉素取卢金秀而代之,根本不算个什么事。

而蛮清欢抽她一鞭子,就是无缘无故。

安阳伯夫人按了按太阳穴,没有说话。

一来脑袋疼不想说话,二来陆英中了探花跟她有什么关系?

嗯,有关系,曹夫人在她跟前有的得瑟。

安阳伯见她默不作声,心中也很生气。

梯子都递到跟前了,怎么不晓得帮他接下去?

安阳伯的口气就有些生硬。

“我看婉姐儿年纪也不小了。”

陆英高中探花与她家女儿有什么关系?

安阳伯夫人猛的抬头。

难道自个与齐王的交易被安阳伯晓得了?

安阳伯夫人答应齐王,将李婉素李代桃僵,这件事是瞒着安阳伯的。

蛮清欢带人拆了当初安阳侯府的门头,与安阳伯之间的梁子结大了。

如果让他晓得李代桃僵的计划,决计不会答应的。

这时候他忽然提起李婉素的婚事,安阳伯夫人一阵心惊肉跳。

安阳伯夫人的反应太过剧烈,又是惹得安阳伯一阵不快,口气更加的生硬。

“陆英小小年纪就中了探花,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难道还配不上婉姐儿?”



第三百八十章 平妻

安阳伯的话说得十分的直白,安阳伯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不成!”

她直接拒绝,那陆英与曹金梅早就有了婚约,这时候让李婉素插上一脚算怎么回事?

让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她!

况且曹夫人是自个嫡亲的姐妹,曹金梅还是她的侄女。

这不是逼着她与自个的姐妹反目吗?

不成,绝对不成!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不成。

安阳伯就生气了。

“无知妇人!”

安阳伯横眉冷对,张口就要斥责安阳伯夫人一顿。

转念一想,不对呀,这原本就是齐王的主意,他干嘛担到自己的头上?

并且对付这无知蠢妇,用齐王的名头压着,比他自个的话管用,还能避免争吵。

安阳伯瞬间就决定将齐王给卖了。

“你以为这是我的主意?这种得罪人,并且还是得罪亲戚的事情,你当我愿意?这不都是齐王的意思嘛!”

提到齐王,安阳伯夫人的气焰。

安阳伯夫人有些忌惮齐王,隐约觉得齐王对她当年做的事有些线索。

不禁喃喃,“齐王?他为什么……”

安阳伯就知道用齐王来压制她有用,不过并不晓得,安阳伯夫人害怕齐王是这个原因。

他还道安阳伯夫人是巴结齐王来着。

既然已经卖了齐王,安阳伯就打算卖个彻底。

他道,“你知那个陆英是什么人?”

安阳伯夫人就道,“什么人?不就是薄有家里的普通小子嘛!”

当初曹金梅看中了陆英,曹夫人早就将陆家的家底查了个底朝天。

有十几亩良田,还有两家小小的铺子,一家卖茶叶,另外一家卖绸缎。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样的家底已经算殷实的了,可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这点家底子真的不算什么。

况且曹家生意满天下,陆家的这点家底子就更不够看的了。

曹家比安阳伯府还要有钱。

这也是为什么她那嫡亲的姐妹,虽嫁得没她好,地位没她高,却一点眼色也不会看,敢在她跟前提条件的底气。

“嗤——”

安阳伯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挑了挑眉不无得意。

“那陆英可不是普通的小门小户,他母亲姓郑。”

安阳伯在“郑”字上,声音极重。

安阳伯夫人也不是笨蛋,经安阳伯这么一提醒立即想到了。

“你是说十大门阀的郑氏?”

安阳伯夫人忡怔一刻。

“不大可能吧?郑氏怎么会把闺女嫁到普通人家。”

老百姓喜欢生儿子,那是因为男孩是劳动力,能够帮着下地干活。

而富贵人家就不一样了,女孩子一样的金贵。

倒不是富贵人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

而是女孩子也有很大的作用,拉拢关系,联姻什么的,家族中的女孩子多多益善。

如今的十大门阀,同气连枝相互牵绊,不就是几百年来相互联姻的结果吗?

如郑氏这般的大门阀,只愁家中姑娘不够,但没有轻贱的道理吧?

哪怕是下嫁,也是看中了后生的才学。

陆英的父亲该是与他们差不多的年纪,如果是个有才学的,不会没有耳闻。

事实上,安阳伯夫人年轻时从未听说过,有个姓郑的书生。

这就让人觉得好奇了。

“这有什么!”

安阳伯不以为意。

“树大有分枝……,现在陆英出息了……郑氏不会放任不管的……”

安阳伯这么一说,安阳伯夫人就明白了。

感情陆英的母亲只是郑氏的一个分支,并不受重视,如今陆英考取探花,郑氏才对这母子重视起来。

哪个家族不是如此,除了长房宗子,族中子弟众多,又有多少人受到重视?

还不是那些个有出息,能为家族带来利益的。

安阳伯夫人觉得无可厚非。

既然是齐王的意思,陆英又有个强硬的后台,安阳伯夫人就没什么可反对的。

其实相比之镇国将军府,安阳伯夫人觉得还不如陆英。

李婉素进镇国将军府,那是顶替了卢金秀的名头,从今往后李婉素就是卢金秀。

安阳伯夫人有一种,白白替那妇人养了孩子的感觉。

甚至有一回做梦,都做到那妇人在嘲笑她,笑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偷抢了她的孩子,到头来这孩子还是她的女儿。

安阳伯夫人就在梦里与那妇人吵架吵醒了。

醒来之后脑门之上一头的汗,心情郁闷到不行。

只是,陆英老早就与曹金梅定下了婚约,今早自个的那个姐妹,还在自个跟前得瑟了一番。

这突然要将曹金梅换下来,把李婉素替上去……,有点难办!

自个的那个姐妹可不是省油的灯。

并且曹金梅那个草包也不好哄。

安阳伯特意进内院来告诉她这件事,摆明了要把这事推给她去处理。

安阳伯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刚好点的了脑壳,又疼起来太阳穴突突的直跳。

安阳伯夫人就按了按太阳穴。

“伯爷希望我怎么办?”

安阳伯一噎,他要知道怎么办,怎么办才办的漂亮,他还来找安阳伯夫人做什么?

无知蠢妇果然是无知蠢妇!

其实从前安阳伯对安阳伯夫人还挺满意的,只是降爵之后无所事事,出门又怕旁人耻笑,整日介待在府里。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在一起时间一多难免磕磕碰碰。

再加上降爵之后气不顺,难免看什么都不顺眼。

安阳伯看安阳伯夫人,就越看越不顺眼,越发觉得她蠢笨如牛。

不过这件事最后还是安阳伯夫人去办的。

这种让人笑掉大牙的事情,安阳伯又怎么会出面呢?

曹夫人毫无悬念的大闹了一场。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任谁都不会心甘情愿。

闹到最后,李婉素和曹金梅两个人一起嫁给陆英。

李婉素做正头夫人,而曹金梅作为平妻,同一天一起嫁过去,三个人一起拜堂。

安阳伯府和曹家鹬蚌相争,倒是便宜了陆英,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当然这都是陆英母亲郑氏的美妙想法。

等两个儿媳妇一起进了门,相互争斗起来,郑氏才晓得这个中的滋味。

至于李婉素,因为被蛮清欢识破,从此断绝了她梦想进镇国将军府的路子。

整日介提不起劲来,直到上花轿前几日,才晓得此等荒唐事。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一切早已成了定局。



第三百八十七章 相对

刚刚凉爽了没几日的天气,忽然秋老虎肆虐起来。

蛮芊芊热的不行,撤下去刚刚没多少时日的冰盆,又重新摆了起来。

就这样还是觉得热。

不过也不敢往屋里摆更多的冰盆。

到底已经是秋天了,回头贪凉冻着了,遭罪的还是自个。

不过就这样也是遭罪,天气一热痱子就起来了。

秋天的痱子与夏日不同,痒起来那是挠心挠肺的。

蛮芊芊坐在屋里也不敢大动,一动就是一身的汗,一出汗痱子就痒起来了。

幸好居钦天监的观测,这样的日子大约只有七天。

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

坐在屋里吐槽看这鬼天气,小丫头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扇,外头回廊上响起了脚步声。

然后就是一叠声的喊“少爷”,接着青色湘妃竹的帘子一掀,少年裹着一股外头的热浪进来了。

“总算晓得回来了!”

本来懒懒的无精打采,斜坐在椅子上的蛮芊芊坐直了身体,说话带着三分的怒气。

谢恂给崔姑娘奔丧之后,给蛮清牵来了一封信,说是心情不好要在外头走走。

蛮清谦也没当多大回事,谢恂也不是没有出去过。

心情不好在外头散散心也是应该的,十天丫上月也该回来了。

谁知道谢恂这一散心就散了两个多月,害得她整日介的为他提心吊胆。

这会儿只好生生的站在了跟前,原先的担心没了,就只剩下生气了。

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再看看跟前的年轻人,原先细腻的肌肤叫风吹的粗糙。

脸色也黑了,人也瘦了。

一看就是在外头风餐露宿,没有好好休息的那种。

蛮芊芊到舍不得再责备他了,把人打下去,洗漱了一番再过来,问他吃了没有,这一路上可安全,走的陆路还是水路,零零碎碎一大堆。

谢恂拿把椅子坐在蛮清的跟前,很有耐心的答了。

然后,他就双目炯炯的盯着蛮芊芊。

“母亲,我想明日去外祖府上向四表妹提亲……”

谢恂话未说完,蛮清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猛的跳了起来。

“我说怎么这么乖巧呢,感情原来是贼心不死!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得谈!”

蛮芊芊又惊又怒。

“母亲!”

谢恂声音平平,漆黑的眸中却酝酿着蛮芊芊看不懂的情绪。

“您知道崔姑娘是怎么去世的吗?”他说。

蛮芊芊就心中一突,暗自思忖,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嘴上却不服输,“不是说病死的么?”

谢恂就笑了,笑声中有几分怅然。

蛮芊芊又是心下一紧,还从未听谢恂如此笑过,笑得人心下难受。

“是我害死的!”

他一本正经。

蛮芊芊又是心下一突,“休要胡说!”她呵斥道。

“是真的!”谢恂不为所动,“您知道吗,在与我定亲之前,崔姑娘早就有了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哥。

原本崔家是默许了的,后来咱们家上门提亲去了,崔家就觉得咱们谢家门第更好。

硬生生的拆散了这一对,那崔姑娘果然是个好的有血性,趁人不备,跟着表哥一起跑了。

然后就被崔家的人捉了回来……,当日我在崔家听到了一些风声,这两个月一直在外头就查这件事情……,母亲……”

后头的话谢恂没有说,蛮芊芊却是知道。

世家大族,最重声誉和脸面。崔姑娘给崔家丢了那么大的脸,等待他的只有一根白绫,或是一碗汤药。

进家庙修行绝无可能。

事实上崔姑娘也是死了的!

蛮芊芊觉得喉咙干涩。

若不是她为谢恂求娶崔家姑娘。

崔家姑娘就是嫁给自己的表兄,说不定这辈子夫妻和顺,哪怕有些磕磕绊绊,也不会像如今这样英年早逝香消玉损。

说起来那是谢恂的错,都是她的错才对。

可她也没想到……哎!无心之失却害死了一个如花的姑娘。

谢恂定定的看着蛮芊芊,忽然就跪了下来,眼睛中有一种坚毅的光芒。

“当时我就想,如果当时我能坚持一些,崔姑娘一定不会是这个结局,她也应该子女绕膝,享尽天伦……然后我就想到了我自个和四表妹……”

一样的被人压制么?然后你也准备用死来威胁我?

想到这些,蛮芊芊又从崔姑娘的事情中跳出来。

手指着谢恂厉声喝道,“你这什么意思?指责于我,指责我阻断了你们的两情相悦,指责我蛮不讲理害死了崔姑娘?”

“母亲,您误会了!”

相较与蛮芊芊的声色俱厉,谢恂依然显得那么的平静。

“您是我母亲,孩儿怎么会指责于您?不过是觉得人生苦短。

在这短暂又辛苦的人生当中,应该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一件符合自己心意的事情。

否则来这人世间走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

崔姑娘虽然死了,可是我佩服她,佩服她追逐自由的勇气!”

说着谢恂郑重的俯下身,一丝不苟的给蛮芊芊磕了三个头。

“还请母亲成全孩儿!”

蛮芊芊差点就叫他给说动了,谢恂却提起了崔姑娘,蛮芊芊那个气呀,谁不好学偏去学那崔姑娘。

谢恂到底还是年轻,并不了解做父母的心态。

“滚滚滚滚滚,别在我跟前碍眼!”

蛮芊芊一口气噎在胸口,只想叫这碍眼的东西赶紧离开,免得她再生气。

“母亲,谢恂你站了起来,我刚才说过了,我已经想明白了,所以不管你同不同意,明天我都要去外祖家。”

谢恂主义打得好,当初是他不对,不该那样说。

可是如今。蛮清欢已经是太子妃了,全天下的女人都羡慕她,外祖母、舅母等,对他的那点芥蒂也该消了。

这时候他再提出求娶四表妹,亲上加亲,并没有什么不对。

他想外祖母一定会很高兴的。

气的蛮芊芊对着他修长的背影,一个引枕就砸了过去。

谢恂步子跨得大,自然是没有砸到他。

谢恂撩了帘子大步离去,站在门口听了一耳朵的谢慧玉,掀了影影绰绰的帘子走进来。

“娘亲!”

娇憨的女生带着撒娇的意味。

下一刻蛮芊芊的胳膊就被抱住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又想去哪玩?”

蛮芊芊的声音不觉柔和了下来。

对女儿比对儿子要宽容得多,因为女子舒心恣意的日子,也就是未出阁的那么几年。

成了亲上要伺候公婆,下要要服侍相公管好儿女,整日介忙得陀螺转。

在遇到那刻薄的公婆,日子越发的艰难。

所以蛮芊芊才不愿意拘着谢慧玉。

“没有,没有!”

谢慧玉连忙表态。

这么热的天,呆在家里都懒得动,谁还愿意往外跑。

“娘,你别生气了!”

谢慧玉捧着满芊芊的胳膊。

蛮芊芊轻瞥了她一眼。

“都听见了?”

谢慧玉就嘻嘻的笑。

两个手指头比的很小的一段距离。

“只听见那么点!”

“娘,”她又道,“其实我哥说的也没错……”

从前谢慧玉不懂,可现在她已经定亲了。

那个总是跟在三表姐屁股后头,高高兴兴喊老大的侯昊然,定亲后就开始围着她转了。

每次来找她总要带些小玩意,嘘寒问暖,总是能将她哄得高高兴兴的。

倘若这个时候,叫她离了侯昊然嫁给旁人,她是千万个不愿意的。

所以也能理解了谢恂的心态。

并且她也与谢恂一个想法,蛮清欢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外祖母的人未必还会介意当初的事。

相同的话谢慧玉说出来,蛮芊芊就没那么生气。

“小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谢慧玉不服气的撅嘴。

“是你们大人想的太复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蛮芊芊芊不由得心中一动。

她也不是不喜欢蛮清惠这个侄女。

只是对张姨娘这个人有些膈应,只是现在,张姨娘早就送到庄子上去了。

这一条似乎也没什么阻碍了。

再有就是生气谢恂……

算了,自个生的孩子,长成这样也是自个教的。

不过想到谢恂说的那些生生死死的话,还是很生气。

自个含辛茹苦把他养这么大,就是让他这么轻贱的?

算了算了不想了,想起来就生气。

就算生气,蛮芊芊心里头也是敞亮。

第二天刚用过早膳,就带着谢慧玉回了镇国将军府。

老夫人望着窗棂外头,明晃晃的太阳直犯嘀咕。

“这大热天的怎么跑回来了?别是出了什么事。”

谢恂在外头散心,不光蛮芊芊担心,老夫人也牵挂着呢。

蛮芊芊和谢慧玉带着一身的热浪,走进老夫人的正德堂。

从大门口到正德堂这点距离,两人竟走出了一身的细汗。

王嬷嬷即命小丫头,打了水进来给两人擦脸。

老夫人观她母女二人脸色从容,不是有着急之色。

越发不解顶着大太阳过来所为何事。

不过只要不是谢恂有事就好。

蛮老夫人心下稍安,喊了柏彩,去厨房切个寒瓜过来,叫母女二人去去身上的热气。

一会儿柏彩就从厨房托了寒瓜过来。

母女俩这一路走来真渴着,一口气吃了三四块寒瓜。

老夫人看她们吃得高兴,也弄了一小块尝尝味。

如今已经入秋,这瓜虽未放在井水里冰镇过,吃起来倒也是正好。

只是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吃不得太寒凉的。

吃完瓜,丫鬟们又打了水上来,给众人洗手净了面。

蛮芊芊就陪着老夫人说了半日的天气。

倒不是不好开口。

只是蛮芊芊觉得好久没回家了,陪老母亲聊聊天更要紧。

并且四丫头就在府里头,也不差这一会儿的功夫。

蛮芊芊东一榔头西一棒,聊的很高兴。

老夫人却心里头直犯嘀咕,这大热天的赶回来,就真的只是陪她随便聊聊天?

到是蛮老夫人先聊不下去了。

“你这大热天的跑回来到底有啥事啊!”

老夫人就怕蛮芊芊,有求于他她又不好意思开口。

她这个闺女犟着呢。

蛮芊芊叫老夫人问的一愣。

“没啥事啊?”

“真没有?”

“真没有,我还能骗您?”

顿了顿又道,“还真有一件事,不过不是很急!”

蛮老夫人“……”

看看还是有吧!

“说出来听听,看能不能帮你!”

蛮芊芊就笑了。

“怎么不能,这事呀,还就得你老人家出马!”

本来想待会儿说的,在蛮芊芊心里,这还真不是个事,老夫人一准能答应。

不过这会儿既然提起了话头,那就说说呗。

“母亲!”

她说道,“这是丫头的亲事,你是咋想的?”

蛮老夫人心情好,与她开玩笑。

“怎么着?你想给四丫头做媒?”

在自家母亲跟前,蛮芊芊用不着拐弯抹角。

“您看你那嫡亲的外甥,可还入得了你老人家的法眼?”

蛮芊芊能够看上蛮清惠,老夫人还是挺意外的,自家闺女是什么个犟脾气,没人比她更清楚。

当然养成这个脾气也怪她,生了三个小子之后,只得了这么一个宝贝闺女。

不知不觉就对她宠的多了些。

“母亲,你那什么眼神?看不起你家闺女还是咋的?”

蛮芊芊叫老夫人看的着恼。

蛮老夫人就揶揄她,“这么早想通了?”

蛮芊芊脸色微红。

“瞧您说的,我当初那不是因为恂儿那小子着实可恼,当众叫人下不来台,叫我怎么跟三嫂交代……”

提起当日蛮芊芊,还是有些生气。

坐在一旁的谢慧玉,就拉了拉她的衣角。

蛮清就瞥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的眼神。

继续道,“如今蛮满也是太子妃了,太子又对她好,三嫂也该放心了,我呢也不用没脸见三嫂了……”

老夫人就道,“你让我想想!”

“娘,这还有什么可想的。”

蛮芊芊挨近老夫人,本来以为十拿九稳,老夫人居然还要想想。

“你看啊,恂儿是您最疼爱的外孙吧?四丫头是你的孙女吧?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把他们两个凑成对,这流来流去都是流在自个的田里,有什么不好的。”

老夫人就嗔怪的打了一下她的手背。

“都到了快当外祖母祖母的年纪了,说话还是没个正形,什么扭曲都在自个的田里!”

蛮芊芊就对老夫人撒娇。

“哎呀,我年纪再大,在你跟前不也是个小孩嘛!”

老夫人就笑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成了

蛮芊芊在老夫人跟前彩衣娱亲,外头柏彩就进来了,说是谢表少爷来了,给老夫人请安。

柏彩话音才落,风姿卓越的谢恂就进来了。

今个的谢恂穿一宝蓝色织锦纹的长袍,左肩淡蓝色的丝线绣了几片竹叶,腰间系着同色的腰封,脚蹬一双棕色皂靴,衬着微黑的肌肤倒是神采奕奕,一双乌目更越发的有神。

老夫人是晓得谢恂外出的,这蛮芊芊来了半天,也没提半字谢恂已经回家。

乍一见大外甥在跟前,老夫人很是欢喜,朝他招招手。

“什么时候回来的?看着像是瘦了呢,来让外祖母好好瞧瞧?”

一脚踏进屋子,谢恂才发现母亲和妹妹都在这里。

想起自个昨日说的话,猜着母亲是阻止自个来了,悄悄握了握拳。

给老夫人磕了头,很乖巧的走到老夫人跟前。

蛮老夫人仔细的端详了他。

“黑了,瘦了,不过更结实了。”

谢恂就在老夫人跟前说了些凑趣的话,以及此去江南沿途的风土人情。

逗得老夫人哈哈大笑。

见老夫人开心了,这才又复跪在老夫人跟前。

“外祖母,我求您一件事!”

“你这孩子快起来,有什么事起来说。”

谢恂顺势就站了起来,老夫人让她起来,他若不起来,就是有点要挟的意思,他是诚心诚意来求外祖母的,并非要挟。

“我想求娶四表妹,还请外祖母成全。”

蛮老夫人的目光就在谢恂、蛮芊芊身上溜了一圈。

老夫人毕竟年纪大,经历的事多,说句倚老卖老的话,吃过的盐比他们吃过的米还多。

谢恂眼里的坚决,和蛮芊芊眼中一晃而过的尴尬,老夫人心头就明白了分。

心头就微微叹了口气!

这孩子死犟,母子之间有什么可犟的呢?

只会伤了彼此之间的情分。

老夫人决定帮一帮这对母子,也就是自个女儿和外孙,不然她可没这个闲心给人当和事佬。

思及至此,老夫人的眸子转了转,脸色就沉了下来。

“去去都给我回去,你们两母子俩,即是不放心我这老太婆,还到我跟前说什么说?”

谢恂骤见慈眉善目的外祖母突然变脸,张口结舌。

“外……外祖母,您您这话从何而起呀?”

满老夫人仍就板着个脸。

“刚刚你母亲,向我为你求娶四丫头,你这出门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回来,来见我这外祖母外祖母自然高兴,可偏偏你也来这么一出……”

满老夫人十分不满的瞥了瞥这对母子。

“你们母子这么做,不是不相信我老太婆是什么?母亲打头阵儿子来垫后,不是不相信我老太婆,难道是你们母子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大清早的特意跑到府上来戏耍我老太婆?”

外祖母一向对他都是温声细语慈爱有加,忽然的变脸将谢恂给吓住了。

连忙跪下告罪,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了。

谢恂毕竟年纪轻没经过事,叫蛮老夫人的一张冷脸给唬住了。

然而蛮芊芊却不是小孩,眸中隐隐就有了水光,母亲今个如此都是为了她。

为他挽回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

忽然就鼻子酸酸的,正如母亲所说,自个都是快做祖母外祖母的人了,还要叫一把年纪的母亲为她操心。

着实是不应该。

于是她也顺势跪下。

“母亲还请息怒,恂哥儿昨个晚上又跟我说,今个要来府中求外祖母一个恩典,我想着母亲素来疼他,就答应了。

今个早起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头,让他自己来未免太儿戏了一点,还得我出面才是稳妥。

来之前本来要通知他一声的,谁知到了外院,恂哥儿已经出门了。

搞了这么大一个乌龙,实在是我的不是。”

谢恂没想到母亲竟然是来给她提亲的,并且在外祖母跟前主动拦下错误。

心里一阵的感动。

母亲还是疼他的,仔细想想,昨日搞成那样,自己也有不是,若是自己不是太冲动的话,与她好好说话,也不至于不欢而散。

“外祖母,这件事与我母亲无关,是我太冲动了,你要骂就骂我吧!”

感动之余,谢恂主动把错误揽到了自己身上。

蛮老夫人的眸中闪过一丝欣慰。

“起来吧,别跪着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家人先商量好了,亏的是在我这里,在外头若还是这般行事,没得叫人笑话没规矩。”

老夫人趁机又敲打了谢恂一番。

直说的谢恂面红耳赤,连连点头称是。

老夫人知道女儿、外孙还眼巴巴的等着她回话,也不托大。

“虽然我可以直接做主,但是还是要问一问四丫头的意思,若是她不愿意……”

老夫人又看了看谢恂,谢恂立即道,“外祖母放心,四表妹若是不同意的话,我也不会记恨她的。”

心里想的却是,哪怕四表妹现在不答应,他磨也要磨到她答应了。

不是有句话叫烈女怕缠郎么,他就缠着她,缠到她答应为止。

老夫人这里说妥了,谢恂就去了外院,今个正好蛮昱旭沐休在家,两人在外租房,下了半日的棋。

老夫人要喊了蛮清惠来说话,蛮芊芊自然不好再待在这里,去唐氏那里逗弄了会双胞胎侄儿。

稍稍向唐氏透露了一点风声,虽然只要老夫人做主就成了,唐氏毕竟是蛮清惠的嫡母。

不说的话她怕唐氏心里有疙瘩,会对她有成见。

并且这也是对唐氏的尊重。

从前因为张姨娘的关系,唐氏的确对蛮清惠不大上心。

自从得了双胞胎之后,唐氏的心也变得柔软了。

对蛮清惠也有了那么几分真情实意。

“恂哥儿是个好的,若是真能成也是四丫头的福气。”

蛮芊芊系列就晓得唐氏也不反对,这亲事她就更有把握了。

估摸着时辰,再回到老夫人的正德堂,进门老夫人就给了她一个笑脸。

蛮芊芊就晓得事情成了。

“呀,我去回去请媒人婆去。”

竟是午膳都不打算留下来用了。

蛮老夫人哭笑不得。

“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了去?就急这一顿饭的功夫?”

蛮芊芊,这才讪讪然的坐下。



第三百九十章 书房

却说谢恂在外面下棋,心里惦记着事情心不在焉,输了一个上午。

用过午饭之后去正德堂接母亲和妹妹,刚穿过月亮门拐上回廊,迎面就撞上了蛮清惠。

谢恂开开心心的喊了一声“四表妹”。

那曾想对面的蛮清惠,看到他之后,居然拐了个弯折到别处去了。

谢恂“……”

一脑门子的官司。

心下戚戚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都不知道怎么走到正德堂的。

进了正堂,却发现母亲满脸的喜气洋洋。

顿时就是一呆有点摸不着头脑。

当着老夫人谢恂还不敢问,怕老夫人在教训他。

待上了自家马车,才小心翼翼的问蛮芊芊。

蛮芊芊一笑,“娘回去就给你请个媒人婆。”

谢恂心中一喜,但想到蛮清惠的离去,又有些不确定。

“真的么,四表妹亲口答应的?”

“这是什么话,不是四丫头亲口答应,难不成你外祖母还会去逼她?”

谢恂也晓得不至于,不过他对蛮清惠的离去耿耿于怀。

遂将自个的疑惑告诉了蛮芊芊。

蛮芊芊笑得更大声了。

谢恂有点恼,他这是信任母亲,才将自个的疑惑告诉她,反倒遭了一顿嘲笑。

谢恂脸色不大好,蛮芊芊忙止住了笑。

“傻儿子,姑娘家害羞啊!

你见过哪家闺秀,这么没心没肺往未婚夫跟前凑的?不要脸皮呀?”

谢慧玉在一旁听着就不乐意了。

娘这不是在说她么。

她就经常主动的往侯昊然跟前凑。

都快成一家人了,到时候还一个被窝睡觉,一个锅里吃饭呢,有什么好害羞的。

谢恂喜出望外,不过倒不好意思,再催促蛮芊芊。

倒是蛮芊芊自个风风火火,选了好几个人都不大合意,最终还是选了,上次上门求娶蛮清欢的夫人。

苏氏知道之后,也没有心里头不舒服,正如蛮芊芊等人所说,蛮清欢现在过的很好,她有什么好记恨的?

说老实话,当日的确有些不舒服,后来也想开了,谢恂既无意于她家闺女,还是爽快的拒绝的好,就算勉强接受,两人过不到一块,两人都受伤。

到时候,只怕亲戚也做不成了。

现在这样挺好。

下小定那日,正好赶上陆家取亲,披红挂绿的陆音,坐着高头大马,并没有多少欢喜。

先去安阳伯府请了李婉素上轿,然后轿夫们抬着轿子,吹吹打打,又到了东直门的一栋小院。

从里头把曹金梅给接了出来。

自从安阳伯府要用李婉素取代了曹金梅,两家吵得不可开交,曹夫人就带着曹金梅,从安阳伯府搬了出来,在东直门租了个小院子。

在回陆家的途中,曹家的轿夫抬着轿子跑得飞快。

很快就越过了李婉素的轿子。

虽然李婉素才是正妻,曹金梅是平妻,曹夫人总想要曹金梅高李婉素一头。

今个就是打着轿子先进门,狠压李婉素一头的主意。

自家的姐妹有多少花花肠子,安阳伯的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出门前就反复的叮嘱过轿夫。

这会儿瞧见万曹家轿夫抬得飞快,立即脚底下也像安了风火轮似的,拼命往前赶要超过曹精美的轿车。

你追我赶的,竟然越过了骑马的陆英,把他远远的甩在后头,两顶轿子一前一后的到达陆家。

陆英一脸懵逼。

到叫京城百姓好好的看了一场笑话。

安阳伯府这是多看重陆英,闺女,侄女争先恐后的往陆家抬。

安阳伯听到风声之后,又把安阳伯府夫人好一顿骂。

越发觉得她愚蠢了。

安阳伯府夫人,这头没有得到安阳伯的赞同,另一头又得罪了自个的亲姐妹。

简直是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是人。

人家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她却是三头受气。

陆家那头却是当天晚上就闹起来了。

洞房花烛夜,陆英去哪里就成了问题。

陆英是哪里都不想去,曹金梅不是他喜欢的,直接空降下来的李婉素更加没有好感。

一直呆在外面陪宾客喝酒,迟迟不去后院。

甚至有一种故意喝醉,然后睡书房的冲动。

然后久等不见人来的曹金梅,就直接去前院寻人了。

宾客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

这,这也太着急了吧!

曹金梅可不管众人的眼光,倘若计较这个,当初在家乡就不会追着少年人到处跑,以至于声名狼藉。

曹金梅没脸没皮,陆英却是臊得慌,恨不得找个地缝可以钻进去。

慌乱的陪了几杯酒,推着曹金梅回了后院。

这个人道理说不通,陆英早就领教过了,不想更丢脸,只能乖乖的跟她回后院。

曹金梅像一只得胜的老母鸡,从前院抓了陆音就回她的院子。

走到半道,李婉素来劫人来了。

她不喜欢陆英,心中只有那个芝兰玉树的英武少年。

可是她才是正妻,今个晚上让曹金梅把陆英弄了去,她的颜面何存?威严何在?

陆府的这些个下人,都一个个都在看着呢!

把人抢过去,哪怕叫陆英打地铺睡地上,也不能叫曹金梅把人给带走。

李婉素拦住他们的去路,给两个身高马大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相公喝醉了,你们两个去扶他。”

嘿,敢情她这表姐捡便宜来了。

“我看谁敢!”

曹金梅立即挡在了陆英前头。

“表姐,你讲不讲先来后到?人是我从外院给喊来的。”

凭什么给你?

“先来后到?”

李婉素最讨厌先来后到这个词。

凭什么先来的就占尽便宜?后到的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那个低贱的猎户,就因为先来,就可以霸占着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

论家世,论学识,论气度,那个低贱的猎户,哪点比得上她?

她才是能够与她比肩的人。

先来后到!见鬼的先来后到!

李婉素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还杵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扶进去。”

李婉素的人要把人扶到他们那边去,曹金梅不让,两边就打了起来。

旁人家洞房花烛夜,陆家这边是洞房打人夜。

“好了,你们别打了!”

陆英一甩袖子,“今个我睡书房。”



第三百九十一章 好日子

李婉素就得意的勾了勾嘴角,反正只要不去曹金梅那屋,陆英去哪里她都无所谓。

哪知曹金梅甩袖就跟了上去。

“相公是要作画么?我给你磨墨。”

陆英连忙推辞。

“不,我看书!”

他去前院就是要躲开这两个女人,曹金梅跟了来,他还躲什么躲?

“看书?”

曹金梅跟上陆英走的飞快的脚步。

“晚上看书仔细眼睛,我给你掌灯吧!”

两人的对话从风中飘了过来。

呸,不知羞耻的东西!

李婉素的脸色变了又变,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低着头吓得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曹金梅这是公然踩她的脸,一向高傲如孔雀的李婉素,怎么能吃下这个暗亏。

带着自己的陪嫁丫鬟,前呼后拥的闯进郑氏的院子。

郑氏这会儿正喜滋滋的准备睡觉了,儿子中了探花郎,前途无量,又一下子娶两个媳妇。

她呢就坐在榻上,等着两个儿媳妇来伺候了。

正想得美呢,大门哗啦一下被撞开了,一群人像土匪一样冲进屋子。

郑氏差点吓得没晕过去。

定睛一看居然是一身新嫁衣的李婉素。

郑氏那个气呀!

张口就要骂人。

不过兴师问罪的李婉素,可没给她这个机会,劈头盖脸的一顿奚落。

“……,去书房把他给喊回来,别给脸不要脸……”

从前李婉素与的郑氏打过几回交道,从骨子里就瞧不起郑氏。

郑氏气得差点厥倒,自个没让她到跟前来立规矩,这个贱人新婚之夜不在洞房里呆着,反倒跑到她个婆婆屋里来,给她个下马威。

还反了天了她!

郑氏素来就是个横的,上来就是一个嘴巴子。

“这就是你们安阳伯的教养……?”

郑氏速度太快,谁也没来得及阻止,并且也没想到,郑氏居然敢打李婉素的巴掌。

李婉素也叫郑氏,这一巴掌给打蒙了。

从来只有她打人的份,谁敢对她动手动脚?

嗯,除了蛮清欢。

等她反应过来,嗷的一声就扑上去,长长的涂着丹蔻的指甲,对着郑氏一顿挠。

郑氏也是从来不肯吃亏的主,上手揪住李婉素的发髻。

下人们都惊呆了,赶忙上去拉架。

就这样,李婉素还是叫郑氏揪下了一小缕的头发。

郑氏更是叫李婉素的指甲挠花了脸。

被抓破的嘴角流着血丝,偏偏那张残嘴还一张一合不依不挠。

“进门头一天就殴打婆母,我让我儿子休了你!”

“老虔婆,有本事你去呀,快去快去。”

她还求之不得呢。

郑氏当然不可能真的去,李婉素抬进来那么多的嫁妆,那一抬抬都是她家的钱财。

进了门的钱财,哪有再拿出去的道理。

眼珠子一转就改变了说辞。

“你想离开?门都没有,我告诉你,进了我陆家的大门,就是我陆家的人,别说你是什么侯府伯府的姑娘,哪怕是条龙也得要乖乖的盘着……”

两人刚一打起来,就有人到前院报信去了。

陆英和曹金梅都被惊动了,两人双双一起赶了过来。

瞧这两人狼狈的模样,陆音只能皱眉。

自个母亲什么性子,没人比他更清楚。

至于这发妻,自从曹金梅被换掉之后,没少在他跟前说她的坏话。

曹金梅就有点幸灾乐祸,当然她幸灾乐祸的对象只有李婉素。

至于郑氏这个人——

曹家有钱,从前曹金梅上门没少给她带东西,曹金梅在郑氏的眼中,简直就是移动的金元宝,巴结的不得了。

可劲巴结自个的人,曹金梅又怎么会觉得她不好呢?

并且郑氏打了李婉素,在她眼中等于,郑氏变相的给她出了一口恶气。

抢她相公的贱人,被打了,活该。

在陆家有了郑氏的撑腰,曹金梅斗起李婉素来,更加的肆无忌惮。

那李婉素也抱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开心的心态,与曹金梅争斗。

一时间陆家的内宅,你来我往斗的十分热闹。

陆英进了六部观政,每天下衙能挨多晚就挨多晚。

当然这都是后话。

却说蛮清欢进入东宫之后,日子过得惬意。

每天睡到自然醒,起来练个剑,然后用早膳,上晌没什么事,有时候就去凤梧宫陪沐皇后说说话。

有时候就在书房里头画画画,写写字,弹弹琴。

下晌帮助皇帝处理政务的萧辰回到东宫,两人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下下棋。

当然在惬意的生活之外,该注意的还得注意,该提防的照样提防。

在这样惬意的生活中,又迎来了一年的秋猎。

今年的秋猎与往年一样,没什么新鲜的。

所不同的是皇帝高兴,几乎所有的大小官员都带来了。

倒是成全了几对看对眼的小儿女。

然后皇帝就想起萧晟来了,与萧晨同一天赐的婚,萧辰这头都成亲好几个月了,萧晟那头怎么还没动静?

这老七对他赐得婚很不满意?

皇帝很不高兴,一不高兴就在宴席上问了出来。

萧晟立马道,“父皇,绝无此事,儿臣已经请钦天监在看日子了。”

皇帝端着酒杯,目光就飘向了钦天监监正。

监正大人暴汗。

这皇帝和吴王,他是一个也得罪不起呀!

权衡利弊之后,一咬牙还是蒙骗皇帝吧!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欺骗皇帝,皇帝不一定晓得。

得罪了吴王,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并且皇帝当众问了出来,自己随便给个日子,到了日子吴王不成亲,欺君的可是吴王而不是他。

想来吴王也没这个胆子敢公然抗旨,要不然就不会拉自个下水了。

“启禀皇上,微臣正在给吴王测算,出了结果马上禀报于您。”

嗯,很想随便给个日子,不过怕吴王报复,还是受累给他算算吧。

什么?吴王最是温和不过?

民间有句话叫会咬人的,狗不会叫,晓得不?

万一吴王就是这种狗呢?哦,不,这种人。

万一他是这种人呢?

为了项上人头,凡事还是谨慎些好。

狩猎结束以后,钦天监很快就给吴王算出了一个好日子。

十一月吉,宜嫁娶。



第三百九十二章 冷清

沈雅珊感到最近有些心浮气躁。

自大半年前沈言那个痨病鬼死掉之后,沈棠当上武定侯,他们二房一直在走下坡路。

到现在西戎战争结束也有好几个月了。

蛮清欢那个贱人也大婚好久了,孝晟这边却迟迟不见动静。

这人有多凉薄,她是清楚的,只是总认为,自个会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只是越等心越凉。

可是除了等待,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些什么。

沈雅珊心浮气躁的走在院子里,随手揪了一把树叶。

往年的秋猎她必须要去的,与李婉素两个人趾高气扬,任谁都不放在眼里。

然而今年的秋猎,却没有他们的份。

想到李婉素,沈雅珊的眼前不禁又浮现出,昨个李婉素上门找她吐槽的情景。

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现如今整的像个市井泼妇似的。

想到这些沈雅珊就觉得没意思,好似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子压抑的味道。

隔壁院子里,她的母亲又在骂父亲的那些个小妾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时断时续的飘进她的院子。

空气中那一股子压抑的味道就更浓了。

心情烦躁的沈雅珊,转身出了院门去了后头的园子里。

十一月的园子已经渐渐开始萧条,树上的树叶开始慢慢掉落。

这叫心情压抑的沈雅珊,更加的心情不佳。

后悔来了园子里头。

正要转身离开,不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她心情不佳,居然还有人敢在她跟前发笑。

跟在李婉素后头嚣张惯了的沈雅珊,立即就让她的丫鬟,去把发笑的贱蹄子抓过来。

她要赏那贱蹄子两嘴巴子。

那丫鬟刚刚动脚,笑声的来源处就有人走了出来。

雍容华贵的小沐氏,也就是沈大夫人。

哦,不,现在应该叫沈老夫人了。

虽然正当壮年,但沈棠当了武定侯,她就是老夫人了。

满头珠翠的沈老夫人,与身旁一位年轻的姑娘在说着话。

这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梳着流云髻,发间的珍珠珠花颗颗圆润。

沈雅珊认得这个姑娘,她是晋莹莹的堂妹,长公主亲自保媒牵线,给沈棠说的对象。

这姑娘既活泼又讨人欢喜。

刚刚的笑声就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沈雅珊的丫鬟就僵在了原地。

丫鬟的举动落在沈雅珊的眼中,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啊!

从前在这个府里头,她是横着走,谁敢不听她的话?

就是小沐氏这个寡居的伯母,她都未曾放在眼里过。

可是现在呢?

那贱人还不是府中的主子呢,这一个个的就吓得如鹌鹑一般。

再呆下去,只有丢脸让人奚落的份。

沈雅珊转身仓皇而逃。

远处的小沐氏,早就看见了沈雅珊,看着她步履匆匆落荒而逃。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从前她恨不得亲手刃了二房一家子。

可是自从沈棠接任武定侯爵位之后,看着二房一个个的上窜下跳,各处专营。

忽然发现从前的自个真是太蠢了,让他们一家去死,反而成全了他们。

让他们一个个都活着,尤其是二老爷沈富宇,让他每天活在绝望中,那种滋味一定比死还要叫他难受。

于是从那以后,就派了心腹整日的盯着沈富宇,不管他走谁的路,都想办法给他破坏掉。

她就是要叫他活着活受罪,生不如死。

仓皇跑回自己院子的沈雅珊,扑在床上大哭了一场。

这个家她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偏偏萧辰,迟迟不提婚期二字。

沈雅珊觉得前途真是一片灰暗。

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几日,一天忽然宫里来人了,宣沈雅珊去接娘娘口谕。

莫名的沈雅珊就觉得有好事,隆重的打扮了一番,才到前头去聆听娘娘示下。

果然她的预感是对的。

这个内侍是萧晟母妃姜丽妃身边的人。

奉姜丽妃口谕,来通知沈家二房,吴王与沈雅珊婚期的。

应该说姜丽妃对这个,京城第一美人才女,还是挺有好感的。

不仅令内侍带来了自个的口喻,还赏赐了沈雅珊一套头。

这下子沈雅珊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安安心心的准备起婚礼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皇家婚礼所有的聘礼都有礼部出。

到日子,东西由宫中抬出来,在沈家放一放,马上再抬进吴王府去。

沈家若是心疼这个姑娘,再添加一些也是可以的。

沈雅珊原本也有一些东西,可是她爹多年的盘算,一着落空脑子糊涂了。

到处使钱走关系。钱都使出去的,偏偏关系一个都没找着。

幸好她嫁的是皇子,聘礼悉数有礼部来出,否则到了出嫁那天,就那么点点拿不出手的嫁妆。

这一辈子都会成为,整个京城里头最大的笑话。

说是安心等着备嫁,其实沈雅珊并不怎么安心,经常被婚礼取消的噩梦惊醒。

醒来之后都心惊肉跳。

只好自个安慰自个多虑了。

就这么在甜蜜又煎熬的等待中,沈雅珊终于熬到了出嫁的那一天。

出嫁那天也是冷冷清清。

除了李婉素,来给沈雅珊添妆的,竟没有几个小姐妹。

从前那些巴结着她们,在跟前可劲讨好的闺秀们,见两人不复之前的荣光,隐隐现出败势来,早就见风使舵了。

当然也有看在吴王面子上过来的,可毕竟是少数。

不过对于这一切,沈雅珊并不在乎。

只要能够嫁给萧晟,成为他的新娘,哪怕平日里的那些,所谓的闺中好友一个也不来,她也觉得没什么。

等她成为吴王妃,还愁没朋友?

在这份冷冷清清中,沈雅珊被萧晟接进了吴王府,打今起成了吴王妃。

子夜宾客散尽,红烛烧了一半。

新房中的萧晟,竟然迟迟没有掀掉红盖头。

坐在雕花填漆床头的红色身影,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前世的洞房花烛夜。

对比此时此刻的心境,忽然发现,前世成亲之时,心情是忐忑又雀跃的。

孝顺猛然倒退了一步。

他一直以为,前世的自个只不过,把蛮清欢当作了一个通往成功的高级阶梯。

直到此时此刻他在发觉,那颗少年蠢蠢欲动的心,曾经为某一个人而跳动过。

只可惜当时的自个并不晓得。



第三百九十三章 行礼

雪花飘舞了两天两夜,京城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这样的天气谁都不愿意出门,屋里烧着碳火,窝在临窗的大炕上,不拘是看话本子,还是做做针线,哪怕是磕磕瓜子,说说话都比去外头来的舒坦。

当然有些人不得不出门。

一条巷子里,紧闭的大门三五不时的打开,一辆辆马车从中驶出。

原来今个是腊八,皇子们全部都得进宫,宫里头今日要举行腊祭。

御膳房在院子里架了好几口大铁锅,天不亮就开始熬起了腊八粥。

腊祭,除了皇子们,文武百官都要到场。

仪式结束之后,这些腊八粥会被皇帝,赏赐给各大勋贵和文武百官。

能够得到皇帝赏赐的腊八粥,那是莫大的荣耀。

虽然味道不见得比自家熬制的更好。

皇子们跟着皇帝,带领文武百官去参加腊祭,王妃们就去自各的婆母跟前,凑凑趣表表孝心。

当然,这之前首先得给皇后请安。

皇后与蛮清欢正在店堂里头捣鼓桂花糕。

八月里头的时候,皇后指挥着宫人采了不少,晒干了加了蜂蜜储存起来。

因为蛮清欢爱吃她做的桂花糕。

院子里小黄们唱报,“晋王妃、齐王妃、吴王妃给皇后请安。”

楚王腿脚不好,夫妻俩的马车还在半道上。

沐皇后依然摆弄着她的桂花糕。

“阿成你去替我受了她们的礼。”

当时沐皇后与蛮清欢,就在窗台下的茶几旁做桂花糕,窗棂洞开外头院里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几个王妃齐齐变了脸。

成姑姑是沐皇后的亲信,曾跟着沐皇后在慈云庵,在沐皇后身边地位很高。

可地位再高也是一个下人,让她们给一个下人行礼,这皇后不是故意在整她们么。

沐皇后的确抱着这样的心思。

当年德妃与高贵妃合谋害死了太子,推了个替死鬼出来顶罪。

后来又谋害萧辰。

虽然没有证据,可是沐皇后清楚就是她们。

这笔账还没跟她们算呢,先从她们儿媳妇这里收点利息。

当然当年的事姜丽妃并未参与,那两人谋害太子时,姜丽妃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土呢。

沈雅珊却不是受了池鱼之灾,别忘了她爹沈二老爷,可是小沐氏的仇人。

并且沈雅珊经常的挑衅蛮清欢,沐皇后也是略有耳闻。

可是不管她们多么的不情愿,这个礼必须行,而且动作必须标准到位。

成姑姑代表的可是皇后,不行礼或者动作敷衍,就是对皇后不敬。

三个人不甘不愿,却毕恭毕敬的给成姑姑行礼。

成姑姑就那么不卑不上地站着,受了她们一礼,然后将三人打发了出去。

三位王妃分别去了自己嫡亲的婆母那边。

晋王娶的自家舅舅的闺女,这万贵妃就是晋王妃的姑母。

晋王妃一进入万贵妃的寝殿,瞧见自家姑母兼婆母,在美人榻上坐着。

那眼泪水就下来了。

“好孩子,是不是曜儿欺负你了,待会来了我帮你说他。”

晋王妃在娘家时就比较娇惯,晋王又指着外祖与舅舅的支持,哪里敢苛待了这个表妹。

是以晋王妃常常耍小脾气,有时候也到万贵妃这里来告状。

晋王妃眼泪汪汪的,万贵妃又当夫妻两个耍脾气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安抚下来再说。

“什么呀!”

晋王妃双手绞着帕子,恨声道,“是皇后那个老女人,她竟然让我向一个下人行礼。”

“什么?”

高贵妃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

“这个该死的老尼姑!”

高贵妃可不管沐皇后有没有落发,反正进了尼姑庵就是尼姑。

“这件事你先别管了,我会为你出气的。”

高贵妃心里盘算着怎么扳回这一城。

直接对付皇后,那是不大可能的。

那个老尼姑本来就精明,当年若不是刚生完萧辰,精力有些不济,他们也算计不着太子。

就在尼姑庵里呆了十几年,更加的精明了。

那老尼姑精明,他那儿媳妇除了一身的蛮力,但是脑子不大灵光。

也不知道高贵妃,关于蛮清欢脑子不大灵光的流言从哪里听来的。

高贵妃就算计着,怎么着叫蛮新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至于齐王妃,是李德妃为了儿子的利益,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倒不是因为喜欢这个人。

所以这婆媳俩的关系,也就维持一个表面亲好。

其实骨子里谁都看谁不顺眼。

因此,齐王妃不会如晋王好那股,明目张胆的告状。

那样李德妃只会嘲笑她没用,而不是帮着她想办法讨回“公道”。

既然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自然的心也多。

“母妃!”

齐王妃规规矩矩的给李德妃行礼。

动作标准的可以拿尺来量。

只是刚行完礼就开始揉腰。

李德妃一瞧见她那架势,当场脸就黑了下来。

那小细腰是豆腐做的,还是泥巴做的,行个礼就累成那样了?

阴阳怪气对宫女道,“赶紧的给齐王妃赐座,可别把王妃给累着了。”

齐王妃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鄙视。

态度却恭恭敬敬。

“母妃您误会了,刚刚我和大嫂七弟妹一起去给皇后请安,皇后娘娘在大殿中,陪五弟妹做糕点没空见我们,让成姑姑代为受了礼……”

后头的一时生气,不小心扭了腰,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李德妃就拍起了桌子。

“什么?那个老尼姑居然让你给一个下人行礼?”

在对沐皇后的称呼这一点上,李德妃与万贵妃倒是出奇的一致。

叫她的儿媳妇给下人行礼,那个老尼姑,这是在打她的脸!

李德妃气到不行。

“你等着,看我给你怎么报仇。”

嗯,在这一点上头,李德妃与高贵妃又惊人的一致。

若不是这点臭味相投,当年也不会一拍即合,一起密谋害死了沐皇后的长子,前太子萧琦。

再说沈雅珊臭着一张脸往姜丽妃处赶,半道上遇到了来给姜丽妃请安的十公主。

十公主从前就很喜欢沈雅珊,当时萧晟算计着求娶蛮清欢时,还很为沈雅珊抱不平。

后来萧晟如愿的迎娶了沈雅珊,十公主不知道有多高兴。



第三百九十四章 家宴

“七嫂,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病了?”

说着主动上来扶住沈雅珊的胳膊。

这十公主的性格与沈雅珊差不多,也算是臭味相投了。

沈雅珊任她扶住胳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病倒是没病,只是今天气的够呛!”

十公主闻言,柳眉倒竖。

“是谁让你这么生气,告诉我,我帮你削他!”

“除了皇后还有谁!”

沈雅珊气呼呼的。

“竟然让我向一个下人行礼……!”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子负气的话。

当然沈雅珊也就吐吐怨气,也指望不上十公主给自己报仇。

可是十公主奈何不了皇后,却把这笔账记到了蛮清欢头上。

正宗的欺负不了大鱼,拿小虾米出气。

凤梧宫里,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众矢之得的蛮清欢,还在那里愉快的做着桂花糕。

直到蛮清欢和沐皇后,在凤梧宫里用完午膳,萧辰才姗姗来迟。

“用过膳没?”

“嗯,在御书房里用了点。”

然后三人一起聊了一会天,各自歇了午觉。

下晌起来轮流着洗漱一番,用了一小碗燕窝莲子羹当点心,在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很快就到了晚宴时间。

古人的宴席永远也少不了歌舞。

往年的家宴,一边吃饭,一边看歌舞伎,唱歌,跳舞。

可是今日,大伙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算计蛮清欢,为了给她下马威,就向皇帝进言,往年都是看看歌舞,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今年来点新鲜的——各人自个表演才艺。

虽然是各家宴,可架不住历朝历代的皇帝子孙太多,到了现在宗亲人数众多,各家各户拖儿带女,每回家宴至少得做开七、八桌。

席上少不了公主郡主的,让他们也展示展示才艺。

皇帝只要吃饭时有歌舞可看,倒不在乎表演者是谁。

既然都这么说就拍板同意了。

“既然是娱乐,别忘了准备千彩头。”

万贵妃就抿了唇笑。

“皇上放心,这点臣妾早就想到了,臣妾已把皇上送给臣妾的那支,紫玉红宝石的步摇,拿出来当了彩头,皇上不会怪我吧?!”

李德妃在心头暗骂一声。

“该死,又让她抢了先!”

也不甘落后道,“臣妾也准备了彩头。”

然后宴席开起来了,看怜人表演歌舞,也换成了各位郡主、公主们的才艺大比拼。

才艺表演跟她没什么关系,蛮清欢淡定的坐在席上该吃吃该喝喝。

看到哪位郡主或者公主表演精彩,给鼓鼓掌或者喝彩。

“五嫂你怎么不上去表演个?”

某位公主下台之后,沈雅珊突然对蛮清欢说道。

沈雅珊声音说得响亮,几乎相册的整个宫殿。

众人的筷子一顿。

谁不知道这蛮清欢是个纨绔女,除了会耍鞭子,琴棋书画等六艺,没有一种通透的。

姜丽妃更是第一时间,就往皇上和皇后脸上飘,生怕他们会发火。

楚王和楚王妃可是皇后皇帝的掌中宝,谁敢明目张胆的得罪他们?

姜丽妃狠狠的瞪了眼沈雅珊。

从前还觉得他是个好的,既规矩又孝顺,怎么如此的没有眼色?

这满殿的皇族宗亲,谁都不去惹蛮清欢,偏偏就她嘴快!

对于姜丽妃的怨恨,沈雅珊选择视而不见。

蛮清欢这个贱人,从前就不要脸,勾//引的萧晟心思飘忽。

如今又唆使着皇后,来给她下马威。

这个贱人!

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她,叫她出尽了洋相不算完。

蛮清欢撇了眼沈雅珊,后者正得意洋洋的看着她,等待着她来出丑。

如意算盘打得好,只是自己挖坑,埋了自己可别怪到她头上。

“七弟妹,你可是京城有名的第一才女,我这点小伎俩,怎么敢在七弟妹跟前班门弄斧。”

沈雅珊本来想说,“五嫂你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大将军,小露一手叫我们大伙开开眼界。”

可是蛮清欢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紧跟着就道,“不过我有一小疑惑,还请七弟妹不吝赐教。”

当着各位宗亲的面,沈雅珊被蛮清欢抬得有些飘飘然。

哼,算你识相!

看在你这么识相的份上,待会儿就让你出个小小的丑吧。

那头蛮清欢已经拿起跟前的银箸。

“我们每每用主持吃饭,七弟妹可知这箸,有什么来头?长度又是多少呢?”

沈雅珊“……”

这暴力女怕是有病吧?

有什么来头?

主就是用来吃饭的,有什么来头?

还长度多少?

拿着能吃饭就好,你管它长度多少?

心里头这么想着,却不能这么说,这一双多少眼睛看着她呢?

“呵呵,五嫂,你这算是什么问题啊!”

“七弟妹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问题再小,它也是问题不是!”

蛮清欢眨了眨眼,“难不成这最简单的知识,七弟妹,你这个京城第一才女竟然不知?”

沈雅珊叫她怼得满脸通红。

她的确不知,两根小小的银箸,谁吃饱了撑的没事,会管它有什么典故?

这贱人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出丑。

“我还真没听说过这筷子有什么典故,既然五嫂说是最简单的知识,不如五嫂来说一说这筷子的典故,也让我们大伙开开眼界?”

沈雅珊等定了蛮清惠并不知道,或者说根本没什么典故,这个贱人就是故意要给自己难看。

“难得京城第一才女与虚心求教,作为嫂嫂的我,自然有责任来教教你。”

沈雅珊脸色黑的能够滴出墨来。

这个贱人!

给她点颜色,还开启染坊来了。

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若是胡诌一通,可别怪她不客气。

呸,本来这贱人就是胡说一通。

沈雅珊就在那里悄咪咪的等着,等着蛮清欢开口,自个来反驳她。

蛮清欢可不管沈雅珊肚子里在打什么官司。

也不管在座的众人是否,全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若无旁人的将手中的银箸相互敲了敲,发出清脆又响亮的声音。

敲完之后,又徒手量了量银箸的尺寸。

沈雅珊顿时心情大好,差点没笑出声来。

就说那贱人弄鬼,看她待会儿不把那贱人踩到泥地里去。



第三百九十五章 筷子的学问

蛮清欢摆弄了一番,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才缓缓开口。

“关于这箸,有三个典故。

其一呢,与大禹治水有关,相传在大禹在治水期间,无论水煮或者火烧食物都要等凉了才能吃,为了节省时间,他用树枝夹取食物,后来慢慢的就变成了箸。

其二呢,是姜子牙的传说,据说有一次姜子牙的老婆要毒害他,姜子牙受神鸟启示,用丝竹制成箸大夹肉吃,逃过了老婆的毒害。

第三个典故与妖妃妲己有关,当然这个典故也是最少的一种说法,说是妲己为了讨好商纣王,用玉簪为其夹菜,从而发明了箸。”

众人见她说的神乎其神,还能列出个一二三来,原本的不信倒也信了六七分。

沈雅珊是京城第一才女,叫蛮清欢这个一无是处的废柴,当众打脸,顿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下不来台。

十公主原本就仇视蛮清欢,见她当众给自家嫂子没脸,心底的厌恶又增加了三分。

“不过是两个破故事,还好意思到人前卖弄,有本事你跟七嫂比比学问。”

护犊子的沐皇后,双眉立即蹙了起来。

姜丽妃恨得要命,这一个个都怎么了?别人都不做声,偏她们要出头。

沈雅珊也就算了,姜丽妃晓得她与蛮清欢有过节。

十公主一向乖巧懂事,并且与蛮清欢没什么交集,怎么也如此的咄咄逼人,实在是太不懂事。

可是皇帝在那里端坐着,前头还有皇后、德妃和万贵妃压着,又不好贸然开口。

即便十公主是她生的。

规矩如此。

只能一个劲的给十公主使眼色。

万贵妃和李德妃自然不会开口,她们还等着看笑话呢,不管是十公主、沈雅珊的,还是蛮清欢的。

蛮清欢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不过她以为说这话的会是沈雅珊,没想到却是十公主冒出来替她“打抱不平”。

这一点倒是令她挺意外的。

不过这点小改变,离她的计划相去不远。

“十公主说的不错,我这点小伎俩,哪好意思拿出来与第一才女相比,请教还差不多。”

蛮清欢拿着那双箸,看向沈雅珊,双眸中迸射出的光亮,灼的沈雅珊一阵心慌。

“大家都晓得我没读过什么书,那些诗啊什么都不懂,只能向七弟妹请教一点粗浅的小常识吧!

这箸的长度为何是固定的七寸六分呢?还有这箸的形状,一头方一头圆这又是为何呢?”

“蛮清欢,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七公主黑着脸,厉声喝道。

“住嘴!”

当她这个皇后是死人吗?

皇后把酒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

“皇上和哀家还在这里呢,轮得着你呵斥太子妃的份?十公主的教养嬷嬷何在?就是这样教育十公主的……?”

皇后发飙,杖责了十公主的教养嬷嬷,又责罚了十公主一顿。

好好的家宴,弄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蛮清欢勾了勾唇,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本来只是想叫沈雅珊出丑,十公主非要撞上来自取其辱,可怪不得她。

十公主受了一顿罚,被庇护者沈雅珊并没有感谢她,只是很松了一口气。

蛮清欢提的这两个问题,她一个也答不上来,别说问题答不上来,甚至箸的长度,也是第一回听说。

不过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既然有胆在宴席上挑衅蛮清欢,就得承受这挑衅的后果。

“七弟妹!”

蛮清欢眨了眨眼,若无旁人。

“你还未予我解惑呢!”

瞬间被十公主搅乱的目光,又齐刷刷的落在沈雅珊的身上。

沈雅珊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承认自己无能。

这一刻,她真恨不得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

心里头是又气又恨。

恨蛮清欢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是另一个猪队友又出现了。

可能大家都猜到了,没错,就是九公主。

公主于是公主一样,因为沈言而记恨上了蛮清欢。

哪里见得着蛮喜欢出风头。

“五嫂说的如此头头是道,想必自然十分清楚其中的道理喽,不如也让妹妹们长长见识?”

九公主是笃定了蛮清欢不知道,认定了她投机取巧。

刚刚她不是用手量来着?

若是早就晓得,何必多此一举。

说完这句话,九公主就洋洋自得的看着蛮清欢,等着看她出丑。

“人人都说我不学无术,原来这里还有个不如我的……”

九公主气的青筋暴起。

这个贱人,竟然敢嘲笑她不学无术。

那头蛮清欢不徐不疾的声音还在继续。

“……虽然本宫没什么学问,不过只叫妹妹们,是本宫分内的事情……”

一张嘴又是一句扎刀子的话。

九公主从来不晓得蛮清欢如此的牙尖嘴利。

让你拽,让你得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你怎么下台。

九公主仿佛看见了下一秒蛮清欢丢脸的场景。

只可惜她盼望的场景没有出现。

蛮清欢侃侃而谈。

“七寸六分代表了人有七情六欲,将人与牲畜区分了开来……

一圆一方代表的是天圆地方,持方而行圆,方为做人之本,圆为处世之道……

再顺便补充一点,为什么筷子称为一双而不是两只呢?

这里面就有太极和阴阳的理念了,太极是一,阴阳是二,一就是二,二就是一,一种含二,合二为一……”

随着蛮清欢不徐不急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沈雅珊的脸色忽青忽白青白交替。

这哪是不学无术?分明就是博览群书,融会贯通。

说她是个老学究,一点不过分。

相比于蛮清欢,她所学的那些诗词歌赋,反倒成了充装门面的了。

一时间沈雅珊又恨极了多管闲事的九公主。

若不是她多管闲事,自个又怎么会丢脸丢得如此彻底,简直是掉到了地上叫蛮清欢随便踩。

从今往后,她再不好意思在人前以第一才女自居了。

沈雅珊除了美貌之外,就剩下这点拿得出手的东西。

如今倒好,连这点东西都没有了。

再说美貌,蛮清欢站在那里,脸上闪现着从容自信的光芒,不由自主的就将众人的眼光吸引,这是一种任何好容貌,好颜色,都无法比拟的美丽。



第三百九十六章 破阵子

如此一比较,沈雅珊发现自己竟然一无是处。

一直以来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坐在凳子上简直是如坐针毡。

下意识的朝萧晟看去。

就见身旁的人,一双眼眸紧紧的锁在蛮清欢的身上,也不怕旁人发现他的肆无忌惮。

确实,萧晟一点也不怕,大殿里这么多双眼睛,谁的目光不放在她的身上?

战场上的她英姿勃发,策马奔腾,自有一种不羁的潇洒。

从来不知道侃侃而谈的她,更有另一种的从容豁达之美。

就像是一杯浓郁的美酒,越品越有不同的滋味。

前世的自己到底要有多么的眼瞎,才会看不到她的这些好?

这算不算,曾经有份美好放在跟前,却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发现永远也追不回来了?

一时间萧晟的心底有些复杂。

家宴还在继续进行。

某位亲王家的郡主弹奏了一曲《渔歌调》。

这位郡主琴技超群,一首渔歌调弹的是曲调悠扬动听,清新隽永充分体现了柳宗元渔翁一诗的意境。

此女弹奏完毕,万贵妃就笑了起来。

“坊间传言太子妃不学无术,直到今天本宫才晓得,一切都是妒忌太子废才能的小人传播的谣言……”

万贵妃先把蛮清欢吹捧了一番,然后重点来了。

“太子妃既然学术了的,想来这弹琴也不在话下,不如让我们大家开开眼界?”

这时候沐皇后说话了。

“论琴技谁也比不得万贵妃,今日家宴没有外人,不如万贵妃弹奏一曲,权当指点一下后辈。”

皇后虽然用的商量的口吻,语气确实不容置否。

宫中嫔妃都以姐妹相称,偏偏皇后一口一个万贵妃,从来不承认这些人,是自己的什么狗屁姐妹。

万贵妃希望蛮清欢出丑,没想到却被皇后指着当众弹琴。

做人做到万贵妃这个份上,只有旁人为她弹奏取悦之。

这满朝上下除了皇帝,哪个有资格听她弹琴?

偏偏皇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紧接着皇后来了一句。

“的确好久没有听过万妃琴声了。”

然后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万贵妃的面皮一紧,不买别人的帐可以,却不能不买皇帝的账。

讪讪的笑了笑,“那么臣妾就献丑了。”

吩咐宫女将她殿中的那张真初给拿过来。

“抱歉啊,本宫用不惯旁人的琴,大家继续表演,等本宫的琴来了再给皇上弹奏。”

万贵妃不是用不惯旁人的琴,而是她那张真初,是一把十分名贵的古琴。

可以说是千金不换。

古琴大多音色沉闷,比不得古筝来的清脆。

而万贵妃的那把“真初”,音色比古筝更加来得清脆。

一把好的古琴,更能将弹奏者的水平发挥得淋漓尽致。

既然皇帝让她当众弹奏,有必要成为场中众人注目的焦点。

是以,怎么能够随随便便拿起一张琴来就弹?

又表演了两三个节目,宫女将万贵妃的那张真初给拿了来。

真初从琴袋中拿了出来,蛮清欢就看到一张,通身乌黑浑身放着光亮的古琴。

原来这就是真初,前世的蛮清欢,花了十年的时间苦练各项技艺,对琴倒没怎么研究过。

肉眼观察并不能看出琴的好坏。

只知道真初是一张十分名贵的古琴,叫她看却是看不出什么门道来的。

蛮清欢走了这么一小会儿的神,高贵妃已经素手轻扬弹了起来。

一曲高山流水弹得炉火纯青。

引得众人一阵掌声。

虽然克制的很好,还是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丝得色。

“本宫抛砖引玉,太子妃让大伙开开眼界吧。”

特么的,一个个的还咬着她不放了。

蛮清欢玩味的挑了挑眉。

她无意于在这个宴会上出风头,可是一个两个的偏要把她抬上去。

人红是非多,真是没办法。

既然万贵妃这么诚心诚意的邀请自个打脸,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就如她一次愿吧!

免得回头大伙说她不尊敬老人。

蛮清欢看了萧辰一眼,萧辰微笑着点了点头。

蛮清欢款款站了起来。

“既然贵妃娘娘盛情,本宫就献丑了。”

万贵妃倒是一愣,难不成这蠢货真的会弹琴?

一愣之后马上又释然了,会又怎么样?总归盖不过她去。

跟身边的某位郡主随便借了张琴。

“我这人没那么多穷讲究,什么琴都可以。”

说完冲着万贵妃一笑。

气的万贵妃双手抖个不停。

少女伸出纤纤玉手,稍稍试了试琴音。

一曲破阵子,从她手下倾泻而出。

琴音铿锵有力,一股战场的潇刹之气扑面而来。

众人仿佛看到了战场上的金戈铁马,以及将士举刀浴血奋战的战争场面。

一曲毕,蛮清欢回到自己的座位,众人还沉浸在那震撼的琴音之中。

不用任何人的评论,高下立见。

萧辰一双星眸满是笑意,桌子底下宠溺的握住少女的玉手。

蛮清欢的技艺,怎么比得上深谙此道的万贵妃,选这首曲子她是讨了巧的。

这也多亏了萧辰的提醒。

这些日子没事的时候,蛮清欢就在家里弹弹琴。

萧辰偶尔听到了她的琴声,就建议她不要谈那种柔和的曲调。

“那种曲子不适合你,你因为练功,手上的力道比旁人更大,不如试试慷慨激昂的曲调……”

然后萧辰就建议她弹奏破阵子。

蛮清欢接受了他的建议,试着把破阵子弹了弹。

画眉、朱鹭几个都说好听。

就是蛮清欢自个也感觉良好,似乎又找到了在战场上的那种感觉。

后来只要弹琴,就只弹这一首。

这首破阵子。已经让她弹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再加上琴声起,少女身上不由自主散发出来的那种,飞骑踏破城关锐不可挡的气势,与琴音合二为一,又增加了这首曲子的韵味。

万贵妃满心想着叫蛮清欢丢,脸给自个的儿媳妇找回,给下人行礼的脸面。

却不曾想到,不仅没给自个的儿媳妇找回脸面,甚至连她的这把老脸,都丢的干干净净。

沐皇后扬眉吐气的给蛮清欢竖了竖大拇指。

就连李德妃都挑了挑眉。

看见对手倒霉,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第三百九十七章 憋屈

而萧辰瞧着那对夫妻,若无旁人的眉来眼去卿卿我我,眼中闪过莫名的光芒。

让人瞧不清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接连露了两次脸,让人摸不清蛮清欢到底有多厚的底子,是以直到宴席结束,也没人再敢挑衅。

蛮清欢得以安安静静的将这顿饭吃完。

宴席结束,各位王爷王妃乘车离开。

沈雅珊爬上了马车,萧晟却没有与她一起,而是骑着马先行了一步。

此事就发生在皇宫外头,当时其他王府的马车还未曾离开,沈雅珊的几个妯娌,以及其他王府的宗亲,全都目睹了这一幕。

晋王妃与齐王妃就幸灾乐祸,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秦王妃比较厚道,没有取笑沈雅珊,但显然也有些吃惊。

而其他人却完全一副看戏的表情。

既羞又屈的沈雅珊泪珠子在眼眶中打转。

狼狈的爬上马车,甩下帘子,挡住旁人探究的目光。

反身扑在轿塌上哭了一场,还不敢发出声音,就这么憋屈的哭着。

她以为只要她成功的嫁给萧晟,就一定能与他举案齐眉,夫妻和顺。

那事实与她想象的正好相反。

两人成亲不过才个把月,正常来说,正是小夫妻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光。

可萧晟进她屋子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宁愿歇在书房让通房丫鬟伺候,也不愿意进她的屋子,府里头那些下人看她的目光……

还有那个草莽的江湖女子王玉珠,不去闯荡她的江湖,三五不时的上门勾//引她的王爷……

她的生活除了糟心还是糟心,反观蛮清欢那个废柴,倒是生活过得恣意潇洒。

今天的家宴上,她不止一次的看见萧辰,往那个废柴碗里夹菜。

甚至有一回,看到萧辰将鱼肉里的骨头剃干净,才将细白的鱼肉放到那废材的碗里。

刚刚身材曼妙怜人舞蹈,众人都盯着身穿薄纱的舞姬,只有萧辰的目光,始终放在那废材身上。

沈雅珊一时气苦,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一回。

马车缓缓的停在吴王府前,沈雅珊掀了帘子下了马车,又是人前那雍容华贵的吴王妃。

面上雍容华贵,那里的气苦只有她自个晓得。

进了院子借着廊下的灯光,就在那边马厩里,一匹熟悉异常的枣红马在甩着尾巴。

沈雅珊不自觉的揪紧了手中的帕子。

那个恬不知耻的江湖女子又来了!!

宫里到了时辰就要落匙,是以家宴结束的不算迟,刚刚出宫门那会儿,天边还有一些微光。

到了这会儿,也不过是才天色将将擦黑。

时辰不算晚,却也没有哪家天黑上门拜访的道理,江湖草莽就是不懂礼数。

尤其还是个女子!

沈雅珊目露不屑,朝亮着灯光的书房望了望,果然窗台上印着两个倒影。

虽然不屑于王玉珠的行径,却也不甘心放任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略一思索,转身去了厨房,厨房里炖着给她的燕窝。

沈雅珊亲自端了燕窝去了书房。

一眼瞧见坐在书桌旁,与萧晟讨论的王玉珠假装讶异。

“妾身给王爷炖了燕窝,却没想到王爷这里原来还有娇客在……”

然后又装模作样的,吩咐后头的丫鬟去厨房在炖一盅来。

王玉珠虽然对萧晟很有好感,行走江湖,也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今日擦黑上门,也是因为遇到了一点点麻烦,来请求萧晟帮忙的。

其实从战场上回到京城,她就醒悟了,正如江玲琅所言,她与萧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她这般自由自在惯了的人,是无法在王公贵孙的后院,安然生活下去的。

好比那金丝笼看着精巧华贵无比,只适合那娇贵的金丝雀,像他这般的野鸟被关在里头,只会在这笼子里磕得头破血流。

萧晟是好并且很好,却只是那园子里的花。

可以观看,可以欣赏,甚至可以闻着它的香味。

却万万不能摘在手里,插进瓶中放在屋中欣赏。

与其不管不顾,落得哀怨至死的下场。

倒不如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以朋友处之,反倒能够多一个处得来的好友。

是以在与萧晟相处,反倒坦然了。

今日夜晚进府相见,远倒是没有多想。

她只是江湖女子不拘小节,并不是傻瓜。

沈雅珊的做派说话的语气神态,仿佛她是那不要脸,专门勾//引人的狐狸精。

这让她既气恼又尴尬。

王玉珠站起来,“这件事就拜托萧监军了……”

王玉珠还是习惯喊萧晟为“监军”,这样听起来比较亲切,好似他们还在军营中一般,之间的交往也比较纯粹。

萧晟也站了起来。

“我送你吧,姑娘家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在军营中,哪来那么多的奴仆可从使唤,每个人做事都是亲力亲为。

萧晟也没想起来找旁人送王玉珠。

或许想到了,不想面对沈雅珊,故意而为之。

当然萧晟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个心里清楚了。

当着萧晟沈雅珊不敢发作,等回到自个屋里之后,把屋里的那些摆设叮呤哐啷砸了个稀烂。

砸完之后心里头一阵舒畅。

沈雅珊总算明白了,母亲和父亲吵架之后,为何喜欢砸屋里的东西出去。

“把这些都扫了出去,再到库房里挑新的来换上。”

平静之后的沈雅珊这样吩咐丫鬟。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要挑那些名贵的……”

太名贵的,砸坏了会心疼。

过了腊八之后,日子就过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年关。

家家户户忙着扫尘祈福办年货。

官员们也乐呵呵的,今年打败了西戎,西戎又签下百年内,不犯大魏边疆的承诺。

百年是有些空泛,但新的西开戎年富力强,不出意外的话,在位三五十年没问题。

这三五十年内,西戎只要不换皇帝,是肯定不会侵犯大魏边疆的。

官员们想着在这样的大氛围下,北狄想要侵犯边关,只怕也得掂量掂量,是以今年这个年年关应当过得很惬意。

还未曾到腊月二十四的小年,官员们就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待封印。

然而令众臣始料未及的事情又发生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要退位

众臣只想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封印,然后过个热热闹闹的舒坦年。

然而就在封印前夕,众臣们如往常一般上朝奏事。

事务处理结束,本该宣布退朝,皇帝却突然语出惊人。

“这年纪大了,最近处理政务常常感到力不从心,所幸太子能干,交于他的政务,均处理得妥妥帖帖,胜过朕良多……”

一番表扬总结之后,皇帝道对钦天监监正道,“爱卿选一个年后的好日子,让太子登基……”

话音未落,台下立即跪倒一大片。

“皇上清秋鼎盛,还请皇上三思!”

这其中就有诸位皇子。

首先说一说秦王,父亲做皇帝或者弟弟做皇帝,对他来说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只是大伙都跪了,只有他一个人站着大大的不好。

安全起见还是随大流。

总之法不责众。

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生。

晋王与齐王却是眸光微闪,眼中的震惊,想掩饰都掩饰不掉。

太突然了。

他们还没准备好。

特别是齐王,别说没准备好,其实他根本没准备好吗?

他最大的靠山安阳侯,不仅爵位降了等,就连手中的兵权,都被皇帝老子给收回去了。

他现在根本没那个实力好么?

萧晟也被皇帝这突然的决定给砸晕了。

晕完之后他惊恐的发现,今生已经与梦中的前世完全不一样。

从战场上回来之后,他一直纠结于一些琐事,完全忘掉了这一茬。

方才皇帝一道惊雷劈下来,才惊觉到原本早该死掉的萧辰,不仅还活着更是活蹦乱跳的。

一点都没有要死的迹象。

萧辰没有死掉,他的父皇就更加不可能,悲痛欲绝突然驾崩。

他开始怀疑那个梦,到底是前世,还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杜撰出来的一个梦境?

如果是梦境,为何又是那般的真实?

就连自个所穿衣裳的底纹都清清楚楚,更别提食物吃在嘴里的口感。

一切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可是事实却与那个,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梦境,大相径庭。

可是还有很多事是符合的。

难不成自己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越想越觉得复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萧晟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这其中最淡定的要数萧辰了,早在黄帝让他插手政务时,就猜到了很快会有这么一天,也做好了接手的准备。

是以大殿上这一群人,就属他最为淡定。

当然跪还是要跪的,哪怕皇帝不计较,哪怕做做样子,不然他就是不孝了。

看着台下跪倒得那么一大片,皇帝生气呀!

特么的这些人都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贵为皇帝,说的好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魏与什么东西都是他的。

可是事实上呢?

他被困在这个京城,被困在皇宫寸步难行,外头的大好河山,好吃的美食,永秀的风景,一样都没有见识过。

太子成器,他就想撂挑子,好好的出去走走看看,看看在他治理下的大好河山。

吃一吃全国各地的特色美味。

可是这一群别有居心的家伙,居然拦着他不让撂挑子,这是打算累死他的节奏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都不想好好过年了是吧?行行行,那咱这个年就不过了。

皇帝气呼呼的把袖子往背后一甩。

背着双手倪视着群臣。

“朕忽然觉得众位爱卿言之有理,朕还千秋鼎盛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这样吧,御书房的案头还堆积着很多奏折,今年那也别封印了,诸位爱卿移驾御书房,与朕一起处理政务要紧。”

跪在下头的大臣们个个只会擦汗,却没一个接话的。

他们也很无辜的好伐?

哪个做皇帝的不是霸着这张椅子不放?对着太子疑神疑鬼。

虽然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对太子殿下宠爱有加,可是谁知道他说这话,是真的有意退位,还是用来试探他们这些臣公的?

一不小心没摸准皇帝的脉络,丢官弃爵是小,说不定就脑袋搬家了。

他们可不敢冒这个险。

可是觑着皇帝那神色像是真的生气。

是皇帝为了拿捏他们这些臣下,也不是没有装生气过。

谁知道他这回是真的还是装的?

不好判断。

总之小心无大错。

当然,也有一部分臣子,真心不希望皇帝退位换萧辰。

因为他们支持的是旁人。

没人说话,大殿上寂静的很。

最后还是万相站出来打太极。

“太子登基是大事,这也快过年了,不如过了年再议,皇上你看怎么样?”

哪知皇帝却道,“这么一点点小事还要拖到过完年,你们平素办公,就是这么素位裹尸的?”

皇帝当众指责他们只拿俸禄不办事,大臣们后背都汗津津的。

诚惶诚恐,“皇上息怒,臣等该死!”

“知道该死还不办事!”

说完这句话,皇帝突然醒悟过来。

这不对呀!

差点叫这帮,肚里的肠子九曲十八弯的家伙被带歪楼了。

立即脸色一寒,点了几个人的名字。

“今天下朝之后就到御书房来,一个也不能少。”

目光扫过更多未被点名的臣子。

“你们也一样,在朝房里候着,一会儿有你们做的事,对了,今晚都别回家了,连夜处理公务,让你们的贴身小厮,回家拿几件换洗衣裳过来。”

这行径简直比周扒皮还要周扒皮。

臣工们一抖,皇帝这是要动真格的呀!

立即就有那机灵的,见风转舵。

“皇上为了咱大魏百姓弹尽竭虑,如今太子成才是该挑起重担,皇上也该好好休息,顺便看一看咱这大魏朝,锦绣万里江山了。”

唔,这话他爱听!

皇帝看了眼这个十分顺眼的臣子。

嗯,是户部侍郎洪大人。

这家伙髯须飘飘,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唔,洪爱卿!”

皇帝不咸不淡的开口,“朕记得府上刚得了一个大孙子吧?想来一件白白胖胖十分可爱,一会儿御书房议事你就别去了,回家抱抱大孙子,翻过年来开了印,再来上朝吧!”

并且还让汪大,赏了洪大人孙子一块金锁。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主副

能站在这个地方的,像这样的金锁,百八十块都拿得出来。

关键是那是皇帝赐的,意义就非同一般了。

洪森这个奸诈的老滑头!

各位大臣那个羡慕嫉妒恨呀!

想想自个真是个傻缺,谁做皇帝都是他们父子的事,自个只要做好臣子的本分就成了。

这么死乞白赖的,与自个没有一丁点好处,还要惹得人家讨厌,何苦来哉?

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大臣们纷纷改口。

那么几个少数反对的声音,自然洇灭在了长河中。

皇帝退位,太子即将登基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了出去。

不光勋贵们晓得,就连普通百姓,大街上的贩夫走卒皆知。

众人都为蛮清欢感到高兴,只有苏氏、于氏似乎不怎么高兴。

苏氏想的是,镇国将军府家风清白,除了二房爬床的张姨娘,哪个都没有小妾。

萧辰当了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她家蛮满虽然贵为皇后,在镇国将军府这样清白的家庭长大,以后对着满院子的妃嫔,这日子……。

当初皇帝赐婚,萧辰身体不好,料他也没有娶小妾的本事……,早知如此就是拼着抗旨,她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苏氏懊丧不已,总觉得自个这个做娘的不好,对不起蛮清欢。

于氏也不舒坦,她机关算尽各种折腾,终于如愿以偿的叫蛮清悦当上了安郡王妃。

没想到回头皇上就给蛮清欢赐了婚。

还是皇帝最宠爱的亲王。

当时心里就不痛快。

后来转念一想,萧辰就是个病篓子,说不定哪天就完蛋了,就算地位再高还不是个寡妇。

到时候苏氏在她跟前也没啥好得瑟的。

可是忽然平地惊雷,那个病老子居然要当皇帝了。

那么蛮清欢那个死丫头,岂不就成了皇后?

万一再让她一举得男,到时候就算皇帝死了,她照样是太后。

不管是皇后还是太后,有诰命在身的命妇,是每个月都要进宫给皇后、太后觐见请安的。

从前宫中没有太后,皇后又在慈云庵,这每月一次的觐见就免了。

自沐皇后从慈云庵搬了回来,这个规矩又重新拾了起来,难道从今往后她要每月进宫一次,给那丫头磕头?

回到自己的府中,晋王和齐王也是坐立不安。

他们的想法和于氏差不多,萧辰虽然身中剧毒,以他们的眼光来看,这家伙早就该毒发身亡了。

可这家伙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不仅娶了妻,还混上了他们想都想不到的太子,翻过年更是要成皇帝了。

从他目前的气色来看,短期之内总归死不了。

过个三年五载,那时候后继有人,就算毒发身亡。

侄儿当前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当叔父的。

两位越想越觉得不好。

可齐王没办法,安阳伯的兵权被收回了,就现在手头那些个人成不了气候。

他真是十分的懊悔,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把鸡蛋放在一个筐里。

晋王在家里踱来踱去,不停的来回走动,差点把屋里走出一条坑了。

最终好似下定了决心。

“去悦来客栈,给丁子号房间的客人带个口讯,就是说本王明日去城外的庄子上查看收成。”

堂堂晋王,府上大小管事良多,就是大管事就有三、四个,庄子上的收成,哪里需要他去查看。

不过是与人约好见面的暗号罢了。

到了第二日,果然低调的乘了一辆青布马车,缓缓的出门了。

马车出城之后却不是去什么庄子,直奔着金水河畔而去。

金水河岸边停着一座画舫。

晋王在护卫的护送下上了那座画舫。

画舫上早已有人在欣赏歌舞。

坐在正中间,那人一身玄色的衣裳,端着酒杯似在看舞姬跳舞,微微弓着的身形,却是蓄势待发。

只要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能跳起来将人砍伤。

倘若仔细瞧他端着酒杯的右手,就会发现,那右手比旁人多了一根指头。

却正是北狄使者的随从,北狄王的那位十九弟。

北狄使者假装离开京城,其实出城之后又悄悄的折了回来。

折回来找上了晋王。

可是生性多疑的晋王。却拒绝了他们合作的要求。

只是被敌人并不气馁,俗话说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一国之尊的位置。

晋王之所以拒绝他们,只不过不太相信他们罢了,只要他们拿出足够的诚意,不怕晋王不与他们合作。

这不,他们还没有行动呢,这个晋王反倒自个找上门来了。

说老实话,北狄一开始看好的是齐王。

安阳侯府出了李林这个叛徒,不光西戎北狄那边也听到了风声。

北狄王派了自己的弟弟过来,打的就是安阳侯府就从此一蹶不振,齐王手里缺少底牌,继续寻找下家的主意。

不过北狄王的这位兄弟过来之后,经过调查果断的弃了齐王,而选择了晋王。

在他看来文人没什么骨气,比较好糊弄。

虽然过程艰辛了一点,但结果是好的,这不,那位晋王殿下自动找上门来了。

留着大胡子身材高大的随从,从外头进来对着这位北狄六指王爷使了个眼色。

六指王爷就站起来,随那个随从去了隔壁。

令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是晋王亲自来了。

六指王爷眸光微闪,他还以为会派个管事什么的。

或许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

对着随从附耳吩咐了一番。

随从点点头,随即跳下画舫,朝着城里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位六指王爷这才整整衣领,大步的跨进房间。

“原来是晋王殿下来了,真是稀客!”

他学着大魏朝人的礼节,朝晋王拱了拱手。

晋王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等北狄的这位六指王爷,拍个人拍足了马屁。

这才傲慢道,“你上回说的那个合作方案我同意了。”

有求于人还如此的傲慢无礼,并非晋王脑子蠢笨,相反他还很精明。

上一回北狄使者离开京城打道回府,没想到第二日就找上了他,只是那时候他有自个的打算,并不想便宜了这些北狄人。

哪怕现下逼不得已的与他们合作,他也要让对方知道,谁是主谁是副?



第四百章 中毒

从金水河畔回来,晋王又拜访了齐王府。

齐王在自个的书房接待了他。

晋王将想要给他泡茶的小厮直接打发了出去。

开门见山道,“翻过年来,五弟那个药罐子就要登基了,四弟是怎么打算的?”

他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齐王。

齐王一晒,“三哥说笑了,我能有什么打算?”

齐王还是挺谨慎的。

晋王有些生气。

“老四,明人跟前不说暗话,咱们两个明争暗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谁还不知道谁?

我的心思你心知肚明,你的心思我自然也心知肚明。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觉得玩心眼还有意思吗?”

齐王收起了晒笑。

“有意思没意思,又能怎么样?你难道还不晓得我?除了我就就这点底牌,我还有什么?

如今我舅舅手头的兵权,都被收走了,兄弟,我是有心无力啊!

我倒是想同三哥你合作呢,可是我拿什么同你合作我自个么?”

晋王就笑了,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你别跟我跟前哭穷,我知道你手头还是有些人的。”

既然晋王说的这么直白,齐王再藏着掖着就显得不够坦荡了。

“不瞒你说,我手头是有那么一些人,不过就这么几个人够什么用的?”

晋王就拍了他的肩膀。

“不瞒四弟你,我已与北狄使者达成了协议,到时候他们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齐王有些吃惊,“北狄的使者竟然还没走?你什么时候与他们搭上关系的?”

同时对晋王也起了提防之心。

好你个老三居然私下里与北狄人来往,若不是此次父皇突然提出让老五登基,打乱了老三的阵脚,自个还被蒙在鼓里呢。

安阳伯是武将出身,对北狄也好,西戎也好,骨子里有着一股抗拒、敌对。

齐王与安阳伯关系非常好,不知不觉潜移默化间,接受了安阳伯的思想,对北狄人有着天然的防备和敌意。

这也是那个北狄六指王爷,决定放弃他的重要原因。

“北狄人凶残霸道,三哥你这是与虎谋皮啊!”

晋王却满不在乎。

“北狄人是凶残没错,不过他们长得五大三粗头脑简单,先糊弄糊弄他们,等到事成之后,拒不承认他们有什么办法?

想开战,咱有几十万大军,来呀,谁怕谁!”

此言一出,齐王的心就更凉了。

老四能够利用北狄,焉知今日求上门来寻求合作,来日不会也把自个给卖了?

兄弟,兄弟,算个屁呀!

难道老五不是他们的兄弟?

他和老三还不是照样巴望着老五早点死?

椅子只有一把,谁不想上去坐一坐?

齐王虽说极力防备着晋王,不得不说还是很意动的。

他眸光闪了闪,“你说怎么合作?”

两人在书房里密谈了很久,直到掌灯时分,晋王才心满意足的离开齐王府。

晋王走了之后,齐王立即差人,将他舅舅安阳伯悄悄领进了王府。

就男甥又是一阵密谋,这一次安阳伯直到后半夜才离开王府。

过了几天,京城外的一处庄园里,大门洞开十几个大汉骑马跑上官道,一路朝着北狄的方向而去。

一场阴谋在温暖的年根底下,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京城中忙着过年的人们一无所知。

年三十晚上,各位王爷带着家眷按例进宫守岁。

晚宴上万贵妃和德妃面上一派平静,实际上却是各种的坐立不安。

晋王齐王无事不得随便入宫,而王妃们却是能够经常进宫,给皇后贵妃请安的。

晋王和齐王的计划早就通过,各自的王妃传达给两位娘娘。

平日里萧辰住在东宫,东宫在蛮清欢的把持下,防守非常严密,简直连一只苍蝇都会过去,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然而今夜,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推杯换盏,端菜倒酒,虽然伺候的人手都是皇后安排的,但是她们在这宫里,混了几十年也不是白混的,安插那么一两个人手,还是做得到的。

两人就这么紧张而又安静的等待着。

等待着萧晨喷出一口毒血,然后趴在桌子上。

然而等了半天,萧辰那边没有任何的动静,皇帝老儿却是喷了一口老血,趴在了桌上。

怎么回事?

两人面面相觑,明明交代的很清楚,那壶毒酒放在萧辰的桌上。

怎么那小崽子没事,皇帝反而吐血趴桌上了。

不过这个时候,两人也没有心思去细纠,大殿里已经彻底乱了起来,众人都涌向了皇帝。

万贵妃和李德妃,也趁机涌了过去。

李德妃眼尖,一眼就看见皇帝案桌上,摆着的青花瓷酒壶,在不显眼处有一个小小的标记。

果然就是准备给萧辰享用的那壶毒酒。

这个时候万贵妃也看到了,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惊疑和猜忌。

皇帝迅速的被内侍给抬了下去,在家守岁,等着新一年到来的御医们,通通被喊进了宫来。

御医进进出出,而各位妃子却被拦在了外头。

看见有御医,从里头出来都要围上去,问怎么样了。

而御医却一个个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瞧他们的脸色,就晓得皇帝现在很不好。

皇帝突然中毒,对她们这些妃子也没个安排,有儿子的还好,可以出宫跟着儿子一起生活。

而他们这些没子女的可就难过了,一个个站在寝殿外的神情悲伤。

最后还是皇后出面把人都打发了回去。

刚刚大伙都站在皇帝寝宫的外头,李德妃满肚子的怒火,也不好找万贵妃去对质。

这会儿皇后把人给打发了,就迫不及待的赶去了万贵妃的寝殿。

“说好了那壶酒是给老五那个小崽子的,怎么会在皇上的案头?”

依照晋王和齐王的计谋,先用毒酒把萧辰给毒死,反正萧辰身体不好世人皆知。

就这么死了,没人会感到奇怪。

旁人只当他疾病复发,而皇帝却会以为他毒发身亡。

依着皇帝对萧辰的宠爱,萧辰突然死了,皇帝肯定会伤心欲绝无心朝事。

自然会把一切政务托于他们兄弟。

老二不足为惧,到时候他们在一起联手排挤掉老七。



第四百零一章 逼宫

老五死了,老七被排挤在外,剩下一个跛足的老二,根本就不足为惧。

只剩下他们兄弟俩,到时候……

至于北狄那些人,留他们对付蛮清欢那个野蛮女。

老五虽死,这女人在军中的势力却不容小觑。

更别提他的身后还站着镇国将军府。

镇国将军在边关杀了那么多北狄人,这份礼物晋王相信北狄会喜欢的。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给萧辰精心准备的美酒,竟然会出现在皇帝的案桌上。

并且皇帝由此中毒,生命垂危。

皇城的大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步履匆匆的御医们,一个个拎着药箱走进皇城,却始终不见出来。

自皇帝中毒之后,皇城的大门就被紧紧的关了起来。

一经事发,晋王、齐王等人就被请出了皇宫,现在宫里头是个什么情景,他们一无所知。

晋王急得团团转,事情走到这个地步,难道还能半途而废?

那样的话,萧辰照样登基为帝,先前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可不甘心半途而废,就要担上谋反的恶名,哪怕最后问鼎九洲,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哪怕百年后也要担上骂名。

齐王开始举棋不定,他想要江山,也不想被人骂。

晋王却对他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史书都是成功者撰写的,再说了,百年之后骂不骂的你能听得见?

再说了,咱们做都做了,那毒药若是查到咱们的头上,不要等到百年后,满大街都是骂名……”

“我们又不是给父皇下毒!”

晋王拍拍他的肩膀。

“四弟,你怎么变幼稚了呢?你这话说出去谁信?

等老五坐上了帝位,能有咱们的好?不丢命也是个终身监禁。

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兄弟两人开始商量起了对策。

那毒药霸道,皇帝是不可能救回来了,要不了多久,萧辰就会登基。

对于他们来说,最有利的时机就是趁着现在宫中混乱,带兵逼宫。

这个不容易做到。

不过好在禁卫军副统领,曾经得到过安阳侯的恩惠,算是安阳侯的死忠。

齐王偷偷联络了这个副统领,约好初十那日偷偷打开宫门。

很快到了约定那日,天空阴沉沉的,近卫军副统领找了个借口,调开了顶头上司,如约打开了城门。

齐王在宫门外等着晋王来与他会合。

约定的时间早已过去,晋王杳无音讯。

“王爷,要不你先进去吧?”

那位副指挥以商量的口吻说道。

“属下找了个借口,把统领大人支走半个时辰,再不进去统领大人就要回来了。”

齐王手下的心腹也这样劝他。

“王爷,这样也好,最先进的紫禁城拿到国玺……”

国玺在手就是未来的皇帝。

晋王姗姗来迟,对齐王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齐王的那些手下,纷纷劝说齐王先杀进城去。

齐王心动了,老三迟到,把这天大的机会拱手让给了他。

到嘴的鸭子,他有什么理由不要。

与其到时候再与老三掰扯不清,不如趁这个天赐良机,先把国玺拿到手。

等他背北朝南,再来好好封赏封赏老三就是了。

然后齐王就进去了,志得满满的进去了,打着太子谋反,清君侧的旗号。

进宫之后,齐王的人马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

平日里在宫中紧锣密鼓的巡逻的御林军,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齐王带着他的人马首先冲进了东宫。

不管这会儿皇帝死没死,总归是强弩之末。

先发作了东宫,控制住萧辰,整个皇城就相当于在他的手上了。

至于蛮清欢那个暴力女,一大早的就急急忙忙,赶回镇国将军府去了。

因为今早晋王侧妃于蕊,一个老早就到镇国将军府,看望她的姑母于氏去了,不知怎么的这姑侄俩,竟然发生了严重的冲突。

然后于蕊就把于氏给刺伤了,并且跑去了正德堂,企图伤害老夫人。

虽然没有让她得逞,老夫人却崴了脚。

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就躺在床上有些起不来。

蛮家就求到了宫里头,让蛮清欢身边的百灵回去,给老夫人诊脉。

虽然京城里头御医不少,可蛮家还是习惯于百灵的诊治,毕竟不是谁的师傅都是神医。

并且百灵到底是自己人,不会像旁人一样糊弄他们。

老夫人受伤,作为孙女的蛮清欢怎么能够坐得住,收到消息之后就带着百灵几个,到皇后处讨了出宫的腰牌,匆匆的赶回了镇国将军府。

而在另一边的晋王府邸。

一身戎装的晋王端坐在王府正堂。

府里头的小厮从外面跑了进来。

满脸的兴奋。

“王爷,齐王果然等不及先进宫去了。”

晋王脸上就带了笑,从椅子上站起来整整身上的盔甲。

“咱们进宫擒贼!”

是的,进宫擒贼。

他要当的是皇帝,九五之尊,上天选中的骄子,身上怎么能够有毛病?

更不能受到天下人的病垢。

他必须是完美的。

不完美的只能是别人。

所以,他只能牺牲掉老四了,老四总归要死的,不如在临死前贡献一点剩余价值。

只要老四等的不耐烦,按照他们预先制定的计划,冲进紫禁城。

那么他,皇帝最最靠谱的儿子。

就会打着“救驾拨乱反正”的旗号,紧随其后冲进紫禁城,诛杀掉这个企图谋反的乱臣贼子。

等到他平了齐王之乱,既没了太子又没了齐王,皇帝也毒素攻心一命呜呼。

那么他这个诛杀叛乱的“功臣”,即有功在身,又有手握重权的宰相外祖父的支持。

将会毫无悬念的成为下一代的君王。

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有想过,要与齐王一起合作。

老四,齐王,不过是他通往帝位的,一块恰到好处的踏脚石。

晋王带着暗中训练的死士,一路奔向皇城,在城门口也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宫了。

嗯,齐王简直就是他的福星。

御林军统领得知齐王带兵闯进了宫,带着守城士兵追赶齐王去了。

就剩下那么一两个守城的,哪里阻挡的了晋王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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