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妻 - xp1024.com
《萌妻》


番外十三 求年底粉红

五柳镇是整个大成排名第一的销金窟,这里不但有最大的赌场,也是最出名的猎艳之地。

能猎美女,也能猎美男。

来五柳镇的人,大多分为两种:一种是摊了官司想来这里躲避的,还有一种就是来销金的,猎艳者当然属于后者。

此处距五柳镇不到二十里,这位仁兄便看到令他满意的猎物了。

其实苏浣之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了,只是还没在家门口遇到过,也没有孤身遇到过。

苏浣之不是贺远。贺王爷虽然长得俊,可一看就不是和蔼可亲型,所以惦记他的都是女的。

苏浣之的容貌和贺远有几分相像,两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再说了,谁能想到苏秀才和叶九娘的儿子竟然手无缚鸡之力!

苏浣之不喜练武,苏秀才也没强求,在他看来,儿子有没有武功都没事,当老子的足能保护他。

唉,可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浣之身边没有一个保镖。

他被两匹马夹在中间,举步维艰,而马上的两个人偏偏都是练家子。

那个当主子的,猿臂一伸,硬生生把浣之从马上拽过来了,也不过就那么一两下,苏浣之就被他横放在马背上,上下其手。

“肉皮子果然水滑,吹弹得破啊。五柳镇真是个好地方,还没到五柳镇呢,就遇到这么一个绝色。”

在浣之看来。男人比女人更能令他接受,只是他一向腼腆,除了“小眠弟弟”还从未遇到过让他动情的人。他又是宁缺勿滥的性子,所以才一直独身。

可现在,那个男人就这么摸了他几下,他就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本能的他想反抗,可那男人力气很大,他被牢牢地钳在马背上。动弹不得。

“心肝,宝贝。别乱动,哥哥舍不得立刻就要了你,咱们到前面找个客栈,好好风花雪月一番。”

“畜牲。禽兽,放开我,放开我!”

“啧啧,看你柔柔弱弱,这小性子还挺烈,哥哥我就喜欢吃呛口的,哈哈哈。”

那人边说边在浣之屁屁上拧了一把,浣之顿时浑身没了力气。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年小眠弟弟在桃花寺出疹子,师傅让他照顾她。那一夜小眠弟弟半夜醒来,忽然就把他扑倒了。小嘴儿还亲到他的锁骨上,他忘不了那个感觉,他觉得有一股热气从小腹涌上来,他想......他很想把小眠弟弟抱到怀里,就像小眠弟弟给他看的那些戏本子里写的,亲上又亲。

小眠弟弟的小嘴软软的柔柔的。还湿嗒嗒的,亲到他身上就像过电一样。痒到心坎里。

那一夜他整晚做梦,在梦中他和小眠弟弟在一起,做了好多戏本子里写的那种事,他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的亵裤湿了......

他觉得自己很肮脏,很不堪,小眠弟弟只有八岁,还是男孩子,他怎么这样......

他没有脸面再在桃花寺里学佛了,他甚至没有脸再去见小眠弟弟。

离开桃花寺后他四处游学,家里有的是钱,足够他过着想过的日子,他也想过出家为僧,这样才能洗涤心中的肮脏,可是想起家里的父母,他最终还是打消了出家的念头。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一日,他读《越人歌》时,忽然想到,他或许就和那诗中的越人一样,本就是爱慕男人的。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忘不了那一次的感觉,虽然很害羞,可却是美好的,可现在完全不同。

那男人的手还在他身上游移,甚至探到了衣衫里面。

马还是缓步走着,那人的手一刻不停,天色近黄昏,路上没有人,他甚至不敢再喊,他喊的声音越大,那人就越是兴奋。

屈辱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谁能想到苏秀才的儿子竟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被人非礼。

浣之只想这一切快些过去,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甚至担心会有熟人经过。

他为什么没有学武功,哪怕像小眠弟弟那样只会一招半式,也不致于任人摆布。

百无一用是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天啊!

“咦,你们在做什么?”

他们的马走得慢,可有人却是策马狂奔,那狂奔的人奔过去,却又奔了回来,挡在他们前面,好奇地看着他们。

那是个粗壮少年,顶多十七八岁,长得憨憨实实,一双大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

“别管闲事,快走!”正在兴头上的男人很不耐烦,眼前的少年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浣之羞惭地把脸藏在马背上,他不想被人看到,更担心被人认出来。

他一个人被人侮辱就够了,他不想威风一生的父亲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咦,你们在耍流氓!男人和男人也能耍流氓啊!”

天啊,这少年是什么变的啊,你就不能别说出来啊。

“滚,小兔崽子别碍事,别搅了哥哥的好事!”

那少年显然是个好奇宝宝,他对眼前的事太感兴趣了,非但不走,还策马靠近,想看个究竟。

落日的余晕把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浣之看到那影子越来越近,他担心被人认出自己,更担心这个好奇的少年也会像他一样落入魔爪。

他顾不上羞愧,抬起头来对少年喊道:“这是坏人,你快跑,别过来!”

就在他一抬脸间,少年看到他那满脸的泪。

这人是被强迫的!

从小到大,只听说有强抢民女的,没想到还有强抢男人的。

士可忍姐不可忍,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为非作歹,看我怎么收拾你!

“别怕,有我一棍擎天震北方在此,无耻宵小,快来受死,哇呀呀!”

少年的武器是一根儿臂粗细的镔铁棍,很少有人用镔铁棍做兵器的,没有一定的臂力很难将镔铁棍舞得虎虎生风。

这少年不过十几岁,却天生怪力,几十斤的铁棍在他手里如同寻常玩具,向着马上的男人横扫过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

亲们,今天是2014年最后一天啊,明天就是新年了,也是这本书的最后一天,欧耶,明天彻底完本。

今天还有一更,等着我。(未完待续)

ps:继续推荐十三自己的新书《娇|妻难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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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四 今年最后一更(求压箱粉红)

直到很久以后,苏浣之仍然不能忘记那日发生的事。

就在他又羞又愤又悔又恨之时,少年的镔铁棍已经撸过来了!

他只觉得头皮一阵冰凉......别怕,那是铁棍,剃不成头发的,这不是贺远的刀。

他只觉得头皮一阵冰凉,一股劲风从头顶飞过,然后就听一声惨叫,那个淫贼就被打落马下。

只是,后面的事,浣之真的很不愿意去回忆,只是特马的历历在目啊!

那淫贼先前也没想到少年说翻脸就翻脸,说动手就动手,他的一只手还在按着浣之,另一只手则在浣之裤子里,少年就这么一棍扫来,他就被扫落马下,可是那只手却顺势拽下了浣之同学的裤子!(ノ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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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

这还不是最悲催的事情,最悲催的是那件路见不平的大侠竟然做了一件让人无比尴尬的事,他竟然亲手给浣之把裤子提上了!

这还不算完事,大侠把淫贼和他的伙计全都绑了,准备扭送官府!

“小生多谢大侠的救命之恩,还请您高抬贵手,别送这两个人去衙门了。”

“为何,莫非你心甘情愿被他调|戏?”

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像这种恶意满满内涵满满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却能大义凛然充满正能量。

浣之当然不能说。他怕把这件事传扬出去,可是如果不这样说,这位大侠就要去报官了。

“不是。不是,佛祖说,救人一命胜造节级浮屠,佛祖还说......”

“佛祖长佛祖短的,唧唧歪歪,真烦人,刚才你被人家耍流氓时。佛祖怎么不来救你啊。”

唉,大侠。咱别提刚才的事了行吗?

“咦,这不是苏公子吗?幸会幸会。”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打远处又来两匹马,一眼认出浣之了。浣之暗暗松口气,好在方才没让这两人看到,否则老爹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两位兄台,幸会。”

浣之话音刚落,那位大侠就抢过话头:“原来你们认识他啊,他刚才......”

“别说,不许说!”浣之还是第一次这样没有风度地打断别人说话,而且这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位大侠显然也不是多嘴的人,他真的不说了。

好在那两位熟人急着赶路。和他们抱抱拳就走了,也没多问,看他们走远。浣之长舒一口气。

大侠又好奇了,凑过来问道:“你是不是害羞了?”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浣之恨不能一头撞死,他第一次有了生无可恋的感觉。

就连那一次他知道小眠弟弟是女子,虽然他也很失落,很多天都没有缓过精神,可他也没有想过死。

眼前的这位大侠。却让他有了想死的感觉。

让我死了吧!

“在下不才,只是个书生。这才被歹人抓住侮辱,还请大侠莫要再问了,在下真的想......想一死了之。”

大侠总算是接了地气,他眨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着浣之,此时虽已黄昏,天并没有黑下来,想看清楚一个人还是很容易。

“咦,你长得可真俊,比戏台上的人还要俊呢。”

不是吧,大侠,难道你也好这口?

浣之觉得腿肚子已经抽筋了,这位大侠比那个淫贼还要厉害,他除了以死明志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浣之正在想着从咬舌头还是咬手腕,地上传来几声呻|吟。

大小淫贼方才都被大侠打晕了,这时候醒过来了。

大侠见他们醒了,上去就是左右开弓,各给了几个嘴巴。

他见浣之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抽了一下,这男人若是弱不禁风起来,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动人呢。

他抓起浣之的手,把大铁棍子硬塞过去。

“朝着这两个家伙,狠狠地打,打个痛快,打到你出气为止,打死人算我的!”

大侠的话里充满力量,浣之忍不住握紧铁棍,这两个淫贼,让你们知道,苏秀才的儿子决不是软脚鸭!

然后,他抡起手臂......

棍子太沉了,他抡不起来。

这也难不倒他,此时的浣之仇恨满怀,他既是恨这个夺他贞洁的淫贼,更恨他自己。

于是他扑过去,连踢带打,连撕带咬。

额。

大侠也给震住了。

总之,那两个家伙被浣之打得遍体鳞伤,鼻清脸肿,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

若是崔小眠在场,一定会怀疑那淫贼以后还有没有能力来“淫”,只不过浣之和这位大侠显然都还很纯洁,他们没有想到连个问题。

看到浣之打也打累了,大侠一手一个,提起这两个人,全都给扔进了桃花潭。

“大侠,你不去报官了?”打红眼的浣之脸上多了几分凛烈,看上去反而更加英俊了。

“这种坏人,报官是便宜他们,干脆扔进水里喂鱼,就算鱼不吃他们,他们以后也不敢了。”

大侠满脸不在乎,就好像他扔的是两条死狗一样。

浣之从心眼里感激,这位大侠虽然看上去粗鲁了一些,但心地还是很善良的。

“既是如此,在下就谢谢大侠了。”

大侠豪气干云地拍拍胸脯:“莫要言谢,我等习武之人,路见不平见义勇为都是份内之事。”

“那请问大侠高姓大名。”

“我高姓马,大名叫小......叫小虎。”

“啊,原来是马小虎大侠,失敬失敬。”

这位大侠的名字怎么这么古怪,浣之倒也没有多想,问道:“请问大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五柳镇,替我娘报仇!”

原来是去寻仇的。

话说五柳镇上能人不少,避祸的能人也不少,来寻仇的当然更不少。苏秀才对此从不干涉,别以为你来了五柳镇就找到保护伞,苏秀才从来不做老好人。

在五柳镇,不论你在哪里打架,都要交地皮税,否则立刻出来百八十号人,把你揍一顿再扔进桃花潭。

浣之自幼在五柳镇长大,这种事见多了。

不过既然这位马小虎大侠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就一定要帮帮他。

打架帮不上,但却能减免几成地皮税。

别以为浣之单纯,就能单纯得不会赚钱,苏秀才的儿子可以不会武功,却一定会赚钱。

所以他也就是想给大侠打个折扣而已。

“请问大侠要寻仇的仇家是谁,不瞒您说,在下就是五柳镇人氏。”

“那正好,我还担心找不到那人呢,她叫叶九娘,江湖人称绵里银针!”

一一一

那个想看前世绛春和崔小眠一起出现在贺远面前,这是个好点子,等到完本以后,我另外专门写个小剧场,就写这个,哈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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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五 新年快乐!

几十年前,“绵里银针”叶九娘这个名字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那是几十年前,如今早已没人再提了,就连苏浣之也是愣了一下,咦,这名字好熟悉,咦,这不是自己的亲娘吗?

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怎么也不像是叶老太太的仇家啊。

“你要找叶......苏夫人寻仇?”

“是啊,本大侠要亲手抓住她,就用这条大棒子,把她打得皮开肉绽,再挖了她的眼睛,割了她的耳朵,让她跪在地上苦苦求饶,哈哈哈!”

额,大侠,咱不用这么狠毒吧!

别看苏浣之只是文弱书生,但孝字当头,怎能容人如此祸害亲娘。

“大侠,您的救命之恩在下当涌泉相报,但您所说的苏夫人就是在下母亲,若你敢骚扰家母,在下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浣之的这几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还真把马小虎大侠给震住了。

此时的苏浣之,再也不是方才被人凌辱的可怜小受,他昂首挺胸,横眉冷对,大有要代母而战之态。

马大侠愣了一下,咧咧嘴:“你说你是叶九娘的儿子?吹牛吧。”

“在下姓苏,名浣之,绵里银针叶九娘就是在下家慈。”

“我还是不信,叶九娘嫁的是苏秀才,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熊包儿子。”

“你说什么。不许侮辱在下父母!”其实人家真的没有侮辱他父母,人家说他是熊包来着,可苏公子已经气炸了肺。平日里的温文而雅全没了,这一刻倒是挺像苏秀才和叶九娘的儿子。

马大侠忽然发现一件事,就是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眼前的温吞公子就是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样子。

于是他做了一件很没品的事,策马扬鞭,跑了。

眼睁睁看着马大侠逃跑,苏浣之还在原地火冒三丈。自出娘胎以来。他还是头一回发火,也还是头一回这样粗声大气地讲话。

从小到大。来五柳镇找父母寻仇的也不是头一次,可他从未这样生气,他渐渐平静下来,终于发现。他或许不是气那位救命的大侠,而是气他自己的无用。

他从一出生就被父母呵护着,老父为了他竟然去买了功名,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过。

母亲年事已高,却性如烈火,纵然五柳镇人才济济,或若是有人来寻仇,母亲决不会袖手旁观,她老人家肯定会亲自出手。方才这位大侠的身手他也见了。若是母亲年轻十几二十年也不会怵他,可如今......

想到这里,浣之再也不想自怨自艾了。他翻身上马,就算他这个做儿子的百无一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受伤。

苏浣之在母亲身边守了三日,也没见那位大侠前来寻仇。叶老太太很是奇怪,小儿子这是怎么了,以往他回来就是钻进自己的房间。要么看书,要么念经。吃饭都要让人给他送进去,叶老太太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儿子没有陪她聊天说话了。

到了第四日,该来的人真的来了。

还是那个粗壮少年,还是那条镔铁棍。

他是来给他娘报仇的,他娘就是叶老太太的死对头杨好好!

想当年杨好好和叶九娘齐名,但两人也是怨家,叶九娘削了杨好好的一只耳垂,杨好好在叶九娘屁股上砍了一刀。十多年前,杨好好和叶九娘又遇上了,两人全都受了重伤,这就是崔小眠在京城救下叶老太太那一次。

如今杨好好也老了,可还是念念不忘叶九娘,少年孝顺,提了镔铁棍从北地来到南方,找叶九娘寻仇。

杨好好的先夫是龙蛇帮帮主,那这个少年就是龙蛇帮少帮主了。

叶老太太还真的没有动手,并非她的火爆性子改了,而是她不能向晚辈动手,这如果传扬出去,整个江湖的人都会笑话她。

杨好好那个贱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叶老太太才不会上当呢。

叶老太太不动手,苏秀才的徒子徒孙早就撸袖子了,可是连着三个都是一动手,就被镔铁棍打得哭爹喊娘。

苏秀才也不禁皱起了眉头,龙蛇帮的老帮主挂了很多年,孤儿寡母强自支撑,没想到这少帮主武功竟然这么好,相比而言,自己虽是老当益壮,但连个接班人都没有。

二女儿苏绣绣功夫不错,但总不能让捕头夫人当流氓头子吧;外孙武功更好,可那就更不敢想了。按理说他这一大摊子日后都是浣之的,可这个儿子......唉,不说也罢。

也就是说,苏秀才看是眼前的镔铁棍少年,两眼都喷出火来了,这要是自己儿子该有多好。

忽然,场上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苏秀才定睛一看,只见镔铁少年面前多了一个人,那人并非自己的徒子徒孙,竟然是浣之,他的儿子!

浣之上去做什么,别说被那个粗小子的大棍子撸上,就是磕磕碰碰他也心疼啊。

管他江湖人如何说,老纸今天就以大欺小了,这就上场把儿子换下来。

苏秀才把秀才袍子下摆往腰里一别,这就要挺身下场,却见他的老伴,秀才娘子叶老太太动作更快,已经飞身而出。

“娘亲,请您回去,他替他的娘亲报仇,儿子也要替您出头。”

这话真的是从浣之嘴里说出来的,叶老太太愣住了。

“好啊,苏浣之,小爷我明说了吧,我就是冲着你才来的,你总算还有血性。”少年哈哈一笑,挑畔地看着浣之。

“你不是来找本夫人寻仇的吗?关我儿子何事!”叶老太太是个护犊的,她和杨好好斗了一生,如今为了儿子她愿意继续斗下去。

“我娘亲三年前就已过世,我原是想来五柳镇看看,被我娘亲骂了一辈子的叶九娘是何方神圣,并非是要寻仇,可是我现在看上你儿子了,所以今天是来抢亲的!”

叶老太太差点给气昏过去,杨好好活着气她,死了以后还要让儿子来气她,这真是欺人太甚了!

如果浣之是个大姑娘,被人这样说已是侮辱,更何况浣之是堂堂男子啊!

这里是五柳镇,这里是苏秀才的地盘,哪容得这等宵小放肆。

苏秀才原本是出名的诡计多端,可是今天他也被气迷糊了,根本没有章法可寻,他和叶老太太带了几十上百号人一起动手。

少年既是来抢亲,当然也不是空身一人,龙蛇帮早有准备,一场震惊江湖的大战开始了!

一一一一一一

亲们,元旦快乐!

今晚还有一更,本书最后一章。(未完待续)

番外十六 最后一番!

这一场混战,双方死伤惨重,就连苏秀才和叶老太太也挂了彩。

眼看龙蛇帮的人撑不住了,苏秀才赫然发现,不知何时,那位龙蛇帮少帮主和自家儿子全都不见了!

上当了!

苏浣之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抢走了!

放下苏秀才和叶老太太暴跳如雷撒下英雄帖不说,单表浣之。

那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抢的,总之,双方交战一起,他被夹在中间。忽然,一只手悄没声息地掩上他的嘴,然后他的身子如腾云驾雾一般就飞起来了,再然后他就没有知觉了。

当他苏醒过来,发现摇摇晃晃,这是轿子!

可这不是普通轿子,这是新娘子才能坐的大红花轿!

浣之再看自己身上,也是一身大红喜服,头上还有红盖头呢。

他这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他真的被抢亲了!

“停轿!停轿!”任他如何喊叫,那轿子还是没有停下来。

浣之急了,不管轿子正在走着,他就往下跳,可他人还没有跳下去,就觉得一股大力袭来,于是他继续昏倒。

当他再次醒过来时,他已经在床上了。

大红的喜床,挂的是百子千孙的帐子,盖的是鸳鸯戏水的被子,床上还有红枣和花生呢。

早生贵子!

两个男人怎么生?

浣之再看自己身上。大红喜服早已被脱下,他被脱得像只剥壳的煮鸡蛋,鲜嫩嫩光溜溜地躺在被窝里。

“禽兽!你比那日的淫贼还要恶毒。我就是立刻死了,也不会从你!”

一个人背对着他,低着头坐在床沿上,也穿着大红的衣裳,

浣之想都没想,拿起枕头就朝他扔了过去。

那人就像背后长了眼睛,身子一侧枕头从脑袋边上飞过去。

那人这才转过身来。浣之这才看到,那人手里竟然捧着一本书。

“咦。你醒了,正好正好,你是读书人,你来看看。我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

什么,他把他抢过来就是要一起看书?

可是当浣之看到这本书时,他傻了。

那是春|宫图!

“你你你......”

“你什么你,快来看看怎么做,我方才把你扒光了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书上就没画明白!”

浣之险些第三次昏倒!

也就是说这位大淫贼原本是想趁他昏迷不醒行那苟且之事,却因看不懂“说明书”才未能得逞!

额,史上最笨蛋的采花贼被苏公子遇到了。

幸还是不幸?

那人一把掀开浣之身上的被子,露出那身白嫩嫩的皮肉。他用两根手指捏起浣之的小弟弟。指着书上的图画说:“你看,我试了,就这样根本进不去啊。软塌塌的,换上我的镔铁棍还差不多。”

浣之傻了,他张大嘴,不知如何是好。

生平第一次,那个地方被人捏在手里,而且还是很嫌弃的样子。

“你你你。给我放下,不许乱摸。”

那位可没听话。非但没有放开,还非常不满地甩来甩去:“不行啊,我听人说了,成了亲就一定要做这些事,否则不能生孩子的。”

“混帐,谁和你成亲了,你这个淫贼!”

“你啊,咱们已经拜了天地,你是我娘子,我是你相公啊!”

于是,浣之扑通一声,第三次昏倒了!

这一次他很快就醒来了,他是被人吵醒的,吵他的当然就是他的“相公”了。

“娘子,娘子,你快看啊,真的硬了,不但硬,还变粗变长了。”

其实根本不用去看,浣之也能感觉出来,“相公”正捧着他的命根子在那里大呼小叫呢。

“快......快放下!”是男人都知道,这玩意儿被弄硬了是什么感觉。

“相公”是练武的,一双不是很大的手中厚厚一层老茧,摸在那玩意儿上面有些扎,可却偏偏带出一种莫名的快感。

浣之是处男,长这么大除了对崔小眠曾经有过那么一次梦遗以外,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只觉得有一股热流似是要喷礴而出,他知道他千万不能泻出来,否则这个淫虫还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相公”显然对这个能自己长大的东西很感兴趣,他用两只手掌象搓面条一样搓了起来。

“不要......不要啊,求求你,放过我......”

那位正玩得上瘾,根本不会在意他的哀号,浣之想要挣脱,可命根子在人家手里握着,那位又有怪力,他越是挣扎就越是难受,欲仙欲死的难受啊。

谁来救救我!

“这个真好玩,这么硬,一定可以了,我再试试,你不要再昏倒了啊,挺住,不能软啊。”

那位嘟哝着,一只手紧紧抓住那已变得又硬又长的东西,另一只手开始脱裤子。

浣之只觉得有苦难言,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扔出去,可又不想让他松开手,甚至想让他握得更紧。

眼前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位的裤子已经脱下来了,白生生的屁股对着浣之。

别看裤子脱了,人家的心思却还在书本上。

“就这个姿势看起来最省力,我方才试了不成,现在一定行了,娘子你挺着啊,相公我来了。”

完了,浣之的头嗡的一声,他的一世贞操就要被毁了。

他绝望地闭上双目,咬紧牙关,就像是等待凌迟的犯人。

身上一沉,那人朝着他那昂扬挺立的小弟弟重重地压了下来。

“哇——”一声尖叫传来,他吓了一跳,睁开了眼睛。

这声尖叫竟是那个淫贼发出的,淫贼不但叫还在哭。

“好痛啊,好痛啊,呜呜呜,骗人的,书本子都是骗人的。”

淫贼一边哭一边把那本春|宫图撕得粉碎。

浣之不明觉历,就这么一惊一吓,小弟弟瞬间变软,又变成软塌塌了。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命根子,这一看不要紧,他也吓得差点哭出来。

尼玛,这上面有血!

“血......怎么有血?”

“是我的,我受伤了。”

苏浣之是处男,但当年在崔小眠的指导下看了很多不正经的戏本子,他再嫩也想到这是发生了什么。

“你......你是男是女?”

“呜呜呜,我不知道......”

有人说他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

苏浣之急了,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把拉过眼前的相公......的腿。

只往两腿之间看了一眼,浣之就像泄气的皮球彻底瘫了。

虽然是第一次看到,可他也知道那是女人的下体,和他根本不一样。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戏弄于我?”

可能是眼泪流得多了,少年的脸竟然浮起一层薄皮,浣之也算是半个江湖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人皮面具,他伸手掀下,面具下露出一张少女的脸。

不是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却珠圆玉润,带着婴儿肥,粉嘟嘟甚是可爱。

“你不知道自己是女人?”

“我娘一直说我是男的,可她临死时又说我是女的,还让我成亲,把帮主传给儿子。”

浣之不傻,他大概猜了个究竟,丈夫早死,杨好好只有一个女儿,怕帮众不服,她便让女儿女扮男装,女儿自幼被男人养大,也以为自己是男的,杨好好直到临终之时,才说出她是女子的真相。

这傻孩子根本不知道如何当女人,抢了苏浣之回来成亲,成了亲又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身边没有人教给她,她就找了春|宫图自己摸索......

至于她的芳名,当然不是马小虎,而是马小胖,噗!

至于那日之后发生的事大家就自己猜去吧。

不久后,苏秀才和叶老太太带着百十口人杀到龙蛇帮,看到的就是被强抢来的儿子做了人家的帮主夫人。

又一年,龙蛇帮帮主给帮主夫人生下了大胖儿子。

再一年,苏秀才发下英雄帖,他的宝贝儿子成亲啦,娶的是龙蛇帮帮主。

江湖传闻——龙蛇帮帮主是男的;

江湖传闻——苏浣之也是男的;

江湖传闻——他们的儿子真的是从帮主肚子里生出来的。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谁是攻谁是受,谁是龙谁是凤,谁在上谁在下,这就是苏浣之和马小胖自己的事了。

一一一一一

本书至此全部完结,悦妃的一生太悲剧,十三不忍细写,花药和皇帝也就那样了,如果还想让他们再近一步,那就会变成悦妃和英宗了,所以两人相“望”于江湖最好。大牛和白菜呢,当然是在桃花城卖卤肉,生上一堆牛犊子和小白菜了。

哈哈,完本!!!(未完待续)

完本感言

今天是2015年的第一天,《萌妻》终于画上句号。

这是十三的第三本书,历时半年,也是迄今为止十三写得最长的一本,110万字呢,哈哈。这本书原定只写八九十万的,写着写着就越写越多了。

虽然在快要完结时,发生了被人抄袭的事,很令大家不快,但不好的事终于过去了。

十三没有天份,但贵在还算勤奋,写书的日子是孤寂的,但我有你们,一路陪伴,风雨都消。

这两日我会修改一下错字,等到改了状态之后,还请大家记得投完本满意度啊,那个对作者挺重要呢。改了状态后右上角会出现。

《娇妻难养》已经七万多字,请大家继续支持,不要嫌弃十三啊,书评区里多冒泡,让十三感觉到你们还在。

紫韵的故事我非常想写,已经开始筹备。

再次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岁月静好,只因有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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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感言

《萌妻》终于上架了,上一本书上架似乎还在昨天,一转眼,十三的第三个女儿也要出阁啦。

十三是枚标准吃货,因此一直想写一本和吃有关的书,几经周折,终于开始写了出来。

女主没有远大抱负,她最大的理想便是能够吃饱喝足,还能活得山明水秀,当然,如果能够弥补一下前世欠缺的亲情和爱情那就更美啦。

其实这也是现实生活中很多人的理想,尤其是女人。

十三有个习惯,不论多晚,没有码完当天的章节是不吃饭的,这本书里有很多美食,这些都是十三饿着肚子写出来的o(?□?)o

现在是午夜时分,依然饿着肚子的十三郑重宣布:以后的日子,无论多么饥饿,十三都会把这个故事写下去,努力让更多的人喜欢。

十三也有两个小小的愿望:

一是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正版订阅,毕竟十三还饿着肚子呢;

二是希望大家能够在书评区多多冒泡,别让十三感觉是在玩单机。

八月份如没有意外,十三会整月双更,时间为每天上午九点和下午十九点。亲们如有粉红票请给十三留一张,和氏璧和粉红十张加更。

再次打滚卖萌求订阅求粉红,然后......十三滚去吃饭......

我是迟到帝



二二一章更改部分

雪白晶亮的雪花飘了整整一日,到了晚上依然没停,地上早已是湿漉漉的,王府里都已铺上草垫,避免有人滑倒。

【首发】崔小眠回到王府,便去看望那十三只小绵羊。阿木粗中有细,让人在花园里搭了个小羊圈,既然王爷没说把这些羊丢出去,那就给小公子好生养着。

羊圈用矮木桩子做了篱笆,里面也是同样的矮圆木搭起的小棚子。崔小眠去时那些羊儿正在吃草,脖子上还挂着好看的红绸花,看到崔小眠就抬着小眼睛,冲她直叫。

崔小眠没敢带着肥仔,有那小子在的地方,肯定不会安生,这些小羊被它快要吓破胆了。

崔小眠蹲下身拿了干草喂羊,一抬眼便看到有人站在羊圈外面正看着她。

来人竟是崔绛春和崔蓉蓉。别看她们是姐妹,但很少看到她们同时出现。

两人都是穿着貂裘,戴了风帽,只露出两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师母身子可大好了,下着雪还来看这些羊儿。”崔绛春面色安详,微笑道:“早上就听丫鬟们说是府里养了羊,我听着新鲜,这会子雪下得小了,这才和堂姐过来看看。”崔蓉蓉却笑得甚是欢愉:“早该想到,这些羊儿是小公子养的,小公子最是喜欢摆弄这些,把那狗教得都快要会说话了。”噗,回去就问问肥仔,它除了会吃饭会屙屎以外,还会做什么?

既是来了女眷,崔小眠虽是半大孩子,可也要避嫌。她打个招呼便要走,刚走几步,就见崔绛春的丫头杨梅挡在头里。

“小公子,王妃让小的转告,这几日她身子不好,想吃一碗小公子亲手做的补品,小公子做好了让人送到文绣园便可。”这做师母的是越发的拿自己不当外人了,崔小眠暗自叹口气,问杨梅:“师母想吃哪款补品?”

“那日王妃受了惊吓,按理说要用珍珠末子压惊,可是王妃吃不进那东西,吃了便吐,小公子想个法子,让王妃能顺当地吃下去。”崔小眠点头:“那本公子这便去做来,稍后让人给师母送过去。”她倒也并未多想,回到锦园便进了厨房,李妈妈正在给她做山楂饼,小公子这两日胃口不好,吃这个正好能开胃。

见崔小眠进了厨房便找药材,一问才知是要给王妃炖补品,李妈妈连忙拉住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小公子,这个万万做不得啊。”

“为何?”

“王爷眼下不在府里,王妃又是个多病的身子,前日受过惊吓,您这碗补品看是尽孝道,实则内有乾坤,若是王妃吃着妥当那是最好,如若不是,身子稍有差迟,您可说不清了。”矮油,可不是嘛,这事只是丫鬟转告,又没有旁人在场。

李妈妈是从宫里出来的,妇人间的事她最是清楚不过,她既是认出金珠子和那香芋的一样,又听说那日媚公主进膳时忽发的怪病,便就多存了一份心思。

也多亏她经验老道,崔小眠虽说也算聪明机智,但这种事毕竟所知有限,李妈妈这一提醒,她立刻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贺远如果在,顶多当着他的面做来送去,可他不在。

崔小眠手里也不过弹了几下,一直又肥又大的壁虎便爬上了她的手背。

“哎呀,了不得了,小公子让守宫吓昏了,快点来人啊!”倒在地上的崔小眠努力睁开双眼,道:“让府里大厨亲手给王妃煮一盅压惊炖品,可惜本公子四肢脱力,是做不来了。”c

楔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有这么一种小孩,表面上是个小孩,可实际上并不是小孩,他们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偶尔淘气一下,只会让人觉得他更可爱,照样会有人被他们耍得团团转,连裤子都骗了去也不在话下,那么这货十有*是穿越来的,崔小眠就是这样一个穿越的假小孩。『雅*文*言*情*首*发』

此时正是暮秋时分,天高云淡,满目的红衰翠减,偶尔传来秋蝉的一两声凄切哀鸣,似乎在恐惧着那即将到来的严冬。

崔小眠的心情也和这深秋的蝉一样不安,她必须要在立冬之前,给自己找到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只有五岁的身体还太过嫩弱,从路边捡来的一身破衣裳是无法让她渡过寒冬的。四岁那年的冬天她住在人牙子租来的房子里,虽是四处透风,但十几个小伙伴挤在一起倒也挺到了开春;三岁那年的冬天她还算舒服,那对准备把她养大嫁给自家傻儿子的夫妇,让她住在一间小得不能再小的厢房里。

这是一座巴掌大的小镇,名字便叫巴掌镇,崔小眠已经在这里游荡了两年。

两年的光阴,让她从恶狗争抢的小嫩肉,变成了就连拍花的也懒得拍的坏小孩。其实她也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不过耍了几户想把她养大后,做瘦马做傻瓜媳妇的“好心人家”,又坑了几次人牙子而已。

虽说每日都能在各个茶楼酒肆混个两餐三顿,但崔小眠早就想换个地方落脚了。可是凭她那两条小短腿儿,想要离开这里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既然本地人对她已经没有了兴趣,那她就需要找一个外乡人,一只肥羊。

现在崔小眠眼前就有这么一只肥羊,而且还是一只小肥羊。

那少年顶多十七八岁年纪,又黑又亮的头发上缀着一颗硕大的明珠,挺直的鼻梁,略显细长的眼睛黑幽幽的,光洁的脸蛋上没有胡子没有皱纹,连青春痘也没有一颗。总体来说,这是一只很好看很鲜嫩的小肥羊。『雅*文*言*情*首*发』

现在这只小肥羊就坐在茶楼里靠窗的位置,一壶冻顶乌龙,配着四色点心,水晶烧卖,豆沙春卷儿、马蹄糕,还有一碟桂花糯米莲藕。

肥羊果然是讲究,在这样的小地方喝口茶也要叫上这么多点心,,崔小眠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

她迈着两条肥肥短短的小腿儿,摇摇晃晃地走到小肥羊身边,踮起脚尖儿,两只小黑爪子一把抓住小肥羊那干净柔软的衣袖,软软甜甜的声音却清脆得足能令整个茶楼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阿爹啊,您别不要我娘,也别不要我啊,求求您啦!”

那少年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怔了足足三秒钟,他才回过神儿,不耐烦地说道:“哪儿来的小叫花子,滚一边去,我不是你爹!”

原本甚是喧闹的茶楼里顿时鸦雀无声,掉一根针也能听到。

崔小眠已经带着哭腔了:“阿爹,您不能不认我啊,您十三岁那年同我娘偷|情生下我,您忘了吗?”

少年霍的一声站起身来,抓着他衣袖的崔小眠一个没站稳便摔倒在地,她挣扎着挪动了一下小小的身子,小胳膊一伸,便紧紧的抱住了少年的腿。

“阿爹啊,就算您喜新厌旧嫌弃我阿娘,也不能不认我啊,我可是您的亲骨肉啊。”

其实大半个茶楼的人都认识崔小眠,也都知道她同这个少年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人们却都在跟着起哄,一个是和他们斗智斗勇两年的小魔怪,而另一个却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外乡人,要帮哪个,谁都清楚,更何况大家都想看看那个小魔怪又想怎么坑人。

“看这小郎君长得人模狗样,想不到却是抛妻弃女的卑鄙小人。”

“真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

少年的脸上有些浮燥,那原本如细瓷白玉雕琢而成的漂亮脸蛋,这时已经罩上一层寒霜。

他双拳一抱,对众人道:“诸位,在下年方十七,又怎会有这么大的孩儿呢,这小鬼头显然是想讹诈在下,还请诸位做个公道。”

人群里已经有人叫嚣了:“要公道,那就去衙门吧,我们大家都能去给做个旁证。”

一听说要去衙门,少年那俊朗的眉头皱了起来,紧抱着他大腿的崔小眠看得清楚,生不入官门,死不下地狱,况且一个官字两个口,又是在这外地他乡,想来这人定是不想惹上官非。

崔小眠的心里乐开了花,索性大声哭喊:“衙门的官老爷啊,快点来给我做主吧,阿爹不要我啦!”

少年低头看着她,那本就细长的眼睛眯成月牙儿。他弯下腰,与崔小眠脸对着脸,眼神里透着几分揶谕,声音压得很低。

“小骗子,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崔小眠的腮边还挂着泪珠,泪水把又黑又脏的小脸蛋冲出两道白白的痕迹。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

“第一步,先带我离开巴掌镇,阿爹。”

“那第二步呢?”

“第一步做到了,再说第二步。”

“那如果我不做呢?”

“亲爱的阿爹,那我肯定会一直闹下去啊,你肯定就有麻烦啦,很大的麻烦呢。”

崔小眠的稚嫩童音比棉花糖还要甜还要软,可是在少年的耳中,这简直就是小狐狸啃鸡骨头的声音啊,而且还是连皮带骨一起啃。

“成交!”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崔小眠也听到了一点声音,咬牙切齿的声音。

少年并非是走路或坐轿来到这里的,他有一匹马,一匹皮毛黑亮得像缎子一样的马。

这是崔小眠生平第一次骑马,少年一甩手便将她扔到了马背上,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发抖,几乎是趴在上面,一双小手却死死揪住少年后背的衣裳。

她听到少年唤那马儿叫做“乌金”,真是个名符其实的好名字,换做是她,八成会给取出个小黑小亮之类的名字。

她感觉到有很多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向他们,那是一双双满怀惊讶的眼睛,这个两年前的某一天忽然出现在镇上的小魔怪,这一次真的是要走了吗?

少年一抖缰绳,乌金便如离弦的箭向前奔骋,策马追风啊!

风驰电掣间,崔小眠不忘回头再看一眼待了两年的小镇。

巴掌镇,这一次我是真的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崔小眠挥挥衣袖,没有带走一丝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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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崔小眠穿越而来,却并非一来就是小流浪,说起来这个骠悍的身份还是拜当今圣上所赐,这事还要从两年前说起,且听细说从头:

一一一

大成王朝天庆二十五年八月初五,.

天庆帝英宗在太监张德海的陪同下,走在御花园的小径上。

“皇上,您瞅瞅,那是云林刚给您送来的菊花,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呢,就叫点绛唇。”

英宗的心思并没在这片姹紫嫣红上,他看到了不远处坐在太湖石上读书的孩童。

“那个是谁啊?”看着少年身上的穿着,应是位皇子,可英宗一时又叫不上名字来。

“哎哟,皇上您这两日太过劳心国事,那位是十九殿下啊。”

英宗摸摸胡子,点点头:“原来是老十九啊,朕记得端午节时见过他,一转眼长这么高了。”

“可不是嘛,皇上您整日想的都是江山社稷,十九殿下今年已经八岁了。”

“八岁,记得第一次见到崔恩师时,朕也是八岁啊,转眼竟已过了三十多个春秋了,崔恩师可还在京城吗?”

张德海连忙陪笑:“皇上您可真是尊师重教的楷模,崔老夫子还在京里住着,子孙满堂,享福着呢。”

英宗的眼睛又落到面前这片花海:“对了,张德海,你刚才说这花叫什么点绛唇?”

“可不是嘛,您听听,这花名也透着个雅致。”

“点绛唇,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雅*文*言*情*首*发』”

英宗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肤凝如雪,唇若樱红的倩影,顿觉不论是这满园的五光十色,还是后|宫三千佳丽,除了记忆深处的这一位,竟再无一人一花配得上这“点绛唇”三个字。

“改了改了,如此俗物,怎配称做点绛唇,改叫......”英宗的文采从来就没有出色过,既是一时想不出,索性挥挥手,让别人去想。

看到张德海指挥着小太监七手八脚将那几盆可怜的红菊花搬到一边,英宗又道:“宣崔恩师进宫,陪朕赏菊观景。”

状元及第,一代帝师崔如诲已是七十开外,他已有二十年没有进宫了,而帝师府也由昔日的冠盖云集,变成如今门可罗雀,崔帝师真是寂寞如雪啊。

今日传旨太监来请他,说是皇上想他了,请他进宫赏菊,崔帝师激动得老泪横流,谁言沧桑空花落,茶凉酌取任西风。

英宗显然也没想到崔帝师竟然已是老态龙钟,步履蹒跚,就像他想不到儿子们会长得那么快一样。

想当年初见崔帝师时,他还是一位文采风|流的新中年,现在已是皓首鹤发一老翁。

那一年崔帝师的女儿娇娘年方二八,便就是那位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的佳人,八岁的小皇帝第一次见到娇娘学姐,小眼珠子就挪不动了,从那一刻起,娇娘学姐的倩影便成了小皇帝成长过程中的暗恋对象、性幻想、女神!

半年后,崔娇娘与早已订亲的夫君成亲,远嫁他方,英宗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她,只是娇娘的倩影却长留心中。

如今人到中年,每每看到嫔妃们为了争宠哭天抹泪、胭褪脂残的样子,英宗便会慨叹,如若换做娇娘学姐,定不会如这些庸脂俗粉一般令人烦燥。时光流逝,百花看尽,崔娇娘永远是英宗心头的朱砂痣,床前一抹明月光。

“崔恩师,朕那娇娘学姐过得可好,有无回京省亲?”

赏着花,品着茶,聊完诗词歌赋,颂扬了千古圣贤,英宗这才纳入正题。

“唉,”老帝师崔如诲长叹一声,悲从心来,“娇娘吾儿远隔千里,思乡心切,三年前竟一病不起,香消玉殒!可怜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来伤悲矣。”

三十多年未见,梦中情|人竟已人鬼殊途,英宗顿有悲风凉秋之感,恨不得找一把花锄,埋葬了他那林花谢了春红的青春记忆o(?□?)o

英宗有三叹,一叹朕当年年纪小,不能对娇娘一诉衷情;二叹娇娘早已订亲,无法与朕共结连理;三叹岁月匆匆,隔了天涯,又隔阴阳。

看到皇上眼中隐隐的泪光,崔老帝师醍醐灌顶,心里清楚了呢。

崔如诲也有三叹,一叹当年未老先眼花,竟没看出皇上的心思;二叹三妻四妾,老夫竟只生娇娘一女;三叹人死如灯灭,后悔来不及。

既是君臣,又是师徒,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相对无语,叹了又叹,最后决定,不能让此恨绵绵无绝期,一定要让并蒂莲开,了去今生憾事!

“朕有二十五子,定然还有未娶正妻的,待朕选一个,迎娶崔家女,对了,崔恩师府中可有嫡出未曾婚配之女?”

崔如诲捻着白胡子,他嫡出五子,庶出七子,孙辈重孙辈三四十人,还在增加中,孙女肯定是有的,但是否还有嫡出未曾婚配的,他却搞不清楚。

崔老帝师连忙起身告退,出了御花园,让随从赶快回府询问。英宗也趁机让张德海取来皇子玉碟,细细看来。

大半个时辰后,君臣二人便都有了人选。

英宗:“朕没有想到,老六竟然还未定亲,朕的儿子中,老六最像朕,同朕年少时一般英俊神武、睿智不凡,虽有不羁,然成大事者不必拘小节,对此,朕甚喜之。”

崔如诲:“老朽家中确有一孙女,为老夫嫡出第五子寿光之女,其母为原配正室,且世代书香,只是,唉,只是此女年方三岁,然除了她,其他女孙或已订亲,或为庶出。”

英宗不以为意,自家老六年方十五,崔家孙女三岁,不过相差十二春秋,想当年娇娘学姐不也比自己年长八岁吗?无妨,无妨。

趁两小无猜马上成亲,一来培养感情,二来避免再有差错,空留余恨。过个十来年,再让他们圆房便可,至于这其间皇子殿下暖床生孩子的事,自会有大把的侍妾去做,那些都是小事,圆了皇帝老爹的少年梦想才是大事啊大事!

圣旨立刻拟好,顺便封了皇六子岱远为贺王,只是说起自家孙女的名字,老帝师却一派茫然,事实上这个即将成为皇妃的小孙女就是站在面前,他老人家也不认识。

不过对于早已喜上眉梢的英宗来说,这都是小事,女子名字叫什么都行,反正都称崔氏,趁着朕今日龙颜大悦,就让朕御赐一名,嗯,想当年朕与娇娘初见之时,正是春暖花开,杏花三月,点绛唇,绛唇,绛春!崔绛春!

英宗为自己能取出如此好名甚是欢喜,无论此女原本叫什么那都是乳名,朕取的名字才是大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崔氏女绛春得配皇六子,封为贺王妃,择选吉日成婚,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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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通往自由的康庄大道

三岁的崔小眠从假山的缝隙里钻出来,青苔染湿了刚上身的水红衫子,她已经找遍整个后宅,竟然连个狗洞都没有,过两天就是出嫁的良辰吉日,.

她假装嘘嘘,摇晃着两条小胖腿儿从假山后面走出来,趁着乳娘丫头还在四处找她,坐到凉亭里准备好好计划下一步的逃脱方案,这时,一个小萝莉走了过来。

严格说来,这已经不能算是小萝莉了,十二三岁,应该称做少女了。

崔小眠认识她,她是来送嫁的贵女之一,皇帝的外甥女、乐平公主的女儿沈玲伊。

沈玲伊只有十二岁,可是已经出落成小美人了,瓜子脸,丹凤眼,樱桃小口一点点。

小美人说话的声音也好听,柔柔的,斯斯文文。

“崔绛春,只要有我娘在,六表哥迟早是我的,我不但会做贺王妃,还会成为未来的皇后。”

崔小眠这才想起崔绛春就是她的新名字,话说这名字还是御赐的呢。单从取的名字来看,这皇帝也像是正常人,想像不出,一个正常人怎么就能做出这么非正常的事呢。

三岁新娘已经够奇葩,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看着眼红。

看着眼红的人当然不止沈玲伊一个,就在一个时辰之后,崔小眠便遇到了第二个。

这是她六叔家的堂姐崔蓉蓉,同崔小眠一样,蓉蓉堂姐也没有订亲,六叔是庶出,同为崔家女,崔蓉蓉的出身低了那么一点点。

当她站到崔小眠面前时,崔小眠正在啃苹果,虽然穿越来这里有大半年了,可是崔小眠也没见过这位堂姐几次,堂姐很漂亮,.

崔小眠笑嘻嘻地扬起小胖手,把那咬了大半个的苹果送到崔蓉蓉嘴边。

“姐姐,吃果果。”

若说崔小眠穿越一回长了什么本事,那就是扮小孩撒娇扮萌贩卖可爱了,她已经凭着这张天使般的小脸蛋,萌翻了一群人,换来了无数亲亲和抱抱。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成功,她听到那比她高了足足两个头的蓉蓉堂姐恶狠狠地说:“我爹是庶出,可我却是嫡出,如果没有你,那么嫁给六皇子的就是我了。”

崔蓉蓉一把夺过崔小眠手里的苹果,远远地扔出去,然后便一溜烟儿的跑开了。

崔小眠看看她的背影,应付差事地哭了两声,乳娘闻声跑过来,塞了块绿豆糕给她,她便又破泣为笑了。

这位堂姐顶多就是十二三岁吧,这古代的孩子真是早熟,她记得自己这个年纪时,除了对着棒子国歌星的锥子脸傻笑以外,别的啥也不懂。

她顿时脑洞大开,瞬间脑补了一下——

三岁小新娘宅斗极品少女亲戚,而那位长着满脸青春痘,正处于变声期的皇六子一边逗着蟋蟀,一边看热闹。

崔小眠连汗毛都立起来了,抓紧时间逃跑才是正事。

当天夜里,崔小眠便离开了她住了大半年的帝师府,只不过她不是自己溜出去的,而是被人装进袋子里偷走的。

她被人劫持了!

看到乳娘喝了一口茶便晕倒,崔小眠飞快地用小手帕在乳娘的茶碗里浸了一下,传说中的蒙汗药啊,黑市物品,紧俏物资,千万不要浪费。

崔小眠闭上眼睛躺到乳娘身边,喜滋滋地等着有人来劫她了,这可能是她能逃走的唯一途径了,希望那个贼不要太笨才好。

崔小眠的运气不太好,她遇到了笨贼,两个笨贼。

这两个贼抱着崔小眠跑出去时,打翻了鱼缸,还踢到了护宅忠勇大将军——阿黄。

阿黄的吼声震破苍穹啊!

眼看那两个笨贼就要被人发现,忽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喊:“小偷往东门跑了,大家快点追啊!”

好一招调虎离山!

崔小眠打从心眼儿里乐出来,这个高亢婉转的花腔女高音就是六婶婶啊,也就是崔蓉蓉堂姐的亲娘,不用说,这两个笨贼是她雇来的。只要除掉崔小眠这个正牌嫡女,就只剩下崔蓉蓉这个后备了,皇六子娶的是崔家女,既然三岁的那个没福气,那就换成十三岁的喽。

有了六婶婶这个内应,阿黄英雄无用牙之力,垂头丧气地搂着新来的小母狗睡觉去了,崔小眠想起来了,话说这只小母狗好像就是蓉蓉堂姐带回来的呢。这年头,美色行贿已经渗透到狗窝里了。

接下来就很顺利了,两个笨贼带着已经“昏迷”的明日皇妃崔家嫡小姐,离开了帝师府,踏上了一条通往自由的康庄大道。

也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停了下来,一个道:“趁着这小孩还没睡醒,挖个坑埋了吧,免得她醒过来哭闹。”

另一个道:“细皮嫩肉的,我还真不忍心,要不咱们把她扔在这里算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谅她一个小孩子也走不多远,干脆让她自生自灭吧。”

“切,做人要讲信用,咱们可是收的杀人的钱,不是偷人的钱。”

“好吧,我去拉屎,你先挖坑吧,挖好叫我。”

一个真的去拉屎了,另一个从身上掏出把匕首开始挖坑,被扔在地上的崔小眠悄悄睁开一只眼,见那笨贼为了能让她死后住得舒服一点,挖坑挖得挥汗如雨,崔小眠感激啼零,悄悄掏出那方浸了蒙汗药的小手帕,让他睡了个安稳觉。

小心翼翼地收好手帕,顺便连同挖坑用的小匕首一起纳入怀中,崔小眠就地十八滚,滚进了灌木丛,待那位痔疮便秘的仁兄五谷轮回之后,看到的就是他的同伴躺在地上,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

一天后,崔小眠已经彻底变成了小叫花,手上脚上横七竖八都是灌木树枝划破的血道子,身上的衣衫更是又脏又破,她在溪水边照了照,还是觉得缺点啥,抓了把黄泥在脸蛋上抹了抹,再看水里的小人儿,已经活脱一个丐帮小帮主犀利妹。

做个鬼脸,笑嘻嘻露出一口小白牙,三岁新娘?皇妃?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崔绛春是谁,爱谁谁,本姑娘崔小眠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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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跟着师傅有饭吃

崔小眠的骠悍人生就从那一刻开始,.

直到很久之后,贺远问崔小眠:“在巴掌镇,你为何独独挑上我?”

“因为你看上去比较好骗。”

贺远狞笑:“那事实上呢?”

崔小眠叹口气:“事实是我的眼神不太好。”

认识贺远之后,崔小眠确信她的眼睛上蒙了一层猪油,所以才会识人不清。

说这番话时,他们已在几千里外的塞外了。

广袤的大漠,漫漫黄沙连绵起伏,平沙莽莽黄入天,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让人的心情也开阔起来。

崔小眠坐在驼峰上,看着远方那金色的地平线,摸摸皮帽下剃得光溜溜的脑袋。

“长出头发茬了,有点痒。”

“嗯,晚上我给你剃了。”

“话说我已经有两年没有生虱子了。”

“没有虱子也要剃头,再让人知道我堂堂快刀小阎罗收了个长虱子的徒弟,那传出去多没面子。”

“快刀小阎罗”就是贺远的绰号,崔小眠便是栽在他的手里。在之后的日子里,崔小眠常常反省,怪自己轻敌,前世活了二十几岁,竟被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骗了,错把江洋大盗当成了鲜亮青嫩的小肥羊。

她又抓抓发痒的头皮,索性把皮帽子摘下来,露出那生了一层小毛茬的光脑壳。

说起这光溜溜的脑袋,也是一桩恨事。

同贺远离开巴掌镇,在一片乱坟岗下了马,贺远便在一个坟头前坐了下来,像是在等人。『雅*文*言*情*首*发』

“你在等谁啊?”

“人牙子张花娘,她每天都打这里经过。”

崔小眠在心中冷笑,小样儿,想拿这个吓唬我,人牙子来了还不知道谁拐谁呢。

她笑咪咪地对贺远说:“好啊,那你一定要让人牙子给我找个好人家啊。”

贺远回过头来,也同样笑咪咪地对她说:“张花娘只是第一手,她只要将你交给李屠户,就完成任务了。”

“李屠户?”

“李屠户是第二手,他负责开膛分割,小孩子的心肝肺可以做药引,市面上很抢手,手和脚更可以卖给走南闯北的货郎,听说五夷蛮人喜欢用来泡酒。”

崔小眠还在笑,笑容有点僵硬,因为她想吐,她想起上世时菜市场里卖的分割鸡。

她向四周张望,只见新坟旧坟一大片,坟上连个墓碑都没有,显然都是些孤魂野鬼。

崔小眠来自现代,可是并不代表她不怕鬼,她相信世上没有鬼,可是她也相信贞子真的会从屏幕里爬出来啊爬出来。

崔小眠想到贞子时,她真的看到有人从坟堆里面爬出来!

那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美艳妇人,她就是张花娘。张花娘扭着水蛇腰,脸上荡漾着桃花春水般的笑。

“快刀小阎罗啊,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今儿个带来啥好货色啊?”

贺远还是那幅笑眯眯的样子,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道:“就是她,你看看值多少?”

张花娘这才看到贺远身边的崔小眠,立刻夸张地用那洒了香花水的帕子捂住了鼻子。

“哎哟,你这是从哪儿拐来的小孩啊,又脏又臭,不知道有没有虱子啊。”

贺远还没有说话,崔小眠已经抢过了话头。

“有虱子啊,当然有啦,不信你看看。”说着,她伸出小脏手,真的从头发上捉下一只虱子,递到张花娘面前。

张花娘一声尖叫,嗖的一下就飞出去两丈多远,真是风一样的女子啊。

贺远没有飞出去,不过他那本来就像羊脂美玉似的小脸蛋更白了,他一把捏住崔小眠的小脖子,手起刀落——

崔小眠从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刀,李寻|欢傅红雪想来也不过如此,即便是前世她开了十年餐馆,也没有领略过如此斩钉截铁又快如闪电的刀功!

她只感到头皮一阵凉爽,那如同乱草一样的头发已经被剃得一干二净。

“除了头发,你还有哪里有虱子,我顺便一起剃了。”

崔小眠咧咧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谢谢阿爹,我没有虱子啦。”

“阿爹?”香风扑面,张花娘又回来了,“快刀小阎罗啊,这小秃驴是你的娃儿?”

“是哟,阿爹十三岁那年和地主家的小妾偷|情生下了我,我是阿爹的亲骨肉,阿爹是不会把我卖掉的啊,是吧?阿爹。”

贺远真的不笑了,毫无表情,反而是张花娘笑得花枝乱颤,好像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笑的事一样。

“快刀小阎罗,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如此风|流,这要传扬出去,不知有多少漂亮姑娘要伤心啦。”

很快,崔小眠便知道张花娘的真正身份,她是江湖上有名的收赃人,那片乱坟岗就是和她接头的地方。

张花娘什么赃物都收,但却不会收小孩,她一向认为,身边带个孩子是最能泄露年龄的事。

从那以后,贺远身边便带了一个小孩,一个剃了光头的小孩。

“你为何还没有逃走,不怕我卖了你吗?”

崔小眠懒洋洋地伸个懒腰,拿根牙签开始剔牙,话说这家馆子的白斩鸡做得还真是不错。

“跟着你,有的吃有的喝,还能免费旅游,我傻了才会逃走,再说你剃了我的头发,让我不男不女怎么混饭吃,你当然要负责到底。”

贺远幽幽地看着这个比牛皮糖还要粘人的小无赖,那副表情令崔小眠想起电影里的深宫怨妇。

“约法三章,第一当着外人不许再叫我阿爹;第二每天睡觉都要洗脚,再当着我的面抠臭脚丫子我就给你剁了;第三,在我这里不能白吃白喝!”

从此以后,每当有第三者在场,崔小眠便恭敬地称贺远“师父”,贺远也笑咪咪地叫她“徒儿”。

称呼贺远“师父”那不过是给别人看的,叫他师父,那他还是人见人馋的钻石王老五,叫他阿爹,他就变成带子洪郎孩他爹啦。

反正没有磕头拜师,口头师父而已,只要吃得好住得好,是叫阿爹师父还是阿猫阿狗,对崔小眠来说都一样。

转眼两年过去了,崔小眠跟着贺远走遍大江南北,现在来到了位于大漠之中的轩辕城。

崔小眠没有想到,在这片黄沙之中,竟然有这么一大片绿洲。

一一一

第四章 红花亭内,红花榜

轩辕城座落在茫茫黄沙包围的绿洲之内,这里草木葱茏,流水潺潺,一派生机勃勃,对于刚刚从寸草不生的沙漠中走来的人们,轩辕城就是人间仙境,黄沙与青翠相映,飞鸟伴驼铃起舞。『雅*文*言*情*首*发』

贺远和崔小眠没有时间欣赏美景,他们来轩辕城参加一年一度的接红大会。

所谓接红,就是接单,接订单。

每年的九月,轩辕城便有很多外地人。有大盗,有小偷,也有镖师和侠客,甚至还有妓|院的老板娘,总之,这里是鱼龙混杂的地方。

贺远和崔小眠来到这里时,已是九月末了,也就是说,他们来晚了。

轩辕城里有一座红花亭,红花亭里有一个红花榜,贺远和崔小眠现在就站在红花榜前面。

“看来我们真的来晚了。”崔小眠看一眼红花榜,又看看贺远。

“无妨,还有三朵红花呢。”贺远却还是精神百倍,这人永远都这么精神,就连喝醉了也比别人精神。

崔小眠踮起脚尖,扬起小脑袋仔细看那三朵红花下的订单。

为名妓陈师师寻找合适金主,赏金一千两;

劫夺高邑蕃王敬献给大成皇帝的二龙戏珠花瓶一只,赏金五千两;

给大理国王后寻找丢失的爱犬,赏金五千两。

崔小眠反复看了三遍,伸手便去摘第三朵花,可是她人小个矮,小手还没有够到,贺远却已经抢先摘下第二朵红花。

“为什么要去偷花瓶啊,我觉得找狗更容易一些。”

“我刚才打听了,这只狗已经丢了一年了,.”

“那我们也可以去帮助陈师师啊,话说你们男人不是都很好|色吗?”

“那个陈师师是出名的狗皮膏药,男人见到她躲都来不及。”

崔小眠无语了,所以说这年头做事一定要勤快,他们只不过在路上多睡个懒觉,就错过了驼队启程时辰,多等了三日才来到这里,相比找狗帮妓|女,偷皇帝家花瓶这个订单还算得上高大上。

接了订单,两人便离开轩辕城,向中原进发,他们要赶在高邑特使到达京城前动手。

走了几日,终于出了大沙漠,沿路遍布鸟语花香,崔小眠深深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精神大爽。

“这一单有五千两,拿到钱我们怎么花呢?”

话说这两年,崔小眠跟着贺远也做了不少买卖,赚了不少钱,可是两人却一点存款都没有。

贺远是标准的享受派,每次的赏金保证很快便吃光花净,和别的江湖人不同,贺远不赌不嫖,但却花钱如流水,高兴起来给店小二打赏都是百两银票。

崔小眠觉得这傻大方的习惯和嫖赌一样恶劣,你丫当自己高富帅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还要出来充大款。

只不过虽是师徒搭档,但主要做买卖的还是贺远,崔小眠不过做些踩点把风之类的工作,没办法,她年龄小,又不会轻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了。

出力小,年纪小,又是名义上的徒弟,连带着辈份也小,崔小眠就注定没有发言权了。好在贺远没有亏待过她,这两年把她养得又白又胖,像只肥嫩的小乳猪。

“你七岁了,我听说桃花城里开了女学,拿到钱就送你去读书。”

“那你呢?”

“我继续去做买卖,我会给你把学费生活费一次缴清。”

崔小眠有一丝丝的感动,话说贺远只是个小贼,对她却挺大方。前世她早就大学毕业很多年了,现在让她重新做古代小学生,学习三从四德之乎者也,她顿觉没有兴趣。

“我本来就认识字,不需要再读书了,我要像现在一样,跟着你跑江湖做买卖。”

“不行,你整日像个管家婆,烦死人了,有你在身边,我连酒都不能喝个痛快。”

崔小眠决定收回刚才那一丝丝感动,这人果然是满身糟点。

“既然嫌我烦,那索性把该分给我的钱都给我,连同这两年的工钱,做了这一单,我们就分道扬镳。”

“工钱?这两年都是我在养活你,好歹我也是你的师父,我不同你要赡养费就不错了,你还敢找我要工钱?”

崔小眠翻个白眼,决定暂时停止这个话题,待到有合适的机会,再和他慢慢谈判!

“晚饭在哪里吃?”

“前面不远便是小叶寺,那里的素斋做得最好。”

“我还是小孩子,正在长身体,我要吃清炖牛肉。”

......

崔小眠的反抗没有成功,傍晚时分,她被贺远掐着脖子拎进了小叶寺.

在大成王朝,小叶寺很出名,并非是这里有得道高僧,而是这里有天下闻名的素斋.

崔小眠一直想不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喜欢把豆腐当肉吃,她是杂食动物,只是对肉的爱好多了那么一点点.

她就这样被贺远拎在手里,脚不沾地的来到香积厨,不是每个人都能吃上小叶寺的素斋,更不是每个来吃素斋的人都能进入香积厨,据贺远所说,这个贵宾待遇用两千两白银换来的,他一次性给小叶寺布施了两千两!

崔小眠相信贺远没有吹牛,一是他从来不吹牛;二来他真的能干出这种让崔小眠像割肉一样心疼的事。

一阵素菜特有的清香飘过来,崔小眠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几声。

“我改变想法了,我要吃香菇面筋、素鸭和豆皮包子,汤要大烩干丝。”

贺远冷哼一声,没有理她,却真的向知客小沙弥点了这几道菜,顺便又要了一壶雨前龙井。

若说这师徒二人有何共通之处,那就是对吃的讲究了,不好吃的饭菜,宁可饿着也决不多吃一口。

吃了几口素鸭,崔小眠的肚子不再咕咕叫了,她开始向贺远讲她的五年大计。

“不如我们开家食肆,安定下来,你十*了,老大不小了,也该存点钱娶个媳妇了。”

崔小眠说这番话时,一点儿也没当自己是七岁的小孩子,话说她在贺远面前就从来没有撒过娇卖过萌。

分家拆伙不但拿不到工钱,说不定还真的会被赖上要赡养费,那就索性另辟蹊径,反正贺远只会偷鸡摸狗,做生意他肯定插不上手,只要哄着他掏了钱,这食肆就是她崔小眠一个人的。

贺远显然有那么一点动心,崔小眠看到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但也只是闪了那么一下,他便道:“你这么能吃,开家食肆也让你吃穷了,不开。”

谈判失败,崔小眠假装帮贺远倒茶,把茶碗整个扣在贺远的衣裳上,烫得他吱哇乱叫,于是接下来的一天,两人谁也没搭理谁。

一一一

第五章 和尚驾到,富贵吉祥

贺远和崔小眠等了两日,高邑使者的车马才到达紫房镇官驿。『雅*文*言*情*首*发』紫房镇官驿是距离京城最近的,也是进京的官员和外使必定要下榻的地方。

贺远找了一身小号僧袍给崔小眠换上,这一刻起,崔小眠便是出外化缘的小和尚,路上与师傅走散,延途又没有寺庙可以投宿,只好来官驿暂住。

大成王朝重佛兴道,不论僧道,都极受尊敬,僧人和道士均可持身份法碟在朝廷设置的官驿住宿落脚,且三日内不收任何费用。

崔小眠都不知道贺远从哪里给她找来的僧袍,合适得就像给她定做的一样,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假扮成小和尚了,她早就怀疑贺远给她剃光头是另有目的,比如说假扮和尚。

崔小和尚双手合什,一脸虔诚地站在官驿的大堂里,等着安排房间,银白的僧袍衬着小和尚那光洁如珠的脑壳,再加上那张白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包子脸,让那位负责杂事的驿丞太太恨不能烧上三柱香,把她装进佛龛里供奉起来。

这时,外面一阵喧哗,官驿的驿丞亲自出去迎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高邑特使到了。

驿丞虽然只是芝麻绿豆官儿,可却见过大场面,王公显贵、达官贵人,就连皇帝也见过两回,像今日来的这位藩王特使,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腰弯得像虾米,职业性的谦恭笑容挂在汤圆一样的白胖脸上,驿丞那声音温柔得就像男版乳娘:“特使大人,下官已经让人提前三天就为您打理好房间了,话说这间房可是河南的李大人住过的,他老人家上京述职就是住的这间房,结果您猜怎么着,去的时候是四品,从京城回来就是从二品啦。”

这位藩王特使名头响亮,但也不过是个四品,越是这种不大不小的官儿,就越是想要图个吉利,这驿丞每日迎来送往,早就将这些官员的心思摸透了。『雅*文*言*情*首*发』

特使进了大堂,一眼就看到站在一侧的小和尚,心情登时大好,俗话说“出门遇贵人”,他这是下榻遇佛子,大吉大利,富贵吉祥之兆也,只要这趟差事办得好,皇帝龙颜大悦,待他回到藩地,保不准也像那位河南李大人一样,连升两级。

崔小和尚适时冲着特使大人微微一笑,露出天使一般的可爱笑脸,把那特使大人萌得像偷吃了佛前的香油那么舒坦。

崔小和尚看得清楚,特使大人随身带着一只精美的木匣,凭着经验,崔小眠一看便知——

那一定是假的,用来混淆视线的。

真的花瓶在哪里呢?

特使一行二十几人鱼贯而入,谁也没有看到,那低眉垂目的小和尚悄悄抬起了一个眼角——

她看到特使的随从中有一位最矮最不起眼的,他的衣衫里好像塞了什么东西......

崔小眠的房间离特使并不近,而且不在一层楼上,不过这也不会有防碍,该打探的讯息已经传递出去,接下来她只要做好内应就皆大欢喜。

夜色已深,秋日的夜空,天高露浓,将圆未圆的明月已经升得很高,稀疏的繁星点缀,清冷的月光洒下,幽幽暗暗,此起彼伏的秋虫切切私语。

崔小眠侧耳听着,忽然,外面传来一片噪杂,有人大声喊着:“走水啦,救火啊!”

松了口气,揉揉身上的僧袍,做出一副半夜惊醒的狼狈样儿,崔小眠惊慌失措地跑出房间:“阿弥陀佛救命啊,阿弥陀佛救命啊。”

......

为了安全起见,小和尚是在竖日才哭哭泣泣地离开了官驿,因为“他”受到了惊吓,至于贺远,这个时候早就出城了。

那位想升官儿的特使大人满脸沮丧,连带着对小佛子也没有好气,于是小和尚走的时候哭得更伤心了,手里拿着刚刚从驿丞太太那里化缘来的银子,一步三回头,走上了出城的大路。

古道苍凉,黄土扬尘,一条小小的人影孤独前行,淡色的僧袍随风飘扬,光亮的脑袋在落日的余晖中闪闪发光。

......

紫房镇外五十里处的枣林里,最后几颗干瘪的枣子也随风落下,崔小眠捡起一颗擦擦浮土塞进嘴里,拿起那个花瓶反复观看。

“这瓶子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稀奇啊,不过就是在夜里能发光而已,竟然能值五千两。”

贺远朝着她的光头就是一记爆栗子:“你又乱捡东西吃,小心半夜又屙肚子。”

崔小眠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她发誓明天吃饭就在他的碗里加上巴豆粉,屙死他个犊子!

皇家贡品丢失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大江南北,待到贺远和崔小眠拿了赏银从大漠回来时,大大小小的城镇都贴满了海捕公文。

崔小眠不费吹灰之力便挤进人群,很快她又挤出来,看着贺远:“告示上的那个人看上去有点像你呢。”

贺远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平平淡淡地说:“那肯定就是我了。”

正在风头上,进城有危险,当天夜里,两人又住进了小叶寺。海捕公文显然没有贴到寺院里来,那寺里的知客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就把他们两人带进了香积厨。

在大成王朝做和尚真好,只要敲敲木鱼撞撞钟,就可以茶足饭饱,两耳不闻窗外事。

“话说公文上写明要抓快刀小阎罗,那日你被人认出来了吗?”

“没有,一定是有人出卖我。”

“不是我,你被砍了头,谁来养活我,我只有七岁。”

“你不用抢着洗白,师父知道不是你,这是六扇门从江湖线人那里买来的消息。”

崔小眠又长知识了,她觉得自己正朝着老江湖的方向发展,她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可是贺远却懒得多说,瞬间成为通辑犯已经很悲哀,被人出卖那就更加悲哀。

崔小眠默默为贺远点根蜡,顺便哀悼了一下自己这即将在逃亡中渡过的童年。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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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个儿矮我骄傲

半夜睡不着觉,崔小眠脑海中如白驹掠过,灵机一闪,她从地铺上爬起来,晃着那颗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光脑壳走到贺远的榻前。『雅*文*言*情*首*发』

“你在小叶寺出家做和尚吧,官府抓不到你,你又能养活我,这里虽说没有肉吃,不过偶尔吃吃素有利健康。”

贺远在睡梦中被惊醒,一睁眼就看到个溜圆的小光头正在眼前晃悠,气不打一处来,拎起小光头扔回地铺上。

“不如把你卖给地主家做童养媳,有的住有的吃,还不用跟着我东躲西藏。”

妈蛋!

崔小眠翻翻白眼,大成王朝最大的地主不就是皇帝家,本姑娘连做皇家童养媳都不稀罕,切!

“这次的五千两你花了多少了?”当务之急,知道手里有多少钱,才能想想跑多少路。

贺远挑亮灯芯,掏出银票开始数钱,不多不少,只有三千两。

崔小眠脸都白了,在轩辕城拿到的是厚厚一沓银票,足足五千两,离开大漠才几天,就花了两千两,照着这样下去,贺远这个败家仔估计真的要把她卖去做童养媳了。

毕竟口头师徒一场,如果用蒙汗药把他放倒,拿了钱自己跑路,一是被他追上咔嚓一刀小命不保,二来嘛......崔小眠有点于心不忍。

这时贺远做了一件令崔小眠感动的事,在之后的许多年里,崔小眠都在反醒,如果不是这一夜的瞬间感动,她就不会走上那条不归路。

贺远抽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把剩下的两千八百两全都放在崔小眠面前。『雅*文*言*情*首*发』

“这些你拿着,一旦官兵抓住我,你就带着钱跑路,你是小孩子,他们不会抓你,这些钱省着花够用一辈子。”

“你还小,不要再当小骗子了,找个尼姑庵做尼姑,也不用剃度了。”

崔小眠知道,贺远除了这些钱再也没有积蓄了,盗亦有道,贺远的形像瞬间高大起来,在崔小眠心中,这一刻的贺远足能与楚留香相提并论,而这一刻的崔小眠被猪油蒙了心,心中豪情万丈!

更何况现在是一个好机会——

“我们一起跑路,找一个山明水秀民风淳朴的地方,开家食肆做点小生意,过上一两年,把你养得大腹便便满嘴流油,官府门前走一圈,也没人认出你是快刀小阎罗,更何况那海捕公文原本也只是画得三分像七分不似。”

这一次,崔小眠看到贺远的眼中那丝光亮扑扑扑闪动了十几下,最后变成熊熊火焰,亮了又黯淡。

“为何要开食肆?我又不擅长,岂非还要请人打理?”

崔小眠心里乐开了花,贺远的话意味着有门儿啊。

“我们手里的钱开家食肆还有节余,就是赔了也不会血本无归,你不擅长,我擅长,我家世代|开食肆,我十......我两岁就能拿锅铲啦。”

崔小眠没有说谎,上世她家祖孙三代都是开餐馆的,做的是家常小菜,开的是私房菜馆,一本私房菜谱由外婆传给母亲,母亲又传给了她,母亲去世后,她靠着一把锅铲供自己念了中学又念大学,精打细算享受人生,如果不是病入膏荒时莫名其妙的穿越了,她才舍不得离开一手打造的美味生活。

贺远从未问过崔小眠的身世,崔小眠也没有问过他,同是天涯沦落人,谁也莫提伤心事。

对于两岁就拿锅铲的崔小眠,贺远是一丁点也不相信,不过对于开食肆这个计划,他是真的动心了,他不懂没关系,崔小眠不懂也没关系,请个大厨全权负责,他做个甩手掌柜,好酒好菜吃吃喝喝,多么潇洒快乐。

摸摸那又圆又光的小脑袋,徒弟竟然只到自己大腿根,七岁的崔小眠,比起同龄小盆友矮了那么一大截。

“你怎么只长肉不长个子?”

崔小眠有点委屈,三岁就跑江湖了,饥一顿饱一顿,现在七岁了,虽说不再饿肚子,却和别人家五岁的孩子差不多的个头,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

“整日住在和尚庙里,只吃豆腐不吃肉,能长个子才怪,再过几年,说不定人家当咱们是爷孙俩。”

崔小眠看到贺远皱了皱眉,显然他对于即将晋升为祖父一族有些不适应。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趁热打铁,那就错失良机了。

“我没有爹也没有娘了,只有一个师父,别人家的小姑娘逢年过节戴花穿新衣裳,可我什么都没有。”

“我不是每年都给你压岁钱了吗?”

“前年你喝多了没带钱,是我用压岁钱把你赎回来的;去年乌金脚上的马掌坏了,是我用压岁钱给它换的,你这样剥削徒弟,追你的那些花痴女人知道吗?”

贺远哼了一声,小鬼头你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你不就是想让我开间食肆,让你过安稳日子,说的好像虐|待你似的,也不看看你那一身小肥膘儿。

“我这里有块玉佩,明夜此时前你能拿到手,玉佩归你,开食肆的事情我也答应你。”

话音刚落,贺远一个旱地拔葱,就将那玉佩挂在房梁之上。

这禅房比普通人家还要高一些,房梁距地面足有两丈多高,崔小眠给贺远做了两年徒弟,除了学过几招防身术,轻功可是一点儿也不会,又圆又胖的矮冬瓜,别说两丈高的房梁,就是上个马鞍子都要贺远把她抱上去。

抬头看看那高高在上的玉佩,再看看那笑得无比下贱的贺远,崔小眠感到了森森恶意,靠!

欺负我不会轻功,欺负我个子矮!

不会轻功我自豪,脚踏实地你懂吗?我个儿矮我骄傲,我给自己省布料!

崔小眠做了一件令她非常解气的事,趁着月黑风高,她跑到寺院的某一个角落,用扫寺院的笤帚绑上长竹竿,只不过轻轻那么一捅一碰,玉佩便从房梁上掉了下来。

崔小眠伸出小手接住玉佩,笑嘻嘻地拿到贺远面前,明夜此时?师父大人,我很为你的智商捉急啊。

贺远的脸皮果然如黄山不老松坚韧不拔,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能无比奸诈地笑出来。

一一一

第七章 小桃花和她的桃花酒

三个月后,桃花城。『雅*文*言*情*首*发』

别处的桃花开在三月,桃花城的桃花却开在四季枝头。

桃花城里最出名的就是桃花酒,春天第一茬的桃花花瓣蒸煮之后,配上独一无二的桃花潭水,埋在桃花树下整整一年,待到第二年的春天,开坛捏封,桃花酒香沁人心脾。

不过这样的桃花酒只是最廉价的,上好的桃花酒不但甘香醇美,就连酒色也是清亮中透出淡淡的红,这样的酒一定要装在白玉雕成的酒杯里,白里透红,宛若三月里桃花树下少女的朱颜。

摆在贺远面前的便是装在白玉杯里的桃花酒,这酒是出自桃花城第一酒娘小桃花之手。而现在,小桃花的一只赛过白玉的玉手正搭在贺远的肩膀上,而另一只玉手捏着帕子正帮贺远抹嘴角。

其实贺远的嘴角上连一滴酒珠都没有,可是小桃花却还是在那里抹啊抹,就好像她永远都抹不够似的。

贺远那原就略显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穿过小桃花戴着翡翠耳坠的左耳朵,看向角落里闭目养神的干巴老头。

贺远在小桃花的酒馆里喝了几日酒,这老头就在这里坐了几日。据小桃花说,这老头是在贺远和崔小眠到达桃花城后才出现的。

老头自称姓冯,住在城西的桃西巷,冯老头不抽水烟不泡老太太,最大的爱好就是打盹儿。

冯老头走到哪里就打盹儿到哪里,有一次他在老柳树下看人下棋,打盹儿打得鼾声大作,王偷儿打他身边经过,顺手牵羊偷走了他身上的脏荷包,王偷儿拿着偷来的脏荷包走了七步,真的只有七步,就摔了个狗吃屎。『雅*文*言*情*首*发』

据王偷儿事后回忆:那脏荷包上拴着根儿又细又软的丝丝,非金非铁,也不是蚕丝银丝,总之就是这么一根儿揪不开咬不断的细丝儿,把王偷儿绊了个大跟头,冯老头儿揉揉惺松的睡眼,不紧不慢地坐起来,从趴在地上的王偷儿手里拿起那个油了麻花的脏荷包,哼着小曲儿走了。

贺远喜欢喝酒,尤其是喜欢喝小桃花酿的桃花酒。

刚来桃花城的那阵子,他每日便就是躲在家里喝酒,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喝的酒都是打发崔小眠出去买回来的。

无所事事,吊儿郎当,这酒也便喝得越来越多。没出七天,他便发现崔小眠打回来的酒越来越淡,直到有一天,桃花酒全部变成了桃花水。

“我的酒呢?”

“没买。”

“我给你打酒的钱呢?”

“贪污了。”

一高一矮默默对视,飞刀与冰箭各不相让,如果眼神能杀人,他们两个已经各自被对方杀死了无数次!

谁也不知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那一天起,小桃花的酒馆里便多了一位客人,一位长得很俊俏,出手也很大方的客人。

开绸缎庄的陈胖子很高兴,因为从那之后,小桃花每隔几日就会跑到他那里扯布做衣裳,只是那布料越买越薄,也越买越少,总之,小桃花恨不得把能露的不能露的,全都露出来。

卖胭脂水粉的李大娘也很高兴,因为小桃花扯了布料便会跑到她的小铺子,红的绿的买上一大堆,把那张原本就如三月桃花开的小脸蛋抹得就像猴屁股。

贺远来了,冯老头也来了,两人就是前后脚,像是约好了一样。

一进门儿,贺远便坐在他最喜欢的靠窗的位子上,透过窗子,便能看到杨柳荫里的闹市街景。

冯老头却是坐在离大门口最近的东南角,就是大正午的阳光照进来,那个角落也是阴阴暗暗的。

贺远的酒永远都用白玉雕的酒壶装着,再用小桃花那染了凤仙花汁的纤纤玉手,一杯杯的斟到白玉杯里,贺远喝上多少杯,小桃花就在一旁陪着斟上多少杯。这白玉酒壶和酒杯可是桃花城里独一份儿,并非小桃花的私藏,而是贺远自己带来的。贺远不但自己带着酒壶酒杯,就连筷子也是环保——自带!

冯老头每次只要一碗酒,说是碗还真的就是碗,一只画着大公鸡的粗瓷大碗,碗上还豁了一个口。一碗酒一碟卤水花生,打会儿盹儿,喝一口酒,再捏粒花生放在嘴里慢慢的嚼。冯老头能在这里坐上一天,只不过如果贺远前腿踏出酒馆的门儿,冯老头后脚就不再打瞌睡,把没喝完的酒来个一口闷,哼着小曲也便走出去。

贺远从小桃花的酒馆里走出来,身上还带着小桃花的香味儿,和所有逛街的人不同,他走得很快,走着走着,他便消失了,等他再出现时,已是在两条街以外。

贺远得意洋洋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他脸上的表情有了三秒钟的凝固!

他看到冯老头还在他后面不远不近的地方遛达呢。

三秒钟过后,贺远的脚步便慢下来,索性也遛达开了。

遛遛达达,他便来到自家菜馆门前,还没有正式开张,大门紧闭,招牌还没有挂上。

贺远站在大门口,正琢磨着是进去还是不进,是假装路过,还是假装查岗。这时,门开了,露出一个光溜溜的小脑袋。

崔小眠穿着崭新的青布褂子,袖口高高卷起,露出嫩藕一样的白胖小胳膊,腰里系着雪白的新围裙,崭新的白袜子配着同样崭新的青布鞋儿,鞋面上还用金线绣着小老虎。

贺远假装没看见,直眉瞪眼地就进了店门。

店里除了崔小眠,还有个比她瘦了一半的瘦丫头,那丫头面黄肌瘦,满脸菜色,身上的衣裳却也是簇新簇新的,粉红色的缎子袄,粉红色的小新鞋,上面绣着小碎花儿。

和崔小眠一样,这丫头也系着白围裙,一胖一瘦两个小家伙正在厨房里忙活着。

看到贺远,瘦丫头想说话,迟疑地看看崔小眠,还是闭上嘴唇儿,低着头继续干活儿。

贺远在店里转了两圈儿,崔小眠和那丫头各忙各的,谁也没理他。

贺远觉得没劲儿,便找了把最舒服的椅子坐下来,掂掂桌上的茶壶,见里面还有水,倒一杯出来刚想喝,一看那茶水的成色,眉毛就拧起来了,张张嘴想说话,却又咽回去,索性二郎腿一跷,闭目养神。

一一一

第八章 如花似玉,大牛小丫

贺远一边假装闭目养神,一边听着那两个小不点儿嘀嘀咕咕,小瘦丫头好像挺爱笑,刚开始还是小声说话小声笑,.

只听到她说话,却不见崔小眠搭腔,这小鬼头一向不是多嘴多舌的吗?今天这是吃了哑药了?

贺远微微睁开一只眼,想看看小光头在干啥,没想到这一睁眼吓了一蹦,一张被放大得好大好大的脸正对着他,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

“小掌柜,这里有人偷懒睡觉!”

话说这人的鼻子比他大,眼睛比他大,嘴也比他大,嗓门更是大,最让贺远无法忍受的是,两人的脸贴得太近,这人一说话,唾沫星子连带大口热气都喷在贺远那张精致的脸蛋上。

菊花一紧,贺远连忙闭嘴屏息。哪里来的愣头青,这是老纸的店,老纸的家,老纸爱怎么睡就怎么睡。

再一打量这个愣小子,见他也穿着簇新的青布褂子青布鞋,除了鞋面上没有绣着小老虎以外,穿着打扮和崔小眠一模一样,不过就是一高一矮,一个有头发一个没头发。

崔小眠没说话,那个瘦丫头倒是跑过来了,这下贺远看清楚了,这丫头虽然瘦,可是并不太小,有个十四五了。

瘦丫头一边推搡着愣头青,一边斥责:“哥,快别乱说,这位是咱们大掌柜。”

贺远哼了一声,总算有个识货的,话说崔小眠是从哪里找的帮工,一个如花,一个似玉,简直是极品啊。

如花的愣头青又说话了,好在这次他的脸转换了方向,贺远总算可以喘口气了。『雅*文*言*情*首*发』

“妹子,你说这小白脸是大掌柜,俺看着一点都不像,倒像是戏台子上唱戏的。”

他的说音刚落,贺远已经一脚踢到他的屁|股上,疼得他捂着屁|股原地跳了三跳。

似玉的瘦丫头拽着她哥就往后面走,嘴里唠唠叨叨:“哥啊,你又犯浑,大掌柜除了喝酒就会撒酒疯,你没事别招惹。”

贺远做了个深呼吸,目光如箭射向崔小眠,小光头笑呵呵地正看着他呢,就像是偷吃了灯油的小老鼠。

“崔小眠,你贪污了多少工钱,从哪里找来的这两个人?”

贺远的脸部线条崩得紧紧的,透了那么一丝儿的冷,就像万丈冰峰上盛开着的一朵雪莲花。这家伙生起气来比平时更好看,崔小眠决定看在这张脸蛋上,原谅他日日喝“花酒”的事儿。

“他们两个是我找遍整个桃花城才找到的,包吃包住不要工钱,怎么样,合适吧?”

贺远无语,真心无语。好吧,忍了,这年头能找到不要工钱的伙计真的不容易啊不容易。

“你让那两个谁谁谁住在哪里?”

他们买下这套房子只花了纹银三十两,当时牙行开价五十两,贺远一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五十两还不够他在大兴府的状元楼吃一桌酒席的(饭菜三两,酒水三十两,歌舞伎唱歌跳舞三十两,打赏小二若干凭心情)。

可是崔小眠仍然讨价还价,硬生生砍到三十两,崔小眠早就打听清楚了,这房子之所以这么便宜,是因在太出名了,九年内换了三次主人,第一位主人是个死了老婆的老鳏夫;第二位主人新娶的小娘子就跟人跑了;第三位主人揭起红盖头才知道新娘子是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

“我和师傅一双筷子俩光棍,就指望着成家立业娶媳妇,住进这套房,我要请道士去霉气引桃花,没有个三五十两不能打发,道士如果没有用,那还要请和尚,桃花寺的大和尚出场费就要一百两啊一百两!你们打听打听,除了我们这两个外乡人,谁敢买你这倒霉房子?就算门前走一走,也保不住娶不上老婆断子绝孙!我们师徒俩就是你们的大救星,就是你们的财神爷,一口价三十两!”

两个牙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低头看着崔小眠。

“小少爷,您老今年贵庚啦?”

崔小眠晃晃小光头,仰起包子脸:“小爷我高兴了,明年就娶个漂亮媳妇暖被窝,关你们屁事儿!”

买了房子,贺远和崔小眠把临街两间改成私房菜馆,院子里面是一出两进三间房,两人各住一间,中间是客厅。

师徒两人住着正正好,一间不多一间不少,现在多了如花似玉的兄妹两个,贺远隐隐的有了不祥之感。

“大牛和你住,小丫住店里。”

崔小眠早就计划好了,贺远的雕花大床又大又宽敞,加个大牛也不会挤,小丫瘦瘦小小,两张桌子一拼就能睡到天亮。

原来这两个不叫如花似玉,而是大牛小丫,贺远的眉毛皱得拧成了疙瘩。

“我没有和别人睡一张床的习惯!”

“你要慢慢习惯,将来还不是要和媳妇一起睡啊。”

“可是那个什么大牛不是我媳妇。”

“那你就当他是呗。”

崔小眠,你有种!

“那你为何不让瘦......小丫和你一起住?“

“嘘,你小点声音,整个桃花城的人都当我是男的,你让小丫和我睡,她还是黄花闺女,你让她以后怎么嫁人,做人不要太自私,传扬出去,知道的是你想给徒弟娶个会疼人的大老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强抢民女,霸王硬上弓。”

贺远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说他强抢民女?霸王硬上弓?

当天晚上,大牛就欢天喜地的住进了贺远的房间,他妹子小丫也跟着进来收拾,还拿出一堆东西。

“大掌柜,我哥夜里睡觉打呼噜,您把这棉花团塞到耳朵里。”

“大掌柜,我哥啥都好,就是脚臭,多闻几回您就习惯了,这是我从桃花楼的姑娘那里讨来的香花水,您洒到帕子上,再用帕子蒙住脸,再臭的脚您闻起来都是香喷喷的。”

“大掌柜,我哥......”

小丫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呼的一声——

站在一旁捂着肚子捂着嘴,笑成一只小虾米的崔小眠,已经被贺远隔着窗户扔到了院子里。

一一一

第九章 两颗门牙的代价

天一亮,.桃花城的清晨总有层淡淡的薄雾,院子里的牵牛花已经盛开,花瓣上滚动着清澈的露珠,这种花只在早晨开放,到了中午便就打蔫了,这还是以前的房主种的,崔小眠正琢磨着改种蔷薇和金银花,时时看花开。

大牛和小丫起得比她还早,正在院子里猫着腰劈柴,看到崔小眠,大牛连忙直起腰憨憨地说:“小掌柜早上好。”

崔小眠一听就知道这是他妹子教给他的,这傻小子除了干活就知道吃。

“大掌柜还在睡啊?”

不到日上三竿,贺远就不会起床,那家伙绝对不像个江湖人,毛病忒多,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又懒又馋又洁癖,乱花钱充大方外加购物狂,总之,这人满身糟点。

大牛眨巴着一双牛眼,直愣愣的说道:“昨晚大掌柜没和俺一起睡觉。”

“什么?他昨晚不在?”

“是吧,俺一睁眼大掌柜就不在了,俺还寻思着他八成是嫌俺打呼噜,去抱着小掌柜一起睡了呢。”

崔小眠没心思纠正大牛的用词不当,她用最快的速度将桃花城内所有的大户人家排除了一遍,十有*贺远的手头又紧了。

三个月前在小叶寺,贺远只留了二百两傍身,余下两千八百两都交给了崔小眠,崔小眠老实不客气全都收下。

到了桃花城买房买家具开铺子,也不过用去一百多两,以贺远花钱的大手大脚,他手头的区区二百两应该早就花完了,可他也没找崔小眠要过钱,前几天才花了一百两买回一只黑拉巴几的丑八哥,又给乌金换了一副上好鞍子,崔小眠识货,一眼便知那套马鞍子最少也值二三百两。

崔小眠心里清楚着呢,贺远肯定又出去做没本买卖了,以前他做什么都会带上崔小眠,现在不但不带上她,.

现在最火的头号通辑犯是奸杀了宰相女儿的采|花大盗粉家雀,捉拿快刀小阎罗的告示早就换下了,可是海捕公文还没有过期,贺远这个时候做案子纯属找死呢。

江湖上只知道快刀小阎罗,可是没人知道贺远是谁,更不知道桃花城里的贺老板就是全国通辑的飞天大盗,除了崔小眠,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密。

崔小眠晃晃小光头,抖抖身上的新衫子,打开大门就准备出去。

门一开,贺远就站在门外,正准备进来呢。

“这么早你去哪儿?”

“去衙门告密啊,与其让捕快抓住你,还不如让我去举报拿赏银,肥水不流外人田。”

崔小眠的声音越说越大,贺远连忙捂住她的嘴。

小丫听到动静跑过来,却看到大掌柜捂着小掌柜的嘴,一脸的慈爱:“好徒儿,师父知道你牙疼,特意买了鸡粥,你乖乖听话,进屋让师父喂给你喝啊。”

小丫感动得一塌糊涂,鼻涕眼泪一起流,这大掌柜对小掌柜,比亲爹都要亲。

在大牛和小丫羡慕的眼光中,贺远把崔小眠抱进了屋,一进屋,他就把门关上,瞬间变成大灰狼。

“崔小眠,你又抽哪门子疯?”

崔小眠揉揉那被贺远捂得生疼的小脸蛋,噗的一口,吐出一颗小门牙儿。

“你把我的牙都打掉了!”

贺远愣了一下,马上反驳:“是你换牙了。”

换牙?多么遥远的回忆啊,她竟然换牙了!

对着镜子把一嘴的小牙儿挨个的摸了一个遍,崔小眠确定她真的是换牙了。

“你又去哪儿溜门撬锁啦?”

“我才没那么笨,牢狱饭又不好吃。”

“那你整晚去哪儿了?”

“你还问,你让那只大笨牛占了我的屋,我只好睡到客栈了。”

“什么?你出去花钱睡了一晚。”

崔小眠心疼得像刀割,你可以睡客厅,睡院子,再不成也可以来我屋里打地铺啊,白白让开客栈的赚银子,真是个败家仔。

“你没去做买卖,那你身上的钱打哪儿来的,莫非你去卖菊花了?”

贺远冷笑又冷笑,我就猜到你这小鬼头又盯上我的钱了。

“张花娘和于老六差我的尾款到期了,我自是有钱花。”

崔小眠踮起脚尖看到他的眼睛里,嗯,不像是在说谎,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吧。

盗贼和收赃人之间都有协定,一旦收赃人手头周转不开,便会先以飞票交兑,所谓飞票就是远期支票,到了飞票上注明的日期,可在指定银号的各分号提取银两。

这件事说的简单,可实际上并不简单,只有信誊好的收赃人才有资格使用飞票,而张花娘和于老六便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信誊好童叟无欺。

很快,崔小眠就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小孩子换牙和女人来大姨妈一样,是令人无比烦燥又无比无奈的事,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假小孩。

贺远难得没有出去喝“花酒”,打发小丫到街头醉仙楼买来四道菜:红烧排骨、粉蒸排骨、清炖排骨和生炒排骨。

贺远是这样说的:小时候家里养的小花狗换牙的时候最喜欢啃骨头。

崔小眠恶狠狠地看一眼贺远,夹起一块排骨恶狠狠的啃下去!

啃排骨的结果是——

崔小眠又少了一颗门牙!

失去两颗门牙的崔小眠,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风声,所以她索性紧闭双唇,不说话了。

看到崔小眠终于退居二线,贺远精神百倍,他可没有告诉崔小眠,之所以不去喝“花酒”,是不想再看到冯老头那张皱得像桃核一样的脸。

“小丫,大厨什么时候来上工啊?”

“没请大厨,小掌柜说了,她就是大厨。”

噗,贺远把嘴里的碧螺春喷了出去,他养了崔小眠两年多,她连只蛋也没煮过,师徒俩虽说在桃花城里安居落户,可是就连开水都是街上买来,一日三餐除了下馆子便是叫外卖。

“崔小眠,你真的会烧菜?”

“汤(当)然了,额(我)两次(岁)就费(会)拿空(锅)尺(铲)了,额(我)掐(家)山(三)太(代)开沾(餐)宽(馆)的。”

贺远一头雾水,回过头问那只丑八哥:“她说的什么?”

丑八哥:“我两岁就会拿锅铲啦,我家三代|开餐馆的。”

贺远拍拍八哥的脑袋,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鸟语。

一一一

第十章 小狐狸对老狐狸

贺远三天没去小桃花的酒馆,小桃花站着心慌坐着心跳,客人懒得招呼,连酒也没有心思酿了,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雅*文*言*情*首*发』

嫌自家酒不好?

嫌自己不好?

有了相好的?

还是让桃花楼那些狐媚子勾去了魂儿?

桃花姑娘春心荡漾,如同三月里的猫儿,索性对着镜子梳妆打扮,又换了身新衣裳,捧了坛上好的新酿,直接送货上门。

贺大掌柜的宅子座落在桃树大街,临街的小院子,门口种着两棵大桃树,满树的桃花红红粉粉,争奇斗艳。

新铺子还没有开张,大门紧闭,旁边的院门倒是虚掩着,一看便知家里有人。

小桃花掏出面小铜镜照了照,撩撩头发抿抿嘴,这才叩响了门环。

吱呀一声,大门从里面打开了,探出一个小光头。

小光头对着小桃花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冲她甜甜一笑,露出少了两颗门牙的豁豁嘴,奶声奶气地说道:“姑姑,你找谁啊?”

话说崔小眠对着镜子练了两个时辰,总算找到窍门了,别看说话透着风,还有点儿吐字不清,可是却更萌了。

她只用这个语气和贺远说了一次话,贺远便紧张地捂紧钱袋,好像怕她骗钱似的,靠!

小光头的包子脸太可爱了,白里透红能掐出水来。

小桃花认识小光头,知道这是贺远的小徒弟,这孩子以前常到她那里打酒,小嘴儿就像抹了蜜,怎么这会子反倒不认识她了呢?

“小眠眠,别叫人家姑姑啊,人家年方二八,你不认识桃花姐姐啦,上次姐姐还请你吃桃花酥来着。”

噗,崔小眠差点笑出来,.崔小眠当然也认识小桃花,可是她就是装着不认识,谁让你每次都叫小眠眠,很恶心好不好!

于是崔小眠转过头对着院子里面大喊一声:“师父,又有漂亮姑姑来找你啦!”

贺远这几天可没有闲着,他正和大牛一起盘炉灶干活儿呢。

所谓一起干活,就是大牛哼哧哼哧干活儿,贺远喝着茶水逗着八哥,在一旁监督。

小桃花风摆杨柳走进来,看到贺远立马就扑了上来,在贺远面前一步之遥刹住了车,因为她看到贺远像见了鬼一样的看着她。

“你不是酒馆的老板娘?我没欠你酒钱吧?”

贺大掌柜的言外之意就是:你来我家干嘛?

小桃花的水晶玻璃心顿时碎成了渣渣,眼泪打着转儿,扬起了手中的桃花酒,这下,连声音也颤悠悠。

“奴家......奴家是给贺公子送酒来的。”

崔小眠已经笑弯了腰,噗的一下窜出来,笑嘻嘻地接过小桃花手中的桃花酒。

“桃花姑姑,这酒是白送的啊,不要钱的吧?”

小桃花恨不得抱住小光头狠狠亲两口,总算给她找了台阶下来了。

“是啊是啊,听说贺大掌柜的馆子要开业了,奴家特意送坛酒来助兴的。”

崔小眠眉开眼笑,晃荡着小光头,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我师父常说啊,桃花姑姑酒美人更美,师父最爱喝桃花姑姑酿的酒呢,十坛八坛都能喝得下呢。”

同样的一番话如果换了别人说出来,小桃花可能并不相信,可是用崔小眠那又软又甜的童音讲出来,可就说到了小桃花的心坎里。

碎成渣渣的小心脏顿时复原了一半,含情脉脉的瞟一眼贺远,见他正盯着小光头手里的酒呢,那眼神就像是看着花姑娘。

小桃花恍然大悟,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外婆说的话绝对是真的,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里的酒虫子!

桃花姑娘离开时,小腰扭得就像灵蛇摆尾,看得崔小眠眼睛都晕了。

“桃花姑姑常来呀,桃花姑姑明天就来啊,一定要来啊。”

直到信心百倍、满血复活的小桃花消失在大门口,崔小眠才转过身,可是已经晚了,她的小脖子又被人捏住了,身子悬空,四腿乱蹬。

很快她就不再乱蹬了,因为她被挂在房梁上了。

“咦,小掌柜这是练得什么功?”

“大掌柜真本事,一下就把小掌柜挂起来了。”

大牛和小丫站在房梁下面,满脸都是崇拜啊。

崔小眠面不改色心不跳,有啥啊,从五岁开始,每隔几天就被当吊灯挂上一次,她早就习惯了。

“这是师父对我的奖励,你们好好做事,改日我让师父也把你们挂起来。”

崔小眠在房梁上一挂就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贺远来了,手里还拿着只大烧鸡,他往房梁下一坐,二郎腿翘起来,一边吃鸡一边喝酒——小桃花送来的桃花酒。

酒香混着鸡肉的香味一起传过来,崔小眠深深地吸一口,咂咂小嘴儿:“这鸡做得不好,比我的手艺差远了。”

贺远冷哼一声,小鬼头又想耍花样儿。

“我何时对你说过小桃花酒美人更美了?”

“那你说小桃花美不美?”

贺远抬头看一眼崔小眠:“比你美一点儿,至少她有头发。”

崔小眠笑得像只小狐狸:“是啊,我就够美了,她比我还美,那就是美得冒泡啦,师父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啊,我明儿就告诉她,肯定能换更多的酒。”

贺远也笑了,笑得像只老狐狸:“好啊,那我干脆把她娶进门,咱家馆子就能省下一大笔酒水钱,趁着你还小,正好找个师娘管着你。”

崔小眠眨巴着大眼睛,很认真很认真的问道:“那馆子里赚得钱让谁拿着?”

贺远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小光头:“当然是师娘管钱啊,我赚的钱是你师娘的,馆子赚的钱也是你师娘的,以后你买根糖葫芦也要问师娘要钱。”

崔小眠撇撇嘴,小样儿,还拿这个吓唬我,你这种喜欢臭讲究的自恋狂才看不上小桃花呢。

算了,看在还要利用你的美色的份儿,我就哄哄你吧。

“师父,我不要师娘了。”

“不要不行。”

“师父,我改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你改不了。”

“师父,我要嘘嘘。”

“憋着。”

“师父,我要便便。”

“忍着。”

“师父,我去炖只鸡给你尝尝吧。”

“成交。”

一一一

第十一章 桃花酒炖鸡

崔小眠身穿雪白的工作服,领子那里还用七彩锦缎做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就像剥壳的煮鸡蛋。『雅*文*言*情*首*发』

挺着小胸脯,耸耸小肩膀,雄纠纠气昂昂走进了后厨。

贺远对一旁的大牛道:“你去把水缸灌满,随时准备救火。”

想当年他像崔小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制造了三起火灾,以致于那些下人们看到他就像看到阎罗王一样,小阎罗的名头便始于那个时候。

话音刚落,小丫从厨房跑出来,不由分说便拿走了贺远面前的半坛酒。

“小掌柜炖鸡要用的。”

看着小丫的背影,贺远对大牛道:“如果小掌柜真的把菜做成了,大掌柜特许你吃第一口。”

大牛瞪大了牛眼:“不成不成,大掌柜,俺妹子说了,主仆有别,不能没大没小,更不能对大掌柜没大没小。”

贺远哼了一声,眼睛却还盯着后厨。崔小眠五岁那年就在他的茶里下过巴豆粉,六岁时在洗澡水里洒痒药,七岁时更过份,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笑笑散,好在他够机警,把那杯下了药的酒赏给歌伎喝了,害得那名歌伎哈哈大笑整整一天,如花似玉的小脸蛋笑出满脸摺子,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婆。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小丫才端着一只砂锅从厨房里走出来,崔小眠甩着小手,慢条斯理的跟在后面。

盖子一掀,酒香夹着鸡香扑鼻而来,这道菜卖相并不太抢眼,不过就是脱得光溜溜的一只鸡,在酒里泡澡,上面飘了几朵香菇,但是还没有吃,香味却已令人食指大动。『雅*文*言*情*首*发』

贺远看看鸡,再看看崔小眠,转身对正在擦口水的大牛说:“你先尝尝。”

大牛的肚子咕咕直叫,可却站着不动,一双牛眼看着他妹子,他妹子正看着崔小眠。

崔小眠翻翻白眼:“这道鸡是用还没开苞的走地鸡,配上桃花酒炖制而成,内含巴豆粉五钱,蒙汗药三钱,痒药两钱,你爱吃不吃。”

贺远放心了,小光头说话那要反着听,她既然说是下了药,那肯定就是没下药。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在他面前很少说实话。

拿起筷子吃了第一口,贺远的表情有点僵,若不是他亲眼看着小丫拿走他半坛子桃花酒,他一定会以为这菜是从不知哪家酒楼买来的,小光头这次没说谎,她真的会做菜。

鸡肉斩成块,去掉血水,加上姜片炒至微黄,再将那半坛子桃花酒全都倒进去,烧开后移至砂锅内小火炖熟,酒香从外到内渗进鸡肉里,却又没夺走鸡肉原有的香味,看着简简单单,但绝对是上品。

贺远吃遍山珍海味,可是这道看似简单的桃花酒炖鸡,却让他有了从没有过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家常小菜吧。贺远什么好菜都吃过,可就没有吃过家常菜。

总之,贺远吃得心花怒放,使劲揉揉小光头的脑袋,不错不错。

看到大牛在那里不住地吞口水,小丫拉起她哥就进了后厨,小掌柜多炖了一只留给他们俩。

屋里只剩下崔小眠和贺远,贺远吃了大半只鸡,这才放下筷子,满脸的假惺惺:“你还不到八岁,就要让你当大厨赚钱养家,师父真是于心不忍啊。”

崔小眠瞬间感动,贺远的良心还真没让狗吃了,尼玛总算说了句人话!就凭这几句话,徒儿也要让你物尽其用!

贺远吃了晚餐又要吃宵夜,宵夜是崔小眠做的香拌馄饨,鸡茸做馅,包成一粒粒小巧玲珑的小馄饨,白水煮熟捞出在清水里过一下,沥水后装进白瓷盘,加上崔小眠秘制调料拌匀,再洒上几颗小葱花,绿莹莹的,看一眼就让人有食欲。

馄饨吃过无数次,凉拌还是第一回,贺远吃得很满意,一张银票拍到桌子上:“师父给你买糖吃的。”

崔小眠笑嘻嘻地收起银票,出手这么大方,以后多给你做上几次。

这时大门口似有人在敲门,小丫出去应门,大晚上还有客人,崔小眠有点不放心,也跑到大门口。

月亮地里,一个人背着手儿,站在大门外的桃树下,大桃树的树影子映在那人身上,只能看出那人瘦得像根棍儿,却看不清脸面。

看到大门开了,那人才从树影里走过来,原来是个干干瘦瘦的小老头儿。

“老爷子,您找谁?”

老头笑眯眯地看看小光头:“你家大人呢?”

崔小眠小眼珠子几里咕噜转了转,把这老头从头到脚看了三遍。

“我家大人已经睡下了,这么晚了,老爷子有事吗?”

老头弯下腰凑近小光头,从怀里拿出个小小的绸缎包:“把这个交给你家大人,告诉他明日午后我在城外三里坡等着他,不见不散。”

这几年崔小眠跟着贺远,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这老头儿别看又干又瘦,可是太阳穴却高高突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十有*是贺远暴露了行踪,这老头要么是来讹钱的,要么就是下订单,勾搭着贺远出去做案子。

崔小眠想起一件事,话说贺远已有几天没出门了,就连小桃花的酒馆也没去,还以为他是躲着小桃花,现在一看,八成和这老头儿有关系。

老头走得很快,一转眼便消失在月色中,崔小眠捏捏那个绸缎包,里面*的,像是个小牌子。

关上大门,上了门栓,一抬头,贺远站在院子里等着她,溶溶的月光下,贺远显得比白日里多了几分清冷,就像是珍宝阁上的一樽琉璃盏。

“一个小老头,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约你明日午后城外三里坡不见不散。”

崔小眠把绸缎包递过去,贺远拿到手里,也同样捏了捏,一言不发就回了屋。

经过上次那番折腾,大牛最终还是被轰到铺子里,和他妹子一人一间拼了桌子睡,只等着过两日请了泥瓦匠在院子里盖上两间小厢房。

贺远刚进屋,崔小眠就跟着进来了,贼眉鼠眼地盯着他手里的小包包。

贺远二话不说,一记爆栗子弹过来:“滚回去睡觉!”

崔小眠狠狠剜了他一眼,在心里问候了贺远祖宗十八代。

第十二章 鸡鸣五鼓返魂香

“小眠眠,快醒醒。『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已经知道这个娇滴滴的声音是谁了,除了小桃花,没有人这样暧|昧地叫她“小眠眠”。

崔小眠很想很想抛个雪团子一样凉快的眼神给她,无奈眼皮如有千斤重,直到小丫把一条又凉又湿的布巾放到她的脑门上,她才完全清醒。

“小掌柜,桃花姑娘来给咱送酒了,大掌柜不在,您又一直睡着,我这才进来叫您起床。”

小丫的嘴茬子就像连珠炮,崔小眠菊花一紧!

贺远不在,而她一直在睡觉?

“现在什么时辰啦?”

“快要晌午了,我和我哥发完传单回来了。”

崔小眠吸吸鼻子,空气中还有隐约的香味,鸡鸣五鼓返魂香!好你个贺远,连这种下五门的玩艺儿也用上了。

崔小眠笑眯眯地转过脸儿,见被冷落在一旁的小桃花咬着个小手绢,正在那里眨巴眼睛呢。

“桃花姑姑,你没在城外三里坡等着师父吗?矮油,说好不见不散的,你肿么自己回来了?”

“三里坡?”

隔了好远,崔小眠都能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啊,于是她又很不厚道地添了几句:“是啊,昨晚有人送了个小荷包给师父,约他今天午后城外三里坡不见不散呢,那个荷包香喷喷的,一闻就知道是桃花姑姑的呢。”

话音一落,小桃花也只是呆怔了三秒钟,便嗖的一下跑出去了,又是一个风一样的女子啊!

崔小眠瞬间脑补了一下,三里坡上桃花满天飞的浪漫景像。『雅*文*言*情*首*发』

你给我鸡鸣五鼓返魂香,我就送你飞醋三里桃花劫!

不作死就不会死,贺远,走着瞧!

两个时辰后,贺远就回来了。他气呼呼一脚踢开崔小眠的房门,却见小光头还睡着呢,小脸蛋红扑扑,嘴角挂着亮晶晶的口水。

这么一幅可爱宝宝春睡图,在贺远眼里就是小小恶魔正在养精蓄锐!

“崔小眠,别装了,你给我起来!”

崔小眠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伸个懒腰坐起身,歪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贺远:“你越来越下做了,连下五门的迷香都用上了。”

“迷香?”

“鸡鸣五鼓返魂香,你当我是傻子啊,我三岁就在人牙子那里闻到过!”

“我想收拾你还用得上迷香?给你一巴掌就让你睡上一整天!”

贺远说的有道理,可是......两人大眼对小眼,谁也不说话了。

如果下迷香的人不是贺远,那就是有人趁他们不备,从门缝儿里把迷香吹进来,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除了人牙子以外,还有哪个神经病会给小孩子下迷香,下了迷香又没有把人偷走,这又是想干嘛?

崔小眠重新又恶狠狠地看着贺远,就算不是你下的,也和你有关!

贺远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这厮的脸色就像刚从冰窟窿里爬出来。

之后,据桃花城最具权威的包打听桃花百晓生所说:那日,城外三里坡莺飞草长,春意盎然,小桃花一路飞奔来到此处,远远就看到桃花城最当红的钻石王老五贺大掌柜,正站在一棵碗口粗细的柳树后面,杨柳依依,看不清贺大掌柜在做什么。

小桃花两眼冒光,色胆包天,在三丈之外就一个饿虎扑食扑了上去,使出拿手绝招海底探月,只听贺大掌柜一声惨叫,娇躯弹出几丈远,最终双手护住下体落荒而逃。

这次偷袭,小桃花究竟有没有得手,贺大掌柜是否被辣手摧花,一直是桃花城的未解之谜。

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某人喝得晕晕沉沉,这才道出了当日真相:原来某人当日正于柳树后面小解!

这个事情告诉我们,随地大小便不但是不道德的,更是危险的,因此是要绝对禁止的。

一一一

下午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服,和煦的阳光透过疏散的树叶洒落下来,形成一个个闪烁着七彩透金的光圈,阳光中夹杂着阵阵花木芬芳,还带着那么一丝儿甜,让人从心底喜悦起来。

前世的私房菜馆藏在住宅楼里,现在虽然也在自家院子里,可却能堂而皇之的挂上大招牌,大成王朝好地方,没有工商更没有城管。

店名就叫“师徒私房菜”,每月逢五逢十,便是独一无二的私房宴,只限四桌三十人,每人三钱银子,私房宴上有什么菜什么酒,提前五日公布在大门口,街头巷尾也有传单,花上三钱银子,就能拿到订位卡,开宴那日持卡就餐,保证让你觉得超值。

除了逢五逢十的私房宴,平日里就餐要预订,五人以上提前三日,五人以下提前一日,若是叫外卖送餐上门,也需提前四个时辰!

崔小眠的这套经营方式,贺远不以为然,他吃过那么多家酒楼,哪家不是去了现点菜,这么多臭规矩,换了他掉头就走。

不过他还是觉得挺好玩,开店三个月,小光头做不成生意连裤子都赔上,哭着鼻子求师父出钱相助,那一定很有趣啊很有趣。

招牌挂起来了,传单也发出去了,距离第一期私房宴还有五天,可是却连一个订位子的都没有,大牛小丫像是打了霜的茄子,垂头丧气地坐在墙根里。

崔小眠还是笑眯眯,一点儿不在乎,她就没打算第一期私房宴能收钱!

灶台盘得有点高,小光头要站在凳子上才能炒菜,那个凳子是特制的,除了这个她还让人特制了小架子,油盐酱醋伸手就能拿到。

小光头现在就站在凳子上,给自己煮面吃,今天三月初十,是她前世的生日,十五岁以后每年的生日都是一个人,也就是像现在这样煮上一碗面,自己给自己过生日。

崔氏私家寿面也没有独到之处,手边有什么佐料就用什么,方便面也算是一碗面。

今天的面用的都是最普通的食材,中午时小丫做饭剩下的面团,揉一揉擀成细面条,白水煮熟,浸在凉开水中马上捞出,大葱切成碎,油锅里爆出香味,喷上酱油炒成一碗葱油拌到面里,再加上黄瓜丝胡萝卜丝,还有一把绿豆芽。

崔小眠趁着没人在,端着面坐在厨房里吃了起来。

崔小眠,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千秋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一一一

第十三章 寿面配上红鸡蛋

话说崔小眠正在躲起来吃寿面,厨房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小掌柜,有人来订位子了!”

崔小眠一口面条含在嘴里,差点呛着:“有人订位子?”

是谁这么慧眼识珠,真的来订位子了?

十有*是贺远的那些花痴粉,比如小桃花。

“是个大户人家的家丁,说是给城东高员外订的,要买八张订餐卡,要求只有一个,那张台子他们包了,不要再安排别人同坐。”

“人呢?”

“还在店里呢,这么大的买卖,我没敢接......”

噗,崔小眠恨不得咬小丫一口,你丫还真行。

那家丁倒也不急,坐在店里喝着茶水,崔小眠在门缝里看了一眼,就让小丫进去收钱卖卡。

“小掌柜,这人不会是逗咱们玩儿吧?”

崔小眠笑眯眯:“只要银子不是假的,那就让他逗吧。”

家丁前脚出门,崔小眠掉过头去继续为自己祝寿。

“小掌柜,您煮的这面闻着可真香。”

崔小眠刚吃两口,就看到大牛一双牛眼正在盯着她的大面碗,旁边站着他妹子。

普普通通一碗葱油拌面能有多香,还不就是这头笨牛又饿了,照着这样吃下去,自己这个大厨迟早变成主妇厨娘。

“今天是我的生日,.”

“呀,”小丫大惊小怪地喊起来,“小掌柜寿辰,小丫去给您煮红鸡蛋。”

在大成王朝,除了抓周以外,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孩子,也不过就是在生日当天吃上几个红鸡蛋,再吃上一碗寿面。

崔小眠连连摆手,不用了,上世的生日而已,这一世她穿到帝师府只有半年就跷家了,还没过生日,也不知道生日是哪一天。

小丫这一次没听她的,没过一会儿,就煮了几只红鸡蛋端过来。

“小掌柜,趁热吃,吃了红鸡蛋,没灾没病长得壮。”

只不过就是几只红鸡蛋而已,可崔小眠心里却热乎乎的,母亲去世后,再也没有人给她过生日了。

母亲是单亲妈妈,听外婆说,母亲生她时难产,虽然母子最终平安,却留下了病根,不到四十岁就撒手人寰。

“小掌柜啊,您怎么哭了?”

小丫来了一阵子了,别看小掌柜只有七八岁,可还是第一次见“他”掉眼泪呢,唉,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可说起来自己还有个亲哥互相照应着,大掌柜对小掌柜也不错,可毕竟不是亲生的啊。

崔小眠擦擦眼泪,破涕为笑:“没事没事,我就是想起我娘了。”

吃过晚饭,家里又来客人了,这次来的是此地的张里长。

张里长五十来岁,长得五大三粗,据说年青时就是卖猪肉的,后来赚了钱置了房产,日子越过越好,捐了点银子,这才做上了里长。

里长虽连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可在这一亩三分地,他就是老大。

“里长爷爷好,里长爷爷请坐。”小光头就像个小大人,奶声奶气地招呼客人。

张里长说起话来声若洪钟,都带着回音儿。

“你是贺小哥儿的小徒弟儿是吧,你家师父呢?”

“师父不在家,里长爷爷有事可以和我说,我来转告给师父。”

张里长点点头,这小孩儿可真懂事,比起自家那两个皮猴儿似的小孙子可强多了。

“那你告诉你家师父,以前你家两口人,缴的只是人头税,如今要开饭馆子,就不是只交人头税了,下个月起多交一份商税。”

崔小眠明白了,店还没开呢,要钱的已经找上门了。

“好的,里长爷爷您放心,师父回来我就告诉他,”这句话说完原本就该送客了,可小光头却没有那个意思,小手一伸,手里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八张订位卡。

“里长爷爷,再过几日就是我们的第一期私房宴了,这是我师父特意留给您的,到时您一定要赏光啊。”

小光头的这番话如果是成年人说出来,张里长怎么也要装腔做势的客气一番,可是眼前的小家伙太招人疼了,张里长都不好意思客气了。

“本里长听说你们这个什么私房宴了,订出去多少了,本里长来了,你们还有位子吗?”

小光头扁扁小嘴,做出个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

“只有城东高员外订了一桌,别的就没有了,里长爷爷您一定要来啊,您若也不来,街坊们以为里长爷爷不给我们面子,以后连小混混也来欺负我们这外乡人,里长爷爷就为这个也要来啊。”

小光头说话时,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张里长,就像只等着让人顺毛的小花狗。

张里长还真的伸出蒲扇一样的大手,摸摸小光头那光溜溜的小脑袋,一拍胸脯,大嗓门震的崔小眠耳朵直嗡嗡。

“小家伙,告诉你师父,让他一百个放心,有本里长出头,看看谁敢不给面子,还有多少没订出去的位子,都包在本里长身上,明儿个就人都来订位子,等到了那一天,保证让你这里坐得满满当当。”

贺远到了很晚才回来,他敲门时,崔小眠已经躺在床上数绵羊了。

崔小眠的房门并没有门栓,从外面一推就能打开,以前贺远也从来不敲门,心情好的时候推门进来,心情不好时直接就是一个飞踹,不男不女的小屁孩,也不用讲究男女有别,以前师徒两人闯荡江湖时,十次有八次是一个屋里住着,一个床上一个地上。

今天不知是犯了什么病,贺远居然想起来敲门了。

“听大牛说,晚上里长来过了。”

难得贺大掌柜过问一下,小光头就把晚上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一个人三钱银子,三十个人也不过九两,还不够他花上一天的,所以贺远对这点小钱根本没看在眼里,他可不知道,在大成王朝,九两银子够普通人家省吃俭用过上一年的。

小光头想这么瞎折腾,那就随她去,免得她闲来没事就冒坏水。

听小光头把话说完,贺远象征性的点点头,师父表示已经知晓,余下的事你看着办吧。

随手掏出只精致的小盒子,扔到崔小眠面前:“听说今儿个是你生日,这个拿去玩儿吧,没钱花时也可以拿去当。以后再过生辰不用躲起来煮面吃,师父出钱,你想吃什么自己买来吃。”

矮油,这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吧,贺远变成好人了?

再看看那只小盒子,这就是传说中的生日礼物?

一一一

第十四章 见义勇为的女捕快

关于那只小盒子里装的物件儿,直到很多年之后,崔小眠每每想起,依然咬牙切齿。『雅*文*言*情*首*发』

梳子!

那枚精致的小盒子里装的是一枚同样精致的梳子!

这是一枚土豪得不再土豪的梳子,用黄金制成,上面还镶嵌着翡翠和玛瑙,这样的梳子,崔小眠在故宫博物馆都没有见过。

难怪贺远让她“拿去玩儿”,还假仁假义的说“没钱花时可以拿去当“。

尼玛就没安好心,崔小眠决定收回发给贺远的好人卡,给光头送梳子,这是红果果的嘲弄啊!

次日,从清早开始,上门买订位卡的人就络绎不绝,到了下午,余下的十四张卡全部售空。

小丫高兴得差点哭了,八成是小掌柜偷偷去求了菩萨吧。

崔小眠笑了,菩萨才不会管这种小事,这都是张里长的面子。

这时又有人来买订位卡了,好了,第二期私房宴预订开始。

泥瓦匠来上工了,除了盖两间小厢房,崔小眠还忽发奇想,在院子里挖个地窖,这里没有冰箱冰柜,地窖里阴阴凉凉就是天然的大冰箱。

桃花城里家家户户都没有地窖,崔小眠这是头一份,她又画图又讲解,那几个泥瓦匠才能明白。

崔小眠的地窖还有一个用途,万一贺远被人认出来,地窖里也能躲一躲,贺远不义,她崔小眠可是仁慈得很。『雅*文*言*情*首*发』

眼看着还有两天便要开宴了,崔小眠也开始忙活起来,带着大牛出去选购食材。当初选中大牛和小丫,除了他俩不要工钱以外,她还看中大牛有力气,小丫够机灵。

别看大牛吃得多,干起活来也能一个顶三个。就像现在,大牛扛着大包小包已经跑了三次了,崔小眠连雇车的钱也省下来了,当她告诉大牛,晚上包饺子之后,这傻小子又跑了第四趟。

该买的都买齐了,崔小眠打发大牛先回去,自己沿街逛一逛,这阵子整日在家里,早该出来透透气儿了。

这里是桃花城最热闹的桃花大街,路边摆摊的特别多。崔小眠买了串冰糖葫芦,边走边逛,东张西望。

其实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买的,小孩子的东西看不上,女人的东西她又用不着,做个假小孩真是痛苦,崔小眠常常羡慕那些哇哇直哭的真小孩,除了果果就是抱抱,多幸福啊。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风是柔软温存的,吹拂着桃粉梨白,吹拂着杨柳细枝。崔小眠摸摸脑袋,她喜欢这样的季节,没有蚊虫叮咬她的光脑壳。

忽然,前面一阵噪杂,紧接着,她就看到一个人跑了过来,那人跑得飞快,嗖的一下就在崔小眠身边跑了过去。

只听后面一声娇喝:“有种就别跑!”

随着这一声,崔小眠面前的一拉溜小摊子全都被撞飞,然后——

当崔小眠从地上爬起来时,在她脚边有到处乱滚的苹果,还有洒在地上的胭脂水粉,还有......总之,是一片狼籍!还有一片哭爹喊娘!

崔小眠已经看到了造成这场浩劫的罪魁祸首,也就是在后面追的那个人。

那个愣头青原来是个大姑娘,红衣红裤,腰上还扎着一条红绸带,如果不是她因为踢翻了面粉摊子弄了一身白面粉,倒也算得上英姿飒爽。

现在这位英姿飒爽的大姑娘,正把一个小子夹在胳肢窝里,生拉硬拽的走回来,全身上下满满的正能量。

她走到一位气喘吁吁的大婶面前,郑重的把个小钱袋交到大婶手里:“看看钱少了吗?这个小贼我要带他回衙门。”

大婶感激得就差热泪盈眶了,她打开钱袋,从里面倒出两枚铜钱。

“一个子儿也没少,柳捕快,谢谢你啊。”

这位柳捕快看看那两枚铜钱,秀眉一蹙:“只有两枚铜钱,你还要报案?”

大婶责怪地看她一眼:“两枚铜钱也是钱啊,够买两个包子的呢,再说我也没报案,是柳捕快您见义勇为。”

“见义勇为”四个字,看来很对这位柳捕快的胃口,她把那个小贼在腋下夹紧了,一抱拳,豪气干云:“好说好说,我柳如月身为捕快,就要为百姓分忧,别说是区区小贼,就是那江洋大盗快刀小阎罗,本捕快也不惧他。”

原来这位红衣红裤、性烈如火、见义勇为、义盖云天的女捕快,芳名叫做柳如月,崔小眠觉得她应改名叫“红如火”。

听到“快刀小阎罗”几个字,崔小眠下意识地缩缩脖子,做贼心虚啊。正要掉头开溜,胳膊已经被人抓住了。崔小眠可是练家子,贺远教过她好几招呢。

她把胳膊肘向下一沉,正准备来个金蝉脱壳,只听抓她的人已经说话了:“小兄弟,你没摔伤吧。”

崔小眠吐出口气,所以说做人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就像现在,差一点就暴露了。

“捕快姐姐,我就是膝盖有点疼。”

这可不是瞎说,小光头的膝盖擦破了一层皮,白白嫩嫩的小肥腿青青紫紫,让人看着都心疼。

不知道大成王朝的捕快执法时误伤未成年人,能有多少赔偿,早知道她是吃公门饭的,自己就应该躺在地上,不讹上一二百两,绝对不起来!

女捕快倒也爽快,蹲到地上,对崔小眠说:“小兄弟,别客气,捕快姐姐背你去看郎中。”

崔小眠才不客气呢,奶声奶气地说:“捕快姐姐真威风啊,我长大也要像捕快姐姐这样抓坏人,我家住在桃树街,看完郎中劳烦捕快姐姐送我回去咩。”

此时此刻,如果有人问柳如月:你幸福吗?

柳如月肯定想都不想,立马回答:我幸福!

受百姓爱戴,救万民于水火,行侠仗义,逞恶除奸,这是柳大捕快从小的梦想!即使是在衙门里不要薪水当临时工,她也心甘情愿。

就在刚才,她的顶头上司兼亲爹还说要开除她,说真的她当时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动摇,可是现在,看到大婶那充满感激的目光,光头小朋友“发自肺腑”的崇拜,柳如月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

她一只手扶着趴在她后背上的小光头,另一只手揪着小毛贼,迈着四方步,雄纠纠气昂昂向着医馆走去。

第十五章 相依为命的贼师徒

柳如月送崔小眠回到家时,天色已近黄昏,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把青石板上的树影拉着斜斜长长,暮霭升起,与家家户户炊烟融为一体,朦朦胧胧。『雅*文*言*情*首*发』

贺远已经回来了,看到崔小眠被人背着进来,俊朗的眉头蹙了起来:“怎么了?”

崔小眠用那种能甜死人的声音对贺远说:“师父,我没事啊,捕快姐姐不是故意的啊,她只是抓坏人时不小心才把我撞倒的,已经看过郎中啦,不过还是很痛呢。”

贺远立刻明白了,崔小眠已将信号传递——

这人是捕快,危险系数五颗星。

这件事与你无关,纯属巧合,危险系数零。

这个捕快有些鲁莽,二货大多很麻烦,危险系数两颗星。

综合指数两颗半。

信号接收完毕,贺远马上换了一副表情,慈爱得让崔小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徒儿,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快让师父看看。”

崔小眠小嘴一扁,眼泪就开始打转转了:“师父,我还在长身体,以后说不定会拄拐杖呢,我已经没爹没娘了,若是徒儿以后不能赚钱孝敬您,师父不要嫌弃我啊,捕快姐姐说了,她会赔偿医药费和营养费的,以后我每日只吃一顿饭,不给师父添麻烦。”

贺远摸着小光头的光脑壳,郑重的点点头:“徒儿啊,你安心养伤,只要有师父吃的,就不会让你饿肚子。『雅*文*言*情*首*发』”

看着这相依为命的师徒俩,柳大捕快感动得一踏糊涂,人间自有真情在,宜将寸心报春晖!

看着感动得要死的柳如月,崔小眠心里笑成了花,人间自有真情在,多给一块是一块!

大成王朝并没有女子做捕快的先例,尽快柳如月有满腔雄心壮志,也只能在她爹柳捕头的手下做临时工,现在闯了祸误伤路人,她也不能到衙门里支银子赔偿,可是如果不赔吧,柳如月捕快一世英名就毁了,以后还如何能为民除害。

别看柳如月大大咧咧,可也不是太好骗,比如现在,她仔细看看这对师徒的穿着打扮,又看看那即将开业的铺子,疑问就来了。

“你是师父,你是徒弟,你是教他武功的师父吗?”

贺远还没有开口,崔小眠已经抢着说了:“师父以前是大厨,后来生了大病,病好后就再也不能做菜了,以后我就是这里的大厨,我要养活师父,养活整个家。”

这一次,柳如月是彻底心软了,原来如此啊,真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好师徒,柳大捕快一拍胸脯,豪气冲天:“你们放心,只要有我柳如月在,就要让少有所养,孤儿不孤,明日我就拿银子过来,孩子他师父,你一定要让这孩子吃饱饭,不要饿肚子。”

送走柳如月,贺远一把按住崔小眠的脖子:“小骗子,这一次你还拉我下水,想我快刀小阎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像是有病的吗?”

崔小眠笑嘻嘻:“师父大人,我看你表现得很自然嘛,对啦,我是真的受伤了,不能挂起来,更不能掐脖子。”

贺远二话没说,撸起她的裤腿看了看,郎中已经给涂了药,并无大碍,哪里像她说的那么严重,这个小鬼头,连捕快的钱也想讹。

崔小眠可不是娇宝宝,三岁就出来混了,磕磕碰碰小意思。换了身干净衣裳就蹦蹦跳跳下厨房包饺子了。

贺远平时是不在家里吃饭的,除非是崔小眠做饭,小丫做的那些他连尝都不尝。只是小崔大厨自从那日露了一小手以外,就再也不肯下厨房了,要么贺远从外面带饭菜给她,要么她开小灶煮给自己吃,总之,想免费吃崔大厨的菜,那是做梦。

今天大牛辛苦,为了激励员工的工作热情,崔小眠主动提出包饺子,只是擀皮和包饺子的是小丫,她只负责和面和调馅。

把小丫从厨房里轰出去,她煞有介事的关上门,拿出已经准备好的食材。桃花城三面环水,盛产菱角,当地人把菱角当成水果吃,也拿来炒菜,但是菱角粉却是用来做药的,健脾和胃,生津止渴。崔小眠早就看中了这在现代很难买到的菱角粉了,她和面时不但用面粉,还加了菱角粉,这样做出的饺子皮儿才能晶莹透亮。

饺子馅调了三种,胡萝卜羊肉、香菇木耳、还有用头镰春韭配上桃花潭特产的桃花青鱼和肥膘肉做的馅儿,桃花青鱼肉嫩刺少,做肉馅最适合。

崔小眠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成绩,普天之下,能把菜肴和面点一把抓的,也唯有私房菜的厨师了。

这个时代所有的食材都是有机纯天然的,而且大成王朝早与西域邦交,菜市场上还能买到胡椒和孜然这样的舶来品,这让崔小眠很惊喜,虽然价格不菲,但对于吃货来说,钱的事都好说,只是在这里,胡椒和孜然都是有价无市,即使是最有名的醉仙楼,也只使用花椒和麻椒,对于胡椒这种东西,大厨们根本不会用。

这味胡萝卜羊肉馅里,崔小眠不但掺了花椒水,还加了胡椒粉,她想看看贺远和大牛小丫的反应,毕竟古代人和现代人的喜好也是有区别的。

待到一切准备妥当,崔小眠才把小丫唤进来,教给她如何包饺子。

小丫干活可是把好手,再说包饺子她也会,只是小掌柜要求得更高一些,皮子擀得更薄,馅装得要不多不少,馅少了吃着不过瘾,馅大了太过粗糙。

小丫手巧又麻利,四个人的饺子,没一会儿便包好了,大牛把柴火烧得旺旺的,架上笼屉,上屉开蒸。

趁着饺子还没蒸好的功夫,崔小眠开始加工蘸饺子用的醋,外面买来的醋虽说直接就能吃,可是崔大厨却不以为然。

当然,这一切也是把小丫轰出去,崔大厨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做的。

每个厨子心里都有一杆秤,食材和调料用多用少,那是全凭自己把握,外人即使盯着看,也无法领悟内里乾坤,可是即便如此,崔小眠还是不想让别人看到。

一一一

第十六章 水晶蒸饺端上桌

水晶蒸饺端上桌,大牛的牛眼就发直了:“小掌柜,这真的是能吃的?”

崔小眠得意洋洋地笑了,也难怪大牛犯傻,水晶蒸饺名符其实,晶莹剔透,如同水晶雕成,.红彤彤的是胡萝卜羊肉馅,绿缨缨的是韭菜青鱼馅,黑溜溜的是香菇木耳。

“这蒸熟了怎么都是透明的啊,真好看,这哪里舍得吃啊。”小丫啧啧称奇,越看越喜欢,不能置信这都是她用手包出来的。

崔小眠夹起一只胡萝卜馅的,放进贺远面前的醋碟,小手托着下巴,笑嘻嘻地说道:“师父,尝尝吧。”

贺远轻轻咬一口,皱起了眉:“这里面加了什么?”

崔小眠还是那个表情:“七步穿肠散。”

贺远放心了,只要崔小眠说是有毒的,那就肯定没问题,他每款尝了一个,最后指着胡萝卜羊肉的说:“这款最特别,味道独特。”

崔小眠点点头,这厮果然会吃,点个赞。而另一张桌上,大牛和小丫已经风卷残云了,大牛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小掌柜,这饺子都好吃,太好吃了。”

崔小眠翻翻白眼,这么精致的蒸饺给这头傻牛吃,就是牛嚼牡丹——浪费。

好在还有贺远这个识货的,于是崔小眠笑眯眯地伸出小手。

贺远叹口气,天底下果然没有免费的晚餐,小光头这里更没有!

银子到手,崔小眠笑容可掬,又像变戏法似的端出一碗汤。

“这汤是免费赠送,不要钱的啊,滋阴壮阳,.”

看着贺远喝得带劲儿,崔小眠才不会告诉他,这汤是用包饺子余下的鱼骨头和香菇煲的,上面飘着的不是葱花,而是韭菜叶儿。做为一名合格的厨子,一定要擅长废物利用,不能浪费任何食材。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晨曦洒进窗子,照到崔小眠的睡颜上时,大门口便响起了敲门声,而且还是很大力的敲门。

崔小眠睡觉一向警觉,这么早会是谁?

小丫已经跑过去开门了,很快外面便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小兄弟,捕快姐姐来看你了。”

来的人是女捕快柳如月,她可不是空手来的,手里还捧着个大箱子。

崔小眠从榻上坐起来,睁着大眼睛,一脸呆萌:“捕快姐姐,早上好。”

柳如月已经开始捣腾箱子里面的东西了,一拉溜儿的小猪扑满,整整四只!

“这些是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我一直存着呢,都在这里了,给小兄弟看病养伤吧。”

贺远闻声也进来了,看看那些小猪扑满,又看看崔小眠,小光头,你够狠!

崔小眠无奈地看看贺远,唉,我也是冤枉的啊,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穷,不对,是清廉。

“捕快姐姐啊,我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啦,这些猪猪真可爱,送给我一只可以吗?只要一只啊,其他的姐姐抱回去。”

“不行,这是我应该赔偿的,你们不要客气。”

“姐姐,我们没有客气啊,我的腿真的好了,你看看,只是有点青,过两天就没事啦。”

“那也是因我而受伤,这些钱我拿来了,就不会带回去,你们必须收下。”

崔小眠看到贺远正在偷偷的笑,崔小眠开始自我反省,以后遇到柳如月这样的人,是千万不能说谎的,否则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柳如月最终还是将四只小猪留给了崔小眠,直到她走了,贺远这才走过来,指着那四只小猪问崔小眠:“小骗子,良心不安了吧。”

崔小眠抬头看看贺远,非常非常认真地说:“师父,我想我需要一个这样的师娘,就像柳捕快这样的师娘。她是好人,师父你去把她追过来。”

贺远冷笑,小光头真有眼光,像柳如月这样热心肠得犯傻的人,打着灯笼也难找。有个这样的师娘,就算被小光头卖了,说不定还在帮她数钱呢。

“给你钱就是好人,好人就能做师娘,你从小到大吃我的住我的,也没见你说我是好人。”

崔小眠抱起小猪扑满,左看右看,舍不得砸开,其实她知道,里面就是些铜钱,四只扑满加在一起也不过一二两纹银。

可爱的小光头抱着小猪面露微笑,就像是年画上的胖娃娃,贺远的心也随着柔软起来,小光头虽说人小鬼大,可毕竟是个小孩子,跟在自己身边好几年,做师父的连个拨郎鼓都没有给过她,像这种小猪扑满更没有过,说起来还真是疏忽了。难怪这孩子想要师娘,想来是缺乏母爱,可惜......

唉,贺远长叹一声,摸摸崔小眠的光脑壳:“你去给师父做早点,师父重重有奖。”

崔小眠可不领情,她把小猪扑满小小翼翼地放好,从怀里掏出两文钱递给贺远:“明日就要开宴了,今天我很忙,师父你乖啊,自己拿钱出去吃。”

贺远唔了一声,真的接过钱,走出了家门。

难得今天起得这么早,又看到小光头那么可爱的模样,贺远心情大好,他不但吃了早点,还准备到街上逛一逛,尽一下做师父的责任,口头师父也是师父啊,小光头也没有别的亲人,难怪她要叫自己阿爹,既然不能给她母爱,师父就给你一份父爱吧。

清晨的街市原来这样热闹,卖菜的、卖肉的、卖衣服卖胭脂水粉的,琳琅满目,贺远一向睡到日上三竿,还是第一次逛早市。

他东逛西逛,不一会儿,便给崔小眠买了一堆物件儿,他正想打道回府,给小光头一个惊喜,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儿。

那是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可是他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这双眼睛,但那种被人盯着如芒在背的感觉太过清晰。

这是一种本能,做为独脚大盗的本能,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过得久了,也便有了这种本能。

这一刻,贺远想到了荒野中被猎人追赶的狼,而他现在就是那头狼。

他健步如飞,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拐过一个街口,他刚想轻舒一口气,可是这种感觉又来了。

这条街道远不如刚才那里繁华,在他二十步以内,只有四个人,正在扫大街的老人,一个靠墙而坐的乞丐,还有卖鸡蛋的大婶以及正在同她讨价还价的大嫂。

忽然,街角出现了第五个人,一个又干又瘦的老头儿,冯老头。

一一一

第十七章 日行一善,快乐一回

贺远回来时,崔小眠拿着瓜子仁儿,正在院子里逗丑八哥说话。『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欢迎光临,大吉大利。”

丑八哥:“......”

崔小眠:“你学会了,我就给你吃瓜子儿。”

丑八哥:“......”

崔小眠:“你不说是吧,那就拔了你的毛做掸子,再把你炖了吃肉,你信不信?”

丑八哥:“欢迎光临,大吉大利。”

贺远摇摇头,这年头,果然是连鸟都怕坏人,不对,是坏小孩。

“看看师父给你买了什么。”一招转移注意力,贺远成功把那只可怜的丑八哥从小恶魔手里解救出来。

待到贺远像献宝一样,把袋子里的物件儿一样样拿出来,崔小眠的小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拨浪鼓、布老虎、布娃娃、泥叫叫,还有木头鸭子小拉车......

“师父,我已经八岁了。”不知贺远是抽了什么疯,买回来一堆儿童玩具,而且还是最低龄最弱智的玩具。

“是啊,师父知道你八岁了,所以还给你买了这个,”说着,他又掏出一只蛐蛐笼子,“我像你这么大时,最喜欢逗蛐蛐。”

崔小眠觉得贺远肯定是那种童年很不快乐的小孩,说不定没有父母疼爱,.

好吧,日行一善,徒儿今日就彩衣娱亲,让你老人家快乐一回。

于是,崔小盆友左手摇着拔浪鼓,右手拉着鸭子车,背后还背着个布娃娃,嘴里含着泥叫叫,在院子里遛?。

午后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春天的日头并不毒,却也暖洋洋的,桃花杏花的香味夹着青草的气息,在春风里荡漾,淡淡的飘过来,几只燕子在檐下筑窝,呢喃低语。贺远看着小光头那“快乐”的样子,心里异常满足,这才是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啊。

大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站在门外,长得清秀斯文,手里捧着一只锦盒。

“这是我家主人送给贵府小公子的,先前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这只锦盒经过少年的手交给小丫,又经了小丫的手交给贺远,贺远打开一看,哼了一声,随手递给崔小眠。

崔小眠带了几分狐疑打开锦盒,见里面是四只小瓷瓶,红纸做签,写着名称,分别是:银翘地黄丸、薄荷醒脑丹、夏桑菊露和牛黄解毒灵。

“咦,都是些清热化毒的啊,为何要送给我这些,我中毒了吗?”

贺远冷冷一笑:“送给你就拿着,不要一股脑的吃,容易对冲,想吃哪个就吃哪个,不想吃就扔了。”

这几味药都是那种治不了大病,平素吃了也没事的,看来这送礼的人,是赔罪为主,治病为附,自己只是个小孩子,有何冒犯之处呢?柳如月早上刚刚来过,肯定不会是她。

崔小眠猛然想起一件事,难怪都是些清热化毒的药,鸡鸣五鼓返魂香!这个送礼的一定就是给她下迷药的人。

看来贺远虽说只是口头师父,还是挺维护自己这个徒儿的。

崔小眠将那四瓶药放进她的百宝箱,即使不吃她也不会扔掉,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呢。

贺远的好心情都已被这送药的人打乱了,沉着脸默不作声,牵上乌金,到城外遛马去了。

崔小眠有些奇怪,认识贺远几年了,从未见过他这种表现,十有*这一切是和那天晚上来的那个干巴老头有关系。

莫非那瘦老头是贺远失散多年的亲爹?

崔小眠把贺远和那老头的脸在脑海中一次次碰撞,可是却无法重叠,唉,貌似没有相似之处啊,或许贺远长得比较像他娘吧。

私房宴的食材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崔大厨明日大展身手了,崔小眠还真的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紧张,穿越了多少年,她就有多少年没有做过大席了。

身为私房厨师,不但红案白案一手抓,大多时候连“打荷”这种杂事也是她来做,像现在,崔小眠拿着把小刀,坐在院子里开始削萝卜花儿。

小丫看着好奇,也凑过来,见小掌柜一双小手,几下便能把白萝卜削成水灵灵的玉兰花,和胡萝卜削成的红梅花一起泡在清水里,别提多好看了。

“小掌柜,你的手可真巧,教教我成吗?这花削得真好看。”

这削萝卜花也不是什么保密技术,大凡做打荷的都会,熟能生巧而已,崔小眠也不担心教个萝卜花,就能有了徒弟没了师傅。

简单说了几句要点,就让小丫拿了萝卜开始练习,她乐得清闲,去摆弄好师父买给她的那一大堆玩具,尤其是那只蛐蛐。

前世小时候和母亲过得清苦,从未有过一次性拥有这么多玩具,因为是女孩儿家,在王府时大多时候都是同奶娘在一起,亲爹亲娘难得一见,娘亲在生下她一年后,便又添了小弟弟,在大宅门里,有了男丁就有了地位,若不是她阴差阳错被糊涂皇帝选中做了儿媳妇,她也不过就是崔家众多嫡女中的一个,虽说不愁吃穿,可领的也是月例银子,她记得奶娘拿来哄她的也就是一只布娃娃。

崔小眠拿着玩具摆弄来摆弄去,看在大牛和小丫眼里,那就是小掌柜欢喜着呢。

小掌柜平素里像个小大人,其实骨子里就是个小孩子。

天色已擦黑,贺远还没有回来,倒是小桃花来了一趟,又送来几坛子桃花酒,看到小光头竟有几分羞涩,倒好像那日在三里坡被她撞上的是小光头一样。

“小眠眠,姐姐晓得你家铺子要开张,你师父忙得没时间去我那儿喝酒,这几坛酒让他先喝着,喝完了我再送些来。”

这几坛子上好桃花酒,崔小眠当然老实不实气地照单全收,藏在自己的睡榻下面,才不让贺远那个酒鬼看到呢。

送小桃花出门时,崔小眠顺手拿起一朵萝卜花:“桃花姑姑,这朵花是我雕刻的,但却是师父手把手教给我的呢,送给桃花姑姑,泡在清水里,能存放好几日。”

小桃花如获至宝地捧着萝卜花,走起路来都格外轻盈,崔小眠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好事。

第十八章 炸酿元蹄和清蒸鱼

自从崔小眠做了贺远的口头徒弟,.师父年轻貌美的最大好处,就是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叫那些十六七岁的青春美少女“阿姨”、“姑姑”,三十郎当岁的美艳少妇当然就是“奶奶”啦。

这会子,贺远正被一群阿姨和姑姑包围着,当中还有一两个奶奶。

这是城东高员外家的四位没出阁的小姐和两位孀居的姑奶奶,高员外订了八张位子,除了高员外和夫人以外,其他六位都在这儿小蜜蜂采|花蜜呢。

崔小眠从后厨的门缝里扒头看着,心想这高家小姐和姑小姐们,也算是大家闺秀,没见过男人?

小丫这个包打听,出去走了一圈儿,已经打听到了,原来这高员外虽说家大业大,可高夫人管得又严,别说妾室,就连通房丫头也没有一个。

高夫人可并非普通女人,年轻时可是桃花楼的头牌花魁,高员外花了大价钱才将她娶进门做了填房。这高夫人长得美又能干,四朵金花个个花容月貌,可就是膝下无子。

眼瞅着大小姐已年过二十,最小的四小姐也已十五岁,可却没有一个嫁出去的,并非是高员外舍不得嫁妆,而是另有原因。

高员外既然没有儿子,便想着招上门女婿,也不致于断送了偌大的家业。可就这一个条件,就耽误了女儿们的大好青春。

高门大户的子弟自是不会来入赘,穷苦人家娶不上媳妇想要做赘婿的倒是有的,只是高员外又嫌门不当户不对。

当然,这是摆在明处的,还有一个令人笑而不语的原因。『雅*文*言*情*首*发』高员外有钱有田,可高夫人出身娼门,整个桃花城无人不知,高家四位小姐说出来好听,都是嫡小姐,可是在桃花城方圆百里的大户人家看来,她们的身份还比不上别人家的良妾之女。

贺远完全符合高家择婿标准——

外乡人,在桃花城无亲无故,更不知高家底细,这种人最适合入赘;

虽不是高门大户,可看看这处宅子和铺子,也算是家道小康;

年轻力壮,相貌堂堂,哪个少女不心动。

终上所述,高家小姐很难嫁,贺大掌柜很抢手。

崔小眠噗的一声笑出来,话说贺远如果入赘高家,便能长期潜伏,手痒难耐时直接到他老岳丈的藏宝阁里顺两样。

崔小眠开始替贺远的小身板担忧,她决定找点虎鞭狗鞭给他补补,尽尽孝心。

“上菜——”

大牛的一声牛喊,总算为贺远解了围,小蛮腰一拧,就突出重围,抱抱拳,客套几句便溜进后厨。崔小眠忍着笑,扔给他一只大鸭梨,先吃这个压压惊,徒儿明天就给你炖虎鞭。不过后面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临时想起来自己才八岁,有些话貌似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前戏已经高|潮叠起,主菜一端上来,这便正式进入状况。贺大掌柜先前说过,这次的主厨是他的小徒儿,谁不知道贺远的徒儿小光头只有八岁啊,说他会做菜,没人会相信,菜式上桌,尝了第一口,大家开始嘀咕,十有*这就是出自贺大掌柜之手,托口说是小徒儿做的,不过是多个噱头哗众取宠而已。

贺远也真的没有再出现,他是宁可闻油烟味儿,也不想闻高家一堆女人的脂粉香了。

此时,崔小眠已将招牌菜煮好,拉了师父亲手端出去。

小光头穿着雪白的工作服,脖子上系着七彩蝴蝶结,一张包子脸白里透红,两只小手端着只大托盘,晃晃悠悠走出来。

私房菜没有山珍海味,使用的都是应季时令食材,讲究的就是做法精致,风味独特。就像小光头亲手捧出的这道炸酿元蹄,用的便是家家户户餐桌上常常出现的猪蹄。猪蹄不外乎卤或炖,还有就是煲汤,可是今天这道猪蹄,却是先炸后酿再配上崔大厨独家秘制的调味包。

张里长啃了一辈子猪蹄子,也没吃到过味道这么特别的炸酿元蹄,外焦里嫩,香而不腻,味道却早已渗进骨头里。

“小家伙,这满桌的菜真的是你煮的?”

张里长的大嗓门代表着在座所有人的心声,摆明就是师徒两个唱双簧。

崔小眠笑嘻嘻的,声音甜软的就像高家大小姐喜欢的酒酿丸子。

“这里是师徒私房菜,当然是师父和我一起煮菜喽。”

小光头的这句话模棱两可,可以理解成是师父煮菜我帮忙,更可以理解成我煮菜师父打杂,总之,这小孩说的话和没说一样,肯定是他师父提前调|教的。

七八岁的孩子刚会打酱油,煮菜?不在厨房里捣乱就不错了。

崔小眠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人怕出名猪怕壮,话说做个神童很累的,她要打响的是师徒私房菜,可不是光头小大厨。

高员外和高夫人都是吃惯好东西,见过大世面的,他们感兴趣的不是张里长喜欢的猪蹄子,而是那道桃花蒸鱼。

鱼是桃花江特产的桃花青鱼,每年春季都是桃花青鱼最肥美的时节。同别处的青鱼不同,桃花江的青鱼鳞片又圆又大,鱼鳞后面藏了一层油脂,这层油是青鱼用一个冬天贮存下来的,到了每年的三四月间,便是薄薄的一层。

崔小眠用丝线将鱼鳞串起,盖在鱼身上一起蒸,油脂不但渗入鱼鳞,也早已渗入鱼身。蒸好后,丝线一提,将整幅鱼鳞取出,配上桃花酒和崔小眠加工过的酱油一起煮,做成一碗鲜香四溢的酱汁一起端上桌,这道看起来简简单单的清蒸鱼,却是整桌菜式中最费心思的。

高夫人拉过小光头,连哄带骗:“好宝宝,你师父说这菜是你烧的,那你告诉婆婆,这个酱汁是用何物做成的?”

崔小眠奶声奶气地说:“婆婆,您可要保密啊,这是我家的私房菜,不能告诉外人啊。”

然后她压低声音,趁机埋进那片波涛汹涌中,小声道:“这是师父用桃花酒和酱油熬了三天三夜而成的。”

崔小盆友真的没有说谎啊,摆在面前的就是桃花酒和酱油,而那最最重要的鱼鳞,早已在耗尽最后一滴精华后被弃之不用了。

高夫人满意了,心里想着回去就让自家厨子也熬上三天三夜,这酱汁真是太美味了。

一一一

第十九章 杏花、春雨、流浪汉

次日清晨,天空已经飘起了蒙蒙细雨,想来下了整整一夜,这是今春第一场雨,细雨如绢丝,轻轻柔柔若有若无,无声无息地打在衣衫上,湿湿凉凉得如同缥缈烟雾在空中荡漾。『雅*文*言*情*首*发』树叶儿被洗刷得青青翠翠,让人心里痒痒的。

春天的雨不会下得很大,可是院子里也已一片泥泞。地窖里挖出来很多土,盖房子用去一些,可余下的还是堆成了小山,泥瓦匠分工鲜明,这清洁运土的事加钱也不干,好在还有个能吃能喝能干活的大牛。

崔小眠不怕院子里的土没有人运出去,可偏偏这几日忙活私房宴,大牛跑进跑出没闲下来,这运土的活儿也就放在了一边,下了一夜雨,院子里变成了烂泥潭。

崔小眠看看这一地烂泥,叹口气,看来只能等到天气转睛,把这泥地晒得干干的,再用铁锹一点点地铲干净,看来那又是一场大工程,傻大牛又有得累了。

大牛和小丫不在家,一大早,崔小眠便打发兄妹俩出城挖荠菜,雨后的荠菜最鲜嫩。贺远还没起床,可惜了他这一身懒筋,若生在大户人家就是二世祖的材料,可惜投错胎,做了小偷。不过话又说回来,勤快人都去读书考功名,做生意养家糊口,只有懒得像贺远这样的,才会去铤尔走险。

“卖杏花喽,卖杏花喽,又红又香的杏花啊。”

街上传来卖花大婶的叫卖声,崔小眠摸摸光脑壳,要不要买朵杏花别在耳朵上呢?

一文钱买来一大捧杏花,崔小眠用衫子兜起来,开开心心往家跑,雨丝打在身上,将湿未湿。『雅*文*言*情*首*发』

临近家门口,却见大桃树下坐着一个人,这人背靠着树干,从家门口那个角度还真不会留意,这会儿从大街上回来,一眼便看到了。

桃花城虽比别的地方要温暖,可也四季鲜明,这三月的天儿说冷不冷说热不热,但雨天的早晨还是有几分寒意,这人衣衫褴褛,身上湿漉漉的,倒像是淋了整夜的雨。

三岁就在外面混,这种“路倒”崔小眠见多了,她皱皱眉,大早上的家门口就有个“路倒”真是不吉利,也不知这人是死是活,若是活的快快让他换个地方,可若是死了的,那可就麻烦了。

也并非是不同情他们,以崔小眠的说法,这样的人同情不来,既不老也不残,又不是小孩子,码头上做苦力都能混个两餐一顿,可这种人宁可饿肚子也懒得动下手指头。

贺远如果没有走上邪路,迟早也是“路倒”一族。

崔小眠回到家里把杏花倒进柳条篮,到厨房拿了个昨天小丫蒸的玉米馍馍,想了想,又端上一碗水,如果这人还活着,那定是几日没吃过饭了,说不定能让玉米馍馍噎死,给他碗水喝,也免得好心办坏事,摊了人命。

那人还是先前的姿势,半靠着大桃树,脸儿冲着墙,一动也不动。

崔小眠凑近一点儿看过去,见那人虽然穿得破破烂烂,可脸上并不脏,也或许是让雨水冲洗干净的吧,看上去年纪并不大,顶多二十四五岁,和别的流浪汉不同,这人生得有几分清秀,身板看着也挺壮实,真不明白这样的人,如何就沦落到这份田地。

“嗨,你醒醒,还活着吗?活着就吱一声。”

崔小眠也没想到,她话音刚落,这人就睁开了眼睛,倒是把她吓了一蹦,就好像这人一直在等待着她的召唤一样。

“小兄弟,你手里是给在下拿的干粮吧,你心地真好,可惜在下自幼不吃玉米面的吃食,喉咙细,咽不下去,下次你家再蒸玉面馍馍,记得加上精细白面,再放些新鲜牛乳,在下便可食之下咽了。”

噗,崔小眠抬起脚看看鞋底,并没有踩上狗屎啊,怎么就能遇到这么个奇葩?

在这个时代,牛乳可是矜贵东西,比人奶还要珍贵,大户人家都给小孩子雇着乳娘,可也没听说养几只奶牛的,大约十年前,才从蛮族小国传来这养牛挤奶的先进技术,民间也还没有普及呢。

这个破烂的像堆烂柴的人,张口便说新鲜牛乳,想来在变成烂柴之前,也曾经花红柳绿过那么些年。

“我家没有那么名贵的吃食,只有玉米馍馍,既然你不吃,我也就省了,还请您老移驾,再走一条街就是醉仙楼,他们家大业大吃食也多,您老到那里躺着去吧。”

那人压根儿没有想起步走的样子,两只不大不小的眼睛看看小光头,又看看小光头手里的玉米馍馍,最后落到那只水碗上。

“小兄弟,让在下喝口水吧,在下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喝过水了。”

这人也真是别扭,这雨虽说下得不大,可是张口仰望天空,也能喝个水饱,他竟然一天一夜滴水未沾?

难怪你丫混成这个德行,分明就是个四体不勤,混吃等死的破落户啊。

崔小眠递过水碗,看着那人把一大碗水喝得滴水不剩,那人喝完了,抿抿嘴唇,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崔小眠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何况这人既不香也不玉,不过就是堆烂柴。

“喝完了,你该走了吧,你若是还不走,我就让我家大人用棍子轰你走。”

那人微微一笑,既没有站起身,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伸手在破衣衫里一阵摸索,崔小眠蹙起眉头,少拿虱子吓唬我,那都是本姑娘玩儿剩下的。

小光头想错了,那人摸索了半天,才把手伸到她的面前,手心里赫然是一块碎银子,约有个五六钱。

“小兄弟,这银子是在下买你那碗水的,你收下。”

崔小眠看看碎银子,又看看那人的脸,二话不说,捏过银子,就对那人道:“水你喝了,银子我也收了,你该走了吧?”

没想到那人却又是笑了笑,伸手入怀继续摸索,这一次他摸出的银子比刚才那块大得多,竟是个一两重的小银锭。

“小兄弟,告诉你家大人,这锭银子是在下的住宿钱,就在这里,桃花树下,明日此时,在下必会离去,绝不打扰。”

第二十章 白银梅花堂

这件事分明是透着蹊跷,崔小眠脑海中闪过至少三种可能——

六扇门的探子?

仇家?

贺远的真爱?菊花之约?

但是当崔小眠的视线落在那枚小银锭上时,她的眼睛一亮,先前三种可能全部推翻。『雅*文*言*情*首*发』

这锭银子并非官银!

白银做为流通货币在大成王朝管理极为严格,只有户部认可的官银炉炼制的银锭方可流通,一旦发现有私银出现,无论所涉之人官职大小,一律斩刑,况且官银之上刻制的年号、日期、银炉名、地名、工匠名等极为繁复,每一项在各地衙门都可查询。如果仿制不但担风险,且得不偿失。

同样是白银,打造私银远远不如打制银首饰的利润更大。在大成王朝,私人银楼比比皆是,打造的都是银器皿、银首饰这种远远高出白银本身价值的物件儿,银锭银元宝却是官银一枝独秀拢断江湖。

这人手中的一两纹银就不是官银,通体光溜溜一个字也没有,却在左上角刻着一朵小得不能再小的梅花。

“白银梅花堂!”

关于这五个字的真正含义,崔小眠也只听贺远说起过一次。

白银梅花堂是江湖上的一个神秘组织,与贺远这种江洋大盗不同,白银梅花堂从不取物,他们只杀人,暗杀!

白银梅花堂的*oss是谁无人知晓,他手下十员大将,江湖人称“十朵梅花”,这十朵梅花所持信物便是刻有梅花的银锭,银锭越小品级越高。『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面前的这个衣衫褴褛的人,手里拿的便是最小的那枚银锭——

一两纹银!

难道他便是白银梅花堂的第一朵梅花,首屈一指的赏金杀手一两银?

这一大堆念头在崔小眠脑海中也不过就是一闪而过,她的小嘴一扁,包子脸皱了起来,指着那枚小银锭大喊大叫:“你是欺负小孩的坏人,这银子是假的,没有字的银子都是假的!”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崔小眠会来上这一手,莫非是他的情报有误?

“小兄弟,大叔不是坏人,大叔更不会欺负小孩子,你将这银子拿给你家大人看看,如果他也说是假的,大叔加倍给你就是了。”

那人从来没有同小孩打交道的经验,见小光头还是不肯接他的银子,伸手便揪住她的胳膊,想把银子硬塞进她的小手里,崔小眠使劲甩着胳膊想脱离他的束缚,那人心里一急手上便用上了几分力气,崔小眠只觉得小胳膊一痛,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小小幼童,当本捕快是瞎的吗?”

一声暴喝,如同春雷乍响,把正在撕扯的一大一小全都吓了一蹦。

那人暗暗自责,怎么竟会让一个小孩子弄得乱了阵脚,有捕快来了也没有察觉?

抬头一看,横目怒目正朝他们跑过来的,是一位一身红衣的年轻姑娘,这姑娘长得不丑,还有几分姿色。

“捕快姐姐,快点救我,这个乞丐欺负小孩。”

来人当然就是大成王朝独一无二的女捕快柳如月了,柳大捕快原本是在隔壁街上巡视,想起小光头的家就在附近,便想来看望一下,不知道这孩子的腿伤是否好了,没想到刚到这里,便看到一个大男人揪着小家伙,正在意图不轨。

话说大成王朝在五十年前曾经通辑过一个采|花贼,此人不采大闺女,也不采小媳妇,专采那些年纪在七八岁,长得细皮嫩肉的小男孩,一时间有小儿郎的人家无不忧心仲仲,有的甚至给儿子梳小辫穿花裙,打扮成女孩家。

那个采|花贼整整抓了五十年也没有抓到,莫非如今重现江湖?

柳如月立刻怒不可遏,这种专采雏菊不二色的家伙比之正在通辑的粉家雀更加可恨,今日算你不走运,让本捕快遇到,不揍得你满地找牙我就不是柳如月!

崔小眠看到柳如月,远远没有她表现得那么喜悦,如果让柳如月发现一两银的身份,那肯定也会随之怀疑贺远和她,这柳如月是个二货,但绝不是傻货。

可是如果帮着一两银隐瞒,那就再也脱不了干系,一两银在她面前表露身份,那就只有两个目的:一是来杀贺远,二是来找贺远。

在没有想好如何应付的情况下,崔小眠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

哭,扯开嗓子干嚎!

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哭都是小盆友的不二神器,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哭的孩子什么都不用解释。

直到崔小眠被柳如月成功“解救”出来,她还是在哭,崔小盆友哭得极富神韵,双眼紧闭,嘴巴张到极限,就连里面的小舌头都能一眼看到。

就在崔小眠的嚎啕大哭声中,一两银如同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在柳如月手中逃脱了,因为也只是一招之间,柳如月便被他摔了个狗吃屎,待到柳大捕快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时,刚才还半死不活的一两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崔小盆友哭得更凶了,因为她看到最崇拜的捕快姐姐被人打得满嘴是泥。

而事实证明,崔小眠真的受到了惊吓,因为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无论柳如月连哄带骗还是旁敲侧击,只要问到桃花树下的那个男人时,崔小眠都是报以嚎啕大哭,哭声好似万马奔腾震耳欲聋,眼泪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哭得地动山摇,哭得柳如月想一头撞死,哭得原本想看热闹的贺远开始怀疑崔小眠是否真的被人爆了菊花。

初春的第一场春雨连连绵绵下了整整两日,这场雨动了春犁,润了万物,也经由女捕快柳如月之手,重新启动了五十年前的一件悬案!

曾经令万千幼童闻风丧胆的采菊大盗重现江湖。

柳捕快在给她的顶头上司兼亲爹柳老捕头的公文里是这样写的:此人年约二十五六,显然已练得不老神功,其人武功高不可测,假扮乞丐博取幼童同情,趁其不备以泄私欲,然目前第一人证年纪弱小受惊过度,无法讲明事实真相,因此本案仍有待追查。

没想到这一次,柳老捕头直接就把女儿写给他的公文撕个粉碎,说的都是屁话,到头来除了你被人打了个嘴啃泥以外,没有一点儿证据,一边待着去!

第二十一章 一两纹银

一两银的出现,.

白银梅花堂每送出一枚银锭,就预示着又有一个人即将死在他们手中。银锭就是催命符,就是死亡通知书。

白银梅花堂从不担心会打草惊蛇,在他们看来,凡是收到银锭的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能够在白银梅花堂手中逃脱,在收下银锭的那一刻起,这场杀人游戏便正式开始。

“我没有收下他的银子,在他没有把那锭银子成功送出之前,就不会杀我们,是吗?”

贺远点头:“对,这是白银梅花堂的规矩,杀人的规矩。”

靠,杀个人也要抖s,原来古代混黑社会也要讲究团队化,台型化。

“肯定不是来杀我的,这次又是你拖我下水。”

贺远摸摸她的小光头,满脸的假惺惺:“到了阴间师父也会罩着你,不让小鬼欺负你。”

崔小眠恶狠狠得瞪他一眼,心想你难道就不能跑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掩护我逃跑啊,死到临头也要拉个垫背的。

已是晌午了,崔小眠开始指挥小丫包荠菜馅饺子,至于白银梅花堂这件事,她和贺远都没有再提。

这个时候的荠菜还没有开花,叶子又嫩又绿,用开水烫过之后,加上猪肉馅,包出来的水饺,.贺远竟是生平第一次吃野菜,那厮是在看到崔小眠吃了十几个水饺还没死的前提下,这才细嚼慢咽吃下了第一个!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把整整一盘荠菜水饺全都吃了。

吃饱喝足,贺远用上好碧罗春漱了漱口,又掏出绣春坊出品的手帕抹了抹嘴,这才慢条斯理地对崔小眠说:“找个保镖可好?”

崔小眠笑眯眯地晃着光脑壳:“这个时辰了,保镖该到了。”

说到就到,这对贼师徒心目中的保镖已经在敲门了。

柳如月并非一个人来的,她还带来了她爹手下的四大金刚。有柳家父女坐阵,桃花城已经十年没有大案了,顶多就是偷鸡摸狗,好不容易出了个调|戏小男孩的大案子,就算柳老捕头嫌麻烦不想翻旧案,他手下四大金刚也已跃跃欲试了。

“徒儿乖,捕快大人们来了,师父就说捕快大人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真的有人来保护咱们了,采|花贼如果还敢来,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看着这对弱不禁风的师徒,柳如月热血沸腾,拍拍胸脯:“孩子和孩子师父,你们尽管放心,有本捕快和四大金刚联手,一定能将那恶贼绳之于法,为民除害!”

一女四男五捕快便在师徒私房菜馆安营扎寨,两个在院子里,两个守在铺子里,还有一个在屋里。

晚饭时崔小眠亲自下厨煮了一锅大锅菜,五花肉加上香菇、面筋、豆腐、粉条和青菜煮成一大锅,配上小丫蒸的馒头一起吃。几个人吃得热火朝天,赞不绝口,柳如月带头要给钱,崔小眠说什么也不肯收,不过是多了几双筷子而已,再说她也是图省事稀里糊涂做上一大锅而已。

整整一天,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大家睡了一个安稳觉,没想到次日一大早,麻烦事便来了。

一个小男孩出现在铺子里,这孩子大家都认识,就是前条街上李婶家的小孙子毛头,整日在街上疯跑。

毛头进了铺子,就对正在抹桌子的小丫说道:“小丫姐姐,我是来订饭的。”

店门刚开,生意就来了,小丫开心了,问道:“是你阿婆打发你来的啊,订什么菜啊?”

“不是我家阿婆,是刚才的大叔,”毛头一边摇头一边从身上掏出一张纸,上面缭草地写着几道菜名,都是铺子门口悬挂着的菜单上的。

看到有菜名,小丫知道不是毛头淘气胡闹,她识字不多,但店里菜单上的字小掌柜全都教过她,接了单子算好帐,对毛头道:“总计八钱银子,订金要三钱,带着钱了吗?”

“有哒,”毛头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到柜台上,“大叔说不用找了,还说小丫姐姐会给我吃糖。”

难得有这么大方的客人,小丫笑吟吟地从柜台里拿出一包糖莲子递给毛头,这是店里用来招呼客人的。毛头接过糖莲子蹦蹦跳跳地就出了门,小丫连忙叫住他:“毛头,先别走,把用餐的日子定一下啊。”

“大叔没说。”

小丫觉得奇怪,心想打发小孩子跑腿就是不靠谱,交了钱不订日子,这不是逗着玩儿吗?好在有银子在,小掌柜说过只要银子不是假的,就让他们逗吧。

小丫想到这里就看看银子,没想到一看银子,吓得她差点哭出来。

银子是假的!

银子光溜溜没有一个字,只有一朵小小的梅花,梅花一两银又回来了!

这锭银子从四大金刚的手里转了一圈,又转到柳如月的手中,她恨恨地说:“不知道是哪家银炉这样大胆,竟敢擅造私银?”

崔小眠和贺远对视一眼,真没想到,杀人如麻的白银梅花堂竟然在官府没有案底,果然是集体犯罪力量大啊,日日挂榜单的都是像快刀小阎罗、粉家雀这样的独脚鸡。

日防夜防捕快也帮忙,却还是没有防住,这样一来,这银子就算是收下了,难道还要在铺子门口挂个声明:一两纹银已被衙门充公,概不做数!

“你和一两银相比,谁的武功更高?”

贺远摇头:“白银梅花堂过去十年杀过的人,至少有三个武功在我之上。”

“再加上四大金刚和柳如月又如何?”

贺远:“或许你我可以死得慢一些。”

“要不你就投案自首,去吃牢狱饭总比让人宰了要好啊,再说像你这样的重犯,说不定有大内高手保护呢,到时候一两银想杀人就难于上青天了。衙门砍头都要到秋后,那个时候我再想办法救你出来,我手头还有点钱,说不定能买通看守找个替死鬼换你出来呢。”

崔小眠觉得事到如今,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第二十二章 银子刀子,两袖清风

崔小眠觉得她为贺远指出的是一条光明大道,把苟延残喘的机会给了他,出钱出力的麻烦留给自己,可是这番伟大的情怀却遭到贺远的不屑一顾,这厮压根儿不知好歹。『雅*文*言*情*首*发』

“你拿上钱跑路吧,不用管我,我不去投案自首。”

自从当年在巴掌镇上崔小眠就看出来了,贺远宁可背上她这个小麻烦也不肯进衙门,没想到现在他宁可让人像丧家犬追着宰也不去吃牢饭,这人的智商仅次于驴。

“好歹也算师徒一场,我若走了那多不好意思。”崔小眠也算仁至义尽,无奈有人不领情,杀人不过头点地,只是她才八岁还没有活够呢。

贺远的嘴角抽了一下,似乎是被她恶心到了:“你还有不好意思的事?到小丫那里偷件衣裳假扮成姑娘,没人能认出你,现在就走吧。”

瞧这话说的,本姑娘就是姑娘,还用装吗?崔小眠摸摸脑袋,凭添几分失落:“谁家姑娘是光头啊?”

贺远看看她的光脑壳,冷不丁的问她道:“今日一拍两散,为师尚不知你究竟是男是女。”

崔小眠满腔怒火地瞪着贺远,你还要验明正身咋地,说不定你还是个大姑娘呢,遇到事不想办法活命,反而趁机会甩掉我,良心都让狗吃了。

怒气冲冲地扭身回屋,就连那一转身都让贺远知道她的愤慨。过不多时便收拾了一只比她还大的包袱,咬牙切齿地拖出来。

看着那只大包袱,贺远冷笑:“你贪污了多少,存了这么多东西?”

崔小眠比他笑得更冷,冰渣子从心里透出来:“全都拆伙了,.”

偏巧这时,柳如月兴冲冲地从外面进来,一眼看到那只大包袱:“咦,你们这是要搬家?”

收到假|币也不算大事,柳如月和四大金刚谁也没把这事同采|花贼联系起来,毛头更是一问三不知,只说银子是街上走路的大叔给他的,一根树枝掉下来能砸死三个大叔,谁知道他说的是哪个。

假银锭没有下文,可柳如月却在墙头外面发现了线索,这才进屋找师徒两个核对。看到那个大包袱,柳如月马上想到的就是:远避他乡!

这就是怀疑她柳大捕快的能力,以为她不能保护他们,所以他们才要去寻找新的避难所,这绝对不可以!

崔小眠讪讪地推推大包袱:“这是师父娶媳妇准备的聘礼,存了十年了,每日都要看一看,数一数,要不师父他老人家就茶饭不思。”

贺远从鼻子里往外喷气儿,哼哼两声,听着像是随声附和,其实恨不得把小光头揪下来当球踢。

原来这是贺大掌柜的老婆本,柳如月这会儿没心思八卦,再说她也不是热爱八卦的人。

“你家外墙上被人做了记号,你们出来看看。”柳如月不由分说,伸手就拉人,贺远把崔小眠往前一推,柳如月的手便拽上了崔小眠,柳大捕快豪气干云,如果不是贺远反应快,被拽住的十有*就是他了,快刀小阎罗和女捕快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师徒俩买下这个院子后重新粉刷过外墙,远远看去,灰白色墙壁掩映在两株桃花之后,甚是低调。不知何时,在灰墙一角被人画上了一朵小小的梅花,五瓣腊梅,花芯处还点了两个小黑点儿。

贺远和崔小眠一看便知,这是江湖人做的记号,梅花是白银梅花堂特有的标志,那两个小黑点儿就是代表这户有两个人,一两银那日就坐在这朵梅花前的桃树底下,看来他就是根据这朵梅花才找到这里。

“真是巧了,那枚假银锭上也刻着一朵梅花。”做为捕头和捕头夫人的女儿,柳如月那可是在娘胎里就开始查案了,这样明显的细节当然注意到了。

“不一样啊,这朵梅花有花芯,银子上的没有。”崔小眠连连摇头,就算让捕快们知道也没有用,如果真能抓得住,像白银梅花堂这样的恐怖组织怎会连案底都没有?

柳如月拿了银锭反复对照,小光头说的对,都是梅花,可却有不同之处。

“墙上的梅花想来就是那采|花恶贼的标志,事先让人打探到哪家有合意的男娃娃,就在这家外墙上画朵花儿等着他来采,这恶贼真是用心良苦啊。”

柳大捕快话音刚落,崔小盆友便哭了起来,怎么又提那个采|花贼,人家受到了惊吓。

“柳捕快,在下进屋哄孩子,你们先忙,辛苦,辛苦啊。”贺远把崔小眠用胳膊一夹就回到院子里。

崔小眠象征性地又哭了几声这才停下来,贺远贼兮兮地坏笑:“你是不是随身带着水袋子,怎能说哭就哭?”

崔小眠收了眼泪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贺远:“死到临头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是不是有诡计瞒着我?”

贺远好整以暇,懒洋洋地喝口茶:“说了是诡计那就不能告诉你,包袱都收拾好了,还不快走,那几个捕快若问起,为师自有话说。”

也不是第一次散伙了,以前每次都没有散成,这次大祸临头,看来只能是劳燕分飞了,不对,呸呸,是一拍两散。崔小眠狠狠咽口唾沫,扛起大包袱就走。

那包袱实在太大,大到能把她自己装进去,只走了三步,崔小眠就被压到包袱底下,摔了个狗吃屎。

贺远叹口气,开始说风凉话:“为师平日如何教你的,江湖人要两袖清风,除了银子和刀子,别的都不用带。”

崔小眠费了好大劲儿,才从包袱下面钻出来,翻着白眼喘着粗气,秃脑门上赫然多了一个大包。

“贺远,你有种,我摔成这样你都不扶我起来,当我是老太太啊,有这么可爱的八岁老太太吗?怕我再缠上你吃定你,撒泡尿照照,还当你是巴掌镇的小肥羊啊,你现在一脸霉气,死期将至,本姑娘会缠你?吃你?我嫌牙碜!”

崔小眠骂完了,蹲下身打开包袱开始一样样的往外扔东西,布娃娃、鸭子车、泥叫叫......全部扔完,只剩几张银票和那把从三岁就寸步不离的小匕首,果然两袖清风,只有银子和刀子。

第二十三章 店主省亲,暂不营业

直到那条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贺远才松了口气,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再机灵也是个小孩儿。『雅*文*言*情*首*发』他俯下身子把小光头扔下的东西一样样收起来,不禁莞尔,这孩子的宝贝竟没有一样值钱的,有他上次心血来潮给她买的玩具,还有柳如月送她的小猪扑满。

他来到铺子里,让小丫挂上“店主省亲、暂不营业”的牌子,便和四大金刚中的张胜李广吃着花生喝着茶水,聊起天来,从桃花楼的姑娘聊到醉仙楼的烤鸭,聊得起劲儿时才问道:“咦,柳大捕快和另外两位兄弟呢?”

“他们去查那朵梅花的事了,留了在下二人守在这里,你家小徒弟呢?”这两位直到现在才想起他们保护的小事主好久没出现了。

贺远指指门口的牌子,指望你们两个吃货,老纸让人大卸八块你们都不知道,脸上不动声色:“小徒儿受到惊吓,让他到亲戚家住几日,待这事平息后再回来。”

张胜李广连连点头,继续吃花生喝茶水,话说这家的小徒儿也真是生得喜人,白白嫩嫩、眉清目秀,难怪会让采|花贼盯上,若是像毛头那样的野小子,整日在街上瞎跑也没事。

搞定了这两个,贺远便回到后院,逗了会儿八哥,这时天已擦黑,盖房子的泥瓦匠也收工了,还没见柳如月三人回来。

小丫熬了粥蒸了大馒头给张胜李广和她哥吃,又把昨日包饺子没用完的荠菜包了点水饺给贺远端过来,大掌柜最是挑食,她尝了个水饺,不如小掌柜做的好吃,.堂屋的门敞开着,小丫走进去,却见大掌柜就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前坐着,那只丑八哥正在桌上吃着瓜子仁儿。

“大掌柜,这是小丫包的饺子,您尝尝吧,”小丫把饺子和醋碟放到桌上,见贺远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又道,“小掌柜这会子在柳捕快家应是很安全,大掌柜您就别操心了,快吃点东西吧。”

贺远一愣,抬起头来:“谁告诉你,她在柳捕快家的?”

小丫一头雾水:“小掌柜说的啊,他说担心采|花贼再来,就先去柳捕快家里住上几日,我在街上买鸡蛋时碰到他,亲眼见他和柳捕快手牵手走的。”

难怪整个下午都没见到柳如月,原来是被小光头忽悠着当饭票去了。柳如月的父亲是柳捕头,小光头在那里应是很安全,何况白银梅花堂真正的目标只是他贺远而已,小光头只是倒霉错拜了师父。

吃过晚饭,张胜和李广便来打招呼说要回衙门了,收到通知,原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除了贺远家以外,桃花城里竟还有五户人家外墙上被做了梅花标记,这五户人家也都有水灵漂亮的小男娃,最大的九岁,最小的一个只有五岁。

待到张胜和李广走了,贺远便让大牛关门闭户,早早休息,屋内一灯如豆,他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淡淡的烛光把他的剪影照在窗纸上,朦朦胧胧。

窗纸嚓吱轻响,贺远打开窗子,冯老头就站在窗外。

贺远面沉似水,转身离开窗前,冯老头会意,如狸猫一般飞身而入,窗子在他身后无声的关上了。

一一一

崔小眠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这是柳如月的闺房,可是却又不像闺房。屋里摆着兵器架子,墙上还挂着弓箭,椅子上堆满多日不洗的脏衣服,而睡在大床一侧的柳如月鼾声如雷,如果不是钻进被窝里的那只大花猫身上带着点胭脂香,崔小眠会误认为这屋里住着个大老爷们。

崔小眠捂住耳朵,可是柳如月的呼噜声依然声声入耳。现在她已经开始理解贺远了,她也想住到客栈里去,她发现自从跟上贺远之后,臭毛病越来越多了,想当年流浪时,桥洞里狗窝前,和几个小叫花子挤在一起取暖,照样一觉睡到大天亮,现在也算是高床软枕呢,反而怎么也睡不着了。

没听说城里出了人命,说明贺远那厮还活着。自从五岁时在巴掌镇跟上他,一晃也有三年了,贺远除了入户盗窃拦路抢劫以外,从不做坏事,更没见他手里有过人命,看着也不像是会被人出暗花买命的。

没到桃花城之前,崔小眠已经跟着贺远走遍大江南北,他们到过被称为天涯海角的南夷洲,也去过皑皑白雪的玉龙山,贺远的女人缘一向很好,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招惹一堆狂蜂浪蝶,他对女人一视同仁,淡淡的若即若离,也没见他特别中意过哪个姑娘。

偷人老婆这事贺远应是没做过,但是说不定是哪个姑娘因爱生恨,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索性找人杀了他,再把他的骨灰和着酒一口喝掉,狂笑三声:“哈哈哈,快刀小阎罗从此是我一个人的了!”

崔小眠想来想去,只有最后这个最靠谱儿,可是天底下真有这么笨这么蠢的女神经病吗?

越想就越觉得想不通,看在贺远煞费苦心气跑她的份儿上,崔小眠决定明天就缠着柳如月回去看看他,万一他被人杀了,也好给他收个尸,免得弄得臭气薰天招来一堆苍蝇臭虫。再说了,贺远如果真的死在家里,那这房子就变成凶宅了,再想转手变卖可就难了,怎么说她也是贺远的法定继承人啊,这房子她也有一份。

终于找到回家的借口,崔小眠对自己很满意,就连柳如月的鼾声也变得悦耳动听起来,她摸摸大花猫光滑的皮毛,又帮它抓抓痒,大花猫心满意足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和柳如月的呼噜声一唱一和,在这寂静的夜里相映成趣,如同妈妈唱的摇篮曲,崔小眠的眼皮终于开始打架了。

她梦到自己站在一片雕梁画柱前,贺远被一群花团锦簇的女人围坐在中间,远远地看着她,脸上是暖暖的笑意,对她道:“别怕,到师父这里来。”

四周冷冷冰冰,只有贺远的笑令她有了几丝温暖。

第二十四章 皇恩浩荡,县令有请

次日清晨,衙门里来人,急急忙忙召柳捕头回衙,.

柳捕头名叫柳大兴,虽只是一方捕头,却因早年协助六扇门破案有功,官居七品,和桃花城知县大人平起平坐,上面来了圣谕,他自是要与知县大人一起接旨。

柳如月死缠烂打跟着她爹一起去了,临走时嘱咐崔小眠在家里等着她回来。

柳家人口简单,柳捕头和夫人只有柳如月一个宝贝女儿,柳夫人三十几岁,生得白净秀丽,柳如月的样貌像了母亲,性格却是遗传自父亲,柳夫人说起这个女儿,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像匹脱缰的马儿,日后可如何嫁人?”

昨日柳如月带了崔小眠回来,柳夫人一眼就喜欢上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光头了,许是家中很久没有这么小的孩子了,柳夫人把小光头抱到怀里揉捏了好一会儿。

崔小眠咧着少了两颗门牙的小嘴儿,婶婶长婶婶短的叫个不停,小嘴儿甜得就像抹了蜜。

父女俩回了衙门,柳夫人闲来无事,索性牵了崔小眠的手,带她上街买零嘴儿。别看柳夫人柔弱斯文,可是却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虽说女儿叮嘱说要小心采|花贼,柳夫人才不害怕,她做了二十多年捕头夫人,也会个三拳两脚,大贼小贼什么没见过,像这种专采雏菊的采|花贼别让她遇到,遇到就给他阉了,看他还敢不敢糟蹋小娃娃。

崔小眠早就想着回家看看,就盘算着让柳夫人带她回去。

买了南乳花生,又买了白糖糕,柳夫人又要去美味斋买松子糖,崔小眠一看,这些肯定都是柳夫人自己爱吃的,索性奶声奶气地说:“小眠最爱吃松子糖了,也爱吃白糖糕,可是小眠不在家,就没人给师父做饭吃,不知道师父会不会饿肚子,婶婶,可不可以带小眠回家看看师父啊?”

柳夫人被萌到了泪点,差点儿真的落泪了,这么小的孩子就这样懂事,自家女儿八岁时连个鸡蛋都不会剥,可怜这没娘的娃啊,不但没有亲娘,.

柳夫人一手牵着小光头,一手提着给小光头师父买的八宝鸭和酱牛肉,刚刚走到桃树大街路口,就见张胜和李广急急忙忙向这边跑来。

看到两大金刚一脸死了亲爹的样子,小光头脸都绿了,贺远不会是让人宰了吧,她的眼前立刻浮现出血溅四壁的惨相。

“捕快大叔,我师父死了多久了?”

“你师父?”两大金刚心想这孩子肯定是让采|花贼给吓得癔症了,“你师父没死,是知县大人死了,不对,是知县大人快急死了。”

贺远没死,那就不会弄脏屋子,屋子还能卖个好价钱,有了钱就能给贺远置口上好楠木棺材,选个风水宝地,免得他死了没地方埋,崔小眠长长的舒了口气。

“小光头啊,你回来得正好,听说你才是大厨,你去同师父商量商量,如何才能让知县小姐十五日内换个模样儿。”

这件事还要从早上衙门里接到的那份上谕说起。

今年是天庆三十年,三年一度的选秀大典即将开始,历来的规矩,四品以上官员之女才有备选资格,今年适逢大成英宗皇帝登基三十年大庆,皇上忽发奇想,皇恩浩荡,凡朝廷七品官员以上,十三至十六岁未曾婚配之女均可备选。

知县大人和柳捕头都是正七品,柳捕头虽有女儿,可是柳如月已是十九岁超龄之女,不在备选之列,但知县大人的千金却年方十三,尚未婚配,这突然从天而降的喜事砸下来,胖知县高兴得快要愁死了。

虽说是宫门深似海,不想攀龙附凤的也真不多,何况这历来的选秀,也并非全是用来充斥皇上后|宫的,保不准被哪个皇子看中,做个王妃、侧王妃的,那比进宫陪着老皇帝还要令人垂涎。

这位知县千金长得不丑,知书达礼,可是身材却过分苗条了,丝毫没有她爹的良好基因,瘦得像根柴。

大成王朝并非以胖为美,可也不能太瘦啊,瘦得风摆杨柳那叫美,瘦得枯树寒枝就叫柴了。

知县千金就是这样的柴火妞,桃花城人人皆知的芦柴棒,摸着硌手,看着眼累。

管他有没有采|花贼,如今桃花城最首要的事,就是如何给知县千金增肥再增肥。

县令大人有旨:整个桃花城的大小厨子,今日未时全部到县衙喝茶!

大到醉仙楼的大厨万年青,小到街边包子铺的柳二包,刚刚开张正被街头巷尾说三道四的师徒私房菜当然也在被邀之列。

县令大人有请,那就是命令,不管你有多忙,全都必须到。

贺远不在家,小丫说大掌柜一早就出城遛马了,崔小眠皱皱小眉头,贺远该不会是跑路了吧,这次还真是一拍两散、树倒猢狲散了。

“柳婶婶,既是不去不行,师父不在,就只能小眠替师父去衙门了,您陪着小眠一起去可以吗?”

看看这张可怜兮兮的包子脸,柳夫人哪里舍得不答应,都说闺女是爹娘的小棉袄,可柳如月从小到大就是个愣头青,还是小光头又好看又好玩招人疼。

“小眠啊,别害怕,婶婶陪你去,别的地方不敢说,那衙门就像咱家后花园,婶婶隔三差五就去一回,县令夫人就是婶婶的麻将搭子姐妹淘。”

看看离未时还早,崔小眠请柳夫人在铺子里坐下,让小丫奉上香茶,笑眯眯地说:“柳婶婶,柳捕头和柳姐姐想来中午都不回家吃饭了,您就留在铺子里,婶婶想吃点儿啥,小眠下厨做给您尝尝。”

柳夫人先前听女儿说起过,崔小眠的师父生病不能拿锅铲,铺子里的大厨就是这个八岁的小光头,她只当是女儿说笑话,这么个小豆丁,刚有灶台高,说他会煮菜,就像是说柳如月会做针线一样,那都是吹灯讲故事——瞎说!

这会子听小光头说要下厨做饭,柳夫人就想,没娘的孩子早当家,或许这孩子真会炒个蛋煮个面的。

“婶婶帮你一起做,咱们炒个鸡蛋吃口干粮就行了。”

崔小眠抓抓光脑壳,笑得甜甜的:“婶婶别客气,让小眠去做就好啦,马上就好呐。”

第二十五章 县令夫人

这两日没有打开门做生意,铺子里现成的食材很少,.

先把猪肉和香菇剁成沫儿,加上料酒酱油和盐入味,再把豆腐切成麻将牌大小,小小尖刀一把,在每块豆腐上挖出凹槽,将已经入味的肉馅酿进去,装进笼屉开蒸。

趁着蒸豆腐的空隙,春韭摘好洗净,切成小段,鸡蛋搅匀,还不忘点上两滴花生油,这样炒出来的鸡蛋才更加滑嫩。

待到一盘黄澄澄绿油油的韭菜炒鸡蛋出锅,豆腐也已蒸熟,洒上几粒葱花,滴上麻油,一盘香嫩可口的酿豆腐便做好了。

果然是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两个家常小菜,却吃得柳夫人眉开眼笑。话说这两道菜也是她家餐桌上常有的,可她从来也没有做出过这么好吃的滋味。

“婶婶,您和柳姐姐对小眠都这样好,可惜铺子里只有这些东西,小眠只能给婶婶炒这两个小菜,婶婶莫见怪。”

崔小眠这番话是发自肺腑,柳捕头一家对她很好,而她除了炒上两个菜,也没有别的方式感谢他们了。

贺远八成是跑路了,即使一两银放过她这个小孩子,以她八岁的年龄也不能独自撑起这家私房菜,并非是她没有能力,而是太过碍眼,万一有多事之徒把这里出了个神童店主的事传扬出去,她的身份早晚会被识破,普通人家对付逃妻还要浸猪笼呢,皇帝老儿和他的六皇子说不定会把她五马分尸。

刚才做饭的时候,她已经计划好了,从县衙回来她便想办法脱身,离开桃花城。至于房子和铺子,她就会给小丫和大牛留下一点钱,让兄妹两个在这里暂住,过上几年,她长大了,再回桃花城卖掉房子或者重新开店。『雅*文*言*情*首*发』

吃完饭,崔小眠便同柳夫人一起出了门,路对面有棵老槐树,树上的槐花将开未开,一个人影在树后一闪,崔小眠眼尖,一眼认出这就是上次送那几瓶清心去**的清秀少年。

这个少年应只是一个随从,这个时候,这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盯梢?

打探?

还是另有目的?

崔小眠没有时间多想,便跟着柳夫人急急忙忙去了衙门。

衙门里早已云集了桃花城所有的大厨小厨,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醉仙楼的大厨万年青了,万大厨已是五十开外,五大三粗,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就像一堵肉墙。

崔小眠进来的时候,众人正在聊天,没有人注意她,以为她是柳夫人带来的小孩儿,捕头夫人是大家都认识的,在桃花城,柳夫人的地位仅次于县令夫人。

柳夫人带着崔小眠到县丞那里签到:“师徒家常菜的贺掌柜有事出城了,这是他家小徒儿。”

崔小眠像大人一样拱拱小手:“县丞大叔好。”

有了柳夫人的面子,县丞并未多问,客客气气得请柳夫人带着崔小眠在一旁坐下。

这时,闹哄哄的大厅里忽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同一方向,来的人并非胖知县,而是知县夫人。

县令夫人和县令一样,全都是水桶身材,真是让人奇怪,这样丰满的夫妻俩个竟能生出芦柴棒这样的女儿。

县令千金如今是备选秀女的身份,自是不能再抛头露面了,只能由母亲全权代表。县令夫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便开门见山:“各位都是桃花城数得上的大厨,恐怕也已知晓,小女如今是备选秀女之身,如若能进宫伴圣,也是咱桃花城所有百姓的荣光,只是小女年幼,身体过于瘦弱,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想看看有何良策帮小女调养身体。”

县令千金有多么苗条,整个桃花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山珍海味从小吃到大,也没见她多长上一两肉,如今距离秀女进京的日子仅有十五天,如何才能增肥三五十斤,芦柴棒变成珠圆玉润的大美人,随了往身上贴猪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众人一阵沉默,刚才还闹哄哄的大厅里,如今掉根针也能听到,越是安静,县令夫人的心便就越发沉重:“诸位,莫非真的没有良方了吗?”

“咳——”醉仙楼的万大厨清清嗓子,他是桃花城第一名厨,就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开口,他也要率先表态,“在下回去便为令嫒煲老火汤,用上我醉仙楼珍藏已久的极品血燕、鲍鱼、花胶,连喝上一十五天。”

万年青大厨既已表态,其他人便开始随声附和,这个说“我这会儿就去给令千金做十全大补汤”,那个道“在下的炙烤五花肉肥而不腻,最是上膘。”

见众人七嘴八舌,越说越热闹,县令夫人非但没有一丝喜色,反而越发忧愁:“唉,小女自幼瘦弱,这些法子都试过啦,她也并非食欲不振,那食量想来比诸位还要大一些,可就是越吃越瘦,越吃越让老身揪心啊。”

众人又不说话了,其实大家也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废话,可是既然被请来,那也要说上几句啊。

“请问夫人,您家小姐可有睡觉磨牙的习惯?”

这是个清脆稚嫩的童音,奶声奶气,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师徒私房菜的小徒弟,众人心里暗笑,小孩子真是不懂事,如何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及睡觉这等闺房之事。

见是个小小幼童,县令夫人不但不恼,反而暗暗吃惊,见这孩子是同柳夫人一起,便冲崔小眠招招手:“小家伙,到夫人这里来。”

崔小眠抬头看看柳夫人,似乎想征求她的意见,柳夫人的心又被戳中了,矮油,这孩子一举一动都是招人疼啊。

“县令夫人叫你呢,快点过去吧,不要怕,婶婶在这里呢。”

崔小眠这才蹦蹦跳跳来到县令夫人面前,恭恭敬敬道:“县令夫人好。”

县令夫人只当这孩子是柳夫人带来的小亲戚,柳夫人是她的好姐妹,对这孩子自是多了几分亲厚,索性把小光头拉到身边,低声问道:“小家伙,老身的女儿确是有睡觉磨牙的习惯,你问此做甚?”

崔小眠已从柳夫人那里听说了县令千金的事,早已怀疑她是肚里有蛔虫,现在听到县令夫人的话,便又肯定了几分,只是她在大成王朝住了五六年,也没听到过“蛔虫”这个名词,上一世,她曾经研究过药膳,在她来的那个时空里,早在明朝《本草纲目》中就已有用食疗治蛔虫的记载了,但是在大成王朝,如果贸然说秀女肚子里有虫子,不但无人相信,说不定还会治个掌嘴之类的刑法,虫子是污糟之物,腹内有虫之女自是不能伴于君侧。

崔小眠看着县令夫人那张胖得流油的圆脸,咬着嘴唇,迟疑着没有说话。

第二十六章 南瓜籽蜂蜜膏

县衙大厅内静悄悄的,.县令夫人不认识崔小眠,但她觉得柳夫人既然带他来,可能另有深意。

见小光头一副欲言有止,想说不敢说的小模样,便笑着说:“别怕,说错了本夫人不会责怪你,说对了请你吃桂顺斋的甜点心。”

县令夫人的声音很小,在场众人谁也不知道这一老一小在说些什么,只看到小光头踮起脚尖,凑到县令夫人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县令夫人的脸色变了。

看到县令夫人面色有异,柳夫人有些沉不住气,小光头聪明伶俐,可毕竟还是小孩子,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八岁小孩如何能知晓。

柳夫人连忙站起身,走上前去,笑眯眯地对县令夫人道:“这孩子才八岁,若是说错了话夫人您别在意。”

县令夫人见她走过来,面色稍霁:“柳夫人你来得正好,和这孩子一起随我去后衙,看看玉儿。”

于是县令夫人便把整个大厅的厨子全都晾在那里,带着柳夫人和崔小眠去了后衙。

后衙是县令一家的居所,同柳捕头家一样,县令和夫人也是只有膝下一女。

县令小姐闺名范玉儿,年方十三,小小一张瓜子脸,并非花容月貌,却也端庄秀丽,据说这样的容貌入选的机率最大,甄选秀女的并非只有皇上,还有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女人看女人更是挑剔,不论是给丈夫选小老婆,还是给儿子挑选媳妇,都不会选那些长得抢眼的狐媚子,只是不论皇家还是民间,生得太过瘦弱都是孤寒之相,纵使范姑娘的一张脸能过关,这副小身板也入不得皇家法眼。『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看到范玉儿时,她正在吃包子,桌上码着几只空空的小蒸笼,一看便知她已经吃了不少。

看到母亲来了,范玉儿使劲咽下一口包子,带着哭腔说道:“娘亲,女儿已经吃了很多,再吃就要吐出来了。”

噗,崔小眠很不厚道地在心里乐了,天底下还真有想一口吃成胖子的人。

县令夫人指着崔小眠对柳夫人道:“柳夫人,柳捕头与我家老爷同朝为官,你我又是好姐妹,玉儿的事迫在眉睫,妹妹你也是有女儿的,这当娘的心都是一样,不指望攀龙附凤,可也想给她配个高门大户,如今皇恩浩荡,有这天大的好事摆在眼前,错过这次,三年后可就再无机会了。”

柳夫人频频点头:“可不是吗,凭玉儿的容貌品性,即便不能服侍皇上,也能配个王爷皇子,到那时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姐姐啊,小眠这孩子只有八岁,您让他来这里能帮上何忙?”

“唉,”县令夫人叹口气,“如今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是根儿稻草咱也要抓住啊,这孩子方才对我说,他小时候也如玉儿这般瘦弱,有一路过的道士给了一个方子,只喝了两日便有了好转,不出十日便胖了七八斤,你看你看,这小脸蛋白里透红,多好看啊。”

听了这番话,就连柳夫人也两眼冒光,只有十五日备选秀女便要启程进京,不能胖上几十斤,多长个七八斤肉那也是好事。

“小眠啊,道士给的方子你可还记得?快快告诉县令夫人,这就让人去抓药。”

小光头晃晃脑袋,包子脸笑成一朵花儿:“记得记得,不用去抓药,只要找个差人大叔,去市集买几样东西即可。”

找了纸笔,崔小眠在上面写下:猪肉、生南瓜籽、蜂蜜、老母鸡、人参、黄芪。

这几样并非稀罕之物,手边就有现成的,玉儿小姐要增肥,鸡鸭鱼肉、干鲜补品,这些东西府里都备着呢。

待到所有食材全部备齐,崔小眠便和县衙的厨子一起进了后厨。

“大叔,麻烦您把人参黄芪和老母鸡一起煲汤,猪肉煮成猪肉大米粥。”

全部安排妥当,崔小眠拿起南瓜籽,坐在一边剥瓜籽仁儿,在别人看来,她就是闲来无事嗑瓜籽呢。

“小家伙,这就是你说的方子啊,咱府里三天两头的煮这些,也没见小姐多长一两肉。”

“是啊,”崔小眠郑重其事地点点光脑袋,“要每日都吃,连吃十日,中间如果断了,那就不行了,你们往日肯定没有让小姐连吃十日。”

厨子点点头,这倒也是,连吃上十日小姐早就吃腻了。

米粥煮上,老火汤煲上,厨子便出去了,偌大个厨房只留下崔小眠一个人。

看看四下无人,崔小眠找了口干净铁锅,把南瓜籽仁倒进锅里,这南瓜籽仁也不过五六十粒,反复煸炒,直炒到两面微黄,这才倒到案板上,用擀面杖轧成粉末儿,和着蜂蜜调成膏子。

县令夫人和柳夫人正坐在廊下聊天儿,看到小光头端着小碗走过来,崔小眠心里清楚着呐,方才厨子定是已将她让煲鸡汤和猪肉粥的事都向县令夫人汇报过了。好在她谨慎,不论鸡汤还是肉粥全部都是障眼法,真正的关键还是手里的这碗南瓜籽蜂蜜膏。南瓜籽治蛔虫,崔小眠自幼便就知道。

玉儿小姐如今是备选秀女,未来的身份会有多么高贵难以预测,肚子里有虫的事,那是万万不能对人言说的,一旦让人知晓南瓜籽才是关键之物,迟早会被人查出真相。

“夫人,小眠调了一碗蜂蜜,这蜂蜜要晚上睡前空腹服下,连服三日,平日里正常吃喝,鸡汤和肉粥万万不可停用啊,多吃一些也无妨,莫要吃伤了肠胃便可。”

县令夫人和柳夫人都并非等闲女流,一看便知,小光头手里的蜂蜜恐怕才是治病的方子,县令夫人甚至没有让丫头经手,自己亲自端了蜂蜜给女儿送过去。

崔小眠并不担心玉儿小姐屙出虫子事情败露,茅厕里的事,县令小姐自是不会声张,顶多也是只有他们自家人知晓,到那时,自己早已远远离开桃花城,流浪四方了。

第二十七章 桃花城外三里坡

从县衙出来,崔小眠告诉柳夫人,说她要回去等着师父,便让柳如月送她回了铺子。『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回到家里,告诉小丫和大牛,她去和师父到亲戚家住些日子,可能要过一阵子才回来,留了些银两给他们,连同泥瓦匠的工钱也一并结清。大牛兄妹早已无亲无故,多年来就靠打短工过日子,在没来这里工作之前,他们有时甚至睡在别人屋檐下。崔小眠嘱咐兄妹俩安心住在这里,待她回来再重新开铺子。

她和贺远住的正屋里,除了丑八哥和那只半死不活的蛐蛐以外,就没有会喘气儿的了。虽说明明知道贺远跑路了,可是崔小眠站在贺远的房里,还是心里空落落的,贺远和她只是萍水相逢的贼拍档,可是毕竟相处了两三年,狗丢了还要掉几滴眼泪,何况贺远还是个大活人。

想到贺远很可能已暴尸荒野,崔小眠不由得多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崔小眠不止一次的怀疑,贺远很可能是某一位江湖大佬的私生子,因为他天生就是个贼坯子。俗话说歪脖树上结不出好苹果,贺远的亲爹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贺远的房间里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就像这人时刻准备跑路一样,崔小眠想找件他的遗物偶尔拜祭一番,可是翻遍整个房间,却没有一件能用来充数的。

天刚蒙蒙亮,第一道曙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时,崔小眠便悄悄地离开了家。

她的运气不错,一出家门便雇到一辆马车,载着她晃晃悠悠出了城。

她穿着碎花小袄,碎花裤子,光脑壳上还包着条碎花头巾,手里挽了只碎花小包袱,俨然是个小小花大姐。『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认识赶车的车把式,可那车把式却没有认出她,谁会想到这个腼腆害羞的**妞就是那家的光头小徒弟。

马车出了城,走了一阵子就停了下来,车把式转过身对车上的花大姐道:“小丫头,咱这车不跑远路,最远就到这里了,这里就是三里坡,前边有个茶摊,那里就能雇到远途车,话说你还这么小,怎么不和家里人一起出来,路上可要当心啊。”

桃花城的马车都由衙门统一管理,执牌上岗,最远就到三里坡,这是行内规矩,就像崔小眠前世时的市区公交车,出了城便要换搭长途车了。

崔小眠道了谢,付了车资,下车向着茶摊走去。这时已是天光大亮,茶摊上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大多都是正在等客人的车把式。

三里坡地如其名,距离桃花城只有三里,也是出城最近的落脚处,这个茶摊虽小,卖的东西可是很齐全,除了卖茶卖水,还有大碗面,肉包子和茶叶蛋,全天营业,生意红火着呢。

早上出门没有吃饭,崔小眠的肚子已经咕咕直叫,要了茶水和茶叶蛋,崔小眠找了个角落里的桌子吃了起来。

隔壁桌上坐着两个汉子,穿着打扮像是走南闯北的货郎,两人一边吃面一边聊天,聊得起劲,连茶摊老板也坐过来听他们摆龙门镇。

一个道:“这桃花城的知县老爷可是走了鸿运了,女儿就是这次的备选秀女啊。”

另一个说:“这叫什么走鸿运,咱大成朝七品以上官员多着呢,有漂亮女儿的也多着呢,不过是备选而已,说不定一进京就被刷下来了。”

先前的那个摇摇头:“这里已经出了桃花城,咱们说出来也无妨,我就明说了吧,我有个老乡是醉仙楼的跑堂,亲眼看到胖知县拿出一沓银票给了来督办秀女事宜的沈大人。”

另一个咂咂嘴:“看来胖知县还真是下了血本,可那沈大人只是来督办秀女的,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啊,最后拍板的还是皇上和太后娘娘。”

“老兄,这你就不知了吧,一看你就没去过京城,京城人人皆知,这沈大人虽说只是个四品官儿,可却是当朝驸马,皇上的亲妹夫,他的夫人便是乐平公主,那可是太后的亲生女儿,有她在亲娘亲哥面前说上几句,这事儿就成了*分了。”

“啧啧,难怪能抢到这选秀女的肥缺儿,原来是皇亲国戚当朝驸马,既看了美人儿,又得了银子。”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高谈阔论的两个人全然没有注意旁边的小女娃也听得入神。

沈大人是当朝驸马,乐平公主的夫君,那岂非就是沈玲伊的亲爹?

虽然过了好几年,崔小眠也忘不了当日沈小美人对她说过的话,好在自己跑得快,否则嫁过去也让人下了砒霜。只是不知那位富贵凌人的六皇子婚事如何,沈玲伊是否已经踏上了她的未来皇后之路?

难怪县令和夫人那般心急给女儿增肥,原来是花了银子,十拿九稳,就差临门一脚了,只要不是瘦得有碍观瞻,即便不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也能做个凤凰身边的小锦鸡。

吃饱喝足,崔小眠抹抹嘴,便开始给坐在这里等着开工的车把式们相面。这可是个技术活儿,如果稍有不慎,遇到个不安好心的,那可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其实崔小眠已经开始后悔了,千不该万不该听了贺远的馊主意,穿上花衣裳假扮成女孩子,呸呸,是恢复成女儿身。还不如穿上僧袍继续扮和尚呢,那样似乎更安全。

可是如今想变身也不行了,附近连个寺院也没有,偷不到和尚服,如何扮和尚?崔小眠默默骂了贺远祖宗十八代。

别的车把式要么吃饭要么聊天,只有一个远远地坐在自己的马车旁,拿着几个铜钱翻来覆去地看,就像是多看几眼能生出钱来一样,就差钻进钱眼里了。

这种人一看便知是那种一文钱当成两文花的人,他不吃饭是因为舍不得花钱,他不聊天是担心错过了生意,这样的人十有*是上有八十岁老娘,下有三岁幼儿,一家老小全靠他赶车挣钱糊口,所以这也是最可靠最安全的人。

崔小眠给他相完面,拎上小包袱走了过去:“大叔,到五柳镇要多少钱?”

五柳镇离得并不远,属于三县交汇之处,当然也就是三不管之地了,贺远和崔小眠曾经在那里做过案子,那丢了宝贝的老地主案发十日都找不到地方报官,更别说会有衙门来普查人口了。

所以在五柳镇如若忽然多了一个小孩,也没有人会少见多怪,崔小眠觉得五柳镇会是她茁壮成长的好地方。

第二十八章 专治猪瘟的药

正在数钱的车把式抬起头来,咧开猪肝色的厚嘴唇,冲着崔小眠憨憨一笑:“小大姐,换一辆吧,今儿个不开工。『雅*文*言*情*首*发』”

看到这人的脸,崔小眠吓了一跳!

四大金刚中的张胜!

卧底在三里坡?捕快在行动!

张胜显然没有认出崔小眠,继续低头摆弄手里的几个铜钱,俨然又是舍不得吃饭的憨厚车夫。

崔小眠看看鞋底,果然,不知何时竟然踩到了狗屎,难怪她会这么衰,开店遇到杀手,跑路碰到捕快,她决定一旦落下脚,便佛前三炷香,好好念叨念叨。

可是有些不对劲儿,桃花城目前最大的案子便是“采|花”巨案了,莫非捕快们得到情报,采|花贼会在三里坡出现?捕快们口中的采|花贼不就是头号杀手一两银吗?

也不过十秒钟,崔小眠的脑海里就闪过几个念头,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另外找一辆车,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总不会所有的车把式都是捕快假扮的吧。

第二辆车很快找到了,这一次肯定不会是捕快,因为那个车把式正和客人讨价还价。

“三个人坐车是五文钱,我一个人坐车你还是要五文钱,太黑了,咳......咳......”

“老爷子,咱这是按车收钱,不是按人,三个人坐车我是跑一趟五柳镇,你一个人坐车我也是要跑上一趟五柳镇,这钱都是一样的,要不您就先别急着走,多找几个同路的,大家一起分摊。”

这老头脸色蜡黄,山羊胡子翘翘着,说话时嘴里像含着个鸡蛋,瓮声瓮气,说一句话就咳上两声,.

崔小眠站在一旁,看看病老头,又看看那个梗着脖子就是不二价的车把式。

好,就是他们了,和病老头一起坐车,那个年青力壮的车把式也不会起坏心,崔小眠不怕卖给人牙子,她只担心身上的银票被人抢走。

“老爷爷,您是去五柳镇吧,我也是,咱们一起租车,车费平摊。”

病老头看看崔小眠:“就你一人?”

“就我一个人,到了那边二舅会来接我。”这一番话崔小眠早就打好腹稿,见到她的人大多会问上这几句,这年头别说没有单独坐车的大姑娘,更没有单独坐车的小姑娘。

病老头不再多问,能省钱就行,车把式更不多问,有钱赚就行。

一架马车三个人,晃晃悠悠离开了三里坡,崔小眠转过头向茶摊方向张望,见张胜还坐在那里数钱呢。

车把式挥舞着鞭子,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崔小眠眼睛看着车外,眼珠子滴溜溜的,只有那个病老头安安稳稳地坐着,拿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只糯米鸡,鸡肉夹着糯米的甜香扑鼻而来,已经吃饱喝足的崔小眠也忍不住咽咽口水。

病老头旁若无人,把油纸包摊开,又像变戏法儿一样拿出双筷子,象牙筷子,然后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出门在外,又是在马车上,还能这么讲究这么磨矶的人真的不多,不过崔小眠就认识一个。

崔小眠看看病老头的那张病瓜脸,又看看他拿着筷子的手,冷笑一声,小手一扬,一团粉末飘飘洒洒全都落在那只香喷喷的糯米鸡上。

病老头连脑袋都没有动一下,淡淡问道:“这次是什么药?”

“专治猪瘟的药。”

“为何要用这种药?”

“学人家易容,就要连手一起化妆,你见过病秧秧的糟老头子长了一双年青人的手吗?出门在外还用象牙筷子,你就不能少显摆一次?猪都比你聪明,快些吃药。”

病老头当然就是贺远,他幽幽怨怨地看一眼小徒弟,酸拉巴几地叹了口气:“宝贝徒儿,你越发聪明了,只是为师还很饿......”

崔小眠看一下沾在糯米鸡上面的黑粉末,不过是些胡椒粉而已,是她用来做防身暗器的,远有韦氏小宝生石灰退敌无数,今有崔氏小眠舶来胡椒粉防狼必杀技。

“吃吧,吃死了徒儿给你收尸。”只是这一句话,贺远便继续开动筷子,小光头的话一定要反着来听。

崔小眠现在对那位目不斜视的车把式很感兴趣,除了她以外,贺远又有了新搭档?

贺远还在吃鸡,他吃得很斯文,在认识贺远之前,崔小眠从未见过啃鸡腿也能啃得如此优雅的男人,她喜欢看贺远吃东西的样子,当然如果他再年长十岁可能更有看头。只是此刻这张过份年长的假脸实在让崔小眠倒足了胃口,她懒得看他,重又看向车外。

这一看她才发现,他们的马车并没有向着五柳镇前进,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儿,向着桃花城的方向折了回去。

“咦,我们回桃花城吗?”

贺远把嘴里的鸡肉咽下,掏出真丝手帕擦擦嘴,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崔小眠,皱起了眉头,却又所问非所答:“你这副样子真难看,俗死了。”

崔小眠扔个冰团子给他,半斤八两,你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又走了约末一个时辰,马车在一片桃林外停了下来,桃花城遍地是桃花,而这里的桃花却开得格外好。妖妖娆娆,粉嫩得仿佛吹口气就能化成水,桃林绵延,团团姹紫嫣红,如云霞落入凡尘,又似彩雾蒸腾氤氲。

贺远和崔小眠下了马车,向着桃林深处走去,车把式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崔小眠抬头看看贺远,见他紧闭双唇,并没有想要解释一番的意思,于是她索性什么都不问。

桃林深处有人家,而且不是普通的人家,是一座庵堂。

桃花庵。

原本只是听说桃花城附近有一座桃花寺,却原来这里还藏着一座桃花庵。

这座桃花庵显然没有什么香火,大门外冷冷清清,看不到来进香的善男信女。

青砖灰瓦,雪白的外墙,几株粗大的桃枝从墙内伸出来,上面繁花累累。

一个青衣小帽的老尼手持竹帚,正在清扫门前的花瓣,看到贺远三人走过来,老尼视若无睹,低眉垂目,继续清扫。

第二十九章 桃花深处桃花庵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这还要从他们三人跨进庵内的那一刻说起。

庵内有两棵桃树,且年代久远,树干已经粗得要两人合抱。桃花压满枝桠,深粉浅粉花团锦簇。一个美人就站在桃花树下,脸蛋胭红脂艳,赛过这满树的桃花。

如果这是位普通的美人,那当真是人面桃花别映红啊,可惜她不是普通人,她是张花娘!

张花娘应该已经不年轻了,可是却穿了件小姑娘常穿的嫩红衫子,把她那波涛汹涌的身材裹得紧崩崩,喘口气儿就要山洪倾出。

“啧啧,快刀小阎罗啊,你约在哪里见面不成,却要来这尼姑庵里,莫非你喜欢尼姑了吗?”

崔小眠抬头看看贺远,他不知何时已把脸上的化妆除去,现出本来面貌。

他对着张花娘微微一笑,嘴角似有桃花掠过,轻浮的样子让崔小眠差点给他一脚:“你猜对了,我真的喜欢尼姑。”

张花娘笑得更美了,美得像只发情的老狐狸:“哎哟,还真看不出兄弟你有这个爱好呢,难怪你要带个小秃驴在身边,原来你喜欢光头的。”

“张花娘收赃从来不离开乱坟岗,想不到这次竟能给在下这么大的面子,主动上门接货了,难得难得。”

张花娘叹了口气,就连叹气的声音也甜得能掐出水来:“你快刀小阎罗让人把我请来,我能不来吗?咱俩合作了好几年,虽说没在一个被窝里睡过,可也算一根草绳上的蚂蚱了。『雅*文*言*情*首*发』我还以为你知情识趣,要请姐姐芙蓉帐暖呢,没想到揭下黑布,竟是个尼姑庵,也当真是没有情趣。”

崔小眠冷眼旁观,瞬间脑补,想来是贺远不知抽得哪门子风,让人把张花娘从乱坟岗绑到了这里,张花娘也是跑过码头见过世面的,不哭不闹还能一脸媚笑,崔小眠表示很佩服。

贺远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张花娘的样子,就像是对着妓|院的花姑娘:“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我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张花娘竟然是六扇门的线人。”

江湖无间道?

原来张花娘便是出卖贺远的内奸!

崔小眠不得不承认,这是除了做皇家童养媳之外,穿越之后最令她震惊的消息了。

张花娘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而且笑得花枝乱颤:“快刀小阎罗啊,姐姐的确是一直想吃上你这口肉,谁让你长得皮光水滑鲜鲜嫩嫩呢,可是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六扇门,什么线人啊,姐姐我是一点儿也听不明白。”

贺远的声音变得阴阴柔柔,崔小眠还是第一次听到贺远用这个腔调说话:“你不用明白了,因为死人是没有知觉的。”

张花娘的脸色变了,那张桃红柳绿的俏脸蛋变得煞白:“快刀小阎罗,你要做什么?你敢杀掉我,六扇门的人不会放过你!”

贺远就像没有听到,回过头对身后的车把式道:“交给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看都没看张花娘一眼,牵起崔小眠的小手,便走进庵堂里面,就好像刚才那一切都与他无关。

桃花庵并不大,也没有香火,甚至听不到木鱼声。贺远带着崔小眠,左转右拐,便来到后面一间厢房之内。

厢房正中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早已摆着一桌素膳。

贺远一把扯下崔小眠头上戴的花头巾,笑着说:“以后再也别戴这劳什子的头巾了,真是难看。”

崔小眠没有反驳,话说她还沉浸在刚才的一切中呢,她刚满八岁,却要面对这么诡诈的事情,这对于幼苗花蕾的成长是很不利的。

她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发呆,便被贺远抓住了,他很没道德的开始耻笑:“这点儿事就把你吓傻了,我今日方才知道,原来你竟如此胆小。”

崔小眠不去看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素鸡,狠狠地咬了一口,这才咬牙切齿地说:“你狠心把我遗弃,自己躲在这里赏桃花吃素膳,难为我还为你担心,以为你让人宰了,你这么没良心,你们家人知道吗?”

贺远笑不出了,他夹起一块炸面筋放到崔小眠的碗里:“你喜欢吃面筋,这是师父特意让人给你做的,你还这么小,师父不想让你陪我一起送死,这才让你走的,一两银要杀的是我,不是你,再说你不是在柳捕头家里住得好好的,师父也就放心了。”

崔小眠冷哼一声,把面筋吃下肚,她想起家门外那个探头探脑的清秀少年:“你让人一直盯得我呢?”

贺远又夹了一筷子大煮干丝给她,声音温柔得让崔小眠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只有八岁,虽然诡计多端,头顶寸草不生,可是师父还是不放心你啊,哪里忍心让你独自漂泊在外,饿瘦了事小,毁了容可如何能卖个好价钱啊。”

靠!

崔小眠小手一扬,一个天女散花,一大把胡椒粉结结实实全都糊到了贺远的脸上,在贺远的喷嚏和眼泪中结束了他的作秀。

当然,待到贺远洗完脸红肿着眼睛回来时,崔小眠便又做了吊灯被高高挂了起来。

崔小眠居高临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不但听到窗外传来的风声,还听出了那是刀剑挥出时带起的风声,而贺远却就坐在她下方的椅子上,用湿布巾敷眼睛,对外面传来的声音充耳不闻。

窗外至少有十把刀剑,人声,金属撞击声,脚步声,到后来又恢复了平静。

待到一切声音全都停止,四周又是安静无声时,崔小眠终于忍不住了。

“告诉我外面是怎么回事,你是如何得知张花娘是内奸,还有这个车把式和这座桃花庵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三里坡的捕快,我就不信你没有认出来。”

贺远摘下蒙在眼睛上的湿巾,瞪着那双比兔子还红的眼睛看着崔小眠:“为师很生气,罚你做一桌醒脑明目的菜,否则别怪我不顾师徒之情,将你挂在这里直到风干做了腊肉为止。”

崔小眠也瞪着贺远,剪水双瞳对赤红双目,犹如地球撞火星,乱石穿空,怒浪滔天,卷起千堆火!

第三十章 聪明的脑袋不长毛

这场眼神大战最终是贺远败了,那双被胡椒粉摧残过的眼睛很快便流泪不止,败下阵来。『雅*文*言*情*首*发』

看到他那满脸*的泪水,崔小眠决定不打落水狗了,自己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何必同双十年华的小嫩葱一般见识,崔小眠挤出一朵白莲花般美丽的微笑:“师父乖,只要你告诉我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徒儿便做上一顿好吃的给你补补。”

明晃晃的台阶摆在面前,贺远再装看不到那就是傻子,何况他非但不傻,还要比别人聪明几分。

快刀小阎罗躲在桃花城这是个秘密,能够发现这个秘密的人只有张花娘和于老六,因为贺远曾经在这里用他们二人的飞票兑换过银子。一两银的事情发生后,贺远便让人打探此事,得到的结果是于老六在半年前就死了,所以出卖快刀小阎罗的人肯定不会是他,那就只有张花娘了,张花娘便是六扇门的线人。

崔小眠听到这里,疑问就来了:“张花娘是六扇门的线人,那么白银梅花堂又是如何得到的消息,又是何人悬暗红要你的性命?”

贺远满意地看看崔小眠,小光头果然机灵,颇有为师我当年的风采啊。

“那你觉得这又是为何?”

崔小眠略一沉吟:“难怪白银梅花堂杀了那么多人,却在衙门里没有案底,原来竟是官府的爪牙,fci、克格勃!”

贺远虽然没听懂崔小眠最后那几个莫名其妙的音符是什么,但是前面的话却听得清清楚楚,果真是热闹的马路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小光头太聪明了,聪明“绝顶”。

待到师徒两人走出桃花庵时,桃花树下已经没有了张花娘,更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就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那位青衣小帽的老尼依然在扫着花瓣,气定神闲,如入无人之境,就好像她已在这里扫了千年万年。『雅*文*言*情*首*发』

方才外面似有很多人在打斗,那些人是谁?

杀掉张花娘又毁尸灭迹的车把式又是谁?

还有这座桃花庵,为何除了扫地老尼之外看不到其他人?

对于这一切的一切,贺远只有两句话:“他们都是我在江湖上请来的帮手,此事已了,徒儿只管回去煮菜便是。”

一一一

贺远和崔小眠一进桃花城便听到一个好消息,隐藏多年,做案无数的“采|花”恶贼在三里坡服法!

从此后家家户户的小儿郎便可高枕无忧,菊花不败。

崔小眠看看贺远:“你做的?”

贺远摇头:“其他几户人家的梅花是我找人画上的,为的是混淆视听,吸引捕快的注意力,但他们抓住的这个采|花贼却并非我安排的。”

贺大掌柜带着小掌柜省亲归来,师徒家常菜重新开张,最高兴的便是大牛和小丫,掌柜回来了,恶贼也被抓住了,兄妹俩买来鞭炮,好好庆祝一番。

院里的地窖已经挖好,两间小厢房盖得漂漂亮亮,小丫和大牛知道小掌柜不喜欢院里的牵牛花,便移来几棵枝叶繁茂的蔷薇花,粉粉白白,看着喜人。

地窖足有一间屋子大小,可是崔小眠却还嫌不够,她又从城外请了两个过路的工匠,暗地里继续挖,她要挖一条暗道,从贺远的床下一直通到院墙之外,当然,这件事只有她和贺远知道,就连同一屋檐下的大牛和小丫也不知晓,还以为小掌柜想要多放上几棵大白菜呢。

贺远的眼睛足足红了两天,两天后,他便又跑到小桃花的酒馆里喝酒去了。

他前脚刚走,便有一位撑着湘妃伞,穿着碧罗纱衣的美人儿来找他。

那天并没有下雨,也没有毒日头,可这位美人儿却还是撑着一把伞,伞是青绿色,她身上的纱衣也是青绿色,远远看去,就像是初夏时刚从架上摘下来的嫩黄瓜。

美人儿的年纪并不大,顶多十七八岁,崔小眠认识她,她便是高员外家的三小姐高翠柳,人如其名啊。

大成王朝虽然民风开放,却也没到大姑娘满地走的地步,高翠柳姑娘也算桃花城里数得上的大家闺秀,竟连个丫鬟都没有带,独自一人就来到这里。

“高三小姐啊,订餐请到铺子里一坐。”

高翠柳却没有想要移步的意思,还是伫立在院门外,声音飘飘悠悠,让崔小眠怀疑她可能没有吃饱:“小弟弟,请转告令师,翠柳来过了。”

大凡个懂事儿的都知道,这高翠柳小姐是看上贺远了,可大家闺秀总不能像小桃花那样上赶着追男人吧,便就这样自以为不显山不露水的说上这么一句。

崔小眠一面默默吐糟一面笑容满满:“好的,家师回来我定转告,高三小姐是否订上几个菜,给您送到府上呢?”

高翠柳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拿捏样子:“好的,就选几味精致小菜给我送过府吧,如是你家师父亲自下厨的,那便最好。”

“高小姐稍等,小眠去去就来。”大门口与铺子不过几步之遥,崔小眠飞奔地跑进去,又飞奔着跑出来,手上拿着菜单和一张订餐竹牌。

“高三小姐既让家师下厨,那菜价便要贵出三倍,这是您的菜单,小眠下厨是一两银子,家师下厨则要三两银子。”

“嗯,不贵,他那样的人物,如肯为小女子亲自下厨,区区三两又何妨。”说着,高翠柳从荷包里取出三两足银交给崔小眠,想了想,又拿出一颗金豆子,“小弟弟,这个你拿去买糖吃,记着,可一定要将我今日来过的事转告令师啊。”

一颗金豆子能换得十两纹银,那能买上两屋子的糖,大门一关,谁能知道那菜是贺远煮的还是她小光头煮的呢,这钱赚得太容易,崔小眠笑得更甜了。

她接过银子和金豆子,弯腰九十度深深一抱拳:“高三小姐请放心,小眠定当转告家师。”

高三小姐满意地点点头,风摆杨柳的走了,崔小眠看着她的背影,空气中还残留着高三小姐身上的茉莉花香。

崔小眠吸吸鼻子,猜想着贺远或许会喜欢这种若有若无的花香,只是那人好吃且恶趣味,红烧肉和拍黄瓜,他肯定会选红烧肉,可是又有哪位美人会被人当成红烧肉呢?

在贺远还没有遇到红烧肉之前,崔小眠决定下厨做道崔氏红烧肉先给自己解解馋。

第三十一章 送给光头的梳子

师徒家常菜前阵子关门停业的事,早就传遍整个桃花城,人们纷纷议论,不是生意不好做,只怪这家的小徒弟太招人喜欢,粉雕玉砌,这才引来采|.

如今铺子重新开张,一时吸引了好多人,不但有高三小姐那样的贺远粉儿,还有人是专门来看小光头的,小光头长得可爱,小嘴儿又甜,见过他的老太太小媳妇都喜欢。

柳如月来的时候,带来一只食盒,里面是桂顺斋的四色点心,崔小眠一看便知,这是县令夫人给她的,想来范玉儿的身子大有起色。

“柳姐姐,后天就是私房宴了,师父留了一张桌子,请您和柳婶婶一定要光顾啊,如果柳捕头和四大金刚有时间,最好一起来啊,没有山珍海味,全是小眠亲手做的小菜,做给婶婶和姐姐吃的。”

柳如月一向大大咧咧,一拍胸脯:“小事一桩,我娘肯定会来,我娘来了,我爹和四大金刚不敢不来。”

待到柳如月走了,贺远对崔小眠道:“你这样算是贿赂朝廷命官。”

崔小眠翻翻白眼,这人说话的口吻就像是隶部衙门、icac廉政公署。

“谁是朝廷命官?我怎么没有看到呢?柳婶婶不是,柳如月也不是,她不是正式捕快,只是义工,我早就打听清楚了,至于柳捕头,他喜欢跟在老婆女儿身后蹭饭吃,那是他的事,和他是不是当官的有个毛线关系?”

贺远看着那张还在喋喋不休的小嘴,忽然笑了,他发现小徒弟其实也蛮好玩儿的,当然,如果她不再冲他洒胡椒粉那就更好玩儿了。

摸摸她的小脑袋,他拿出一只柳条箱,里面是她那日留下的宝贝,布老虎、泥叫叫、鸭子车,.

“都是你的东西,拿到你屋里去,别放在我这里占地方。”

崔小眠瞪他一眼,拖着柳条箱就走,还没有走到门口,贺远又问:“我送你的梳子呢?怎么这里面没有?”

崔小眠头都没回:“卖了。”

话音刚落,她便忽的飞了起来,不过这一次没有被挂在屋顶,而是落在贺远面前。

“谁让你卖的?”

“你啊,你说的可以换钱花。”

“我是说可以送到当铺典当,也没有让你卖掉。”

提起那柄梳子,崔小眠就是一肚子的气,给光头送梳子,这不是讽刺吗?你丫还好意思问我梳子去哪儿了。

“已经卖了,有本事你再去偷回来。”

贺远不说话了,他发现他又上当了,小光头就是故意想气他。他笑眯眯地拉拉她的小耳朵,阴恻恻地说道:“乖,如果以后真的缺钱典当了,一定要告诉师父,为师给你钱去赎回来,但万万不能卖掉,否则为师就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当球弹。”

这人真小气,送给别人的东西还要问这问那,做人做成这样,真替他爹娘难过!

崔小眠拉着那只大柳条箱回到自己房里,把门关上,从枕芯里取出一只荷包,这阵子离家出走时,这只荷包都是贴身藏着,回来以后才重又放到枕芯里面。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是几张银票和那柄梳子。不到迫不得已,崔小眠才舍不得卖掉梳子呢,也不知道是贺远从哪位王公贵族府上偷来的,说是皇后娘娘之物都有人相信,这么值钱的玩艺儿,哪能轻易卖掉。

如若不是贺远对这柄梳子如此在意,崔小眠想来也不会仔细去看,这一看她便发现有些蹊跷。这柄梳子小巧玲珑,既能梳理头发,也能插在发髻上做装饰。崔小眠不懂珠宝金器,可大凡是个懂事儿的都知道,金银首饰器物上都会刻有工匠或银楼的名号,可是这柄梳子,崔小眠除了找到一个小小的“悦”字之外,再没有看到任何字迹。

这个“悦”字,可以是人名,也可以是某人随兴所刻,却独独不会是银楼名号。

这样名贵土豪的梳子为何没有银楼标识呢?崔小眠不知道,但她却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没有银楼或工匠名号的金器,不懂行的人是万万不敢来买的,所谓有价无市,就是这个了。

于老六死了,张花娘也死了,难怪贺远要把这梳子送给她呢,找不到合适的人收赃,卖也卖不出去。

崔小眠拿着梳子左看右看,两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就算这礼物有价无市,送礼物的人没安好心,她还是挺喜欢这柄梳子的。

“既然有价无市,那就留着吧,当做传家宝留给女儿,没有女儿就给儿媳妇,代代相传。”

崔小眠可没有其他穿越女那种“回穿”情结,在她穿越而来的那一天起,便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在现代她也只是一个人,家里除了她以外,连只狗都没有,对她来说,在哪里都一样,关键是如何才能好好的活着,不但要吃饱喝足,还要活得山清水秀。

大成王朝国泰民安,冬暖夏凉,空气清新,在这里安营扎寨也不错。

所以八岁的崔小眠拿起那柄有价无市的梳子亲了亲,珍而重之的重新塞回枕芯里,心安理得地留着送给她的女儿或者儿媳妇。

这时,小丫跑进来告诉她,张里长家的猪送来了。

张里长虽然早已是一里之长,可是杀猪卖肉的营生却没有扔下,家里的肉铺子生意红火着呢,现在他可是崔小眠的长期供货商,谁敢说师徒家常菜用的肉不新鲜,他第一个不答应。

崔小眠订了一整头杀好的猪,指挥着大牛和小丫把猪肉分割洗净。吃过晚饭,崔小眠便带着兄妹两个进了厨房。

猪肘子去骨,五花肉切成四方块,猪耳朵猪头肉猪尾巴猪蹄子全都去掉猪毛,豆酱加盐,再用桃花酒调成腌料,均匀地涂抹在上面,再用棉绳捆结实,放进崔小眠一早煮好的卤水里煮上,先是大火,烧沸后再改成小火慢慢卤煮,吩咐小丫看着火,崔小眠便回屋逗蛐蛐去了。

三个时辰后熄火出锅,一大锅香喷喷的卤肉便做好了。崔小眠可不想浪费那一大锅汤水,盛到另一只锅里,卤了一锅花生米和豆腐,外加几十只鸡蛋。

贺远闻着香味就跑过来,看到两只大锅里满满腾腾,问道:“你这是给师父做来下酒的?”

崔小眠笑了:“这是用来卖的,明日开始小丫和大牛便在门口摆摊卖卤味,舍不得进来吃酒菜的,可以买只猪肘子回家吃啊。”

看看贺远那越来越失望的小眼神,崔小眠大喘一口气,接着说:“给师父下酒的装在那只紫砂锅里,晾晾以后才好吃。”

第三十二章 卤肉不怕巷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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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拉溜十只大瓷坛里分别装着卤肘子、五花肉、猪蹄子、猪耳朵猪头肉......还有一大盆花生米豆腐卤鸡蛋,再加上小丫蒸的白面馒头和荷叶饼,满满当当摆满一张大长桌。

负责摆摊的是小丫,自从来到这里打工,有的吃有的住,小丫那原本面黄肌瘦的小脸蛋,也变得红红白白,穿着件粉红衫子,头发上还戴着朵新摘的杏花,整个人儿就像是枝头上的小花骨朵儿,透着水灵。

大牛当然不放心妹子一个人摆摊,也在旁边帮忙,那一沓用来包肉的新鲜荷叶便是大牛从附近的荷塘里摘来的。

虽然只是路边摊,可崔小眠却早有准备,雪白的青花瓷坛擦得干干净净,瓷坛上盖着崭新的碧色纱盖,既防尘又散味儿,一阵微风吹过,整条桃树大街上都弥漫着卤肉的香味,闻一口都要流口水。

不到一个时辰,外卖摊子前便围了一堆人,买上一只卤肘子,便送两个大馒头,若是再加上两块五花肉,还能白搭两个蒸得软腾腾的荷叶饼。

师徒私房菜卖的卤肉味道好又干净,价格公道,最难得的是还送馒头和荷叶饼。别家的卤肉一天卖不完,第二天接着卖,不但不新鲜而且味道也不好,可是这家每日从早晨到晌午只卖半天,过了晌午再来买,保证连粒花生米也买不到,今天来晚了没有买到,明日您早点来排队。

谁家也不是日日下馆子,但是几块卤肉还能吃得起,再不行,来上一包卤花生用来下酒也不错。『雅*文*言*情*首*发』

中午收了摊,大牛和小丫开开心心地回来,崔小眠算算帐,去掉成本,居然还能小小赚一点儿。

午饭是小丫擀的面条,卤肉的汤水烧得浓浓的浇在面上,五花肉切得薄薄的铺了一层,下面用新鲜小油菜打底,大牛的饭量大,这样的大碗面他一个人就能吃上三四碗,就因为吃得多,又带个瘦不拉几的小妹子,整个桃花城也没人肯请他做工,崔小眠才不管这个呢,开饭馆的哪能怕吃得多的,再说了,吃得多就要干活多,干活多我赚得还多呢。

贺远吃饭最别扭,次次都要另开小灶,先把大米包在新鲜荷叶中上屉蒸熟,再把猪肉切成丁,加入虾仁、香菇炒熟,洒点胡椒粉,和蒸熟的米饭一起炒拌均匀。先前的荷叶不要浪费,把炒拌好的米饭倒在荷叶中间,四角对折包好,放入蒸锅,大火蒸上片刻,一道清香扑鼻的荷叶饭便做好了。再炒上一盘鲜嫩脆生的小菠菜,荤素搭配,新鲜爽口。

贺远从外面回来,便看到崔小眠坐在堂屋的八仙桌前吃得起劲儿。

他皱皱眉,老大不高兴:“有这样做人家徒弟的吗?师父没回来你就一个人先吃啊,没大没小。”

崔小眠咽下嘴里的菠菜,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有八岁,小孩子不能饿肚子,饿坏了身子是一辈子的事。”

贺远记得自己八岁时绝对没有这样牙尖嘴利,不对,小光头自从五岁时就已经这样了。他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荷叶饭,这才问道:“明日的私房宴准备得如何,可是需要师父帮你指点一二?”

崔小眠头都没有抬,一门心思都在饭菜上面:“你把脸洗白一点儿,坐在那里等着接客就行了。”

这两句话,贺远要好一会儿才咂巴出味儿来,待他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东西时,小光头早就跑得没影儿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幽怨**。

崔小眠提了只食盒去了柳如月家里,食盒还是那日柳如月拿来装点心的,只不过崔小眠送回来时,里面是一大碗桂花莲藕。

在崔小眠原本生活的那个时空,莲藕要到每年的九月后才能采挖,可是大成王朝气候宜人,荷塘处处,如今才是四月天,虽未见荷花盛开,却也已满塘碧绿,倒是这莲藕却也并不多见,是大牛在一个荒废的池塘里偶然挖来。这一道桂花莲藕原是金秋时节的菜肴,如今正值暮春,便就显得越发得奇巧贵重了。

崔小眠查言观色,早就知道柳夫人爱吃零嘴,尤喜甜食,这道菜便是她专为柳夫人烹制。

柳夫人看到崔小眠已是很高兴,再看到她带来的桂花莲藕更是喜欢。拉着小光头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可惜自己生了柳如月便再也没有开怀,不然再添个小儿子承欢膝下那该多好。

崔小眠笑嘻嘻地任由柳夫人捏了脸蛋再揉脑袋,充分享受了大婶之爱,这才问起县令小姐范玉儿的事。

柳夫人更是满脸喜色,她与县令夫人是手帕交,范玉儿更是从小看大。

“玉儿小姐如今已是秀女之身,过两日便要动身进京,自是不便出来见人,婶婶我去县衙打牌时,也没有见到,但看着县令夫人满面春风,玉儿定是身子大好了,前儿个还让如月带了点心给你呢。”

崔小眠暗暗松口气,如此最好,这县令母女也是聪明人,秀女屙出虫子的事自是见不得光,索性假装没有这回事,越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则越是内有乾坤,何况出此方子的又是个小孩子,即使传扬出去也无人相信。

“柳婶婶,明日我家铺子里有私房宴,您和如月姐姐一定要去啊,柳大叔如果有时间,一起去那是最好了。”

别看崔小眠事故圆滑,可她想请柳婶婶全家来做客,却是发自内心,全然没有贺远说的行贿或和官家套近乎的想法,人家是兵,自家是贼,躲还躲不及,还套得哪门子近乎。崔小眠只是觉得柳如月一家和自己非亲非故,却对自己这么好,所以她本应如此。

柳夫人这几日心情正好,柳如月和四大金刚抓了采|花贼立了大功,范县令上报朝廷予以嘉奖,柳捕头也脸上有光,昨日朝廷督办秀女一事的沈大人从邻县又回到桃花城,得知这小小一方县衙竟破了五十年的沉案,除了大为惊异之外,还拍了胸脯,一定在亲爹隶部尚书那里美言几句。

柳捕头不过四十开外,早年也曾协助六扇门破过大案,如今却只能在这小小的桃花城抓些偷鸡摸狗的小贼,午夜梦回,常有英雄末路之感。他不同于范县令,想靠着女儿飞黄腾达,但他却想在还能舞得动大刀抡得起锁链之时,再破上几个大案,抓上一两个巨匪。

第三十三章 八卦有风险

私房宴那天,高员外当然又是一家八口全都到了,同上次一样,包下单独一张桌子,这次有些不同的是,高三小姐翠柳姑娘一直是羞答答坐在一旁,含情脉脉偷偷看着贺远,倒是其他几位高家女眷围着贺远叽叽喳喳,高员外家教与众不同,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也是与众不同的热情似火。『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在门缝里看了看,正琢磨着如何想个借口把贺远救出来,她看到贺远脖子上的青筋已经鼓起来了,根据与他狼狈为奸三年的经验,这就是贺远忍无可忍不想再忍的征兆。

忽见高家大小姑娘就像活见鬼一样全都退回自己的座位,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铺子一下子安静下来。崔小眠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张望,原来铺子里来了几个人。

柳捕头全家都来了,四大金刚也来了。走在前面的就是柳捕头柳大兴,难怪高家几朵喇叭花都变成含羞草了,柳捕头那张脸在桃花城家喻户晓,小孩子哭了,当娘的说上一句:“柳捕头来了。”小孩子立马闭嘴,眼泪都吞到肚子里。高家的花朵们估计小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看到柳捕头全部噤声。

其实柳捕头今天还算是和言悦色,那张黑桃k招牌脸上甚至还挂着笑容。喇叭花们不说话,可铺子里在场的男人们,大凡是个懂事儿的全都站起来,冲着柳捕头和四大金刚抱拳行礼说着客套话。

可能是夫人在身边的缘故,柳捕头春风满面,看上去心情不错,他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贺远也连忙过去,招呼他们坐下,并让小丫上茶。

柳捕头是第一次见到贺远,听女儿介绍说这就是这里的大掌柜,见是个年轻后生,便多看了几眼,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看了一眼又一眼,就连在场众人也感觉到柳捕头看人家贺大掌柜的眼神不对劲儿。『雅*文*言*情*首*发』贺大掌柜长得好看,柳捕头一个半老头子,也不用这么盯着人家看吧。

崔小眠在门缝的那个角度看不到柳捕头的脸,但却看到贺远脖子上的青筋又鼓起来了,这又是什么状况?

四桌酒席的客人已经来得七七八八,凉菜一道道往外端,崔小眠顾不上再去研究贺远脖子上的青筋,拿起锅铲开始烧菜。

此时正值人间四月天,草长莺歌,芳菲遍地,时令蔬菜虽然并不多,但经过崔小眠稍一改良,一道道小菜精致可口却又春意盎然。

崔小眠喜欢做菜,更享受在厨房里做菜的感觉,她炒着高兴,还哼起了小曲儿。

哼着哼着,她感觉到身后多了一个人,肯定不会是催着上菜的小丫,正常人类走路都是有声音的,像个鬼一样没有动静的除了做贼的就没有别人。

“你不在外面招呼客人,又跑进来假装掌勺啊?”

“柳捕头可能在怀疑我,他盯着我一直在看。”

贺远边说边从灶台上捏起刚刚晾凉的鸡米花嚼了起来,这种改良版的古代鸡米花,崔小眠和贺远都爱吃,今天炸了很多,除了给客人的,还留出一些做师徒俩的零嘴儿。

各级衙门都有收到捉拿快刀小阎罗的公文,只是那上面的画像显然是根据张花娘的描述而来,只有一两成的相像,柳如月和四大金刚早就见过贺远,也没有半丝怀疑,柳捕头也不见得比他们眼力更好,这年头既没有指纹鉴定,又没有dna那种高端洋气的东西,单凭一张似是而非的画像,很难识别一个人,况且贺远脸上既没有长刀疤也没有大黑痣。

“他盯着你看,或许和快刀小阎罗无关,可能他觉得你很像他失散多年的私生子吧。”

贺远皱皱眉:“什么?我这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和他一点儿也不像。”

直到酒席将至,客人们开始退场,贺远出去送客时,柳捕头还在盯着他看呢。

柳捕头看贺远,并非像别人那样上下打量,而是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贺远的脸,他看得肆无忌惮,就像是贺远的脸是磁石狠狠地吸住他。

这一次崔小眠也看到了,待到所有客人离去,她前后左右的看看贺远,嘻嘻一笑,笑得像只小黄鼠狼,让贺远浑身发毛。

“我猜柳捕头八成是看上你了,他是断袖分桃爱好者,想把你发展成他的菊友。”

等到贺远砸巴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小光头又已经跑没影儿了,能不跑吗?谁愿意挂在房梁上晒腊肉啊。

从这一期私房宴开始,每一位来消费的食客走的时候都会有一份小礼品,这次的礼品便是改良鸡米花,用红色纸盒装着,上面还贴着福字。

蕃茄还没有传入大成王朝,当然也不会有蕃茄酱,好在还有胡椒粉,只是这胡椒粉的味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崔小眠和贺远平日吃的鸡米花都是加了胡椒粉的,而这次送给客人的则是用的普通花椒粉。

送走了客人,大牛和小丫便开始收拾杯盘碗筷,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有人去而又返。

来的人是柳如月,这姑娘站在门口便喊:“贺远贺大掌柜呢?”

被柳捕头那火辣辣的目光蹂|躏得菊花发紧的贺远正半仰着坐在椅子上喝茶,加了珍珠粉的压惊茶。听到有人指名道姓的叫他已经不太高兴,再看到这人是柳如月,便更加不高兴了,老子看完闺女又找,这一家人要干嘛?

“柳姑娘,您找在下?”

柳如月一看,敢情贺远就在她面前不远处坐着呢。

“贺掌柜,我娘让我来问问,您家亲戚中可有姓苏的?”

“抱歉,在下自幼离家,孑然一人,并无亲戚。”贺远连个啵都没打,顺嘴就说,说得就像是背诵了一千遍似的。

柳如月闻言并不追问,这姑娘爽朗惯了:“那就是我爹娘认错人了,真是抱歉。”

待到柳如月的红衣裳消失在门外,那颗光溜溜的小光头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了。

“咦,我明白了,柳捕头觉得你像他的初恋情|人苏姑娘。”

这一次她的脑袋上重重地挨了一次,拍得她差点儿找不着北。

唉,师父凶猛,八卦有风险。

第三十四章 庙会

大成王朝重佛兴道,桃花城外的桃花寺已是千年古刹,香火鼎盛,今次恰逢桃花寺名僧志觉大师赴京城论法而归,桃花寺举办一年一度的开光大会,寺外更有为期九天的庙会,这成了桃花城的一桩盛事,.

桃花寺四周方圆十里桃花如海,而寺外便是著名的桃花潭,春|光明媚,满潭碧波,此时正值四月暮春,岸边草色青青,桃花映红了碧波,鸭头春水浓如染,水面桃花弄春脸。

崔小眠早就想去逛庙会了,而且近来霉运当头,她还想到桃花寺里上上香,难得今日贺远心情好,留了大牛和小丫看家,他和崔小眠到桃花寺外逛庙会。

这阵子日子安定,又有新鲜草料,乌金养得膘肥体壮,一身皮毛黑亮得像缎子一样。

这些年跟着贺远走南闯北,三分之一的日子都是在马背上渡过,崔小眠早就习惯骑马了,只是她人小腿短,脚丫够不到马蹬子,还是只能坐在后面,紧紧抱住贺远的腰。

贺远的小蛮腰精壮结实,没有一丝赘肉,这副身板常常引得大姑娘小媳妇瞟了又瞟,每次看到那些眼神儿,崔小眠就觉得她们恨不得把贺远吃到肚子里,从五岁那年开始,崔小眠的小肥胳膊就时常抱着贺远的腰,有时一抱就是几个时辰.

刚开始骑在马上她很害怕,乌金又是那种传说中的千里马,有一次到了地方,贺远把崔小眠从马上抱下来时,闻到一股尿骚味,再一看小光头裤裆里还滴着水呢,这件事让贺远笑了足足三天!

从那以后,崔小眠觉得乌金比以前跑得更快了,而贺远则是快马加鞭,崔小眠知道贺远一定是故意的,就想看她尿裤子的样子,这人的人品有多差啊,简直是差到烂泥底下永不发芽。『雅*文*言*情*首*发』

好在崔小眠够争气,吓尿裤子的事也只有那么一次,可贺远不甘心,故意几个时辰不停地赶路,崔小眠就觉得贺远的膀胱特别大,要不怎么就能几个时辰不解手呢,她就做不到,那还是个冬天,她穿着厚厚的棉裤,尿了个透湿凉,贺远把她从马上抱下来时,裤子上贴着个冰坨子,这次贺远没笑,顶着鹅毛大雪出去给她买了新棉裤。

从那以后每次出门前,贺远都会提醒她先去嘘嘘,就像这次,他又说:“快去茅厕,免得尿到乌金身上,弄脏了皮毛。”

崔小眠翻翻白眼,在茅厕里故意慢吞吞地让他多等了好一会儿,欺负小孩啊,魂氮!

出了家门,上了马,乌金走得不快不慢,崔小眠的肥爪子又放在贺远腰上,贺远今儿个穿了件宝蓝色的长衫,腰间的丝绦是深蓝色的,上面还缀着一块白玉,贺远在衣食上从不节省,崔小眠从没见过比他更讲究更臭美的男人。

崔小眠坐在马背上,看着他的后脑勺,贺远的头发和乌金的皮毛一样,又黑又亮,梳得一丝不乱,束发用的玉簪同丝绦上的白玉是配套的,雕刻着同样的水云花纹,这厮穿着打扮比女人都精细。

可能是大成王朝水土养人,没有沙尘暴雾霾污染,贺远比她大了十二岁,皮肤并不比她粗糙,看上去水灵灵的,这几年崔小眠眼瞅着贺远一年比一年硬实俊朗,从十七岁的小嫩葱变成二十岁的青蒜苗,看着似乎越发可口了,女人们看他的眼神已经是红果果的饥|渴啊。

“你整日不着家,去过桃花寺吗?”

“没有。”

“那桃花庵和桃花寺有关系吗?”

“一个住着尼姑,一个住着和尚,你想让他们有何关系?”

切,驴粪蛋儿外面光,这人长着副好壳子,内里真是低俗啊,这话都能说出来。

崔小眠像老头一样干咳一声,错开这个恶趣味的话题,继续问道:“听说那位志觉大师是得道高僧,你猜他会不会已是七老八十?”

“年方三十,正值盛年。”

“咦,年轻和尚,会不会很帅?”

前世武侠看得有点多,崔小眠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身穿雪白僧衣面若莲花的妙僧形像。

贺远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和尚都惦记,你这小孩有多低俗。”

靠之!这人的嘴比猪都贱!

崔小眠在他的小蛮腰上狠狠一戳,不会点穴也戳死你个犊子,别看手指头没有多少力气,戳得多了也能让你阳萎加便秘。

一大一小谁也不理谁了,就这样骑着乌金,悠哉悠哉,不紧不慢地到了地头。

桃花寺外的长街上远远可见彩旗飘扬,除了卖进寺朝拜用的香烛的,还有打把式卖艺的,变戏法儿的,各种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找了间客栈把马存好,师徒俩步行上街,向着桃花寺的方向一路逛过去。

起先还是谁也不理谁,路过一处卖风车的小摊子,五颜六色的风车着实好看,风一吹,小风车嘎嘎做响,贺远随手买了一只递给崔小眠,崔小眠接过风车,又老实不客气地指指隔壁摊子上的冰糖葫芦,贺远又给她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崔小眠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真好吃,好吧,冷战到此结束。

前面有耍猴的,围得水泄不通,崔小眠个子矮,隔了人墙只能听到耍猴人的吆喝声和人们的笑声,她拔着脖子看了看,可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刚想继续向前走,身子忽然凌空被抱了起来,待她明白过来,已经坐在贺远的肩头了。

敢情贺远以为她想看耍猴呢,其实她也不是那么想看,小孩子才喜欢看呢,她又不是真小孩。

贺远是那种高挑挺拔的身材,崔小眠坐在他的肩膀上,能把那耍猴儿的看得清清楚楚,她有点儿不好意思,虽然在场的小孩子也大多是这样坐在大人们的肩膀上,可人家都是真小孩,她不是啊。

“那个啥,让我下来吧。”

崔小眠的声音不小,可贺远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脸扭向一边,看得出神,并没有留意崔小眠在说什么。

崔小眠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了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

第三十五章 带着女眷的和尚

崔小眠一向把和尚分成两种:一种是不染俗尘的和尚,还有一种是尽染俗尘的和尚。『雅*文*言*情*首*发』

而这个和尚就是后者,除了那袭袈裟和那个光脑壳,全身上下看不出一丝仙骨。大红袈裟不是任何和尚都能穿的,也不是任何时候都穿着的,大凡穿着这样的袈裟满地走的和尚,一般都是有些身份的。

可这个看上去很有身份的和尚却长了一张又白又胖的娃娃脸,他的头很大,脸很大,可身子却又细又瘦,活脱就像一根筷子上插了颗大馒头。

贺远在看着和尚,和尚却没有看贺远,他正在和身边的女眷说话,一个穿着隆重法衣的大和尚身边竟有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偏偏崔小眠还认识。

六婶婶!

这就是那位一门心思绑了她再宰了她的六婶婶,崔蓉蓉的亲娘!五年没见,六婶婶一点儿也不变老,只是面色有些晦暗,不过总体还是比雪姨多了两分姿色。

当年的崔小眠只有三岁,如今五年过去了,崔小眠不确定六婶婶是否能认出她。崔小眠永远都不会忘记六婶婶的脸和她那把花腔女高音,六婶婶当年买|凶|杀|人,如果她不是穿越而来的假小孩,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可能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和尚转过身看过来,白白胖胖的脸上扬起一朵大大的笑,就像一只开花大馒头。

“阿远?你还没死?”

贺远的人品该有多差啊,连慈悲为怀的佛子见到他都要这样说话。『雅*文*言*情*首*发』不过这话也真的不像是从和尚嘴里说出来的。

“死光头,你还没死,我怎么会先死。”贺远的嘴角上扬,勾起一个好看的笑容。

和尚抡起马竿一样的细胳膊一拳捶在贺远胸口:“你小子这几年躲到哪里了,我去京城都没有见到你。”

贺远笑道:“彼此彼此,我听人说你落脚在桃花寺,可我来了几个月,也没见你。”

坐在贺远肩头上的崔小眠冷眼看着这两个人,显然他们是好久不见的朋友,而且还是很好很好的那种朋友,认识贺远好几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有这样亲近的朋友。

看到贺远看向身后的女眷,和尚指指站在身后的六婶婶,对贺远道:“这是我俗家堂姐,说起来堂姐的夫家你可能知晓,便是当朝崔老帝师的公子,堂姐是从京城来此做法事。”

和尚又对六婶婶道:“这位是我幼时一同练武的师弟,阿远。”

六婶婶福了福,含着笑,却未说话,俨然一副名门贵妇的派头。

崔小眠看看贺远,见他面色平静,表情未变,显然对崔老帝师的名头不明觉历,他这样一个小偷,说不定根本就不知帝师为何物呢。

和尚一指崔小眠:“几年没见,连儿子都有了?”

崔小眠以为贺远会立刻否认,因为贺远一向对他十三岁就开苞当爹的事非常排斥,可这次他不但没有解释,还把崔小眠从肩头拽下来抱到怀里,对和尚道:“犬子五岁了。”

崔小眠不明白贺远为何要给她减去三岁,难道十五岁当爹会比十二岁高大上吗?

和尚一点儿也没有起疑,笑嘻嘻地摸摸崔小眠的脸蛋:“和你爹小时候长得一样。”

和尚的手瘦得像鸡爪子一样,摸到崔小眠脸上让她浑身打个冷颤,她本能的别过脸去,把脸藏在贺远胸前。

贺远显然是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抱她的手臂紧了紧,笑着对和尚道:“这孩子没见过和尚,胆子小。”

接下来这一对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也并没有继续寒暄,一个说要带儿子四处逛逛,一个说寺里还有事要先回去,就此道别。

走出几步后,崔小眠还拔着脖子向后看了看,见六婶婶跟在和尚身后亦步亦趋,并没有回头看他们。

她挣扎着从贺远怀里溜下地:“我比去年长高了一截呢,根本不像五岁的。”

贺远没有看她,淡淡道:“抱在怀里你又蜷着腿,看不出来。”

崔小眠还要继续问他为何要向和尚撒谎,嘴还没有张开,贺远已经不耐烦地道:“不许再问,问也白问!”

不问就不问,拽什么,想知道什么本姑娘自己会去打听。

她一指不远处的小摊子:“我饿了,我要吃油炸臭豆腐。”

一阵微风吹过,臭豆腐的味道远远飘过来,崔小眠夸张地吸下鼻子,又咽咽口水,贺远却皱起了眉头,掏出几文钱:“我在客栈等着你,你吃完后漱了口再去找我。”

崔小眠接过钱,目送贺远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这才冲着他远去的方向做个鬼脸,扭头便跑,她没有去吃臭豆腐,而是向着桃花寺的方向跑去。

逛庙会的人很多,摩肩接踵,好在她的个子小,像条小泥鳅一样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不多一会儿来到桃花寺山门前。

桃花寺门前更是人山人海,崔小眠找了个石台站上去,看到刚才那个穿着大红袈裟的和尚拐进了寺院一侧的小胡同,六婶婶就在他身后跟着。

崔小眠一路小跑也钻进那个小胡同,原来那里有一扇小门通向寺院。门口有个看门的年青和尚,可能是光头看多了视觉疲劳,看到崔小眠那颗光溜溜的秃脑壳,压根儿就没多看她身上穿着的青布小褂,直接就把她当成偷跑出去玩儿的小沙弥了,不耐烦地道:“快些进去,下次不要再走这道门,这不是你能进出的地方。”

崔小眠知道这人是错把她当成和尚了,索性问道:“师兄,我看到刚才有个大师带个女眷进去,那是谁啊?”

守门和尚怒道:“小小年纪只知道看女眷,志觉大师的事焉是你能过问的,还不快快回去!”

原来那个长得像签子馒头的和尚便是志觉大师,六婶婶竟是他的堂姐,可是好奇怪,六婶婶想做法事,京城有的是寺院,桃花寺再出名也比不上京城的寺院,她为何舍近求远呢?只是因为这里有娘家兄弟好办事,还是别有内情呢?

第三十六章 出家人不打诳语

寺院里香客众多,人头攒动,崔小眠在几重大殿间绕来绕去,.她有些无奈,开始自我安慰,如果不是六婶婶买|凶|杀她,她已经做了皇家童养媳,落入那个什么六皇子之手了,说起来还要谢谢六婶婶她老人家。

每次一想到那个六皇子,她便想到沈玲伊,总之都是难逃一死。不死在六婶婶手上,也会死在沈玲伊母女之手,不死在她们手上,最终也会被六皇子当成玩具折磨而已。听说那些皇子皇孙们无聊时会虐猫虐狗虐小孩儿,她只有三岁,哪里经得住变|态小王爷的折腾,好在她侥幸逃出来了,福大命大造化大,活到八岁不容易!

想到这里,她决定不再找了,好奇杀死猫,万一六婶婶认出她来个杀人灭口呢。

崔小眠转身便向寺门外走去,没想到刚走几步,便撞上一个人,那人穿着大红袈裟,瘦得像根棍儿,崔小眠一头撞上去,就像撞到一具骷髅。

想找时找不到,不想找时却偏偏遇到,崔小眠默默为自己点根蜡。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不是阿远施主的公子吗?令尊呢?”

寺内寺外果然不同,志觉大师就连说话的口吻也变了,他的身边没有六婶婶,只有两名年青僧人。

崔小眠恭恭敬敬行个礼,奶声奶气地说:“大师好,我阿爹还在外面逛着呢,我憋尿,可是找不到茅厕,寺院里肯定有的吧?”

原来是小孩子找不到茅厕,志觉大师微笑:“来,小施主,让贫僧带你去吧。”

崔小眠忙道:“谢谢大师,您只需指点方向便可啦,我自己去。”

志觉大师一张馒头脸笑得和蔼可亲,伸手拉过崔小眠的小手:“贫僧也要去,同你一路。『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假装很开心,蹦蹦跳跳地跟在和尚身边,向茅厕的方向走去,可却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叫什么事?同和尚一起上茅厕,那岂非要逼着她站着嘘嘘?

崔小眠想错了,志觉大师并没有带她去和尚的专用茅厕,而是走到一处古雅平房前面,一指拐角处一间小屋:“那里便是,小施主请便。”

崔小眠道声谢,进到里面方便完毕,净了手走出来,却见志觉大师还在外面等着她。

“多谢大师,阿爹还在等着我,我去找阿爹啦。”

一抬头,志觉正在笑眯眯地看着她:“小施主请转告令尊,就说贫僧说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但也就事论事,不会一律视之。”

志觉说完,又像是担心小孩子记不住,便又一字一句重复说了一遍,最后问道:“小施主可记住了?”

崔小眠眨眨大眼睛,笑嘻嘻地点点头:“报告大师,我都记住了,我对阿爹说,就说大师说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但也就事论事,不会一律视之。”

志觉笑着摸摸她的光头顶:“小施主甚是聪颖,果有乃父之风,善哉善哉。”

这个和尚真是无趣,一天之内说了两次类似的话,话说她哪里像贺远了?她崔小眠秀外慧中风华正茂,岂是贺远那个贼坯子能遗传的?哼哼,哼哼哼。

“大师,阿爹可能等急了,我要快些走了。”

这次和尚没有再多说,微笑着目送崔小眠离去。

崔小眠一路小跑,无奈两条小短腿跑不了太快,人群拥挤,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气喘吁吁回到存马的那家客栈。

贺远正在檐下坐着,悠闲地喝着茶,桌上还放着一碟红豆糕。

崔小眠坐下来,自己动手倒了杯茶,喝了两口,便把志觉大师托她带的话向贺远复述了一遍。

贺远听后没有说话,但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对这番话很满意。

“和尚的话是说他知道我不是你的儿子,可他会保密,对吧?”

贺远把那盘红豆糕往她面前推了推,道:“小孩子不要自做聪明,大人的事不该你问的就不要问,不过,你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才是最重要的。”

崔小眠的好奇心被他勾起来了,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讨好地说:“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你炒两个小菜吃吃,你把另一半告诉我好不好?”

贺远冷哼一声:“你骗为师说去吃臭豆腐,实则偷偷去看和尚,还没有打你屁|股,你倒讲条件,又想挨罚是吧?”

崔小眠虽然没有给贺远嗑头行过拜师礼,贺远也没有寻常师父该有的样子,但生起气来也挺严厉的,比如曾经有一次,崔小眠出去踩点时,顺手牵羊“拿”了一只玉镯,又以五十两的价钱把玉镯卖给贺远的一个脑残粉儿,告诉她那是贺远祖传的,传媳不传女。那次贺远把她吊起来不给饭吃,饿得她头晕眼花,被放下地后又罚写了足足一千遍“我错了”。

所以从那以后,“挨罚”这两个字就成了崔小眠童年时代最悲伤的事。

现在贺远又拿“挨罚”来吓唬她,崔小眠果断闭嘴。好女不和渣男斗,坏小孩不和大灰狼斗!

看着小光头低眉垂目,一脸温顺地吃着红豆糕,贺远表示很满意,小孩子还是教育为主,就像这一次,不打不骂,只是吓吓,她就变得这么乖,做师父的真是老怀安慰啊,遥想一下,将来他能有一个懂事听话又会做菜的徒弟承欢膝下,贺远心情大好。

贺远一向是气死富二代的土豪作风,他心情大好便意味着又要打赏了。

他一伸手就从怀里摸出串黄澄澄的东西,一看便知是纯金铸成,全部做成小莲蓬的形状,用红线串成一串,像是小孩子带的手串儿,莲蓬里面塞着棉花,把棉花取出来,小莲蓬立刻叮当做响,原来是铃铛。

“师父给你的,戴着玩儿吧。”

崔小眠伸手接过,左看右看,又放在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金,这才问道:“还是只能典当不能卖吗?”

贺远闻言,脸色立刻晴转多云,冷冷地道:“不许典当,更不许卖,以后记住,师父给的东西哪样都不许拿去换钱,否则就剁手!”

崔小眠吐吐舌头,这人真小气,她抬起脚丫,把这串铃铛系在脚脖子上,晃一晃,叮零当郎的,很是清脆。

她把裤腿挽起来,脚丫高高抬起,在贺远眼前晃了晃,雪白的足踝配着金红相间的铃铛,甚是好看,贺远看了一眼,却又把眼光移开,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把裤腿放下来,当心让人看到。”

崔小眠继续摇晃着铃铛,笑嘻嘻地说:“这里没人知道我是女孩子,没事的。”

“可是我知道!”

贺远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把茶钱扔到桌上,起身便走,崔小眠连忙在后面跟上去。

第三十七章 衣裳

崔小眠没有想到,不过两日,.

炒完最后一道菜,把招待客人的事情交给大牛和小丫,崔小眠便出去逛街了。

来到桃花城,生活安定,不但乌金壮实了,崔小眠也长高了,她现在也就比同龄女孩矮那么一点点,看着像个六七岁的。

衣裳鞋袜都已经不合适了,可是这没亲娘又没师娘的孩子,只能自己去添置,总不能指望贺远给她买吧。

如果不是衣裳实在不够穿,崔小眠也懒得去添置,不论穿什么样的新衣裳都还是男孩儿装束,那些好看的花衣裳穿在光头身上也不好看啊。

这家布店名叫喜来,店内不但布料齐全,还有现成的小孩儿衣裳鞋袜出售。

伙计拿出一身蓝布衫裤给崔小眠看:“你是师徒菜的小徒弟吧,师父今儿个给了多少钱让你买衣裳啊?”

伙计显然是怕小孩子手里的钱不够买新衣裳,先要摸摸底。

崔小眠笑嘻嘻:“小哥放心,师父给的钱足够,你给算便宜些,余下的我还想买糖吃。”

“好哩。”

伙计答应着,从后面拿出几身衣裳让崔小眠挑选,崔小眠随便指了两身,她的注意力全在店内挂着的一身衣裙上。

这不是小孩子的衣裳,而是一袭少女的春衫。淡淡的粉红色,用银线绣着深深浅浅的小花,下摆是用几层薄薄的云影纱裁制的长裙,也同样用银线绣了几朵线条简单的花朵,铺子的窗子打开着,微风吹进来,裙摆上的轻纱微微摆动,那些小花影影绰绰,若有若无,柔媚得也如这染着花香的春风。『雅*文*言*情*首*发』

“小哥,这身裙子多少钱啊?”

伙计笑了:“小家伙,这是女娃的衣裳,你买来做甚?”

崔小眠眨眨眼:“给我以后的媳妇穿啊。”

小光头一脸认真的小模样,把伙计笑得肚子疼:“这可是京城彩衣轩的手艺,整个桃花城仅此一件,用的是正宗的翠烟罗配着云影纱,就连襟绊上都缀了珍珠,别看这绣花简单,这可是彩衣轩专程从苏城请来的绣娘所制,你从现在就开始攒钱,或许等到你长大了,正好买来娶媳妇。”

崔小眠撇撇小嘴,本姑娘如今可是有身家的人,这些年从贺远身上搜刮了不少银子呢,说出来吓死你。

“那你也说个价,我好去存钱啊。”

伙计伸出五根手指:“五两银子,一文不少。”

要五两啊,崔小眠有点儿心疼了,五两银子不是拿不出来,只是用来买一件衣服,实在是有些心疼,何况这件衣裳,或许她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穿出去,不论多么美的衣裳,顶着个秃瓢脑袋那也不好看啊。

崔小眠恋恋不舍地又看看那件衣裳,便让伙计把选好的几件衣裳连同两双新鞋子一并包好,都是青青蓝蓝的男童衫子,小光头还是穿这些最适合。

崔小眠付了钱,正想转身离开,这时从大门口走进两个女子,一个二十出头,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另一个四十上下,一身绫罗,满头珠翠,却是六婶婶。

虽然前两日刚刚见过,但六婶婶显然并没有把眼前的路人小孩认出来,她的眼睛在崔小眠脸上只是粗粗掠过,注意力便移到店内悬挂的衣裳上。

“伙计,有没有三岁小女娃穿的衣裳?”六婶婶身边的丫鬟问道。

伙计见眼前的夫人穿着华丽,精神头马上来了,连忙招呼着:“这位太太里面请,别说三岁女娃,从三岁到十八岁,咱这店里都有现成的,花色多着呢。”

六婶婶环顾店内,眼睛也被那件粉色春衫吸引了,崔小眠的小心脏一阵急跳,这么美的衣衫如果穿在六婶婶这恶婆娘身上,她小光头就去找块豆腐撞死。

好在六婶婶也只是对那件衣裳略加注意,便又把目光移开了,她的年纪已无法把这么鲜嫩的颜色穿上身了。

这个时候,伙计已经拿了几套小女娃的衫子,件件光鲜艳丽,一看就是上等好衣料。

“太太您看,这都是小店里的上好货色,三四岁小女娃穿着最合适,您看这花色这做工,您家小姐穿在身上,那就是玉女下凡啊。”

“呸呸呸,胡说八道,咱家小姐活得好好的,这是买给死人穿的。”伙计的话音刚落,一旁的丫鬟已经开骂了。

伙计一听便慌了,朝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哎哟,太太您别在意,小的不知深浅乱说话,掌嘴掌嘴,风一吹这话儿就散开了,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六婶婶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催促那丫鬟:“春红,别和他多说了,随便挑两件咱们快些走了,一会儿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主仆二人匆匆忙忙挑了两件衣裳,连价儿都没问,丢下一锭银子便走:“这些应该够了吧,不用找了。”

看到她们走出店门,崔小眠才从柜台一侧走出来,伙计一见就笑了:“小家伙,你还真是个媳妇迷,看到有女客来了,就躲在这里偷看,那可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再说论年纪都能当你娘了。”

崔小眠冲着他做个鬼脸,这才拿了装着衣服鞋袜的小包袱走出去。

出了店门,便看到一架马车停在路边,那个叫春红的丫鬟正服侍着六婶婶上车,原来她们进来选衣裳,这辆马车一直在外面候着。

崔小眠躲在一棵大树后,看着六婶婶上了马车,一路扬尘而去。

她没有似平日那样蹦蹦跳跳,而是像个大人一样,低着头,一边想事情一边走着。她实在想不明白,六婶婶为何急着买小孩衣裳,而且还是死了的小孩。

难道六婶婶贼心不改,又杀死小孩了?

崔小眠虽然聪明,可是对古代的事情了解得并不是很多,更何况这些年她跟着贺远飘泊江湖,对那些大宅门里的事情知之甚少。

她回到家里,贺远还没有回来,这人日不归家,夜不归宿那是常有的。

小丫已经做好了饭,拿了两张刚烙的馅饼给崔小眠端过来:“小掌柜,这是小丫烙的饼,您尝尝。”

小掌柜和大掌柜同样挑食,那张小嘴儿可难打发呢,不好吃的一口也不肯吃。可是今天,小丫眼睁睁地看着小掌柜一言不发的把大半张饼全都吃了。

“小掌柜,这饼咸淡合口吗?”

崔小眠这才如梦方醒,看看手里的饼,却又所答非所问:“小丫,我问你,如果有人到寺庙里做法事,可是却又出来给已经死了的三岁小女娃儿买衣衫,还说不能误了时辰,你说这人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八章 柳笛声声思乡曲

“哎哟,这人八成是做了亏心事,让小鬼缠上身了!”

崔小眠刚刚问完,小丫便抢答成功。『雅*文*言*情*首*发』

“让......让小鬼缠上?”崔小眠只觉得脖子后面直发凉,话说这小鬼很有可能就是她自己啊。

“可不是嘛,”小丫压低声音,像是怕被小鬼听到,“我听老人们说过,没成年的小孩子死了是要下油锅的,因为他们没能给父母尽孝道便死,这是有罪,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可这些小鬼也不想死啊,于是他们身上都有很大的怨气,有的会回来找害死他们的人,还有的会拉别的小孩子一起死。”

崔小眠浑身打个冷战,她已经完全明白了。

六婶婶害死了她,想来这些年也不好过,说不定夜夜做恶梦,难怪面色晦淡,全然没有当年的容光焕发,她没有选择在京城的寺院做法事,并非是她不想,而是不敢!

万一被崔府或皇家发现蛛丝马迹,那她这条命也就搭上了。

六婶婶急急忙忙来买小孩衣裳,想来就是做法事要用的。

“那小孩衣裳,用来在寺里做法事吗?”崔小眠问道。

小丫摇摇头:“这倒也不是,这小孩儿八成连尸首也没有,这倒像是做衣冠?v,具体的小丫也不知道,不过听着很像呢。”

崔小眠彻底懂了,六婶婶不但做法事超度,还在这远离京城的地方给她做了一座衣冠?v,说不定还要在棺材里放上什么压制鬼魂的法器呢。

妈蛋,死了都不得安宁啊,崔小眠瞬间脑补——

荒郊野外一座乱坟岗上,赫然新添一座小小的坟茔,上书五个大字“崔绛春之墓”!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贺远回来时,.

“你在找什么?”

“珍珠粉。”

“找珍珠粉做甚?”

“压惊!”

......

这日清早,难得贺远没有睡懒觉,带着崔小眠出城遛马。一出城,漫山遍野都是绿草茵茵,桃粉梨白,让人心情大好。两人找了一处山坡,放开缰绳,让乌金独个儿去吃草。

贺远取出刀,呼呼呼地练起刀来,崔小眠折下一根手指粗细的柳枝,用随身的小匕首把两端切平,再把柳枝拧了拧,把里面的木芯子褪出来,只留下柳皮儿,一管柳笛便做好了,这还是贺远教她的,师徒二人流浪的那些年,便就好像现在这样,乌金吃草,贺远练刀,崔小眠便做一管柳笛胡乱吹起来。

贺远做的柳笛声音宏亮悦耳,崔小眠的则又尖又细,像是小鸡子在叫唤,即便如此,她还是吹得怡然自得,

一套刀法练下来,贺远已满头大汗,精壮的肩膀上也是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唤过乌金,从马鞍上的搭链里取出布巾擦汗,却听到小光头那难听刺耳的柳笛声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吹了,你也嫌难听了?”

崔小眠指指山下:“你看。”

贺远向山下张望,只见几辆马车驶过,全部是大红车桅点着金漆,而走在前面的则是一乘官轿。

贺远看了一眼,淡淡道:“秀女进京而已,有何可看。”

崔小眠却还是看得出神,她听来铺子吃饭的柳如月说,那位范玉儿小姐如今虽然称不上珠圆玉润,却是真的长了几斤肉,看着水葱似的,好看着呢。

原本五日前就应启程,只是范知县找人一掐算,五日后的今日才是黄道吉日,不但易出行,还易嫁娶。许是银子花得多了,沈大人也便应允了,给上面递了折子,就说路遇风雨,延误几日。

贺远不知道崔小眠在想些什么,只是见她看那秀女车队看着出神,笑道:“怎么?你也想当秀女了?”

崔小眠白他一眼:“我宁可去当尼姑,也不给人家做小老婆。”

说完,她重又拿起那枝柳笛,咿咿呀呀地吹了起来,贺远愣了几秒才明白,可不是,这些秀女进了宫,不论是做妃嫔还是才人,还不都是做妾,也就是做小老婆啊,即便是能配给皇子,也只能是侧妃或良妾,正妃的人选都是由皇上来指定,万万不会在秀女中挑选。

贺远微笑,小光头年纪小,竟还懂得这些事,八成是在桃花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讲的。

贺远也折了一根柳枝,像崔小眠那样做了支柳笛吹了起来,他可不是像崔小眠那样胡吹一气,他的笛声浑厚嘹亮,时而又如小桥流水**婉转,崔小眠不由得放下手里的柳笛,蹲在贺远身边,静静地听着。

这是一首思乡曲,贺远吹得认真,崔小眠听得也认真,她的心也随着这笛声飘到很远很远......

她的家在另一个时空,她已经没有亲人,宠物狗也没有一只,就连陪伴她许久的小强也被她用拖鞋拍死了,可是心里却还是有那么一丝莫名其妙的惆怅。

贺远脸上的表情也和这笛声一样,有几分伤感,崔小眠还是第一次在贺远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这是思乡曲,或许他也想家了?难道如他这样的浪子也有家吗?秀女的车队是去京城的,贺远的家莫非也在京城?

一曲吹罢,贺远扔了手中的柳笛,敲敲崔小眠的光脑袋:“走了,师父带你去桃花茶馆听评书。”

桃花茶馆是桃花城里最大的一间茶楼,从卯时开到亥时,除了供应茶水点心,还有精致的炒菜和汤水,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每日两场的评书。

贺远和崔小眠从城外回来,进了桃花茶馆时已是辰时,正好赶上今天第一场书。

这场的说书先生是个老头儿,惊堂木一拍,折扇一摇:“话说一一一一”

崔小眠常来这里听评书,桃花城里也没有别的娱乐,也就这评书还能让人乐呵乐呵,桃花茶馆有个好处,小孩子们挤在门口听书从来没人驱赶,崔小眠闲来无事时,便常常一个人溜到这里听评书。

今日讲的这段书是刘备三请诸葛亮,崔小眠早已耳熟能详,她有些失望地嘟嘟嘴,低头专注吃虾饺,她还是最喜欢听打仗的,一段长坂坡百听不厌。

贺远显然也不喜欢听这段,他端着茶碗,眼睛却看向窗外。

崔小眠好奇的拔着脖子顺着贺远的眼光也向外看去,就看到一个干干瘦瘦的小老头儿。

第三十九章 萝卜小人儿

窗外的人是冯老头,不过这个时候崔小眠还不知道他姓冯,但是她却已经认出来,这就是那天晚上登门找贺远,还送了个小荷包约他在三里坡见面的人。『雅*文*言*情*首*发』

冯老头看贺远的神情很奇怪,竟是满脸的......谦恭?

崔小眠再看看贺远,那张俊脸上罩了一层寒霜,崔小眠瞬间总结了二人的表情特写,那就是——

冯老头看贺远就像看着亲爹一样,而贺远看冯老头就像看着丢弃已久的一双臭袜子。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际关系,聪明如崔小眠也表示很纠结。

“那老头是谁?”崔小眠问贺远。

贺远又夹一只虾饺放到崔小眠的碗里:“快吃,少废话。”

崔小眠三口两口便把虾饺吞到肚里,接着问:“你又接生意了,这个老头儿就是中间人,对不?”

贺远没好气:“他不是,但生意早晚还要做,凭你炒菜赚的那点钱只能坐吃山空。”

崔小眠撇撇嘴,贼坯子就是贼坯子,不让他去偷去抢,他的手就痒,随他去吧,就目前来看,连衙门里的捕头都不能把他和快刀小阎罗联系起来,别人更不能。

两人从茶馆回来时,已近晌午,大牛和小丫正在收摊儿,卤味已经卖得只剩下几颗花生米。听小丫说,柳如月刚刚走,订了明天的一桌菜,因只是一家三口,所以菜式并不多,四菜一汤。

听说柳捕头和柳夫人又要来,贺远的眉头就蹙起来了,话说自从上次私房宴之后,柳家三口又来过几次,每次都是一样,先是柳捕头盯着贺远看,又是柳夫人继续看。『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和贺远全都是一百个相信,这贤伉俪来这里吃饭,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看贺远。

总之最近一段日子,崔小眠感觉身边总是出现些古古怪怪的人和事,先是一两银和冯老头,接着又是志觉和尚,再加上柳氏夫妇,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奇怪。

“你家亲戚当真没有姓苏的?”崔小眠问贺远。

贺远摇摇头:“我家亲戚极多,但父母双亲都不姓苏,其他亲戚我便不知了。”

崔小眠相信贺远没有说谎,虽然她还想说,或许你爹不是你的亲爹,你娘不是你的亲娘,只是这些话她没敢说出口,她可不想又被挂到房梁上。

第二天一大早,贺远索性对崔小眠说:“今日我出去,晚上不用给我留门,我若回来就自己跳墙。”

这人就这么一点儿出息,多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值得躲出去吗?

不过躲出去也好,免得柳捕头看多了,忽然看出贺远便是快刀小阎罗,那就不好玩儿了。

“你是不是去桃花寺?”

贺远一愣,小光头的确机灵。

“对。”

“我留在铺子里帮你应付柳捕头一家,你在桃花寺帮我一个小忙,如何?”

“何事?你说。”

崔小眠转身进了厨房,过不多时,便拿着一只小布包走出来。

“志觉大师的那位堂姐你应还记得吧,那是我的仇人,我娘怀孕七个月时,她勾|引了我爹,我娘为了照顾我积劳成疾,很年轻便去世了,我这才成了孤儿四处流浪,你说这个女人是不是很坏?”

崔小眠的话半真半假,她的身世的确是真的,只不过隔了一个时空而已,当然勾|引她爹的女人也不是这位六婶婶。

贺远还是第一次听崔小眠说起身世,他遇到她时,她只有五岁,又是个小骗子,所以他也懒得问她。

只是志觉大师的堂姐是崔帝师的儿媳,她既然勾|引了崔小眠的亲爹,那崔小眠莫非是崔帝师的后人?

“你爹是崔帝师的公子?”

崔小眠摇头:“我爹早死了,他为了那个坏女人抛妻弃女,可是没多久便有了报应,那个女人为了嫁入豪门狠心的陷害我爹,致使我爹郁郁而终,我是由娘一手养大,我娘姓崔,我便也跟着姓崔,那个抛妻弃女的亲爹,我才不要跟着他的姓呢。”

贺远释然,原来崔小眠和崔帝师都姓崔,只是巧合而已。

“让为师如何帮你,我干脆帮你一刀砍了她。”

崔小眠吓了一跳,没想到贺远竟然要去杀人!这些年来,贺远手中从没有人命,就连前一阵杀张花娘,也不是由他动手。

“不用,只要吓她一下便好,为了她惹上人命官非,不值得。”

崔小眠说着便把手中的布包展开,里面竟是一个萝卜小人儿,萝卜上还有水气,显然是她刚刚削好的。

萝卜人儿通体雪白,梳着两个小抓髻,眉目虽不清楚,但显然是个小女娃儿。

“你把这个偷偷放到她的枕头下面就行了,别的不用管,这萝卜芯子里是掏空的,你不要使劲捏,捏坏了你又不会削来赔我。”

贺远看看手中的小人儿,又看看崔小眠,面沉如水,声音冷得就像寒冬腊月里的冰渣子。

“你恨她,那便索性一刀结果了她,但为师最恨这种厌胜之术,你还小,不知是何人教你的,若让为师知晓,必不会饶了他!”

厌胜之术?这个词好熟悉,崔小眠想起来了,前世在那些宫斗电视剧里看到过,有人在受宠的妃嫔床下放上一个布做的小人儿,写上生辰八字,再在心口扎上几根钢针,被诅咒的人就此大病不起,这就是厌胜之术,也就是巫术。

贺远还真是看得起人,这么高端洋气的东西崔小眠哪里懂得,若是她懂得,早就施个法把英宗皇帝连同那位六皇子一起诅咒,让他们知道逼良为娼,不对,是强娶幼女,是一种多么可耻的行为!

她微微一笑,小手儿轻轻一拨,萝卜小人儿的脑袋便掉了下来,就在脑袋掉下来的瞬间,一股鲜血从断颈处流了出来!

这一次就连见多识广的贺远也露出惊骇之色:“哪里来的血?”

崔小眠重又把萝卜脑袋安好,笑嘻嘻地说:“这是猪血,我原是想用来做猪血豆腐的,就用这个吓吓那个坏女人,你说的厌胜之术,我还真的不会。”

贺远是那种从来不会道歉的人,明知错怪了崔小眠,可也只是面色稍霁,把萝卜小人儿用布包重新包好塞入怀中,走到大门口,却又转过身来,对崔小眠道:“为师若是很晚回来,可有宵夜?”

“有啊,刚买了两斤巴豆,给你熬粥喝。”

第四十章 苏秀才家的二闺女

柳捕头一家三口每次来吃饭,都是同样的菜式,百叶结烧肉、豉汁粉蒸肉、香煎五花肉和酱油鸡,再配上一大盆清炖排骨汤,总之这家人都是食肉动物,菜式不求花样翻新,也不求精致奇巧,只要有肉,越肥越好,崔小眠做的这四菜一汤他们百吃不厌。『雅*文*言*情*首*发』

每一次,他们肯定能把所有的菜吃得连滴菜汤都不留,干干净净,崔小眠的成就感刷刷地往上涨。

她一直想不明白,这一家人一边看着贺远,一边吃饭,竟然还能吃得这样香,如果换做是她,那肯定是食不下咽。

听说贺大掌柜去桃花寺吃斋了,柳捕头和柳夫人显然有些失落,因此饭菜也就吃得更快一些,如风卷残云一般,不到片刻,便吃得碟干盘净,柳捕头又要了两个馒头,用馒头把四个盘子一个汤盆全都擦了一遍吃掉,一旁的小丫高兴了,这下子碗碟上的油腻都没了,肯定好洗了。

柳大兴虽只是捕头,却是七品官,和知县大人平起平坐,可是生活却如此简朴,崔小眠绝对相信他是个清官。

她去过柳捕头的家,里里外外的家务都是柳夫人一手抓,只有个老乳娘帮着做些洗洗涮涮的功夫。

见他们吃饱喝足,崔小眠双手捧出一只小瓦罐,里面是她亲手做的牛肉辣酱。

柳如月一见立刻眉开眼笑,小光头做的牛肉辣酱她最爱吃了,上次她见小丫吃得很香,便也拿个馒头醮着尝了尝,又香又辣还有点微麻,吃得她满口留香,口味了好久。

柳夫人却一把拉过崔小眠,笑眯眯地问道:“小眠啊,你师父经常去桃花寺吗?他也喜欢吃斋?”

崔小眠留意到柳夫人的话中有一个“也”字,莫非还有一个人也喜欢吃斋?

虽然明知这个人不会是柳家三口这种食肉动物,可崔小眠还是问道:“师父常吃斋菜,可是桃花寺却不常去,柳捕头和柳婶婶也喜欢吃斋吗?”

柳夫人笑道:“婶婶自从嫁到柳家,就没有吃过斋菜了,.”

原来柳夫人还有一位阿姐,那个吃斋的人莫非就是这位阿姐?

“婶婶的阿姐一定也像婶婶一样和善,师父说过喜欢吃斋的人都和善。”这两句话如果是成年人说的,那就是奉承,可是用小光头那透着风儿,奶声奶气的声音讲出来,就让人从心里舒服。

柳夫人果然受用,含着笑摸摸崔小眠的光脑袋,眼睛却有些失神,似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她不但和善,还是位绝代佳人,可惜......”

“夫人,我们该回去了!”柳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柳捕头打断了,显然柳捕头不希望夫人继续说下去。

柳夫人这才似如梦方醒,笑着附和道:“是啊,天色不早,该回去了。”

送走柳家三口,崔小眠的小心思便开始琢磨上了。柳夫人说的那个人十有*就是她的阿姐,那位又和善又爱吃斋的绝代佳人。

“小掌柜,你快去吃饭吧,这些我来收拾。”小丫看到崔小眠站在柳家三口坐过的桌椅前发呆,以为她要帮着收拾碗碟呢。

“小丫,你明日帮我打听一下,柳夫人娘家姓啥?”

“不用打听,整个桃花城的人都知道,小丫当然也知道,柳夫人姓苏,她是五柳镇苏秀才的二闺女。”

姓苏?姓苏!

柳捕头是桃花城的二号人物,关于他的八卦当然是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况且五柳镇距桃花城并不远,柳夫人的身世当然也就不是秘密,更何况又是出身堂堂正正的读书人家。

原来柳夫人的娘家便姓苏,那她的阿姐当然也是姓苏了,柳捕头和柳夫人一定是感觉贺远长得像自家阿姐,怀疑他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外甥!

柳夫人相貌清秀,却并非千娇百媚的美人,崔小眠想像不出,她那位绝代佳人的阿姐是如何的美丽。

“小丫,柳夫人是苏秀才的二闺女,那他家的大闺女呢?”

“大闺女?”正在擦桌子的小丫抬起头,想了想,又摇摇头,“没听说苏秀才家的大闺女嫁到哪儿了,就连这个人也没人提起过。”

崔小眠没有再问,她心里还惦记着贺远去桃花寺吓唬六婶婶的事,以贺远那身飞檐走壁的本事,到香客住的寮房里放个小物件儿对他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崔小眠不用担心他会失手,她只是迫切得想知道六婶婶看到那小人儿后的样子。

不过也只能凭想像,等到六婶婶发现小人儿时,贺远估计已经回来了。

想到这里,崔小眠连忙跑进厨房,她答应了要给贺远煮宵夜呢,这厮虽说饿死最好,但毕竟这次帮她一个大忙,所以还要继续养肥。

拿了只干净砂锅,放进大米和糯米,加水放到火上慢慢熬着,又找了一口锅,将一块瘦肉放入加了料酒和生姜的清水里煮到断生,晾凉后用手顺着肉的纹理撕成肉沫,这还是妈妈教给她的,妈妈说煮皮蛋瘦肉粥时,用手撕出的肉比用刀切碎的更入味更有嚼头。

可惜妈妈从未喝过她煮的粥,崔小眠一边撕着肉,一边想着妈妈,不知不觉,已经撕了小半碗肉沫儿。

皮蛋剥了壳儿,用棉线绞成碎丁儿,同肉沫儿一起倒入已经煮好的粥里,加了盐,再洒上几粒葱花儿,一锅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便煮好了。

崔小眠把粥放到灶上温着,便指挥着小丫和大牛加柴卤肉,这每晚卤肉的工作,兄妹两个早已驾轻就熟,汤汁是小掌柜一早卤好的,他们只需把肉洗净褪毛,再用卤料腌好,棉绳绑好下锅卤熟便可,简单省事,卤肉的汤汁日煮夜煮,越煮越香,越煮越浓,舀上一勺拌面吃,香得连舌头都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直到两只大铁锅里的卤肉全都做好,劳累一天的大牛和小丫也去回房睡觉了,贺远才回来。

这人果然是翻墙进来的,像只轻巧的狸猫。他和崔小眠住的正房里全是一片漆黑,只有厨房里透出淡淡的烛光,一股肉香随着夜风飘了过来,他吸吸鼻子,笑了。

第四十一章 斗笠

萝卜小人儿的事,崔小眠没问,.但柳夫人姓苏的事,还有那位爱吃斋菜的阿姐的事,崔小眠详详细细都告诉了贺远。

贺远是杂食动物,不过的确对斋菜有偏爱,否则也不会在小叶寺拥有贵宾身份了。

“我吃斋菜是受乳娘影响,她老人家喜欢。”

“你的乳娘是绝代佳人?”崔小眠忙问。

“非也,乳娘为人确实和善,然相貌丑陋。”

“那你亲娘呢?绝代佳人?”崔小眠又问。

“娘亲端庄大方,却与绝代佳人四字相距甚远,且娘亲的出身......总之,不会是秀才之女了。”

听到贺远这样说,崔小眠脑补了一下,贺远的爹是过气江湖大佬,而他娘的出身就不用问了,要么是青|楼花姑娘,要么就是大户人家的逃妾之类的。

难怪贺远不愿多说,也难怪贺远从不流连烟花之地,想来他一看到那满楼红袖,便想起了生身母亲,一双玉腕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唉,一声长叹!

关于贺远和绝代佳人苏姑娘的牵连,讨论就此中止,窗外又下起了雨,初夏的雨,不似春日里那么细密,却也并不大,雨声叮咚,缠缠|绵绵下了整整一夜。

早上起床时,雨已经停了,蔷薇的花瓣被雨水打得有几分残,不如往日开得娇艳,那满藤的绿叶却被冲洗得更加青翠,叶子上还有一两滴残留的水珠在上面滚动,晶莹而又剔透。『雅*文*言*情*首*发』

青砖铺就的院子里,已经没有了积水,隐隐的透着些潮湿,檐下有一窝燕子,小小雏燕探出头儿来啾啾叫着,等着爹娘衔食来吃。

贺远和乌金都不在,只有那只丑八哥在檐下一遍遍的练习着崔小眠昨日刚刚教给它的句子:“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

崔小眠很满意,踮起脚尖摸摸丑八哥的头顶毛:“你是一只好鸟,好好学,别骄傲。”

丑八哥:“光头光头,下雨不愁。”

崔小眠眼珠子瞪大了:“坏鸟,这是谁教你的?不说我就烤了你。”

丑八哥立刻一声哀鸣,拍拍翅膀展翅欲逃,无奈脚丫子被链子拴着,蹦哒几下只好重又回到架子上,尖声高喊:“师父救命,师父救命!”

崔小眠狠狠啐它一口:“叫师父也没有用,厨房里是我说了算,哼!”

外面传来敲门声,大牛和小丫出去摆摊,崔小眠只得自己去应门,她瞪了一眼丑八哥,这次先饶了你,下次再为虎作伥,别怪我烤鸟加辣椒。

桃花树下站着一个人,个子很高,穿着件黑色的袍子,戴着顶硕大的斗笠,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面,他的声音也是低沉的:“小公子,你师父在家吗?”

声音有几分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崔小眠摇摇头:“师父不在家,请问您是哪位,找师父有事吗?”

“那可否让在下到里面去等?”

崔小眠一愣,心里有了戒备,她看看路对面正在摆摊的大牛,傻小子果然也冲这边张望呢,崔小眠心里踏实了一些,大牛没有武功,可却一身蛮力,必要时也能派上用场。

“这位大叔,我家师父没有留话儿,也不知何时回来,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那人闻言非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一步跨进门内,竟是要强行入内。

原本只是打开一条缝的大门被推得全部敞开,崔小眠被他的身子撞得侧向一旁,重重地靠在门框上,她马上高声喊道:“大牛,快来!”

大牛闻声便向这边跑,可那人身形更快,已经进了院子。

院中有一处石桌,旁边有两只石凳,因为刚刚下过雨,上面还有些积水,那人并不在意,大刺刺地在石凳上坐下,对正虎视眈眈瞪着他的小光头,和后来跑进来的粗壮少年说道:“你们莫要惊慌,在下只在此等候,不会伤害你们。”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低垂的头微微抬起,但斗笠的帽沿太过宽大,整张脸全被遮在阴影里,依然看不清楚,但这声音却让崔小眠觉得更加熟悉,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我师父最是没准儿,而且夜不归宿,有时一走就是十天半月,这位大叔你等也是白等。”

“那也无妨,我便等他十天半月,等到为止。”

这人还真在这里耗上了,崔小眠对大牛道:“你去看摊儿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大牛不放心,还想和那人理论,崔小眠一把拉住他,推他出去:“你去陪着小丫,免得有地痞流|氓过去沾便宜。”

大牛一听,立马慌了:“小掌柜你小心啊,有事就高声喊我。”

崔小眠点点头,把大牛打发出门。

看到大牛穿过大道回到摊子那里,崔小眠这才转过身来。

那人还坐在石凳上,默不做声,旁若无人。崔小眠看看他,也没说话,转身进了厨房。

过不多时,她便端了自己的早餐出来。

一大碗卤肉面。

崔小眠用的面碗是特大号的,比她的光脑袋还要大上一圈,她只有八岁,可是饭量不小,每次一大碗面,还要加上俩鸡蛋。

她把面放在石桌上,个子太矮,脑袋伸到石桌上吃面有些吃力,索性爬到石凳上,像只小猴子一样蹲在上面吃起来。

崔小眠吃面没有那种唏哩糊噜的声音,她吃得很文雅,这方面她受过贺远专门训练,小时候每每吃面都被那个大恶人用筷子猛敲脑袋,时间长了也就养成了习惯。

“你的面很香。”

崔小眠吃得正带劲儿,冷不丁那人说了这么一句。

崔小眠从面碗里抬起小脸儿,咧开少了门牙的豁豁嘴儿,笑嘻嘻地说:“大叔也饿啦,我给你煮一碗吧,不要钱。”

两人都坐在石桌旁,面对面离得很近,大斗笠的阴影下,崔小眠看到了那人的下巴和他的嘴,下巴刮得很干净,看不到胡子,他的嘴不大不小,棱角分明,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好啊,加些辣椒更好。”

第四十二章 卤肉面

一大碗卤肉面放到石桌上,抻得不粗不硬的面条上,盖了一层切得薄薄的卤肉,卤蛋用细棉绳小心地绞成小月牙儿放在肉片上,青青翠翠的小棠菜衬在面条里,和卤蛋黄绿相映看着喜人,一大勺喷香四溢的汤汁浇在面条上,.

和卤肉面一起端上来的,还有崔小眠自己炸的红油辣椒,又香又麻却并不呛烈,辣得恰到好处,就连怕吃辣的人也忍不住想要尝一尝。

那人拿起筷子,吃之前先闻了闻,脸微微抬起一点儿,道:“你煮的?”

崔小眠笑吟吟地点点头:“大叔,我家是小门小户,没有加了牛乳的玉米馍馍,一碗卤肉面还是有的,您趁热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啦。”

这一次崔小眠没有蹲在石凳上,而是站在石桌前,她的个子很矮,只比石桌高出一点点,在她的那个位置,从下往上,能清楚地看到那人整张脸,而不再是一个下巴一张嘴了。

他的鼻梁挺直,眼睛像贺远一样,有些细长,却又比贺远多了几分清冷,从崔小眠的那个角度看过去,他的脸部轮廓如同用完美无瑕的大理石精雕而成,俊朗中透出坚毅。他的年龄也比贺远大了一些,有个二十五六岁,崔小眠猜得不错,他就是一两银。

白银梅花堂既是六扇门开的,六扇门又是朝廷专门用来接手江湖帮派斗争和重大要犯的秘密部门,隶属于六扇门的人并非全部都是捕快,也有一些人来自江湖,他们当中有捕快,也有密探,更有武林高手和杀手,那么一两银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呢?

崔小眠一向对这些事很感兴趣,可是贺远从不多说,.比如上一次在梅花庵,那天外面绝对不会只有车把式和张花娘两个人,另外那些人是谁,贺远提都没提,崔小眠表示很想知道,因为贺远一向是千里独行,忽然之间多出帮手,这事便透着蹊跷。

一两银当然也知道小光头认出了他,否则也不会说出那句“加了牛乳的玉米馍馍”,但他却依然一派平静,专心致志地吃着那碗面。

他用的是崔小眠拿给他的筷子,一双普通的竹木筷子,而这碗面是崔小眠煮的,他甚至没有取出银针银筷子之类的东西试毒,便直接吃了起来。

他吃面的样子也很文雅,同样没有一点儿声音,他看上去很饿,一碗面吃得滴水不剩。

他把筷子整整齐齐地放在空碗上,对崔小眠说道:“这碗面做得非常好吃,谢谢。”

崔小眠也不多言,手脚麻利地收了碗筷,看看已是日上三竿,便走进厨房,开始准备中午的菜式。

今天中午有两桌客人,订得菜式虽然简单,却也要几个时辰才能备好,这年头没有压力锅电饭锅,更没有烤箱微波炉,所有的东西全靠炉火灶台,当真是费时费力,但这样才能将食材的营养全部发挥出来,味道比现代的厨房设备做出来的更具风味。

小丫在外面摆摊儿,厨房里只有崔小眠一个人忙活,但说真的,她确实有些忙不过来,别说贺远不在家,就是在家,那人也顶多像个监工一样在旁边看着,动手帮忙的事他才不会去做。

崔小眠只有八岁,人小力气也小,一双小手忙个不停,却是有条不紊。

“你还这么小,为何不找个帮工?”

崔小眠踏在小凳子上正在切菜,一两银不知何时也进了厨房。这人和贺远一样,走路也没有声息,就像一只狸猫。

崔小眠没有抬头,哒哒哒地切着菜,从容镇定:“铺子本小利微,请不起更多的人,好在没有几个客人,我一个人足能应付,过一会儿伙计们收了摊儿就能帮我了。”

“不要告诉我,你同你师父学的便是这炒菜煮饭的功夫,小孩子不要说谎。”一两银的声音还是平平淡淡。

这一次崔小眠抬起头,转过身子,咧着豁豁嘴儿,笑嘻嘻地反问:“大叔,我才八岁,是个孤儿,也只拜过一个师父,那你说我这不是师父教的,难道还是在娘胎里学会的吗?”

说完这番话,崔小眠便跳下小板凳,开始加柴烧火。平日里这都是大牛的活儿,可现在崔小眠不想让大牛进来,那傻小子没心没肺,万一不知哪句话惹到一两银,那就捅了马蜂窝了。

不论一两银是兵还是贼,这人都并非善类,贺远不在,崔小眠不想招惹他。

昨晚下过雨,木柴虽然盖了厚砧布,却也有些泛潮,崔小眠用火折子点了几次,都没有点燃,这时一两银凑了过来:“让我来吧,你去忙别的。”

他仍然戴着斗笠,斗笠的大帽沿极占地方,把崔小眠挤得只好站起来,让出地方给他。

这人虽说不是好人,可是比贺远要强,至少懂得尊老爱幼。

一两银生火比崔小眠要专业,不多一会儿,便把灶火烧得旺旺的。崔小眠也不客气,连声谢谢都没有说,在铁锅上放上笼屉,几道蒸菜便上了锅。

此时已是初夏天气,虽然还不是很热,可是守在灶台边还是出了一身薄汗,一两银更是蹲在炉堂前不停地添火,熊熊火苗把他的脸映得通红,豆大的汗珠滴了下来。

“大叔,喝口绿豆汤,把斗笠摘了擦擦汗吧。”

崔小眠递上汤碗,一两银接过来,同样喝得一滴不留,绿豆汤里加了冰糖,是店里用来招待客人的,一进夏天,每张桌子上便多了一把大号茶壶,里面并非茶水,而是独具特色的冰糖绿豆汤,消暑去湿,沁人心脾。

崔小眠又递上一条布巾,没想到一两银竟然真的摘了斗笠,把整个头整张脸全都暴露了出来。

面对面看得清楚,比之当日桃花树下衣衫褴褛满身潦倒的模样,此时的一两银多了几分儒雅,不像兵也不像匪,反而像个读书人。

他看看正在打量他的崔小眠,声音中透了一丝笑意:“没想到他带孩子倒有一手,将你养得聪明伶俐。”

第四十三章 惊起蛙声一片

贺远三天没有回来,一两银便在这里等了三天。『雅*文*言*情*首*发』

他倒也没有打扰别人,崔小眠煮饭时多煮上一个人的便是,晚上他便睡在铺子里。

他没有杀手的凶神恶煞,也不多嘴多舌,刚开始大牛和小丫对他都有敌意,到了第三天,他们对忽然多出的这个人也习以为常了。

倒是小丫偷偷问崔小眠:“小掌柜,你说大掌柜该不会是欠了这人银子,怕人追债跑路了吧。”

贺远的人品可见一斑,就连小丫都能目光如炬,看出他是哪根葱。

崔小眠对贺远连恨铁不成钢都谈不上,既非你侬我侬,又非母子情深,他是废铁还是烂泥关她屁事。

不过她还是扬起头,一脸和年龄不相衬的严肃:“师父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跑路,永远不会!”

上一次贺远使了激将法把她轰走,可还是又找到她,如今他又有那么多帮手,更加不会怕一两银,也更不会把她扔下。

“我们是搭档,江湖人宁可不要老婆,也不会不要搭档!”

——这句话出自崔小眠语录。

她反复地对自己说了三遍,三遍之后,她绝壁相信这话是真的。

一两银反而不急,他还是那副老样子,吃饭时一口不少吃,干起活儿来也挺卖力,就像是铁了心在这里做兼职,抢大牛饭碗一样。

一两银来的那日还是初二,今天已是初四了,晚上吃过饭,一两银便抱了柴禾进了厨房,往常这劈柴烧火的活计都是大牛的,自从一两银来了,大牛的两只牛爪子便没处放了,他的活儿都让一两银干了,而且干得还比他好,除了力气活儿以外的,傻大牛也干不来,.于是乎,牛眼里写满了空虚,往日里一顿吃五碗饭,如今也只能吃下三碗了。

崔小眠安慰大牛:“别急,就当小掌柜给你放假,过几日你就官复原职。”

对于这件事,崔小眠总结出一个亮闪闪的大标题——

江湖无间道首席杀手的打工生涯:我的老板是个贼。

......

一弯新月挂在深蓝的夜空上,柔柔淡淡,似女子的弯眉,又如将开未开的梨花。月光洒在院子里,如流水一般,也是淡淡的,夜风含着若有若无的花香,给这朦胧的月色增加了一抹生动。

崔小眠托着下巴,坐在窗台前,透过窗子,看着月光下坐在石凳上的那个人影,一两银似乎特别喜欢一个人枯坐,不干活的时候,他便是这样坐着,好像一尊雕像。

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不远处传来几声蛙鸣,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脆。

崔小眠侧耳倾听,然后她找了件了暗色的衫子换上,蹑手蹑脚地溜进贺远的房间。

她揣着火折子,拿着烛台,却没有点亮,她趴在地上,全靠记忆在黑暗中摸索着,先是挪开床下的柳条箱,再把几块铺地红砖拿起来,手便触到一块木板,这便是暗道的门了。

她钻进密道,这才打着火折子,点亮烛台,再把那道门掩好,便向着密道深处走下去。

密道并不长,另一端出口在院墙外面十丈之外,掩映在一堆罐木丛中.

崔小眠钻出来时,四周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影。四周空旷,惨白的月光把树木的影子斑斑驳驳地映在地上,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兽,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刚刚入夏,却已有了些许燥热,崔小眠的脑门儿上已经是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看着那密密匝匝的树影,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重又挺起小胸脯,向着那些树影深处走了过去。

“呱呱......呱呱......”蛙鸣声又一次响起,只是比之先前的要细嫩许多,因为这是崔小眠发出的。

当她叫到第三声时,她的身子已经腾空被人抱了起来,那人衣袂飘飘,如同一只大鸟,几个起落,最后抱着她坐在一棵高高的大树上。

他穿了件黑色镶着金边的袍子,即使在这黑夜之中,也透出点点金光,崔小眠无奈地想,除了贺远,这世人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把夜行衣也做得如些华丽土豪。

初夏的夜晚已有几分炎热,但贺远的身上却是清清凉凉爽得很,就像是冰在井水里的绿豆凉粉儿,恨不得咬上一口。

“你又去做买卖了?”崔小眠问贺远。

贺远并不隐瞒,嗯了一声,道:“回来才知,家被人占了,为师挂念着你,这才约你出来,他可有为难你?”

贺远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是他把只有八岁的崔小眠扔在那里独自面对大灰狼,可言语里的那份假惺惺,被他诠释得比真的还像真的。

崔小眠从五岁就跟着他,在她面前,贺远要么是狂拽酷霸吊炸天,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装模做样秀慈爱,我呸!

崔小眠懒得接他的话岔,反问道:“一两银为何找你?他不是朝廷鹰犬吗?如果只是想抓你,也不用独闯虎穴还要放低身价吧。”

“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出来时有人看到吗?”贺远问道。

切,这些年两人在一起做过那么多案子都没有失手,更何况这是在自家门口,贺远真是老糊涂了,小瞧了她。

这附近都没有池塘,哪里来的蛙鸣,除非是长在旱地里的癞蛤蟆,所以她一听就知道是贺远这只癞蛤蟆在召唤她。

不对,她一听到青蛙叫声,便想到这是贺远,那一两银这样的老油条难道就不会想到?

她这样一想,便觉得更加的不对,贺远并非小毛贼,他可是名列三甲的江洋大盗,这种小差错不会出现在他这种惯犯身上。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贺远,夜色之中,贺远的眼睛里有两点寒星,眼神则像千年寒冰,越过崔小眠的秃脑门看向树下。

崔小眠心里一惊,也把头向树下探出去,只见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月光透过树枝,支离破碎地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多了几分阴森。

看清树下那人的脸,崔小眠拉过贺远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想都没想,恶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咬死你个狗日的,连老娘都敢利用,你丫还是人吗?

第四十四章 咱们扯平可好?

树下站着的那个人是一两银!

贺远利用崔小眠将一两银引到了这里!

妈蛋,贺远你个混帐!

可惜门牙还没有长出来,其他小牙也是摇摇欲坠,即便如此,.

贺远却似浑然未觉,这个紧要关头,他竟然用另一只狼爪子拍了拍崔小眠的后脖梗子,那样子像极了大灰狼爱抚它的小狼崽子。

“你既把我引到这里来,铺子里的那对兄妹想来你还信不过。”一两银的声音并不高,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贺远微微一笑:“你敢来,也算是条汉子,不怕我在这里做了埋伏,杀了你?”

一两银也抱以一笑:“高贵如你,又怎会亲自动手杀人,更何况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而我就是来使。”

还在用牙较劲儿的崔小眠被二人的对话吸引了,抬起了小脑袋,贺远感觉到她在动,竟然又把那只带了血的狼爪子塞进她的嘴里,再把她的头重新按下去!

尼玛,这人是受虐狂吧。

“你告诉他,没用的话不用多讲,他要的东西我不和他争,他若不信,仍然执意要杀我,是明枪是暗箭,我全都接下便是。”

这几句话被贺远说得铿锵有力,崔小眠虽然不明觉厉,却也觉得这话像是很有正能量似的,不像是坏人说的,反而像是出自不卑不亢的好人之口。

贺远说的“他”是谁?白银梅花堂的老大,那个神秘波士?

想不到贺远还有这样高端洋气的敌人,他是何年何月在何处招惹的,崔小眠敢保证,这绝壁是三年以前的事了,绝壁不是他们两人狼狈为奸之后的事情。『雅*文*言*情*首*发』

一两银的声音依然平静如水:“如若我把这番话如实转告,恐怕下次我们再相见,便是兵戈相加了,大局一日未定,谁也不会掉以轻心,他更加不会。”

贺远冷笑道:“他想要的,并非我也想要,他想做何事,更与我无关。”

“你不想要,但如果硬塞给你,亦若有人想让你要呢?”

贺远笑了:“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事吧,他派你来,便是想让你杀了我,一了百了,对否?”

“非也,你和他是一母同胞,他要的也只是一个承诺,并非你的性命。”

好吧,崔小眠承认,一两银的这句话才真正是重点啊重点,天雷滚滚啊!贺远竟然和纵横黑白两道的超级大咖是亲兄弟!

莫非贺远那个过气江湖大佬的亲爹临死之时想起了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便想把遗产留给他,无奈那位白银大咖心有不甘,便派出手下头号杀手一两银前来刺杀,这便是上次送出银锭的那件事,但不知为何,不但刺杀没有成功,还暴露了杀人动机,白银大咖是为朝廷做事的,而杀亲兄弟的事却是个人行为私人恩怨,这若传扬出去,那是假公济私的大罪。所以这次白银大咖一不做二不休,重新放狗咬人,不,是放狗杀人!

“他想要我的承诺,他还不配,待到他真的得到了他想要的,那时再说吧,说不定我一高兴,会将人头送上给他下酒。”

崔小眠默默为贺远点了三十二个赞,好样的,这才够汉子,不愧是我的搭档,小小年纪已然如此,再过得几年,必是顶天立地的真英雄,小子,姐看好你啊。

一两银貌似也感觉到贺远这番话的份量,他一反常态,深施一礼:“既然如此,那小可这便回去通报。”

贺远懒洋洋地打个呵欠:“去吧去吧,我的小徒儿已经困了,我要带他回去睡了。”

贺远说这话时就像打发一个下人,崔小眠被他按住了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于是便脑补了一下,无奈脑海中出现的却是酥胸半露躺在贵妃榻上的美人儿,纤纤玉指拈起一颗荔枝,对服侍在一旁的太监娇声道:“力士,下去吧,本宫困了,本宫要睡了。”

崔小眠对自己的恶趣味表示很佩服,除了她谁还能把贺远同百媚千娇的杨贵妃脑补成一个人啊。

直到回到自己那张舒服的小床上,贺远才把他的狼爪子从崔小眠的嘴里抽出来。

那只手,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崔小眠还没来得及把残留在嘴里的血沫子吐出来,脑袋上便重重挨了一记。

“你是狗啊?”贺远气极败坏地把一只血乎拉搭的手放到崔小眠眼前。

崔小眠摸摸自己那一嘴松动的小牙儿,尼玛,这是钛金做的吧,竟然能把贺远的爪子咬成这样,特玛太搞笑了。

不过想起贺远竟然不顾她的安危,把她和一两银同时引出来,她就很生气!

“姓贺的,你丫也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义气两个字怎么写,你别装逼说不知道!今天是我没有事,如果一两银还有帮手,那我就被他一刀砍了,亏你还是出身流|氓世家,你这么下贱,你家人知道吗?”

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贺远全都惊呆了!

小光头说什么?说他出身流|氓世家,她说得真对,可是她怎么知道的?

小光头说这番话时,比他更像流|氓!不对,是比他们全家都像流|氓!

“一两银要对付的人是我,他肯定不会伤害于你,如果他想害你,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因而为师才放心地听任你同他一起前来。我发出信号,就算你不来,一两银也会来,不存在用你来引他出来的事儿。况且你又是小孩子,他何需伤你。”

看看小光头的眼神不再那么凌厉,贺远又接着说:“你把为师的手咬得血肉模糊,又不分长幼地辱骂为师,为师都不计较了,咱们扯平可好?为师饿了。”

贺远一连说了四个“为师”,归根结底只是一句话:“为师饿了,去煮宵夜!”

想得倒美,没这么便宜,不给你点儿教训,下次你那白银大咖的兄弟朝你放冷箭时,你肯定拿我当箭靶子,这事儿看得多了,比如那个星宿老怪丁什么春秋,就是如此,最擅长就是拿徒弟做兵器做盾牌。

崔小眠把她那白嫩嫩的小胖手伸到贺远面前:“你不是出去做买卖了,脱手了吗?脱手了把银票拿来,没脱手就把物件儿拿来,今儿个这事儿,咱们就算扯平,我去给你煮宵夜。”

贺远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从里面抽出一张放到崔小眠手上,崔小眠看看数目,摇摇头,把银票揣进怀里,小胖手儿重又伸到他的面前。

贺远又叹了一口气,非常不情愿地又抽出一张银票放到她的手上,崔小眠看看数目,依然摇摇头,银票入怀,小胖手儿又一次伸到他的面前。

......

第四十五章 师父,救命!

一两银走了,不但崔小眠不习惯,.

“唉,我想我再也找不到像一两银那么好的帮工了,能干活,话又少,还不像某人那样摆臭架子。”

坐在屋檐下,崔小眠一边剥着大蒜一边唉声叹气,最后那句话摆明是说给对面坐着的人听的。那人喝着凉茶,嚼着鸡米花,跷着二郎腿,比二世祖还像二世祖,如果他不是还有溜门撬锁这个特长,崔小眠就当他是个四体不全的废人。

身为一名大厨,每日却要做些剥蒜摘葱的事,崔小眠表示很无奈。卤肉摊要到每天中午才能收摊,这样一来,中午那顿的所有工作便要崔小眠一个人来做,小到这剥蒜捣蒜泥,大到上火烹炒,以前生意清淡时无所谓,两三天才有一桌客人,可如今日日都有订餐的,外卖也很多,崔大厨的一双小手忙不过来了。

面对贺远,崔小眠除了发几句牢骚也没有别的,她才不会愚蠢地认为这厮有一天会良心发现,挽起他那名贵的衣袖下厨帮她呢,只要贺远一息尚存,太阳就不会从西边出来。

果然,贺远在确定崔小眠中午没有空闲给他烧饭时,便拍拍屁|股走人了,不过他临走时也算是说了句人话:“再请个人吧,付不起工钱就找我要,免得让人说我苛刻徒弟。”

多请一个帮工的事便就这样定下来了,打发走中午的两桌客人,崔小眠顾不上吃饭,便找来张大红纸,写了个招工启事,贴到铺子门口。

崔小眠虽说识字不少,无奈她拿起笔来便如有千斤重,前世从未学过书法,甚至连毛笔都没有拿过,如今虽勉强能写上几个字,但歪歪扭扭着实难看,所以这则招工启事也是简约派的,用字精练之极:招工,面议!

晚上贺远回来,看到这四个字便乐喷了,主动帮她写了一张,贺远的字遒劲有力,一看就是下过功夫的。『雅*文*言*情*首*发』

这则启事贴出去,便陆续地有人来应征啦。别看铺子里是崔小眠说了算,可是这种招工的事还要贺远出面,哪有八岁小孩做面试官的事啊。

第一位来的是位花大姐,一身的花布衣衫,头上还戴了朵大红花,或许是天气闷热,或许面试官的电力太强,花大姐的脸蛋就像一块大红布,一边用眼角冲着贺远瞟啊瞟啊,一边心不在焉地玩弄着束腰的丝带。

贺远:“你是哪里人?”

花大姐:“十八。”

贺远:“你今年十八?”

花大姐:“十八。”

贺远:“你姓甚名谁?”

花大姐:“十八。”

贺远:......

第二位是个比大牛还要黑还要壮实的傻大个儿,没等贺远开口,他便咧开大嘴冲着贺远和崔小眠嘿嘿一笑,那满口的大黄牙伴随着浓郁的口臭味儿,就像隔了几天没洗的臭袜子一样馥郁芬芳,把师徒俩差点儿熏趴下。

尼玛,吓史老纸啦。

第三位一进门儿,贺远和崔小眠都很满意,这是位和颜悦色的大嫂,姓顾,约末三十五六岁,从头到脚拾掇得干干净净。

贺远:“顾大嫂,请问您是哪里人?可就是这桃花城本地的?”

顾大嫂:“我说掌柜的,你算是问对人了,嫂子我世世代代都住在桃花城,咱们桃花城有个桃花潭您知道不,那桃花潭里有一种鱼就叫桃花青鱼,这鱼好吃是好吃,可就是有刺儿,被这鱼卡了那可难受着呢。想当年我祖奶奶就给县太爷家做过帮厨,那一年啊,来了位京里的大人,县太爷便准备了一桌家宴请那位大人,没成想吃着吃着,大人就让鱼刺卡着了,正在这个时候,你猜怎么着,我祖奶奶一个箭步冲上去,朝着大人的后背就是一巴掌,你猜怎么着,那鱼刺儿啊出来啦,哈哈哈。那位大人一高兴,还赏了十两银子呢,这十两银子,我家世世代代都没舍得花,您看,我今儿个就带来了......”(此处省略三千字)

半个时辰后,崔小眠好不容易插上了一句:“那您家离得远吗,要不您先回去等消息?”

顾大嫂:“不远不远,出了您的门,走过这条街,再转几个弯不就是桃花大街了,说起来这桃花大街啊,可真是热闹,卖什么的都有,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这里买不着的,想当年,我姑奶奶就是在这桃花大街上摆摊儿卖包子的,说起来我姑奶奶蒸的那包子啊,您猜怎么着,咬一口......”(此处省略三千字)

又是半个时辰后,崔小眠:“您喝口水,歇会儿再说......”

“不用不用,”顾大嫂像挥手打蚊子似的摇摇五指山,继续,“说起这个喝水啊,夏日里虽说是要多喝水,可是这水也不能乱喝,城东有一口井你们知道吧,您猜怎么着......”

贺远摸摸崔小眠的脑袋,崔小眠无助地看看他,那一刻她深深地理解了孙悟空,能陪着唐僧活着回来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话说唐僧的话唠病说不定还比不上这位呢。

师父,救命!

徒儿,为师想一头撞死,你要替我报仇!

好不容易把三个人全都面试完了,小丫跑进来想问问晚上做啥饭,却见大掌柜和小掌柜像两摊烂泥一样趴在桌子上。

“小掌柜,晚上吃啥啊?”

“随便......”

“那大掌柜,您晚上是让小掌柜单做,还是让我哥到醉仙楼给您买啊?”

“随便......”

小丫一头雾水地走出去,今儿个大掌柜和小掌柜怎么累成这样,不是要请人干活吗?怎么倒像是他们俩干了一天活儿似的。

贺远:“为师心神不宁,精疲力尽,明日需到桃花寺吃斋诵佛,招聘之事便交给你了。”

崔小眠:“师父道行高深尚且无力支撑,我只有八岁啊,可我已经对生活失去了兴趣,我想我是患上了儿童自闭症,我需要有人心理辅导,所以我要与你同去......”

第四十六章 蘑菇黄瓜各有所爱

次日清晨,这对悲催的师徒并没能如愿以偿地去桃花寺疗养,因为一大早便有人在敲门了。『雅*文*言*情*首*发』

来人便是那位顾大嫂,崔小眠看到她,便自觉躲到贺远身后,师父,你来应付!

顾大嫂看到这师徒俩便眉开眼笑,从手里挽着的柳条篮里拿出一个小布包,小布包打开,里面竟是一大一小两条内内!

对了,这内内上还绣着花呢,大的那条绣着一只大蘑菇,小的那条绣着小蘑菇,而且那蘑菇的形状也是栩栩如生,像极了某一肉制品!

崔小眠已经笑得捂着肚子弯下腰,贺远的脸却比锅底都黑。

“矮油,昨儿个看到你们这一大一小俩光棍,一个半大不小带着个小不点儿,我心里就难受,这里里外外没有个能缝缝补补的怎么成,您猜怎么着,我就连夜缝了两条裤衩,嫂子我知道你们不缺吃穿,可这贴身儿的衣裳外面买的也不合穿啊,”顾大嫂把两条内内往已经变成呆傻青年的贺远手里一塞,“快点试试,不合适我现改。”

说着,顾大嫂一步跨进铺子,往凳子上一坐,从柳条篮里取出个针线筐,一看便是有备而来,打持久战。

崔小眠看看小内内上的蘑菇,又看看贺远那张恨不得一头撞死的脸,笑得就像偷吃了灯油的小老鼠:“难得大嫂一番好心,上面的小蘑菇好可爱啊,我这就去换上,师父你也快点换吧,不合适就脱了让大嫂给你改,嘻嘻嘻。”

师徒两个当然都不会说不合适,顾大嫂虽然没有进行售后服务,却在铺子里待了整整一天,不但从她姑奶奶出嫁那天讲到了生孩子,.

“话说我蒸的包子啊,那可是我姑奶奶传给我了我姑姑,我姑姑又传给了我,历经三代,你猜怎么着,这包子啊就是好吃......”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这师徒俩既然穿上了顾大嫂的蘑菇小内内,谁也没好意思下逐客令,再说了,他们也没有这个机会啊,崔小眠伶牙俐齿,贺远毒舌阴损,可在顾大嫂面前全无用武之地。

话唠是种病,得起来真要命,谁要是不相信,找个顾大嫂级别的话唠试试,保证你恨不能求着唐僧念紧箍咒。

顾大嫂来的时候还是清晨,在铺子里直待到晚上最后一桌客人也走了,她老人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说起来这洗碗筷啊,您猜怎么着......”

崔小眠绝望地看看贺远:师父,我撑不住了,要不我们就从了吧。

贺远点点头:只要她不再没事绣蘑菇,从了就从了吧。

面对强大的话唠,师徒俩全都表示“从了”,顾大嫂开工的第一天,就被派到了重要岗位——厨房!

顾大嫂最厉害之处在于,她不但能说,还很能干,只不过再能干的话唠被崔小眠惦记上了,也是白搭。

“这是啥啊?”顾大嫂望着小掌柜交给她的一个像小布兜似的东东,长长方方的,用的是棉纱布,里面还薄薄地垫着层棉花,另外还有四根带子。

“这叫口罩,咱家厨房里配菜的和打杂的都要戴这个,干净又卫生,每日收工时洗出来,第二天开工再戴上。”崔小眠边说边演示,盯着顾大嫂用口罩把鼻子嘴巴捂得严严实实。

带上口罩的顾大嫂刚开始并不习惯,隔着口罩还在话唠,可是没过一会儿她就认输了,口罩内侧被她自己的口水浸得湿漉漉,贴在脸上难受极了,如果想好受,那就只有一个办法——闭嘴!干活儿!

更何况,隔了一层棉口罩,她说出来的话就像被人捂了嘴,压根儿听不清楚,就连她自己也失去了说话的成就感。

于是,战无不胜的超极话唠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一个小小的口罩治住了,而口罩疗法的创始人崔小光头此时正坐在廊下,嗑着瓜子,逗着八哥,看着前话唠顾大嫂化身没嘴葫芦,正在埋头剁肉馅,嗬,厨房里多个帮手的感觉真好!

贺远也很高兴,小光头果然诡计多端,收服一枚话唠,比做武林盟主都难,造福民众,千秋功业,孺子可教也。

只不过幸福时光才过了三天,顾大嫂的第二件礼物便就到了,这一次还是小内内。

“大掌柜小掌柜,上次你们说以后不要绣蘑菇,嫂子我就合计着,如果不绣点东西光秃秃的也不好看啊,您猜怎么着,还真让我想到了,你们看看,这绿缨缨地,让人看着就想咬一口。”

贺远和崔小眠拔着脖子看过去,只见那一大一小两条内内上,各绣着一根黄瓜!

大的粗壮,小的有力。

顾大嫂,你到底是想咬哪根黄瓜,回家咬去吧!

晚上,崔小眠偷偷溜进贺远的房间,东翻西找,贺远从外面进来,一把揪住小光头的脖子:“你又在翻腾什么?”

被人当场抓住,崔小眠脸不红心不跳:“顾大嫂缝的内内你都试过了,而且以你的品味以后肯定不会穿,不如趁着还没洗送给我吧。”

贺远只觉得一股子热血直冲脑门儿,冲得他眼皮子都抽了,这孩子虽然早熟,可她只有八岁,一定是自己想歪了,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你要来做甚?”他沉着声,强忍着没让自己脑溢血,小光头,你若是说出那种话我就掐死你,彻底不让你长大了。

崔小眠的小脑袋也在急速转动,可是事实证明,被人掐住脖子想出来的主意全是馊主意,话一出口,崔小眠便觉得自己的智商令她捉急了。

“我对师父的崇拜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所以拿来供奉......”

那天晚上,被挂在房梁上当吊灯的崔小眠万般懊悔,早知如此,就应该实话实说,明明是她想拿这原汁原味的贺氏内内卖给小桃花和高翠柳换银子的,可是谎话没有编好,搞得像是她对贺远有意思似的,这简直太不科学了。

一一

ps:咱家小萌妻上了这期的青云榜,亲们多支持多支持。

第四十七章 讲和

在那之后,崔小眠觉得贺远看她时就像看着一只生虫子的小苹果。『雅*文*言*情*首*发』以前高兴时他会带着她去遛马去听书,如今就是一副恨不得把她泡到消毒水里的厌恶表情。

崔小眠原本想对他解释一下,毕竟自己的初衷是为了变废为宝,可这话应该怎么说呢?

“师父,我对你没有内个意思,你也别对我有内个看法。”或者“你别害怕,你还太嫩,不是我的菜。”

可是这话怎么也不像是八岁小孩能说出来的啊,总之,崔小眠赶脚怎么说都不妥,索性什么都不说,爱咋地咋地。

铺子里多了一个人,崔小眠比过去轻松多了,她甚至有时间拽上大牛和小丫到荷塘里采莲蓬。

桃花城里不但桃花多,荷花也多,一处处的荷塘碧色连天,荡起一叶小舟,在荷花丛中穿梭,上岸时不但整整一篮子莲蓬,还有一大叠鲜荷叶,崔小眠还摘了几支将开未开的红莲,回去插到花瓶里。

连小丫都奇怪,小掌柜这么个秃小子,怎么就这样喜欢花花草草,平日里只要有卖花的叫卖声传来,小掌柜肯定会跑出去,红红粉粉买上一大捧。

中午有三桌客人,除了早已订好的菜式,崔大厨还又每桌送了一道菜,荷塘小炒。

把桃花潭里特产的大青螺去了泥沙,切成薄片,配上去芯的鲜莲子,冬瓜丁,南瓜丁,鲜百合,下锅爆炒,出锅时在白瓷盘内垫上一片青青翠翠的鲜荷叶,清新雅致,莲子的清甜中夹杂着南瓜的糯香,而吃到嘴里却又是爽脆鲜嫩,.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再尝尝这道看似简单的荷塘小炒,顿觉清淡爽口,油腻全消。

看到食客们对这道信手拈来的小菜赞不绝口,崔小眠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下一期私房宴就以夏日荷塘为主题。

做过这么多菜,崔小眠还从未搞过这种主题宴会,也就是说当天所有的菜式都要围绕着“夏日荷塘”这个主题。

想到这里,崔小眠便磨拳擦掌,她给自己十日期限,这十日里她要研制新菜!

贺远平日里从外面回来时,都是夜已更深,这阵子他都是早出晚归,有时还夜不归宿,他早上走的时候,崔小眠还没起床,晚上回来时,她又已经睡了。

昨晚又是一夜未归,贺远直到次日上午才回来,一进大门,便听到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原来是顾大嫂正给崔小眠剃头。

崔小眠把做饭戴的围裙围在脖子上做罩衣接着剔下的头发茬子,上午的日头还不毒,暖暖的,把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蛋映得红扑扑的。

顾大嫂没有戴口罩,一边剃头一边唠叨,不知说了什么笑话,小光头笑得眼睛眯成了小月牙儿。

崔小眠这时的笑,不是往常那种坏坏的笑容,而是很无害很天真的,和她的年龄很相配。

贺远看看崔小眠,又想起那日她跑到他房里偷内内的事,他顿时觉得冤枉了她,这么天真无邪的小孩儿,怎么会知道那些毁三观的事,定是有人教她的,说不定就是顾大嫂,三十几岁的老娘们儿,孩子都生了好几个,还懂得在内内上绣什么蘑菇黄瓜的下做事,一定是她带坏了自己的小徒弟。

贺远的心态就像溺爱孩子的家长,总觉得自家孩子是好的,坏事都是别人教给她的。

从小到大,崔小眠的脑袋都是他给剃的,他不过就是一天一夜没回来,光脑袋也变成别人的了。

总之,贺远现在看着顾大嫂很不顺眼,正想着假装没看到回屋去,没想到崔小眠竟然跑过来了,肩膀上还挂着围裙呢。

“厨房里有荷叶粥,给你盛一碗吧。”

崔小眠点头哈腰,可惜没有小尾巴可以摇三摇,她只能把白围裙冲着贺远摇了摇,谁让理亏的是她啊,就当举白旗投降好了,再说你大我小,你高我矮,你瘦我胖,我放低姿态了,你若还是梗着脖子扮酷,那咱们趁早拆伙。

贺远的嘴角微微上扬,弯到一个好看的弧度,但很快又绷起了脸:“把粥给我端到屋里去,明日中午如没有订餐,你就跟我去趟桃花寺,和尚想见见你。”

贺远这番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偷我内内的事就此掀过,我不跟你小孩子一般见识。

荷叶粥用的是刚摘的鲜荷叶,一大张荷叶一分为二切成两大块,把其中一块切成方丁,放进清水中煮沸,直到荷叶和水全都发黄,再将荷叶捞出来弃之不用,加入梗米和冰糖放进荷叶水里煮沸后改用小火,这时将砂锅上的盖子用另一大块鲜荷叶代替,让米粥更多地吸收荷叶的清香,快要出锅时,再洒上几粒枸杞子,不但色香味俱全,夏日里还能消暑祛湿。

崔小眠偷偷看看贺远,这人是越来越娇气了,不过几天没着家,就嘴唇干裂,脸色也不如先前水灵了。

看着贺远喝了一碗粥,崔小眠便又给盛来一碗,贺远把第二碗粥也喝了,这才觉得浑身上下又缓过劲儿来了,崔小眠没看错,贺远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嘴里还长疮,归根结底,他的胃已经被崔小眠惯坏了,在外面吃什么都觉得不合胃口。

“你既然不想去上女学,那师父便在家里教你吧,免得你整日和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学些污七八糟的东西。“

崔小眠用了差不多五秒钟才将这番话消化到肚里,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内内的事,你就想要重塑我的三观啊,尼玛,我身边除了你以外,还有不三不四的人吗?我学坏变坏,也是跟着你学的。

“那个啥,你也挺忙的,我也挺忙的,我看就不用了吧。”

“不行,从今日开始,晚饭后上课!为师这便出门买些适用于你的书籍。”

崔小眠用脚指头也能想出来贺远要买的是些什么书,还不是《女诫》、《弟子规》。这是大成王朝的女子和学童们最流行的读物了。

她无精打采地瘫坐在椅子上,早知如此,她才不会舔着脸和他讲和呢。

第四十八章 教书先生会武术

若问八岁的古代儿童最悲催的是什么事?

那定然就是一对一教学!

若问八岁的古代儿童最痛苦的是什么事?

那定然就是废寝忘食的一对一教学!

“长者立,幼勿坐,长者坐,命乃坐,尊长前,声要低,低不闻,却非宜......”

贺远分明是想用最快的时间挽救崔小眠那扭曲的灵魂,几百字的《弟子规》一股脑儿全都灌输到崔小眠的脑袋里,这人小时候肯定被先生虐待过,所以如今才会做出如此变|.

已是三更时分,贺远还没有放她去睡觉的打算,崔小眠看着教得正起劲儿的贺远,眼皮直打架,咦,肿么眼前的贺远从一个变成三个了,她用手指头使劲撑住快要合上的眼皮,听着贺远继续念“对饮食,勿拣择,食适可,勿过则,年方少,勿饮酒,饮酒醉,最为丑......”

分明就是骗小孩子,这些贺远没有一条做到的,他不但挑食还爱喝酒,自己做不到却来要求她,强迫教学,误人子弟!

小光头在那里嘀嘀咕咕,贺远用眼角一瞄就看到了,他不动声色,嘴里勿自念着“斗闹场,绝勿近,邪僻事,绝勿问......”,一把戒尺从他手上飞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打在崔小眠的光脑壳上。

小光头哎哟一声,趴在桌子上就差口吐鲜血了。

若问世上最恐怖的是什么事?

那定然是教书先生会武术。

若问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兵器?

那定然是戒尺变飞刀,刀刀挡不住。

清晨,刚刚睡了两个时辰的崔小眠便被人扔到了马背上,她揉揉新添了两个大肿包的光脑袋,有气无力:“我只有八岁,我要睡觉......”

贺远的声音冷得就像刚被扣了奖金的训导主任:“到桃花寺有大半个时辰,你在路上睡!”

这人说话间,已从身上掏出一条绳索,将崔小眠结结实实地绑在了马背上,就算路上打盹儿也保证不会摔下去。『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欲哭无泪,无语问苍天,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魔鬼教练?这算什么事,如果被贺远就此折磨至死,这就是一条小内内引发的血案啊!

我只有八岁,我要快乐童年!

还没有出城,乌金的速度放得很慢,这样的高头大马走在大街上很是引人注目,崔小眠就巴望着能有见义勇为的,以民众的力量制止贺远这种残害儿童的行为。

咦,终于有人指指点点啦,崔小眠一阵鸡冻。

“这不是师徒菜的大掌柜和小掌柜啊,小掌柜肯定又调皮捣蛋了,让师父捆上好好揍一顿。”

尼玛,你是什么变的?

“小孩子就要管教,不管教不行,换做是我,就把他拖在马后面,让他跟着马跑!”|

尼玛,你又是什么变的?

面对这些冷酷的成年人,崔小眠索性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唱起歌来:“虽然我只是羊,羊儿的聪明难以想象,天再高心情一样奔放,每天都追赶太阳。有什么难题去牵绊我都不会去心伤,有什么危险在我面前也不会去慌乱,就算有狼群把我追捕也当做游戏一场。在什么时间都爱开心笑容都会飞翔,就算会摔倒站得起来永远不会沮丧。”

咦,又有人指指点点啦,崔小眠早就准备好甜美笑容。

“这不是师徒菜的大掌柜和小掌柜啊,小掌柜又乖又听话,为了学骑马都把自己绑在马背上了。”

艾马,送你一张好人卡!

“这小孩儿真招人喜欢,家里大人心疼他,还给他加了防护绳,换做是我,就抱在怀里,怎么也疼不够。”

艾马,送你两张好人卡!

......

可能是崔小眠的童声独唱太好听了,贺远实在忍不住了,回过头来冷冷地问道:“你是羊,那我是啥?”

崔小眠笑眯眯:“咩~~~”

切,才不告诉你呢,你这只大灰狼!

出了城,乌金就亮出了英雄本色,撒丫子就跑,崔小眠也安静下来了,既不唱歌,也不学羊叫了,贺远扭头看时,她靠在他的后背上,已经睡着了。

睡梦中的小光头和普通小孩一样,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还有一条亮晶晶的口水,真像一块纯天然无公害的小羊肉。

一直到了桃花寺山门前,贺远收了缰绳下了马,这才把崔小眠松了绑抱下来,小东西已经醒了,眼珠子几里咕噜的不知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师父,绑得太久,我的腿麻了,不能走了。”

“自己走,别指望我会背着你。”

崔小眠扁扁嘴,一边在心里问候贺远的老娘,一边蹒跚着往山门里走去。

贺远低头看看她,小光头不像是装的,看来那双小肥腿真的是麻了,他伸手揪起那条肥肥嫩嫩的小脖子,向上一提,小光头四脚腾空,像只小乳猪一样,被贺远提留着进了桃花寺。

知客僧远远迎上来:“贺施主,志觉师叔正在禅房等着您。”

崔小眠又见到那位长得像签子馒头一样的大和尚了。志觉看到贺远,已经很高兴,再看到贺远手里提着的崔小眠,就更高兴了。

“贫僧昨日忽得一梦,梦到观音大士座下金童,没想到今日竟真有金童莅临,真是可喜可贺也。”

艾马,这一听就不是真的,出家人满嘴冒泡,和尚,你这么造,你家佛祖知道吗?

果然是物以类聚,贺远的朋友就算披上袈裟也不像佛子。

“闭嘴吧,我既不请你开光,又不请你做法事,这些没用的话说得再多,我也不给你银子,我们爷俩儿还未吃早饭,快些端些素斋过来。”

贺远把崔小眠往地上一扔,自己找了张看上去最舒服的蒲团坐下。

崔小眠的腿还麻着呢,刚想滚到一边坐下,一个没站住便仰面朝天的倒下,脑袋正撞在和尚的腿上,于是她很丢人很没仪态地枕着人家的大腿躺在了地上。

崔小眠睁大眼睛从下向上看过去,便看到那个足足比她大了几个圈的大号光头正看着她呢。

“小施主,贫僧的大腿可还舒适?”

崔小眠还没来得及道个歉什么的,就看到大光头旁边又多了一个脑袋——贺远的脑袋。

贺远的脸就像刚从雪堆里刨出来的一样,他伸手朝着崔小眠的脑袋就是一记爆栗子:“成何体统,快快起来!”

一一一

那个啥,文中这首好听的歌节选自家门口幼儿园每日都在播放的《喜羊羊与灰太狼》,咩~~~

第四十九章 春心荡漾

贺远昨日说和尚想见她,崔小眠便想不通和尚为何想见她?

萝卜小人儿事情败露,和尚得知崔小眠才是幕后黑手?

亦或是六婶婶又得一梦,知悉崔家眠春小姐一缕芳魂夺舍在桃花城内光头小儿身上,遂请大和尚斩妖伏魔?

可是,就在崔小眠枕着和尚大腿欲仙欲死被贺远喝斥之后,和尚忽然对着贺远不怀好意地笑了:“恕贫僧眼拙,原来并非金童临门,竟是玉女下凡尘啊。『雅*文*言*情*首*发』”

矮油,这和尚什么来头?长了透视眼?特异功能?

当崔小眠爬起来,四腿着地,连滚带爬地躲到一旁去时,她就明白原因了。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贺远的脸!

贺远那张脸,就像是亲眼看见女儿和男人打情骂俏的老爸,更像是被猪拱了自家白菜的老农,若是儿子或是男徒弟枕了和尚大腿,你丫会是这副脸子?

崔小眠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让贺远真的把她当成徒弟了,唉,遇人不淑啊!

“死秃驴,少来多管闲事,我把人带来了,你看看有何适用的经书让她来学。”

贺远的这两句话给崔小眠解惑了,敢情贺远觉得只有《弟子规》和《女诫》还是不够,竟然还想用佛经来洗涤她那被污染的心灵,佛门讲究的是缘法,因而志觉和尚才让贺远把崔小眠带到寺里。

不就是一条小内内,你丫致于吗?你干脆把我送到尼姑庵出家一了百了。

志觉眯起那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深深地看了看崔小眠,又看看贺远,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果真取了卷经书交给崔小眠。『雅*文*言*情*首*发』

“小施主年龄尚幼,便先从这《般若心经》学起吧,然诸事皆有缘法,不必强求,顺其自然即可。”

崔小眠恭恭敬敬地接过经书:“多谢大师教诲。”

她边说边用眼角瞄向贺远,见贺远一副老怀欣慰的样子,崔小眠恨不得踹他两腿,再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做电疗。

这时,有小沙弥端来斋饭,五谷杂粮粥和一碟青菜。

志觉起身道:“两位先用着,寺里有些琐事,贫僧去去便回。”说完便走出禅房。

见他出去了,崔小眠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伸伸胳膊扭扭腰,她真的不习惯席地而坐。

“那个啥,你先吃吧,我出去嘘嘘。”好不容易来到桃花寺,她当然想去走动走动。

贺远哼了一声:“不必去了,那人已经离去,她似是吓得不轻,找道士驱鬼去了。”

崔小眠满意了,大学里选修的心理学没有白学,六婶婶,你最好安份守己,我虽然讨厌宅斗,但如果真的要斗,我就奉陪到底。

“和尚知道这件事吗?”不知为何,崔小眠觉得志觉和尚是个很难对付的人,年方三十便名扬天下,即便有炒作嫌疑,内在也应有两把刷子。

“他知与不知还不是都一样,你管他知还是不知。”

喵了个咪的,进了寺院,你就学人家打禅机,绕来绕去,屁话连篇。

“和尚说他是你的师兄,那你是俗家弟子?”

“非也。”

“你是和尚练武的师弟,但你们的师父却并非也是一个和尚。”

“然也。”

“那和尚学的也是偷鸡摸狗的功夫吗?”

“滚一边儿去!”

这人当真是无趣!崔小眠刚刚滚到一边,志觉和尚便就回来了。

他的手里捧了一只小木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装的竟是一套针炙用的银针!

他微笑着对贺远道:“可否开始?”

贺远点点头,转身对身后的崔小眠道:“你到外面等着,寺院之内,莫要乱跑。”

志觉显然是要给贺远施针,贺远肿么了?生病还是受伤,怎么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呢?

崔小眠站到禅房外面,把耳朵贴在门缝上,隐约听到志觉同贺远在说话,可是两人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她根本听不清楚。

崔小眠只好放弃窃听行动,她百无聊赖地坐在禅房外面的走廊里,开始背诵贺远给她留的作业——《弟子规》。

“亲有过,谏使更,怡吾色,柔吾声,谏......谏......”才背了几句,她便背不下去了,话说背诵这个真是闲得淡疼。

“是谏不入,悦复谏啊,小施主。”接话茬的是先前端素斋进来的小沙弥,可见这《弟子规》在大成王朝是多么的流行,就连四大皆空的和尚也要背诵,填鸭教育害人不浅。

崔小眠索性不背了,贺远自己都要照着书来念,他都不会背,为何还要强迫她啊,他若是突击检查,那就据理力争,大不了就是当吊灯吧,还能怎么滴。

“小师傅,佛门也要背诵《弟子规》吗?”崔小眠边问边打量小沙弥,见他顶多十五六岁,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看上去很是鲜嫩可口。

“阿弥陀佛,那倒不必,这是小僧出家前背过的,依然记得。”

小沙弥双手合什,面色恬静,眼底眉梢似有莲花浮动,看得崔小眠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艾玛,传说中的春心荡漾啊。

“多谢解惑,敢问一下小师傅的法号?”崔小眠暗暗悲伤,穿越而来第一个令自己春心荡漾的竟然是个和尚,不问清楚他的名字,那真心是对不起自己。

小沙弥嘴角含笑,宛若小小一棵芝兰玉树:“小僧妙能。”

妙能,这名字取得真好,只有这样的名字才配得上这般雅丽脱俗的小和尚。

“原来妙能师傅并非自幼出家啊,请问您仙乡何处?”

“阿弥陀佛,小僧五柳镇人士,五年前方自归依我佛。”

唉,五年前才出家,这么一个色香味俱全的人居然想不开做了和尚,待我长发及腰也不能与你勾三搭四了,可惜可叹-_-|||

妙能有些纳闷,他怎么觉得这个小盆友的眼睛在冒绿光,而对象就是他。

但他很快便有了解释,想来是方才他端了斋饭进去,这孩子没有吃饱,想问他要吃的,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吧。

善良的小和尚哪能想到,面前的小盆友压根儿就不喜欢吃斋饭,他(她)心里正想着吃肉呢,吃你的肉!

一一一

第五十章 又一枚姓苏的

妙能是五柳镇人氏,话说柳夫人和她那位绝代佳人的阿姐也是五柳镇人氏,看不出那鱼龙混杂的三不管之地,竟是人杰地灵。『雅*文*言*情*首*发』

“咦,妙能师傅是五柳镇的啊,话说多年前五柳镇出过一位姓苏的绝代佳人,您可知晓?”

崔小眠对柳夫人的那位阿姐的事一直好奇着呢,出家人不打诳语,妙能如果知道,肯定会告诉她的。

事实证明,崔小眠的眼光无误,妙能果然知无不尽,只是他的话太让人震惊啦!

“小僧俗家便是姓苏,五柳镇上苏姓仅我一家。”

哎哟,这也太巧了吧,妙能竟也是姓苏的!

“那妙能师傅可认识桃花城柳捕头的夫人?”

妙能含笑点头:“自是识的,那便是小僧嫡亲家姐。”

哎哟,这是巧上加巧啊,没想到柳夫人不但有个绝代佳人的阿姐,还有一位绝代佳人的小弟。

“那就对了,柳夫人是你二姐,你还有一位长姐对吧,那位长姐现在何方?”

妙能似乎有些诧异,但却还是有问必答,十几岁的少年僧人已有谦谦君子之风。

“小僧确是有两位家姐,柳夫人是小僧二姐,然长姐比小僧年长二十余年,早已远嫁他方,小僧也未见过,甚至家中父母也鲜有提起。”

额,想来远嫁只是托辞,这位苏家长姐早已杳无音讯,就连父母兄弟也不知她的下落,难怪柳捕头和柳夫人看到神似的贺远便盯着傻看,.

“小僧长姐之事,小施主又是如何得知?”

人家都知无不言了,崔小眠当然也就实话实说:“我家在桃花城是开食肆的,柳捕头一家常来吃饭,柳婶婶常有说起家中阿姐,她说那位阿姐爱吃斋菜,性子和善,还是位绝代佳人呢。”

妙能初入佛门,对俗世亲情并未刻意割舍,听了崔小眠的话,他面露微笑:“小施主所言极是,小僧自幼便常听二姐说起长姐,同小施主听到的一般无二呢。”

既然有了柳夫人这个润滑剂,崔小眠和妙能一下子便熟络起来,或许是久在寺庙过于清寂,或许是小光头笑起来太过甜美,妙能心中原有的一丝矜持也已放下,在崔小眠的引导下娓娓道来。

五柳镇苏秀才本有两女,长女纤纤,次女绣绣,绣绣嫁给桃花城的柳捕头,成为受人尊敬的官太太,但长女纤纤却是下落不明,很多年过去了,就连父母双亲也从不提起,妙能比外甥女柳如月还要小上几岁,更是从未见过这位长姐,也只是听二姐说起过而已。

“小施主,你的头怎么受伤了。”

崔小眠摸摸头上的两个肿包,话说这两个包她从昨晚顶到现在,妙能是第一个问候的呢。

“是我不小心撞的啦。”

哼哼,打死也不说这是被师父用戒尺打出来的。

“小施主,你坐下,小僧给你抹些去淤消肿的药。”

妙能的声音也和他的人一样,如同亭亭白莲,清雅却不高冷,谦和温文。

贺远从禅房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画面:午后的阳光下,一大一小两个光头靠得很近很近,大号光头正在轻柔地抚摸着小号光头,而小号光头半眯着眼睛,很是陶醉享受,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如同镀上一道金边,两颗光头相益生辉,光亮刺眼。

“崔小眠,走了!”

贺远很少连名带姓地称呼她,但凡这样叫了,他就是动气了。话说他从昨晚就在折磨改造她,打也打了,绑也绑了,按理说他应该正是意气风发才对啊,这是气从何来呢?

崔小眠还没能细细分析,便被贺远拎起脖子,大踏步地走出回廊。

崔小眠只能在心里对妙能道别:小美人,有缘再见,么么哒。

遇到一个让自己食指大动的妙能,又和妙能攀上了关系,崔小眠此时心情正好,就连看贺远也顺眼了几分。

蓝蓝的天空白云飘,和暖的微风花儿香,骑在马背上,她像往常一样抱紧了贺远的腰,这才想起针灸的事。

“和尚为何要给你施针,你受伤了?”

“小孩子不要多事。”

“我只有八岁,还需要你来照顾,万一你病入膏荒,我便要提前找好下家,因而更要随时了解你的身体状况。”

贺远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有理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声道:“我活得好好的,一时半刻不会死,你安心吧。”

崔小眠放下心来,若是没有了贺远这张长期饭票,就算有家小小的私房菜馆,一个小孩儿想要自力更生也是很悲惨的,崔小眠可不想做个悲惨的小孩儿。

知道贺远没事,崔小眠又想起妙能小美人了,可惜是个和尚,而且也太青嫩了......

妙能的脸蛋精致绝伦,说起来和贺远还有几分相似呢,尤其是那双略显细长的眼睛,只是佛子身上那圣洁的气质是贺远这小贼修都修不来的。

走着走着,崔小眠发现乌金的速度放慢了,前面便是桃花潭了,贺远勒住缰绳,在潭边停下,看着满潭碧波,他忽道:“我有一笔银子,存在和尚那里,明日我出去做件事,如若三日没有回来,那便是为师出了事,你拿上银子,找个安稳之所好好过日子。”

崔小眠心头一凛,听起来像是留遗嘱,这几日贺远很少露面,原来又出去找生意了。

“话说我好久都没有出去了,这次我要同你一起去。”自从来到桃花城,贺远也没做过几次案子,更没让崔小眠跟着出去。

“不行,已经计划妥当,多加一人反而添乱。”贺远说的绝决,崔小眠想耍赖都不行。

师徒两人再也没有说话,沿着桃花潭一路回城,崔小眠很想知道贺远这一次是去哪里,做什么买卖,是不是还有其他帮手,可是她知道,即便是问了,贺远也不会说。

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让和尚给你施针,是为了做买卖?这对身体不好吧?”

崔小眠隐约记得,以前行走江湖时,贺远曾经说起过什么封穴闭穴的。

贺远没有回答,隔了好一会儿,他轻轻拍了拍崔小眠放在他腰上的小手,然后一抖缰绳,乌金像一只离弦的箭,向着桃花城奔驰而去。

第五十一章 拔丝馒头

桃花城背靠桃花山,从桃花潭走水路一直向南,.崔小眠一直以为,贺远之所以选定这里定居,是看中桃花城山清水秀气候宜人,可是现在,崔小眠果断认为,贺远来这里是另有目的。

进了城,乌金便放慢了脚步,两人一马遛遛达达在大街上走着。前面不远便是喜来布庄,不知那件衣裳还在不在。

“你先回家吧,我在街上逛逛。”

崔小眠和贺远打个招呼,便独自下马,一路小跑着来到喜来布庄。

上次的伙计正在擦拭柜台,铺子里悬挂的衣裳又增加很多,五颜六色分外抢眼,可偏偏没有了那一件。

“小哥,那件京城彩衣轩的衣裳呢?”

伙计一眼认出她,笑道:“小家伙,那件衣裳昨儿个刚卖出去,你存够银子了?看看,又到了好多新衣裳,件件都比那件好看。”

崔小眠失望地撅撅小嘴,早知道还不如狠狠心买下来呢,就是不穿,闲时看看也好啊。

“小哥,那衣裳还会补货吗?”

“这可难说了,从京城到这里,少说也有几千里,要看咱家掌柜啥时再到京城办货,还要看彩衣轩还有没有再做那一款。”

“好吧......”

从喜来布庄出来,崔小眠耷拉着脑袋,踢着小石子,刚才还是神采奕奕,如今却像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

“算了,那件衣裳就是没卖出去,我也不会买的,五两银子足够买上十件青布衫子,那么贵,又那么大,要等我长大以后才能穿,到那时早就不流行了。再说了,不就是一件衣裳吗?不能吃又不能喝的,多一件少一件无所谓。”

这样一想,她心里就舒服多了,.贺远居然还没有回来,两人在大街上分开,崔小眠逛了布店,也不知贺远又跑去哪里了。

中午没有吃饭,崔小眠的肚子已经咕噜噜直叫了,厨房里只有几个顾大嫂蒸的陈馒头,馒头虽然没馊,可是已经干裂,崔小眠叹口气,自己这样的一位大厨居然混到这个田地。

她想起小时候,妈妈常给她做的一道吃食,那时候生活拮据,剩菜剩饭只要没有馊,就全都舍不得扔掉,妈妈总是有办法,换着花样让这些隔夜饭变得好吃起来。

她把馒头切成不大不小的方块,泡进清水中。看到馒头已经在清水中浸泡妥当,她架起油锅,待油烧到七八成热时,把泡了清水的馒头倒进油锅,大火炸成金黄色,出锅沥油。

再在小锅里倒进水,从糖罐子里舀出两勺麦芽糖,和着水用小火慢慢熬制。大成王朝地大物博,也有种植甘蔗,但用甘蔗提练的白砂糖价格高昂,民间百姓普遍用的还是麦芽糖。

麦芽糖在水中很快溶化,突突地冒着泡泡。当糖水熬得色呈微黄,像蜂蜜一样粘稠透亮时,她把沥了油的炸馒头块倒进去,用大火快速翻炒,糖浆均匀地裹在每一块馒头上,这才出锅,倒进已经抹过一层油的白瓷盘内。

一盘新鲜火辣的拔丝馒头就做好了,崔小眠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馒头,拉起一条条金黄色的糖丝,阳光下闪闪发光,煞是好看。

“你又偷偷给自己开小灶,师父还没吃饭呢。”

崔小眠无奈,这人一定是狗变的,要不怎么鼻子这么灵,她这里一出锅,他马上就出现。

看在你给我留下一笔遗产的份儿上,姐就让着你,让你先吃,谁让你是师父呢。

崔小眠倒了一碗凉开水,放在拔丝馒头旁边:“趁热醮着吃,你尝尝。”

贺远看看她,随手夹起一块在清水中涮涮,放进嘴里吃了起来,馒头被凉开水一激,外面包裹的糖浆凝固变硬,嚼起来香脆可口,甜香四溢。

“这里面是何物?”贺远看了看,却不明觉历。

崔小眠调皮地眨眨大眼睛:“都吃完了再告诉你。”

师徒两个坐在厨房的小矮桌前,你一块我一块,不多一会儿便全都吃光了,看看见底的盘子,贺远显然意犹未尽。

“乖,再去做一盘,师父还没有吃饱呢。”

“那今晚不上课了。”

“不行!”

“请你试吃下期夏日荷塘的新菜。”

“不行!”

“再加宵夜。”

“成交。”

......

原来逃课就是这样简单,只要填饱某人的胃,一切皆有可能。

又一盘拔丝馒头下肚,崔小眠从地窖里拿出冰糖百合绿豆汤,给贺远舀了一碗,夏日里喝上一碗冰冰凉凉的绿豆汤,顿觉神清气爽。

贺远大悦,小光头难得孝顺,把师父服侍得如此舒服,看来《弟子规》没有白学,这孩子果然懂事了。

这时,小丫跑进来:“大掌柜,小掌柜,高家三小姐来了。”

听说是高三小姐高翠柳来了,崔小眠不怀好意地对着贺远笑:“师父,该你出马了,捡着最贵的菜让她订。”

贺远板起脸,没好气地说:“我不去。”

“高三小姐对你有好感啊,再说她长得也挺漂亮,身上还挺香的呢。”

崔小眠一点儿都没有夸张,高翠柳每一次出现,身上都洒了茉莉花水,幽幽淡淡,崔小眠很喜欢。

“我不去。”

贺远这人吧,最大的毛病就是拗起来三头驴也拉不回来。

“我看不但高家小姐对你有好感,高员外和高夫人也看上你了,要不你就从了吧,娶了高三小姐为妻,高员外说不定把其他三个女儿全都白搭给你。”

崔小眠可不是信口胡诌,整个桃花城的人都知道,高家小姐不好嫁,贺远如果肯去做上门女婿,高员外一高兴,买一送三再送良田,不但能少奋斗二十年,还能一夜变土豪。

贺远朝着崔小眠的脑袋就是一记爆栗子,正打在她的大肿包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你拿了她多少好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看你小小年纪,活脱一个拉皮条的。”

骂归骂,打归打,贺远还是出去接待高三小姐了,大热的天儿,人家姑娘从城东跑过来,还不就是为了见他一面。

高翠柳今儿穿了件淡粉的衣裳,裙摆上影影绰绰地用银丝线绣了几朵小花儿,衬得一张俏脸更加水灵,粉面桃腮,秀色可餐。

躲在帘子后面偷看的崔小眠一眼认出了那件衣裳,这不就是先前她看中的那一件吗?原来是被高翠柳买去了。

贺远走过去,与高翠柳面对面站着,虽是只说些客套话,但高翠柳那副羞答答欲语还休的表情,让这些客套话也变得暧|昧起来。

第五十二章 人若彩凤,心如霁月

贺远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衫子,他个子高挑,越发显得玉树临风,贵气天成,单看这副卖相,说他是王孙公子也有人相信,.高翠柳站在他身旁,那件粉色衣裳如同淡淡浅浅的云,和贺远极是相衬,男的俊朗,女的娇艳,两人在一起,梨白桃粉,甚是养眼。

崔小眠偷偷掀起帘子一角,看一眼高翠柳那如云般的秀发,再看看她身上的衣裳,又看看她身边站着的贺远,就像是吃了没有熟透的青杏子,从嘴里到心里都是酸溜溜的。

高翠柳的满头青丝又黑又密,并无过多装饰,只是一支白玉百合步摇,华丽却不张扬,与身上云影纱的衣裙搭配得恰到好处。

崔小眠摸摸自己的脑袋,扁扁小嘴,先不说自己这副矮冬瓜的小身板,单说这个光脑壳也穿不出人家的效果啊,没有头发穿什么也不会好看。

以前是贺远嫌她生虱子强迫她剃光头,如今她已经三年没有虱子了,若想把头发留长了,贺远应该也不会反对,可是桃花城里人人都知道她是男的,留起长头发还是男的,那还不如光头省事,再说了,长发及腰没有个两三年那是不行的,太麻烦了。

贺远和高翠柳还在说话,只是不知为何,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崔小眠竖起耳朵也听不清楚,索性放下帘子,不再去听,可是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听不到,就越是想听,越是好奇。这个方位听不到,她干脆出了后厨绕到铺子的窗户外面,夏日里窗子四开,她躲在窗台下面,里面那已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崔小眠发誓她绝壁不是喜欢偷听别人*,她只是小孩子淘气而已,绝壁是她假扮小孩入戏太深造成的。『雅*文*言*情*首*发』

她听到高翠柳那比平日里更加娇弱几分的声音:“公子真是体贴,柳儿定不负公子之托,望公子莫要心急,柳儿去去便回。”

高翠柳一向弱不禁风,就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随时像要被饿昏了一样,她今日说话的口气也延续了一惯风格,崔小眠见怪不怪,只是当听到贺远说话时,她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小姐人若彩凤,心如霁月,在下多谢小姐美意,便就在此等候小姐芳踪归来。”

那厮的声音是该死的温柔啊,温柔得让人牙都倒了,崔小眠感到四周的空气都是酸的,一定是贺远嘴里发出来的,丫的该不会是半个月没刷牙了吧。

高翠柳说贺远“体贴”?

贺远夸高翠柳“人若彩凤”?还“心如霁月”?

高翠柳怕贺远“心急”?

贺远还要在这里“痴痴地等”?

崔小眠蹲在窗下的墙根儿里,吐糟得快要呕吐,高翠柳送货上门也就罢了,最恶心的就是贺远,方才还惺惺做态不想见人家,前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就甜言蜜语含情脉脉了,这货绝壁是个做鸭子的好材料!

高翠柳离开了铺子,崔小眠担心时间长了被贺远发现,弯着腰,四脚着地,像只胖冬瓜连滚带爬地回到自己房里。

原本说好了晚一点让贺远试新菜,厨房里还有些准备工作,可她被贺远恶心到了,没心思没灵感,更担心自己在厨房里呕吐,弄脏了那些好食材。

古代的男人三妻四妾,一颗心分成几份,或许对感情这种事,适应能力也是特别强大,三言两语、一个眼神儿,一抹巧笑就能勾了他的魂儿,难怪那些女人们誓要宅斗到底,男人这么不让人省心,不宅斗能行吗?

崔小眠以前认为那些女人是闲得淡疼,现在她却觉得不是淡疼,而是淡定,小扇罗裙,谈笑间强敌灰飞烟灭!

其实吧,崔小眠自己也不明白,为毛她竟能从贺远和高翠柳身上联想到宅斗,可能是她被某人恶心过度,脑洞大开吧。

总之,崔小眠在贺远身上发现了自己成为三姑六婆的潜质,并且她对自己这一新的特长坦然接受,毫无愧色!

她首先唤来她的心腹帮手小丫,如此这般,小声叮咛。

一个时辰后,小丫便轻手轻脚地跑进来:“小掌柜,消息打探到了。”

团队作业,果然不同,崔小眠一古碌从床上坐起来:“快点说说,他们如何了?”

小丫的嘴皮子就像炒豆子,干脆利索:“我按您的吩咐到铺子里擦拭柜台,就看到大掌柜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既没喝茶也没逗八哥儿,就那么坐着发呆。”

崔小眠插口道:“是不是眼神儿没有个准星儿,痴痴呆呆的?”

小丫想了想:“可不就是啊,小掌柜你咋知道的?”

崔小眠笑而不语,示意小丫继续说下去,这还用问吗?男人等女人还不都是那个样子。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高三小姐便回来了,就这么一会儿,她便又换了一身新衣裳,前先那身好看的粉衣裳不穿,换了身湖蓝的,手里还掂着个小包袱,看到大掌柜便笑,笑得像朵花儿似的,一点儿也不似平日那副高雅尊贵的模样。”

“那后来呢?”

“大掌柜看到她也很高兴,两人低声说了会子话儿,说话时脑袋都快要碰到一块儿了,小丫擦着柜台,离他们太远,听不太清,也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

“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再后来高三小姐就走了,大掌柜就拿了那个小包袱回自己屋里了。”

“包袱?你是说高翠柳把那个小包袱给了大掌柜?”

“是啊是啊,大掌柜拿着那包袱回屋时,看着可开心呢,就好像......就好像捡着个大元宝。”

哼哼,贺远是什么人,他会在乎什么大元宝?

那包袱里的东西,对他来说肯定很重要,莫非高翠柳帮着贺远从家里偷了她爹的宝贝?贺远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那高员外虽说家财万贯,可也不过是个县城里的小地主,能有什么奇珍异宝让贺远惦记着?

第五十三章 试菜

有了偷内内被人赃俱获的惨痛教训,.豪夺不成,那便智取。

她换了身干干净净的蓝布裤褂,又用湿布巾把光脑袋擦得晶莹透亮,系上洗得雪白的小围裙,下厨去也。

小丫摘菜,大牛生火,顾大嫂收拾鱼,帮手多了,干起活儿来也更得心应手。不多一会儿,崔小眠便炒好了几道菜。收了小灶,留了大灶的火让顾大嫂和小丫自己烧晚饭,她把炒好的菜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又拿出一坛上好桃花酒,这才进屋请了贺远出来吃饭。

贺远看上去心情很好,能不好吗?下午才和美人儿打过情骂过俏,眼底眉梢都透着一股子骚劲儿!

“师父,过几日的私房宴,我想用这几道新菜,你尝尝,给个意见。”

崔小眠搬过酒坛子,正要拍了泥封给贺远倒酒,没想到那个酒鬼居然拦住了。

“明日为师还要早起赶路,这酒先不喝了,你给我留着,等为师回来再喝。”

“好哩。”难得崔小眠这么听话,把酒收起来,换成莲子芯茶。

贺远看着这几道菜心情不错,这些菜不用急于去尝,只看卖相,就知道小光头是下了一番心思的。两凉两热,凉菜是酸梅白菱藕、荷花沙拉,热菜是荷花双丝、清蒸荷叶鱼。

“这都是新菜式?”贺远问道。

“是啊,”崔小眠笑嘻嘻,“凡是咱家菜馆以前没有做过的菜,都算是新菜。”

“这道菜有何讲究?”他一指放在面前的这道菜,只见红白相间,艳而不俗,甚是好看。『雅*文*言*情*首*发』

“这是荷花双丝,双丝是鸡丝和鳝鱼丝,这红的和白的,是新鲜的荷花花瓣,鸡肉能将鳝鱼的提鲜,再加上这荷花花瓣,不但看上去赏心悦目,又在原有的肉味上增加了几分清香。”

贺远尝了一口,鸡肉带出鳝鱼的鲜味,又有荷花的清甜,吃到嘴里口感丰富,唇齿留香。

崔小眠的特长并非是烹制山珍海味,而是能将看上去极为普通的家常小菜做得与众不同。

就像另一道菜,用的桃花潭特产的桃花青鱼,鱼去头除鳞,拆去脊骨,切成几大块,把鱼块加了葱姜和盐、糖、料酒一起腌制。

再将已经去了筋的鸡胸肉切成细丝,略微一腌,挂浆后和冬笋丝一起煸炒,炒到四分熟出锅备用。

鲜荷叶切成小块,把炒好的鸡丝笋丝分成小份,塞入已经腌好的鱼块肚子里,用荷叶包好,就像这样把每一份鸡笋丝全都塞外进鱼块里,包成一个个绿莹莹的荷叶包,扣在大碗里,上屉蒸上片刻,一道与众不同的荷叶蒸鱼便做好了。

崔小眠剥开一颗荷叶包,放到贺远面前的小碟子里,然后托着下巴,歪着小脑袋,笑咪咪地看着贺远吃下去。

“怎么样?”

贺远细嚼慢咽,缓缓道:“这道菜普通了,鱼肉蒸得不够嫩滑,不如荷花双丝。”

崔小眠皱起小眉头,夹了一块剥开,放进嘴里细细品尝,贺远长了一条好舌头,鱼肉确是微老,没有她想像中鲜嫩得入口即化的感觉,应付普通客人没有问题,但是应付贺远就不行了,这厮不但是个吃货,还是个挑食的吃货。

贺远一向如此,不喜欢的菜不会再吃第二口,崔小眠则一头扎进厨房,于是这道费了大功夫才做成的清蒸荷叶鱼就便宜了吉祥三宝——大牛小丫外加顾大嫂。

趁着崔小眠又去烧菜,贺远尝了尝那两道凉菜,没想到这一尝,他简直惊艳了!

那道酸梅白菱藕倒也罢了,选用的是初夏时令的嫩藕,这种藕生吃最好,煎炒烹炸反而不美,用来腌藕的酸梅汤是崔小眠用乌梅和山楂加了冰糖熬制的,进了夏天,百合绿豆汤和这酸梅汤便是店内常备着的,用来腌制白菱藕也是别具风味,极是开胃。

但更让贺远食欲大开的却是那道看上去五颜六色的荷花沙拉。古代买不到现成的沙拉酱,崔小眠用的沙拉酱是她用蛋黄加了少许白醋自己调制的,别说是在这桃花城,就是整个大成王朝也是独此一家。微开的荷花取中层最嫩的花瓣部分,用手掰成大块,红的白的荷花配上微黄的苹果、青绿的猕猴桃和黄色的甜瓜,用沙拉酱和果子酒调拌均匀,装在鲜艳夺目的荷花大花瓣里,五彩缤纷,花团锦簇。

这道菜不但看着好看,吃起来也是香滑爽脆,果香四溢,待到崔小眠又端出重新做的清蒸荷叶鱼时,贺远已将这两道凉菜吃下大半了。

“尝尝这次的。”崔小眠迫不及待地剥开一粒荷叶包夹给贺远。

贺远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光头这样认真,包子脸上一表严肃,虽然他已经快要吃饱了,可是看到那张小脸这样认真,他真是不忍心拒绝了。

他只吃了一口,便忍不住把咬了一口的鱼块细看,鱼块中间还是同样夹着肉丝和笋丝,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鱼肉要嫩滑许多,真的是那种入口即化的感觉。

“火候足,却又很鲜,很嫩,甚好。”

贺远难得如此夸奖一道菜,崔小眠自己也尝了一块,她满意了,要的就是这个口感。

“你在鱼肉里做了什么手脚,为何两次相隔时间甚短,却大有不同?”

崔小眠嘻嘻一笑,小样儿,想什么呢,这是大厨的秘密,她才不会告诉他呢。

其实这个秘密非常简单,只不过她在荷叶里紧贴鱼肉又加了一片薄薄的猪板油,在蒸鱼的过程中,猪板油完全熔化,渗进鱼肉里,这样蒸出的鱼肉肥而不腻,口感却更加嫩滑。

趁着贺远高兴,崔小眠的三姑六婆属性开始爆发。

“师父,话说你和高小姐准备啥时见家长啊?”

“见家长做甚?”贺远一头雾水,看到小光头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狡诘,便知道这个小东西又在冒坏水。

“见了家长就要成亲啊,做高家女婿也挺好的。”

“依为师来看,那《弟子规》只是背诵还是不行,抄上一百遍你才能记住。”

好吧,算你狠!

“定情信物都收了,你还想咋地?”她对那个传说中的小包袱甚是好奇,恨不得偷出来看个究竟。

“什么定情信物,休得胡说,为师早已订亲,高小姐是没出阁的姑娘,莫要给人家招来口舌。”

订亲?贺远说他早已订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毛她不知道?

第五十四章 高先生的龙门阵

“你订亲了?我有师娘?我肿么不知道?”

贺远瞪她一眼:“那时你还没有拜我为师,.”

没等崔小眠继续问,他便露出大灰狼的真实面目,恶狠狠地恐吓:“一提这事我就烦,烦了就想揍人,你若不想挨揍,就休得再提!”

不提就不提,本姑娘从来不喜欢打探*,只是既然贺远订了亲事,以后她崔小眠还想从那些死忠粉儿身上赚钱,可就要昧着良心了。

天刚蒙蒙亮,崔小眠就被人推醒了,她揉揉眼睛,看到贺远站在她的床前:“为师走了,你有事就去找和尚,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会帮你,自己处处小心。”

没等崔小眠彻底清醒,贺远就走了,话说这几年来,贺远也常常独自出去做买卖,但像这样有遗言有遗嘱还是第一次。

他走后,崔小眠再也睡不着了,她隐隐觉得,或许这次贺远不是去做买卖,说不定和他那位白银大咖的哥哥有关。

她起身来到贺远屋里,那个传说中的小包袱已经不在,能被他随身带走的,一定是重要或者珍贵的东西。可怜的高三小姐,这次是被有妇之夫骗得当当的。

一大早,衙门外便是鞭炮轰鸣,甚至还有舞狮和敲大鼓,比过年都热闹。

不到一个时辰,整个桃花城都知道了,县令小姐范玉儿配给了三皇子做侧妃,范县令瞬间荣升为皇帝的亲家之一,三皇子的岳父之一,别看是“之一”,那也是硬杠杠的皇亲国戚!

侧妃不同于普通妾室,虽说比不得正室王妃,但也是由皇帝册封,以大成王室的祖宗规矩,每名皇子也只有两名侧妃的配置,侧妃以下全部是侍妾,即便是有些侍妾诞下皇孙,也只能等到有空缺时,才能由皇帝下旨晋升为侧妃。『雅*文*言*情*首*发』

范县令的银子没有白花,乐平公主不但让范玉儿顺利入选,还给她弄了门好亲事,恰逢三皇子的一名侧妃去年病故,这好事便轮到范玉儿头上。

做皇子侧妃远比留在深宫之中要好得多,同十几个女人抢男人总强过同几十上百个女人抢男人吧。

范县令很高兴,县衙内张灯结彩,又在醉仙楼大排宴席,早有附近各县的官吏前来致贺,而桃花城内的乡绅商贾,也利用这个机会使劲巴结,范县令初攀高枝,便狠狠的捞了一笔。

若问如今桃花城里最流行的话题是什么?

那定然就是县令小姐飞上高枝的大新闻,街头巷尾谈论的都是这个话题。

大成王朝民风开放,言论自由,更何况在这远离京城的桃花城,这些事便成了茶楼酒肆中人们高谈阔论的主要内容。

“高先生,您是读书人,又在京城住了半辈子,给咱说说这皇家的事儿吧,听说咱万岁爷有很多位皇子殿下,那为何至今没有太子呢?”

这高先生六十开外,早前在京城做过师爷,今年才告老回乡,最爱在茶楼里摆龙门阵,讲些京城典故。

他抚抚山羊胡子,喝口茶水,拉开了话匣子:“话说咱万岁爷英宗皇帝那叫龙精虎猛,不但有皇子二十五名,而且还在增加之中。大皇子和二皇子虽然年长,却并非皇后所出。这二十五名皇子之中,只有三名是嫡出,那便是三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致于将来这太子的人选,势必在这三位中选出。咱大成王朝向来没有立长为储的规矩,谁有本事就立谁。皇子们虽说都是皇家血脉,可也分出三六九等,皇后娘娘的儿子那自是第一等,再看这三位嫡出皇子的正牌王妃,哪个都是出身名门,将来都能帮衬夫君。”

周围凑过来的人们越来越多,有人便问:“咱范县令的千金只是侧妃,那三皇子的正妃又是谁家的千金小姐啊,其他几位呢?”

高先生摇摇手中折扇,缓缓道来:“三皇子的王妃是刑部汪尚书的侄女,汪尚书掌管天下刑狱,大权在握;四皇子娶的则是皇后的亲侄女,亲上加亲;六皇子的正妃是当朝崔帝师的嫡孙女,崔老帝师是文坛泰斗,那些科举出身的大小官员莫不以和他搭上关系为荣啊。这几位王妃的娘家要么大权在握,要么富贵凌人,皇子们要成就大事,没有外戚支持那是万万不能的。不信你们就等着,咱们县令大人不出一年必定高升。”

别人是听个乐呵,崔小眠却在心里嘀咕上了。六皇子的正妃是崔帝师的嫡孙女,莫非自己“死”后,崔家还是有一位孙女嫁给了六皇子?崔家除了她以外,没有一个符合要求的,除非......除非是崔家丢了钦点王妃,担不起责任,弄了一个假的崔绛春嫁进王府!

不论这个推测是真是假,嫁给六皇子的都不应该会是崔蓉蓉,崔蓉蓉虽是六叔的嫡出女儿,但六叔却是庶出,因而她不能算是正牌嫡女,即使自己死了,按理也轮不到她。但六婶婶没有十拿九稳,决不会冒险杀人,她当年胆敢下黑手,定然是稳操胜券。

那日志觉在介绍这位堂姐时只说她的夫家是崔帝师府上,却未提起她是六皇子的岳母这个高贵身份,由此可见,六婶婶终归没能得偿所愿,代替绛春小姐嫁进王府的定然不是崔蓉蓉。

这当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破坏了六婶婶的计划,但不论是什么,都已经与她无关,她现在只是桃花城里的一个普通小孩儿。

听了高先生摆的这些龙门阵,崔小眠长嘘一口气,当日她若嫁给那位六皇子,摆在她面前的就不是宅斗那么简单,她还要在被六皇子玩死之前,协助他登上王位,所以这么高大上的事情,还是交给沈玲伊和那位替代品吧,煮饭炒菜才是她的专长。

崔小眠今天是陪柳夫人一起来喝茶的,贺远走了两天了,又听说柳捕头和柳如月带着四大金刚去协助邻县捉拿巨盗,崔小眠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个巨盗是不是贺远,她拿上新做的菱角糯米糕,跑到柳夫人家里打探消息。

别人家这个年纪的姑娘早就做了娘,可柳如月一天到晚在外面抓贼,如今快二十了,竟然连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如今好姐妹县令夫人风光嫁女,柳夫人这个当娘的心里更是郁闷,见到活泼可爱的小光头,便拉着她一起出来喝茶解闷儿。

第五十五章 抽风(上架求首订)

柳捕头和柳如月带着四大金刚去邻县帮忙的事,崔小眠是听了来买卤肉的张胜媳妇说的,.

崔小眠多送了一只猪耳朵,张胜媳妇便告诉她,这名巨盗是朝廷通辑的重犯,她家张胜这次是协助六扇门办案。

柳夫人知道的情况也并不比张胜媳妇多些,原因是那日柳捕头是忽然接到通知,父女俩也只是回家换了身衣裳便匆匆离去,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

崔小眠无心喝茶聊天,便推说铺子里还有事,同柳夫人告辞,离开了茶楼。

从茶楼出来,崔小眠一个人在街上遛达,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很心烦。虽说贺远留了笔银子给她,还让志觉和尚帮助她,可是她和贺远毕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贺远失手被擒,她也跑不了,贺远犯的是砍头的大罪,连坐下来,她一个八岁孩子判不了死刑,但发配为奴却是免不了的。

明日便是贺远走的第三天了,他曾说过,如果三日不回,他便是出了事,让她做好打算,但明天也是“夏日荷塘”私房宴的日子,订位卡早已销售一空,崔小眠也为此筹备了十天。

即使贺远真的出了事,也要把这次私房宴办完了,她才会跑路,这是业界良心,一个大厨的职业操守!

既是六扇门在追捕,那么这次她便不能藏身在五柳镇了,那里离桃花城太近,官府如要挨家搜捕,很快便能抓住她。她一个八岁小孩,想跑得太远很有难度,还是听贺远的,后天一早便去桃花寺找志觉和尚,一来拿回贺远留给她的钱,二来也请和尚帮忙给她找个落脚之所。

打定主意。崔小眠的心里便安定下来,自从三岁流落江湖以后,她已经数不清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了,跑路更是家常便饭。只是这一次,她有些舍不得,来到桃花城的这大半年,她早已把这里当做家了。

昨夜下过雨,地上还有些潮湿,虽是七月天,但比起崔小眠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时空,大成王朝算不得闷热,雨后的空气还有几分凉爽。

崔小眠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现在还是下午。小丫和顾大嫂会把晚餐的准备工作全都做好,只等到傍晚时分,她回去掌勺便可。

前面有一家药店,崔小眠想起来一件事,昨儿个忽然下雨。大牛爬到房顶上去收晒在那里的干货,下来时滑倒在地,腿上受了点儿轻伤,家里的跌打酒快要用完了,.

夏天蚊虫多,药店门口挂着张草珠子串成的帘子,草珠子门帘随处可见。但药店里的是用驱蚊草药薰过的,夏日里在门口挂上一张,蚊虫苍蝇全被挡在门外。

但这种帘子有利也有弊,利处在于能驱蚊蝇,弊端则是味道太冲,还甚是呛人。往往呛得人眼泪鼻涕一起流。因而进出药店的人大多都是捂着鼻子,有的人还干脆用布巾掩住口鼻。

崔小眠看到这帘子,远远地就捂住了鼻子,到了药店门前,正想挑帘进去。却见从药店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这人个子高挑,那张脸竟是像纸一样的苍白,显然这是个病人。

这个从药店走出来的病人虽然也同样掩住口鼻,但崔小眠还是一眼认出,这是一两银!

兴许是崔小眠的光头在阳光下太过耀眼,一两银也注意到了她。

可能是在这里遇到熟人有些意外,两人竟不约而同地把手从鼻子那里拿开了。

于是杯具发生了,一大一小同时打喷嚏流鼻涕,这还不是最杯具的,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之后,最杯具的事情发生了!

一两银忽然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崔小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江湖上顶尖的杀手,竟然就这样倒下了,而且还是如此悲催。

一两银倒下去的地方正是药店门口,药店的掌柜隔着帘子也看到了,急匆匆跑出来看了一眼,便拿起手中擦汗用的布巾塞进一两银的口中,一两银双眼上翻,但却死死地咬住了那团布巾。

看到这一幕,崔小眠脑海中闪过两个字,她连忙问药店掌柜:“这是癫痫?羊角风?”

药店掌柜大多粗通医术,往一两银口中塞布巾是防止他咬断自己的舌头,他一边按住一两银,一边对崔小眠道:“是啊,就是羊角风,小家伙,帮个忙,我在这里看着他,你到隔壁医馆去请陈大夫。”

自古以来药店都是紧挨医馆而设,崔小眠不到片刻便拉着陈大夫跑了过来。

陈大夫几根银针扎下,一口银便逐渐稳定下来,崔小眠知道,即使是在医学昌明的现代,癫痫都是不易完全治愈的,在这依靠针炙草药的古代,这种慢性病更是难以根治。正所谓不犯不要紧,犯起来能要命。

待得一两银清醒过来,陈大夫道:“这位公子,你似乎还有内伤,不妨到医馆里稍做休息,老朽给你仔细看看。”

一两银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摇摇头:“多谢两位搭救,在下并无大碍,不必劳烦大夫了,这便告辞。”

说完深施一礼,掉头便走,临走时扫了崔小眠一眼,却并未和她打招呼。

他走路时脚步还有些打飘儿,像是随时还能晕倒,崔小眠听得药店掌柜对陈大夫道:“这人来我这里买上好人参,别说我这小店,就是整个桃花城也找不到一支好参,他只得买了两支次等的,想来就是调治内伤所用。”

陈大夫叹口气:“他伤得不清,再不医治恐怕挺不过三天了,以前没有见过,像是外乡人,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从此就成孤魂野鬼了。”

崔小眠闻言,顾不上买跌打酒,便去追一两银。她一直怀疑贺远这次出去是和白银大咖有关,而白银大咖便是一两银的老板,一两银在桃花城出现绝非偶然,在他身上或许能打探到贺远的消息。

别看一两银受了重伤,可毕竟是武林高手,拐过一条巷子,崔小眠便看不到他的身影。

她四处张望,不远处有家悦来客栈,小孩子的眼神儿都好,客栈的大门敞开着,崔小眠能清楚地看到,有条灰色人影正走在通往客栈二楼的楼梯上,一两银就是穿着件灰扑扑的衫子。

崔小眠跑进客栈,那条人影已经不见,她正想去楼上找找看,店小二一把揪住她。

“小孩,乱跑个啥,出去玩去!”

崔小眠的瞎话张口便来,说得比真的都像真的:“小二哥,你不认识我啦,我是师徒菜的小徒弟啊,刚才有位大叔在我家铺子里订了菜,却忘了拿找零的银子,师父打发我一路追上来亲手交给他,对了,他穿件灰色衫子,刚刚上了二楼。”

小二并不认识她,但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便不再怀疑,指指楼上道:“刚才那位住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你别乱窜,送完钱快点走。”

崔小眠道声谢,快步跑上二楼,来到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房门并没有关上,只是虚掩着,像是特意留着门,等着什么人。

崔小眠老实不客气,推门便进,一两银是算准了她会跟着来,这条老狐狸!

别看一两银是杀手,但崔小眠并不怕他,他在她那里打工时,也和正常人类一样,没什么可怕的。

一两银坐在椅子上,正在等着她。他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但仍然坐得笔直,全无半分颓唐之色。

杀手果然是杀手,即使受了重伤,又刚刚发过羊角风,他仍然如同一把利刃,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鞘。

崔小眠在观察一两银,一两银也同样在观察她。

这还是个孩子,明明知道他的身份,却能表现得冷静沉着,还敢一个人跟着来到这里,那人果然有眼光,收了这么一个良材美质做徒弟,或许张花娘给的情报是真的,这孩子说不定真是那人的亲生骨肉,但不论这孩子是谁,假以时日,定能成为那人的左膀右臂。

斩草要除根,不如趁着自己还能动弹,杀了这个小东西,免得以后再生祸端。

他伤得很重,方才羊角风发作,已经令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若是平时,他杀崔小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可是现在,他已经连一掌挥下的力气也没有了。

崔小眠看着他,一双大眼睛明澈如水,她看到一两银的右手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从袖子里便有一样东西滑进了他的手中。

这个时候,崔小眠居然还能笑出来,而且笑得天真烂漫,甜美得就像春天里开在阳光下的一朵小小的花儿。

她的声音也是甜甜软软的,似乎还透着奶香:“大叔,你生病了,你想吃什么就告诉小眠,小眠回家做好给你送过来。”

或许小光头的笑容太过天真,或许小光头的声音太过稚嫩,明明知道这不是普通小孩,一两银的心还是抽搐了一下,握在手里的东西开始发烫,他的掌心里满是汗水!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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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极品蒙汗药(二更求订阅)

已经入伏,天气多多少少有了几分燥热,大户人家早就在屋里摆上冰块降温,即使寻常小户,一家人也都要坐下阴凉的黄瓜架下,.

可在这间只有一扇小窗的客栈斗室之中,四周的空气却是一片阴冷,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冷,令人毛骨悚然。

崔小眠盯着一两银的眼睛,那一闪即逝的杀意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她用眼睛的余光看向他的手,即使现在一两银伤势严重,但如要致她于死地也就是一念之间。

她不会让他成功!

她还没有活够!

于是她笑得更甜,也更开心,就像是刚刚尝到麦芽糖的小孩子,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是个小孩子。

她的门牙已经长出来,但还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她咧着豁豁嘴儿,笑眯眯地说:“大叔,看到您真高兴,上次您说我炒的豆嘴儿好吃,小丫又发了好多黄豆呢,我去给您炒个肉沫豆嘴儿,再煮个猪肝粥,您看着脸色不太好,猪肝最是补血呢。”

她看到一两银的手动了动,然后就又停了下来,她暗暗松了口气,她知道警报暂时解除。

也就在一两银手中的物事重新回到袖子里的那一瞬间,他便看到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直扑向他的面门!

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但还是晚了,他的眼睛如同被蜜蜂蛰过,又麻又痛,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也太出乎意料了。

他是个久经沙场的杀手,也见识过无数暗器,但从没有任何一种暗器能让他如此措不及防,却又无处可避。

这是什么毒药,为何眼睛会这么痛?

这个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他已然出手!

然而太晚了,失去视觉的暗器没有了准头儿。一阵穿破空气的风声过后,他便听到叮叮当当两声金属撞墙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两声清脆的拍巴掌的声音。那是小孩子的一双小手。

崔小眠拍着手上残留的粉末,得意洋洋,在出手之前她就知道她会一击即中,和她斗智斗力三年的贺远都躲不过,一两银更加躲不过!

这种舶来胡椒粉价格昂贵,崔小眠为了节省成本,在随身携带的小荷包里又添加了相对便宜的辣椒粉,不但省钱,又增加了威力,今天不过牛刀小试。就效果明显,一两银哭得比贺远还要伤心,他的姿色虽然比贺远略逊几分,但梨花带雨,看上去也分外*。『雅*文*言*情*首*发』崔小眠都有些怜香惜玉了。

鲜血顺着一两银的嘴角缓缓淌出,刚才那一击已经用尽他所有的气力,但他依然沉着,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大叔,您不用担心,只需用清水洗涤,您的眼睛就没事啦。”崔小眠说这些话时。就好像一个助人为乐的小朋友,嗨,我的名字叫红领巾。

一两银双眼紧闭,眼睛火辣辣地疼,他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也能想像出崔小眠的表情。这个小恶魔的脸上肯定挂着很无害很无辜的笑容。

“小东西,让你师父出来,凭他的身份,鬼鬼祟祟躲在暗处,让个小孩子出马成何体统!”

若非确信一两银已是油烬灯枯。单凭这几句慷慨陈辞,崔小眠会认为他没有受伤,这丫真是条汉子!

可是一两银的话却也带给崔小眠一条新的信息——他不知道贺远的下落!

崔小眠抽出她从不离身的小匕首,这把匕首来自当年绑架她的那两个笨贼,从三岁那年,她便随身携带。

她用匕首抵在一两银的胸口,笑嘻嘻地道:“大叔,这事儿和我师父无关,您也不能怪我啊,如果不是您动了杀机在先,我一个小孩子又怎敢拼死一搏呢,我给您的只是一些做饭用的胡椒粉,您给我的可是两柄能要命的飞镖啊。”

一两银冷冷一笑:“这么说来,还是我有错在先,他果真把你调教得很好,很好。”

“哎呀,小事情啦,您不用道歉啦,况且您现在这样子,我觉得很安心,一点儿都不害怕了,我扶您到床上躺一会儿,先给您冲冲眼睛,再给您请大夫。”

崔小眠嘴上这样说,手里的匕首却又向一两银胸口递进了两分,对于一两银,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就在刚才,他还曾经要致她于死地,他眼中那一闪即逝的狠戾令她不寒而栗。

“小东西,把刀子放下,你那小手是拿锅铲的,这个不适合你。”

不得不说,即使此刻换做是贺远,也做不到一两银的沉着,贺远还太年轻。而一两银的落落大方,侃侃而言,让人不由自主地会以为他并非是在忍受着身体和眼睛的双重痛苦,他的声音温柔又冷静,就像是一个正在对孩子淳淳善诱的家长。

而崔小眠竟然真的把匕首塞进怀里,好像她真的是一个听话的小孩子,然后她就从随身带着的小荷包里取出一只小瓷瓶。

“大叔,刀子收起来喽,我要快点拿清水给您冲洗眼睛,时间长了眼睛真的会瞎的啊,不过我还是小孩子,胆子很小,又不能保护自己,万一大叔又想杀我,那可肿么办呢,这里有点儿药,不是毒药,就是最常见的蒙汗药,睡一觉就没事了,而且还能减缓疼痛呢。”

话说这瓶蒙汗药是崔小眠花了十两银子,在一个南夷货郎那里买到的,与普通蒙汗药不同,这款看上去和鼻烟儿差不多,用法也和鼻烟儿一样,且无色无味,只需把小瓷瓶放在人的鼻端闻上一闻,马上就能进入梦乡。

因为价格太贵了,崔小眠一直舍不得拿出来使用,以前给贺远用的也都是二两银子一斤的便宜货,若不是刚才那一幕太过凶险,而一两银又太难对付,崔小眠打死也舍不得把这宝贝拿出来,十两银子呢,她办上五次私房宴,也赚不到十两银子!

她咬咬牙,用十两银子对付一两银。十比一,这次亏大了!

“就算是大象,也只需闻一下就能马上放倒。”

这是那货郎亲口说的,崔小眠知道他肯定没有说谎。因为就在她刚才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把鼻烟蒙汗药在一两银的鼻子下面晃了几下,而现在一两银果然彻底睡下了。

崔小眠松了一口气,妈蛋,放倒一只大老虎真是不容易!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十两银子一瓶的宝贝药品拧好盖子,放进小荷包。一两银还坐在椅子上,崔小眠又拿了张椅子放在一旁,把他的两条腿搬起来放在上面,让他睡得更舒服。

把这一切做完,她看着还在昏睡的一两银。心情矛盾起来。

很显然,一两银并不知道贺远的行踪,贺远此番出去,不论和白银梅花堂有没有关系,至少是不关一两银的事。看一两银的伤势。就像陈大夫所说,他挺不过三天了,这还只是他的内伤,如果他再抽一次羊角风,估计也就一命呜呼了。

现在摆在崔小眠面前的是两个选择,要么把他扔在这里,关上房门。任他自生自灭,待到三日后有其他客人闻到有股臭味从房间里传出来,店小二破门而入,看到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从此一代杀手之王化做一摊烂肉;要么就去请大夫,为他仔细诊治。桃花城里虽然没有神医,但听方才陈大夫的口吻,似是也有几分把握,然而这样一来,她崔小眠是助人为乐功德圆满了。但保不准就会上演一出现实版农夫和蛇的故事。

崔小眠不喜欢蛇,更不想做农夫。

况且现在时辰不早,她还要回去炒菜,除了炒菜,她还要等着贺远。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端起盆架上的一盆清水,用布巾浸了水把一两银的眼睛冲洗干净。

“冤有头,债有主,你的眼睛我给你洗干净了,过个一两日也就复原了,你死了也和我没关系,算不上谋杀,我来找你也是想打听贺远的消息,谁让你自己本就半死不活,还要想害我呢,活该。”

看看一两银的眼睛虽然红肿却已无大碍,崔小眠便动手在一两银身上搜索.

贼不走空,这是贺远教她的.

更何况她不但用了一大把胡椒粉,还动用了十两银子的宝贝药,空手而归太不划算了。

一两银身上东西不少,仅是那种刻着小梅花的一两银锭就有一大把,一枚银锭一个人,这人是想杀多少人啊,都给你拿走!

这种私铸的银子虽然不能流通使用,但是找个银楼熔化了打成首饰器皿也不错啊。

除了这些小银锭,一两银身上还有一枚木牌,那木牌黑黝黝的,四四方方,上面刻着几个篆字,不是崔小眠没文化,是她对这些古代的篆字实在没研究,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还是不明觉历,索性也拿走。

除了这些,一两银身上还有两瓶丹药和两支人参,这应就是刚刚从药店买的那两支次等人参,传说人参能用来吊命,一两银说不定是想用人参给自己延长寿命,吊住最后一口气,增加活下去的机会,看来他知道自己命悬一线,正想做最后的努力。

崔小眠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她又想起就在方才,一两银想要杀她的情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想做被蛇咬死的农夫!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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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队捡到一群炮灰,组建了自己的战队。

某重生的货说,我们兵精不在多;

某穿越的货说,我们掌握最新技术;

某贪吃的货说,我们拥有最营养的军粮;

某贪财的货说,我们个个身强体壮!

……

沈队叹了口气,一人发了一片药,

这年头要带一堆二货逆袭,不容易啊不容易……

第五十七章 腰牌(三更求订阅)

崔小眠又从一两银身上找到两张银票,共计五百两,.

除了丹药和那两枝人参以外,一两银的这些东西当然不会摆在明面上,但是凭着崔小眠那训练有素的专业目光,很快便全都找了出来,贺远虽不是真正的师父,但两人搭档了三年,她多多少少也学到了些东西,不论是踩点还是做掩护,没有点儿专业素质那是不行的。

看看窗外天色不早,她把这些战利品全部收好,转身便要走。

可是她也就走了两步,便不能再动了,她的衣襟被人拉住了!

尼玛,诈尸?

一两银并没有死,当然也不会诈尸.

崔小眠回头一看,只见他仍然半躺在两张椅子上,双目紧闭,但是一只手却紧紧抓住崔小眠的衣角。

看到这一幕,崔小眠首先想到的就是她被那个南夷货郎给骗了,买了假药!

十两银子啊!

然后她便听到一两银在说话,对她说话。

“虽说贼不走空,可是盗亦有道,你最起码也要给我留些东西吧。”

崔小眠叹口气,“死抠”就是指的一两银这种人吧,快要死了还要舍不得银子,你难道不知道阴曹地府使用的是冥币,你身上的银两到了那里不能流通啊。

“大叔啊,我把你的银子拿走并非白拿,我会多买些香烛纸钱烧给你,还有啊,你若喜欢大房大屋美女俊男,只管开口,纸扎店的老板常到我那里吃饭,我让他给你糊得漂亮点儿。”

崔小眠边说边使劲掰着一两银抓住她衣角的那只手,可是无论她如何用力,一两银的三根手指就像铁钳子一样纹丝不动。

这哪里像是垂死之人,这分明是扮猪吃老虎。逗她玩儿呢。

崔小眠索性停手不掰了,冷笑道:“一两银大叔,你的眼睛是我给伤的,可是也并无大碍。你身上那要命的伤,和我没有关系,你再这样拽着我,你信不信我站在这里不动,也能把我师父叫过来,就凭你现在这副德行,我师父一刀也就把你剁了。”

一两银闻言竟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一片赤红,却还是睁开了。

“小东西,你还想骗人。他若在这里,能让你为我治眼睛?”

“那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如果就这样放你归去,.”

崔小眠明白了,一两银还是不想死!

他当然不想死。否则也不会去买人参吊命了。

他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如果她不管他,纵使是首席杀手又如何,还不是要困在这小小斗室之中等死。

“我还是个小孩子,我能如何帮你呢?大叔。”

一两银微微一笑:“还好,让我遇到你这样一个孩子。如果是普通小孩,我这条命也就不保了。”

矮油,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一两银又道:“桃花城里的县衙在哪里,你肯定知道,你去县令家里。帮我买一支百年以上的老参,如果他不肯卖,你就去借,你既是那人的徒弟,定然有法子借出来。”

崔小眠看着一两银。冷笑又冷笑,你既不是我儿子,又不是我孙子,凭什么支使我,什么买,什么借,说穿了还不就是让我去偷去抢?

贺远都没有这样使唤过我,小样儿,就凭你?我呸!

崔小眠心里这样想着,可是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另外一番话:“好的,我这就去帮您买,范县令长得脑满肠肥的,一看就是有钱人,百年老参说不定也能存上几枝。”

说着,她拔腿欲走,可是一两银却仍然死死抓着她的衣裳。

“大叔,您松手啊,您不松手,我肿么才能去买人参啊?”

“小骗子,你心里在想什么,当我不知道吗?你定是说,你既不是我儿子,又不是我孙子,凭什么支使我,什么买,什么借,说穿了还不就是让我去偷去抢?”

矮油,这人还真有当蛔虫的范儿,果然腻害!

“大叔,您既然知道我会这样想,那还要让我去啊?县令为何要把人参给我啊,再说我还这么小,想偷也给你偷不出来啊。”

一两银冷笑:“拿上我的腰牌,你就算借他的老婆,你们那位胖县令也不敢不借。”

腰牌?

崔小眠明白了,肯定就是那个黑黝黝的木头牌子,一两银还真是高估了她,以为她知道那是何物,可他没想到,聪明如她,竟然不认识牌子上面的篆字,当然也就不知道这是腰牌了。

腰牌是工作证,是一个人的身份。

白银梅花堂既是朝廷的秘密组织,他们使用的腰牌定然会有官家的统一标识,而做为一县之主的县令老爷定然也会认识这个标识。

他只是七品芝麻官,看到腰牌,那定然是什么都肯借,更何况只是区区人参呢?

“你不怕我一去不返,拿了你的腰牌去做别的?”崔小眠笑眯眯地问道。

一两银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当然怕,但是也没有别的法子,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相信一个小骗子,更何况,在下一直坚信,人之初,性本善。”

崔小眠就觉得吧,这一两银估计也修练过《心理学》,否则绝壁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尤其是最后那一句“人之初,性本善”,这不就是红果果地告诉她:你如骗我,你就不是人!

你还真把我当成小孩子了,这种激将法贺远用过无数次了,没有一次在真正意义上成功过的,更何况是你!你了解我吗?你就对我用这种法子。

不过即便一两银不用激将法,崔小眠还是决定走上一趟,不为别的,她只是想看看这枚腰牌究竟是如何的威风八面。

“好吧,既然你这么看得起我,我就帮你去借借试试,不过我先要回家炒菜,晚上还有客人,最快也要明日上午我才能回来,你觉得你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一两银松开拽住她衣角的手,指指她身上:“将那两瓶丹药和两枝次等参留下,有这些我至少还能坚持一日。”

“好哩,那你等着吧,我这就去啦。”

崔小眠说走就走,时辰不早了,她要快点回去,客人们说不定已经来了呢。

不过她刚刚走到门口,却又折了回来,回到一两银身边,问道:“你告诉我实话,你怎么没有昏倒,是我的蒙汗药没有作用,还是你另有别的办法?”

崔小眠不甘心,十两银子买的蒙汗药啊!

一两银笑了,不得不说,一个眼珠子红得像热煤球一样的人笑起来实在是骇人,有些像恐怖片里的男主角,再多看一眼,崔小眠相信她晚上一定会做恶梦。

“ 你的药没事,是我的鼻子有病,无法如正常人一般呼吸,因而你那瓶药,对我而言是白费了。”

艾玛,崔小眠终于明白什么是奇葩了。

一两银就是奇葩中的奇葩啊。

他不但有羊角风,还有鼻窦炎、鼻吸肉,或者还有更严重的鼻子疾病。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还能成长为首席杀手,这真是现实版的——

励志哥之他来自江湖。

崔小眠离开悦来客栈时,已是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晕照在鳞次栉比的房屋上,给那些青砖碧瓦镶嵌上一层金色边框,崔小眠迈开小短腿儿,一路狂奔,客人们还在等着上菜呢,夕阳把她的影子无限得拉长,直到那条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晚风之中。

小丫正在大门口张望呢,看到她一路跑回来,这才松口气,小掌柜虽说还是小孩儿,可是做事一向有准则,就像现在,不论多晚,他都能赶回来。

“客人都来齐了吗?”

“来得差不多了,菜式已经备好了。”

......

私房菜馆的菜式都是提前予订的,有些需要慢火烹制的,从一大早便已经在灶上煮上了。崔小眠系上围裙,跳上她的专属小凳子,手脚麻利地开始煎炒烹炸。

夏天里的厨房又闷又热,待到二十几个菜全都炒完,崔小眠已是满头大汗。

顾大嫂用湿布巾给她擦擦小脸儿,又把一大碗刚从地窖里拿出来的冰镇酸梅汤端给她,崔小眠古碌碌喝下去,这才热意全消。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崔小眠便把自己泡进红木浴桶,今天真的好累。

洗澡水有些微烫,把她的皮肤泡得红彤彤的,像只红焖小蹄膀。水里加了茉莉花瓣,淡雅的花香薰得人昏昏欲睡。

高翠柳身上的香味来自茉莉花水,崔小眠可喜欢这种若有若无的味道呢,可是她一个“男人”,总不能往身上洒花水吧,她便想出来这个法子,洗澡水里加上茉莉花瓣,皮肤上都是这个味道,可是穿上衣裳,别人便又闻不到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对于一个八岁小孩来说,还真是劳心劳力呢,好在她是个假小孩,这若换成真小孩,那可如何是好?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她从未见过,甚至不敢确定是否存在的人——

那个代替她嫁入王府的冒牌崔绛春!

想当年她一个假小孩都不想去面对的事情,而那个被用来冒充她的真小孩又是如何承担的呢?

一一一

第五十八章 装小孩真好玩(上架求订)

次日清晨,崔小眠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冲进贺远屋里,床上空空荡荡,贺远依然没有回来。『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失望地坐在床沿上,第三天已经过去了,贺远真的出事了!

她心里空落落的,小时候有一次妈妈带回来一只鸽子,鸽子养在笼子里,她每天都帮妈妈去喂它,有一天她从幼儿园回来,发现鸽子已经做成菜,一个胖女人正在那里啃呢。她伤心地哭了很久。

贺远不是她的鸽子,但是她现在的心情就和当年一样。

她回到自己房里,关上门,从枕芯里取出她的宝贝:连同昨天从一两银身上搜刮来的,几张银票,加起来有四千两,还有几样贺远给她的首饰,梳子、金脚铃、玉佩,不知道贺远放在和尚那里的银子有多少,即使没有,就靠这些积蓄她也能过得很好。

她取出针线,把这些全都密密匝匝地缝进贴身的小肚兜,人在钱在,人亡钱亡!

一个八岁秃小子的肚兜,想来也没有人会感兴趣。

顾大嫂的家就在城里,她每天晚上回家住,早上再来上工,小丫和大牛却就住在新盖的两间小厢房里。

崔小眠把小丫叫进来,对她说:“今日开始暂时不要接订餐单子了,师父出去了,私房宴后我就去找他,可能要住上一阵子才回来,你和大牛负责看家,卤肉摊子继续摆着,卤肉的做法你也知道,老汤都是现成的,你虽说是帮工,可师父和我从来没有把你们兄妹当成外人,我和师父不在,铺子就全靠你来打理了,卤肉摊子加上顾大嫂的蒸包子,足够维持你们三人的开销了,我给你再留十两银子。不到迫不得已不要动用。你和你哥就在这里住着,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小丫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大掌柜出了事,小掌柜不得不去找他。话说这大掌柜真是中看不中用,好吃懒做,还整日惹事生非,可怜小掌柜只有八岁,不但要赚钱养家,还要四处奔波。

所以啊,将来嫁人,一定不能找像大掌柜那样长得好看的,要找就找像自家哥哥那样憨实能干活的,如果遇到小掌柜这样又好看又能干的。那当然最好了,可惜小掌柜才八岁。

崔小眠可不知道小丫想了这么多,这么几句话间,她就联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把铺子里的事情安顿好,崔小眠便来到县衙。『雅*文*言*情*首*发』她绕到后门,对看门的衙役道:“大叔,您还认识我吗?我是师徒菜的小徒弟,以前来过这里的,方才我在街上遇到一个人,他给了我两样东西。”

说着,崔小眠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又取出那面腰牌,她把腰牌在守门衙役面前晃了晃,便又重新包好。

“这锭银子是给大叔您的,这个小牌牌是劳烦您交给县令大人的,那人还说,县令大人看到这个牌子便会放我进去。”

只是一个小木牌。又不是刀子剪子,伤不到县令大人,再说还有一锭银子......

守门的衙役是个爽快人,银子装进怀里,拿着木牌子就进去了。崔小眠站在大门外等着。希望范县令有些见识,能让衙役带她进去。

也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只见大门呼的一声从里面打开了,胖得像个圆球的范县令一把推开负责开门的衙役,冲到了门外。

他四处张望,便看到了小光头。

“你就是那个小孩儿?这个牌子是谁给你的?”

崔小眠看看范县令,见他帽子歪着,衣襟裂开着,显然是急匆匆换上官服,衣冠还没有穿戴整齐。

看到范县令这副狼狈样子,崔小眠心里就有数了,她笑眯眯地道:“县令大人,那位大叔说让我拿这个牌牌同您借百年老参,几枝都行,越多越好。”

“好好好,”范县令连说三个好字,又问,“那位上官......不,那个大叔他在何处?”

崔小眠歪着小脑袋,忽扇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那位大叔在悦来客栈的事,他不让我告诉别人,说了会打屁屁。”

这几句话说完了,崔小眠自己都快给逗乐了,装小孩真的很好玩儿。

范县令连连点头:“下官......本大人知道了,你且等着,这就让人去库里取人参。”

所有人参都用锦盒装着,在地上堆成了小山,崔小眠啧啧称奇,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看来这大成王朝的知县也差不多,贪的银子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五。

这么多的人参,崔小眠一个小孩肯定拿不走,范县令让两个心腹换上便装,帮着崔小眠把这些人参送到悦来客栈。

那个牌子又回到崔小眠手中,外带范县令的一句话:“小家伙,转告你那位大叔,就说县令大人知道怎么做。”

范县令看着也是个懂事儿的,难怪能以小小七品之身抱上乐平公主那条大粗腿,崔小眠这时彻底明白了,一两银的腰牌代表的并非是朝廷官员,而是保密单位,范县令有心巴结可也不敢造次。

果然,那两个穿着便装的衙役将人参放到客栈大堂,便转身离去,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崔小眠让店小二帮忙,把这些百年老参送到一两银的房间,店小二这才知道,原来住在这里的客人是来桃花城收购人参的。

一两银还活着,那双眼睛不但红,而且肿得只余一条缝,一两银原本也算是眉清目秀的帅哥一枚,如今活脱脱一个猪头阿三。

他躺在床上,一副等死的样子。 崔小眠现在对他连怜香惜玉也没有了,没听说过怜惜猪头的吧。

“大叔,这些人参都是范县令送来的,不知是不是真的百年老参。”

一两银居然还有力气冲她笑,不过那个笑容看上去挺吓人的。

“谢啦,可否取一枝给我?”

崔小眠从锦盒里拿出一枝交给他, 他抬起身子,挣扎着坐了起来,接过人参,竟然像啃萝卜一样吃了起来。

一支用了上百年才长成的老人参,就这样被三口两口吃下肚子,一两银有些意犹未尽,看来这人是饿坏了。

噗,崔小眠头一回见人这样吃人参,暴殓天物有木有?

一两银生嚼了一支百年老参,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崔小眠不禁慨叹,纯天然无污染野生老山参果真具备吊命的功效,一两银快要还魂了。

“小家伙,再帮在下一个忙可好?”

崔小眠看看他,又看看外面的天色,才刚日上三竿,不用急着回铺子,索性看看一两银要做什么。

“今日是初十,铺子里有私房宴,你也在铺子里帮过忙,应该知道我今天会很忙。”

一两银微笑点头:“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你只需让店小二送些热水进来,我要洗澡。”

就是这点小事啊,崔小眠没有拒绝,临走前她看看桌上那些百年老参,问道:“这些人参你都能吃完吗?”

一两银脸上的笑意更浓:“你想拿多少就拿吧,做了人参炖鸡,记得给我留一碗。”

崔小眠老实不客气地拿了五枝,从锦盒里取出来,撕了幅床单布,把人参包起来斜挎在身上,来到楼下,拿了几枚铜板给了店小二,嘱咐他给一两银送洗澡水。

她从一两银那里顺了五百两银子,早上打点守门衙役,这会子又给店小二打赏,拿别人的钱充大款果然舒服。

崔小眠斜挎着装人参的包袱走出悦来客栈,范县令果然会做事,客栈四周看不到可疑的人,一两银的腰牌还在她身上,回到铺子里,她找了纸笔把腰牌上的四个篆字临摩下来,拆开了拿到街上,分别问了四个人,终于知道腰牌上写的啥了。

“刑部监司。”

虽然不知道这是官职,还是朝廷的某一个部门,但是刑部是什么,崔小眠还是知道的,她不了解大成王朝的朝廷配置,但前世电视剧没有少看,刑部是六部之一,专管和法律有关的事务,相当于现代的司法部,六扇门便是隶属于刑部衙门。

难怪范县令不敢多言,甚至都不敢上门去拍马屁,说不定刑部是在秘密行动,他一个芝麻绿豆官除了配和行动以外,就只有装做什么也不知道了。

崔小眠压根儿也没打算把这枚腰牌还给一两银,一两银丢了腰牌还能补办,但是有了这枚腰牌,或许有一天就能救下她崔小眠一条小命。

她把腰牌同样缝进小肚兜,多了一块木头牌子,肚兜立刻变得沉甸甸的,崔小眠隔着胸兜摸摸牌子,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天夜里,冯老头给贺远送来的小布包里,装着的东西摸上去也像是是这样一块木牌子,贺远打开一看,脸色就不大好看,第二天还真的应约去了三里坡。

莫非冯老头拿的也是腰牌?一两银的顶头上司就是贺远的同胞兄弟,那么冯老头又是什么人?

崔小眠没有能够细想,因为她透过打开的窗子看到了冯老头,他同收摊回来的大牛一起进了院子。

一一一

第五十九章 柳如月来了

“小掌柜,这位老爷子要找您。『雅*文*言*情*首*发』”

大牛的大嗓门隔着窗子就响起来,崔小眠想躲在暗处给冯老头相面都不行了。

“老爷子,您老找我啊,是订菜吗?”明明知道冯老头不是来订餐的,崔小眠还是这样问,她就想看看这老头究竟会怎么做。

冯老头笑眯眯的,就像陈年的老干枣,崔小眠看到他就想起快要成精的老黄鼠狼,一个老头,同时具备动物和植物的双重特征,你说这人有多古怪。

“小公子说的对,小老儿就是来订菜的,只是不是在这里,请您换个地方烧菜。”

崔小眠摇摇头:“老爷子要失望了,我家铺子这些日子暂不接单。”

说着,她转身就向厨房走,这老头子摆明是趁着贺远不在,想要拐带小孩,那日在桃花茶楼,贺远看到冯老头时就像看一只臭虫那样厌恶,所以就算贺远没有死,只是躲起来不见人,也绝壁不会打发这老头来找她。别看贺远有些事情瞒着她,但是贺远是个什么脾气她比谁都清楚。

冯老头却没有跟着她,反而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好整以瑕:“小公子既然不想接这买卖,那小老儿只好在这里等了,等到您想接为止。”

怎么这人和一两银一个德性,都是往院内石凳上一坐就不肯走了,一两银也算年轻貌美,既能干活还挺养眼,你个糟老头子,除了有碍观瞻还是垃圾占道。

崔小眠回过头冲着冯老头眨眨眼睛,淘气地笑笑:“老爷子,今儿个铺子里有私房宴,比平日要忙一些,我要赶紧下厨房了,订单的事等我忙完咱们再从长计议。您老就先坐坐,大牛,给老爷子上茶。”

虽说这个时候。还没有全球变暖,但大伏天里也是很炎热的,冯老头坐在石凳上,大太阳火辣辣地照下来。刚刚坐下,就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崔小眠还嫌他不够暖和,让大牛送去热茶水,外加一碟腌了送给柳夫人调理身子的糖姜片,这糖姜驱寒暖胃,治疗痛经效果最好。

坐在晒得烫手的石凳上,享受着烈日普照,喝着滚烫的茶水,再来上几片由里暖到外的糖姜片,那就是一个字:爽!

崔小眠才顾不上亲自去敬老。派了大牛做接待,她扎进厨房准备晚上的私房宴。『雅*文*言*情*首*发』

大牛是个实在人,一根肠子通到底,小掌柜让给老爷子上茶,他就站在一边儿。瞅着冯老头喝茶,见冯老头碰都不碰茶水一下,大牛瞪起牛眼睛,瓮声瓮气地问:“老爷子,你嫌俺沏的茶水牙碜吗?”

“不是啊。”

“不是你咋不喝?”

冯老头不想和这傻小子一般见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碗刚一放下。大牛拎起大茶壶又给满上。

“老爷子,再喝!”

冯老头连喝三大碗热茶水,汗水顺着额头滴下来,大牛又不高兴了。

“老爷子,你嫌俺妹子腌的姜片有毒?”

“不是啊。”

“不是你咋不吃,这姜片是俺妹子亲手腌的。捕头夫人也夸她腌得好呢,她都舍不得给俺吃。”

......

崔小眠人在厨房里,心里却在盘算,那日在桃花茶楼,冯老头看到贺远时。就差没有当众打千儿嗑头了,但贺远看他却是不屑的,甚至充满厌恶。这冯老头十有*是知道了贺远的下落,更知道贺远无法保护她,这才明目张胆,只是他心里对贺远还是有些畏惧,因而不敢强来,只能用这种办法。

今天这种情况,冯老头八成是要把石凳坐穿了,不把她带走绝不罢休,打着私房宴的旗号,她顶多能拖到晚上,说不定冯老头等得不耐烦,把她往胳肢窝底下一夹,抢了就走。

贺远屋里就有秘道,她如果想要逃走不难,可是从冯老头眼皮底下逃走,这老家伙肯定不会放过其他人,大牛小丫还有顾大嫂,说不定都会遭秧。

私房宴的菜式准备得差不多了,崔小眠从打开的窗子向外张望,见冯老头汗流浃背坐在那里,却依旧稳如泰山。

崔小眠对顾大嫂道:“大嫂,你让大牛进来添火,你去陪老爷子聊会儿天。”

顾大嫂的口罩从早上戴到下午,想说话想得抓耳挠腮,小掌柜的话就像夏日里一股清凉的风,让她爽得想要蹦起来。

“老爷子,俺们小掌柜烧的菜香吧,您坐在这儿就能闻到味儿,您瞧这天儿,多暖和,咱桃花城的天儿就是好,我爷爷就常这么说,您猜怎么着......”

顾大嫂在冯老头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时,才只是未时,待到客人们都来齐了,已是戌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即使是面对面坐着,也看不清彼此的脸,可是顾大嫂那不粗不细的女高音却声声入耳,如同魔音绕梁,在冯老头耳边回荡不绝。

可他却没有一点儿烦燥,既不接话茬,也不打断,如同老僧入定,任你从爷爷讲到你家隔壁的大黄狗,我也浑似不觉。

一道道美味佳肴端出去,崔小眠的心却越来越沉,她不知道冯老头带着多少帮手,哪怕只有他一个,她也打不过啊,那老头的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再看大牛和顾大嫂两员猛将折腾了他大半天,他还完整无缺,你说这人该有多厉害。

“小掌柜,铺子外面和大门口全都多了几个人,从晌午到现在都没有离开。”

小丫的情报让崔小眠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冯老头怕她逃跑,已经把这里包围了。

秘道的出口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如果她从那里逃走,冯老头说不定会把吉祥三宝全都抓了严刑拷打。

“夏日荷塘”是崔小眠生平第一次做的主题宴会,为此她准备了整整十日,有的菜是她创新的,也有的是改良的,为了这一天,她提前就把铺子装饰一新,每张餐桌上都插上将开未开的荷花,窗帘也换成白绿相间的花色,看上去清清爽爽。

每道菜装盘也有讲究,有的是用荷叶打底,有的用荷花花瓣装饰,崔小眠又从城中大户那里买来冰块,做了一道别具特色的冰碗。

所谓冰碗,就是把研磨好的冰渣子放入白瓷碗中,再将新鲜莲子,菱角,荷花蕊,白菱藕、西瓜放在冰渣碎上,上面再浇一勺用乌梅和蜂蜜调成的甜汁,这道菜是崔小眠根据现代的冰粥改良的,只是这冰块着实难找,整个桃花城也只有荣休的李大人家里有冰窖,存了些冰块,小丫软磨硬泡,李府的管家才卖了一些给他们。

试菜时,崔小眠有点小遗憾:“可惜没有水晶盆,用白瓷碗来装,真是可惜了。”

贺远笑了:“水晶盆,改日我拿几个给你。”

这年代的水晶盆,没有现代工艺,完全是匠人们一点一点雕刻而成,在大成王朝,水晶比金玉还要名贵,因为全部来自其他国家,大成没有这类矿藏,因而水晶盆全部是皇家贡品,普通百姓不但没见过,甚至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不用说,贺远这贼坯子所说的“拿”也就是偷了,皇帝的夜光花瓶他敢偷,再多偷几个盆用来装菜也未尝不可。

崔小眠一边调制冰碗,一边又想起贺远,既然冯老头还能对自己客客气气,至少说明贺远并没有死,他还活着。

这时,厨房通往前厅的帘子一挑,从外面钻进一个人来,崔小眠以为是小丫进来端菜,头也没回,道:“荷叶糯米蒸排骨和荷叶蒸鱼都可以下屉了,你把花瓣丝洒上再端出去。”

那人从她身边绕过去,到灶上端菜,只听哇得一声,盘子啪的摔在地上,汤汁四溢。

小丫怎么这样不小心,唉,真是忙中出错。

崔小眠转身一看,原来并不是小丫,柳如月哭丧着脸站在那里。

“柳姐姐,你回来啦。”柳如月就算把所有的盘子全都打破,崔小眠也不会生气,因为柳如月来了,她就有救了。

“我和爹刚刚回来,这几日没有吃好,爹想吃你家的猪蹄子,路过桃树大街,我就想来看看有没有,没想到越帮越忙。”

“没事没事,猪蹄子刚刚卤出来,都有现成的,柳捕头和四大金刚都在外面吗?让他们进来吃饭吧,铺子里没有位子,如果你们不嫌弃,在我家院子里支张桌子。”

柳如月一听高兴了,她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着急赶路,直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不多一会儿,大牛便在后院搭了张桌子,柳家父女和四大金刚一进后院就看到冯老头,他们倒也没有多问,还以为是顾大嫂的家里人。

小丫在铺子里忙活,顾大嫂便手脚麻利地切了猪头肉、猪耳朵、五花肉,又捞出刚卤好的猪蹄子,柳家父女和四大金刚都不是挑剔的人,何况又都很饿,吃起饭来如风卷残云一般,几大碗肉没一会儿就见底了。

崔小眠忙里偷闲,把一大盆莲藕炖排骨亲自端出去,对柳如月道:“柳姐姐,我师父不在家,我一个人怕怕,今晚到你家里住好不好呢?”

一一一

第六十章 光头,又见光头

崔小眠和柳氏父女、四大金刚一起离开的时候,她似乎听到冯老头那咬牙切齿的声音,老爷子,您今儿个的苦是白受了,茶水小点、还有陪您聊天外带桑拿的钱,我就不收了,有空儿您常来,.

柳氏夫妇自从生下柳如月便再也没有孩子,偏偏柳如月从小就不是个乖巧可爱型,现在来了个崔小眠,聪明伶俐嘴又甜,还做的一手好饭菜,柳夫人都有心收她当干儿子了,听说崔小眠晚上住在自己家,更是一百个喜欢。

崔小眠陪着柳夫人吃着她带来的鸡米花,聊着闲天,喝着茶水,便说起桃花寺里的妙能小美人儿。

“我撞了头,有位好心的妙能大师给我抹药,还告诉我他原来是柳婶婶的兄弟呢。”

柳夫人笑道:“他一个俗家弟子,哪是什么大师。”

什么?妙能是俗家弟子?崔小眠没来由地心里一喜。

“我们苏家只有这一个男丁,他虽一心向佛,可家父万万不会让他出家的,他索性自己剃了头,在寺院里学佛,做了俗家弟子。”

原来如此,小美人,你这是被人洗脑了吧,好端端地剃个光头冒充和尚,咱俩还真是天生一对。

柳夫人也不知道崔小眠怎么就忽然那么高兴,小脸上都是笑意,大成王朝修佛之人甚多,柳夫人还以为小光头也想学自家兄弟,到庙里学佛参禅呢。

第二日天还没亮,崔小眠便起床了,炸了小油饼,还煮了一锅香芋糯米粥,然后笑眯眯地告诉柳夫人,她想去桃花寺!

柳夫人一听,兴致就来了,话说她有些日子没看到自家兄弟了,索性拽上柳如月。拉着崔小眠,三个人一起去桃花寺,柳如月一向最不喜去庙里烧香,又不想拂了母亲的心意。只好免为其难,满脸不高兴地在后面跟着。

柳如月是大成王朝独一无二的女捕快,论武功或许不能在女子中称第一,但论胆色那绝壁不输给任何男子,有她做保镖,崔小眠一百个放心。

三个人坐在马车上,赶车的便是四大金刚中的李广,柳氏夫妇和四大金刚如同一家人,柳夫人要去寺里看望兄弟,李广便自告奋勇做起了车把式。

桃花寺并不太远。『雅*文*言*情*首*发』骑马大半个时辰,马车走得慢些,顶多一个时辰也便到了。柳如月和李广都在身边,又有柳夫人不时地摸摸她的光脑袋,戳戳她的包子脸。崔小眠的心情轻松极了,她开心地欣赏起沿途风景。

她记得她这种毛病以前是没有的,是穿越后新添的,跟着贺远,好习惯一样儿没学会,贺远是那种刀架在脖子上还能舒服打盹的人,现在崔小眠觉得她也这样。先有贺远生死未卜,后有冯老头虎视耽耽,她居然还能吃得下睡得香,逃跑途中还有闲心看风景。

这风景刚看了几眼,崔小眠的小曲也只哼了两句,就听到马儿忽地一声长嘶。马车急剧晃动,李广大吼:“绊马索!”

桃花寺香火鼎盛,从桃花城到桃花寺的这条大路一向车水马龙,别说光天化日,就是夜深人静时也没有劫道的。可现在却有人在这里安了绊马索,绊的还是七品捕头的马车,叔可忍,婶儿也不可忍。

李广话音未落,柳如月已经从马车里窜了出去,崔小眠暗叫不妙,这傻大姐,这个时候你要留在车里保护妇孺啊。

柳如月可没想这么多,她的怒气已经冲到脑门儿了,哪里来的小毛贼,胆敢劫持马车,这分明是不把桃花城的捕快放在眼里!

受惊的马儿已经被李广制住,马车停下来,柳如月和李广亮出兵刃,一字站开,只听“嗖嗖嗖”,十几条人影从树后窜出,将马车团团围住。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两位捕快大人莫急,在下等并非有意得罪,只想借车上之人一用。”

崔小眠不用去看,也知道这是冯老头的声音,这老头子真是豁出去了,竟然敢在捕快手里抢人,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冯老头话音刚落,柳如月已经秀眉倒竖,这群匪类竟然要抢车里的人,车里坐着的是自己的亲娘啊,柳夫人虽已中年,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柳如月绝壁相信这群人要抢自己亲娘去做押寨夫人。

柳如月的脾气一向火爆,想到这群山贼想当自己的便宜爹,立刻便火冒三丈,挥起手中戒刀朝着为首的蒙面老贼(冯老头)砍了过去。

柳大捕快也不过使出几招,崔小眠便吐苦水了,她绝壁没想到,柳如月竟然只是三脚猫的功夫!

李广比起柳如月更是不如,完全就是靠了一身的蛮力,这两人一个像火车头,另一个就是条大蛮牛,总之,他们的绝招就是不要命地横冲直撞。

马车已被围住,想偷偷溜走眼看不行,崔小眠咬咬牙,掏出她的小匕首,对柳夫人道:“柳婶婶,您别怕,小眠来保护你。”

柳夫人看看车外的情形,轻轻叹口气:“小眠,婶婶还没把这几个小贼放在眼里,你看着啊,婶婶给你变个戏法儿。”

话音一落,柳夫人忽的一声便从车厢里飞了出去,衣袂飘飘,煞是好看,这身法比起柳如月那个火车头,不知要高明多少,崔小眠表示自己走眼了,柳夫人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高手。

高手一出招,便知有没有,柳夫人如同螺旋,在车厢顶上滴溜溜打了个转儿,那群蒙面人便被打得东倒西歪。

暗器!

柳夫人的暗器不同于别人,崔小眠甚至没有看到她出手,更没有看到那暗器的形状。

不是飞镖,更不是飞刀,莫非这便是传说中古大侠最擅长的暴雨梨花针?

这一局,柳夫人胜,冯老头败!

冯老头的人败得惨烈,却走得爽快,来似一阵风,去似风一阵。崔小眠明明看到有几个人被柳夫人放倒,可是却连一具尸体也没有留下,这群人瞬间便走得干干净净。

柳如月怒吼:“算他们跑得快,否则我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抓起来!”

柳夫人却隐隐地觉得不对劲儿,这是大路,光天白日下怎么会突然来了一群强盗,而且武艺高强?

“娘啊,那老贼是看上您了,想让您给他做押寨夫人!”

被自家女儿这么一说,又当着李广,柳夫人都有点儿脸红了,可心里又有几分得意,又不是黄花闺女了,女儿都这么大了,还能让人看上,矮油,难怪自家老头子整日价那么紧张。

“柳婶婶,您使的是暗器吗?怎么小眠看不到呢?”小光头适时插嘴,成功转移注意力。

柳夫人笑着摊开手掌,原来真的是小小银针,绣花针!

哇塞,大成王朝的东方不败啊!

“知道我外婆是谁吗?我外婆就是......”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快点儿赶路吧。”没等柳如月说完,柳夫人便打断了女儿的话,显然不想让她说下去。

柳夫人闺名苏绣绣,五柳镇人氏,那五柳镇一向鱼龙混杂,属于三不管之地,用官府的话说,那就是一个字——乱!

五柳镇同时也是有名的销金窟,一座不大的小镇,却有着大成王朝首屈一指的赌坊和妓院,贺远就曾说过,在五柳镇千万别显摆,说不定路边讨价还价的老太婆就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为了一文钱死活不撒手的那位很可能富可敌国。

总之,五柳镇是个混乱的地方,也是个神秘的地方,而柳夫人却恰好就是五柳镇的人。

柳夫人和柳如月虽说性格迥异,却都是那种不服输的脾气,别人遇到这种事,那肯定是打道回府,哪里也不去了,可这母女二人却是一派视死如归,什么小贼,什么强盗,有种你就再来!

过不多时,四人已经到了桃花寺,今日不是初一十五,寺里比较冷清,崔小眠很快便再次见到那位让她春心荡漾的妙能假和尚。

妙能一袭银灰色的僧袍,新剃的脑袋闪闪发光,精致的五官恰到好处地长在一起,纯净得如同白玉观音,让人不忍亵渎。

可惜崔小眠不是正常人,她是穿越人士,而且节操也差不多碎成饺子馅了。过去以为妙能是和尚,她都能春心荡漾,如今知道他是凡人一个,她就恨不得伸出一根手指头,勾住小美人的下巴,再在那张嫩得能掐出水的小脸蛋上狠狠地咬上两口,小美人的肉看上去很好吃的样纸。

才几日不见,妙能小美人看上去更水灵了,那身肥大的僧袍穿在他的身上,一点儿也不拖沓累赘,反而更显得小腰盈盈,我见犹怜。

妙能走过来,如同一棵行走的翠竹,柔中带刚,刚中有柔。他的身上带着檀香的气息,淡淡的,绵长幽远,他看到崔小眠,微微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勾得崔小眠的小心窝子一颤一颤的,光头看光头,还真是顺眼极了。

从妙能的眼睛里,崔小眠看到了自己那同样闪闪发光的脑袋,她觉得吧,妙能八成看她也挺顺眼的。

一一一

第六十一章 小师弟,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崔小眠站在志觉和尚面前时,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孤儿。『雅*文*言*情*首*发』志觉的小眼睛精光四射,似是洞悉一切。

“小施主,桃花城可是已无法安居?”

和尚坐在寺庙里,却是什么都知道,甚至已经猜出来她如今是虎落平阳,狗入平巷。

崔小眠点点头,道:“贺远临走时让我找你要钱,还说大师你会帮我的呢。”

崔小眠跟了贺远三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贺远对男人的态度,和他对待女人一样,没有特别亲近的。

但志觉和尚却是最特别的一个。

崔小眠相信,志觉是贺远最好的朋友。

“阿弥陀佛,小施主有何打算?”

志觉的眼睛里写着慈悲,崔小眠一直不明白,贺远为何会把钱放在志觉这里,而不是直接交给她。

世事无绝对,大慈大悲的佛子也会见财起意,更何况,大凡是个懂事的都知道,贺远的钱是见不得光的黑钱,黑吃黑,又有何不可?

就像现在,志觉压根儿没提那笔钱的事,不知道他是真的忘了,还是想让自己忘了。

“大师,我想拿回贺远留给我的钱,找个安全之地茁壮成长。”

志觉显然对崔小眠的一番话很是满意,犹如开花馒头的大圆脸上露出几分欣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既是如此,小施主留在寺内出家为僧,你看可好?“

尼玛,大和尚你是逗比吧!你明明知道我是女的,居然让我出家为僧,佛祖面前你想干嘛?

“大师说的极是,只是我从小最爱吃牛肉,佛祖说我不能当和尚,您只需把钱给我,再送我离开就行了。别的事就不劳您烦心了。”

志觉就像是早已算准她会这样说,伸手从袖子里取出薄薄一张纸,递给崔小眠:“这是贺施主留给你的,小施主请看。”

那张纸上一看就是贺远的笔迹。上面用她能看懂的大白话写着:小眠:桃花寺最是安全,你便在此出家,潜心修行。

贺远你个杂碎!

崔小眠咬牙切齿,把这张纸撕个粉碎,遗嘱?我呸!

志觉对她的动作视若无睹,笑容可掬地看着那一堆纸屑潇洒的随风而逝,这才像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崔小眠。『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不知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伸手接过来,打来一看——

还是贺远的笔迹。只见同先前那张一模一样的几句话,不过还有一行小字:崔小眠,为师知道你肯定把刚才那张撕了,因而多写了十七八张,你想撕就撕吧。

崔小眠没有再撕。她对着和尚笑了。

“大师,我是光头不用剃度,索性也让我像妙能师兄一样做俗家弟子吧。”

贺远,你在九泉之下安息吧,本姑娘从来不听话,可这次偏偏听话了,你逗比。我就陪你逗比!

志觉对小光头的改变甚是满意,孺子真乃可教。

“那大师啊,钱呢?”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以物喜,钱财乃身外之物,小施主不必挂念。”

......

这便是让我出家的真相吗吗吗吗?

“大师。钱财乃身外之物,您且交还于我,我日日对它念上三遍经,把它净化成佛祖家里的琉璃盏。”

志觉大师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张纸,鬼才知道他的大袖子里存放着多少张纸。

崔小眠笑眯眯。拿起那张纸便出去念经净化去了.

整整一千两,这是贺远留给她的遗产,不知和尚在中间抽走多少。

她倒是要看看,贺远究竟在搞什么鬼,更何况,有了妙能小美人的陪伴,别说是做和尚,即便是让她做尼姑,她也乐意。

柳夫人和柳如月正在和妙能闲话家常,便看到崔小眠施施然走过来。

“柳婶婶,柳姐姐,志觉大师让我在此小住,顺便学习佛法,待到师父回来再回家。”

崔小眠为自己能想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而雀跃,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大成的和尚最是身娇肉贵,志觉又是一代名僧,如此看来,这桃花寺真乃第一安全之所。

所以说,世事无绝对,贺远这厮是不会祸害搭档的,桃花寺紧挨桃花城,坐在这里可尽知桃花城内消息,不必如丧家之犬一般东躲四藏,更可坦然面对官府捉拿,虽是粗茶淡饭,但有益身心,足能将小光头养大成人。

贺远你个魂氮,果然是用心良苦。

崔小眠便在桃花寺落下脚来,心安理得做起了假和尚,为此志觉还给她取了个好听的法号——妙言。

妙言小光头只是俗家弟子,但这件事只有志觉大师一人知晓,志觉在桃花寺地位超然,虽非主持,但多个徒弟无人会问。

妙能还要帮着志觉做些小事,她却彻底无事。早晨睡到自然醒,吃了早饭等午饭,午觉睡到傍晚,然后继续吃。志觉仍旧是拿了卷经书给她,便放任她自生自灭。

崔小眠的乐趣就只有妙能了,他们两人是俗家弟子,按理说是不能住在志觉身旁,可是志觉是这样安排的,桃花寺也就无人反对。

崔小眠和妙能的房间只隔一堵墙壁,闲来无事,她常常趴在窗沿上看着妙能小美人进进出出。

“妙能师兄,进来聊会儿天吧。”

妙能的性子和顺,崔小眠从没见他拒绝过别人,当然更不会拒绝可爱的妙言小师弟。

“妙言师弟,你可有想家?”

崔小眠点点头,又摇摇头,贺远下落不明,铺子应还安好,她也不知道应该想谁。

这在妙能看来,小师弟真是腼腆得让人心疼,志觉大师也说了让他照顾妙言师弟,是他疏忽了。崔小眠不会放过妙能的瞬间心软,软硬兼施地把小美人变成了她的小伙伴。

从那一天起,崔小眠百无聊赖的出家生涯便有了新的乐趣,妙能给她讲授佛经里的故事,陪她满寺院捉蟋蟀粘知了,有时还溜到外面帮她买零嘴儿和戏本子。

他们是俗家弟子,寺院对他们的管束松懈,志觉和尚对崔小眠的态度,本就是圈养为主,教育为附,既然妙能主动挑起这个重担,他乐得推出去,还特意把妙能叫到身边,叮嘱道:“妙言是我俗家老友小徒,你要帮为师好生照看,他有何要求,你照办就是,但不得让他走出寺院。”

志觉是这样想的,崔小眠虽是女娃,可毕竟年龄幼小,在寺院里住个一两年也无妨,妙能也是个半大孩子,可心思细腻,懂事稳重,由他当保姆再适合不过。

早课之后,妙能四处找不到崔小眠,心里有了几分焦急,小师弟该不会跑到寺外去了?

志觉大师说过,千万不能让小师弟走出寺院。

他围着偌大的寺院找了两个圈,才在一棵古柳之后找到她。崔小眠正坐在树荫底下看戏本子,天气太热,她找来找去,才找到这么一处荫凉。

“妙言师弟,你整日让我给你去买戏本子,这戏本子真有这么好看?”

妙能立志向佛,除了佛经之外的书并无涉足,如今看到崔小眠看书看得入迷,忍不住也有了兴趣。

崔小眠从怀里又掏出一本,笑道:“妙能师兄也想看吗?看了以后就帮我多买几本。”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中自有黄金屋,多读些书总是有好处的,志觉大师除了佛经以外,也精通儒学,因而才能年纪轻轻便成一代名僧。

于是,妙能神圣地双手接过那本书,盘膝坐下,庄严肃穆地仔细阅读。

崔小眠给他的这个戏本子便是《西厢记》,妙能初时只觉得言辞婉丽,文笔极好,可越是读下去,便越是脸红心跳,十几岁的少年郎正是情窦初开时,寺院里清灯古佛,以往倒也没有这种感觉,如今这本书把他带进了另一个世界,他心里明白,这书不能再看下去,会令他心绪不稳,可是眼睛却又移不开,想要多看上几眼,不对,是恨不得一直看下去。

崔小眠在现代时,虽然没有正式谈过恋爱,但谈情说爱的电影电视从小看到大,就连岛国动作片也看过不少,她让妙能帮她买来的这些戏本子,无非是用来打发时间的,里面的情节对她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她万万没想到,妙能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妙能师兄,吃颗糖莲子。”

崔小眠把糖莲子递到妙能嘴边,这才发现妙能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红霞满天,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更是百转千回。

尼玛,不就是一本《西厢记》啊!

事实证明,在无菌箱里长大的孩子,更容易被细菌侵扰,只是一本在崔小眠看来不是很好看的书,就把一心向佛的小妙能污染了。

小美人脸红的模样真是动人,崔小眠认识贺远三年,也没见他这样动人。

妙能的心思都在书上,压根儿不知道旁边有个小饿狼正在冲他猛咽口水,这书写得太......太过冶艳,真是......真是不能再看了,......若被佛祖知道......那......身上好热......

“妙能师兄,你看到哪一段,念给我听听,好吗?”

哎呀,小师弟,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一一一

第六十二章 诱僧、犯戒、吃肉

从那日开始,崔小眠就觉得妙能怪怪的,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小模样,崔小眠知道,妙能是想找她借戏本子去看,.

“妙能师兄,你想看戏本子就拿去吧,这些我全都看完了,改日你再出去给我买几本。”

崔小眠搬了一堆线装簿子放在窗台上,清一色的蓝色书面,外表来看朴素之极。

妙能的小脸蛋又红了,凤眼含春,红唇微张,眼角有意无意地瞄向那一堆戏本子,他这副海棠含羞的样子,让崔小眠想起贺远,话说有一次那厮喝醉了,也是这么勾人魂魄的德性,把那客栈的老板娘给迷得差点儿为他私奔。

崔小眠一边欣赏美色,一边吐糟古代青少年的青春幻想,索性小胳膊一伸,拉住妙能的僧袍,就那么一拽一拉,妙能便半推半就地上了她的贼船,陷在一堆戏本子里无力自拔。

对于这件事,崔小眠毫无自责,妙能就是应该多读些佛经以外的书,现在不看,难道要等到变成真和尚以后再看么?那时她纵然长发及腰,也已晚矣!

志觉刚从茅厕出来,便看到崔小眠正在外边等着他。被人堵在厕所外面的感觉很诡异,志觉更是吓了一蹦!

“妙言,你在此做甚?”

“我想知道贺远的事。”

“唉,贫僧不知。”

志觉说完拔腿便走,却发现崔小眠就没有想让他走的意思。

“大师只需告诉妙言,他是生是死。”

志觉眯起小眼睛,意外深长地看着崔小眠,许久才道:“他还活着。”

志觉的声音很轻,却又声声入耳。崔小眠还想再多问几句,但志觉已经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劲头,打死也不说。崔小眠无奈,转身回自己房里。去玩正在看书的小妙能。

日子就这样如水般流淌,一转眼,崔小眠已经“出家”三个月了。她来得时候还是盛夏,现在已是金秋十月。

柳夫人和柳如月亲自送崔小眠来到桃花寺。但她们都不是嘴快的人,何况崔小眠也叮嘱过,除了小丫以外,谁也不要说,他还想长大娶媳妇,不想让人知道做了“和尚”。.

从柳如月那里得到消息的小丫隔些日子便来上一次,除了偷偷带些卤肉给她解馋,还告诉她一些桃花城内的消息。

范县令做了三四个月的皇子岳父,便升了官,如今已是六品知州。已赴离此六十里的岳州府上任,新任县令姓韩,据说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年轻。

当官儿的升迁,不关小老百姓的事,只是有一件事挺稀奇。范县令和新来的韩县令交接那日晚上,顾大嫂在铺子里忙到很晚,回家时路过衙门口,看到冯老头从后衙出来,虽说天色已黑,但顾大嫂曾经对着冯老头话唠了大半天,绝壁不会看错。

师徒菜的大小掌柜都不在。铺子里少了大厨,却也没有冷清下去,小丫按照崔小眠的嘱咐大力发展卤味,外卖摊子一直摆着,铺子里也做些家常饭,顾大嫂的大包子。小丫的面条馒头,再配上香喷喷的卤肉卤花生,每日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也不少,虽没有以前赚得多,但盈头小利也已足够三人开销。

崔小眠来到桃花寺没多久。一两银就出现在铺子里,顾大嫂不认识他,大牛和小丫却还记得这个以前的“帮工”,只是对于崔小眠的下落,吉祥三宝是一问三不知,只说两个掌柜全都出远门了,一两银什么也没有问到,悻悻地走了。

贺远还是音讯全无,崔小眠有时会想,说不定贺远已经在等着秋后问斩了,这已经是秋天了,他可能是活不了几日了。

志觉和尚一定都知道,可是他不肯说,自从那日从茅厕出来,崔小眠又找机会试探了几次,无奈这光头道行深厚,小光头无功而返。

虽说有个温顺又好看的妙能可以玩儿,可是没有贺远可以吵架,崔小眠觉得就连用她独家秘方做出来的卤肉都少了滋味。

“妙能师兄,卤肉到了,快来吧。”

这些日子,妙能被她调教得看戏本子看得动了春心,但眼睁睁看着崔小眠吃肉,他也顶多闻闻味,一口也不肯吃。

把门窗关好,钻到床底下,打开小丫偷偷塞给她荷叶包,里面是切好的猪肘子和猪蹄子,自家卤肉的香味太大,进寺院时担心被人发现,所以小丫每次也只能带进来这么一点儿,吃粗茶淡饭吃到嘴里淡出鸟来的崔小眠,就靠着这些卤肉解馋了。

“妙能师兄,来一块吧?”

崔小眠从床底下探出小脑袋问道。明明知道妙能不会吃,崔小眠每次都要问,孔融让梨啊,妙能如果像贺远那样争吃争喝的,崔小眠才不会这么客气呢。

妙能吸吸鼻子,摇摇头:“ 妙言师弟快些吃,我给你把风,万一让志觉大师发现,可就大事不好。”

他们住的这里是整个寺院最清静的,除了志觉也没有别人,监寺和其他管理阶层的和尚也不来这里巡视。

在妙能眼中,被志觉大师抓住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可崔小眠从不把那个签子馒头放在眼里,发现就发现,大不了把她轰出寺院,志觉才不会做那种得不偿失的事,好人做了九分九,再差一分那就功得圆满了,如果有一天贺远回来,发现徒弟被老友轰走下落不明,才不会饶了他。

别看贺远不是好东西,可是崔小眠相信,贺远肯定会给她撑腰,那种不费事又长面子的事,他一向抢着做。

“大白天的,关起门窗鬼鬼祟祟,你们在做何事?”

一声暴喝,就像是平地惊雷,吓得崔小眠一激凌,连忙把荷叶包卷了屏住呼吸从床底下向外张望。

只见房门已经被推开了,在妙能的脚边又出现了几只穿着芒鞋的大脚丫子。

“师傅,监......监寺大师......”妙能的声音都打颤儿了,这孩子的胆子一向就不大。

崔小眠暗骂自己点儿背,被志觉抓住也没什么,可是这个监寺大师却是出了名的严厉,尤其是这种犯戒的事,处罚最是严酷,据说三年前有个小沙弥打死只苍蝇,被监寺大师罚了去背了整整两年的大粪,从那之后整整三年,桃花寺再也没有发生过犯戒之事。

三年的暗流涌动,等来了今天的*迭起!

*第一起:小小斗室内肉香弥漫,和尚茹素可也知这是肉味儿,寻味找去,床下的崔小眠和她的荷叶包便被人赃俱获;

*第二起:监寺大师已经清闲了三年,一包卤肉令他斗志昂扬,在崔小眠和妙能的房里展开大面积搜索,共搜到不良读物三十余本,不但有《西厢记》、《牡丹亭》,更有《石头记》和《肉蒲团》!

*第三起:柔若无骨的妙能小美人,这个时候竟然把一切罪责揽上身,不但说那些戏本子都是他买来的,就连崔小眠手里的卤肉,他也承认是他让铺子里的伙计送来的,小师弟只是年幼贪嘴,偷吃而以!

*第四起:崔小眠堂堂江湖儿女,当然不能做缩头乌龟,忙说这些坏事都是她做的,无奈监寺哪里肯信,除了偷偷吃肉以外,其他这些岂是一个八岁小孩能做的?

*第五起:沉吟不语的志觉和尚终于开口:“这两人都是我的俗家弟子,自是不便以寺规惩治,不如交于贫僧处罚。”

论年龄,监寺比志觉年长;论资格,监寺比志觉要老;论地位,监寺比志觉要高;可是论名头,监寺连志觉的一半都没有,你说他气不气,他气了很久了!

妙能和崔小眠是俗家弟子,可也算是志觉的弟子,加之这里又是志觉的地方,志觉难辞其咎!

好不容易有一个能让志觉出丑的机会,监寺才不会放过,把两个小家伙交给志觉,无疑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才没有这么笨。

让人把妙能和崔小眠用绳索捆了,连推带搡押走了。

志觉暗叫不妙,连忙跟着过去。这时寺内已响起钟声,召集所有僧人汇集到大殿之外。

崔小眠没有想到妙能这么义气,如今想翻供都不行,她和妙能被拉着站在一旁,监寺甚至还请来了方丈大师,显然处罚两个俗家小弟子事小,让志觉出丑才是关键啊关键。

崔小眠看一眼志觉,见他还是像个开花大馒头笑容可掬,这人的名头绝壁不是偷来的,就这份从容这份坦然,那就是上窜下跳的监寺不能相比的。

崔小眠再看看妙能,那张精雕玉琢的小脸早已胀得通红,但小脖子却挺得直直的,毫无退缩。崔小眠的小心窝子又开始打颤儿了,尼玛,小美人儿深得我意。

整个寺院的大小和尚全都来齐了,约有几百号,崔小眠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光头如散落的珍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璀璨夺目。

监寺咳嗽一声,场下便一片寂静,此时此刻,没有佛音绕梁,但却庄严肃穆。

可偏偏这时,一声小孩的哭声传来,打破了这份寂静。

只见高台上的一个小和尚,双眼紧闭,嘴巴张到最大,放开嗓子,哭得震耳欲聋,地动山摇!

一一一

第六十三章 禁足

僧人大多是少小出家,庙里也有小和尚,但都是由师傅师兄一手带大,别说是号啕大哭,就是跌破头也只是躲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像崔小眠这样的哭法,这些和尚也只是见过听过却没有遇到过。『雅*文*言*情*首*发』

瑟瑟的秋风中,崔小眠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众和尚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方丈:莫要再哭,从长记议。

崔小眠:哇——

监寺:闭嘴,不许再呱噪!

崔小眠:哇——

志觉,笑而不语。

崔小眠:哇——

妙能:小师弟,别害怕,一切有我,你莫要哭坏了身子。

崔小眠:哇——

......

哭声之中,方丈唤过监寺和志觉,低声询问所为何事,待二人说完,方丈一甩袍袖:“不过是小儿淘气,何必兴师动众,传扬出去,外人会道我桃花寺欺凌幼小,阿弥陀佛,这成何体统。”

于是,这场来势汹汹的兴师问罪,便在崔小眠那震破苍穹的哭声中草草结束,妙能和妙言两个俗家小弟子,被志觉领回去自行管教。

回到志觉的禅房,崔小眠的哭声便戛然而止,抬起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儿可怜兮兮地看着志觉。

志觉看看她,叹口气:“妙能最是稳重听话,这等事他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崔小眠原本就没想着让妙能背黑锅,听到志觉质疑,小胸脯一挺,好汉做事好汉当,不关小美人的事。

可是她哭得太久,嗓子和嘴都有些麻木,竟然被妙能抢在了前面。

“师傅,这些事全是妙能一人所为,小师弟只是一时好奇。师傅不要处罚于他,只罚妙能一人便是。”

说完,妙能便直挺挺跪在志觉面前,背线拉得笔直。等候志觉处罚。

“大师,那些书和那些肉,全都是我的,和妙能师兄无关。”

崔小眠好不容易可以说出话来,.

妙能转身深深看她一眼,重又昂起头对志觉道:“师傅,小师弟自进寺以来,从未走出寺院一步,这些书和这些肉又从何而来?分明是小师弟想为妙能开脱,师弟年幼。恳请师傅只处罚妙能一人。”

崔小眠急得用拳头砸地,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妙能为自己顶罪。

妙能小美人,你对我的好,我全都记下了,等我长大了。一定以身......算了,长大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但请你胡吃海塞一顿还是能做到的。

志觉沉吟片刻,问妙能道:“妙能,既然你说这些都是你一人所为,那为师问你,你想要为师如何罚你?”

妙能面色平静,嘴边含笑若观音宝像:“师傅如何处治。妙能便如何受罚,毫无怨言。”

志觉道:“阿弥陀佛,你只是俗家弟子,寺内杖责之律自是不可用于你的身上,然,有错在身。不罚不可,就罚你禁足三十日,抄录整卷金刚经去吧。”

崔小眠松了口气,就是禁足和抄经啊,小美人不要怕。禁足我陪你聊天,抄经我帮你研墨。

妙能扣头谢过志觉,便转身出去领罚,崔小眠连忙起身,猫着腰也想要跟着溜出去。

“妙言,你回来!”

小眯眯眼的男人真是可怕,你以为他在闭目参禅,其实他正在睁着眼睛看你呢,那眼睛睁开和没睁开一个样,实在是难以分辨。

“大师,请问还有何吩咐?”

崔小眠哈着腰,恭恭敬敬,象征性地扭扭屁屁,就当做摇尾巴吧,汪~~

“阿弥陀佛,妙能老实,一切为你揽上身,贫僧却知道,这些都是因你而起,对你,不罚不可。”

“妙言知错,妙言自动禁足,每日帮着妙能师兄抄录佛经。”

“哼,你自是要罚,但不是抄录佛经,”志觉转身,从柜子中取出两本薄薄的小册子,扔到崔小眠面前,“你应知这是何物,也应知是何人所留,每本罚抄一百遍,出去吧。”

崔小眠捡起那两本薄册,只觉气血攻心,嗓子发热......无奈人小血弱,设想中的鲜血喷出染红书册的场面没能呈现,只好狠狠吐了口唾沫,贺远你个阴魂不散的混蛋,志远你个披着佛子外衣的帮凶!

那两本小册子便是贺三藏加在崔小眠头顶的紧箍咒,一曰《女诫》,一曰《弟子规》。

贺远既然把劣徒留给志觉代管,当然也将这两样至宝一起转交。

“大师,你上当了,我不是贺远的徒弟,根本没有给他嗑过头拜过师。”

志觉小眼睛射出两道寒光,皮笑肉不笑:“你当然不是贺远的徒弟,你是他的儿子啊,父子之情更胜师徒。”

好吧,死和尚,算你狠!

崔小眠拿了两本册子回到自己房里,和尚庙里抄女诫,还有没有比这更诡异的事情啊?正在庙堂内吃冷猪肉的班昭老奶奶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气得口吐鲜血?

既然穿越了,为何不直接穿到汉朝,凭她崔小眠的智慧,一定能阻止班奶奶写这劳什子的《女诫》涂毒后世。

所谓禁足,就是不能走出自己的房门,吃喝拉撒全在屋内,每日有专人来送饭和倒粪桶。

妙能也在隔壁禁足,虽然只隔一道墙,但崔小眠再也不能趴在窗沿上看美人儿了,她沮丧得要命。

“砰砰砰”,她敲敲墙壁,侧耳倾听,隔了一会儿,隔壁也传来“砰砰砰”敲墙的声音。

虽然只是单调的敲墙声,但崔小眠觉得好温暖啊,这里还有一个人,不是她一个人在战斗。

抄书本来就是可怕的事情,尤其是抄录她最最深恶痛绝的书,手里的狼毫如有千钧重,一横一竖如万箭穿心啊有木有!

每过一天,崔小眠便在墙上刻下一道,每一道都是血泪筑成,小小禅房里就连阳光也是吝啬的,只有隔壁偶尔传来的敲墙声陪伴着她。

除了那总也抄不完的书,她无所事事,墙上的道道越来越多,先是组成了一个“正”字,然后是两个,三个,到了第四个时,她终于抄完一百遍啊一百遍!

整整两世,她从没有一次性写这么多字,她激动地使劲砸墙踹墙,如今能表达欢乐之情也只能对墙发泄了。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一个苍老的妇人手持龙头拐,对着她高声念道:“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

崔小眠立时认出,这便是以一部《女诫》混来身后殊荣的班昭老太太。尼玛,这段日子没少骂她,莫非她老人家气不过,从坟墓里钻出来找自己吵架?

“老太太别生气,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年幼无知,要怪就怪贺远,是他教徒无方,阿弥陀佛,无量天尊,阿门!”

班老太得理不饶人,哪里肯依,龙头拐一指,一串美妙的音符从她的樱桃老嘴中溢出来:“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

班老太一人吟诵还觉不过瘾,龙头拐杖顿地三声,从地底又冒出一个长袍马褂梳着大辫子的老头,这老头双指一拼,指向崔小眠:“呔,你这孽徒,适才竟口出狂言,言说令师教徒无方,实乃大逆不道之举!凡出言, 信为先, 诈与妄, 奚可焉,话说多, 不如少, 惟其是 ,勿佞巧,奸巧语, 秽污词 ,市井气 ,切戒之。”

崔小眠明白了,这是清朝的李老爷子,《弟子规》便是他的代表作!

......

崔小眠病倒了,别人是累出病来,她是硬生生在梦中被《女诫》和《弟子规》吓出病来.

崔小眠头痛欲裂,晕晕沉沉,依然喃喃自语:“以后我保证尊老爱幼,扶老太太过马路......”

江湖百晓生若再做兵器谱,崔小眠一定提名《女诫》和《弟子规》,大道三千,名兵利器宛若恒河沙数,然,武林至尊,弟子圣规,女诫不出,谁与争锋?

送饭的小沙弥发现昨天的饭还好端端放在那里,没有动过,再看床上的小人儿面色如纸,缩成一团,当即吓得扔了食盒,一路狂奔,边跑边喊:“死人啦,出人命啦。”

崔小眠当然没有死,她只是发烧而已,志觉不放心她独自在房里,又惟恐她是女孩子的事被人发现,便让人把她抬到自己的禅房之内,把被褥铺在地上,小光头躺在上面。

生病的孩子特别乖,还不到一个月,小光头那圆圆胖胖的包子脸就瘦得巴掌大,下巴尖尖的,她本来就比同龄孩子个子矮,现在则显得格外瘦小,缩在那里,小小的一团儿,看上去分外惹人怜爱。

志觉精通医术,对这种发烧感冒的小病更是手到擒来,一副汤药喝下去,崔小眠却不见好。志觉不明觉历,又是一副汤药喝下,崔小眠不但没有退烧,反而更加严重。

一一一

第六十四章 两个妙言?

志觉仔细端详崔小眠,不过就是小孩子发烧而已,为何会如此严重?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和尚的一双枯瘦的手刚刚触到崔小眠的脖子,就被她一掌拍开,崔小眠强撑着睁开双眼瞪着他,反倒把和尚吓了一跳。

尼玛,别以为老娘病了你就能为所欲为,老娘的脖子只让贺远一个人碰过,你敢动我一下,我一口咬死你!

大成王朝虽重视礼教,但民风开化,且崔小眠只是八岁幼童,还没有到须男女授受不亲的年龄,志觉显然也没想到这个不男不女的小家伙会有这样的反应,他看着小光头那充满戒备的小眼神,微笑道:“贫僧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妙言不必以俗世之妨猜疑贫僧,你若仍是心有忌讳,那便自己动手摸一摸,看看脖颈和身上是否已有水疱,若已有万万不可抓破。”

真是发烧烧到糊涂了,差一点忘记自己是个八岁的小不点儿,再说不就是个脖子啊,前世别说是脖子,除了三点以外,夏天里哪里都露过了。

收起凌厉的眼神,按照和尚说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这一摸,把她吓了一蹦!

艾玛,和尚说的一点儿没错,脖子上真的有水疱,不摸不要紧,这一摸就痒得难受,恨不得动手去抓。

虽然不是学医的,可前生好歹也活了二十多岁,基本常识也是懂的,何况她为了学做药膳还研究过中医。

“水痘?我这是出水痘!”

穿越成小孩子真是尴尬,虽然暂时没有大姨妈,可是不但换牙,还要出水痘。

貌似水痘不像天花,在古代并非不治之症。看到志觉郑重点头,崔小眠松了口气,只是出水痘而已。好在不是皮肤病,痘痘会结痂,痂脱而愈,不留瘢痕。

“大师您会治水痘的吧?”话外音就是。您如果不会治,我来教你。

志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点点头,贺远从哪里找来这个孩子,当真是有趣。

看到志觉点头,崔小眠安心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和尚既然说了能治,那就不会有错。只是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毕竟那一身水疱长在她的身上,万一稍有不慎。留下疤痕,被贺远那厮嘲笑可就糗死了。

“大师,你用来治疗水痘的方子,也能让身上的疱疱不留疤痕吧?”医学这玩意儿,倒退几百年就能是天上地下的区别。『雅*文*言*情*首*发』更何况大成王朝又是个架空年代,谁知道他们的水是深还是浅。

志觉脸上的笑意更深,轻声道:“阿弥陀佛,只要你自己不用手抓破,贫僧便有把握不留一丝瘢痕。”

崔小眠彻底放心,明明是头晕脑胀,却还要劳心劳神。她还是个孩子,说了这几句话,便已体力不支,正想闭上眼睛休息,却又想起一件事来。

“大师啊,话说我正在生病。寺里普通吃食不能满足我身体的需要,麻烦您让香积厨给我开小灶做碗薏米红豆粥吧,别忘了在里面多加一味土茯苓,煮好后千万不要加红糖,一定要用冰糖。”

说完这番话。崔小眠便在志觉的目瞪口呆中满意地闭上双目,继续生病。

水痘是学龄前儿童常发疾病,民间已有很多治疗的灵方,治起来简单,但生病的人却非常痛苦。崔小眠点名要吃的那确定薏米红豆粥外加土茯苓,不但除湿排毒,还有消肿的功效,用于水痘食疗最是适宜,志觉精通医理,对此粥的功效自是知晓,但崔小眠只是八岁幼童,竟然也能说得头头是道,这才令他吃惊.

单只发烧头痛倒也无妨,最难受的是痛痒难耐,到了当天晚上,崔小眠的水疱便由身上和脖子漫延到脸上。她不用照镜子也能想像出有多么狼狈,强忍着不让一双爪子去抓痒痒,忍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脑袋也越发沉重,清醒片刻便又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的,她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来自一帘之隔的外间,那个苍老的声音太过耳熟,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冯老头!

她听到冯老头说道:“大师,您不用瞒了,那孩子就在桃花寺,捕头夫人来时带着个小孩,离开时那小孩却没有跟着一起回去,这些日子,老朽明查暗访,您身边确实是多出来一个小徒弟妙言。”

另一个声音则来自志觉和尚:“老施主此话怎讲,贫僧身边确有徒儿,然先不说这是否老施主要找的人,就凭他是贫僧的徒儿,也不是任何人想要带走就可以的。”

冯老头阴恻恻一笑,道:“大师好大的口气,单凭小老儿确是带不走他,可如果他是乐平公主要的人呢,大师是否也不让带走?”

崔小眠吃了一惊,原来冯老头竟然是乐平公主的人!

范县令抱上了驸马爷沈大人的大腿,也便成了乐平公主的手下,而那位新来的韩县令,十有*也是,冯老头和他们是同一个主子, 难怪他能出入县衙。

难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乐平公主前来追杀?

这也太不科学了,沈家已有嫡女嫁给六皇子,乐平公主想扶女儿沈玲伊上位,也是应该对付那个假的崔绛春,而不是桃花城里的小光头。

这时志觉说话了:“阿弥陀佛,老施主竟是乐平公主的属下,失敬失敬。贫僧昔日在宫中,也曾与乐平公主有过一面之缘,然而贫僧的小徒,确实并非老施主所说之人。”

冯老头一声冷笑:“大师空口无凭,不妨让他出来,如果不是,小老儿掉头便走,再不提及此事,但如果他是,就请大师高抬贵手,让小老儿带他回京交于乐平公主。”

志觉笑而不答,对身边一人道:“妙能,去把妙言唤来。”

崔小眠暗道不好,这臭和尚要做出对不起好基友的事,把她献出去?

她握紧拳头,现在病秧秧的,别说逃跑,就连站起来都有困难,只能袖手就擒,罢罢罢,兵来将挡,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可是她等来等去,却不见有人挑帘进来,片刻后,外面传来一个童子的声音:“小徒妙言参见师傅。”

妙言?桃花寺内有两个妙言吗?

瞬间,崔小眠明白了,是她错怪志觉和尚了,外面这个妙言是假的,是他找人假扮的。

只听志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淡淡的,从容镇定:“老施主,这便是小徒妙言,可是您要找的人否?”

冯老头胆敢找上门来要人,想必是认为十拿九稳,没想到志觉会来这么一招,当下冷笑:“大师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桃花寺是佛门名刹,志觉大师是得道高僧,就连当今圣上也大加赞赏,小老儿既能来此找人,那自是提着脑袋前来,不敢稍有差池,然,眼前这位妙言小师傅是真是假,大师心如明镜,小老儿再是愚钝,也由不得大师如此戏弄。”

冯老头越说越气,最后几句,已是声色俱厉。

志觉却并不气恼,微微一笑,对那小“妙言”道:“徒儿,你和这位老施主说,你究竟是谁。”

童子的声音清脆悦耳,不像崔小眠那般奶声奶气,却也童稚可爱。

“老施主,小僧妙言,本是孤儿,自幼便在桃花寺中长大,寺内所有人都可证明。”

见冯老头默不做声,志觉又道:“阿弥陀佛,老施主显然是误会了,贫僧只有妙能和妙言两个徒儿,这事寺内众人皆都知晓,或许是小徒妙言恰好与老施主要找之人年龄相仿,这才引起如此误会。”

冯老头冷冷一笑:“果真是得道高僧,竟将此事做得天衣无缝,好,好,好。”

冯老头连说三个好字,便转身出门,只听志觉在他身后高颂佛号:“阿弥陀佛,老施主一路走好。”

直到此时,崔小眠不得不给贺远点赞,这厮的确有眼光,将她托付给志觉,真是太有远见了。

志觉进来时,手上端着一碗薏米红豆粥,他坐在崔小眠身边的蒲团上,轻声道:“你要的粥,加了土茯苓和冰糖,快快趁热喝了吧。”

崔小眠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身,对志觉抱拳拱手:“多谢大师相救。”

志觉那张馒头脸上绽开一朵大大的笑容,调侃道:“他那般宝贝于你,我怎敢怠慢,若你有何闪失,他说不定会拆了桃花寺。何况这只是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志觉口中的“他”显然是指贺远,可是天地良心,贺远何年何月何日宝贝过她,她崔小眠怎么不记得?

“大师,寺内可是真的还有一个妙言吗?”

志觉依然微笑:“有即是无,无即是有。”

嗬,果然是得道高僧,这话说得和没说一样,真有学问。

崔小眠没有再追问下去,一是她的头晕沉沉,刚刚坐起来后便更加不舒服;二是即使她问了,志觉还是会继续说些她永远也听不懂的话。

这就是传说中的打禅机,电影里的高僧们貌似也这样。

只是崔小眠心中依然忐忑,见志觉要出去,忙问:“大师,那个老爷子还会再来吗?”

志觉笑而不语,向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才转身对崔小眠道:“来即是归,归即是来,有何不同?”

尼玛,你像正常人一样说话会死吗?你不打禅机会死吗?

崔小眠头痛欲裂,四仰八叉躺到床上,继续生病!

一一一

第六十五章 扑倒一个人很容易

睡到半夜,崔小眠觉得口干舌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想拿口水喝,却见烛灯下坐着一个人,穿着淡色的袍子,他的脸映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一双略显细长的眼睛正关切地看着她。『雅*文*言*情*首*发』

“贺远,你回来了!”

尽管病体虚弱,惊喜交加的崔小眠还是一个饿虎扑食,结结实实地把那人扑倒在地!

其实那个啥,崔小眠现在瘦得只剩一把小骨头,倒也没有多大份量,只是那人原本就是坐蒲团上,和席地而坐没有区别,她这么一扑一推,那人措不及防,便躺在地上。

“小师弟,你......你做恶梦了?”

其实那个啥,崔小眠把这人压到身下时,也便明白过来,这光溜溜的脑袋当然不是贺远的,再听到这人开口说话,她便彻底清醒,这是和贺远长得有些相像的妙能小美人啊。

因为崔小眠生病,志觉身边又没有合适的人能照顾她,便把正在禁足的妙能提前释放,让他继续做崔小眠的保姆,妙能担心小师弟的病情夜里会有反复,这才彻夜未眠,守在她的身边,没想到小师弟一睁眼就把他扑倒了。

“妙能师兄,我的确是做恶梦了,没把你压坏吧。”

其实那个啥,崔小眠真的很想快点爬起来,妙能还是单薄少年,小身板看上去风摆杨柳甚是养眼,可是压上去就有点儿硌了,崔小眠又是个怜香惜玉的,生怕把这么个水晶玉器一般的人儿给压坏了。

在床上躺了太久,手脚又软又麻,她越是想爬起来,就越是起不来,妙能被她压着,想坐也坐不起来,于是一大一小两个光头便在地上缠成一团。

妙能身上的僧袍本就肥大。崔小眠在他身上那么一蹭歪,他的领口就敞开了,身上的皮肤如同细瓷白玉一般,锁骨玲珑剔透。就连那两朵小红莓也若隐若现,而崔小眠那生满疹疱的小脸蛋正贴在人家的锁骨上,真是......

这一幕场景持续了大约十秒,当崔小眠终于灰溜溜地滚到一边时,她看到妙能的脸红了,红得就像秋天的海棠,鲜艳欲滴。但是很快,妙能就像火烧屁股一样的跳起来,然后又像火烧屁股一样跑了出去,真是风风火火的男子啊。『雅*文*言*情*首*发』

其实那个啥。崔小眠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一个八岁的秃小子,难道还指望着细瓷娃娃一般的妙能对她动心吗?如果妙能对她动心了,那不就是分那个桃,断那个袖啦......

三天后,崔小眠退了烧。那一脸一身的疱疹也渐渐消退,志觉却忽然问她:“那夜妙能守夜,你对他做了何事?他竟然找到贫僧,执意离开本寺,还说他已不配修佛。”

志觉这话说得蹊跷,如果她和妙能真的发生什么,那吃亏的也是她啊。可志觉这话说的就好像是她崔小眠把妙能那个啥了一样。

她只有八岁,而且还是男银!

柳夫人娘家一直不想让妙能继续在寺院学佛,希望他能早日成亲承继香火。他肯离寺回家应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可是崔小眠知道,妙能的志向是成为像志觉大师这样的一代名僧,到底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想法。如果就是自己不小心扑了那么一下,那也太不科学了。

“大师,您觉得我一个八岁的小孩,能对妙能师兄做何事,或者您想让我对他做何事呢?”

志觉果然被问得语塞了。朗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做和尚真好,被人问住无话可说时就可以高宣佛号搪塞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崔小眠一直想当面问问妙能,只是她还没有痊愈,这出水痘又是不能见风的,她不能出去,而妙能却也没有再来。

这天,她正百无聊赖地躺在榻上数墙角,志觉大师带进一个人,崔小眠一看就高兴了,来的人是柳夫人。

看到她,柳夫人的眼圈儿红了:“小眠,这才不过几个月,你就瘦成这样了,咱不学佛了,跟婶婶回去吧。”

柳夫人说完还恶狠狠地剜了志觉一眼,什么高僧,把个粉团子一样的崔小眠折磨得皮包骨头。

“柳婶婶,我没事啦,只是出水痘才变瘦了,病好后就没事啦,您怎么来了?”

柳夫人是接到庙里送来的书简,通知她来接妙能回家的,这些俗家小弟子年龄都不大,一旦离寺都要由家人接走,以免中途有意外。

“妙能师兄今日就要返家了,柳婶婶你们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

小光头的小嘴儿就是伶俐,柳夫人刚才还是满脸的不高兴,现在却是掩抑不住的欢喜,这个小兄弟一直是全家人的心病,整日担心他会心血来潮就此剃度为僧,如今他忽然决定不再学佛,连俗家弟子也不做了,老父亲苏秀才老怀欣慰,足足放了半日鞭炮庆祝。

“他以后就不是俗家弟子了,也不要再叫他妙能师兄了,他的本名叫浣之,苏浣之。”

其实那个啥,崔小眠真的很想告诉妙能,那天夜里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把他当成了贺远......

妙能就这样走了,临走也没有再来见崔小眠一面,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i°

妙能,不对,浣之走了,崔小眠感觉她的童年时光也即将结束了,从此她便要与青灯古佛为伴,待到十三四岁可以自立门户,她便蓄起长发,回到桃花城里重起炉灶,到那里谁能想到这位如花似玉的美少女就是昔日小光头,别说官府找不到她,就是乐平公主的狗腿子冯老头也认不出她了。

遥想当年,她与贺远策马驰骋,快意江湖,有钱时锦衣玉食,没钱时便出去偷一炮抢一炮,多么逍遥自在,痛快淋漓,可如今那一切只能成为回忆,贺远生死未卜,而她也做了和尚。

她的身体完全复原时,已是秋末,寺院里到处都是残枝落红,几个小沙弥正在清扫枯叶。

她在寺院里转了一圈,回来时袖子里多了两朵黄菊花,这是方丈门前花盆里的,一看就知道方丈对这盆菊花甚是喜爱,花枝修剪的整齐利落,就连花儿也开得异常肥美。

崔小眠又来到香积厨,假装是帮志觉大师订一碗梗米粥,等她从香积厨出来时,袖子里不但有素火腿、香菇,还有一把稻米。

她回到志觉的一亩三分地,秋日的午后天高云淡,阳光也是清清冷冷的,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檀香,这是寺院里随处都可以闻到的味道,但是崔小眠却想起了妙能,第一次遇到他时,就在这廊下,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苏浣之,一个陌生的名字,崔小眠记忆力一向很好,可是这个名字她却费了好大劲儿才能记住,她还是喜欢他最初的名字——妙能。

或许有一天,长发齐腰的她站在他面前时,他已经不再认识她,其实直到现在,崔小眠都无法理解妙能那日之后的表现,也可能根本与她无关,只是他大彻大悟,想要回家做个好儿子,承欢父母膝下。

志觉爱静,他住的地方也是选离大殿的,午后更是静得出奇,就连那经久不衰的木鱼声也听不到了,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

听到鸟叫声,崔小眠的唇边漾起一朵甜甜的笑,她找了一片空地,把准备好的竹筐用根筷子撑着放在地上,竹筐下放了刚刚顺来的稻米,又在筷子上面系了一根长长的绳,她牵着绳子,远远地趴在一株古柏下面,守株待鸟,等着贪嘴的麻雀到筐下啄食,她便将绳子一拉,用竹筐把麻雀罩住。

这还是她上中学时,课本上的鲁迅先生教她的。自从上一次被抓后,小丫再也没能把卤肉送进寺内。大病初愈,别说是肉,寺院里连个鸡蛋也没有,和尚可以这样,可崔小眠要对自己负责,她只有八岁,先不说长大后出落得亭亭玉立,苏遍天下,总是这样青菜豆腐,她崔小眠能不能长大都是问题。

如今是深秋时节,正是贴秋膘的好时候,可是她前阵儿生病掉下去的肉肉还没有长回来,更不用说秋膘了,难道要用豆腐往身上贴吗?更何况和尚日常吃的饭菜和以前贺远带她吃的那些素膳根本沾不上边儿,美味营养全都谈不上。

和尚一日只有两餐,像现在是午后,一天的饭便已经全部吃完,妙能在时,常常溜出寺院给她买零嘴儿,那个时候即使没有饭吃她也饿不到,可是如今再也没有人给她偷偷买来脆麻花、炸丸子,一代大厨每天饥肠辘辘,说起来一把辛酸泪。

凭着自学成材的捕鸟手艺,崔大厨在寺院里终于能给自己开小灶了。寺院里的鸟儿一向生活得无忧无虑,在这里住了多少年,这些鸟儿就有多少年不知人间疾苦,更不知道世上还有人要捕鸟裹腹。

当那一个个肥硕的小身子毫无防备地跳进竹筐中间时,崔小眠拉动绳索,不到一个时辰,她就抓了四只麻雀!

一一一

第六十六章 看,大狼小狼灰走了

秋风沙沙地吹过树梢,如同锋利的镰刀,将最后几片枯黄的树叶吹落下来。『雅*文*言*情*首*发』这个季节是观赏红叶的好时候,桃花城里没有枫林,据说几千里外的京城红枫似火,可惜崔小眠只在那里生活了半年,帝师府的花园里也没有枫叶。

又是一阵凉瑟的秋风吹过,崔小眠打了个颤儿,缩缩脖子,提了装着麻雀的竹篓子回到自己小房间。妙能走后,志觉从寺里调了个叫妙空的小沙弥来使唤,但妙空只是白天在,晚上还是回到以前的地方住,所以在这里,除了志觉以外,也只有崔小眠一个人。

她从床下取出一只小炭炉和锅子,还有油盐酱醋,这些都是她从香积厨顺来的。想当年她跟着贺远偷的都是奇珍异宝,如今沦落到连一把盐一口锅都要偷,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也。

蹲在地上看看竹篓里的胖麻雀,崔小眠犯了愁。谁说厨子就要心狠手辣,崔大厨就从来没有亲手宰杀过活物!

前世有长期合作的菜市场大叔帮她宰鸡宰鸭,到了桃花城这些事就交给了大牛来做。

崔大厨今天要做的是一道菊花麻雀火锅,可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如此残酷,小麻雀不知所措地啾啾叫着,崔小眠虽然很想把它们吃下肚子,可是却不忍痛下杀手。

她的脑海里闪过几种杀鸟方法——

饿死?不行,被饿死的麻雀已经皮包骨头,不够一吃。

摔死?不行,自由落体的过程中它们就振翅高飞,无法一吃。

淹死?不行,胀死的鸟儿好比注水猪肉, 不值一吃。

当然还有一个更不实用的办法,那就是请人帮忙,可是这里只有不杀生的和尚!

崔小眠的肚子又是咕噜噜一阵轰鸣,在地上蹲了太久。她有些头晕,再这些下去,她怀疑她会成为史上第一个被饿死的大厨。

崔小眠摆弄着她的小匕首,寒光凛凛。映出她那张饥饿的小脸儿。她咬咬牙,最终决定闭上眼睛,隔着竹篓戳中谁就算谁倒霉!

她紧紧闭上双目,拿着小匕首摸索着向竹篓里戳,戳来戳去,她听到有鸟儿扑愣翅膀的声音,可是却没有戳中*的感觉。

“笨蛋,别对人说你是我徒弟,丢人!”

一个声音忽然在她身旁响起,.吓得崔小眠一屁股坐在地上!

但她很快便明白过来,普天之下能说出这句话的还能是谁?

“贺远!”

贺远就站在她身边,穿了一袭秋香色碧波纹锦袍,黑亮的头发用玉冠束起,剑眉星目。贵气凌人。

崔小眠揉揉眼睛,没错,这次真的是贺远,她没有眼花认错人。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像病中那次一样扑过去,而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也说不清为何会哭,只是忽然觉得好委屈。贺远走后,她险些被一两银杀死,又从冯老头手中逃脱,最终还出家做了假和尚,每日饿得前心贴后心。她原以为贺远正在受苦,纵然没死也是在等死。可是现在,贺远不但毫发无损,而且还活得很好。

原来受苦的人只有她一个,她比窦娥还要冤,她比小白菜都要苦!

贺远弯下腰。把脸凑近她仔细看看,小光头不像是装的,这次是真哭。

认识小光头好几年,还没有见过她真哭呢,话说小光头真哭起来,咧着嘴闭着眼,样子可真难看。

不知为何,小光头这样一哭,他的心里也酸酸的。

“乖,不哭不哭,想煮麻雀吃是吗?师父帮你。”

贺远伸出双臂,把崔小眠拥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光脑袋,任由她把鼻涕眼泪全都蹭到他那华贵的衣裳上。

就这么轻轻一抱,贺远就蹙起了眉头,只不过几个月,小光头不但没有长个子,而且瘦得皮包骨头,以前的小光头白白胖胖,像只小乳猪,现在活脱一只瘦皮猫,却又像只八爪鱼,小爪子使劲掐着他,掐得他好疼。

对于饿着肚子的小孩来说,哭也是件费力气的事,尤其还是像死了师父一样的号啕大哭。

崔小眠哭了一阵就没有力气了,竟然蜷在贺远怀里沉沉睡去,就好像放下了一件长久以来的心事。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感觉有人在戳她的脸,睁眼一看,贺远正在看着她。

贺远盘膝坐在蒲团上,而她就睡在他的腿上。

“这些鸟要如何来煮?”

趁她睡觉的时候,贺远把四只麻雀宰了,还褪了毛收拾干净,快刀小阎罗的名号不是虚的,抱着孩子,还能把这一切做得妥妥当当,漂漂亮亮。认识他这么久,崔小眠还是第一次见他干点儿正经事。

崔小眠的肚子又咕噜噜叫起来,这一次连贺远也听到了,他又皱起眉头:“和尚不让你吃饱?”

崔小眠摇摇头,人家正在长身体呢,一日两餐哪里够,别的寺庙里只有受戒的僧人才是过午不食,偏偏这桃花寺的规矩更加严格,除了居士,住在寺内的僧众和俗家弟子,全部都是一天两顿饭。

她从贺远腿上爬下来,手脚麻利地用火折子生了火,把麻雀放进水里,待锅子里的水烧开,撇去浮沫,把那两朵黄菊花撕碎,放进锅里一起煮,不到片刻,肉味夹杂着菊花的清香从锅里溢了出来,崔小眠深深吸一口,肚子又开始叫了。

把今天刚偷来的豆腐和香菇也放进锅里,看着滋滋冒起的水花,崔小眠嘟哝着:“要是有鱼片和肉片就更好了,吃的时候蘸点辣椒油。”

“想吃吗?师父现在出去买。”

崔小眠感觉贺远的声音有些古怪,就像是做了亏心事想要讨好她一样,哼哼,看来这人的良心还没有让狗全吃光。

崔小眠已经饿得没有力气挖苦他了,只能冷冷地看他一眼:“来不及了,已经可以吃了。”

她拿起碗筷自顾自地吃起来,寺院里的麻雀不但膘肥体壮,而且肉质鲜美,许是好久没有吃肉,崔小眠觉得这麻雀的肉比任何肉类都好吃,风卷残云一般,一只麻雀便已下肚。

贺远看她吃得香甜,忍不住也有了食欲,话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小光头煮的饭菜了。他像变戏法儿一样,从身上取出一副象牙筷子,捞起一只麻雀吃了起来。

崔小眠瞪了一眼这个争吃争喝的家伙,没见过这样做人家师父的,更没见过随身带着筷子的人。据她所知,贺远身上绝壁不是只有一双筷子,至少还有一双银筷子,这厮不但臭讲究,还特别怕死,银筷子是他专门用来试毒的。

用最普通的烹调方法配上菊花煮出的麻雀,保持了禽肉原来的风味,菊花又恰到好处地掩去了肉腥,虽说麻雀再肥也没有二两肉,但汤清味美,芳香扑鼻,就连里面的豆腐和香菇也肥香鲜美。

师徒两个正在大快朵颐,忽然听到一个大惊小怪的声音:“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二人非但在寺院荤腥不忌,竟还杀生?”

不用去想也知道是谁,贺远的眼睛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刺向志觉:“这就是你帮我照看的人?我养了她三年,才把她养得白白胖胖,你用了几个月就让她皮包骨头,我亏大了。”

贺远说话的口气就像是辛苦多年的养猪专业户,痛失一头即将出栏的大肥猪,而那个把他的猪饿瘦的家伙就是志觉。

志觉闻着满室弥漫的肉香,哀伤地叹了口气,误交损友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引狼入室,而且是小狼又招来大狼,这一大一小两头狼令他在佛祖面前无地自容。

小狼年幼,天性未泯,她看看悲痛欲绝的和尚,有些于心不忍,啃着麻雀腿口齿不清地道:“不关大师的事,我生了大病是大师治好的,再说过午不食又不是他定下的规矩,怪不得他。”

大狼脸色稍霁,但很快又像讨债一样质问:“她长这么大都没有生过病,为何跟着你就病了?”

志觉悲从心起,佛祖在上,真的是他人品问题吗?为何早不出晚不出,小光头偏偏这时出水痘,不过话说回来,小光头是在禁足挨罚时病倒的,而让小光头去受罚的人是他......

“唉,罪过罪过,都是贫僧的罪过。”

在这对狼师徒面前,和尚甚至想学佛祖割肉喂狼,不过好像狼是吃不饱的。

好在面前的这两头狼终于吃饱了,大狼恶狠狠地瞪了和尚一眼,掏出他那名贵的手帕擦去小狼嘴角的汤汁,把小狼崽子往腋下一夹,像一只飘飞的大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一片暮色之中。

直到狼影消逝无踪,志觉这才如梦方醒——

这两头白眼狼,竟然连句“谢谢”都没有说!可是,唉,按他们的说法,好像也没有值得一谢的。

还有,那两头狼啃剩下的一堆骨头和半锅肉汤该如何处置?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能劳烦贫僧替他们将鸟儿葬与树下,再念经超度了 -_-|||

一一一

第六十七章 一对狗男女

桃花城的桃花与众不同,别处桃花只开在阳春三月,而这里的桃花却绽放在四季枝头;别处桃花谢了便会结出果实,而这里的桃花只有花没有果,就像是心不在焉的美人,.

崔小眠闲来无事时,曾经研究过这里的桃花,最终结论,桃花城的桃花是不知何年何月被人嫁接的另类品种,从它不惧寒冷来看,它的另一半血缘很可能来自梅花。

但无论如何,这里的桃花名闻天下,文人墨客常常汇聚于此,“桃花诗会”“桃花画会”层出不穷,据说,当今圣上英宗皇帝年轻时,还曾微服私访,沿着桃花江顺流而上,在桃花潭边赏桃花,观美景,此事只存在于街头巷尾百姓们的闲聊之中,谁也不知真假。

而与桃花城相隔不远的五柳镇,却有另一番传说,相传英宗皇帝年少时放任不羁,曾于五柳镇的赌坊之中偶遇一位妙龄少女,鸳鸯帐暖,金风玉露,少年天子最终携美远去,只在此地留下一段风流佳话。

故事的真实度无法考证,但却令五柳镇成为整个大成王朝第一寻芳猎艳之所。在五柳镇上,如果你看到一个荆钗布裙的村姑,那可能是装嫩的头牌花魁;如果你看到一个丰乳肥臀的艳女,那可能是伪娘假扮的。总之,在五柳镇猎艳是一项学问,不但要有财力,更要有眼力。

此时此刻,贺远带着崔小眠便来到五柳镇。

两人从桃花寺出来,贺远一声口哨,乌金便飞奔而至,像当年一样,两人一马绝尘而去。

但他们却没有回桃花城,而是先去了五柳镇。

崔小眠:“我们到五柳镇干嘛?”

贺远:“去接一个人。”

崔小眠不知道贺远去接的人是谁,但是她能感觉到贺远很开心。

半个时辰后,崔小眠便看到了他们来接的那个人。

这里是五柳镇最大的赌坊——金宝赌坊。

贺远同别的江湖人不同。他既不嫖也不赌,以前他带着崔小眠来五柳镇,只有两个目的,要么行窃。要么销赃。

这还是崔小眠第一次跟着贺远到赌坊里来,她觉得让一个小孩来这种地方是很不道德的,所以她仰起头准备谴责那个带她来的人,却看到贺远的眼睛正看着前面。

崔小眠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见一个女子坐在赌桌前,双十年华,成熟妩媚,与寻常女子不同,她的一头乌发没有梳成流行的发髻,.用一条火红的丝巾将头发束住,梳成一条高高的马尾。她的皮肤是雪花般白皙,眼窝有些凹陷,浓密的睫毛长而卷曲,将一双大眼睛衬托得分外灵动。

她穿了件黑色的丝袍。没有任何样式可言,宽松肥大,只在腰间系了条带子,透过松开的领口,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那如玉石般晶莹雪白的颈项上,赫然纹着一朵火红的玫瑰。栩栩如生,绚丽夺目。

她坐在一堆粗汉子中间,喝着最烈的烧刀子,大呼小叫地赌大小,引人注目却并不突兀,就好像她本就应该坐在这里。

贺远看着她。她也看着贺远,两人的眼睛里满满的男盗女娼。

紧接着,那个女子将面前那码得小山一样的筹码向前一推,对赌桌上的人们大声喊道:“我男人来了,不玩了。这些都归你们了。”

众目睽睽下,她飞身扑进贺远怀中,在赌鬼们的欢呼和口哨声中,贺远揽着她的纤腰走出了金宝堵坊。

崔小眠像个拖油瓶似的在后面跟着,她忽然很后悔离开桃花寺。

看着前面连体婴儿似的两个人,她想或许不久以后,这里会有新的传说,一个千年狐狸精在赌坊中找到小白脸的故事。

很快崔小眠便知道了,这个女子名字就叫玫瑰,人如其名。

崔小眠也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玫瑰并非舶来品,在中国古代就已经有了。

离得近些, 崔小眠惊奇地发现,眼波飞转间,玫瑰的眸子有些许微蓝,像一湖深水诱人沉沦。

混血儿?

近距离的玫瑰并不如乍看时那么美丽,在崔小眠看来,她的皮肤虽然很白但却不够细腻,个子高挑但骨骼略显粗大,但这些并不防碍她的艳光四射,和她走在一起,总能听到一阵阵男人们吸溜哈喇子的声音。

“你就是阿远的徒弟?”玫瑰笑起来更加眩目,像极了绽放的玫瑰花。

“阿姨您好。”小光头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儿,却是所答非所问。

“你叫我阿姨?”玫瑰诧异地看看小光头,又看看贺远。

贺远笑而不语,假装没有听到,崔小眠却笑得更甜:“你是我阿爹的相好,我当然要叫阿姨啦,阿爹啊,这位阿姨比以前那些都要漂亮呢。”

“崔小眠!”贺远吼道,小光头让人忍无可忍。

小光头白他一眼,没有理他,千万别把发情的男人当回事。

玫瑰反而比贺远还要淡定,直到三人坐在酒楼里吃饭,趁着贺远走开一会儿,她这才笑着对崔小眠说:“小鬼头,别看你个子小,可我知道你已经八岁了,贺远才二十,怎会有八岁的儿子?”

崔小眠小脸一扬,面不改色心不跳:“我阿爹硬得比较早。”

这下子玫瑰终于不淡定了,她像活见鬼似的看着崔小眠,做为一个成熟女人,她当然明白崔小眠说的“硬”是什么意思。

贺远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小光头正在很乖很乖地闷头吃饭,玫瑰瞪着一双蓝眼睛凶巴巴地看着她。

玫瑰的马术很好,她的坐骑也是黑色的,她骑在马上,与贺远并肩而行,晚风袭来,吹起她的秀发,飞扬的发丝拂到贺远的脸上,他不以为意,反而笑道:“好香。”声音贱得令崔小眠发指。

贺远有洁癖,有一次古剑门的李爱爱在他面前搔首弄姿,故意把辫子蹭到他的脸上,他当时就老实不客气地掏出帕子,把脸擦了一遍又一遍,把个李爱爱窘得三天没出门。

人比人气死人,贺远居然夸玫瑰的头发“好香”,那么长的头发,除了头油就是灰尘,说不定还有虱子呢,贺远是越发的没品了。

在城门关闭之前,三人终于回到桃花城。小丫和大牛看到大掌柜小掌柜一起回来,高兴极了,可是又看到大掌柜身边的玫瑰,便就局促起来,玫瑰太过美艳,让人不知所措。

崔小眠有些失望,好好的一场久别重逢就这样被搅黄了,她落寞地回到自己屋里,也只是瞬间的不开心而已,看到那张亲切的小床,她第一个动作便是躺上去,舒舒服服地打了两个滚儿。

我的床,我太想你了!寺庙里的床榻*的,硌得骨头都疼了,被子薄而粗糙,还是自己的床软绵绵最舒服。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累极了,懒得洗澡,把身上的僧袍脱了扔到一旁,连那件装着几千两银票的宝贝肚兜也除下,终于回家了,不用再小心翼翼,她脱得光溜溜钻进被窝,好舒服啊。

贺远还是第一次带女人回来,两人一进门便钻进屋里,再也没有出来,崔小眠可还记得上一次对高翠柳,贺远说的那番话,什么“为师早已订亲”,什么“高小姐是没出阁的姑娘,莫要给人家招来口舌。”

我呸!

事实证明,这些都是男人的借口,一旦遇到玫瑰这样的妖精,他就忘了他早已订亲,更加不顾别人的口舌了。

女人果真不能太过矜持,高翠柳就是个失败的例子,含羞翠柳当然不如妖艳的野玫瑰。

看野玫瑰那个骚劲儿,贺远估计要让她吃干抹净,想想就恶心。

崔小眠索性不再去想,用被子蒙住头,让自己睡个安稳觉,贺远既不是她亲爹,又不是她儿子,他让狐狸精吸干关她毛线!

深秋的夜空,月朗星稀,常会有流星划过夜幕,少女们见到流星,往往会默默祷告,邻家的大哥快来提亲吧,爹娘少要一些彩礼钱,愿望许完,再把小小期待偷偷藏在心底。

在寺庙时,崔小眠也常常把脑袋探出窗外看流星,她的愿望里没有邻家大哥,却有贺远,她祈祷贺远先不要死,最好是把她养大成人后再死。

今天累了一天,她原想等到流星出现时,便画圈圈诅咒对门的一对狗男女,可是流星还没有出现,她的眼皮已经打架了。

她几乎是一闭上眼睛便进入了梦乡,梦中贺远和玫瑰是一对失散多年的兄妹。

梦境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她刚刚把被窝焐暖,头皮一凉,脑袋便被人从被子里拽了出来。

“救......”崔小眠刚刚喊了一个字,嘴巴就被人捂住了。

“别喊,是我!”那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崔小眠还是立刻听出他是谁。

贺远!

咦,你不在隔壁和野玫瑰玩小蜜蜂采花蜜,却跑来爬徒弟的床,你该不会是不行吧?

一一一

今天开始双更,更新时间是早九点和晚九点,和氏璧和粉红十张加更.

第六十八章 半夜爬上徒弟的床

夜已更深,秋天的月光带着露珠的沁冷,清凉如水,透过窗子洒进来,朦朦胧胧。『雅*文*言*情*首*发』

贺远从窗子里跳进来,带进一股凉风,寒意如丝绸般划过皮肤,崔小眠下意识地裹紧身上的锦被。

“我困了,明日再给你炖三鞭汤。”

贺远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过来,朝她的光脑袋上就是一记爆栗子:“为师身强体壮,还用喝三鞭汤吗?”

崔小眠揉揉脑袋:“那你不抱着玫瑰花睡觉,跑我这里干嘛?”

“为师无处安睡,总不能去和大牛一起睡吧,只好到你屋里挤一挤。”

崔小眠听明白了,原来贺远的脑子让门挤了,把自己的屋子留给野玫瑰,他做了一回柳下惠,这家里对外号称三个男人,除了大牛以外,贺远只能来爬她这个假小子的床了,可是你以前不是会去住客栈吗?

“我只有一床被褥,不能借给你打地铺。”

“你学过《弟子规》,你懂得。”

你把你那三百两银子买的红木雕花大床让给野玫瑰睡,却来抢别人的床,还要逼迫年仅八岁的小徒弟睡地板,你知道你造吗?

“我大病初愈,和尚说不能受凉。”她当然不能受凉,她还光着屁屁呢。

贺远那被狗吃剩下的一点点良心终于被他发现了,他假惺惺地摸摸崔小眠的小光头:“为师怎忍心让你睡到地上,院中夜凉露重,为师正好可以感悟天地。”

崔小眠险些把前天的饭一起吐出来,她没见过比贺远还会装腔做势的,呕吐呕吐,惊起鸡皮疙瘩无数!

贺远,算你狠!

被恶心到的崔小眠,脑子不如平日灵光,于是说了几句令她之后懊悔了几年的话!

“要不你就和我在床上挤挤吧。我还是小孩子,你也不用避嫌。”

如果她知道这几句话会招来什么后果,她打死也不会说!

贺远也不推辞,老实不客气地就躺下了。还占了大半个床,崔小眠只好裹紧被子缩到最里面。

从五岁就和贺远在一起,同屋同床也不是头一回,算起来也就是在桃花城定居后,才有了各自的房间。

贺远今晚心情不错,更何况师徒两个久别重逢,他不睡也不让崔小眠睡。『雅*文*言*情*首*发』

“和尚说冯老头找过他,让他把你交出去。”

“嗯。”崔小眠也已睡意全无,把他走后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只是掠过了妙能和她挨罚的糗事。

志觉也只是简单一提。贺远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崔小眠又有几分添油加醋,当听到冯老头让人包围了铺子,又在半路堵截时,他的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两人脸对脸躺在枕头上,黑暗之中,崔小眠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

“我只是小孩儿,乐平公主为毛要抓我呢?我没有得罪她啊。” 如今的崔小眠只是桃花城的普通小孩儿,确实和那位远在京城的皇家贵妇没有一丝干系。

贺远的声音冷得像冰刀子:“是因我而起,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

果然如此,崔小眠默默为自己点根蜡。带眼识人真的很重要,当年在巴掌镇,她就是走了眼,这才一失足成千古恨,到如今还要被他连累。

“乐平公主是皇帝的妹子,那应该不年轻了。你是怎么祸害她了,令她连我都不放过。”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说了你也不明白,怪你整日叫我阿爹,外人都道你是我的儿子。父债子还。”

崔小眠眨眨大眼睛,这都成理由?一句“说了你也不明白”就一带而过,听着好迁强,贺远摆明是避重就轻,不想说出他和乐平公主的恩怨,小孩子做到睿智如她,还有何事是不能明白的?

不说拉倒!

但有一件事她一定要知道!

“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我为你九死一生,我有权知道真相。”

“这些事情小孩子不用知晓。”

“我已经长大了,我开过餐馆,做过和尚,你不要用哄小孩子的那一套搪塞我,我连水痘都生过了,门牙也长出来了。”

月光下,贺远掰开她的嘴巴看看牙口,又伸出纤长的手指戳戳她的包子脸:“为师倒是忘了,你有一两年没有尿裤子了,门牙长出来了,可别的牙掉光了。少废话,闭上眼睛睡觉!”

靠之,这师徒还能不能做下去了?

崔小眠的眼睛只闭了十秒钟就睁开了,还有一件事她也要知道,而且那是没有年龄限制的!

“你把野玫瑰带回家,为毛不干脆睡了她?我看出来你挺想睡她的,她也挺想让你睡。”

好吧,崔小眠事后承认她小时候语文老师偷懒来着,所以才让她经常性的用词不当,可也不致于被贺远捏住脸蛋硬生生把她的小嘴挤成猪拱子。

你半夜三更爬上徒弟的床,就是为了体罚来着?

“为师这般玉树临风,怎能随便让人睡,玫瑰花虽美,可是有刺,为了睡她沾上一身刺,太过不值。”

原来如此,不是你不想睡,而是不敢睡,做男人做到你这份儿上,也真是够下贱!

“她是人家老婆,所以你不敢?”

“胡说!”

“你怕睡了反被她缠上,所以你不敢?”

“聪明!”

“被她缠上有啥不好,我看你挺想让她缠的。”

“你这小孩怎么这样八卦,又想罚抄《弟子规》了吧?”

“你最好别让她缠上,我看她不喜欢小孩,肯定会趁你不在时虐待我。”

......

小光头心里有太多想不通,可是她已经不能再问,贺远把她的小脑袋按进被子里,强迫她睡觉。

不过她最终还是挣扎出来,又问了最后一句话:“那我们现在安全了吗?冯老头还会来抓我吗?”

这一次,贺远隔了被子拍拍她,冷声道:“他敢动你一根头发,我就废了他。”

崔小眠感动得差点落泪,师父,我错怪你了,原来你真的是人类,请收下我的膝盖!

感动完了,她才想起来,她压根就没有头发!

快要立冬了,夜里寒冷,贺远合衣躺着有些冷了,从她身上拉过一角被子搭在身上,当他的手划过她的肌肤时,崔小眠感觉到他下意识地颤了一下,显然是他没想到小光头竟然是光溜溜的。

他的手里还攥着被子,就那么在空中僵着,被窝撩开,凉风嗖嗖地钻进去,崔小眠冻得打了个激凌。

贺远这才把被子放下,没有往自己身上盖,而是用被子把崔小眠像捆粽子一样包得严严实实,只留个光头在外面。

那一夜,两人谁也没有乱动。

第二天,崔小眠一起床就看到野玫瑰正坐在院里的石桌旁梳头发,屋里有铜镜,她偏偏跑到院子里梳头,分明就是想要梳给贺远看的。

玫瑰的长发不但黑,而且卷,就像是烫过一样。

“她不是中原女子?”崔小眠问贺远。

贺远点点头:“她的全名是阿史那玫瑰,是一位可萨王公的女儿,母亲是汉人。”

果然是混血儿,难怪这么漂亮,传说混血儿不分男女全都漂亮。

“你和她是怎么勾搭上的?”这才是崔小眠一直想问的,玫瑰再美,她也看着不顺眼,哼哼,王公的女儿又如何,还不如小桃花讨人喜欢呢。

“我、和尚,还有她,都是自幼认识,和尚那时还没有出家,他年龄最大,是我师兄,玫瑰是私生女,她和母亲住在附近,她常常跑来和我们一起玩儿,那一年我十岁,她十四,和尚二十。再后来玫瑰的生父认回了她,她回了可萨,直到前不久我才遇到她。”

这对狗男女竟然是青梅竹马!

崔小眠的牙都疼了,她捂着腮帮子看着窗外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不得不承认,玫瑰连搔首弄姿都很好看。

“可是你已经订亲,我也有师娘了,她肯给你做妾吗?”

贺远非常欠揍地叹口气,道:“所以我才不敢碰她,万一她硬要给我做小妾可如何是好。”

渣男,你就这么想让人家睡啊!

“如果你不告诉我这几个月去了哪里,做些何事,我就给你下媚药,让你去把她强了,到那时,你想不认帐都不行,我下药的手法很多,防不胜防,你懂得。”

这话从崔小眠嘴里说出来,换了别人肯定不会相信,但贺远相信!

崔小眠有痒药、泻药、蒙汗药,保不准也有媚药,至于她下药的法子,真的是防不胜防,总之,这个小鬼头是天生的犯罪分子!

“三哥到了隔壁的望江城,约我过去一叙,我知道他会害我,但还是去了,和尚提前在我身上做了手脚,三哥的人没能伤到我,偏偏不知为何,六扇门弄了一堆捕快在望江城围剿采花贼粉家雀,我便趁乱离开,回家去了,没想到一到家才知道,乳娘去世了,她对我视若已出,又无儿女,我便为她守孝三月,记挂着你,三月之期一过便往回返,在路上遇到玫瑰,她说想来这里看桃花,我便带她一起回来了。”

一一一

今天是建军节,新的一个月开始啦,本月双更啊.

第六十九章 竹马弄青梅

那日柳氏父女和四大金刚去抓捕的并不是快刀小阎罗,而是那个粉家雀,可是这件事也太凑巧了吧。『雅*文*言*情*首*发』

桃花城和望江城、五柳镇,在地图上就像一个三角形,离得很近,贺远的三哥在望江城,一两银是他的人,他为何没有跟着主子,而是出现在桃花城?

不论桃花城还是望江城,都是大成王朝的小地方,不但快刀小阎罗藏身在此,就连如今最当红的头号通辑犯粉家雀也在此处现身,而且早不来晚不来,贺远到了望江城,他便也去了那里,而且还惊动了六扇门?

种种不科学的事凑到一起,那就是有猫腻,崔小眠表示对这一切狠感兴趣,她正想拉着贺远搬个小板凳做进一步探讨,一个娇媚的声音便打破了她的计划。

“大清早,你们两个在这里嘀咕啥呢?”玫瑰是个“假洋鬼子”,可却操着一口流利的京片子,看来贺远说得没错,她的确是十几岁后才被父亲认走。

“阿姨早上好。”崔小眠点头哈腰。玫瑰不但是贺远的相好,还是他的青梅竹马,历来这种身份的小三都有掀翻原配的力量,小光头人小势微,当然小心巴结,至于巴结之后如何,那就呵呵,呵呵了。

崔小眠才不想给她机会面对面研究自己,猫着腰一转身便跑进厨房做早餐。

不过片刻,早餐便摆在了院内石桌上。

“阿爹、阿姨,快来吃饭啦!”崔小眠忽然发现,阿爹配阿姨,叫起来真是顺嘴,都有个“阿”字。

贺远恨不得把小光头吊起来,自从看到玫瑰,这小鬼头就把当年的约法三章全忘了,在玫瑰面前,开口闭口叫“阿爹”。

好在玫瑰和他自幼相识。应该不会相信他有个相差十二岁的儿子的事。

玉米鸡蛋葱花饼,切成厚片的香卤豆腐,自家腌的小酱菜,豉汁银鱼鸡蛋羹。还有一大盆疙瘩汤。崔小眠还给自己切了一盘卤得香喷喷的五花肉,以前早餐她不会吃这样肥腻的东西,做了几个月长期胃缺肉的假和尚,如今她恨不得顿顿大鱼大肉。

贺远这阵子就想吃崔小眠做的饭,眼前的早餐看不去普普通通,但仔细一看就知道小光头用了心思,以前崔小眠很少做早餐,偶尔做一次也是做给自己吃,他这个当师父的都没有口福,这次摆明是在玫瑰面前给他面子。这小鬼头越来越懂事,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玫瑰并不知道这些早餐都是崔小眠做的,她以为是小丫做的呢。玫瑰在可萨生活多年,口味浓重,.崔小眠精心做的早餐,她几乎没有动筷子。

贺远瞟一眼玫瑰,不动声色,心里却多了几分不快,小光头年龄这么小,又是大病初愈,辛苦做的早餐。你是长辈,即便不想吃,也要夸奖几句啊。

但他又一想,这事倒也不能怪她,玫瑰自幼性格豪爽,粗枝大叶。没有中原女子的细腻,更加不会客套。

这几个月来,崔小眠几乎没有长个子,还是只比石桌高出一个头,看到贺远的疙瘩汤喝完了。她马上懂事的给他添汤,小手颤巍巍端着汤碗,衣袖高高挽起,原本肥嫩得像藕节一样的小胳膊如今瘦得皮包骨头,看上去尤其惹人心疼。

“乖,我自己来,你快去吃饭吧。” 摸摸崔小眠的光脑袋,贺远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儿子也不错。

玫瑰冷眼旁观,她看看贺远,又看看小光头,大的俊朗,小的俊秀。再看贺远看小光头时,那一副舔犊情深的表情,她便越发怀疑小光头并没有骗人,他们说不定真的是父子。

昨夜贺远竟然没有留在房里,这让她很是意外,她是藩邦女子,对男女之事本就开化,喜欢就是喜欢,她不会刻意隐瞒自己的感受。当年情窦初开的她,拒绝了并不英俊,却很幽默的觉新,她离开中原时,贺远还是十岁孩童。

十年过去,她回到中原,觉新已是名僧志觉,而贺远已是玉人一般的英俊少年。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爱慕,她希望他能有所表示,可是他没有。

得知他要来桃花城,她便说她想一起来看桃花,他并没有拒绝,到了这里,他没有让她住客栈,而是带她回到家里,她以为一切会水到渠成,可是却没想到,昨夜缠绵亲热间,他却戛然而止,逃得比兔子都快。

接下来的几天,贺远和玫瑰出双成对,现在整个桃花城的人都知道了,师徒家常菜的贺大掌柜身边多了个美得冒泡的女人。

崔小眠一到菜市场,就成了香饽饽。

猪肉荣:“小光头,怎么没见你师父,让大美人吸干了?”

白菜七:“那女的那么美,你师父花了多少银子才包下她?”

卖鱼胜:“高员外家的佣人来买鱼,说是高三小姐哭得脸都肿了,是不是真的?”

......

崔小眠费了好大劲儿,才冲出重围,讪讪地回到铺子里。现在是下午,铺子里没有客人,她一进门,就看到那两个没羞没臊的正坐在铺子里喝酒呢。

这里既不是酒馆,又不是青楼,你们在这里喝酒,也太省钱了吧。

这几天贺远除了晚上以外,整日都和玫瑰粘在一起,把桃花城的城里城外全都逛遍了,小小桃花城来了这么一位大美人,又和排名第一的钻石王老五在一起,如今整个桃花城的人茶余饭后都在议论这件事。

贺远倒是还识趣,自从第一晚之后,他便把玫瑰安置到客栈里,这几天来,崔小眠也还是头一次在铺子里看到那朵玫瑰花。

几天不见,玫瑰花更美了,有了爱情滋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虽然只是精神上的,可能喝了几杯酒,玫瑰满脸春色,看贺远时眼底眉梢都是奸情。

崔小眠觉得很不开心,她为那位素昧谋面的师娘打抱不平,虽说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事,可崔小眠认为男人花心就是渣了,像贺远这样的,既花心又不想负责任的,那就是渣男中的渣男,比三妻四妾的老男人还要再低一等!

贺远正和玫瑰喝酒,小丫跑过来:“大掌柜,小掌柜请您过去一下。”

贺远看到崔小眠时,她正在厨房里刻冬瓜。

“有人订了冬瓜盅啊,多做一个,晚上我在家吃。”贺远还没有吃过崔小眠做的冬瓜盅,她没给他做过的菜,竟然做给别人吃,当师父的当然不答应。

贺远已经几天没有回家吃饭了,所以崔小眠便问:“是你一个人,还是和那朵玫瑰花一起?”

“我一个人。”玫瑰吃得简单,对这种精细菜肴反而不喜,免得又像那天早餐一样,她连筷子都不动,白费了小光头一番苦心。

崔小眠“唔”了一声,继续刻冬瓜,所谓刻冬瓜,便是在冬瓜的外皮上刻出各种各样的花纹,这也是制做冬瓜盅的必备工续。

见小光头不做声,贺远皱皱眉,她让小丫叫自己过来,就是让他看她刻冬瓜吗?

“有事?”

“嗯。”

“何事?”

“你喜欢玫瑰?”

“小孩子别多事!”

“我那还没有过门的师娘怎么办?”

“师父今天心情好,你少跟我提她。”

“好吧,不提就不提,你又不是我亲爹,我才懒得管你。”

贺远从后厨回来时,觉得怪怪的,他认识小光头好几年,吵架吵了无数次,每一次小光头都是梗着脖子不服输,像今天只说了几句就偃旗息鼓,这还是头一回。

这太奇怪了,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玫瑰,你累了吧,我送你回客栈休息。”

带着酒意,玫瑰一双美目半眯着斜睨着他,红唇嘟起:“不嘛,我今天不走了,在这里陪着你。”

“真想陪着我?好啊,那把这杯也喝了。”

贺远的酒杯递到玫瑰嘴边,雪白的玉杯,而酒是淡淡的红,玫瑰的红唇触到玉杯上,却没有去喝酒,而是扬起下巴,妩媚地看着他。

“你想灌醉我,然后把我送回客栈,让我一个人渡过漫漫长夜,是吗?”

贺远轻声一笑,带出一丝轻挑:“其实我也舍不得。”

“那你为何不让我陪着你,是嫌我不够美,还是嫌弃我比你年长,我才不信你还是雏儿。”

贺远叹口气:“你很美,让我几乎把持不住,而且我一向认为,年龄大一些的女人更会服侍男人。”

“既是如此,那你又是何苦?”

贺远又叹了口气,声音中有几分遗憾:“我不敢。我怕被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而且我也怕三哥会吃醋。”

玫瑰的脸色变了,正在窗外偷听的崔小眠的脸色也变了。

“你何时知道的?”玫瑰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的酒量原就比男人好那么一点儿,贺远的酒灌不醉她,她只是想让自己醉了而已。

“你来这里的第一夜,你左臂上的那个小小的疤痕应是为了掩释原有的一个标迹而刻意用刀划伤的。除了白银梅花堂,我想不起还有哪个组织会在左臂的那个位置刻有标迹。只是我没有想到,我幼年时青梅竹马的玫瑰姐姐,竟然也是白银梅花堂的人。”

一一一

第七十章 悲催的贺远

临街的院子,每当这个季节难免会被风从外面吹进些残枝落叶,好在桃花城还有四季不败的桃花,一阵寒风吹过,带起几片花瓣,崔小眠冷得缩缩脖子,她觉得吧,贺远是越来越让她琢磨不透了。『雅*文*言*情*首*发』

从可萨回来的混血玫瑰竟然是白银梅花堂的人,而白银梅花堂的大波士就是贺远的三哥。

崔小眠迅速脑补,那一夜贺远原本想抱着玫瑰*一番,扒下衣裳后发现了那个疤,然后他便提了裤子迅速逃到徒儿屋里,强做欢颜,还要陪徒儿闲话家常,听起来好悲催的样纸。

崔小眠用了很大力气才没让自己笑得满地打滚儿,贺远,你就是为了娱乐徒弟才弄出这么一出吧!

她也暗暗佩服贺远这厮的警觉,只是情人胳膊上的一点点小瑕疵,他就能想到白银梅花堂,可是,贱男,你是把玫瑰的身子看得有多仔细!

而这时,屋内的两个人仍在说话,但再也不是情人间的绵绵细语,奸情满满。

崔小眠从没有谈过恋爱,她觉得一男一女即使到了贺远和玫瑰这一步,也不应是绝决冷酷的,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藕断丝连吧,至少电影里是这样的,情到深处无怨尤。

玫瑰幽幽的声音如同夜莺清悦:“阿远,你一早就知道,可还是同我在一起,在你心里其实是很欢喜我的,你舍不得我,你怕一旦说破就会同我分开,是吗?”

崔小眠笑不出了,她想,贺远八成就是这样想的吧,她很想知道贺远会怎么说,她甚至有些莫名的紧张。

贺远的声音平静,说出来的话也是老老实实:“玫瑰,我一直在想。以你的身份,还能有什么理由让你听命于他?于是我便让人去查,你知道这需要时间,至少十天半月才能有消息。而你又这么美,岂能白白浪费?但是只能看不能碰,也着实难受。”

崔小眠不知道玫瑰现在的表情,如果换做是她,说不定会找块豆腐撞死。

他一早就知道玫瑰接近他另有目的,可是他却不动声色,一边让人去查,一边妞照泡,油照揩,这人是什么变的?崔小眠回想自己二十岁的时候。还是纯情玉女一枚,绝壁没有这么腹黑,流氓世家出身的人,果真与众不同!

玫瑰涩声问道:“那你现在已经知道了?”

“没有,”贺远叹口气。声音提高了几分,像是特别说给窗外的某人听的,“我家闹耗子,而且那小耗子既好奇又调皮,再不捅破窗户纸,我担心那小耗子淘气起来做些什么,.那我岂非得不偿失。”

不管玫瑰有没有听懂,崔小眠是懂了。

贺远,你个老耗子精!

于是崔小眠不想再偷听了,她回到后厨,把那杯加了哈哈散的醒酒茶和那只加了“哭断肠”的冬瓜偷偷扔了。

真是可惜,“哈哈散”倒也常见。这“哭断肠”可是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淘到的,只用一点点就能让人嚎啕大哭几个时辰。

那能让人笑上几个时辰笑出满脸揩子的“哈哈散”是给玫瑰的,而像“哭断肠”这么紧俏的药,她当然不能便宜外人,贺远就不是外人。

一个时辰后。一辆乌篷马车停在铺子外面,崔小眠一眼认出那赶车的车把式,就是上次送她和贺远去桃花庵的那个!

这辆马车毫无特色,非但不华丽,而且外表看上去还很脏,灰土土的,这样的马车在桃花城的城内城外,少说也有几十架,走在大街上也没有人会多看上一眼。

莫非贺远要用这架马车把玫瑰送到桃花庵?

无论如何,与大美人相识一场也算缘份,崔小眠捧着小胸口一副中箭的样子跑出来为玫瑰送行,面对贺远那像刀子一样的凌厉眼神,她也假装没有看到。

玫瑰没有注意崔小眠,她看看那辆马车,又看看那个车把式,重又看向贺远:“阿远,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或许我对你是真的有情。”

贺远冷冷一笑,却不说话,挥挥手,车把式想过来拉玫瑰的胳膊,玫瑰甩脱,怒道:“滚开,我自己会走!”

马车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挑开,那是一只男人的手,显然马车里还有人,这只手青筋暴起,如同一双鹰爪,按住玫瑰的香肩,一拉一提,玫瑰便悄无声息地进了车厢,车把式一甩鞭子,马车扬尘而去。

野玫瑰就这样走了,贺远转身进院,甚至没有多看那架马车一眼,反而是崔小眠,怅然若失地目送马车消失在路口拐角处。

足能撑起一座青楼的玫瑰,接下来会被情人如何处置?

处死?

软禁?

很多年后,崔小眠曾经问过贺远:“对于玫瑰,其实你心里是舍不得的,对吧?”

贺远那厮竟然点点头:“我当时真的很喜欢她。”

靠之!贱男就是这样炼成的!

当然,这是很久以后崔小眠才问的,至于现在,她当然不能问,不过即使不问,她的眼睛也看出来了。

贺远喜欢那朵玫瑰花,原来他的品味是这样的,切!

认识贺远这么久,崔小眠还是第一次看到贺远喜欢一个女人,可惜这一切只是阴谋。

崔小眠默默为贺远点根儿蜡,这就是现世报,谁让你婚前劈腿,活该,祝你下次遇到人妖!

毕竟师徒一场,崔小眠还是决定安慰一下贺远那颗受尽伤害的老心。

那天晚上,炒完最后一道菜,崔小眠把招待客人的事交给小丫,她从笼屉上取出已经蒸好的冬瓜盅,回到堂屋,端到贺远面前。

“师父,尝尝看好吃不?”

贺远看看她,有些迟疑,那样子像是说:好徒弟,你先试吃一口。

崔小眠慢吞吞地取下冬瓜带把儿的那一端,露出里面雪白的瓜肉,今天崔大厨心情好,手头也就大方,给贺远做的这道八宝冬瓜盅用的都是上好材料,火候上也是下了功夫的。

冬瓜挖去里面的瓜瓤,倒进鸡汤,再放进鸡胸肉、鲍鱼片、瑶柱、鲜贝、蟹肉,上屉蒸上一个时辰,一道看似复杂,实际简单的八宝冬瓜盅便做好了。

“你若是不敢吃,那就别吃了,我一个人吃不完,就给大牛吃。”

贺远当然舍不得让给傻大牛来吃,不论多好的菜,那傻小子都是牛嚼牡丹,浪费好东西。

崔小眠做的这道八宝冬瓜盅用料考究,蒸炖得恰到好处,虽然只是常见菜式,但味道鲜美,香而不腻,甚合贺远的口味。

从桃花寺“还俗”几天了,崔小眠虽然还是有点瘦,但气色却好多了,看上去水嫩嫩的,穿了件蓝绸夹袄,脖子上还戴了个银项圈,像个地主家的小少爷。贺远用银汤匙舀了瑶柱放到她面前的小碗里,轻声道:“林丞相荣归故里,他沿桃花江走水路一直南下。”

崔小眠夹起一颗瑶柱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姓林的是贪官?”

贺远点头:“很贪,说不定比皇帝家还有钱。”

崔小眠又问:“这种人舍得荣休?”

“自是不舍,但朝中党派纷争,他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贺远微笑,用汤匙挖下小块瓜肉,和汤一起放进口中。

“所以即使被人劫了,他也不会太过声张,避免招来政敌的攻击。”崔小眠的眼睛在放光,所有大盗都喜欢这种人,被人偷了都不敢报官。

“聪明!”小徒弟越来越机灵,贺远老怀欣慰,假以时日,他就能坐享其成,让徒弟养着他了。

距离上次被通辑已是一年时间,而且看贺远最近的表现,那张通辑令早已变成一张废纸,他那身为fci大波士的三哥肯定知道他就是快刀小阎罗,可是却没有让六扇门来围攻他,而只是使阴招,这就说明,那位白银大咖一定是有他的原因,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对付贺远,毕竟兄弟相残是不体面的事情。

既是如此,那个贪官丞相的银子,不拿白不拿!

“你说如果有捕快追捕,你那位很厉害的三哥会不会让人保护我们,然后在暗地里给我们捅刀子?”

“不会,他只会借刀杀人,然后嫁祸给别人,再大张旗鼓为我报仇,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好兄长。”

好吧,果然是亲兄弟,只有那样阴损狠毒的哥哥,才会有这样年少腹黑的弟弟,他们家没有手足情深,只有豆萁燃豆!

其实崔小眠很想知道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恩怨怨,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爹娘才能生出这样的奇葩儿子,但是贺远一副很嫌弃的样子,似乎对她的八卦很鄙视。

于是她只好舍远求近,打听另外一则八卦,话说她对这则八卦其实更感兴趣。

“你会怎样处置玫瑰呢,先奸后杀?”

贺远用手帕擦擦嘴,站起身来,摸摸崔小眠的脑袋:“聪明孩子,你这个办法真好。”

一一一

前面两章略有改动,可萨改成阿萨,原因是既是架空历史背景,那就全部架空,可萨是真实存在过的,且是宗教国家,而阿萨是十三杜撰的,玫瑰只是个引子,关于这个国家之后还会有很多笔墨,所以改来省事,不必去纠结真实历史和民风。

第七十一章 字字血,声声泪

一场秋雨一场寒,玫瑰离开的当天夜里便下起了雨,这雨一下就是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夜里,便就成了雨夹雪,.

桃花城气候温暖,整个冬日也不会雪花飘飘,这夹着雨水的雪粒子,就是桃花城的下雪天了。

地气温热,雪粒子落到地上马上化成水,却又结不了冰,弄得满地都是积水泥泞。

自家院子砌了青砖,又有地沟排水,倒也干净,可偏生贺远带了乌金从城外回来,一人一马四只蹄子两只脚,弄得满院都是脏泥巴。

小丫和顾大嫂知道两个掌柜都爱干净,遂又在院子里泼了水清洗。

崔小眠带着大牛从菜市场买菜回来,看到的就是满院子的水,心疼脚上的新靴子,她单腿蹦着跳进来。

话说她今天在菜市场待了足有大半天,最后确定整个菜市场的人都知道贺大掌柜甩掉了那个大美人,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回来了。

菜市场的人知道了,整个桃花城的人就都知道了。

桃花城的人知道了,那些垂涎贺远美色的大姑娘小媳妇就会继续来订桌订菜啦。

看到乌金正在马厩里吃草,她知道贺远回来了。她把菜拿到厨房里,便嘱咐大牛去生炉子。

或许是越是暖和的地方,人们就越是抗冻,桃花城这地方,即使是冬天,家家户户也没有生炉子取暖的习惯,更别说那种烧得暖烘烘的火炕了。

崔小眠怕冷,上一世她就怕冷,恨不得整个冬天都待在暖气房里不出来,穿越之后的这个身体依然如此,否则也不会上了贺远的贼船。

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到了冬天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取暖,还是刚买下这房子时,她便让泥瓦匠在每间屋里都砌了火墙。现在立冬了,别人不觉得有啥,她却心急火燎地要生炉子取暖了。

贺远正在屋里看书,见崔小眠包得像只粽子似的从外面进来。忍不住笑了:“桃花城冬日里暖和,你这是要去树洞里冬眠吗?”

崔小眠眨眨大眼睛,浓密的睫毛像两排小扇子,脱了身上的大棉袄,从随身的布包包里拿出一顶虎头帽子,小心翼翼地戴在头上。

“你看看,衣裳店里的伙计说,我戴这顶帽子最好看。”

贺远把眼睛从书本上移开,看向崔小眠,.就是寻常人家小男孩常戴的虎头棉帽,绣了老虎的鼻子眼睛,甚至还缝了两个老虎耳朵。

“以前你胖得像只小肥猪,戴这帽子虎头虎脑才好看,现在太瘦了。穿什么都不好看。”

崔小眠翻翻白眼,人家好歹也算女的来着,你就不能比喻得好听一点儿,哪有用小肥猪来夸奖别人的,粗俗。

她知道贺远是去桃花庵了,她才不相信贺远真的会把玫瑰先奸后杀呢,奸是不可能。想奸早就奸了,不用等到现在,杀嘛,那更是不可能,贺远从不亲手杀人,他喜欢玫瑰。更舍不得让别人来杀她。

崔小眠很想问问贺远,可是又知道那厮不一定会说实话,便在他的书案前蹭来蹭去。

贺远继续低头看书,只用眼睛的余光扫扫她,并未抬头。而是问道:“没钱花了?”

“不是。”

“那是看上什么东西舍不得买,想让师父买给你?”

“也不是。”

“那你转悠什么,滚一边儿去!”

......你说这人有多粗俗......

崔小眠的新帽子没有听到贺远的赞赏,却被顾大嫂和小丫拉过来扯过去地夸奖一番。

“啧啧,小掌柜戴上这帽子把光头遮起来,看上去可真秀气,像个姑娘家。”

像姑娘?

“师父说我如今太瘦,穿什么都不好看。”

顾大姐帮她把帽子戴好,笑着说:“小孩儿家是胖一点儿好看,可是咱们小掌柜这一瘦下来却更加好看了,活脱脱一个小美人坯子,可惜是个秃小子。”

小美人?

崔小眠明白了,贺远不是说她戴这帽子不好看,也不是说她瘦了不好看,他是不想让她像个小姑娘!

我这个女徒弟,莫非让你丢人了?

变态!靠之!

崔小眠悻悻地冲进贺远房里,见他还在书案前看书,便站在他面前,用她能想像出来最凶狠的眼光看着他。

“贺远,你丫的都是不想让人知道我是小姑娘,对吧?”

这时大牛已经将各屋的火墙都烧得滚烫,刚刚下过雪,屋子里湿度大,室温变热便有氤氲的蒸气升起来, 贺远终于抬起头,看到那若有若无的白色蒸气从崔小眠的光头上飘过,他不由得笑出来,这就是小光头常说的“气得头顶冒白烟”吧 。

“非也。”

“那我把头发留起来,你丫的不许再给我剃光光。”

“不准!”

“你还说不是,你就是想让我当一辈子男的!”

“胡闹。”

“那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当女的?”

“待到你长大嫁人的时候。”

“人家都当我是男的,我还如何嫁人,谁会娶个男人?”

贺远明白了,这小东西人小鬼大,且女人都会嫉妒同类,小光头见到玫瑰那样的大美人,八成自惭形秽了,这才跑来胡搅蛮缠,只有八岁就担心嫁不出去,你还真是早了点儿。

他放下手里的书,眼睛黑森森地看着她,少顷,他道:“为师将你养到及笄,便开个好价钱把你卖到金山,听闻那里的土财主有的是钱,看女人只看身子不看脸,你放心了,即便没有头发也不会嫁不出去的。”

贺远的阴损恶毒由此可见一斑,欺负小孩的功力更是已入化境 !

“你这样刻薄徒弟,我没到及笄就自立门户另起炉灶了,你别想让我孝敬你,更别想着拿我换银子花。”崔小眠不甘示弱,给贺远做了三年徒弟,别的没学会,偷鸡摸狗的本事足能笑傲江湖,再加上满身厨艺,还用及笄?十三四岁她就单飞去也。

“好啊,为师便再养你五年,五年后付清这些年的抚养费,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小光头这么小的年纪就想着自立门户,贺远冷哼一声,起身到衣橱里拿出一个丝绸袋子,随手朝崔小眠扔过去,“拿去,给我滚!”

那袋子看上去鼓鼓囊囊,拿到手里却是轻飘飘的,也不知道装的何物。

崔小眠心里有气,拿了袋子愤愤地转身离开他的屋子,她不认为贺远是在说笑话,就看他对玫瑰做的一切,这人还有何龌龊事是做不来的?

回到自己屋里,崔小眠躺在床上生了好一会儿闷气,从贺远在乱坟岗剃掉她的满头“秀发”开始,直到他把她独立扔在桃花城“任人鱼肉”,回来后还差点找个“后娘”虐待她,三年时间,林林总总,受尽委屈,真是字字血,声声泪。

崔小眠感叹自己遇人不淑、怀才不遇,却又想到凭自己一个文武全才的现代穿越女,竟然用了三年时间斗不过一个古代人,真是给穿越女抹黑,她发誓这辈子就算让人用“枪”指着头,也绝壁不提自己是穿越女的事儿。

自怨自艾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那个丝绸袋子,刚才只顾生气,还没有打开看一看,贺远特意拿来扔给她,说不定有何玄机。

袋子是暗红色的,用的竟是上好罗锦,还在袋子正中间,如流云水袖般绣了一个“彩”字。

就算没见过,那也听说过,这个绣得像要飞起来的“彩”字,便是京城彩云轩的标志。

这用上好罗锦缝成的袋子,就是彩云轩的包装袋!

解开束口的丝带,里面果真是一件衣裳,粉粉白白像团轻柔的云朵。

崔小眠心里一动,连忙把衣裳从袋子里取了出来,她猜的没有错,这便是在喜来布店看到的衣裳,最后被高翠柳买去的那一件!

隔了几个月,这件衣裳竟然到了她的手中,而且簇新簇新,不像是有人穿过的。

崔小眠把衣裳小心翼翼地在床上铺开,裙子上的流云纱层层叠叠,似乎比当日多出两幅,这是那件衣裳,可是又有些不同,而且做工更加精致。

崔小眠心里诧异,倒不是为了衣裳,而是因为贺远。

不论这是不是当日的那一件,贺远怎么会有这件衣裳?

她把衣裳叠好,明明布料极多,可是叠好后也不过小小一团,当真是好东西,当日挂在布店里,之后穿在高翠柳身上,崔小眠倒也不觉,如今拿在手中细细一看,便知道这绝非区区五两能买来的,单只是裙子上缀的几十颗个头均匀的珍珠也不只五两,古代可没有用贝壳粉合成的珠子来冒充,这年头的珍珠都是货真价实的。

崔小眠想了想,最终还是拿了衣裳,厚着脸皮走进贺远的屋子,能曲能伸、见风使舵、厚颜无耻,这才方显英雄本色。

贺远还是在看书,也不知道什么书这么好看,见崔小眠进来,眼皮子动了动,却没有抬起来,眼睛还在书本子上,就当面前压根儿没站着个小活人。

一一一

第七十二章 师父给的新衣裳

“师父,这衣裳不是高三小姐的吗?”崔小眠声音怯怯的,.

“你和谁说话?”贺远冷冰冰的,就像是欠钱没给一样。

“师父......”崔小眠摇摇还没长出来的尾巴。

贺远冷哼:“这是为师专门让彩衣轩照着高小姐的那一件给你订做的,是新衣裳,并非原来那件。”

呀,这竟是......

崔小眠想起高翠柳送给贺远的那个小包袱,原来是那件衣裳,难怪那日高翠柳中间离去,再回来时已换过衣裳;难怪贺远夸高翠柳“心如霁月,人如彩凤”,原来是找人家借衣裳样子。

崔小眠抿着小嘴,心里美滋滋的。

贺远用眼角扫她一眼,看到那张小脸上满是藏不住的笑。

“这衣裳五百两,计入抚养费,他日一起还来。”

五百两?你坑人呐!

“高三小姐的这件衣裳只有五两,凭何要收我五百两?”

贺远继续冷吭=3=,道:“高小姐那件是西贝货,为师拿到彩衣轩让人辨认过,这是喜来布店不知在哪里进货的仿制品,这件衣裳彩衣轩也只缝制过一件,给福润郡主带着去西昌国和亲了,你这件是为师让彩衣轩重新缝制的,原是想在你明年生辰时再给你,但你口口声声要自立门户,这就拿去,足银五百两,你走时一次付清。”

“师父......”

贺远又是冷哼一声,话说这一会儿他已经冷哼了几次,还以为他是生了鼻窦炎鼻子不通气了呢。

但贺远的形像却瞬间高大,崔小眠仰望仰望再仰望。

“师父,你如何晓得我喜欢这件衣裳?”

又是冷哼:“三番五次跑去看,又舍不得买,传扬出去外人以为我刻薄徒弟。”

你还不够刻薄,长大后还要讨要抚养费。

不过那要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不去管贺远哼了又哼。崔小眠抱了衣裳屁颠屁颠地回自己屋里去了。

那衣裳比她整个身子都要长出一大截,可崔小眠还是穿上,站在床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她被裙子绊倒。自从两岁穿越。她还是头一回穿这么漂亮的女人衣裳(小女娃的不算数)。

她关上房门,就像是偷穿妈妈高跟鞋的小女孩,自己在房里美了一两个时辰。『雅*文*言*情*首*发』

晚饭是崔小眠煮的腊味饭,用的腊肉还是崔小眠春天时晒的,她以前从未晒过腊肉,这是头一回,大成没有吃腊肉的习俗,她“出家”后,这些腊肉便原封不动地挂在厨房的房梁上,小丫和顾大嫂谁也不知道如何来吃。

今天崔小眠心情好。又想巴结贺远,谁让自己得罪人家了呢,况且贺远一向就不是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

她把腊肉切成薄片,加上泡发的大青豆一起煸炒,待到渗出油来。把淘好的大米倒进锅里,加上水,先用大火再改小火,和平时焖米饭的时间差不多,一锅腊香扑鼻的崔氏腊味饭就出锅了,可惜古代没有洋葱,她用自己种的蒜苗代替。闻上去比洋葱更具风味。

这蒜苗是她把大蒜串起来加水养在盆子里,已经吃了一茬,这是第二茬。

用小砂锅盛出贺远和她的,余下的腊味饭让吉祥三宝端走去吃,她便再系上小围裙,给贺远单独开小灶。

腊味饭里有肉有菜。再配上炒菜反而咸了,这也难不倒崔小眠,一盘酸甜可口的凉拌萝卜皮,有点炝口的芥末鸭掌,外加小火炖的栗子红枣鸡汤。

崔小眠用温水把脸和手都洗干净。把菜、饭、汤亲手端进堂屋,摆好碗筷,这才笑咪咪地推开贺远的房门。

“师父,吃饭啦。”

贺远还在看书,也不知道是真看还是假看,崔小眠觉的这人就是在装腔做势,她从没过贺远能用整个下午看书的。

“嗯。”贺远抬起眼睛,看看崔小眠的包子脸,倒也没有说什么,起身出来吃饭。

整顿饭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全都埋头在吃,腊肉口味独特,贺远初时皱了皱眉,但很快便适应了。

吃完晚饭,崔小眠收拾碗筷,贺远回屋前说了一句:“收拾完进来,把生意的事安排一下。”

所谓“生意”,并非是铺子里的生意,而是指的他们那没本的生意。

别人听不懂,崔小眠全都明白。

雨过天晴,和贺远的恩怨暂时放下,致于抚养费的事,那要很多年以后再说了。

崔小眠高兴,脚步比以前更轻快,收拾了碗筷便蹦蹦跳跳进了贺远的房里。

大牛把炉火烧得旺旺的,火墙摸着烫手,屋内温暖如春,贺远是练武的,本就不畏严寒,这时在屋里只穿件月白的衫子,黑亮的头发垂在肩上,用柄玉梳束住,烛光把他的人映得朦朦胧胧,崔小眠看着他,心里砰砰快跳了两下。

她下意识捂住小心脏,被贺远看到,问道:“你不舒服?”

崔小眠摇摇头:“没有,只是刚才心跳得有些快,可能是屋里太暖和吧。”

......什么逻辑!

贺远拿了纸笔,细细画了一张图,那是过气丞相林大人在桃花江的必经之路。

“这里是个转弯,水流平缓,从这里登陆最是方便。”

“可还有帮手?”崔小眠想起车把式和马车里伸出的那只手。

“他们不是干这个的,这事只我们师徒两个,”贺远又拿张纸,写了些需要准备的东西,交给崔小眠,“明日你去准备一下,后日凌晨我们便出发。”

林丞相走的是水路,贺远显然已经实际勘测了,找好了下手的最佳地点。他们还是第一次做水上买卖,崔小眠有些鸡冻。

她问贺远:“你为何不问问我水性如何,万一我是个旱鸭子呢?”

贺远嫌恶地看着她:“你若没有水性,一早就说了,还用等到现在?”

上一世,崔小眠的水性很好,大学里她曾拿过校季冠军,还曾参加过横渡长江的活动。

桃花江的江面比之长江要窄了许多,水流并不湍急,根本不足为惧,况且这次的安排,她不过是做接应而已。

次日,她一早就出门做准备,却并非是在桃花城里,而是拽着大牛雇了马车,去了五柳镇。

做为一个专业的贼拍档,行动前的准备工作那也是极为考验人的,她之所以舍近求远,当然是不想在桃花城留下线索,这里的人都认识她,而她买的这些东西分开来看都极是普通,但是放在一起便就不普通了。

五柳镇是乱得不能再乱的地方,别说是买这些东西,你就是买大砍刀和鹤顶红也没有人会多问你一句。

“小掌柜,我们办货为何要来五柳镇啊,俺听俺妹子说,五柳镇上坏人特别多。”

崔小眠瞪他一眼:“柳夫人就是五柳镇人氏,她是坏人吗?”

大牛茫然地摇摇牛脑袋:“柳夫人是活菩萨,人好心好还没有官太太的架子,她不是坏人。”

崔小眠看着大牛的憨相,忍不住笑了,她想起一个人,他也在五柳镇,好久没见,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

妙能小美人,不对,苏浣之。

话说这名字真难记,像极了一本修仙小白文里的酱油配。

马车到了五柳镇,却并不进城,车老板道:“五柳镇的车把式全都欺生,咱这车不是他们镇上的,保不准就有进无回,咱这条老命连同这车一起让人拆散了。”

崔小眠吐吐舌头,尼玛,这么夸张!

她和大牛步行进城,虽说五柳镇和桃花城相隔很近,但除了寻花问柳和赌钱以外,桃花城的人来此甚少,五柳镇上的外地人,大多来自全国各地,附近县城的反而很少,大牛便从未来过。

进了城,傻大牛的眼睛就不够看了,东张西望,大惊小怪。

“小掌柜,那位老奶奶有八十岁了吧,她手里提着大砍刀呢。”

“小掌柜,你看你看,那饭馆子门口躺着个人,像是死的。”

“小掌柜,那大姑娘怎么......”

崔小眠叹口气,妙能小美人是如何在这里出淤泥而不染的,真是难能可贵,换成贺远,八成比如今还要黑还要坏,从头到脚流坏水。

人和人的区别太大了。

她拿出贺远写的清单,一样样的去买,身边跟着大牛这个壮劳力,不怕扛不动。

“小掌柜,这里的人会不会欺负咱?”

崔小眠笑着摇摇头,越是这种地方越是童叟无欺,否则如何做生意。

傻大牛不知道小掌柜办的货有何用,粗绳子、大渔网、还有下水穿的水靠儿。

“小掌柜,大冷天你要去河里洗澡?”

崔小眠不想让傻大牛多问下去,憨小子保不准嘴上就没有把门的。

“过些日子,铺子里要搞一次以鱼为主题的私房宴,就像夏天里荷塘宴一样,这些物件儿是我买来做宴会用的,你记着不要和别人说,让别家铺子知道了,学了去抢在咱们之前也来这么一出,咱们铺子就赚不到钱了。再过两个月就过年了,铺子里多赚些钱,给你和你妹子多做两身新衣裳。”

大牛一听就笑了:“小掌柜,你只给俺妹子做衣裳就行了,把俺的也省给妹子穿。”

一一一

第七十三章 青梅竹马

其实崔小眠在五柳镇遇到妙能,不,苏浣之,这事一点儿也不巧合,因为是她故意遇到的。『雅*文*言*情*首*发』

原本崔小姑娘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问问卖绳子的大叔:“大叔,请问苏秀才家怎么走?”

绳子大叔一剁脚:“这里就是!”

崔小眠吓了一蹦,足足呆愣了三秒钟,三秒钟后,她问:“大叔,您是说您这铺子就是苏秀才家吗?”

绳子大叔又是一剁脚,再一指门外大街:“我这铺子,还有门口这整条街,都是苏秀才家的。”

崔小眠明白了,戏本子里的秀才都是穷书生,小美人他爹非但不穷,还是土豪,做秀才做到整条街都是他家的。

“那啥,大叔,这些都是苏秀才的铺子,那他家住哪儿?”

绳子大叔再一剁脚,崔小眠真心怀疑他是某军官穿越而来,稍息,立正!

“城里最大的金宝赌坊就是苏秀才开的,他家就住在赌坊后头。”

额,金宝赌坊崔小坊前不久刚去过,玫瑰花当时就在里面赌钱呢。

清丽脱俗的小美人家里是开赌坊的,简直......

当真是烂泥潭子里开出的一朵好莲花。

“等等,那个啥,大叔,咱俩说的是同一个苏秀才吗?”

绳子大叔这次没有剁脚,像看乡巴佬看着小光头:“你这小孩,整个五柳镇还有几个苏秀才,夺命秀才苏乞儿,独此一家,绝无分号!”

夺命秀才?还苏乞儿?

这不是普通人的绰号,这分明是江湖人的名号。

这秀才不是读书的秀才,而是杀人的秀才,夺命的秀才。

苏乞儿,周星星也穿越了?

崔小眠凌乱得如同风里的发丝,她想起柳夫人那一手飞针绝技。又想起妙能小美人那带着檀香味儿的小锁骨,饶是她长着七窍玲珑心,此刻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把贺远清单上的物件儿全部买齐,崔小眠却没有立时出城。让大牛拿了东西在路边喝大碗茶,她自己就在城里继续遛达。

走着走着,一抬头已是到了金宝赌坊门口,用戏本子上的说法这叫不期而遇,风里的邂逅,说穿了就是她自己巴巴地跑来制造“偶遇”。『雅*文*言*情*首*发』

不怕贼偷,就怕贼想,别看崔小眠还是枚小小贼,惦记上某人也定能看到。

她看到了妙能,不。苏浣之。

几个彪形大汉如同肉墙,将浣之小美人围在中间,崔小眠以广播体操的姿势把身子扭成c,才在肉墙的墙缝里看到小美人的半张脸,就这样还被人凶神恶煞地瞪了两眼。如果不是看她是小孩儿,说不定就挨了一记老拳。

苏浣之那原本光溜溜的脑袋上已经长出一层短短的头发,看着像从现代穿越来的,总之,自从来到五柳镇,崔小姑娘看谁都像是穿越人士。

即使已经脱去了僧袍,苏浣之还是不染尘埃。亭亭玉立似白莲出水,粉粉嫩嫩如去壳鸡蛋,看得崔小眠饥肠辘辘。

嗨,妙能师兄,我是你的亲亲妙言小师弟,你看到我了吗?

崔小眠冲着肉墙缝里招招手。可惜苏浣之的眼睛在她身上一掠而过,包裹得像只肉粽子似的小孩儿,头上还戴着顶虎头帽子,标志性的小光头完全被遮住,完全没有昔日里妙言师弟的玲珑剔透。

崔小眠可怜兮兮地目送着那几堵肉墙护卫着苏浣之离去。如同她最不喜欢的喇叭花,傻呵呵地开在人们还没起床的大清早。

崔小眠是个假小孩,可是这个身子本身却是真小孩,虽然两岁的原主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记忆和思想,但崔小眠毕竟是从两岁开始成长,多多少少她的大脑思维也会受这个年龄的影响,也就是说她是个成年人和小孩儿的综合体,怪胎一个。

上一世她小小年纪就要照顾母亲,养活自己,这一世更要流落江湖,她没有小朋友,没有玩伴,妙能就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

她巴巴地跑到金宝赌坊就是想见到他,可是人家却没有多看她一眼,真真是戏本子上常说的相见争如不见。

崔小眠是耷拉着脑袋回到桃花城的,又耷拉着脑袋回到家里。

丑八哥一见到她就喊:光头光头,下雨不愁。

崔小眠心里正烦,顺手舀了一勺子凉水就朝丑八哥泼了过去,丑八哥一向怕水,这次被浇得全身水淋淋,哆里哆嗦地狂叫:师父救命,师父救命!

贺远闻声从屋里出来,看到一人一鸟正在掐架,凶巴巴地瞪了崔小眠一眼,看她没精打采却又欺凌弱小,便道:“枉为师教过你《女诫》,你是毫无长进,我看是抄得不够。”

好吧,算你狠,崔小眠有《女诫》恐惧症,到如今只有一听到这两个字,她便小脸煞白,浑身冷汗,她这属于儿童心理疾病,用药也去不了病根,除非把班奶奶从坟墓里拉出来给她讲故事,不过那样崔小姑娘可能直接一命呜呼了。

崔小眠翻翻白眼,努力让自己站如松行如风。

“师父,物件儿全都准备齐全了。”

“嗯,”贺远满意地点点头,他一向如此,从不会夸奖一句,少顷,又嫌恶地问道,“事已办好,为何还是垂头丧气?“

大冷的天,贺远却只穿件黑底金丝绣的锦袍,俊脸被衬得有些苍白,冰雕玉刻一般剔透晶莹。崔小眠一直觉得苏浣之有几分似他,尤其是那双略显细长的眼睛。

想到浣之,她有些委屈,涩涩地道:“师父,我想我需要一个青梅竹马。”

贺远“唔”了一声,倒也不像是应付搪塞,他转身进屋,过不多时又从屋里出来,身上多了件白色貂裘,越发显得丰神俊朗,面如冠玉。

他对还在院子里伫着发呆的小光头道:“师父这便出去给你找青梅竹马,你去做饭吧,天冷,为师想吃火锅。”

贺远去给她找青梅竹马!

竹马!

看着贺远翩然离去,崔小眠寻思着贺远这人最是古怪,又常有惊人之举,说不定他早就从志觉和尚那里得知她与浣之不得不说的故事,然后真的把小美人给她带到面前,就像那件衣裳一样。

她心情大好,跑进厨房开始张罗火锅。

吃火锅最是省事,她从地窖里拿出冻得恰到好处的牛羊肉,切成薄薄的片,再准备上豆腐,千张、鸭血和新鲜蔬菜,她记得贺远最喜欢吃牛肚,便打发大牛出去买,庖丁刘家的牛肚最是干净爽嫩。

贺远口味清淡,但对吃辣却情有独钟,以往两人在馆子里吃火锅,他都要红辣汤底,吃得满头大汗,痛快淋漓。

崔小眠不是川菜厨子,可是身为私房菜大厨,那一定是各种菜系都有研究,辣菜她做得不多,可是却不代表不会做,更何况贺远是去给她领竹马了,那一定要讨好再讨好。

她戴上大口罩,把厨房里的门窗全部敞开,便开始熬制火锅汤底。豆豉和豆瓣剁碎,炒锅里下牛油,烧至八成热,把豆豉、豆瓣连同大量朝天椒一起倒进去爆炒,再加入葱姜、花椒、麻椒继续炒香,这才倒入高汤 ,加入大蒜、八角、茴香、香叶、豆蔻,大火烧开后改用小火,慢慢熬制半个时辰,待到汤锅内泛起一层红油,便起锅离火,她用汤勺将汤锅表面的一层红油舀出一部分,装进一只小坛子,这种红油能存放很久,既能扮凉菜又能做热菜,最是难得。

她在余下的汤锅里面加入醪糟汁和盐,一锅自制麻辣汤底便做好了。

贺远还没进门,在大街上便闻到又辣又呛的麻辣味儿,不由得一笑,从未见这小光头做过辣菜,想不到她还有这一手。

进了堂屋,八仙桌上已经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中间一只紫砂炭锅正冒着热气。

崔小眠正坐在桌前等着贺远,不对,是等着贺远带回小美人给她玩儿。

贺远是一个人进来的,崔小眠踮起脚尖,拔着脖子向他身后看去,后面空空如也。

“师父,我的青梅竹马呢?”

你是大人了,好歹也算我的长辈,你要吃的火锅我都做好了,你该不会耍我玩儿吧。

贺远把手从半掩着的貂裘里探出来,露出怀里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他把那个小东西递到崔小眠面前。

“你的青梅竹马,师父给你选了好半天,这只最壮实,不容易被你玩儿死。”

崔小眠的嘴里已经能塞进一颗鸡蛋了,她的脑洞即使开得再大,也想像不到,这就是贺远给她带回的青梅竹马——

一只小狗!

泥垢!

说好的小美人呢?

就算没有小美人,你好歹也给我找个没毛的吧。

这还能不能一起玩耍啦?

崔小眠有一种想要吐血的冲动,可惜她蕴酿许久,还是没能成功,无可奈何,她抱紧那只小狗,瞪着一双大眼睛,欲哭无泪。

也不知道贺远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之,他的声音是该死的做作。

“是为师疏忽了,早就应该给你找个伴儿了,丑八哥原就是买给你玩儿的,却又多嘴多舌,你们整日吵架,吵得我头疼,这下好了,为师给你找来个不会吵架的,等你长大了,它便也长大了,这样多好。”

......是啊,师父您这真是个好主意......

一一一

第七十四章 江水寒

四更天,崔小眠就告别了和她同床共枕的青梅竹马肥仔,.天还黑着,几颗孤星散落在灰黑的天空中,月亮也没有上半夜的皎洁,惨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分外清冷。

五更开城门,此时城门前已经排起长队,等着出城的人们早已等在了那里,这里面有出门收帐的伙计,也有回娘家的小媳妇,当然还夹杂着像贺远和崔小眠这样的人,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事。

崔小眠把脑门抵在贺远的后背上,趁着排队的间隙打瞌睡,话说昨夜和肥仔玩得太晚,早上差点起不来。

“贺大掌柜,早啊,这么早去哪儿啊?”说话的是个青衣汉子,五大三粗,混在人群之中并不抢眼,他这么一说话,贺远才认出来,这是四大金刚中的李广。

脱下官服,只着便衣,如若不是他主动搭讪,贺远和崔小眠都不会注意到他,四大金刚里有三个都是没嘴的葫芦,唯独李广是个话多的。

“李捕快啊,真是巧,城里这两日的鱼不是太合心意,我和徒儿出城买鱼。”

李广并非独自一人,他身边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也是熟人,就是四大金刚中的张胜,李广还想再说,张胜用胳膊肘碰了李广一下,显然是让他噤声。

李广闭上嘴,用眼角的余光瞟瞟身边另一个人,目光有些忌惮,似是怕惹那人不快。

贺远和崔小眠也看到那个人,约末二十出头,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一身儒生打扮,却并不认识。

那人的眼神和贺远不期而遇,静止了一下。便又错开。

这时城门开了,原本排好的队伍开始拥挤,你争我抢地向着城门涌动,贺远向三人略微点头。便带着崔小眠向前面走去,后面的人也跟着向前挤,不多时已和张胜李广三人分开。

出了城,又走了两三里,两人一马便拐上一条岔路,那是去桃花江的小路,鲜有人至。

崔小眠这才问贺远:“同张胜李广一起的那人,该不会就是新来的韩县令吧?”

“就是他,不会有错。”贺远淡淡的,倒似事不关己。

四大金刚在桃花城里地位超然。能让他们心有忌惮的,除了柳捕头,.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新来的县令大人,带上捕快微服出城。不知要去做何大事。

“以前的范县令抱上了沈驸马的大腿,又搭上了三皇子,这位韩县令是接替他的,说不定是也沈驸马的人,话说你是如何开罪乐平公主的?”

“为师没有开罪她,且,同她甚是亲厚。”

什么?

亲厚?

“那她为毛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抓我?”

贺远冷笑:“她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儿子。”

“难道她真的相信你有一个相差十二岁的儿子吗?况且我是不是关她何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抓住我会滴血验亲吗?如果真的验出我是你的儿子,那又会做何?”

“为师不会滴血给她,她如何能验,不论你是不是我的儿子,都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原来滴血验亲这么高端洋气的事还轮不到自己,能轮上的就是一个字——死!

不论她是不是贺远的儿子,都当做狗崽子对待,斩草除根。

贺远,你究竟有多招人恨。做你儿子真是高危行业,唉,做你的徒弟也是啊。

崔小眠眨巴着大眼睛,说来说去,还真是自己给自己招来的祸端,她叫贺远阿爹,只是淘气而已,没想到却惹了麻烦,可是她除了在张花娘面前叫过贺远阿爹以外,便就是和玫瑰那次了,反倒是贺远在不相关的人面前也自称父子,比如那次遇到和尚和六婶婶。

话说贺远该不会真有一个儿子,担心被人斩草除根,这才把她带在身边混淆视听,让她做儿子的挡箭牌,替死鬼。

哎哟,这事越想越顺溜,确实是很有可能的。

贺远又阴又损又缺德,把徒弟当盾牌的事他能做,让徒弟为儿子挡箭的事,他绝壁也能做出来。

可是乐平公主和贺远是何关系,为何会对他的儿子这般关心?

崔小眠永远也忘不了沈玲伊对她说过的那番话,就是这番话令她坚定了跑路的信念,以三岁的小身板拼死逃婚。

“崔绛春,只要有我娘在,六表哥迟早是我的,我不但会做贺王妃,还会成为未来的皇后。”

想到沈玲伊,她的脑子里似有白驹掠过,好像有些明白,也只是一瞬间,便又是一团混乱,似乎是哪里不太对,又似乎一切都对,只是她想得不太对,总之,就像是一团乱线头缠在一起,拽哪个都拽不动,想接又接不上。

她一向自栩聪明伶俐,可是现在却觉得自己有些脑供血不足,脑细胞不够用,她索性不再去想,还不如找个机会,好好筹划一番,想办法让贺远自己说出来,只是这厮一年一年的,越来越精,想骗她亲口讲出来难度有些大。

桃花江连绵数百里,江水澄澈,支流众多,贺远和崔小眠此时站的地方,便是桃花江一条支流的拐弯处,这里水流平坦,但水面细窄,贺远选在此地下手,也便是看中这里的水势,不但易于逃脱,而船行转弯也甚是困难。

“林相的船约在午时到达此处,那个时辰正是午饭时分,守卫涣散,为师从水底上船,得手后把物件儿掷于江中,你只需潜水取物便可。”

这些步骤二人早已盘算过,此时再说一遍也只为加深印像。贺远从怀里掏出一只酒囊,递给崔小眠:“先喝点酒暖暖身子。”

此时初冬时节,桃花江地气再暖,冬日的江水也是寒凉,崔小眠年龄幼小,又最是怕冷,初定计划时,贺远有心自己从江中取物,而一旦他在船上被发现后围攻,就会耽搁取走物件儿的好机会,让崔小眠下水,也是迫不得已。

崔小眠拿起酒囊,咕咚咚就是两大口,并非好酒,但却是最烈的烧刀子,崔小眠被辣得伸出舌头,身上却是暖和了。

贺远伸出手臂,把她拥进怀里抱了抱:“取了东西莫要耽搁,不论为师有无脱身,你都到二里外的竹林中,若到天黑我仍未赶到与你汇合,你便自己回家,之后不论何人找你要那物事,都不要给他。”

这话也是老生常谈了,以往每次做案子,贺远都会如此交待一番,端的是要钱不要命,但这一次,却多了后面的两句话。

崔小眠不解:“莫非这次我们偷的不是金银珠宝、古玩玉器?”

贺远对徒儿的机灵甚是满意,有个聪明徒弟虽是斗智斗力,却也好过面对个蠢蛋。

“林相为官数十载,历经两代君王,他的东西难免会有些御赐钦制的,如若碰上这些,我们就发达了,但这些却最难脱手,以你一个小孩之力,难免会招来祸事。”

崔小眠点点头,这个林丞相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儿,说不定会有块免死金牌之类的,如果真让他们盗来,那何止是发达,简直是烫手山芋,贺远千万别出事,否则她根本找不到买家。

已近中午,和暖的阳光照在江面上,波光粼粼,江水如一泓深潭,清可见底,晶莹碧透,从上面看下去,鱼儿在水草间穿梭。凉风习习地拂过水面, 带着一层银色水波,如同镶嵌在碧水之上的铂金,闪闪发光。

初冬的天很高,碧空如洗,连一丝云影都看不到。贺远在水面上抬起头,便看到崔小眠的脸,巴掌大的小脸上,眉毛如远山含黛,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清澈得也如这满江碧波。

崔小眠看到贺远在看着她,问道:“看我做甚?”

贺远哼了一声,道:“刚刚发现你长得不丑,日后能卖个好价钱。”

靠,这个时候说这个,你丫不是找骂吗?

又喝了几口酒,贺远收了酒囊,师徒两个把外衣藏到石头后面,水靠早已贴身穿着,崔小眠自五柳镇买到的这两件水靠,用的并非寻常鱼皮 ,而是东海鲨鱼皮制成,比普通水靠更加厚实紧滑,一件便要价三百两,可见这次的行动投资之大。

贺远打量着崔小眠,亲手把水靠的帽子给她戴上,捏捏她的小脸蛋,低声道:“下水吧。”

江水冰凉刺骨,虽然隔了有保暖作用的水靠,崔小眠仍然混身一阵颤栗,穿越到古代之后,她还是第一次下水,在来的路上,她还在担心现在这具身体会不会游泳,直到下了水,她才放下心来。

虽然她还是八岁小孩,可是一入水中,便如欢快的小鱼,动作纤熟畅快,就连贺远也露出惊喜之色,没想到小光头的水性竟然这么好。

不远处一艘大船向这边驶来,船上可见画梁红桅,甚是华丽壮观。

师徒两个交换了一下眼神,点点头,低头潜进水中,水面上只留下层层涟漪,一圈一圈,在阳光下折映出七色的光。

一一一

第七十五章 我师父要死了

探入水中,初时崔小眠还和贺远并肩潜行,很快,贺远拍她一下,.

崔小眠知道,要行动了。

她伸手入怀,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芦杆,芦杆的芯子已经抽出,她将一端含在嘴里,另一端探到水面上,一个原始天然的氧气管便做成了。

正午的阳光把水折射成无数个星星,在她的眼前闪烁游曳,这里人迹罕至,鱼儿并不怕人,在她身边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青绿的水草如同婀娜的少女,在水中尽情挥舞着纤纤玉臂。

崔小眠的脸蛋浸在水里,江水冰冰凉凉,让她的头脑也清明起来,她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林丞相既是普天下首屈一指的大贪官,如今他告老回乡,黑道白道定是都在盯着他。而他竟然能从京城顺顺当当地来到这几千里之外的桃花江,在他身边必有高手!

贺远经验丰富,这一切他不会没有想到,肯定早已将林相身边的高手底细打探清楚,这才制定出这一套方案。

林相身边的高手不会只有一个,但贺远却是一个人!

崔小眠想到这里便不谈定了,贺远不能死,要死也要五年之后将她养大成人后再死。

这一两年,她觉得贺远越来越古怪,似乎有很多秘密,比如他的三哥便是白银梅花堂的飘把子,再比如一代名僧志觉是他的发小,而他和乐平公主也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可是每每想问,都被一句“小孩子不要多事”给打发到一边。

这时,一声长啸穿过江水落入崔小眠耳中,贺远得手了!

她飞快地收了芦杆,像一条小小飞鱼,向着大船靠近。

紧接着,又是一声长啸,随着这一声啸起。崔小眠看到一个蓝绸小包从天而降,她知道,这便是贺远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

她没有多想。伸手便将那只蓝色小包纳入手中。

嘿嘿,成了!

按照贺远的叮嘱,崔小眠没有停留,迅速撤退,她在几块巨大的礁石后探出水面,这里与动手的那个拐弯处相隔了半里有余,她听到远处有金属撞出声,隐约的,风中还有血惺味传来。『雅*文*言*情*首*发』

她咬咬牙,没有停留。按照原定计划,在隐蔽处上岸,穿上衣裳,便向二里外的竹林进发。

她摸摸怀中那已带了体温的蓝布包包,又想起贺远叮嘱过的:不论何人找你要。你都不要给。

为何贺远说的是“要”,而不是“买”,莫非他担心会有人来抢,来骗?

骗是动口,倒也罢了,如若是抢,她一个八岁幼童。如何能不给,还不是要拼了性命保护这东西。

贺远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怎会如此不爱护生命?

想归想,崔小眠脚上没有慢下来,竹林遥遥在望,此时刚过晌午。路上的人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的过路人,并没有人回过头来对崔小眠多看一眼。

竹林青翠,崔小眠置身其中,有几分欢喜。竹子细细密密。阳光照在竹子尖细的顶端,金灿灿的,如同直立的利器。微风拂过之处,竹子摇曳着翠绿的枝叶,沙沙做响,如同竹涛阵阵。

在林间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她坐下来,这才拿出那个蓝布包包,刚想打开来看个究竟,小脑袋上便重重地挨了一记。

“这就打开,你还要不要命了!”冷冷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贺远不知何时已经到了。

他披着貂裘,看上去完完整整,但脸色却苍白得吓人。

“受伤了?”崔小眠鼻子灵,已经闻到他身上的血腥之气。

“把东西藏好,先不要打开。”他就像没有听到崔小眠问他的话,眼睛只盯着她手里的蓝布包包。

看到崔小眠把那包包重新装进怀里,他这才道:“东西你先拿着,我要去和尚那里住几日,你一个人要小心。”

崔小眠明白,他是要到桃花寺疗伤,和尚精通医术,且桃花寺最是安全。

“我和你一起去,我不想又是一个人留下。”崔小眠的心思就像是个不想离开父母的孩子,上一次贺远一走几个月,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依然记忆清晰。

“不用,这次我去得不远,你空闲时做些精致小菜去孝敬师父便是。”

两人出了竹林,一声忽哨,乌金便奔了过来,上了马,崔小眠像往常一样,刚刚靠向贺远的后背,他的身子就是一颤,显然,他的伤在后背上。

崔小眠不敢再碰,只是紧紧抓住他的衣裳,贺远转过身,长臂一挥,把她从后面抱到前面,嘟哝道:“笨蛋,那样你会掉下去。”

看贺远说话时底气十足,并不像是受了重伤,崔小眠暗暗松了口气。

马头掉转,刚欲往桃花城方向走,就见斜刺里冲出十几匹马,为首的一个是个三十几岁的壮汉。

“我当是谁有那么大胆,敢在我的地头做买卖,却原来是快刀小阎罗。”

贺远皮笑肉不笑:“高老大,一向可好?这是我从京城一路跟下来的,只是恰好在此地动手,得罪得罪。”

这个叫高老大的,崔小眠也见过一次,还是上次在轩辕城领红花榜时见过的,没想到他的地头就在这里。

“我和兄弟们是吃过路饭的,不像你快刀小阎罗,做的都是走南闯北的大买卖,今天这桩买卖既然做了,当兄弟的也便不多说了,留下一半,你就走人,那林丞相可是只肥羊。”

崔小眠暗暗撇嘴,明知林丞相是肥羊,你却自己不动手,单等别人动手了,你却来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贺远冷冷一笑:“高老大,不瞒你说,在下这买卖不值钱,高老大既是要分,徒儿,把那物事拿出来给你高大叔看看。”

崔小眠不明觉历,但却又不见贺远给她暗号,她就在他怀里,他如果给她暗号轻而易举,既是没给,那便就是让她真的把那物件拿出来。

她伸手入怀,掏出那个蓝布包包,包包里便是贺远拼死抢回的东西。

打开外面的那层蓝色绸布,里面的东西赫然显现,竟是一枚硕大的玉璧。

金有价玉无价,更何况这枚玉璧色泽通透,一看便知是好东西。

高老大是识货之人,不用细估也知道这玉璧的身价,何况以快刀小阎罗这样的独脚盗,每做一笔都是精心筹划的,那林丞相富可敌国,可快刀小阎罗却只取这枚玉璧,这其中定有蹊跷。

“小兄弟,你是拿老哥我找乐子吧,这玉只有一枚,砸了一人分一半,那就一文不值,你是故意出个难题给我,要么将玉璧留下,要么把别的物件都拿出来,咱们二一添做五。”

贺远皱皱眉,竟然在马背上晃了一下,但还是淡淡一笑,道:“高老大,实不相瞒,我受了重伤,徒儿又小,保不住这个物件,这玉璧乃昔日平田国的镇国之宝,当日将此敬献给皇上,以求皇上莫要出兵攻打他们,没想到却被那奸相从中做梗,将玉璧占为己有,平田国被打得四分五裂,直到十年后前王子复国,便出高额悬红寻回此玉。因而这枚玉璧只要送至平田,便可得万金。小弟已自身难保,不如你们拿去,到平田拿了这笔赏金,如若小弟这次命大不死,你拿了赏金分我一些便是。”

高老大见多识广,只从贺远的气色便知他确实是有伤在身,又带个小徒弟,今日要脱身难于上青天。

而那枚玉璧的出处也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假的,再说,这玉璧一看便知并非寻常之物,更何况即使不去平田,单凭这玉璧的成色,也能卖个好价钱。

“好说好说,老哥与小兄弟也算有缘,这个忙我便帮下了,”说着,他对一名随从道,“老三,你去把那物件拿过来。”

那叫老三的催马过来,贺远从崔小眠手里的蓝绸包包里拿出那枚玉璧,朝着老三扔过去,手上却并没有用力道,老三稳稳接住,而只这样一扔,贺远便似用尽气力,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有些还落在崔小眠头上,骇得她大哭:“师父,你再挺挺,不要死啊,师父!”

贺远在马上已是摇摇欲坠,他还是强撑着对高老大道:“老哥,我怕是撑不到你拿赏金回来了,林相身边有高手,这时怕是要追来了,你带了玉璧快走,这里有我断后,万万不要将玉璧毁坏,否则兄弟的这条命就白白交待了。”

说着,贺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崔小眠对高老大嘶声道:“大叔,你们快走吧,不要让我师父死不瞑目。”

事已至此,高老大再不疑有他,冲着贺远一抱拳:“小兄弟,你这份情义哥哥我领了,你放心,你的老母就是我的老母,你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待哥哥拿了赏金回来,定多烧几个美女给你。”

贺远白如金纸,冲他挥挥手,使出全身力气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快走,不要再说了,我心领了。”

这时,远处似有马蹄声传来,高老大不想再耽搁,又冲贺远抱抱拳,带了众人疾驰而去。

直到他们走出很远,还能听到崔小眠声嘶力竭的哭声。

一一一

第七十六章 贱狗

天色已近黄昏,.

见高老大和他的人走远,崔小眠收住哭声,抓起贺远衣袍一角擦拭溅在脸上的血,低吼:“下次你不许再往我脸上喷,恶心死了。”

贺远没理她,翻身下马,把那块掉落在地的蓝色绸布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抖抖上面的土。这块布便是方才用来包那枚玉璧的,玉璧被他轻轻松松就送出去了,却对这块不起眼的布如珠如宝。

绸布被他叠好后装进自己怀里,崔小眠冷冷地看着他,这才道:“我拼死帮你偷来的东西不是那玉璧,而是这块包玉的绸布。”

贺远动动嘴角,似是想说什么,但却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这一口血结结实实全都喷到崔小眠新买的棉袄上面,她却没有生气,傻傻地张大嘴:“原来你不是装的。”

贺远苦笑:“好徒儿,血是在为师嘴里喷出来的,要如何来装?”

贺远:有个太聪明的徒弟真不是好事,师父口吐鲜血奄奄一息,她却以为他是装的。

崔小眠:人品问题啊,狼来了的故事你没听过吗?

其实贺远的伤是五分真五分假,受了重伤不假,先前在高老大面前喷出的血的确是他用内力逼出来的,但如今这一口却是实实在在的,全没有半丝做假。

刚才听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崔小眠紧张地向后张望,高老大在时,她并不紧张,虽然贺远戏份做足,但做了多年搭档,他瞒得过谁也瞒不过崔小眠,可是现在,贺远却是真的重伤。他们骗了一个高老大,再来一个李老大王老大,不但保不住那块布,就连两人的性命怕也保不住了。

直到一辆乌篷马车进入她的视线。她才松了口气,赶车的就是见过两次的车把式,贺远一直没有说出他是谁,但崔小眠知道,他和那车里的人,都是贺远的人。

到得近前,车把式跳下马车,对贺远恭恭敬敬地道:“按您的吩咐,阻住了三路人马,只把高老大的人放了过来。”

贺远点头。抱了崔小眠下马,对车把式道:“先到桃花城。”

崔小眠知道,贺远是要先送她回去,从这里可以抄近路直接到达桃花寺,但如果先回桃花城。那就是绕了一个大圈子。

贺远伤势严重,虽不致于像在高老大面前装出的那样,却也极是凶险。

她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你先去桃花寺吧,.”

贺远显然对她能说出这番话表示很欣慰,小光头良心未泯。

“路上凶险。为师放心不下,只送你到城门口,不会耽搁。”

乌篷马车里空空如也,没有上次的那个人,也就是抓玫瑰上车的那只手的主人。

进了马车,贺远的神情便萎顿下来。崔小眠原想问问那块布究竟是何物,可是看到贺远这副悲催的模样,她也不好意思再问了。

以往贺远也受过伤,但好似都不如这次严重,天气寒冷。他的额头却渗出了汗珠。

崔小眠用衣袖擦去他脸上的汗水和血水,感觉他的皮肤凉冰冰的,如同一尊冰雕,没有温度,她的心也跟着冷下去。

“你会死吗?”

“有可能。”

“我还没有长大,你不能死,你说了再养我五年。”

“......”

贺远不再说话,半闭着双目靠着车壁,一动不动,崔小眠却没有停下来,她每隔一会儿便贴到他的胸口听听,嗯,还有心跳,暂时不会死。

到了城门口,贺远却忽然睁开眼睛,把崔小眠吓了一跳,尼玛,你这是诈尸啊!

“桃花寺的素膳不合为师胃口,你每隔两日便做些饭菜给为师送去,如你执意要尽孝道,每日都送为师也不介意。”

......

好吧,这人死不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何况是贺远这种牙好胃好的祸害。

崔小眠回到家,肥仔正在等着她,它还只有三个月,小小的一只小毛球,肥嘟嘟的好玩极了。

今天要出去做买卖,提前一天就没有接餐,晚饭是小丫做的,看到小掌柜饿着肚子回来,连忙热了一个玉米饽饽和一碗大米粥,外加两个卤鸡蛋。

崔小眠和贺远一样挑剔,但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她又累又饿,风卷残云一般把这些吃的一扫而光。

小丫吓了一跳,话说小掌柜这个吃饭的劲头咋和俺哥一样了呢?

吃饱喝足,崔小眠拍拍小肚皮,这才心满意足地躺到床上,这一躺不要紧,她的身子就像长了弹簧,忽的一下从床上跳到了地上。

地雷!

这地雷不会爆炸,但却臭得熏死狗。

一摊狗屎!

“肥仔!”

肥仔狗小鬼大,看到崔小眠发火立刻扭着又圆又胖的小身子不要命地跑。

它在前面跑,崔小眠在后面追,小东西,看我怎么给你立规矩。

肥仔的四只小肥腿儿使劲倒腾,崔小眠的房门和贺远是门对门,贺远的房门原闭紧闭着,肥仔一倒腾竟然弄了一条缝儿,滋溜一下钻进去了。

傻狗,以为是他带你回来就能当你的狗爹了吗?做梦,他不在!

崔小眠把屋门一把推开,也跟着进了屋,屋里一片漆黑,她刚想回去拿烛台,后脖梗子便被人掐住了,然后她的嘴也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捂住。

“贺远呢?”声音压得极低,崔小眠却是说不出的熟悉,她在刹那恍惚之后想起了这个人是谁,浑身的寒毛根根立了起来。

她“唔唔”了两声以示抗议,你丫堵了老娘的嘴,老娘如何坦白从宽。

那人会意,把手从她嘴上拿开,崔小眠大力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嘲讽道:“我师父在时你不敢来,他一走你就来,还好意思问他去哪儿,我师父没出远门儿,他喝酒泡妞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宰了你。”

那人不生气,吃吃地笑着,打着火折子点亮烛台,一张清俊的脸在烛光中呈现出来。

“小鬼头,这张小嘴这么厉害,上次你拿走那么多百年老参,说好做人参炖鸡给我,也没见你给我送过去,贺远就是这样教你为人晚辈的?”

这个鬼鬼祟祟藏在贺远房里的人,就是一两银,几个月不见,他看上去更加出挑了。好看的男人过了青春期,那魅力是嗖嗖地往上涨,这会儿的一两银,既非桃花树下潦倒的流浪汉,也不是客栈里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的病夫,他黑衣黑发,脸蛋虽不如贺远标致,却更多了一分书卷气,她在穿越之前看过一个电视剧,里面的坏蛋男配就是这个气质,当时秒杀了一干大姑娘小媳妇,抢尽男主风头。

“贺远教给你这样直勾勾地看人吗?”

一两银在家里忽然出现,崔小眠原本应该害怕的,可是她从骨子里就不怕一两银,如果把一两银和《弟子规》《女诫》同时摆在一起,崔小眠肯定更怕后者。

别看给她撑腰的贺远不在家,她也没把一两银放在眼里,在悦来客栈,她已完胜!

“大叔,你想吃人参炖鸡,好说好说,明日到铺子里,我做给你吃便是。月黑风高,你在个大男人的房里传出去不太好听,就算你真有断袖之癖也要顾忌顾忌,要不你像以往那样,在铺子里将就一晚?”

一两银微笑着看着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接着竟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他才道:“亏你还口口声声叫他师父,今日你帮他做了那么大的买卖,他独自跑路避风头,却又把你一个人扔下,外面都传你是他的亲生儿子,这样看来倒是不像。”

挑拨离间!我们师徒相爱相杀好几年,用你主持正义?

“师父泡妞当然不能带着我,我看家我愿意,他二十我八岁,就算我师父硬得早,也不会有我这么大的儿子吧,亏你还号称第一杀手,笑死人。”

一两银又笑了,那副开心的样子让崔小眠想给他用上“哭断肠”,可是一两银的鼻子有病,“哭断肠”不知对他有没有用。

一两银笑完了,忽然问道:“你想给我用药,可是又怕那药对我不管用,对吧?”

泥垢,你这条大蛔虫!

可偏偏这时,刚才躲在一边的肥仔跑过来,竟然极下贱地在一两银的裤腿上蹭歪。

她养肥仔才两天,小东西对她的感情并不深,压根儿没把她当成小主人,此时看到一两银的腿更粗些,便抓住时机过来抱大腿,果然是狗!

“肥仔,一边去,当心我把你做成狗肉煲。”

崔小眠一声吼,肥仔缩缩脖子却没跑开,小爪子扒着一两银的腿,竟然还想亲亲抱抱。

“肥仔!”

崔小眠气急败坏,一世英明都毁在这条傻狗身上,就在刚才,她还是雄赳赳气昂昂,可是这条贱狗却把她好不容易筑就的气场打破了,你丫的跟我都没这么亲,一两银是你失散已久的亲爹吧!

崔小眠弯腰拎着肥仔的尾巴提起来, 对一两银道:“大叔,我师父爱干净,不喜欢别人进他屋子,您到铺子里洗洗睡吧。”

一一一

第七十七章 人参炖鸡

烛光下,一两银的脸色忽明忽暗,看不清晰,但听得他低声笑道:“可惜是个儿郎,若是女娃,在下定同贺远抢了来。『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撇撇嘴,没见识,贺远就是嫌弃她是女娃才让她常年扮男的。

又听一两银道:“我对你们今日做的案子不感兴趣,对贺远去何处避风头亦不感兴趣,贺远既然没回我,我这便走,改日再吃你的人参炖鸡。

一两银说走便走,出门后便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崔小眠一头雾水,她想不明白一两银的所做所为。

竖日, 一两银并无声息,崔小眠放下心,屁颠颠跑到厨房了。

她记挂着贺远,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只老母鸡,多亏一两银提醒,她要做人参炖鸡给贺远送去。

贺远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遇到了她,还有什么能比有一个大厨做徒弟更幸运的,难怪一两银想跟贺远抢徒弟。

让大牛把鸡放血宰杀,褪毛,去掉爪子、内脏、尾尖,从鸡肚子那里剖开,去掉里面的肥油,加入老姜,放入清水里浸泡去血水。

人参切片,分成两份,一份放入清水中,上屉隔水大火炖了小半个时辰,让人参的精华溶进汤水中。

把糯米淘洗,放入去掉血水的鸡腹里,再把予留的一份人参也放进去。

整鸡放到炖盅内,加了香菇、红枣、老姜,倒入刚刚炖好的参汁,加盖上火隔水炖了两个时辰,出锅后加盐,还加了点胡椒粉。

把炖盅小心翼翼用布层层包好,看看已是日上三竿,便琢磨着出城去桃花寺。

贺远在桃花寺的事,她对谁也没有说,吉祥三宝对这位不靠谱的大掌柜隔三差五的不回家。早已见怪不怪,他昨晚没回来,吉祥三宝问都没问一句,做人做到这份儿。也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忙了一个早上,这时崔小眠才记起自己还没有吃早饭,跑到门口小丫的卤肉摊子上,拿了两只荷叶饼,又切了几片肘花儿,荷叶饼夹肉,里面再衬上一片脆生生的白菜叶,菜叶的鲜嫩把肉的油腻掩去,吃起来鲜香不腻,可口极了。

有买肉的客人看到崔小眠这个吃法。便也让小丫做上一份,崔小眠脑子活泛,立刻让大牛回铺子里拿来甜面酱和辣椒酱,荷叶饼夹肉、卤肉大饼随要随做,不到半个时辰。小摊子便被围得水泄不通,买这些的人们竟比先前买肉的还要多。

有贪嘴的买了便站在路边吃起来,吃完一个再买第二个。『雅*文*言*情*首*发』

趁着人多混乱,崔小眠拿上炖盅,悄没声息地出门去了。

她让马车在城内兜了个大圈子,这才踏上去桃花寺的路,一路之上。她都从车窗里警惕得向外张望,生怕被一两银跟着过来,但后来一想,贺远嘱咐她送饭,早就应该想到可能会被人跟踪而至,他定是并不畏惧。早有应对之法,想到这里她便心安了。

进了桃花寺见到贺远,她便逗笑了,原来贺远就住在她曾经的那个小房间里。

“你这样的贵客,和尚也不让你住到居士云房。真没面子。”

贺远不以为意:“这是你的屋子,又离和尚最近,为师当然首选这里。”

庙里忌荤腥,但这师徒俩压根儿没把这清规戒律放在心上。

崔小眠把整盅的人参炖鸡拿出来,竟然还有几分温热,打来热水,把炖盅浸到热水里,不多时便热了起来。

贺远的气色比昨日要好一些,但脸上还是没有血色,趁他吃饭的时候,崔小眠便把昨夜一两银的事说了一遍。

“我来的时候绕了圈子,但不确定有没有被他跟踪。”

贺远冷哼一声:“他想来只管放马过来,我不怵他。”

想了想又道:“明日我让阿木去接你,你还小,一个人雇车引人生疑。”

崔小眠直到现在才知道,那个赶车的车把式名字叫做阿木,可是听贺远的口气,竟像是让她以后每天都来,那铺子里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我做好饭,让阿木取了拿给你便是了,我就不用每天都来吧。”

“为师好不容易生病一次,你非但不能尽孝服待左右,就连送饭都懒得来,有你这样给人做徒弟的吗?”

崔小眠翻翻白眼:“我只有八岁。”

“过了年就九岁了。”

尼玛,九岁和八岁有何不同,都还是个小孩。

“还有,别想着在里面加巴豆粉,为师每道菜都会让你先吃。还有为师正在疗伤,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我知道你存了不少银子,可是为师若死了,你一个小孩孤苦伶仃,有银子也不能好好生活。”

尼玛,这还能不能快乐的玩耍了?

贺远说了半天话,又有些力不从心,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崔小眠趁机去见志觉。

“大师,我师父的伤可有大碍?”

“他被人用连环霹雳掌所伤,能活下来已属不易,贫僧也已尽力,然能否痊愈还要靠他自己,你做徒儿的要孝顺,好生服侍,莫让他生气。”

尼玛,和尚你和他是不是商量好的?

“师父,我要回去了,铺子里还有外卖要做。”

贺远睁开眼睛,有气无力:“让阿木送你回去,明日为师除了补品以外,还想吃些清淡小菜。”

崔小眠明白了,你不让我和你一起来寺院,并不是心疼我,怕我吃苦,而是让我给你做饭啊。

“师父,寺院里忌肉食,上一次我为此都被罚了,不如我不炖补品了,只做着素菜吧。”

“ 为师是香客,这些秃驴不敢管我,你只管给为师做来便是。”

崔小眠绝望地叹口气,她招谁惹谁了,她只有八岁。

别人家里八岁的孩子还在父母身边撒娇呢,可她不但要开铺子赚钱,还要出生入死去偷去抢,更要为奴为婢伺候师父。

崔小奴婢是满怀悲愤地回到家里的,这一来一去也不过两个时辰,小丫和大牛正在收摊子,看到小掌柜回来,高兴地跑过来汇报,今天的流水足足比平日里多了一倍有余。

崔小眠的不快立时烟消云散,让顾大嫂中午加菜加肉,慰劳大家,她自己则进了厨房忙活外卖。

她的手脚麻利,十几道菜很快炒完,装进食盒里,嘱咐大牛给客人送去。这时铺子里又有人来订餐,还是熟人,柳如月。

柳家三口订菜不用写单子,反正就是那几道菜,百叶结烧肉、豉汁粉蒸肉、香煎五花肉、酱油鸡和清炖排骨汤。

只是今天略有不同,还多加了两道素菜,大煮干丝和素炒三鲜。

这无肉不欢的一家人终于懂得荤素搭配了,实在难得。

不过柳如月多说了一句话,令崔小眠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我小舅舅明日来做客,他茹素,这两道菜是为他要的。”

柳如月的小舅舅不就是妙能小美人,苏浣之!

想起苏浣之,崔小眠就想起那迷人的小锁骨,咦,八岁小姑娘的脸蛋红了。

活了两世,崔小眠还是第一次和男子那样接近,虽说同贺远也亲近,但贺远是师父是长辈,虽然不是抠脚大叔,但也算老男人。

浣之就不同了,他还会脸红呢,她可从未见过贺远脸红,那厮的脸皮比城墙都厚。

想到明天就能调戏小美人,崔小眠连走路都带了风声。

一直到晚上,一两银都没有再出现,崔小眠松了口气,第二天早早地炖了黄芪牛肉,坐上阿木的乌篷马车去了桃花寺,她今天赶时间,晚上浣之要来吃饭,她当然要好好准备一番了。

阿木就像个没嘴的葫芦,走了一路也不说话,崔小眠早就对他很感兴趣了,便问道:“大叔,你认识我师父多久了?”

阿木回过头来,恭恭敬敬地道:“小主人,您莫要如此称呼,主人知道会不高兴的,您只需称我阿木便是了。”

小主人?

崔小眠瞬时有一种农奴翻身做主人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她,即使以前在帝师府做嫡小姐,府里上上下下也不过是称她一声“姐儿”(崔家姑娘五岁改名,只有两三岁的她在崔绛春这个名字之前压根儿就没有大号),钦赐王妃后则被尊称为“十三小姐”(崔帝师的第十三个孙女)。

至于“小主人”这样高大上的称呼,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

“阿木,你跟了我师父多久了?”

“回小主人的话,阿木生来就是主人的奴仆,阿木的祖父、父亲全都是。”

崔小眠明白了,阿木八成是贺远那位过气大佬的老爸家里的家生子,世代为奴,唉,真是可怜。

“前一次我见你车里还有一个人,那是谁啊?”

“小主人问的是隐公子吧,主人担心隐公子吓到小主人,便让他去办别的事了,只让阿木来听您使唤。”

“我跟了师父三年,为何现在才看到你,以前你在哪儿?”

“阿木一直找不到主人,更不知主人去了哪里,直到今年主人到了桃花城,阿木才得知他的下落,这才和隐公子跑来找他。”

一一一

第七十八章 浣之哥哥和小眠弟弟

崔小眠终于明白了,他们在轩辕城揭了红花榜的事,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但最终出卖贺远的人是张花娘,因为张花娘原本就是六扇门的线人,但快刀小阎罗的真名却没有人知晓,就连卧底多年的张花娘也不知道,官府通辑的是快刀小阎罗,白银梅花堂隶属于六扇门,而贺远的三哥就是白银梅花堂的瓢把子。『雅*文*言*情*首*发』

快刀小阎罗就是贺远,他藏身在桃花城,这个消息被白银梅花堂查到了,但不知为何又从白银梅花堂泄漏出去,不但贺远的仆人阿木知道了,就连他不知何时得罪过的乐平公主也知道了,这三批人的代表人物一两银、冯老头和阿木全都汇集桃花城。

崔小眠理清头绪,便还想再接着问,她还有很多想打听的事情呢,比如桃花庵,比如她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娘,可是不论她再问何事,阿木都是一副木口木脸:“主人吩咐过,这些不能说。”好吧,人如其名。

到了桃花寺,崔小眠看着贺远吃完黄芪牛肉,便把其他三个素菜交给小沙弥,嘱咐他晚上到香积厨热给贺远吃,桃花寺的素膳并非不能入口,只是贺远挑剔。

“师父,那我回铺子了,明日再来看你。”

崔小眠急着回去,屁股上像安了火箭,晚上浣之小美人要来吃饭,她没有心情陪贺远唠嗑。

当着志觉和尚,贺远脸一板,凶巴巴地看一眼崔小眠:“那套小擒拿手你练得如何了,给为师演练一番。”

崔小眠想骂娘,可是在志觉和尚面前她还要装出一副尊师重道的样子,毕竟志觉也能算是她的师傅。

“师父,小擒拿手还是您在两年前教的,也只传授徒儿两招而已。”

“是吗?是为师记错了,那就把锦绣刀法练上一遍,也让志觉大师指教一二。”

“师父。锦绣刀法您也只传授过一招......”

贺远:“那你有何武功是学得多一些的,只管练来。”

崔小眠:“您说徒儿没有习武的天赋,懒得再教,已有许久没有再传授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直笑而不语的志觉和尚显然是想出来打圆场,“妙言秀外慧中,虽不擅武功但厨艺了得,也算是术有专攻。”

崔小眠忙道:“大师说的极是,徒儿只会拿锅铲,就让徒儿回去好好研习,明日将研习成果给师父送来品评可好?”

她在心里早已问候了贺远祖宗十八代,认识你好几年,.还不是寺院生活枯燥,志觉又不好玩,你只好耍徒弟玩了。

贺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崔小眠道:“那你就将你今日要研习的菜式一一道来,让师父看看有何不妥。”

你是不想再听和尚打禅机了吧。这才让徒弟陪你聊闲天儿。

崔小眠恶狠狠地瞪着贺远,贺远的眼睛根本不与她交集,吃定她在外人面前不敢违抗师命。

“师父重伤未愈,理应休息,徒儿不敢劳烦师父,待师父身体无恙,徒儿再做请教。”

做徒儿的说出这番话。当师父的大凡是个懂事的都不会再多说,也便挥挥手,放徒儿去自学成材。

可偏偏贺远不但不懂事,还不想去懂事。小光头此话一说,他立刻掉转话锋。

“为师记得你的字最是不堪, 听闻你在寺内抄了很多经文。那书法应是已小有所成,为师这里就有笔墨,你将弟子规默写一遍,让为师看看可否有长进。”

......

崔小眠被贺远活活虐待了一整天,贺远又强逼着她在桃花寺内用了久违的素膳。这才放她回去,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为师让你做些清爽可口的小菜,并非是做素食,寺内膳食已是足够素了。”

回来的马车上,崔小眠有气无力地问阿木:“我师父是生来就这样令人生厌吗?”

阿木惊恐地回过头来,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崔小眠:“小主人万万不可乱讲话,主人待人接物,有仁施广众之恩,德备苍生之泽,何来令人生厌之说。”

轮到崔小眠惊恐地睁大眼睛,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阿木,喃喃自语:“传说中的洗脑啊,贺远是如何做到的?”

由于被贺远耽搁了太多时间,崔小眠回到铺子时,也只有一个时辰准备晚餐了,加上柳捕头一家,今晚总计有五桌。好在顾大嫂和小丫如今都是熟练工了,一早便按菜单配好菜式,只等崔小眠回来掌勺。

即便如此,崔大厨还是忙得团团转,听闻柳捕头一家已经来了,她都没有时间出去打招呼和浣之小美人搭讪几句。

她一边炒菜一边骂贺远,这厮是故意的吧,做了三年师徒,当师父的从未这样关心过徒弟的学业,何止是不关心,简直就是不闻不问。若问三年来崔小眠从贺远这个师父身上学到什么,除了偷鸡摸狗还是偷鸡摸狗。

把所有的菜都炒完,崔小眠已是满身油烟,土头灰脸,她从帘子缝里看过去,柳捕头那一桌还坐在老地方,可惜从她的那个角度看过去,视线被柳捕头的后背遮挡得严严实实,她连浣之的一条胳膊也看不到。

她连忙跑到屋里洗把脸,再换件干净衣裳,这才端了今日赠菜“上汤开洋白菜”走出去,柳夫人看到她,连忙拉她过来坐。

“小眠啊,听闻你师父不在,今日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崔小眠是对着柳夫人说话,眼睛却看向同桌的苏浣之。

上次在五柳镇没看仔细,现在烛火通明看得仔细,许久未见,浣之小美人出落得更加可口,比这满桌美味菜肴都要可口。

“妙能师兄一向可好。”

“妙言师弟?”

虽然已听二姐和外甥女说起这里的小掌柜便是他在桃花寺的小师弟,可苏浣之却依然无法将妙言和食肆的厨子联系在一起。

一定是姐姐她们搞错了,妙言师弟清丽出尘,不染尘埃,怎会是厨子呢?况且师弟年幼,又家境殷实,离开寺院也应以学业为主,怎会为厨养家?

如今小师弟就站在面前,浣之凌乱了。最后一次看到师弟时,他满脸红疹,病骨伶仃,如今已恢复了以往的粉雕玉琢,玉雪可爱,眼前的小掌柜果真便是他的妙言小师弟。

柳夫人一旁笑道:“你二人都已离开桃花寺,就不要再叫法号了,做和尚有瘾吗?”

“浣之哥哥,我就是妙言啊,我的俗家名字叫小眠。”

浣之小美人的脸红了,就像是三月里的桃花,红得令人心动。小师弟还是这样调皮可爱,看着崔小眠的脸蛋,他不但脸红,还低下了头。

小师弟还这样小,如果知道自己当日的污糟,说不定会给活活吓死。

那日小师弟做恶梦,扑到他身上,师弟的小脸蛋恰好贴到他的锁骨上,而他竟然......蠢蠢欲动......

他十五岁了,已学佛多年,师傅信任让他来照顾小师弟,而他竟然犯下如此大错,且下流不堪,小师弟年纪幼小,还是男的......

也就是说,苏浣之同学自那一刻起,便认定自己是个人渣,比五柳镇上那些流氓无赖还不如的人渣。他不想让自己沾污佛门净地,次日便找到志觉大师,中止学佛,回家去也。

他爹老来得子,如珠如宝,且摸骨的王瞎子说此子乃观音座前金童转世,需好生相待。夺命秀才发家是靠偏门,为了浣之,他不但出钱捐了秀才,让自家变成书香门第,又广结善缘,修桥铺路,为了能让儿子拜志觉为师,他一次性给桃花寺布施了一万两。

浣之想要跟随在师傅身边,执意住进寺院,苏秀才不敢不从,儿子不在全家都自由,不用再假装正经读书人,俗家弟子不用剃度,可儿子剃了光头,他就不淡定了,如今儿子想要“还俗”回家,他高兴还来不及,哪会去琢磨儿子心里的弯弯绕。

崔小眠再聪明,也想不到苏浣之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的,清纯的浣之小盆友误以为自己不但断袖,还有恋童癖,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如今,在崔小眠那宛如春水般纯净的双眸里,苏小美人自惭形秽,如果不是他那凶恶粗鲁的姐夫就在身边,他就掩面逃走了,可现在他除了猛往嘴里填东西,什么都不会做了。

柳夫人看到自家兄弟吃得这么香,笑得嘴都合不拢:“慢点吃,小眠做的菜好吃吧,你和小眠本就认识,以后你在桃花城读书,每日都能来吃,你从小就只会读书修佛,也没有朋友,有了小眠你就是有伴儿了,真好。”

额,浣之小美人要留在桃花城读书了!

崔小眠的小心窝子颤啊颤啊,颤得她忍不住地笑。

“浣之哥哥要在桃花城读书啦,太好了,以后可以经常见到浣之哥哥啦。”

于是,苏浣之的脸更红了,往嘴里填东西的频率也更快了,他不敢看“小眠弟弟”,也不敢看满脸欢喜的姐姐。

咳,咳,咳......吃得太快,呛着了。

一一一

第七十九章 描红

这阵子崔小眠被贺远剥削惨了,除了每日要恪尽孝道——“千里迢迢”送饭过去,还要“孺子可教”,贺师父终于发现一样他能教她的东西了——写字!

贺远虽然身上有伤,但写几个字还不成问题,每日吃饱喝足,便是教崔小眠写字。『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练武没有天份,写字也同样没有天份,她拿着毛笔的样子就像扛着大炮,哆里哆嗦如有千斤。

贺远想不通,崔小眠说小时候阿娘教过她识字,她也的确五岁时就能看懂街上的通辑告示,七岁就偷偷看下三滥的戏本子,可是如今八岁了,却几乎不会写字,即使写出几个字,除了歪歪扭扭还省略了很多笔画。

贺远当然不知道,中国的文字在之后很多年有过重大变革,崔小眠从小就是学的简化字,好在港台片的中文字幕看多了,繁体字大多认识,可是却不会写,况且在她的那个时代,电脑已经成为人类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除了中小学生以外,人类提笔写字的机会已经很少,而书法更已在此几十年前就已成为一门艺术,而并非必须人人掌握。

如此教了几日,崔小眠写出的字仍然像是鬼画符,贺远认定还需勤学苦练,于是崔小眠回家时,便带回一大堆描红作业!

那么多的描红簿子,贺远命令她全部写完,第二天带到寺里让他检查。

“师父,女子无才便是德。”崔小眠都为自己能说出这句话而汗颜,穿越女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胡说,为师从未把你当做女子看待!”你丫分明是嫌有个女徒弟丢人!

崔小眠抱着描红簿子回到家里,看着发愁,早知会穿越,当年她节衣缩食也要去上书法班。

顾大嫂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大牛认识自己的名字,小丫学问最大。认识店里的菜单子,唉,也就是说,吉祥三宝没有一个能帮她的。

这也难不倒崔大厨。对付贺远,她有的是鬼主意。

她给肥仔穿上新衣裳,肥仔的衣裳还是她求顾大嫂做的呢,整个桃花城里独一份,大红的缎子绣着福字,肥仔穿上活脱一个汪星人小地主。

崔小眠牵上肥仔,抱上描红簿子,出门去找她的浣之哥哥帮忙。

浣之读书的桃花书院就在桃树大街,离师徒私房菜很近,可崔小眠今天才是第一次去。『雅*文*言*情*首*发』这阵子她实在太“忙”了。

浣之已经下了课,正在廊下独自看书,此时天高云淡,凉风习习,崔小眠牵着肥仔一走进书院。他便看到了,小眠弟弟穿着簇新的小棉袄,领口袖口还镶了一圈银狐毛,衬得一张俏脸如同三月里的杏花一般娇美,人家离他还有好大一截呢,他的小脸蛋便就红了。

“浣之兄,师徒私房菜的小掌柜来找你。话说你认识他,改日到他店里吃酒,让他给个折扣吧。”说话的是同窗丁大文,这人最是个好吃的,常常吹嘘桃花城内大小食肆没有他没吃过的。

浣之红着脸胡乱点点头,大半个桃花城的人都认识崔小眠。第一次来桃花书院,便有人主动当报信的。

说话间,一人一狗已经来到面前,崔小眠笑得像朵花儿:“ 浣之哥哥,我请你帮忙来啦。”

“何......何事?”

崔小眠就觉得奇怪了。浣之小美人来桃花书院读了圣贤书,怎就好端端地结巴了呢。

她把那一堆描红簿子放下,笑眯眯地讨好:“这些都是师父让我写的,浣之哥哥帮帮我吧,你的字写得好,写这些都是小菜一碟。”

她说完了,还不忘抱起肥仔,强行把肥仔两条前腿交叉冲着浣之作个揖,养狗多日,用在一时。

浣之终于被她逗笑了:“好的,明日清早我上学路过你家时,带给你吧。”

来到桃花城几日,他强忍着没去私房菜馆看望小眠弟弟,刚才猛然看到那一人一狗,他还以为是做梦呢。

虽然小眠弟弟并非特意来看望自己,只是为了描红,可他心里还是甜甜的,就像小眠弟弟说话的语气,清清甜甜。

可是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个声音在斥责:你这个人渣,枉你学佛多年,竟还如此不堪!

崔小眠可没想到浣之哥哥心里正在激烈对决,见他没有拒绝,顿时眉开眼笑,道了谢便带着肥仔离开了书院,其实她还想再调戏调戏小美人,可又担心耽误时间,影响他写作业,衡量一下,还是写作业是头等大事。

直到崔小眠走出十几步,浣之才敢抬起头去看“他”的背影,小眠弟弟比以前清减了,但看上去却更加清秀,如果“他”长到十五六岁,该是何等俊秀飘逸......

“浣之兄,那小掌柜已经走了,你还在傻看,该不是看上他了吧,那小孩长得甚是好看,若是女子倒可去提亲,过个五六年便能迎娶了,可惜他是个男的,想不到浣之兄还有这个雅趣,哈哈哈。”

丁大文笑得邪恶无比,苏浣之同学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方才自己一定是太失态了,这才被人抓到反柄。

“丁兄莫要如此,我和小眠当日都在桃花寺师从志觉大师,本就是师兄弟,又岂非是丁兄所言那般龌龊。”

在桃花城的百姓眼中,志觉大师就是神仙化身,是一切高大上的综合体,苏小同学适时搬出志觉大师,果然令丁大文刮目相看:“原来浣之兄和那小掌柜都是志觉大师的俗家弟子,难怪你二人都是剃了头的,真是失敬失敬,小弟适才有不当之处,还请浣之兄海涵。”

崔小眠并不知道在她背后发生的事,她现在浑身轻松,嘴上挂着笑,走路带着风。

把家庭作业托付给浣之小美人,真是最最合适的,她见过浣之写的字,丝毫不比贺远差,有他帮忙写作业,贺远肯定挑不出毛病了。

她牵着肥仔在大街上遛达,老远就看到如风摆杨柳般走来一个人,脸蛋抹得桃红,身上穿着柳绿,这便是桃花城第一酒娘小桃花。

话说前一阵贺远师徒全都不在,她着实思念来着;

没想到贺远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个火辣辣的大美人,她又着实伤心来着;

没想到才过了不久,整个桃花城的人都知道,贺大掌柜甩了那个大美人,她才着实高兴来着,看来想要拴住男人的心,单靠脸蛋可不行,还要像她这样能勾起男人的酒虫子。

贺远身边没有了野玫瑰,便又三天两头到她的酒馆里喝酒,别看天气冷,可小桃花硬是顶着严寒,把能露的不能露的都露出来了,引得整个桃花城的男人都往她的酒馆里钻,就这伟大的自我牺牲精神,也是别的贺远粉不能比的。

可是弊端马上就出现了,贺远嫌酒馆里人多闹腾,不去了!

转眼已有二十几天没有见过贺远,小桃花急得脸上都生出痘痘了,今天索性拿了一坛酒送货上门。

到了门口就吃了软丁子,小丫告诉她:大掌柜出城办货,小掌柜遛狗去了。

原来贺大掌柜并非不想见到她,而是出门办货了,她拍拍小心口,这些日子真是吓坏她。

别看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可她的心就像是冬日里还开在枝头的桃花,美着呢。

老远的到崔小眠,小桃花便喜上眉梢:“小眠眠,你养的小狗可真好看,啧啧,还穿着衣裳呢。”

“桃花姑姑是来找我师父的吧,我师父出城办货,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

“矮油,人家才不是来找他的,人家是专程来看望小眠眠你的。”

整个桃花城的人都知道,小桃花每隔上几个月便要犯上一阵子花痴,自从桃花城里多了一位贺大掌柜,她这花痴便越来越严重。

这也不怪她,大成王朝明文规定,女子二十岁仍未出嫁,便要多缴一份待嫁税,以惩罚她们不能为人类繁衍做贡献。

小桃花的待嫁税已经缴纳三年,并非没有男人相中她,而是她相中的男人都娶了别人,如今遇到让她心肝脾肺肾全都酥麻的贺远,她使劲控制,才没有饿虎扑食,就这样一点点地勾引着,每次都是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勾到了,可最终还是差着那么一点点。

谁都知道贺远在这里没有亲人,只有徒弟相依为命,小徒弟聪明伶俐又能干,让他帮忙,这事就事半功倍。

“小眠眠啊,你是最乖的,你告诉桃花姐姐,你师父可是有了意中人?”

崔小眠没想到这位桃花姑娘这么大胆,竟然直接了当地来问了。

贺远何止是有了意中人,他压根儿就是有妇之夫,又有过婚前劈腿的事,且心里现在可能还记挂着那个想吃没吃到的野玫瑰。

如实相告,小桃花知道了,整个桃花城也就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了,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心灰意冷,她们不来铺子里吃饭,那生意立时便能少上五成。

她在内心中最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自己残存的良心,于是她咬紧牙关,决定把贺远早已订亲的事......

公布于众?

当然不是,她要长久隐瞒!

一一一

第八十章 绑票

“师父喜欢比他年长的女人,但不要年长太多啊,谁想娶个老妈啊。『雅*文*言*情*首*发』”

“师父心中的美人是成熟妩媚型,外加风骚一点点。”

......

崔小眠的情报可不是白送的,上面短短两条情报换来上好桃花酒十坛。小桃花激动得脸都红了,话说这两条她全都符合,虽然她年年“年方二八”,可实际已是二十有三,而那高翠柳也不过十六七岁,她一直担心贺远会因而嫌弃她,崔小眠的话让她信心百倍。

其实贺远喜欢什么类型,崔小眠全凭推测,依据就是野玫瑰,认识贺远好几年,和他比较亲近的也就只有野玫瑰。

崔小眠灰常灰常不喜欢野玫瑰,她觉得小桃花要比野玫瑰好几倍,既然贺远要婚前劈腿,桃花比玫瑰更好采,没刺啊。

“小眠眠,你这么乖,姐姐请你......咦,这不是冯老头吗?”

小桃花边说边把崔小眠挡在身后,凶巴巴地瞪着冯老头:“死老头子,你隔三差五就去烦贺公子,现在人家不在,你又想打小孩子的主意啊!”

小桃花现在是把自己当成崔小眠的准师娘了,贺远每每到她那里喝酒,有几次眼看贺远喝得兴起,小桃花正想有所行动,冯老头往往就会出现,而贺远一见到他便满脸不高兴,酒都不喝了,掉头就走,小桃花恨冯老头误了她的好事,早就想打一架了。

崔小眠也吃了一惊,她只顾和小桃花说话,竟没有发现冯老头站在她们背后。

冯老头被小桃花劈头盖脸骂了一通,那张枣核似的老脸上有些尴尬,他故意不去看小桃花,看向正躲在小桃花背后偷看的崔小眠。

“小公子,上一次是小老儿得罪你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师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小老儿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地,可这次还是拼着一张老脸来请您移驾,不远。就在前面醉仙楼。”

没等崔小眠说话,小桃花就开骂了:“老头子,光天化日之下,你要抢小孩啊,孩子的师父不在,还有我这个当姐姐的,你给我滚得远远的!”

说完,小桃花一口唾沫向冯老头啐过去,冯老头脸一歪避开了,阴不阴阳不阳地道:“.你不要多管闲事,这个闲事你也管不起,别说是光天化日,就是在县衙门口,我想带走这孩子也没有人敢拦着。更别说姑娘你了。”

小桃花不相信他的话,可崔小眠却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冯老头敢在捕头手里抢人,敢到志觉大师那里要人,有乐平公主这个大靠山,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小桃花一挺胸脯,还想挡着,冯老头一只手将她推开。另一只手已经按住了崔小眠的肩膀。

“小公子,小老儿如要来强的,也不必等到现在,您年纪小可也是见过世面的,乖乖地跟我走,今儿个要见您的那位。尊师也要给几分面子,别说尊师今儿个不在,就是他在,也只能陪着您一起去。”

他那双枯瘦的老手按在崔小眠肩上,隔着衣裳也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莫非乐平公主亲自来了吗?贺远说过冯老头不敢再动她一根头发,这话果然是吹牛,如今箭在弦上,除了小桃花,却不见一个人跳出来救她。

冯老头是高手,他的手按着的地方,不偏不倚正是崔小眠的琵琶骨,崔小眠动弹不得,别说她会的那三招两式,就连她的护身法宝胡椒粉加辣椒面也用不上了。

冯老头要带她去见的人谁?他口口声声说贺远如果在,也只能陪着她一起去,这个时候,冯老头不会吹牛,莫非乐平公主驾临桃花城,只为一个小孩子?不,这绝对不可能,以她的地位绝不会这样做。

崔小眠不怕被人当做贺远的儿子斩草除根,谣传只是谣传,乐平公主亦不是傻子,她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一旦被人发现她是真正的崔绛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以他人冒名替嫁是欺君之罪,因而就连她的娘家帝师府也不会放过她,说不定第一个要将她灭口的就是自己的亲人!

她从来就不指望这一世的父母会救她,他们对她这个女儿并不亲近,也就是在她被册封之后,父母才到她房里多去了几回,也只是交待下人们小心服侍而已。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崔小眠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一长串的念头,她不能去,绝对不能!

“老爷子,我师父最是心疼我,你既然说师父如果在也会陪我一起去,那不如你同我一起去见师父,他若答应我便去,我师父在哪儿你定然是晓得的。”

世上没有绝对的秘密,贺远在桃花寺本就不算秘密,他只是去疗伤而并非跑路,别人不知道,冯老头定然已经查明。

“小公子,小老儿若能被你这黄口小儿骗了,不就枉活了几十春秋了?你的诡计多端小老儿上次已然领教了,别磨蹭了,走吧。”

崔小眠心里砰砰直跳,她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老爷子,我跟你一起去,你让我和桃花姑姑说句话,这狗是我师父的宝贝,我要拜托桃花姑姑照顾,”她见冯老头没有松开她的意思,又道,“凭您的身手,难道还怕我和桃花姑姑逃跑不成?”

冯老头略一迟疑,捏住崔小眠琵琶骨的手已然松了。

崔小眠顺势一弯腰,抱起地上的肥仔,对呆立一旁的小桃花道:“桃花姑姑,我和这位老爷子走了,老爷子是我师父的熟人,没事的,这狗你帮我养几天,记着给它抓痒痒,不然它就乱尿尿,麻烦姑姑啦。”

在冯老头的像刀子一样的眼神里,小桃花接过了肥仔,刚想嘱咐几句,冯老头已经重又捏住崔小眠的琵琶骨,塞进早已等在路边的马车里。

一一一

小桃花抱着肥仔,眼巴巴地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她不知所措,想去报官,可又一想,以往每次贺远见到冯老头都不高兴,这就说明他们原本就相识,她又想到崔小眠临走时说的话,如果冯老头真是贺远的熟人,说不定这当中有何事,如果她报了官,小事变大倒也没事,真要让贺远不快那就麻烦了。

她站在路边正想着,忽觉手臂上一热,肥仔尿了!

小桃花快要哭出来了,这是她新上身的衣裳,可这狗是崔小眠的,也就是贺远的狗,她想扔下它踹两脚也不敢。

忽然想起崔小眠临走时说的,要给它抓痒痒,抓了痒痒就不会乱尿尿。

小桃花只好抱着肥仔边走边抓痒,嘴里还念叨着:“好狗,乖了......”

肥仔果然很高兴,伸出小舌头舔她,她的手抓痒抓到肥仔的脖子上,发觉小铃铛旁边似乎还有东西。

这时天已擦黑,街上没有行人,小桃花把肥仔脸对脸抱起来,这下看清楚了,小铃铛旁边还有一颗大铃铛,但却没有声音,像是里面被人塞了东西。

“小光头让我给狗儿抓痒痒,该不会就是让我看到这物事儿吧。”

小桃花平日里也没有这么机灵,今天突遇意外,脑子里一片澄明,她从头上拔下簪子,小心翼翼地把那物事从大铃铛里挑出来,原来是一小块白布,上面似乎写着几个小字,天色已黑,字又太小,小桃花一时看不真切。

她不敢耽误,抱上肥仔急急忙忙跑进路边的一家杂货店,借着店里的烛光仔细观看。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溜字,可惜她一个了不认识。

“张老板,您是识字的,帮我看看这写得啥?”

小桃花问店里的老板,店老板接过小布条,凑到烛台下左看右看,皱皱眉:“小桃花啊,你在哪儿找来这么个布条子,这么小的字,我老眼昏花哪里看得清。”

他一指门口经过的年轻人:“你让他看看,那是书院里的学生,小年轻眼神好。”

小桃花二话不说,从张老板手里夺过布条儿,一把拉住那个过路的年轻人:“小兄弟,快给姐姐看看,这上面写的啥?”

那人手里抱着一堆书本子,被忽然蹦出来的人吓了一跳,书本子掉了一地,再一看这人冒失鬼竟然还是个桃红柳绿的大姑娘!

“这位大姐,您这是......”

若是平时,有人敢叫一声大姐,小桃花能淬他一脸花露水,可现在她顾不上,没等那人弯腰捡东西,便一把拉住那人的手,拿起那块小布条凑到那人鼻子底下:“你是识字的吧,快点帮我看看!”

那人突然被个大姑娘拉住手,脸蛋腾的就红了,几乎是在求饶:“大......大姐,在下给您看,您先把手放开可好?”

好在杂货店里灯火通明,很是亮堂,那人借着店里的光线拿着布条细细一看,脸上竟然变了颜色,只见布条上密密麻麻写着一溜小字:我叫肥仔,我的家在师徒私房菜,家里若无人,就把我送到桃花寺。

一一一

第八十一章 小苏同学的正义之行

这位拿着布条大惊小怪得令小桃花也望尘莫及的主儿当然就是苏浣之公子,他留在书院里帮小眠弟弟写描红作业,写完作业时天色已黑,.

此时小苏同学已经忘记害羞,当然更忘记结巴了,说出的话比以往还要更顺溜。

“大姐,这布条您从何处得来,肥仔又是哪位?”

小桃花这才看清楚眼前的小公子竟然美成这样,要惜太嫩了,不是自己的菜。

古代“大龄”女那颗恨嫁的心,也只是岔开了一瞬间,小桃花很快便恢复正常,眼前的美少年美得佛光普照,令她全然没有想吃的胃口。

她一把举起怀里的肥仔:“这就是肥仔。”

今天苏浣之刚刚见过肥仔,所以一眼认出,这位大姐手里的狗就是崔小眠的那一条,想认错都难,这条狗打扮得太出挑,过目不忘。

“大姐,这是我家小眠弟弟的狗,您是从何得来?那布条又是从何得来?”

原来美少年认识小眠眠,小桃花如释重负,她终于可以让人与她一起分享今日奇遇。

“小眠眠被冯老头抓去了,临走时托我给肥仔抓痒痒,我一抓就抓出这布条子,对了,你是谁?”

......

苏浣之一夜未眠,昨夜他从小桃花那里得知事情的原委,便很没有形像地一把抢过肥仔,就往城门跑,可惜待他赶到时,城门已关,无奈之下他只好先回到姐姐家,抱着狗回到屋里晚饭都没有吃。

自打从桃花寺回来,自家兄弟十天里有八天魂不守舍,定是感念着不能孝顺佛祖,心里闹腾得慌。因而见他一回来就关上屋门不出来。柳夫人见怪不怪,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只让老妈子留出一碗饭热在灶边。

到了夜半时分。苏浣之果然溜进厨房,只是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肥仔。

肥仔嗷嗷待哺,小脑袋探进他的怀里,伸出小舌头就去舔他的小咪咪。

浣之小美人生平第一次被狗非礼,先是厌恶,继而释然,紧接着就是淡淡的欢喜,肥仔的舌头一定也如此舔过小眠弟弟吧,想到他和小眠弟弟的同一个部位都被这条舌头舔过。骚年的心就驿动起来,久久无法平静。

肥仔是小眠弟弟的狗,苏浣之不忍饿着它,.

他没有养狗经验,看到灶上焐着一碗饭。晓得这是家姐留给他的,当下二话不说,拿过来就喂给肥仔吃。

浣之茹素多年,因而这碗里装的也不过就是白米饭上铺了一层青菜豆腐。

肥仔用小鼻子闻了闻,便满怀悲愤地瞪着浣之:老纸要吃肉!

浣之不明觉历,以为肥仔孔融让梨,便道:“真是好狗。来来,我吃一口,你吃一口。”

......

那一夜,忧虑小眠弟弟安危的苏浣之辗转反侧,一夜难眠;无奈吃下垃圾食品的肥仔反侧辗转,舔了一夜屁屁和脚丫子。它开始怀念那个玩它没商量的小恶魔。

天还没亮,肥仔就用舔过屁眼儿的小舌头舔舔苏浣之:快带老纸去找小恶魔,老纸要吃肉。

五更时分城门一开,苏浣之便抱着肥仔出城去了桃花寺。他在桃花寺熟门熟路,晓得这个时辰。志觉大师应在主持早课,他在大殿外伸头探脑,被正在走神的志觉一眼看到,妙能已离寺多日,为何忽然归来,面色还如此忧急。

看到志觉大师从大殿出来,苏浣之深施一礼,二话不说,便把肥仔和那块小布条递了过去。

志觉一看布条上的笔迹,也是二话不说,带着浣之就去见贺远。

贺远还在睡觉,以往也是崔小眠来送饭时,他才起床。桃花寺里枯燥无味,死气沉沉,生机盎然的快刀小阎罗硬是给逼得只剩下两个爱好——睡觉和玩徒弟。

贺远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还在思考今日有何花样折磨崔小眠,昨天留的家庭作业她肯定没有完成,即使完成也是找的枪手,凭他的火眼金睛,一定能找出破绽,罚她没商量!

最初收留崔小眠,并非是想多个徒弟,而是独脚大盗的业余生活太过寂寞,这小鬼头牙尖嘴利,一肚子坏水,留下解闷也好。

如今重伤未愈,和一群和尚生活在一起,贺远排遣寂寞的法宝也就是玩徒弟了。

当肥仔熟门熟路钻进他的被窝里取暖时,他还以为是徒弟来了,苏浣之站在门外垂手而立,虽然没穿僧袍,贺远还是一眼认出这便是当日在廊下与小光头耳鬓厮磨的小沙弥,难怪未曾再见过他,原来已经还俗了。

小苏同学并不知道,他在小眠师父的眼中,早已是个小流氓了,一个对自家徒弟动手动脚的小流氓。

崔小眠和肥仔一向是人不离狗,狗不离人,可今天却是苏小流氓带着肥仔来的,全然不见那颗小光头。

“小眠呢?”贺远瓮声瓮气地问道,就像是亲爹面对着拐了自家女儿的坏男人。

“贺......伯父,这......这个您看看。”

贺远还没有把“伯父”和自己联系起来,就已经被苏浣之递上来的那块布条震动了。

布条上的字是他写的,小光头担心肥仔跑丢,便忽发奇想写了这个布条,她自己怎么也写不好,就求了师父写了放在狗铃铛里。

原本是小孩子的淘气之举,竟成了崔小眠的救命稻草。

苏浣之将从小桃花那里听来的消息原封不动说了一遍,贺远的脸色沉得像是冬日里的湖水,阴冷不明。

“贺伯父,请您务必救回小眠弟弟!”

“你就谁伯父?”

“那......老伯......”

如果不是看在这个小流氓是志觉的弟子,而志觉又站在一旁,贺远早就一个大耳括子抽上去了,想他快刀小阎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年轻得不能再年轻,居然被人称为老伯!

老!伯!

志觉更是想不明白,贺远虽然满身糟点,但向来对外人大方得体,可今日却对好心报讯的妙能(浣之)甚是不耐烦,想来是徒儿出事,他心里烦燥。

志觉想得通透,却还是被那声“老伯”逗笑了。

得道高僧自是不能放声大笑、嫣然巧笑,而是面不改色,笑在肚子里。

“阿弥陀佛,妙能远道而来,下去歇息吧,为师改日再与你讲授佛法。”

虽然还想再磨几一会儿,可是志觉大师下了逐客令,再看看“贺老伯”那要杀人的眼神儿,小苏同学果断退下,他实在想不起来何时何地得罪过这位“贺老伯”,为何就像是借了钱没还一样滴。

看到浣之走出禅房,志觉对贺远道:“你受的是内伤,万万不可动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贺远冷冷道:“我不动怒,我即刻就去醉仙楼要人。”

志觉的光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不可,你伤势未愈,不可劳累,更不可动武,还是让阿木和隐去吧。”

“和尚你是老糊涂了,他二人算什么东西,那人怎会给他们面子老老实实放人,这事只能我去,即刻动身,晚一步小眠的小命儿就没了。”

“阿弥陀佛,既是如此,那便让贫僧与你同去,万一你有不测,贫僧也好医治。”

“和尚,你已跳出三界,莫要再搅这摊浑水,况且这是我的家事,我家的事也不是你能管得起的。“

志觉微微一笑,如春风拂过:“你的家事贫僧管不得,亦不敢去管,然妙言之事贫僧却不能不管,她可曾与你正式拜师与否贫僧不知,但给贫僧磕过头行过拜师礼,是贫僧的记名弟子,这却是千真万确。”

今日刮得是西北风,像刀子一样刮得人的脸上麻嗖嗖的,贺远的衣衫被风吹得鼓起来,他默然良久,才道:“既是如此,那便一起去吧。”

志觉依然微笑:“你对妙言如此疼爱,莫非她真是你的亲生骨肉?”

贺远板着脸,声音冷得像冰:“我疼她?待她回来少不得赏她一顿板子,省得她结交些不三不四的坏朋友。”

志觉要过了很久才明白贺远这番话的深意,原来贺远所说的“不三不四的坏朋友”,就是他那腼腆的小弟子妙能。

他不过出家十年,且一直没有远离红尘,难道自己已经落伍,莫非俗世之中对人品的衡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就连妙能这样的纯净之人已属不三不四之徒?

和尚站在风中,凌乱了。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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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flcy13和展诗同学的桃花扇!

谢谢你们,在此一并感谢,鞠躬卖萌打滚~~~喵

第八十二章 美人(迟到了,见谅)

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取下来,崔小眠适应了好一会儿,.

她被冯老头抓进马车后,眼睛上便被蒙了黑布,感觉马车走了很久,道路由平坦变得颠簸,她知道这并非是去醉仙楼的路,冯老头是用醉仙楼做烟雾弹,即使贺远得到消息去了醉仙楼也只能扑空。

约末走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停下来,她被带进这间屋子。

带她来的人把她推进屋子,便退出去,门在她的身后无声地关上。

屋子布置简洁雅丽,一只落地的白瓷大花瓶里插了大捧桃花,屋里烧了地龙,香炉里燃着薰香,室内温暖如春,香气萦绕。

这里住着女人。

看到桃花,崔小眠便有这个直觉,有一次她好心折了桃花插在贺远屋里,被他嫌恶地丢了出来,无论贵贱,桃花都是女人偏爱的玩意儿。

屋子里除了这瓶桃花,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只雕花屏风,这几年崔小眠跟着贺远,多多少少有了些眼力,做贼的没有眼力不行,偷上一堆不值钱的还不如不偷。

这只屏风做工精致,镶嵌华丽,但崔小眠一眼看出,这并非珍品,不过就是暴发户和妓院常常用来装点门面的东西,她如果顺手牵羊(她也牵不动)牵回这个,贺远能把她在房梁上挂三天。

“暴发户?妓院?”

冯老头背后的主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同这两个名词联系在一起,即便远离京城,在外偶居,一切摆设可以从简,但一个人的品味在细节上还是能看出一二,就像这香炉里的薰香,用的便是价贵却不名贵的美人醉芳秋。

女人往往会用香料薰衣裳,如此才能举手投足香风一片,用惯一款香料。便会常用,不过就是小小一块,即便在异地他乡,也可随身携带。

贺远不嫖女人。却爱喝花酒,没来桃花城之前,贺远便经常带着崔小眠去喝花酒,喝多了便指着满桌的花红柳绿教导崔小眠“闻香识女人”,因而崔小眠对这美人醉芳秋的印像便是名贵却俗气。

还没有看到这间屋子的主人,崔小眠已经给她打上了标签——俗气的有钱女人。

但很快,她便看到这里的主人。

一个女人。

那女人从屏风后走出来,寒冬腊月,她却穿着一件白色纱衣,用的是上好的云绵纱。而她的脸也被云绵纱蒙住了口鼻,只能看到细细弯弯的柳眉下,.

不论她是谁,都不会是年已不惑的乐平公主,虽然蒙了脸。但依然能看出她很年轻,虽是身材苗条,弱不禁风,却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哪个部位都没有浪费。

如云的秀发挽成堕马髻,嵌了朵珠花在上面。耳环是与珠花配套的珍珠坠子,华丽却内敛,除此以外,全身上下再没有一件首饰。

虽然她的身上也散发了美人醉芳秋的芬芳,但崔小眠还是认定这是个高贵的美人。

美人轻启朱唇,声音不高不低。如同溪流潺潺,让人耳根舒适。

“你便是他身边的那个孩子,长得倒是标致,几岁了?”

贺远说的没有错,这些人果然是冲着她和贺远的关系而来。

“报告姑姑。我八岁了,过了年就九岁啦。”

这年前没有dna,贺远不在,也不能滴血验亲,是与不是全凭直觉,这个时候崔小眠才发觉,她真的不想给贺远做儿子,尼玛,老娘穿越前都二十八了,给你做儿子也太吃亏了。

“八岁?你有八岁?”美人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小孩子不要说谎啊。”

她的声音温柔,可崔小眠却闻到恐吓的味道。

“我真的是八岁啊,一直都是。”

美人莞尔一笑,纤纤玉手拍了拍,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便带着两个男童走进来。

两个男童生得虎头虎脑,壮壮实实,最矮的那个也比崔小眠高出半头。

美人问道:“你们两个都是几岁了?”

一个道:“我八岁。”

另一个:“我六岁。”

崔小眠立时明白,这两个男童便是参照物,用来和她做对比的。

八岁的那个比你高出一头,六岁的也比你高出半头,你顶多五岁!

二十岁的爹有一个五岁的儿子,这不是不能完成的任务,况且贺远那种坏坯子可能开苞更早。

“漂亮姑姑,我爹娘死得早,我靠讨饭活到五岁,直到师父收养我,这才吃上饱饭,师父说我是饿得太狠了,所以才不长个子,还有啊,你看看,我换牙了,门牙都长出来了。”

崔小眠咧开小嘴儿,把门牙亮出来,两个小白牙比别的牙要小,一看就是新长出来的,而她下排的牙还缺着两颗透着风呢。

五岁的小孩还没有换牙,崔小眠八岁换牙已经晚了,却仍然能证明她的年龄。

美人没有理她,却看向那两个男童:“你二人可有换牙?”

八岁的道:“我还差一颗没有长出来。”

六岁的道:“我还没。”

崔小眠松了口气,好在你们两个不是吃转基因和抗生素长大的速成品,就算被人宁杀错不放过,也不给贺远那厮当儿子。

美人的声音带了丝喜悦,对丫鬟道:“菊花,你带他们下去,记着打赏。”

崔小眠无心吐糟这朵菊花的名字,她只盼着美人也像打发这两个男童一样打发她,临走再给个跑腿费。

菊花出去后,门又重新关上,美人看着崔小眠,眼睛里透出笑意:“你这孩子倒是机灵,懂得用牙来证明年龄,可是我并未说话,你为何便要急着表明,可是有人教给你的吗?”

好一个心细如发的阴险女子,崔小眠大呼上当,怪自己方才心急,反倒露出马脚。

与贺远一起风口浪尖上好几年,这点小事也难不倒崔小眠。她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他们都说我是师父的儿子,几个月前冯老爷子就要抓我,我快要吓死了,我真的只是师父的徒弟,师父没娶媳妇,哪能有儿子。”

说到这里,美人忽然打断她的话:“你师父没有媳妇,那可有女子与他交情匪浅?”

矮油,穿白衣的并非个个都是不识人间烟火的小龙女,这位就挺接地气,还懂得在小孩嘴里打听男人了。

原来这位也是贺远的脑残粉儿!

“师父没有师娘,也没有女朋友,我们师徒两个相依为命,他饿了是我给他煮饭吃,衣裳破了是顾大嫂给补的。”

“唉,真是可怜。”美人落泪,用罗帕擦擦嘴角,却又不着痕迹地长舒了一口气,美人自是吐气如兰,可在崔小眠看来,这叫如释重负。

在一间既像暴发户又像妓院的屋子里,住着一位心思缜密又爱吃醋的神仙姐姐,这一切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协调,可是却又不违和,倒似是本应如此。

“美人姑姑,你是好心人,放我回去吧,师父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你来了这里,你师父很快便会知道是我让人带你来的,即便我放你回去,他也是会生我气的,从小到大,我最最怕他生气了,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

美人的声音轻轻柔柔,如同闲话家常,可崔小眠的心却沉了下去。

“我会告诉师父,说姑姑待我很好,只是请我来吃糖,没有别的。”

“是吗?你真的会这样讲吗?我本该相信的,可是老冯说你诡计多端,因此我又不敢相信。”

尼玛,你是抖s吧,扯来扯去你要做甚!

“姑姑这么温柔,小眠不会讲姑姑的坏话,姑姑你要相信我。”

美人又笑了:“难怪他要将你带在身边,你果真乖巧懂事,所以姑姑给你准备了一颗好吃的糖豆,你把它吃下去,只要你以后乖乖听姑姑的话,每隔十天姑姑都会让人再给你一颗糖豆,吃了这颗糖豆,你就会很舒服,可是如果你不听话,姑姑就会停掉你的糖豆,让你不但肚子疼全身疼,还会永远都不会长大,都是现在这样的三寸丁。”

美人说着话,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一颗药丸,那药丸暗红色,圆溜溜,看上去真的像是一颗好吃的糖豆。

崔小眠怔住了,武侠里说的都是真的,世上真有这种药,一时间,一大批光辉灿烂的英雄形像都在她的脑海中闪过,这样高大上的药,她崔小眠竟然也能有幸来一颗。

或许美人儿只是吓唬小孩,世上怎会真有这种药?

“姑姑,我改了,不要给我吃啊,我不要吃。”

“不吃不行。”

“师父如果知道我吃了这种糖豆,一定会很生气。”

“所以你不能告诉他,否则就没有下一次的药了,你只能疼得满地打滚,连郎中也看不出你的病因。”

靠之,这还能不能快乐的玩耍了?

“姑姑,你要让我如何听话?”

美人笑得妩媚,如同三月里的微风让人舒畅无比:“真是个聪明孩子,问到点子上了。具体事情会有人告诉你,你只需照做便是,只是不能说谎,更不能违抗,否则姑姑便断了你的药,懂了吗?”

一一一

亲们,刚刚来电,今天迟到了,见谅!

第八十三章 百虫散

美人的纤纤玉指拈起红色的药丸,她的手指是白玉雕成般晶莹,红白相衬,美得炫目。『雅*文*言*情*首*发』

“乖,快些吃了,不听话姑姑会不高兴啊。”

崔小眠看看那颗药丸,摇摇头:“你为何要让我吃药,为何不干脆杀了我?”

美人轻笑:“傻孩子,我如果杀了你,他肯定不高兴,我早就想在他身边放一个贴己人,你又这么乖,这么小,同他最是亲厚,当然是最合适不过,姑姑看重你,你可不能让姑姑失望啊。”

把她放在贺远身边,用她来监视贺远,这世上果然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崔小眠没有伸手接药,她紧闭双唇,坚定地摇摇头。 少拿对付小孩的这一套来对付我,老娘不是真小孩。

美人无奈地叹口气:“你这孩子真是任性,好吧,只好用强的了。”

她又一次轻拍玉掌,门又一次无声的打开,带进一阵凉风,崔小眠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一次进来的是冯老头,他二话不说,把崔小眠往腋下一夹,一手捏住她的鼻子,一手掰开她的小嘴,崔小眠使劲挣扎,但人小力微,冯老头还是将那颗药丸强行喂了下去。

“坏女人,臭娘们,不要脸,你生个孩子也没屁眼,*的!”

美人摇摇头,对冯老头道:“啧啧啧,这下我真是信了,这孩子真真是他自路上捡来的野种,他的血脉怎会如此粗俗不堪。”

冯老头讨好道:“可当爹的再是高贵无比,如若做娘的是个低贱女子,那也生不出真正的龙孙凤裔,放眼大成,也唯有小姐您才配得上高贵二字。”

崔小眠还在骂,可是骂着骂着,她就骂不出了。

一阵巨痛从小腹升起,继而扩展到全身。她想呕吐,可是吐不出,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胸口,可是疼痛已蔓延到四肢。她甚至能感到骨节的咯吱声,像是千万条蛇蚁正在噬咬着她,又像有魔鬼在作怪,她的脸色白得透明,冷汗不止,双目模糊,大脑开始混沌,她摔倒在地上。

她似乎听到美人的娇笑:“小东西,知道厉害了吧,免得你以为我在吓唬小孩子。”

冯老头谄媚道:“小姐。『雅*文*言*情*首*发』您这招真是出奇制胜,把这五夷蛮人的百虫散用在这小鬼头身上再合适不过,只是他还这么小,也做不了大事。”

美人道:“不急不急,慢慢养着。况且这孩子挺聪明的,很快就能派上用场。远比我们找个人送到六表哥身边要强得多,况且 他还是孩子,就算把这事泄露,六表哥也不会相信,再说,六表哥可以怀疑我娘。却万万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冯老头和美人显然以为她已经昏死过去,这才说得毫无顾忌,崔小眠倒在地上时,还有一丝清明,她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

“六表哥”,美人的最后几句话让她想到了什么。逐渐混沌的大脑中似有白驹掠过,但也只是一瞬间,她便彻底失去了神志。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她一直躺在这里,屋子很大。可任由她疼得满地打滚,美人和冯老头都不在了,但崔小眠似乎还能听到他们嘲弄的冷笑声。

她又醒过来几次,但每次清醒的时间不长,便又被无尽的痛楚折磨得她再次昏死过去。每一次她都希望自己不要醒来,就此睡去,但很快她又清醒,等待她的依旧是无穷无尽的疼痛。

这是一种奇狠无比的毒,痛到四肢百骸,却又死不了,只能在疼痛的漩涡中无力挣扎。

她似乎看到妈妈在冲她招手:小眠,来吧,到妈妈这里来,你就不会再疼了。

她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可是手臂却被人拉住,令她动弹不得,她看到贺远正在冷冷地看着她:去了你就回不来了,活下去!

很快,妈妈和贺远全都不见了,她的眼前是一片白茫茫,如同一团白雾笼罩着她的视线,她再一次陷入极端的痛苦之中。

当她再一次醒来时,身上的痛楚已经没有了,全身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

美人斜靠在贵妃榻上,冯老头和菊花站在她的背后,美人醉芳秋的气息似乎又浓烈了几分。

美人的手里摆弄着一柄玉如意,慵懒得如同一只午后的猫。

“好孩子,这下知道姑姑没有吓唬你了吧,那颗好吃的糖豆叫做百虫散,第一次发作后,接下来每个月发作一次,发作起来就如同几百只虫子一起咬你,咬你的骨头咬你的肉,咬你的心肝脾肺,你已经领教过了吧,刚才姑姑给你吃了一颗解药,现在你已经不疼了,你不知道你疼痛难耐的样子,姑姑看着有多心疼,百虫散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发作三次以后,所有的解药都没有用处,你永远都不能长大了,只能在疼痛中度过,却又不会立刻死去,这便是痛不欲生,却又生不如死。你刚刚已经发作过一次了,只有两次机会了,两次之后就连神仙也救不了你。”

崔小眠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问道:“那你现在要我做何事?”

美人笑了,就像一只猫在看着被她玩得死去活来的老鼠。

“你还小,能帮我的并不多,你只要告诉你师父,就说老冯带你来,见到一位高贵的夫人,她也只是问问你的年龄,就不要说见过我了。你说得好,不到一个月就会有人送解药给你,但你若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师父定会找我麻烦,我便知道你没有听话,那你下一次的解药可就没有了,别忘了,你只有两次机会了。”

美人说完,对身后的菊花柔声道:“去给这孩子端碗参汤,你看他小脸儿多苍白,他师父看到会心疼的。”

崔小眠默不做声,像一只驯服了的小狗,将那碗参汤一口喝下。

美人将手里的玉如意让冯老头拿给崔小眠:“把这个给他,他师父如若问起,就说是我娘给他的见面礼。”

崔小眠木然接过那柄玉如意,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美人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又对冯老头道:“时辰不早了,他师父该等急了,你送他去醉仙楼吧,只是少不得又要委屈你一番。”

冯老头恭身道:“小姐菩萨心肠,您的这份心小老儿领了,为小姐办事,小老儿就是搭上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何况打狗也要看主人,六......他师父也不会真要了小老儿的性命。”

美人微笑点头,对菊花道:“我倦了,菊花,你送他们出去。”

崔小眠的眼睛重又被蒙上一层黑布,走出房门后,她似乎听到有些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倒像是男女调笑,莫非这里真的是一座妓院?

当黑布再一次解开时,她已经在醉仙楼的雅间里,然后她就看到了贺远,志觉和尚也在。

本能的,她从冯老头的手中挣脱开,朝着贺远扑了过去:“师父救我!”

可是却在与贺远仅有一步之遥时,硬生生地收住了脚步。

她像看陌生人一样审视着贺远,她被掳走不过一天一夜,贺远那一向修整得光洁如玉的下巴上竟已满是胡渣,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崔小眠都担心下一个昏倒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

“师父......”

“过来!”贺远的声音冰冷又严厉,让她的汗毛立了起来。

“六......贺公子,令徒给您送回来了,小老儿也只是个跑腿的,主子想见他,小老儿只得照办。”

贺远冷笑:“那你就替你主子挨揍吧,回去告诉她,以后少管我的事。”

冯老头哈着腰,一副任打任罚的模样,可嘴上并没有闲着:“可您也要想想,您那几位兄弟,哪个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年若没有我家主子帮衬着,您也不会过得这般消停,我家主子想看看令徒,也是关心您,怕您在外头搞出乱子,失了体面,真要是那样,您那几位兄弟就更有话说了。”

贺远不动声色:“如此,这还要谢谢她,既然见过了,她可放心了?”

“放心,小公子牙都快要换完了,还有何不放心的,我家主子还夸小公子聪明伶俐相貌好,还把太后给的玉如意转送给他做了见面礼。”

贺远低头看去,崔小眠手里果然紧紧握着一柄玉如意。

“嗯,阿木,你带他下去领赏,走远一点儿,别惊动了这里的客人。”

冯老头深施一礼:“小老儿谢您的赏赐,上次您让小老儿一个月没下地,那叫个痛快,这次再来个痛快的,小老儿又能放个长假了。”

贺远冷哼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屋里只剩下师徒两个和志觉,贺远的身子晃了晃,颓然坐下,他重伤未愈,本是不能动气,刚才已是在强撑。

和尚连忙过来,将一颗丹药给他吃下,他这才有了些精神。

他看一眼还在呆呆看着他的崔小眠,忽然觉得这孩子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见她还握着那柄玉如意,便劈手抢过扔在桌上,道:“什么破东西,你还当宝贝似的拿着。”

崔小眠依然看着他,任凭他夺走手里的东西,也没有反抗。

一一一

第八十四章 表哥表妹,必有一腿

隆冬时节,夜色凄冷,崔小眠木然的看着贺远,一双大眼睛似含着碧波清水,清澈见底,.

贺远只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对着陌生人,却又像是许久不见重新审视。连番变故,自己非但没有给她做主,刚刚还因了玉如意训斥了她,小光头泼皮性子,可毕竟还是孩子,这个年纪换了寻常人家,还正在父母膝下撒娇,可是跟了他,风里来雨里去,刀尖舔血,如今又被人屡次三番追来抓去。

贺远由心底漾起一丝心疼,他冲她伸出手:“让师父看看可是伤着了?”

崔小眠怔怔地摇摇头:“没......”但当贺远的手触到她时,她却一闪身避开了,就像是他的手上有毒,碰一下她就会死。

贺远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丝尴尬,又有些难以置信。他眉峰蹙起,小光头今日浑身上下全都显得不对,可是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又说不清哪里不对。

她从小就不听话,但当着外人时却给足面子,从不会顶嘴,也不会违拗,乐于装成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现在志觉就在一旁,小光头却浑似不见,倒好像与师父有仇一样。

他正想大声斥责她,却见崔小眠如同寒风中的秋叶,摇摇欲坠,他一把抱住她,听到她喃喃道:“你一定是故意的。”声音细如蚊蚋,他想继续问她,却见小光头已昏死过去。

崔小眠再次醒来,已是两日后了,她睁开双目,便看到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肥仔蜷缩在她的枕边正在酣睡。

隔壁有隐隐的说话声,她侧耳倾听,似是贺远和志觉,想来贺远已经从寺里搬回来了。

想到贺远,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她想不到。三岁时就开始逃,兜了一个大圈子,她竟然还在他的身边!

这些年,她经历过很多事。也遇到过很多人,但记忆最深的,还是那一年在帝师府的花园里,十二岁的沈玲伊对她说:“崔绛春,只要有我娘在,六表哥迟早是我的,我不但会做贺王妃,还会成为未来的皇后。”

她没有想到,时隔五年,这个声音又一次出现“六表哥可以怀疑我娘。却万万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冯老头的主子是乐平公主,乐平公主的女儿是沈玲伊,而沈玲伊就是那个害她的蛇蝎美人!

崔小眠没有想到五年后她会再次见到沈玲伊,她更加没有想到贺远便是她的“夫君”六皇子!

这样一来,她脑海中那些缠绕在一起的乱线头便串联起来。『雅*文*言*情*首*发』因为“他”是六皇子,白银梅花堂才会想杀而不敢杀;因为“他”是六皇子,他的子嗣才会引来乐平公主的关注。

贺远的父亲的确是江湖大佬,但却是最大的那一个,天庆帝英宗陛下。

他的三哥的确想杀他,但那并非普通的兄弟阋墙,而是皇子夺嫡。

乐平公主便是他们兄弟的姑母。她一方面安排范玉儿这个自己人做了三皇子的侧妃,另一方面则一直孜孜以求地想让亲生女儿沈玲伊做六皇子的正妃,用裙带关系将夺嫡呼声最高的皇子们牢牢控制在手中。

大成王朝的国姓是邱,贺远当然不是真名,他叫邱岱远,而这个贺字。想来是出自他的封号“贺王”。

这一切的一切,当崔小眠服下解药醒来后,便已经全都想明白了,留在贺远身边,或许有一天。她的身份会曝光,沈玲伊会斩除她这个绊脚石,而娘家也会将她灭口,但是她却不能逃走,没有了沈玲伊的解药,她会在受尽痛苦折磨后,被百虫散吞噬怠尽!

只是她不知道以后要如何与贺远相处,她本应再一次逃走,但却变成了监视他的人。

“你醒了。”贺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这人走路永远都是悄没声息。

“唔,醒了。”崔小眠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贺远走进来,深深地看着她,像是想将她看穿,他的嘴角微微上挑,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小东西,还在生师父的气?怪师父没有护住你?”

崔小眠把眼睛移开,不让自己的目光与他接触,她抱起肥仔,低头把玩着它的小爪子。

“你见到的人是我的姑母,自幼她对我都很照拂,为师初时担忧她会对不恻,好在她尚有恻隐之心,和尚给你把过脉,你只是惊吓过度,有些疲倦,并无大恙。”

崔小眠在心里冷笑,百虫散,好厉害的毒,以志觉大师的医术竟然无法看出端倪,难怪沈玲伊肆无忌惮。

“师父,我被你姑姑的女儿下了毒,就快要死了。”她不想坐以待毙,而且她也想看看贺远的反应。

贺远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朝她脑袋上就是一记爆栗子:“小东西,又胡说八道,表妹最是温柔和顺,怎会给你下毒,她千金贵重,从不牵惹事非,你定是在我姑母那里见过她,嫌我只揍了冯老头一通,没有对付姑母,又看她柔顺可欺,便往她身上栽赃,和尚给你把了脉,你无病无灾好得很。”

崔小眠瞪着贺远,既想哭又想笑,沈玲伊太了解贺远了,她算准了贺远不会对她有所怀疑。

崔小眠心里一阵酸楚,索性不去理他,蒙上被子躺尸。

贺远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动静,无奈地摇摇头,起身走了出去。

从被子缝里看到贺远走了,崔小眠这才撩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这时,门又一次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志觉和尚,贺远在他身后跟着。小孩子果然没有人权,这些人进来都不敲门的。

“妙言,你师父不放心,让贫僧再来给你检查一番,来,你伸出舌头给贫僧看看。”

这一次,志觉检查得甚是仔细,舌头、指甲,甚至在贺远嫌弃的眼神里还让崔小眠脱了袜子检查了脚掌。

崔小眠心里有丝喜悦,贺远终归还是信她的。

她迫切地盯着志觉,她希望志觉能够检查出她中了奇毒:“大师,这毒叫做百虫散,是五夷蛮人的。”

志觉看着她,微笑着摇摇头,转身对贺远道:“贫僧眼拙,还是未能看出妙言有中毒征兆。”

崔小眠急了,忙道:“这毒是一个月发作一次,吃了解药就没......”

“够了!”未等她说完,贺远已经凶巴巴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这孩子,为师就不应信你,从小到大你都是如此。”

志觉忙笑着打圆场:“阿弥陀佛,妙言年纪幼小,淘气也是有的,你身体未愈,万不可大动肝火。”

崔小眠冷眼看着贺远,她忽然想到,如果当日她嫁进王府,贺远绝不会边逗蟋蟀边看她们搞宅斗,他会一股脑地偏向沈玲伊,把她崔绛春打入冷宫里的地牢,永不超生。

表哥表妹,果然有一腿!

既然说了没人相信,那索性就不说了,人都有一死,她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也没有可怕的,不过就是做了奸细再死,还是不做奸细就死的区别而已。

更何况,志觉的诊断也让崔小眠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花,或许沈玲伊真的就是在吓唬小孩,那个毒只会发作一次,吃了解药便烟消云散,体内不会再有残留,更加不会再次发作。

至于这位不做皇子却做小偷的贺王爷,崔小眠全当他是闲得淡疼,当然也可能是兄弟之间斗得急了,他落荒而逃,隐姓埋名做起了小偷。

贺远口中那位所谓的师娘早已不再是她,而是帝师府的山寨货,事已至此,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人发现她的身份,或许永远也不会发现。

崔小眠不是个怨天尤人的性子,她如此这般开导着自己,最后决定,再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如果她没有再次发作,那就证明沈玲伊是骗她的,到那时,她立刻收拾了金银细软,抱上肥仔远走他乡,找一个远离贺远、远离沈玲伊的地方茁壮成长,隔了五年,沈玲伊就已经认不出她,那么待她长发及腰,就连贺远说不定也是对面不相识了。

但如果一个月后她再次发作,那便应验了沈玲伊的话,好死不如赖活,只要活着说不定有朝一日她还能把这百虫散在体内连根拔去,所以她就暂时做一条忠实走狗,埋伏在贺远身边,反正这对表兄妹都不是好鸟,祝他们将来生个孩子没屁眼!

近亲结婚,很有可能!

只是一个月的时间有些太长了,长得令她迫不及待,夜不成寐,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便看到外面白森森的月光,将一条人影斜斜地投影到窗棂上。

冬夜的月光,清冷柔淡,如流水一般,穿过窗子静静的泻进来,而那条人影却就似立于她的窗前,想进又不想进。

崔小眠叹了口气,突然间打开了窗子,那人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冷然道:“大晚上不睡觉,开窗子做甚?”

尼玛,你说呢?

一一一

第八十五章 农家饭

月光下,俏生生站在窗外的人,除了贺远还能有谁?

“你没事站在女徒弟窗子底下,意图不轨?”

贺远嫌弃地打量着她,眼珠子黑黝黝地,崔小眠还穿着傍晚时的那身小夹袄,.

“你是不正经的戏本子看多了,整日胡说八道,和尚睡在为师屋里,为师无处安身而已。”

这个崔小眠相信,以前难以理解,如今知道他的身份也便全都想通了,贺远这厮,含着金匙出生,自幼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下海体验生活,亦不肯同劳苦大众同流合污,让他“睡”和尚,他宁可在院子里晒月光。

“那你昨儿个和前儿个住在哪儿?铺子里?”原配夫君又如何,天知地知他不知,八卦精神依然长存。

贺远有些诧异,像是惊诧于崔小眠问的白痴问题:“还能去哪儿,自是睡在你屋里啊。”

泥垢!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你还小,又无病无痛却长眠不醒,为师自是不放心,日夜守护于你。”

年龄小就可以忽略性别吗?姓贺的,不对,姓邱的,你家里的未婚妻今年几岁,你别装糊涂!

从小到大,漂泊江湖时,崔小眠没少和贺远睡一张床上,玫瑰在时还刚刚睡过,可如今不同了,以前贺远再不像样也算是她的长辈,可现在他不配!

睡也睡了,也不能挽回了,总不能捂着小咪咪让这厮负责吧,崔小眠强自压下想给他一巴掌的心思,故做感动:“多谢师父关心,徒儿长大后必好好孝敬您。”哼,用砒霜孝敬你!

小光头的话毫无诚意,但贺远却表示很受用。

“徒儿,为师没吃晚饭。饿了。”

这话崔小眠相信,因为她也饿了。

晚饭是小丫做的,和尚过午不食,别人吃饭他念经。贺远挑食,一口不吃,而她当时沉浸在与那对表兄妹的恩怨中无法自拔,也就没有去吃。

此刻月黑风高,窗上窗下,两人的肚子竟然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那叫一个囧!

“厨房里有明日卖的卤肉,你去拿一块吃。”你装蒜吧,自家铺子别的没有,.伸手就能拿来吃,你舔着脸站我窗户底下,不是劫财也不是劫色,还不就是想让我下厨做给你吃?

以前可以,现在免谈!

“半夜吃肉容易发胖。为师想吃清淡的。”

“那把小丫叫起来,给你煮棵大白菜。”

“为师想吃你煮的。”

“你今天骂过我,我罢工!”

......

贺远许是理亏,沉吟片刻便又痛下杀手锏:“你睡了两日,为师就心疼了两日,吃不好睡不好,本就还未痊愈。此刻怕是越发的重了。唉,恩欲报, 怨欲忘, 报怨短 ,报恩长。”

几日不见,这厮越发精进了。不但像以往一样能装逼,还能把《弟子规》融汇贯通进去,装逼装得高大上。

偏巧这时,崔小眠的肚子又是一阵轰鸣,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少吃一顿都不行。

贺远露出自以为很慈祥的笑容:“宝贝徒儿,饿了就不要强撑,快快去煮给自己吃,顺便也给为师煮上。”

崔小眠闻到一股黄鼠狼的味道,她做了一个贺远的招牌动作——冷哼一声。

“太晚了,会影响别人睡觉。”

“这是我家,他们嫌吵就给我滚出去。”——富二代的标准语气,嚣张跋扈。

“大牛睡了,没人生火。”

“我来。”

“你会吗?”

“不会。”

......

厨房里还有一把韭菜,反正贺远点火的阵仗估计也吵醒了一院子的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崔小眠深黑半夜剁起了韭菜馅,她要做韭菜素盒子。

韭菜剁碎,却不着急做馅,韭菜加了盐容易出汤汁,先放到一边待用;面粉和好,擀成薄薄的圆面皮,这时就可以调馅了,剁碎的韭菜加了虾皮和盐,均匀地摊在面皮上,再在上面打上一只生鸡蛋,用筷子把鸡蛋摊开渗进韭菜馅,也盖住整张面皮,再取一张面皮盖在上面,把上下两层面皮捏牢,取一只碗,在捏好的盒子面上旋转,多余的盒子边儿便神奇的掉了下来,盒子边儿太宽不但发硬,也影响口感,可是圆圆的面皮又不能用刀去切上面的宽边,就利用同样是圆形的碗口在盒子边沿滚动,盒子边儿就切下来了。

崔小眠用碗切盒子边儿时,好不容易才把火点燃的贺远,忙里偷闲看了一眼,觉得好玩儿,便也拿只碗去切边儿,于是崔小眠刚刚包好的第二只盒子被他毁了。

切下来的面皮没有浪费,崔小眠把面皮抻了几下,变成宽面条,趁着韭菜盒子小火烙着,把面条用热水烫熟,葱花呛锅,切成薄片的腊肉下锅煸炒,待肉片微微卷起,加汤收汁,再扔进几片油菜,把做好的汤头浇在面条上,淋上自做的红辣油,一碗热腾腾的腊肉面就做好了。

大成的商贸往来远远达到几万里之遥的各个番国,这辣椒初时便和胡椒一样是舶来品。大成气温偏暖,十几年来辣椒已有种植,但因产量低下,辣椒的价格依然昂贵。

面条上淋着的红辣油,就是崔小眠上次给贺远做麻辣火锅时留下的,因为辣椒昂贵,辣味菜鲜少有人能够吃到,上次留下的红辣油,被她用来拌凉菜,很是开胃。

这时盒子也已经烙熟,出锅放在案板上,每只盒子切四瓣儿,码在盘子里,翠绿的韭菜夹着金黄的鸡蛋露在外面,看着就有食欲。

原本想在厨房吃,可是贺远不会烧火,把整个厨房弄得烟熏火燎,两人只好端了盒子和汤面回到崔小眠屋里吃。

师徒两个全都饿了,顾不上品评便各是两角盒子下肚。

崔小眠问贺远:“吃过这个吗?”

贺远摇摇头,道:“没吃过,不过挺好吃。”

“这是农民伯伯常吃的,地地道道的农家饭。”这种四体不勤的家伙当然没有吃过。

贺远果然很感兴趣,就连说话的语气也真诚起来:“味道不错,再过几年,待为师把那些杂事处理妥当,便买上几亩地,平日里养鸡养鸭种田,钱不够花时就出去做票买卖,到时你就把会做的农家饭都做给师父吃。”

贺远很少说些白日做梦的话,今天偶尔说一次,崔小眠竟然有了几分感动,明知道是他大脑抽筋,可还是一时忘了他是谁。

“你说了再养我五年,到那里我已经长大了,要嫁人了,哪还有功夫跟你种田养鸡,给你做饭吃。”

贺远掐指算算:“那倒也是,我那些事没有个五六年是理不清的,或许还要更久,这话说来还早,待你出嫁时,师父给你置办十里红妆,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崔小眠有一丝恍忽,如果有个疼她的老爸,是否也会说出这番话。

“那你不能再讨要抚养费。”

贺远皱皱眉,显然才想起还有这一层:“男方要给彩礼的吧,把抚养费算进去,让他家来出,总不能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徒儿就白给他吧。”

崔小眠扁扁嘴,贺远,算你狠,我才八岁,你就想着拿我赚钱了,差点骗得我以为你变成慈祥老爹了呢,原来你还是大灰狼。

人吃饱了就犯困,崔小眠从箱子里拿出一套崭新的被褥给贺远:“顾大嫂给我新做的,我还没舍得盖呢,你在床上睡,我睡地上。”

贺远接过被褥,老实不客气地就睡到了床上,任凭只有八岁的小徒弟睡地板,这是理所应当的,他是师父她是徒弟,哪有徒弟睡床,师父睡地上的道理。

崔小眠躺在地上却不住地画圈圈,多亏当年逃跑了,真要嫁给你还不知如何虐待我呢,说不定让三岁小孩躺在地板上看你和表妹圈圈叉叉,靠,想想都恶心。

接下来的四五天,崔小眠的床便被贺远霸占着,可怜她只能夜夜打地铺。

有和尚尽心医治,又有小徒弟每日的补品侍候,贺远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到了第五天上,志觉便回桃花寺了,贺远让阿木送他回去。

崔小眠问贺远:“你的伤是不是全都好了?”

贺远点头:“为师的伤好了,你也不能偷懒,更不能惹为师生气。”

崔小眠翻翻白眼,懒得理他,隔了片刻又问:“那块蓝绸布还没有脱手吧,究竟是何物,比给高老大的玉璧还要值钱。”

贺远从贴身的衣裳里掏出那块蓝布,原来这么多天,这物件竟都是贴身藏着,显然是贵重无比。

贺远将那块布翻来调去的了一遍,然后便又珍而重之地将这块布早早收了。

崔小眠看着奇怪,究竟何物让贺远这样宝贝,贺远的口风这么紧,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她拔着脖子等了好久,也不见贺远再掏出那块蓝布,便道:“这块布我也有份儿,你不分我银子,也该告诉我这是何物吧。”

贺远看看她,这才道:“为师也不知,正在研究中。”

你不想说就算了,也不用说不知道吧,崔小眠吐糟。

一一一

第八十六章 脸红了

冬日的早晨,冷风扑面,风中夹带着潮湿,.桃花城内那四季不败的桃花,也被吹乱了花枝,深红浅红的花瓣迎风飞舞,恰似彩蝶翩跹。

崔小眠全身上下包裹得像只粽子,头上带着心爱的虎头帽子,小脸蛋冻得红通通,像只小苹果。

一大早,她就和大牛出来买菜了,路过桃花书院,她让大牛拿着菜先回去。

听来送酒的小桃花讲,是浣之小美人去桃花寺报讯通知贺远的;又听小丫讲,在她昏迷期间,浣之小美人曾来看望她,却被贺远那只大灰狼挡在门外。

崔小眠心里甜滋滋的,又有那么点儿春心荡漾了。她觉得都是因为这具身体原主的影响,让她这个二十几岁的成年女性,竟然会对小嫩葱感兴趣,唉,还是萌萌哒的那种呢。

小时候隔壁有一个小男生,她总是偷偷看人家,后来男生转学了,她还失落了好几日,现在想到苏浣之,她就是那种感觉,清清甜甜。

距离一个月的期限还有一半,如果没有意外,到时她就会远远离开桃花城,再也不会回来了,那就永远见不到浣之哥哥了,趁着现在还没走,她要当面谢谢他。

都怪贺远,令她的童年寂寞如雪。

书院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走了进去,却独独不见苏浣之,崔小眠等得有些心急。

“小掌柜,想来念书啦?”

打招呼的人崔小眠认识,这是浣之的同窗丁大文,上次来书院时见过的。

“丁哥哥好,请问看到浣之哥哥了吗?”

“浣之兄每日最早来书完,今日此时还未到,可能是家中有事请假了吧。”

崔小眠失望了,这几日贺远一会儿要补品,一会要吃饭。仗着养伤把她使唤得团团转,如今他伤好了,在家里呆不住,又不知到哪里偷鸡摸狗去了。崔小眠才有时间跑来找浣之,可是这么不巧,浣之竟然没有来上学。

崔小眠眼巴巴地站到所有学生都进了书院,也没有等到她的浣之哥哥,她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往家走,想到以后再想见到浣之哥哥就难了,她的心里就酸溜溜的。

“小眠弟弟,你等等。”

崔小眠刚刚走到拐角处,.

“浣之哥哥!”

她惊喜地回头。见浣之正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背着书包,手里还拿着两串热气腾腾的炸丸子。

“浣之哥哥,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好久。”

浣之的脸蛋又红了。连耳朵根也染上一层胭脂色,他的眼睛有些躲闪,不敢看向崔小眠,小声道:“那边有你爱吃的炸丸子,买的人多,排队。”

虽说苏浣之小美人说出来的话像是挤牙膏,但这次却没有结巴。崔小眠笑得眼睛眯成了小月牙儿。

原来浣之远远看到她,就跑去给她买炸丸子,他又是谦谦君子,肯定是让了这个又让那个,等了很久才买到的。

崔小眠接过炸丸子,把其中一串递给浣之:“浣之哥哥。你尝尝,我们一起吃。”

浣之连连摇头:“小眠弟弟,使不得,为兄已茹素多年,你知道的。”

崔小眠淘气地眨眨大眼睛:“浣之哥哥。这里不是寺院,吃个肉丸子佛祖管不着的,你正在长身体,总是吃素会营养不良,不够强壮。”

浣之小美人风华绝代,可就是太单薄了,当厨子的都不喜欢豆芽菜身材,崔小眠也是如此,男人嘛,当然要有八块腹肌外加人鱼线,这样才够坚实可靠。

“小......小眠弟弟,你觉得我太......太瘦了是吗?”完了,浣之小美人又开始结巴了,而且小脸蛋也更红了。

崔小眠点点头,是啊,压上去硌得人家好疼呢。

“那......”浣之看看崔小眠手里的肉丸子,有些犹豫。

崔小眠心说这人真是的,想吃就吃吧,有啥不好意思的。

她踮起脚尖,把手里的丸子串递到浣之嘴边:“浣之哥哥,这丸子可好吃了,你就先尝一个。”

肉丸子的香味扑鼻而来,还带着一股油腻,浣之本能地想闪开,头向后仰,可崔小眠却把丸子又向前递进一步:“浣之哥哥,张大嘴。”

浣之有心不吃,可是那就伤了小眠弟弟的一番好心,人家把丸子全都喂到嘴边了呢。

他颤生生地张开嘴,轻轻地咬上去,这丸子炸得外焦里嫩,咬上去喀喀嚓嚓,浣之是第一次吃,以为这丸子是实心的,没想到丸子里面是一团汤汁,他全没防备,汤汁溅了满脸满身。

浣之窘得不知所措,自己真是太丢人了,在小眠弟弟面前了这么大的丑。

看到浣之那副尴尬的样子,崔小眠给逗笑了,浣之小美人真是太清纯,太可爱了。

她从怀里掏出帕子,踮起脚尖想帮他擦去脸上的汤汁,可惜个子太矮,使劲扬起小胳膊也只够到浣之的下巴。

见小眠弟弟胳膊扬得吃力,浣之连忙想接过帕子自己擦拭,可是心慌意乱,竟然一把握住了崔小眠的小手。

其实内个啥,两人的手握了也不过几秒钟,可是却像握了几年一样,总之,两张小脸全都是红的,一个是害羞,一个是冻得,但在别人看来都是一样,就是一大一小两个小儿郎手握着手站在街上,含情脉脉地互相看着,脸蛋全都红了。

好在这个时辰街上没有人!

最终,浣之是拿着那条帕子逃也似的跑进书院,只留下崔小眠站在冷风中看着他的背影,嘴里还在喃喃道:“浣之哥哥为毛跑得那么快啊,丸子还没有吃完呢。”

不过今天终于调戏到浣之小美人了,还逼着他吃了一个肉丸子,崔小眠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回到家,肥仔立刻摇着小尾巴扑了过来,一人一狗抱着猛亲几口,崔小眠撩起肥仔的小耳朵,在它耳边道:“肥仔,刚才我见到浣之哥哥了,我们还一起吃肉丸子呢。”

她吩咐顾大嫂剁肉馅,中午她还想吃肉丸子,再多做上一碗,给浣之小美人端过去,听说书院的学生们中午是不回家的,全都自带干粮。

她哼着小曲儿,一边逗狗一边准备中午的外卖,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大牛小丫还在外面摆摊子,顾大嫂正在剁肉馅,崔小眠便自己去开门,肥仔比她跑得还快,已经抢先站在门口,汪汪汪!

崔小眠把大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儿,门外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她认出来,这就是上一次给她送那些解毒清热药的人。

后来她才明白,这少年就是冯老头的人,那次是冯老头把贺远约到三里坡,又担心她知道这个消息会跟着一起去走漏了消息,毕竟之前得到的消息是贺远去哪里都带着这个小孩,便给她用了鸡鸣五鼓返魂香,让她睡得像死人一样,贺远从家里出去,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贺远知道后教训了冯老头,这少年便来给她送了那些药。

崔小眠看到这个少年,首先想到的就是冯老头真的来给她送这个月的解药了!

“我师父不在家,你改日再来吧。”崔小眠一见面便下逐客令。

少年愣了一下,微笑道:“小公子,小的可不是来找尊师的,是我家主人让小的给小公子带个话儿。”

崔小眠的心里咯登一下,冯老头又要使什么坏点子?

“带的何话?”

少年又是一笑:“小公子,我家主人说了,让你时刻记着自己要做的事,还说小孩子没长性,玩着玩着就诸事不顾了,要小可隔三差五就来提醒着,免得小公子忘了。还有,腊月初八那天,小的会再来,小公子那日哪里都不要去,只在家里等着,否则有何后果,你我心知肚明。”

上次见到这少年,倒也没有注意到有何不同,今日他单独面对崔小眠,离得近些,说的话多了一些,崔小眠便觉得这人不阴不阳,小小年纪便阴恻恻的,一暼一笑都让人觉得不舒服,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位小哥,以后就是你来给我传讯送药了吧,请问怎么称呼?”崔小眠假装很恭敬,客客气气地问道。

少年显然对她的态度很满意,咯咯笑了两声,像只小母鸡:“好说,好说,小的是下人,比不得小公子有个好师父,您就叫我小安子吧。”

“原来是安公......安公子,失敬失敬,以后就麻烦你啦。”

难怪我看你这么别扭,原来是个传说中的太监,小安子,小安子,谁给你取得这个短命名字,一看就是挂尸菜市口的坯子。

打发走了小安子,崔小眠收起脸上挤出来的笑容,她的好心情完全被打乱了。

真的是阴魂不散,不想让她多过一天轻松日子,竟然还要隔三差五就来恐吓一番,如果她不是假小孩,估计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顾大嫂还在剁馅,崔小眠走过去,一把抢过菜刀,吭吭吭地剁了起来,越剁越带劲,这刀是剁得沈玲伊,剁得她满脸生毒疮,这刀剁得冯老头,剁得他断子绝孙!

一一一

第八十七章 传说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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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那碗肉丸子可给浣之哥哥送去了?他吃了吗?”

“嘿,那小哥长得像大姑娘那么好看,整碗都吃了,连一滴汤都没剩。”

崔小眠高兴了,浣之小美人今日第一天开荤,就把她做的肉丸子都吃了,真是给面子。

“你给那小流......苏浣之送饭去了,收钱了吗?”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天生惹人嫌,别人正说话,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然后火速冷场。

崔小眠瞪一眼忽然出现的贺远:“没收钱,我请客!”

贺远臭着一张脸,说出来的话也是满嘴喷粪:“小小年纪不学好,家都让你败光了!”

一碗丸子就败家,你花钱如流水那又算什么?

崔小眠抱起肥仔,理都不理他,从他身边绕过去,回自己屋里午睡,贺远居然也跟着进了屋,拿出一叠子描红簿子扔在她面前,继续喷粪:“把这些都写了,写不好打屁股!”

*岁的人还要打屁股,你故意沾便宜吧!这能写好吗?没有浣之小美人做枪手,那是万万写不好的。

也是崔小眠被他气得迷了心智,竟然犯贱地问道:“学堂里的先生都是打手心的,你凭啥要打我屁股?”

“笨蛋,打肿了你的手心,如何拿锅铲给师父煮饭。”

崔小眠气得一指肥仔:“你这只臭狗,一见你就烦,滚一边儿去!”

贺远阴嗖嗖地看她一眼,真的掉头走了。

崔小眠把那堆描红簿子一股脑扔到地上,拉着肥仔在上面又踩又跳。

踩完跳完,描红簿子也便烂了一半,她的小短腿累得慌,气也消了一半,不就是描红啊。本大厨都能拿刀子刻花,写几个字儿又有何难。

不过就是再坚持半个月,半个月后远走高飞,让贺远这混帐一个人唱独角戏。看他还如何祸害徒弟。

把没踩烂的那一半捡起来,掸掸上面的土,.没写几个字,她就开始佩服起自己来了,照样描红都能描得东歪西倒,这样的天才也真并不多见。

崔小眠欣赏着自己的大做,贺远这厮说不定真会打她一顿屁股,别看贺远整日对她喊打喊骂,真打屁股也不过三次而已,话说那年她只有五岁。正好屙肚子,一顿屁股打下来,她屙了一裤子,从那以后,贺远的家法就改成吊房梁了。

五岁时受过屈辱就当做过眼云眼。如今八岁了,他如果真打屁股,她就正当防卫,到时看谁比较倒霉。

她想着想着,伏在书案上睡着了,肥仔趴在她的脚边,一人一狗呼呼大睡。

贺远从外面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崔小眠趴在桌上睡觉,狼毫笔没有放好,墨汁沾在她的脸上,黑黑的一片。

贺远拿起桌上的描红簿子,看到被踩得一踏糊涂的纸和上面歪歪斜斜的字。眉头蹙起来了。

他正想发火,瞥到小光头睡得满脸墨汁的小模样,忍不住莞尔。

他用手指弹弹桌面,崔小眠睁开睡眼惺松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显然还没有在梦中完全醒来。

“这是你写的。还是肥仔写的?”贺远拿着描红簿子调侃地看着她。

一人做事一人当,关我狗啥事?

崔小眠踢一脚胖得像个肉丸子一样的肥仔,白吃白喝,敌人来了你都不知道叫一声。

贺远伸手一把揪住她的脖领子,把她从椅子上提了起来,扔到一边,道:“你睁大眼睛看着师父是怎样写的。”

说着拿起她扔在桌上的狼毫,在描红模子上一笔一画地写着。

看了一会儿,崔小眠表示她无法逾越师父的高度,她,崔小眠,一双手是用来炒菜的,不是写毛笔字的,简直是大材小用。

以往贺远逼她练字,她就是应付差事,今天见贺远教得仔细,她倒是也想学了。以后她离开这里,一个人生活,不会写字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总不能次次花钱请街上代写书信的人吧。

贺远写完,崔小眠也拿起笔,照葫芦画瓢,无奈她拿起笔来还是像扛着大炮,写出来的字和刚才也没有区别。

贺远皱皱眉,索性站在她身后,把她握笔的小手拿在手里,带着她一笔一画地描红模子上写着。

师徒两个就这样写了小半个时辰,贺远这才松开手,让崔小眠自己写来试试,崔小眠写了几笔,虽然还是像扛着大炮,但似乎找到一点感觉,写得顺畅多了。

贺远满意,摸摸徒儿的光脑壳,微笑似冰雪初融:“乖宝宝,就照此再练一个时辰。”

崔小眠适时扔给他一个冰团子的眼神,谁是你的乖宝宝,就你家这样男的腹黑,女的毒辣的遗传基因,怎会有我这样的优良品种!

贺远出去,崔小眠手里的笔也没有停下来,她要在半个月后,亲手给贺远写上一封书信:感谢你的养育之恩,然,师徒缘尽,从此两不相欠。

虽说语句不太通顺,但贺远绝壁能看懂。

第二天,又下起了冰粒子,听茶楼的说书先生说,这不叫雪,当然也不叫冰粒子,而是叫做“霰”,桃花城水气充沛,冬日又不寒冷,因此才常见这种霰,而在大成的其他地方,霰并不多见。

崔小眠冒着漫天飞“霰”,和一群孩子挤在茶楼门口听说书,今日讲的是“三英会吕布”,说书先生讲得绘声绘色,口沫横飞,门里门外一片喝采。

“两军阵前,吕布身着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手持方天画戟,坐下嘶风赤兔马。”

崔小眠决定了,将来她有了钱,就雇个说书的天天说给她听,只说她喜欢的段子。

崔小眠冒“霰”来此听书,倒并非是她就爱听这个,而是要等这个说书先生下场后,高先生的龙门阵。

高先生的龙门阵有规矩,每月逢五逢十他才肯开口,平日里来此就是喝茶,想让他多说一个字都难。

高先生的龙门阵讲得都是京城王孙贵族的闲闻秩趣,大成民风开放,在言论上对百姓并无束缚。

也有人说,因为高先生的龙门阵人气盖过说书先生,这茶楼的老板便出钱请高先生来讲,因而才有逢五逢十的说法。

总之,高先生的龙门阵在这远离京城的桃花城里是一绝,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往往就来自高先生的龙门阵。

每到逢五逢十,茶楼的生意就特别好,桃花城里热爱八卦的人们都会挤到这里,听高先生扒一扒皇帝家里的那些烂事。

自从知道贺远的真实身份,崔小眠就想来茶楼听听高先生的龙门阵了,高先生做了一辈子的幕僚,最大的本事就是收集了满脑子的八卦。

趁着说书先生下场离开,崔小眠费了好大劲儿,才从大门口挤进店里,她个头小,在人堆里钻来钻去,不多时,已经挤到距离高先生的桌子颇近的地方,她常跟着贺远来这里喝茶听书,小二认识她,并没有因为她是小孩而驱赶。而是按她的吩咐,给她端来一壶茶,一碟小饼。

只听有人问:“高先生,今日要讲哪一段?”

高先生摸摸山羊胡,道:“你们想要听哪段?”

又有人道:“高先生,您就说说咱万岁爷在五柳镇把妹子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高先生呵呵笑了两声:“道听途说,难以考证,但皇宫里确曾有过一位来历不明的嫔妃却千真万确。”

见众人对这个话题甚感兴趣,高先生得意地捋着胡子,抿了口茶,打开了话匣子。

“皇上三年一选秀,选出来的秀女却并非按美貌册封,而是根据她们各自的出身门第,再依次册封。可这位美人儿却未经选秀,忽然之间就蹦了出来,连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都吃惊不小,可皇上执意要封,那婆媳俩也拗不过,只好同意。于是这位来历不明的美人,没有像秀女们那样从贵人做起,而是一上来便直接封妃,被皇上册封为悦妃。由这个”悦“字,可见咱万岁爷对这位有多喜爱,可是这位悦妃娘娘却并不买帐,仗着得宠,整日以泪洗面哭着喊着要出宫,一来二去,万岁爷也就烦了,有一次在前朝本就生了一肚子闷气,回到后宫想到悦妃娘娘宫中乐呵乐呵,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听到悦妃娘娘正在屋里哭呢,而且哭得伤心欲绝,比死了自家男人还要难过。万岁爷听得心头火起,既没废封号也没降品级,却将个千娇百媚的悦妃娘娘打入了冷宫。

初时,皇上隔三差五还派人去冷宫看看她,赏赐些果品点心,可这悦妃娘娘却不领情,非但抓伤自己的脸,毁了一张绝世容颜,还将皇上的赏赐全都扔了出去。万岁爷得知后非常气愤,便再也不管她了,没过多久,又有新的美人入宫,万岁爷也便把这位悦妃娘娘忘到脑后了。可是几个月后,冷宫里却传来消息,悦妃娘娘难产!

原来悦妃娘娘打进冷宫前便已有身孕,只是她个性刚烈,竟是没有告知皇上。虽说皇上已经快要记不起这个人了,但悦妃怀的可是皇家血脉,真正的龙种,皇上立刻派了御医前去,可还没到冷宫,便有小太监飞报,悦妃娘娘和那位刚刚出生的小皇子,全都一命呜呼!可怜可叹,一段佳话便从此烟消云散,只留唏嘘。”

一一一

第八十八章 花满楼里喝花酒

高先生讲的典故自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难免有艺术加工,这样说起来才好听。『雅*文*言*情*首*发』茶楼里的众人有的说悦妃娘娘运厚福薄,受不起皇上的爱宠,也有的说自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厚此薄彼,才有如此憾事,更有指责悦妃恃宠生骄,才断了自己和儿子的性命,但更多的还感叹麻雀变凤凰的一段佳话竟是如此结局。

总而言之,这个故事断了无数少女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梦想,被皇上看中又如何,进宫受宠又如何,到头来还是误了自己,也断送了儿子,凭悦妃娘娘的绝代美姿,如若嫁个寻常人家,那必是一生得享夫君宠爱,万万不会有如此下场。

崔小眠听得入神,却忽然感到脖子后面的寒毛根根直立,似有冷风冲过,顺着那阵冷风的方向看过去,见贺远就坐在临窗最好的座位上,面前摆着一壶香茗四碟小点,一双眼睛像要杀人似的正盯着她,显然是被刚才围拢着听龙门镇的人挡住了视线,崔小眠才没有看到他。

高先生讲的是他皇帝老爹的家务事,他听着刺耳,可大成又没有让百姓禁言的律法,看贺远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摆明不是针对她,她只是凑巧在这里出现,有幸做了出气筒而已。

崔小眠索性假装没看见,整个后背对着他,有种你就将整个茶楼的人全部杀光,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这时,在众人的叹息声中,高先生又道:“此事说来不幸,实则万幸,如若悦妃娘娘没有香消玉殒,她所出之皇子便会处于尴尬境地,待他成年之后,母妃早已失宠,又无外家支持。如若资质平庸倒也罢了,如若是位文韬武略之才,那必遭杀身之祸也,到时非但断了自家前程。就连母位亦是不保。如此一来,悦妃娘娘去得其所,去得其时,吾皇万岁午夜梦回,还能记起曾有过这样一位美人,和这样一位早夭的皇子。”

崔小眠前世看多了电视剧,今世看多了戏本子,她表示对这类男男女女爱恨缠绵的事很感兴趣,索性离开座位,想凑到高先生身边提出个把问题。丰满自己的想像。

她的小短腿绕过两张桌子,还没走到高先生身边,身子就被人像拔萝卜一起提了起来,尼玛,萝卜也是有生命滴!

紧接着。一个不算浑厚不算悦耳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小孩子不要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为师带你去喝花酒。”

额,师父大人,你赶脚自己属性正常吗?

喝花酒的地方没在桃花城,贺远带着她来到相隔不远的五柳镇。

来到五柳镇,你可以不知道当今天子是哪位,却不能不知道金宝赌坊和花满楼。

金宝赌坊有全大成最穷凶极恶的赌鬼。花满楼就有全大成最会让人耍流氓的花姑娘。

而这两家的老板全是夺命秀才苏乞儿,也就是浣之小美人的爹!

崔小眠被贺远拎着脖子进了花满楼,一路之上都是花姑娘的香风扑面和莺声燕语,崔小眠大着胆子问道:“师父,可否叫个小姑娘陪着我?”

贺远一只手拎着她,另一只手朝着她的光脑袋就是一记爆栗子。『雅*文*言*情*首*发』嘴里却道:“准了。”

二楼的牡丹厅是整个花满楼最贵的雅间,而今天包下牡丹厅的却并非贺远,而是高老大。

崔小眠看到高老大有些心虚,当日师徒两个唱双簧从高老大手中捡回一条命。

今日高老大花满楼摆花酒请他们师徒二人前来,该不会是设下了鸿门宴?

她抬头看看贺远。见那厮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派坦然,崔小眠暗叹,贺远比起当年在巴掌镇时更加皮糙肉厚,老皮老脸。

牡丹厅内除了他们师徒二人,就只有高老大,他的随从全都守在门外,一个也没让进来。

高老大和贺远一见面,就是一阵寒暄,高老大拍拍手,一名属下带着老鸨子进来,那老鸨子徐娘半老,走起路来腰肢摆得却像少女一般。

“姑娘们都打扮好了,只等着进来服侍两位爷呢。”

贺远却一指崔小眠:“找两个最小最嫩的,服侍我家徒儿。”

老鸨子这才看到桌子边上露出个光脑袋,立时笑得花枝乱颤:“放心吧,咱花满楼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别说最小最嫩,您就是要还在娘胎里的咱都有。”

崔小眠不明觉历,抬头问贺远:“娘胎里的大姑娘,你见过吗?”

贺远不动声色:“大肚婆。( 平南文学网)”

额,果然变态!

姑娘们鱼贯而入,燕瘦环肥,桃红柳绿,个个抢着往贺远身边挤,把个掏钱的高老大晾在一边。

高老大非但不吃醋,反而咧着嘴笑得腮帮子都快要掉下来。

姑娘们你挤我挤,终于挤出两个瘦小枯干的,不情愿地坐到高老大身边。

这时雕花木门从外面打开,又进来两个姑娘,两个很小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进来,就直奔崔小眠。

“小公子,奴家今年十四了。”

“小公子,奴家十五。”

额,比我大这么多,真老!

崔小眠看看两个“老女人”,被她们身上的香味熏得有点头晕,她求救地看向贺远,见那厮也正看着她,好像很幸灾乐祸的样纸!

高老大在此摆花酒招待贺远师徒,并非是寻仇,而是感谢。

就高老大所言,那枚玉璧他一到大兴府便找到了买家,足银两千两售出,本来想寻到小光头,当亲儿子般抚养成人,没想到出了大兴府就有人找他,说是快刀小阎罗不但没死,还很是想念他。

于是高老大便在五柳镇的花满楼摆下花酒,款待快刀小阎罗师徒,以表相思之苦。

“当日承蒙老弟错爱,给了哥哥这条发财的路,别的不说,这是一千两的银票,咱们二一添做五,平分!”

贺远不动声色,伸手接过银票,看看上面的数目,转手就将银票甩给了那群花姑娘:“赏你们的,拿去买胭脂水粉。”

花姑娘们欢呼雀跃,抡起袖子你争我抢。

高老大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贺远却面不改色,懒得去看那群正在叠罗汉的花姑娘,自斟自饮乐得逍遥。

高老大却已沉不住气,急道:“小老弟,你是觉得哥哥给的钱只够你赏婊子的吗?”

贺远冷笑,笑得高老大有些发毛:“高老大,买下玉璧的可否是个瘦小枯干的中年人,鼻子大胡子卷,说话瓮声瓮气,不似中原人?”

崔小眠眼尖,看到高老大嘴角抽了一下,接着额头的青筋突突突跳了三下,却又忽然哈哈大笑,这笑声与前面的小动作极不相衬,一听就是干笑。

“小老弟,你既全都打探清楚,那就成心想看哥哥笑话是吧,好说好说!”

崔小眠心中默数:一、二、三!

果然,“三”刚刚数完,高老大手里的酒杯就掷在地上,摔个粉碎!

贺远看一眼崔小眠,目光嘉许,似乎在说:为师知道你在数数!

掷杯为讯!

雕花木门砰得一声被撞开了,十几个彪形大汉破门而入,个个凶神恶煞,嘴角向下撇。

雅间内立时被挤得满满当当,眼看一场以众敌寡的恶战即将开幕。

可高老大却怔住了,继而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座位上。

因为进来的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全都不是他的人。

他的人呢?

还用问吗?

“快刀小阎罗,想不到你竟早有埋伏,你就不顾江湖道义了吗?”

贺远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缓缓道:“小弟实在不如哥哥你那般顾及江湖道义,但这些人我也不认识。”

高老大气急败坏:“好好好,他们不是我的人,也不是你的人,那你说是谁的人?”

“我们是苏秀才的人!”为首的一名大汉傲然道,那样纸就像是拿着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

高老大走南闯北,自是知道苏秀才就是五柳镇的土皇帝,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家想进来就进来。

立刻堆起满脸笑容,肥肉挤在一起,甚是好看:“原来诸位是苏秀才的人,在下同令主曾有一面之缘......”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为首的那名大汉就怒斥着打断了 :“刚才是你摔酒杯的吧?”

高老大傻了,木然的点点头。

“那就对了,掷杯为讯,那就是要打架,场地费三千两,押金两千两,共计五千两,你先把银子付了,只要别拆屋子,把门一关你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打烂东西按价赔偿,在押金里扣除,咱们是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大汉说到这里,对身后的一名跟班道,“老五,把价目单给客人看看,让他签字画押。”

老五闻言把价目单放到高老大面前,接着补充:“咱们是一条龙服务,这打架就要有死伤,这价目单后面还有医药店和棺材铺的报价,您放心,这都是咱们自己的,保证让您打得满意,打得放心,宾至如归,满意而回。”

高老大——目瞪口呆!

贺远——笑而不语!

崔小眠——五体投地!

一一一

第八十九章 秀才娘子

江湖有言:光棍不吃眼前亏,伸手不打笑脸人。『雅*文*言*情*首*发』

江湖有言:小心天下去得,莽撞寸步难行。

江湖有言:忍得一时之气,可免百日之灾。

高老大活了多少岁,就在江湖上闯荡了多少年,他将那几张报价单依次小心仔细地看过,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义正言辞、义薄云天、义无反顾地说了一句话:“在下手抖了,杯子不小心掉了......”

这才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老江湖,崔小眠表示很佩服。

“那你并非掷杯为讯,而是疏忽大意,既然你们不打架,那就按普通意外处理,你只需象征性付点儿出更费便可,杯子照价赔偿,这都是毛毛雨。”

高老大松了一口气,忙问:“杯子多少银子,出更费又是如何收取?”

“杯子区区五十两,出更费更是仅区区一千两,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

这件事的结果是那群大汉收了钱退了出去,雅间内顿时又是一片莺歌燕语。

高老大目光痴迷地看着贺远,小眼神儿满是不甘:“你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形,因而才提出与我在此喝酒。”

贺远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花满楼一直在为高消费人士提供特殊服务,比如豪华昂贵的打架场所,这样的地方大成还有很多处,你多赚些钱就能见识到了。”

言外之意,你不知道是因为你不够档次,怪不得别人。

高老大恨不得把手里的酒杯狠狠砸在贺远那张气死人不赔命的俊脸蛋上,可是杯子扬起来,却又轻轻地放下了,唉,再来一次出更费,又是一千两!

崔小眠强忍住笑,对身边十四小姑娘说:“我要吃红烧肉。”

十四姑娘连忙夹了一块红烧肉喂到她的嘴里。

崔小眠又对十五小姑娘说:“我后背痒痒。你给我挠挠。”

十五姑娘把纤纤玉手伸进她的衣裳里,真的挠了起来,一边挠痒痒一边调笑:“小公子细皮嫩肉,摸着真滑溜。”

崔小眠得意洋洋。美得冒泡,难怪那些不三不四的老爷们都好这一口,果然享受。『雅*文*言*情*首*发』

“小公子,你还有哪里痒痒,我也给你挠挠。”十四小姑娘不甘寂寞,自告奋勇,一双染了凤仙花汁的玉手跃跃欲试。

崔小眠刚想告诉她,自己的脚趾头缝里也痒痒,就喊到头皮一阵发紧,似有两道寒光疾刺过来。

“把你们的爪子从她身上拿开!”

贺远虽然一向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却也在女人面前装得人模狗样,今儿个风度全无,目光凶悍地盯着十四五两个小姑娘,把人家吓得缩着手一动不敢动。

崔小眠刚想替那两位小姑娘打抱不平,刚刚张开嘴就看到贺远那凶巴巴的眼神已经从小姑娘身上疑到她的脸上了。好汗不吃眼前亏,崔小眠缩缩脖子,夹了块白斩鸡堵住了自己的嘴。

贺远面部线条这才柔和下来,转过脸对高老大道:“既是平分,那便五千两,一文不能少。”

高老大抡起拳头就砸,却见刷的一下。满屋子的花姑娘全都看向他,那眼神里红果果的期待。

快点砸下去,只要一拳,就算打架,场地费三千两,快点砸吧。只要一拳,真的只要一拳啊,亲!

高老大硬生生地收回了拳头,恨恨的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尼玛。真疼!

姑娘们失望地叹口气,这冤家,真不让人省心呐。

“玉璧卖了一万两不假,但适才给了兄弟一千两,苏秀才的人又收走一千两,还有这顿酒菜和给姑娘们的打赏,又是个大几百两,你还再要五千两,那也太狠了。”

贺远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懒洋洋地道:“那玉璧乃是平田国的镇国之宝,又关系到两国邦交,这样一块烫手山芋,如若事先没有计划周详,我们师徒岂会拼了性命去拿回来,即便有命去偷,也没命来保,想黑吃黑的几路人马中,以你的实力最弱,万万不会有人想到,这玉璧竟然被你抢走,接下来的事在下不说,你也能想明白吧,历来的规矩,保镖的拿的是镖银,却并无抽成的说法,今次给你抽了三成,你应该知足了。”

高老大彻底明白了,原来绕来绕去,他就是做了一回保镖的。

玉璧卖了一万两,方才托了贺远的福,用去二千两,再拿出五千两,自己果真是余下三千两,可不就是货价的三成。

原来这小王八羔子早就算计好了,高老大咬牙切齿。

贺远说他实力弱,并非故意贬低,高老大确实是数不上号,这次的一万两是他出道至今做的最大的一笔买卖,只是到手的银子,让他拿出五千两拱手相让,就像是从他身上割肉,想想就心疼。

但最终,高老大乖乖掏出五千两的银票交给贺远,崔小眠适时补刀:“高大叔,等到出了五柳镇,你就可以把我们师徒大卸八块,再把银票抢回来。”

高老大心里偏偏就是这样想的。

被人窥探心思的感觉真的不好!——选自高老大之保镖升级录。

从花满楼出来,师徒两个怀里多了五千两银票。

“拿了这么多银子,你是不是考虑分我一半,毕竟我也出力不少。”崔小眠停下脚步,踮起脚尖扬起脑袋看着贺远。

“你存了那么多银子,还嫌不够?”

“胡说,铺子里一个月顶多赚二三十两,我哪有钱。”

“你藏在枕头里的金银细软,我都看到了,你藏了那么多宝贝在里面,睡觉不嫌硌脑袋吗?”

靠!

不怕贼偷,就怕贼想,好心收留他在自己屋里睡了几日,连家底都让他翻出来了,这还能不能欢乐地玩耍了?

崔小眠往地上一坐,扯开喉咙就哭,随时准备满地打滚,当小孩就是有这种福利!再过十天就要离家出走了,到时天高海阔凭鱼跃,没有银子那是万万不行的。

路上的行人已经驻足在看了,一群奶奶大妈围了上来,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已经在指责贺远:“你这当爹的也真是,孩子要吃糖,你就买给他吃吧,这大冷的天儿,让孩子坐在地上,冻坏了你不心疼啊,不是亲爹吧!”

贺远满头黑线,一把拎起小光头,就准备突出重围,没想到说时迟那时快,那位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动做比他还要快,跳起来连踢三脚,第一脚踢开贺远拎着小光头的手,第二脚把贺远踢出三丈以外,第三脚却是稳稳当当接住了即将坠地的崔小眠!

整套动做一气呵成,优美绝伦,不过瞬息之间,惩治了大灰狼,又救下了小白兔!

江湖有言: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江湖有言:容情不动手,动手不容情。

江湖有言:好人还遇好人救,恶人自有恶人磨。

老太太看都没看从地上爬起来的贺远,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小光头抱到怀里,柔声道:“多好的孩儿啊,那狠心的爹竟也下得了黑手。”

贺远胀红了一张俊脸,小光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脸红呢,话说这个的脸皮厚到喝醉了都不红的地步。

“老太太,小徒顽劣,在下方才还未曾管教她,您就不分青红皂白,看您岁数大了,就不和您计较了,把孩子给我吧。”

被人当街踢出三丈远,丢足了脸面, 依贺远的脾气,本就要发作,只是对方是位老太太,老太太身边又有一堆小老太太,贺远就想吃个哑巴亏认倒霉,快快离开此处也便罢了。

没想到老太太却不依不饶,指着贺远鼻子就骂:“我说怎么这般心狠,果然不是亲爹,当师父就能这样对待徒弟吗?”

她骂了几句,忽然不骂了,脸色大变,指着贺远的手指竟然在发抖:“你......你是何人?”

贺远的忍耐已到极限,又不好公然去抢老太太怀里的崔小眠,生着闷气,对老太太的话充耳不闻。

崔小眠是个好孩子,况且老奶奶看上去好慈祥:“报告奶奶,我师父姓贺,叫贺远。”

“贺远?没听说过。”老太太又看一眼贺远,问道,“你可有个姓苏的亲戚?”

噗!

贺远的头更大了,先是柳捕头一家,现在又是这个爱管闲事的老太太,全都问他同一个问题。

“在下三亲六故,五服内外,没有一个亲戚是姓苏的!”

老太太的眼角有些潮湿,满脸都是失望,低头对怀里的崔小眠道:“你这个师父对你不好,你回家告诉爹娘,换个师父。”

崔小眠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甜甜地说:“报告奶奶,我认识姓苏的,还认识两个呢,一位是柳婶婶,一位是浣之哥哥。”

这里是五柳镇,浣之说过,整个五柳镇只有他们一家姓苏的,柳夫人和老太太全都问过贺远相同的问题,世上没有这样巧合的事,除非他们是一家人!

老太太的年龄足能当柳夫人的娘了,所以她的身份只有一个——柳夫人和浣之的娘亲。

老太太是实在人,立刻一拍胸脯:“你这孩子还真不是外人,我就是绣绣和浣之的娘,五柳镇的人都叫我秀才娘子。”

一一一

第九十章 师父有颗犯贱的心

若问四十年前,江湖上最有名的女子是谁?

那并非是皇太后和皇后,.

若问四十年前,江湖上最令个气恼的婚事是哪桩?

那也不是皇上和皇后,而是叶九娘嫁给了叫花子。

绵里银针叶九娘不但貌美如花,而且一手飞针绝技冠绝武林,红粉动江湖。但凡是个懂事的都知道,这种女侠目高顶,普通人根本看不上,可谁也没想到,叶九娘不但嫁给了名不见经传的叫花子,还从此销声匿迹。

四十年后,五柳镇出了个有钱有势的苏秀才,苏秀才的夫人人称秀才娘子,她便是当年的绵里银针叶九娘。

秀才娘子叶老太太年逾六旬,武功一点儿也没放下,就看她刚才踹贺远的那一脚,也能看出,快刀小阎罗再练上十年,也比不上这老太太。

叶老太太对崔小眠是越看越喜欢,稍带着看贺远是越看越来气,非但对徒弟非打即骂,而且还长了一张骗人的脸。

“小宝贝,你认识老身的儿子和女儿,那你一定是从桃花城来的,到奶奶家里坐会儿去。”

叶老太太堪比五柳镇的当家主母,但凡在五柳镇上发生的事,她都当成她的家事。

对于贺远这种毫无人性的师父,叶老太太更是同仇敌忾。

看到叶老太太教训贺远,崔小眠很解气,可又有几分心疼,在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前,贺远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叶奶奶,您不要骂我师父了,是小眠淘气,惹师父生气了” ,崔小眠顿了顿,又违心地加上两句,“是师父把我养大的。师父是好人。”

“哎哟,你们听听,这才多大的孩子,就这么懂事。”叶老太太对身边的几位小老太太说道。这几位都已经服侍了她大半辈子,如今年事已高,平日里就是陪着叶老太太聊天、打架、做好事。

被气得七荤八素的贺远,听到崔小眠这么说,心里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丝喜悦,连带着说话也客气有加。

“老人家,孩子小给您添麻烦了,天色不早,在下要带她回家做功课了,就不去讨扰您了。”

“嗯。这说的还像是句人话”,叶老太太满意了,再次打量着贺远,“你爹娘都还在吗?他们没同你提过姓苏的亲戚?”

贺远不耐烦,却又强笑道:“.家母娘家姓潘,外家也算大户人家,亲戚众多,却并无苏姓人家。”

叶老太太有些失望,目光黯然,嘟哝道:“人老了,眼神儿也不好。唉。”

失望归失望,崔老太太却不忘问问崔小眠关于浣之的事,老来得子,又离家在外,自是牵挂。

“叶奶奶放心吧,浣之哥哥读书好。人品好,身体也比从前壮实了。”

崔小眠的这几句话换来了贺远锋利的眼刀子,直到离开五柳镇,走在回城的路上,贺远还在立规矩:“女诫白学了。你不懂男女有别吗?以后少和姓苏的来往,让师父看到你给那个小流......苏浣之送菜送饭,就罚你将女诫抄上一百遍!”

崔小眠翻翻白眼,你何时当过我是女的,用男女有别来说教,分明是你对浣之哥哥有看法,老娘顶多再忍你十天,十天后你就找不到我了,爱罚谁就罚谁,关我屁事!

骑在马背上,崔小眠坐在贺远身后,贺远看不到她翻白眼画圈圈,只听她“是是是”答应着,遂语气柔和,火药味也收敛了许多。

“你虽然机灵,但年龄幼小,世事险恶,你又能分辨几分,师父说你也是为了你好。”

“是,师父,我懂了,那......银票呢?”

半路杀出个秀才娘子,那五千两银票的事也先放下了,现在没有了外人,还是亲师徒明算帐为好。

贺远花钱如流水,今日不把钱拿到手,说不定明天五千两就变成五百两了。

”为师最近手头紧,先欠着。“

喂,不能欠,十天后我就走了,到时怎么向你收帐啊。

“钱放在你那里我不放心,不出三天你就花光了。”

“胡说,为师近来很节俭。”

崔小眠想了想,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你知道我是很能存钱的,你对徒弟那么刻薄,我还能存下钱了呢,所以你就把钱交给我,让我给你拿着,你花钱就找我要,保证随要随拿,决不拖欠。”

贺远回过头来,调侃地捏捏她的小脸蛋,问道:“你贪污算谁的?”

崔小眠学着他的样子冷哼一声:“帐目公开,你随时来查帐。”

贺远想说你连字都不会写,如何建帐,但他还从来没有找别人要钱花的经历,他觉得这事很新鲜,很好玩,很想试一试。

总之,就是贺远有颗犯贱的心。

从贺远那里拿过银票,崔小眠又问:“高老大会不会真的在路上堵住我们,杀人越货?”

贺远冷冷一笑:“杀人越货?他不会。给我们师徒做保镖他能抽三成,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高老大是老江湖,这个道理他懂的。”

崔小眠秒懂,她表示对江湖上老谋深算的事很感兴趣,可是贺远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懒懒地道:“快些赶路,为师饿了。”

哼哼,哼哼哼。

崔小眠发现,最近贺远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句“为师饿了”,她是菜馆的大厨,不是他的专用厨娘!

况且,她只有八岁,谁家里八岁的孩子既要做生意养家,又要伺候大人的。

从五柳镇回来的路上果然风平浪静,看来贺远深知高老大的为人,算准了他不会报复,这次尝到甜头,他会长期合作。

再说,于老六死了,张花娘死了,江湖上最有信誊的两位接赃人都死了,贺远也在寻找新的买家,在尚未成熟之前,他不想自己露面,因而他需要保镖帮他运送赃物,而这一次,高老大表现得很好。

这次去五柳镇,崔小眠长了见识,苏秀才的生意做得别开生面,令人叹为观止,崔小眠已经想改投名师,跟在苏秀才鞍前马后,学习捞偏门做生意。

这倒也并非不可办到的事,有柳婶婶和浣之哥哥做引见,只要苏秀才不嫌自己年纪小,那么成功率是很高的呢。

想着离家出走后能有机会改投名师,崔小眠心情舒畅,炒起菜来更加带劲儿。

这时小丫跑过来,问道:“小掌柜,刚才遇到粮店的李掌柜,他说刚到了核桃桂圆大红枣,过几日就是腊八了,问我们要不要进一些贮备上。“

崔小眠不解,李掌柜为何还要提醒她贮备上,问了小丫这才知道,原来在桃花城里,每年的腊月初八,各家酒楼食肆便开门品粥。

腊月初八,民间素有喝腊八粥的风俗,而桃花城里却另有盛事。

每年这一天,在距此不远的桃城大街就成了腊八粥一条街。

整个桃花城的大小酒楼食肆都在这里摆摊设点,现场施粥。

说是品粥,当然和富户做善事给饥民施粥不同,给饥民喝的多是粗粮粥,用于果腹。

腊八当日,桃城大街上遍布各食肆的粥摊子,把他们精心熬制的腊八粥摆放出来,百姓们只需带个碗筷便可免费喝个痛快,喝粥是不要钱的,重要的不是喝,而是品,每位来喝粥的百姓都会事先拿到三枚彩牌,觉得哪家的粥好,便在那家的彩牌箱里投上一枚。当天会由商会统一开箱唱牌,以所获彩牌数量排出此次品粥会的前三名,这前三名会获得由商会会长亲自颁发的金字招牌,上写“香粥状元”、“香粥榜眼”、“香粥探花”。

不论是大酒楼还是小粥铺,都想在自家铺子里挂上这块金字招牌,因而每年腊八前的十天里,大到摆摊的位置,小到煮粥用的食材,八仙过海,你争我抢。

铺子里的米面杂粮都是在李掌柜那里买,见别家都在屯货屯粮,李掌柜便好心提醒一下,免得好食材都被大店屯去,再过几日,就是花上几倍的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上好的杂粮干果。

崔小眠初来乍到,并不知道这品粥会的事,来了桃花城快一年了,她还没有和商会打过交道。

这也不能怪她,铺子的老板是贺远,可贺远三天两头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到商会去开会,就连来铺子吃饭的客人也很少能见到他。

既然有这么一个品粥会,崔小眠就想抓住机会露一小手。

做为一名专业的私房菜厨子,崔小眠对自己熬粥的功夫非常自信,家常粥保健粥,冰粥热粥牛奶粥,哪一样都是手到擒来。

没想到小小的桃花城还有这么多花样,崔小眠已经磨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可是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小安子告诉她,让她腊八那天整日留在家里不要出门,原本不出门也无关紧要,可是现在有了品粥会的事,腊八那天肯定是要出门的,而且还要全天泡在粥摊上。

小安子要在腊月初八那日来找她,十有*便是送解药。

自从那日被沈玲伊强行灌下百虫散,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天,崔小眠非但没有任何中毒的症状,还比前阵长胖了,小脸蛋白里透红,水嫩嫩的,丝毫不似中毒的。

一一一

第九十一章 我来自另一时空的天朝

既然决定参加品粥会,崔小眠就行动起来,至于小安子的吩咐,崔小眠决定放到晚上睡不着觉时再去考虑对策。『雅*文*言*情*首*发』

她先是打发顾大嫂和大牛去李掌柜的粮店里采购食材,核桃、桂圆、红枣、银耳、薏米......列了一大串。

桃花城能买到胡椒和辣椒这些番邦的稀罕物,却买不到葡萄干,崔小眠决定用其他果脯代替,只是风味上可能要有差别。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摊位了,自家的腊八粥煮得再好喝,没有摊位也是白搭。

摊位要到商会去申办,这就只能让贺远出马了。

崔小眠去找贺远,见他坐在书案前发呆,桌上平摊着那块蓝色绸布。

见她站在门口,贺远并没有收起绸布,而是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崔小眠走到贺远身边,这才是第一次看清那块绸布。

当日绸布包着玉璧被她贴身藏着,可情况紧急,她并没有细看,今天一看,忍不住吃了一惊。

绸布年代久远,崔小眠叫不上名字,可也能看出布料考究,很是名贵。

对于这块绸布,她曾有过很多想像,藏宝图、武林绝学、甚至是某女写给某男的情书。

但此时看得清楚,这块绸布上空空如也,无字无花,虽然是块质量上乘的好布,却也就只是一块布,看不出有何异样。

崔小眠看一眼贺远:“你是如何得知这绸布比玉璧还要值钱的?”

贺远看来心情不错,也若许是因为他拿了这块绸布却久久不能看出端倪,急需有人可以与他分享,便将这事娓娓道来。

平田国原是西北诸多小国之一,以盛产玉石闻名天下,国小而富庶,便成了一块人人想抢来吞下的肥肉。

最想吞掉它的便是邻国阿萨,平田国王胆小懦弱,无力对抗。只得拱手称臣,每年将大批珍宝女人送给阿萨,换来表面上的国泰民安。

但阿萨仍不肯善罢甘休,要求越来越苛刻。并将重军调至与平田相接的边境线,时刻准备大军压境。

平田国王无奈,便派出心腹大臣吉惹带着镇国之宝的玉璧前往大成,寻求支援。

吉惹到了京城,却迟迟不能晋见皇上,无奈便前往林丞相府第,想请林相周旋,让他能早日得见天颜。『雅*文*言*情*首*发』

林丞相对平田这类巴掌大的小国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但却对这枚镇国之宝的玉璧甚感兴趣,遂以将玉璧代呈圣上之由。骗了玉璧,把吉惹打发回驿站等待。

吉惹在驿站一等就是三个月,没有等来皇帝的宣召,却等到了平田灭亡的消息。

平田被阿萨吞并,国王自杀身亡。两位王子下落不明。吉惹闻讯后连夜动身回了平田,但一踏进边境便被阿萨军士所杀,这枚玉璧自此便成了林丞相的囊中物。

十年前,骁勇善战的平田大王子复国成功,并一举吞并周边五国,使平田成为与阿萨国力相当的国家,傲立西北。

吉惹早已死去。当年的真相无人可知,新国王对大成没有出兵相助之事耿耿于怀,并悬下重赏寻找镇国玉璧,派出密使专程来大成督办此事。

林丞相吞了玉璧的事原本无人知晓,贺远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打探出来了,正值林相告老还乡。各路人马均想打劫这名巨贪,别人求的是金银珠宝,贺远却只想拿到这枚玉璧。

他还在京城为乳母守丧时便已经在盘算此事,待到与崔小眠下手时,已计划周详。十拿九稳,可是在抢夺玉璧时却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林丞相的大船虽极尽奢华,但船上毕竟狭窄,林丞相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塞满整间船舱,而最宝贝的几样却就在他的寝舱之内。

抢夺的过程中,玉璧从林相手中散落掉至地上,让贺远吃惊的事情发生了,林老头没有先去捡那枚价值连城的玉璧,而是将整个身子都扑向用来包裹玉璧的蓝绸布,贺远只好把他打晕,才把这块布抢过来。

船上高手云集,为了掩护崔小眠带着玉璧顺利逃脱,贺远被打成重伤,九死一生。

高老大见到的那位买家便是平田国派来暗中督办此事的官员,贺远不想亲自与那人接触,便想出了利用高老大做保镖的法子。

据他所说,像他这样的神秘大盗,当然不能亲自去见那位平田官员,可崔小眠心里清楚,你丫的就是怕让人知道你以皇子之尊当小偷,偷得是你老爹的心腹大臣,拿着邻国的镇国之宝去找人家换钱花,一旦传出去,丢尽他爹的老脸事小,牵扯到的两国邦交之事就是大了。

这块布抢过来了,贺远每日都会拿出来看上一番,可贺远却一直没有看出有何不同。

“小孩子眼神好,你来看看这布究竟有何异样。”

崔小眠看得眼珠子发酸,也同样什么都看不出来。

“要不去把林老头抓过来问问。”

贺远摇头:“或许是他太喜欢这块布了,被为师取走之后,他便一病不起,没等到家便死在了船上。”

说的好像与他无关似的,林老头八成是认出了六皇子,误以为是皇上想要做掉他,吓得心脏病发作,这才一命呜呼。

师徒两个拿着那块布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收获。

直到贺远忽然道:“徒儿,为师饿了。”

崔小眠猛然想起她来找贺远的目的,被他这么一打岔,险些耽误了正经事。

她把品粥会的事告诉了贺远,道:“你别再做甩手掌柜,到商会申请摊位的事就交给你了,你是店老板,又是成年人,这事只能你去办。”

贺远对品粥会很感兴趣,但听说要让他去申请摊位,立刻眉头蹙起,满脸不高兴:“低三下四求人办事,不是为师的风格。”

崔小眠把小手叉在腰上,杀气腾腾地看着他,一高一矮默默对视长达十秒!

十秒后,崔小眠改变作战方案——

“师父大人,午饭想吃点啥?”

“你上次做的农家饭很好吃。”

......

对付有些人,只能智取,不能莽攻。——摘自崔小眠之《我与贺远的恩怨缠绵》

师徒私房菜中午时客人很少,大多时候只有外卖,到了晚上才会宾客爆满。崔小眠把十几道外卖的菜炒完,给贺远开的小灶也同时蒸好了。

香干蒸腊肉,蒸四喜碗子,干笋小酥肉、咸鱼蒸豆腐,这都是地道的农家蒸碗,隔水蒸成,出锅后扣到碗中,再配上顾大嫂的馒头和小米红枣粥,虽不精致,却别具风味。

香干蒸腊肉用的是整个大成独一无二的崔氏腊肉和自己种的青蒜苗,四喜丸子里还藏了鹌鹑蛋,干笋小酥肉加了崔小眠自制的咸豆豉,咸鱼切成小丁,煎炸成金黄色,这才与豆腐同蒸。

这并非是传统的陕西蒸碗,而是崔大厨自己改良过的,兼有江浙和广东风味,前世开私房菜馆时,农家小菜和蒸碗曾经一度是她的招牌菜。

贺远素来挑食,吃得也精细,却对这些烹调简单的农家小食甚感兴趣,自从上次吃过崔小眠做的韭菜盒子,他就念念不忘,可惜宝贝徒弟最近看他一直不太顺眼,懒得做给他吃,今天有求于他,这才免为其难,又给他露了一手。

扳过崔小眠的脑袋,让自己的视线尽量与她平行,贺远问她:“你究竟是跟谁学的烧菜,你五岁就跟着我,莫非从娘胎里就开始学了?”

贺远不是傻子,崔小眠在厨房里的一刀一式娴熟稳健,一看就是苦练而来,她说她两岁就拿锅铲了,这个没人会相信,两岁的小孩还在蹒跚学步,怎么可能进厨学做菜。

崔小眠讲义气,有见地,深知谎话只能应付一时,看他问得认真,便实话实说——

“我来自另一时空的天朝,是一位上的厅堂、下的厨房、学贯中西、诗情画意、美丽无双的仙女......”

可惜说实话的人总是被人误解,甚至打成冤假错案,崔小眠话还没有说完,头上就又重重挨了一记,崔小眠表示,如果有一天她变成傻瓜,一定是被贺远打的。

从这之后很多年里,贺远都没有再问过她相同的问题。

崔小眠有时也会想,在她八岁那一年对贺远说过的这句实话,他到底信了几分。

吃完午饭,贺远就去了商会,直到傍晚才回来,对崔小眠说:“成了。”

这个“成了”就是说,他不但申请到摊位,而且还是一个好摊位,被上届状元、榜眼和探花夹在中间,所有参加品粥会的食肆谁也不敢要的位置,被贺大掌柜拿下了。

崔小眠除了哀叹贺远没有商业头脑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谁让她是小孩,不能亲自去商会申办呢,好在这个地方位置醒目,相对要比分到一个偏僻的位置要好吧。

一一一

唉,昨天上午刚刚更新简介,宣布和氏璧就加更,晚上就收到小艾mm的和氏璧,话说你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吧,谢谢亲爱的。

加更的事十三不会食言,今天或明天便会送上,真的。

第九十二章 腊月初八,不见不散(又晚了,自打屁屁)

腊八粥人人会煮,区别在于用料和火候,这些本身并无难度,别说是专业大厨,就是普通主妇也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参加品粥会的食肆有数十家,除非某位厨子煮粥时打瞌睡出了大差错,否则各家的粥在用料和口味上都不会有很大悬殊。

如何才能让自家的粥比别人的更受欢迎,崔小眠想得头都疼了,可还是琢磨不出个中玄妙,偏巧这时有人从门缝里塞进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字:腊月初八,不见不散。

尼玛,冯老头你个走狗,小安子你个杂碎!

她拿了纸就去找贺远,想告诉他,这就是你那亲亲表妹搞出来的花样,可那厮不知何时又不知去向,不知道跑到哪里偷鸡摸狗了。

崔小眠心头火起,又无处发泄,指着丑八哥破口大骂:“你个鸟人,你们全家都是鸟人!”

“这鸟如何变成人?”

咦,丑八哥那尖利*的声音啥时变得如此明媚可人?

崔小眠一回头,看到大门敞开着,浣之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原来是她方才捡到那张纸后只顾生气,忘记关上大门了。

“浣之哥哥!你怎么来了?”

浣之的脸红红的,柔声道:“先生让我来买些卤味,恰好在门前经过。”

小苏同学的言外之意就是:先生想吃卤味,我便自告奋勇来买,本想趁机和小眠弟弟见上一面,却见你家大门敞开着,真是老天开眼啊。

崔小眠心情大好,暂时忘却了那张烂纸带给她的不快,话说自从见识到苏秀才的经营手腕,又领略了秀才娘子的侠骨柔情,崔小眠对这两位神仙眷侣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如今再看浣之哥哥。也更加顺眼了。

“浣之哥哥,这里风大,进屋坐吧。”

“不......不用了,先生让我快些回去”。浣之边说边向里张望,小声音怯生生得让人心疼,“贺伯父在家吗?”

贺伯父???

如果不是想在浣之哥哥面前装得像“淑女”,崔小眠已经笑得满地打滚了。

她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贺远每次听到这三个字时的表情,肯定就像吞了一百只苍蝇。

“我师父不在家,你进来坐吧,别害怕。『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自己都闻到有一股狐狸的味道,八岁的光头小狐狸,貌似并不多见。

浣之想进又不敢进。他倒也并非完全是怕贺远,他更怕自己,怕自己会对小眠弟弟再做出亲热举动,就像上次小眠弟弟好心给他擦嘴,他却特别不要脸地握住了人家的小手。

小眠弟弟的小手又嫩又软。那种感觉直到现在还荡漾在心头。

“我还是不进去了,改日同家姐一起来坐客,我回书院了。”

浣之不敢去看小眠弟弟失望的小眼神,撒丫子就跑,就好像跑慢一步就会被小狐狸吃干抹净一样,有这么夸张嘛!

崔小眠隐隐地觉得吧,她好像是吓到浣之哥哥了。真不知道他害怕什么。

发情期小骚年的心思她永远不懂!

“小掌柜,打听到了,你猜怎么着,那些家伙真的在耍花样!”这砍瓜切菜一样嘎崩脆的声音当然是顾大嫂,崔小眠想不明白如何才能把粥煮得与众不同,便打发顾大嫂出去打探消息。看看其他食肆正在做些什么,打听不出现在的消息,就打听一下去年的。

根据顾大嫂打探来的消息,去年夺得前三甲的三家食肆在腊八之前就已经开始拉票了。

凡是到店里就餐的食客都得到这样一个消息,腊八当日。每一位投票的食客,都可凭当天发的卡牌到店内兑换奖品!

其实不仅是这三家食肆这样做,其他家也是如此,只不过这三家宣传得更到位,奖品也更加吸引人。

前两年还是送些糯米、绿豆,去年就送桂圆、核桃了,据说拿到“香粥状元”的美味居,送的竟是价值两钱银子的上品花菇!

原来如此,所谓状元、榜眼、探花全都是买来的,比试的并非谁家的粥更好喝,而是看谁家的赠品更加吸引人。

崔小眠咬牙切齿,气得肚子疼。倒并非是她阳春白雪,不耻于这种歪风邪气,而是她气急败坏,这么好的暗箱促销手段竟然早已被别人用得不能再用。

总之,听到这个消息后,崔小眠更郁闷了,那些无往不利的穿越女的英雄事迹在她身上没有体现,她在现代知道的这些招数,想不到古人都会用。

既然暗箱操作已经玩不出花样,那就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崔小眠摸摸光脑壳,决定换个角度。

“顾大嫂,你知道腊八那天为何要喝腊八粥?”

腊八粥的由来,崔小眠也不知道,况且大成王朝还是历史课本上没有的年代,人文历史或许也有不同。

“小掌柜,你算是问对人了,你猜怎么着,我还真知道,咱大成除了皇亲国戚和当官儿的,谁的地位最高?当然是和尚!这腊八粥的由来也与和尚有关系。”

崔小眠一愣,腊八粥与和尚有关,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同和尚有何关系,是和尚发明的吗?”

顾大嫂眨眨眼睛:“小掌柜,你猜怎么着,我还真不知道。”

噗!

顾大嫂不知道,但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志觉大师。

还有一个人可能也知道!

——浣之哥哥。

苏浣之做了几年假和尚,他又是个爱读书的,顾大嫂都听说过,这些典故说不定书上都有记载。

想到能有机会堂而皇之地去向浣之哥哥请教学问,崔小眠就很兴奋,可是浣之哥哥刚刚离开,她又跑去找人家,会不会吓到小美人,今天他走的时候,就像是小红帽遇到大灰狼。

几经思量,崔小眠还是将趁机调戏小美人的事情暂且放下,既然连不识字的顾大嫂都能知道一二,说不定很多人都知道。

牵上肥仔,她便去请教街角代写书信的李老伯,他可是这里最有学问的人呢。

李老伯果然知道这个典故,相传佛祖于腊月初八这一天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在他多年的苦行中,每日仅食一麻一米。后人不忘他所受的苦难,于每年腊月初八吃粥以做纪念。最初僧人们沿途化缘,将化缘所得的各种粮食于腊八这天煮成粥,赠送给门徒和善男信女,据说能喝了这粥,就能得到佛祖的保佑。百姓们知道后也纷纷仿效,历经千年之后,腊八粥在民间流传,粥的配料也几经改良,成为风俗习惯。

崔小眠不知道在她前世的那个时空,是否也有这个传说,但她确实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典故。

那天晚上,崔小眠一夜没睡,前半夜琢磨腊八粥,后半夜琢磨小安子给她的那条密令。

贺远又是夜不归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天刚蒙蒙亮,崔小眠就从床上爬起来,牵上肥仔,叫上大牛,两人一狗准备出城去桃花寺。

桃花城的冬季并不太冷,但腊月里的天气毕竟不同于往时,天色尚未全亮,飘飘渺渺的薄雾笼罩着大地,丝丝雾气氤氲着扑面袭来,湿湿凉凉,带着料峭的寒意。

坐在去桃花寺的马车上,崔小眠摸一把冻得冰凉的小脸蛋,裹紧身上的棉袄。

“小掌柜,你饿了吧?”大牛拿出他妹子给带的两套熏肉大饼,“还热乎着呢,俺妹子做的,可真香。”

崔小眠看看自家卖的熏肉大饼,却没有食欲,这两天烦心的事儿比较多,她是吃嘛嘛儿不香。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进寺之前全都吃了,免得和尚们挑事儿。”

这次是去请和尚们帮忙,崔小眠务求给人家留个好印像。(你在桃花寺早就恶贯满盈了,你忘了吗?)

别说两套熏肉大饼,就是三套四套,大牛也能吃得下,他的牛肚子好像从来都填不满。

马车的窗沿上滚动着雾气形成的水珠,湿哒哒的,好像被水浸过,崔小眠看向车窗外,雾气袅袅,沿途的树木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如同走在缥缈仙境。

这条路是去桃花寺的,今天并非初一十五,去桃花寺烧香的人并不多,路上冷冷清清。

忽然,一阵马挂鸾铃声传来,由远及近,一匹大红马从马车旁疾驰而过,车上的人披着件大红色的斗篷,像是个女子。

那马上乘客像是急着赶路,策马狂奔,很快便消失在雾色之中。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崔小眠却觉得那匹大红马甚是眼熟,早上的脑袋格外灵光,崔小眠很快便想起来她是何时何地见过的这匹马。

这是玫瑰的马!

那日玫瑰就是骑着这匹马与贺远并驾齐驱,从五柳镇到桃花城,两人打情骂俏整整一路,把个未成年的崔小眠当成透明人。

崔小眠早就想到贺远舍不得杀掉玫瑰,但也不应让她像这样这般自由,骑着马到处遛达。

莫非那个重色轻徒的家伙,最后还是把玫瑰放出来继续为害人间?

兴许是没吃早饭,崔小眠忽然觉得胃酸,嘴里直冒酸水,她一把抢过大牛手里还没吃的那套熏肉大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一一一

第九十三章 又见玫瑰

志觉大师还在早课,知客僧认识崔小眠,当下小心翼翼地带着她们二人一狗到志觉的禅院中等候,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惹得这位小施主号啕大哭,想起“他”那如魔音绕梁般的哭声,知客小沙弥便不寒而栗。『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不知道她已一哭成名,她还以为是自己人品好,包子魅力挡不住。

志觉大师的院中苍松翠柏,古树参天,丝丝缕缕的薄雾如轻纱一般缠绕在树梢枝头。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松柏特有的清香,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贺远在此养伤时,肥仔跟着崔小眠来过很多次,此时轻车熟路,欢快地扭着胖身子,到树下拉屎。

肥仔对五谷轮回之处要求颇高,常常要来回转上几个圈圈,直到确认此处风水和它的八字吻合,这才肯屈尊降贵屙上一泡。

或许一路之上憋得有些久了,肥仔只是象征性地转了两圈,便痛快淋漓地屙了起来。于是这满院的松柏清香中便多了股新鲜浓郁的狗屎味道。

“阿弥陀佛,妙言,这般早便来此,可是你师父有事吗?”

志觉手里拿着念珠,许是刚刚从前边大殿匆匆赶来,头上似有微汗。

“大师早安,师父没有事,是妙言有事。”

志觉眼露微笑,道:“阿弥陀佛,令师无事便好,既是如此,天冷露重,妙言随贫僧到禅房中来。”

崔小眠都察觉到志觉有种如释重负的赶脚,可见贺远是多么不让人省心,就连四大皆空的佛子,也被他折磨得快要变成保姆了,不对,应该说和尚就是他的保姆,受伤有他医治,累了他给提供宁静岗湾,甚至还要帮他带孩子!

保姆也没有这般周到。倒像亲爹亲娘!

贺远的亲爹是金銮殿上那位,和尚当然不是。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和尚对贺远是真爱。

志觉照顾孩子已是驾轻就熟,寺中没有手炉。他便吩咐小沙弥端来一碗热粥,让崔小眠捧在手上取暖。

“阿弥陀佛,令师为何不与你同来?”

崔小眠耸耸肩膀,扁扁小嘴,心道:真爱果真是真爱,字字句句都是贺远,都不问她这么早跑来有何重要的事。『雅*文*言*情*首*发』

“大师,我师父不知道又去哪里做买卖了,妙言来此,与他无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妙言何事之有,说与贫僧知晓。”

崔小眠成功拉回和尚的注意力,便将她的计划娓娓道来,道:“大师。妙言的事小,大师一定能办到。”

待到崔小眠把事情原委说完,志觉微微笑:“腊月初八,贫僧亲去便是,令师走时可有交待?”

额,还是贺远!

崔小眠走出禅房时,太阳已经出来。阳光拨开浓雾,将大地唤醒,浓厚的雾气慢慢消褪,并不耀眼的阳光里,雾气变成一个个白蒙蒙的圆点,渐渐飘散。

院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人。她背对着崔小眠,看不清眉目,只能看到她穿了一袭大红色的斗篷。

玫瑰!

从路上遇到来看,玫瑰和崔小眠是前后脚到的,难怪和尚口中念念不忘贺远。原来是贺远的前任相好就在这里。

不但帮他带孩子,还要帮他照顾小三,志觉不愧是得道高僧,此时仍能淡定从容,甚是难得。

崔小眠干笑两声,看着那红彤彤的背影,忽道:“大师这里好大的骚味!”

其实那个啥,崔小眠大多时候都想让人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只是身体年龄影响到心理年龄,她偶尔也会嘴欠啥的。

玫瑰闻言转过身子,多日未见,野玫瑰依然美艳,给这古寂的禅院增添了一抹绚丽。

她显然没有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崔小眠,红唇微微张开,呆愣得看着崔小眠,继而又看向崔小眠身后,见只有志觉和傻小子大牛,她方松了口气,却又似有些遗憾,她的心里还想着贺远吧。

“我还以为大师这里闹黄鼠狼呢,原来是玫瑰阿姨来了。”

这话说得刺耳,玫瑰脸上也变了颜色,内什么,这孩子同她啥时这么大的仇啊?

“阿弥陀佛,女施主是贫僧年少旧识,妙言不可无礼。”除了贺远,志觉算是唯一能管教小光头的,甚至比贺远还有几分薄面。

可不就是,贺远说过,玫瑰同他和志觉全都认识,勾引贺远不成,就来找和尚了。

崔小眠翻翻白眼,谁说要不打落水狗,落水狗不打白不打,更何况这还是个狐狸精。

“她想用美人计祸害我师父,大师莫要上当。”

玫瑰的眼珠子已是瞪得铜铃般大,说真的,她也不喜欢介孩子,从第一眼就不喜欢。

“小东西,阿远那个病秧子的原配,许给你多少好处,让你从一开始就针对我,那女人不能陪阿远上床,还不许他找别人,活该她小小年纪就病入膏荒,以为把你放在他身边盯梢,就能高枕无忧,真是笑话!”

女人果然都是直觉动物,崔小眠表示很佩服,只是玫瑰猜错了,她的确是别人放在贺远身边的暗探,不过并非是那个“不能陪贺远上床”的原配,而是他那亲亲表妹沈玲伊!

崔小眠叉着腰,学着顾大嫂的样纸准备开骂,志觉连忙过来当和事佬:“阿弥陀佛,妙言尚幼,童言无忌,女施主不要介怀,贫僧与你曾是旧识,然贫僧尘缘已尽,且阿远肯让女施主临行前与贫僧相见已属难得,他既已同意放女施主回归阿萨,女施主就莫要再生事端,送你归国的人马已在寺外等候多时,女施主快快上路吧。”

玫瑰哼了一声:“我既能孤身前来桃花寺,想要逃跑轻而易举,何必劳烦专人押送。”

“阿弥陀佛,女施主此言差矣,阿远并非绝情之人,他派人专程送你归国,名为押送,实为保护,这其中原委女施主懂得。”

崔小眠对贺远生出一丝好感,渣男归渣男,却也残存着一点点人性。他既然舍不得杀掉玫瑰,又有和尚为玫瑰求情,玫瑰是他三哥的人,事情既已败露,便免不了一死,明义上他是让人押送玫瑰回去阿萨,实则是保护她免受三哥追杀,不论是顾念小时候的情谊,还是贺远心里对玫瑰残存的暧昧,总归贺远算是待她不薄。

玫瑰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崔小眠,目光凌厉得像要杀人。这样直截了当,不加掩释的性子,实在是不适合做间谍,更加不适合做贺远的女人,沈玲伊的软刀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她戳得死无葬身之地。

崔小眠默默为贺远点根蜡,这孩子招谁惹谁了,十五岁刚刚学会耍流氓,就被他爹塞了个只有三岁的老婆,别人还能做个小妾啥的,沈玲伊的身份是万万不能做妾室的,所以表哥表妹只能眼睁睁地分开。 好不容易遇到青梅竹马又妩媚动人的野玫瑰,可惜却是个奸细。普通人家像他这个年纪的儿郎,大多已成家立业,做了父亲,可他身边有个小徒弟,还要被人查来查去,险些斩草除根,惟恐他在外面生下血统不明的皇家后裔。

从桃花寺回来后,崔小眠的心情很好,腊八粥的事情解决了一半,又亲眼目睹野玫瑰离开大成,她就像吃了人参果一样,全身上下指一个毛孔都舒适顺畅,就连小安子约她见面的事,也显得并不重要了。

崔小眠算算日子,今日已是腊月初四,再过四天就是腊八了,倒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但前两天屯进的杂粮和干果倒是应该出出货了。

大小粮店的杂粮干果都被参加品粥会的食肆抢光了,普通老百姓能买到的只有下品货了,崔小眠一回来,就打发顾大嫂在铺子门前支个摊子,卖杂粮卖干果,价格是进价的一倍!

一回头看到乌金正在马厩里吃草,她问小丫:“我师父回来了?”

小丫点头:“大掌柜一回来就进屋了,看着气色不太好。”

崔小眠推开贺远的屋门,见他坐在书案前,胳膊支着头,看上去没精打采。

贺远这个人,就是几日不睡也比别人精神,可现在就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

该不会是对玫瑰恋恋不舍,患了相思病吧?

崔小眠聪明伶俐,可是对男女之事却知之甚少,全部经验都是来自电视剧和戏本子,甚至还有岛国动作片和春宫图,总之,全是纸上谈兵,她觉得吧,书上那些相思成灾、天无棱天地合的事或许都是真的。

“你没事吧,我今天见过玫瑰,她看上去很好,骂起我来中气十足,说不定没等回到阿萨,她就又找到新的男人了,所以你就放心吧。”

贺远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她:“什么乱七八糟的,师父有些不适,你不要惹我生气。”

不适?

你丫是练武的,除了受伤以外,还有什么不适?感冒发烧出水痘,你逗比吧。

莫非你是大姨妈来了?

明明犯了相思病,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真矫情!

崔小眠累觉不爱,懒得理他,跑到大门外帮着顾大嫂练摊儿。

一一一

第九十四章 摸~~~

到了下午,贺远竟然发起高烧,他是练武之人,崔小眠跟在他身边几年,.

从来不得病的人,一旦病起来反而更加严重。

郎中开了药,小丫煎好了,黑乎乎一大碗,崔小眠不知这药效能否有用,但也没有别的法子,她把药给贺远端过来,还不忘拿上一包蜜汁桃片。

“师父乖,把药喝了。”用力抬起贺远的肩膀,拿了两个靠枕垫在后面,把药端到他的嘴边。

贺远烧得迷迷糊糊,眼睛紧紧闭着,皱着眉头抿了一小口,就不肯再喝,这人比小孩子都难伺候。

崔小眠拿出一枚蜜汁桃片放进他的嘴里,趁着他还没咽下,用小勺舀了一口汤药猛灌下去,贺远咳了两声,但还是吞了下去,按照这个办法,崔小眠又给他灌了十几勺汤药,直到差点呛到他,这才停下来,再看碗里也只剩下小半碗,想来也够了。

平日里都是贺远欺负她,如今他病了,终于轮到她做徒弟的折腾他了,崔小眠有种农奴翻身做主人的感觉。

用帕子替他把溢在嘴角的药汁擦拭干净,又给他多加了一床棉被,崔小眠这才蹑手蹑脚从贺远屋里走出来。

晚上还有三桌客人,四十多道菜要炒,崔小眠不放心贺远,让顾大嫂到屋里看着他,反正贺远烧得眼睛都睁不开,睡了又睡,有个话痨在身边也无妨。

小丫心灵手巧,这一年来在崔小眠的调教下,不但能配菜打荷,凉菜和一些大路货的炒菜蒸菜也能手到擒来,有小丫帮忙,崔小眠省心省力。

眼看还差十几个菜就能大功告成,崔小眠用搭在肩上的手巾擦擦汗,喝口冷水便又上了站到她专属的小板凳上继续炒菜。寒冬腊月。她却热得直冒汗。

“小掌柜,了不得了,大掌柜不停地呕吐。”顾大嫂的大嗓门忽然响了起来,正在往鱼身上浇热油的崔小眠被吓了一跳。手一抖,一勺热油全浇到左手手背上。

她惊呼一声,随手抓起灶台上的碱面洒到手背上,对顾大嫂说:“这个我教过你,你来弄,我去看看师父。”

顾不得手背上火辣辣地痛,崔小眠跑出厨房,一阵冷风吹过,原本满头大汗,被风一吹。便连打几个喷嚏。

贺远吐得一踏糊涂,屋子里弥漫着药味和酸臭,看看他吐出来的东西就知道,下午的药白喝了。『雅*文*言*情*首*发』

贺远反倒是清醒了,靠在床上听着崔小眠数落他:“你是大人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好不容易给你灌了药,你却全都吐出来......”

“过来”贺远叫她,又指指搭在衣架上的外套,示意她从里面拿东西。

崔小眠一摸,外套潮乎乎的,似是淋湿后放到火上烤。却没有烘干。

衣裳里面有一个暗袋,崔小眠从里面摸出个红木锦盒,锦盒外面镶嵌着珍珠玛瑙,甚是珍贵华丽。

崔小眠把锦盒递给贺远,他并未接过,对她道:“藏到你的枕头里收好。等到过了年再找买家脱手。”

难怪弄得如此狼狈,原来这厮又手痒了,估计是被人追得跳进江里,又没有穿水靠,冬日的江水寒冷刺骨。他不发烧才怪呢。

锦盒内装的是一枚玉连环,以白玉雕成,晶莹剔透,水色极好。

玉连环多是情侣之间的信物,通常为两只玉环套在一起,喻意永结同心。

而这对玉连环的特别之处在于这两只玉环之上并无缝隙,并非是用已经雕成的玉环套在一起,而是用一整块白玉雕制而成。

崔小眠回屋把锦盒放进枕芯里藏好,再回来时,贺远又已沉沉睡去。

崔小眠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似乎比下午更烫了。喝下的汤药都被他吐了出来,余下的小半碗估计也会此。天色已黑,不能再去药店抓药了,贺远高烧至少四十度,崔小眠前世时曾听医生说起过,发烧如果不能及时医治,会衍生出其他疾病,如果今晚贺远不能退烧,明日就是郎中来了,那也晚了。

这时顾大嫂跑来叫她去炒最后几道菜,还告诉她,有客人抱怨今天的贵妃醉鸡酒味不够。

贺远病着,崔小眠既要照顾他,又要炒菜,难免有些疏忽,她正想再多炒一个菜给这个客人送过去,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贵妃醉鸡......

“顾大嫂,铺子里的事你先不用管了,趁着还没有打烊,快去打上十斤烧刀子,要最烈的那一种。”

崔小眠手脚麻利,忙不迭地炒完最后几道菜,又多炒了一道滑溜鸡片送给那桌挑剔的客人,这才松了口气,今天的工作算是完成了。

吩咐小丫招呼客人,她找了几块老姜,在案板上剁成碎末,大锅烧水,把姜末扔进去,过不多时,一大锅生姜水便煮好了。

这时顾大嫂把酒买来了,最浓烈的烧刀子!

崔小眠把贺远的呕吐物清理干净,用清水冲刷了两遍,屋里还是有一股酸臭的味道。

她从灶间找了几块竹炭,用细砂布包了,挂在贺远屋里,崔小眠在现代时,就常常在超市里看到这种除味用的竹炭包,桃花城外竹林众多,竹炭也是家家户户常备之物。

崔小眠和贺远都不喜欢用香料,所以家里也从不备着那些,贺远呕吐过之后,屋里又酸又臭,他正在发烧,暂时不能开窗换气,只好用这种竹炭这种笨法子。

贺远的额头烫得像火炭,她把湿凉的手巾放上去给他降温,烧刀子用烧水温过,再倒进瓦盆里,崔小眠要用最原始的酒来代替酒料精,给贺远擦洗身子。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当崔小眠的手一碰到贺远的衣裳,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丫的,眼前半死不活的这个人并非只是她的师父她的长辈,还是她的......

别以为给你擦身子就是沾你便宜,老娘不稀罕。

于是,她果断叫来大牛,趁着贺远昏睡,扒了他的中衣,全身上下剥得只剩一条小内内,再指挥大牛用手巾蘸上温热的烧刀子,给贺远擦拭身子,一边擦还一边对崔小眠说:“大掌柜看着挺瘦,身子骨可真壮实,小掌柜你快看看。”

尼玛,不穿衣裳的男人有啥可看的,还不如去看白条猪。

崔小眠把贺远的双脚泡进生姜水里,她没有再麻烦大牛,卷起袖子,用生姜水给贺远泡脚,并用姜片反复擦揉他脚底的“涌泉”穴和后背的“大椎”穴。

小的时候,她每次感冒发烧都哭闹着不肯打针吃药,妈妈就是用酒精和生姜给她退烧的。

生姜水浸到她的手上,疼得钻心,崔小眠这才想起来,方才她一着急,手被热油烫到了。

又红又肿,还起了一串水泡!

做为一名大厨,不小心被烫到那是常事,崔小眠早就过了挨了烫就大惊小怪的时期,她在灶前常备着食用碱面,就是为了防止烫到。

好在受伤的是左手,她还有一只更熟练的右手。

她用一只手给贺远泡脚,还要不停地加着热水,保持水的温度,泡了小半个时辰,大牛一直用烧刀子给贺远擦身子,贺远还没有出汗,崔小眠和大牛却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大牛,差不多了,不用再擦了,你留些白开水在屋里,你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多亏有个大牛,否则就要劳她大驾给贺远脱衣服擦身子了,以前倒也没啥,可是现在不行,坚决不行!

用棉被把贺远脑袋以下部位全都裹起来,崔小眠用小勺舀了几口白开水给他喂下去,发烧的人身体严重缺水,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喝水,白开水能够补充人体水分,加速汗液排出,让他快些退烧。

崔小眠和大牛把他当木偶一样折腾,若是往常,他早就开骂了,可现在烧得迷迷糊糊,中间醒来一次,嘴里嘟哝两句便又昏睡过去。

大牛关上门出去,崔小眠这才感觉全身累得快要散架了。她记得前世这个年纪,从来没有过这种累得感觉,真是命苦,一个晚上炒了四五十道菜,还要照顾病人,崔小眠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她这才想起,她还没有吃晚饭。

可是她太累了,懒得再动,趴在贺远的床沿上便睡着了,睡着了也就不会再饿。

也只是睡了一个时辰,崔小眠就醒了,贺远额头的凉布巾已经变热,她换了一块重又给他敷在额头,可惜没有凉块,否则效果会更好。

贺远的额头被湿布巾敷着,用手试不出冷热,崔小眠只好把手探进贺远的被子里,摸摸他的身上。

贺远光洁的皮肤上有一层湿粘,崔小眠松口气,她和大牛一晚上的劳动没有白费,贺远终于出汗了。

大牛说的对,贺远真的挺结实,崔小眠顺着他的腰线一直摸上去,就摸到了他的腹肌,然后......她把手缩回来了......o(╯□╰)o

一一一

这两天小区内维修线路,晚上十点才来电,真是对不起大家了,连续两天更新延迟,希望明天就能恢复正常。

第九十五章 你敢嫌弃我?

睡到半夜,贺远便醒来了,小光头趴在床沿上,.

他隐约记起一些昨晚的事,身上已经退烧了,只是脑袋沉甸甸的,依然很痛。

“醒醒,回房去睡。”贺远用手指戳戳崔小眠的小脸蛋,嫩嫩软软,手感很好。

“唔”,崔小眠睡眼惺松地睁开眼睛,看到贺远便清醒了一半,伸手摸摸他的额头,长舒了一口气,起身就要走。

贺远一把拉住她,急急地问道:“是你给我脱的衣裳吗?”

崔小眠扁扁嘴:“你想得倒美,大牛给你脱的衣裳,又用烧酒给你洗了澡,你才能这么快就退烧了。

贺远心里竟有些失望,还以为是小光头,竟然是那只傻大牛。

唉,师父大人,你要多猥琐。

今天太累,贺远退烧又让崔小眠放下心来,她睡得很香,自从遇到沈玲伊之后,崔小眠还是第一次睡得这样踏实,她一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贺远已经起床,面色略有些苍白,但精神很好。

他正坐在堂屋里吃早餐,自家摊子上卖的熏肉大饼、卤鸡蛋、小米粥。

“你生病了,不要吃这样油腻的东西,把肉给我吃,你吃大饼。”

“为师也想吃些清淡的,你这么累,就不麻烦你了。”

崔小眠懒得和他逗比,劈手抢过他手里的熏肉大饼,把里面的肉塞进自己嘴里,再把大饼还给他。

阿木正在院子里给乌金梳毛,这阵子他常来,有时晚上就住这里,大牛房里甚是宽敞,多加一个人也不觉拥挤。

崔小眠还知道那个经常躲在马车里的高手叫隐,可是崔小眠从未见过他。

“小主人,早。”

“阿木。你来得正好,快些陪我去买菜。”

整个上午,阿木全都苦着脸,.那原本用来杀人越货的马车,现在装满鸡鸭鱼肉、米面蔬菜。

“小主人,阿木有事想求你帮忙。”

阿木这个人,人如其名,一般就是崔小眠问一句,他说一句,或者干脆点头或摇头,今天竟然有事情想求她帮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唔,你说吧。”

“小主人。您可能也知道,主人在京城有府第,这些年他不在,府里的事都是江嬷嬷操持,江嬷嬷今年去世后。便是崔大姑娘在管着,阿木昨日收到崔大姑娘的信函,崔大姑娘说府里杂事诸多,让阿木劝主人回去。阿木不会劝人,小主人,您有空劝劝主人吧。”

崔小眠一头雾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江嬷嬷应是贺远的乳母,可是这位崔大姑娘又是哪位?

“我那还没正式过门的师娘也姓崔,那这位崔大姑娘是谁啊?”

“崔大姑娘是王......是崔家小姐的庶出堂姐,崔家小姐年龄小,成亲前又病倒了,主人心里不痛快。崔家小姐的花轿进了门,主人却留信说他要出去游历,增长见闻,历来的规矩哪有让新娘子的花轿打回头的道理,何况又是皇......是主人的父亲订下的亲事。不可更改,后来,皇......主人的母亲亲自来到府上,让崔家小姐敬了媳妇茶,算是在宾客面前给足了崔家面子,崔家小姐也就留在府中,过些年能圆房时,再正式行大婚之礼,崔家小姐年纪幼小,是由崔大姑娘陪在她身边,一起住在府里,江嬷嬷去世后,主人不在,府里的庶务便由崔大姑娘打理,这也是主人允了的.”

时隔五年,崔小眠还是第一次听到当初她走后发生的事情,所谓崔家小姐成亲前病倒,应是借口,崔家不知从哪里找来个小女孩冒充自己,可又怕被人识破,便假装有病,她年龄小,见过她的人本就不多,如今推说有病,也便免去了新婚后各种礼仪,一个三岁小孩,几年后容貌发生变化是很正常的,也就不会再有人起疑。

“阿木,那位崔大姑娘闺名是叫崔蓉蓉吗?”

阿木茫然地摇摇头:“府里的人都叫她崔大姑娘,闺名是啥阿木不知 。”

“那她可是十七八岁,是崔家小姐庶出六叔的女儿。”

这次阿木点点头:“原来小主人早就知道了,崔大姑娘常在府里说,她爹是庶出,可她却是嫡出,所以她的身世府里人都晓得。”

原来六婶婶和蓉蓉堂姐还是如愿以偿了,崔蓉蓉竟是和假的崔绛春一起进了贺王府,崔绛春年幼又有病,六皇子又没有其他姬妾,崔蓉蓉想要爬上六皇子的床易如反掌,只要做了妾室,再生个一男半女,凭她是王妃堂姐的身份,晋升侧妃并非难事,假的崔绛春只是个小孩,既没有夫君恩宠,又不能操持家务,再加上身份又是名不正言不顺,很快便成为傀儡摆设,而崔蓉蓉就成了贺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只是她们没有想到,六皇子竟然离家出走,而且一走便是几年,六婶婶和崔蓉蓉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在王府一住就是五年,眼看着大好青春就要空渡,前一阵六皇子回到府里处理乳娘丧事,又默许由她打理府中琐事,这才让这对母女重又燃起希望之火,阿木是六皇子的亲信,崔蓉蓉便托了阿木来劝六皇子早日回去。

“好吧,我试着劝劝师父,只是不一定能成啊,师父貌似不喜欢有人管他的事。”

“谢谢小主人,阿木的娘也在府里,崔大姑娘对她很是照顾。”

阿木从不多管闲事,能让他就范的,也就是他娘了,崔蓉蓉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上次在桃花寺,贺远听说六婶婶是帝师府的人,马上就说崔小眠是自己的儿子,可见他对这门亲事有多么厌恶,即便六婶婶并没有见过他,他也像只刺猬一样,随时想让帝师府的人知道,他对那位已经“嫁”进门的未婚妻是何等轻视。

呸,我这样一枚如花萝莉,年轻得不能再年轻,嫁给你这么一个大叔,你竟然还不乐意,学我离家出走,还要告诉我娘家人,你在外面生了儿子,别人以为你是嫌弃我年纪小不能圆房,其实你是恋着你那个坏心眼的表妹!

想起沈玲伊,崔小眠就气得咬牙切齿,六婶婶和崔蓉蓉要杀死她,沈玲伊却是想要令她生不如死,比起那母女两个,沈玲伊更加阴毒。

而贺远对沈玲伊尽心维护,不信她却相信沈玲伊,崔小眠越想越气,就在给贺远煮的皮蛋瘦肉粥里加了点儿料。

贺远连去了三次茅厕后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刚刚退烧,身子还很虚弱,这下子屙得他走路都打晃了。

“崔小眠,你在我的粥里加了巴豆粉?”

“是我加的,怎么样?”崔小眠昂着头,视死如归,没给你下砒霜都是便宜你,巴豆粉只是帮你通通气。

“师父生病,你还下药,你这个欺师灭祖的东西,看为师怎么教训你!”

“你只是我师父,又不是我亲爹,你凭什么教训我!凭!什!么!”

小东西做了坏事还敢顶嘴,贺远撸起袖子就要揍她,崔小眠掉头就跑,若是平时,她跑不了七步就能被贺远抓住七寸,挂房梁三天三夜不给饭吃,今天他走路都发飘儿,一巴掌抽过去,竟然没有打中,崔小眠虚晃一招从他胳肢窝里钻过去,夺门而逃,贺远气得张大嘴愣了足足十秒,才能相信这个事实!

“崔小眠,有本事你跑了就别回来,只要你回来,为师就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逃!”

骂归骂,气归气,贺远还是到崔小眠房里,拿出枕芯里的东西看了看,一样不少全都在,这个小财迷跑不远,这些东西拴着她的心,她过不多久就会回来的,到那时看师父如何收拾你。

这么一闹腾,贺远的肚子又疼了,扔下枕芯便奔向茅厕,等他从茅厕出来已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了,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跑到崔小眠房里一看,那些金银细软连同枕头一起,全都不翼而飞了。

他再到院里一看,方才还在太阳地里打瞌睡的肥仔也不见了!

好个小光头,竟然趁他去茅厕,偷偷溜回来取走东西带走狗。贺远气得七荤八素,不知道小光头今天抽的什么风,昨天晚上还那么孝顺,今天就给他吃巴豆粉,早就知道女人是善变不可理喻的动物,只是没想到,这么小的女人也这样。

贺远觉得自己就是救了狼反被狼吃掉的东郭先生,救了蛇反被蛇咬死的农夫,总之,一想起他“含辛茹苦”养大的徒弟竟然携款私逃,他那颗水晶玻璃心就碎了一地。

方才师徒两个闹得天翻地覆,吉祥三宝吓得躲到铺子里谁也不敢回来做出气筒,何况大掌柜原本就不是省油的灯。

贺远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屙肚子再加发火,他口干舌燥,可茶壶里的水是凉的,他才喝了一口,肚子里又是一阵绞痛,只好重又回到茅厕里继续屙。

空气里弥漫的不只是他屙稀的味道,还有贺远森森的怨气,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小光头,让她这次下了这么大的剂量。

贺远是不会明白的。

一一一

第九十六章 枕头控

冬日的午后暖洋洋的,晒到人身上很舒服,空气里夹杂着这个季节里难得的桃花清甜,肥仔舒服地半坐在地上舔着屁屁,墙后传来琅琅的读书声。『雅*文*言*情*首*发』

这是桃花书院后墙外面,崔小眠翘家后一直坐在这里。跑出家门的那一刻,她想着就此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贺远没有沈玲伊的地方去。

她来到桃花书院,就是想让浣之给她引见,她想到五柳镇跟着叶老太太,长大后做一个像苏秀才那么有商业头脑的女中豪杰。

五柳镇鱼龙混杂,贺远看上去很怵头叶老太太,有她罩着,贺远拿她崔小眠也没有办法,顶多就是除名,逐出门墙,话说也从来没有给他正式嗑头拜师,何来门墙之有?

她来的时候还不是放学的时辰,崔小眠抱着她的宝贝枕头坐在路边,下巴抵在枕头上,满脸呆萌,脑子里却没有闲着,像所有离家出走的小少女一样,想着自己的心事。

今天是初五,再过三日就是腊八了,品粥会的事她已经准备的七七八八,就等着腊八那日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她走了,参加品粥会的事也就泡汤了,到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捧走金字招牌。

沈玲伊抓她是上个月的初十,再过五天她就能知道,自己身体里究竟还有没有百虫散的毒素,如果没有那当然是好,但如果真的有呢?小安子约她腊八那天不见不散,十有*就是来给她送这个月的解药。( 平南文学网)

沈玲伊说过的每一句话,崔小眠都记得清清楚楚,她不像是吓唬小孩,真的不像。

如果真的像沈玲伊所说,百虫散就在她的体内,那她从此就要变成沈玲伊的工具,崔小眠宁可做一个活着的工具,也不想做有节操的死人。

可是她如果就这样走了。而沈玲伊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很快就要变成没有节操的死人了。

又有一阵读书声传来,这里面应该就有浣之哥哥吧,崔小眠的心尖尖突突地跳着。浣之哥哥就在里面,只要再等上两个时辰,浣之哥哥放学回家就能看到她了,从此后她就和浣之哥哥去过那一起数星星的快乐日子。

但是真的中了毒怎么办,再好看的死人也不能数星星啦。

想到此处,崔小眠霍的一下站起身,老娘就在贺远身边再忍受五日!、

五日后,如果她没有发作,那就是沈玲伊说谎,.继续数星星。

如果她发作了,那就忍辱负重,潜伏在贺远身边,千方百计让贺远和沈玲伊凑成一对,生出一窝天残地缺。最好还有低能儿,哈哈,哈哈哈!

“肥仔,咱们走。”崔小眠抱着枕头,牵着肥仔,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书院外墙。

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说不定还能返!

一路上。崔小眠和肥仔都是昂首挺胸,视死如归,慷慨就义。

远远的看到家门口的两株老桃树,崔小眠的心尖尖又是一阵突突跳,这才走了一两个时辰,她就有了传说中的近乡情怯。

“肥仔。咱们就这样回去,会不会很没面子?”

肥仔:汪~

“儿童失踪,不是应该报官的吗?怎么看不到捕快呢?”

肥仔:汪汪~

“贺远的五千两外加刚刚到手的玉连环,全都在我身上,他八成正在满世界找我。风平浪静是因为家里没有人,所有人全体出动,一起去找我了。”

肥仔:汪汪汪~

崔小眠满意了,肥仔真聪明,她说的话肥仔都能听懂。

黑漆铁门没有上锁,在里面插着,家里有人!崔小眠有些失望,貌似和她想像的有些出入,没有全家总动员。

她眯起一只眼睛,扒着门缝往院子里看,谁知她的脸蛋刚刚贴到大门上,那门竟然无声无息地从里面开了,你说吓人不吓人!

一条高大的人影像堵墙一样,挡在她的面前,她从下往上看,就看到了贺远的脸。

那厮铁青着脸,苦大仇深地瞪着她,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有啥不能接受的,少见多怪,我崔小眠又回来了!

“小畜牲,你还敢回来!”

人品低劣的人就是这般没有教养,你是我师父,我都是畜性了你说你又是个啥?

不但没有教养,更加还没有风度,贺远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伸出他的罪恶之手抓向崔小眠,崔小眠使出苦练三年的必杀技“罗汉折枝”回敬他,见招拆招,以动制动,一击得中,不是断手就是断胳膊,总之,会很惨!姐是练家子!

世上之事往往就是如此不尽人意,崔小眠的“罗汉折枝”已练得滚瓜烂熟,无奈这一招是贺远教她的,而且他的身高也占尽优势,只见那厮身子一旋,一把握住崔小眠攻向他的右手,胳膊肘顺势一带,泄掉崔小眠小臂上的力量,手臂微微一提,不费吹灰之力已将崔小眠抓在手里。

唉,悲催的人生不需要解释!所以说贺远这厮腹黑,明明是能破解的招式,他还要逼着她去学,学会了再让他破解,这人典型的抖s综合症。

即使被贺远抓住,崔小眠的怀里还紧紧抱着她的宝贝枕头,直到她被贺远按在膝盖上狠抽屁股时,那枕头都没有离开她的怀抱!

话说崔小眠至少有一两年没有挨揍了,贺远嫌揍她太费劲儿,所以改成高空悬挂了。

“杀人啦,出人命啦!”崔小眠的鬼哭狼嚎此起彼伏,震破苍穹,可竟没有一个打抱不平的,就连吉祥三宝也按兵不动。

“混帐东西,你喊破嗓子也没人救你,师父揍徒弟天经地义,越大越不听话,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冲师父出手,弟子规你是白学了。”

贺远倒也没有使全力揍她,他是练武的,那手劲不是一般的大,真要使出真功夫,崔小眠这小身板一把掌就能被他扇成残疾,可即便他没用劲,隔着冬天厚厚的棉裤打到屁股上还是火辣辣的疼。

崔小眠哭得嗓子都哑了,这厮才停下手,连人带枕头全都挂到了房梁上。

其实也只是挂了小光头而已,之所以说是“连人带枕头”,是因为她被贺远揍得屁屁都成了八瓣儿,可是那枕头却还是牢牢地抱在怀里。

贺远看着她,差点笑出来,小光头对她的枕头这才是不离不弃,舍命不舍财。

“把枕头交给为师,就放你下来。”贺远嘴角上扬,笑得阴风阵阵。

“去你妈的,要命一条,要枕头没有!”不就是当吊灯,有啥了不起,又不是没挂过,姐没有恐高症,也没有心脏病,姐最喜欢这种居高临下、高瞻远瞩的调调,贺远你丫的懂个屁!

其实内个啥,四蹄悬空,身子冲下挂在半空,怀里还要抱个枕头,这种高难度的姿势做起来甚有难度,更何况还要忍受屁股上传来的阵阵巨痛,崔小眠使劲抱着枕头,由于太用力,指节都泛白了。

贺远就坐在她身下不远处,跷着二郎腿,摆出极为不雅的流氓姿势。肥仔一副奴颜媚骨,趴在贺远身边,看都不看崔小眠一眼,妥妥的就不懂忠心护主,同仇敌忾,指望它成为一代好狗,绝壁是红果果的妄想。

兴许是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屙光了,这会子贺远的肚子不疼了,他也不想去茅厕了,好整以瑕,仰视着崔小眠,好像蛮有成就感的说。

他先是看到崔小眠的宝贝枕头,继而就看到使劲抱着枕头的小爪子,然后他就赫然发现,有一只小爪子又红又肿,还有一串四五个水泡!

他站起来,扬着头,指着她那只受伤的小手问道:“这是怎么弄的,伤成这样都不上药,你想弄得满手是疤啊?”

“老子愿意,还不用纹身了呢。”贺远不说,崔小眠自己都忘了手上烫伤的事,可现在经他提醒,那烫过的地方便是一阵阵的剧痛,和屁屁的疼痛交相辉映,疼得崔小眠眼角使劲抽搐。

贺远回到自己房里,过不多时便拿了一只小瓷瓶走出来:“乖宝宝,师父手上这是专治外伤的药,涂上去冰冰凉凉,立时就不痛了,而且手上也不会留下疤痕,只要你向师父认个错,师父就给你涂上。”

呸!小看人,拿瓶药膏就想换取我宝贵的膝盖,你也太没文化了!

想当年,姐一个人漫步巴掌镇,从三岁到五岁,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从灵魂到*被洗礼了一次又一次,到如今,除了这个枕头以外,她就只有满满的节操了。

屁股再痛也没有爆菊,手上受伤也没有毁容,事到如今,姐仍是天高云淡的节操支柱,想要收买我,做梦!

“哈哈,笑话,老子就是喜欢手上有疤,这才够性格,烫个泡有何妨,杀人不过头点地,砍了脑袋就是碗大的疤!师父,我错了......”

一一一

其实内个啥,我真的不好意思再次道歉了,明天或许还是会迟到,氮素,十三是不会断更滴。

扑倒,群摸~~~

第九十七章 八宝糯米饭

崔小眠半个身子在床上,半个身子却探到床外,她被贺远的眼睛逼视得无处藏身,只好探身拨弄着肥仔的毛毛。『雅*文*言*情*首*发』

“都道七八岁猫狗嫌,你过了年就九岁,为何还是如此顽劣?”

“没有锦衣玉食,可为食这些年也是拿好粮食把你养大,你怎生得禽兽不如?”

“女生外向,可也没有八岁就挟带私奔的,为师平日里太过纵容你了。”

......

崔小眠相信,每一个男人都有成为唐三藏的特质,而每一个抠脚大叔都是从二十岁开始的。

“肥仔养了一个月,就会给为师叼鞋子摇尾巴,为师养了你三四年,你便气了我三四年。”

“你平素最喜欢在别人面前假装懂事听话,你也在为师父面前装几日好孩子行不?让为师省省心。”

......

说得像是我虐待你似的,我长成这样,还不都是你教育的,不作死就不会死,你想让我装几日好孩子,我便装给你看,五日,只有五日!

“师父大人,你唠叨得口渴了吧,徒儿去泡壶参茶可好?”

也只是这样一句话,贺远的脸部线条便就柔和了,正欲提出更加非份无礼的要求,看到小光头那绑成粽子的小手,和那只能趴着不能躺着的小身板,果断决定还是放过她。

“你有伤,就不必太过辛苦,只需给为师炖碗人参鸡汤,再做个你拿手的炸酿元蹄,随便蒸条鱼,炒个罗汉斋就可以了。”

崔小眠:......

距离腊八品粥会只有最后两天了,贺远却没看到崔小眠煮个粥让大家试试口味,非但如此,还在铺子外面摆个摊子,把前一阵屯的杂粮和干货卖得七七八八。

做为铺子的大掌柜。贺远不明觉历,何况这品粥会的摊位还是他去商会申办的,况且他还隐隐觉得,小光头良心发现。跑了又回来,八成就是和品粥会有关系。

“你将食材全都卖了,拿什么煮腊八粥?”

崔小眠正在喂狗,头都没有抬:“师父想喝腊八粥啊,那我让顾大嫂这就煮上,食材没有全卖,留了一些,足够咱们一大家子煮个三五顿。『雅*文*言*情*首*发』”

“为师是指品粥会上的粥。”

崔小眠终于站起身,踮起脚尖扬起胳膊,拍拍贺远的肩:“师父放心。粥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那日顾大嫂果然煮了一大锅腊八粥,按崔小眠的指点,粥里加了白米、糯米、小米、红豆、绿豆、麦仁、薏米、桂圆、莲子、核桃、红枣、花生、荔枝干、白果、银耳、白扁豆,出锅时又洒上果脯丁。这便是她原本想在品粥会上露一小手的十八罗汉粥,十八种杂粮干果喻意佛门的十八罗汉,只是后来她又改变了想法。

这粥很合贺远的胃口,加之小光头已经连续两天乖巧听话,他的心情也随之大好,遂吩咐,以后每天早上都用这粥做早点。直到他吃腻为止。

到了下午,柳捕头家里的老佣人来了,说柳夫人这几日没有胃口,想吃些甜食,让崔小眠看着做上一些,傍晚时送过去。

崔小眠有些自责。这些日子出了很多事,柳夫人和柳如月都没来铺子,她也没有登门去看看,自从她三岁离家以后,柳夫人是对她最好的人。

举着个受伤的手。崔小眠亲自下厨做了一道八宝糯米饭,用的就是中午煮粥没用完的食材,挑捡了糯米、薏米、红枣、桂圆、红豆、核桃、莲子和果脯丁,凑成八种,先把糯米蒸熟,再取出一只大碗,在内壁用猪板油擦抹了一遍,碗底摆好果脯丁、桂圆肉、红枣、核桃仁、莲子、白扁豆、薏仁米,最后放熟糯米饭,上屉蒸上一炷香的时间,出锅后扣到盘中,用麦芽糖加水煮成糖水洒在上面。

崔小眠把八宝糯米饭装进食盒,忙里偷闲,亲自给柳夫人送过去。

柳捕头和柳如月都不在家,浣之还没有放学,家里只有柳夫人,她半靠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香炉里燃着一炉檀香,但仍然遮不住屋里的异味,显然是刚刚呕吐过。

看到崔小眠来了,柳夫人很高兴,但还是没有精神。

“柳婶婶,王妈只说您胃口不好,小眠看着您倒像是生病了,看过郎中了吗?”

柳夫人拉着崔小眠的手,看到包裹得严严实实,很是心疼,道:“看过郎中了,婶婶没有病,小眠的手这是怎么了?”

听到柳夫人没有病,崔小眠松了口气:“小眠的手只是炒菜时不小心烫到了,没有什么事,就是师父不放心,一定要包扎起来,过几日就好了。我听王妈说您没有胃口,想吃些甜食,就给您做了八宝糯米饭。”

说着,她从食盒里把八宝糯米饭取出来,端到柳夫人面前:“婶婶您尝尝,可还对胃口?如果觉得能吃得下,明日小眠再做了给您送来。”

八宝糯米饭色彩鲜艳,五色缤纷,柳夫人看上去有了些胃口,拿起瓷勺吃了小半份儿,一旁的王妈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对崔小眠道:“小掌柜,我家夫人这些天吃的东西加在一起了没有今儿个多,麻烦你明日再照着这个做一碗,老婆子自己过去端来就是了。”

崔小眠偷偷打量柳夫人,见她慵慵懒懒,全没了平日里的爽利,脑子里灵光一闪,问道:“柳婶婶可是怀了小弟弟?”

柳夫人和王妈相视一笑:“这孩子怎就这样聪明,如月快二十了,都不如他机灵。”

“恭喜柳捕头和柳婶婶,又要添丁了。”

柳夫人脸上掠过一丝潮红,笑道:“小眠就是乖巧,快别恭喜婶婶了,老蚌生珠,说出去都丢人。”

柳夫人也不过三十五六岁,在现代也就是个高龄产妇,可在古代确实算是“老蚌生珠”了。她在这个岁数再次怀孕,妊娠反应难免会比年轻时要强烈,生产时的危险也就更高,也算是喜忧参半。

这时外面门响,是浣之下学回家了,姐姐身子不适,他一回家便先来问安。

看到崔小眠也在,浣之一怔,随着小脸蛋就红了,红到脖子根儿。

“你这孩子,看到小眠怎么也脸红,像个大姑娘家,你把这副样子分给如月一些,她就能嫁得出去了。”

柳夫人快言快语,拿自家兄弟打趣也不留情面,于是浣之的小脸更红了,真是丢人,连姐姐都看出来了。

“浣之哥哥,你这些天都没来我家铺子买卤味了。”真的好多天没有看到浣之哥哥了呢,那日在书院外面做了两个时辰,也没有看到他。

姐姐在旁边,浣之更是都不敢去看崔小眠,低着头,眼睛盯着脚尖,小声说:“明日我就去买。”

声音虽小,可还是被柳夫人听到了,她奇怪地问道:“你去买卤味,你不是吃素的吗?”

崔小眠有些奇怪,浣之哥哥破戒有一阵子了,柳夫人不知道吗?

“我是买给......买给先生吃的”,这下子浣之连柳夫人都不敢看了,低声道,“你们聊,我去背书了。”

说完,就像兔子一样逃走了。

崔小眠看着浣之的背影,小心窝子又是一颤一颤的,浣之哥哥总是这样害羞,真可爱。

柳夫人却是一头雾水,对崔小眠道:“小眠你别介意,我这兄弟平素里也不是这样,不知为何看到你就连句整话也说不出了,倒像是动了春心,哎哟,这可不行!”

柳夫人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自家兄弟虽然腼腆,可也不致于看到个小孩都害羞成这样,那副欲说还休,海棠含春的模样,分明就像是看到了心仪的女子一般,可是崔小眠非但是小孩,还是个男孩子啊。

柳夫人也听人说起过有的男人就是喜好这一口,她也只当笑话来听,可是轮到自家兄弟,她就不能淡定了。

“小眠,你告诉婶婶,你浣之哥哥是不是每次见到你都是这个样子,结结巴巴,还红了脸?”

崔小眠从柳夫人那“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里已经明白了,心里甜滋滋的,浣之哥哥真的是对自己有好感呢,自己没有经验,要是柳夫人一定是有经验的,连她都能看出来,那就不会错。

可她还是要安慰一下柳夫人,谁让自己是男的呢。

“是啊,在桃花寺时,浣之哥哥偷看不正经的戏本子,被我抓住了,从那以后,他看到我就是这样怪怪的,其实我真的没有说出去。”

“他看不正经的戏本子?”柳夫人真是又惊又喜啊,自家兄弟不是只读佛经的吗?那些戏本子虽说不正经,可也都是讲的男女之事,貌似没有断袖之癖的吧。

“哼,这个不让人省心的,难怪给他提亲他不同意,原来是想找戏本子里那样的女子,小眠啊,你听话,长大后可别学他那样,他是学佛学得都痴了。”

“柳婶婶,我记住了,时辰不早了,小眠要回铺子了,明日做好饭就让王妈给您端过来。”

浣之哥哥,你不会怪我吧,让柳夫人知道你看黄书,总好过让她误会咱俩搞基吧。

唉,你们这些成年人,真不让人省心。

一一一

第九十八章 有仇必报

崔小眠没想到,她挨揍的事不到两日便传遍整个菜市场,人们对此津津乐道,好像忽然间才发现,原来那个铁嘴钢牙、斤斤计较的光头原来真的是个小孩,.

疱丁张: “小掌柜,买两片牛肉垫到裤子里,师父再打就不疼了。

崔小眠:“好啊,那你白送我两片吧。”

切,小孩子挨揍有啥了不起,我就不信你们小时候没挨过揍!

卖菜玲:“小光头真可怜,这还没有师娘呢,就被师父揍成这样,等以后你师父成了亲,你就要给师娘倒尿盆,一天没倒,你师父就能把你打个半死。”

猪肉荣:“有了后娘也就有了后爹,到时候你师娘拿针扎你的指甲缝,你师父管都不管。”

好吧,还是你们两个最狠,敢让我倒尿盆,我就直接把尿盆子扣在他们头上!

买菜用了半个时辰,听大家嚼舌根子用了一个时辰,崔小眠离开菜市场里,感觉耳朵都比以前厚实了。

如果不是生气贺远嫌弃她,崔小眠就不会让贺远吃巴豆粉,不给他吃巴豆粉,他就不会痛下黑手揍她!

想到贺远就想起沈玲伊,想起沈玲伊就想到冯老头和小安子,总之,这些人是一丘之狢,全都不是好东西。

还没到家门口,便看到一条瘦小的身影在老桃树下东张西望,那副躬身拧腰的伪娘样纸,除了小安子还能有谁。

“阿木,那是个坏人,三天两头欺负我,你替我教训教训他。『雅*文*言*情*首*发』”

阿木别看像块木头,可却是一块有思想的木头,他看看远处的小安子,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这才道:“小主人,是否先请示一下主人?”

崔小眠小脸一拉,冷冷地问道:“阿木。你有几个主人?”

阿木这次没犹豫,断然道:“两个,主人和小主人。”

崔小眠满意了,笑眯眯地点点头:“既然如此,就别闲着了。”

崔小眠知道,阿木别看嘴上不行,打起架来那叫干净利落,从他上次做掉张花娘就可见一斑。

阿木这辈子从未帮贺远以外的人做过事,可是贺远交待过,崔小眠是他的小主人。让他向东他就不能向西,让他去买菜他就不能去买鱼。

“那人最怕我师父,你就打着师父的旗号教训他,他保管连屁都不敢放。”

“千万别让他知道是我干的,否则你不在时。他会变本加厉欺负我。”

崔小眠缩进马车里,从帘子缝隙里向外张望。

果见阿木到得近前,一把揪住小安子的衣领,吼道:“小兔崽子,老子找你很久了。”

说着,提起饭钵一样的拳头,对着小安子的脸蛋就是一拳。只见血花和门牙在空中飞舞,形成一道美丽的抛物线,真是好看。

只不过崔小眠没有想到,小安子竟也是有两下子,被阿木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措不及防,满脸桃花开。但却未乱阵脚,一个鹞子翻身便跃到树梢,对阿木道:“朋友,我识得你,可你知晓我是谁吗?”

阿木一声狞笑:“老子管你是谁。你在我家门口伸头探脑,老子今日就先废了你的一对招子。”

说罢,嗖的一声也跃上树梢,双指一骈向着小安子的眼睛就戳了下去!

小安子头一歪,躲过阿木的手指,同时右手扬起,手上却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剑。阿木并没想到小安子会如此棘手,他原以为这人就是个泼皮少年,没想到手上还有两下子,当下便又多用上几分力气,只听吱嚓一声,小安子的一条手臂已经被他硬生生地撅折了。

崔小眠只是让他教训小安子,并非让要了性命,阿木久在贺远身边,做事甚有分寸,劈手夺下小安子手里的短剑,继而飞起一脚,将小安子从树上一直踢到马路对面的一处屋顶!

教训了小安子,崔小眠心情大好,贺远问她为何这样高兴,她也没有说谎,就把让阿木教训了小安子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她说得仔细,没有遗漏也没有添油加醋,她知道,就是她不告诉贺远,阿木也会打小报告。

“小安子是谁?”贺远问道。

崔小眠学着他的样子冷哼一声,道:“小安子是冯老头的人,就是上次给我送一堆清火祛毒药品的人。他隔三差五便在咱家门口监视。”

贺远面沉似水,冷冷道:“打得好!”

小光头有仇必报,甚合他意。

崔小眠对贺远今日的表现很满意,便打蛇随棍上:“半个桃花城的人都知道我挨揍的事,让我很没面子。”

贺远同情地看看她,摸摸她的光脑袋:“师父打徒弟,那是常有的。有何面子之有?为师像你这般大时,做梦都盼着爹娘能揍我一通,可惜时至今日,他们也没捅过我一下。”

贺远的声音里有一丝遗憾,似乎在向崔小眠传递着一个信息:你能挨揍,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呸!

英宗皇帝有二十五个儿子,这些皇子们一出生便被抱走,由乳娘和太监们照顾,亲娘要见他们也比登天还难。更别说被爹娘揍上一通了,历来皇家就没有人情,更何况是对待这些年幼的皇子了。

“你小时候一定很淘气。”崔小眠问贺远。

“有一次我将厨房烧了,以为终于能看到爹娘了,可是他们压根儿没有出现。”

唉,可怜的皇子!

崔小眠之所以让阿木教训小安子,只有一个目的:令他在腊八那天不能出现!

尚未确定自己是否中毒之前,崔小眠不想引起冯老头的怀疑,小安子通知她腊八当日要留在家中,可是那日她全天都要出现在品粥会,沈玲伊肯定早已回京,只留下冯老头在桃花城里监视着贺远,可他几次三番开罪贺远,自是不敢露面,甚至不敢出现在贺远身边。

冯老头不想树大招风,因此身边也只带着小安子这一名得力干将,阿木重伤小安子,初八那日小安子绝壁还不能下床,更不能来找她,冯老头当然也不能来。

只要避过腊八当日,那便好说了。

一一一

第九十九章 福寿粥

腊月初八,.

四更天,家里所有人都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

崔小眠把人挨个的提溜起来:“起床啦,煮粥啦!”

昨天晚上,崔小眠还只字不提煮粥的事,贺远再三追问,她打个呵欠便回屋去了,什么都不说!

贺远最怕早起,无缘无故四更天就被崔小眠吵得不能睡,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发作,崔小眠的甜言蜜语连珠炮的扔过来:“好师父,快点起床,你乖啦,晚上徒儿给你做好吃的。”

这样的话被崔小眠用又甜又软的童音说出来,贺远的心酥成渣了。

谁也没有想到,崔小眠用来煮腊八粥的食材竟是极为特殊,以至于白天这些东西摆在厨房里,竟没有人猜到这是用来煮粥的。

除了白米和糯米这两样以外,崔小眠的腊八粥里还有豆腐、油条、花生、胡萝卜、芋头、青菜和黑木耳!

还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处,这里用的白米是提前下锅炒出来的。煮粥之前,把油加热,再放米炒过,随后将炒过的米放进热水锅里煮,再将花生等材料放进去。

这样的粥整整煮了八大桶,崔小眠吩咐把粥装上马车,由贺远带着众人前往品粥会,崔小眠还不忘补充一句:“到了那里便告示诉每一个人,桃花寺的志觉大师要来亲自施粥!”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就连贺远也吃了一惊,小光头何时与和尚沆瀣一气的?

崔小眠已经换上一袭僧袍,光脑壳擦得锃亮,如同一颗剥了皮的鸡蛋,油光水滑。『雅*文*言*情*首*发』贺远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脸蛋,把她揽进怀里,用身上的狐裘裹住她。

一个时辰后,整个桃花城的人都知道了。志觉大师要到品粥会上亲自施粥!

一个半时辰后,桃花城新任县令韩九泽和商会会长全都闻讯赶来,此事不知真假,但如果是真的。那是万万不能怠慢。

志觉大师曾被当今天子请到文秀宫探讨佛法,并在京城护国寺接受皇帝亲赐法衣,成为自大成开国两百年后,第三位获此殊荣的僧人。

韩县令和商会会长刚刚赶到,志觉大师在一群僧众的簇拥下驾临品粥会,镶着金线的大红袈裟下,志觉慈眉善目,双手合什,面带微笑,在一家家大大小小的粥摊前经过。直奔师徒私房菜的小粥摊子,他们的粥摊被去年的前三甲包围在中间,看上去小小的,并不起眼,但是粥摊前不知何时却多了一位小和尚。

崔小眠站在自家粥摊前。双手合什,恭恭敬敬地说道:“阿弥陀佛,弟子妙言已将福寿粥备好,请师父诵经祈福。”

志觉含笑点头,带领众僧众唱颂“药师*****功德经”祈福,一时之间,佛音高洁。端庄肃穆,围观的善男信女跪了一地。

诵经完毕,崔小眠端出一碗腊八粥捧到志觉面前,志觉接过,亲手将粥捧到在场的一位年长老翁面前,轻声道:“一粥一饭乃天地所成。此粥名曰福寿粥,福寿安康,增福增寿。”

那位老翁激动得热泪盈眶,颤抖着接过来:“小老儿多谢大师赐粥。”

“大师,我也要!”

“大师。也赐我一碗吧。”

......

志觉大师笑而不语,转身对崔小眠说了两句,便带领桃花寺僧众翩然离去,经过韩县令身边时,也只是含笑点头,并未与之寒暄。

志觉走后,崔小眠笑嘻嘻地朗声道:“各位乡亲父老,大师诵经祈福过的福寿粥还有很多,大家拿上你们的投票牌牌就能品尝,莫要争抢,排好队,这样才能增福增寿。”

大牛和小丫索性将投票箱放在粥桶前,投一张票枚就能领一碗粥,每一个逛品粥会的百姓都有三张票枚,为了能多要两碗粥带回家,有的人索性将三张票枚全都投进去。

崔小眠事先将保密功夫做得严密,就连贺远和吉祥三宝也不知道,她用来煮粥的材料只是最普通的食材,甚至还有廉价的胡萝卜和豆腐青菜,可是却被所有人视为珍馐,超越了味道和价值。

大大小小的食肆全都傻了,去年的前三甲更是傻了,他们完完全全变成了陪衬,再多的促销和赠品,也比不过喝了能增福增寿的福寿粥。

“张大婶,你不是最喜欢我家的腊八粥吗?来一碗吧,送上好莲子啊。”

“好啊,你们给我留一碗,我先去抢福寿粥,晚了就抢不上了。”

抢完福寿粥,你的票枚也就用完了......囧

八大桶福寿粥不到中午便抢空了,崔小眠又让顾大嫂煮了两桶送过来,虽说不是先前被志觉大师诵经开光的,但老百姓们已经毫不在乎,只要是福寿粥就是能增福增寿的。

直到抢完十桶福寿粥,桃花城的百姓们才开始光顾别家的腊八粥,但基本上就是白吃白喝了,这也怪不得他们,谁让他们手中的票枚早就用光了呢。

傍晚时分的唱票,更是毫无悬念,只要看看师徒私房菜的粥摊前,那一拉溜八只票枚箱就知道了。

十桶福寿粥换来“香粥状元”的金字招牌,崔小眠美得合不拢嘴,索性让顾大嫂再煮上一大锅,全家一起喝粥。

贺远拎着她的小脖子就进了屋,反手还把门关上了。

“你哪来的这么大的主意,什么事都不和我商量,你还当我是你师父吗?”

过了今天和明天,姐说不定就要远走高飞了,咱们的师徒情谊也就此别过。还差两日,崔小眠不想和他争执。

“ 我如果说了,你肯定嫌麻烦,不肯答应,再说和尚答应我的那天,你又偏巧生病了,我忙着照顾你,也就忘记和你说了。”

贺远这才找回来点儿面子,道:“那个什么福寿粥,为师看着没有胃口,你去炒几个小菜,陪师父喝两杯。”

“我只有八岁,不能喝酒,会伤到脑子的。”

“过了年就九岁了,师父像你这么大时整日偷酒喝,也没有伤到脑子。”

“谁说的......”

一一一

第一百章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腊月初九,.

昨日累了一天,这个身体还不到九岁,难免体力不支,崔小眠睡到日上三竿还没有起床,但不得不睁开了眼睛,因为外面太吵了,不知是谁家娶媳妇,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这时贺远在她窗外喊道:“小猪,快点起床了,到外面看热闹。”

看看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崔小眠推推枕边的肥仔,嘟哝着:“起床了,懒狗,吵死了。”

崔小眠一出屋门,就被贺远抱起来,向大门外走去。只见铺子门前围了很多人,张灯结彩,锣鼓宣天,崔小眠睡意全消,只见两只憨态可掬的舞狮翻腾跳跃,喜气洋洋。

贺远从怀里将一封大红利是交给她,又把她高高举过头顶,两只舞狮见正主儿入场,全都凑上来,在她面前歪头眨眼,逗得崔小眠咯咯直笑,挑着动作最夸张的一只,将手中利是递过去,狮子一口衔进嘴里,撒着欢儿翻跟头。

阿木和大牛抬着上写“香粥状元”的金字招牌走过来,挂匾仪式正式开始。

“师父,你啥时安排的,我怎么不知道?”

贺远抬头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小光头,问道:“喜不喜欢?”

“嗯嗯,”崔小眠使劲点头,“喜欢,我最喜欢看舞狮啦。”

崔小眠聪明伶俐,可对古代的民俗所知有限,拿到状元金匾这样的大事,当然要大肆庆祝一番,她没有想到的事情,贺远却都想到了。

大牛搬了梯子正要爬上去挂匾,贺远玩心大起,把崔小眠放到地上,对她说:“师父亲自去挂匾。”

贺远的身法远比大牛要轻灵,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就飞身上去了。现他托起匾额三两下登上梯子,将“香粥状元”的金匾挂了上去。

围观的众人大声叫好,崔小眠仰着小脑袋看着金匾,小手都拍红了。

忽然。她感觉衣角被人拉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小孩把一个小纸团塞到她的手中,便挤进人群看不到了。

崔小眠心里一震,紧紧攥着那个纸团,悄悄从人群里钻出去,众人都在看那金匾,不住地赞扬艳羡,谁也没有注意到崔小眠。

她走到没人的地方。飞快地展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速到香香茶馆,否则小命不保。『雅*文*言*情*首*发』

没有落款,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写的,不是冯老头就是小安子。

被沈玲伊抓去是上月初十。如果真是每月发作一次,那么就应是初九或初十发作,为了能安心参加品粥会,崔小眠在初七那日让阿木把小安子打伤,这样一来,送药的时间就由初八改到初九了,今天家里人多眼杂。贺远又一直都在,冯老头不敢来送药,只能用这个办法。

崔小眠撕碎纸条,转身就往香香茶馆跑去,离得并不太远,拐上一个路口便是。

进了茶馆。冯老头就在一个角落里坐着,崔小眠走过去,沉声问:“药呢?”

冯老头皮笑肉不笑:“小安子的事是你搞的鬼吧,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我就告诉小姐。停了你的药。”

崔小眠没有理他,拿起药转身就出了香香茶馆。

药丸和上次看到的一样,红红的一颗,原来解药和毒药看上去并没有区别。

崔小眠并没有马上吃下去,她把药藏到贴身的小荷包里,哪怕会浪费一次机会,她也要亲身试一下,体内的毒是否真会发作。

方才就听小丫和顾大嫂说起,贺远今晚要在铺子里摆酒,答谢街坊,知道她这两日太累,酒席交给小丫和顾大嫂置办,简单家常菜和卤味,外加增福增寿的福寿粥,看这样子,要一直热闹到晚上了。

小丫也能炒一些简单菜式,比如京酱肉丝、滑溜里脊之类的,但既是答谢街坊,哪能没有几道崔大厨的拿手菜,崔小眠急急忙忙往家跑,她要去厨房里准备准备。

崔小眠迈着两条小短腿一路小跑,拐过街角,远远地听到家门口的喧哗声,可是她却跑不到了,一阵熟悉的剧痛从小腹升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如同千万只虫蚁噬咬着她身上每一处地方,她想扶着墙站住,可是身子已经不听使唤,瘫倒在地上,几乎整条街的人都在她家看热闹,街上竟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崔小眠想喊,可是喊不出,她想掏出解药吃下去,可是她的手根本抬不起来。

疼痛越来越强烈,眼前越来越模糊,最终变成白蒙蒙的一片,其实从她开始痛,一直到没有了知觉,也不过是瞬息之间。

一双大手将她从上抱了起来,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她的耳边呼唤:“小光头,醒醒,醒醒!”

贺远,一定是贺远。

崔小眠的心里一松,她想告诉他解药就在身上,可是她睁不开眼睛,说不出话,全身动弹不得。然后她就又没有了意识。

一一一

小光头不见了!

那日,贺远欢欢喜喜地挂上金匾,刚想叫上小光头到外面放鞭炮,可是却找不到她了。

开始他还以为她去了后厨,去找了一圈都不见她的踪影,小光头最爱热闹,每到过年都缠着他买鞭炮,可是自己又不敢去放,每次他放鞭炮,她就躲得远远的,放完一挂鞭炮,她就跳出来让他再接着放,但只要他点上火,她马上像只小兔子一样窜到一边,生怕鞭炮的火星溅到身上。( 平南文学网)

今天他特意让大牛买来很多鞭炮,在地上摆成长长的连环炮,让小光头玩个过瘾,可是她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会是又离家出走了吧!

贺远来到崔小眠的房间,她的宝贝枕头还在,肥仔趴在火墙边上正在打盹儿,小光头如果跷家,是舍不得丢下枕头和肥仔的。

贺远心里隐隐有些不祥之兆,他吩咐阿木马上去找崔小眠,自己则留在铺子里招待客人,这个时候。贺远还有一丝希望,崔小眠或许是跑去找她的浣之哥哥报喜去了,所以他还特意让阿木先去桃花书院。

直到晚上开席,阿木仍然没有回来。贺远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火烧火燎,偏偏街坊们还在不停地询问那位劳苦功高的小掌柜去了哪里。

贺远心急如焚,找了个借口走出铺子,在大门口张望。

远远地来了一辆马车,阿木在车上跳下来。

“主人。”

不等他站稳,贺远急急地问道:“人呢?”

阿木从怀里取出一顶帽子:“香香茶馆的小二说,小主人去过他那里,当时他正在给客人倒茶,倒完茶就看到小主人走出茶馆。阿木在茶馆不远的一个拐角找到了这顶帽子。看着像是小主人的,那里是从茶馆回铺子的路,小主人应是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事。”

贺远接过那顶帽子,那是崔小眠最心爱的虎头帽子,进了冬天。她便一直戴着,很是喜欢,贺远挖苦了几次,她还是舍不得摘下来。

“阿木去了桃花书院,也去了柳捕头家里,还有菜市场,还去桃花寺见过志觉大师。小主人没有去过,小主人这次应该不是自己走的,他应是被人掳走,您说会不会是品粥会上输给咱们的那些铺子做的?”

贺远想了想,阿木说的不无道理,小光头与自己的关系已被撇清。不论是三哥还是姑姑,都不会再当她是自己的儿子,即便是江湖上不知何时招惹的仇家,也只是会对付他快刀小阎罗,而不会对一个八岁小孩下手。他们在桃花城初来乍到,如果得罪了人,那也就是这次品粥会上的事。

贺远转身进了铺子,对正在推杯换盏的街坊们拱拱手:“诸位,打扰一下,在下小徒自从上午出去便一直没有回来,她年纪尚幼,在下不放心,要带人出去找找,今儿个就先散了吧,改日小徒回来后,再请街坊们过来喝个痛快。”

张里长第一个站起来,大嗓门喊得震天:“小光头丢了,大伙儿就别喝了,一块儿去帮着贺大掌柜找孩子去。”

张里长这样一说,街坊们全都响应,何况小光头最是招人喜欢,整条桃树大街谁都认识她。

有的说一定是被人牙子拐走的,还有的说小光头那么机灵,人牙子弄不走,搞不好是遇到拍花的了。

嚷嚷归嚷嚷,大家还是回到家里,拿了灯笼火把,自发地出去寻找小光头。

贺远带了阿木,直奔去年品粥会前三甲的店铺,如果小光头是因为品粥会被人掳走,那就一定是这三家中的一个。

一堆人找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光大亮这才齐聚在师徒私房菜门口,小光头依然下落不明!

贺远和阿木也已查清,那三家铺子全都没有可疑。

贺远忽然想起一件事,对阿木说:“你再去香香茶馆问下,小光头去的时候,铺子里还有些什么人。”

阿木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急急忙忙回来了:“主人,大事不好,香香茶馆着火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香香茶馆离得并不太远,也就是隔了一条街,也属于张里长的管辖范围。

在张里长的带领下,街坊们拿了水桶急匆匆赶过去救火,火是救灭了,但店里的所有人,包括店掌柜和小二全都烧死了,天还没有大亮,他们都还在睡梦之中,根本没有想到店里会着火,一个也没能跑出来。

昨天崔小眠来到这里时,铺子里还有别的客人,但都是什么人,便再也没人知道了,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一一一

第一零一章 紫雾、花药、大巫女(和氏璧加更)

清晨的山寨,彩雾弥漫,那雾是淡淡的紫色,在赤褐色的山涯间缓缓升腾,有些妖异,却又美得惊人。『雅*文*言*情*首*发』( 平南文学网)林子里的蛇虫也都醒来了,在太阳升起之前,慵懒地吐着芯子,贪婪得吸收着紫雾中的灵气。

山寨里最靠近林子的一户人家,吊脚竹楼里传来一个尖细的女声:“小眠子,林子里的蛇儿都比你勤快,紫雾升起来了,你还不快点起床,一会儿太阳出来雾就散了。”

崔小眠连滚带爬地从竹楼上滚下来,光着脚丫子就往外跑,脚踝上一串金铃儿叮叮当当。

这个时候,寨子里的人们也已三三两两走出家门,他们或是背着竹篓去采药,或是拿着笋刀去挖笋,昨夜下过雨,竹林里的笋都长出来了。

与崔小眠不同,这里的人们在早上出门时,不论男女,头上或襟上都戴着几朵雾葛花,那花小小的,素素淡淡的颜色,看起来并不起眼,可这却是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生存下去的法宝。

这里位于大成的西南边陲,这里的人们生活习惯与汉人完全不同,因为由五个部落组成,因而被称为五夷,而大成其他地方的人们,则称这里的人为五夷蛮人。

这是一个带有轻视的称呼,在汉人看来,这里的人住在瘴气弥漫的山林中,靠采药养蛇过着原始的生活,因而用“蛮”“夷”来称呼他们,但对他们除了轻视之外,更多的却是恐惧!

五夷蛮人居住的山寨是最神秘的地方,据说未经他们允许,外人是不能擅入的,据说有一位新来的地方官偏偏不信这个邪,亲自到五夷山寨去征税,一进寨子便四肢抽搐,回来后便不治身亡,.但更多的人却认为他是被五夷蛮人施咒害死的!

朝廷也曾派专人来调查,派来的人还没有进寨子便看到漫山遍野的紫色迷雾,试着放出随身携带的信鸽,那鸽子飞进紫雾之中。只是扑楞了几下翅膀便掉了下来,蹬了几下腿就断了气,双目是血一样的红,显然中毒而亡。

官员死亡的事自此查明,原来这里的紫雾是有剧素的。从此以后,五夷就变成了大成王朝最最邪门的地方,方圆百里之内,再也无人敢踏足。

其实在五夷人看来,紫雾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可怕,大多数时候。紫雾是没有的,只在雨后的清晨出现,太阳出来雾便就散去了,家里的牲畜只需在晚上收进屋子,即使早上有雾也不会有事。

五夷的紫雾有毒。但万物相生相克,五夷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早在很多年前便找到了对付紫雾的克星,雾葛花。

在有雾的早上,必须要出门劳作,只需在在身上佩戴几朵雾葛花,便能化解周围空气中紫雾的毒素。

说来也怪。紫雾对人和牲畜有害,但各种蛇虫和毒物却对此甚是喜爱,每当雾起的清晨,也是林子里最热闹的时候,就连平素里并不多见的稀有虫子也会爬出来,在紫雾中呼吸吐纳。如同吸收天地精华。

崔小眠是在半年前来到这里的,她住在寨子最西头,这里大巫女的家。

五夷的每个寨子都会有一名巫女,但是大巫女却是每个部落只有一个,每个部落中都会有几个寨子。也就是说,整个五夷也只有五名大巫女。

花药就是这其中的一名大巫女,大巫女是世袭的,但花药是个例外。她在十三岁那年,轻而易举便令草田部落的大巫女中了生不如死的剧毒。心甘情愿将代代相传的大巫女之位让给了花药。这就是草田女人的性情,她们最佩服比自己有能力的人,胜得痛快,败得也痛快。

花药今年二十岁,她已经做了七年的大巫女。

半年前,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光头小孩来到寨子里,同时还交给她一封信,那是她父亲写给她的。

这并不是秘密,花药的父亲是汉人,他就是汉人中有名的神医百里玉明。

二十年前,醉心医术的百里玉明到花田的山中寻找一味珍贵药材时坠下山涯,洽逢紫雾升起,百里玉明眼看性命不保,却被也上山采药的花药娘救下。三个月后,百里玉明伤好后准备离开山寨,可是花药娘已经有了身孕,百里玉明不想留在山寨中,而花药娘也不愿意跟着他离开这从小长大的地方。

百里玉明离开后说来也怪,紫雾对人和牲畜有害,但各种蛇虫和毒物却对此甚是喜爱,每当雾起的清晨,也是林子里最热闹的时候,就连平素里并不多见的稀有虫子也会爬出来,在紫雾中呼吸吐纳,如同吸收天地精华。

崔小眠是在半年前来到这里的,她住在寨子最西头,这里大巫女的家。

五夷的每个寨子都会有一名巫女,但是大巫女却是每个部落只有一个,每个部落中都会有几个寨子,也就是说,整个五夷也只有五名大巫女。

花药就是这其中的一名大巫女,大巫女是世袭的,但花药是个例外。她在十三岁那年,轻而易举便令草田部落的大巫女中了生不如死的剧毒。心甘情愿将代代相传的大巫女之位让给了花药。这就是草田女人的性情,她们最佩服比自己有能力的人,胜得痛快,败得也痛快。

花药今年二十岁,她已经做了七年的大巫女。

半年前,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光头小孩来到寨子里,同时还交给她一封信,那是她父亲写给她的。

这并不是秘密,花药的父亲是汉人,他就是汉人中有名的神医百里玉明。

二十年前,醉心医术的百里玉明到花田的山中寻找一味珍贵药材时坠下山涯,洽逢紫雾升起,百里玉明眼看性命不保,却被也上山采药的花药娘救下。三个月后,百里玉明伤好后准备离开山寨,可是花药娘已经有了身孕,百里玉明不想留在山寨中,而花药娘也不愿意跟着他离开这从小长大的地方。

第一零二章 此处无声

此时,在大成的其他地方,正是金秋时节,而五夷却没有四季,一年到头潮热多雨。『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半年,一两银送她来到这里,三天后他便离开了。之后每个月他都有信来。

翻过这座孔雀山,便有一处官驿,距离官驿不远便有一座市集,每个月的初十,草田寨子里的人就会到市集上卖药材和山货,换回山里没有的米面盐巴和针线,同时也会帮崔小眠带回寄到官驿的信。

一两银的信很简单,有时会在里面装上一包寨子里吃不到的糖莲子,还有时就是叮嘱她安心治病。

崔小眠到这里,是来治病的,她的病就是她体内的剧毒,令她生不如死的百虫散。

那日是腊月初九,原本是个快乐的日子,就在她毒发倒下的那一刻,她还能听到不远处家门口的鞭炮声,贺远请来周围的街坊,庆贺自家铺子一举拿下“香粥状元”,但是很快,她就倒下了,痛彻心扉的疼痛令她的意识一片混沌。

她似乎听到贺远在叫她:“小光头,醒醒,醒醒!”

那是她最后的一丝清明。

她再次醒来已是五日后了,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一张土炕,一张陈旧的八仙桌,门口还有 一只大水缸,水缸旁还扔着几样农具,这里陈设简朴,像是一间农舍。

四周静悄悄的,静得可怕。崔小眠仔细回忆起那天的事情,她想起最后听到的那个声音。

“师父,贺远,你在吗?”

话一出口,崔小眠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的事情吗?

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然后她又喊,这次是扯开嗓门在喊,直喊得嗓子干涸了,可她还是听不到。她听不到一点声音。就像周围有巨大的海绵,将声音完全吸呐,一丝都没有留下。

她的耳朵聋了!

o(︶︿︶)o

门从外面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的个子很高,穿了件灰色粗布衣裳,头上戴着一只硕大的斗笠。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崔小眠也知道这不是贺远。他们高矮相似,但这人比贺远更要瘦削。

关上房门,那人摘下了斗笠,他约摸二十四五岁,眉目清秀,即使打扮成乡下汉子,可仍难掩眉宇间的书卷气。『雅*文*言*情*首*发』

他是一两银。

崔小眠看到一两银眼中惊喜的笑容。她也看到一两银的嘴在动,他在说话,可是她什么都听不到。

传说中一两银是江湖头号杀手,但崔小眠却不怕他, 从来就不怕。

可是现在崔小眠却吓得把头埋进膝盖。她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得浑身发抖,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

一两银把她的头拉起来,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对她说着什么,崔小眠使劲摇头,眼泪扑籁籁地掉了下来。

“我听不到,我什么都听不到!”她声嘶力竭地喊着。接着便是号啕大哭。

一两银第一次遇到崔小眠时,她就是这样号啕大哭,唯一不同的是,那次是假哭,这次却是真的。

五天前,一两银在师徒私房菜附近遇到毒发昏倒的崔小眠。他没有想到她会中了剧毒,知道贺远在家,他索性带了小光头出了桃花城。

江湖人大多略通医术,以防不恻,但一两银却看不出崔小眠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她很痛,她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痛而不断地抽搐,心跳加剧令她呼吸困难,不住呕吐。

有一段时间,崔小眠甚至没有了心跳,他用手掌敲击她的前胸和后背,好一会儿,崔小眠才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黄黄绿绿的呕吐物,才重又有了气息。

到了第五日,崔小眠不再抽搐,也没有继续呕吐,她睡得很平稳,一两银暂时松了口气,他进了城。

从城里回来,就看到小光头已经苏醒,正在大喊大叫。

很快他便明白了,小光头小命保住,可是却双耳失聪,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东西竟然聋了!

哭了一会儿,崔小眠便收住了哭声,她开始慢慢接受眼前的事实,沈玲伊没有吓唬她,真的给她下了剧毒,这一次她熬过来,虽然暂时保住小命,可是耳朵却已经聋了,这说明她的身体器官正在逐渐消褪,下一次发作是在一个月后,如果没有解药,她这条命也就完了。

沈玲伊说过,她只有两次机会,当时为了让她知道厉害,已经用去一次机会,现在是第二次,如果没有那每月一次的解药,下一次就是她的死期。

她摸摸身上,那只小荷包还在,里面的解药也还在。

还好,这个没有弄丢,有了这颗解药,加上这个月,她还能苟且偷生两个月。

她问一两银:“你为何要救我?”

一两银取了纸笔,在上面写道:“还债。”

那一次在悦来客栈,崔小眠帮一两银从范县令那里“借”来人参,救了他的性命,所以现在一两银救了她,就是还债。

做为一个杀手,他不愿欠任何人的债,这些债都是要还的。

一两银告诉她,贺远正在找她,他可以把她送回贺远身边。

崔小眠苦笑,这些日子,她一直抱着幻想,以为沈玲伊只是吓吓她,也曾想过即使真的中毒,她便做一只忠实走狗,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是事情超乎她的想像,她不但中毒,而且还聋了!

只要回到贺远身边,冯老头每个月都会把救命解药给她送来,只要不出差错,她还能活上一阵子,但是贺远呢,他还会要一个聋子做搭档吗?

还有浣之哥哥,她不想让浣之哥哥看到这副狼狈的样子。

想到这里,崔小眠坚定地摇摇头:“我只有不到两个月的命了,耳朵也聋了,你不是要还债吗?那你就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找个地方让我自生自灭。”

一两银带她走了,但却没有让她自生自灭,而是带着她找到大成第一神医百里玉明。

路上,崔小眠已经将她中了百虫散的事告诉了一两银,但却没有说出是何人下毒,为何下毒。

一两银也没有多问,一路之上,小光头很让人省心,是他见过最听话的孩子。

她不哭不闹,有饭就吃,从不挑食,乖巧得让人心疼。虽然耳朵听不到,可是却不妨碍她说说笑笑,有时还会唱上一路,那清清亮亮的童音让人心情大好。

以前他一直想不明白,以贺远的身份和脾气,怎么就能一直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现在他知道了,那是因为寂寞,一个人的寂寞。

有了这个孩子在身边,无论她是淘气还是乖巧,那张天真无邪的包子脸,和软软甜甜的童音,已经足能令人愉悦,就连四周的空气都是轻松快乐的,即使路途凶险崎岖也不觉孤单胆怯。

在路上,崔小眠不让一两银和她用纸笔交流,她学着读唇语,半个月后,只要略微放慢说话的节奏,崔小眠便能读出简单的语句。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了百里玉明居住的永州月初城。

崔小眠以前就听贺远说起过百里玉明,说他是有名的怪老头。别人是挑选大夫,他却是挑选患者,如果这个患者的病一看便有把握治好,哪怕是达官显贵,百里玉明也不给医治,反之,如果是疑难杂症,即倒一文不取,他也会废寝忘食地给人医治。

百里玉明的府第座落在一片柳林之中,鸟语花香,景致甚好.

门前早已排起长队,全是像他们这样,从全国各地来求医的患者。

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有童子拿着纸笔走出来,登记每一位病患的大致情况,然后便拿进去,过不多时,便会有一批病患被打发回家,童子还带来百里神医的原话:“这种小病,随便一个郎中便能医治,找我是大材小用,浪费时间!”

看着这些人希望而来,失望而去,崔小眠便开始琢磨要写什么,才能令百里玉明乖乖就范,给她医治。

想来想去,她只写了五个字:五夷,百虫散!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崔小眠和一两银便被请了进去。

百里玉明五十上下,看上去并不像老头,面对冠玉,身材瘦削,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崔小眠在百里玉明这里住了半个月,百里玉明便在书房里钻了半个月,所有患者再不接待,只顾看书查典籍。

偶尔,百里玉明也会走出书房,要么施针,要么灌药,把崔小眠折腾一番,但最终还是摇摇头,重又走进书房。

如此折腾几次,崔小眠精疲力尽,她觉得自己离死也不远了,不是百虫散病发而死,而是被这位百里神医当做实验品活活玩死!

她对一两银说::“我想你应该和神医先生谈一谈,万一他把我玩死了,你非但没有还债,反而害了我一条性命。”

一一一

十三又来送感谢了。

感谢¢放飞梦想¢、漫の步、你眼中的世界、奔驰甩泥、诗诗于清华、hs33、his22、ma同学的粉红票票;

感谢故蕾西边同学的香囊、感谢雨丝弥漫、横断江山同学的平安符。

谢谢大家,群摸。

第一零三章 草田部落红草寨

在崔小眠没被百里玉明“玩死”之前,披着料峭春寒,一两银带着崔小眠踏上了去往五夷的路途。『雅*文*言*情*首*发』

“你师父悬了暗花,在四处找你,你这一去路途遥远,何时回来尚未可知,是否给他传个口讯?”

崔小眠摇摇头:“不用了,以后你见到他,也不要提起我,拜托了。”

一两银很是不解,这一路上他每次提起贺远,崔小眠全都怪怪的。

“我记得以往你一向很维护他,为何如今却生分起来?”

崔小眠板起包子脸,瞪着一两银:“大叔,做杀手的不是都要有点冷吗?你的话貌似有点多吧。”

一两银果断禁声,被一个小孩子抢白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但是他还是小声嘟哝道:“姑娘家心里的弯弯绕就是多些。”

他的声音很低,但他忘了面前的小光头两耳失聪,与人交谈全靠读唇,他的声音再小,嘴唇也动了,小光头“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对我做过什么?”崔小眠能瞒别人却瞒不了医生,百里玉明给她诊治之前,她便主动告知自己是女娃,请大夫顾忌几分。百里玉明也不会再去告诉一两银,那一两银是如何知晓的,除非他做过见不得人的事!

一两银大窘,一张俊脸竟隐隐有些红晕,小光头年龄再小也是女儿家,男女有别,如若实话告诉她,小光头即便如今不懂,长大后也会羞愤交加,大成虽不提倡贞洁烈女,但这也是好说不好听的事。

“谁家的小儿郎这般喜欢煮饭煮菜的,分明是个女孩儿家,这又有何不能知晓,稍加细想便可知了。”

崔小眠将信将疑。她在桃花城开食肆整整一年,从未有人怀疑过她的性别,杀手的眼光比常人敏锐,或许一两银并未说谎。真的只是他推测而来,而并非其他。

崔小眠不是个爱纠结的人,更何况她来自现代。一两银的理由说来也算合理,崔小眠便不再多问,此事就此掀过。

一两银暗暗松了口气,小光头毒发时大小便失禁,他给她脱裤子时偶然发现!当然,这件事从此也就藏在他的心里,但他一个男人,带个小女娃在身边确实不太方便。他只想着快些治好她的病,再把这块烫手山芋送还给贺远,还了崔小眠的人情债。『雅*文*言*情*首*发』

离开月初城时,百里玉明对他们说:“五夷之中,以草田人最擅施毒。百虫散来自五夷,老朽不得其解,这世上若还有人能解此毒,必在草田。 花药的母亲便是草田有名的药师,老朽听闻花药做了大巫女,想来她已尽得其母真传,且青出于蓝。”

一两银也是第一次来到五夷。根据百里玉明的指点,两人在晌午时分紫雾全部消退后才进山,又随身带了雄黄、艾草驱避蛇虫毒蚁,整整走了两三个时辰,直到傍晚时分,两人终于进了花药居住的红草寨。

红草寨是草田部落最大的寨子。也是族长、大巫女和长老们居住的地方,草田人视为圣地。

虽然寨子大,人也多,但当这一大一小的汉人在落日的余晖中出现在寨子里时,还是引起了注意。五夷的寨子虽然闭塞。却并非没有汉人来到这里,但却是第一次在寨子里看到汉人小孩子。

那些一辈子没有出过五夷凤凰山的女人们,围着崔小眠指指点点,她们不会讲汉话,崔小眠只能看到她们的嘴动来动去,却不知道这些人在说些什么,不过从那些女人的眼神里,她也能猜个*不离十,嘻,她们是在说:这个小孩太可爱啦!o(n_n)o

崔小眠没有猜错,寨子里的孩子们长年累月像个泥猴,粗粗壮壮,草田女人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粉团儿似的小孩,恨不得拉过来捏一捏,揉一揉。

一两银却没有崔小眠受欢迎,他遇到了麻烦——语言不通!

“我们来找大巫女,请问她在哪里住?”

被问的人都是摇摇头,用警惕的眼神瞪着他,手里则紧握着长矛,只要这个汉人轻举妄动,他们就会将他刺成透明!

一两银连着问了几个人,却还是一无所获,再看一旁的崔小眠,卖萌嘟嘴剪刀手,美着呢。( 平南文学网)

“小光头,这里的人听不懂汉话,我们要想办法找到大巫女。”

崔小眠看着他的嘴唇,听懂了他的话,笑得像只小黄鼠狼,似乎在嘲讽他的蠢笨。

她走到那些女人中间,用手指在贴身荷包里拈了一小撮胡椒粉,再用另一只手指了指那些粉末,接着她便趴在地上,坐了一个朝拜的动作,站起身来,小手交叉捧着心口,满脸的崇拜之情。

“阿根达,阿根达!”

一两银看到女人们高呼着“阿根达”簇拥着小光头向寨子西面走去,他不明觉历,只好在后面跟上。

女人们在一座吊脚楼前停下,纷纷跪倒在地,仍在高呼“阿根达”。

这时,一名少女从屋里出来,并没有像普通草田女人一样穿着原色的麻布衣裳,而是一袭染了靛蓝色的袍子,手臂和小腿裸露在外面,手腕和脚踝上戴了一串串银镯,看上去甚是华丽。她有着蜜糖一般的皮肤,弯眉杏眼,挺直的鼻子和一张花瓣般小巧的樱唇,既有五夷人的妩媚野性,又有汉人少女的娟秀。她站在吊脚楼上,俯视着下面跪倒的人们,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祗。

一两银瞬间秒懂,“阿根达”就是大巫女,这名少女便是百里玉明的女儿,草田的大巫女花药。

百里玉明说过,花药和她的母亲虽然不识字,但都会讲汉话。一两银朗声道:“在下陈龙吟,这位是小友崔小眠,她身染奇毒,久治无效,百里玉明前辈指引在下二人前来,请大巫女医治,这是百里前辈带给大巫女的信。”

崔小眠一直在盯着一两银的嘴,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两银也有名字,嗬,这人也曾经是个正常人类来着。

少女果真能听懂他的话,她略一迟疑,轻声道:“把信拿来,我看看你们有没有骗人,汉人最是狡诈。”

她的声音有些怪异,像是外面人说中国话,但崔小眠还是能“听”懂。

接着,少女对仍然跪在下面的一个女人说道:“莫里希,阿努努。”

那个女人站起身,从一两银手里接过书信,恭恭敬敬地送到吊脚楼上。

少女打开书信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便从吊脚楼上走了下来。

她赤着一双天足,每走一步,脚踝上的银镯就叮当作响,甚是好听。

经过崔小眠身边时,崔小眠忽然道:“姐姐,你不相信我们吗?我中了百虫散,快要死了。”

少女面无表情,但听到“百虫散”三个字时,她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只是这样一个轻微的动作,崔小眠却注意到了,她的心尖尖也跟着抽动了一下,这个少女一定听说过“百虫散”!

这名少女便是花药,她了拿信去给部落里识汉字的长老看过,知道不会有假,这两人果真是亲生阿爹打发来的。

草田以女子为尊,部落里的族长、大巫女和长老们也都是女子,草田女子没有固定的丈夫,大多同时与几个男人组成临时家庭,家庭成员中的男人时常变动,但孩子却只属于母亲,任何男人都不能带走自己的孩子。

花药的父母早已分开,她是由阿娘养大,亲生阿爹多次托人送信,希望接她到汉人的地方生活,都被阿娘拒绝了,草田女人的规矩不能破!

有了百里玉明的引荐,花药便留一两银和崔小眠在她家的吊脚楼上住了下来。

花药的母亲仍然住在从小居住的黑草寨,没有搬来与女儿同住,花药长得漂亮,又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大巫女,可是她的吊脚楼里却没有一个男人,这让崔小眠这个小八婆非常纳闷,话说她对这种一女n男的母系社会是很向往的呢。

不过她很快就找到原因了, 花药家里除了草药以外,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的虫子,有蛇、蜈蚣、蝎子,还有很多她叫不上名字的,这些虫子有的五彩缤纷,有的则奇丑无比。崔小眠第一次看到这些虫子时,差一点吐出来。又有哪个男人能忍受与这些虫子一起生活呢?

崔小眠没有忽略花药听到百虫散时的异样,她问道:“花药姐姐,你听说过百虫散吗?”

草田人不会卖关子,也不会像汉人那样说话兜圈子,花药点点头,傲然道:“知道,这药是我配的整个五夷只有我才能配出这么毒的药。”

这一次就连一两银的心尖尖也抽搐起来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花药姑娘,真是太好了,难怪百里前辈让我们来找您。“

崔小眠鸡冻得小脸都红了,她捧着胸口,一副中箭的表情,崇拜地说:“花药姐姐,你真了不起啊,麻烦给我些能去病根的解药,你这么忙,我们也就不麻烦你了先。”

花药看看一两银,又看看小光头,有些茫然:“百虫散是无人能够治好的,也就没有解药!”

一一一

第一零四章 以血为誓

花药在说什么?

百虫散无人能治,无!!人!!能!!治!!

花药的话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崔小眠从头冷到脚,.

内个啥,花药大姐,这药是你配制出来的,你同沈玲伊是什么关系?

花药大睁着杏眼,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百虫散配起来最是复杂,我用了整整一年才配出来,你年纪小身量小,下毒的人份量拿捏得又不好,这药原是用在男人身上的,给你用了真是浪费。”

大姐你的意思是说这毒下得并不成功,没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是不?

崔小眠那刚刚浇灭的小火花死灰复燃:“那给男人用了会是啥样儿?”

花药伸出纤纤玉指,戳向一两银的裤裆,吓得他蹬蹬蹬倒退几步,第一杀手的美名算是丢在裤裆里了。

花药毫不在意,指着几步外的一两银......的裤裆,说道:“那玩艺儿越来越小,最后变得像初生幼儿,再也长不大了。”

噗,沈玲伊是待字闺中的名门闺秀,身边又没人能够给她讲解,对这药的用处她恐怕是没搞明白,崔小眠记得沈玲伊说过她再也不能长大的话,姐们儿,不能长大的那物件儿,老娘身上没有!

在表哥表妹你侬我侬的无耻岁月里,贺远八成没让她看过他的那个物件儿,才令她做出这样暴殄天物的蠢事,崔小眠心窝子里的火苗子扑扑扑乱窜,鸡冻得几乎泣不成声:“那玩艺儿我没有,是不是中毒也不会死?”

花药用戳过一两银裤裆的手指揪住崔小眠已成摆设的耳朵,再用另一只手捅了捅、弹了弹,好奇地尖叫:“你已经聋了?为何我先前没有看出来?”

昨天一到,崔小眠晚上就跑到她屋里主动坦白性别,要求和她睡在一起。两人单独说过话的,没发现这小孩的耳朵有何特别啊。

难怪志觉大师无论如何也查不出她中毒的事,原来百虫散的症状都在耳朵上,在她的耳窝深处里早已布满深深浅浅的血斑。如果不是凑过来仔细去看,根本不会发现。

崔小眠只得实话实说,花萝震惊地睁大眼睛,嘟哝着:“.”

咦,这和心眼儿有何关系,是本姑娘聪明伶俐,自学成材。

“初时只是聋了,再过个把月,你就死了,唉。能令人最终死去的毒药有很多,可能把男人那物件儿变小的却只有这一种,用这个毒死你,真是不值,白白费了我一番心思。”

你的心思便是把大鸟儿变成小鸟儿。那鸟儿是如何得罪你的?连累我把这条如花性命也一起赔上。

崔小眠心里在的火苗子又灭了下去:“你缺钱是吧,配了这么害人的药出来,我才刚刚九岁,没长大没头发没嫁人没生孩子,你这么害人,不用等老天爷来收拾你,就连你养来做药的蛇也会咬死你。”(此地省略低俗文字五百字)

崔小眠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花药只能听懂一部分,汉语太过博大精深,举一反三,她不明觉历,但大致上她还是懂的。

大巫女在五夷人的心目中,就是上天派来的神女。她们有法术有能力,不能亵渎半分 。花药自从十三岁成为大巫女,便如众星捧月,从未见过有人在她面前大发雷霆,更何况还是一个小孩儿。

花药一时间被震住。小嘴微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呆萌的样纸足够让大老爷们儿为她打一架。

崔小眠在她表情停滞的片刻里,脸上神情已经从凶神恶煞的小魔星恢复成孤苦无依的小白兔,花药既能配出百虫散,那就也能再配出将百虫散去根儿的解药,把她骂急了,撒手不管,那自己就只能等死了。

“花药姐姐,我只有九岁,我还不想死,你救了我,上天也会感激你。”

“我只能再活个把月,你就给我多治个把月,如果到时候我还是要死,我不怪你也不怨你,你就把我埋在药田里做肥料吧。”

“我死了也不离开草田,变成小鬼陪在姐姐身边,姐姐累了我就给你揉揉腿,姐姐睡不着我就陪你睡,姐姐生了孩子,我就帮你哄孩子。”

崔小眠的声音带着哭腔,听在花药耳朵里就同五夷世代相传的孩儿鬼一样。五夷人相信,不足十岁就死的小孩死后会变成孩儿鬼,每当夜深人静,孩儿鬼就会哭着跑出来,抓小孩儿去和他们一起玩儿,所以五夷人每到夜里都会在门上挂上符咒,防止孩儿鬼带走他们的孩子。

崔小眠没听过孩儿鬼的传说,但自古以来鬼文化都是相互贯通的,崔小眠相信,混沌未开的五夷人绝壁也怕鬼。

花药被崔小眠说的心慌,大巫女比任何人都更加相信鬼神之说,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崔小眠:“我只能试试,给你把毒拔出来那当然好,如果不能,你死后变成孩儿鬼也不要来找我,你能起血誓吗?”

崔小眠举起三根手指,郑而重之:“我崔小眠今日起誓 ,如若大巫女尽了全力仍然不能将我治好,我即便死后化成孩儿鬼,也不会缠着大巫女,如违此誓,天打雷劈,魂飞魄散。”

花药还是不放心,掏出匕首取了崔小眠一滴鲜血,把那滴鲜血抹到崔小眠的眉心:“把你刚才的誓言再重新说一遍。”

这是五夷人的血誓,违孛血誓,生生世世受蛇虫噬咬而死,永不脱身。

已经到了这一步,血誓就血誓吧,崔小眠把心一横,朗声道:“我崔小眠以血起誓,如若大巫女尽了全力仍然不能将我治好,我即便死后化成孩儿鬼,也不会缠着大巫女,如违此誓,天打雷劈,魂飞魄散。”

她的誓言说得巧妙,前提是大巫女须全力医治她,如果没有尽全力,那这个血誓便没有用了。

就是真的变成鬼,崔小眠也不会留在这里缠着花药,她有大把的人去缠去吓唬,比如给她下药的沈玲伊,还有害她不成的六婶婶和崔蓉蓉!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崔小眠留在花药身边医治,如果连花药也不能治好她,那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治她了。

崔小眠对一两银说:“白银梅花堂不用上班打卡吗?你也该回去了。”

一两银皱皱眉,你这小孩还真是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后,不是为了给你治病,我也不会来这种瘴气密布的地方。

“那我走了,你在这里安心治病,病好后带个信到这附近的驿站,我自会收到,到时就来接你。”

崔小眠不知道他如何才能收到信,但白银梅花堂肯定有办法。

“你给我留点钱,我不能空着手住在这里白吃白喝吧。”她的宝贝枕头还留在家里没带着,身上的小荷包里只有一点防身的胡椒粉辣椒面、外加两块小碎银。

一两银叹口气:“贺远怎么调教你的,这么贪财。”

崔小眠冷哼一声:“姐是自学成材,他那个败家仔能教得出来吗?”

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三天,一两银就走了,崔小眠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崔小眠闲来无事,就在寨子里逛当,语言不通也不妨碍, 寨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个汉人小孩是大巫女的客人,对她都很恭敬。

只是五夷人生活艰苦,这里的气候也令她不适,白天潮热难当,蚊虫多得一团团的,咬得她遍体鳞伤,花药用晒干的驱蚊草给她编了条手链带上,这才有了改观。

“你们没戴驱蚊草,蚊子不咬你们,只追着我来咬呢?”

花药笑了,崔小眠还是第一次看到花药笑,她笑得很妩媚很可爱。

“你又白又嫩,蚊虫看着喜欢,你的血比别人的都好喝。”

额,原来她已经可爱到这份儿上了o(╯□╰)o

初时花药给她试了几次解药,非但没有效果,有一次还加重了,她的耳朵肿起多高,花药给她放了血,这才保住她的小命。

一天早上,崔小眠跟着花药上山采药,回来时才发现她身上戴着的雾葛花不知何时已经丢了,而她不但安然无恙,气色比往常还要精神,花药看她的耳朵,耳窝里的血斑颜色似有变化。

这一发现令花药很是兴奋,第二天又有紫雾,她便带上崔小眠出了门,故意拿去雾葛花,这一次崔小眠依然无恙。

每当紫雾升腾的时候,花药都会叫醒崔小眠,让她到雾气最浓郁的山崖上坐着,吸收紫雾里的毒瘴之气。

说来也怪,别人只要在紫雾里站上一会儿,重的就能一命呜呼,轻的也要卧床不起,可崔小眠却没有丝毫影响,每次在紫雾里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回来时神清气爽,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崔小眠不明觉历,可也想到这可能就是书上写的“以毒攻毒”。

沈玲伊给她用来延命的解药,花药又制了不少,但她没有给崔小眠吃。一个月的死期已经过了,崔小眠还活着。

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转眼间,崔小眠已经在这里住了半年,她依然活着,只是耳窝里的血斑却没有消退,说明她体内的毒还在。

一一一

第一零五章 小眠子的叫花鸡

花药有一个女徒弟,名叫玉竹,比崔小眠大三岁,个子却要比崔小眠高出很多,和花药妩媚秀丽不同,玉竹长得黑黑壮壮,.

花药除了处理族中事务以外,就是摆弄她的草药和毒虫,大多时候,崔小眠都是和玉竹在一起。

玉竹和花药学过一些汉话,崔小眠来了以后,她学会更多,如今已经能讲得很流利。玉竹每天傍晚都要上山放蛇,刚开始崔小眠看到那些毒蛇就浑身发冷,如今也已经习惯了,最近几天,她甚至跟着玉竹一起去放蛇,没办法,这里的日子太无聊了。

两人背着竹篓,竹篓里是一只只装着毒蛇的竹管,刚要出门,就看到有村民拎着猎物送过来,这是寨子里的规矩,不论是打了猎物还是采了山货,都要将最肥美最新鲜的一份送给大巫女。

村民送来的是只山鸡,玉竹一看,开心地对崔小眠说:“小眠子,晚上回来有山鸡汤喝了。”

草田人并不富裕,但大巫女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神女,受到整个部落的供奉,所以崔小眠住在花药家里,也是吃喝不愁的,还常常能吃到肉。

只是不论是草田还是整个五夷,人们的烹调方法只有煮和烤,煮就是在把水和食物一股脑放进瓦罐里,架在火上煮熟;而烤也是最原始的,将食物直到用火烤到断生。崔小眠知道少数民族有很多有特色的美食,可是在这里却全然看不到,五夷人世世代代就是吃这些食物,对于时常挣扎在饥饿线上的五夷人,吃饱肚子是最重要的。

崔小眠吃得精细讲究,对这类粗糙的烹调方法早已忍不可忍,来到这里才几天,她便卷起袖子准备亲自动手,无奈花药不答应。

五夷崇尚火神。认为火是万物之灵,只有家中地位最高的人才有资格生火做饭,而且每次生起火,便要跪地祷告。感谢火神赐给他们食物。

别说崔小眠这个狗屁不懂的汉人异教徒,就连玉竹这种土生土长的草田人,也没有资格生火,家里的吃食都由花药一个人来做。

花药做的饭,不说出罢,玉竹吃得得甜,崔小眠难以下咽。

“玉竹姐,要不我们把这只鸡带到山上,我烤给你吃。”

玉竹一听连连摇头:“使不得,火神会降罪。.”

花药是大巫女,族中犯了大错的人,都是交由大巫女来处罚的,这招惹火神便就属于大错。

“你不说我不说,你师傅怎么会知道?”

“会的会的。师傅是大巫女,世上的事没有她不知道的。”

崔小眠陷入深深的郁闷,没有什么比不让一个厨子做菜更郁闷了。于是在上山的路上,崔小眠便给玉竹讲了一路,说的都是她知道的各种鸡肉的吃法。

“话说我最喜欢的是白切鸡,肥而不腻,不过野鸡肉有些腥。做白切鸡不太合适。”

“以前我师父也不相信我会做菜,有一次我做了一道桃花酒炖鸡给他吃,他这才相信呢,我师父可挑食了。”

玉竹还是第一次听到崔小眠说起师父,好奇地问道:“小眠子,你师父就是送你来的那个汉人吗?”

“才不是呢。我师父是......算了,我已经没有师父了。”

玉竹不明白崔小眠为何这样说,师傅说得对,汉人就是心眼多,小眠子还这么小。心眼就比她多了,比如说把鸡带到山上,瞒着师傅偷偷吃,以前她想都没想过,小眠子却想到了。

“小眠子,你说的那些我以前都没有听过呢,你煮的野鸡真的比师傅煮得好吃吗?”玉竹的馋虫都被崔小眠勾出来了,她艰难地咽了一口不断涌上来的口水。

崔小眠看出玉竹开始动摇了,她索性说得更玄乎。

“玉竹姐,你知道我是聋的吧,可是我却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不是很神奇呢?”

玉竹拼命点头,小眠子来了半年,她也是前一阵子才知道小眠子竟然是聋的。

“还有啊,你们都害怕紫雾,只有我不怕,我在紫雾里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安然无恙,你知道是为什么呢?”

崔小眠不怕紫雾的事,整个寨子的人都知道。

“因为你是汉人。师傅说汉人都有古怪。“玉竹见过的汉人很少,也不过两个而已,一个是崔小眠,一个是一两银。

“汉人和你们一样,全都能被紫雾毒死,我和普通的汉人不同,我是从天朝来的仙女,懂得很多法术,不用耳朵就能听到你们说话,坐在紫雾里也不会毒死,这些都是最最最小的法术,在我们天朝,人可以在天上飞,还能到月亮上乖凉散步呢。”

玉竹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她看看天空,几只鸟儿飞过去,而月亮还没有爬上来,小眠子说的如果都是真的,那就太神奇了。

“我才不信,小眠子,你在吹牛,你说你们那里的人能在天上飞,可你为何不会?”

崔小眠扁扁嘴:“因为我还是小孩啊,所以我只会一些小法术,比如说吧,玉竹姐,我有没有看到过你睡觉的样子呢?”

玉竹想了想,摇摇头,小眠子最懒了,每日都是师傅叫她起床,自己起得最早,小眠子和师傅一个屋,肯定没有看到过自已睡觉的样子。

“可是我就知道玉竹姐是用右面的脸颊贴着枕头睡觉的,一直都是。”

玉竹目瞪口呆,小眠子说的是真的,她从小到大,都是用侧身冲着右面睡觉的,可是小眠子是如何知道的?

崔小眠莫测高深地笑了笑:“这是法术,你不懂的,我能不用耳朵听人讲话,还能知道你睡觉的样子,更加不怕紫雾,这些都是因为我有法术。所以我也能施个障眼法,躲在山上吃鸡,火神和你师傅都不会知道。”

最终,玉竹偷偷拿上那只野鸡,又按崔小眠的吩咐拿了盐巴,把野鸡和盐巴藏进背篓,两人上了山。

所谓“放蛇”,以崔小眠的理解相当于遛狗,就是找一片林子,把蛇从竹管里放出来,让它们在林子里捕食、遛弯、乱搞!

蛇被人养得久了,往往会失去狠辣的天性,花药养的蛇甚至比野生的还有凶狠,就是因为每日“放蛇”。

担心这些蛇闻到鸡的香味会凑过来捣蛋,玉竹和崔小眠到了林子里便把蛇儿全都放出来遛个痛快,提它们遛得差不多了,吹响蛇笛,蛇便从四面八方窜出来,钻进竹筒之中。

趁着玉竹放蛇,崔小眠已经在一条小溪边上挖来泥巴,还捡来一堆干树枝,她用随身携带的小匕首把野鸡的肚子清理干净,但却没有去掉羽毛。

凤凰山上没有黄泥,这里的泥巴也像这山一样,是赭红色的。崔小眠把这些红泥在野鸡身上仔仔细细的糊了一层, 把那些干树枝堆起来,掏出火石,崔小眠刚刚点起火,玉竹已经跪在地上不住祷告了。

“火神大人恕罪,恕罪啊。”

崔小眠翻翻白眼,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担心玉竹害怕,她用小石头在周围划了一个圈,煞有介事的围着圆圈走了三遍,板起包子脸,对玉竹道:“我已经施了法术,火神和你师父都不会知晓。”

玉竹原本是将信将疑,可她不认为小眠子是在吹牛, 小眠子刚才施法术的样子看上去和很隆重,比真的还要真。

崔小眠把涂成泥球的野鸡置于火中煨烤,只用了小半个时辰,鸡身上的泥巴便已变得干硬。

把泥球取出来,拍去鸡身上的泥壳,鸡毛也随泥壳脱去,露出雪白的鸡肉,异香扑鼻,令人垂诞欲滴。

这便是简易版的叫花子鸡,话说这还是崔小眠从一本戏本子里学会的,这里没有名贵佐料,甚至没有一只炒锅,叫花鸡便是最简单的做法了。

玉竹使劲咽着口水,她还是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野鸡肉。崔小眠撕了条鸡腿给她:“玉竹姐,尝尝我做的鸡肉。”

崔小眠翻翻白眼,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担心玉竹害怕,她用小石头在周围划了一个圈,煞有介事的围着圆圈走了三遍,板起包子脸,对玉竹道:“我已经施了法术,火神和你师父都不会知晓。”

玉竹原本是将信将疑,可她不认为小眠子是在吹牛, 小眠子刚才施法术的样子看上去和很隆重,比真的还要真。

崔小眠把涂成泥球的野鸡置于火中煨烤,只用了小半个时辰,鸡身上的泥巴便已变得干硬。

把泥球取出来,拍去鸡身上的泥壳,鸡毛也随泥壳脱去,露出雪白的鸡肉,异香扑鼻,令人垂诞欲滴。

这便是简易版的叫花子鸡,话说这还是崔小眠从一本戏本子里学会的,这里没有名贵佐料,甚至没有一只炒锅,叫花鸡便是最简单的做法了。

玉竹使劲咽着口水,她还是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野鸡肉。崔小眠撕了条鸡腿给她:“玉竹姐,尝尝我做的鸡肉。”

第一零六章 可怜的小屁屁

从那天开始,崔小眠和玉竹便三天两头拿了食物到山上偷偷做来吃,她每次都会把残留的东西埋起来,处理得干干净净,.

整个寨子的人都知道,每天那个时辰,大巫女的徒弟都会到那片林子放蛇,任何人都不敢靠近,崔小眠和玉竹的秘密也就没有人撞破。

两个小家伙最开心的事就是去放蛇,就连花药也感觉她们两个比以前要亲密,也更加勤快了 。

“小眠子,下雨了,明日又有紫雾,你吃完饭早些睡,明晨早些出去,多坐几个时辰。”晚饭时花药提醒着,这两日族中事情较多,她要到深夜才有时间给两个小家伙煮饭吃。

崔小眠正在像吃药一样喝着花药煮的肉汤,她和玉竹在山上早就吃饱了,现在不过是应付差事吃给花药看的。

花药又对玉竹道:“白草寨很多人生病,我要去那里看看,明日就出发,可能会多去几日,你留在寨子里,有紫雾时记着唤小眠子起床,我不在时,你们就到族人家里吃饭,不要淘气。”

玉竹答应着,眉宇间却是掩不住的喜色。花药看到了,暗忖:自从小眠子来了,玉竹似乎比以前淘气了,在自己面前总是鬼鬼祟祟,像是有事瞒着,反而是小眠子一切正常,坦坦荡荡。

“花药姐,白草寨很多人一起生病,也是生的同一种病吗?”崔小眠在一旁插嘴,难怪玉竹一直不相信她是聋的,别人小声说话她也能“听到”。

花药点点头,却没有详细说,五夷人对于生病是很忌惮的,他们认为这是上天的惩罚。

崔小眠虽然不知道花药为何不说,却还是自顾自地叮嘱:“花药姐,那可能是传染病,你们最好先把村子封闭消毒。尤其是水源,如果已经有人死了,就把尸体和他用过的东西全都烧了,不要再传染别人。”

花药还没有说话。一旁的玉竹已经抢着说:“师傅,小眠子懂法术呢,她说的都是真的。”

想要收服一个人的心,先要收服这个人的胃,这是不败法宝,对男人适用,对女人也适用。

在玉竹看来,崔小眠一定是真的懂法术,比如她们偷偷烹煮食物的“大事”,就连神通广大的大巫女都不知道。『雅*文*言*情*首*发』

花药看看玉竹。又看看崔小眠,重又对玉竹道:“不要相信汉人的话,他们最会骗人。”

崔小眠撇撇嘴,你不也是半个汉人?

山寨里没有说书的,也没有戏本子。崔小眠虽然能“听”懂花药和玉竹说话,可她听不到风声、鸟啼,她的世界是死一般的寂静。

次日天还没亮,崔小眠就被花药打发到山崖边静坐了。她盘膝坐在一块大青石上,石头上的露水打湿了她身上的衣裳,她身上的葛布衫子是玉竹小时候穿过的,款式接近于现代的背心短裤。手臂和小腿裸露在外边,五夷人已经掌握了染布技术,但是只有族中地位崇高的族长、大巫女和长老们,才有资格穿染上颜色的衣裳,普通人穿的,就是米白色的葛布衣裳。要么赤脚,要么是穿用藤草编织的草鞋,年轻姑娘们会戴上用山花编成的花环,再戴上几串镯子。

崔小眠坐在青石上,脱了草鞋。玩着自己的脚丫子,足踝上的铃铛串儿还是贺远送她的,以前里面塞着棉花,如今把棉花取出来了,叮叮当当的一定很悦耳,可惜她听不到了。她还记得第一次戴这串铃铛时,她卷起裤腿露出足踝,贺远看到还训斥她呢,大成女人的脚是不能露在外面给人看到的,贺远如果看到她现在的这身打扮,估计会用布单把她包成粽子再挂到房梁上。

想到贺远,崔小眠心里有几分酸楚,如果他只是师父和搭档,那该有多好,如果那日她没有被沈玲伊抓去,她就不会被下毒,也不会知道贺远就是六皇子,她还会很开心地经营私房菜,没事时和贺远吵吵架,手头紧时,师徒两个就到外面做做没本的买卖,可是这一切都被打破了。

一两银说贺远在四处找她,还悬出暗红,以前在闯荡江湖时,每每看到有钱人家悬出暗红找人找物,她和贺远就会笑人家是冤大头,不知道要花多少冤枉银子,被人骗上多少次。

可是这次,贺远那个败家仔居然也去悬暗红,肯定免不了没人骗,除了提供假消息骗赏银的,说不定还有人送个假小孩给他呢。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被人骗走,崔小眠的心就像被刀割了一样的疼。

她的宝贝枕头还留在家里,说不定贺远把里面的银票取出来,已经花光了,还有肥仔,现在应该已经长大了,吃得更多了,小丫会不会舍不得给它肉吃呢?

还有浣之哥哥,他有没有想念小眠弟弟,一定会想的吧......

崔小眠抠着脚丫子,想着心事,忽然觉得屁股上似乎被什么咬了一下,接着就是钻心的疼。

她吓了一蹦,五夷人的地方毒虫蛇蚁特别多,被咬上就会中毒。

她侧身看去,是一条大蜈蚣,蜈蚣的毒性不如蛇,但是五夷的蜈蚣却不同,崔小眠就亲眼看到过蜈蚣咬死蛇。

她不敢用手去拽,只好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匕首去挑那条蜈蚣。可是她的匕首还没有碰到,蜈蚣竟然松开嘴,掉到了地上,身子抽动几下,但一动不动了。

看看四下无人,崔小眠脱了裤子去看自己的屁股,虽然被咬得流出鲜血,可是却只疼不痒,不像是有中毒的症状,她不敢怠慢,捂着屁股一腐一拐回到家里。

花药正准备出门,看到她回来,一问才知是被蜈蚣咬了,便抱着她进了屋,扒下裤子准备给她涂上治蜈蚣毒的草药。

“小眠子,你真的是被蜈蚣咬的?”花药不信,崔小眠的屁股虽然流血,可是血的颜色却是鲜红的,全没有中毒的迹象。

“是蜈蚣啊,而且是很大的蜈蚣,比上次咬死银花的那只还要大,不信你去看看,它就在山崖那里,已经死了。”

银花是花药养的一条蛇,前几日刚刚被只大蜈蚣咬死。

“死了,怎么死的?”花药知道崔小眠胆子小,从不敢用手去碰触这些虫子,若说是崔小眠把蜈蚣弄死 ,打死她也不相信。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我还没有碰它,它就掉到地上死了。”这话一出口,崔小眠自己也吃了一惊,莫非......

“莫非那蜈蚣是因为咬了我,所以才死的?我身上的毒比蜈蚣还厉害?”

她说这话时花药已经跑出了家门,她在山崖上找到崔小眠说的那条蜈蚣,蜈蚣身体僵硬,但四肢松散,显然是用尽体内毒素脱力而死。

“小眠子,你别怕,再让这条蜈蚣咬你一口,我这里有的是解毒药。”花药捏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蜈蚣走过来,一副疯狂叫兽的模样,看样子不亲眼看着蜈蚣毒死崔小眠,她是不罢休的。

“小眠子,你别怕,再让金花咬你一口,我这里有的是解毒药。”蜈蚣死了,花药又捏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金花蛇走过来,一副更加疯狂的叫兽模样,看样子不亲眼看看金花蛇毒死崔小眠,她是不罢休的。

“小眠子,你别怕,再让大王咬你一口,我这里有的是解毒药。”金花死了,花药又捏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王蛇走过来,一副更加更加疯狂的叫兽模样,看样子不亲眼看看大王蛇毒死崔小眠,她是不罢休的。

崔小眠捂着屁股上下乱窜:“花药姐,不要了,咬得好疼啊。”

花药像变戏法一样摸出一颗干果:“这是麻豆子,你含在嘴里就不会疼了,小眠子最乖,把屁股拿过来,快让大王咬一口。”

“花药姐,这些毒物都是你养的,成为我的手下败将会让它们有心理阴影,以后就不敢咬人了,你忍心吗?”

花药果然心软了,她捏着大王回了里屋,崔小眠刚刚松口气,就见花药捧着一样东西走出来,崔小眠定晴一看,额滴娘啊,那是花药的至尊无敌毒蟾蜍!

“花药姐,不行不行,被这丑东西咬上,一定会留下疤的,那多难看啊。”

花药养的毒物和外面野生的不一样,都是从小被用各种毒药喂大的,毒性是野生的几倍,这种毒蟾蜍的食物就是毒蛇毒蜈蚣,听花药说,毒蟾蜍吐出口水就能毒死十个人。

花药否着脑袋想了想,说道:“也是啊,我听人说,你们汉人的男人最喜欢摸女人屁股,要不就换个地方咬吧。”

靠!你们五夷男人不喜欢摸女人屁股吗?

靠!换个地方???

事实证明,草田的大巫女还是很有人性的,她最终是把崔小眠的手指头送进毒蟾蜍的血盆小嘴里。

于是,在崔小眠的鬼哭狼嚎中,毒蟾蜍败北而归,据说接下来几日都不吃不喝,垂头丧气,俨然是患上了抑郁症。

花药扯过崔小眠的耳朵,耳窝里的血斑不知何时,已经无影无踪了。

一一一

第一零七章 长大以后娶三个老公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富有戏剧性。『雅*文*言*情*首*发』用了一年时间,五夷的紫雾根除了崔小眠体内的百虫散,还令她从此百毒不侵!

在以后的多年里,花药又做过多次尝试,她想利用紫雾除去毒素,但是都没有成功,崔小眠的奇迹只发生在她一个人身上。

不过这都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现在花药在确定崔小眠已经无恙后,便匆匆忙忙去了白草寨,只留下小光头在屋子里又蹦又跳,又唱又叫,开心地撒着欢儿。

高兴了一会儿,崔小眠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的毒已经解了,可是耳朵为毛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她一直以为,只要体内的百虫散被根除,她的听觉便能恢复,可是现在毒解了,她的世界还是寂静无声。

难道这就是百虫散的后遗症?从今以后她就只能是两耳失聪?

刚刚的喜悦被新的烦恼冲淡了,崔小眠坐在吊脚楼的竹梯上发呆, 玉竹来了她也没有看到。

“小眠子,你的信,快点看看。”玉竹像现宝一样,把一封信交给崔小眠,羡慕地看着她,就连万能的大巫女也不认识字呢,可是小眠子就识字,小眠子真是太腻害啦。

崔小眠这才回过神,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只见上面只写着一句话:令师已回京,勿念!

崔小眠把这句话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撇撇小嘴:“勿什么念,谁挂念他啦,他回不回京关我屁事!”

“小眠子,你给念念,信上都写得啥?”玉竹也坐在竹梯上,小手托着下巴,一副好奇宝宝的样纸。

“这是私人信件,个人*。保密的”,崔小眠看到玉竹眼睛里的失望,寨子里的孩子生活枯燥,看到有人收到信都觉得新鲜。反正她和一两银之间也没有秘密,就念给她听吧,“不过呢,你是我的好姐妹,我就念给你听吧,你要保密啊。”

玉竹使劲点头:“我对火神起誓,就是被万蛇穿心我也不会说出去。”

崔小眠笑得眼睛眯成小月牙儿:“那倒不用,你只要别告诉其他人就行了。这封信是我的朋友写来的,就是送我来的那个人,信上说我师父已经回到京城的家里了。让我不要挂念。”

“小眠子,上次你不是说你已经没有师父了吗?”玉竹的记性很好,尤其是小眠子说过的话,她全都记着呢,小眠子可是会法术的呢。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反问道:“玉竹姐,从没见你提起过家人,你的阿爹阿娘呢?”

“我阿爹阿娘可能已经死了,我不记得了,那一年我才五岁呢,什么都不知道。师傅从黑草寨来这里的路上捡到我的。”

“你那时五岁,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两岁三岁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

玉竹有些脸红,以前她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笨,可是自从小眠子来了,她才发觉自己真的很笨。

崔小眠叹了口气,如果她也是像玉竹这样的真小孩该有多好。一切记忆从五岁开始,那她就不会纠结贺远是谁了,做个假小孩可真累!

两人的谈话到此结束,因为她们的肚子都在咕咕叫了。

“花药姐让咱们到族长家里吃饭,族长做饭好吃吗?”崔小眠问道。

玉竹使劲摇头:“整个寨子的人加在一起也不如你做的好吃。”

崔小眠满意了。做为一名大厨,没有比听到食客的称赞更得意的了。

“走吧,我们上山吃饭,对啦,玉竹姐,你会抓蛇吗?”

玉竹骄傲地抬起下巴,整个寨子里会抓蛇的小孩子很少,她就是其中一个呢。

“当然会啦,我从很小就跟着师傅抓蛇放蛇。”

“好啊,一会儿到山上,你负责抓条蛇,我做蛇肉竹筒饭给你吃。”

玉竹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蛇虫是有毒的,不能吃。”

其实崔小眠早就发现了,凤凰山上到处都是毒蛇,可是当地人却从来不吃蛇肉,他们抓蛇,养蛇,只是取蛇胆和蛇毒,蛇死了就拿来喂食更大的毒物,比如毒蟾蜍。

“你按我说的做,到时我先吃,如果我死了你就不要吃了,如果我没死你再吃。”

玉竹虽然觉得好像还是有些不对,可是小眠子说的也挺有道理的,噗,小眠子永远都是最对的!

崔小眠拿了稻米和盐巴,还带了一把竹刀,两个小姑娘背上竹篓,手牵着手上山啦。

半路上,崔小眠用竹刀砍了一截新鲜幼嫩的竹子,用山泉水洗干净,她们没有去平时放蛇的那片林子,而是直接去了不远处的一片小山谷,用玉竹的话说:林子里的蛇全都认识她,她不忍心下手。

崔小眠还是第一次看到玉竹捕蛇,她原本以为玉竹会用什么诱蛇的药粉,把蛇骗到篓子里,就像她在桃花寺捉麻雀一样。

她没想到玉竹竟然是徒手捉蛇!一条五步蛇出现在她们面前,只见玉竹一个箭步冲上去,看准蛇头的位置,一掌就将蛇头压住,用另一只手轻轻捏蛇的颈部,蛇挣扎了几下,却不能反身咬到她。

崔小眠看得目瞪口呆,这也太生猛了,就是徒手肉搏啊,女王,女王!

“小眠子,蛇捉住了,然后呢?”

“蛇头剁掉,取出蛇胆,再扒皮,呜呜呜,别让我看到啊,太残忍了,吓死老纸了!”

始作俑者崔小光头已经捂着眼睛缩到一旁的安全地带,说出来都没有人会相信,身为一名大厨,她连鸡都没有杀过!

凤凰山上到处都是蛇,五夷人捉蛇养蛇,却并不崇拜蛇,否则也不会取蛇胆和蛇毒了。

玉竹不是第一次宰蛇,三五下便把蛇处理完毕,大卸八块,用山泉水把蛇血洗得干干净净,崔小眠这才收起小白花的表情,以一名厨子的眼光审视这几块蛇肉。五步蛇个头雄壮,肉也结实紧致。

竹子砍去两头,做成两个竹筒,蛇肉斩成小块。洒上盐巴用手抓匀,让咸味浸到蛇肉里面,稻米加入适量的山泉水分别放进两个竹筒里,再把路上顺手采得的野菜也放进去,最后再填入腌好的蛇肉,竹筒的两端用新鲜竹叶堵严,竹筒饭便做好了一半。

用树枝生起火堆,把两个竹筒放进火堆中烧烤,片刻后,嫩绿的竹筒被烤焦了。崔小眠告诉正在咽口水的玉竹:“饭好了,可以吃喽。”

熄灭火堆,把烤焦的竹筒取出来,玉竹心急,拿起竹刀就要劈开。崔小眠一把拦住她,这个愣头青差一点就把今天的劳动成果浪费了。 她告诉玉竹,竹筒一定要轻轻的劈,劈开一个节头以后再去劈同部位的另一个节头,劈的时候要轻,把节头劈开就好,然后横放在地上。用手拉开。

劈开的竹筒透出好味的香味,那是竹子的清香、稻米的甜香和蛇肉的肉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还没有吃到嘴里,只是闻闻味儿,两个人的口水就流出来了。

崔小眠还是第一次烧竹筒饭,前世她也只是在旅游区吃过一次。做法则是在电视上学来的,桃花城外也有很多竹林,可是那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尝试竹筒饭,来到五夷,这里不但缺少食材。除了瓦罐,就连烧饭做菜的锅子也没有,她这才想起来烧竹筒饭。五夷到处都是竹子,人们用来编筐编篓做篱笆做武器,却没有人用竹子当做锅子来用的。

用竹筒烧出来的米饭香软可口,还带着点微黄,蛇肉软硬适中,玉竹没想到蛇肉竟然这么好吃,她忘记让崔小眠先吃的事了,也不嫌烫,便大口的米饭和蛇肉把嘴里塞,等到把整只竹筒饭全都吃光,她这才记起来,惊恐地喊道:“小眠子,我把肉全都吃了,我会不会死啊?”

......

玉竹和崔小眠当然没有被蛇肉毒死,不但如此,崔小眠还多做了两只竹筒饭,带回去留着晚上吃。

竹筒就是天然的食盒,方便携带,在四五个时辰内米饭都不会变硬返生。

那天晚上,花药不在,吃完带回来的竹筒饭,崔小眠和玉竹打着饱嗝儿,挤在一张床上。

玉竹:“小眠子,你身上的毒已经没有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崔小眠愣了一下,她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草田人对汉人有很深的成见,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大巫女的客人,又是个小孩子,可能早被寨子里的人轰出去了,如今毒已经解了,真的该离开这里了,可是她又能去哪里呢?

“我身上的毒是没有了,可是耳朵还是聋的,我想花药姐不会这么早就打发我,怎么说也要好人做到底,把我的耳朵治好吧。”

双耳失聪是百虫散所致,如今百虫散已经根除了,可是耳朵却还是聋的,崔小眠已经隐隐地预感到,对于她的耳朵,即便是花药,可能也无能为力了。

“小眠子,要不你别走了,就留在我们寨子里,你不是已经没有师父了吗?不如就请我师傅也收你为徒,这样寨子里的人就不会说什么了。”

崔小眠眨眨大眼睛,问道:“留在这里?”

“是啊,留在我们这里啊,我听师傅说,你们汉人女子一生只能嫁一个男人,男人死了也不能再嫁,哪像我们草苗女子,我们想要几个男人都可以,等你长大了,在我们这里找上三个男人,就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一个给你抓痒痒,一个给你捶背,还有一个给你抠脚丫子,想想就开心!”

是啊,想想就开心,那天晚上崔小眠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娶了三个老公,一个拿着诫尺逼她背诵,一个软硬兼施让她去煮饭,还有一个索性把她挂到房梁上当吊灯……

唉,有什么开心的,想想都累.

一一一

第一零八章 被人扔出去

第二天,崔小眠给一两银回信:病愈,勿念.

这是一年来崔小眠第一次给一两银写信, 她对自己简洁意赅的文风非常满意.

她倒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多让一个人知道——.

花药走了五天了,还没有回来,玉竹不觉有何不妥,崔小眠却隐隐有些担忧。

到了第六天上,崔小眠的担忧变成了事实,白草寨传来消息,大巫女也感染了那种病症!

玉竹不相信,哭着道:“师傅是上来派头的神女,不会生病的。”

崔小眠仔细问了那放倒大巫女的疾病症状,在玉竹的翻译下,崔小眠命出结论——痢疾!

“小眠子,你懂法术,救救师傅吧!”在五夷人眼中,生病是上天的惩罚。万能的大巫女更是不能生病。

崔小眠愣了一下,她只是厨子,并非医生,痢疾可以治愈,但在缺医少药的草田,痢疾的快速传染甚至可以毁掉一个部落。

“玉竹姐,我知道一个治疗这种病的方子,材料也能找到,只是要到山外去买,你能找人去吗?”

玉竹点头:“我能,只是......”

崔小眠知道她想说什么,草田人是用药材和山货在山外的市集上换回寨子里没有的东西的,她们还只是小孩子,花药不在家,既没有银子,也没有能做交换的东西。

崔小眠笑笑,跑回吊脚楼,从她睡觉的竹枕里取出一锭银子,约有四五两,这是一两银留给她的,在这里使用银票不方便兑换,所以她把一两银身上的现银全都“抢”来了,约有二三十两,这还是来这里之前。一两银刚刚兑换的。

“小眠子,你有这么多银子!”小眠子真是太神奇了,居然还能变出钱。

崔小眠把方子仔仔细细说给玉竹听,叮嘱她一定不要记错。玉竹是大巫女的徒弟。在寨子里也是有地位的,所以她很快就找来两人经常出山做买卖的村民,把银子交给他们,按崔小眠告诉她的方子去买材料。

等待的过程很让人难受,崔小眠觉得她新剃的脑袋都要长出毛了,这两个人才回来。

他们带回十副猪苦胆和一小袋糯米,.

她的玉竹用最快的速度把糯米塞进猪苦胆里面,把这些装进竹篓,两个人又叫上几个村民,趁着天还没黑。向着白草寨出发。

白草寨距离红草寨约有三四十里山路,草田人常年累月在山上走,早已习惯,三四十里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崔小眠却很吃力。虽然来到这里一年了,但她没有出过寨子,除了每日到附近的林子里放蛇,走的最远的路也就是和花药去过几次山上采药。

崔小眠的一双小腿走了不到五里就走不动了,脚上还磨出两个大血泡,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小眠子,我来背你。”只比她年长三岁的玉竹弯下身子。

崔小眠刚想趴到玉竹背上。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年轻后生正在鄙夷地看着她,嘴里还嘟哝着,虽然崔小眠“听”不懂,可也知道,他一定是在说:没用的汉人!

崔小眠冲他吐吐舌头瞪瞪眼,老纸才不能让你看不起。哼,原始人!

“玉竹姐,我行的,没事的。”崔小眠砍了一截青竹,当成拐杖拄在手里。倔强地跟在玉竹身后,不就是三四十里吗?小意思!

五夷的娃子早熟,十岁已经能上山采药,下田耕种,还能打上几只猎物回来显摆,崔小眠也已经十岁了,自从那年生水痘,她就再也没有恢复小肥猪的风貌,虽然也不瘦,可是比起粗壮的五夷娃子,她显得格外瘦小。此时拄着拐杖,腿上是磕磕碰碰的青紫,显得特别狼狈,她咬着牙,努力跟上大家。

忽然,一支粗糙的大手伸到她的面前,就是那个年轻后生,崔小眠听玉竹说他叫阿桑,是寨子里的勇士,在和黎水部落的战役中,他一个人杀死了五个黎水人!

崔小眠迟疑地看着阿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阿桑的眸子不是纯黑,而是栗色的,黝黑的皮肤,脸部线条像木刻般有力。

没等崔小眠想明白他要做什么,阿桑把她扛到了肩头!

崔小眠吃了一惊,这个什么勇士大发善心,要亲自背着她?

这时,她看到玉竹惊异地在说着什么,而其他几个草田人则是在笑,不对,好像是在笑着起哄!

他们说的是草田土话,崔小眠从他们的唇形上“听”不出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阿桑闻言身子猛的一震,把崔小眠从肩上拽下来,惊讶地打量着她,还没等崔小眠尖叫出来,他已经像扔废品一样,把崔小眠扔了出去!

玉竹把崔小眠从地上扶起来:“小眠子,你摔疼了吧?”

“那人疯了?”崔小眠咬牙切齿,妈蛋,敢把老娘当球扔!

另外几个草田人全都笑得前仰后合,阿桑的脸红黑红黑的,闷着头向前走,把其他人远远地丢在后面。

“阿桑没有疯,只是我告诉他,你是女娃娃。”玉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怪怪的,好像也有些害羞。

一路上,在崔小眠的反复询问下,总算弄明白了,原来草田人的风俗,女子让男子把她扛到肩头,就是同意了和这个男子成亲,阿桑原本以为崔小眠是男孩,也就毫不避嫌地把她扛到肩上,听到玉竹说这是女娃儿时,吓了一跳,索性把她扔到地上。

这让崔小眠很没面子,尼妈,被你扛起来,吃亏的那个人是老娘我啊,轮得到你抖m吗?

再说我哪里配不上你,瞧把你吓得!

“玉竹姐,我长得很丑吗?”

崔小姑娘幼小的心灵又一次受到打击,就连这黑黑壮壮的五夷少年都看不上她,这让她情何以堪?

“不丑不丑,小眠子虽然太白太瘦,可是师傅说你们汉人都是这样,在汉人里,你应该不算是丑的。”

玉竹你真会说话,也就是说我在你们草田人眼里一定是丑的了。

好吧,这是审美眼光不同,姐不怪你们。

“小眠子,其实寨子里的姑娘都喜欢阿桑,你是不是也喜欢他,你不要再剃光头了,把头发留得长长的,阿桑说不定就会喜欢上你了。”

......玉竹,你才喜欢他,对不?

草田的少女大多在十三四岁就有了第一个男人,玉竹今年十三了,已经到了初婚的年龄,只是和花药一样,师徒两个似乎都没有男人缘,寨子里男多女少,往往一个适龄少女会有几个男人来求亲,可是玉竹却一个都没有,她除了帮师傅干活,就是和崔小眠在一起。

崔小眠今天才发现,原来玉竹心里早有喜欢的人了。

“玉竹姐,等到我们帮花药姐治好白草寨的人,我就帮你把阿桑追过来。”

“小眠子,你还是小孩,莫要乱说,让人听到多难为情。”

“切,他们听不懂的,别不好意思。”

......

他们一行几人,到达白草寨时已是深夜,寨子里点着篝火,生病的人并排躺在火边,还有几个人正在对着火堆祷告,祈求火神不要再惩罚他们。

崔小眠发现,花药前期做得很好,她将生病的人全都搬到寨子的一角,又用火堆围起来,只留几个人在这里照顾,和寨子里的健康人完全隔离,最大限度减少疾病的传染。

花药并不懂这些,这还是她临走时崔小眠叮嘱她的。

草田人对汉人有成见,但是他们也知道,汉人是很邪门的,他们说的话没准儿真的会有帮助。

崔小眠和玉竹找了块大石头,把随身带来的猪苦胆晾在上面,阴干后明日就能服用了。

花药在离此二十步的一间小草棚里,她在治疗病患时也被传染了痢疾,她屙了几十次,身体虚弱,还有些发烧。

“师傅,我和小眠子来了,小眠子有法术,她能治这里的病,您放心吧。”

花药疲惫地抬起眼睑,问崔小眠:“这就是你说的传染病吗?”

崔小眠点点头:“花药姐,这种病虽然很厉害,但是并不难治,可惜我不是大夫,只能用别的方子来治,可能会慢一些,若是你阿爹百里大夫在这里,肯定是手到擒来。”

“我阿爹,他能治病?”花药的阿娘并没有告诉女儿,关于百里玉明的真实身份,其实那个时候,百里玉明也还不是神医,他只是一个普通郎中。

“是啊,百里大夫是汉人中有名的神医,比这更难治的病,他也能治好。”

这个时候,崔小眠并不知道,就是今天她无意中说的这一番话,竟然修补了一份割舍多年的父女之情。

这一夜是很难熬的,连同花药在内的二十几个病人不停地腹泻,有的已经开始脱水,还有的正在发烧,崔小眠让所有人用布蒙住口鼻,又叮嘱大家沾过病患后马上洗手,当然,这些话不是她来说的,是她通过玉竹之口说出来的。

一一一

第一零九章 和阿桑同路

次日清晨,紫雾在山间升腾,崔小眠却已独自上山,虽然体内的百虫散已经根除,但是耳朵依然失聪,崔小眠仍然在每个紫雾弥漫的清晨静坐,吸收雾气中的毒素,如今在白草寨,她也如故,只是今天她上山还有一个目的,她想到溪流尽头看一看。『雅*文*言*情*首*发』

白草寨分成东寨和西寨,这条溪流位于白草寨的东部,贯穿整个东寨,这里的村民都是在这里取水、洗衣、洗澡,西寨则另有水源。

这次的传染上痢疾的村民,全部是东寨的,西寨一个也没有。

崔小眠分析,痢疾的来源一定是和这条溪流有关系。紫雾有毒,五夷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是不会在雾天出门的,玉竹整夜都在照顾花药,快天亮时才刚刚睡下,崔小眠不想打扰她,便蹑手蹑脚,独自一人出了门。

刚刚走出花药居住的草棚,斜次里便伸出一条胳膊挡住了她的去路。

崔小眠双耳失聪,听不到任何声音,有人突如其来出现在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蹦!

那条胳膊的主人是阿桑,这少年黝黑英俊的脸庞笼着一层薄怒,在对崔小眠说着什么,看他谨慎的神情,像是怕吵醒草棚里的人。

崔小眠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摇摇手,示意自己听不到。

其实听到也没有用,阿桑不会讲汉语,崔小眠也听不懂五夷方言。

阿桑明白了,指指漫天的紫雾,又指指草棚,显然是让她回去。

崔小眠摇摇头,指指不远处的凤凰山,告诉他,她要上山。

然后她就从他身边绕过去,向山上走去。

阿桑在后面追上她,扯过她的手臂。将一串雾葛花塞进她的手里。

崔小眠想告诉他,自己不怕紫雾,用不着雾葛花,可惜语言不通。人家又是一片好心,她只好含笑点头,无声地谢谢。

雾中的山路崎岖打滑,沿着溪流,崔小眠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登,昨天磨破的双脚有些疼痛,走了约有一里路,她找了块石头坐下,脱下脚上的草鞋,扳起小脚丫查看已经破了的血泡。

她这一坐下才发现。『雅*文*言*情*首*发』原来阿桑一直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话说像她这样的残疾人独自出门真是危险,被人跟踪也毫无知觉。

“阿桑,你跟着我做什么?”不管阿桑能不能听懂,崔小眠已经叉着腰准备吵架了。

她喊完了。阿桑却没有反应,反而又向她走近了一些,崔小眠生出一丝恐惧,五夷人不懂汉人的礼仪廉耻三纲五常,青年男女对上眼就在草丛里滚一滚,这阿桑该不会饥不择食吧!

“你你你别过来,我刚满十岁。大姨妈还没来呢,又白又瘦还没有头发,寨子里随便一个姑娘就比我好看。”

崔小眠边说边后退,可阿桑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一个箭步冲上来,把她推向一旁。而另一只手却挥向她的身边。

崔小眠还没有反应过来,阿桑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样东西!

蛇,一条肥硕的金花蛇!

崔小眠有些汗颜,阿桑没有恶意,他是在保护她。

阿桑把蛇塞进随身携带的竹筒。默不作声地看着崔小眠,栗色的眸子在晨雾中亮如寒星。

“那个啥,谢谢啦,其实我不怕蛇。”两个人说话鸡同鸭讲,相互听不懂,可是多一个人做伴儿也不错,崔小眠冲着阿桑嘻嘻一笑,转身继续爬山。

就这样走走停停,约摸走出五六里,终于看到溪流的尽头,那是一条瀑布,紫雾蒸滕中,依稀可见水气森森,飞琼溅玉。

“阿桑,你看那是什么?”小孩子眼尖,即使在雾气中,崔小眠还是看到在瀑布下的巨石间,卡着一个东西,但看不真切。

阿桑虽然不知道崔小眠在说什么,但是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也看到了那个东西。

他抽出随身长刀,向着瀑布跑去,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指指崔小眠脚下的山石,示意她站在原地,不要跟过来。

看着阿桑矫健的身影,崔小眠在心里为他点个赞,这少年胆大心细,玉竹的眼光真不错。

过不多时,阿桑回来了,长刀上挑着一样东西,还没有靠近,就是一阵恶臭传来,那是腐烂动物的味道,崔小眠连忙捂住鼻子。

那是一只大鸟,崔小眠从来也没见过,更叫不出名字,她指指大鸟,用疑问的眼光看看阿桑,阿桑摇摇头,显然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鸟。

“这不是你们凤凰山里的鸟,一定是从山外飞来的,鸟儿身上有痢疾病毒,它死后洽好落在瀑布下面,它身上的病毒通过流水传播到山下,寨子里的人喝了染上病毒的水就全都病倒了。”

虽然语言不通,但崔小眠表情和动作都很到位,阿桑也大致明白了,崔小眠又做了个打火石的动作,示意阿桑把这只死鸟焚烧。

待到两人把大鸟烧成灰,又把灰深埋地下做了肥料后,紫雾已经散去,太阳出来了。

阳光洒在瀑布上,折射出七彩光晕,如同一匹白练飞流而下,水流在岸石上溅起似玉如银的水珠,也带起霞彩一片。

这是崔小眠第一次这样接近的观看瀑布,水声如春雷轰鸣,让人心胸为之一宽,整个身心都与这飞流直下的瀑布融为一体。

阿桑原想叫她回去,却见崔小眠站在瀑布前看得入神,瀑布带起的水珠把她的衣裳溅湿了,她也毫不介意。

汉人姑娘都是这样的吗?看到一山一水都会流连忘返?

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是现在阿桑也明白了,她是为了查看水源才一个人上山的,生病的是草田人,而她却是汉人,寨子里的老人们常常说起汉人,说他们奸滑狠毒,可眼前的这个小女娃儿一点儿也不像,她的眼睛里清澈得如同山间的清泉。

“阿桑,太阳出来了,我们快些回去吧,昨天带来的药应该已经可以用了。”

阿桑略一迟疑,崔小眠已经跑在了他的前面,找到了罪魁祸首,崔小眠心情大好,脚步也比来时更轻盈了。

回到寨子时,大家已经都起来了,崔小眠原想让玉竹代为转告,又怕她说不清楚误了事,索性让她请来寨子里的头人,面对面告诉他。

头人听说大巫女的徒弟找他,连忙赶过来,崔小眠把水源尽头发现死鸟的事告诉了他,又让他快些准备上百斤大蒜,把大蒜捣成蒜泥,洒入溪流之中,再叮嘱所有的村民,从今往后,不要再在溪流中直接饮水食用,所有的水都要煮熟再喝,这样才能减少净化水中的病菌,在古代,这也是崔小眠能想到的唯一的净水方法了。

这些话是经崔小眠之口说出来,再由玉竹翻译,头人听完立刻差人去办,五夷人早有种植大蒜和生姜,筹集上百斤大蒜并不困难,何况这还是事关人命的大事,整个寨子里没有生病的人家全都动员起来,有的抬来家里储存的蒜头,还有的帮忙剥蒜捣蒜泥。

五夷们世代居住的凤凰山下阴热潮湿,而辣椒在繁华的大成还没有普遍种植,在这偏僻的夷寨更是闻所未闻,多年来,生姜和大蒜就是五夷人用来抵抗潮湿环境必不可缺的食品。

捣蒜泥的方法也是崔小眠临时教给他们的,以前五夷人就是直接啃蒜头。找一块平滑的青石,大蒜放上去,几个汉子用木桩砸轧。崔小眠还教给女人们,用竹刀把粗壮的竹子截成略小于男人手掌大小的竹筒,再用结实的树枝削成一面扁平的小捣蒜捶,家用的小型捣蒜罐就做好了。

所有的厨子都离不了姜蒜,崔小眠也是如此,她一直深信大蒜是厨房里的杀菌宝物,而在这里,大蒜就是防范痢疾必不可缺的东西。

这时,昨晚晾在阴凉处的猪苦胆已经全部阴干,崔小眠把这些苦胆剁成小块,给所有病患服食。这是她当年研究药膳时无意中看到的,也是第一次尝试,是否有用她也不知道。

草苗人不饮茶,但一两银曾经给她随信寄过茶叶,崔小眠也一起带来了。生病的村民服用过猪苦胆,崔小眠又让他们喝了热茶水,余下的事情就是静养了。

如果这个方子没有用,那她也没有办法了。以前看过很多穿越,里面的穿越女能用现代手段给人治病,可她却没有本事,做为一个厨子,她只能用效果最不显著的食疗方法帮助他们。

从天没亮一直忙到晌午,第一批蒜泥已经抬上了山,崔小眠让人们先从瀑布下面的水潭洒起,那里是源头,也是污染最严重的区域。

阿桑自告奋勇,带着一队人上了山,临走时指指崔小眠,对玉竹轻声说了几句话。

看阿桑走了,崔小眠问玉竹:“玉竹姐,阿桑和你说的什么,是不是说我坏话啦?”

玉竹脸红红的,显然还沉浸在阿桑同她说“悄悄话”的喜悦中。

“阿桑哥说你的脚磨破了,让我给你编双舒服些的草鞋换上。”

额,原来自己又错怪他了。

一一一

第一一零章 天赐巫女

到了第三天,除了病情最严重的一位还在卧床以外,花药和其他族人止住腹泻,崔小眠让人给他们煮了稻米粥,稻米粥易吸收易消化,最最适合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肠胃。『雅*文*言*情*首*发』

服侍师傅吃完,玉竹给崔小眠舀了碗粥,又给自己舀了一碗。才喝了一口,她就对崔小眠说:“小眠子,这粥不如你煮得好喝。”

崔小眠连忙冲她眨眼睛,可惜还是被花药听到了,

“你们两个在说啥?小眠子你煮过粥吗?”

玉竹吓得变了脸色,自己真笨,连累了小眠子,她急忙解释:“师傅不在家,我煮粥给小眠子吃,是我煮的,不关小眠子的事。”

崔小眠叹口气,唉,姐姐你这是不打自招啊,擅自烧火煮饭,这是犯了五夷人的大忌,千万不能让玉竹背黑锅,自己远来是客,花药不会过多呵责。

“花药姐,我煮过粥,但我是汉人,煮的也是汉人的粥,不算犯忌。”

花药看她一眼,果然没有再说什么,眼神倒也平和,崔小眠和玉竹交换了眼色,两人都是拍拍小心口,吓死老纸了。

对于治疗痢疾的方子,崔小眠并未隐瞒,详详细细说给花药,五夷人常吃生食,感染痢疾的机率比较高,这个方子虽然治愈效果较慢,但材料简单,便于使用。

第四日,所有人全部恢复健康,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精神很好。花药一行也要回红草寨了,大家走出草棚,却见草棚外密密麻麻跪了一地。

跪在最前边的是白草寨的头人,后面的是所有白草寨的村民,这次生病的族人也在其中。

“感谢上天,感谢大巫女,令我们白草寨渡过难关,本寨巫女几年前就回归天界了。没有了巫女护佑,寨子才会受到上天降罪,大巫女带来的神女就是上天赐给白草寨的巫女,求大巫女让她留下来。护佑寨子的族人免受罪责。”

头人讲完,所有的白草寨村民一起趴在地上磕头,高呼着:“求大巫女留下神女,求大巫女留下神女!”

花药怔了一下,这才明白他们口中的神女是指崔小眠,这几日崔小眠指导他们救治,头人也已知道她是女娃娃。

“葵泰,她是汉人,怎可做我们草田人的巫女?”

葵泰就是白草寨的头人,.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头人。

他跪在地上看着高高在上的大巫女,诚恳地道:“神女是上天赐给白草寨的,不论她是草田人还是汉人,都是护佑我们的巫女。”

崔小眠看着好奇,却并不知道这些人在说些什么。看起来很是庄严隆重的样子,她也不好出声让玉竹翻译,只好踮起脚尖拔着脖子在一旁观看,忽见众人的眼光全都齐刷刷地望向她这边,她不明觉历,小声问玉竹:“他们是在看我还是看你?”

“是在看你,白草寨的人祈求师傅将你留下。做他们的巫女。”

哦,做巫女......什么?做巫女???!!!

五夷是由五个部落组成,每个部落有一名大巫女,而在部落中的各个村寨,也都会有一名自己的巫女,五夷人认为。高贵神圣的巫女是上天赐给护佑寨子和族人的,白草寨的巫女几年前去世后(五夷人认为巫女死去是回归天界),她没有女儿和传人,白草寨也就一直再没有巫女。

“玉竹姐,你快点告诉他们。我是小孩子,又是汉人,而且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不能做他们的巫女。”

崔小眠急得脸都红了,巫女是什么?就是巫婆!她崔小眠又萌又可爱,怎么能做巫婆呢?而且她可不想在这里住上一辈子,哪怕让她娶三个老公,不对,三十个老公,她也不愿意。

“对了,我还是残疾人,我是聋的,所以我不是上天赐给他们的,上天不会赐个聋子给他们做巫女的。”

“我不会施毒,也不会做药,我最怕那些毒虫子了。”崔小眠急得口不择言,但最后这句总算是说到正处,五夷人擅毒,而巫女更是全族中最精于用毒的人,崔小眠对此一窍不同,自是不能胜任。

但由于葵泰头人的坚持,花药还是让崔小眠留在这里暂时行使巫女之责,待到有了合适人选,她便可合身而退。

崔小眠知道,花药做为整个部落的大巫女,她要权衡,更不能令族人失望,所以可怜的崔小眠就成了“牺牲品”。

好在花药也让玉竹留下了,玉竹擅毒,又能给崔小眠做翻译,有她在身边,崔小眠那颗重创的心稍微好受一点。

谁也没想到,阿桑也主动要求留在白草寨保护崔小眠和玉竹,花药没有反对,崔小眠只有十岁,又是汉人,身边本应有人保护,除了阿桑以外,花药还指派了一名叫苗风的勇士也留下,和阿桑一起保护崔小眠和玉竹。

“小眠子,看得出白草寨的人对你很信服,做巫女就要让所有人对自己信服,你不懂施毒做药,可以让玉竹帮你,也可以回去问我,你的耳朵还是听不到,这个也急不得,我会给你继续配药,每个月都让人给你送到白草寨。”

花药想了想,忽然又道:“以后你和玉竹不用躲到山上偷偷煮东西吃了,在这里你是最大的,你可以正大光明生火煮饭了。”

崔小眠吓了一蹦,艾玛,玉竹说的对,大巫女果然是神通广大,无所不知!

那一天,崔小眠含着热泪,眼巴巴地看着花药带领众人离去,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贩卖的小猪仔一样可怜,唉,小猪仔还有养肥挨宰的那一天,可她呢?

“玉竹姐,今晚我就逃到山外去,你给我做掩护。”

玉竹听了,吓得差点给她跪了:“小眠子,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你还是小孩子,没等逃出去就让大山猫吃掉了。”

五夷人口中的大山猫就是山豹子,凤凰山里除了蛇和各种虫子,最多的动物就是大山猫和猴子,猎人们以猎到大山猫为荣,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大山猫就是噩梦,常常听到有人被大山猫咬伤咬死,甚至还有人被吃掉!小孩子没有大人带领,是不能进入大山深处的。

崔小眠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无能为力地看着她那悲催的童年再添一口狗血。

“我为什么要学雷锋做好事,不做好事也就不会做这劳什么子的巫女!”

“我为什么不跟着贺远好好学武功,有了武功就不会怕山豹子,就能逃出凤凰山!”

“我为什么不是男的,男的就不会做巫女!”

第一天做巫女,崔小姑娘已经变成琼瑶奶奶笔下的悲情女主,想到大山外面的花花世界和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认识的花花少年,崔小眠欲哭无泪,欲罢不能,欲火中烧!

好在还有一两银,他说过会来接她的,于是崔小眠在一天之内连写五封信,全部是同一个内容:我在白草寨,你快来接我!

她把五封信用麻绳捆到一起,让苗风送到山外的驿站,唉,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她的未来要靠一两银来拯救,贺远知道会不会把她的屁屁再打成八瓣?

但崔小眠的自怨自艾长呼短叹也只维持到晚上。

当天晚上,葵泰头人和所有的白草寨族人,举办了隆重的巫女祈福仪式。

他们燃起圣火,感谢上天将巫女赐给白草寨,让他们不再受病患折磨,可以世世代代繁衍生息。

葵泰头人带头将圣水洒到崔小眠的头上,接下来寨子里的所有人纷纷走过来,向崔小眠泼洒圣水,所谓圣水,是用雨水和山泉水混合而成,雨水来自天上,山泉来自地上,这都是上天赐给草田人的恩物。

虽然每人只是洒上几滴,但整个寨子几百人洒过来,崔小眠还是淋成了落汤鸡。

仪式结束后,第二天,葵泰便亲自帮崔小眠几人搬进前任巫女的吊脚楼,以前的巫女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留下大量的毒物和药材,她“飞天”后,这里一直用葵泰亲自照料,如今有了新巫女,他便把这里全都交给了崔小眠。

寨子里的妇女们自发地为崔小眠缝制衣裳,帮她脱下“背心裤衩”的娃娃衫,换上只有巫女才有资格穿的彩色衣裙,手腕上戴上银镯,就连光脑袋上也戴上了一条五色花编织的花环。

看看终于四下无人,崔小巫婆便跑到溪流边照镜子,她想好好欣赏自己的倒影,来到古代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可以正大光明穿裙子呢。

她多么希望能像花药那样婀娜多姿啊,可是她看到的却是一个偷穿女人衣裳的小小花和尚,唉,这让她情何以堪。

贺远送过她一条裙子,可惜留在桃花城了,她一直盼望着有朝一日可以穿上它,站到所有人面前,让他们大吃一惊:崔小眠是美女啊!现在看来那只能是梦想了,那件美丽的衣裳,她甚至没有穿给贺远看过,当然,以后也不能了。

从溪边照完“镜子”回来,崔小巫婆决定了一件事——

从今天起她不再剃头,她要留起长发!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光头穿裙子戴花实在是太难看了!

一一一

第一一一章 要的是毒,不是蒙汗药

若问崔小眠成为白草寨巫女后的感想是什么?

答案不是她可以穿染色裙子,.

若问白崔小眠成为白草寨巫女后做的第一件大事是什么?

答案不是她穿着染色裙子满寨子遛达,而是她正大光明地煮饭做菜了。

她烧的第一顿饭是竹笋炖野鸡、竹筒稻米饭和野菜汤。这些都是寨子里常见的食材,竹笋炖野鸡和野菜汤都是用瓦罐煮的,米饭是用竹筒烧成。

阿桑和苗风都是第一次吃崔小眠煮的饭,也是第一次吃到这样鲜美的食物,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就是汉人吃的饭菜吗?”他们通过巫女专属翻译玉竹问道。

崔小眠笑着摇摇头:“这是我心目中的五夷饭菜,我们汉人主要是用铁锅和砂锅,瓦罐很少使用,竹筒饭就更少了。”

“铁锅?”阿桑默念了一遍。

玉竹听崔小眠提过很多次铁锅了,崔小眠每次煮饭时,都会念叨呢,听到阿桑问起,她接口道:“小眠子做梦都想有一口铁锅呢,有了铁锅,烧出的菜会更好吃,不过有多好吃我也不知道,小眠子做的食物是我能想出来的最最好吃的。”

吃饭的时候,崔小眠郑重宣布,白草寨巫女临时之家组成了,一家四口今后要和平共处,互不侵犯,有肉吃肉,有粥吃粥。

这番“成家”宣言,经玉竹之口翻译给阿桑和苗风,他二人表示狠赞同。

吊脚楼分为上下两层,崔小眠和玉竹住在楼上,阿桑和苗风住在楼下,前任巫女饲养的毒物占了一间屋子,还有一间堆满各式草药,崔小眠对这些一窍不通。全都交给玉竹打理,让她好好研究。

在她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念头,她希望不久的以后,能将巫女之位禅让给玉竹。玉竹是花药的徒弟,又是地地道道的草田人,更重要的是,玉竹是个善良的女子,谁说五夷巫女就一定是传说中的心狠手辣啊,花药就不是,她为了医治族人不惜自己感染疾病,所以在崔小眠看来,在草田族人心中,.

白草寨与族长和大巫女驻守的红草寨相比。并不贫穷,却更加闭塞。

红草寨因为土地和地势的原因,只能种植糯高梁,而稻米则只能依靠从山外交换或购买,因为来得珍贵。也只有族长和巫女长老才能吃到,普通人家主食就是高梁。

而白草寨却早在一百多年前便开始种植稻米了,虽然产量很低,但足够寨子里的人自给自足,还能将省下来的稻米做为贡品奉献给族长和大巫女,正因如此,白草寨的几乎一年到头也不会出山。更不去山外的集市,每隔一两个月,会有一两位山外的货郎到寨子里,收取兽皮和药材,也带来他们生活所需的物品。

崔小眠成为巫女的第三天,货郎就来了。在红草寨住了一年也没有见到过呢,这是她第一次在五夷见到真正的货郎,为毛说是真正的呢?还记得她给一两银用的那瓶花了十两银子买的极品蒙汗药吧,后经花药辨认,那根本不是五夷出品。是汉人自己造的山寨货,是假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贺远常常吓唬她,如果她再淘气就把她的手和脚割下来卖给五夷货郎,据说五夷蛮人最喜欢用这个来泡酒。遇到花药后,崔小眠也核实过这件事的真假,得到的结论是假的不能再假,因为五夷人只喜欢用蛇和老鼠、蜈蚣泡酒,像小孩手脚那样没营养的东西,五夷人才不用!

所以说,没知识没文化固然很可怕,欺骗小孩的人更加可恨!冒牌货郎和贺远,就是这种欺骗小孩的坏人!

已经一年多没见面,崔小眠想起贺远做过的那些事来,还是咬牙切齿,传说中小孩子是最不记仇的也最善忘的,能让一个小孩隔了这么久还要记恨他,你说这人的人品有多差!

那日崔小眠和玉竹正在寨子里“体察民情”(实际上就是闲逛),却看在东寨西寨之间的一块空地上,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很多人,而且大多都是女人。在草田,女人就是一家之主,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多位一家之主不去下地干活或回家煮饭,围在这里做什么?

崔小巫女干咳一声,便向人群走了过去,玉竹适时高喊:“巫女大人来了。”

这让崔小眠想起电视剧里皇帝身边的太监,额,好像也是这样狐假虎威地喊一声。

听说巫女大人驾到,那些正围在一起的女当家们一边跪倒在地,一边自发地闪出一条道路。

虽然不知道她们嘴里在念叨什么,崔小眠也能猜出来那定是说的吉利话,类似“太后吉祥”这样的,她微笑着向大家点头示意,自己觉得高贵神圣如同花药。

这时她就看到了货郎,原来货郎并非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马队,约有七八个人七八匹马,每匹马身上都载着货物,这些人全都是汉人,只是长年在五夷转悠,风里来雨里去,全是满脸风霜,看着要比内地的人更加粗壮。

货郎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汉人,而且还是汉人小孩,更神奇的是,这位汉人小孩穿着打扮竟是与众不同,他们走遍五夷的大小山寨,一看便知这是巫女的装束,因而无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在这样的一个地方,遇到这样的一个小孩,而这个小孩却是神圣的巫女,这事太过蹊跷。

对了,还有一件令他们觉得更蹊跷的事,那就是崔小巫女发誓蓄起长发只有短短三天,所以这个时候她还是光头一枚,不对,是穿着裙子顶着花环的光头一枚,这在货郎们眼中,那就不只是蹊跷,还透着诡异!

崔小巫女并不知道她带给这些货郎的震憾有如此之大,她用她自认为最最成熟的表情打量着货郎和他们的货物,她的眼睛一亮,她竟然看到了一本黄历,还有一本小册子,上书三个大字《弟子规》。

在这里看到这两样东西,崔小眠很吃惊,便用汉语问道:“五夷人不识字,也不懂汉话,你们为何还要带书来卖?”

为首的货郎恭敬地作个揖,道:“巫女大人,我大成王朝皇帝陛下有令,我等往来五夷的商人,如若要来此做生意,必须要向这里的蛮人售卖这两本书,让他们能得以教化,懂得礼仪。”

崔小眠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文化占领,五夷虽为大成一隅,但几百年来自成一系,不受汉人教化,且五个部落之间大小战争不断,五夷内部也并没有统一,表面上全部归顺大成,但一团散沙,各不相干,又因地理环境复杂,汉人不敢擅自入内,无奈之下,朝廷只能先以文化礼教慢慢渗入。

果然是父子,就连选择的启蒙读物也是一样的——弟子规!

“很好很好,我各要十本,给个优惠价!”

货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小巫“女”要买书?但他毕竟见多识广,脸上不露声色,道:“既是巫女大人要买,那不要银钱了,巫女大人只需用毒丹毒散交换便可。

崔小眠脑海中灵光一闪,她似乎明白了,花药配制的百虫散是如何到了沈玲伊手中,想来就是通过这些货郎卖出去的,所以才将使用方法传递错误,令沈玲伊误将给成年男人用的药用在她的身上(可惜她是女的,没死却变成了聋子)。

“我师傅是住在红草寨的大巫女,你们是不是也从她那里交换过毒散?”

在五夷山寨里用货物交换毒丹毒散并非秘密,这也是巫女们用来为族人们改善生活的方法。

货郎并不隐瞒,反而引以为豪:“承蒙大巫女信任,我等每年都会与草田大巫女做一次交换,但与普通人不同,草田大巫女用她最珍贵的毒散只与我们交换汉人治病丹药,以备族人生病之需。”

崔小眠点点头,花药果然没有令她失望,她把用一年时间配制而成的百虫散卖出去,并不是为了银子,而是换来汉人的药物,给族人治病。沈玲伊用来害人的百虫散并不是在花药手中买去的,而是通过货郎转运出去,不知又倒卖了几手,才到了沈玲伊手中。

“大巫女用来交换的是药品,而我要换的只是不值钱的书本,这些书在山外顶多只值五钱银子”,崔小眠说着,看向玉竹,“玉竹姐,你回去拿一小瓶蒙汗药给他们。”

货郎一听就不高兴了,多年以来,他们已经习惯用低价商品换取珍贵毒散了,像蒙汗药这种常见东西,他们根本看不上。

“巫女大人,您想来并不甚了解,在下等翻山越岭,远道而来,以货易货是小,以货易毒才是大,蒙汗药在我大成也是随处可见,我等不用来此也能收购很多,因此,在下等想要与您交换的,是毒,而不是蒙汗药。”

一一一

第一一二章 姐姐,你也太狠了吧

崔小眠的包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山外一瓶假的蒙汗药,只要挂上五夷出品四个字,只是一丁点儿便值十两银子,沈玲伊买下大巫女亲手配制的百虫散,估计不下千两,而货郎交换给花药的也不过就是些常见药品,这些货郎习惯了低价易货,竟然还想来坑她,哼哼,坑人谁不会,.

“原来你们想要毒散,我屯了很多,但是只用几本书就换毒散,这个买卖我不做,我和别的巫女不同,我是汉人,山外就有我的叔伯兄弟,只要我给他们捎封书信,说我这里有的是毒散,到时别说是几本书,就是要你们马背上所有的货,他们都能给我送来。”

说完,崔小眠把拿在手里的弟子规扔到为首的货郎面前,带着玉竹转身就走。

一、二、三!

“巫女大人请留步!”当崔小眠默数到“三”时,为首的货郎便在身后叫住了她。

“巫女大人,可否让在下等看看您的毒散?”

崔小眠回过身,笑吟吟地地看着货郎:“我且问你,你这里所有的货品价值几何?”

货郎沉吟,他有的是经验,当然知道这位小巫女懂行情,也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是告诉他,她随便一封毒散在山外便是有价有市,能换来他这里所有的货品。

“巫女大人,您应也知晓,在下等只是第一手,您的毒散还要再转上几手,才能是您所知的价格,所以......”

“好吧,那就用三副药换你这里所有的货,这三副药我将毒散和解药全部配齐,你们觉得合适就换,以后每个月都来同我交换一次。但若觉得不合适,那你们速速离开这里,以后也莫要再来,我但凡说了不让你们来。那你们就无论如何也进不来寨子,这不用我细说,你们也懂得啊,呵呵,呵呵呵。”

崔小眠承认她最后这两声干笑极为难听,她凭汉人之身小小年纪就做了巫女,那些货郎早已不将她当做正常人类来看了,因此她也不用装小白花,表现得越是阴险,他们越是信以为真。

为首的货郎看向同伴们。显然是想要征求他们的意见,于是七八个人眉来眼去一番后,为首的那个便道:“那就照巫女大人的吩咐来做吧,但我等一定要将毒散验过才行。”

“好说”,崔小眠在玉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悄悄话。『雅*文*言*情*首*发』然后道,“玉竹姐,你回去取三副毒散拿过来。”

前任巫女留下一屋子的毒物和毒散,崔小眠合计着毒散也应是有保质期的,有的已经存放了几十年,不如卖出去。

不到片刻,玉竹便取来三副毒散。将名称和作用小声说给崔小眠。

崔小眠“听”完,便添油加醋地向货郎们解说起来。

“这一味是嗅药,只需闻上一下,便能让最能生养的小妾三日内堕胎,不留一丝痕迹,为宫斗宅斗不可缺少之法宝。“

“这一味名唤彩珠破。也只需用一点点,便能让个粗壮汉子三日内七窍流血而死,为阴险谋杀必备良品。”

“这一味叫做无主魂,一粒下肚,能让人神经错乱。宛如行尸走肉,管你是多大的官儿,也能在朝堂之上疯疯颠颠。”

讲解完毕,她道:“药就在这里,你们不信要以亲口试试。这三味药一看便知不会是普通人用的,买药之人不沾皇气也穿官衣,你们就是要几千两,他们也付得起,我用这个来换你们这些居家过日子用的货物,值吗?”

“值,值,太值了。” 货郎们没想到这位小巫女初次打交道竟然这样老道,给出的三付药散全部是能拿出手的,且令他们无可挑剔。

这是崔小眠做为巫女,给寨子里做的第一件事,八匹马驮来的十六箱货品,原是货郎们带来给附近五个村寨易换的,现在却全部留在了白草寨。

这里面除了她想要的书本以外,还有油盐酱醋茶和山里没有的生活用品。崔小眠留下一些,其他的全部分发给寨子里的村民,连续几天,寨子里分到东西的人家就像过节一样乐呵。

十几天后,那一队货郎却去而又返,他们只是路经此处,在出寨几十里的山上,“捡”到一个人,急着赶路,便将这个人送到白草寨,交给巫女。

天空似是含了雨,货郎们急着出山,以免遇到紫雾,汉人对紫雾的惧怕远远高于五夷人,即使有雾葛花仍是避讳。货郎们将那人往崔小眠的吊脚楼外一扔便就走了。

阿桑和苗风将那人抬了进来,崔小眠看了一眼,吓得惊呼起来。

这已不能算做一个人,全身上下至少有十几处伤口,有的已化脓溃烂,有蛆虫从伤口里爬出来,身上都是烂肉的臭味。

阿桑见崔小眠害怕,忙又将那人搬到天井里,这时崔小眠已经缓过神,和玉竹伸手探脑正往这边张望。

那人的衣衫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依稀可以辨出这不是五夷人的服饰,更像是汉人,他的脸上都是血污和泥巴,看不出容貌,但身材瘦削挺拔,应还年轻,也就是二三十岁年纪。

阿桑用山泉水将那人冲洗了一遍,把他身上的蛆虫冲去一些,似乎没有那么臭了,而那人依旧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还有心跳,阿桑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玉竹这才凑过来细看,经过一番冲洗,那人已经露出本来的面貌,玉竹一看,吓了一跳,连忙高呼:“小眠子,你快来看看,这是送你来的那个人!”

这个只剩下一口气的人果然就是一两银,他气若游丝,任崔小眠如何推他叫他,他也是双目紧闭,没有苏醒的征兆。

一两银是个杀手,他的命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不是他杀死别人,就是被别人杀死。

他伤成这样倒也不足为奇,奇的是他竟然出现在这里。

如果他没有受伤,崔小眠会认为他是来接自己离开的,可是他却又受了很重的伤,这些伤口不太像一两天内的新伤,从化脓程度来看,至少有四五天了,而进山的路顶多一天即到。

玉竹略懂医术,她用剪刀将伤口上的烂肉剪去,再把一种树叶放在嘴里嚼烂后敷到上面,整个过程崔小眠不敢去看,却又好奇,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小模样。

阿桑走过来,默不做声地站在她面前,用伟岸的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崔小眠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堂堂一名巫女,竟然菜到连清理伤口都不敢去看,真是......做巫女真不好玩,人家才十岁,这就不能当小孩快乐地玩耍了。

草田人对于男女之别看得很淡,玉竹已将一两银浑身上下扒得赤条条,一点儿也不害羞,倒是崔小眠从阿桑的腋下看了那么一眼,小脸蛋就红了,至于这一眼她看到什么,那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崔小眠的眼神一向很好,而且又稳又准,只看关键部位。

一两银光着屁屁一直在天井里躺着,直到夜里下起雨来,阿桑和苗风才把他抬进他们的房间。

次日清晨,崔小眠跑过来看时,见玉竹又经用布条把一两银包扎起来,他的伤口太多,所以被包裹得像只粽子。

崔小眠这已是第二次看到一两银狼狈的样子了,而且是一次比一次狼狈。

千万别让阿桑和苗风知道,这就是大成第一杀手,否则汉人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小眠子,这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认识他,他究竟是什么人啊?”玉竹好奇地问道。

唉,打死也不能说了他的真实身份,崔小眠讪讪地道:“读书人,呵呵,读书人。”

“难怪师傅说你们汉人的读书人都要文弱书生,连小鸡都抓不住,你看这人多没用啊,他爹娘生下他就是生了个废人,还不如生头猪呢,猪还能宰了吃肉,你看他全身也没有几斤肉,都不够咱们几个吃。”

姐姐,你也太狠了吧!

玉竹说归说,倒也没有停下对一两银的救治,也不知道她都是用的什么药,看上去不是花儿就是树叶,全都是在嘴里嚼一嚼,有的是敷在伤口上,还有的塞进他的嘴里,总之,整个治疗过程都是很令人做呕的。

第三天,一两银终于睁开了眼睛,但神志并不太清明,阿桑把一碗米汤给他灌下去,他便又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四天,崔小眠把米汤改成山鸡汤,一碗喝下肚,一两银的精神看着好了些。

“小光头,我没死啊?”

真是废话!

“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一两银苦笑,笑得崔小眠直发毛,而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崔小眠连头顶刚刚长出来的小绒毛都立起来了。

“除了你那宝贝师父手下的那条疯狗,谁还会这么狠!”

崔小眠目瞪口呆,一两银身上的伤口虽多,但却没有致命的,否则他也活不过来,贺远真是越发的渣了,把人快要戳成筛子了,却还没有弄死。

不对,疯狗是谁?

一一一

第一一三章 卧底

天色已黄昏,屋里已经燃起烛台,一两银半靠在竹床上,崔小眠坐在逆光处,烛光明灭间,看不清她的脸色,但知道她一定能够看清他,只听到她忽然格格一笑,童音绵绵软软:“一两银大叔,依我看啊,我师父养的那只疯狗和你应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吧。『雅*文*言*情*首*发』”

一两银面色如常,淡淡地道:“这话怎讲?”

“大叔你是专业杀手,能将你打伤的当然也要是专业的,可是您中了十几二十刀,却偏偏没有一刀是致命的,就是我这个小孩子,闭上眼睛乱戳一气,说不定也能戳中一刀两刀的,可这位却半刀都没有戳中,您说这条疯狗该有多心疼您啊。”

一两银不动声色,微微一笑:“我一直不明白,他是如何将你养大的,怎么调教得这样机灵?”

崔小眠翻翻白眼:“自学成材,关他屁事!”

崔小眠嘴里说着,身子却已欺身向前,刷的一下,拿长刀从刀鞘里抽出来,架在一两银的脖子上:“你们合伙演一出苦肉计,是想骗我师父还是想骗我,快点说出来!”

一两银懒洋洋的笑笑,把她的刀向外推了推:“大叔说过,你的小手只能拿锅铲,这舞刀弄剑的事不适合你,再说你也知道我没有致命的伤,真要动武,别说是你,就是你这里的人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大叔,你运一下气,看看你的膻中穴是不是堵着呢。”

一两银提了下气,立刻脸色大变,小光头说的没有错,他的膻中穴阻滞不通,膻中为心包络经气聚集之处,又是任脉、足太阴、足少阴、手太阳、手少阳经的交会穴,膻中穴不通。『雅*文*言*情*首*发』初时浑身动弹不行,时间一久则气血不能正常流淌到各个经脉,有毙命之危。

“小东西,你给我动了什么手脚?”

崔小眠伸出小手拍拍他的俊脸蛋。笑盈盈地道:“大叔,这里是草田寨子,给你疗伤时随便加上点草药,封上个把穴位也并非难事,何况我虽然武功不行,师父讲解经脉时我曾认真听讲来着呢。”

一两银是练武之人,深知封住檀中穴的可怕,也不知道小光头封了多久了,再如此下去,他即使能保住性命。可这身武功就要废了!

“乖孩子,这确是苦肉计,但并非是想骗你师父,更不是想骗你。你师父远在京城,如何能得知。你本应在红草寨,大叔也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你。”

“我早就写信告诉你了,让你到白草寨子来接我,你装什么糊涂!”

“你给我写过信?何时的事?”

崔小眠数数手指头,道:“第一封信约在两个月前,第二三四五六封是在二十天前。”

一两银叹了口气:“三个月前我已经回京城去了,你的那些信我全部没有收到。三月前。你师父终于打听到我曾带你去找过百里玉明,偏偏百里玉明又四处游历去了,他找不到你的线索,便索性到他父亲面前参了他三哥一本,他父亲是何人你应早已知道,而他三哥就是我的老板。他参他三哥纵容手下。拐带他的幼徒,他三哥对此事丝毫不知,当然不肯认帐。

这时他父亲秘密召我进京,当面询问,我便将你中毒后经百里玉明引荐到草田治病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想到他爹一听就乐了,老六参老三拐带幼徒,原来这事是你做的,那索性不要告诉他,以往哄着骗着他都不肯回来,这次趁机让他多留些日子,也好和还没正式过门的原配正妃培养下感情,最好是正式成亲生了孩子再走才好。

我是不知道他爹用了什么法子将他留在京城了,只是苦了我,我一出京城就被他的人追杀,他就是等着他三哥出面维护我,这样拐带幼徒的事他三哥就脱不了干系了。

他父亲让我不要将你的行踪说出来,能拖多久便拖多久,他三哥却又让我一定找到你,然后把你交给他,你那个宝贝师父又不依不饶地追杀,逼我说出你的下落。

这父子三人,我谁也惹不起,这才使出苦肉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下山崖,趁机遁走,只是我并未想来到草田,我落下的那片山崖直通凤凰山外,没想到在那里竟然也被人救了,真是没了天理。”

崔小眠这时才知道,原来贺远回京是为了借她的事,到皇帝老爹那里给他三哥参上一本,这家伙果真够聪明够无赖。

“伤了你的那人是叫隐吧?我听师父说起过,但我没有见过他。”

隐就是躲在马车里,露出一只手的那个人。

一两银点点头:“就是他,他是你师父手中王牌。”

“狗屁王牌,还不是和你一样,都是皇帝老爹派在儿子们身边的密探啊。”崔小眠想了想,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师父和他三哥估计早就知道你们的身份,趁着这事想玩死你们。你们果然就支撑不住了。”

一两银真的动容了,他强忍伤痛坐了起来,对崔小眠道:“贺远没有教过你吗?女孩子太聪明没有好处,免不得被杀人灭口。”

崔小眠哼了一声:“少拿这个吓我,你的檀中穴还被我封着呢。”

“可惜了,事到如今你还在维护你师父,他根本不关心你的安危,只是用你的事来打压他三哥,你从小就跟着他刀尖上舔血,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对你,真是可笑。”

“你不用挑拨离间,我和贺远的事不用别人去操心,你还是先顾着自己的小命吧。”

别看崔小眠嘴里说得轻松,她回到房间里,小嘴儿立刻撅了起来,穿着草鞋就四仰八叉地躺到床上。一两银的话里至少有九成是真的,贺远当真不顾念自己的安危,只是一昧地想借机和他三哥争斗而已。

虽然早就知道贺远不是好东西,可是那日一两银告诉她,说贺远为她悬了暗红,她心里还是暖洋洋甜滋滋的。却原来这都是假的,自己丢了都能给他做了一回工具!

贺远你这个坏蛋,难怪你亲爹要在你身边放卧底,你还真不是好人!

第一一四章 脚被摸了

崔小眠嘀嘀咕咕,疑神疑鬼,但心里却还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我和贺远已经连搭档都不是了,他是真心寻我,还是想借刀杀人,都不关我的事了。『雅*文*言*情*首*发』

次日清晨,紫雾又起身了,先是一团团的从群山中翻滚而出,如同淡紫色的雪球,滚着滚着,整个世男都是一片淡淡的紫色,紫霞阵阵,飘来飘去,一切的一切,变得朦朦胧胧。

每一个有雾的早上,寨子里静悄悄的,就连狗都不敢多叫一声,崔小眠早已走出家门,独自坐在离自家吊脚楼不远的小溪边,紫色的雾霭在她身边游走,似烟岚缥缈,又似轻纱飞舞,四周都是迷迷蒙蒙的紫色。

凤凰山的溪流中有很多小鱼小虾,五夷人不吃鱼,传说许多年前因吃鱼死过很多人,世代相传令里的人一直认为鱼虾是不能入口的食物。

崔小眠对这个传说不明觉历,在红草寨时她就曾经试过钓鱼和抓鱼,可惜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一条也没有抓到过。

她坐在小溪边的青石上,撩起裙子,脱下草鞋,把小脚丫浸到水里,清晨的溪水凉丝丝的,远不及白天的和暖,她的脚丫也只在水里浸了一下便逃了出来,用冷水洗脚会伤身子的,她能活到十岁不容易,当然要好好爱惜了。

脚上的金铃儿叮叮当当很是悦耳,可是她听不到,她的世界是无声无息的,做了快两年的残障人士,她已经习惯了这份安宁。

忽然,一个人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崔小眠吓了一蹦,若说两耳失聪最大的坏处,就是有人从背后走来,她也不知道。她虽然早就习惯贺远走路没有声音,可是如果所有人都变成这样,你说多吓人。

看清来人,她松了口气。原来是阿桑。花药让阿桑和苗风留下来保护她,虽然阿桑已经从玉竹那里知道她不畏紫雾,看她独自出来,他还是不放心,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保护她。

他穿在简单的葛布衣裳,强壮的右肩和手臂裸|露在外,身上戴了几朵雾葛花,黑亮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看到崔小眠水淋淋的小脚丫,他那栗色的眼眸里滑过一丝温柔。

他指指小溪。总着崔小眠摆摆手,示意她不要下水洗脚。见崔小眠点头,他的唇边荡起一朵笑容,伸出轻轻握住她的足踝,将她的小脚丫捧在手中。

她的脚很小。还没有他的手掌大,足踝纤巧,白皙细嫩得似乎透明,趾甲上透出淡淡的粉红,娇艳得如同含着晨露的小小花蕾。

他把她的脚捧在掌心,如同捧着一件宝物,撩起衣裳一角。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脚上的水渍,他的动作很轻,粗糙的大手带出的却是不相衬的温柔,似是害怕稍微用力,.

大成民风开放,女子没有缠足的风俗。但对双脚非常看重,女子的脚是不能给夫君以外的人看到的,但五夷没有这个讲究,女子们要么赤足,要么也是穿着用几根藤草编成的草鞋。脚上的皮肤因长年暴露在阳光下,全都是黑黝黝的。

崔小眠的脚却还是天生的白皙,如同白玉雕成,从小到大,就连贺远都没有摸过她的脚,如今被阿桑捧在手里,她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是穿越来的现代人,又是小孩子,可还是觉得这样的动作太亲密了。

她挣扎了几下,阿桑却没有松开,只是加快了给她擦拭的动作,擦完一只脚,又擦另一只,全都擦完后,把草鞋套到她的脚上,这才松开手,让她的双脚离开。

“阿桑,大巫女只是让你保护我,没说过让你服侍我,以后你别这样了,让人看到会拿我们开玩笑的。”

崔小眠还记得在来白草寨的路上,阿桑扛起她时,引来的众人的哄笑,她现在怎么说也是个巫女,让人开玩笑多不好意思啊。

阿桑当然听不懂她的话,但他似乎也有些害羞,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脸上红红的,看着自己的手,默不作声, 这双手刚刚给崔小眠擦过脚丫,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阿桑啊,玉竹姐十三岁了,她又善良又和顺,还很有本事呢,更重要的,她对你很有好感呢。”

“玉竹姐虽然不如花药姐漂亮,但她也很好看,是寨子里数一数二的好姑娘,你不要整日对她摆着一张臭脸,那样她会很伤心的。”

可惜语言不通,令崔小眠的媒婆天份不能超水平发挥,但这并不妨碍她做媒婆的热情,接下来她都在对着阿桑喋喋不休,阿桑也不说话,时而低头看着自已的手,时而抬起脸看着崔小眠那唠唠叨叨的嘴,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有褪去。

崔小眠觉得吧,阿桑或多或少是能听懂一点,要不干嘛一直脸红呢,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对着个十岁的小女孩脸红,总不会是看上小女孩吧,那就一定是这个小女孩说的话让他害羞了。

崔小眠对所有会害羞的男孩子都有好感,比如她的浣之哥哥,事实证明,会害羞会脸红的男人都是好男人,像贺远那样的渣男就永远都不会!

“阿桑啊,我听你唱过山歌,很好听啊,我教你唱一支歌,你看到玉竹就对着她唱,她懂汉话的,听到后一定很开心。”

接下来,崔小眠唱了第一句,眼巴巴地看着阿桑,阿桑初时不明觉历,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便跟着学唱了一句,崔小眠很满意,阿桑真是聪明呢。

接下来的整个早上,崔小眠都在很用心地教阿桑唱歌,五夷人都有天生的好嗓子,对音律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当那漫山遍野的紫雾褪去时,阿桑已经能将一首歌完完整整地唱下来了。

每次享受完紫雾浴,崔小眠的精神都会特别好,神清气爽,脚步轻盈,尤其是今天。

哼着小曲跑回她的吊脚楼,刚要生火煮饭,就看到一两银的正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着她。

今天心情好。索性日行一善,说一两银也高兴高兴。

“一两银大叔,昨晚我让玉竹姐把你的膻中穴解开了,你察觉到了吧。不用谢不用谢,请叫我红领巾。”

一两银的眼角猛劲抽动了几下,恨不得把这个小魔怪摁住狠抽一通屁股。

“你是解开了我的膻中穴,可却又封住了我的风府穴,你还真是好心,多谢了。”

“矮油,我都说了不用谢了,以后每天给您换个穴道,就不会伤了你的身子,对了。我去煮饭啦,你的伤还没好,就不要来帮忙啦,躺在床上等着吃饭就行了,好幸福啊。么么哒。”

早饭是加了山鸡肉的稻米粥,这山鸡肉可是专门为一两银加的,他流血过多,需要补充营养。

如今崔小眠是一家之主,四口人全天的工作分工,也是在早饭时宣布的。

“苗风,你把寨子里的小孩子都叫过来。我要给他们上课。”

“阿桑,红树阿婆的小孩子病了,你把上次货郎给咱们的板兰根拿一些过去,让她煎了给孩子喝。”

“玉竹姐,一会儿上完课,咱们去山上采蘑菇。昨晚下过雨,又有蘑菇出来了。”

一两银还不能下地,靠着窗子只一家四口在天井里说话,忽然插嘴道:“你给小孩们上什么课?要把他们都教育成你这样的坏小孩吗?”

崔小眠背对着他,看不到他讲话。玉竹听到了,马上说给崔小眠“听”。

崔小眠翻翻白眼,回过身来,对一两银道:“我教他们《弟子规》,你想不到吧?”

《弟子规》是她来的那个世界里,清朝的李老爷子编制的,没想到却在大成王朝广泛流行,崔小眠虽然对此深恶痛绝,但是对于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性而言,她仍然认为小孩子需要学习《弟子规》,当然,像她这样的假小孩就不用学了。

苗风找来的孩子有二十几个,全是七八岁年纪,他们平日里帮着家里的大人们在近处的山上采摘,也学着料理田里的庄稼,照顾弟弟妹妹,空闲的时间很少。

崔小眠也只是用半个时辰来给他们上课,相当于一个小时,比现代小学生一堂课的时间略长一点点。

贺远给她上课时,拿着诫尺,随时准备收拾她,崔小眠上课,却是准备了一篮子野浆果,谁学得好就奖给他一只果子,瞧瞧,一个是罚一个是奖,孰高孰低,一看便知。

上课的课堂就在天井里,崔小眠一早就让阿桑用竹子做了几排长凳,孩子们坐在上面很舒服。

一两银觉得好奇,坐在窗前看着这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在天井里上课。

五夷人比汉人要高大,教书先生崔小眠十岁了,也就和山里七八岁的小孩差不多高,倒是做为翻译官的玉竹显得成熟一些,十三岁的她已经有些大姑娘的样子了。

那群泥猴一样的山里孩子看到崔小眠,便学着大人的样子,跪在地上,双臂伸长上身前倾,伏地磕头,嘴里高呼着:“根达,根达。”

一两银来过草田寨子,知道“根达”是巫女的意思,而“阿根达”则是大巫女。这次来到白草寨,他才知道崔小眠竟然做了巫女,这让他很是惊讶,不单是草田人,就是整个五夷,对汉人也是非常抵触的,在寨子里,如果没有族长或巫女的照拂,汉人很可能会被五夷人杀死。崔小眠虽然在大巫女花药的保护下可以安然无忧,但能够成为巫女,还是令人匪夷所思。

“父母呼, 应勿缓 ,父母命, 行勿懒。就是说父母呼唤,应及时回答,不要慢吞吞的很久才应答,父母有事交代,要立刻动身去做,不可拖延或推辞偷懒。玉竹姐,你译成草田话讲给他们听。”

崔小眠每讲几句,都会让玉竹翻译,小孩子们初时被巫女大人召来,心里忐忑,这时看到巫女大人和蔼可亲,一举一动也和“小孩子”一样,心里便放松下来,玉竹刚刚说完,他们便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了,崔小眠忙让玉竹翻译。

“小水说他有八个阿爸,如果八个阿爸都让他去做事,他又不能推辞,那还不累死了。”

“阿美的爹娘都过世了,她住在姨娘家里,姨娘和姨父不是爹娘,他们说话算不算呢?”

“大胖问,他在地里干活,他娘在自己家里叫他,可他离得远听不到,没有及时跑回去,巫女大人会降罪给他吗?”

......

一一一

第一一五章 请叫我巫女大人

给寨子里的孩子们讲完课,崔小眠有一种农奴翻身做主人的感觉,又像是整日挨婆婆骂的苦情小媳妇忽然一天也做成了婆婆,做人果然要讲资历.

再看一两银还守着窗子看着呢,样子很是欠扁,崔小眠小人得志之感油然而生,这家伙想借着受伤遁走,远离那三位极品父子的折磨,但也不能让她养着吧,包吃包住还包治伤,天下哪有这么美的事.

“一两银大叔,我看你也挺闲的,晚上吃野鸡炖蘑菇,你看行吗?”

“吃什么都行,.”

“不给你下药?别说我们家,就是整个寨子的人都算上,也没人能打得过你啊,你把我们杀人灭口怎么办?”

“那你为何不索性毒死我?”

崔小眠莫名其妙地看着一两银,那双清纯如水的大眼睛看得一两银自惭形秽,自从苏醒后他还没有洗过脸。

“是你送我来这五夷的,我还指望着你伤好后带我离开这里呢,我怎么舍得杀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这样幼稚!”

一两银觉得吧,他还真挺幼稚的,至少比十岁小孩要幼稚。

“那你整日封我穴道,我也难受,你也挺辛苦的是不,要不咱们各让一步,比如我给你写个保证书啥的?”

崔小眠煞有介事地想了想,很认真很认真地说:“其实这里的人对我挺好,等我长大了还能娶好几个老公来服侍我,要不我干脆不走了,做一辈子巫女,死的时候还能留个飞升天界的美好传说。”

“那我呢?”

“既然我决定不走了,那你就没有用处了,不过倒是可以挑断手筋脚筋,做试药用的药人。”

一两银早就听说过五夷蛮人有用活人做“药人”的事,用来做“药人”的。大多是汉人或俘虏,巫女们将“药人”养在身边,每当调配出新的毒散和解药,便用“药人”来试药。先给“药人”服下毒散,再用解药来解毒,当然如果解毒无效,“药人”也就死了。

崔小眠看看一两银那哀怨的小眼神,再在他那滴血的心窝子上洒把盐:“寨子里男多女少,像你这样瘦了巴叽病病秧秧的男人,除了做药人以外,也没有别的用处了。你若不想在寨子里做废人,我就让人把你送走,回到你来时的花花世界去。”

听到最后一句。一两银一个头有两个大,他费尽心思演了一出苦肉计,就是为了找个皇帝爷仨儿寻不到的地方暂避风头,崔小眠若要把他送回去,.

如今不但身上有伤。穴道还被封了,别说动武,就是走路都困难,只能躺在这里任人鱼肉。

“小光头......”

他刚一张口,崔小眠就指着长出寸余的头发,对他说:“我已经有头发了,不要再叫我小光头,请叫我巫女大人。”

“好吧,巫女大人。咱们有话好说,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你我之间一向和平共处,不如不要破坏这珍贵的情谊,继续相互扶持。你看可好?”

崔小眠对他的改变很满意:“那你说我们如何相互扶持呢?”

“你看,我来这里是暂避风头,在这里除了你谁也不认识,汉人在五夷寨子里很难生存,武功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一个对付整个寨子几百人,所以你懂得,即便我没有被你封住穴道,也不敢造次,你德高望众,一呼百应, 我还想抱住你这条大腿,让你罩着我呢。”

一两银放低姿态,表情和蔼委琐如同邻家抠脚大叔,崔小眠暗叹环境改变一切,江湖第一杀手暗无天日的囚徒生涯刚刚开始,他就举着白旗表示弃权了,识实务者为俊杰也。

得高望众的巫女大人目的达到,决定用劳动改造的方式转变一两银扭曲的人生观。

“好吧,从今天起就不再给你封穴了,你可以随意走动,但不可离开我的视线。”

“巫女大人请放心,在下还怕被这些五夷蛮人当成奸细大卸八块呢。”

“你的伤还没有好,重活累活你也不能干,那你会钓鱼吗?”

......

一个月后,一两银的病体痊愈,而崔小眠也在来到五夷后,第一次喝上了鱼汤。

一两银的钓鱼杆是他自制的,又挖来蚯蚓做饵,汉人男人几乎人人都会的玩意,在白草寨引起轩然大波,

听说巫女救下的汉人钓了鱼,又把鱼给巫女吃了,整个寨子全都愤怒了。

自从有了巫女大人,寨子里风调雨顺,巫女大人把从山外换来的东西全都分给他们,还教他们做出好吃的竹筒饭,就连家里的小孩子,到巫女那里上了几堂课,回到家就变得听话懂事了。这个汉人竟然把鱼给巫女大人吃,这样会害死她的。

村民们聚集到崔小眠的吊脚楼前高呼着“根达”,崔小眠吃饱喝足正在剔牙,忙让玉竹出去打探,不到片刻玉竹便跑进来,告诉她是吃鱼惹的祸。

崔小眠到吊脚楼前走了一圈,安抚了村民的情绪,告诉大家,水里的鱼是能吃的,不但她吃了鱼,就连身为草田人的玉竹、阿桑和苗风也吃了,大家全都安然无恙。

村民们感叹着巫女大人法术无边,就连鱼都能将她害死,上次她在家里做竹筒饭,刚好有几个来上课的孩子还没有走,崔小眠就请他们一起吃,有机灵的女娃儿回到家里就把吃到的饭向阿娘仔细描述,没过多久,巫女大人“独创”的竹筒饭便出现在白草寨家家户户的饭桌上,果然比以往在里瓦罐里和着野菜煮出的饭糊糊好吃百倍。

崔小眠却忽发奇想,她决定办一个烹饪班,让白草寨的人吃上美食,那就从吃鱼开始吧。

她让一两银教给阿桑和苗风钓鱼的技巧,并让他们三人用竹竿制做了十几支鱼竿,第二天清晨没有紫雾,可是崔小眠还是早早出门,指挥着寨子里十几个汉子跟着一两银他们去水潭边钓鱼。

水潭在溪流的中段。水面宽阔,鱼也是又多又肥。凤凰山的鱼以鲤鱼和草鱼为主,还有一种她叫不上名字的小鱼,通体银白。肉多刺少,崔小眠给它取了个名字:白银鱼。听起来很像是白银梅花堂的吉祥物。

一两银是钓鱼的行家,不但自制钓竿,还把旧衣服、粗布和随处可见的剑麻编成鱼网,鱼网个头不大,但提训了捕鱼效率,这种鱼网吸水易膨胀,潮湿时易腐烂,用上两三天后就要晒上两天,这样才能延长使用的寿命。

今天来的时候。一两银就带上了鱼网,崔小眠没有跟着一起来,但让玉竹给他做翻译,阿桑这阵子跟着玉竹学了很多汉话,但做专职翻译还是不行。

一两银这人有个好处。那就是心灵手巧,不论是粗活笨活,还是像钓鱼这种技术活,他都做得精益求精,再说他现在除了在这里打工糊口,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

整个上午,他都在教村民们钓鱼捕鱼。用鱼网捕捞白银鱼最是适合,一网下去就捕到几十尾,一两银把当中个头小的小鱼苗扔回到水潭里,并且告诉大家,没有长成的小鱼不要抓,否则这里的鱼会越来越少。

到了下午。崔小眠找来十几二十个女人,教给她们制做烤鱼。

第一步是教给她们如何把鱼收拾干净,这些女人一直把鱼视为妖魔,如今人手一条,让她们刮鳞破肚。开始时吓得不敢动手,直到见到巫女那人毫不畏俱,这才试着用剪刀给鱼开膛破肚;

鱼收拾干净,用山泉水洗去血水,第二步就是腌制了,先用刀在鱼身上剞上十字花刀,把盐巴和从货郎手中换来的酱油涂抹到鱼身上,在鱼肚子里塞进姜蒜和切成细丝的蘑菇,用竹签把鱼肚子别上,防止肚子里的东西漏出来,腌上一炷香的功夫,就可以上火开烤了。

烤鱼的火候很重要,要不停的翻烤,这样烤出的鱼才能外焦里嫩,五夷人多年来一直烤制野味,学习烤鱼倒也不难,不多时,每个女人手里的鱼便全都烤好了。

接下来就是吃鱼了,这也是崔小巫女要着重培训的。

她冥思苦想,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想当被草田人的祖先们,吃鱼后暴毙,有很大可能是被鱼刺卡死的!

崔小眠把她推算来的死因告诉给这些女人们,并且手把手地教给她们如何剔掉鱼刺,这在汉人们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事,她却足足教了一个时辰,这些妇女们才学会。

为了防止再出意外,崔小眠从屋里拿出一坛陈醋,这还是她让货郎们特意带给她的。

“如果有人吃鱼时卡了刺,马上送到我这里,我给他们治疗。”

不是她小气,而是陈醋只有一坛,根本不够寨子里的人来分的,况且依照草田人的饮食习惯,日常吃饭也用不到醋,总不能为了吃鱼,特意每家备上一坛吧。

那天,跟着一两银去捕鱼的汉子们,带回了亲手捕到的鲜鱼,学会烤鱼吃鱼的女人们,用这些鱼给男人和孩子们做了一顿烤鱼大餐,整个白草寨,没有一个人因为吃鱼而死亡!

这十几户率先学会捕鱼和吃鱼的人家,就成了师傅,像崔小眠和一两银一样,毫不吝啬地把这些又传授给其他人家,葵吉族长听说后高兴极了,从此后白草寨的族人们又多了一项食物,而且捕鱼远比进山打猎要安全,而这一切都是巫女带给族人的。

捕鱼技术的推广,一两银功不可没,崔小眠为了奖励他,特意做了碗鱼丸给他,鱼肉剔去鱼骨,又小心地挑去鱼刺,在案板上剁成肉糜,加上盐和姜末,再加上一枚野鸡蛋,顺着一个方向大力搅拌,累得崔小眠手腕都酸了,肉糜才被搅得有了弹性。瓦罐里烧上水,放进笋干和蘑菇,煮出香味后,舀一勺肉糜在手心里,小手一挤,一颗圆溜溜的鱼丸便从她的手里下入瓦罐中,看得一旁的玉竹眼睛都直了,她实在想不出,小眠子的手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这样灵巧呢。

鱼丸下锅就熟,崔小眠给一两银满满盛了一碗,余下的分给玉竹、阿桑和苗风。几个人吃得热火朝天,赞不绝口,阿桑忽然走到崔小眠身边,用他刚刚学会的汉话低声说:“小眠子,你煮的饭真好吃。”

他的声音很轻,别人根本听不到,但是崔小眠是不用听的,只看他的嘴唇便能知道他在说什么。

纳尼,又是一个没大没小的。

“哎,请叫我巫女大人!”

一一一

第一一六章 都是铁锅惹的祸

阿桑和苗风去了山外,近几十年来,.

他们两人是从红草寨来的,那里每个月都有族人对山外赶大集,他们也跟着去过,但也只是随从,像现在做为主力队员,也还是第一次。

他们走的时候,就连葵吉族长也来送行,还亲手给他们带上用大山猫牙齿做的吊坠。

崔小眠和玉竹刚走到吊脚楼下,就看到一个草田少年站在家门口,他手里拿着竹笼子,里面装了只毒蟾蜍,草田毒物虽多,但毒蟾蜍并不多见,要到大山深处才能找到。

少年看到她们,脸红得像块红布,对崔小眠喊了声“根达”,眼睛便看向一旁的玉竹。

崔小眠人小鬼大,一看就知道这位是来泡妞的,用瘌蛤蟆来泡妞,也就只能发生在五夷男人身上。

“那个啥,玉竹姐,我先回去啦,你们慢慢聊。”

一溜烟儿跑回到自家吊脚楼上,崔小眠从帘子缝里往外看,见玉竹和那抱着毒蟾蜍的少年正向着不远处的白草滩走呢,咦,该不会三言两语就去滚草丛吧,那阿桑怎么办?

崔小眠知道玉竹喜欢阿桑,她也挺希望阿桑能做玉竹的第一个男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可阿桑那个傻小子却咬紧牙关就是不肯向玉竹表白,崔小眠提醒他几次,他憋红了脸,都没把她教的那支歌对着玉竹唱出来。( 平南文学网)

“巫女大人,原来你还有趴窗户听墙角的爱好啊?”

有些人总是会在不应出现的时候出现,不应出声的时候出声,这种声音多数出现在崔小眠眼睛的余光里,于是她果断选择“听不到”,她指指耳朵,示意自己是聋的,让他省点力气。

一两银叹口气,贺远怎么调教出这样一个徒弟?

“巫女大人。依我看你也不要再费力气了,阿桑看上的人不是玉竹,明明是你啊。”

如果崔小眠肚子里有蛔虫,那一定是一两银变的!

可是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本巫女高高在上,谁敢对我胡思乱想,再说我只有十岁,还是小孩,喜欢阿桑的姑娘很多,他才不会对个小孩想入非非。”

一两银好整以暇:“王八看绿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和你单独在一起,阿桑对我很敌视。『雅*文*言*情*首*发』好像我挖了他的墙角一样,我又没有招惹过他,除了他看上你了,好像没有别的解释。”

然后,一两银又上上下下对崔小眠打量一番。说道:“其实你除了女人该有的都没有以外,也不是太差,至少五官端正,一样都不缺,不对,你是聋的,只能是四官端正。( 平南文学网)”

见过埋汰人的。可没见过这么埋汰人的,崔小眠连杀人的想法都有了,等着瞧,本姑娘长大后出落成风华绝代美得冒泡的大美人,亮瞎你的狗眼!

两人正在斗嘴,玉竹已经回来了。她的手里没有毒蟾蜍,身上也没有滚过草根子的痕迹,也就是说,那位求偶失败。

“玉竹姐,你没有答应?太好了。”

玉竹羞得脸都红了。当着那个叫一两银的汉人,小眠子就大呼小叫的。

“玉竹姐,你就是想让阿桑哥做你的第一个男人吧,那我再加把劲儿,一定让他来找你主动表白”,崔小眠还不忘瞪了一两银一眼,“让某些变态的长舌妇知道,阿桑哥是正常男人,才不会有那种龌龊心思。”

阿桑和苗风回来时,带回了整整一笼一百多只小鸡仔,这也是崔小眠叮嘱他们买的,小鸡仔很便宜,养起来也不费力,但是养大后不但能生蛋,还能吃鸡肉。

小鸡仔分给二十户人家去养,崔小眠也留了几只养在天井里,五夷昆虫很多,小鸡稍大一些,就能自己捉虫吃了。

除了这些小鸡仔,阿桑还给崔小眠带回一只宝贝,她一直想要的宝贝——

铁锅!

崔小眠看到铁锅时,开心得跳起来:“阿桑哥,你怎么知道我最想要的就是铁锅啊,太好了,从此我们可以用铁锅炒菜吃啦!”

阿桑没说话,只是满足地看着崔小眠,小眠子开心的样子真可爱。

崔小眠的心思都在那口锅上,催着正在一旁的一两银去给她砌炉灶,汉人的炉灶别人不会砌,一两银肯定是会的。

炉灶砌好,但要过个一两日才能使用,崔小眠等不及,隔一会儿就去看看,还要再拍拍她那大铁锅,最后索性架上火堆,把铁锅吊到火上,给阿桑单独做了一碗焖小鱼,阿桑高兴地咧着嘴笑了半天。

一两银咬牙切齿,在心里暗暗对贺远说:老六,你如果看到宝贝徒弟为了一口锅就差点以身相许,你估计会气得撞墙。

一一一

“阿桑哥,已经有人来向玉竹姐求爱了,你再不出手,玉竹姐就被别人抢去了。”

崔小媒婆又开始唠叨上了,自从听完一两银说的话,她就急着解决这件事,不能让那个变态抠脚大叔说三道四。

她也试着想让玉竹先表白,女追男隔层纱,可玉竹红着脸死活不答应,没办法,她只好来催阿桑了,这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阿桑一言不发,栗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崔小眠,看得她都有点相信一两银说的或许是真的。

“阿桑,你看我干嘛,我脸上又没有花儿。”

阿桑的脸红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好久才重又抬头看着她,用不太流利的汉话说道:“来白草寨的路上,你就答应我了,我不急,能等,不会变心。”

崔小眠要用了足足半分钟才明白他说的话!

天啊,不是这样吧?

在来白草寨的路上,阿桑把她扛到肩头,当别人告诉他,这是个女娃娃时,他吓得立刻就把她扔出去了,崔小眠自己都快要忘了,没想到阿桑竟然当真了!

这个纯朴的草田少年在那之后就一直默默地保护在她身边,并不是因为摔了她而良心发现,而是他已经当她是自己的女人,守护着她,等待她长大。

崔小眠是连滚带爬地跑回来的,她的耳边还回荡着阿桑最后对她说的话:“你教我的歌,我一直在练,能唱得很好了,等到你长大了,我就唱给你听。”

“一两银大叔,救命啊,用你老年人的经验告诉我该如何去做。”崔小眠回到家就去找一两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一两银的脸都快要变成苦瓜了,他好像也只有二十六岁,怎么就成老年人了?

“活该,谁让你为了一口锅就激动得忘乎所以,你不是要永远留在五夷吗?还要娶上几个男人服侍你,那就不用救你,过个几年你收了人家也就是了。”

不是吧,一两银,你真没有义气!

“一两银大叔,我只有十岁,我还有很美好很远大的人生,不想这么早就订亲,也不想永远留在这里,我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可是你又不能出去见人,也不能带我离开这里,所以你有责任有义务帮我这个忙。”

一两银暗笑:小东西,你总算说出实话了。

“让我怎么帮你?”

“玉竹姐和我是好朋友,我不想令她失望,你是男人,一定有很多不要脸的办法,你想个法子,让她和阿桑生米煮成熟饭。”

一两银不置信地看着崔小眠:“贺远怎么能把你一个女孩子教得这样坏?连这种事你也能想出来?”

崔小眠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她也觉得自己是真够坏的,玉竹倒是愿意,可阿桑呢?如果这事换上是贺远或一两银,他们都不会在意,反正也不吃亏,可阿桑是很单纯的,如果不单纯也不会就那么扛了一下,他就一门心思地等她长大了。

“大叔,我是不是真的很坏?”

“哼,你本来就是个标准的坏小孩,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坏的小孩。”

好吧,崔小眠决定变乌龟,缩进自己的龟壳,不过进壳之前,她还不忘再次叮嘱:“大叔,这事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能想出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的法子,对不?你行的,我看好你啊。”

轮到一两银为难了,自从认识小光头,不对,巫女大人之后,他似乎一直都很倒霉,到如今,倒霉到藏身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要被她协迫、威逼利诱!

事实证明,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有什么样的师父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徒弟,那极品三父子,再加上一个极品小徒弟,他的失败就在于遇到了这四个极品!

巫女大人并没有一直缩在龟壳里,第二天她就带着龟壳回红草寨治耳朵去了,她的身边只有苗风,把阿桑和玉竹都留下了。

巫女大人的用意很明白——

一两银大叔,我把人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一一一

感谢zoeyhl、你眼中的世界、故蕾西边的粉红票票;

感谢¢放飞梦想¢、清轻雨水、yh_yh1166、雨丝弥漫 的幸运符;

感谢罗卜666 的香囊

扑倒,群摸,再次感谢!

第一一七章 为尊严而战

崔小眠和苗风来到红草寨,.

黎水部落掳夺了黑草寨,黑草寨原本只是草田部落中一个弱小村寨,但因多年前,大巫女降生于此,黑草寨便成了草田人心中的圣地,五夷人笃信:每一位大巫女出生的地方,都是神灵眷顾的地方。

花药就是这一代的大巫女,每一个黑草人都会自豪地说:“我们是黑草人,花药大巫女就是上天赐给我们黑草的。”

而这一次,黎水部落杀死了黑草头人,还抢走了巫女和许多女人,其中就包括花药的阿娘子姜。

五夷人男多女少,有的部落甚至用男丁与其他部落交换女人,有了女人才能繁衍后代,人口多了,部落的实力才能增强。

黎水人相信:这些与草田大巫女同宗的女人,才配与黎水强者结合,孕育出优秀强大的黎水人。

黎水部落是五夷中最强势的部落,以往每每滋扰其他各个部落,大家也都能忍则忍,尽量减少与它短兵相接。但这一次,黎水人不但杀死一个头人,还抢走巫女和大巫女的母亲,这对于整个草田部落都是莫大的耻辱。

愤怒的草田人从红草寨派出他们最强悍的勇士,发誓要血洗黎水山寨,夺回被抢走的草田女人。

阿桑和苗风的几个兄弟都已经出征了,又有一批勇士也即将奔往黎水,阿桑远在白草寨并不知道此事,但苗风回来了,他跪在崔小眠面前,恳求巫女让他参加战斗。

不论是前生还是今世,崔小眠都生活在和平年代,国泰民安,即使来到靠武力和毒术解决问题的五夷,她也是第一次遇到战争。

面对苗风的请求。她有些不知所措,本能的她不想让他去,可是她知道不能那样,她有些惶恐地看向花药。

花药面色平静。正在神龛前祷告,用的是五夷最为隆重的礼仪。

崔小眠见她念念有辞,便没有打扰她,虽然知道求神拜佛没有用,但做为一个现代人,崔小眠知道那是草田人的精神支柱。

礼毕,花药抬起头来,含笑看着依然长跪不起的苗风,淡然道:“去吧,为草田人的尊严而战!”

.下面已经黑压压跪了一群人,他们都是即将出征的勇士。

她用草田话向下面大声疾呼,崔小眠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也知道那定是在为勇士们送行。

“花药姐,你阿娘也被掳去。你是不是很担心?”

花药的脸上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涟漪:“每一位巫女都是草田最神圣的女人,她们不会任由黎水人沾污,阿娘虽然不是巫女,但她养育了草田大巫女,她在草田人的心中与巫女同等庄严,别的女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的阿娘和黑草巫女,此时应已回归天界,得享永生。”

崔小眠已经做了大半年的巫女,她当然巫女只有死了,才会“回归天界”。

听完花药的话,她呆立半晌。颤声问道:“花药姐,你是说......你是说她们已经自尽了吗?”

花药看着崔小眠,目光柔和:“每一位巫女都会这样做,我和你也要如此。巫女不能受到沾污,以巫女之血为咒。是五夷最可怕的诅咒。”

崔小眠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坐到地上,她很想告诉花药,她绝壁是不会这样做,她深信好心不如赖活,她的骨子里就不是视死如归的人啊啊啊啊!

可是这个时候,她知道这样没骨气的话是不能说出口的,花药一气之下,说不定塞粒药丸给她吃,免得她将来丢尽巫女的脸面。

她决定回到白草寨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神圣庄严的巫女之位禅让给玉竹,她毕竟不是草田人,她的身体内没有草田人不屈的血液。

“小眠子,你怕了吗?”崔小眠的包子脸上不时掠过的惊恐,全被花药看在眼里。

崔小眠点点头,但马上又摇摇头,这个时候哪能说“怕”呢。

花药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崔小眠的头发已经长出一些,绵软服贴,有些像现代女孩俏丽的短发。

“你还不到十一岁吧,我像你这么大时也会害怕,所以你不用感到羞耻,况且白草寨是距离黎水最远的一个村寨,他们打不过去,苗风去打仗了,我即刻便派别人送你回去。”

崔小眠恨不得立刻便逃得远远的,回到白草寨继续煮饭烧菜,可是她又舍不得花药,花药的阿娘可能已经死了,唯一的徒弟玉竹又远在白草寨,在这里,花药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

她崔小眠可以害怕,可以逃开,可花药不能,做为货真价实的草田大巫女,她只能做两件事:一是为她的部落祈祷,祈求上天对草田的护佑;二是用巫女神圣的血做诅咒,与部落共存亡。

“花药姐,你和别的巫女不同,你是半个汉人,你和我一起走吧,我们离开五夷......”崔小眠也知道,自己的话苍白无力,但她还是想说出来,花药不是一个人,她在大成还有亲生父亲。

“小眠子,莫要再讲这种浑话,如果你不是小孩子,我一定会治你的罪,快快走吧,等到战争结束,我再给你治耳朵。”

崔小眠果断闭嘴,人和人就是不同,人品高低立时可见,花药舍身求义,她崔小眠却是贪生怕死,可是她不认为自己这样是错的,前生母亲没有这样要求她,今生贺远也没有让她这样做。

“花药姐,你还有何事要嘱咐我的吗?”

崔小眠不是小白花,也不是三圣母,她相信花药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让花药留遗嘱,或许这场仗最终会不了了之,也或许会分出胜负,草田不一定会败,花药也不一定会死,但是未雨绸缪,贺远每次做大案子之前,都会给崔小眠留下几句遗嘱,虽然从来没有实现,但却能让人有个主心骨。

花药一呆,但很快就明白了,她从楼下召来四名草田勇士,又摘下手上的青铜戒指交给崔小眠:“如果我回归天界,你就将这枚戒指交给玉竹,她就是下一任大巫女,受所有草田人的祝福和拥戴!”

然后,她又用草田话对那四名勇士说了一遍,显然是让他们四人保护崔小眠,并辅佐玉竹。

崔小眠忽然想起一个人,或许事情不会这么糟。

“花药姐,你还记得一两银吗?就是送我来的那个汉人,他的武功很高,是大成第一杀手,他此时就在白草寨,我去求他帮忙,他......”

没等崔小眠说完,花药已经打断了她,冷冷道:“他是汉人,草田人不会让汉人来救命的,小眠子不要再讲!”

崔小眠一向知道草田人执拗,但是没想到能执拗到这个田地,如今生死存亡,也要拒绝汉人的帮助,崔小眠不甘示弱:“好吧,你们草田人有骨气,你堂堂大巫女就是半个汉人,我堂堂小巫女是整个汉人,我们都没有害过草田人,如今欺负你们的不是我们汉人,而是你们五夷自己人!花药姐,你是巫女,巫女可以选择回归天界,那其他族人呢,他们不能上天,他们只能死后变成厉鬼,一缕魂魄在这凤凰山里游荡,因为他们的部落和村寨都没了,他们不能回家,也不能投胎,你是升天了,你想过他们吗?”

五夷人最是迷信,而大巫女则是让所有迷信更加迷信的人,崔小眠的孤魂野鬼论是她自己瞎编的,但却说到花药心里了,花药深信,除了巫女,每一个人死后都会变成鬼,只是有人能够投胎,有人却终身为鬼,这些不能投胎的鬼便永远留在他们生前的山寨里。

现在崔小眠告诉她,一旦草田部落灭亡,这些族人都会被杀,他们世世代代生活过的村寨也会化为灰烬,没有了家,他们就只能变成野鬼,孤独地游荡在大山深处,与猛兽毒蛇为伴。

“我想...... 我想我需要同族长商议一下。”花药终于说了一句正常人类应该说的话,而不再鸡血满满。

“有何可商量的,你是大巫女,你所说所作都是上天的指示,族长也只能配合,况且,一两银那人也挺不好说话的,他肯不肯帮你们,我可没有把握,我现在就回白草寨,在我和他没有回来这里之前,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黎水人的兵力远胜于草田人,这些勇士去了也是送命,还不如暂时保存实力,从长计议。”

花药默不做声,许久她才抬起头来,重新审视崔小眠:“汉人的小孩子是不是都如你这般聪慧?”

崔小眠嘻嘻一笑:“那倒也不是,我就是比别人聪明那么一点啦。”

草田的马匹很少,但花药还是令人牵来五匹马,让崔小眠带着那四名勇士速回白草寨,看着这些高头大马,崔小眠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从五岁就在马背上生活,可是说出来怪丢人的,她不会骑马!从小到大,要么是她坐在后面紧紧抱住贺远的腰,要么就是贺远把她放在胸前护着她,唉!

哆里哆嗦几次试图上马,全都失败后,崔小眠只好厚着脸皮对那四位勇士说道:“你们谁来抱本巫女上马啊,不能扛啊,要抱......”

是啊,千万不能扛到肩头啊!

一一一

第一一八章 英雄

许多年后,崔小眠回忆此生种种,依然认为,在她将满十一岁的那一年,从红草寨回白草寨的路上,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四五十里的山路,崔小眠从马背上摔下几次,而那四位草田勇士,却没有一个敢去扶她起来,因为她是神圣的巫女!

从马背上每摔下一次,崔小眠的节操也被一起摔碎,开始时她还能够找到捡起来,到了后来捡都捡不起来的时候,她终于学会了骑马。

崔小眠鼻青脸肿、衣衫不整回到白草寨,做为一名巫女,她的脸面是扔到烂泥里了。

没有被战争波及的白草寨很平静,阿桑去打猎,玉竹在药室里捣腾那些毒物,只有一两银坐在天井里晒太阳。看到狼狈不堪的崔小眠,他先是呆怔继而愤怒最终贱笑!

崔小眠翻翻白眼,想把一两银的心灵漂白真是困难,他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八成以为被那四名草田勇士凌辱了!

尼玛,本巫女德高望众,神圣不可侵犯!

“有何可笑,学骑马而已!”

崔小眠回屋换了件严实的衣衫遮住那一身青紫,免得被族人看到大惊小怪。

“一两银大叔,到我屋里,我有话要同你说。”

一两银有些为难,崔小巫女的闺房,是家中三个男人的禁地,她年纪虽小,但地位超然,她的房间除了玉竹以外,谁也不能进入。

“大叔,你快点,不要磨磨蹭蹭!”崔小眠难得的一脸寒霜,让一两银也正色起来。

崔小眠没有猜错,一两银果然不肯答应:“这是五夷人的事,我们汉人不要参与,况且你我身份特殊。”

一两银说的没有错。一旦被人知道,三皇子的手下和六皇子的徒弟,参与了五夷人的部落之战,这件事的后果可想而知。崔小眠即使再不想和六皇子扯上关系,也不得不承认,这已不是个人恩怨,而是两个民族之间的事。

她终于承认,自己真的是个小孩子,考虑事情太过简单。

“草田人对我很好,我想帮助他们。『雅*文*言*情*首*发』”

“贺远应该没有教过你良心二字如何写,你莫非是自学成材?”一两银嘲讽。

崔小眠翻翻白眼,贺远的确没有教过她,她决定换个说法。

“我是草田巫女。在其位谋其职。”

一两银冷笑:“那好,你就去尽职尽力吧,不要拽上我,我不是巫女。”

“可你是我的家奴,主人吩咐你做事。你就要去做,不用唧唧歪歪。”

“家奴?”一两银对他这个新的身份毛骨耸然,他想起了在桃花城时,崔小眠养的那只小狗。

“是啊,你生活在我的大树荫里,吃我的,住我的。就连你的狗命也是我救的,你如今身无分文,早已卖身为奴了!”

一两银索性合上眼睑闭目养神,不再和她讨论家奴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重又睁开眼睛,看着崔小眠。崔小眠托着下巴,眼珠子咕噜噜的,正在观察他。

“我去偷袭黎水人的寨子,你想办法把这件事算在别人身上。”

崔小眠对一两银这么快就识实物懂变通非常满意:“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功高盖主的机会。除了花药,也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小小的家奴能做什么大事。”

这番话让一两银觉得格外的刺耳,可又说不出是哪里刺耳,他甚至想只要一回到大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小魔星杀人灭口,这样就不会再有人知道堂堂大成第一杀手落魄为巫女家奴的糗事,可又一想,如今崔小眠掉一根头发也会被人算到他的头上,如果把她杀了,傻子也能知道是他做的,何况贺远非但不傻,比常人还要聪明几分。

崔小眠对一两银脸上匆匆而过的杀气甚感兴趣,这人八成是想离开后就把她杀人灭口,哼哼,真是没记性,忘了你不但是个杀手,还是无间道的朝廷鹰犬啦,你敢轻举妄动试试,那极品三父子不把你当成互相操练的沙袋才怪呢。

阿桑回来时,便看到一两银正讪讪地从崔小眠的屋里出来,崔小眠手里拿了只煮熟去壳的野鸡蛋正在敷脸。

“小眠子,你回来了!”看到崔小眠,阿桑对一两银的怨气都被惊喜取代,却又心疼地看着崔小眠那一脸的青紫。

“他对你做了什么?”他指着一两银问道。

崔小眠叹口气,看来在她离开的这几天,一两银就没能完成她布置的任务,阿桑非但没有对自己死心,反而小别胜新婚,呸呸,用词不当!

“阿桑哥,部落里出了大事,我们明日就去红草寨,你和玉竹姐都过来,有些事我要和你们说。”

来到白草寨一年里,阿桑和苗风闲来无事,挑选了二十名精壮少年组成小队,与白草寨的勇士们一起保护家园。

如今按照崔小眠和一两银的计划,阿桑把这二十名少年全都召来,由一两银在最短的时间里,捡着最实用的几招武功传授给阿桑和这些少年。( 平南文学网)一两银的武功是杀人的功夫,没有花架子,与草田人直来直去的性子很是对路,但时间紧迫,他们也只能学些皮毛,但这对于只靠蛮力的草田人已是很有用。

第二日,崔小眠、一两银、阿桑、玉竹,连同一起来的四名草田勇士,带上这二十名少年出发了。

黎水部落的族长、大巫女居住在高黎寨,而在离此百余里的地方,则是黎水部落最富庶的一个寨子——万黎寨,被掳来的草田女人就被关在这里。

在此之前,聚集在万黎寨的大批黎水士兵已经击退了草田人的几次进攻,而现在,远在高黎的族长得到情报,又有大批草田人正向高黎寨进发,难道草田人不想夺回那些女人,而是改为攻打黎水人的都城高黎寨了吗?

但是这一次,草田人的策略有了改变,他们由以往的猛攻改为只围不攻。

数以千计的草田人将万黎寨团团围住,封锁了进寨的道路,并用石头筑起堤墙,将高黎人的水源堵住!

因为与草田作战,高黎寨留守的士兵并不多,大多数人都已被派去万黎寨增援,寨子里全是老弱残兵,别说是这样的围攻,就是草田人破寨而入,他们也无法抵挡,可偏偏草田人只围不攻,死死固住他们。

都城高黎被围困的消息传到万黎寨,当地头人立刻派出大批精兵去增援,他们事先并没有想到,草田人竟然会把攻打的重心由万黎寨改成高黎寨,那里有黎水人最崇敬的族长和大巫女,就是拼了整个黎水,也要救出他们。

万黎寨里只留下几百精兵,其他青壮年全部派往高黎寨,与围困在那里的草田人决一死战。

那天夜里,月朗星稀,一队黑衣人趁着月色偷偷溜进村寨,月光下,他们那凛凛的刀光上隐隐透出蓝绿色,这些武器上都是喂过毒的。

守寨兵士很快发现敌情,但已经晚了,一个黑衣少年手持两颗人头跃到高黎寨子最高的吊脚楼上,振臂高呼:“黎水人,你们族长和大巫女的首级在此!还不快快投降,交出我们草田女人,求上天原谅你们的罪责。”

整个村寨的黎水人全都怔住了,寂静的夜里,能清楚听到士兵们手里的长刀咣当落地,他们视若神明的族长和大巫女竟然已经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砍下头颅!

他们的大部队已经去高黎城增援,为何还是不能保住族长和大巫女的性命!

那一夜, 这二十个精壮少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黎水人最富庶的万黎寨掳夺一空,并成功解救出被抓来的几十名草田女子。

花药估计得没错,黑草巫女和阿娘子姜都已自尽而亡!

那个手持人头的黑衣少年就是阿桑,而这两颗人头只是两个黎水俘虏,并非真正的族长和大巫女,月黑风高,惊恐的黎水人根本没有想到,他们竟被草田人骗了,误以为族长和大巫女被杀,一时之间人心涣散,这才被区区二十名草田少年得了先机。

阿桑指挥大家将女人们送到红草寨,便又带着等候在寨子里蓄势待发的五百草田勇士奔赴高黎寨。

这五百勇士与先前围困在高黎的一千人里外夹攻,将前来增援的黎水兵士打得落花流水,那高挂在寨门外的,两颗血肉模糊的头颅,几乎令所有的黎水人声嘶力竭,乱了分寸,甚至有人当场自刎,追随族长和大巫女而去。

士兵们无心恋战,他们觉得天已经塌下来了,有的士兵缴械投降,还有的跑进山林逃命,更多的选择浴血奋战,但无奈他们的战斗士也消耗殆尽。

这一战,草田人大获全胜!

黎水人知道他们的族长和大巫女安然无恙时,已是几日之后了,而那时,草田人已经回到红草寨,整个山寨载歌载舞,欢声一片。

阿桑成了英雄,是他和他的二十名精兵带回了被夺走的草田女子,也是他带着五百兵士杀得黎水人丢盔卸甲。

一一一

第一一九章 触手可及的快乐

寨子里燃起一丛丛篝火,族人们拜谢了火神,便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庆祝草田勇士的胜利凯旋,姑娘们唱起山歌,小伙子们举起乌禾酒,向他们心目中的英雄表达敬意!

阿桑被大家围在中间,喝了很多酒,可他却没有醉意,但有些心不在焉,目光炯炯,透过人群四处寻找着崔小眠,可是却不见踪影。『雅*文*言*情*首*发』

不远处人声鼎沸,可崔小眠什么也听不到,她正和一两银躲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烤着山鸡喝着酒。

只有红草寨的草田人才能酿出乌禾酒,用的是只有红草寨才有的糯高粱,配上甘美的山泉水,酿出的乌禾酒,酒色赤红,醇厚绵甜。

崔小眠来到草田山寨两年了,才是第一次喝到乌禾酒,寨子里的小女娃没有成亲之前,是不能喝酒的。

今天高兴,一两银问她有什么愿望,崔小眠想了想,治好耳朵不是一朝一夕能实现的,离开这里也不是说走就能走,于是她便说想要尝尝乌禾酒。

有的快乐触手可及,就像这乌禾酒,所以不必为了不能实现的梦想而悲风伤秋。

崔小眠以前常常因为喝酒和贺远赌气,还干脆把他的酒全都换成水,她还记得第一次给他做的菜就是用酒炖的鸡,桃花酒也是红色的,但只是淡淡的,如同桃花书院里那个含羞的少年,而乌禾酒却是红得炫目,就像这里的人,爽直单纯。

“那个酒鬼如果见到这乌禾酒,说不定就干脆醉死在这里了。”

一两银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似笑非笑:“你做梦都盼着你师父到这里找你吧?”

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说话真没水平!崔小眠翻个白眼:“我从来没有在梦里见过他,我差不多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您别那么八卦,老年人要学会修身养性。”

“巫女大人,.你不用口口声声叫我老年人吧。”

“噗,我师父就够老的了,你比他还老,不是老年人是什么?少装嫩了。”崔小眠嫌弃地瞪他一眼。撕下一条山鸡腿,开始专心致志地啃鸡腿。

她啃了两口忽然问道:“你杀死黎水人时,那些被救的女人们没有看到吧?”

一两银道:“你不必怀疑我的身手,女人们跑出来时,那几十号黎水汉子都已经被我解决了。阿桑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在那里还藏着黎水最精悍的勇士。”

轮到崔小眠八卦了,她好奇地问道:“阿桑和那些少年们杀敌的武功是你传授的,万黎寨里暗藏的勇士也是你打发的,就连那些女人也是你解救出来的,可是功劳却都是阿桑的。你会不会心理不平衡?”

一两银没理她,懒洋洋地喝了口酒,反问道:“你教给阿桑的这招围魏救赵,是贺远教给你的?”

他所说的“围魏救赵”,就是指围困高黎城。将黎水人的主要兵力吸引过来,却又暗自攻打万黎城,这是崔小眠定下的计谋,让阿桑去实施的。

崔小眠嘻嘻一笑:“才不是呢,这是我听说书先生讲的。”

她没有说谎,这还真是听说书的讲的,来到大成以后。听书和看戏本子,就是她的主要娱乐,围魏救赵的故事,她已经听了不下十回了。

“小东西,你快点长大, 我真想看看你长大后是什么样子。等得我都不耐烦了。”一两银双目微睨,或许是有了几分薄醉,他那英俊的脸庞上似是添了几分潮红,在火光的照映下若隐若现。

崔小眠年纪幼小,对酒精更是敏感。这时困得眼皮都快要抬不起来了,但嘴边却还含着笑,今天真是太开心了,打败黎水人,又能恢复以前的平静日子,而且她还喝到了乌禾酒。

“好吧,大叔,我以后每顿多吃一碗饭,快些长大,长大......”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被均匀的呼吸声代替。

一两银却睁开了眼睛,夜色中,双目如同两点寒星,他欠起身子,将身上的葛衣脱下,盖在崔小眠身上,曲起食指,似是想要触下她的眉眼,但手指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终究没有落下,只是轻轻在她的脸颊上掠过。

“以后不要再叫我一两银大叔,我姓陈,名龙吟,你可记着?”

酩酊大睡的崔小眠当然听不到他的话,其实就算她没睡也是听不到,第二天酒醒以后,他还是她的一两银大叔。

一一一

昨夜整个寨子的人们都处于亢奋状态,谁也没有注意少了一个人,直到次日,玉竹才跑过来推醒崔小眠,带上哭腔说道:“小眠子,我师傅不见了!”

花药不见了,昨天她带领族人们祭拜了火神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莫非黎水人半夜偷偷潜进寨子,掳走了大巫女?”阿桑急道。

崔小眠却不以为意:“人家的阿娘死了,难道就不能躲起来大哭一场?别人死了亲娘可以放声大哭,花药姐却不能。”

阿桑有些不明白,他想了想,还是问出来:“小眠子,大巫女的阿娘回归仙界了,这是好事啊,她为何还要躲起来哭?”

崔小眠心里记挂着花药,见阿桑这样问,她本想抢白几句,可是对着阿桑,她又于心不忍,只好说:“不论子姜婶婶是不是回归仙界,花药姐都见不到亲娘了,她当然伤心,你不要和我一起回白草寨了,你和玉竹姐一起,留在这里多住几日,陪陪花药姐。”

阿桑还想问:玉竹是大巫女的徒弟,让她在这里陪着就行了,关他毛线?可是看到崔小眠似是不太高兴,只好隐忍着没有说出来。

到了下午,花药出现在寨子里,她的双目红肿,脸上似有泪痕。崔小眠说的对,花药果然是偷偷去拜祭母亲了。

崔小眠将那枚青铜戒指还给她,又踮起脚尖拍拍她的肩膀,老气横秋。

“内个啥,花药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多为活着的人想想,比如说还有一个生活在无声世界里的孩子等着你解救。”

~~~^_^~~~

阿桑虽然万般无奈,还是被崔小眠暂时留在了红草寨,经过这一次,阿桑的崇拜者更多了,几乎走到哪里都有姑娘冲着他唱情歌,扔花枝儿(这是五夷人的风俗,借鉴的春日里的猫儿。)

崔小眠觉得自己运气有些差,为何和她沾点情分的男人都是这种招风引蝶的,和她订过亲的贺远是这样,就连老实单纯的阿桑也是,还好浣之哥哥不是这样的,只是不知道隔了两三年,浣之哥哥还会不会惦记着小眠弟弟呢。

想起浣之哥哥,崔小眠这才发现她竟然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记起他了,真是不应该啊。都怪这阵子太忙了,等到晚上月亮升起来时,她就趴在竹楼的窗子上,一边数星星一边想浣之哥哥,夜里山风吹得猛烈,拂起她那齐耳的短发,也应是一件很风花很雪月的事。

玉竹也留在红草寨了(这才是崔小眠留下阿桑的真正意图啊),吊脚楼的二楼只有崔小眠一个人。吃过晚饭,她无聊地坐在窗前,等着月亮爬上来,可是过了很久,天边还是乌蒙蒙的一片,没有月亮,就连天上的星星也没有几颗,偏偏夜里也没有起风,她使劲甩甩脑袋,那头服贴的短发还是纹丝不动。

戏本子上写的都是骗人的!风也不花,雪也不月,更可恨的是,她凝住心神,让自己想浣之哥哥,可偏偏这时她的肚子疼起来!

屁滚尿流地跑到茅厕里一顿泥石流,她抱着舒坦下来的肚子回到窗前时,却已经又困又累,看看月亮还是没有爬上来,她索性蒙头大睡,对不起了浣之哥哥,明天晚上我再继续想你。

一一一

第一二零章 大姨妈来了

一转眼来到草田三年了,或许是这里的粗茶淡饭更能养活人,崔小眠不但壮实了,个子也长高了,十二岁的她,已经到了一两银胸口那里,和寨子里的草田少女还是矮一些,.

不过她也遇到了来到古代后最麻烦的事,她的大姨妈来了!

那天早上,她觉得四肢酸软,小腹还有隐隐的坠痛,她想起身到茅厕里蹲一会儿,身子刚一动,就是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体内留了出来!

上一世她活到二十几岁,当然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是穿越后一直是小孩子,她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她要过了好一会儿,脑子才反应过来。

于是,她哭了。

玉竹在自己屋里就听到隔壁传来的哭声,连忙跑过来,就看到他们的巫女大人坐在一片血泊中号啕大哭!

玉竹先是惊恐,继而就明白了,她会心地笑了,一边给崔小眠擦眼泪一边劝道:“小眠子不怕,乖乖啊,你长大了,能找男人了。”

崔小眠才不怕,她之所以哭是因为她觉得在古代尤其是在这五夷山里,来了大姨妈是一件很悲伤的事。

她哭了一会儿,在抽抽噎噎地问玉竹:“这么多血,怎么办?”

玉竹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哭了,回到自己屋里取来一条崭新的布袋子,布袋子是用葛布缝的,上面还有四根细布条,显然这就是五夷人使用的月|经带了。

“来,把这个系上就行了。”

崔小眠却没有直接系上,她拿起月|经带仔细看,葛布稀疏,并不密实,用手稍一压上去,布缝里使有灰烬冒出来,她吓了一跳:“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玉竹看她大惊小怪。笑着说:“草木灰啊,这是我前几天新做的,还没舍得用呢。”

草木灰!就是烧完柴草和树枝后的灰烬,五夷人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家里做完饭后打扫收拾的工作都是玉竹来做的,崔小眠从来没有想过那些草木灰去了哪里,原来都被女人们做成月|经带了。

“玉竹姐,有别的东西能代替吗?”

崔小眠可怜兮兮的,但她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代替,大成女人多是用棉花,有钱人家则是用上等白草纸,可是五夷既没有纸也没有棉花,好像除了能吸水的草木灰以外,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这个时候。『雅*文*言*情*首*发』崔小眠真是恨自己没有用,她为何不能像别的穿越女那样,带领族人发明造纸,再让整个白草寨种植棉花,制造出笑傲出古今的史上第一条卫生巾!可是崔小眠除了做菜以外。对别的都没有天赋。

不懂科技,不会种田的崔小眠最终认命地戴上了那条草木灰月|经带,由女童变成了少女。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过去,让她更尴尬的事情还在后面。在五夷,女子第一次来月事并不是保密的,而是要大肆宣扬的,玉竹帮崔小眠系上月|经带后。下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家门口系上了一条红布,告诉寨子里所有的男人,这家有女初长成,你们可以来求偶了。

这也是五夷各村寨统一的风俗,女子第一次来潮。都要在家门口挂上一块布,不到一天,整个寨子的人便都知道了——这家的女娃儿已经能成亲生育后代了。

在五夷,染色的布极为昂贵,普通人家就是把葛布沾上女子的经血系在门外。好在巫女家中尚还不缺染色红布,否则崔小眠看到染上她的经血的布系在门外,她恐怕会就此哭死。

那条红布也只是在门外挂了一天,就被一两银偷偷摘了下来,做为一个汉人,他深深知道这让五夷人引以为豪的事,对于这对汉人女子是有多么无奈和难堪。

其实崔小眠并不知道外面挂红布的事,月|经来潮的这几日,她一直没有下楼,就连家里的几个人,也是拿了口粮到寨子里的族人家里搭伙吃饭,大家都以为巫女大人在害羞,其实崔小眠是因为不想带着草木灰到处走,只能像乌龟一样缩在壳里。

几日后,大姨妈她老人家终于走了,崔小巫女用山泉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这才走下竹楼。

蓄发两年,她的头发已经很长了,乌黑浓密地垂到腰间,她没有再像小时候那样戴着花环,而是只在鬓边插了两朵小小的五色花,裙子长及足踝,每走一步,脚上的金铃就发出声声清韵,她从楼上走下来,她看到家里的三个男人都在看着她,他们的目光似乎与以前有些不同。

这时的崔小眠并不知道她已经长成的事情,不但家里的三个男人知道了,就连整个白草寨子全都知道了。

“巫女大人长成了,去提亲做巫女第一个男人。”

这是每一个尚未婚配的白草寨男人心里的梦想,虽然他们的巫女是个汉人,而且又白又瘦,远不如草田女子壮实丰满,但谁都知道,巫女大人煮出的食物是整个五夷最美味的,巫女大人教导的孩子也是整个五夷最孝顺最懂事的。

但是每一个白草寨男人都知道,他们全都比不上阿桑,阿桑是草田人的英雄,他能杀死最凶猛的山猫,也能唱出最美妙的山歌,而且他还是巫女身边最亲近的男人。

送走大姨妈,崔小眠一身轻松,拉着玉竹在寨子里闲逛。当初阿桑从山外买来的小鸡仔都已长大,又孵了很多小鸡,如今在白草寨,随处可见正在地里找虫吃的公鸡母鸡,在现代难得一见的走地鸡,这里到处都是。

“巫女大人,您教给我们腌的咸鸡蛋真的出油了,您拿几个回去尝尝。”

“大巫女,这是我按您教的法子晒的腊肉,今年春天就晒上了,味道可好了。”

“大巫女,我家晒的鱼干,给您煎了吃。”

......

一个东寨还没有走完,玉竹手里已经抱了一堆东西,求饶地对崔小眠说:“小眠子。我回去拿个背篓吧。”

这两年,崔小眠开办的烹饪班教会了妇女们很多东西,她们不但会用竹筒烧饭。还学会了利用山里特产的野味,做出一道道美味小食。有的女人还学着巫女,让货郎从山外带来铁锅,请巫女家的汉人男人帮她们砌起灶台,用铁锅烧出来的饭菜,香得半个寨子都能闻到。

还有寨子里的娃子们,他们三天两头到巫女家里,学习汉人的道理,不但孝顺懂事,还很有礼貌呢,就连寨子里的老人们都说。这一代的娃子们长大后个个都是草田的好男儿。

所有的白草人都坚信,他们的汉人巫女是上天赐予的,是整个草田整个五夷最好的巫女。巫女身边的玉竹姑娘是整个白草最懂下毒配药的,阿桑和苗风是草田人心中的英雄,就连巫女家混吃混喝的那个汉人也挺手巧 。教会男人们制网捕鱼,还教会他们砌炉灶,还有人说,寨子里的勇士这所以越来越威猛,是因为他们从这个男人那里学到了汉人的武功。

不到三天,崔小眠就发现寨子里的人看她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尤其是年轻小伙子们。就连家里的三个男人也是如此。一两银年纪大了,还知道避讳一些,可是阿桑和苗风却不同,尤其是阿桑,崔小眠觉得吧,阿桑看她的时候。眼睛里似乎有两团火苗,扑扑扑的。

这让崔小眠很别扭,这两年来,在她的撮合下,阿桑和玉竹相处得很好。虽然还没有去钻草丛,可是阿桑身上的衣裳是玉竹缝的,脚上的鞋子也是玉竹编的,寨子里别的姑娘也做了新衣裳给阿桑送来,可他都没有接受。

“巫女大人,这是族人给你送来的新糯米,过年做五色饭吃。”一两银拎着一篓子粘糯米回来,看到崔小眠正站在天井里发呆。

崔小眠双耳失聪,在这里住了三年,却仍然不会讲五夷方言,但一两银不但能听,也会说,除了玉竹和阿桑以外,他也是崔小眠的翻译。

凤凰山脉地形地势的不同,气候也有差异,五夷各个部落村寨并不是都能种植粘糯米,像红草寨,因为地势较高,能种植糯高粱却种不出粘糯米,反而是崔小眠住的白草寨,除了有稻米,也有粘糯米。

汉历农历十一月下半月,是居住在凤凰山脉的五夷人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新年。

五夷人没有自己的黄历,他们把每年糯米收获后的第二个月的下半月,做为五夷人的新年。与汉人不同,五夷人的新年整整十五天,走亲访友,唱歌吹笙,还有一年一度的比武、比箭,新年里家家户户都要煮五色饭,五色饭是用煮好的糯米饭,用花汁和草汁染上颜色,组成红、白、黄、绿、黑五种颜色,吃了五色饭,来年全家身体健康。

崔小眠看到粘糯米,这才想起来快要过年了,逢年过节,身为巫女,她都要带领寨子里的人祭祀火神,虽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祭祀,但还是有些紧张。

“一两银大叔,今天晚上咱们彩排一下吧,有的动作我怕忘了。”

一两银叹口气,上个月你不是才操练过一次,这么快又忘了。一两银不知道,崔小眠并不是真想去彩排,她只是想和一两银单独出去,讲讲心事。

吃了晚饭,崔小眠就拉上一两银去了白草滩,趁着太阳的余晕还没有褪去,她把祭祀的礼节动作从头到尾做了一遍,她与其他巫女不同,在火神面前也是讲汉话,再由玉竹翻译给火神和族人。

对此,白草寨的族人没有异议,巫女大人是上天赐给白草最神圣的礼物。

一两银静静地看着崔小眠跪跪拜拜 ,这个小东西长大了,不但个子长高了,就连身材也有了变化。

“我还记得你煮的卤肉面,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吃过更好吃的面。”听他提起自己当年做的卤肉面,崔小眠笑成一朵花。

“那还用说,大牛常说,我做的卤肉面好吃得能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唉,想起大牛,就想起小丫和顾大嫂,不知道家里的铺子是否还在。

一两银笑道:“那时候,我还想过,贺远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会做菜的徒弟,可惜是个秃小子,如果是女娃娃,我就偷偷给拐走,养大后当老婆。”

或许是和草田人住久了,也染上他们直来直去的脾气,这话一说出来,一两银顿觉失口,有些尴尬地看着崔小眠,见她正在专心致志地在草丛里摘乌须草,这是煮五色饭的主要染料。

他松口气,崔小眠没有听觉,她的“听”全都来自双眼,她看不到也就听不到。

一一一

第一二一章 崔家女神初长成

“大叔,我有点事拿不定主意,你帮我想想呗。『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已经采了一大捧乌须草,足够煮上几锅五色饭。

一两银对于狗头军师的角色很是胜任,自从上次打败黎水人之后,崔小巫女就常常征求他的意见。其实寨子里人事简单,崔小眠能征求意见的也不是大事,无非是寨子里养鸭好还是养鹅,蛇胆是全都卖掉还是自留之类的小事。

只是今天有些不同,崔小眠要拉上他跑到外面说事情,似乎怕让家里人听到。

一两银心里有些紧张,这阵子寨子里都在议论向巫女求偶的事,该不会已经有胆大的来找她表白,小东西拿不定主意吧。

崔小眠坐在草地上,习惯性地拨弄着脚踝上的金铃铛,眼睛并没有看他。

“大叔,玉竹姐和阿桑哥已经陪着我在白草住了两年了,花药姐身边孤孤单单,我想让他们两个回去,可是玉竹姐如果走了,就没有人能帮我调毒配药了,再说我也挺舍不得他们的。”

一两银毫不顾忌地长舒一口气,看在崔小眠眼里,就像是憋了一晚上,早上终于能蹲到茅厕里尽情嘘嘘的赶脚。

“你这小孩真是自私,只想着让玉竹帮你调毒,这两年她已经帮你很多了,你也该放她回去了。”

崔小眠扁扁小嘴,一两银说的没错,玉竹就是她的拐杖,她不会做或者做不到的事,都是玉竹帮她的。她听不懂五夷话,玉竹会;她不会调毒制药,玉竹会;她不懂各种祭祀的礼仪,玉竹会,就连她身上穿的衣裳脚上的鞋子都是玉竹亲手给她做的。

“其实内个啥,我原本是想将巫女之位禅让给玉竹姐的,可是花药说过,玉竹姐会是下一任的大巫女。所以我才没有让给她,并不是我想利用她。”

“她既是下一任大巫女,留在你身边既能帮你,也能磨练自己。花药的用意也是如此,你现在打发她回去,就是违拗了花药的旨意,你恐怕不是想让她回去陪花药,而是想成全她和阿桑吧。”

一两银,你真是我养的蛔虫啊!崔小眠感动得差点流鼻涕,玉竹姐才是她的真爱,为了成全她和阿桑,本巫女只好忍痛和她分开,好伟大的有木有!

“.我舍不得玉竹姐,可是阿桑哥,他......我对他真的没有内个意思......”

一两银很不怀好意地吃吃笑起来,他或许是想问问崔小眠对谁比较有意思,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你还是小女孩。总想那些事羞不羞,嫁人的事,及笄后再去想。”

崔小眠怒视,老年人就是爱说教,哪个少女不怀春?我也只是比别的少女早了那么几年,再说我也没有人可以怀春啊,就是偶尔想想浣之哥哥而已。

天已经全黑下来。即使面对面,崔小眠也看不清一两银说话了,再说她也懒得和他说话,抱起那捆乌须草,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米白色的衣裙被夜风吹得扬起来。如同一朵行走的云渐渐远去。

她的背影与这薄雾乍起的夜色很是协调,就像水墨画里淡淡的渲染,一两银忽然想同她就这样下去,在这汉人罕至的蛮夷之地天长地久,看着她从小清新长成明媚多姿。然后顺其自然,成为巫女众多男人中的一个,同她生儿育女,再不问世间诸事。他想追上她,同她一起回去,但是他没有那样做。

白草滩是寨子里的少男少女谈情说爱的地方,很多年后,一两银曾经想过,那个五夷的夜晚,如果她找他说心事,而他没有老气横秋地说教她:如果她走时,他追上她,即便她看不到他说话,他也牵着她的小手默默陪她走回去:如果不是他像这样停步不前,那么两个人的命运可能就在这片白草滩发生转折。

三日后,玉竹和阿桑离开了白草寨,他们虽然万般不舍,但巫女的旨意不能违抗,在走前的那个晚上,整个白草寨的人都知道,阿桑站在巫女大人的窗下唱了整整一夜,那是他们从没有听过的歌:你是风儿我是沙, 缠缠绵绵绕天涯,珍重再见, 今宵有酒今宵醉,对酒当歌 长忆蝴蝶款款飞......叮咛嘱咐 ,千言万语留不住,人海茫茫,山长水阔知何处......点点滴滴, 往日云烟往日花,天地悠悠, 有情相守才是家,朝朝暮暮,不妨踏遍红尘路......”

寨子里的人听不懂这歌里唱的是什么,但他们知道,巫女大人一定是懂的,巫女大人法术无边,这世间所有的事,她都懂的。

玉竹和阿桑走后,崔小眠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精神,三年来,她从玉竹那里学到很多养毒调毒的学问,以前她没有用心研究过,如今玉竹走了,这些毒物没有人照顾,她只好亲自动手了。

每日黄昏,她便背上以前玉竹放蛇用的竹篓,带着她们的宝贝蛇到附近的树林里遛达。一两银和所有汉人一样,他怕蛇,更怕被毒物侵染,崔小眠没有叫上他一起放蛇,也再没有拉着他去白草滩说心事。

崔小眠的落寞心情一直维持到新年,身为巫女,过年就是她最繁忙的时候,头人选出几位能干的族人来帮忙,有男有女,都是寨子里干活的好手,可是他们不懂汉话,需要通过一两银来翻译,崔小眠嫌麻烦,索性找了些活计让他们独自去做,自己还是一个人忙活。

人一旦忙起来,也就没有时间心情不好了,更不觉得孤单。新年十五日,大大小小的祭祀有十来个,寨子里还有各种名目的比赛和歌会,而巫女就是这些场合的绝对主角,

已经来过月事的小巫女是寨子里所有少年心中的女神,阿桑走了,他们少了最强大的对手,个个争着对小巫女献殷勤,他们的女神年龄还小,能做她第一个男人固然很好,如果不能,做她其他的夫君也是幸福的事。

但是少年人也有些无奈,小巫女是聋的,聋到只能“听”懂汉话,玉竹姑娘不在,他们只能通过那个汉人做翻译,求爱的甜言蜜语要通过个不相干的人说出来,还真是想想就别扭。

觉得别扭的人还有崔小眠,她感觉吧,如果搁在现代,一两银就是做班主任的好材料。

“大叔,你快些给我翻译,阿土和我说的什么?”

“没什么可翻译的,把他给你的花还给他,和你今天穿的衣衫很不相衬。你该回去配药了吧,过几日货郎们又要来了。”

......

崔小眠回去配药,但却没把花儿还给阿土,她轻轻嗅着花香,美滋滋地用汉话对阿土道谢,然后像宝贝一样捧着鲜花,一蹦一跳地回家去了。

活了两世,好不容易有人追她,虽然早了点儿,追的人也多了点儿,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甜蜜。

一两银却是无时无刻都在她耳边鸹噪:

“皇上选妃还要求最小十三岁呢,你只有十二。”——老娘三岁就订亲了好不好?

“你是汉人,汉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没有父母,但有师父,别看你是五夷人的巫女,你也要按汉人的规矩,师父不认可,你就不能成亲!”——老娘找男人还要贺远许可?靠之!

“男女授受不亲,你既是五夷人眼中的圣女,就更要庄重矜持懂分寸,汉人有《女诫》,改日让货郎给你带来,你好好学一学。”——又是《女诫》,这还能不能快乐地玩耍了?

......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崔小眠虽然敬老,但遇到摔倒在地的老太太她也是不敢扶的。

面对那个想学陈胜吴广奴隶翻身的抠脚大叔,崔小巫女面如寒霜,一个冰团子扔过去,冷冷道:“贺远若这样数落我,我一包巴豆粉让他屙得起不了身,在五夷,家奴胆敢说巫女的不是,这就是忤逆之罪,扔进万蛇坑,被毒蛇噬咬而死!你想与毒蛇亲密接触,本巫女定然成全!”

巫女虽小,却已有凛烈之风,纤纤玉指临空一弹,碧绿的莹光闪过,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圆弧,一两银知道,这是毒!

他果然噤声,五夷巫女擅毒,崔小眠虽没有用心去学,但仅是皮毛就已能令人望而生畏,胆战心惊。

见他脸色虽未变,但眸子里的两点寒星却微微跳动,崔小眠目的达到,在心里笑开了花儿,刚刚这一招还真不是巫女绝技,而是她闲来无事发明的小花活儿,除了好看以外,没有任何实用价值。

那日晚上,苗风回家探亲未归,家里只有崔小眠和一两银。她用自己种的蒜苗炒了一碗腊肉,炸了几条白银鱼,又用刚挖的野菜配上竹笋做了素汤,她正在发育长身体,连吃了三碗米饭,撑得肚皮快要爆了,可一两银却没动筷子,汉人就是这般胆小啊!

“你担心我在饭菜里面下了毒,那我不是也在吃啊。”

“你提前吃了解药。”

你是多想让我毒死你啊!从此落个耳根清静,倒也不错,要不咱们试试?

一一一

第一二二章 逃不脱的宿命

新年过后,.

玉竹在时,崔小眠整日拉着她在寨子里闲逛,到附近山坡上采蘑菇采野花,玉竹就是她的耳朵,是她的嘴,如今玉竹走了,崔小眠也不想出门了,总不能有族人和她打招呼,她都不理人家吧。

一两银倒是挺想给她当翻译的,可是他说的对,男女授受不亲,身为巫女哪能整日带个男人在身边,影响形象,所以崔小眠果断不带着他。

不常出门的崔小眠,便在家里摆弄那些毒物,闲来无事,也学着配了几副毒散,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直到这里,她才发现一件事,那就是花药和玉竹平日是如何试毒的?

她听说过药人的传说,可她从未见过,也没听玉竹说过。

由于担心会影响玉竹和阿桑的“好事”,自从他们走后,崔小眠也没有去过红草寨找花药,再说她对自己的耳朵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她甚至开自己玩笑,上一世妈妈给她取名小眠,名字里有个“目”,就是让她用眼睛来看一切,包括履行耳朵的职责。她觉得自己已经比大多数聋子都幸福了,懂唇语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啊。

拿着这几副药,崔小眠围着自家院子转悠,她想给鸡试试,又担心解药没有用把鸡毒死,鸡也是有生命的,还能生蛋呢。

于是她就想找个不会生蛋的,昨天族人送来的野兔子还活着呢,可是野兔子也是有生命的,还能吃肉呢。

于是她就想找个不会生蛋也不能吃肉的,偏巧一两银正从屋里走出来,和她碰个脸对脸,江湖第一杀手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时刻都在防备着周围的危险,他在崔小眠身上嗅到了杀气与毒意,当然也看到她手上拿的毒。

“巫女大人,你要做甚?”

“找人试毒。”

“找我?”

“......”

崔小眠觉得吧。她和一两银是无法和平共处了,所以她甘冒做小三的风险,和苗风去了红草寨,而且临走时还直接了当地告诉一两银:“姐去红草寨找人试毒。不麻烦您了,您老就慢慢养老吧。”

崔小眠如今已经会骑马了,而且骑术还不错,她和苗风很快就到了红草寨。

听说她配了毒散,花药挺高兴,让玉竹带她去试毒。崔小眠终于能和玉竹单独在一起了,两个女孩子把试毒的事扔在一边,手拉手躲到房间里说悄悄话。

“玉竹姐,你和阿桑哥钻草丛了吗?”

玉竹脸一红,啐道:“你当这是白草寨啊。『雅*文*言*情*首*发』咱红草都是钻小树林。”

“那玉竹姐,你们钻小树林了吗?”

玉竹红着脸摇摇头:“还没呢,那天差点就钻了,可是他一进去就又跑出去了,我想拽没拽住。”

崔小眠表示很遗憾:“玉竹姐。你不是会配药吗?你配个能发情的药,给他吃了。”

“我那天忘了带在身上,我配了好多,你走时带上些。”

五夷女子大胆火辣得令崔小眠自叹不如,她可是汉家女子,学过女诫的呢,三纲五常。三贞九烈,于是她果断拒绝:“不用了,你还是把配药的法子教给我,我自己配。”

( ⊙ o ⊙ )

崔小眠在红草寨住了一年,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里专门有大巫女试毒的地方,里面关着十几个黎水人。全部都是俘虏。

玉竹把崔小眠带来的三副毒散和解药分别给六个人吃下去,结果四个人先是痛不欲生,但吃了解药后就没事了,另外两个人口吐白沫半死不活。

玉竹告诉崔小眠,那四个没事的证明药效不错。那两个半死不活的吃的是同一种药,证明剂量配得不到位,还需重配。

崔小眠却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她如果稍有差池,就把这几个人全都害死了。

“玉竹姐,这两个人怎么办?你能救他们吗?”她指着那两个半死不活的人问道。

玉竹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他们是黎水人,黎水人害得子姜婶婶提早升天,留下师傅一个人孤零零,小眠子你忘了吗?”

上次和黎水人作战,小眠子出力出招,这才让阿桑大获全胜,杀死那么多黎水人,现在看到这两个黎水人半死不活,小眠子反而心软了?

“玉竹姐,求求你救救他们吧,我不想看到有人被我害你,求求你了。”

玉竹最是看不得小眠子求她,更看不得小眠子眼里含着泪求她,小眠子一天到晚笑嘻嘻,为了这两个俘虏竟然哭了,难怪师傅说汉人喜欢唧唧歪歪,还真是呢。

“好吧,小眠子你乖啦,莫哭莫哭,玉竹姐给他们治。”

崔小眠不放心,眼巴巴地看着玉竹给那两个黎水人喂了药,又看着他们沉沉睡去,呼息均匀,这才和玉竹离开试药房。

“玉竹姐,以前我都不知道真的有药人。”

玉竹自豪地道:“药人平日里要用专门的药剂养起来,最是麻烦,我敢说咱草田也只有大巫女才有药人,你如果也想要,就去求求师傅,她一向疼你,你开口问她要,她肯定送你两个。”

崔小眠拼命摇头:“还是不用了,我找两只兔子试药就行了。”唉,毒死的兔子连肉都不能吃了。

两人没走出多远,就遇到了阿桑,那日阿桑在她窗户底下唱了一夜的歌,那还是当年她教给他的,原本是想让他唱给玉竹听的,没想到他第一次唱出来,还是唱给了她。

“巫女大人。”

阿桑俯下身就要磕头,崔小眠连忙扶他起来,心里一慌,口不择言:“阿桑哥,快别给我行礼,咱们是一家人,你忘了啊?”

事实证明,崔小眠在处理男女之事上是超级没有经验,超级自做聪明!

阿桑被她扶起来,可阿桑的手也握住了她的手,阿桑看她的眼神比以前更加火辣辣红果果,而且更令人想入非非的是,阿桑的脸红了,崔小眠的脸竟然也红了。

“内个啥,我说错话了,这里是红草寨,阿桑哥不用给我磕头。还有啊,阿桑哥,我的手出汗了,你松开让我擦擦汗成不?”

......

崔小眠觉得挺丢人的,她决定有时间早个恋啥的给自己增加些人生经验,不过当务之急她还是要去找花药谈谈心。

“花药姐,我能不能做个不用毒的巫女?或者除了玉竹姐以外,你再派个擅毒的人辅佐我。”

“不行,以往你年纪小,我才让玉竹跟在你身边,也是让她教你,并不是让她代替你,现在你已经来过月事了,成年巫女不擅用毒,会成为草田的笑话。”

额,她来过月事的事都已经传到红草寨了......囧!

“可是花药姐,我不想下毒害人,我是汉人,你知道的,我们汉人特那个什么。”

花药板着脸,冷冷道:“我听玉竹说,你和货郎用药易货,做得挺成功,你的药给了货郎,还不是用来害人的,你早就在害人,还说这些做甚?”

崔小眠被花药呛个半死,垂头丧气地从吊脚楼里走出来,阿桑还在门外等着她。

看到阿桑,她硬生生地问道:“我是不是一直在害人?”

阿桑不明觉历,笑得憨厚:“阿桑只知道你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玉竹看到崔小眠挨了花药的骂,忙从吊脚楼里跟着跑出来,拉着崔小眠的手,急急的说:“小眠子,师傅一直说你在白草做得很好,她也只是想让你做个真正的巫女。我去和师傅说,再回去帮你。”

“玉竹姐,我把巫女让给你,你先做白草巫女,等花药姐升天了,你再做大巫女,这样成不?”

“不成,小时候你这样说,没人怪你,可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巫女怎是能让来让去的,除非你返回天界,不然你就是走到天边,你也是白草人一辈子的巫女!”

走到天边?

本巫女只有十二岁,还是小学生,怎么就能算长大了?你们强迫未成年人打工,是不对的!

崔小眠认命了!

认命归认命,有些事还是要问个清楚。

她一溜烟儿地跑回吊脚楼,气喘吁吁问花药:“花药姐,我的耳朵还能治好吗?”

花药刚才见她哭丧着脸走出去,不到片刻又精神抖擞地跑回来,刚才崔小眠和玉竹在下面说的话,她站在窗子那里全都听到了,她知道这个小东西又有鬼主意了。

“我已经给你治了三年,但没有起色,以后也只能尽力尝试。”

“也就是说整个五夷也没有人能治好我的耳朵了,是不?”

花药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点头。

“内什么,花药姐,我如果回大成去治耳朵,那也是可以的吧?”

花药终于明白了,这个小东西想借着治耳朵溜走。崔小眠从一开始就不想做巫女,后来有玉竹帮她,她勉强做了两年,现在需要她亲手用毒,她便想撂挑子了。

“你就算回到汉人地方,你也是白草巫女,紫雾升起的地方,就是你的家。草田人的事,就是你的责任,你既是巫女,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脱这个宿命。”

一一一

第一二三章 小眠子,你走吧!

崔小眠从红草寨回来时,原本是兴冲冲的,因为花药已经答应她可以离开五夷到中原治病了,每个寨子都有巫女,但巫女却并非要一直留守在寨子里,她不在时,可以请玉竹来代替她啊,.

离开这里,她不会再看到阿桑哥眼中的火焰,也不用再亲手调配出一封封杀人于无形的剧毒。

她要去找百里玉明,当初因为体内有百虫散,百里玉明束手无策,如今百虫散已经解了,说不定他能治好她的耳朵。

三年多的无声世界,让崔小眠迫切的渴望听到声音,阿桑在她窗下唱了一夜情歌,她也只能从口形上判断出来,她想听到风声、水声、少年的歌声,还有说书先生讲古,高先生的龙门镇。

她还想看到浣之哥哥,最后一次见浣之哥哥时,她还是小光头,如今她长发及腰,浣之哥哥一定会大吃一惊,想到他羞红脸的样子,崔小眠的心窝子就一跳一跳的。

还有肥仔,这小子肯定已是大狗了,不知道还认不认识她呢,敢说不认识,就别怪我虐待动物。

崔小眠回到白草寨时,却不见了一两银,寨子里没有人见过他。

崔小眠心里凭添几分沉重,她回到自己房里,默然坐下,却见桌子上多了件东西,拿起一看,是一柄竹子做的梳子。

梳子做得很精致,还用刀刻了只小羊羔在上面,一看便知是一两银做的,这人的手不但能杀人,还会做很多活计,这两年他闲来无事,除了教族人砌炉灶制渔网,还用竹子做了碗筷杯碟。

崔小眠试着用竹梳子梳头发,很顺。没有毛刺,一点儿也不挂头发,她现在用的梳子是玉竹留下的,已经断了两个齿。

这是她收到的第二柄梳子了。那一年她八岁生日,贺远送了一柄镶金嵌玉的土豪梳子给她,她当宝贝似的藏在枕头里,在桃花寺出家时,缝在贴身小肚兜里面,可惜最终还是留在了桃花城里,除了脚上的金铃铛,这些年积攒的金银细软一样也没有带出来。

闯荡江湖的几年,师徒两个都是轻装简行,就像贺远教她的。除了银子和刀子,别的都不用带。她年纪小只有五六岁,两人朝夕相处并不避讳,贺远爱干净,.通常就是一个床上一个地下,后来冬天天寒地冻,看她像只小猫子一样蜷在地上可怜,也会偶尔人性大发让她洗了脚睡到床上。

以前她以为那柄梳子是贺远不知在哪里偷来的,后来知道他的身份,想来那是他家里的物件,她稍大一点。便会帮着师父洗衣服收拾行装,可也没有见过那柄梳子,那几年也没见他回家,那梳子定是贴身带着的,他一个大男人身上带柄梳子做什么?

贺远送她的梳子虽然贵重,她却从来没有用过。一两银用竹子做的梳子她很喜欢,一遍遍地梳着自己得来不易的长发,头发已长及腰际,乌溜溜的,又浓又密。五夷少女是不梳发辫的,除了一两朵野花也没有任何发饰,崔小眠前世是短发,女厨子为了炒菜时干净方便,大多都是短发。活了两世,还是头一回有这样长的头发,可惜她不会梳发髻梳辫子。

又过了两日,一两银还是没有回来,崔小眠觉得他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相处了两年,一两银走了,崔小眠倒也没有太过伤怀,只是她更加孤单了。她就要离开五夷了,可是一两银不在了,虽然寨子里的勇士们也能送她出山,但她心里有些忐忑,已经离开中原三年了,五夷人不用银子,做巫女也没有工资,她现在全部积蓄就是最初一两银给她留下的几十两银子,后来为了寨子用去一些,只剩下二十两。

一两银这种身份,就算在银号里没有存款,也能在官府小衙门“借”来银子,她原想跟着他打秋风,可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想当年她有几千两的身家,如今只有二十两,唉,这就是人生!

崔小眠把那二十两银子数了几遍,自怨自艾了好一会儿,原以为在桃花城开食肆从此金盆洗手,如今看来出山后还是重操旧业,没有贺远,她做不来大案子,只能小偷小摸顺手牵羊了。

一想到她要去偷些几两几吊钱的小门小户,崔小巫女的牙就疼了。

几日后,玉竹就来了,阿桑也来了。

崔小眠偷偷问玉竹:“你干嘛让阿桑哥也来,等我走了以后再让他过来不成吗?”

玉竹微笑:“他知道你要走,一定要亲自送你,不然他不放心,我也不好受,小眠子,我知道的,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万万不会一丝机会都不给他的,更不会急着要走,所以我更要遂了他的心愿。”

崔小眠心头一热,紧紧抱住玉竹,汉人只道五夷女子歹毒,却不知她们的坦荡,爱的坦荡,做人也坦荡。

“师傅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她说你的心太大,也太高,但她要你记得,无论走多远,也无论走多久,都要记得回来的路;如果外面的风太大,路太险,你就回到草田来。”

崔小眠擦擦眼泪,强做欢颜:“玉竹姐,你转告花药姐,就说等我治好耳朵,见了我惦记的人,就会再回来的,到那时,说不定你和阿桑哥已经有了小宝宝了呢。”

玉竹轻轻抚摸着崔小眠的长发,柔声道:“小眠子,你还小,再过两三年,你在外面遇到心爱的人,也就不想回来了,如果你真的不想离开他,他又不肯和你一起回来,那你就让你的女儿回来,巫女之位是世袭的,除非你没有后人,否则这个位置永远是属于你和你的孩子。”

接下来的日子,三个人开始筹备出山的事,其实崔小眠孑然一身,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只是玉竹听说她缺少盘缠时,便赶制了十几封货郎们经常采购的毒散。

一个月后,货郎再来时,她们没有易货,而是用十几封毒散换了八百两纹银。

崔小眠知道,这些毒散在山外至少价值万金,但货郎们做的是低入高出的买卖,又知道她们急需用钱,便使劲压价,最终拿到八百两已经不算少了。

崔小眠没有把银子全都带走,虽然葵吉头人和玉竹都不肯收,她还是坚持留下三百两,以备寨子里不时之需。

玉竹准备了一大堆毒丹毒散给她,还有十几条蛇和一只毒蟾蜍,崔小眠苦笑:“玉竹姐,我是出山治病,又不是去战斗,你让我带这些累不累啊?”

玉竹不以为然:“你还小不懂得,我给你挑的药都是女人不能缺的,这种只要一粒,你想要的男人就能爱你到天明,这种更厉害......”

不管崔小眠能否记住,玉竹说了一大堆,说到最后,她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对啦,小眠子,你还太小,我怕你出去被人骗被人抢,给你带的药都是巫女专用,使用时要用你的发血施咒才行,别人就算拿去也没有用。”

所谓巫女咒,在崔小眠荣任巫女不久便已学过,玉竹说的这种只是最初级的,用在日常生活起居,最可怕的巫女咒便是用巫女心头之血所施的诅咒,那次的黎水之战,人们一直相信,黎水人之所以败得如此惨烈,是因为黑草巫女临终前的血咒,这才令阿桑带领的草田人大获全胜。

崔小眠对这些并不全信,但也并非不信,做为“南派五叔”的铁杆书迷,她是绝对相信世上有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神秘事件存在的。

习惯了轻装简行,崔小眠只拿了一部分药散,至于那些毒物,她一个都没有带,但玉竹还是给了她一瓶引蛇药:“你的胆子那么小,抓蛇肯定是不敢了,有了这个,不论多么生猛的蛇,都能老老实实地被你抓住。”

崔小眠想说:我没事抓蛇干嘛,又不是天天吃蛇羮。可是玉竹是一片好意,她不忍拒绝,还是带上了那瓶药。

重新把崔小眠的行装检查一遍,又让她把那些咒语和一些常用药的配方背诵一遍,玉竹这才放下心来,师傅说过,五夷巫女走遍天下都不怕,因为她们有毒,有血咒。

崔小眠离开白草寨的那日,整个寨子里的男女老少全都来送她,他们跪伏在地,向天祷告,为他们的巫女祈福,祝她一路平安!

那一刻,崔小眠忽然想留下来,永远和这些族人在一起,不再去想外面的花花世界,也不再想听那些美妙的声音。

但最终她还是踏上了出山的路,阿桑和苗风一路相送,当年她和一两银来的时候,走的并不是这条路,如今才知道原来这条路比来时更加凶险。

一路上,他们遇到两次大山猫,还有无数的毒蛇,两天后,他们终于走出了大山。

“小眠子,你走吧,大巫女说的对,你本就是中原娇嫩的花朵,硬要把你移植在五夷的大山里面,你会水土不服,也不会快乐,但是你记住,无论你走多远,都不要帮助汉人欺负五夷人。小眠子,我知道你听不到,可我还是想对你再唱最后一次,这歌真好听,但我再不会唱给别人听了。”

崔小眠一路前行,走出很远回过头去,她看到阿桑还站在那里,即使她听不到,她也知道他在唱歌,唱着那首她教给他的歌。

一一一

第一二四章 巫女驾到

江州,.

紫雾城名曰紫雾,却没有紫雾,就连白雾淡雾也很少有。

这里是大成王朝西南部的一座城池,也是据五夷最近的地方。

虽然只隔了一道凤凰山,但气候和民俗完全不同。这里也没有四季,一年当中却有六个月是雨季,淫雨霏霏,连绵不绝。

此时是二月间,大成其他地方正是冬去春来,紫雾城正值雨季。

崔小眠穿着米白色的葛布长裙,长裙的款式很有现代风格,长及脚裸,但脖子和两条玉臂裸露在外,及腰的长发随风飘逸,手腕上的银镯和脚上的金铃儿声声清脆,传出很远。

天上飘着雨,雨丝细如牛毛,荡漾在半空中,迷迷蒙蒙连绵不绝。她没有撑伞,也没有戴斗笠,*着足踝,穿着草鞋,就这样走在雨中,宛若刚刚从林间走出的仙子。

这样的装束,这样的少女,如若出现在大成其他地方,必定会叹为观止,引来无数驻足。但在紫雾城,人们却视如不见,甚至绕道而行。

“五夷妖女!离她远些,说不定她身上带着毒蛇!”

“年轻人不要看,长得再好看也是妖女,她说出的话都是有毒的!”

......

紫雾城与五夷只有一山之隔,街上常常能看到背着竹篓或扛着山货的五夷人,每月初十,这里的大墟市上,更是随处可见五夷人的身影。

这里的人对五夷人并不陌生,但却没有好感,在他们眼里,不分男女全部穿着衣不蔽体葛衣的五夷人,就是下等人,野蛮人,尤其是五夷的女子,传说中她们一女多夫。淫|荡不堪,并且浑身是毒。

五夷人的相貌五官和汉人没有差别,只是更加黝黑粗犷,而汉人中也不乏这样的肤色和气质。紫雾城的人对于五夷人和汉人的外貌区别。仅在他们的衣着上,因而白白嫩嫩的崔小眠在他们眼里,也就是长得好看些的五夷妖女。

崔小眠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从路人嫌弃的眼神里她也能看出来,难怪五夷人不到迫不得已不肯出山。既来之则安之,她决定先找个客栈落脚,再上街买几件衣服换了装束。

令崔小眠没有想到的是,她问了几家客栈,甚至拿出银子给他们,却没有一家肯让她住进去!

她讲的是流利的汉话。她拿的也是真正的官银,可是她一走进客栈,就看到客栈里的人都在冲她喊着什么,她听不到,只能看向掌柜。『雅*文*言*情*首*发』掌柜对她说:“五夷妖女,你快点出去,我们不做你的生意!”又对小二喊道:“把她站过的地方擦一擦,有毒的!”

在五夷,崔小眠是众星捧月的巫女,所有人看到她,都会跪地磕头。高呼“根达”,她已经习惯了那些崇敬虔诚的目光,但是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花药为何不肯离开草田去找她的父亲了,她必定也曾经经历过这一切,感受过汉人的鄙视嫌弃。

崔小眠没有说话。她沉着脸,冷冷地扫视着客栈里的一干人,她的目光凛烈,如山中猎猎寒风,很快她就从这些人脸上看到了惊恐。那是对五夷妖女的恐惧,哈哈!

这时,她才用阴测测的声音说道:“本巫女诅咒你们,九日之内,若你等走出此处或有人走进来,所有人必遭天谴!巫女驾到吗咪吗咪轰!啊啊啊哈哈哈!”

她边说边走,直到她走出客栈,这些人还能听到她犹如夜枭般凄厉诡异的笑声!

在她身后,呆愣片刻的掌柜终于明白过来。

“这是五夷巫女的诅咒,大祸临头,快快关门,快啊!”

在紫雾城,大人们吓唬小孩子最常说的一句话:“快别哭了,五夷巫女来了!”

刚才那个少女,就是传说中的五夷巫女!紫雾城里来来往往的五夷人很多,但是五夷巫女还仅存在于传说中!

客栈里的人本想四散逃出,但想起那女巫说过不能走出此处,忙又跑回来,缩到角落中瑟瑟发抖。掌柜也忙让小二关门闭户,在店外挂上“暂不营业”的牌子,又在店内摆上香案,观音菩萨、英明的关二哥、捉鬼的钟馗一起来救命啊啊啊啊!

话说几日后崔小眠还曾专程到这里查看过,这家客栈还关门停业呢,崔小巫女笑得直不起腰。

但此时,崔小眠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她就不信,凭她这样一枚可爱萝莉,难道就找不到能住的地方?

一定有一位色胆包天的大叔会勇敢地收留她!

崔小眠没有遇到大叔,却遇到一位大婶。

“大婶,请问这附近还有客栈吗?”

大婶:“有家客栈。”

“那在哪儿呢?”

大婶好心,终于指指对面的小胡同:“有家客栈。”

崔小眠走进小胡同,便看到一个牌子,上写“有家客栈”。

额,好名字!

她刚想推门进去,就看到刚才的那位问路大婶也来了,还抢在她前面推开门。

“大婶,您也要投宿啊?”

“我就是这里的老板娘,小姑娘你要住几日?”

自从进了城,崔小眠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她“小姑娘”,而不是小妖女、小蛮女,她立刻心花怒放,就连笑容也更加可爱。

“大婶,我只住三日。”

大婶熟练地在簿子上写了几个字,道:“每日十个铜钱,三日是三十个,先交钱,另外衣裳有五钱的,有一两的,还有三两的,你要哪种?”

“衣......衣裳?您这里还有衣裳铺子吗?”

大婶像看傻子一样看看崔小眠,奇怪地说:“出了我这里,你还想穿成这样满街走吗?不换衣裳吗?”

原来如此,大婶你有眼光有经验有商业头脑!

崔小眠点头如捣蒜,对大婶佩服得五体投地,又掏出二两银子:“大婶,我要两套一两的。”

大婶嗯一声:“你先回房,衣裳一会儿给你送上去。”

“内个啥,您不给我量量尺寸?”

“有啥可量的,大婶我像你这么大时,身段和你一模一样。”

崔小眠看看大婶的五短身材和水桶腰,表示对自己的未来很担忧。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大婶就给她送来两套衣裳,一套淡红,一套浅蓝,从裙子衬裤,再到肚兜鞋袜一应俱全。

“大婶,客栈里没有伙计吗?”

“有啊,伙计们都在前店,这里是后店,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歇着。”

“您这里还分前店和后店啊,我只看到这一处啊。”

大婶面露得色,指指崔小眠身后的屋墙,那样子如同元首正在审视自己的海陆空三军。

“紫雾城里最大的客栈就是大婶我开的,紫雾城里最小的客栈也是大婶我开的。”

崔小眠明白了,原来墙的那一侧就是紫雾城里最大的客栈,她站的这里无疑就是最小的了。

“大婶,前店是最大的客栈,那住的客人必定非富则贵,就这样一墙之隔,您不怕打扰到尊贵的客人?”

大婶的头摇得像货郎的拨郎鼓:“不怕不怕,小店这里已经一年没有客人,你只要动静小一点就行了。”

额,难怪宾至如归,原来她是一年中唯一的客人,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晚上,大婶端来亲手煮的热面条,虽然面汤像泥浆,面条像蚯蚓,但崔小眠吃得很开心,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吃到面食!

今天走了很多路,崔小眠又累又乏,找大婶要了浴盆和热水,搬到屋里准备洗澡。

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明天换上新衣裳,出门走走转转,顺便打听一下哪里有去永州月初城的车马。

五夷的姑娘们多是在稍微隐蔽些的小溪里洗澡,崔小眠不肯,她都是用山泉水在自己房间里擦洗,像这样泡在浴盆里洗个热水澡,三年以来也是第一次。

十二岁的身体已经开始发育,常年在山林里登高爬低,让她的骨肉匀称,腰肢纤细却很结实,她坐在木制浴盆里,拨弄着脚踝上的金铃铛,沾了水的铃铛响声更水灵,可惜她听不到。

水气氤氲,让人犯困,她不想这么早就睡下,打起精神唱起歌来,唱的当然是她最喜欢的歌。

“虽然我只是羊,羊儿的聪明难以想象,天再高心情一样奔放,每天都追赶太阳,有什么难题去牵绊我都不会心伤,有什么危险在面前我都不会慌乱,就算有狼群追捕也当做游戏一场......在什么时间都爱开心,笑容都会飞翔,就算会摔倒站得起来,永远不会沮丧,在所有天气,拥有叫人大笑的力量......”

唱了一遍不过瘾,她又唱第二遍,唱着唱着,睡意涌上来,她终于闭上眼睛,靠在浴盆壁上打起了瞌睡。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她身后的墙被撞出一个大洞,一个人从墙的那头飞出来,重重地落在她的浴盆里!

再大的声音崔小眠也听不到,但是那飞溅的水花,和那人的满身酒气还是让她惊醒过来,睡意全消!

一一一

十三赶脚这支歌与崔小眠很相配,这几天一直在听,心情不好时、吃饱喝足时、刮风下雨时,听上一听,效果不错。

第一二五章 浴盆里的小美女

这一惊非同小可,从睡梦中惊醒的崔小眠甚至忘了双手抱胸大声呼喊!

待她的大脑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时,她已经看清了这个正在与她鸳鸯戏水的家伙!

从天而降的不都是帅哥美女吗?为何跳进她的浴盆里的是个老头?

天下有那么多美少年美青年美中年,为何长大后第一个看到她的光屁屁的人,竟然是个糟得不能再糟的糟老头?

其实老头也已醉成一滩泥,他强撑着一双醉眼看向眼前这个剥得光溜溜的小嫩葱,也只看了一眼,崔小眠的腿已经弹起,朝着老头的眼珠子踹了过来!

无敌鸳鸯腿,夺命双响炮,一踢即中,不死也伤,姐是练家子!

崔小眠一腿飞出,另一只腿紧接着又要弹起,但她的动作却停滞下来,因为她先前踢出的那只脚被人生生握住了,老头的眉头微皱,.

他的手劲极大,崔小眠挣扎几下都没能脱开,情急之下,另一条腿使出一招“长虹贯日”,朝着老头的面门踹了过去!

依崔小眠看来,她的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威猛与柔韧并重,美观与实用结合,就是冠绝天下的李三脚也不过如此!

事实证明,她的这两脚的确威力十足,就在她另一条腿分开凌空弹起贯向老头面门时,老头的一双微眯的醉眼恰好看到她两腿之间的某处,然后就乖乖地被她一脚踢中!

趁着老头被踢得发呆,说时迟那时快,崔小眠被人抓住的右腿用力一挣,便从老头的手中挣脱出来,于是她一翻身便从浴盆里摔了出来,顺手一掀,抓起床上的被单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屋门。( 平南文学网)

屋外灯火通明,有人在!

不是一个人。而是八个人,严格说来,是八个大婶分成两桌正在打麻将!

其实这麻将已经噼里啪啦响了一个晚上,只是崔小眠听不到。这家小得只有一个房间的有家客栈,早已成为远近闻名的麻将馆,因为今天有客人,地方有限,所以只开了两桌而已。

八个大婶十六只眼睛全都看着崔小眠,话说这个还没长成的小姑娘身上还滴着水呢。

“哪来的小姑娘?”

“还小呢,*.”

“太瘦了,比我年轻时差远了。”

......

“小姑娘,怎么啦?”这次开口的是老板娘大婶。

崔小眠镇定下来,她一边把布单围在身上,一边指着屋内:“有个老流氓看我洗澡。”

“什么?在我的地盘还敢耍流氓。姐妹们,一起上,阉了那个老畜牲!”

八个大婶撸起袖子撩起裙子冲进屋子,直挤得门框咯吱吱直响。

屋子里空空如也,只有那盆已经溅出一半的水。还有墙壁上的大窟窿!

“哪里来的老畜牲,竟敢砸坏我的墙,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老板娘大婶带领另外七名大婶叫嚣着冲进墙洞,在她们身后,砖头墙皮又掉了一地!

崔小眠欲哭无泪,无语问苍天!同一个晚上,她的光屁屁先是被老头看到。继而又被八个大婶看到!

咪咪再小也是咪咪,屁屁再瘦也是屁屁!

她一定是五夷有史以来最悲催的巫女,可恨的老头,让八位大婶把你八马分尸!

崔小眠正在对着墙洞破口大骂,忽见扑的一下,从墙内飞出一个人,不用看脸只看吨位,就知道是刚才的一位大婶!

紧接着,扑扑扑,又是六位大婶从墙里飞了出来,从她们飞出的姿势和落地的动作来看,她们是被人扔出来的!

最后一位被扔出来的是老板娘大婶,只见她那圆滚滚的身子在地上滴溜溜转了一圈,便以一个优雅无比的姿态跪倒在地!

“小妇人有眼不识金镶玉。还请您高抬贵手!我这墙是年久失修,怪不得您,那小姑娘洗澡不带眼,也怪不得您。”

显然墙那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崔小眠听不到。但看到老板娘大婶战战惊惊地站起身,转过身压低声音对崔小眠道:“小姑娘啊,这里破了洞,看来你是不能住了,大婶把钱退给你,你另找一家吧,今天的事就当过去了,那老头喝多了正在呕吐咱没看到正脸儿,但那床边捧着痰吁给他接脏水的是咱这儿的县太爷啊。大婶就是被老头的奴才给扔出来的。”

噗,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不过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说不定还真是没有王法。

崔小眠又怒又气,还想再理论几句,但最终还是穿上衣裳,被几位大婶推出了店门。

天上飘着小雨,若有若无,落到脸上带起阵阵寒意,崔小眠骂几句天杀的糟老头,再骂几句没骨气的胖大婶,向着漆黑的街头走去。

下雨的夜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伸手不见五指,崔小眠找了一户人家的屋檐坐下将就了一夜,快天亮时,她看看身上刚买的淡红裙子,决定了一件事。

她先是找了一家衣裳店,买了几件男人衣裳,又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身上的裙子脱下,换上男装,在路边找了个修面梳头发的小摊子把长发束起,梳成小儿郎的双丫发髻,孤身在外,还是当男人方便些。

直到这时,崔小眠才发现,她戴了多年的金铃铛不见了!

这串铃铛还是八岁那年贺远给她的,也是除了小匕首以外,她唯二的童年物件,尤其是来到五夷后,这串铃铛从不离身,而现在却丢了。

崔小眠呆呆站了好久,她本想回到有家客栈找一下,可是想起昨夜那个醉醺醺的色老头,还有那群大婶们,她就不想去找了,或许这是天意,从此后她和贺远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想是这样想,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低着头,数着脚下的青石板,有些落寞。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客栈,她现在的模样就是个还没成年的汉人少年,想找个住宿的地方很容易。

客栈外面的大树下聚了很多人,两个衙役正在贴告示,那告示上画着人像,似是又在捉拿通缉犯。

虽然明知道那告示上画的不会是快刀小阎罗,崔小眠还是挤了进去,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看官府的海捕告示是她的一大爱好。

“悬赏五千两捉拿五夷蛮女一名,十二三岁,面色白皙,擅汉话。”

咦,这告示上说的人好像有些熟悉,很像她崔小巫女,可是再看那张画像,不认识!

崔小眠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整个五夷懂汉话又长得白的小少女,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至于那张画像仔细看倒也似是而非,只是比她本人更漂亮,总之就是人们想像出的仙女那个模样,看得崔小眠有几分得意,本巫女在别人心目中就是这么飘飘欲仙美不胜收!

崔小眠挤出人群,把她到了紫雾城后经历的所有事回想一遍,最初那家被她吓唬过的客栈老板绝不可能去报官,报官也没人受理,况且这会子他估计还没敢打开店门呢,最最有可能的就是昨天那个色老头,按大婶所说,这老头八成是朝廷里的大官,色老头被踢了一脚,要么是觉得没面子想要报复,要么就是色心不死念念不忘光屁|屁小美女,这才让衙门悬重赏抓她,啊呸!

老天有眼,本巫女命不该绝,一早就打扮成男人了,看你们到哪里抓我!

别的不敢说,说起假扮小男孩,老娘肯认第二,就没人敢充第一!

崔小眠大模大样地走进旁边的客栈,又大模大样的住了进去,果然没有一个人再对她大惊小怪。

崔小眠在这里住了两日,每日进进出出,都能看到那张捉拿蛮女的告示,却没有一个人认出她就是画像上的女子。

打听到去月初城的车马,崔小眠决定次日便走,动身到月初城找百里玉明看病,至于这个令她不堪回首的紫雾城,她是一天也不想多待了。

既然明天就要走,今天如果不做件有意义的事,那也太对不起自己的光屁屁了,崔小巫女销一盘算,便来到有家客栈前面的那条街。

那条街上果然有一家很大很豪华的客栈——家有客栈!

额,这名字取得......真不错!

有大客栈大酒店大妓|院的地方,附近就一定会有一条小巷子,巷子口一定会坐着一群要饭花子。

崔小眠行走江湖多年,此刻轻车熟路,三两下便找到了这群要饭花子。

“一个铜钱,谁能告诉我紫雾城的县太爷姓甚名谁,举手回答。”

“报告小爷,我知道,县太爷姓钱叫孙李。”

“好,再出两个铜钱,谁能告诉我县太爷家几位公子小姐?”

“报告小爷,我知道,县太爷只有一根独苗苗小公子,今年十三岁,名叫钱方孔。”

“很好,三个铜钱,谁能告诉我县太爷最怕的人是他爹还是他老婆?”

“报告小爷,我知道,县太爷最怕老婆,他老爹去年就被他老婆活活骂死了。”

额,好得很!

一一一

我是迟到帝



第一二六章 崔小眠的无聊旅程

夜色阑珊,华灯初上,正是酒楼和妓|.

家有客栈西侧就是紫雾城最大的酒楼——家有酒楼。

一乘官轿来到酒楼前的石阶下,身穿便服的钱知县走出轿子,提起袍襟,快步走上石阶,他进去不久,一条娇小的身影也进了酒楼。

“谁家小哥,找人的?”

崔小眠一进酒楼,就被正在招呼客人的小二拦住了。

“小二哥,我是钱公子的书僮,我家夫人让我问问你们掌柜,我家老爷可是叫了姑娘来喝花酒?”

在紫雾城,钱夫人的大名说起来比钱知县还要响亮,钱知县畏妻如虎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听崔小眠这样说,小二就犯难了。

“知县大人正在招待贵客,姑娘嘛......那也是请来陪贵客的。”

崔小眠眼珠一转,笑嘻嘻地问:“请问是住在隔壁客栈天字二号房的那位老爷子吧?”

小二点头:“不对,是天字一号房。”

“好吧,我回去和我家夫人说一声,让她别整日疑神疑鬼,老爷是和位老爷子在喝酒,没去喝花酒。”

崔小眠从家有酒楼出来就进了家有客栈,趁人不备就溜上了楼,天字一号房房门紧闭,显然那色老头去和钱县令在酒楼喝酒。

崔小眠从身上取出一只细细的小竹管,倒些粉末在里面,把竹管对着门缝,向里冲了一口,然后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家有客栈天字一号房。

第二天,整个紫雾城的人都害传着一件事,这事越传越夸张,传到崔小眠耳朵里时,事情已经演变成这样的——

昨天半夜,住在家有客栈天字一号房的贵客,从外面回来上床刚要睡觉。钻进被窝只觉得凉嗖嗖,伸手一摸就摸到三条五步蛇,撩起被子一看,里面有十五条五步蛇!还有九百九十九条毒蛇正从窗子和门缝里往屋里爬呢!最后这个客人光着屁屁从家有客栈二楼跳到大街上。

听到这番话时。崔小眠已经坐在去月初城的大马车上,这种马车相当于现代的长途大巴士,车上坐了十几个客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在摆龙门阵的也是一位大婶,崔小眠觉得她和大婶们特有缘份。『雅*文*言*情*首*发』

大婶说得口沫横飞,车上众人听得惊诧不已。

“客栈里别的屋里有蛇吗?还是只有他一间屋里有?”

大婶啃一口手里的水梨,润润喉咙:“这事说来真奇,整个客栈别的屋里都是太太平平,也不知道那些蛇是从哪里来的。全都跑到他一人屋里去了。”

“啧啧,都是毒蛇,还不咬死他。”

“听说这客人是会武功的,挥刀砍死了一堆蛇,他跑得又快。这才捡了一条老命,不过那客栈老板可就惨了,那间屋子以后怕是再没人敢住了。”

坐在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崔小眠开口了:“大婶,那客人该不会是做了亏心事吧?”

大婶冲着斜对面的崔小眠翘起大拇指:“这小哥说的在理,我婆婆的表妹的嫂子的自家姐姐,和家有客栈老板娘的牌搭子是手帕交,听她说啊。前两天家有客栈里有个身份高贵的色老头偷看了一个小姑娘洗澡,你们猜怎么着,后来听客栈老板娘说,那小姑娘是个蛮女,对了,就是满大街贴的告示里的那个。那色老头偷看人家洗澡不说,还想抓回来做小老婆,你们说这不是作死是啥,蛮女都敢惹,就是作死啊。”

众人愤慨。都骂这老头色胆包天,崔小眠却咬牙切齿,那么多毒蛇竟然没有咬死那只老色猪,真是气死人了!

紫雾城和月初城相隔上千里,走了半日,马车上的人就熟捻起来,坐在崔小眠身边的也是个大婶,要不怎么说崔小眠和大婶有缘呢。

这个大婶打扮得很漂亮,身上桃红,头上柳绿,看到崔小眠喜欢得合不拢嘴。

“小官人,你到月初城是投亲还是访友啊?”

“投亲。”

“什么亲戚啊,该不会是未来岳家吧?”

崔小眠点点头:“就是岳家啊,我去投奔岳丈老泰山。”

漂亮大婶两眼冒光,使劲眨了眨:“矮油,这么早就去投奔岳家,以后媳妇肯定会看不起,说你吃岳家软饭,这可万万使不得,大婶可是过来人,这事儿见多了。”

崔小眠扁扁小嘴,拍拍小心肝,小生怕怕。

“大婶,那怎么办呢,我不想将来给媳妇倒尿盆。”

漂亮大婶拍拍崔小眠的腿,笑成一朵花:“小官人,你遇到大婶就是有福气,大婶家里开着荐人行,专门给人找工作,凭你这小模样,找份工作还不容易,保证能赚大钱,过个三五年,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把媳妇娶进门,到时有的是银子,谁还舍得让你倒尿盆啊。”

崔小眠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满脸的感激,真是出门遇贵人,这辈子荣华富贵都靠大婶了。

马车上还有一对父女,当爹的满脸病容,女儿十三四岁,他爹说话时,她就低着头不出声,漂亮大婶是个热心人,和崔小眠聊完就又同这对父女聊起来,原来他们是到月初城找神医百里玉明看病的。

当爹的后背上长了大疮,看了多个大夫怎么治也治不好,女儿孝顺,不远千里陪着老爹到陪着老爹到月初城治病。

车上的人都夸这闺女孝顺,闺女羞红脸低着头绞衣角,因为都是去看病,崔小眠就对这对父女多了几分亲近。

当爹的身子不适,刚才和大家多说了几句,这会儿又闭上眼睛,靠着车厢打起瞌睡。漂亮大婶看那闺女害羞,索性和别人换了位置,坐到姑娘身边,她说话的声音很小,车厢里乱哄哄,别人听不清楚,崔小眠可是看得明白,大婶就是在问姑娘多大了,订亲了没。姑娘红着脸,要么点头,要么摇头。

大婶告诉她,自己家祖居月初城,对那位神医百里玉明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人是出了名的大牌,但那是对陌生人,找他看病一定要有熟人引荐,否则花了银子也不一定给治。

姑娘听了,果然动容,抬起头来问大婶可认识这位神医,大婶得意地笑了:“姑娘你算是问对人了,百里神医的正室夫人就是大婶我的亲姐姐,你说我这算不算认识。”

敢情这位漂亮大婶还真有来头,竟然是百里玉明的小姨子,别说是这姑娘,就是崔小眠也吓了一蹦!

见过吹牛的,没见过这么敢吹牛的,若不是她曾在百里玉明那里住了三个月,又认识花药,说不定还真以为漂亮大婶的话是真的。

百里玉明一生未娶,正室小妾通通没有,这应不是秘密,只是这位大婶看这对父女是外乡人,才敢如此欺瞒。

“大婶,您能否帮我引荐?”姑娘终于不再绞衣角了,颤生生地看着漂亮大婶,就像是只待宰的小白兔。

崔小眠这时看清楚了,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就是用来说她的吧,难怪漂亮大婶这么热心,崔小眠没有拐带人口的爱好,都恨不得把这小美人拉过来狠狠捏两下脸蛋。

“能,当然能,你这么孝顺,大婶一定帮你,你放心,我那姐姐和我一样,也是心肠子软,这样吧,下车以后,你和你爹就先到大婶家里去,我立马让人把我姐请过来,让她当面见见你,就你这样带着老爹千里寻医的好姑娘,我姐她保准儿喜欢,别说是让姐夫给治病,就连银钱也一个子不收你们的。”

车上的人有的在赌小钱,有的在闲聊,吵吵嚷嚷,这大婶和姑娘的声音都很低,除了崔小眠以外,没有人能“听”到。

见那姑娘不住地点头,那大婶两只眼睛更水灵了。

姑娘她爹这时候也醒了,大婶又同她爹聊了一会儿,无非就是到时见到百里夫人时,要说些什么讲些什么。睡了一觉就遇到个这样有用的热心人,姑娘她爹拖着个病身子,又是作揖又是道谢,看样子就差让姑娘认干娘了。

漂亮大婶可没有捡了西瓜丢芝麻,搞定了姑娘和她爹,又回来找崔小眠,嘱咐她一到月初城,千万别直接去岳丈家,就你这样两只肩膀扛个脑袋过去,不让人家打出来才怪,说不定还会退亲。

“那大婶,你先给我找个工作,待我安定下来,赚上点银子,备上四色礼品风风光光再去呗。”

“矮油,你这孩子也就十二三,小脑袋可真是懂事,城里有个大财主,他家的小少爷正缺小书僮,大婶看你挺合适,到时候你跟着有钱少爷,赚了大把银子,可别忘了到大婶那里说一声,让大婶也为你高兴高兴。”

“跟着有钱少爷吃得好穿得好,还能把妹子,这么好的差事到哪里找啊,大婶您要是帮我说成了,我赚了钱先孝敬您。”

崔小眠觉得自己可能是太无聊了,别家少女都思春,可她无春可思,别家少女有闺蜜说心事,可她有个玉竹还越离越远。总之,现在能给她带来乐趣的,除了这位又热心又漂亮的大婶以外,也没有别人了。

一一一

第一二七章 月初城,我来了!

马车白天赶路,晚上到有合作的客栈投宿,次日便又继续前行,那位好心大婶一路之上对崔小眠和那对父女甚是照顾,崔小眠试过晚了半炷香时间上车,那大婶急得像是她亲娘一样,生怕这个又小又水灵的小郎君在半路上走丢或被别人捷足先登。『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三岁流落江湖,什么样的人伢子没见过,在遇到贺远之前,她从未失过手,嗯,对,贺远才是她遇过的最擅伪装的人伢子。

面对这位又好心又漂亮的大婶,崔小眠倒也没有掉以轻心,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崔小眠既然被惦记上了,她也就虚与委蛇,车钱已经付了,半路上逃走不但钱要不回来,能不能再找到去月初城的长途马车就不好说了,再说还没到目的地,这大婶也不会动手。

看大婶的热衷程度,那对父女才是她此行的重头,崔小眠不过是顺手牵羊而已。

那对父女非但没有察觉到危险,甚至对大婶还很是巴结讨好,按理说那位姑娘生嫩没有经验,可是当爹的也是如此,崔小眠有些看不明白。

崔小眠如今是十二三岁男儿身份,自是不方便与那位姑娘搭讪,走了几日,倒也得知那对父女姓容,姑娘闺名叫做五儿。

紫雾城和月初城相距千里,马车走走停停,走了十日终于远远看到月初城的城门了,车上乘客开始收拾行囊,按事先约定,马车不进城,就是把众人送到城门外。

崔小眠只有随便携带的一个小包袱,别的什么也没有,倒是那对父女仅是药罐子就背了一大堆。

漂亮大婶忙不迭地帮着父女二人拿东西,百忙之中还不忘告诉崔小眠,下车后千万别乱跑,这城门外最是混乱。小偷扒手随处都是,专抢外乡人。

马车在距离城门百步之外便停了下来,车老板招呼众人下车,随手便又在马车外面挂上了个木头牌子:月初城至紫雾城。每人一两,人满发车。

一切都在崔小眠意料之内,在这车上果然还有大婶的帮手。崔小眠下了车刚想开溜,一条手臂就被人抓住了,她笑嘻嘻地抬头一看,原来就是那位车老板。

“小官人,你这般年幼,又没有家人跟随,城里到处都是坏人,你万不可乱跑。”

崔小眠瞬间秒懂。那位大婶明目张胆在马车上拐骗妇女儿童,原来和那车老板是一伙的,长年在这条路上做人口买卖。『雅*文*言*情*首*发』

“我和那位大婶约好了到她的荐头行里找差事,只是我三大爷死后留了银子给我,就存在明望里的当铺老板那里。我要先去取了银子,再去大婶的荐头行,那银子存在别人手里,我不放心。”

崔小眠曾经在月初城里住过三个月,明望里有家馆子做的小笼包甚是好吃,一两银带她去吃过几次,那条街上确实有家当铺。

车老板正在半信半疑。一辆马车从城门里出来,停在不远处,漂亮大婶连忙招呼着容家父女上了马车,还把那一大堆药罐子也搬上了车。大婶可没忘了崔小眠,安置好容家父女,转身就来找崔小眠。

崔小眠的胳膊还被车老板抓着。像只小鸡子一样动弹不得。

“大婶大婶,您快点过来,我想去明望里取银子,听这位车大叔说,这城里到处是坏人。我不敢去了,您陪我一起去成吗?”

漂亮大婶和车老板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婶问崔小眠:“小官人,你去取什么银子啊?”

崔小眠得意洋洋:“我三大爷在明望里的当铺里做事,他死前让人捎信给我,说是他存了笔银子就放在当铺老板那里,让我来到月初城后取了来,留着长大后娶媳妇用。”

崔小眠说得比真的还像真的,她用眼睛的余光看看大婶,又看看车老板,那两人显然是动心了。

拐个小郎君是拐,拐个有银子的小郎君也是拐,不过就是多绕个圈子多走几步路而已。

大婶果然开口了,她对车老板道:“大兄弟,你看这位小官人孤身一人,没亲没故,不如你就辛苦一趟,陪他去取了银子,也免得让贼给偷了,我家荐头行在城西土地庙后头,到时劳烦你把他送过去,就当积德行善,你看成不?”

车老板假装有些不乐意,嘟哝道:“我这还要等客人,进城一趟要耽误生意了。”

大婶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塞到车老板手里:“小小意思,麻烦大兄弟跑一趟,明望里也没有多远,来回也不过半个时辰,不会耽误生意的。”

崔小眠好笑地看着这两人演戏,这年头当拐子当老千都不容易。

车老板收了大婶的钱,终于答应送崔小眠去明望里取银子,漂亮大婶也心满意足地上了那辆马车,带着那对父女扬长而去。

明望里并不太远,那位大婶说得对,来回不过半个时辰,车老板赶着马车,崔小眠坐在他身边,不紧不慢地进了城。

这时马车里已经空无一人,可能是轻松了,那拉车的马也走得比平时快了几分。

马走得轻松,马车上的人可一点儿也不轻松,车老板的一只手从始至终都拽着崔小眠的胳膊,提防她跑掉。

崔小眠倒也全不在意,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模样,东张西望,问这问那,车老板有些不耐烦,却也没有说什么,眼看明望里就快到了,崔小眠忽然喊叫肚子疼,要上茅厕。

车老板起了疑,道:“这里没有茅厕,当铺里面肯定有,你到那里再去吧。”

“不行啊,大叔,我就要屙出来了,哎哟喂,好疼啊!”

车老板不信,那只手拽得更紧,崔小眠却是疼得更厉害,她浑身发抖,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车老板的手腕:“大叔,我忍不住了......”

车老板手上是有功夫的,哪能让她抓住,不过就是一甩,崔小眠的手就被掠到一边。可她的手也就是在车老板的手腕上抓了这么一下,车老板立刻感到一阵奇痒,先是在手腕,即而迅速蔓延到全身,他不得已把抓住崔小眠的那只手松开,在自己身上猛抓几下,这才明白过来,转身看向崔小眠:“小王八羔子,你给我下了药!”

他明白得太晚了,重获自由的崔小眠已经从行驶的马车上跳了下去!

就在跳下去的那一刹那,她还不忘朝着车老板随手洒了点粉末,她的双脚刚刚着地,就看到那车老板捂着双眼像疯了一样张开嘴高声大喊,唉,可惜崔小眠听不到,想来就是啊啊啊,噢噢噢吧。

崔小眠没有停留,飞快地闪进附近的一条巷子,消失在月初城的街头。

常年在山里,崔小眠的身法比以前更加轻灵,她跑得飞快,感觉到风在耳边猎猎吹过,直到跑出几条街,看看身后无人追来,崔小眠这才松了口气,放慢了脚步。

一个人行走江湖果然是危机重重,坐个马车都能遇到人伢子,三四岁时被人拐倒也罢了,如今长到十二岁,还是被人伢子盯上,本巫女的人品还真是好。

崔小眠虽然认识百里玉明的府第,可如今疯跑了几条街,她已经迷路了。

在月初城,百里玉明无人不知,崔小眠嘴甜,没费多少功夫便把去百里玉明府第的路线打听清楚,又走了一个时辰,远远的看到了那片熟悉的柳林。

当年崔小眠和一两银来到这里时,柳林里鸟语花香,一派欣欣向荣。如今正是二月间,柳树还没有抽芽,长长的柳枝光秃秃地垂下来,透出几分萧索,几只寒鸦伫立在枝头,如同一位位老者,表情愁苦地看着来往的人群。

这些人都是来百里玉明府上看病的,个个风尘仆仆,满面病容,但连门都没有进,就又折返回来,百里玉明家的大门口外,也没有以往的长队。

崔小眠走到近前,这才看到大门上挂了块牌子:恩师云游,归期未定。

原来那些远道而来的求医问药的人,看到这块牌子,只好讪讪而归。

崔小眠千辛万苦来到月初城,路上险些落入人伢子手里,要是百里玉明却洽好不在,她的心沉了下去。

她没像其他人那样离去,她曾在这里住过一阵子,同百里玉明的小徒儿也有几分交情,于是她叩响了门环。

来应门的就是百里玉明的小徒化雨,几年没见,他长高了许多,如今已是个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

“化雨哥哥,你还认识我吗?我是三年前在这里住过的小光头啊!”

化雨打量了崔小眠好一会儿,狐疑地指指自己的耳朵:“耳聋的那个小光头?”

崔小眠拼命点头:“是啊,耳聋的小光头,后来我去了五夷。”

化雨笑了,他本就生得唇红齿白,只是跟着百里玉明久了,也沾染上师父的怪脾气,人显得有些冷傲,崔小眠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如同初春的阳光洒到冰面上,好看得紧。

“小光头,你还活着?”

崔小眠也笑了:“我没死,我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一一一

第一二八章 束手就擒

枯柳寒鸦,门可罗雀,若没有春风化雨的少年,崔小眠会以为她来错地方,院子和屋里随处可见石墩刀剑,还挂着沙袋,就连院中长年累月弥漫的药香也闻不到了。『雅*文*言*情*首*发』

“化雨哥哥,你从小跟随百里先生,应该也会治病吧?”

化雨的俊脸有些微红,倒好像被人揭了老底,但很快就正气凛然:“内什么,同救死扶伤相比,我更擅长行侠仗义,以武服人,救万民于水火!”

崔小眠在心里笑出来,师父不在的日子,这熊孩子压根就没有复习过功课,整日都在舞刀弄剑。

化雨告诉崔小眠,那一年她和一两银走后不久,便来了一位自称姓冯的老人家,冯老头据说是奉了乐平公主的旨意,请百里玉明进京为久病不愈的贺王妃诊治,据说这位王妃娘娘自幼体弱多病,宫中的御医为她调理多年,却依然不见成效,这才请号称天下第一神医的百里玉明进京医治。

百里玉明早年曾医治过乐平公主的公爹隶部尚书沈晖,因此乐平公主对他也算客气,并未强求。只是百里玉明虽然性格怪异,却并非不谙世事,自是知道皇家的事沾不得,治好那是应该,治不好恐怕就是大罪了,如今皇上尚未立太子,每一位皇子都有位入东宫之机,而贺王本就是皇后所出,这样一来贺王妃的身份便举足轻重,自己只是一介大夫,不必卷入宫闱夺嫡之争。

当下他便对冯老头推说自己于女子病症不甚精通,况且这又是皇家贵妇,稍有差迟恐会唐突云云。

可能是乐平公主早有交待,因而冯老头并没有为难于他,只是说诊金优厚,如若百里先生肯进京,随时恭候。

冯老头前脚走,百里玉明也走了。说是四方游历,寻找奇药仙草,实则是避祸去了。

他刚走不久,就又有人来了。这次不是寻医,而是找人,找的就是她小光头崔小眠,而找她的人据称是贺王府的人。

“小光头,想不到你是贺王府的人,你们贺王府风水不好,人人生病。”

崔小眠白他一眼:“我才不是那个劳什子王府的人呢,他们找我,你是如何讲的?”

“我是练武之人,当然实话实说。我说师父治不好你的病,你就和那个男人走了,至于你有何病去向何方,师父没说我也不知道。”

接下来的事崔小眠都知道了,原来就是这个大漏嘴把一两银供出去的。这才掀起轩然大波,逼得一两银猫到五夷整整两年。

“也就是说百里先生不在,而你又没有学到他的半分医术,我是白来一趟。”

说不失望这是假的,崔小眠心情沮丧。『雅*文*言*情*首*发』

“没有白来,至少让我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

“原来你不是天生的秃子,你是能长出头发来的。”

噗!

崔小眠忽然想起一件事。刚才只顾着从车老板手里逃跑,却忘了容家父女。

“化雨哥哥,我在来的跑上遇到人伢子,好在我逃出来了,不过有一对父女,他们也是来找百里先生看病的。被人伢子骗走了。”

“什么?来看病的患者被骗走了?”化雨大侠一听就坐不住了,霍地一声站起来,“小光头,我们去救人!”

崔小眠咂舌,这位也太心急了吧。况且就凭他这自学成材的武功,别说救人,能不能自保都不知道呢。

“内个啥,我们先报个官吧。”

“不用报官,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对了,人伢子在哪儿?”

崔小眠想了想:“那个大婶好像说了一个什么城西土地庙。”

她的话音刚落,化雨已经冲了出去,不过又很快冲了回来,拉上崔小眠问道:“小光头,你会骑马吗?”

崔小眠点头:“会啊。”

“太好了,那你骑马带上我一起去,我不会!”

额......

府里有一匹马,显然已经多年没人骑过,一身的肥骠。

化雨大侠不但不会骑马,还有些恐高,坐在马背上很是紧张,紧紧抱住崔小眠的腰。“长大”以后,崔小眠还是第一次和别人共骑,更没让人抱过腰,她浑身别扭,像长了虱子一样动来动去。

“小光头,你让美人儿慢些走。”

“美人儿是谁?”

“我们骑的就是美人儿啊。”

额......

其实美人儿已经走得够慢了,崔小眠从来没见过这么胖的美人儿,走上几步就喘个不停,可纵使这样,化雨大侠还是心慌慌的。

好不容易快到土地庙了,崔小眠眼尖,一眼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马车,马已经被割断缰绳跑掉了,只留下空空的驾辕。

这车好生眼熟,对了,这就是漂亮大婶带着容家父女的那架马车。

“就是这辆车,人伢子就是用这车把那对父女绑走的!”

崔小眠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刚跑两步才想起来马上还坐着一个人呢。

她折回来,把化雨大侠从马上搀下来,脚一沾地,化雨又变成生成活虎,两人跑到马车前,这才看到有血从车厢里流出来!

“不好,那对父女被人杀了!”

化雨一脚踹开车门,里面果然有三具尸体,但却并非容家父女,一个是那位漂亮大婶,还有两个不认识,应该是车夫和另一个他们的同伙。

化雨轻触死尸的肌肤,已经凉透,至少死了一两个时辰,显然他们进城后刚刚走到这里,就被人杀了。

“一定是黑吃黑,这才杀了他们,抢走了那对父女。”化雨道。

崔小眠大着胆子向车厢内张望一下,见除了这三具死尸以外空空如也。

“不对,不是黑吃黑,看来不但这位大婶走眼了,我也走眼了。”

她记得很清楚,那对父女上车时,带着一堆药罐子,还是那位漂亮大婶帮着搬上车,可现在药罐子没有了。

黑吃黑,会抢人,却不会抢那些药罐子。

杀人的就是这对看上去傻得单纯的父女,杀了人,然后堂而皇之地抱上那堆药罐子,骑上拉车用的马,扬长而去。

对于这对扮猪吃老虎的父女,崔小眠表示狠佩服,人家不显山不露水,杀人于无形,反而是她这个“老”江湖,差点被人抓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魔爪,让贺远那厮知道,一定会笑得肚子疼。

化雨虽然没有用心学医,但自幼跟着百里玉明,多多少少也能算是半吊子大夫。他仔细看看三人的死状,对捂着眼睛不敢去看的崔小眠说:“都是剑伤,一剑致命,用的剑和我这把一样。”

说着,他刷地一声抽出身上的佩剑,在死尸身上的伤口上比了比,表示对自己的猜测很得意:“你看,丝毫不差,就连剑尖的宽度都是一样的。”

崔小眠刚想提醒他不要碰尸体,避免损坏杀人证据,可是已经晚了,化雨大侠的剑不但碰上了尸体的伤口,还沾上了血。

“小光头,我们快些去报官吧。”

崔小眠向身后看了看,摇摇头:“不用去了,他们已经来了。”

在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几个捕快,手拿锁链,撇着嘴角,正看着他们两人,就像是久候多时的猫守候着小老鼠。

崔小眠看看化雨,心想我是聋的,你可是正常人,身后来了人你竟然也听不到,还大侠呢,大瞎吧!

“捕快大人,这里有三具死尸,你们快快去捉拿凶手吧。”

几个捕快目光如电,扫视着化雨和崔小眠,冷哼道:“不用捉了,凶手已经捉到了。”

“原来我们月初城的捕快如此了得,凶杀大案瞬间即破,传说中的宋提刑也不过如此,这真是我大成百姓之福,月初百姓之幸也。”即便如此,化雨还是有些遗憾,这案子破得太快,他这位救万民于水火的大侠还没有出手相助呢。

“你唧唧歪歪什么,你不就是凶手吗!”

为首的捕快双指一骈,指着化雨:“你是主凶,看,你的剑上还在滴血!”

他又一指崔小眠:“你是帮凶,仗着年纪小给他踩点放风,当年快刀小阎罗就是这样做案的!”

嘿嘿,您老真有眼光......

“捕快大人,我没有杀人,这剑上的血是刚刚才弄上的。”说着,化雨扬起长剑,想让捕快们看看清楚。

他的动作可能幅度大了些,脸上的表情可能也冷峻了些,总之,他刚刚扬起剑,众捕快便大吼:“你敢拒捕???!!!”

眼看那群捕快凶神恶煞地扑上来,崔小眠举手投降,我细皮嫩肉,你们可别朝我来。

果然,捕快们没有理她,而是扑向化雨,只见一个压一个,化雨被压在最下边,束手就擒。

就这样,化雨大侠还是被人踢了几脚,捅了几拳,最后用锁链搭肩头捆住,至于他的剑,当然是重要得不能再重要的证据,由一名捕快珍而重之的双手捧住。

认罪态度良好,主动伏法的崔小眠只被绑住了双手,跟在四名捕快、三具死尸、一个重犯后面,一起去了衙门归案。

一一一

化雨兄,乃的龙套来了,满意不?

第一二九章 我和监狱有个约会

活了两世,.月初城的大牢没有特色,和她想像中一样,地上铺着稻草,小老鼠好奇地看着她,隔壁传来犯人的哀号声、谩骂声,还有看守们的说笑声。

崔小眠和化雨已经过了一次堂,倒也不是电影上的公堂,就是去了一间小黑屋,捕头坐中间,几个捕快拿着大棒子随时准备拍他们,崔小眠和化雨都是好孩子,没让捕快叔叔们费劲儿,他们就全招了。

捕头对他们的供词显然不满意,说来说去他们都是无罪的,这怎么行?只是那个主凶声称是百里玉明的徒儿,偏偏衙门里又有至少五个人能证实他的身份,百里玉明虽然只是一介布衣,但他治过的病人中可不乏王公贵族,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是打徒弟。

捕头决定先睡一觉,明早再说,就让人把崔小眠和化雨暂时押到大牢里面。

崔小眠和化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眠。

“小光头,你说我师父会不会从天而降,救我们出去?”

崔小眠坐在稻草上,习惯性地拨弄脚脖子上的金铃铛,手指摸个空,这才想起那串铃铛已经丢了。看来那串铃铛就是她的吉祥物,自打铃铛丢了以后,倒霉的事一件接一件,如今还摊上人命官司,坐到大牢里来了。

“你师父又不是神仙,怎会知道我们有难,再说他都离家出走三年了,要回早就回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化雨无奈地靠在墙上,他还是无法接受锒铛入狱这个事实,一向冷傲的脸上蒙上灰色,就连眼珠子也失去了光彩。

为了安慰他,崔小眠只好给他讲故事:“我看过一个戏本子,里面有一位武功奇高的大侠,他被关进监狱里。从监狱的小窗子向外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一位小姐的绣楼,那小姐每日都会在窗台放上一盆鲜花......”

崔小眠讲到一半才想起来,这个戏本子里讲的是个悲剧。于是她不想再讲了,寻思着有没有励志的......

“有个罪犯,在监狱里勤学律法,自己为自己辨护,最终上诉成功,他先是减刑,后来还无罪释放了!”

化雨的眼睛冒出光来,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舌灿莲花,斗败著名讼师方堂镜,然后大笑三声。昂首阔步走出大牢。

“那后来呢,他出狱以后是不是做了大状师?”

崔小眠已经后悔讲这个故事了,谁让她又是刚刚想起这故事的结尾呢。『雅*文*言*情*首*发』

“后来他利用对法律的精通,又做了更大的案子,最后被判处死刑。这次不能上诉了......”

化雨颓然坐到草堆里:“小光头,我听人说,有些刽子手为了折磨犯人,行刑时故意用生了锈的钝刀,一刀下去,脑袋掉不下来,就那样耷拉着。然后他再慢慢地砍第二刀,要砍上十刀八刀,脑袋才能掉下来。”

崔小眠哀伤地看着化雨,这孩子真可怜,她要安慰他。

“化雨哥哥你放心,你是主犯。我是从犯,到时肯定你是第一个砍头,我是第二个,顶多我拜刽子手做干爹,让他把刀磨快点。一刀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崔小眠,有人来为你做证,你可以走了。”

牢头的大嗓门如晴空霹雳,可惜崔小眠听不到,看着化雨瞬间呆萌的脸,崔小眠问道:“化雨哥哥你怎么了?”

“牢头说你可以走了。”

牢头已经打开牢门,重又对崔小眠说:“你这小东西运气好,有人给做证,快点走吧。”

崔小眠这才明白,原来她自由了!

她指指化雨:“他呢?”

牢头没好气:“捕头大人让放走的只有你一个,关他何事,让你走你就少罗嗦,坐牢有瘾啊?”

在化雨羡慕又留恋的目光中,崔小眠还没来及和他道别,就被牢头连推带搡地轰出大牢,虽然听不到,但她猜想化雨一定在高呼她的名字,让她去认捕头大人做干爹,救他逃出生天。

走出牢房,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在昏暗的地方待久了,猛一出来有些不适,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依稀看到光影里站着一个人,正冲着她笑呢。

那人朝她走过来,走到近前,崔小眠才看清楚,竟是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容五儿!

容五儿已经换下前两日的粗布衫子,上身是件云锦苏绣夹袄,下面一条月影纱的裙子,微风吹过,那裙子飘飘摇摇,婀娜多姿。从小跟着贺远,想不受他那些奢侈之风毒害也难,崔小眠一看就知道,容五儿这身衣裳不便宜,且不是这小小的月初城里能买到的。

“是你来给我当证人?你不怕我指认你才是凶手?”

容五儿嘻嘻一笑,一丝毫不似马车上羞人答答的模样,笑得露出一排编贝。她的牙很白,很整齐,一看就是从小吃好粮食长大的。

“我好心好意来救你,你还不领情。”

崔小眠冷笑:“看来那三人真是你杀的。”

容五儿厌弃得撇撇嘴:“我才不会杀人呢,杀人会被溅上血的,多脏啊,想想就恶心。”

崔小眠不由得想起贺远,那厮也是这个调调,他从不亲手杀人,倒也不是因为身份高贵,而是他嫌脏。

“不是你杀的,难道是你爹杀的?他不是有病吗?”崔小眠又想起那个病病歪歪恨不得把女儿卖给人伢子的病夫。

“你这小孩真聪明,就是他杀的,不过他不是我爹,他是我家奴才。”

“切,你把你家奴才叫爹,不怕把你亲爹气死啊?”

容五儿又笑了,这次笑得不是很开心,倒像是有些无奈。

“我爹才懒得管我,他估计都忘了我的模样呢。说他干嘛,走吧,你替我坐了一夜班房,我带你去大吃一顿。”

崔小眠站在原地不动,冷冷地看着她:“你陷害了我,为毛还要来救我?”

可能是崔小眠的包子脸和她的口气有些不协调,容五儿看着她,居然笑得弯下腰。

崔小眠一声不吭,看着她笑,容五儿笑了一会儿,自己也觉无趣,这才说:“整整一路,我都在注意你,你这小孩傻乎乎的,让人伢子盯上都不知道,我想告诉你,可我是个大姑娘,不方便和你说话,急得我不成。下了车,我为了能给你逃跑的机会,主动上了那大婶的马车,还以为你能有多远就跑多远呢,没想到你还是傻兮兮地来到土地庙,还傻兮兮地去看那辆马车,我见过那么多小孩,最傻最笨的就是你了。现在我来救你,你不但不谢,还说我陷害你,唉,你这小孩真是蠢得可以。”

崔小眠活到十二岁,被人说过的“傻、笨、蠢”加到一起,乘以三倍,也不如容五儿这一次说得多。好像除了贺远,也没有别人这样说过她。

崔小眠心理强大,何况在这件事上,她同容五儿比起来,还真是够蠢。

“原来你是一番好心,可惜我太笨了,没看出来,那你好人做到底,再去捕头那里做个证,把化雨也救出来,成不?”

“化雨是谁?”

“就是我的同案犯。”

“那个傻小子啊,我没看清楚,不知道他长得帅不帅?”

“帅!比我帅多了。”

“切,能有多帅,帅男人我家有的是,我才不稀罕,那小子比你还要傻,救出来也没用,无端多个傻子。”

崔小眠翻翻白眼,这容五儿是什么变的,她真的是人类?

“五儿姐姐,你人美心灵美,你既然救了我,那就救到底,我的包袱还在化雨家里呢,你不把他救出来,我就拿不到包袱,那里面装着我的老婆本呢。”

“好吧好吧,你这小孩真逗,你才几岁,就想着娶老婆。”

无论如何,崔小眠都承认,容五儿确实有两把刷子,她进了衙门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化雨就跟着她从里面走出来了。

“小光头,你认了这位姑娘做干娘?”

崔小眠:......

三个人回到柳林,大胖马美人儿竟然自己已经回来了,正在家门口吃草,看到化雨,一声长嘶,大脑袋在化雨脸上蹭了又蹭。

崔小眠没有耽搁,进门拿了她的包袱便和化雨告辞,再和这愣头青在一起,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呢。

从百里玉明府上出来,容五儿问崔小眠:“你真的是来找百里玉明看病的?什么病?”

崔小眠懒得瞒她,指指耳朵:“我是聋的。”

“什么?”容五儿惊讶得张大了嘴,“你真是聋的?你会读唇语?”

额,这个容五儿的智商还真是挺高,竟然立刻就知道崔小眠懂唇语。

崔小眠答非所问:“我是真的来看病,你和你的奴才爹是假的,他又不是有病,你们还背着一大堆药罐子,不嫌累吗?”

容五儿又笑了,这次笑得挺得意:“你也看到那些瓶瓶罐罐了?那不是药罐子,那些都是我的零嘴儿。”

说着,她从身上的小荷包里取出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糖豆儿,递给崔小眠:“你尝尝,这是我做的。”

一一一

第一三零章 妩儿的零食罐子

那颗糖豆一点儿也不好看,至少没有容五儿的手指好看,容五儿的手指纤长细嫩,指尖透着晶莹,.

不好看的糖豆用这样好看的手指拈过来,崔小眠想都没想,接过来就放进嘴里。

入口极酸,崔小眠从小就没有把东西含在嘴里的习惯,草珊瑚含片也是嚼嚼咽下,这颗糖豆当然也是。

容五儿看着崔小眠三两下把糖豆吃完,这才又伸出她那糯米面的手指头指着崔小眠的脑门说:“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傻的笨小孩,蠢到陌生人给的东西也敢吃。”

这姑娘说话真有水平,短短两句话就把“傻、笨、蠢”全都包含了,一看就是个文化人。

崔小眠天真地眨眨大眼睛,满脸呆萌:“这糖豆儿真好吃,还有吗?”

“你不怕我是人伢子,用药把你迷晕,再把你弄到金山,卖给人家做儿子?”

崔小眠笑得比蜜都甜,小嘴儿也像抹了蜜:“五儿姐姐,你真有本事,听说金山人傻钱多,我去了肯定不吃亏,你不用把我迷晕,我屁颠屁颠跟你走。”

容五儿可不知道崔小眠百毒不侵,鹤顶红也是当糖豆吃,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崔小眠,然后她也笑了:“你这小孩真好玩,比我那些弟弟好玩多了,咱俩到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弟,你家是不是丢过一个女孩啊,我一直觉得我不应该是我家的人。”

她离崔小眠又近了些,这下崔小眠看清了她脚上的绣鞋,鞋帮上绣着内福升的标志,内福升的鞋每一双都是高端定制,价值千金,贺远只穿这个牌子,对上面的标志,崔小眠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以前不知道贺远的真实身份。只能认为他是穷讲究,待知道他是谁,也就不觉为奇了。

崔小眠摇摇头:“我无父无母,当然也没有家。前几年有个师父还发猪瘟死了。”

“介倒霉孩子,姐姐再给你吃一颗”,容五儿又掏出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糖豆,“这种糖我也才做出这么一小瓶,只能再给你吃一颗,余下的要留给我哥,他整日说我做的零嘴儿比不上别人,我做出这瓶糖豆儿,就是要让他尝尝。我就不信,除了我以外,整个大成还有谁能做出来。”

“你到月初城是来找你哥?你哥是百里玉明?”崔小眠边问边接过糖豆。

“切,我哥才不是百里玉明那样的老头子呢。『雅*文*言*情*首*发』我做出这瓶糖豆,就去找我哥。可他不在家,我一打听原来他去了紫雾城,我便到紫雾城找他,可他见都没见我,只打发人转告,说他有些麻烦事,过几日要到月初城找百里玉明。就让我来这里等着他。”

崔小眠秒懂,原来这姑娘是等人等得无聊,这才拿她找乐子。

听容五儿说得神奇,崔小眠珍而重之把这颗整个大成绝不仅有的糖豆放到嘴里,这次她是含着慢慢品尝,这糖入口时是酸的。酸得能让人挠墙的那种酸,但越来越甜,有些像崔小眠在现代吃过的秀逗糖,容五儿没有吹牛,这糖除了她以外。整个大成没人能做出来,她崔小眠更加不会做。

“五儿姐姐,你这糖做得真好。”在现代,厨子的分工明确,崔小眠并不为她做不出这样的糖果而难为情,相反,她由衷佩服容五儿,如果这姑娘不是和她一样有一技之长的穿越女,那还真是很神奇。

容五儿得意洋洋,咧着小嘴笑个不停:“好吃吧,我也觉得我这次做得是最好的,你不是问我那些瓶瓶罐罐吗?那都是我做的零嘴儿,我带着路上吃的,你跟我来,我请你尝个遍。”

她高兴起来,忘了自己是个大姑娘,拉起崔小眠的手就走,崔小眠很配合,跟着她就走,一来是盛情难却,二来惺惺相惜,崔小眠对容五儿的手艺很好奇。

崔小眠原以为容五儿会带她到个四处透风的破庙里,戏本子里的逃犯大多都是躲在那种地方。

可容五儿带她来的地方不但不破,而且很香,也很漂亮,这是一家妓|院,崔小眠初来乍到,并不知道这就是月初城最大的妓|院妩媚阁,不过现在叫夜来香。

一看这妓|院的名字,崔小眠笑喷了,这取名儿的是在逗逼吧,要不就是这妓|院老板以前是倒夜香。

“这名字取得真好。”

容五儿又得意了:“这是我取的。”

“什么?”

容五儿更得意了:“我昨天只是把老板的头往墙上撞了三下,给他吃了一颗我做的梅子糖,告诉他这糖是有毒的,他就老老实实把名字改了。”

“那这里以前叫什么?”

“妩媚阁啊。”

“那这名字关你啥事?”

“因为我叫妩儿啊。”

噗!

“你不是一二三四五的五,而是妩媚的妩?”崔小眠很是汗颜,自己该是多么的没文化。

“是啊。”

“那你还有个妹妹叫媚儿?”

“是啊。”

崔小眠表示很佩服,这对姐妹的名字真的很有青楼风格。

“那你真的姓容?”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容比较好听一些,其实我还想姓花、姓香、姓云,下次吧,我一个个的姓个遍。”

额,这样也行......

现在令崔小眠好奇的不是容五儿,(不对,是妩儿,谁知道她到底姓啥),而是她的爹娘,崔小眠很想知道,是多么奇葩的爹娘才能养育出这样奇葩的女儿。

妩儿住在妓院里最大最华丽的一个房间,她的那个病夫奴才正在里面捏核桃,硬得像石子一样的核桃,他用手轻轻一捏就把皮捏裂,再小心翼翼剥出核桃肉,放进水晶盘内。

妩儿看看盘里的核桃肉,很是满意,对崔小眠道:“晚上我做核桃糖,你有口福了。”

崔小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杀人犯,昨天才杀了三个人,不但没有逃走,还堂而皇之住进城里最大的妓|院做零嘴儿吃。妩儿摆明是个白富美,在五夷住了三年,还真是落伍了,如今的白富美不但流行杀人玩,还流行住妓|院了。

妩儿打开她的瓶瓶罐罐,开始显摆。

“这是我腌的咸金桔,这个话梅糖我最爱吃了,还有这个,里面加了桂花,你尝尝。”

崔小眠觉得吧,这姑娘在家时肯定是太不受重视了,而且也没有什么玩伴,遇到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她就话多得要命,把自己的宝贝一股脑地搬出来,崔小眠记得她小时候也这样,妈妈太忙,没时间陪她,有小朋友来家里玩儿,她就把好吃的好玩的全都拿出来。

吃那颗古代秀逗糖时,她对妩儿还只有一分好感,眼下看到那副胸无城府的小女儿神态,这好感便又增加了几分。

“好吃吧?”妩儿歪着脑袋看着崔小眠,等着她的夸奖。

“马马乎乎,咸金桔用料重了,餱嗓子,蜂蜜里加了桂花,可你却还加了猪油,这是糖果不是点心。“

妩儿的小嘴扁了扁,差点儿哭出来:“我就说肯定是有缺点的,除了六哥,别人都说好,可偏生六哥又不肯说是哪里不好,只是敷衍我,原来我做的零嘴儿这般差劲!”

说着,她拿起那两罐子吃食朝着对面墙上砸了过去,罐子裂开,里面的零嘴儿散落到地上铺着的波斯地毯上,滚得到处都是。

正在剥核桃的病夫连忙跑过来,把地上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捡起来,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崔小眠,似是嫌她说错话,惹得他家主人发脾气。

崔小眠暗笑,难怪别人都要说好吃,就你这脾气,谁敢说不好,你哥说了个不好,你便满世界追他,非要逼着他夸你做得好,这姑娘要么是超级自恋,要么就是被宠坏了。

妩儿倒也没有怪罪崔小眠,反而又拿出几个罐子让她品尝:“再尝尝这个吧。”

崔小眠看看她,又看看正在收拾的病夫,迟疑地摇摇头,就您这样我还敢吃吗?

妩儿的眼睛里含了水气,似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把那罐子朝着崔小眠面前推了推:“好弟弟,求你了,再尝一口,只是一口。”

崔小眠看看她,伸手从罐子里取出一颗雪白的糖果,里面应是加了牛乳,奶香充裕,很是可口。

“这个好吃,牛乳的味道很浓,可又不腥,你调配得恰到好处。”

“真的,你不是和他们一样在骗我?”

就这么一会儿,妩儿的自信就没有了,原来自信心也能瞬间改变。这姑娘从小被人夸奖太多,心理上无法接受。

崔小眠使劲摇头:“当然不是骗你,这颗牛乳糖是真的好吃,和你在小瓷瓶里装的那个是一个档次,都是上品。”

妩儿终于又笑了,她本来就是个爱笑的女孩,把所有的零食罐子全都打开:“崔小眠,你全都尝尝,然后告诉我哪个好,哪个不好,好的是有什么好,不好的是有什么不好。”

崔小眠指着墙上被她刚刚砸凹的一块地方,笑着说:“那你不要再发脾气,若你又砸东西,我立马就走。”

一一一

第一三一章 耳鬓厮磨

崔小眠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讨论过关于制做美食的心得了,或者说自从上一世妈妈去世后,.她虽然对于糖果并不精通,但吃货的世界是相通的,何况她还是一个厨师级吃货。

妩儿更是如此,这姑娘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肯同她讨论做零嘴儿的人,兴奋得快要哭了,搬出她所有的宝贝让崔小眠品评,有几次忍不住又想砸东西,手举起来,看到崔小眠不屑的眼神,她又把手放下了。

“崔小眠,你一定会做饭做菜吧?”

“切,我家三代开餐馆的,我两岁就能拿锅铲了。”

“你好腻害,那你会做糖果吗?”

崔小眠摇摇头:“我只是用杨梅泡过酒,别的没做过,就连青梅也没腌过呢。”

“杨梅还能泡酒?”

“是啊,你不知道?”

妩儿扁扁嘴:“我真的不知道......崔小眠,下次你再泡了,给我尝尝行吗?”

“唉,我也好久没泡了,其实那年杨梅熟了时,我也想泡来着,可我师父是个酒鬼,我怕让他看到更是喝个没完,所以就没泡了。”

“对了,崔小眠,你说你师父发猪瘟死了,那你现在就可以泡了。”

崔小眠依然摇摇头,神情有些落寞:“百里先生不在,也没人能给我治耳朵了,明日我就去桃花城和五柳镇,看了我想看的人,我就回五夷去了,五夷没有杨梅,我以后也没有机会泡杨梅酒了。”

“你明天就走?不行不行,你不是喜欢糖莲子吗,明天我做给你吃。”妩儿急了,忘了男女有别,一把拉住崔小眠的手。像是怕一松手,崔小眠就会跟掉一样。

“你的糖罐子里就有糖莲子啊,我走时拿上几颗在路上吃。”

“还是不行,你不许走。再说五夷有何好玩,我听说那里到处都是毒蛇,我最最怕蛇了,好弟弟,你不要去了,好不好?要不你和我一起回京城吧,在京城,除我以外,没有人敢欺负你。”

崔小眠把头摇得像拨郎鼓,这辈子她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京城了。京城有沈玲伊,有崔蓉蓉,有她的娘家,还有贺远。

其实她也不一定回五夷,.也就不想再回去了。所以她要去桃花城和五柳镇,一是看看大牛小丫和顾大嫂,还有好心的柳夫人和柳如月,再有就是去找浣之哥哥,让他看看自己长发及腰的模样。

现在她已经十二岁,再过两三年就及笄了,浣之哥哥也有十八岁了。肯定更好看了,如果两人能来电的话......

“崔小眠,你怎么脸红了?”

崔小眠回过神来,看到妩儿歪着脑袋正在看着她。

“咦,你不但脸红了,眼神还很骚呢。你一定是在想些不正经的事。”

这姑娘究竟是什么变的,谁家大姑娘整日说些这种话。

崔小眠可是正经人,即使是萍水相逢,她也不想给人留下坏印像,说得她像个只会意淫的宅男一样。太下做了!于是她义正言辞地说:“我五岁就和师父去喝花酒,八岁时就叫花姑娘陪着我了,你说的那些不正经的事,我从来不去想。”

“真的吗?”妩儿的大眼睛里燃起两团火,每团火里都飘出一个字,凑在一起就是“好奇”。

“崔小眠,你不是吹牛吧,这里就是妓|院,你带我一起去喝花酒叫姑娘,见识一下!”

崔小眠奇怪了,你都住到妓|院里了,还装嫩?

“你住在这里,没去试过吗?谁信!”

“真的没有啊,”妩儿又扁扁小嘴,偷偷一指那个病夫奴才,压低声音说,“老张不肯陪我去,我又不懂规矩,怕让人当我是凯子,土老冒。”

“没事没事,你先到外面买件男人衣裳,然后女扮男装,大模大样地从外面走进来,这里的老鸨子和姑娘谁也不会想到是你假扮的,再说就算她们认出来是你也没关系,只要有银子给她们,管你是男是女。”

“你真有办法,你别走了,明天姐带你去逛窑子。”

怕老张听到,两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身子也越来越往下缩,最后全都只留脑袋在桌面上,好在崔小眠是不用耳朵听的,声音再低也能“听”到,妩儿就不行了,她要使劲把耳朵伸到崔小眠的嘴唇前面,在外人看来,眼前的情景分明就是一对小儿女正在耳鬓厮磨。

“嗯,嗯!”屋子里传来两声干咳,崔小眠听不到,妩儿却抬起头来,生气地看着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病夫老张。

“小姐,时候不早,这位崔公子也该去歇息了,奴才在隔壁为他安排了房间。”

妩儿不高兴了,俏脸一沉:“还早呢,我们两个还没有聊够呢,你让人把房间好好打扫,那些花姑娘的香味可难闻呢,打开窗子跑跑味儿,明天再让他住过去,今天晚上我们不睡觉,就在这里聊天。你下去睡吧,不用服侍了。”

老张怨念重重地看看妩儿,又看看崔小眠,忽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小姐,您是姑娘家,哪能和男人整夜同处一室,求您放过老奴吧,老奴还想多活几年。”

崔小眠先前没有“听”到老张说的话,但现在老张跪在地上讲的这番话,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老张是好心,她虽说是小孩子,可毕竟十二三了,个头已经不矮,妩儿也不大,但快要及笄了,她们两个在别人看来就是一男一女,同处一室已是不妥,同处一夜更是不得了。

她站起身,抖抖坐皱了的衣衫,对妩儿道:“妩儿姐姐,我去睡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没想到妩儿竟然一把扯住她的衫子,道:“不许去,我要在这里看着你,否则你明日一早就走了,我到哪里找你啊?”

崔小眠吓了一蹦,这姑娘该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哎哟喂,人家还想多玩几年,不想这么早娶老婆。

“内什么,咱们有缘再见。”

“不行,明儿个咱们还要一起那个呢,”

妩儿说着,冲崔小眠眨眨眼,崔小眠当然知道她说的“那个”就是去逛窑子喝花酒泡姑娘。

崔小眠知道,可是老张不知道,于是老张又多想了,脸色骤变,汗珠子顺着额头滴下来,说出的话都在打颤儿。

“小姐,万万不可啊,您若真和这位崔公子那个,您就先杀了老奴,也赏我个全尸,免得他日老奴身首异处,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啊!”

那个......崔小眠承认不正经的戏本子看得有点多,还真的从老张的表情里读懂了“那个”的意思,唉,这老张可真不是老不正经,连这个都能想到。她崔小公子年方十二,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虽然她很想告诉这位胆小的老仆人,自己还没硬过呢,可又怕这话一说,老张会把她当成不正经的人,那多影响形像啊。

可如果表明身份,说自己其实是个女的,那也没有人信啊,妩儿验明正身也就罢了,老张如果不相信想亲自验明正身肿么办?

崔小眠觉得吧,她这一世还真挺悲催的,从小到大,一直为性别的事而纠结,谁家姑娘像她这么倒霉啊。

她还没有想好如何解释,妩儿却已掀竿而起!

“你除了拿死吓唬我,就没点儿新鲜的?你这个月已经撞了两次柱子上了三次吊,还投了四次河,以死明志几乎每日一回,你这是想把阎王爷急死啊,天天都说去见他,可一次也没去,你吓谁呢,本姑娘十四了,你还当我是四岁小孩啊,我从小被你吓到大,什么没见过,我现在就赐你全尸,你死一回给我看看。”

老张脸上的表情愈发悲切,腰板挺得笔直,跪着向前挪动了几步,这跪着走路的招式绝壁是练过无数次,除了唱大戏的,崔小眠还是头一回见识。

“小姐啊,老奴没看到您成亲嫁人,就舍不得死,老奴哪怕只留一口气,也要看到小姐您风风光光地出嫁,到那时,老奴就算死十次百次也心满意足。”

妩儿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看崔小眠,似乎在说:“看到了吧,我就知道他会这样说。”

崔小眠对主仆二人的逗比没啥兴趣,她打个呵欠,原来说话也是件力气活,她真的困了。

“妩儿姐姐,顶多我多留一日,陪你去那个,再尝尝你做的糖莲子,后天再走,你放我去睡觉,成不?”

妩儿满意了,她倒也不是真的想聊上一夜,她比谁都爱睡懒觉,只是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个能谈得来的崔小眠,偏偏老张又在一旁捣乱,与其说她想聊通宵,不如说她想气老张。

妩儿说得对,这妓|院的屋子没有通风真的是不成,满屋满床都是浓烈的薰香味道,崔小眠从小跟着贺远,过的都是男人日子,这用香料薰过的被子还是第一次盖,偏偏这个香味还是她最讨厌的。

美人醉芳秋!

沈玲伊的味道!

可想而知,崔小眠整夜恶梦,天不亮就醒来了。

一一一

第一三二章 清晨、后巷、巫女咒

妓|院的夜并不寂静,但在崔小眠听来一切依旧,.

她睡不着,坐起身来,撩开窗帘看月亮看星星,月亮已经很高很高,顶多再过一个时辰,天空出现鱼肚白时,月亮就会渐渐下去了,所以她要趁着月亮还在,想想浣之哥哥。

每当月亮爬上来时,都要数着星星想浣之哥哥,只有这样才能不负青春不负卿⊙﹏⊙

虽说她一个月也想不起一次,但现在想起来了,那就好好想一想。

小时候她还想让浣之哥哥引见,拜他爹苏秀才为师学习做生意呢,浣之哥哥已经十八岁了,不知道他是考科举还是帮他爹打理生意,不过崔小眠猜想两样都不太可能,浣之哥哥是那种读一辈子书,做一辈子文人雅士的人,她喜欢这种人。

如果浣之哥哥已经不在桃花城,那她就去五柳镇找他。一进桃花城她就换上女装,包袱里有两身女装呢,一身浅红,一身淡蓝,她穿浅红的,这个时候桃花开得正艳,她站在桃花树下,一身浅红的衫子,和煦的春风吹起她的长发,发梢拂上浣之哥哥的脸......这是她能想出来的最浪漫的事!

浣之哥哥一定会夸她漂亮吧,自从蓄起长发后,还没有人说她好看呢,寨子里的人审美眼光不同也还罢了,一两银居然说她连五官端正都算不上真是可恨,倒是紫雾城的那个抓人告示,把她画得天仙一般,让她小美一把,只是一想起让人画画的是那个色老头,崔小眠就气得咬牙切齿,咒他发猪瘟死掉算了,免得留着为祸人间,再祸害她这样冰清玉洁美若天仙的小姑娘。

想到那个“偷香窃玉”的色老头。崔小眠所有的雅兴和好心情都没有了。如果让她有机会再遇到他,她会与他虚与委蛇,像电影里那些女间谍一样色诱他,趁他不备把毒酒给他喝下。这毒酒可不是普通的毒,是施过巫女咒的,天下无双天下至毒!

今天和妩儿去逛窑子喝花酒时,她会和那些花姑娘们多学几招,遇到色老头时就用这些招式招呼他,她就不信他会不上钩。

趁着这会子有空,她索性起床,先将给色老头用的毒准备出来,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巫女咒,只有施过巫女咒的毒。才是巫女毒,存在于传说中,没有人见识过,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剪下几根头发,又学着玉竹的样子咬破手指......真疼!

.巫女们也不会把巫女毒卖出去,这就和大巫女花药一样,有市无价!没人买得起,也没人娶得起。

就在妓|院一隅的小房间里,白草巫女崔小眠生平第一次施出她的巫女咒,为那个偷看她洗澡还摸她脚丫子的色老头准备出高端洋气的巫女毒,啊呸。真是便宜他!

巫女咒程序复杂,崔小眠又是第一次使用,很是费了些功夫,待到她把一切都做好,天空已经现出鱼肚白,皎洁的月亮变成白惨惨的快要下去。可恨的色老头,让她没能在星月交辉时好好想一会儿浣之哥哥。

昨日吃了一天零嘴儿,没吃过好粮食,她正在发育,最是禁不住饿。这时肚子里已经开始打鼓了。

天色微亮,她决定出去吃个早点,来到月初城又是逃命又是坐牢,昨晚又睡了一夜,头上的发髻已经散乱,她不会梳头,索性拆开,把头发像魏晋名士那样披散开来,在外面吃完早点,在路边找个梳头摊子把头发束起来。

妩媚阁,不对,是夜来香有四层,为了不受打扰,妩儿的那个病夫奴才老张已经包下四楼整层的房间,把那些姑娘和嫖客全都轰到楼下,因而四楼除了妩儿、崔小眠和老张也没有旁人。

崔小眠知道,每个妓|院和酒店都会有一道小楼梯直通后巷隐蔽处,方便客人们躲在那里呕吐、决斗、野合。

如她这般伟岸的少年,是不想从妓|院正门出去的,所以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这道小楼梯,悄没声息地溜出去,来到后巷。

后巷内早已有人,两个人,借着微微亮的天色,崔小眠看得真切,那是两个男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从她那个角度看过来,这两人之间看不到空隙,就像是不正经戏本子里常说的那种姿势。

崔小眠对戏本子里讲得两个男人之间的那些事是很有兴趣的,前世上大学时,她周围的女孩子流行到条什么江里看男人和男人的那种事,她也去看过,一看就上瘾了,看了好多,但那都是戏本子里的,没想到在这里看到真人实战!

透过微熹的晨光,在那罕无人至的后巷,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幸福地结合了,多么浪漫,多么腐女,多么时尚!

崔小眠刺激得小心窝子咚咚直跳,其实她很想去叫醒妩儿一起看,这种事一定要和人一起分享才好,要不干嘛要有戏院呢。

可是不知道这两个男人能坚持多久,若是站着的那个没本事,等她叫醒妩儿一起过来,他就弹尽粮绝缴械投降,那就白白耽误眼前这大好春光了。

于是崔小眠果断决定,还是她自己先看,看完描绘给妩儿听,让她也增长些见闻。

崔小眠屏住呼吸,红光满面,眼中春光荡漾,一步一步向那两个男人靠近,每靠近一步,她的心就是一阵狂跳,太鸡冻了有木有!

可是当她离得近些,终于能看清这两人时,她悲哀地发现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她离近了,角度也转换了,这下看清楚,这两个男人不但没有贴在一起, 而且还离了一步之遥啊!

第二件事,这两个男人发现她了,齐齐转过身来瞪着她,都是耳聋惹得祸,她根本听不到自己的脚步是轻还是重!

第三件事,这两个人她全都认识,跪着的那个是妩儿的病夫奴才老张,而站着的那个竟是......

崔小眠惊呆了!

但她也只是惊怔了几秒钟,这如遭电击的几秒钟过后,崔小眠掉头就跑!

万能的上天,万能的火神,赐给本巫女力量吧,让我生出四条腿,像丛林中的大山猫一样,风驰电掣,逃回五夷逃回白草寨!

她不知道后面有没有人追她,因为她不敢回头,她一路飞奔,长发在脑后飞扬,像黑色的长蛇迎风舞动。

她跑出后巷,跑上长街,已是五更天,城门已开,街上三三两两已经有人经过,卖水的、送菜的,还有早起遛鸟遛狗的,崔小眠从这些人身边跑过,她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也听不出身后是否有追赶的脚步声,她唯一有感觉的就是早起微寒的晨风,吹到脸上凉凉的,带些微疼。

她跑出整条街,这才停了下来,因为她想起一件事,那个人会轻功,一向比她跑得快,真要追她也不过几步之内,就能将她绳之于法,如今她跑到至少几千步,还是自由之身,也就证明那人根本没有追上来。

他为何没追?

对了,自己现在不但穿着男人衣裳,而且还有了长头发,个子也长高了,模样也有些变化,他怎么会认识?

真是太笨了,一时心慌竟然忘了自己已经长大,而且还有这么长这么美的头发,别说是他的一双肉眼,就是钛金眼也认不出来!

所以说做人一定要虚怀若谷,坦坦荡荡,如她这般做贼心虚是万万不能的。

崔小眠拍拍小心脏,告诉自己要镇定,老鼠怕猫,那是谣传,何况自己就不是老鼠,他也不是猫,灰太狼用了多少年都没能吃到一只羊,像她这样又聪明又机灵的羊,更是不用惧怕。

天生我材必有用,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好汉做事好汉当,万水千山总是情,回头看看又何妨!

崔小眠鼓足勇气,壮起鼠胆,回过头去!

果然是自己吓自己,身后空空如也,没有人追她,也没有人被追,就是她一个人像发疯似的在大街上狂跑而已。

崔小眠暗骂自己丢脸,跑个什么劲啊,就应该大模大样地离开,留下意味深长的背影让那人顶礼膜拜,这才是巫女本色!

她叹口气,这具身体太年轻了,以致于让她这个二十多岁加十二岁,总计快要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变得像小孩子一样的胆小浮躁,不够沉稳。

可是那人竟然真的没有认出她来,他真的已经认不出她了......崔小眠的鼻子酸酸的,忽然很想哭,在那件事没有发生之前,她只有他一个亲人,刀尖上舔血,相依为命,可是现在他却不认识她了,虽然这是她想要的,可是一旦真的发生了,她还是挺伤心挺难受的。

真是个感性的女子啊!

一一一

ps:这两天晚上更新都很晚,十三有些不好意思,九月到了,十三争取把节操捡起来,做个不迟到的好孩纸。

今晚九点准时更新,不见不散,咩~~~

第一三三章 跟我回去!

根本没有人在追她,都是自己疑神疑鬼。『雅*文*言*情*首*发』从包子到大姨妈,从小光头到长发及腰,改变如此之大他认不出也是正常。

崔小眠把两只头竖在头顶,对着来时的方向“咩咩”叫了两声,这才笑盈盈地转过身。

就这样一个华丽地转身,她就撞上了一堵墙,肉墙!

这堵肉墙比她高了两个头,崔小眠也只能到他的胸口,她需要使劲扬起脑袋,这才看清那人的脸。

然后她缩缩脖子,掉头又跑!

这一次她没有刚才的幸运,后脖梗子被人抓住,连同脖子一起被抓住的,还有她的一绺头发。

“好痛啊!”那人手劲还是那么大,扯得她头发都疼,她像杀猪似的大喊大叫。

这样一喊,那人下意识地松开手,就在他的手稍一松动的那一瞬间,崔小眠手腕扬起,眼看就是一把粉末洒出去,可是那人和她同时出手,一只大手牢牢握住了她的小手。

眼下崔小眠是两下受制,脖子和右手都被人抓住,只剩下一只左手还有两条腿,她正想使出绝技无敌鸳鸯腿,无奈腿还没有扬起来,整个身子就被人夹在腋下!

尼玛,姐都十二了,你还来这一招!

崔小眠一向就不是屈服于恶势力的人,我自横刀向天笑才是她的本色!

于是她破口大骂:“贺远你个混帐东西,我操你十八代祖宗,你保护不了徒弟,害我被人欺负,我恨死你了!”

贺远似乎在说什么,可是在她那个角度看不到他嘴唇的律动,却感到他似乎颤了一下,但紧接着把她夹得更紧。

崔小眠双腿乱蹬,不住口的乱骂,贺远说什么她也听不到。只是自顾自地骂他,骂着骂着就哭起来。

等她骂累了哭累了,发现已经回到了妓|院里,而且就是她住的那个房间。贺远松开手,把她扔到床上。

她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床上跳了下来,又要往外跑,贺远一把抓住她,刚想体罚,门砰的一声从外面撞开,妩儿像个火车头一样冲了进来,抄起地上的绣墩就朝贺远扔了过去。

贺远把怀里的崔小眠往旁边一推,自己一闪身,绣墩从窗户里飞了出去。接着又是茶杯,茶壶,只要是妩儿能顺手拿到的,全部朝着贺远身上砸过去。

被推到一旁有崔小眠这时终于镇定下来,.像看大戏一样看着妩儿把能拿得动的东西统统往贺远身上招呼,妈蛋,真解气!

“你疯了,放下,别扔了,疯婆子,敢打兄长。成何体统!”

“你是兄长,可你凭什么欺负我朋友,我住这里是我自己愿意的,和崔小眠没有关系,他没有带坏我!”

崔小眠终于明白了,妩儿要等的哥哥竟然就是贺远!妩儿果然不是普通的白富美。她竟是公主!

贺远今日来找妩儿,见她竟然住进妓|院,便把病夫老张揪出来处罚,老张索性就说是公主结交了坏朋友,还和这位坏朋友差点做出防碍风化之事。当然这时崔小眠的适时现身,让老张更加有凭有据。

趁着兄妹打架,崔小眠猫着腰,准备乘机溜走,可是她还没走两步,一条手臂便被人死死拽住,她一回头,贺远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于是她高喊一声:“妩儿姐姐,快快救我!”

只听砰的一下,这次飞过来的是个大花瓶,贺远只顾瞪她,全然没有防备,花瓶结结实实地砸到他的头上,只见他晃晃身子,便以一个优雅绝伦的姿势倒下了。

他倒下了,崔小眠也倒下了,因为贺远由始至终都拉着她。

贺远不是装的,他的双目紧闭,汩汩鲜血从头发里渗了出来。

崔小眠用另一只手探探他的鼻息,若有若无,气若游丝。

妩儿跑过来,拉起崔小眠就跑,可是贺远的那只手还是死死的握住她的胳膊,妩儿急了,赶紧过来帮忙,使出吃奶的劲儿掰贺远的手。

“妩儿姐姐,先别管别的,你哥,你哥他好像不对劲,他流血了。”

妩儿看都没看,满不在乎:“别管他,六哥武功好着呢,一个花瓶打不死他。”

崔小眠默默为贺远点根蜡,这人的人缘差到粪坑里了,连亲妹子也不帮他。

“不是,他没有那么结实,他受过很重的伤,流这么多血会死的。”

贺远的伤口在头上,因为有头发挡着,所以妩儿先前并没有看到,听崔小眠一说,她这才看到,贺远的脑袋旁边已经有了一小滩血。

“六哥,你不能死,你还没吃我做的糖豆儿呢,老张,老张你快来啊!”

......

一片混乱!

崔小眠一直坐在贺远身边,因为她的胳膊和他的手连在一起,她和妩儿全都掰不开,至于老张,那个老滑头竟然趴在地上磕头,说贺王爷没有下旨,他不敢去掰!

贺远的伤并不重,不过就是头皮划了个大口子外加脑震荡,可是金枝玉叶太过娇气,竟然足足昏迷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相当于两个小时,贺远躺在床上,崔小眠坐在他身边,总是一个姿势,坐得腿都麻了,贺远总算醒过来了。

“六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回去千万别说是我打伤你的,不然母妃又要哭哭啼啼,寻死觅活了。”

妩儿欲哭不泪,满脸悔恨,每说一句如有千钧,可是一只手却藏在背后,冲着崔小眠不停的比划,可惜这姑娘生在古代,否则她现在比划的肯定是剪刀手。

“你都十四了,整日乱跑,这次又住到妓|院里,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你自己来就罢了,还要带坏小眠,她还是孩子。”

噗!

妩儿也傻了,她回头看看崔小眠,又看看她哥,如果不出差错,今天晚上崔小眠会带她去逛窑子喝花酒泡姑娘。

“崔小眠,你认识我哥?”还在贺远昏迷时,妩儿就问过这句话,可是崔小眠没有回答,贺远昏迷多久,她就虎视耽耽瞪了他多久,眼睛没有离开过贺远的脸,当然也就“听”不到妩儿说话。

这次崔小眠看到妩儿问她了,正不知如何回答,贺远却已经开口了:“我是她师父,你说她认不认识我?”

妩儿愣了一下,没理贺远,反问崔小眠:“你不是说你师父发猪瘟死了吗?”

崔小眠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诈尸了。”

贺远冷哼一声,手上一带,把崔小眠使劲拉了一下,说:“你说我发猪瘟死了?”

崔小眠被他使劲一拉,很不高兴,懒得理他,低着头,并没有看他,所以他说话她也没有听到。

“我问你话呢,你为何不回答?还有,你看到我跑什么?这几年你去哪儿了,为何一看到我就跑?”

崔小眠根本听不到他说话,一直低着头盯着自己那被贺远死死握住的胳膊,由于被他抓了太久,整条臂膀又酸又麻。

看在贺远眼里,就是崔小眠低头不语,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所以他又问了一遍,可能是当着自家妹子,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所以这次带了怒气,声音也大了几分。

“六哥,小眠听不到的,他是聋的,你还说是他师父,他是聋的你不知道吗?”

妩儿很不高兴,不论六皇兄和崔小眠是何关系,崔小眠是她的朋友,口口声声叫她姐姐的,她就有责任保护他。

“你说她是聋的?”

“是啊,你不知道吗?小眠耳朵听不到,但他会读唇,要面对面和他讲话才行。”

低着头的崔小眠忽然感到手臂上一松,贺远终于松开了手。

她抬起头看过去,正对上他的眼睛,他问她:“你的耳朵怎么了?”

崔小眠心里一酸,忽然很想哭,已经三年了,她以为她早已习惯自己是聋子的事实,可是如今贺远问起来,她仍然哭了。

“我和你分开不久就聋了,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贺远欠起身,伸手把她的长发掠到耳后,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耳朵,崔小眠的双耳洁白如玉,耳根嫩得几乎透明,这小东西的耳朵一向很尖,五岁时就靠这双耳朵去给他打探消息,那时每次踩点回来,她都会顺手牵羊带点东西,为此他拎着她的耳朵一顿臭骂,可她还是屡教不改。

这双耳朵他拎过无数次,可现在竟然聋了。

“小眠,告诉师父,耳朵是怎么聋的?”明知道她是听不到的,可他还是放柔了语气。

崔小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凛烈,她摇摇头,冷冷地说:“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总之,我是捡回一条命。”

“你到这里,就是想让百里玉明给你看耳朵?”

“嗯,可惜他不在。”崔小眠有些惆怅。

“没事的,师父带你回京,让御医给你看,你不是天生聋的,一定能给你治好。”

崔小眠猛的一震,冷声道:“我不和你走,这样挺好,不想听到的话可以不听,不好听的声音,不好听的话我都可以听不到,我喜欢这样。”

“乖,是为师不好,这些年没有照顾你,过个两三年,你想去哪里都行,但眼下不行,你还小。”

一一一

第一三四章 小三加反派女配

崔小眠没有猜错,贺远这厮是没有耐心一直扮好人的,.

“你乖乖跟为师回京,若是再乱跑,我便杀了一两银。”

崔小眠没想到贺远会提起一两银,那位大叔虽说弃她而去,但若是没有他,她也见不到百里玉明,更不会去五夷。

“你抓了一两银?”

“为师若不是抓到他,又怎会去紫雾城?”

今天这样一闹,崔小眠差点忘了,妩儿说过,她去紫雾城寻她六哥,六哥遇到麻烦事,这才让她先到月初城等他。

“你也去过紫雾城?”

贺远的眼神有些闪烁,看崔小眠的目光竟像是在躲闪,脸上好像还有红霞飘过,这厮脸皮奇厚,喝酒都从不脸红,此时此刻当真是透着诡异。

贺远今年二十三了,比起当年更有男人味,人品却还是脚底泥,没见一丝一毫的提升。贺远是有爹娘的人,崔小眠懒得替他爹娘嫌弃他,只是默默吐糟当年年幼,竟被这样没有长进的师父拐走。

“一两银不但是你三哥的人,他更是你那皇帝爹的卧底,你不能抓他,更不能杀他。”

“哼”,贺远这个冷哼的毛病一直没改,崔小眠一直怀疑他有鼻窦炎,要不正常人咋动不动就挤出这声呢。

“他倒是同你亲近,这等隐密的事也说给你听,我的身份想来也是他告诉你的吧,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其实一两银什么都没说,这些都是崔小眠自己琢磨出来的,不过有一件事倒是从一两银的口中知道的,为了打压贺远,崔小眠果断把一两银贩卖出去,对不起了,大叔。你后台强大没事的。

“我还知道,你先是利用我丢失的事借题发挥,跑到你爹面前参了你三哥一本,又利用逼走一两银的事。吓唬了你爹放在你身边的隐,让他不敢造次。说得好听我是你徒弟,说得不好听我就是你的一粒棋子。你这么不是东西,你们家人知道吗?”

这番话说完,崔小眠心情舒畅,神清气爽,就像是便秘多日的人吃了巴豆粉,一坨屎喷出来,全身轻松,至于那坨屎是喷到粪坑里。还是喷到某人嘴里,她才懒得去管。

贺远脸上的表情就像吃了屎,臭得能熏翻整条街的人。偏偏妩儿成功补刀:“六哥,我一向当你是好人来着,.三哥那年从马上摔下来险些没命,想来也是你让人做的。”

贺远没理妩儿,看向崔小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师是不是东西,都是你师父,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绑你回去不费吹灰之力。”

崔小眠记得清楚,从小到大每次冲突,最终都是以武力强制解决。

那年贺远生死未卜,她“出家”在桃花寺里等着他,看到他完整无缺地回来,她哭得声嘶力竭。贺远只是个小贼,但他是她的亲人。

可是沈玲伊出现了,贺远就是她千辛万苦要躲开的那个人,他再也不是和她相依为命的贼拍档。

假使沈玲伊没有害她,她一样会逃走。

“我不去京城。我回桃花城,以后乖乖的,就在那里待着,成不?”崔小眠见风使驼,不提良心,何况她本就想去桃花城。

贺远脸上的臭气少了些,目光也柔和起来:“你先同我回去看病,把耳朵治好后,为师便送你回桃花城,家里的铺子还开着,卤肉远近闻命,外地人到了桃花城,都要到师徒私房菜买一包卤肉尝尝。”

崔小眠的眼睛亮起来,兴奋地问道:“吉祥三宝都还在铺子里吗?”

“都在。”

“肥仔呢?”

“肥仔一直随为师住在京城,长大了,更肥了。”

“我的枕头呢?”

“给你收着呢,里面的钱一文不少。”

“我的耳朵真的能治好?”

“一定能!为师回去便把所有御医集合起来给你治耳朵。”

“那治好耳朵以后呢?”

“送你回桃花城。你从小不听话,为师也不愿整日对着你,还想多活几年,免得被你气死。”

贺远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拉过崔小眠的手,把那东西放到她手中。

那是一柄镶金嵌玉的梳子!

“你走了几年,为师便找了你几年,枕头带着不方便,为师便把这柄梳子一直带在身边,总想着见到你后交给你。”

妩儿眼尖,一把抢了过来,大声道:“六哥,我小时和你要过这梳子,你说你要留给你女儿,小眠是男的,你干嘛给他?我要我要。”

贺远没好气:“快把梳子还给小眠,否则我就将今日之事告诉母后,看她如何罚你。”

......

贺远有伤需要休息,温情牌打过,他也觉得累了,睡下之前又抛出必杀技。

“妩儿,你也算是小眠的长辈,又同她差不多的年纪,小眠烧的饭菜最是可口,回京后你们多亲近,这次你偷偷离宫的事我为你周全,还会同母后请懿旨,让你可经常到我府上小住,还会设法让你和定妃娘娘时常见面。“

英宗皇帝有二十五个皇子,但公主却只有两个,且年龄幼小,英宗对这两个小公主便多了几分宠爱。皇后无女,便以要亲自教导为由,将两位公主养在身边,也只在逢年过节,妩儿才能到生母定妃娘娘宫里小住一日。妩儿虽然娇贵,但并不甚得皇后喜爱,皇后当初也是不想让定妃母凭女宠,这才把妩儿养在她的德秀宫,英宗对两位公主宠爱有加,连带着对皇后的德秀宫也去得多了。

贺远的言外之意很明白,那就是你帮我带孩子,我让你和生母多见面。

妩儿七窍玲珑心自是一点就透,六皇兄弄不住小徒弟,找她来帮忙,条件优厚她也不吃亏,何况崔小眠又甚合她意。

贺远欺负崔小眠耳朵听不到,拉着妹子说这番话时是背对着她,于是当着崔小眠的面,兄妹两个达成协议。

崔小眠虽然听不到,可也猜个七七八八,就是以后没有妩儿和她玩儿,她也会去一趟京城,治好耳朵是第一件大事,拿回枕头是第二件大事!至于肥仔那个认贼做父的贱狗,她也挺想它的。

治好耳朵,带着钱回到桃花城找浣之哥哥,坐在桃花树下数星星,想想就浪漫。

妩儿可没让崔小眠继续憧憬浪漫,趁着贺远睡下,拉了崔小眠就跑回自己的房间。

“崔小眠,你知道以后要如何称呼我吗?”

“妩公主?”

“不对,你要叫我姑姑。”

噗,我又不是过儿。

“姑姑大人,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当然是趁六皇兄睡觉,我们去喝花酒啊。”

“好啊,公主姑姑,你也有位姑姑吧,乐平大长公主。”

妩儿就像变色龙,刚才还眉飞色舞,这下就没精打采。

“大好的日子,提她做甚?”

崔小眠笑眯眯:“那我们不提她,提她的女儿好不好?”

“好啊,玲伊表姐又温柔又漂亮,知道我爱吃她做的点心,便三天两头让人送进宫来。”

“那她同我师父你六哥是不是有一腿?”

妩儿的精神头立马来了:“何止是一腿,有好几腿呢。他们两个的事整个皇宫都知道,我父皇可能也知道。六哥和玲伊表姐从小就好,大长公主和母后也想做亲家,一直撮合他们,表姐小时候一年倒有十个月住在宫里,和六哥形影不离。直到六哥十岁时离宫学武,他们这才分开。待到他们又见面时,六哥十五,表姐十二,两个人便又在一起了。

每个皇子初长成,屋里都会有几个宫女教他人事,呵呵,你懂得,可六哥担心表姐不高兴,把母后送过去的宫女全都轰出来了。母后和大长公主便想让他们早日成亲,想趁哪日父皇高兴便提起这事儿,可没成想晴空霹雳,父皇去了趟御花园就给六哥指了亲, 那么多名门贵女他不指,偏偏指了个三岁小娃娃,我那年只有五岁,可也听乳娘太监们凑在一起当笑话说呢。

堂堂皇子要娶三岁小孩,六哥不但被棒打鸳鸯,还让人当成笑柄,被其他兄弟嘲笑,所以他一气之下就走了,听人说他走时去过姑妈府上想带表姐一起私奔来着,可表姐还在崔家等着给那个小女娃送嫁呢,两人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唉,真是要多伤心有多伤心,要多无奈就有多无奈。”

好吧,崔小眠明白了,原来她三岁时就做了小三,戏本子里的反派女配!

“那后来呢,师娘才十二岁,他们还没有正式大婚吧,师父回京后,和他表妹旧情复燃了吗?”

妩儿摇头:“当然没有,你把你师父我六哥当成什么人了,姑妈是太后亲生的大长公主,表姐的身份比起我这妃子生的公主也差不了多少,就是她心甘情愿给六哥做侧妃,姑妈不会同意,太后更不会同意。崔氏女虽然还没有正式成亲,但那是父皇指婚,只要她没有大差错,她活一天就做一天的贺王正妃,没有表姐什么事。六哥心疼她,自是不会令她为难,也不会令她受委屈。”

一一一

第一三五章 不愉快的旅程

趁着贺远休息,崔小眠和妩儿按原定计划溜出夜来香,买了两身花团锦簇金碧辉煌的男装换上,再大模大样走进妓|院。『雅*文*言*情*首*发』

老鸨子没有认出这两位土豪少爷是谁,也可能是假装不认识,总之是把她们奉为上宾,这两位也不负所望,一掷千金,花光了妩儿十四年的压岁钱!

“姑姑,做公主的薪水也不是很高嘛。”

“本公主的月例银子不够花,这次出来已经花光所有积蓄,多亏六哥来了,他是王爷,有年俸还有封地,我可以同他借。”

崔小眠慨叹,她活了两世总算认识了一位真正的公主,想不到顶级白富美的日子也并非十全十美,吃老爹白饭,伸手等钱花,还要打赏下人派头十足,想见亲娘也要等逢年过节。

两人和那些姑娘们喝酒猜拳动手动脚,直到二更天才假装离开夜来香,找到个茅厕换上原本的衣裳,蹑手蹑脚从后巷的楼梯口溜回住处。

“好师侄,姑姑真开心,长这么大,最最开心就是今天了,难怪那些大老爷们儿都要逛窑子,被又美又骚的姑娘服侍着真舒服。”

崔小眠闻闻自己身上,皱起眉头:“换了原来的衣裳,身上还有姑娘们的脂粉味呢。”

“切,脂粉味有啥,等你长大后娶了媳妇就喜欢了。”

崔小眠冲着妩儿做个鬼脸便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房间。贺远就在她房里睡觉,老张当她是男孩家想来也没有再安排房间。

一进门,崔小眠吓了一跳,屋里灯火通明,贺远已经起身,就坐在灯下,头上缠着布,隐隐地透出些血丝。

咦,这人竟然醒了。看这架式是在故意等着她!

“我让老张把隔壁房间给你收拾过了,床单被褥都换的新的,天色不早,明日一早我们就上路。你去睡吧。有些话待回到京城安顿下来,为师再问你。”

贺远竟然没有质问她和妩儿为何深夜才回,也没问她们去了哪里,更没有发火,太阳像是从西边出来了。

崔小眠常自反醒,她有三个缺点,一曰犯贱;一曰好奇;一曰胆小。此时她又累又困,又被姑娘们多灌了几杯酒,人也变得更犯贱更好奇,胆子却比平日里大了几分。

“你不觉得奇怪。我竟然没有逃跑?”

贺远懒洋洋地铺床准备睡觉,原是背朝着她说了一句,后来又想起她听不到,便用正脸对着她,.

“在你没有治好耳朵拿到枕头之前。你是不会再跑了。”

“那你知道我和妩儿去哪了?”

贺远隐了笑意,嫌弃地看着她:“那还用问,你定是带她去喝花酒了,若非是妩儿出宫不易,我做兄长的想遂她心意,让她高兴一回,岂会容你们住在这里。又去那种地方,你自己闻闻,除了酒味就是廉价脂粉味,熏得为师头又痛了,你快回房洗个澡,别在这里添乱。”

上一世崔小眠有个女同学。女同学有个大她几岁的哥哥,没有零花钱便找哥哥要,写不完作业让哥哥帮着写,下雨没带伞,一个电话哥哥便给送来。被小混混欺负,哥哥拿着棒球棍便来拼命。独生女的崔小眠羡慕得要死,做梦都想有个哥哥宠爱她保护她让她欺负。

贺远为了让妩儿高兴,竟连她们去喝花酒也假装不知道,这人虽然人品不咋地,却真是个好哥哥。

崔小眠不羡慕妩儿是公主,却真心羡慕她有个好哥哥。

次日清晨,贺远就把崔小眠揪起来,又让老张去叫妩儿起床,见老张能随便出入妩儿房间并不避讳,崔小眠瞬间秒懂,敢情老张是个太监,难怪他整日像是带死不活,原来是身上少个零件导致荷尔蒙失调。

洽好阿木从外面进来,见到崔小眠连忙跪下磕头,崔小眠第一次仔仔细细打量阿木,都忘了让他起来,最后得出结论,阿木脸上的胡茬子是真的,他不是太监!

阿木驾的马车并非是先前那辆,崭新漂亮,像是为了崔小眠和妩儿现买的。

车厢原本挺宽敞,崔小眠和妩儿带加上那些零食罐子也绰绰有余,可是贺远却也挤进来,理由是他受伤不能吹风,这人一向惜命如金倒也无妨,只是硬生生坐在崔小眠和妩儿中间,两人想说些重口味的悄悄话也不行了。

妩儿和崔小眠都是爱说话的,昨夜又新增了见闻,今天正想交流交流,贺远拿本书坐在她们中间,两人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高雅的话题。

“崔小眠,你去过京城吗?”

“没有。”京城能没去过吗?那可是她穿越的第一站。

“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叫新马大街,顺着新马大街往西走,过了金风桥,就能看到一间铺子,那是京城的老字号,名叫采芝堂,里面的糖果点心是京城一绝,比宫里的还要好吃,小眠你到了京城,一定让六哥带你去尝一尝。”

女孩子都爱吃零嘴儿,崔小眠也不例外,贺远的口味她最清楚,那人压根不喜甜食,糕饼点心无论多好吃,他也不吃第二口。

“公主姑姑,还是你带我去吧。”

妩儿遗憾地摇摇头:“回到京城我就做回公主了,出门要有仪仗,兴师动众,那采芝堂说起来我一次也没去过呢,只是听别人说得仔细,你去时别忘了帮我买些,他家的杏仁酥和花生糖最是好吃。”

“花生糖我也会做,就是不知道比起这家采芝堂如何,要不我把他家做的,连同我做的一起给你送去,你尝尝?”

“好啊好啊,小眠你不是说不会做糖果吗?你还会做啥,快快告诉我。”

......

两个吃货聊得起劲,肚子里便又咕咕叫,打开零食罐子,隔着贺远,你递给我一块糖,我递给你一颗梅子,忘了中间还有个碍眼的。

贺远放弃骑马坐到车时,一是头上确实有伤,二是不想给这两个小女娃机会互相学坏,三来也是最重要的,崔小眠是“男子”,同妩儿孤男寡女坐在车厢里,实是不妥。

从月初城到京城有五日路程,初时崔小眠和妩儿还是只聊吃喝不谈风月,可是过了两三日,好吃的好喝的也聊得差不多,对车厢里有个只看书不说话的贺远,她们也已经麻木,于是话题渐渐引入正题。

“崔小眠,你去过五夷啊,听说那里的女人一妻多夫,可是真的?”

“是啊,大多数女子都是**个夫君,个别奇丑无比的也有两三个。”

“天呀,那她们每晚是一对一,还是几个夫君一起上?”

崔小眠有些茫然,话说她在五夷三年,都没有认真研究过这个问题。

“我猜是一起上吧,普通五夷人家里没有那么多房子,就是爹娘一间,孩子们一间。”

“那里的女子不嫌疼吗?我听说做那事很疼的。”妩儿捂着小胸口,一副中箭的样子。

“切,这都不懂,女子只有第一次才疼,以后就不疼了,不但不疼,而且还很舒服呢。”面对妩儿的无知,崔小眠很是得意,读书破万卷,出口才有神。

“崔小眠!”

随着一声暴喝,两人知道大事不好,方才聊得过瘾,忘了车厢里还有个会喘气的。贺远一般不会连名带姓地叫她,可一旦叫了,那就是她又闯祸了。

崔小眠一缩脖子,恨不得钻到座位下面,刚才的话的确重口,贺远该说她带坏妩儿了。

可能方才的话题太过火爆,贺远竟没有继续骂她,只是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便又看起书来。

崔小眠和妩儿足足安静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她们忘记贺远凶神恶煞的小眼神儿,又开始聊起新的话题。

“小眠,你养过狗没?”

“养过。”

“今天天气真好,晴空万里,万里无云,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囧

......

晚上找了客栈投宿,崔小眠聊了一天,感觉身心疲惫,口干舌燥,刚想洗洗睡了,贺远一把将她拽了起来。

“一两银可否对你做过什么?”

崔小眠怔怔地:“牵过小手算吗?”

贺远眉头蹙成疙瘩,目露厌色:“除此之外呢?”

崔小眠不高兴了,姐是正经人,你要干嘛?

一两银长得不难看,可他是大叔啊,姐心里早就有浣之哥哥,对大叔不感冒!

“那你今日在车上胡说的那番话是何人教你的?”

额,原来他以为那是她的亲身感受,你说这人有多下流。姐才十二岁,连一两银这个外人还懂得提醒她要及笄后再说嫁人的事,你个当师父的要干嘛?

“我上辈子就知道,妩儿姑姑迟早也会知道,这有何大惊小怪。”

非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几句笑话便就斤斤计较,崔小眠觉得她和贺远的师徒情份是早就走到头了,他硬逼着她修复过去的关系也是白搭。

就像是那道常吃的赛螃蟹,初时若是蒙上眼睛吃一口,你还真当成是在吃螃蟹,可是知道这不是螃蟹后,便就越嚼越不是味儿,味道做得再像,你也不会把它当成螃蟹吃,这是因为你一早就知道这不是螃蟹了。

一一一

第一三六章 初来乍到

从西南月初城一路走来,天气越来越寒凉,.到了京都杭城,已是三月阳春,微风矜持腼腆,如同含苞待放的少女,欲语还羞,温柔婉转间却又有莺歌燕舞,无需渲染已妆得春光明媚。

京城是崔小眠想像中的繁华,店铺鳞次栉比,气势恢宏的建筑随处可见,车水马龙,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贺王府临街而建,门口两个巨大的石狮子,贺远要送妩儿回宫,还要面见皇上、太后和皇后三尊大神,帮妩儿圆谎,便让阿木带崔小眠先在府里等着,他换件衣裳便急匆匆带着妩儿进宫去了。

崔小眠和大多数女孩一样,有些路痴,也不知道进府后拐了几个弯,转了几个圈,她如今坐的这里应是贺远的内院。贺王尚未大婚,崔小眠年纪幼小,但也算“男子”,王爷没有正式吩咐之前,崔小眠身份未明,府里人不知如何称呼和招待,不方便到处走动,阿木便带她来到书房里等着贺远回来。

按大成祖制,正妃没有正式进门,不能封立侧妃,却不妨碍纳妾,不论是良妾还是买来的贱妾,都不在宗人府备案,如是良妾生下一男半女,在皇孙的生母一栏才会提及这位妾室的姓氏出身,至于贱妾,大成立朝几百年,宗人府的玉碟上,从未记录过一名皇家血脉是贱妾所出,这些女子连同她们的名字一起,永远不被提及。

某位皇子在民间游龙戏凤,戏出孩子,多年后孩子他娘让孩子带上订情信物去京城寻亲,已经做了皇帝或王爷的皇子老爸不但认下这个孩子,还八抬大轿将老情人迎进宫里,从此后一家团聚,富贵吉祥。

这些都要戏本子里的,写戏本子的人压根儿就不会是皇家的人。故事都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想当年崔小眠被人当成贺远的儿子,就曾引起轩然大波,连小命险些搭上。若她真是贺远的骨肉。想来死得更惨。

王府里除了王爷,还有女眷,还有一大群闲来无事传舌头的下人。方才进来时,阿木走在前面开门引路,贺远牵着崔小眠的手走在后面,从大门口到二门,再从二门到内院走了一遭,王府里便已传遍——

王爷带着个小儿郎回来了!

王爷带着个小儿郎回来了,那小儿和王爷有几分相像!

王爷带着个小儿郎回来了,那小儿和王爷有几分相像。『雅*文*言*情*首*发』阿木称他小主人!

王爷带着个小儿郎回来了,那小儿和王爷有几分相像,阿木称他小主人,端茶的阿红扫地的阿义守门的张妈全都听到了。

......

贺远进宫去了,临走前只让阿木带着崔小眠等着他。崔小眠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两条小腿够不到地面,晃晃当当悬在半空,阿木让她坐在这里,一个使女上了茶,便和阿木一起退出去了,整个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

这里是贺远的书房,屋子里的珍宝阁上摆了些古玩玉器,擦得光亮干净,但珍宝阁后面是一排书架,崔小眠走过去翻了翻,没看到她想看的。

她无聊地打个呵欠。正想趴在桌上小睡,却见窗子那里似有人影一动,双耳失聪的人往往会比正常人要警觉,崔小眠也是,她的世界全靠双眼看来。因而眼睛的余光比别人要多些,长些。

那人显然是看到崔小眠看向窗户,便迅速走开,窗纸上却留下一个小洞,以成人的身高来看,那人应是猫着腰的。

崔小眠朝着那人消失的地方做个鬼脸,打探消息的业余密探而已,真不专业!

她半仰在椅子上,把两个小脚丫子搭到桌面上,又用两本书做枕头,刚要睡觉,眼睛的余光又一次报警!

门从外面打开了,悄没声息的。(有没有声息这个不好判断)一个穿红着绿的丫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盘点心。

丫鬟的声音一定是细细嫩嫩的,崔小眠猜的:“我家姑娘听闻王爷带了位小少爷回来,便让奴婢给您端盘点心,这是刚出锅的绿豆糕,您尝个新鲜。”

崔小眠仍然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看看丫鬟手里的绿豆糕,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道:“放下吧,天气还有些凉,这时候吃绿豆糕对身子不好,告诉你家姑娘,春日里不要再让厨房里做这个,传出去让人以为贺王爷发了热症。”

她瞟一眼那个丫鬟,见正呆怔怔地站着,似乎没想到这位初次见面的小少爷会说出这样的话。

“别愣着了,我要睡一会儿,孤男寡女,瓜田李下,我可不想让人说三道四,你快快退下吧。”

见那丫鬟像逃似的飞快出去,崔小眠自责地摇摇头,人家不就是来打探消息吗?自己犯得着端个架子,让人家看个仔细多好;再说就是一盘子绿豆糕,就唧唧歪歪说上一大堆,比三姑还像六婆,快要变成顾大嫂了。

可是那位打发丫鬟送糕点的姑娘,您也太沉不住气了吧,这样急燥,可是犯了大忌。

不给你个下马威,隔三差五的试探打听,还不把人烦死了。

本少爷来这里就是治病的,没心情卷入你们的宅斗,反正结局早就知道了,无非就是崔蓉蓉害死假的崔绛春,然后再被沈玲伊害死,沈玲伊做了贺王正妃,太后和皇后外加个乐平大长公主,三个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迫使英宗皇帝把皇位传给六儿子贺王。唉,想想这些臭事,崔小眠都替他们头疼,这些女人天生是来斗气的,宅斗完了宫斗,不知道死后变成大粽子,不知道死后还斗不斗。

崔小眠眼前浮现出几只穿着金缕玉衣的大粽子,在地下宫殿里飞来飞去,打成一团,吓死前来倒斗的胡八一和王胖子!

人活在世,果然还是要给自己找些乐子的,崔小眠嚼一口绿豆糕,在心里嘻嘻哈哈笑上一通,窝在大椅子里睡着了。

她醒来时屋子里已点上了灯,显然已是晚上,崔小眠正在长身体,一觉起来已是肌肠辘辘,桌上还有没吃完的绿豆糕,她拿起来吃了几块。这时阿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一个端着净手的铜盆,一个则捧着托盘,里面是两个小菜和一碗米饭。

“小主人,您醒了,主人还在宫里没有回来,您先把晚饭吃了吧,阿木不知道您的口味,便让小厨房给您做了些,您看看可还能入口?”

崔小眠正在发育,最近饭量很大,那几块绿豆糕不够她塞牙缝的,就是托盘里的这点也不够啊。

她答应一声,拿起筷子开吃,鸡蛋炒得有些老,青菜过火不够脆生,她皱着眉头勉强把这些都吃了,虽然没吃饱,可也没胃口再吃了。

“小主人,王爷很少在府里用膳,您回来就好了,王爷最爱吃您做的菜。”

阿木是个实在人,不会说谎,崔小眠问他:“我师父可告诉你,我是聋的?”

阿木点头:“回小主人的话,王爷让我同您讲话要抬起头,讲得慢些。”

崔小眠微笑:“阿木,我耳朵有病的事,你不要再同旁人说,就是你的亲娘也别讲,以后有大夫来给我看病,府里有人问起,你只说是体弱心悸便可。这是我的意思,也是师父的,你可记下了?”

阿木跪下:“小主人放心,这事只有阿木一人知道,阿木会让它烂在心里,不会对第二人说起,就是亲娘老子问起,阿木也不讲。”

崔小眠笑着扶起他,又问:“大长公主府的表小姐,平日里有来过吗?”

“回小主人,沈家小姐尚未出阁,咱府里王妃亦没有正式进门,除了王妃娘家人以外,再没有其他女眷前来。说起来,阿木已有许久没有见过表小姐,上次还是在宫外洽好遇到。”

“师娘还没有大婚,你们就称她王妃了?”

“崔家小姐原该在九年前便大婚的,只是主人走了,崔家小姐花轿临门却无人迎接,据说崔帝师闻讯险些羞得自尽,皇上为安抚帝师,又恐群臣议论,便让皇后亲自主持,又以王妃仪仗将崔家小姐接进府里,吃喝用度也按王妃待遇,逢年过节,宫里的赏赐一应俱全,咱上上下下也都称崔家小姐为王妃。”

“王妃师娘同我差不多大年纪,常常出来走动吗?师父已经回来几年,常去探望她吗?”

阿木摇头:“王妃身上有病,平素只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见人,主人回来三年,婚前避嫌,也就是逢年过节才去探望一次,倒是崔大姑娘同主人走得近些,主人一回来,她便差人送茶送点心,她懂诗书精音律,常能和主人聊上一阵子。”

这时有小厮进来,告诉阿木,说是王爷回来了,人已到二门。

阿木忙看向崔小眠,崔小眠笑着冲他挥挥手;“师父回来了,你快些去吧。”

看着阿木的背影,崔小眠忽然想起小时候做过的一个梦,她站在一片雕梁玉柱之中,看到贺远身边站了几个女子,对他说:“别怕,到师父身边来。”

好吧,今日我来了,但你这里再大再好,我也不稀罕。

一一一

第一三七章 肥仔好狗,解语好花

那夜阿木出去不久,贺远便回来了,看上去很疲惫,显然应付那三尊大神很是费力,做为众多兄弟的一个,.

见到崔小眠,他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以后你是当男的,还是当女的?”

崔小眠为自己默默点根蜡,做人做到性别混淆的地步,还有谁比她更奇葩。

“内什么,我还是当男的吧,出入方便,我治好病就走,不会住很久,也免得被你家里的女眷们记挂着。”

贺远好笑地看看她:“你个小孩子,谁会记挂你,当男的也成,只是你同妩儿在一起时要避讳些。”

“那我住哪儿?”

“你既当男的,就住我隔壁吧,这里的下人最是可靠稳重,你缺什么就告诉阿木。”

崔小眠暗忖:你个马大哈,我刚到这里就有人在窗户外头窥探,还有崔蓉蓉派来送点心的丫鬟,这里没有她的耳目才叫古怪,你整日不着家自是不觉,亏你还以为这里的下人可靠稳重,家底让人翻了你也不知道。

“内个啥,我告诉阿木了,别把我耳朵有病的事说出去,你也一样,我可不想让人指指点点说我是残疾人。”

贺远没说什么,只是让阿木带崔小眠先住到客房里,明日让人把他隔壁的房间收拾整理再住过去。

临走时,崔小眠对贺远道:“你家的饭真难吃。”

贺远不以为忤,笑道:“我也发现了,所以除了早膳,我一般不在府里吃饭,也懒得让他们另请厨子,你既然回来了,我院里的小厨房就专门给你用了,想吃什么自己去做,别说师父亏待你。”

次日清晨。崔小眠早早起床,她没有听觉,怕有人敲门听不到,所以很早起床把门敞开。这也是在五夷时养成的习惯。

她早,有人比她更早,不对,不是人。

她一打开门,就见门外趴着一只狗,肥得像只球,不用细看,崔小眠也知道这是谁。

“肥仔!你长得这么大了,你知道我来啦!”

肥仔先是在她脚上腿上嗅了嗅,便摇着尾巴冲着她又窜又扑。崔小眠感动,这小子定是在这附近嗅到自己的气息,便傻傻地等在门口,肥仔隔了三年还能认识她,浣之哥哥想来也会吧。『雅*文*言*情*首*发』

一人一狗亲昵了好一会儿。一个丫鬟跑过来,看到崔小眠愣了一下,并没打招呼,而是对着肥仔喊道:“找了你一早晨,原来你跑这里来了,快点跟我回去,让王爷见了。又要骂我没有服侍好您老人家。”

这丫鬟长得粗壮,看穿着打扮,不像是伺候王爷小姐的,倒像是粗使丫头,听她和肥仔说的话,显然是府里专门照顾狗的。

崔小眠踹踹肥仔:你小子真幸福。

就这么一踹。那丫鬟就急了,冲着崔小眠喊道:“你是谁家孩子,踹狗干嘛?”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这狗招你惹你了,你就踹它。欺负它是哑巴畜生啊。”

这里是王爷住的内院,崔小眠站在客房门口,能在这里住的,不是王爷的贵亲也是挚友,这丫鬟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开骂,倒好像她照顾的不是狗,而是金枝玉叶的小王爷,当真是有趣。

“你叫什么名儿?”

那丫鬟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崔小眠霹头盖脸:“我叫白菜,你有种就到崔大姑娘那里告状去,本姑娘又不是头一回被罚,月钱就那么点儿,扣完了清净,大不了我和这狗一起吃狗食。”

居然还有人叫白菜,脾气这么火爆,还真是盘辣白菜。

崔小眠差点儿被她逗乐了,索性抱起肥仔往她手里一递:“我不认识什么崔大姑娘,你先带它走吧,没事时多带它遛遛,宠物太胖了会生病。”

白菜老实不客气地接过肥仔,嘟嘟哝哝地走了,显然是数落肥仔没事儿乱跑之类的。

这时又有一名丫鬟走过来,看到白菜的背影,对崔小眠道:“小公子别理她,那丫头有病的,服侍只狗倒像是服侍个大主子似的,为了那狗整日得罪人,若不是看在那狗让她带惯了,崔大姑娘早就把她卖出去了。”

这丫鬟又道:“我叫苹果,王爷让我来请小公子到书房一趟。”

崔小眠暗暗吐糟,这贺王府的丫鬟不是水果就是蔬菜,倒像是进了菜市场。

贺远正在书房等着她,下首站着一排人,看衣着打扮像是府里的各个管事,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位年轻小姐,柳眉凤目,样貌娟好,满头珠翠,穿件翠绿的衫子,身后站着两个小丫鬟,其中一个就是昨日送绿豆糕的那位。

无需开口,崔小眠也知道这是谁。九年不见,堂姐的模样是越发周正了,虽然已非碧玉之年,但却另有一番桃李芳华,妩儿虽美,但年尚未及笄,姿色虽远胜崔蓉蓉,但却少了她这番风情万种,这风情并非一朝一昔的,崔小眠记得堂姐十三岁时,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便都恰到好处,一看便知六婶婶目标远大,自幼便对她用心调教了。

大成女子这个年纪没有出阁的不多,但也不乏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眼高手低挑花了眼,误了青春,到个二十五六岁草草嫁了的事。沈玲伊不嫁是为了皇后宝座,一昔到手倒也值了,这崔蓉蓉可是为了什么,崔小眠在心里都替她暗暗不值。

崔小眠在江湖上久了,有些事并不知道。大成重出身重门第,以这京城最甚,崔家虽是大户人家,却并非皇族,如崔绛春这样的嫡女自是能风光嫁入高门朱户为正妻,但像崔蓉蓉这般的庶出子的女儿,除非她父亲争气自立门户又求得一官半职,否则便同其他庶女一样,要么嫁个门不当户不对的普通人家,要么便是给人做填房,甚至也有做良妾的,在外面有人问起,不论是娘家还是她自己。都羞于提起。

偏生崔蓉蓉的父亲也就是崔小眠的六叔又是个极不争气的,文不行武不成,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他本就是收房丫鬟所出。自是知道在家里难受重视,索性破罐破摔,一家五口靠月例银子过活,大多时还靠老婆娘家周济,顶着个名门公子的名号,过得却是闲夫懒汉的日子。

因而,容貌好的崔蓉蓉便是一家子的希望,当年替嫁不成反成陪嫁。王爷走时刚刚封王赐府,因而府里没有人管家和贴己的人,大小庶务全由乳母江嬷嬷打理。没出几年,江嬷嬷去世,按理说操持家务的事就要由王妃负担,只是王妃年幼,便由随嫁照顾她的堂姐全权代劳。一来二去,崔蓉蓉便成了贺王府的管家婆。

王爷先是不回家,后来回家后也是三天两头在外面,王府就是崔大姑娘一人说了算,这些年银子东西没少拿,不但还了她爹的赌债,还帮着她爹开了间铺子。

至于婚姻大事。她爹娘倒是不急,只要王妃大婚之后,就算王爷没有那份心思,王妃也能做主纳她为妾,都是做妾,做王爷的妾室身份却是不同。过几年有个一男半女,王妃去求了皇后,便能封个侧妃。

这当中的弯弯绕,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崔小眠自是还没有琢磨透彻,此时她见贺远冲她招手。便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贺远指指崔小眠对众人道:“这是本王的徒儿,年方十二,这几年他去寺院学经修道,适才将他接回来,他自幼由本王一手养大,本王待他如亲生孩儿,你们见礼吧。”

众人连忙跪倒,就连崔蓉蓉也起身福了福:“小公子有礼。”

崔小眠趁着众人行李使劲瞪了贺远一眼,谁是你一手养大,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贺远假装没看见, 又道:“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儿,该怎么做应是清楚,这孩子虽是自幼长在本王身边,却并非我的亲生骨肉,这事早几年就已尘埃落定,如若府里再有人乱嚼舌根子,一律杖毙。”

显然,自从昨日崔小眠进府,到如今闲言碎语已经传到贺远的耳中,这八卦的力量有多大!

这时崔蓉蓉轻启朱唇,语未到已有三分笑意,端的是一朵解语好花。

“恭喜王爷和小公子团聚,小公子眉目清秀,聪明伶俐,小小年纪举止言行便已有高华之气,日后定是王爷的左膀右臂,奴家掌管府中总务,不知小公子的月例用度按何等级?”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这番话不但贺远听得受用,崔小眠如果闭上眼睛去听(当然那时她也“听”不到了),不看她是谁,也会觉得好听。

贺远满意地点点头:“他还小,不用特别配给,算到本王的用度中便是了。”

什么,贺远这厮一句话就把她的工资给省了,那不就是说以后她要次次伸手同他要钱花,别的事依你,这事可不成,亲师徒明算帐!

“师父,我从没有领过月例,我要月例。”

装小孩的好处就在于此,不论当着什么人,也不论当着多少人,你都可以说些没品味的话。

贺远嫌弃地看她一眼,意思崔小眠读懂了,你个见钱眼开的货!

“好吧,比世子略低,按公子的例银便可”,说完,贺远又看向崔小眠,见她目露疑惑,显然正在纠结公子比世子差了多少,便又补充一句,“如若不够,就同师父要。”

一一一

ps:

昨天早上,十三一觉醒来发现一只眼睛充血了,不痛不痒,只是血一样的红,我拍了照片发到群里,基友们说是丧尸来了......直到今天依然如故,据说是血管破裂,听着可怕,倒也似乎并无大事,医生说是用眼过度,一周左右可褪去.看来我还要再做几日丧尸,出门还是戴个太阳镜,免得吓坏小朋友.

第一三八章 三个愿望

崔小眠在客房又住了两日,.

她搬进去那日,崔蓉蓉差遣了两名小厮和两名丫鬟给她使唤。

她看看这四个人,忽然像小时候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贺远就在她身旁,一看就知这是装的,可当着下人还要表现师徒情深,瞪她一眼,还是问她怎么了。

崔小眠抽抽噎噎地说:“我不要他们,我要白菜!”

贺远眼露迷茫,一旁的苹果告诉他白菜就是抱狗的那个丫鬟,他记得那丫鬟生得粗粗壮壮,极不养眼,他嘴上让人去把白菜找来,却不忘又瞪崔小眠一眼,眼前的丫鬟多水灵,你偏要弄个丑的碍我的眼。

崔小眠则丢他个卫生球,以貌取人的贱男人!

白菜连同她抱的狗,便在一片唏嘘声中,跻身到府内最高级别的内院,白菜更荣升为小公子的贴身丫鬟。

“早知道那只狗是小公子小时候的玩伴,我就去喂狗了。”

“谁成想府里会多个小公子,在小孩子眼里,那狗可不就是比漂亮丫头好玩啊。”

“真让你去了你也不行啊,你忘了你怕狗啦?”

......

这样一来,崔小公子骄纵任性的脾气也传遍了整个王府,又有沈大姑娘身边的石榴说了那盘绿豆糕的事,于是崔小公子便又多了个“刁钻”的名声。

崔小眠听不到这些闲言碎语,其实她就算听到了,也会装做不知道。

她的新房间和贺远的一样大,家什被褥都是新的,房间装饰得华丽却不张扬,透过窗子望出去,窗外是旖旎景致,水榭亭台,莲塘碧波。

屋里有个珍宝阁。上面摆放的却并非古玩玉器,而是几只小猪扑满,还有鸭子车、小滚灯、泥娃娃,就连泥叫子也用只官窑的冰裂纹瓷盘装着摆在上面。精致的紫檀雕花大床上,铺着重叠繁复的云罗绸,小时候贺远送她的布娃娃就摆在枕边,看到枕头,她急步走过去,屋里的东西都是新的,只有这些玩具和枕头是她以前的,枕头里的东西一样不缺,就连她走前不久贺远偷来让她暂管的玉连环也还在,这些都是她的宝贝。贺远都从桃花城给她带来了。

衣柜里除了簇新的男装衣衫以外,还有那套京城彩衣轩的漂亮衣裙。

“还喜欢吗?”

贺远忽然就从她的身后跳出来,这人的老毛病是不能改了,以前走路就是悄没声息的,如今更是悄没声息了。『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点点头。从枕头里取出那套玉连环,这是当初他暂放在她这里的,不是她的东西,本姑娘虽然贪财,但也并非什么都贪,何况这玉连环看上去很名贵的样子,这类名贵的赃物一般很难脱手。她又没有销赃的路子。

“这是你的,还给你。”

贺远看一眼玉连环,轻声道:“送你吧。”

这玉连环是由一整块白玉雕成,一看就知价值不菲,且这东西一向是情人间的馈赠,当师父的哪能送给徒弟这个。这人当土豪都不会当。

“我不要,你送给师娘吧。”

贺远似乎也恍然大悟,脸上掠过一丝潮红,却也没有接过来,只道:“就当是师父给你的嫁妆吧。或者将来订亲后做信物也可。”

见崔小眠把玉连环重又收好,贺远连忙岔开话题。

“过两日就是你的生日了,这几年师父也不在你身边,这次给你好好做个生日乐呵乐呵。”

崔小眠摇摇头:“我自己煮碗面条,再煮几个红鸡蛋就行了。”

她还没有成年,大成也并没有给小孩子做生日的传统,大户人家的乐呵也不过就是叫个戏班子唱唱戏,王府里本就有戏班,再说她从小到大就不爱听戏。

贺远被她拒绝,有些下不来台,便道:“这样吧,师父答应你三个要求,想想看,你想要什么?”

崔小眠眼睛一亮:“是不是我要什么你都去办?”

“天上的星星月亮给你摘不来,金銮殿也不能让你去坐,除此之外都行。”

“好啊,第一件事......我要你陪我和妩儿去采芝堂逛逛。”

贺远好笑,真是小孩子,除了吃还是吃。

“允了。”

“第二件事,你要给我报仇。有个老头子得罪了我,可他是大官,就连紫雾城的县太爷也要给他端痰盂,你是王爷,比他的官还要大。”

贺远的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涩声问:“什么老头,你要为师如何给你报仇?”

“抓了他,先废了他的那双贱招子,再剁下他的手脚喂狗,不过别喂肥仔,它嫌脏。”

贺远的脸上又是四季飘过,讪讪道:“为师吃斋念佛,也送你去寺院学过,你不该这样狠辣吧,再说你完整无缺,那老头应该也没做什么坏事吧。”

“什么没做,你又没看到,那色老头他看了我......算了,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你若是不答应,等我病好了,我就去紫雾城,找不到那老头,我就找那个钱县令,杀他全家,连他家的鸡和狗也不放过,再用血在他家墙壁上写上‘贺王岱远所为’六个大字。”

“好吧,为师答应你。”

三月天,可贺远的汗珠子都流下来了,这屋里可真热,崔小眠好心地帮他打开窗子透透风。

回过头来,见贺远接着叹口气:“只是你不知他姓甚名谁,他又是朝廷命官,这事还要从长计议,要待为师好好查查再下定夺。”

崔小眠满意了:“那你记着曾经答应过我啊,别到时官官相护,死不认帐。”

“为师既是答应了你,就一定办到,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你把一两银放了。”

贺远的脸一下子晴转多云:“不行!”

“你说了什么事都答应的。”

“这事不行,他把你偷走,还害得你耳朵聋了,我暂时留他一条命也是看在他主子份上。”

“根本就不是一两银大叔害得我。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更不会活着回来。是他救了我!”

这是什么事,原来贺远一直认为是一两银把她绑走。他明明知道一两银曾经带她去找百里玉明求医,却还把屎盆子往人家头上倒,就不信这三年他没回想起当日她说过沈玲伊下毒的事!说穿了就是不想面对而已。

“害我的是你的亲亲表妹沈玲伊,那次我被冯老头绑去,根本不是你姑妈做的,沈玲伊确定我不是你儿子之后,就给我吃了百虫散,让我以后听她的话,留在你身边做密探。腊月初九那天,我毒发昏倒在路上。一两银大叔正好路过,就把我救下来,醒来后我就聋了,他带我去找百里玉明看病,百里玉明给我治了几个月。仍然不能去除我体内的毒素,这才让我去五夷找他的女儿花药,我命不该绝,在五夷,我活过来了,体内的毒素全消,但耳朵却再听不到了。一两银大叔这些年一直在五夷,他教族人织网捕鱼,教他们制做生活工具,他从没有害过我。”

贺远要过了许久才消化完崔小眠的话,他怔怔地问道:“和尚给你看过,没见你有中毒的迹象啊。”

“百虫散的迹象全在耳朵里。和尚连我的舌头都看过了,却就是没有看过耳朵。”

贺远拿起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一口喝下,这才说道:“小眠,你确定那是表妹?你以前又没有见过她。再说,那冯老头前两年忽然暴毙,就连他手下的心腹太监小安子也死了,如今死无对证,你让为师如何相信。”

“我当然知道那是她,我三岁时见......总之,我知道就是她,那日冯老头把我带到一间屋子,那里像是妓|院,屋里放着只装饰华丽却并不值钱的屏风,还燃着美人醉芳秋,沈玲伊穿一身白衣裳,身上也是这股子美人醉芳秋的香味,长得好看却俗气,你的眼光还真是差呢。”

贺远闻言却好像松了口气,道:“那年你才八岁,却能分辨美人醉芳秋,是谁教你的?”

崔小眠不解:“当然是你啊,你还说那种香味最是俗气难闻,用这个的十有**都是青楼女子。”

“是啊,你一口一个亲亲表妹,应是妩儿告诉过你,我同表妹的往事,我既是这般厌恶那个香味,你认为表妹会用吗?还有,表妹出身高贵,自小更是讲究惯了的,她去酒店吃饭都要自带杯盘碗筷,就连桌布椅套也要换上她家中的好货色,如果是暂居某处,她宁可不用,也容不得屋内有你说的那种屏风碍眼。”

崔小眠如置冰窖,当日她也曾有过疑惑,但也只是觉得以沈玲伊的身份,品味不应如此之差。是了,就连妩儿也说,沈玲伊一年中有十个月长在宫中,住在太后那里,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比起妩儿这种妃子生的公主,身份也不差。

那正在怀疑自己的判断,没想到贺远却又说话了:“小眠,妩儿自是什么都同你讲了,我和表妹之间,虽然都是小孩子的事,但她在我心里同旁人也是不同的,她气我另娶他人也是应该,但她性情温柔,定不会做出此事,若那件事真是她所为,也定是姑母指使的,更有冯老头那种奸人唆摆,小眠,这事为师会去查,你受的苦,为师会好好补偿于你,你听话,这番话万万不可对妩儿讲,被父皇知道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为师今日就让人将一两银放了。”

贺远,你竟是这般护着她!

这番话说的崔小眠五味杂陈,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一把拽过贺远的手,狠狠咬下去,直咬得鲜血直流,依然不肯松口!

一一一

第一三九章 采芝堂,过生日

崔小眠生日那天,妩儿出宫,笑嘻嘻地送了只能挂在身上的玉马给崔小眠:“小寿星,.看看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崔小眠接过来便挂在身上,“公主姑姑,你何时寿辰?”

妩儿笑得眼睛眯成小月牙儿:“我还有六十八天,再有六十八天我就能回芳宁宫看我娘了。”

“都在皇宫里,腿长在你身上,想去看看亲娘还不容易,绕个圈子就行了。”崔小眠对皇宫里这些臭规矩不屑一顾,再说你妩儿都敢出宫跑到紫雾城和月初城,去看看亲娘又有何难。

“我上次偷偷溜出宫去,母后虽然生气可也不会为难我娘,可如果我偷偷去芳宁宫,那我娘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八岁那年我回去过一次,母后罚我娘禁足半年,十岁时我又忍不住回去,这次罚了芳宁宫上上下下一年月例,就连宫女太监都跟着倒霉,还让我娘当着后宫所有人的面,跪在太阳地里整整一天,我娘的腿病就是那里落下的。”

妩儿的眼里噙着泪,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摆动,泪珠也随着滴下来。

“皇上不是挺疼你的吗?你可以告诉他,让他准你回到你娘身边啊?”

妩儿的头摇得像拨郎鼓:“我娘每次见到我,都让我要忍着,否则她这些年的苦就白捱了。当年母后将我从娘身上带走时,答应过她,一定不会送我去和亲的,一旦我回到我娘身边,母后不会保我,到时群臣齐议,就连父皇也只能答应。”

这时贺远走过来,两个马上噤声,毕竟嚼舌根子的是人家的亲娘,难怪贺远人品这样差。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崔小眠已经两天没和贺远说过话了,今日妩儿来了,她多多少少也要给贺远几分面子。屁股抬了抬,算是打招呼。

贺远假装没看到,掏出个大红包递给崔小眠:“长大一岁,以后要乖,别惹师父生气。”

在五夷,十二岁的巫女已经长大成人,寨子里的少年都开始来求爱了,可是在这里,人人都将她当成小孩子,尤其是贺远!

妩儿和崔小眠坐在两侧。贺远坐中间,三个人像上次一样坐在马车里,一起去采芝堂,

可能在宫里没有人同她说话,妩儿的话就特别多。她虽自幼住在京城,可是出宫的机会却不多,尤其是他们的马车虽然崭新华丽,却也不过是普通富户所用,.

他们三人穿的也都是寻常衣衫,妩儿穿件桔杏黄色裙子,外面罩件月白纱衣。衬得她肤光胜雪,亭亭玉立。

贺远则是一身湖蓝色儒生衫,头上束起,带着玉冠,他比在桃花城时长大几岁,多了几分儒雅。那张天生丽质的脸蛋更是让人心尖尖突突跳,他若不开口说话,崔小眠还当他改邪归正做了好人。

“小眠啊,听说本王有个徒弟,这几日上门提亲的快要把门槛踩断了。为师大多给回了,只有田尚书的小女儿我看着和你还算般配,她三岁时生过大病,如今八岁,病早就好了,可就是没有一根头发。”

贺远你个杂碎!

采芝堂的糖果点心果然是琳琅满目,崔小眠都没有想到在古代能看到这么多的零嘴儿,松子糖,鱼皮花生,山药糕,甚至还有崔小眠上辈子就爱吃的蜜三刀。

铺子里设有茶桌,客人既能买了带走,也可在些小坐,点上一壶香茗,要上几样小点,三五好友,吃吃聊聊,甚是惬意。

采芝堂同其他铺子不同,这里的女客尤其多,楼上专门设有雅座,并非一间间隔开,但却布置得高贵典雅,这里的雅座费远远高出茶水点心的钱,可却是京城贵女们常来的地方。

贺远带着崔小眠和妩儿上了二楼,见早有一些衣著华贵的女子三三两两坐在那里闲聊,穿着体面的丫鬟们站在身后轻摇小扇,香风缓缓送出来。

崔小眠嗅嗅鼻子,来这里的女子非富则贵,她们用的熏香和香花水果然不似那美人醉芳秋一般冶艳。

“小眠,你也喜欢吃蜜三刀啊,我从小就爱吃呢,玲伊表姐做的蜜三刀就很好吃,她常常做了给我送进宫来。”

妩儿并不知道这对师徒为了沈玲伊已经两天没说过话了,她只是奇怪六哥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那年我将母后宫里的小厨房放火烧了,玲伊表妹正在里面,被火烫到手,留下一块伤疤,从此之后她再不敢进厨房,因而你吃到的点心并非是她做的,应是姑母家的厨子所做。”

妩儿眨着大眼睛,似是无法相信:“难怪表姐的衣衫袖子里都要多出一截细纱做的衬布,长及手背,原来是为了盖住手上的伤疤,可我只是妃子生的,她何苦来讨好我。”

崔小眠心里一凛,倒并非是因为沈玲伊用蜜三刀讨好妩儿,这种事她也常做,倒也不足为奇。她心中震撼是因为她能记得那日沈玲伊的点点滴滴,那如白玉雕成的手指拈起一颗红色的药丸,这情景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可是她却只记得手指,不记得手背,真是猪脑子!

“六哥让人将内院的厨房重新收拾了,以后就给小眠专用了,妩儿你有口福了,下次再到六哥府上,让小眠亲手做几道拿手小菜给你尝尝。小眠烧的菜最合六哥的口味。”

妩儿嘻嘻地笑起来,用胳膊肘捅一下崔小眠:“好师侄,你师父有什么把柄被你抓住了吗?为何今日这样讨好你?我就从未听六哥夸过谁呢。”

崔小眠叹口气:“家门不幸啊,说起来都是泪,那日我路过一农户的猪圈,听到母猪不停嚎叫,正想拔刀相助,却见师父大人从猪圈里走出来,说来也怪,他一出来那母猪便就不叫了。其实我年幼无知,什么都不懂,但师父却染上了猪瘟,时好时坏......”

也不知道妩儿有没有听懂,只看到她把嘴咧得老大,笑得前仰后合,惹得雅座里其他贵女很嫌弃地看向她。

“谁家的小姐这般没有家教,笑得像是贩夫走族家的女儿。”

“看她全身上下连件珠宝都没有,定是小家碧玉,搭上了旁边那两位贵公子,这才带她到这里来见识见识。”

这些话随着她们的香风一起吹过来,妩儿听后笑得更开心,她指着贺远道;“贵公子,逛猪圈找老母猪的贵公子。”

贺远的脸就像是从冰窖里捞起来一样,他伸手就捏住了崔小眠的后脖梗子,那架式是想把她抓起来,找个最高的地方挂上去。

可是刚刚抓住,就听崔小眠道:“这是公众场合,二位长辈请自重。”

贺远的爪子只好放下去,狠狠瞪了一眼崔小眠,妩儿见了,笑得更欢。

笑归笑,桌上的几盘点心可是一点没剩,全都吃光了,别桌的女眷们都是来聊天的,几乎没人动筷子,妩儿和崔小眠却是笑完闹完,便狼吞虎咽。

“小眠,你会做这种甜点心不?”

崔小眠点头:“有的会,有的不会。”

“那我猜这道蜜三刀你一定会了,表姐骗我,你可不许骗我,亲手做一盘让人给我送到宫里去。”

“小眠的桂花莲藕和八宝糯米饭做的最好,你让她每样做一道,一起给你送去吧。”贺远道。

“真的吗?小眠,我娘最爱吃八宝糯米饭了,她常说宫里做的怎么都不像她在娘家时吃过的味道,你能不能多做一份,让人送到芳宁宫啊?”

难得妩儿这样孝顺母亲,崔小眠想起前生自己的母亲,可惜她还没有尽孝呢,母亲便去世了。

“没问题,过两日我做了就让人给你送一份,再送一份给定妃娘娘。”

在五夷三年,崔小眠做梦都怀念她在桃花城的厨房,食材佐料一应俱全,而五夷能找到的食材有限,做出的食物花样也是有限,口味更是有差别。

这两日便看到正在给她整理厨房,她早就跃跃欲试了,没有什么比不让厨子做菜更痛苦的了。

那间厨房以后就给她一个人用,就算只做给自己一个人吃,她也挺开心。

时辰不早,三个人提上在采芝堂买的大包小包回到王府,妩儿回宫,崔小眠从带回来的零食中挑出几样,对贺远的丫鬟苹果道:“你去把这些拿去送给王妃,就说是公主赏的。”

或许是这位未来王妃在府中一向不受重视,苹果接过那些糖果时,还为难地看看贺远,贺远点头表示同意,苹果这才拿了东西退下。

“谁教你要去讨好她的?”贺远的声音很冷,可惜崔小眠听不到。

“没人教我,是我自己想的,我来了多日,你都没带我去见过师娘。”

“她身子不好,不宜见客,况且她与你同年,你叫她师母颇多尴尬。改日再说吧。”

崔小眠想见那个假的崔绛春,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何种心思,有些好奇,又有几分怜惜,来到王府后,她常常会想,那个假冒她的小女孩是如何被选中,居住王府九年,她又是如何躲过沈玲伊和崔蓉蓉次次算计的呢。

一一一

第一四零章 吃辣

一转眼,崔小眠已经平到京城两个月了,御医每隔三日便来给她治病,风雨无阻,.

她也没有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带着白菜和肥仔,整日在京城里闲逛。贺远同以前一样,整日不着家,两人住的地方只隔一堵墙,偶尔碰面,崔小眠也不理他。

今天,崔小眠没有出门,用荷叶包了一堆她自己做的卤鸡腿、鸡翅膀、鸡爪子,仰面朝天躺在荷花池边,肥仔在她脚底下等着吃她扔下来的骨头。

初夏的微风吹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并不炎热,天空是纯净的蓝,水边有些微潮,让她想起五夷,那里和桃花城一样,都令她觉得亲切,想起来的感觉和这繁华的京城是不同的。

王府的荷花池并不小,是从护城河引水而来,天气晴好时,划着一叶扁舟,在荷花间穿梭,也是件挺浪漫的事,可惜崔小眠不会划船,白菜也不会,她就是一棵菜,会做的事不多,不过崔小眠对她很满意。

“白菜白菜,厨房里有绿豆百合粥,你给我端一碗来,要冰过的。”

白菜答应着转身走了,崔小眠继续这样躺着,翘起二郎腿,脚丫子碰到什么东西,像是个人。

她抬起脑袋一看,荷池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穿身湖绿色衫子,脸得得也和这荷花一样娇艳,正是崔蓉蓉。

肥仔冲着崔蓉蓉瞪着眼不住地叫,果然是条好狗。

“这天上有啥好看的,小公子看得这样专注,狗都叫了好一会儿,你也听不到。”

崔小眠坐起身子,笑眯眯地打量崔蓉蓉:“我在默诵佛经,这才没有注意身边的事,崔大姑娘您平日里念佛吗?”

崔蓉蓉笑着摇头:“家母倒是常到寺院吃斋,我忙于府内庶务。无法分身陪同。”

她又看向崔小眠手边的一堆卤味:“我听说小公子擅长厨艺,这些莫不是你亲手做的?”

“是啊”,崔小眠用她那油搭搭的爪子拿起一条卤鸡腿递给崔蓉蓉,“崔大姑娘你尝尝。是这我做的,师父也爱吃。”

崔蓉蓉看着崔小眠的爪子,有心不接,可又盛情难却,遂还是接过来啃了一口,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点点地僵硬。

崔小眠歪着脑袋,呆萌呆萌地看着崔蓉蓉的樱桃小口费力地啃着鸡腿,原来仪态万方的大美人啃起鸡腿来也是这个样子的。

“崔大姑娘,好吃不?”

“好吃,.你这里面加了什么?咳咳咳......”崔蓉蓉再也顾不上仪态了,忍不住咳了起来。

“里面加了舶来的胡椒粉和辣椒粉,这可是妩公主专门从宫里带来的,鞑子国进贡的好货色,比起外面卖的那些成色要好很多。”

“原来是公主带来的。这就难怪了,当真是......咳咳咳......”崔蓉蓉连说都说不出了,鼻涕眼泪一起流。

这些辣椒和胡椒据说在宫里也没有人吃,御膳房的掌事听说贺王府里要,便大方地让妩儿都带出来了,除了磨成粉末的,还有干辣椒和干胡椒。整整几大桶,当日妩儿带着这些来时,崔小眠差点鸡冻得晕过去!

还有什么事,比让一个现代厨子在古代拥有几大桶辣椒和胡椒更幸福的事啊!

大成市面上也有卖的,但成色普通,且价格昂贵。像这样的几大桶,至少价值千金。

“崔大姑娘既然喜欢,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过去。”

“咳咳咳......不用......不用了。”崔蓉蓉已是花容失色,妆容残褪,被眼泪和鼻涕弄得像只大花猫。她从未吃过辣椒和胡椒,竟是微微有些过敏,一根鸡腿没有啃完,脸上和脖子就冒出大大小小的红斑。

贺远去了封地,已离开数日,今天刚好回来,远远地闻到一股熟悉的卤肉味道,自从离开桃花城,他再也没有吃过这么好的卤味,这次的味道有些特别,似乎是辣的,师徒两个都爱吃辣,崔小眠抠门,这种带辣的每次只做一点点,连同鸡米花,都是师徒两个的零嘴儿。

寻着香味,远远地他就看到崔小眠坐在那里啃鸡爪子呢。

“你做了卤味?有鸡翅吗?”

崔小眠嘴里嚼着东西,递过荷叶包,里面还有两只鸡翅。

贺远可没像崔小眠这样下手去抓,他像变戏法一样从身上命出一把小银刀,用银刀将一块鸡翅插起来,刚吃了一口,就听到一阵嘶心裂肺的咳嗽声传来,贺远这才看到荷池边还有一个人。

“你是......崔大姑娘?”你说崔蓉蓉有多狼狈,贺远竟然差点认不出她。

即便如此,崔蓉蓉也没忘起身施礼:“王爷,奴家......咳咳咳......”

贺远疑惑地看看崔小眠,那眼神里写着:你把她怎么了?

崔小眠一脸无辜,指指贺远手里的卤鸡翅:咱俩吃了都没事,就她这样。

贺远秒懂,又看看崔蓉蓉的大花脸,竟然嘴角向上勾起,但随后又放下,一副想笑又不能笑的模样。

刚好这时白菜捧了绿豆百合粥过来,崔小眠忙对崔蓉蓉道:“这是我熬的粥,崔大姑娘快快喝了。”

其实这绿豆百合粥最是消火,吃了辣椒再喝这个很是适宜,可偏偏崔蓉蓉一听说是崔小眠熬的粥,早已心悸,竟是连连摇手:“不......不用了,奴家回去......休息片刻......便好。”

见人家不领情,崔小眠也不相让,对白菜说:“再去给王爷端一碗,把余下的鸡翅也拿来。”

师徒两个吃吃喝喝,好不痛快,连崔蓉蓉何时离开都不知道。

“崔大姑娘走了?”

“可能吧,吓也吓走了,怕咱们拉上她一起吃。”

“你是故意整她的吧?”

“才不是。”

“病治得如何?”

崔小眠摇头:“没有进展,再过两个月,还是治不好,我就不治了。回桃花城去。”

“那怎么行,你还小,耳朵又有病,师父不会让你一个人住到那里。两个月后真是治不好,师父陪你回桃花城,住上一阵散散心。”

崔小眠扁扁嘴,人家回去找浣之哥哥,关你个电灯泡毛线?

“我看师父你也挺忙的,就不用陪我了。“

贺远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以前你不在,为师一门心思找你回来,如今你回来了,却又不知如何与你相处。你若永远长不大该有多好。”

“切,我如今长大了,是同你要嫁妆了,还是要分你家产了,你有何不能相处。还不就是你表妹害过我的事。”

“那倒不是,不论是不是表妹害你,你都是因为师父才受苦,所以师父更应好好照顾你,只是师父自己这里一堆烦心事,不能像当年那样,带着你四处走。我看你还是想要那样的日子,是吗?”

崔小眠点头,其实现在想起来,最快活的就是四处游荡的那几年,在桃花城固然生活稳定,却先有一两银相逼。又有贺远将她丢在桃花寺,再有冯老头的绑架,日子反而不如当年安宁。

贺远拉她起来,道:“还是先治病,不给你把耳朵治好。师父永远都不能安心,趁着天色还早,师父带你去遛马。”

贺远换了便服,知道崔小眠学会了骑马,便又到马厩里挑了匹个子小的母马给她:“玲珑温顺,你骑它吧。”

玲珑通体枣红,还是第一次出门,有些新奇,却并不胆怯,崔小眠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师徒两个走在前面,阿木带了几个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崔小眠忽然想起一件事:“哪个是隐?”

隐是皇帝老爹安在贺远身边的人,身份和一两银一样。

“我派他出去办事了。”

“那是不是每位皇子身边都有这样一个人?”

贺远看她一眼,淡淡道:“也不全是,只有封王之后才会有吧。”

“那有几个封王的?”

“封王的有十人,弱冠以上只有五人而已。”

贺远排行第六,却也不过二十四岁,其他皇子显然年纪更小,年纪小也便不用担心他们有反心,或做出兄弟相残之事。

“那你三哥这几年还欺负你吗?”

贺远心里一暖,小东西不单单是好奇,还是在关心他,就像当年一样。

“三哥发现一两银的身份后,本想借我之手杀了他,没想到却被他诈死逃了,一两银既是父皇的人,那三哥前几年杀我的事,父皇也定是已经知晓,但却一直隐忍不发,别说三哥,就是我也不明所以,但三哥倒也不敢轻举妄动,我这几年还算安生。”

“一两银被你放了,你三哥会不会杀他灭口?”

“或许会吧,不过据可靠消息,他已经逃出边境,去了平田,你的一两银大叔一时半刻不会有事,你可高枕无忧。”

贺远说到“大叔”两个字时,故意加重了口气,显然他对崔小眠称一两银“大叔”觉得很有趣。

崔小眠想起来,五夷距平田并不甚远,据说翻过凤凰山,古时就有一条秘道直通平田,那条路已多年弃用,五夷人与平田人并无往来,那条路又过于凶险,汉人去平田往往直接从边境过去,不用绕道五夷,时间一久,就连五夷也没人能找到那条路,崔小眠也只是听玉竹说起过,对了,当时一两银也在场。

莫非当年一两银是想从五夷逃往平田?

他是因为找不到那条路,这才留在五夷的,这一留就是整整两年,直到她长大,他才离开。

一一一

第一四一章 父母

那日遛马之后,师徒两个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崔小眠自栩是个大度的人,不谈她知他不知的夫妻关系,单只这多年的搭档情分,她也该日日为他祈祷,盼他和沈玲伊早成眷侣,再纳崔蓉蓉为妾,组成高端上档次的极品家庭,而那时自己早在千里之外与浣之哥哥数星星看月亮,.

只是她没想到,她会很快又遇到熟悉的人。

她想做糯米丸子,小厨房里恰好没了糯米,她便打发白菜到府里的厨房里去领。

不多时,白菜领了糯米回来,听厨子们说起王妃的爹娘来了,却不肯留下吃饭,白白让他们准备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崔小眠的心里咯登登如重拳锤下,王妃的爹娘,那不就是这一世她的亲生父母吗?

虽然只在崔府住了半年,又一直由乳娘带着,但她对爹娘还是有印象的。她记得他们都很年轻,两人都是十九二十的年纪,那时已经有了小弟弟,母亲大多时都在照顾弟弟,鲜少到她的房里来,但却每日都打发丫鬟来问她吃了没有,睡了没有.

父亲崔寿光读书好,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因此祖父对他极是赏识,常常带在身边,接待名流雅士,只等秋闱之后,取个功名谋个一官半职;

而母亲黎氏本就是世代书香的大家闺秀,容貌娟好知书达礼,进了崔家仅仅四年,便添了男丁,在公婆面前极有面子,连带着崔小眠(那时她叫姐儿)的待遇也比家中其他女儿要高些,只有两三岁,老太太赏下的头面首饰便存了一盒子,母亲来看她,特意嘱咐乳娘将这些东西登记造册,两三岁的崔小眠偎在母亲怀里,听到她笑着说:“全都存好,留着给姐儿当嫁妆,让那夫家看看,咱崔府的嫡小姐是何等的娇贵。”

到了封妃的圣旨下了,全家都欢天喜地,冷清多年的帝师府重又宾客盈门,却只有母亲抱着崔小眠偷偷抹眼泪:“姐儿啊,娘亲没有用,保不住你了。你一向懂事,嫁过去更要一切隐忍,你那夫家不比寻常人家,娘听说那位六皇子最是顽劣。你事事要当心啊。”

关于六皇子顽劣一说,崔小眠就是在娘亲那里知道的,事实证明,母亲没有说错。

崔小眠坐不住了,她觉得她需要去看他们一眼,不为自己,也要为原主,没有这两位,就没有这个身体,当然也就不会有她了。

在王府住了三个月。她从没去过王妃的院子,贺远也不让她去,她在屋里转了一圈,.

她没让白菜跟着,自己牵着肥仔出来。向王妃住的文绣园走去。

贺远的内院名叫锦园,日后王妃大婚后才能搬进来,如今她住的文绣园却只是一个小院子,崔蓉蓉以前也住在此处,近年大权在握,便搬到文绣园旁边的一个院子,虽然没有命名。但据说那里的牡丹花开得最好。

崔小眠虽是小孩子,可毕竟已有十二岁,也算男丁,王妃尚未正式出嫁,“他”虽是晚辈也要避嫌,带上糕点直接去看望自是不行。

好在她还有条好狗。人要避嫌,狗就不用了。

先让肥仔进去探路,然后跑进去找狗就行了,管家婆崔蓉蓉对文绣园并不重视,连同下人们也偷懒。看门的婆子常常走开去打小牌,崔小眠在那里路过几次,文绣园的大门敞开,连个把门的人都没有。

肥仔毫无阻碍地就从大门跑进了园子,崔小眠在外面等了大约五分钟,便也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园子里收拾得倒也干净,却看不到一个下人,不像锦园,三步一人五步一岗。

院里种着刺槐和月季,还有一排荼蘼花架,一座秋千孤零零地立在远处,崔小眠心头一酸,如果昔日嫁进来的是她,这座秋千就是她童年唯一的玩伴了。

她刚想再往里面走走,却看到有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里面出来,走到花架下面,她个子矮,缩在一株月季后面,从崔小眠站的地方看过去,能清清楚楚看到那两人的脸,但他们却看不到她。

这正是她想看到的人,她这一世的父亲和母亲。

隔了九年,他们也不过三十上下,但却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了许多,显然这些年过得并不舒心。

她看到父亲对母亲说到:“你也真是,不在这里吃饭就不吃,多坐一会儿总行吧,你怎么就一个人走出来,让那些下人们笑话。”

母亲的脸绷得紧紧的:“我不像你,自家女儿丢了找都不敢找,却对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叫女儿,我做不到。”

“你小点声,让人听到可了不得。”

“这里哪有人,还王妃呢,手边用的下人还是娘家陪嫁来的,如果不是婆婆逼着,我才不来呢。就是寻常小户人家丢了女儿,还要倾家荡产去找,可堂堂帝师府的嫡小姐在家里被人偷走,却不敢声张,还要弄个野种来冒充,你们能当她是女儿,我可做不到,我的姐儿是兰心蕙质,屋里那个算什么,难怪王爷看不上。”

母亲边说边抹眼泪,父亲有些手足无措,忙用衣袖帮爱妻擦拭,母亲把他的手推开,嗔道:“行了,你个大男人袖子上弄脏了成何体统,今儿个也是我不对,这么多年都忍了,也不在这一时,相公,为妻不该对你使性子,说起来这些年最难的就是你,因为这事,六弟夫妻两个隔三差五就找你拿钱,你在衙门里的俸银,还不够他去赌一次。”

父亲拍拍母亲黎氏的手,连连摇头:“无妨无妨,都是自家兄弟,只要这件事一直瞒住,保得家宅平安,咱们吃点苦受些委屈也无妨,父亲大人年迈,总不能让他临老落个欺君之罪吧,况且当年也多亏六弟夫妻出主意,又找来那孩子,才将这事蒙混过去。”

他们二人应是窃窃私语,别人听不到,但崔小眠却能读得一清二楚。她一直认为爹娘只疼弟弟,即使是她丢了也并无过多悲伤,甚至用个假女儿换来皇亲国戚的名头,现在来看,父亲确是做了官,但却过得并不舒心,罪魁祸首的六叔一家还用这事来敲诈他们。

这时,父母二人已经搀扶着向正屋走去,三十岁的人,背影已经佝侈,好在夫妻恩爱,相濡与沫。

肥仔那小子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这时出来,向着寿光夫妇冲了过去!

斜次里冲出一只狗,黎氏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寿光连忙挥舞胳膊想轰走这只恶犬,无奈他是一介书生,肥仔见到有人向它挥胳膊就以为是要打它,当下汪汪大叫,还露出白森森的牙。

崔小眠再也不能藏了,她一溜小跑地跑过来,大喊着:“肥仔,你个臭狗,你敢咬人我就宰了你!”

肥仔一向欺软怕硬,看到崔小眠一下子就蔫了,趴到地上呜呜哀鸣,倒像是它受了委屈一样。

寿光夫妇惊魂未定,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少年,先是惊愕,但随后便彬彬有礼地道谢,世家子弟的良好教养由此可见。

崔小眠连忙道歉:“真对不起,这狗是我的,一个没看住就跑了进来,惊到贤伉俪,真是抱歉。”

现在离近些,崔小眠看得真切,父母的眼角已有细密的皱纹,看着倒像是四十几岁的人,她的眉眼像父亲,而那张樱桃小口却遗传自母亲。

她盯着父母看,父母也在看她,一直没有说话的母亲忽然道:“小公子可是这府里的,如何称呼?”

“我叫小眠,是王爷的徒弟。”

黎氏正要再问,屋里已有人出来,刚才这么一闹,整个院子的人都听到了。

出来的却并非王妃,而是两个丫鬟,她们显然很少出门,不但不认识崔小眠,也不认识这整个王府独一无二的恶犬。

“哪儿来的野狗,吓到了亲家太太。”

不是亲生骨肉就是不同,竟然母亲在门外受惊都不出来看上一眼,崔小眠暗暗吐糟那位假的崔绛春,当下也懒得同丫鬟理论,只同寿光夫妇道别,牵了肥仔走出文绣园。

当天晚上,崔小眠几乎一夜没睡,泡发了白燕和血蛤,亲手将里面的毛一根根择洗干净,加了冰糖隔火炖上。

贺远回来很晚,见厨房里亮着灯,崔小眠守在火旁,笑道:“大半夜的嘴馋了,炖得什么好东西,你回房去睡,让白菜来看着火。”

崔小眠揉揉惺松睡眼,见是贺远,便道:“今日王妃的父母来过。”

贺远全不在意,只唔了一声,便岔开话题,问起御医今日来看病的情况。

崔小眠嫌他如此慢怠自己的父母,懒得理他,道:“师父大人,这锅里的东西没有你的,你回屋去吧,厨房不是王爷来的地方。”

贺远脸皮奇厚,非但不走,还对崔小眠道:“好徒儿,为师饿了。”

崔小眠早就知道,这人只要看到她在厨房,馋虫就冒出来,从小就是!

“想吃什么?”

“满池的荷叶,却没见你再做荷塘菜。”

崔小眠笑了:“嗯,我也想吃了,你去摘片荷叶,再摘朵荷花,我这会儿就做。”

说完,把小手伸到贺远面前。

贺远明白了,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她的手中。

一一一

第一四二章 碧玺手串

次日,崔小眠把炖好的冰糖燕窝雪蛤膏连同一盒上好珍珠粉交给阿木,嘱咐他送到崔府,就说是王爷送去给亲家太太压惊的,如果吃着好,下次再差人送来。『雅*文*言*情*首*发』

她话音刚落,贺远就蹦了出来,他会轻功,脚步本就比别人要轻,崔小眠双耳失聪,他在她身后站了许久,她竟是不知。

“为师将你养大,虽没将你捧上天,却也没有让你看过别人脸色,更没教过你去讨好别人,何况又是打着我的旗号讨好不相干的人。”

崔小眠没理他,对阿木道:“你若是不去,我就让白菜去,白菜只有我这一个主子,不像你有两个。”

阿木为难地看看贺远,又看看崔小眠,崔小眠却梗起了脖子,扬起下巴瞪着贺远,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贺远冲阿木挥挥手:“去吧,快去快回。”

见阿木走远,贺远这才道:“你昨晚一夜没睡,就是给崔家人炖这个?”

“炖这个哪用了一个晚上,还不是你大半夜的要吃荷塘菜,害得我快天亮才睡,我只有十二岁,就已经有了黑眼圈,好在我给自己多炖了一盅,这就吃了补补。”

崔小眠捧了炖盅正要走,却被贺远一把拉住:“你究竟为何要讨好他们?是怕崔家小姐婚后刁难你?有为师在,她不敢,你只要孝顺师父一人便是,别人不用理。”

你说这人有多婆妈,就是一盅炖品而已,他就能举一反三,说出这样一番道理,非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他对徒儿的疼爱。

崔小眠翻翻白眼,没好心地道:“昨日肥仔惊扰了亲家太太,我炖盅补品给人家压惊,这也算是应该的吧。你若还是不信,就到文绣园里问问,是不是有这回事,或者问问崔大姑娘。她一准儿早就知道了。”

这王府之内到处都是崔蓉蓉的耳目,昨天的事她肯定听说了。

贺远面色稍霁,一只手本是抓着崔小眠的胳膊,此时松开却又似没处放,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后摸摸崔小眠那睡得鸡窝一样的脑袋。

“为师平日里没有白教,确是懂礼数了。”

切,你什么时候教过我?

崔小眠的脑袋被贺远这样一摸,索性更乱了,她进屋坐到铜镜前。把头上的发髻拆开,.

崔小眠耳朵有病,因而只要她在,除了晚上都是房门大开。贺远看来今天很闲,竟也跟了进来。坐在一旁看崔小眠梳头,他的眼睛停留在崔小眠手中的竹梳上,皱眉道:“为何不用师父给你的梳子?”

崔小眠用的梳子还是当日一两银留给她的那柄,竹木越用越光滑,她用着顺手,一直没有更换。

“你送的那柄太过贵重,我当宝贝一样收着。哪里舍得用,将来我要传给我的女儿,没有女儿就给儿媳,对了,如果有女儿也有儿媳,你说她们会不会为了争这梳子打得头破血流?”

这话对了贺远胃口。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崔小眠把头发梳来梳去。

阿木从崔府回来,对崔小眠道:“小主人,那崔家夫人真是懂分寸,除了口头上感谢以外,还送了这个。说是给府上小公子的。”

崔小眠接过阿木递来的小布包,有些疑惑地打开,见里面是一串七色碧玺珠子,晶莹剔透,却又如彩虹般美丽缤纷。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

女人天生喜欢这些闪闪发光的石头,还没有长成的小号女人亦是如此。崔小眠嘴上这样说,那串珠子却已经套在她洁白如玉的皓腕之上。

贺远沉着脸,问阿木:“这明明是女子常带物件,何用这个送予小公子?”

阿木抓抓头,一脸迷茫:“这个阿木不知,那亲家夫人说王府的小公子谦恭懂礼,送这珠子给小公子把玩。”

贺远不再多问,挥挥手让阿木退下。再看崔小眠把那串珠子一会儿戴在左手,一会儿又戴在右手,一会儿又拿到阳光下眯着眼睛看,爱不释手的小女儿神态,甚是可爱。

他嘴角上挑,勾起一朵灿烂的笑容:“为师倒是不知道你喜欢这些玩艺儿。”

崔小眠的心思都在那串珠子上,看都没去看贺远,贺远这句话相当于说给自己听的,崔小眠“听”不到。

从小到大,他送过她很多东西,可除了那串金铃铛以外,从没见她有多喜欢,他一直以为宝贝徒儿最喜欢的东西是银票!

所以前阵她过生日,他也就是封个大大的红包给她。

这串碧玺珠子虽是价值不菲,可也没有那副玉连环值钱吧,瞧她那日的德性,倒好像是他求着送玉连环一样,爱要不要的,想想就气人。

多年前他为了偷那副玉连环大病一场,可当时刚刚拿到手时,他想的就是“这东西蛮有意思,小光头一定喜欢,若不能脱手,就给小光头当玩具”。

事实上不久后崔小眠就丢了,他也没有再给玉连环找个买主,一直放在枕头里面,直到她回来。

可她一回来就煞有介事的要还给他,还说得像是他做了有悖伦常之事,弄得他好不尴尬。

贺远蹲墙角画圈圈儿,再一抬头,崔小眠竟然已经趴在妆台上睡着了,她昨夜几乎一夜没睡,小东西睡觉还要枕着那串珠子,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显然是对这串珠子爱极了的。

贺远想像小时候一样,把她抱到床上去,可伸伸手,却又缩回来了,虽然隔了宽大的男童衫子,他也知道她长大了,别人不知道,可他知道。

他走出屋门,见白菜正在太阳地里逗狗,便道:“公子困了,你扶他到床上去睡。”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叫住白菜,问道:“白菜,你是不是知道?”

白菜贴身服侍崔小眠,怎能不知道她是女子?

白菜头都没回,道:“小公子说了,若是王爷问起,就说不知道。”

额,还真是一棵好菜。

一一一

崔小眠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她睁开眼第一个动作就是看看手腕,那串珠子还在,这不是做梦,是真的,娘亲真的送了串珠子给她,好开心啊!

趁着没人看到,她站在床上,张牙舞爪又蹦又跳,转了几个圈,那张结实的紫檀大床发出咯吱吱的声音,她也听不到!

直到她看到肥仔进来,这才停下来,到时辰了,来找她去遛弯了。

肥仔冲她摇摇尾巴,汪的一声,然后就是一阵舌吻,这小子的萎琐本质从小到大就没变过。

崔小眠刚想带它出去转转,这才想起还散着头发呢,让人看出她是女子可就不好了。上辈子的古装电视剧中,常有这样的情节,女扮男装的女主帽子被人打落,露出满头秀发,于是身份败露。崔小眠常常吐糟,古代人不分男女都是长发,哪能单凭头发就能分出性别。

可现在崔小眠认为这绝壁是可能的,就说她吧,本姑娘天生丽质,头发披下来简直美艳不可方物,比如上次在后巷,不过就是一个照面,贺远就认出她了。

崔小眠又看看铜镜中自己那“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脸上露出凤姐般美丽自信的笑。

其实不过就是一个满脸稚气的青涩女孩顶着一头睡成乱草的长头发,既没有妩儿的丽质天生,又没有崔蓉蓉的风情万种。

“白菜白菜,快要帮我梳头发。”

“白菜白菜,你能不能让我显得好看一点儿,和我手上的这串珠子要般配。”

十一二岁小男孩的发型能有多好看,还要配上你手腕的珠子,你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一点。

崔小眠牵上肥仔,围着荷花池兜了一圈儿,肥仔还没有屎意。崔小眠只好带着它一棵树一棵树地找感觉,尿了两泡,可还是没拉出一摊屎,崔小眠有些不耐烦了,这臭小子的毛病越来越大,对厕所的选择也越来越苛刻。

从荷包里拿出颗妩儿腌的青梅子放进嘴里,崔小眠打起精神,继续陪着肥仔找厕所。

夕阳西下,把天边那一抹彩云悠悠地渲染成美丽的晚霞,也把满园高高低低的杨柳翠杉装点得风姿绰约,晚风徐徐送来阵阵花木幽香,倦鸟投林,炊烟升起,远处的山岚化成朦胧的青黛。

肥仔找了个树荫,开始没完没了刨地,小时候它一刨地就是要屙了,可现在刨个大坑它也不屙,崔小眠悲愤地看着它,她决定晚上就给它吃点巴豆!

肥仔刨了一会儿,竟然从地里刨出个东西,现宝一样叼到崔小眠面前,等着她的夸奖。

暮色已至,崔小眠看不清楚,蹲下身子凑近一看,吓了一蹦!

那竟是一个布娃娃,娃娃的胸口上扎着钢针!

尼玛,这不是电影里的东西,老纸竟然看到现实版的了!

这娃娃不像是刚刚埋的,布料已经溃烂,背后有字,但如今已经看不清楚,单从破旧程度来看,没有十年也有八年!

崔小眠全身上下的毛儿根根直立,从身上摸出块帕子,把那个破娃娃包起来,也不管肥仔还屙不屙,拽上它就往回跑。

贺远没在卧房,也没在书房,崔小眠找了一圈儿,竟然在厨房里找到他。

一一一

第一四三章 你穷疯了吧!

“好徒儿,.”

“过一会儿再饿,十万火急!”

崔小眠拉着贺远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窗,又让白菜和肥仔在门外把守,这才拿出用帕子包着的破布娃娃。

贺远一看果然脸色大变,做为根正苗红的皇n代,他当然认识这种宫斗法宝,就算没见过,他也听说过。

“在你床底下找到的?”

您老人家就算是看不出这娃娃的年纪快要赶上崔小眠了,也能闻到那沁人心脾的泥土芬芳吧。

“是肥仔在床底下找到的,不对,是肥仔屙屎时找到的,在树底下。”

“何人如此大胆,在本王府中也敢行厌胜之术,一定要彻底,查出是谁杀无赦!”

贺远拿起娃娃就要出去,崔小眠一把拉住他:“你要如何去查,挨个的问人家,这是你的吗?傻子才会承认。”

贺远自忖英明神武,可是处理家事却是一团乱麻,这种巫术娃娃显然是女人所为,崔小眠说得对,总不能把府里一百多号女人全都抓住挨个的严刑拷打吧,贺远一时不知如何处置。

好在他还有个徒弟,这小东西从小就是三姑六婆的好坯子,对了,她还在五夷住过三年!

“切,五夷人才不用这种低级巫术,这娃娃快和我差不多大了,你该不会认为是我做的吧?”

想当年她不过削了个萝卜小人儿,贺远就疑神疑鬼。

“为师相信不会是你,你是为师教出来的,自是不会做这等下三滥的勾当。”

崔小眠扁扁嘴,把娃娃拿到灯下,反反复复地看,娃娃背后有字,只是已经看不清楚。

贺远说得对,这种巫术娃娃都是放在手边或者被诅咒人的床底下。哪有埋到树底下的道理,定是出了乱子,怕被人发现,这才仓惶埋起来。

“直接烧了不是更干净?”崔小眠看着贺远。

贺远不加思索:“那定是没有机会烧了。无端出现一堆灰烬更是惹人注意,反不如随手埋了省事省心。”

师徒两个撑着脑袋,坐在桌前看着那个破布娃娃,大眼瞪小眼。『雅*文*言*情*首*发』

“我猜啊,一定是有人想把小王妃咒死,取而代之。”

就是崔小眠没有说出来,贺远也想到了,贺王府是九年前才建成的,就算是建好后这娃娃就被埋在这里,也就是九年前。那时小王妃只有三岁,对付三岁小孩,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这府里最想取代小王妃的就是崔蓉蓉,可是以她的出身是永远不能做正妃的。崔蓉蓉要做的只有把小王妃控制在手中,言听计从。待到正式大婚后,才能将她抬成侍妾,继而再做侧妃,但如果小王妃死了,崔家失势,崔蓉蓉也就再无出头之日。

崔小眠和贺远都是冰雪聪明,两人不用交谈也能想明白。

“应该不会是崔大姑娘。她还等着以后服侍本王......”

贺远一句话没说完,就看到崔小眠的眼刀子飞了过来,及时噤声,可还是太晚了,崔小眠已经果断挖苦。

“那就是猪圈里的老母猪了,你忘了它也想服侍你!”

......

崔小眠毒舌完了。心里痛快了,又重新审视那个娃娃。娃娃身上的布料已经溃烂,看不清原有的颜色和质地。

“师父大人,你在京城可认识精通这类厌胜之术的半仙吗?”

贺远满脸厌恶:“为师最恨这种东西,怎会认识这种祸害。”

“那打听一下呗。你手下不是有一堆帮你做事的亡命徒吗?或许能从这个娃娃身上看出施的是何种巫术,有何说法。”

贺远让白菜唤了阿木过来,两人窃窃私语一番。

贺远把事情处理完,回头再看崔小眠,小东西双眼冒光,精神百倍,显然是这个娃娃对她百无聊赖的王府生活产生了新的兴趣。

“小东西,你看来真是很闲,东大街新建了几处门面,为师恰好认识那里的东家,给你选一处,你开间食肆赚些零用,也能贴补下师父。”

崔小眠撇嘴,你不就是想把我拴住。

“是不是御医同你说,对我的病束手无策?”

贺远暗暗叹口气,有个聪明的徒弟真是累。

“御医说你还在长身体,或许有朝一日,能不医自愈,因为并非不治之症。你又不想读书,既然你回桃花城也是想继续开食肆,那不如就先在京城开,师父先前说过,如若你的耳朵治好,师父便送你回桃花城,可如今并没有治好,师父万万不会放心你离开身边,你若走也行,及笄之后再走,或许你争气,在及笄前嫁出去,也可!”

崔小眠终于明白了,贺远破天荒的一天没有出门,甚至留在府里晚膳,就是为了同她谈这件事。他这次倒还有个为人师表的样子。

“你不让我走,我不会偷偷跑路?”

“做梦,我让刑部衙门发海捕公文,一张是通辑女的,一张是通辑男的!别再给我耍女扮男装的花招,你跑到五夷,为师也会抓你回来,一两银别的没说,五夷毒雾的奥秘却老实交待了。”

一两银你个软蛋!你就这么想让贺远找到我啊!

可是贺远怎么会想到她会用女扮男装这招避开通辑呢?

只是崔小眠还没来及多想,贺远又变换招式了,大棒子用完就是胡萝卜,软硬兼施。

“好徒儿,你如今耳朵有病,自是不能和师父一起去做买卖了,你知道王府几百号人都要靠师父养活,几家田庄今年收成都不好,师父信得过的人,除了你以外,全都只会打打杀杀,做生意一窍不通,你虽然还小,可八岁就开食肆,最是聪明伶俐,你在京城把食肆开起来,就是不能赚大钱,也能减轻师父的负担,对不?”

崔小眠眯着眼睛研究贺远,这厮要是涂脂抹粉都能上台演戏了,装得比真的还像真的,皇子的年俸有多少,妩儿早就告诉她了,这还不算隔三差五的赏赐,封了王爷,除了年俸还有封地,你就算真是入不敷出,开食肆赚的那点钱还不够塞牙缝的,你丫穷疯了吧!

总而言之,你蒙谁啊!

“你这几年做过买卖吗?”

“做过”,贺远指指珍宝阁上用来装泥叫子的那个宋代官窑瓷盘,大言不惭地道,“这就是为师没花钱买来的。”

“你不怕被人认出来啊,堂堂贺王爷当小偷!”崔小眠绝壁相信贺远真的还在偷,这是一种病,他是改不了的。

贺远有几分得意:“你忘了为师会易容吗?只是为师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不到迫不得已不用那种下做玩意而已。”

就他那三脚猫的易容术?那年百变星君的女儿水千变对贺远眉来眼去,两人关在小黑屋里三天三夜没出来, 崔小眠往门缝里连塞了十个炮仗,才把他们两个炸出来!

据贺远后来说,他和水千变没那啥,只是学了两招易容术,刚想学第三招,就被她搅黄了。

崔小眠猜测贺远学得只是皮毛,因为她也只见过他易容过那么一次,就是那次在三里坡,贺远扮成老头,只不过两三下就被她识破了。

所以贺远这就是在吹牛,他手痒去偷东西是真的,十有**是把整个人包裹成蜘蛛侠,亲爹老子都认不出来。

“好徒儿,现在你知道为师缺钱了吧,为师受过很重的伤,如今每到天气寒凉时还有不适,这没本的买卖也做不了几次了......”

贺远再如何声情并茂,崔小眠也听不到,因为她根本没有看他,她的眼睛盯着手腕,那里是一串碧玺手串。

“或许我永远不能叫你们一声爹和娘,但也不能让你们受人欺负,六叔六婶婶,还有蓉蓉堂姐,你们没能杀了我,却一直在敲诈我的爹娘,这是万万容不得的!”

她忽然抬起头,打断贺远的话,问道:“师父,你是皇子,应也对我朝律法略知一二,欺瞒皇帝,并事关龙裔会有何惩罚?”

贺远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答道:“主罪之人五马分尸,上至九旬翁妪、下至三岁婴儿,满门抄斩,家产充公,九族之内男不入仕。”

崔小眠像木头人一样呆呆地发愣,目光没有焦距,并非爹娘软弱,而是一旦事发,不止是他们一家四口,整个帝师府乃至崔氏一族都要诛连!

“好吧,师父,你别再演戏了,喝口水润润嗓子。我暂时先不走了,留在京城守护父......师父。”

六叔夫妇既然敢敲诈自己爹娘,那定是早有后招,一旦东窗事发,他们便鱼死网破,逃之夭夭,留下自己的爹娘与家族共存亡。

假的崔绛春做一天王妃,六叔夫妇和崔蓉蓉就会控制她一天,而对自己爹娘的欺负也会至死方休。

这一切都是因她崔小眠而起,如果她像以前一样撒手不管,那就不是人了!

崔小眠只是个小孩子,还有残疾,如果真的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她留在这里还能投案自首,把一切揽上身,她就不信贺远真的会把她以逃妻之罪浸猪笼!

一一一

第一四四章 亲上加亲

崔小眠没想到城东的门面竟是几座二层小楼,用来做酒楼、.

贺远碍于身份没有出面,让阿木陪她去选了一间,以京城的物价来说,这房租倒也不贵,只是付钱时让崔小眠大大的肉疼——

贺远说他手头紧,让崔小眠先垫上!

做王爷做到这份儿上,崔小眠都替他那皇帝爹脸红。

租金是这样,那装修和置办桌椅板凳的银子自然也这样。

从枕头里拿出二千两银票时,崔小眠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亲师徒明算帐,何况他们还不是亲师徒,没磕头没文书,不过就是口头说说,银子上的事马虎不得。

崔小眠找到书房,准备让贺远打个借据,是你“忽悠”我开食肆的,你一毛不拔可不行!

内府管家崔蓉蓉、外府管家刘五和帐房先生韩晋也在书房里,刘五和韩晋是翁婿关系,管事的和管钱的是一家子,也就是贺远这个败家仔家里才能出现。

这三人正在和贺远汇报府里事宜,临走时将一本帐目交予贺远:“王爷,这是上个月的帐目,您看下。”

贺远接过来随手扔到一边,看到崔小眠站在门口,就对这三人挥挥手,让他们下去。

崔小眠眼尖,看到这三人转身时,交换了一下眼色,那眼神里似乎都有几分得意。

这糊涂王爷,家让咱们卖了他都不知道!

“要开食肆,你不掏钱,全让我一个人出,传出去你也不怕让人笑话,我只有十二岁,哪来那么多钱?”

贺远一指旁边的珍宝阁:“选一件去当去卖,师父随便你。”

“呸,你的东西谁知道哪一件是御赐。哪一件是偷的,我还想多活几天,拿出去卖?我不怕吃官司啊!”

贺远无奈:“花了多少银子?”

“先期已经二千两,请人和宣传也要钱。前三个月肯定不赚只赔,这些最少也要三千两。京城的物价有多贵、人工有多贵,你别说不知道。”

大掌柜一毛不拔,小掌柜出力还要出钱,你丫虐待儿童!

“好吧,你去帐房支钱吧,先前我问过韩先生,他说帐上吃紧,为师便想这银子从我自己手里拿出来,可偏偏最近手头紧。『雅*文*言*情*首*发』这才让你先垫上,既是这样,那就先到帐房支钱吧,让韩先生再想办法。”

噗,堂堂王府五千两都拿不出来。这位韩先生也太会哭穷了,听说我要开铺子,你就说没钱。

崔小眠从书案上拿起那本帐目,问贺远:“他们送来帐目,你为何看都不看?”

“你知道为师最厌烦看这些,就算他们捣鬼也无妨,哪个当差的不赚些盈头小利。不用太过计较。”

“盈头小利?你没听过一只白蚁毁掉一条大船,盈头小利加在一起就是巨贪。”

崔小眠一脸严肃,眼珠子瞪得溜圆,你说她活得多累,从五岁时就整天为贺远的荷包操心,直到八岁那年。把师徒俩开了私房菜馆,她这才踏实下来,就算贺远把家败光,还有这个小菜馆维持生计。

如今不过几年,他就把个偌大家业败得千疮百孔。几个掌事合起来钻空子,就算是小门小户,也有个家庭主妇操持家务,可这几百号人的贺王府里,就是刚才那三人说了算,那三人摆明穿一条裤子,上瞒下欺。

贺远强忍着笑,看着崔小眠的包子脸,这小东西从小就这样,恨不得把所有钱都是她来管。

“好吧,那以后你就帮师父看着家,看着钱,这帐目你拿去看看,有何出入就告诉为师。”

崔小眠把帐目看都不看,摔在桌上,对贺远道:“我帮你看家也成,第一加我的月例,第二把刚才那三个人都叫回来。”

贺远是那种有背景有身家的败家子,就像他说的,只要图个省事省心,他不怕底下人算计他的钱,大成立朝上百年,从没有过饿死的皇子。

崔小眠心疼银子,他早就习以为常,以前跟着他刀尖上舔血,漂泊流离,这孩子最怕的就是他死了没有遗产留给她。

好吧,反正今天也没事,就看看这小东西要做什么。

过不多时,崔蓉蓉三人便回来了,

贺远对三人道:“你们想来也都知道了,本王新开的食肆是由小公子打理,他还小,需要多学多历练,从今日起,这府里的大小事宜连同帐目,你们先拿给公子去看,他拿捏不准的再来问本王便是。”

崔蓉蓉、刘五、韩晋三人面面相觑,小公子只有十二岁,先前听说他要开食肆,只以为是王爷宠着他,拿些钱让他小孩子过家家,没想到如今竟然还要管家管他们!

“王爷,小公子人中龙凤,天纵英姿,堪称甘罗在世,但小公子毕竟年幼,府中事又繁琐,恐小公子不喜欢。”

崔蓉蓉一张巧嘴说出话来就是好听,崔小眠笑得比她还要甜:“崔大姑娘费心了,师父既要让我学习,我就不敢不喜欢,以后还要劳烦三位多多指教,我有个习惯,就是不论谁说话,都要看着我说,我最厌烦低头缩首或在背后说话的奴才了。”

贺远冷着脸,道:“本王至今尚无子嗣,一早说过,这个徒儿视如亲生,府中若有人对他不敬,你们三个只管上报本王,定当严处。”

贺远虽不擅持家理财,但自幼宫里长大的,发号施令、人情世故、阴谋诡计,那是信手拈来。

他这样一说,这三人都是聪明人,自是不再多话,个个垂手而立,一副恭敬顺从的样子。

崔小眠暗暗发笑,但小脸却是绷着,拿起桌上的帐目,看都不看就扔到韩先生面前:“这帐目有何问题韩先生心中明镜似的,拿回去重新做来,下不为例!”

韩先生的嘴角使劲抽了几下,道:“那定是学生疏忽了,学生回去再行做过,给小公子送来。”

“那就有劳先生啦,一会儿我让阿木到帐房支五千两,用做开铺子的钱,韩先生定是能凑出来的,对吧?”

“那学生这就去凑。”

崔小眠又看向刘五:“刘管家,你同韩先生是一家人,有些事上更要避嫌,这样吧,以后多个程序,你需要用钱报帐,先到我这里批示,府中人多口杂,你和韩先生光明磊落,可也免不了会招人口舌,多了我这一道,别人想嚼舌头也不行了。”

刘五脸上阴晴不定,皮笑肉不笑:“那以后还要有劳小公子多费心。”

“嗯,我等着刘管家给我出难题呢,三日就够了吧?”

刘五没想到崔小眠会这样说,这小东西人小鬼大,又有王爷坦护,自己若是同他硬碰硬,传出去就是欺负少主。

“刘某在府中多年,自是不会做出为难公子之事,以后就按公子说的,事事通请便是。”

崔小眠最后对崔大姑娘道:“崔大姑娘做得最好,本公子实是没有什么可叮嘱的,但能人多劳,本公子又是小孩,有些事眼高手低做不来,还请崔大姑娘帮我去做。”

“多谢公子抬爱,公子有需要奴家去做的,只管吩咐便是。”崔蓉蓉起身福福身子,嘴角挂着笑,美得如海棠含春。

“其事也没啥,就是烦劳崔大姑娘每日里代我去前院巡视一番,再到帐房翻翻帐目。”

这句话由崔小眠的童音说出来,轻描淡写,悦耳好听。可听在这三人耳中,却中针刺一般。

“小公子,这是信不过我们?”刘五和韩先生都已坐不住了。

“哪里,如是本公子每日去巡视,你们也会如此认为吗?”

“那自是不会,公子巡视理所应当。”

“那就是了,本公子堂堂男子,没空去做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所以就交给崔大姑娘先我去做,有何不可?”

刘五和韩先生受到抢白,老脸红了红,只得道:“那自无不可,在下等配合便是。”

崔小眠假装没看到,对刘五和韩先生道:“两位先回吧,崔大姑娘多留一会儿。”

刘五翁婿出了门,崔小眠笑眯眯地看向崔蓉蓉:“崔大姑娘,你听刘管家和韩先生都答应了,那你可不能偷懒啊,师父怪罪我,我就要怪罪你了,以后每日都到锦园一趟,师父常常亏你八面玲珑,面面俱到,我开铺子不懂的事都要向崔姑姑请教呢。”

崔蓉蓉又施一礼:“小公子如此厚爱,奴家怎么担得起,真是愧煞。”

崔小眠煞有介事地看看贺远,这才对崔蓉蓉道:“姑姑是自家亲戚,说不定日后还能亲上加亲,万不可过谦,否则师父会怪罪我呢。”

崔蓉蓉故做娇羞,脸蛋微红,轻启朱唇:“如此一来,那奴家就不推让了,小公子吩咐的事,奴家自当亲力亲为,只是怕如此一来,刘管家和韩先生恐怕会对奴家失了亲厚。”

崔蓉蓉不是傻子,以前三人穿一条裤子,如今崔小眠单单把她抬起来,虽说是小孩子不懂人情世故,可是那两人定会为此和自己多了隔阂。

只不过崔小眠刚才那句“亲上加亲”是当着王爷的面说的,他个小孩子能知道多少,定是王爷有和他提及,王爷当他亲儿子一般,他的话某些时候,就代表着王爷的意思。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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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中秋快乐,吃好喝好玩好!

第一四五章 农家小炒

打发走崔蓉蓉,崔小眠心情大好,就像是带肥仔去屙尿,这小子东找西找,终于找到个风水宝地屙出两坨狗屎的赶脚。『雅*文*言*情*首*发』

贺远的荷包肥仔的屎,这都是崔小眠的烦心事儿。

她长舒一口气,倒好像屙出屎的是她一样。

“好徒儿,银子到手了,为师饿了!”

这厮就是看不得崔小眠高兴,更看不得崔小眠闲着,堂堂王爷,就好像整日吃不饱一样。

崔小眠心情正好,别人心情好逛街花钱,她心情一好就要下厨房。

“想吃什么?”

“几年没吃过你做的农家饭,就做那个吧。”

崔小眠撇嘴:“你那位崔大姑娘最会省钱,你又不在府里进膳,厨房里就连蔬菜也是不新鲜的隔夜菜,平时都是我和白菜自己去菜市场买回来,今天这个时辰了,菜市场的菜也都是别人挑剩的,农家饭就是吃个新鲜,还是改日再吃吧。”

崔蓉蓉做事聪明,王爷锦园之内那是要多好有多好,极品燕窝,上好雨前,即使是王爷这样的讲究人,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听崔小眠说崔蓉蓉会省钱,贺远不置可否,他很少在府中进膳,小王妃以往来看也不是个懂享受的,崔小眠又自开小灶,崔蓉蓉对下人们节省一些也无不可。

“江嬷嬷在时,好像在府里圈了块地,自己种瓜种菜,为师今日才想起来,似是有这回事,待我问问阿木,不知道那菜地还在不在。”

崔小眠早就听贺远说起过江嬷嬷,他对江嬷嬷的感情比对皇后亲娘还要深些,那年江嬷嬷去世,贺远留在府中为她守孝三个月,乳母毕竟只是下人。能让皇子为之守孝,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主人,江嬷嬷的小菜园还在,是由早年服侍她的两名老宫女打理。府里早就没有她们的月银,这几年她们就靠那菜园子自给自足。”

贺远皱眉:“我记得那两名宫女,比江嬷嬷还要年长些,府里为何停了她们的月钱?”

阿木摇摇头:“听我娘说,江嬷嬷去世后,崔大姑娘原想将那菜园子改做他用,那两名宫女却死也不肯离开,崔大姑娘每次带人去刨地,她们便寻死觅活,没过多久。主人您就回来了,崔大姑娘怕她们再发疯惊扰到您,也便没有再管她们,只是用围墙将菜园子和内府隔开,又停了她们的月钱。让她们自生自灭。”

崔小眠的好奇心全被勾起来了,她拉着贺远的袖子,对阿木道:“这里就有个菜园子,我竟然才知道,前面带路,.”

上一世在网上种过菜,桃花城菜市场买菜。五夷人山上挖野菜,说起来活了两世她还没去过真正的菜园子。

“小主人万万不可,听说那两个老宫女撒起泼来很疯的”,阿木正想劝阻,那师徒两个已经走出门去,他连忙跟上。“主人,小主人,稍等,我来带路。”

......

从王府的后门走出去,沿着红墙一直向西。越走越荒凉,红墙变成黄泥墙,这才看到一扇破门。

贺远指指这残破的破门,问阿木:“这里也是贺王府?”

阿木有些尴尬:“就是这里,年久......年久失修......”

阿木是老实人,这事本就与他无关,只是他明明知道,却没有同主人说起过,倒像是他故意隐瞒一样。

那扇破门有和没有一样,不过就是几块破木头钉在一起,摇摇欲坠。

阿木小心地把门推开,又用双手扶住,待贺远和崔小眠走进来,这才松开手。

同破墙和那破门不同,园子里收拾得倒也干净,院里有瓜架,黄瓜新鲜翠绿,几块菜地种着茄子、豆角几样蔬菜,围着菜地则种了一圈儿小葱和大蒜,嫩绿的葱叶和蒜苗青油油的,看着喜人。

院里有两间草棚子,不像是王府原有的房舍,倒像是后来自己搭建的,听到外面有人声,两个白发婆婆从里面出来,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老姐姐,我是不是看花眼了,那是六皇子来了吗?”

“不对,六皇子怎会来这里,你看错了。”

两人想过来,却又不敢过来,有些惊恐,又有些期待,全没有传说中的疯癫。

“王爷驾到,你二人还不跪下接驾!”

阿木一声暴喝,两位老婆婆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贺远和崔小眠,木然道:“王爷可就是六皇子?”

“这里是贺王府,还能有哪位王爷?”

两位老婆婆还是站着发呆,显然是不敢相信王爷会来这里。

贺远却已走上前去,微笑道:“翠嬷嬷、琴嬷嬷,你们不认识本王了吗?”

“老姐姐,真是王爷啊,真是啊!”琴嬷嬷拉着翠嬷嬷,慌忙跪下,“王爷吉祥,王爷吉祥。”

“两位嬷嬷,才几年未见,你们的头发竟已白了,本王差点认不出来”,贺远指指身后的菜园,温声道,“江嬷嬷的菜园子,难为你们一直在打理,明日我便让府里恢复你们的月钱,再让人来将这里重新修缮。”

江嬷嬷去世只有四年,翠、琴两人也不过五十出头,可是却已白发苍苍,和四年前的样子判若两人。江嬷嬷是皇子乳母,地位比起宫女要高得多,翠、琴二人便是服侍她的宫女。

两位老婆婆一生都在宫中,直到六皇子封王,她们才随着江嬷嬷搬进王府,没过几年江嬷嬷去世,王爷走了,崔蓉蓉掌权后按规矩将她们放出府去,可她二人早已没有亲人,死活不肯离开,府里断了月钱,没了住处,她们便在菜园子旁搭了草棚,守着老主人的心血,一过便是四年。她们虽是下人,但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人,崔蓉蓉想把她们轰走。却也不敢贸然动手,几次强轰不成,索性砌了高墙,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贺远怜她们对江嬷嬷忠心一片。叮嘱崔小眠,记得让崔蓉蓉安排这两位老人的生活,再找人将菜园子整修。

“婆婆,我能在这里摘点菜吗?”崔小眠问道。

看到王爷来了,两位婆婆早已喜得流下眼泪,又看到崔小眠,便道:“哎哟,几年不见,王爷连世子都有了,三四岁就长这么高。当然能摘,你想摘多少都行,这些菜都是老婆子自己种的,新鲜着呢。”

本姑娘美貌如花,哪里长得像贺远啦。再说你们老糊涂了吧,姐十二了,三四岁......

“内个啥,婆婆,王爷是我师父,不是我爹,你们不用称呼别的,就叫我小眠吧.”

发现了这个菜园子,最高兴的就是崔小眠,这两位嬷嬷看上去并不像阿木说的那样,除了老眼昏花以外,也没只啥毛病。和她们相处好了,以后每天有新鲜蔬菜吃,还能来菜园子摘菜玩,想想就开心。

回到锦园,崔小眠就一头扎进厨房忙活起来,白菜虽然粗手笨脚。但帮着洗菜烧火还是一把好手。

主食是农家腊肉蔬菜卷,这是崔小眠在五夷时一直想做的,只是五夷没有小麦,面粉全靠货郎从山外带来,价格昂贵。她试着用糯米面做过一回,全没有面粉的松软。

在大成其他地方,小麦面粉是最常见的,把面粉用冷水搓成团,醒面一炷香的时间。菜园子里刚摘的嫩韭菜切成细粒,泡发的冬菇和崔小眠到王府后自己晒的腊肉也切成颗粒,把韭菜、冬菇、腊肉放进大碗,加盐、胡椒粉、麻油,调拌成馅。

菜馅调好,面团也醒好了。把面团擀成又大又薄的面片,把菜馅均匀地抹在上面。

从面片的边沿开始卷起,卷成紧紧的一大卷儿。用刀切成一段一段,菜卷坯子便做好了。

锅中水开,上屉开蒸,顶多再有一炷香的功夫便能出锅了。

连同蔬菜卷一起上屉的还有茄子和肉丸子。

茄子去皮切成方块装进大碗,加上两勺京城五味居的甜面酱,再加入花椒大料和盐、两大勺油,几颗干辣椒。

肉丸子与寻常的蒸丸子做法一下,唯一不同的就是丸子里面包了一颗鸽子蛋。上辈子崔小眠也做过这道菜,只是用的鹌鹑蛋,在古代,鹌鹑还只是极为少见的野鸟,现代价格便宜的鹌鹑蛋是找不到的,好在还有鸽子蛋可以代替。

趁着这三样还没有蒸好,崔小眠便开始做其他菜。

小黄瓜切成段码在白瓷盘内,五味居的甜面酱下油锅炒香,加入绍酒,煸炒出锅,倒进小碗,这便是寻常人家最常吃的黄瓜醮酱。

崔小眠把成块的豆腐捏碎,菜园子里新摘的小棠菜洗净切碎。锅内下油,用蒜沫爆出香味,下肉沫煸炒,待肉沫泛白,把豆腐碎下锅一起炒匀,水豆腐里本就有水分,炒上几下便有汤渗出来,加盐调味,再略加些清水,整锅烧开时,放入小棠菜的菜碎,搅拌均匀装盆出锅,一道农家菜豆腐就做好了。

这两道做好,笼屉也可以掀盖了。

蒸茄子渗出汤水,把这汤水下锅收汁,洒上葱花和蒜泥,重又浇在茄子上,丝毫没有浪费。

不到片刻,几道农家常见的吃食便摆在了锦园西花厅里那精致的红木餐桌上。

主食是腊肉蔬菜卷,下饭菜是黄瓜醮酱、蒸茄子、鸽子蛋肉丸,最后那道菜豆腐则既是菜又是汤。

这些饭菜放到寻常人家并不稀奇,崔小眠除了用料新鲜,刀功细腻,也并无过多不同,但是摆在王府之内,那就是大大的不同了。

贺王爷从小到大,山珍海味吃腻了,今天吃到这种农家小菜,竟是说不出的对胃口。

“好徒弟,你把农家菜加到食肆的菜谱上,为师多叫些亲戚朋友去捧场,保证他们从未吃过。”

崔小眠眼睛一亮,花大价钱到馆子里吃这些菜的人,都是些像贺远这样脑满肠肥满肚子流油的家伙,到时把这些菜的价格挑得高高的,牛皮吹得天大,人傻钱多,一本万利。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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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写得饿死我了,越写越饿,吃饭去~

第一四六章 少摸我的头发

没过两日,贺远的人便查到一位半仙——吕道婆。『雅*文*言*情*首*发』

贺王爷自是不方便将她请到府里,又不能堂而皇之登门拜访。阿木的马车行到半路,从车上走下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开外,头带文士巾,身穿儒袍,三缕长髯更增儒雅,女的十一二岁,还是幼女,穿件绯红长裙,淡红纱衣,娇俏甜美,满脸稚气。

这二人看上去像是父女, 父女二人在街上拦了一驾拉脚的马车,向着城外的清风观而去。

清风观里没有修练的道士,却住着一位吕道婆。

在京城里最有名的是算命的王瞎子和看风水的李半仙,吕道婆比起他们来名气要小得多,因为她是为特殊人群服务的!

她的服务人群主要就是豪门怨妇。

一年之中,她只有半年留在京城,其他时间她要去七华山清修,顺便再行行善放放生什么的,但凡是个懂事的都知道,她做的缺德事太多,要清修赎罪,清修再做缺德事,做完再清修。

吕道婆出费昂贵,因而她每年只接三单,一单吃半年,两单吃一年,三单还能有存款。

崔小眠听到吕道婆的工作状况后,羡慕得两眼冒光,既俗了又雅了,既害人又行善,赚得比谁都多,醒得比谁都晚,大假比谁都长。同为巫婆,这吕道婆堪称崔小女巫的现实偶像。

不用问,这对看上去很养眼的父女就是贺远和崔小眠,其实崔小眠原本的提议是扮成祖孙俩,因为她觉得老年人更迷信,所以吕道婆才会更加相信他们。可是贺远死活不肯扮老头,最后扮成个帅大叔,切,这臭美的。

吕道婆并不老,非但不老,还很美。

她头上戴了道冠。 却又穿着纱衣纱裤,总之就是半道半俗的打扮。

吕道婆号称两百岁了,崔小眠觉得她是在吹牛,看过一个戏本子。里面的小仙女璃欢儿根本不会在凡间赚这种钱。

吕道婆看了他们带来的破布娃娃,二话不说拿起剪刀便把娃娃开膛破肚。

崔小眠和贺远这才发现,原来娃娃肚子里另有玄机——

里面还有一个小人儿,这个小人儿不同之处是有头发的,这头发不是黑线做的,而是真正的头发,披头散发,.

“一千两!”

吕道婆报价,先给钱再说话。

崔小眠原想砍砍价,可贺远掏钱一向比谁都快。她还没有张开嘴,贺远的一千两银票已经交到吕道婆手里了。

吕道婆接了银票,马上换了一张脸,收起高贵冷艳,变得和蔼可亲:“官人小姐。这可是下了重咒的,用那人的头发来做法,只要将这偶人埋在水边树下,七七四十九日之后,那被咒之人必是九死一生。”

崔小眠看看贺远,肥仔可不就是在荷花池旁的树底下找到这娃娃的,原来不是仓惶间埋下的。而是按规矩一早选好地方,有目的有策略的埋在那里的。

“仙姑,您能看出这是何人所施,咒的又是什么人,比如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一千两。”

额。又是一千两,您老赚钱真容易。

崔小眠知道贺远手头紧,就这么几句话,大半间食肆给出去了。

贺远手头再紧,掏钱的速度却一点儿都不慢。刷的一下一张银票递过去,吕道婆的脸色更好看了。

“这应是在您府上发现的吧,您府上之事您最清楚,做这个的十有**都是女人,被咒之人当然也是女人,您家婆媳之间,妻妾之间可否融洽,还有您这位千金,有没有庶出姐妹看她不顺眼的,不过就是不融洽您也看不出来,女人的心事都揣在肚子里,整日哭喊吵闹的都是傻的。”

贺远沉着脸,道:“大爷花了银子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

吕道婆见惯世面,当下面不改色,笑道:“不过您也不用担忧,这施咒之人学艺未精,扎七星针时将这方法弄反了,因而这咒施了也是白施,没用!”

吕道婆说的七星针是指破布娃娃胸口的钢针,原来这针不是随便扎的,还要有方位!

回来的路上,坐在马车里,崔小眠还在心疼那二千两银子。

“那吕道婆总共才说了几句话,就收了二千两,她一定能砍价的。”

这是路上拦下的拉脚马车,车厢狭窄,两人并肩坐着,离得很近。贺远还是第一次看到崔小眠穿女装,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偏巧崔小眠的一绺长发落到他的衣袖上,他忍不住掬到手中,轻轻揉捏。

崔小眠正扭着头看窗外的风景,一回头便看到贺远正在玩她的头发。

崔小眠对这头得来不易的长发一向爱惜,见贺远玩她头发,很不高兴:“你个当师父的,摸我头发干嘛?”

贺远冷哼一声,放下她的头发,满脸的不屑:“我还是觉得你光头的时候最好看,好好的一头长发,长在你头上就是浪费,你记得每日洗头,别把虱子弄进我的锦园。”

崔小眠气得把长发拢到一侧的肩膀,不让贺远挨到,也不知道刚才被他摸脏了没有,回去就用皂角水洗上三次!

虽然这个厌胜娃娃没有引到它的作用,但贺远还是很生气,让阿木带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在王府内各处挨个搜查,上到小王妃的文绣园,下到烧火丫头的住处,全都查了一遍,除了在几个年轻丫鬟的箱子里搜到些春宫小物,却也没有别的发现。

“小公子,这几个丫鬟做下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您看如何处置?”崔蓉蓉又到锦园每日一报了。

“小事情,有啥大不了的?”崔小眠反问,她压根儿没把这些当回事,不过就是几只绣了春宫图的荷包而已,而且她看了,绣得一点儿都不真实,遮遮掩掩的,没意思。

“小公子,这可是大事,传扬出去,让人知道咱贺王爷里下人这般有伤风化,那是会被笑话的。况且王爷尚未大婚,小公子也还是垂髫之年,若是这事传到宫里,皇上皇后认为王爷纵情声色那可就了不得了。”

崔小眠点头,听起来好吓人。

“那依府里的规矩,这事该如何处置呢?”

崔蓉蓉巧笑莲兮,就好像是在讲一件闺上趣事。

“按规矩是要杖毙,活活打死。”

额,绣只带小人的荷包就要活活打死,那本姑娘房里那一摞戏本子可怎么说,还不要五马分尸?

“咳咳,这些丫头都是府里买来的吧,就这样打死了,岂不是白白糟踏了银子?”

“那卖到青楼妓|院?”

“咳咳,堂堂贺王府长大的丫头,却到青楼**,那传出去咱贺王府成什么了?妓|女训练营?”

崔蓉蓉为难了,秀眉微蹙,好看得很像训练营教官。

“小公子说得也对,那不行就交给人牙子,让他们领去?”

崔小眠无奈点头,貌似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惨绝人寰的人口买卖,这竟不是违法的!

几个丫鬟被领出府时,崔小眠问贺远:“就是几个春宫荷包而已,这是不是罚得太重了?”

贺远冲她瞪眼珠子:“你房里是不是还有那些不正经的戏本子,哪天把为师惹毛了,就把你也卖了,不对,大家闺秀不能卖,要浸猪笼!”

崔小眠拍拍小胸口,吓得一溜烟儿跑回房里,把那些戏本子全都藏到被窝里!

浸猪笼?浸!!猪!!笼!!

去死吧!

厌胜娃娃的事表面上过去了,但没过两日,贺远就把几个管事叫来,宣布过两日会有一位高僧前来做法会,将府中污晦之气尽数去除,更让管事们传下话去,高僧法会之后,如若还有心怀不轨之人,必将遭谴。

古人大多相信所有不科学的事,贺远是其中少数不相信的,但他却懂得利用这个吓唬人,尤其是那些无知妇孺。

一一一

第一四七章 师父,你睡了吗?

几日后的一天,崔小眠正在铺子里监工,阿木忽然来了。『雅*文*言*情*首*发』

“小主人,主人在外面,说是带您一起去拜会志觉大师。”

那日贺远说请高僧做法会,崔小眠就猜到是志觉大师,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崔小眠叫上白菜,牵上肥仔便跑出铺子。

崔小眠钻进车厢时,贺远并没在里面,崔小眠心里欢喜,对着肥仔自顾自地说道:“肥仔啊,你还记得和尚师父吧,一定记得的对吧,好多年没见到和尚师父了,你说他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好玩呢。肥仔你也想回桃花城了吧,我也想回去了,桃花城的人都是好人,没有人欺负我,也没有人欺负你,若是爹和娘也能到桃花城就好了,不用再受人欺负,也不用再管这些是是非非了。”

阿木撩开车帘,贺远拿了两只布偶踏进车箱,刚才他在路旁看到卖布偶的,便买了两个。崔小眠背对着车门,听不到任何动静,正在和肥仔说话呢,她的声音很轻,但贺远还是听到了最后几句。

小家伙不是早已父母双亡了吗?她的生父因为与志觉和尚的堂姐私通,抛妻弃女,以致崔小眠只有三岁便流落江湖,对了,志觉和尚的那位堂姐就是崔帝师府上的少奶奶,只是崔家是大家族,贺远又对此不屑一顾,更是不知被小家伙恨之入骨的那位是哪一房的。

崔小眠一向警觉,虽是比正常人慢了半拍,但还是发现贺远进来了。她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他手中的两只布偶上,眼睛亮了。

“师父师父,这是买给我的吗?”

“一只给你,一只给妩儿”,贺远把两只布偶扔到她怀里,道,“别玩坏了。见到妩儿时替为师给她,她也喜欢这种玩意儿。”

两只布偶有些像现代的毛公仔,是用麻布制成,里面填了棉花。外面则绣了五官,古稚可爱。一只是小绵羊,身上缀着弹得膨松的棉线,还有两个羊耳朵呢,一只是小猫咪,不用说绵羊的买是崔小眠的。

“古代也有这个?”崔小眠从小到大最喜欢毛公仔,晚上睡觉都要抱着一起睡,穿越后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惊喜万分。

“什么古代?”贺远不解。

“不是啦,我是说很是古灵精怪。好好玩呢。”肥仔凑过来闻,被崔小眠一巴掌扇到一边,鼓起腮帮子,狠狠瞪了肥仔一眼,两只小手把小羊和猫咪全都紧紧抱在怀里。生怕被肥仔弄脏了。

贺远看着好笑,小家伙整日装得老气横秋,其实也还就是个小孩子。

肥仔受了委屈,可又眼馋崔小眠手里的小羊,趴在她的脚边,哼哼唧唧。

崔小眠又故意逗它,把小羊举起来:“咩~~”

肥仔:汪~`

崔小眠:“咩~~”

肥仔:汪~~

.此起彼伏。

一一一

志觉暂居在相国寺,大成尊僧重道,立国之初便封相国寺为护国宝刹,为皇家寺院。志觉曾为当今圣上亲赐法衣,因而居于此处理所应当。

贺远轻装简行,并未带亲王仪仗。守门武僧不予进入寺内,贺远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让阿木送过去,过不多时,监寺带同几名僧人一同迎出。

“小僧不知贺亲王驾临敝寺。有失远迎,还请亲王殿下恕罪。”

相国寺为皇家寺院,别说贺王只是亲王,就是皇帝太后也常来此处,因而对于各种礼数自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亲王驾到,就是由监寺出迎,方丈只于寺内参见,却不走出寺外。

“本王来此探望老友志觉,大师不必客套,烦请转告方丈大师,本王改日再与他请教佛法。”

“既是如此,殿下请随贫僧进寺。”

监寺大师在前面引路,贺远紧随其后,崔小眠抱着小羊,牵着肥仔在后面跟着。

还没到高级客僧居住的禅房,就看到志觉和尚已经站在门口,双手合什,面带微笑,看着远远走来的几个人。

“志觉大师,您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进了禅房,崔小眠仔细打量和尚,几年没见,他一点儿也没变老,还是签子馒头似的身板,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

志觉也在看她,少顷,对贺远似笑非笑:“小僧正自纳罕,你急着召我来京城所为何事,如今才知,竟是寻回至宝,恭喜王爷,真乃可喜可贺。”

志觉说话时脸对着贺远,崔小眠在一旁看不到,她并不知道志觉在说什么,却看到贺远脸上有些微讪:“一个出家人,整日说些疯话,我让你来,是给这孩子看病。”

说着,贺远拉过崔小眠,抻着她的小耳朵对和尚道:“小家伙已双耳失聪,御医也束手无策,百里玉明又下落不明,整个大成,也只能指望你了。”

志觉心里一沉,口气却依然详和:“妙言,你听不到了吗?”

现在崔小眠站在贺远身边,正是志觉的正前方,对他的口形看得清楚,她扁扁嘴,想哭却又忍住了,最后一次见到志觉大师还是在品粥会上,那时自己的耳朵就连几米外的蚊子叫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和尚师父,我师父没有说错,妙言真的聋了。”

志觉见她能回答自己的话,松了口气:“还好,妙言天姿聪颖,竟是学会了读唇之术,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崔小眠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双手合什,对志觉道:“徒儿跪谢和尚师父治病之恩,妙言的耳朵已有很多人看过了,第一个便是百里神医,后由经五夷大巫女苦心诊治三年仍然没有起色,来到京城后又请多名御医看过,还是治不好。因而徒儿已对自己的耳朵不抱希望,能治好自然是最好的,但如治不好,徒儿恳请和尚师父不要瞒我,及早告诉我,不要让我再空抱幻想。”

崔小眠虽是志觉的俗家弟子,以前却也只叫他“大师”。今日不但改口称呼“和尚师父”,又以徒弟之礼下跪,可见这小东西对这件事的慎重。

“妙言快快起来,贫僧应允便是。”

贺远却已伸手把崔小眠从地上拽了起来。不满地斥责:“为师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从未见你对为师行此大礼。”

崔小眠白他一眼,你含得什么“辛”茹得什么“苦”,我从五岁跟着你时就会自己照顾自己,啥时用你操心了。

贺远对崔小眠道:“肥仔还没屙尿吧,你带它出去方便,说不定在这相国寺里它能找到感觉呢。”

崔小眠眨眨大眼睛,可不是嘛,以前肥仔每次到桃花寺,都要在古树底下施施肥呢。

见她带狗出去。贺远这才对志觉道:“她不喜京城,自由就随我在江湖上快快乐乐地长大,我也不想让她沾惹上这里的污糟和凶险,可她的耳朵一日不愈,我就不放心让她离去。”

志觉的小眼睛里掠过一丝笑意。那双眼睛如能洞悉一切。

“妙言聪慧,又是你从小养大,以往对你甚是亲厚,但前几年贫僧便觉她与你似是有了隔阂,今日一见,这隔阂竟似比当年更甚,莫非是你太过严厉。呵呵。”

和尚的笑声让贺远很来气,却又极是郁闷:“你只需给她尽力医治便是,治不好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朋友。”

当天晚上,贺远便带着崔小眠住在了相国寺,白菜不方便留下,只留阿木一人在寺内等候差遣。

师徒两人又像多年前那样。住在居士寮房,一个床上,一个地上,只是睡地板的不只崔小眠一个,还有肥仔。

“肥仔洗干净了吗?为师为何还能闻到臭味?”

“洗干净了。我还把它抱到和尚的香炉前薰了好一会儿呢,你闻闻,它身上还有檀香味呢。”

“那就是你又没洗脚。”

崔小眠抱起自己的脚丫子闻了闻:“我现在每天都洗脚,一点都不臭。”

可能是她闻脚丫子的样子太过可爱,贺远终于放过她:“既然洗了,就别再抠脚丫子,早些睡了,明早为师带你去黄记吃糯米鸡。”

“好啊,黄记的糯米鸡比我做得好吃,我喜欢。”

贺远刚刚躺下,闻言又坐了起来:“你会做糯米鸡?为何没给为师做过?”

“糯米鸡最适合早膳来吃,你整日睡懒觉当然没吃过,我前两日刚刚做过,白菜和肥仔都爱吃。”

贺远的自尊心受到打击,丫鬟和狗都吃过,他这个做师父的却没有吃过!

“回府后做给为师尝尝,而且你很久没有研发新菜了。”

崔小眠惭愧,自从来到京城后,她就心浮气燥,遇到爹娘后更是如此。

贺远说得对,她确实很久没有研发新的菜式了。

此时正值盛夏,寮房之内甚是炎热,窗子开着,有徐徐夜风吹进,却并不凉爽。崔小眠把身上的蓝绸衫子解开几粒扣绊,让自己稍微凉快一些。

五六岁时每当这个季节,她就是穿件小肚兜一觉到天明,稍到一些,夏日的晚上便穿小男孩常穿的对襟小坎儿,露出脖子和胳膊,也挺凉快的。

可如今十二岁了,总不能把外衫脱了,只穿肚兜吧,这相国寺也真是的,堂堂亲王也只给一间屋子。

贺远可没把自己当外人,早就脱了外裳,只穿裤子,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常年练武,这厮的本钱十足,八块腹肌加人鱼线,一样也不少。

崔小眠热得辗转反侧,他却睡得正香。

“师父,你睡了吗?”

“师父,你睡了吗?”

崔小眠轻声问道。

连问三声,贺远动都没动。崔小眠放心了,既然这人睡得像死狗一样,当然也就不会偷看了。

她动作麻利地吹灭烛火,然后脱去那件早已被汗水打湿的蓝绸衫子,只穿短裤和肚兜,当然她的短裤和肚兜并不是女子式样,全是王府里的绣娘做的,除了用料考究以外,式样和寻常小儿郎穿的一样。

扒了外面那层皮,崔小眠终于凉快了, 清清爽爽好舒服。杭城四季分明,夏天炎热,冬日寒冷,远不及桃花城的明媚。

崔小眠抱着她的小绵羊,舒舒服服睡着了。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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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群摸!

第一四八章 师母,咱们见过吗?

“走水啦,快救火!”

“来人啊,贺亲王在里面,护驾!”

......

此时居士寮房已是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御林军和僧人们提着水桶向这里奔跑。『雅*文*言*情*首*发』

相国寺为皇家寺院,寺内两百御林军常年驻守,昨夜贺亲王留宿寺内,御林军已加强防守,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阿木风驰电掣一般冲进起火的寮房,却没有找到一个人,他像疯了一样再冲出来,这才看到肥仔施施然不知从哪里跑过来,这家伙太胖,跑上几步就喘,此时气喘吁吁,身上**,显然是被救火的水淋到了,皮毛有几处烧焦,却并没有大伤。

肥仔嘴里叼着样东西,阿木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崔小眠的小绵羊,虽然沾上了肥仔的口水,却没有烧坏。

“好狗,主人和小主人呢?”

肥仔茫然地看着阿木,汪~~

贺远和崔小眠已经在志觉的禅房之内,崔小眠只是呛了几口烟,贺远迷迷糊糊,却还一直抱着她。

两人睡到半夜,肥仔忽然狂吠,用爪子猛拍崔小眠的脸,崔小眠被它弄醒,正想骂两句,忽然闻到空气中有烧焦的味道,她大吃一惊,连忙去叫贺远。

贺远是练武之人,按理说应该比常人警醒,可是这次肥仔大叫他都没有反应。

崔小眠拿起桌上一壶凉茶浇到他头上,他这才有些清醒,此时火苗已经从窗口一路烧过来,好在寮房很大,火种从窗口扔进来,距床闱还有一段距离。

贺远虽还迷糊着,可也看到了越来越近的火光,他没有多想,抱起崔小眠冲了出去!

贺远施展轻功跃到不远处的佛塔。两人向下看去,只见他们暂居的寮房已成一片火海。

两人都是衣衫不整,可这会儿正在逃命,谁也没想别的。崔小眠你八爪鱼一样挂在贺远身上,贺远紧紧抱着她。

“咳咳......肥仔还在里面!”

“那小子机灵,一定能跑出去,为师像是中了迷药。”

崔小眠呛了烟,贺远的迷药还没有完全消除,杀人放火不成,恐怕还有后招,两人没在塔上过多停留,便来到志觉的禅房。『雅*文*言*情*首*发』

寺内一片喧沸,志觉已被惊醒,正要出去看看,见贺远和崔小眠跑进来,便松了口气。吩咐小沙弥拿两件僧袍来。

刚才只顾逃命,两人都没细想,听到志觉让去拿僧袍,这才惊觉。贺远赤着上半身,崔小眠还只穿着肚兜短裤呢。

贺远一把拽过和尚床上的被单。把崔小眠像粽子一样包裹起来,这才靠在床上继续迷糊。

志觉让小沙弥煮了一碗药茶端来给他喝下,他这才完全清醒。

“为师中了迷药,你为何没有?”

在他迷糊的时候,阿木已经找来了,崔小眠穿了件肥大的僧袍,正在用块帕子擦小绵羊身上的口水。肥仔在她脚边打滚撒娇,一人一狗精神十足,不像是中过迷药,倒像是刚从戏园子回来。

“切,没有我和肥仔,你睡着觉就被人烧死了。”

贺远正想细问。 这时御林军统领进来回报,说大火已经扑灭,现场没有异常,应是火烛不慎引起。

贺远大怒:“本王中了迷药,刚刚才清醒。你等却说没有异常?”

盛夏时分,天气炎热,窗子是开着的,外面还有御林军巡视,可那杀手依然能将迷香吹进来,先将里面的人迷晕,再把火种从外面扔进来,如果不是崔小眠百毒不侵,又恰好带着肥仔,纵使贺远武功再高,此时也做了烤猪。

统领磕头如捣蒜,连忙说再去查过,只是谁也知道,这是专业杀手所为,查也不白查,那杀手一招不成,早已趁刚才的混乱逃走了。

贺远对阿木道:“这群酒囊饭袋指望不得,你让隐去查,顺便再知会张德海。”

贺远口中的张德海是太监总管,也是英宗身边第一红人。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贺亲王并未因此离开相国寺,反而依然住在这里。

下午,皇帝便派御医前来探望,皇后也赏赐了一斛明珠给贺王压惊。

看着贺远眼中一瞬即逝的落寞,崔小眠暗暗叹息,儿子被人暗杀,做爹娘的连个面都不见。

贺远把那斛明珠顺手推到崔小眠面前:“磨成粉泡茶喝,别让我再看到!”

崔小眠吐吐舌头,这么好的珠子,我才不会磨成粉呢,放进我的宝贝枕头里,免得让您看到生气。

贺王在相国寺遇险,其他皇子亲王及众大臣纷纷前来探望,三皇子宁王更是亲自前来。

崔小眠还是第一次见到贺远口中的三哥,见他不过二十**,第一暗杀组织白银梅花堂的总瓢把子,看上去眉清目秀,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和贺远有几分相似,英宗皇帝找女人有眼光,生下的儿子女儿个个有副好容貌。

宁王坐在那里,一脸温和,可能是杀人太多,隐隐得透出冷意,因而那张俊俏脸蛋更像是含了煞气,比贺远更吸引人,至少是吸引了未成年少女的目光,自从宁王进来,侍女们都在偷看,可也就是偷瞒几眼,崔小眠的眼珠子却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这就是一两银的主子,纵横黑白两道的绝顶大咖,哇塞,太帅了。

小女孩大多对这类透着邪气的男人感兴趣,崔小眠这样的假小孩也如此。

宁王名叫姚岱迥,虽是三皇子,却是英宗嫡出长子,生母便是正宫皇后王氏。按理说他这样的身份,本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选,英宗却迟迟未立太子,如今他已近而立,却也只是个亲王身份,身上的袍子依然没能换成黄的。

崔小眠隐隐觉得,贺远不回府留在相国寺,就是想在这里等着他的三哥。

两个人唇来舌往打着玄机,笑得一个比一个虚伪,虽是男色袭人,可却阴风阵阵。

崔小眠就不信他们的亲爹亲娘不知道这些事,骨肉相残,难怪贺远看着那斛明珠生气,尤其是当娘的,怎么能忍心。

姚岱迥前脚一走,贺远就让崔小眠把他拿来的东西全都扔出去,崔小眠倒也没有舍不得,说真的,这样的腹黑男配送来的东西,她也不敢用,下毒倒是不怕,可万一打开盒子飞出把暗箭什么的,那不吓死人了。

这几日麻烦事一桩接一桩,先是府里刨出个年代久远的巫术娃娃,继而贺远又被人行刺,这两件事虽说没有关联,也不像一人所为,但却都是针对贺王府,一时之间整个王府人心惶惶。

见过宁王,贺远便和崔小眠回到王府,志觉大师也一同回来,住进了锦园。

直到此时,崔小眠才见到那位假的崔绛春!

听闻王爷遇到火灾,虽然尚未大婚,王妃按理也是要来问安的,何况又住得相隔不远。

眼前的崔绛春同崔小眠一般年纪,却更加瘦弱,久不见阳光,巴掌大的小脸青青白白,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容颜秀丽。她虽是低眉垂目,可崔小眠却看到她的一双眼睛却正偷偷打量自己,那目光凌厉得与她的年龄不相衬。

难道她认识我?或者知道我是谁?

崔小眠是假小孩,从小到大,她都觉得同龄人幼稚蠢笨,可偏偏这个假的崔绛春,却让她没有这个感觉。

妈蛋,多亏贺远让火烧了,姐才能有幸见到这位多年的替身,竟然还是个狠角色。

对她,崔小眠原本是有些怜惜的,否则也不会自做主张把采芝堂的糕点分一份送给她,直到看到她对自己的父母不闻不问,这份怜惜才慢慢转淡。

“听闻王爷遇险,妾身心里担忧......”

“还未大婚,崔小姐不必自称妾身,本王听着很是刺耳。”

崔绛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贺远打断,而且毫无情面。

陪着崔绛春一起来的崔蓉蓉连忙圆场:“王妃年轻,既是王爷不喜这样,那下次改口也便是了。”

“嗯”,贺远对崔蓉蓉明显比对崔绛春要客气,淡淡道,“崔大姑娘,本王同崔小姐尚未大婚,同住一府已是不妥,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不必惊扰崔小姐,以免瓜田李下,传出去有损小姐闺誉。”

“是,奴家知道,奴家这便陪王妃回文绣园。”

崔蓉蓉正要扶崔绛春起来,崔小眠在一旁窜了出来。

“师父,近来府里不甚安宁,让我护送两位崔小姐回文绣园吧,我会武功,定能护得周全。”

说完,她不等贺远阻止,已经跑出门外,等着崔家两女走出来。

贺远不知道崔小眠又要冒什么坏水,但他对文绣园的这位准王妃素无好感,索性不去管她。

崔蓉蓉搀着崔绛春从屋里出来,见崔小眠正笑眯眯地等着她们。

“师母您好,我是小眠,来到京城后早就想到文绣园给您请安了,可又怕打扰师母养病。”

崔绛春一双美目看向崔小眠,柔声道:“这便是小公子啊,果然聪明伶俐,难怪王爷视若己出。”

“咦,王妃师母,我怎么觉得您好生面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崔小眠纯属没话找话,她敢保证自己这是头一回见到这位替身。

一一一

第一四九章 当穿越遇到重生

关于那天之后发生的事,很多年后,崔小眠每每想起,.

那日送崔家姐妹回到文绣园,崔绛春却没有进屋,对崔蓉蓉道:“今儿个天气好,我想在园子里坐一会儿。”

“王妃,这大热天儿,还是进屋吧。”崔蓉蓉笑道,这姑娘一开口便带三分笑,端的是和蔼可亲。

“秋千架下就有荫凉,我去那里坐下,小眠,你也随我来吧。”崔绛春看都没看崔蓉蓉,径自向秋千架走去。

崔蓉蓉无奈,只好在后面跟上,却又听崔绛春道:“堂姐,王爷突遇变故,府里又有的忙了,你还是去忙吧,这里有小眠在,你不用陪我了。”

这话出口,别说是崔蓉蓉,就连崔小眠也是怔住了。崔小眠虽是晚辈,可毕竟男女有别,这崔绛春年纪再小,也是大家闺秀,这个礼数难道不懂吗?

崔绛春显然是看出了他二人神色不对,微笑道:“这不是还有丫鬟在吗?堂姐不用多虑,快些去吧,小眠,陪师母到那边坐坐。”

当着崔小眠的面,崔蓉蓉不好多说,只好福了福身子,告辞离去。

崔绛春坐在秋千上,崔小眠恭敬地立在一旁,和师母如此亲近,倒像是青梅竹马小情人在幽会╮(╯▽╰)╭

“小眠,你说你看我面熟,是真的吗?”崔绛春侧过身子,笑盈盈地看着崔小眠,一张小脸神采奕奕,全不似初见时带死不活的模样。

“师母啊,小眠想起来了,师母就像戏本子里画的人儿一样好看。”崔小眠的嘴上像抹了蜜,至于她平日里看的都是什么戏本子,那就问她自己吧,担心被“扫黄”,那些戏本子如今还藏在她的被窝里呢。

“你这孩子倒是会说话。是你师父教的?”

贺远会教这个?那人满嘴喷粪,没有一句好话。

“是啊,师母猜对了,这都是我师父教的呢”。崔小眠从荷包里拿出颗糖豆儿,递给崔绛春,“师母,您尝尝,这是公主姑姑做的,我和师父都爱吃。”

这颗糖豆儿便是由妩儿亲手制做,崔小眠正式命名的“秀逗”糖,原本是酱色,并不起眼,经过崔小眠提议。妩儿试了几次,终于改成了红色。

在这之后的很多天里,崔小眠都在反复回想今天发生的每一幕,她发誓,.她真的是只想捉弄崔绛春,她绝壁没有想到别的事!

秀逗糖初吃极酸,稍后便又酸甜适口,所有吃过的人都夸神奇。

糖豆红得发亮,在崔小眠洁白的手掌里滴溜溜打着转儿,崔小眠把小手送到崔绛春面前,道:“师母。您尝尝。”

令她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崔绛春看着这颗糖,眼睛里满是惊恐,甚至抬头看了看崔小眠,颤声问道:“这是何物?”

“妩儿姑姑做的秀逗糖。”

也就是一瞬间,崔绛春的脸色又恢复如常。她的嘴边含着笑,慢条斯理地道:“既然是公主做的,那我就尝一尝。”

她伸出玉指,将糖豆儿拈起,又仔细看看。这才放进嘴中,紧接着便又秀眉蹙起,但随后便又脸带微笑,对崔小眠道:“这糖果然与众不同,先酸后甜,就如这世事人生。”

崔小眠自叹不如,都是十二岁,人家还是真小孩,肿么说出来的话就这样百转千回,这样有学问呢。

“小眠啊,你喜欢吃糖?那上次王爷赏赐的采芝堂的糖果点心,其实都是你打发人送来的吧,你这孩子真是有心。”

“嘿嘿,我小孩子不懂事,这都是师父教得好。”崔小眠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觉得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她从没见过比她还要虚伪的小孩儿。

“师母啊,您也喜欢吃糖吧,我听妩儿姑姑说,有一种糖看上去像泥巴一样,可是吃起来却有特殊的味道,有些发苦,可是却很好吃,大成没有的,要从红毛人那里才能买到,说得小眠做梦都想吃呢,不知道师母吃过没有。”

“带苦味?像泥巴一样?这样的糖听听就够了,怎么会好吃呢?”

崔小眠还不死心,继续试探:“小眠听说很好吃的,我还听京城里的人说,红毛人还有一种叫什么啡的东西,也是黑乎乎的,泡水喝初时也是苦苦的,可是喝得多了,不但不觉得苦,还很香呢,困的时候喝一杯,马上就精神百倍,小眠背起书来就发困,好想喝一口。”

崔绛春茫然地摇摇头:“怎么现在这样时兴吃喝红毛人的东西了吗?我整日在园子里,这些都没有听说过呢。”

崔小眠彻底相信,要么就是崔绛春真是会演戏,要么就和自己不是一样的人!

崔绛春不是穿越女,人家是货真价实的本土小孩!

一点儿都不像小孩,太不好玩了!

直到回到锦园,崔小眠一边在厨房做饭,一边还在吐糟。

从爹娘的话里知道,这假的崔绛春是六叔和六婶婶找来的。那么当时也只有三岁,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就算再聪明,被大人们教上无数遍,也会出差错。何况当时她还亲手给皇后敬过媳妇茶。显然也是担心她会漏馅,这才让比她年长十岁的崔蓉蓉陪伴身边,皇后只是见过一次,倒也罢了,可当时府上还有江嬷嬷,江嬷嬷对贺远比亲娘还要亲厚,贺远不在府中,江嬷嬷定会对这位只有几岁的小王妃尽心照顾,如果连江嬷嬷也没有发现异常,那就是这位假的崔绛春太厉害了!

三岁的孩子即使再聪明也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吧,这太不科学了。

一一一

傍晚,文绣园内。

崔绛春坐在秋千架下,看着远去的小小背影,那是崔小眠。

自从知道贺王身边有个小徒弟之后,她便心神不宁。

崔小眠没有猜错,如今坐在文绣园里的崔绛春真的也是个假小孩。

只是她不是穿越的,她是重生的。

上一世真正的崔绛春三岁便嫁进王府,而她就是崔绛春的陪嫁丫鬟!那年崔绛春三岁,她四岁,她的娘亲就是崔绛春的乳母,她们虽是主仆,却实为一奶姐妹,自幼一起长大,直到绛春出嫁,她便顺理成章做了绛春的陪嫁丫鬟。

那时她当然也不叫崔绛春,她的本名叫秋香,典型的丫鬟名字。

贺王爷姚岱远在大婚当日就走了,据说是为了表小姐沈玲伊,而她就伴着崔绛春住在了王府,也是这座文绣园,只是当时她的身份只是个小丫鬟。

不久之后,崔绛春的堂姐崔蓉蓉也来了,说是来照顾堂妹,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另有所图。

崔绛春和所有的富家女一样,天真无邪,她三岁便做了王妃,却又被夫君冷落,远离父母住在陌生的王府,可是却没有让她变得孤僻,她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赢得了整个王府上上下下的喜爱,王爷的乳母江嬷嬷更是把小绛春当成亲人一样疼爱。

可是绛春最好的朋友只有她秋香,为了和秋香姐姐说心事,绛春甚至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

“秋香姐姐,你说王爷还会回来吧,我猜他一定会的。”

“秋香姐姐,这是江嬷嬷给我绣的荷包,送你一个。”

“秋香姐姐,这是宫里赏来的樱桃,你一向爱吃,快来尝尝。”

即使娘家就在京城,可是依规矩,王妃的爹娘也不能经常到府里探望,小小绛春便把她当成了亲人,什么好东西都要分她一半。

可不知为什么,绛春并不喜欢堂姐崔蓉蓉,不过蓉蓉比她们都要年长,很多事还要靠她提点,秋香便偷偷劝绛春不要对堂姐使性子,这王府里她们人单势孤,多一个朋友就多一份力量,何况崔大姑娘还是一家人。

绛春很单纯,从那以后便主动对堂姐示好,宫里赏了东西,小小绛春宁可省下自己的,也要分一份给她们两个。

直到多年之后,秋香还在想,如果王爷没有回来,她们若许会永远做好姐妹。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年,她十五,绛春十四,而崔蓉蓉已是二十四岁的老姑娘,可却比她们二人都要漂亮。

已经走了十一年的王爷回来了。

那一夜,小绛春躲在被窝里红着脸对她说:“秋香姐姐,王爷和我说话时,我的心跳得好快啊,我不敢看他,可又好想看他,你猜王爷是不是也欢喜我呢?”

“不论他是不是欢喜你,都是要与你正式圆房的,我听江嬷嬷说,皇后娘娘已经选了黄道吉日,就是下个月初十,就让你们圆房了。”

说这番话时,秋香的心里酸溜溜的,她没有告诉绛春,她也喜欢王爷。

王爷并不像她们以前想像的那么老,他不过二十几岁,早已褪去少年人的青涩,可又没有中年人的老成,就像是一棵临风的树,牢牢地扎根在少女的心里。

王爷对这位小娇妻并不讨厌,而且还很有好感,还没有圆房,便三天两头约了绛春一起出去,有时到郊外遛马,还有时便带她到湖中泛舟,而每一次,做为贴身丫鬟,秋香都会陪在身边。

这也是秋香最痛苦的时候,看着他们二人卿卿我我,她的心就像刀割一样难受!

一一一

第一五零章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那天是初七,再过三日绛春就要和王爷圆房了,到那时她就是真正的贺王妃了。『雅*文*言*情*首*发』

秋香正在帮绛春梳头发,初十那日会有盛大的仪式,这也是皇上当年应允崔帝师的,王爷忙着筹备大婚,已经两日没来看望绛春了。

绛春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自己还带着稚气的容颜,问道:“秋香姐姐,他们都说王爷喜欢沈小姐,是真的吗?”

秋香不太自然地笑笑:“那你问过王爷吗?”

“当然问过啦,王爷说他年少时是喜欢沈小姐,可我既然同他成了亲,我就是他的责任。可我当时只顾吃糕点,忘记问他责任是喜欢吗?对了,秋香姐,采芝堂的蜜三刀真的好吃,下次让王爷带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好,当然好。”

绛春又开心了,咧着小嘴对着镜子笑,但她的笑容很快便凝固了,继而变成了惊恐!

她在镜中清楚的看到,她最最亲厚的秋香姐姐,从她身后揪住她的头发,将三颗红色的药丸一起塞进她的嘴里。

那药丸圆溜溜的,红得可爱,就像一颗糖豆儿。

秋香眼睁睁地看着绛春痛苦万状,想喊却喊不出,想挣扎却全身痉孪。

绛春死了,在她大婚前三天,小王妃面色如常,舌头、指甲、眼睛看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御医查不出任何端倪,最终定为猝死。

秋香亲手杀死了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妹,却没有悲伤,连她自己都奇怪她为何这样镇定,或许是她想杀死绛春很久了。

是啊,绛春什么都有,而她什么都没有,甚至就连心爱的男人也只能偷偷地去看,去想,不能像绛春那样大胆地问出来。说出来。

直到那天,沈玲伊出现在她面前,交给她三颗红色的药丸:“你替我把这药给崔绛春分三次吃了,我认你做义妹。给你一个好出身,再让你做上贺王爷的侧妃。”

秋香接过药丸,却没有马上动手,她想给绛春最后一个机会。

她问绛春:“这对玉镯好漂亮,能送我一只吗?”

绛春笑嘻嘻地拉过她的手,把其中一只玉镯戴在她的手上。

她也笑了,问道:“玉镯你舍得送,那如果是夫君呢,你也舍得分一半给我吗?”

绛春眨着大眼睛想了想,坚定地摇摇头:“我肯定舍不得。『雅*文*言*情*首*发』但我会给姐姐找个好婆家,姐姐也会像我一样,找到个好夫君。”

她没听沈玲伊的,她把三粒药一次性全给绛春吃了下去,不用慢慢死。要死就死得干干净净!

......

就在绛春头七那天,崔蓉蓉在王爷面前做证,说亲眼看到秋香喂王妃吃下剧毒!

她得到消息,知道王爷很快便会来抓她,她便急急忙忙逃出府去,她要去大长公主府找沈玲伊,寻求她的保护。

她一路躲藏,千辛万苦来到公主府,可沈玲伊非但没有见她。还让手下一个干瘦老头将她塞进马车,在车里把她活活掐死。

当她再醒来时,她回到了三岁那年,她的娘亲还是帝师府的乳娘,侍候的小姐还是崔绛春,此时的绛春只有两岁。像前世一样粘着她。

可是她却不想再看到这张熟悉的脸,趁着四下无人,她把小绛春推进了花园的池塘。

绛春落水后,她悄悄躲在一块太湖石后面,看着她娘带着丫鬟们四处寻找小姐。明明是她和绛春都不见了,可就连亲娘也是只找小姐却不找她,她恨恨地吐口唾沫,崔绛春已经掉进池塘了,她还这么小,应该早就淹死了。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眼睁睁地看到崔绛春从池塘里爬上了岸边,嘴里还嘀嘀咕咕在说着什么,秋香侧耳细听,只听崔绛春说道:“尼妈真的穿越啦,老纸没死,老纸穿越啦!”

秋香一头雾水,什么是穿越,莫非从池塘里爬上来就叫穿越,一定是的!

做贼心虚的秋香并不知道,她推到池塘里的是姐儿崔绛春,可是爬上来的却已经是崔小眠了。

崔小眠无父无母,没有男朋友,没有闺蜜,甚至连狗都没有一条,家里寄居的小强都被她用拖鞋拍死了。她十几岁就开餐馆,小算盘打得很精,如今她病得很重,死了没人收尸,委托殡仪馆还要付上一笔丧葬费。

崔小眠索性趁着还有一口气,签下器官捐赠书,把身上所有能用的零件全都捐给有用的人!

这姑娘觉得自己很聪明,既行善又有人收尸,还省了一笔买骨灰盒的钱,她打电话问过火葬场,最便宜的骨灰盒也要两千块,墓地更是买不起,对了,医院因为她的善举还免了她的住院费,太划算了!

她心满意足,得意洋洋地躺在床上等死,于是她穿越了!

两岁的崔绛春也没有太多记忆,穿越大神直接忽略不计,崔小眠没有原主记忆,只能靠自己摸索,她当然更不知道曾经有个陪她一起玩儿的奶姐姐秋香了。

秋香杀人不成,又不知道崔绛春已经变成另一个人,她担心哪一天崔绛春说出被她推进池塘的事,虽说小孩子说话没人信,但是说得次数多了,大人们肯定会起疑心。

从那天起,她就死活不肯再到帝师府陪小小姐一起玩儿,她娘无奈,便由着她跟着赌鬼阿爹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她在赌场认了崔家六爷做干爹,不久就变成了崔绛春住进了王府,这些年经历了很多事,直到今天第一次见到崔小眠。

实在是太像了,除了性别以外, 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徒弟长得竟和真正的崔绛春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何重生后却没有按原有的轨迹进行?

真正的崔绛春早就被崔家六爷找的人杀死了,她就是独一无二的崔绛春,前世她恨之入骨的人,如今被她取代。

可是这个原本没有的崔小眠,又是哪里出来的,难道是死了的崔绛春的魂魄附身在这个小男孩身上吗?

一一一

今天第一次治疗。崔小眠牵着肥仔来到志觉大师的房间,手里端了一盘她亲手做的素点心。

和御医们一样,志觉也是用针炙,崔小眠每次看到志觉拿出那个装针的小盒子。就连头皮都发麻。

“大师,御医们都快要把我扎成筛子了,还是没用,要不您换个法子?”

志觉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反问:“妙言,在这王府可是住得并不舒心?”

‘咦,大师您看出来啦,如果不是为了......我早就走了,对了,您和我师父是好朋友。您说我师父是不是也和那位三皇子一样,想当太子当皇帝啊?”

“阿弥陀佛,妙言,你师父同你一样,也不想留在这里。无奈他的身份令他不得已而为之,况且,这府里还有他的发妻,你尚年幼,这个中道理或许你长大后便会知晓。”

“好吧,咦,大师。你啥时给我扎了一堆针啊,呜呜呜,好吓人啊!”

......

初次施针,并未见效果,志觉一向笑容可掬的脸罩上一层肃穆。

“妙言,贫僧与你也算师徒。你可否对贫僧说句实话?”

“和尚师父,我知道您要问什么,我没有告诉御医,也没有告诉师父,害我的人是沈玲伊。可师父不相信,还找了一堆理由为她开脱,说得我都快要怀疑自己了,所以我也不想告诉他了。可是既然您问,我不会瞒您。沈玲伊用的药是五夷草田大巫女所制的百虫散,中毒后在表面上是看不出的,中毒迹像在耳朵眼里面,所以上次您也没有看出来......我来到五夷山里,那里的紫雾以毒攻毒,把我身上的毒素去除,我保住了性命,但耳朵却还是听不到,大巫女给我治了两年,都没有起色。”

崔小眠把那三年的事都对志觉说了,只是没有提她做了巫女的事。

“妙言,世上诸般丑恶,听不到或许并非坏事。”

崔小眠冰雪聪明,已经明白志觉的意思,她嘻嘻一笑:“内个啥,大师,我都聋了几年了,早就习惯了,只是师父不死心,逼着我来治的,治不好也没啥,安安静静挺好的。”

“好什么好?你哪里好了?”贺远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他一把扳过崔小眠的身子,怒道,“你不是最爱听说书吗?来到京城这么久,为何一次也不去? 你既是一口咬定是玲伊害你,那为师寻你回来已有几个月,来给你保媒提亲的都快要踩断门槛,你说玲伊能不知道吗?可她为何却视而不见,按理说她知道你没死,应该来追杀你才对啊。”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不师父你去问问她?”

“胡闹!”

“要不我自己去问?”

“你敢!”

“怎么不敢,贺远你丫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她那些烂事,你口口声声要保护我,可是我被人害了你却不相信,就因为那是你相好!这个师徒是没法儿做了,大师你给做证,我今天和他一刀两断!不对,割袍断义!”

说着她从裤腿里抽出她的小匕首,嘶拉一声,把袍子的下摆割下一截扔到贺远脸上。

话说这还是她听说书的学来的呢,今天第一次试用,好像还挺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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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东西竟然和他来这招割袍断义,他快刀小阎罗行走江湖多年,也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真的割袍子!

“师父把你一手养大,如同亲生,割袍断义不是师徒所为,你应学哪吒,割骨剔肉!”

割!!骨!!剔!!肉!!

一一一

第一五一章 巫女的第一次

崔小眠和贺远互相瞪视,眼神如飞刀,刀刀催人老!

志觉大师就被催老了,他点上檀香,坐到蒲团之上,端起清茶,准备与他们共度悠闲时光。『雅*文*言*情*首*发』

可是这时,戏台上的两人发生了变化,真是情节跌宕,**连起!

崔小眠小手扬起,一个天女散花,一团黑乎乎的粉末朝着贺远洒下来,既像风儿又像沙,缠缠绵绵、纷纷扬扬。

志觉大师慈悲为怀,他想提醒贺远闭住呼吸,他张开了嘴,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喝了口茶。

贺远冷嗯一声,又来这招胡椒粉,你丫天天哭穷,银子都买了胡椒粉对付我,老纸才不上你的当!老纸金枝玉叶,眼睛也是二十四k的,哪能再让你摧残!

于是他果断闭上了双眼。

~~~~(>_<)~~~~

每个巫女都是从女孩长成的,每个女孩都有第一次,崔小眠把她的第一次,毫无保留的给了贺远。

这款看上去像胡椒粉的毒,有一个香艳缠绵的名字——冰火两重天!

崔小眠用了一夜的时间,首次将巫女咒与毒散完美结合,她原是想把这个用在偷看她洗澡的色老头身上,可是老头没找到,今天一生气,就先给了贺远。

本巫女的处女之作!

所谓冰火两重天,就是左侧身子寒冷如置身冰窖,而右侧身子则如烈火炙烤!

冷得彻骨,热得火辣,冷热交织,欲罢不能,痛快淋漓!

志觉大师早就想领略五夷毒散的风采,今日终于得见,他取出纸笔,认真记录下贺远中毒后的每一个症状。

第一炷香:贺远牙关打颤,破口大骂:“崔......崔小眠。你这样折磨师父,不怕天打五雷轰啊!

崔小眠:“我好怕啊,快来轰我啊。”

第二炷香:贺远声音放软,浑身如筛糖。抖得**:“好徒弟,你......你最乖了,师父加你月钱,不对,直接给银票,有解药吗?”

崔小眠:“不稀罕!”

第三炷香:贺远声音嘶哑,如同快要发情的猛兽,令和尚全身酥软:“臭和尚,你不是懂医术吗?快.......”

和尚:“这是传说中的五夷之毒,贫僧没有解药。”

第四炷香:贺远气若游丝,声音哀怨缠绵,如期如诉,可惜崔小眠听不到:“乖宝宝。给......师父解药吧,师父同表妹......久无往来,并非你想的那样,师父改日约她出来,与你当面对质。可好?”

崔小眠把脑袋凑过去,伸手摸摸贺远的左脸,好冷,再摸摸贺远的右脸,好烫!

她从身上摸出个黑乎乎的药丸子,放在嘴里嚼了嚼,好臭,她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愿望把药丸子嚼烂,这是神马解药,一定要混着巫女大人的口水才能有效!

她把嚼好的一团臭哄哄的糊糊吐出来,塞进贺远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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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大悲的志觉大师不忍再看,冲进茅厕呕吐去了,屋里只留下贺远和崔小眠。

贺远咂咂嘴,倒也没觉得有多恶心。和尚真是矫情。他坐了起来,身上冷热全消,舒适无比。

“小眠啊,这种药你还有很多吗?”

崔小眠点点头:“自产自销,有市有价。”

贺远扑通一声又躺了下去,再也不肯起来。

次日清晨。崔小眠推开窗子,便看到两只喜鹊落在窗外的树枝上,喜鹊登枝,好兆头!

崔小眠开心了一小会儿,就看到她想看的人了!

娘亲!

只是娘亲身边还站着一个—— 六婶婶!

虽说女儿就在王府内。但以往六婶婶来也只能偷偷摸摸,王府规矩大,哪里到处看,更别说看到王爷了。

如今听闻志觉大师住进王府,六婶婶便打着大师俗家堂姐的名头堂而皇之进了锦园。但还是担心,就硬逼着妯娌崔家五少奶奶黎氏陪她一起来,黎氏怎么说也是王爷的岳母,有她跟着腰杆也粗些。

最重要的是,六婶婶早就想进锦园了,听女儿说王爷师徒二人对她都有好感,能在王爷面前走上一圈加深印像。

小王妃再过两三年就能圆房,到那时尘埃落定,瓜熟蒂落,最后这两年尤其是关键,听说那个假的崔绛春年龄越大,就越是不服管教,女儿年轻心软,如若能得到王爷允许,她这个当娘的能经常来王府小住,就能帮着女儿把那个西贝货牢牢地控制在手里,到时即使女儿没有名份,整个王府也能控制在她们母女手中。

志觉大师正在园中欣赏金鱼,贺远和崔小眠站在他身边。崔蓉蓉陪着母亲和五少奶奶黎氏进来,连忙引见。

六婶婶看到他们三人,呆了一呆,这场景有些熟悉,她的记性一向好,昔年桃花寺外的美少年竟就是贺王爷,他身边的小号美少年想必就是他那日带的小孩。

贺远的眼睛从六婶婶脸上掠过,停在黎氏身上,却不施礼,只是微微颌首,漠然道:“崔夫人好久不在,既然来了,今日就在府上小坐,恕本王公事繁忙,失陪。”

说完,他牵了崔小眠的手就要离开这里,崔小眠挣扎着回过头来,见母亲黎氏和六婶婶站在那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六婶婶脸上只有失望,但母亲却已尴尬地低下了头,她出身名门,哪里受过如此难堪,自己的女婿非但端着架子冷着脸,甚至没有任何礼数。

崔小眠恨恨地瞪了贺远一眼,使劲摔开他的手,跑了回来。

她笑盈盈地对崔蓉蓉道:“崔大姑娘,亲家夫人和这位崔六奶奶好不容易来一次,师父让务必设宴款待,师父有事不能亲自相陪,命小眠陪两位夫人饮宴。崔大姑娘定是知道两位夫人的口味,劳烦你吩咐厨房准备便是。”

崔家三人的脸色稍霁,黎氏含笑福了一礼:“多谢王爷美意,妾身心领,只是小公子学业为重,不必相陪。”

崔小眠在心里暗赞母亲,果然有淑女之风,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再看六婶婶却已喜形于色,对黎氏道:“五嫂过谦了,难得王爷一番美意,小公子又谦和懂礼,咱们就在此讨扰些时辰,哪怕逛逛这王府花园也好啊。”

黎氏正在犹豫,崔小眠一闪身来到她面前,低声肯求:“亲家夫人,这是师父交待下来的事,如若您走了,小眠定会被师父责骂,您留下多坐一会儿,吃顿便饭吧。”

看着眼前小孩的那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黎氏方才心中的积郁全消,微笑道:“如此那就打扰了,让厨房便饭便可,不必太费心思。”

崔小眠大喜,忙让崔蓉蓉快去准备,自己则陪着黎氏和六婶婶坐在凉亭内,与志觉大师闲话家常。

志觉早已出家多年,父母早已故去,他对俗世家中之事也只是略问一二,倒是六婶婶在那里说个不停,无非就是族中出了志觉这样的一代高僧是如何难得,如何光宗耀祖,祖坟冒青烟。

志觉手捻佛珠,笑而不语,牙签似的身板坐得笔直,硕大的脑袋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犹如佛光普照。

这时崔蓉蓉回来,崔小眠让崔蓉蓉带着两位夫人到西花厅暂坐,又让白菜去请王妃,她到厨房看看。

没等黎氏客套,她便施了个礼,一溜烟儿的跑开了。

刚刚跑出花园,斜次里伸出一只手把她拉起旁边的竹林内,那爪子力道很大,拽得她的胳膊生疼,爪子白净修剪得齐整,但常年握刀留下的茧子清晰可见,手背上有一处浅浅的疤迹,看不真切,只有始作俑者才知道,那是被她的铁嘴钢牙咬出来的!这人的皮坚实耐咬,又常备着无痕疗伤的灵药,一双手被她咬过无数次,却也只留下这么一处伤痕。

“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崔小眠唬着脸,瞪着那只抓着她胳膊的爪子,两人离得很近,几乎贴在一起,她能清楚闻到贺远身上的清爽。

“你打着为师的旗号拉拢讨好崔家的两个女人,究竟是要拍谁的马屁?”

就这心胸,还男人呢,鼠目寸光,小肚鸡肠,姐是那种靠溜须拍马混饭吃的人吗?

“我拍马屁?我在帮你善后擦屁股!你做的事说的话像是出身贵重的皇子吗?就是贩夫走卒也比你懂礼数!你若是真的看不上崔家人,就提着脑袋找你那皇帝老爹抗婚,别吃着碗里,占着锅里,还对人家如此轻贱。你爹发神经硬要逼婚,关崔家何事,你以为你不能娶你表妹就是天大的委屈,人家小姑娘嫁个大叔难道就不委屈吗?”

崔小眠承认自己从来就不是胆大包天的人,以往和贺远没大没小,可也从没这样连同他爹一起骂,更何况他的爹可不是普通的爹。

贺远一把捂住她那仍在喋喋不休的小嘴,冷冷道:“你知不知道,刚才这番话若被人听去,这就是大不敬之罪,到时连为师也保不了你!你小小年纪自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别人定会说,这是为师教给你的,到时咱们师徒一起被终身圈禁,正好能让你好好尽孝,知道何为尊师重道!”

一一一

第一五二章 辛苦了您呐

贺远想不明白,小光头从小和他在一起,既是师徒,又是多年搭档,一句话、一个眼神,.他反感那门亲事,整个崔家他也只看崔蓉蓉一人顺眼而已。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崔家人示好,对文绣园里的那位讨好巴结。虽说崔小眠从小不听话,但也从未像眼下这般。

崔小眠被他捂住嘴发不出声音,只好又踢又踹,他这才松开她。

崔小眠像离岸的小鱼,大口喘着气,道:“你想捂死我?把爪子拿开!”

贺远像是看准了她会逃跑,一只手像铁钳子似的紧紧箍住她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为师倒是今日方知,崔蓉蓉就是你那仇家的女儿,你却如此抬举她,究竟做何?”

崔小眠不理他,铁了心打死也不说。贺远是她的口头师父,也是多年搭档,一句话、一个眼神,两人都极有默契。虽说贺远从来不着调,但也从未像眼下这般,轻视她的母亲,还忘了她是吃软不吃硬!

如果不是贺远抓住她的那个方位无从下嘴,崔小眠早就把那只狗爪子咬成一堆白骨了。

她恨恨地磨磨牙,发出咯吱吱的难听声音,反正她自己听不到,贺远却下意识的手一抽,松开了,这原理就如惊弓之鸟,被咬的次数多了,也就有了条件反射,这就是科学!

他的手甫一松开,崔小眠已在一尺以外,姐去也,师父你要是发火就在这里自己发。

崔小眠挑着人多的地方跑,堂堂王爷,总不能当着下人的面追打徒弟吧,看你怎么抓我。

她一溜烟儿地跑进厨房,见厨子们正在忙活,她找来今日的菜单看了看。还算满意,崔蓉蓉做事漂亮,这菜单拟的既不奢华,又很精致。

崔小眠素知王府的厨子都是崔蓉蓉找来的。手艺一般,但也说得过去,不过除了她和贺远以外,别人似乎也都觉得挺好的。

她来厨房是想亲手给娘亲做个小菜,可是到了厨房,却不知做什么才好。

在娘亲身边时,她只有两三岁,并不知道娘亲的口味和喜好,崔蓉蓉的菜单上的菜肴,也只是注重菜名吉祥富贵。却并无特色,看不出有何偏好。

她想了想,叫了名负责“打荷”的下人,帮她准备食材。『雅*文*言*情*首*发』食材都有现成的,手到擒来。

木耳、鲜竹笋、马蹄全部切碎。和猪肉茸拌在一起,当入姜沫、料酒、盐、糖、麻油、葱花、生抽,调成馅,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待肉馅被搅得有了劲道便放在一旁备用。

油豆腐皮用温水泡软,切成适中的块,把调好的肉馅像包春卷一样卷起来。在封口处抹上少许鸡蛋清,这样就不担心会散开。

把卷好的腐皮卷上屉大火蒸熟,出锅后洒上葱花,一道清淡却又口感丰富的木耳竹笋马蹄鲜肉腐皮卷便做好了。

只做一道菜便好,多了反而会让人多想,崔小眠不想因为这事招来议论。给娘家给整个崔家再惹麻烦。小公子擅烹饪的事早已传遍整个王府,但能让小公子下厨房的,也只有王爷一人。亲家夫人虽然身份贵重,但在王府内从不受重视,王爷回来三年也没有同岳父岳母一起进膳。今日破天荒地让小公子做陪,小公子亲自下厨已属难得。

崔家三人已在西花厅等候多时,崔绛春也来了。崔小眠回来后,便让丫鬟们开始上菜。西花厅不在锦园,而在王府花园的一侧,大多用做招待宾客。做了“皇亲国戚”多年,逢年过节,皇后设宴,黎氏也常常陪婆婆一起进宫,但这贺王府的饮宴,她却还是第一次。

崔小眠请黎氏做了上座,崔绛春坐左首,六婶婶坐右首,她坐到下首。崔蓉蓉最懂规矩,见崔小眠坐在下首,她便站在一旁,她虽是王妃的堂姐,但却又是府中内院管家,王爷无子,崔小眠就是王府的小主子,主仆有别,崔小眠都坐了下首,那崔蓉蓉自是要站着。

崔小眠心里好笑,但脸上却是愧疚得很。

“崔大姑娘怎么站着呢?这是家宴,不必讲究府里那套,您既是师母的堂姐,也算小眠的长辈,快快坐下吧。”

她就是要捧崔蓉蓉,在府里要捧,当着崔绛春和崔家人更要捧,她要把崔蓉蓉捧上天,让这对母女忘乎所以。

这话说得六婶婶母女果然受用,崔蓉蓉假装客套,推辞几句也就坐下了。

崔小眠用眼角瞟瞟她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半个屁股坐着,另外半个屁股就像坐在弹簧上,随时准备弹起来,你说这姑娘有多谨慎。

崔小眠又想起当年在桃花城里,六婶婶在布店里买小孩衣裳的事,显然这些年来,这对母女过得并不踏实,亏心事做多了,时时刻刻都是如坐针毡,心绪不宁。

同崔蓉蓉相比,六婶婶老练得多,她妙语如珠,不停地称赞王府的菜做得好吃,西花厅装饰得富贵,更夸崔小眠年少有为。崔小眠暗笑,十二岁的小不点儿谈什么年少有为,真是笑话。

她不动声色,一个劲儿地给黎氏和崔绛春布菜,到她亲手做的那道腐皮卷儿端上来时,她让丫鬟摆到黎氏面前,笑盈盈地道:“这道菜是小眠做的,小眠不知亲家夫人的口味,就依自己心思做了一道,这里面的莲藕就是府里池塘里的,倒是新鲜,亲家夫人和师母都尝尝。”

说着她起身,从一旁服侍的丫鬟手中接过布菜用的银筷子,亲手夹了一只腐皮卷儿,放进黎氏面前的小碟子。

看着黎氏夹起那只腐皮卷儿咬了一口,崔小眠心里像抹了蜜一样甜。穿越一回,还是第一次给娘亲烧菜,虽然没有原主的记忆,可是这个身体来自这一世的父母,她的血管中流淌着他们的血,血浓于水,这份骨肉之情与生俱来,无需记忆,也不关灵魂的事。

黎氏抬起头看向崔小眠,嘴边含着笑,她看到对面的少年眼睛中满是期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时,她就感到亲切,尤其是这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牵动着她心底某处。

“妾身真是不敢相信,这道菜竟是出自小公子之手。妾身也常下厨,却也烧不出这么好的口味。”

“真的吗?亲家夫人您真的爱吃吗?小眠只会做家常小菜,让您见笑了。”崔小眠的小心窝子砰砰直跳,她从八岁开食肆,听到的称赞不计其数,可是对她来说,千言万语都比不上亲娘的一句夸奖。

心情异样的除了她以外,在这西花厅内还有一人。

崔绛春冷眼旁观,黎氏和崔小眠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她的眼中,在别人看来寻常的客套话,但是在她听来却别有滋味。

崔小眠为何要亲自下厨,又为何要将这菜亲手夹给黎氏,而他看着黎氏品尝这道菜时,那眼神里全是期待,他在期待什么?

自从那日见过他,秋香牌崔绛春就开始留意关于崔小眠的点点滴滴。

就是普通人家,十二岁的小儿郎也正是读书的年纪,可崔小眠却不肯念书,王爷也不管他。她曾听崔蓉蓉派出去的眼线回来说,崔小眠表面上一副聪明伶俐的小大人模样,可实际上他要么逗狗要么看些不正经的戏本子,再就是带着那个丫头到处闲逛,小小年纪就常去喝花酒,王爷想让他下厨都难,总之这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纨绔。

据她分析,王爷让崔小眠开食肆和帮着管理府中庶务,无非就是想给他找点儿事做,读书不成也可以学做生意,好过长大后游手好闲惹事生非。

可今天看崔小眠在黎氏面前,就像是个温顺乖巧的小绵羊,和传说中的小二流子全完不同。

崔小眠今天穿身宝蓝色的丝袍,梳着两个小抓髻,小抓髻上还分别缀着指肚大的珍珠,看上去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可是秋香却越看他越像当年的小绛春。

那一年绛春也是十二岁,和崔小眠差不多的年纪,不知从哪里搞来两身男人衣衫,偷偷换上,央着她陪着出了王府,到外面买糖葫芦吃。她还记得,小绛春那日穿的衫子也是宝蓝色的,穿了男装的绛春比平日更加精神,唇红齿白、玉雪可爱像个粉娃娃,就和这崔小眠一模一样。

“师母,是这些菜不合胃口吗?”

崔小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秋香这才惊觉自己已驻箸多时,方才看着崔小眠出神,定是落入整桌人眼里了,回到文绣园后,崔蓉蓉定要鸹噪,哼,本王妃就再忍上两年,两年后坐实了这个身份,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你这个贱货!

“哪里,这些菜都很好,尤其是小眠做的这道,更是可口。”秋香说着,又让身边的丫头香芋给她布菜,连吃几口。

被冷落到的六婶婶趁机插嘴:“绛春侄女,你身子虚弱,生冷的东西少吃,拣着容易消化的吃些便好。”

“是啊,六奶奶说得有理”,崔小眠指着面前的一道清蒸鲩鱼,对白菜道,“把这道菜端到王妃跟前,这鲩鱼鲜嫩,最容易消化。”

崔小眠说者无心,秋香却听者有意。从小到大,她最喜欢吃的就是鲩鱼,当年的绛春最清楚,可是崔小眠初来乍到,他是如何知晓?

崔小眠如果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细细琢磨,她肯定会对秋香道声辛苦。

辛苦了您呐。

一一一

第一五三章 雷死人不赔命

七月,天空蓝得透明,骄阳似火,云彩似被烈日烧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雅*文*言*情*首*发』在这无云无风的日子,柳树无精打采地垂着长长的枝条,纹丝不动,蜻蜓贴着树荫低飞,生怕被火辣的阳光烫伤它们的薄翅,只有那树枝上的蝉,还在不知疲倦、没完没了的叫着,惹人心烦。

肥仔懒洋洋地趴青石板上,那里洒过水,晒干了也还含着水气,趴在上面很舒服。崔小眠光着脚丫子,一只脚放在竹子编的躺椅上,一只脚搭在肥仔身上,给它做马杀鸡。

她穿件薄薄的衫子,手里摇着把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她在看书,这是她找了几天才找到的一本奇书,里面都是一个个的段子。有目莲救母、钟馗嫁妹,当然还有一些她两辈子都没听过的,这本书的名字就叫做《鬼怪奇谈》。

“白菜,白菜,给我拿碗西瓜汁。”

西瓜汁是她自己榨的。把瓜瓤捣碎,再用碧罗纱包裹了,在竹板子上挤压出汁液,用冰浸了,夏日里喝上一碗冰冻果汁,真是舒服。

京城是有钱人扎堆的地方,几乎每个豪门大户都有冰窖,贺王府里也有。冬日里存的冰,夏日里取出来正好能用。贺王府里主子少,王爷先是常年不在,回来后也天天不着家,小王妃身子弱夏日里也不吃生冷的东西,这些冰一屯就是大几年,直到崔小眠来了,这才取出来使用。

崔小眠把蒲扇搁到一边儿,腾出一只手伸在半空,等着接西瓜汁。

可是伸了半天,胳膊都酸了,还没见白菜把西瓜汁给她端来。

“白菜啊,快点端来,把本公子服侍好了,爷抬你做通房。”

这句话真管用,白菜忽地一下就窜到她的面前,脸儿对着脸儿,不大的眼睛瞪得溜圆。

“公子,府里出了大事儿了,有人跳湖了!”

“啥?”正在研究古代鬼怪的崔小眠大脑一时无法抽离,呆怔了足足五秒,才问道,“谁死了?”

“没死,救活了。”

崔小眠拍拍胸口,介姑娘的毛病改不了,说话像个二愣子。

“谁这么想不开啊,过两日就是盂兰盆节,他是赶着去投胎啊?”

“香芋,是文绣园的香芋!前天在西花厅站在王妃身边,脸蛋像猴屁股的那个,您还记得不?”

崔小眠仔细回想,貌似帮崔绛春布菜的丫头脸蛋抹得的确很像猴屁股,那日肥仔跑进文绣园惊到娘亲时,出来两个大丫头,其中也有这个猴屁股。『雅*文*言*情*首*发』

“她叫香芋啊,真是好名字,一会儿你去大厨房看看有没有好芋头,晚上咱们吃芋头烧肉。接着说,这块像猴屁股的香芋怎么就跳湖了,又怎么就救活了。”

白菜拿起崔小眠扔在一边的大蒲扇,像点火生炉子似的冲着崔小眠使劲扇了几下,扇得崔小眠差点儿出了风疹,风里还带着股子不知道哪里来的臭味。

“刚才我去冰窖领冰,路过荷花池,见围了一堆人,原来是正在捞死人呢,那人刚掉下去时候还不长,身子还没泡胀呢,都以为她死了,正要拖走,我见她的手指头好像动了动,就到茅厕舀了一碗屎尿汤子,全都给她灌进去,结果她连粪汤带湖水吐了一大摊,这会子活过来了。”

“屎尿子?”崔小眠这才明白,那股臭味是从白菜手上来的,她手背上那黄乎乎的东西不就是......

“那我的西瓜汁呢?”

“哎哟,我把装冰用的碗舀了屎尿汤子,这会子还没洗呢,我这就去洗了给您装冰浸西瓜汁!”

无语问苍天,神啊,救救我吧!——摘自崔小眠之我与通房丫头不得不说的故事。

一一一

香芋是晌午时投湖未遂,到了下午,关于她自尽的原因便有了十个版本。经过白菜的搜集,崔小眠的整理,这十个版本中又以其中三个最可信。

一是香芋和她干妈家的儿子的小舅子有了私情,可偏偏那人不肯来给她赎身,她一时想不开便寻了短见;

二是香芋的亲爹好赌,三天两头捎信找女儿要钱,香芋实在时填不满这无底洞,索性一死了之;

三是香芋撞了邪,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鬼使神差就跳进了湖里面。

“白菜,府里的丫头不是都像你一样没爹没娘吗?怎么香芋又有亲爹又有干妈的?”

话说崔小眠和白菜说话时,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鼻子,因此招来她那恶丫头连番白眼。

切,这小主子真是矫情,溅上点屎尿汤子而已,又没让你喝,你捂的哪门子鼻子啊?

“小主子,您没当过丫鬟不知道,咱贺王府立府还不到十年,没有家生丫鬟,可丫鬟也分来历的,像我这样人伢子贩来的也就没有老子娘了,可出来打工混饭吃的可是六亲齐全。这香芋原本不是咱府里的人,她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听说她亲娘是崔家六房里的老妈子,也就是服伺崔大姑娘爹娘的。”

“原来如此”,崔小眠总算把这人物关系表弄明白了,原来香芋不是假崔绛春的人,而是崔蓉蓉的人。

“那眼下香芋在哪儿呢?”

“送回文绣园了啊。”即便香芋不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出了事也是应该送回文绣园。

崔小眠想了想,道:“你从园子里叫上两个小厮,就说志觉大师听闻有人自寻短见,犹如五内俱焚,菩萨心肠,悲天悯人,让把香芋接到锦园,为她颂经祈福。”

白菜正要走,崔小眠又叫住她:“如果王妃和崔大姑娘不放人,你就说这是王爷说的。”

王爷加志觉大师,这招果然奏效,不到半个时辰,白菜就带了香芋回来。

“有人阻拦吗?”

“有,王妃和崔大姑娘都拦着呢,我说那我回去请木爷来领人吧,她们就只好放人了。”

白菜说的木爷就是阿木,整个王府谁都知道阿木既是王爷的手,又是王爷的狗,惊动他就是惊动了王爷,王爷回府三年,就连两位管事加上帐房先生,也只见他笑过三回,还都是冷笑。

活得好好的,谁愿意去招惹王爷啊。况且王妃和崔蓉蓉是一门心思留个贤良淑德的好形象,就是心里有鬼也只能放手。

香芋中午时吐得胆汁都出来了,直到这会子还没有缓过劲儿,兴许是在水里泡得久了,也兴许是吐得狠了,平日里抹得猴屁股似的小脸煞白煞白,没有一丝儿血色。不像香芋,倒像是朵苦菜花。

“矮油,挺俊的丫头,怎么折腾成这样了?白菜啊,让厨房炖碗乌鸡当归汤送过来,给香芋补补身子。”

白菜答应着走开了。崔小眠这才对看上去忐忑不安的香芋道:“大师还在诵经做功课,你在这里坐一会儿,今晚也别回了,就和白菜挤挤睡吧。”

王府里的丫鬟都住集体宿舍,就连侍候王爷的苹果水梨樱桃荔枝也是如此,只有白菜一人住单间,倒不是她的地位有多么超然,而是谁也不敢和她一起住。她也没有别的毛病,就是脾气大,逮谁骂谁,以前做三等粗使丫鬟如此,进了锦园做了一等大丫鬟还是如此,崔小眠没办法,索性让人腾了间屋子,让她一个人住进去。

听说晚上要和白菜同床共枕,香芋那本就瑟缩着的小肩膀使劲的抽搐了几下,看得崔小眠心疼,你说白菜姐的美名传得有多远,就连文绣园的人听到她的名字都害怕。

“小......小公子,这会子夜里不冷,奴......奴婢就在这石桌前坐......坐上一夜便好。”

这姑娘宁可整夜晒月光,都不敢打扰白菜姐。

崔小眠表示对她很理解,于是她好心相劝:“过两日就是盂兰盆节了,有些个手头宽裕的鬼塞了好处给牛头马面,提前两天就放假了,从阴曹地府里出来遛达呢。你知道他们为毛要提前放假不?”

香芋茫然地摇摇头,她不知道小公子为何要对她说这些。

崔小眠压低声音,阴恻恻地道:“七月十五是盂兰盆节,那天所有的鬼都会放出来,有家人惦记的收了香烛纸钱,把魂附到河灯上投胎去了。可那些孤魂野鬼,没有家人后辈,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办吗?”

“怎么办......”香芋的身子又瑟缩了一下,小脸蛋白得像冬天里的一把雪。

“能在这尘世花花世界再活一世,谁愿意再回到阴曹地府受刑罚,所以啊,这些不能投胎的孤魂野鬼就要找替身啊,把替身的阳气吸干,他们就变回人了,让那没了阳气的替身代他们回去受苦,七月十五那里鬼多替身少,因而他们才趁着别的鬼还没有放出来,提前两天出来,就是今天,今天就是厉鬼找替身的好日子。”

香芋的身子抖得像筛糖,隔了两件衣裳两张人皮,崔小眠没有听觉都能感觉到,这会儿香芋的小心脏肯定鼓声阵阵、春雷轰鸣。

雷!

雷死人不赔命!

一一一rs

第一五四章 这丫头被爷看上了

七月十三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据崔蓉蓉得到的可靠消息显示:那日香芋一进锦园,就被领到小公子面前,白菜避开退下,只留香芋在小公子身边。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只看到小公子和香芋越离越近,几乎脸贴脸,香芋吓得浑身发抖,小公子满脸yin|荡......

是夜,小公子没让白菜陪睡值夜,香芋留在小公子屋里一夜未出,竖日清晨,香芋疲惫不堪地从公子屋里出来,厨房给她送来熬了一夜的乌鸡炖当归,说是给香芋姑娘调补身子的......

这件事就像长了翅膀,不但崔蓉蓉知道了,也传遍王府的各个角落——

“听说了吗?跳湖的那个丫鬟被小公子睡了?”

“真的?小公子才十二!”

“有钱人家的少年,从小把虎鞭当糖吃,硬得早!”

......

“前天亲家夫人留在府里饮宴,那个香芋不过就露了一面,就被小公子看中了,逼*不成,香芋就跳了湖,只是她刚被救活,还是被小公子生吞活剥了。”

“你懂什么,这叫扭怩,没事跳跳湖让小公子的心里更痒痒,早知道我也去跳。”

......

“小公子不但硬了,还很猛呢。”

“你说香芋被小公子折腾成什么样了,需要喝乌鸡炖当归滋阴调血。”

“小公子长得那么俊,被他折腾也愿意,香芋心里八成美着呢。”

......

这些传言经过搜集整理,通过白菜的嘴说给崔小眠“听”,于是崔小眠纠结了。

她躺在她的大躺椅上,小脑瓜子纠结得快要不想活了,难怪她刚才从外面走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的下半身,上到五六十的老嬷嬷,下到没及笄的俏丫头,王府里的丫鬟不能随便谈乱爱,嫁人也要主子指派,有多少个寂寞的女人就有多少个寂寞的洞洞。『雅*文*言*情*首*发』

如果有可能,崔小眠很想舍身取义,去填补这些寂寞的空虚,可是她做不到,先天不足!

贺远回来时,就看到崔小眠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目光呆滞。

“听说你把一个丫鬟给......”

贺远急匆匆地赶回来,就是因为他也听到了传闻,早就知道有男人睡男人的,莫非女人也会睡女人?

不行,别的女人爱怎么就怎么,崔小眠绝对不行!

至于为毛不行,他也不知道......

崔小眠看到贺远,就像落水的人看到浮木,便秘的人看到巴豆,鸡冻得抓住贺远的手。

“师父,你说是用香蕉好,还是黄瓜更好些?”

贺远:“......”

得知有个丫鬟还在等着自己普渡,志觉大师大悦,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对着香芋诵经,崔小眠为了对香芋表示宠爱,原本想相陪来着,可是听了不到一半她就打起了瞌睡,在志觉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她夹着尾巴溜出来,躺到她的大椅子上碎觉去了。

一觉醒来,白菜已经领着香芋回来了。

崔小眠指指石桌上放着的一碗参汤,对香芋道:“这是文绣园送来的,也不知是王妃还是崔大姑娘赏你的,快些趁热喝了吧。”

“赏......赏我的?达达达。”

崔小眠要“听”了好几秒,才明白香芋的牙关正在打颤!

真是个胆小的大闺女,脑子还不灵光,真要把你毒死,也不会把参汤送到我面前啊,文绣园的两位这会子八成正在那里坐立不安,哪会有心思给你送参汤,这参汤是爷亲手煮的,你有口福了。

“你不喝是吧?白菜,放出话去,就说香芋不敢喝主子赏的参汤,怕被毒死。”

香芋一听,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爷,爷,我求您了,这话千万别传出去啊,奴婢还有老子娘在崔府里呢,我喝,我这就喝。”

说着,她端起那碗参汤,留恋地看了一眼这花花世界,便视死如归地把那碗参汤古碌碌地喝了下去。

她投湖前应该也是这副神情吧,真是个孝顺的好女儿。

崔小眠满意地看看香芋,对白菜说:“让针织房挑着好料子,给香芋缝几件新衣裳,记着要鲜亮的颜色,爷看着喜欢。再拿上十两银子,送到崔府交给香芋的老子娘,就说是爷赏的。”

“对了,先别走”,崔小眠又把白菜叫回来,“再给文绣园的两位带个话儿,就说香芋这丫头整日寻死觅活,传出去恐怕会给王妃落个苛刻下人的狠毒名声,小公子孝顺,把香芋留在锦园了,真有个三长两短,也怪罪不到王妃身上。再让崔大姑娘多调配两个人去服侍王妃,找那些个喜兴活泼的,别再出差错。”

把事情安排妥当,崔小眠看看还跪在地上等死的香芋,笑着道:“有本公子罩着你,你一时半刻先死不了,别等着了,陪爷下厨煮饭去。”

那天晚上,贺远让崔小眠把饭菜开到他的书房里,又让阿木和丫鬟们全都退下去,临走时还把门也关上。

前几日相国寺火灾,贺亲王恰逢遇险,惊动朝野。皇上听闻后便宣他入宫抚慰,又把修缉相国寺的肥缺交给他,因而这两日贺远很忙,难得百忙之中抽出空闲陪小徒弟吃顿便饭。

贺远和蔼可亲,笑得很假,不停地给崔小眠布菜,认识他这么久,崔小眠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

师徒两个吃了一会儿,桌上的气氛轻松和诣,当师父的便开始给徒儿讲故事。

他引经据典,从“金屋藏娇”到“霸王别姬”,再从“钗头凤”讲到“梁祝化蝶”,又从“牛郎织女”讲到“孔雀东南飞”。

总之,每个故事里都有男人和女人,而不是两个女人或更多的女人在一起。

见师父对自己如此关爱,崔小眠表示很感激,她郑重地保证:“师父,我明白了,原来男人和女人之间只有悲剧,所以我绝壁不做郁郁而终的陈阿娇、更不学刘兰芝找个树枝去上吊,师父,我这辈子都不要男人了!吓死老纸啦!”

贺远教育失败,索性收起假笑,露出原本的狰狞面孔。

“崔小眠,你若是再去喝花酒我就断你零用钱,你若是再和丫头们不清不楚我就没收你的枕头!”

崔小眠闻言三省自身,白否?富否?美否?

答案:否!

于是她屈服了。

“内什么,其实吧,我也挺喜欢男人滴,年轻的、好看的、容易推倒的。”还有半句话崔小眠没有说出来......就是浣之哥哥那样的(捂脸,羞涩)

贺远咬咬牙,这个小东西越发没有规矩,这种话都能说出口,小时候的女诫白读了,都怪一两银,把个天真可爱的小徒弟弄到五夷去,五夷女子伤风败俗的那一套,想来她全都学会了。

“小眠啊,反正你那小身板和男的也没区别,想当男的那就当吧,男女之事就先不要想了,玩归玩,别把丫鬟的肚子搞大了,哦,为师忘了,你也搞不大。”

崔小眠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伤害,什么叫身板和男的没区别,什么叫想当男的就当吧?

见过埋汰人的,没见过这么埋汰的!

她挺挺小胸脯,翘翘小屁屁,然后恨恨地站起身,打开房门对外面守着的白菜喊道:“明天去买一篓子木瓜来,本公子要炖木瓜牛奶!”

“公子炖那个做啥?”

“下奶!”

一一一rs

第一五五章 都是流言惹的祸

香芋丫鬟看起来就是个软妹子,可那张小嘴却比煮熟的鸭子嘴还要硬。『雅*文*言*情*首*发』

按理说崔小眠已经断了她的后路,又让她寻死不得,她也吓得整日战战兢兢,可就是什么也不说。

她不说,崔小眠也不问,到了晚上又打发白菜回自己屋里去,小公子指名让香芋陪着一起过夜。

贺远就住隔壁,这厮像是一直在听墙角,崔小眠一说让香芋留下陪睡,他立马就冲了进来。

“小眠,你让这丫头睡在哪儿?”

她敢说让这个什么芋头爬上大床,他就掐断她的小脖子,不对,是掐断那个丫头的小脖子。

崔小眠皱起眉头,满脸不高兴,你丫是个弱智吧,这个还要问?

她指指外间的小床:“就是那儿啊,你屋里小厮们睡哪儿,我屋里的丫鬟就睡哪儿啊,咱俩的屋子布局都是一样的。”

“好的,早点睡,记着起夜,别尿床。”这年头做师父容易吗?

崔小眠无奈地叹口气,以往白菜也常值夜,没见贺远如此关注啊,都是流言惹的祸。

小公子不用香芋服侍,自己吹灯睡了,香芋起先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可不知何时,一股清香传来,她便睡着了。

也不知又睡了多久,香芋觉得身子被几股大力同时向不同的方向拉扯,她似乎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胸口插着明晃晃的钢针,向她一步步走来......

崔小眠睡得正香,就被人摇醒,她一睁眼,见香芋直挺挺地跪在她的床头。

“小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奴婢不想死,奴婢舍不得爹娘!”

崔小眠揉揉惺松的睡眼,问道:“怎么了?谁要杀你?”

香芋苍白着脸,咬了咬牙,说道;“前阵子刨出来的破布娃娃是奴婢埋的,八年了。”

“八年?你才多大啊?”

“奴婢今年十九了,八年前奴婢十一岁,比小公子还要小。奴婢是崔府的家生丫头,老子娘都是府里的奴才。五房嫡小姐订了亲,我娘求了六奶奶,才让我做了陪嫁丫头,跟着来王府里享福。原以为这是好差事,可没成想会有今日。

王爷不在,王妃那时只有三岁,她和别的小孩不同,是个不爱玩的,整日就在屋子里待着,奴婢还记得那是进府的第二年,王妃四岁,奴婢十一,有一天王妃忽然哭着对我说,说她的布娃娃死了,奴婢也是小孩心性,就问是怎么死的,她说是病死的,她给扎了好多针炙都没好,我一看那个娃娃从来也没见过,便以为是王妃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娃娃胸口真的扎着好多针。

王妃是小孩,可是身份贵重,奴婢看她哭得伤心,又怕这些针扎到她,.

王妃很高兴,让我等天黑再去,她说她要再等等,说不定娃娃还能活过来。小公子啊,奴婢那时自己也是小孩,哪会想那么多,那天夜里像今天一样,是奴婢值夜,等到三更天,王妃便催着让我出去给她葬那娃娃,还嘱咐我要葬在水池边上的大树底下,她说她的娃娃最喜欢看荷花。文绣园的大门早就关了,可奴婢个头小,从大门底下钻出去,真的按照王妃说的,找了个大树把那娃娃埋了进去。

奴婢回来,王妃可高兴了,还赏了一盘子点心呢,奴婢只有十一,重活干不了,针线也做不了,能给王妃跑腿埋她的布娃娃,心里头觉得可高兴呢。

这事一晃眼过了八年,连奴婢自己也快要不记得了。那日府里查厌胜的事,连文绣园也搜了,奴婢这才知道出了事,便跑去问王妃,可王妃说她不记得这回事,可不是吗?那年她才四岁,不记得也是应该的。

奴婢又去找崔大姑娘,说起来,奴婢的老子娘都在崔家六房做事,奴婢同崔大姑娘自幼识得,比和王妃还要亲厚些,可崔大姑娘一听,就扇了奴婢两个耳光,让奴婢不要欺负王妃年幼,就往王妃头上扣屎盆子,还说奴婢做了这等事,不但丢了自己的脸,也丢了崔府的脸,让奴婢自己快些了断。

奴婢和白菜姐不同,奴婢是有老子娘的,如果让人知道那娃娃是奴婢埋的,奴婢一人打死被卖了都没事,可爹娘怎么办,崔府规矩大,定是不会饶了他们。

奴婢知道,崔大姑娘也是这个意思,于是奴婢狠了狠心,就跳了湖。

可是小公子啊,王妃那时只有四岁,她什么都不懂,只是给自己的布娃娃治病,学大夫扎针炙,这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真的不是厌胜之术啊。”

崔小眠静静地听着香芋说完,便又问道:“香芋,当日娃娃背后可是写有字的,你知道是写得什么?”

香芋想了想,才道:“奴婢不太记得了,王妃把那娃娃扎了一胸口的针,奴婢拿着差点扎到手,哪里还会仔细去看,就是看了也不认得啊,奴婢大字不识一个。再说想来也不会有字,奴婢记得前年崔府的老太爷进宫时求了皇上和皇后,才从宫里来了位有学识的嬷嬷,教王妃识字和礼仪,埋娃娃那年,王妃才四岁,应是不会写字的,崔大姑娘倒是识文断字,可那娃娃没经过她的手。”

事到如今,厌胜娃娃的事已经水落石出,崔小眠虽然早就想到那事和文绣园有关系,可她万万没想到,主使的人竟是那个假的崔绛春。

香芋上当了,崔绛春交给她的并不是普通的布娃娃,她那年只有十一岁,也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吕道婆拆开了那个娃娃,娃娃里面另有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小人儿,吕道婆是个中高手,一看便知这是用的何等巫术。

事发之时,崔绛春只有四岁,一个四岁的孩子要么是受人指使,要么就是像她这样的假小孩,如果这两样都不是,那这个孩子简直是天才,犯罪天才!

她试探过崔绛春,那货绝壁不像是穿越女。咦,崔小眠记起来曾经看过一个戏本子,那里面讲的一个清朝女子穿越到汉朝,对了,说不定这货不是从现代穿越的,而是从其他朝代来的呢。

崔小眠决定有机会再试试她,崔绛春身边只有崔蓉蓉,说不定会是崔蓉蓉指使的呢?

可惜不知道被诅咒的那个人是谁,如果知道了,也能推断一下个中情由。

她考虑再三,决定这事暂时不告诉贺远。如果没有涉及崔绛春,她一定会拉上香芋到贺远面前从头讲一遍,可是关系到崔绛春,她不敢!

贺远对崔绛春原本就没有好感,势必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以七出之条休妻,到时就是皇上怕也不会阻拦他。

崔绛春被休,整个崔家受辱还是小事,如果再扯出假王妃的事,那就是大事了。

以前她以为自己就是一缕孤魂,独自漂泊在这个陌生的朝代,没有家,没有亲人,可是自从见过爹娘,她知道在这世上,还有两个人一直在惦记着她,他们和她骨肉相连,血浓于水。

她已经令他们痛不欲生,甚至被人敲诈,如今她更是不能再让他们出事。

欺君之罪,罪延皇嗣,满门抄斩,诛连九族!

生平第一次,崔小眠感到了恐惧,前世病入膏荒她没有恐惧,被沈玲伊下毒她也没有恐惧,草田人与黎水人决一死战时她更没有恐惧,可是如今,为了这一世的父母,她恐惧了。

崔小眠虽然暗暗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但是从此之后对文绣园里的那位冒牌崔绛春多了一份心思。

其实那一夜,崔小眠把迷药暗藏在香芋床前的蜡烛里,蜡烛燃烧时没有事,一旦熄灭药效就会散发出来,这不是普通的迷药,而是能令人恶梦连连的药,这是崔小眠离开白草寨时,玉竹为她特制的。

崔小眠没有让香芋再回文绣园,也没让香芋再提那件事。

那夜之后,又过一日就是盂兰盆节了,这盂兰盆节也叫中元节,每年的七月十五,传说每到这天,地府会放出所有鬼魂,所以也就是常说的鬼节。

王府内不允许下人们在府内拜祭先人,更不让在水上放河灯,但也并非全然不尽人情,鬼节这天,不当值的下人放假一天,可回家与家人团聚,也可去祭典故人。

白菜没有家人,香芋有家却不敢回去,于是两个人全都待在锦园里,反倒是崔小眠天还没亮就被贺远提留起来,带着她出了府。

贺远没有给她准备马匹,像当年一样,两人共骑一马,向着城外驰去。贺远坐在前面,崔小眠和小时候一样坐在他的身后,两只胳膊自然而然地抱紧他的腰。

“师父,你这几年保养得很好啊,这么老了身材也没有走样。”

“闭嘴!”

“师父,我们这是去哪儿?”

“别问!”

夏日的清晨并不炎热,空气里含着水气,晨风徐徐吹过,这水气化成晶亮的露珠,没过多久,崔小眠的脸蛋就是湿湿凉凉。

她把脸颊贴在贺远后背上蹭了蹭,把贺远身上月白的衫子蹭出两块湿印子。这时天边现出鱼肚白,东方欲晓,曙光渐现,微晖稍露。

“师父,你看,太阳要出来了,我们停下看日出好吗?”

贺远没说话,还是一路飞驰,走到一道山坡前这才勒住缰绳。

“这里看日出最好,视野更开阔。”

说起来,师徒两个还是第一次一起看日出,贺远是懒人,通常要睡到日上三竿。

“你这么懒,肿么知道这里能看日出。”

崔小眠坐在马背上极目四望,这里果然发贺远所说,是观看日出的绝佳之地。只见远处山峦影影绰绰,朦朦胧胧,东方地平线上,朝霞泛起,刹那间便映红了半个天际,金黄与嫣红相衬,万道霞光从云层中喷礴而出,山坡下的流水也映成了金色。

“小时候有一次陪父皇去行宫打猎,路过这里时正值旭日东升,江嬷嬷便带我站在这山坡上看日出。”

这时,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崔小眠脑中也是灵光一闪。

“师父,你是带我去拜祭江嬷嬷吗?”

贺远第一次赞赏地看着她,爱怜地捏捏她的小鼻子:“天才儿童,江嬷嬷没有亲人,每年的这一天我都去拜祭她,如今你回来了,便带你一起去。江嬷嬷喜欢小孩子,见到你一定很高兴,她最遗憾的就是没能看到我有子嗣。”

崔小眠翻翻白眼,死人面前不能说谎,说不定江嬷嬷到了地府后早已练就一身法术,看到她崔小眠便能一眼认出——

呀呀呀,看我不吸**的阳气!

崔小眠想到此处,缩缩脖子,问贺远道:“你说过江嬷嬷吃斋念佛,很慈祥的吧,那她死后一定是个好鬼,绝壁不会拉小孩当替身的吧?”

贺远一提马缰,道:“她最喜吃斋菜,可惜今日出来得太早,待到她祭日时,你烧上几个素菜,我们给她送来。”

太阳越升越高,天空中五彩纷披,灿若锦绣,云烟四散,晨鸟在林中轻啼,古道阡陌,师徒两人一骑绝尘,向着远方驰骋而去。

一一一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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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章 七月十五

江嬷嬷的坟孤零零地座落在一片桃林之中,这里的桃花低低矮矮,树龄不长,这个季节桃花早已谢了,.

崔小眠看惯了桃花城的桃花,再看这里的觉得出奇的难看。

“这墓地是你选的?”

贺远有几分得意:“江嬷嬷喜欢桃花,为师便特意在这里给她种了一片桃林,你别看这些树长得不好,这都是为师自己种的,守孝的三个月,我每日都来这里,种上几棵树。”

崔小眠有些感动,她从没见贺远对一个人能有这么好,他甚至很少提起皇后娘娘,他对江嬷嬷比亲娘都要亲。

“你为乳母守孝的事,别人知道吗?”这件事崔小眠以前就知道,可是今天也想到这是一件大事,皇子为下人守孝这事传扬出去就是可大可小的事。

“这是父皇允了的,倒也无妨,只是苦了你,在桃花寺里饿得骨瘦如柴,直到现在都没有胖回来。”

崔小眠小时候胖得像只球,自从那年也水痘后就再也没有胖过。

皇子拜祭乳母自是不像寻常人家那般磕头跪拜,贺远把崔小眠拉到墓前,对里面的人道:“江嬷嬷,这就是我从小养大的那个孩子,如今十二岁了,越发的淘气,您看着喜欢,就带她去吧。”

崔小眠懒得理他,对着墓碑说道:“江嬷嬷,我叫小眠,您别带我走,下次再来时亲手做个几道素菜给您尝尝,我可会做菜呢。”

贺远忍着笑,削了截柳枝,做了柳笛,坐在坟旁的青石上吹了起来。

他吹的仍然是那支思乡曲,用柳笛吹出来,哀怨缠绵,如期如诉。崔小眠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了,还记得上次听时,适逢秀女进京的队伍经过,如今才知道贺远那时是想家了,他的家在京城。

可惜这次她却听不到,不论多么美妙的声音,在她的耳中全都化做一片死寂。

“师父,我听不到......”

贺远把她拥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她已经长得很高了,能到贺远胸口。贺远的怀抱和当年一样,有种清爽的味道,可是她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同他一起吹柳笛的小徒儿了,她什么都听不到。

“小眠,下月初一是太后的寿辰,到时玲伊表妹也要进宫,为师带你一起去,若当真是她做的,为师定然......”

“定然什么?”.

“到时再说吧,或许有心怀不轨之人冒充陷害也有可能。”

“呸!”,崔小眠一口唾沫啐过去,贺远头一偏闪开了。

“混帐!没大没小,越发刁钻,弟子规你是白读了。”

崔小眠别过脸不去看他,若说耳聋有何好处,那就是“听”到不想听的话,都不用堵耳朵了。

师徒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崔小眠问道:“你也想做皇帝?”

贺远看着江嬷嬷的墓碑,喃喃道:“为师自幼便厌恶那座冷冰冰的皇宫,幻想着有朝一日能纵马江湖,过无拘无束的日子,但有些东西不是为师想不要就能不要的,像文绣园里的那位,为师再是反感她,她也是为师的正妻,金銮殿上的那把椅子,为师虽不稀罕,可是三哥一旦得势,定不会放过我,当真是无趣。你想离开京城,为师更想离开,只是如今之事骑虎难下,不得不留在这里。”

这一刻,崔小眠承认她又一次被猪油蒙了心,从小到大,她至少三次被贺远感动,上了他的当。

“那我们隐姓埋名去五夷吧,到那里谁也找不到我们,我们去山里打猎,去小溪里捉鱼,还能到林子里放蛇呢。”

崔小眠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把爹娘也接到五夷去,自己长大后找上十个八个老公,生上十个八个孩子,让爹娘帮着带宝宝,至于贺远吗,岁数也大了,长相也不是五夷姑娘喜欢的类型,就算给人家当小八小九也轮不上,就这片刻之间,崔小眠已经把寨子里的女人想了一遍,金花大娘的男人病的病,死的死,到时她以巫女的权威硬把贺远配给金花大娘,倒也可行。

贺远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崔小眠都给他找到老婆了。他揉揉她的脑袋,微笑道:“孩子话,为师是大人了,哪能说走就走,若是日后真有那么一日,为师就遂了你的心愿,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从城外回来时,已是傍晚,崔小眠独自出府到街上闲逛。

白菜连忙叫住她:“小公子,夜里鬼魂都出来了,你千万别出去。”

“我要去看放河灯,以前中元节师父也会带我去看。”

出了王府,崔小眠雇了一驾马车,直奔城北的帝师府。回到京城后,她还是第一次来帝师府,三岁离家,如果不是雇了马车,单凭她的两条腿找都找不到。

崔小眠到帝师府不是认祖归宗,更不是看望爹娘,她是去恶作剧,在盂兰盆节这样一个众所周知的好日子,不做点什么那岂不负了这良辰美景。

快到帝师府时她就下了车,找到一条小巷子,就是那种长年累月坐着一群要饭花子的小巷子。

小巷子里真的有她要找的人,那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儿,面黄肌瘦,穿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衫子,缩在娘亲的怀里,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崔小眠从小在江湖上混,自是明白规矩,这地方千万不能露白,也就是露银子,否则就能被这群花子生吞活剥。

她一指那对母女,道:“那带孩子的,就是你们俩,跟爷走一趟。”

......

一个时辰后,一个穿着红衣红裤的小女娃来到帝师府门前,她拿出一个红布小包,奶声奶气地对守门家丁说:“我也姓崔,是这家的亲戚,劳烦大叔把这个交给六奶奶。”

红布小包里是一只用白萝卜削成的小人儿,肚子里藏着猪血的那种。

谁家三四岁的小女娃大晚上一个人出门的,更何况今天还是七月十五鬼节,这时天色已经全黑,路上行人不多,谁也没有看到这个小女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像一缕小小的孤魂,忽然间就出现在大门口。

若是平日,守门的家丁也就轰她走了,可是今夜他们不敢,如果这真是地府来的小鬼,那可是得罪不起。

家丁接过小女娃手中的红布包,不小心碰到小女娃的手,冰凉冰凉,像死人一样的冷藏

那家丁打了个冷战,吓得头也不回向内院跑去,谁也没有注意那个小女孩何时走的,去了哪里。

不到三日,整个帝师府都知道了,盂兰盆节那天夜里,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小女娃给崔家六奶奶送来样物事,那崔六奶奶打开红布包就是一声惊呼,接着一个白色小人从她手里滚落到地上,摔成两截,一股鲜血从里面流了出来。

崔六奶奶当场昏倒,苏醒后脸色苍白,喃喃自语,接下后就发起了高烧,一直病了几天还是不见好。

崔六奶奶这一惊吓得不轻,这件事被家丁和丫鬟们渲染得更加离奇,传得沸沸扬扬。崔府已是尽力隐瞒,可是盂兰盆节有小鬼现身送东西的事还是传了出来。

这件事也传到了贺王府,崔府的轿子来了,接了崔蓉蓉回去看望母亲。

贺远很快便知道了,当时崔小眠正在铺子里忙活,新铺子月底开张,这会儿正是最忙的时候。

以往贺远都是让阿木进去叫她出来,贺王爷身娇肉贵,自是不能轻易踏足这等地方。

今天却不同,他直奔楼上,把正在灶间指手划脚的崔小眠揪到一旁。

“崔家的事是你做了?为何不事先告诉我。”

这次又是用的相同手法,只是由让贺远放到六婶婶的枕头底下换成红衣女娃亲自送去,效果更加恐怖可怕,贺远先前听到这事并没在意,以为是人们以讹传讹,但能到那个萝卜小人儿,他就知道这是崔小眠又在恶做剧吓人。

“为师说过,你恨她害了你,直接宰了就是,搞这种鸡鸣狗盗的事做甚?”

“她的确害了我,可我还活着啊,就这样杀了她,那也太狠了吧,不是我的风格。”

崔小眠一脸严肃,用小孩的声音说出这番话,倒是把贺远逗乐了。

“你不想惹出人命案子,就想着让她自己跳到坑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不定被你逼疯了,自己了断,你这小孩也真是坏透了。这确是比一刀结果了她要高明。”

崔小眠高傲地扬起小脑袋,问道:“她是崔蓉蓉的娘,你好像蛮喜欢崔蓉蓉的,日后你被她推倒了,会不会出卖我?”

贺远给她脑袋一个爆栗子:“谁说为师喜欢她了,只是崔家人里她算是比较顺眼的而已,如若真有那天,这种亲戚没有也罢。”

一一一

亲们,真的对不起,十三家里有事,今天晚了,而且今天只有一更,明天三更补上,看完这章今天不用等了,

第一五七章 雨打芭蕉落闲庭(一更)

夜里下起了雨.雨不大.淅淅沥沥..{首发}

书房的雕hua轩窗外种了芭蕉,被雨水冲洗得翠绿油亮,娉娉婷婷,染绿了整个雨夜。雨声稀疏,落在蕉叶上的声音定然如珠落玉盘般清悦,可惜崔小眠听不到,于是她索性推开碧罗纱窗,托腮坐在窗前,看着满眼绿色和绿色上溅起的雨滴,芭蕉叶上存着的雨水越来越多,顺着叶沿滑落下来,如一道道小小的珠帘,即使在夜里,也是晶莹透亮。

崔小眠站起来,把身子探出窗外,把小手伸到珠帘下,感受着雨滴落在手上的湿凉。

大千世界就是这般美妙,即使听不到雨打芭蕉,还有满目的绿影婆娑、夜雨如珠。

屋内一灯如豆,把她小小的身子斜斜地映在对面的墙上,拉着老长。

贺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后,这是他的书房,他让人给崔小

眠放了一张书案,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崔小眠坐在这里,她一向躲在卧房里看戏本子。

今夜下雨,他与和尚下棋,下了三盘输了三盘,于是又下第四盘,和尚终于输了。

他心满意足走出和尚住的客房,路过书房看到里面透出灯光,小徒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大半夜不睡觉在书房里玩雨。

书案上帐册摊开着,他送她的那只小绵羊也在书案上,还有扔了一桌子的荔枝壳和瓜子皮儿。

师徒两个都不是诗情画意的人,看到崔小眠,又看到那一桌狼籍,贺远的肚子果断饿了。

“徒儿,师父饿了。”当崔小眠被他从窗子上拽下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自从八岁那年,她第一次下厨给他盹了一只鸡之后,他若是每天不对她说上一两句“师父饿了”就好像便宜她一样,堂堂皇子就像是饿死鬼投胎,当师父的看到徒儿就饿,真是没品。

“我不饿,也不想去煮饭。,.

你丫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又下着雨,亏你说得出口。

“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马无夜草不肥,你看你又有好久没有长个子了,就是因为夜里吃得太少了,为师陪你去厨房,煮点宵夜好好给你补一补。”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他们拿麻烦别人不当回事,就好像全世界的人天生就是为他服务的,可贺远还不完全是这种人,他虽然架子很大,却不是太爱使唤人,日常起居都是亲力亲为,可唯独对崔小眠是个例外,谁让她是他的徒弟呢。『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被他用把湘妃伞遮着,半拖半拽地来到小厨房。

“乖徒儿,为师帮你,你只管煮饭便可。,.

崔小眠撇嘴,你除了会烧火以外,貌似什么忙也帮不上。

“那我煮面,你吃不吃?”“吃。,.

夏天里不易存放肉类,没用完的蔬菜第二天也不新鲜了,所以厨房里除了干货以外,也只有葱姜蒜和一根黄瓜了。

崔小眠找到一把香葱,让贺远烧起柴禾,把葱洗净切成小段,锅里放油,把香葱段连同干虾仁一起放进锅里,1小火炒匀后慢慢煎制,让葱的香气逼进油里面。

这是个费时间的事,趁着煎葱,她开始和面。

把面粉加水和成光滑的面团,再抻成细细的面条,这不是家传的手艺,是她hua钱上蓝翔学的,做为一个厨子,崔小眠的抻面技术不是很好,不过她有的是办法让人忽略她抻面的缺陷,而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味道上。

大约两炷香的功夫,锅里的葱变得干干的,透着金鼻,她让贺远添柴加火,把火烧得旺旺的,在锅里加入她自己重新加工的两种酱油、砂糖,不停搅拌,直到把糖全部溶解,这才出锅。

把面条煮得比平时略硬一点,用凉开水过了,舀上两三勺葱油,再洒上切得细细的黄瓜丝,两大碗葱油拌面便做好了。葱油拌面最重要的就是酱油,古代没有生抽和老抽之分,崔小眠用的酱油是她自己加工的。

她在原有的酱油里加了炒好的焦糖色,提升酱油的上色效果,炒出来的肉红亮通透,看着食欲大振。而另一款里她则加水冲淡了酱油原有的颜色,又加料调重了。味,吃起来偏咸,她在桃hua城时就已经用土法改制老抽和生抽,京城的酱园比桃hua城要多,各家酱油也各有千秋,她挑选了。味合适的回来再次加工,做出的老抽和生抽比以前更好。

贺远是个挑食的,用他随便携带的象牙筷子夹起一根面条,皱着眉头像吃药一样放进嘴里,没办法,贺王爷锦衣玉食,除了小徒儿隔三差五弄些粗食给他,他还真没机会吃到这种东西。

“味道不错,能吃。,.

你说这人气不气人.大半夜煮面给他吃.他就只是两个字“能吃”。

崔小眠自己已经吃了两口,味道还不错,根本就不是“能吃”那个档次的,做为一个厨子“好吃”和“能吃”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

崔小眠狠狠地剜了他两眼,把他的面碗端起来:“那你别吃了,饿着吧!”

贺远偷笑,1小东西就是这个毛病,听不得别人说一点点的不好,他不过说错了一个字,她就把碗端走。

“好吃,1小眠煮的面师父最爱吃,快点把碗给我,你不给我就吃你的了。”

说着,化真的端过崔小眠的面碗吃了起来。崔小眠傻了,贺远是被饿鬼附身了吧,连沾了她口水的面也要吃?

“你吃了我的,那我呢?”

“你不是端着我的面了吗?”

好吧,崔大厨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回吃别人的口水,好恶心的有没有!

她悲催地看看手里的面,偏偏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胃口特别大,抻面又是力气活儿,这会儿肚子果断饿了。

她满脸悲愤地挑起面条吃了一口,贺远没有口臭,这面倒也不是太令人作呕。

这对吃货师徒没有说话,两人都是好吃相,吃起面条也没有一点儿声音,外面的雨还在嘀嘀哒哒,缠缠绵绵,贺远放下筷子,忽然伸手过去,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小光头,可是却不知怎么,把崔小眠绑头发的丝带弄开了,如云般的秀发瀑布一样散开,烛光照上去,如同镶上一道金边儿。

崔小眠不满:“讨厌,我又不会梳头发,白菜两天才给我梳一次,明天才是第二天。”

白菜也是个讨厌梳头发的,她自己的脑袋都是乱糟糟,香芋倒是头光水滑.,可崔小眠不习惯让她梳,梳头事小,发现她是女的肿么办?

崔小眠表示愤慨的同时瞪了他一眼,看他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可能烛光太过柔和,贺远看上去也比平时更可口,崔小眠的眼珠子没舍得移开。

屋内静悄悄的,两人就那么坐着,面对面谁也没动,眼睛却都没有移开。

可能是看久了,崔小眠的眼皮有些发酸,倦意涌了上来,她打个呵欠,对贺远道:“我困了,回去睡了,师父你也早点睡。”

说完,她站起来伸个懒腰,淋着小雨跑回房里睡觉去了。

厨房的小桌前只留下贺远一人,他看看崔小眠坐过的小方凳.又看着桌上留下的两只空空的面碗,心里忽然也是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遗憾在里头,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就像是窗外的雨,若有若无,却又没完没了。

他刚想起身回去,却见地上有一条丝带,那是刚才他弄散她的头发时不慎掉下来的,颜色是小男孩常用的蓝色,只是崔小眠爱美,在上面缀了颗指肚大的珍珠,贺远还记得这珠子,这是那日火灾遇袭后皇后赏的,他当时心情不好,让崔小眠把珠子拿去磨成粉,别让他再看到,想来是这个小东西舍不得,偷偷留下来了。

从小到大,她都爱财如命,在巴掌镇遇到他之前,1小东西一定吃了很多苦。

他捡起那条丝带放进怀里,这么大一颗珍珠,崔小眠明天肯定会把整个厨房挖地三尺,他忽然很想看到她那副鸡飞狗跳的样子。

他撑起伞,来到书房前,一条黑影从树后闪出:“主人,我回来了。”

他没说话,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黑影尾随其后。

“你查到什么了?”

“相国寺的事,是白银梅hua堂的人做的,一击不中,五两银连夜逃出京城,下落不明。”

贺远冷笑:“这个不用你查,本王也知道。”

“那王爷还想知道什么?”

“本王想知道,相国寺里哪个是他们的内应,我府上又有谁是他们的线人。”

那黑影躬身:“明白了,隐马上去办。”

话音一落,他便踏出书房,如同一道黑烟重又隐没在雨夜之中。

崔小眠回到屋里,并没有倒头就睡,事实上她自从三岁以后,就很少能那样,不论多想睡,一挨上枕头她也就清醒了,胡思乱想一通才能睡着。

再过几日新铺子就要开张了,她准备让人送些礼券到崔府,送给爹和娘,如果他们肯到铺子里吃饭,那她就能再看到他们了,哪怕是躲在门缝里,偷偷看一眼也是好的。

一一一

第一五八章 小东西要造反(二更)

崔家六少奶奶一病就是**日,高烧不退,梦魇不退,起先丫鬟们常能听说她在梦中呼喊:“别拉我,别拉我!”或者“流血了!”

偶尔醒来,也会指着空空的门口喊着:“那小女娃又来了,她就在那儿!”

偏偏崔家六爷崔寿江又是个最不成样的,结发妻子病了,他索性吃住都在赌场里,好在崔蓉蓉回家了,她回来后便只让贴身丫鬟春红一人服侍,除了大夫以外,其他人都不允许进母亲卧房。『雅*文*言*情*首*发』

连崔家人都奇怪,崔蓉蓉放着给崔家看病几十年的陈大夫不用,偏偏从外面找些野郎中给娘亲诊治。崔蓉蓉在崔家这一代的孙女中排行第十,已离府多年,得知六奶奶病了,各房妯娌都过来看望,崔蓉蓉一律给挡在了外面,妯娌们虽然私下议论六房的病来得蹊跷,却也不想得罪这位十姑娘,崔蓉蓉如今是贺王妃身边最亲近的,以后十有**就是侧妃的身份,因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此一来,没过两日,六房的院子里便冷冷清清,除了苍蝇就没有喘气的进来。

只是六奶奶还是不见好,这可把崔蓉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娘亲的病是怎么回事,她比谁都清楚。古人对鬼神都有着与生俱来的畏惧,更何况这是崔小眠为她们量身定做的鬼。

又过两日,崔蓉蓉对外面找来的野郎中彻底失望,而自己的亲爹又是个不中用的。听到娘亲又在那里喃喃自语,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志觉大师!

志觉不但是得道高僧,更是母亲的娘家堂弟,她的表舅舅。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早已断了尘世之情,但从以往来看,志觉对母亲甚是照顾,当年更曾在桃花寺帮母亲做过一场法事,超度那个夭折的孩子。(六奶奶骗志觉说是为自己早亡的幼女超度)

崔蓉蓉比她娘更加精明能干。也更加会为人处事。她立刻修书一封,以晚辈的身份请求志觉大师为母亲念经祈福,又备了四色素礼,连同书信一起送到贺王府。

志觉收到书信时。刚刚给崔小眠施针完毕,崔小眠的耳疾虽然治愈机会渺茫,志觉已经明确说了,她自己也不想再治,但是贺远不依,硬逼着和尚死马当成活马医,更派人盯着崔小眠,每日都要让志觉给她施针后,才放她出门。

志觉看完信后沉吟不语,崔六奶奶虽是他的亲戚。但以他的身份,登门做法事甚是不妥,除了寺院以外,他也只在贺王府一处做过法事而已,而他与贺亲王的关系是无人能及的。『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刚刚起了针。正坐在蒲团上和志觉扯淡,看到有小僮抬了礼品进来,又见志觉看着书信沉吟不语,她不用问也猜到这信是谁写来的。

妙言小和尚一向是个既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于是她双手合什,对志觉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我佛慈悲,教导众生破迷开悟,离苦得乐。如此,是在寺院是在庭院,又有何妨?”

志觉闻言微笑,小眼睛里精光四射。似能看穿崔小眠的心思。

“妙言所言极是,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为师甚喜之,妙言聪颖,自是早知因果。贫僧此去,能消她一时之忧,却难度心中之魔,罢了罢了,贫僧就去吧。”

崔小眠咧开小嘴,贼兮兮地笑起来,这和尚真逗,明明他什么都猜到,却又做出一副难得糊涂的样子,同贺远相比,这和尚才更像是个当师父的。

志觉大师也没有做法事,不过就是在崔六奶奶病榻前念了一出清心咒,六奶奶竟然坐了起来,像正常人一样,该吃药吃药,该吃饭吃饭,高烧退去,两三日后便下地如常了。

其实这就是心理疗法,整事怀疑自己被小鬼缠上的人,一旦看到佛光普照全身充满正能量的得道高僧,立刻就觉全身每个毛孔都轻松下来,更何况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大病。

母亲病好了,崔蓉蓉回到王府,得知志觉大师还在府上,便又备了大礼亲自登门致谢,但这次志觉却没有见她,让身边的小沙弥转告:“众生之事,不必言谢。”

志觉大师是在普救众生,并非只为某一个人。

崔六奶奶这一病虽未致满城风雨,但和崔家有姻亲关系的几个高门府第却都知道了,当中就包括贺王府,亲戚之间传起闲话更甚旁人,更何况这六房一向并不得宠,只是看在他家闺女陪着贺王妃,这才给了几分薄面。

崔小眠吓了六婶婶一次,心里甚是解气,加之新店开张,真是双喜临门。

崔小眠的新铺子仍叫“师徒私房菜”,但比起在桃花城要大了很多,且因地制宜,也不再是只能提前予订了。

除了她自己以外,另外请了一名大厨和一名面点师傅、两三位二厨。

一楼是散台,崔小眠在大厅一隅设了灶台,大厨可在此公开表演招牌菜,或可做为新菜推介之用,宾客一目了然,更增添了几分热闹。 二楼是雅间,但拉开窗帘,便可看到大厅内的厨师表演,同样一目了然。

为了找到色艺双绝的大厨和面点师,崔小眠可谓煞费苦心,她面试了不下三十人,还是没有找到合心意的。

不是这个太胖,就是那个太黑,厨子这个职业能找到像她崔大厨这样顺溜的还真是不多。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找到两个长相清秀的,他们都是外乡人,二十五六岁年纪,在家乡学了些本事便想来京城讨生活,无奈他们在京城一来没有这里的工作经验,二来也太年轻,有名气的大酒楼都不肯请他们,二三流的小食肆则正愿意用自己人,像他们这样既没资历又没关系的年轻人很难找到工作。

崔小眠看到他们的样貌已经满意了一半,又吃了他们现场做的菜和面点,便满意了七成。

红案厨师名叫叶九城,读过私塾,家中贫寒,为了贴补家计,十四岁便拜了师傅学厨,三年前出师;白案厨师宋知秋,竟然来自桃花城,他家就是桃花城里小有名气的巧面馆,祖传的白案手艺,兄弟五人之中,他的手艺是最好的,因而不想守着家里的小铺子,想来京城闯一闯。宋知秋和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叶九城不同,他是看到“师徒私房菜”的招牌才进来的,他虽然不认识贺大掌柜和崔小掌柜,但桃花城是小地方,经营方式与众不同的师徒私房菜更是小有名气,更何况还是那一年的“香粥状元”。

“您可就是当年的小掌柜?”

“正是本公子。”

“传说您在夺得香粥状元的第二天便失踪了,有人说是被人牙子拐走了,还有人说是被同行寻仇。”

“非也。”

“想来都是胡说,小掌柜是来京城发展了。”

“然也。”

此时的崔小掌柜,早已不是桃花城里的光头小孩,“他”身穿宝蓝色儒生袍,手拿折扇,那柄扇子相对于“他”的小手有些大,但是“他”觉得成年男人用的扇子更能增加气场,风流倜傥,迷死人不偿命。

为了显得更成熟,他没有梳小抓髻,而是把头发像成年人一样束在头顶,缀了一颗指肚大小的明珠,原本有两条缀着明珠的发带,有一条丢了就再也找不到,她虽然还有一斛这样的明珠,可也舍不得再拿出珍珠另做一条。

腰间挂了荷包、玉佩和一只小玉马,玉佩是小时候从贺远那里打赌赢来的,玉马则是妩儿送她的生日礼物。

所以眼前的崔小掌柜,俨然一位先富起来的成功人士,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崔小眠虽然对叶九城和宋知秋非常满意,可也没有就此放松自己的荷包。二人拿的只是京城中大厨们的普通薪水,不算高,也不算低,但和别的大厨不同的是,他们有分成。

这个分成不是整个食肆的,而是他们推介出去的招牌菜的分成,他们当众表演推销出去的菜肴或面点,都有一成的分红在里面。

崔小眠把酒楼后面的几间平房改成员工宿舍,所有的大厨、二厨、打禾,连同店里的小二,全部包吃包住。

贺远很少来店里,临近开张,身为大掌柜,他还是象征性地来了一次,最起码也要见见大厨吧。

没想到这一见,他差点把嘴里的一口茶喷出来,贺王爷好涵养,又把喷到嘴边的茶咽了进去。

这两个小白脸就是大厨?小东西要造反了!

除了他和崔小眠,还有这里的房东以外,没有人知道这家铺子的幕后老板就是贺亲王,崔小眠也介绍他是她的师父——贺大掌柜。

贺大掌柜在铺子里强忍着没有发作,回来的马车上就发飚了。

“那两人是你从戏班子里找来的吧,你看他们哪个像厨子?”

“为师从小好吃好喝养大你,怎么就长了个猪脑袋?”

“你看人只看脸,不看本事啊,明天你就去把那两个小白脸轰走,为师出钱,从大酒楼里挖两个真厨子过来。”

一一一

亲们,三更在零点前啊.

第一五九章 心里的那朵白莲花(三更)

面对眼前的唐三藏,崔小眠果断闭目养神,可能是今天太累,她很快便进入梦乡了。『雅*文*言*情*首*发』

贺远数落得自己也累了,才发现崔小眠靠着车窗,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小脸蛋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同蝴蝶的翅膀,粉嘟嘟的小嘴微微张开,偶尔还会动一动,像是做梦还在吃东西。

贺远本想拉起她继续骂,可是看到小徒弟这副可爱的睡相,大灰狼的爪子伸过去却又缩了回来,暂时饶了她,待她醒了再说。

马车驶到半路忽然停了下来,阿木撩开车帘一角:“主人,大长公主府内的马车挡住了去路。”

皇家马车和轿辇都有品级之分,也都有各府第的标志,因而阿木一看便知。贺远一向轻装简行,他今天坐的这驾马车只是街上常见的,并无贺王府的标志,大长公主府内马车挡住他的去路,显然是有备而来。

贺远蹙起眉头,他对专横又好管闲事的姑母虽然厌恶,但对沈玲伊却一直心有愧疚,玲伊表妹已过桃李之年,却仍然待字闺中,所有人都知道,沈玲伊还在等着他。

他不是没有动过心思,想着挑些差错,趁着还没有圆房,趁机休了崔绛春,另娶玲伊为正妃,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

娶了沈玲伊,就注定要听从姑母的安排,他从小就不是听话的人,连皇帝老爹的话都敢不听,更何况是他一向没好感的姑母。

其实在他心里,还有一件他一直不肯去面对的事,这也是他迟迟不与沈玲伊重修于好的原因。

那就是崔小眠的事。

在崔小眠失踪的那三年里,他除了怀疑是三哥的人绑走她以外,他也怀疑过姑母,甚至怀疑过玲伊表妹,崔小眠曾经说过是沈玲伊给她下了毒,虽然和尚再三验过。崔小眠没有中毒,可是崔小眠从没见过沈玲伊,他也没有对她提起过,她为何一口咬定是沈玲伊在害她?这孩子虽然假话比真话多。但这次的假话说得太过蹊跷。

他令人查过沈玲伊,得到的回复是,那段日子,玲伊表妹正在京城的慈航庵修习佛经,有庵内住持师太为证。

他承认他有私心,也承认自己心里还记挂着表妹,如若不是记挂着她,他也不会回京三年却不肯见她,他怕见到她就会把持不住,.他已经不再是当年莽撞的十五岁少年,他可以不要富贵,可却不能让沈玲伊跟着自己受苦,她是温室里娇嫩的花朵,而他只是一匹野马。即使用金碧辉煌的马鞍暂时束缚,有朝一日时机成熟他还是会冲开缰绳,无拘无束驰骋在广袤的天地间。

贺远看看还在酣睡的崔小眠,伸出手臂把她揽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头,睡得更舒服。

马车上的人不会是姑母乐平公主,更不会是对姑母言听计从的沈驸马。姑母跋扈惯了,不会默不作声地守在这里,而驸马姑丈没有这个胆量。

那么马车之内的人就只能是沈玲伊,那个他想见却又不想见的人。

直到在月初城找回崔小眠,他才知道当年错怪了她,小家伙真的中了毒。九死一生,耳朵还聋了。

他不忍心再拂了她的心思,他答应带她进宫,亲眼见见沈玲伊,他还抱着一线希望。一定是有人假扮,目的是离间他和沈玲伊的关系,一旦他和沈玲伊彻底决裂,姑母便不会再帮他,而太后更加不会站在他这一方。

他正想让阿木掉转车头,绕道而行,却听车窗外响起一个轻脆的女声:“贺王爷万福金安,奴婢是大长公主府的菊花,我家小姐让奴婢给王爷带来几句话和一样物件儿。”

贺远朝阿木使个眼色,示意他去把那物件儿取来。

阿木很快便捧了只雕花精致的红木盒子进来,双手交到贺远手中。

贺远看看盒子,却没有打开,沉声道:“你家小姐让带来的什么话?”

那个轻脆的女声又一次响起:“小姐说:去年太后寿辰,你为了躲着我就没有去,太后和皇上都很生气,因而今年你一定要去,你如不想看到我,我就装病不进宫,太后怪罪下来也无关痛痒,但你身为皇子又是亲王,却不能不去。”

贺远闻言没有说话,揽住崔小眠的一只手却下意识握紧。

可能是他的动作有些大了,崔小眠醒了过来,她揉揉眼睛,见马车停下来,贺远表情凝重地看着放在膝上的一只红木盒子。

那名叫菊花的丫鬟说完了,顿了顿,又补充到:“王爷,这盒子里装的是小姐帮您给太后选的寿礼,太后的喜好咱家小姐最是清楚,这里面的寿礼想来是不会选错,寿宴那日,王爷带去宫里,太后见了定然欢喜。”

贺远的脸部线条是木像般僵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代我转告你家小姐,就说她的心意本王心领了,这盒子还是拿回去吧。”

阿木进来将盒子拿起,重又交还给那丫鬟。

那丫鬟也不推辞,竟像是早已猜到他会这样做:“既是如此,奴婢告退,小姐说的话,王爷万万记得便是。”

崔小眠听不到窗外的声音,但她从贺远的话里知道,窗外有人,而那人或许就是沈玲伊的人。

贺远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崔小眠就在他身边看得真切,贺远的眼角抽动了几下,似是强忍着什么。

娶了沈玲伊,就注定要听从姑母的安排,他从小就不是听话的人,连皇帝老爹的话都敢不听,更何况是他一向没好感的姑母。

其实在他心里,还有一件他一直不肯去面对的事,这也是他迟迟不与沈玲伊重修于好的原因。

那就是崔小眠的事。

在崔小眠失踪的那三年里,他除了怀疑是三哥的人绑走她以外,他也怀疑过姑母,甚至怀疑过玲伊表妹,崔小眠曾经说过是沈玲伊给她下了毒,虽然和尚再三验过,崔小眠没有中毒,可是崔小眠从没见过沈玲伊,他也没有对她提起过,她为何一口咬定是沈玲伊在害她?这孩子虽然假话比真话多,但这次的假话说得太过蹊跷。

他令人查过沈玲伊,得到的回复是,那段日子,玲伊表妹正在京城的慈航庵修习佛经,有庵内住持师太为证。

他承认他有私心,也承认自己心里还记挂着表妹,如若不是记挂着她,他也不会回京三年却不肯见她,他怕见到她就会把持不住,甚至会再次带她私奔,他已经不再是当年莽撞的十五岁少年,他可以不要富贵,可却不能让沈玲伊跟着自己受苦,她是温室里娇嫩的花朵,而他只是一匹野马,即使用金碧辉煌的马鞍暂时束缚,有朝一日时机成熟他还是会冲开缰绳,无拘无束驰骋在广袤的天地间。

贺远看看还在酣睡的崔小眠,伸出手臂把她揽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头,睡得更舒服。

马车上的人不会是姑母乐平公主,更不会是对姑母言听计从的沈驸马,姑母跋扈惯了,不会默不作声地守在这里,而驸马姑丈没有这个胆量。

那么马车之内的人就只能是沈玲伊,那个他想见却又不想见的人。

直到在月初城找回崔小眠,他才知道当年错怪了她,小家伙真的中了毒,九死一生,耳朵还聋了。

他不忍心再拂了她的心思,他答应带她进宫,亲眼见见沈玲伊,他还抱着一线希望,一定是有人假扮,目的是离间他和沈玲伊的关系,一旦他和沈玲伊彻底决裂,姑母便不会再帮他,而太后更加不会站在他这一方。

他正想让阿木掉转车头,绕道而行,却听车窗外响起一个轻脆的女声:“贺王爷万福金安,奴婢是大长公主府的菊花,我家小姐让奴婢给王爷带来几句话和一样物件儿。”

贺远朝阿木使个眼色,示意他去把那物件儿取来。

阿木很快便捧了只雕花精致的红木盒子进来,双手交到贺远手中。

贺远看看盒子,却没有打开,沉声道:“你家小姐让带来的什么话?”

那个轻脆的女声又一次响起:“小姐说:去年太后寿辰,你为了躲着我就没有去,太后和皇上都很生气,因而今年你一定要去,你如不想看到我,我就装病不进宫,太后怪罪下来也无关痛痒,但你身为皇子又是亲王,却不能不去。”

贺远闻言没有说话,揽住崔小眠的一只手却下意识握紧。

可能是他的动作有些大了,崔小眠醒了过来,她揉揉眼睛,见马车停下来,贺远表情凝重地看着放在膝上的一只红木盒子。

那名叫菊花的丫鬟说完了,顿了顿,又补充到:“王爷,这盒子里装的是小姐帮您给太后选的寿礼,太后的喜好咱家小姐最是清楚,这里面的寿礼想来是不会选错,寿宴那日,王爷带去宫里,太后见了定然欢喜。”

可能是他的动作有些大了,崔小眠醒了过来,她揉揉眼睛,见马车停下来,贺远表情凝重地看着放在膝上的一只红木盒子。

第一六零章 撞头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金乌西沉,晚霞并不耀眼,却浓墨重彩,如同绚丽的西洋油画。『雅*文*言*情*首*发』

车厢里已经昏暗,贺远的脸庞在暮色中由清晰变得朦胧,令崔小眠有一种远去的感觉。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些什么,可也猜到沈玲伊定然是说了什么话,触动了贺远的心窝子,妈蛋,旧情复燃了吧!

崔小眠没谈过恋爱,她对男女之事的理解全部来自电影电视和戏本子。她的小脑袋实在想不出来,女人除了脱衣裳以外,如何才能勾引男人呢,而且还是借着别人的嘴,三言两语就把个不知道见过多少世面的男人勾搭上手,这比脱衣裳要高明多了。

看着贺远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崔小眠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好像是整整齐齐的一个院子里,墙角上忽然被人凿出一个狗洞,对,就是那种赶脚,总之是很不爽。

贺远婚前劈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和野玫瑰只差临门一脚,你丫和母猪睡一起我都不管,和沈玲伊那个坏女人就是不行!

或许被这对狗男女气得头晕,马车颠了一下,崔小眠的头重重地撞在车厢上,她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

天地良心,崔小眠真的不是上吊不成再撞头的人,如果真要撞,她也会事先做好准备,比如说在头上贴几层棉花神马的。

崔小巫女不但怕死,还怕疼!

可是有人不这样认为,比如说贺远。

那厮吃惊地看她一眼,就像是突然发现车厢里还有一个人似的。

虽然车厢内昏昏暗暗,可崔小眠也能想像出那厮的眼神肯定是嫌弃的,以为她又想耍花招。

头被撞得真的很疼,崔小眠按常理一定会哭两声,可今天她强忍着愣是一声没吭,摸摸额头,已经肿起一个大包。哼,砍头不过碗大的疤,撞得这么疼,也就是多个肿包而已。寿星有个大肿包那叫长寿,罗汉鱼有个大肿包那叫值钱,姐有个大肿包那叫得瑟!

贺远把手伸过来,摸摸她头上的包,埋怨道:“为师知道你生气,你也不用这样跟自己过不去。”

“我要下车!”

贺远把脸凑过来,和她面对面,让她能“听”得更清楚:“不允许!”

崔小眠挺直着脊背,圆睁双目,小拳头握得紧紧的。脸蛋上罩着一层寒冰。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王府到了。『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下车就走,理都不理贺远。

贺远这时才记起来,他还没有骂完她。

“崔小眠,那两个厨子你什么时候轰走。为师看他们不顺眼。”

崔小眠回到自己房里,气得直发抖。

沈玲伊肯定早就知道她没有死,也知道她回来了,更猜到她会告诉贺远,可却依然不动声色,这个女人的心比海定针更深更可怕。

你丫的不就是想当皇后吗?做了皇后又如何,还不是和一群女人争男人。丫的,真是犯贱!

这时白菜跑进来:“公子,崔大姑娘来了,在书房外候着呢。”

崔小眠要求崔蓉蓉每日一报,这又到“晚汇报”的时辰了。

生气归生气,正经事还是要做。崔小眠让白菜给她煮个鸡蛋消肿,自己整整衣衫,到书房处理“公事”。

崔蓉蓉每次出现,从头到脚都装扮得恰到好处,今天穿件淡紫的衫子。下面是月白色裙子,头上插着玉钗,别着一朵紫色绢花,妩媚中透着雅致。

“小公子,七皇子家的小郡主周岁,您看是另外采办礼品,还是从库里选一件?”

“库房钥匙在你手里?”

“是的,江嬷嬷去世后,这钥匙就由奴家保管,库里各项都有登记造册,小公子有空时可以查验。”

“没啥可查的,崔大姑娘办事,我和师父都放心。”崔小眠说的是心里话,崔蓉蓉的本事就在于把任何事都能做得滴水不漏,贺远库房里的东西大多是宫里赏下来的,连贺远自己都搞不清有些什么,崔蓉蓉想捣鬼太容易了,有什么可查的,那帐目保证都做得圆圆满满。

崔小眠想了想,不如趁着今天和贺远吵架把这小库房的钥匙要过来。

她转身对白菜道:“白菜,你去请王爷过来。”

白菜闪身出去,崔小眠对崔蓉蓉道:“崔大姑娘,本公子从文绣园要了个丫头过来,师母那边人手可还够用?”

香芋已经过来多日,崔蓉蓉不知道崔小眠为何今日忽又提起,该不会是那死丫头说了什么吧?

“奴家已经又选了两个伶俐的去服伺王妃了,只是香芋是王妃的陪嫁丫鬟,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早已胜过主仆,听闻香芋留在了锦园,王妃着实哭了两天,如今每每提起还是红了眼圈儿呢。”

“这样啊”,崔小眠为难了,“可是本公子对香芋也是喜欢得紧呢,没有香芋本公子就睡不着觉。”

崔蓉蓉见多识广,可也无语了,情报果然属实,小公子真的把香芋睡了。

“小公子既是欢喜香芋,那是香芋的福气,就让她留在锦园服侍公子吧,王妃那里我去周全。”

崔小眠双眼冒光,感激涕零,正想再说几句更加露骨的话,贺远进来了。

看到贺远,崔小眠立刻又变回了小孩子,她跑过去拉住贺远的袖子使劲摇了摇:“师父,你不是说小库房的钥匙丢了吗?钥匙就在崔大姑娘那里呢。”

她这话一出口,不但贺远诧异,崔蓉蓉这一惊可是不小,该不是王爷想要把钥匙收回去,这才和徒弟演这么一出戏?

贺远虽然诧异,但很快就明白了,崔小眠是对崔蓉蓉不放心,又不想明着把钥匙要过来,这才用小孩子的这一招。

“那定是为师记错了,只要钥匙在崔大姑娘手里那就行了。”

这几年来,崔蓉蓉没少在这小库上倒腾银子,否则单靠府里日常开销中赚的小钱,哪够给她爹还那些动不动几百上千两银子的赌债。王爷的小库里都是各种古玩玉器,帐簿是她登记造册,大件的登记上,一些小东西便忽略不计了。

“崔大姑娘你别在意,我师父记性不好,今儿个他是知道钥匙您管着呢,明日便又忘了,说不定挖地三尺,更说不定怪到我头上,说是我给他弄丢了。”

贺远恶狠狠瞪了崔小眠一眼,对崔蓉蓉道:“童言无忌,崔大姑娘莫要介意。”

这个时候,崔蓉蓉如果再不把钥匙交出来,她就真的是傻子了,何况她不但不傻,还比别人要精明。

“府里的庶务纷杂,奴家管起来已是吃力,这过不多久就是中秋了,中秋过后又是重阳、新春、元宵,各个年节事情多,宫里的赏赐、各府的礼仪也是繁多,小库房里出出进进的,奴家真是忙不过来,不如把钥匙交还王爷,也免得奴家忙中出错。”

你说贺远也推辞一下啊,偏偏这厮犯懒,竟然伸手就把崔蓉蓉递过来的钥匙接了,转手便扔给崔小眠:“你整日闲着没事,就替代崔大姑娘帮为师管着吧,胆敢拿里面的东西变卖银子喝花酒,师父扒了你的皮!”

“崔大姑娘,还是你管着吧,这破差事我做不来。”

崔蓉蓉心里沮丧,可脸上却还是挂着笑:“小公子精明能干,这小库里无非就是个进出帐目,不用费您太多心思。”

崔小眠摸摸头上的大肿包,哭丧着小脸,嘟哝道:“小库里都是宝贝,却只能看不能拿,这有什么好玩?”

贺远对崔蓉蓉道:“小公子尚幼,让他学着管帐,也是想让他多学些本事,崔大姑娘帮本王多多照拂。”

崔蓉蓉含笑应允,回去蹲墙角画圈圈去了。

见崔蓉蓉走了,这师徒两个马上原形毕露——

贺远:“崔小眠,你连为师的库房钥匙都抢过去,你要做甚?”

你说这人有多渣,明明是你自己把钥匙扔过来的,我想不接都不成。

崔小眠:“你丫的败家仔,家都快让人倒腾空了,你还在那里做你的糊涂王爷,我帮你管东西管钱是怕有朝一日,你连我的嫁妆都拿不出来,说好了的十里红妆,我怕你到时又要找我要抚养费。”

贺远:“你拿着钥匙也行,多装几样放到你的枕头里也行,只是那两个厨子你何时轰走?”

崔小眠:“不轰!我要留下他们给我赚大钱!”

贺远:“那为师明天就让人把他们赶出京城!”

崔小眠:“我和他们一起走,到别处开铺子!私奔!”

私奔???

私奔!!!

贺远已经撸袖子了!

贺远已经挥拳头了!

崔小眠掉头就跑,手里还不忘紧紧捏着那把钥匙,姐今年十二了,再被当吊灯一样挂起来,让人看到很丢份。

贺远的身子动了动,已经挡在她的面前,她闪,他再挡;她躲,他再挡;她干脆坐在地上,他蹲在她面前。

“表妹不过是让丫鬟带话给我,说的是太后寿辰的事,你何苦气成这样。”

他的言下之意肯定还是在说她表演撞头的事。真是幼稚,本巫女再生气也不会跟自己的头过不去,要撞也是拿你的头去撞啊。

一一一

第一六一章 土豪发财树

那日崔小眠和贺远的战争结局:各回各屋,.

崔小眠没有轰走叶九城和宋知秋,贺远忙着相国寺修葺的事,整日不见人。

三日后,师徒私房菜开业大吉。崔小眠提前已经做了大量的宣传,开业当天不但有抽奖还赠酒水,当然抽奖用的奖品和每桌赠送的酒水,都由酒水作坊提供。

贺大掌柜带了几个贵公子进了楼上的雅间。他从二楼向大厅看去,见那两位漂亮厨子正忙得热火朝天。

他的怒气消了一半,这两个小白脸不但卖相好,炒菜和抻面的动作也是优美可人,别说是大姑娘小媳妇看了喜欢,就是男人也觉得养眼。

“六哥,你这铺子里还有花钱吃不到的菜?”说话的是八皇子,贺远带来的这几位贵公子不但有自家兄弟,也有名门公子,这几个和他一样,都是京城有名的败家仔。

“是吗?”

贺大掌柜对铺子里的业务丝毫不知,拿起菜谱看了看,原来除了普通菜谱以外,还另有一份私房菜谱,所有的私房菜都是普通菜谱上没有的,需要提前三日予订!

“老六,你这不是吊人胃口吗?”这位是四皇子,他虽不是皇后所出,但人品稳重,一向同各兄弟相处融恰。

贺远对私房菜早已熟悉,他和崔小眠在桃花城时就是这样开店的,吊的就是食客的胃口,刚开始时他也觉得这是小孩子瞎胡闹,但没过多久,崔小眠就忙得团团转,订单多得做不过来,连给师父炒菜的时间都没有。

“想吃好菜多等三日又有何妨,铺子里好像有贵宾券,一会儿我让他们给送上来。”

正说着,崔小眠推门进来。她手里端着个大托盘,托盘上是一道私房菜——蒜仔焖白鳝。

崔小眠穿着月白色的衫子,衫子上绣着狮子滚绣珠,头上梳着两个小抓髻。扎着红头绳,脖子上还戴着长命锁,小脸蛋白里透红,像只小苹果。

“各位叔叔伯伯,这道蒜仔焖白鳝是我们的私房菜,最是费功夫,大厨用了两个时辰才做出来,特意送来给各位尝尝鲜,如果喜欢可以提前三日予订,也可以给您送到府上。”

四皇子一指崔小眠。问贺远道:“老六,这就是你那小徒弟?”

贺远没想到崔小眠会亲自端菜进来,虽然觉得这孩子懂礼貌给足了他的面子,可心里隐隐得又有些不快,她十二了。虽还没有及笄,可也算是大姑娘了,如此抛头露面,当师父的心里别扭。

“正是小徒,这孩子最是淘气。『雅*文*言*情*首*发』”

“哪里,为兄看着就很乖巧,长得也俊俏。倒是真有几分像你小时候,难怪早年传言是你的骨肉,哈哈,来来,这是伯父给的见面礼。”四皇子随手摘下身上的一枚玉佩送给崔小眠。

贺远连忙客套:“四皇兄使不得,这玉佩好像是平田贡品。父皇赏的。”

四皇子一指崔小眠腰上悬着的一枚玉佩,道:“六弟那枚不是早就转赠徒儿了?再加上为兄这枚,正好凑成一对。”

见四皇子赏了见面礼,八皇子和十二皇子也纷纷拿了随身戴的戒指、挂件送给崔小眠,另外几位名公子自是不能落下。有一位身上没带物件,索性送上两枚金馃子。

贺远让崔小眠给三位叔伯磕头谢礼,这三位欣然接受,另外几位则斟茶相谢。这是规矩,崔小眠是他的徒弟,在外人眼里相当于就是他的义子,只要沾了皇气,便不能再给皇亲以外的人行大礼。

从雅间里出来时,崔小眠的荷包鼓鼓的,这几个头没有白磕。

她蹦蹦跳跳着下楼,正看到有人前来送贺礼。崔小眠有些诧异,肉铺子、酒坊和米店的贺礼都已经送来了,还会有谁送贺礼呢?

这里没有人知道贺远的身份,崔小眠在京城也没有熟人,就连几位皇子也是一个肩膀扛个脑袋空着手来白吃白喝的。

送礼的人把东西往大厅里一放,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崔小眠想叫都没有叫住。

她心里越发的疑惑,大厅里宾客众多,坐无虚席,她没有声张,也没有直接打开礼品观看,掀开盖在礼品上的红绸布的一角,只看了一眼,便重又盖严,对两名小二道:“给我抬到后面,小心点儿,再上楼把大掌柜叫过来。”

崔小眠说的后面,并不是后厨,而是她用来做“办公室”的一间斗室。

贺远进来时,就看到崔小眠正对着书案上的一样东西发呆。

那是一棵珊瑚树,足有一尺多高,火红的树枝上用金丝缀着青玉雕成的果实、黄金铸成的元宝,既有生意红火、节节高升的彩头,又有招财进宝之意。

难怪崔小眠发呆,就算是不懂珠宝玉器行情的人看到,也知道这棵珊瑚树何止万金。

“这是怎么回事?”贺远问道。

崔小眠默不作声,将珊瑚树上别着的一张大红拜贴递给贺远。

贺远打开一看,也不说话了。

崔小眠刚刚才从四皇子那里得了一枚平田国的贡品玉佩,眼前就收到平田国王弟的贺礼,这太古怪了有木有!

“内什么,当年那块蓝布你还留着了吗,知道有何奥秘了吗?”崔小眠问道,若不是收到这棵土豪发财树,她都快要忘了那块蓝布的事了。

“还在为师的屋里放着,你走以后,为师只顾着找你,哪还有心思琢磨那些,你不说我倒也忘了。”

当年他为了这块破布九死一生,差点把小命搭上,如今他竟然也忘了这回事。

“这位王弟和你有故?”

“没有。”

“让人知道你与他有私交又会如何?”

“自是不妥。”

“那可否是有人想栽赃陷害?”

“这也太大手笔了。”

是啊,这也太大手笔了。崔小眠觉得这份大礼不收白不收,面对这棵土豪发财树,她决定暂停和贺远的冷战。

她对贺远道:“快点帮忙!”

贺远一愣:“帮什么忙?”

“拆树!”

......

直到铺子打烊,这对贼师徒还在拆那棵树。按照以往的经验,像这种目标过大又不好脱手的红货,他们就是采取肢解的办法。

就像这棵树吧,他们把树枝上的青玉果和金元宝全都摘下来单独出售,甚至连上面的金丝也不放过,只是这树做工精巧,上面的东西极难拆下,他们又担心稍有不慎毁坏了珍宝的完整,所以拆得小心翼翼。

“师父,这绿玉果用的就是平田玉石吧?”

“正是,平田玉石比普通玉石更加温润,颜色也以白和青为主,像这种青玉,也只有平田的玉矿才能出产。”

“这位王弟真是土豪,平白给咱们送来这样一份厚礼,你说他意欲何为?”

贺远冷哼一声:“本王只是小小的亲王,既非太子又非权臣,与他并无用途,想来就是和当年那枚镇国玉璧和那块蓝布有关。”

“你也真笨,一直没有发现蓝布和秘密。”

贺远又是一声冷哼;“当年你不是也看过那块布,别的小孩眼神都好,可你什么都看不出来。”

两人拆得眼酸手酸,总算是把树上所有的青玉和元宝全都拆下来了,崔小眠拿来一块桌布,把这些宝贝仔细包起来,虽说把这些拆开后单独出售,在价格上远不如整棵土豪树值钱,但这样更保险,也更容易脱手。

师徒两人在这方面有的是经验,也有的是默契。

崔小眠把包好的桌布系成大包袱,让贺远扛着,两人从后面的楼梯偷偷溜上马车,崔小眠甚至没有顾上看看今天铺子里的流水帐。

“师父,这些是送到我铺子里来的,卖了银子你要分一半给我。”

“这明明是冲着为师送来的,为师念你帮着拆了一个晚上,赏你个玉果子拿去玩儿。”

你说这人有多抠门儿!

他连库房的钥匙都没有,还得瑟啥!

崔小眠才不理他,回到王府就将这些全部入库,只拿出一枚青玉果做样品,让贺远去询价。

不过接下来师徒两个并没有再问分赃的事争执,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贺远找出那块蓝布,两人坐在灯下,四只眼睛一起盯着那块布,却还是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贺远甚至找来一只红毛人的放大镜,就连布的纹理都能看清,可布还是布,既没有看到藏宝图,又没有看到遗诏遗嘱。

“放到水里试试?”

“你忘了这块布是你从水里捞出来的。”

可不是吗,当时崔小眠拿到布包时已是湿漉漉的,如果上面有秘密,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这布料是大成常见的吗?”

贺远摇摇头,崔小眠以为他在说“不是”,没想到他说出的竟是“不知道”。

“要不明天找个女人来认认这布料?”

“你不就是女的?”

“我从小被你当成男人养大,衣裳只穿最便宜的青布衫子,哪里懂布料,老粗布我倒是懂一些。”

贺远皱眉,这没良心的小东西,说得好像虐待她似的,也不看看她枕头里藏的那些东西。

一一一

第一六二章 下定决心,把早恋进行到底

清晨,崔小眠还在熟睡,肥仔便跳到床上一阵猛舔,.她没有听觉,惟恐夜里有事,都让丫鬟在外间值夜,肥仔守在床前。

白菜顶着个乱蓬蓬的脑袋跑过来:“公子,是王爷,叫你快些起床,说有件礼物给你。”

莫非是他看出蓝布的秘密?

崔小眠心里大喜,穿好衣裳跑出屋门,脸都没洗。贺远果真在门口站着,见她出来,便对一旁的阿木道:“去把人带来。”

人?什么人?

“师父,莫非你抓到那个老头了?”

“老头?”

“就是我说的那个在紫雾城欺负我的坏老头啊,你答应过我的。”

贺远刚才还透着喜气的俊脸蛋这会儿就黑了,黑里还透着红,崔小眠歪着脑袋看着他,让老头莫非还有断袖之癖,贺远也被他沾过便宜?

好在阿木带着两个人过来,及时救场。

崔小眠万万没想到,跟在阿木身后的,竟然是大牛和小丫!

崔小眠:啊——

肥仔:汪——

小丫:小掌柜——

大牛:呜——

总之,三个人一只狗又哭又笑,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贺远派人到桃花城接大牛和小丫时,只是说大掌柜在京城开了铺子,让他们过去帮忙,大牛听饱就睡倒也没啥,小丫一路上都在疑神疑鬼,担心被人骗了,就连逃跑的法子都想了至少九个了。

连夜赶路,到了城门口已是三更时分,带他们来的人掏出枚小牌牌给守城的看过,便堂而皇之地进了城,夜里天黑,只知道是进了一所大宅子,找了间屋让他们休息一晚。今早才知道这竟然是王府!

“早知是大掌柜找回了小掌柜,咱们不用人接,自己就跑来了!”

小丫喜得直掉眼泪,想像小时候那样抱抱小掌柜。可又有些拘束,小掌柜长大了,长高了,如果不是一旁站着大掌柜,走在街上还真是不敢认了。『雅*文*言*情*首*发』

“小掌柜,你的头发咋这长了,看上去比俺妹子都俊,像个闺女家。”傻大牛说话瓮声瓮气,可一说就说到点子上。

崔小眠顾不上解释自己的头发,急急地问道:“你们都来了。那家里的铺子呢?”

“有顾大嫂看着呢,放心吧,若不是她有男人有孩子都在桃花城里,大掌柜八成也把她接来见你了。”

崔小眠这才想起贺远,渣男师父这么有心。倒要谢谢他。他把大牛和小丫接来,就是想让她在京城住得更安心,免得三天两头要回桃花城,你若是把浣之哥哥也接来,那就更圆满了。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贺远微笑,摸摸她的脑袋:“他们两个,你来安排。不用谢师父,以后别动不动就撞头就行了。”

敢情他还没忘撞头那件事,你说这人有多婆妈!

贺远一走,小丫就拉着崔小眠唠叨:“大掌柜那么不着调的人都能做王爷,你说老天爷是不是瞎眼了?”

噗!

崔小眠没让大牛和小丫住在王府,而是把他们安排在铺子里。铺子有他们帮忙看着,她省了大力气。

安排妥当,崔小眠拉了小丫和大牛过来,把要注意的事项逐一细细叮嘱,叮嘱完了。这才把桃花城的人挨个问起。

柳姐姐好吗?哦,柳姐姐做了正式捕快啦。

柳婶婶好吗?哦,柳婶婶生了个大胖儿子。

小桃花好吗?哦,小桃花养了个小白脸。

张保长好吗?哦,张保长的猪肉涨价了。

崔小眠几乎把她认识的人全都问了一个遍,矫情够了,这才问道:“浣之哥哥好吗?”

小丫一头雾水:“浣之哥哥是谁?”

崔小眠连哭的心思都有了,人家白白羞涩了,好在还有个傻大牛,只听傻大牛道:“妹子,浣之哥哥就是在书院里念书,长得像大掌柜,和小掌柜相好的那个。”

牛哥,您就不能说得文雅一点儿?可是连傻大牛都看出来了,那看来浣之哥哥和她还真是相好呢。崔小眠心里就像抹了蜜,甜得快要流口水了。

“原来小掌柜说的就是苏公子,他来京城读书了啊。”

什么?浣之哥哥在京城?

“小掌柜丢了以后,苏公子常来铺子里打听,有时在铺子里一坐就是大半天,走时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后来就不再来了,听柳姑娘说,他想换个环境,去京城读书了,说来也快三年了。”

原来浣之哥哥也记着她呢,可是她却只有闲着没事时才会想起浣之哥哥,如果浣之哥哥知道她是女的,会不会更记挂她呢?

从这一刻起,崔小眠就多了一件事——打听浣之哥哥的下落。

崔小眠是这样想的,前世她比同龄人都要晚熟,同学上小学早恋时,她还在看厨房里看妈妈炒菜;同学上中学失恋时,她正开餐馆忙着赚生活费;同学上大学**时,她正整日琢磨菜谱;到了同学们全都结婚生了孩子时,她孤苦伶丁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等死。

她痛定思痛,发现这场悲剧全因她没有早恋而起,这一世,趁着还没超龄,她要轰轰烈烈早恋一场!古人成亲早,女孩子十四五岁就陆续嫁人了,她已经十二了,再不早恋就老了。

找人的事儿,崔小眠可没想着托阿木去办,阿木就是贺远的眼贺远的手,阿木知道的事,贺远肯定也知道,渣男师父对浣之哥哥素来没好感,所以这事还要真要防火防盗防贺远.

崔小眠可不是没头苍蝇样的瞎找,她三岁行走江湖早就是老油条,没费功夫就找到一位包打听,交了订金,找人的事儿就不用她去管了.

高高兴兴从街上回来,见贺远正在找她,明日就是八月初一,太后的寿辰。

按理说太后寿辰应要大事操办,普天同庆。可今年南方遭了水灾,百姓死了无数,英宗皇帝原想等太后自己说出:“百姓遭灾,哀家的寿辰就不要铺张操办。”可等来等去,也没见太后开口。便找了一两个忠勇不怕死的老臣子,大殿之上撞柱子,以死明志,按他们的说法,南方哀鸿遍野,请求皇上开源节流。

这撞柱子的一幕,只是皇上和臣子演的一出戏,但太后终于松口了:“哀家年年做寿,也不差这一年,不必铺张了。”

普天同庆改成御花园中饮宴,来的也都是皇亲国戚、诰命夫人。

贺远找到崔小眠除了教她在宫里应该注意的礼仪,还苦口婆心和她商量:“宝贝徒弟,你随师父一起入宫,扮成随从可好?”

“为毛啊?”

崔小眠不懂宫里的规矩,其实这事说来简单。当初六皇子为了小徒弟,到皇帝老爹面前狠狠参了三皇子,崔小眠如果正大光明跟着师父进宫,皇帝和太后、皇后肯定会招她过去,给个见面礼啥的,但那样一来,崔小眠男儿的身份也就坐死了,除非皇上金口玉言,否则她就做一辈子男人。

崔小眠冰雪聪明,贺远一说她就明白了,果然皇帝不是随便见的,万恶的封建帝国真是麻烦。

前两天,也就是她撞头的那天,她就找来阿木软硬兼施,把沈玲伊派丫鬟来和贺远说的那些话全都问得一清二楚,难怪贺远魂不守舍,青梅竹马的小表妹那么暖心窝子,贺远心里肯定戚戚然,文绣园里那位正妻年幼无知,外面的莺莺燕燕只是过眼云烟,到头来还是表妹最亲。

搞清了这件事,崔小眠牙都疼了,沈玲伊这是反客为主,把被动改成主动,明知贺远十有**已经知道她给崔小眠下过毒,她如果按兵不动,等着贺远来找她对质,那就是坐以待毙,还不如以退为进,同时也试试贺远的心思。

贺远这贱男,让沈玲伊一试就试出来了,指望他来为自己出头那到猴年马月了,所以只能靠自己。文绣园内的崔绛春已经十二岁,再过两年就要圆房大婚了,看沈玲伊这个架式,是要出手了,大长公主的女儿,既不能做亲王侧妃,更不能做皇帝的妃嫔,所以她要在两年之内扫平挡在面前的所有障碍。包括最碍眼的崔绛春,和那个死而复生的崔小眠。

搞清自己如今的处境,崔小眠倒也没有忧心忡忡,她活了两世,从未做过大奸大恶的事,调皮捣蛋她会,害人的事还没做过。好在吃货们很少用脑,脑细胞一向节省,两辈子也省下不少,崔小眠决定为自己为爹娘,先舀出一勺子用用。

崔小眠在她的红木大床上辗转反侧大半夜,最终决定了三件事:

第一件:把早恋进行到底;

第二件:明天见到沈玲伊就假装失忆;

第三件:......

天一亮,崔小眠换上贺远给她准备的新衣裳,照照镜子,活脱一个小太监。王府里太监不多,且全都在锦园,崔小眠耳熏目染,学得惟妙惟肖。她缩起肩膀、猫着腰,探着小脖子,推开贺远的屋门:“贺王爷吉祥,小眠子给您请安来啦,仪仗备好,王爷动身吧。”

一一一

第一六三章 御花园里欢乐多

八月,初秋,夏末的炎热尚未完全褪去,微风中却已夹了少许清凉,即使是这样晴空万里的天气,空气也带着潮湿,偶有几片树叶飘下,并不萧索,.

皇太后喜欢花,以往每年的寿诞,各地官吏进献名花异草,为太后装点寿宴。今年太后懿旨,免了各地的寿礼,只在宫中举办小型家宴。

即便如此,御花园中还是争奇斗艳,各种时令花卉姹紫嫣红。进了宫,崔小眠便只能跟在贺远身后,哈着腰低着头,像是随时准备在地上捡钱一样,一双小眼珠子却在四处偷看。

御花园很大,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园中楼台亭阁,回廊环绕,玲珑轻盈。贺远每走几步便会停下来等一下崔小眠,生怕这家伙贪新鲜和他走散。

园中有一八角形高阁,三面环水,秋荷碧波,远远望去,如同浮动在一片碧绿翠薇之上。飞檐下垂着彩色轻纱,暖风拂过,似有彩烟蒸腾。

贺远低声道:“那是揽翠阁,太后和父皇就在里面,一会儿为师进去,你依规矩要在阁外候着,记着不要乱跑,也别和那些太监们凑合。”

待离得近些,崔小眠看清楚,阁外三三两两已有不少太监,她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其实不用贺远叮嘱,崔小眠也不想和那些像她这样来自各府的太监们聊天,她的眼睛正在四下里搜索,她在找大长公主府里的人。

不远处有一株古槐,要几人合抱粗细,枝叶繁茂,几条五彩缤纷的身影站在树后,显然是在聊天。

这里是皇宫,上至皇后妃嫔、王妃诰命,在宫中穿的都是以品级区分的统一礼服,女官着淡紫。宫女穿嫩绿,嬷嬷们都是酱色衣衫,像这样穿着杂色衣衫的只能是各府里的丫鬟。

见贺远进了揽翠阁,崔小眠猫着腰。沿着花石子路,走到那株古槐前面,那里果然站了一群丫鬟,正在低声聊天,说得无非就是各自府里的事事非非,什么我家夫人把老爷的脸抓破了,什么姨娘偷人让老爷撞上了。

崔小眠年纪小,又是个太监,这群丫鬟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她一个人在蹲在地上玩石子。眼睛却不时瞟过去。

沈玲伊的心腹菊花并没在这群丫鬟里面,虽然隔了几年,却崔小眠依然记得那日的点点滴滴,沈玲伊虽然用轻纱遮了半个脸,但她就是化成灰崔小眠也认得。『雅*文*言*情*首*发』同样认识的还有沈玲伊的丫鬟菊花。看来沈玲伊对菊花真是器重,不但出京城害人带着她,沟引老情人还是让她出面,冯老头和小安子都被灭口了,这朵菊花却还没爆。

崔小眠在心里念叨着菊花,菊花便真的出现了。

“我说今儿个怎么没看到菊花姐,还以为是沈小姐不想和贺王妃遇到。没来参加太后寿宴呢。”说话的这个丫鬟一看就是个多事,话外音:你家小姐就是小三坯子,看到正主就要避退三舍。

菊花也不是善茬,小嘴一撇:“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相国府的杜鹃妹子啊,杜鹃妹子不常进宫。不知者不怪,今儿个听说我家小姐来了,贺亲王便只身一人进了宫,那贺王妃这会子八成正在系围嘴儿呢。”

听得菊花这么说,那群丫鬟全都用帕子掩了嘴偷笑。菊花的言下之意就是:相国夫人身份有限,进宫的机会也少,贺王妃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所以贺亲王上赶着讨好我家小姐呢。

那叫杜鹃的脸上有些讪讪,却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立刻就满脸是笑:“矮油,菊花钱头上的这支钗可真好看,沈小姐赏的吧?”

菊花伸出玉手,摸摸头上的发钗,傲然道:“这钗还真不是我家小姐赏的,说起来也并非是价值连城的物件儿,只不是这是皇后娘娘赏的。”

崔小眠觉得吧,这些做丫鬟的都挺牛叉的,菊花的牛叉更大些。

自从耳聋以后,她就比以前“听”得更远,就像现在,那群丫鬟都是低声说笑,可她离了几丈远,却还能“听”得清清楚楚,都是些攀比扯淡,损人不利己的话,崔小眠“听”得烦了,想“不听”只能闭眼,真累!

揽翠阁里摆了寿宴,这些宫外来的太监和丫鬟自是不能入内,主人在里面吃喝应酬,他们便在外面候着,这一候就是大半日,才有里面的太监从阁中出来,对外面候着的这些人喊道:“你们各府的王妃、侧妃、夫人小姐们要陪太后游园赏花,你们都跟着服侍着,记得这里是宫里,不是你们的府上,别乱了规矩,失了各自主子的面子事儿小,惹得太后不快那可就是大事儿了。”

过不多时,揽翠阁中众人陆续走出来,崔小眠躲在人群里偷眼看去,那被一群贵妇人簇拥着的老妇应该就是太后了。她约么六七十岁的年纪,花白头发,脸庞保养得甚好,一双略显浑浊的凤目不怒自威,圆润的脸子并未走样儿,却也看得出这位太后年轻时也并非天姿国色,不过是中人之姿。原来民间的传说是真的,那些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都只能昙花一现,母仪天下的总是那些心计胜过容貌的女子。

太后左侧头戴凤冠的中年女子想来就是皇后,她五十上下,白白胖胖的一张脸,弯眉凤眼,同太后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是美人,却富态高贵。

陪在太后左侧的那位比皇后要漂亮许多,也是五十上下的年纪,细长脸子,姿容艳丽,风韵犹存。崔小眠不用猜也知道她就是乐平大长公主,并非崔小眠会看相,而是因为沈玲伊就陪在身边。

一身盛妆的沈玲伊远比三年前在妓|院里更加美丽高贵。沈玲伊的美不同于玫瑰的冶艳妩媚,也不同于崔蓉蓉的风情万种,她是清雅脱俗的,就像一朵完全盛开的白莲,娉婷婀娜,摇曳生辉。

妩儿和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走在后面,两人都穿着宫装,脸上老大的不乐意,就好像这不是逛花园,而是上刑场一样。

英宗皇帝只有两位公主,和妩儿在一起的想来就是另外一位小公主媚儿了。看到妩儿走过来,崔小眠连忙低下头,被妩儿认出来可就麻烦了,这个十三点,说不定会拉上她溜到寝宫偷吃东西,打乱她所有的计划。

崔小眠没有看到贺远,男人们都还没有出来,女眷们则陪着太后和皇后,到御花园里赏景观花,说着笑话,逗寿星老太太开心。

刚才还在闲聊天的丫鬟们这时都已陪在各自主人身边,因为沈玲伊是陪在太后身边,因而翠花只能与她隔了些距离,跟在后面。

崔小眠紧跑几步,忽然一个趔趄,险些撞到菊花身上,她忙收住脚步,猫着腰钻进旁边的红花林。

就这么一瞬间,她不但顺走了菊花头上的珠钗,还在菊花身上留了点儿东西。

五岁就跟着贺远做买卖,快刀小阎罗的徒弟,拿手的就是偷鸡摸狗、顺手牵羊,别说是菊花头上的珠钗,就是皇太后脖子上的那串红玛瑙的珠子,她一样也能偷来当球玩儿,只是她没事儿偷那么多珠子干嘛,皇家物件是最不好脱手的,有价无市等于没用。

这时贺远和一干亲王皇子、世子皇孙,陪着皇帝也从揽翠阁里走出来,贺远冲她使个眼色,她连忙小跑着来到贺远身边,点头哈腰,把从肥仔那里学来的招式使了一遍,摇摇还没长出来的小尾巴,冲着贺远龇龇牙。

贺远对她没有乱跑显然非常满意,将手里用丝帕包着一样东西递给她,低声问道:“饿了吗?”

崔小眠摇摇头,这个时候哪能说饿啊,规矩她还是懂得的。

贺远并没有停步,边走边问:“看到玲伊了吗?”

他的步子很大,走得也快,崔小眠只能小跑着跟上,却还不忘打开帕子看上一眼,帕子里包着的是块她爱吃的点心——蜜三刀。

她正在发育,饭量是贺远的两倍,而且吃完饭出去走一圈儿,回来就又饿,贺远见她在外面等了大半日,怕她饿着,寿宴上偷偷包了点心,给她带出来。

堂堂贺亲王偷点心,让人看到肯定成为笑柄,好在他是快刀小阎罗,他

他的步子很大,走得也快,崔小眠只能小跑着跟上,却还不忘打开帕子看上一眼,帕子里包着的是块她爱吃的点心——蜜三刀。

她正在发育,饭量是贺远的两倍,而且吃完饭出去走一圈儿,回来就又饿,贺远见她在外面等了大半日,怕她饿着,寿宴上偷偷包了点心,给她带出来。

堂堂贺亲王偷点心,让人看到肯定成为笑柄,好在他是快刀小阎罗,他

等了大半日,怕她饿着,寿宴上偷偷包了点心,给她带出来。

堂堂贺亲王偷点心,让人看到肯定成为笑柄,好在他是快刀小阎罗,他

堂堂贺亲王偷点心,让人看到肯定成为笑柄,好在他是快刀小阎罗,他

第一六四章 你不解风情,真是没品

那少年是嘉南王府小世子,他是太后的嫡系皇孙,.小世子年方十六,忽然被不知从哪儿跑过来的女儿抱住,女眷们离得远些倒还罢了,涵青亭内的几位素来就不拘小节的爷们儿已经笑了出来,就连英宗脸上也泛出微笑,既非刺客,又是这等男女之事,众人只当笑话来看。

小世子年少气盛,初通人事,此时脸已经胀得通红,又见几位叔父和堂兄都在笑他,恼羞成怒,使劲推开抱着他的菊花,一个巴掌甩了过去:“贱人,无耻!”

这个巴掌重重打在菊花脸上,她呆怔了一下,神情晃然,似如梦方醒,忽然看到自己竟然站在涵青亭内,皇上和一众亲王皇子正在看着她,而她面前就是怒不可遏的小世子,菊花尖叫一声,捂着脸跪在地上:“奴婢似是中邪了,惊了圣驾,奴婢该死!”

站在贺远身后的崔小眠使劲捂着肚子,才没让自己笑得弯下腰,但嘴里却在默念着“一、二、三!”

可能是太过兴奋,不小心念出了声,别人没有听到,贺远却转身看着她,不过也就是一瞬间,就在崔小眠那个“三”字话音一落,就见不远处正陪太后赏花的女眷中又是一阵嗓动。

英宗担心刚才的事惊扰到太后,连忙打发张德海过去看看。没一会儿,张德海便折返回来:“皇上,是大长公主家的小姐忽然晕倒了,已经叫了太医了,皇上您不必忧心。”

然后张德海又凑到英宗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其间还指了指正跪在地上的菊花,显然是在说明这丫鬟的来历。

英宗对张德海道:“这丫鬟既是大长公主府里的,就交由他们回去管教吧,她家小姐既然病了,就先回府吧。”

英宗心里明白。在坐的众人都明白,当奴才的出了丑,无疑就是打了主子的脸,大长公主脸大打着不疼。可沈玲伊就只能晕倒!

别的病都不能说来就来,只有这晕倒那是谁都会,不用专业,不用技巧,简单实用,百试百爽。

寿宴临近结束发生的这个小插曲无疑很快就会成为那些深宫怨妇、候门千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好在沈玲伊反应迅速,这一晕倒可以省却很多麻烦,皇上、太后、皇后面前的请罪解释免了,就连嘉南王府的赔罪也免了。

但是装晕这一招只有用在沈玲伊这样弱不禁风的佳人身上才能效果显著。『雅*文*言*情*首*发』若是某个孔武有力的胖夫人,除了砸坏御花园的石子路以外,也惹不来怜香惜玉。

只是沈玲伊既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那如果爬起来又是一条好女自是不行,只能就此病下去。这一病少则一两月,多则三四月,视人们对这件丑闻的热衷程度而定。

只有当这件事被众人嚼得没了滋味,懒得再提起时,沈大小姐才会重又光鲜水滑的出来见人。

现代白富美遇到这种事大多选择出国,或留学或旅游或购物,总之是不让国内的狗仔队发现踪影;古代白富美们没有那么大的世界观。便只能生病了,好在像沈玲伊这样的美人,定能病如西子胜三分。

崔小眠默默祝福沈玲伊病得哀怨缠绵,病得荡气回肠。

一进锦园,贺远就提了崔小眠的脖子进屋关上房门,问道:“那你见到玲伊了。可是害你的人?”

崔小眠目光呆滞:“我失忆了。”

贺远又问:“那丫头的事,可是你捣的鬼?”

崔小眠朝着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地板扑通一声倒下去:“我晕了......”

进了一次皇宫,崔小眠又学一招,就是晕倒!只不过她没有沈玲伊摔到石子路上的勇气,崔小眠只肯往地毯上摔。这气度这勇气一下就分出高低了,崔小巫女还差得远呢。

贺远对她可没有怜香惜玉,他蹲下抬起她的小脑袋:“你又淘气!”

崔小眠索性翻着白眼伸长舌头,一副吊死鬼的德性,贺远气得伸手从小几上拿起一颗酸葡萄塞进她张开的嘴里,气哼哼地走了。

见贺远走了,崔小眠把嘴里的酸葡萄嚼嚼吃了,吐出葡萄皮儿,别看葡萄酸,这可是进贡来的极品,而且晶莹剔透卖相好,看着就可口,何况姐就爱吃酸的,这才叫过瘾。

对了,姐还是厨子,葡萄再酸,我也能把你变成甜的,想和我抢酸葡萄,吃干抹净葡萄皮嚼成渣,我也不给你!

咦,这屋里好像也没人和她抢葡萄吃啊,怎么会发出这样的感慨,一定是今天太开心,产生幻觉了,对,一定是的!

她从袖子里掏出菊花的那枚珠钗,翻来覆去看了看,十天足够了,再过十天,就让这珠钗发挥作用。

崔小眠把整串酸葡萄全都吃了,到了后半夜便又饿了,她想到厨房里拿吃的,又怕惊动外间值夜的白菜,从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丫鬟,把她吵醒了,明天又不给梳头发了,你说多可怕。

崔小眠饿得胃疼,忽然想起白日里贺远偷偷掖给她的一块蜜三刀,她连忙从衣裳里找出来,打开外面包着的帕子,里面的点心已经被压得不成样子。崔小眠想到贺远在皇上太后面前偷出几块小点心的情景,就忍不住想笑,她拈起一块就着床头的凉茶吃了,可能是太饿了,这蜜三刀吃起来味道很好,竟似比采芝堂的还要好吃。

她一口气把那几块蜜三刀全都吃了,就连散落在帕子里的渣渣也捏起来放进嘴里不浪费。

吃了东西,肚子里也好受了,她把包点心用的帕子扔到床前的小几上,正想继续睡觉,忽然觉的那帕子有些熟悉。

白菜也有听话的时候,比如说这床前的一盏小灯,就是她听了贺远的嘱咐,每当她值夜时都会点上一盏,原是想方便叫崔小眠起夜,只是白菜姐通常一觉到天亮,都是崔小眠自己憋醒了起床撒尿。

崔小眠把帕子拿到小灯下仔细观看,只见帕子的一角歪歪扭扭地绣了一个“贺”字,她记起来,这还是她六岁那年,同客栈的老板娘学着绣了卖给贺远的,帕子一角已经破了小洞。

崔小眠有些心疼贺远了,二十多岁的大叔,媳妇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这么讲究的人,却用条破帕子,也不知道他是节省还是环保。

第二天,崔小眠唤来崔蓉蓉,对她说,王爷没有帕子用,请王妃亲手绣上几条帕子,给王爷送过来。

沈玲伊原本是要火速出击的,可是如今病了,这出击计划也要暂缓,崔小眠就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培养贺远同那位小王妃的感情。

那个假的崔绛春能否坐稳这个位子,并非取决于沈玲伊,而是贺远。只要贺远不劈腿,两年后崔绛春就是正牌王妃,贺远的发妻,到那时这个假货再不孝再阴损,也不会苛刻娘家人,她是聪明人,自是知道就算位高如皇后,娘家失势也会直接影响到她的地位,所以她只能用尽心思护佑崔家。

从贺远以往的绯闻来看,能让这厮动心的都是成熟型的女人,他从小缺爱,对于像崔绛春那样的青涩萝莉一向没好感,喜欢的女人要么性感艳丽,要么温柔妩媚,总之这就是个最最俗不可耐的渣男。

要改变男人的喜好很难,但让青涩萝莉想办法讨他欢心倒是很容易,更何况那个假的崔绛春本就是萝莉面孔御姐心,只要贺远肯和她近距离接触,老牛吃嫩草,越吃越开心。

崔小眠眼前浮现出一幕动人的画面:贺远搂着爽嫩可口的崔绛春,对气得七窍冒烟的沈玲伊说:表妹,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我最爱的还是我的发妻,你就死心吧。

镜头推近,沈玲伊一口鲜血喷出,高喊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害了卿卿性命,奴去也,莫牵挂。”

噗,崔小眠恶心地差点吐了,戏本子没有白看,连这么狗血的剧情都让她想出来了。

文绣园里的帕子很快便送来了,只不过不是送来一份,而是两份。

崔绛春一份,崔蓉蓉又一份。

两打帕子都摆在贺远面前,他皱着眉看看帕子,又看看崔小眠:“这是要做哪般?”

崔小眠伸手翻翻那两打帕子,都是素淡的上乘料子,一个绣的是雅致的竹叶,另一个绣的则是脱俗的兰草,绣工精致,花样也是别出心裁。

“竹叶的是师母绣的,兰草的是崔大姑娘绣的,她们手艺真好,府里的绣娘也不过如此,师父你喜欢哪一条啊?”

贺远的眉头蹙得更紧:“我最不喜男人的帕子上绣着花,娘娘腔。我以前的帕子呢,你把点心吃了,帕子也吃了吗?快些洗净了还给我。”

这次轮到崔小眠脸黑了,她半低着头,眼睛从下向上阴恻恻地看着贺远:“你不解风情,真是没品。”

次日,师徒私房菜的小二们每人身上都用小夹子挂了一条手帕,一楼大厅的用竹叶的,二楼雅间的用兰草的。这些帕子高贵洋气上档次,小二们都说用来擦汗抹手挺好的。

一一一

第一六五章 八月桂花香

中秋快要到了,锦园里的几株桂花全都开了,小小的花瓣星星点点,点缀在碧绿的叶片中,淡淡甜甜的香味弥漫着整个园子。『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指挥白菜和香芋摘了桂花晾晒,做成干桂花,她把风干一夜的桂花加冰糖拌匀,放入酒坛中发酵,三日后加上桂圆、白参和红枣,再倒入上好糯米酒,用泥巴封了坛口,偷偷埋在桂花树下,告诉丫鬟们千万不要告诉王爷,免得他偷喝,这酒可不是给他酿的,这是崔小眠给自己存的嫁妆。

小时候家里房后有个院子,每年的农历八月,妈妈都会酿上一坛桂花酒,告诉崔小眠,这是给她的嫁妆。十五岁那年,妈妈病了,崔小眠把地里埋的十几坛土法酿制的桂花酒挖出来卖给了一家酒楼,得到了五千块钱,可还是凑不够手术费,最后她连那个小院子也卖掉了。

崔小姑娘的桂花酒情结就是那时种下的,就是因为十五岁卖掉了所有嫁妆,她才到死都没能嫁出去,这一世她可不要再做剩女老姑婆,晚婚晚育这事想都不去想,找到浣之哥哥就开始早恋,早恋之后就是早婚,早婚之后再早育。

崔小眠的理想——三十五岁之前抱孙子!没有孙子那做外婆也不错。

酿好桂花酒,崔小眠又做了她最拿手的桂花糯米莲藕,装进食盒里,叫来小丫,细细嘱咐了,让她把这个食盒送到帝师府,就说是王爷让送来给亲家夫人尝鲜的。

小丫走后,崔小眠在铺子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临近中秋,贺远连份节礼都懒得让人给崔家送去,那长长的送礼单子上有一堆亲戚,却没有自己的岳家,还是崔小眠偷偷做了一份礼单让人去准备的。

这种渣女婿要他做甚?崔小眠发誓如果将来她有个女儿。如果不是两情相悦,绝壁不让她嫁入豪门,这太伤自尊了。

爹是读书人,读书人都有份清高。娘是出身书香的大家闺秀,王爷女婿的冷口冷脸他们都见过,这么多年,女婿甚至从未登门拜访,更别说像现在这样送了点心让他们尝鲜了,该不会吃都不吃,直接扔进马桶吧。

帝师府在城北,师徒私房菜在城东,小丫去了足足两个时辰,小半天的时间。快到傍晚时才在铺子迎客前急匆匆赶回来。

崔小眠不等小丫坐下喝口水,便拉着她急急问道:“亲家夫人尝过了吗?她是当着你的面尝了一口,还是看都没看就把你打发回来了?”

“咳咳,小掌柜,你别急”。『雅*文*言*情*首*发』小丫喝口凉茶,又擦擦头上渗出的汗珠,把进门时捧着的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只做工考究的坛子,“亲家夫人听说是王爷让送去的,便问可是小公子做的?小丫就说:是啊,这是我家小公子最拿手的。亲家夫人不但尝了。还全都吃了。吃完她就到后面拿了这个小坛子,说这是她做的,让小丫带给小公子,谢谢你的一番心意。”

崔小眠掀开盖子,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原来是桂花糖露。她拿了把小银匙。舀了一匙放进嘴里,娘亲做的桂花糖露加了蜂蜜,把桂花的清甜和蜂蜜的润泽巧妙地融于一体,崔小眠记忆中,上一世的妈妈也是这样做糖露。

她把那坛桂花糖露像宝贝一样带回王府。她舍不得用这个做汤圆做点心,藏到自己的床底下,每天舀出一勺泡水喝,从里甜到外。

桂花能做的吃食很多,崔小眠还做了桂花糯米枣,让贺远进宫时带给妩儿。太后寿诞不久就是中秋,宫里一到过节,各种庆典就特别多,整个八月妩儿都不能出宫,同为吃货一族,崔小眠很想念妩儿。

往年这个时候,沈玲伊都会住在太后的慈宁宫,陪太后聊天解闷,接待来探望请安的皇亲和命妇。当别家姑娘还在玩拆绳踢腱子时,沈玲伊已经在学习母仪天下了。

前阵子心腹丫鬟在宫里当众出丑,让沈玲伊这个做主子的没脸见人,只能在府中装病,慈宁宫也不能去了。

主子们有主子的圈子,下人们也有下人的圈子,小丫和大牛去给铺子采购时令的活虾和青蟹,偏巧“遇到”大长公主府的采办,那采办是夫妇二人,那当媳妇的是个话多的,小丫三言两语就同她混熟了,采办媳妇告诉小丫,沈玲伊气恼菊花丢了她的脸面,回府后就让人把菊花打得皮开肉绽,在炕上躺了几日才能下地。没想到刚刚能下地,沈玲伊又把她叫过去,亲自动手甩了一顿嘴巴,打得菊花满脸满嘴都是血。

菊花打小就服侍沈玲伊,对小姐最是忠心,当年沈玲伊给崔小眠下了毒,后来听闻崔小眠失踪,自是以为那小孩毒发后不知死在哪里了,为了灭口,先是让冯老头放火烧了香香茶馆,烧死店掌柜和小二,后来贺远因为徒弟的事参了三皇子,把事情闹大,沈玲伊担心惹火烧身,竟连为乐平公主效忠几十年的冯老头连同他手下的小安子,一并杀死灭口,却独独留下了菊花。

既是因为菊花从未独挡一面出去办差,也是因为菊花是她最信任的人。

母亲乐平公主嚣张跋扈,一心揽权,而父亲沈钧爱财如命,为利是图,沈玲伊觉得这两人都是指望不上的,难成大器,因此自从六皇子岱远逃婚出走,她就开始为自己谋划前程,单靠母亲只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所以她要自己靠自己。

沈玲伊有她的人,而菊花就是所有人中她最信任的。

从小到大,菊花从未出过一点差错,可偏偏这次,却鬼使神差地出了这样的事,正如菊花所说,她当时就像中了邪,全无一丝记忆,清醒过来时已经在皇上面前出了大丑。

沈玲伊想到是有人在背后捉弄,可她却想不出会是谁,现场有那么多人,保不准就会有表面上亲近,暗地里扎小人画圈圈的。

但她还是把菊花打了个半死,仍不解气,除了自己亲自动手再打,还又罚了菊花一年的例银。

小丫回来后,把菊花挨打受罚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崔小眠,崔小眠听后都要怜香惜玉了。

她想过沈玲伊一定会处罚菊花,却没想到沈玲伊会把菊花打得这样惨,可惜古代没有针孔摄像头,否则崔小眠真想把沈玲伊亲手打人的镜头录下来,给贺远看看,让他知道他那位温柔贤淑的表妹人前和背后是怎样精彩的两面人。

崔小眠找来阿木,让他详细说说冯老头和小安子的死因。

阿木告诉她,当年她丢了以后,王爷打听到一两银曾带崔小眠去过月初城找百里玉明,但随后又得知冯老头也去见过百里玉明,便想把冯老头抓来仔细问问,可当阿木带人找到冯老头时,他已经是死了,被人一剑穿心,杀他的就是他的手下小安子,小安子的剑刺进冯老头的心口,而冯老头一掌打在小安子的太阳穴上,将他活活拍死了。两具尸体旁边散落着多张银票,银票染上鲜血,干涸后臭哄哄的,引来一堆苍蝇。

这两个人渣自相残杀而死,谁也不知道是何原因,不像是被杀人灭口,反而更像是分赃不均。

阿木道:“我和冯老头交过手,也按您的吩咐揍过那小安子,这两人的武功相差悬殊,小安子不可能是冯老头的对手,即使是冯老头有所不备,小安子也断断没有可能一剑刺进冯老头的心脏,我和隐公子都猜测,定是小安子先给冯老头下了毒,又恐毒不死他,这才再补一剑,没想到冯老头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还是把小安子毙于掌下。”

“这些细节你告诉我师父了吗?”

“阿木不敢隐瞒王爷,自是全都说了。”

“那我师父说什么了?”

“王爷说这奸人死有余辜,还说小主人您如果知道了,肯定会高兴得直撒欢儿。小主人,王爷一直惦记着你,阿木捡到您戴过的虎头帽子,王爷像宝贝一样收着,去紫雾城的路上,他拿了整整一路,他对阿木说,小主人您在五夷的白草寨子里,他找到您,就把这帽子亲手给您戴上。”

崔小眠有些茫然:“可是我回来后,也没见他把那顶帽子拿给我啊,话说我可喜欢那顶帽子呢。”

“这个阿木也不晓得了,对了,小主人,主人交待给阿木的事还没有做完,阿木要先告退了。”

这年头,连阿木也变得不老实了,最后这两句话,摆明是没有说实话。阿木虽然对贺远崇拜得莫名其妙,但往常对崔小眠也是有问必答,这次又是装傻,又是遁走,定是贺远叮嘱过他要保密,不就是一顶帽子吗?有啥可保密的。

崔小眠懒得研究贺远的龌龊心思,她让小丫换上一件橙色衫子,打扮成个俏丫鬟,拿上那枚从菊花头上顺来的珠钗,来到京城里最出名的一家当铺,把那枚珠钗当了一百两银子。

崔小眠拿了银子和当票,开开心心回到铺子里,小二告诉她,二楼的雅间里,有位客人正在等着她。

崔小眠没有多想,把那张当票塞进“办公室”的花瓶里,走上二楼,来到那间有客人的雅间里,于是她便看到正在等她的人。

沈玲伊。

一一一

第一六六章 好吃的樱桃糖,我最爱吃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雨,雨雾朦胧,丝丝缕缕,像一幅没有尽头的水墨烟雨图。『雅*文*言*情*首*发』一场秋雨一场寒,秋天的雨是带着几分邪气的,雨下得不大,却让人心慌,从头凉到脚。

沈玲伊坐在红木圆桌前,身上的衣裳是那种界于蓝绿之间的颜色,和窗外灰蓝的天空一样,似是含着水气,她的一双美眸也是含着水气,带着秋雨般的冰凉。

“这位小姐,我便是这里的掌柜,请问小姐有何吩咐?”崔小眠一把甜甜的童音,从容不迫,这是我的地盘,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菊花站在沈玲伊身后,手里拿着把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这样湿凉的天气本不用扇子,但却能将衣上发上的香氛送出去,带起香风一片,所以太太小姐们不论春夏秋冬都会让丫鬟拿把扇子站在身后做人肉道具。

沈玲伊闻言笑着对菊花道:“你看这孩子是越长越招人喜欢了,这小嘴儿多甜啊,难怪他师父这般疼他。”

崔小眠忽扇着大眼睛,满脸呆萌地看着沈玲伊。

“咦,小姐以前见过我吗?”

沈玲伊一双妙目上下打量着崔小眠,笑得如春风化雨般温馨:“崔小眠,年方十二,贺亲王自幼抚养长大的徒儿,三年前走失,今年春天才回到京城,说的可对?”

崔小眠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小姐说得都对,您认识我师父吗?”

“自是识得,我们见过的,小公子不认识我了吗?”

崔小眠更加呆萌:“原来您就是玫瑰阿姨,师父说我小时候您最疼我了,您别生师父的气了,他虽说有了师娘,可心里最记挂的还是您。”

对不起了,玫瑰美人。反正你在阿瑟,沈玲伊的玉臂伸不到你那里,再说你和贺远真的爬过床啊。

沈玲伊的笑脸丝毫未变,小东西一定是故意的。

“什么玫瑰。还蔷薇呢,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我家小姐身份高贵,怎会有那般香艳的名字?”

噗,玫瑰这名儿怎么了,比你那菊花可洋气多了。

崔小眠委屈地眨着眼睛,小嘴扁了扁,嘟哝着:“你又不说自己是谁,.”

沈玲伊对菊花使个眼色,不让她继续说下去。看看崔小眠,沈玲伊笑了:“你能听到我说话?”

崔小眠心中一凛。耳朵的事贺远能瞒过王府的人,却瞒不过沈玲伊。那些来治病的太医中,说不定就有乐平公主的人,太医历来都是宫斗的重要人物,很多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

“能听到啊”。崔小眠眼珠子瞪得溜圆,满脸得意,“我的耳朵以前是有病,连太医都治不好,可是志觉大师给我治好了。”

沈玲伊闻言果然一怔:“原来如此。”

她又笑道:“我是你师父的表妹,家母便是乐平大长公主,你要叫我一声姑姑。你小时候。我曾经接你过来玩儿。”

崔小眠摇摇头:“师父说我生过病,病好后耳朵聋了,也不记得以往的事了,师父没同我说起过您,所以小眠不记得。”

沈玲伊的眼睛眯起,像利箭一般死死盯着崔小眠的眼睛。这双眼睛带着稚气,清纯得如同三月里的春水。

她伸手入怀,掏出一只精致的水晶瓶儿,那瓶子晶莹剔透,瓶内装着的是一颗颗鲜红夺目的丹丸。

“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樱桃糖。姑姑给你多带了一些。”

说着,她让菊花将那瓶红色药丸拿到崔小眠面前:“尝尝吧,看看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吗?”小东西你才十二岁,不过就是个小孩子,即便再聪明再世故再会演戏,看到这药丸你也要原形毕露。根据她得到的情报,崔小眠嘴馋,还会自己下厨,整日零嘴不断,而且最爱吃糖。

崔小眠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贪婪地看了看那瓶“樱桃糖”,咽了咽口水,道:“师父说了,小眠堂堂男子汉,不能像小时候那般吃糖了,多谢姑姑美意,还是......还是姑姑自己留着吃吧。”

沈玲伊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笑,小孩就是小孩,只不过这样一试,他就露馅了,不过这孩子倒真是会演戏。

“你师父不在,姑姑给你保密,想吃就吃吧,姑姑不会告诉你师父。” 沈玲伊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崔小眠还能活着回来,那么厉害的百虫散竟然没有毒死他。中了百虫散的人,看不出任何中毒的征兆,更别说那是从一个八岁小孩嘴里说出来,因而沈玲伊自信除了崔小眠没人知道中毒的事。传说那孩子曾被三皇子的手下送到百里玉明那里看过病,无功而返,从此下落不明,但她不敢确定,一个八岁小孩,对那件事能知道几分。

贺远找回崔小眠,沈玲伊第一反应就是要杀人灭口,但她没有动手,贸然出手只会让贺远怀疑到自己头上,小孩子说出的话本就没有人相信,更何况涉及到的人是她沈玲伊。

沈玲伊的眼里含着笑,像母亲看着孩子,温暖得令人舒服。

可能是她的眼神太过亲切,太过让人信赖,崔小眠真的接过那只水晶瓶,拔下塞子,用倒出一颗鲜花的糖豆儿,那糖豆红得可爱,让人看到就想放进嘴里。

崔小眠把糖豆放在手心,糖豆在雪白的小手里微微滚动,她冲着沈玲伊淘气地笑笑,伸出鲜红的小舌头,把糖豆儿舔进嘴里。

糖豆儿很脆生,崔小眠嘎崩崩地嚼完,咂咂嘴儿,对沈玲伊讨好地问道:“姑姑,这糖豆儿真好吃,我再吃一颗行吗?”

沈玲伊还是那份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浓也更加温暖:“当然行,这一瓶都是你的。”

崔小眠两眼放光,小孩子脸上藏不住心事,她满脸都是笑,急急拔开瓶口的木塞,一颗连一颗地吃了起来,她吃得很快,好像怕别人和她抢一样,不到一会儿,水晶瓶便见底了,她正想继续吃,沈玲伊忽道:“小孩子吃多糖豆会牙疼,余下的就先不要吃了。”

崔小眠在心里偷笑,真正的百虫散颜色略浅,原想趁机把你手里的百虫散全都吃光,让你从此不能再用那个害人,可你偏偏舍不得,整整一瓶全是假的,你还真是小气。

崔小眠最受不了有人抠门儿,所以她没听沈玲伊的话,把那最后那些也倒出来嘎巴巴地嚼着吃了,尼玛,这制糖师傅水平有限,比起妩儿差得远了。

整整一瓶樱桃糖全都吃完,崔小眠还觉不过瘾,她忽然伸出舌头,口齿不清地喊道:“姑姑,好古(苦)啊,这肠(糖)变起(质)了,古(苦)齿(死)了!”

可能是太苦了,崔小眠竟忘了规矩,她一把抢过摆在沈玲伊面前的茶碗,把沈玲伊喝过一口的茶水猛喝两口,但茶一入口,她就噗的一声把茶水喷了出来,要喝沈玲伊这贱人喝过的茶,崔小眠的做呕不是装的,全是真的不能再真,所以她没有浪费,把那口茶连同胃里涌上来的胃液全都喷到沈玲伊的脸上!

沈玲伊的脸色变了变,忽地站了起来,正欲说什么,就见崔小眠就是一阵干呕,她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闪到一边,菊花连忙用帕子给她擦脸,崔小眠吃了整整一瓶樱桃糖,就连口水也是粘搭搭充满樱桃和胃液的芳香,沈玲伊几乎又晕过去。

好在这次崔小眠只是呕了几下,便捂着肚子喊道:“姑姑,我要去茅厕,肚子痛要屙耙耙。”

说音刚落,就是一个臭哄哄的响屁放出来,熏得沈玲伊连忙捂住鼻子。

崔小眠夺门而出,去茅厕了,雅间内只留下沈玲伊和菊花面面相觑,沈玲伊的俏脸虽然擦干净了,但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尚有残留,总之她的鼻端闻到的全是那股甜乎乎酸溜溜的味道。

“小姐,您看要不要等那孩子回来?”

“不等了,啊......”

这次轮到沈玲伊干呕了,好在富家千金吃得少,不像崔小眠那样胡吃海塞,也只是用帕子掩了嘴,吐出几口香唾。菊花连忙掏出鼻烟壶,给自家小姐嗅嗅,沈玲伊这才长舒一口浊气。

忽觉脸上似有蚊子叮咬,她用手拂了一下,骂道:“这是什么破酒楼,竟然还有蚊子,我们快些走,那孩子大病不死,估计真是坏了脑子。”

“可不是嘛,那么小的孩子就算说谎,咱们也能看出来啊,您看他虽比别的小孩伶俐些,可也就是个孩子,更何况吃起糖来没有一丝儿的害怕,应是全都不记得了。”

这时沈玲伊的脸上又有一点痒,她不疑有他,又拂了一下,对菊花道:“这蚊子烦死了,快些走吧,再也不要来了。”

待到崔小眠五谷轮回之后,浑身舒适无比地回到刚才的雅间时,沈玲伊和菊花已经芳踪不见,空气中似乎还有些淡淡的香味,崔小眠吸吸鼻子,果然不是美人醉芳秋,沈玲伊,当年你为了混淆视听,让我说了也没人信,真是费尽心思。

已经坐到马车上的沈玲伊,忽然打了个喷嚏,脸上又痒了,马车里又没有蚊子,怎么还会痒,她让菊花帮她看看,可是什么都没有。

一一一

第一六七章 戏本子里颜如玉

崔小眠一口气吃了整瓶樱桃糖,又呕吐,那还有些娇嫩的小肠胃很是不适,回到府里便懒洋洋地窝在床上,白菜到厨房给她煮了碗白粥,崔小眠趁热喝了,.

她让白菜叫来侍候贺远的太监小顺子:“王爷去哪儿了?”

小顺子忙道:“小公子,宫里传回话,万岁爷考校皇子们的才学,对王爷称赞有加,留王爷在身边多住几日,陪万岁爷吟诗作画,谈论古今。小公子啊,这两日您忙着铺子里的事,不知道来咱府上送礼套交情的可多呢,就连以往同宁亲王走得近的张相国,也打发他家公子亲自来咱府上送中秋贺礼。”

小顺子说的宁亲王就是三皇子姚岱迥,崔小眠恍然大悟,难怪沈玲伊急急忙忙要到铺子里找她一探究竟,贺远的皇帝老爹不知是抽得什么疯,不过就是把这个最不着调的老六夸奖了几句,又留在身边住了两日,宫外的这些人便心有千千结了,站队的调整队形,没站队的跑来蹲坑,还有想当皇后的,更要扫平障碍,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再展开新一轮的进攻。

崔小眠在大学里选修过心理学,有一种行为叫做偷窃癖,据说很多有偷窃癖的人都是富二代或成功人士。这是心理疾病,很难治愈,贺远患的就是这种病。

所以崔小眠觉得吧,贺远的本意应是不想做皇帝的。文武百官每次下朝,这个丢了朝珠,那个少了扳指,最后查明这都是皇上偷的,你说这事要多糗。

他虽不想做皇帝,但却被卷到风口浪尖,即便他这时自动弃权,三皇子宁王也不会放过他,只有将他斩草除根才能高枕无忧。因而贺远已经骑虎难下。这个皇位争或不争,他都要身陷局内。

崔小眠有些郁闷,胃里又开始泛酸水,沈玲伊真是害人不浅。害她吃了这么多糖,好在她还年幼,否则不得糖尿病也要变成高血糖。

打发走小顺子,她便靠在床头看戏本子,这是她费了好大劲才找来的,讲的是一个叫西门庆的帅哥带领三个女人圈圈叉叉的故事。

崔小眠看得过瘾,嘻嘻笑得像只偷了灯油的小老鼠,这写戏本子的人真是奇才,文笔好得似春花烂漫,崔小眠赞叹之余忽然想起一事。她曾听香芋说过,前年崔帝师进宫求了皇上和皇后,请宫里识字的嬷嬷到府里教导那个假的崔绛春念书学礼仪,她不用想也知道,文绣园里的那位小王妃平素里是读些什么书。女诫、金刚经......像她崔小眠读的这种神书,崔绛春别说没看过,听都没听过。

贺远什么女人没见过,崔绛春再有心机也是个十二岁的古代少女,自幼养在暗无天日的深闺中,听的学的都是班昭奶奶的那一套,这样的女人怎能博取江洋大盗的欢心?

.一目十行把那本神书看完,趁着天未全黑,把戏本子用油纸包了,叫过白菜:“白菜,你把这本书送到文绣园,就说是王爷新得的。拿给王妃,让她从书上学些为妻之道。”

把这本书送给崔绛春,崔小眠心里有些不舍,里面有几处精彩之处,她还想细细琢磨呢。好在她的被窝里还藏着另一本。讲得是一个像她这样的穿越女娶了八个老公,并一起死睡觉觉的典故。

崔小眠看了几页,白菜便回来了。

“那本戏本子可是交给王妃本人了?”

“给了,王妃说她今夜便挑灯夜读,决不负王爷的一番苦心。”

那崔绛春也是个知书识礼的文艺少女,崔小眠觉得自己这一番忍痛割爱没有白割,崔绛春提前推倒贺远,她便离功成身退之日不远矣。

她把戏本子重又塞进被窝,然后心满意足地蒙头大睡,梦里感觉有人在不停地推她,一定是肥仔那只臭狗又跳到床上捣乱,她果断一个飞踹,肥仔握住了她的脚脖子,咦,肥仔长本事了?

她睁开眼睛,贺远正在看着她,屋内只有床头的一盏小灯,昏昏暗暗,即使是面对面,也显得朦朦胧胧。

外面还在下雨,贺远身上带着潮气儿,额头垂下的一缕发丝湿湿地贴在脸上。

“师父,你从宫里回来啦?”

贺远点点头:“白菜说你身子不适,可有叫大夫过来看看?”

“只是胃里不太舒服,不是大事,叫大夫又要喝药汤子,还是别叫了。”

“病了就要喝药,这两日你到和尚屋里医治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快要中秋了,铺子里也比往常生意好些,崔小眠这个做掌柜的也要亲自下厨,哪有时间让和尚施针。

贺远掀起被子一角,见她穿着衣裳,便把整张被子撩开,原是想拉她去和尚那里施针,可是崔小眠藏在被窝里的那些戏本子也就全都暴露了。

贺远随手拿起一本在灯下翻了翻,俊脸上就罩了一层寒霜。

“你个姑娘家,看的都是些什么不正经的东西,女诫白学了,弟子规也白学了。”

又开始了,你说你烦不烦,崔小眠觉得她和贺远之间的代沟是无法填平了,而且两人谁也懒得去填平。

老纸刚刚送了一本给你老婆,观音坐莲、老汉推车、反弹琵琶,到时你不要太舒服。

不用谢不用谢,这是当徒弟的应该做的。

崔小眠闭上眼睛,想得得意,至于贺三藏又在念哪段紧箍咒,她才懒得睁眼去看。

一个人念经甚是无趣,贺远索性不念了,用两只手四根手指撑开崔小眠的眼皮:“你看着倒也不像是有病的,若是不碍,跟师父出去走一趟。”

这是贺远和崔小眠之间的黑话,“走一趟”的意思就是做买卖,没本的买卖。

崔小眠眼睛一亮,偷窃癖患者又犯病了!不过,她喜欢!

“换衣裳,做准备,半炷香后桂花树下碰头!”

崔小眠没有夜行衣,来到京城后还是头回出去做买卖。她找了身深色衫子换上,脚上是薄底小靴子,匕首藏在靴子里。

白菜没在屋里,贺远来时就支开了她,崔小眠还是蹑手蹑脚地走出屋门,跑到桂花树下。

贺远也换了衣裳,他揽着崔小眠的腰,如一只黑色的大鸟,几个起落,跃过重重高墙,稳稳地落在乌金身上。

乌金已经载过崔小眠,看到两个主人同时骑在背上,心里喜悦,一声长嘶,带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之中。

城门早已关闭,但贺王爷就是半夜出城也无人敢拦,何况还不是半夜。

雨已经停了,月亮爬上梢头, 就像一个害羞的少女,带着几分羞容躲在别人身后。两人一马顺利出城,临近中秋,月亮已接近圆满,暗蓝的夜空中有层层清云,如烟似雾,弥蒙在月光下。月光洒在地上,白白的泛出银光,绵延到远方。

几乎每个地方都有一座乱坟岗,这里也有。

贺远和崔小眠下马的地方就是一片乱坟岗,月色中,那一个个长满青草的坟头罩上一层银光,倒也不觉阴森,只是多了几分神秘。

崔小眠的胆子并不大,做为地上大唱和北派五叔的忠实粉丝,她绝壁相信世上是有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存在着。

就像此刻,她就无法用科学的世界观来正视那个正从坟里探出脑袋的人。

张花娘早就死了,难道还有人和她有共同爱好,重口味地喜欢住在墓穴里?

待到那人整个儿钻出来,崔小眠才看出来,这不是女人,但也不像男人。

月光把他(她)的脸照得惨白,他(她)的头发很长,黑亮柔顺得如同洗发水广告上的模特。

他(她)一点点从坟里钻出来,走到贺远和崔小眠面前。

“你们真够麻烦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了,还要来烦我老人家。”

贺远冷哼一声(你的鼻子不要太能哼,酷爱哼哼的大多走上了养肥开杀的不归路)。

“少废话,你是张花娘的老姘头,信不信我把你给张花娘送过去陪她?”

没听说张花娘有蕾丝情节,所以从坟里钻出来的人一定是个男的。

他不阴不阳地咯咯笑着:“信,当然信,快刀小阎罗言如必行,谁敢不信!”

“那好,我问你答,敢说谎我就掘了你的坟,让你无家可归。”

“好,你问吧。”

贺远轻轻握住崔小眠的手,她的小手有些微凉,这里的气氛太过阴森,空气中弥漫着乱坟岗上常有的气味,崔小眠有

他不阴不阳地咯咯笑着:“信,当然信,快刀小阎罗言如必行,谁敢不信!”

“那好,我问你答,敢说谎我就掘了你的坟,让你无家可归。”

“好,你问吧。”

贺远轻轻握住崔小眠的手,她的小手有些微凉,这里的气氛太过阴森,空气中弥漫着乱坟岗上常有的气味,崔小眠有

那好,我问你答,敢说谎我就掘了你的坟,让你无家可归。”

“好,你问吧。”

贺远轻轻握住崔小眠的手,她的小手有些微凉,这里的气氛太过阴森,空气中弥漫着乱坟岗上常有的气味,崔小眠有

第一六八章 偷自家东西从不手软

刚刚下过雨的土路甚是泥泞,乌金在夜色中疾行,马蹄溅起一朵朵混浊的泥花。『雅*文*言*情*首*发』

平田国是大成西部十国之一,以盛产美玉著称。多年前,阿瑟把平田打得四分五裂,十几年前,大王子复国,并寻回镇国玉璧,但与他一起失散的二王子却下落不明,平田老王只有两位王子,如今的平田王便是当年的大王子,前些日子铺子开业时送来土豪发财树的平田王弟按理就应是那位失踪多年的二王子。

平田使团尚未进京,今夜便宿在距离京城最近的紫房镇官驿。多年前贺远和崔小眠在那里做过案子,盗走了高邑蕃王进献给皇帝的夜光花瓶。

今天他们又到紫房镇官驿,目标就是平田使团随身携带的贡品。平田盛产美玉,他们的贡品远比高邑小蕃王丰厚名贵。难怪就连财大气粗的苏秀才也要染指。

贺远无偷不欢,且一向爱偷自家东西,谁让他老爹儿子太多,好东西不够分,个别人只能去偷。

“你第一次偷东西是几岁?”

“江嬷嬷说我抓周那日,父皇的扇坠子怎么也找不到,后来看到在我手里紧紧攥着,细算起来,应是从那时开始吧。”

额,抓周?快刀小阎罗周岁时就开始偷他爹的东西,何止是偷窃癖,十足就是天生的贼坯子。

夜色中的紫房驿依旧灯火通明,这里离京城颇近,保不准就有见过贺亲王的,贺远和崔小眠用黑布蒙了头脸,只留眼睛在外面。

师徒二人还没有靠近官驿,便发现了异常。紫房驿附近的山坡、大树之上,都能看到影影绰绰的黑影,看来这还真是块诱人的肥肉,惹来这么多抢肉的。

崔小眠:师父,看来我们要和人平分。

贺远:我家的肉只能我来抢。别人一边去。

在没有遇到崔小眠之前,快刀小阎罗是独脚大盗,遇到崔小眠之后,也和独脚差不多。崔小眠年纪小,不扯后腿已经不错了,好在她够机灵,不但没成为累赘,还做了他的搭档。

像这类和多路同行抢食的事,以前也遇到过,他们只有两个人,严格说来只有一个半,别人都是人强马壮,因为他们都是等到其他人马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再得渔翁之利。

今天也是如此,更何况张姘头说了,平田使团中有高手,只有让各路人马抢先动手,才能探出使团的虚实。

贺远朝着崔小眠使个眼色。崔小眠猫着腰钻进了一人多高的草丛内。『雅*文*言*情*首*发』

不到片刻,那是崔小眠用弹弓将绑着炮仗的石子弹了出去,一条条带着火星的炮仗向着四面八方飞去,所到之处正是那些同行们的藏身之处,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一道烟火冲上天空,将黑夜照成白昼!

崔小眠从草丛里连滚带爬地钻出来。贺远心头一酸,小东西以前最怕做这件事,甚至提前用棉花塞住耳朵,可是如今那么大的动静,她也听不到了。

这时官驿内外已经一片混乱,群盗暴露了行藏。已经和官驿内驻守的驿兵交上手了。

师徒两个找了个隐蔽地方,坐山观虎斗。只见又有一队人马趁着群盗缠住驿兵的空隙,冲进了官驿之内。

“那是苏秀才的人吧?”

“应该是。”

“我们去帮他们吧。”苏秀才就是浣之哥哥的亲爹啊,当然要帮,一定要帮。

“稍安勿噪。待他们两败俱伤时我们再进去。”

崔小眠狠狠瞪了贺远一眼,只恨自己学艺不精,别说进去帮忙,就连官驿的高墙全都跳不进去。

贺远看看她,冷冷道:“为师从未教过你行侠仗义,你这又是自学成材?”

平田使团显然是在官驿的二楼,只见二楼的灯全都亮起,远远能看到里面人头攒动,像是已经动起手来。

这时,几条黑影被人从二楼扔了出来,那都是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一看就知道是苏秀才的人。

“苏秀才是柳婶婶的爹,柳婶婶很疼我,你不在时,多亏柳婶婶照顾我,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你让人家帮着带孩子,却又眼睁睁看着人家的爹在里面挨打,你这么自私,你家人知道吗?”

贺远低下头,把脸凑进崔小眠,让她“听”得更清楚:“你的妙空师兄好像也是姓苏吧?”

想不到这厮记性这么好,崔小眠以为他已经忘了浣之哥哥呢。既然被他捅破心事,索性正大光明:“是啊,浣之哥哥是我的师兄,也就是志觉大师的徒弟,你不帮我也要帮志觉大师吧。”

贺远满脸的嫌弃,就像咬一口鲜嫩可口的水蜜桃,却发现半条虫子一样。

“以后你若再在为师面前提起那个姓苏的小流氓,为师就打断你的腿!”

你说这人有多渣,明明是他提起的,再说了,浣之哥哥和他比起来,那就是高山上的琉璃盏,别看他贵为皇子,可人品渣得就像臭泥潭里的泥鳅。

贺远说完,又恶声恶气地补充:“在这里把风,我去给苏秀才的人收尸!”

看着贺远的身影消失在官驿的高墙内,崔小眠觉得贺远偶而也有几分人味儿。

贺远去了有一阵子了,又有人被从二楼抛出来,崔小眠的心揪紧,忽见一腔鲜血飞溅,染红了窗纸,崔小眠握紧了小拳头,妈蛋,贺远不会挂了吧!

她已经开始后悔了,像只热锅上的小蚂蚁在原地直打转儿,官驿内外已经乱成一团,喊杀震天。

崔小眠咬咬牙,猫腰跑到官驿的后墙下面,她在地上捡了几根树枝,把树枝叼在嘴里,从怀里掏出如意索,凌空一扬,如意索的一头挂到驿站的墙头上,她使出吃奶的劲儿, 顺着如意索爬上墙头。

官驿的人都在前面打架,崔小眠个子矮小,像一只小花猫匍匐在墙头上面,她从身上取出火石,晚上刚刚下过雨,树枝全都湿透,她打着火石却还是点不燃,越是着急就越是点不着,崔小眠急得骂娘,本想放上一把火,让贺远趁机逃出来,可却紧急关头出差错。

“小鬼,你想放火?”

墙头上不知从哪里冒出个人,站在了崔小眠的身后,可惜崔小眠什么也听不到。

崔小眠还在心急火燎地点火,那人轻笑一声,从怀里取出只牛皮酒袋子,从崔小眠后后一伸手,把里面的烈酒倒在树枝上,烈酒碰到火星上,扑的一声窜出火苗,把崔小眠吓了一蹦!

崔小眠一回头,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她的身后,火苗子把那人的脸映得红红的,看得清楚。

“一两银大叔!”

那人就是一两银,崔小眠头脸都蒙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她开口,一两银根本没有认出她。

“小眠子?”

“是啊,大叔好久不见。”

一两银打量着她,恍然大悟:“贺远在里面?”

崔小眠扁扁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贺远这魂氮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你放火是为了让他趁机逃出来?”

一两银和贺远并非朋友,但也不能算是仇敌,所以崔小眠没有瞒他,但她也不指望一两银会进去帮贺远。

看着崔小眠一副死了师父的悲伤样子,一两银轻笑:“贺王爷穷得掀不开锅了吗?要亲自带着徒弟出来抢他亲爹的东西?”

贺远再渣,崔小眠也不想让别人说他,于是她冷冷道:“这是生活乐趣,你不懂!”

一两银真的不懂,偷窃症患者的世界本就无人能懂,好在崔小眠懂得。

崔小眠把点燃的树枝向着二楼的一扇窗子掷进去,只见火光一闪,树枝上的火焰将窗边的布幔点燃,火舌飞快地席卷,向着其他房间蔓延。

“大叔,这里危险,你快些避避吧,我去找师父,后会有期!”

崔小眠顺着如意索下墙,一两银趴到墙头上,和她一上一下脸对着脸:“别告诉你师父,在这里见过我。”

其实就算他不叮嘱,崔小眠也不会告诉贺远,贺远提起一两银,至今还是咬牙切齿,一两银虽然不是好人,可也并不坏,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崔小眠早就命丧黄泉了。

火势越来越大,崔小眠麻溜地跑回和贺远约定的地方,见贺远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放的火?”

崔小眠点点头,这才看到贺远背后还负着一个人。

“这是谁啊?”

“你猜。”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逗比,可别以为贺远会逗比就代表着他没受伤,这人哪次不都是这样子。

“得手了吗?”受伤也好,救人也好,如果没得手全是废话。

“发财树没有,进贡的平田羊脂玉玩艺倒是有两件。”

崔小眠放心了,金有价玉无价,平田玉更是可抵万金。

崔小眠放的这把火只是烧了二楼,很快便得到控制,并没有造成太大的火情,即便如此,这里也不能停留,贺远一声呼哨,乌金跑过来,贺远掏出绳索,把那个牢牢捆在身后,又把崔小眠抱到身前。

这时天边已现出微微的曙光,贺远双腿一夹马肚,乌金像离弦的箭带着他们向着京城的方向奔去。

一一一

第一六九章 嫁妆

贺远带着崔小眠和那个负伤的人走到半路,忽然掉转马头,.

“我们不回京城吗?”

“你越发笨了,天亮了,我们带着这个累赘怎么进城?先去农庄 。”

切,你不也是走到半路上才想起来啊,还是老江湖呢,反应越发迟钝。

大成王朝到了天庆帝英宗这一代,繁殖能力强劲,已有皇子二十五人,其实全国人民都知道,后|宫嫔妃们为了皇嗣争得头破血流,若非今天这个给那个喝了红花,明日那个又给这个用了麝香,年近半百仍然龙精虎猛的英宗还会有更多的皇子殿下。

大成王朝吸取前朝蕃王做乱的前车之鉴,除了尚存的三个俯首称臣的部落小蕃王之外,便再无外姓王爷,不论是战功标榜的开国元勋,还是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只要不是皇子皇孙,最高就是封候。不论是王爷还是候爷,都不再封地,除了自己的卫队之外,更不可蓄养军队。

天庆帝的二十五个儿子中,封为亲王的也只有几人,亲王之下是郡王,封王之后的皇子另赐府第,更赐良田千顷,尚未封王的则仍留在宫中啃老。

贺远是亲王,名下有大小农庄十数个,即使没有亲王年俸,他也吃喝不尽,像他这样越过越穷,穷得靠偷东西贴补的亲王,别说是大成,就是上下五千年也没有几个。

这附近便有一座农庄,农庄并没有名字,因为背靠越青山,所以便称做越青山农庄。

贺远也只认识这一座农庄而已,其他十几处,这位极品败家仔压根儿不知道地方,之所以来过这里,也完全是因为越青山上野物众多,是个打猎的好所在。

崔小眠回来不过半年。也还是头一回来到农庄。此时晨光微熹,露水打湿了衣裳,山鸟在树梢啼鸣,四周弥漫着青草的气息。崔小眠一夜未睡。这时反而更加精神。这一个多月,贺远让她“学”着管帐,帐目上对各农庄的收支甚是含糊,崔小眠也还没有详细推敲。

贺远顾不上向她介绍农庄的情况,便让人收拾了一间客房,把那人抬了进去。

夜里看不清楚,这时天光大亮,贺远和崔小眠这才把那人蒙着脸的黑布取下来,那人的脸面便呈现出来。

崔小眠和贺远全都吃了一惊,原以为这不是小年轻也会是个中年人。『雅*文*言*情*首*发』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老太太!

崔小眠认识的老太太并不多,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四十年前,江湖上出了位绵里银针叶九娘,四十年后,五柳镇多了位秀才娘子叶老太太。

这位就是叶老太太。

崔小眠对叶老太太甚是崇拜。贺远却对她全无好感,谁让叶老太太曾经揍过他啊。

“怎么是她?苏秀才穷疯了吗?让自己的老妻出来劫道?”

崔小眠也想不明白,苏秀才手下藏龙卧虎,没理由让六七十岁的叶老太太重出江湖吧。

况且自从苏秀才的二闺女苏绣绣嫁给柳捕头做了官太太,身为干部家属的苏秀才当然不能知法犯法,于是他便改做赌场、妓|院这种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生意,打家劫舍的事再也没有亲力亲为。

苏秀才家大业大。当然不会像贺亲王这般穷得偷鸡摸狗,几块平田羊脂玉也不值得让他和老伴亲自上阵。

叶老太太双目紧闭,还在昏迷着,贺远不方便去看她的伤势,庄子里也没有大夫,他便打发庄子的管事陆友差人进城去请府里的秦大夫。又让管事媳妇苇娘进屋帮着崔小眠查看叶老太太的伤势。

苇娘三十出头,粗通文墨,贺王府立府之初,她曾在府里做过丫鬟,和陆友的亲事还是当年江嬷嬷撮合的。苇娘久未回过王府。还是第一次见到崔小眠,见她虽然年纪幼小,但毕竟是男儿身,照顾老太太有些不妥,刚想请她到一旁歇息,崔小眠摆摆手,示意她帮着把叶老太太翻个身,除了身上的衣裳,这才看清,叶老太太后心上有一个黑紫的掌印,身上还有几处刀伤,都是皮外伤,鲜血已经干涸。

“陆嫂子,麻烦让人烧些开水,给这位老太太擦擦身子。”

苇娘一出去,崔小眠便从贴身的小荷包里倒出一堆小竹管,从其中一根竹筒里倒出一颗丹药,放入嘴里嚼成药泥,塞进叶老太太嘴里。

五夷巫女不是只会制毒,她们也常常配制治病救人的药供寨子里的族人日常使用。崔小眠给叶老太太吃下的是一味清於化脓的药,这是玉竹配的,配药时加入崔小眠的头发,因而使用时要混上崔小巫女的口水才能见效。

这是五夷巫女的专用药,不论是害人的,还是救人的,除了崔小眠本人以外,别人即使得到也无法使用。这就是五夷故老相传的巫女咒,上千年来,一直是很不科学地存在着。

苇娘带着小丫头进来,给叶老太太擦拭身子,崔小眠走出屋门,见贺远正坐在屋外的竹椅上,摆弄着一串脂白的玉串。

见崔小眠走过来,他拿起玉串在她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道:“这玩意儿成色很好,留下给你做嫁妆可好?”

崔小眠接过玉串细看,上好羊脂软玉雕成一朵朵百合,姿态各异,雕工精致,玉质细腻滋润,洁白光亮,更难得的是,整条玉串竟无半分瑕疵,端的是白玉无瑕。

崔小眠不用询价也知这是上乘好玉,她喜欢那朵朵百合,晶莹却不清冷。

“真的给我?”说起来贺远对她也挺大方的,她枕头里的那套玉连环,质地也不比这玉串差了多少,他也是眉头都不眨就给她当玩具了。

“平田人进献给父王的贡品都是一件件玉石物件,有杯盘器皿,也有首饰钗环。平田人自是都有画图备案,一旦丢失便会按图索骥,这又是贡品,要脱手很难。为师看了一眼,实在是提不起兴趣,索性给你选了几样,也能给为师省下一笔首饰银子。”

你说这人的嘴有多臭,明明是他拼了命得来的东西,偏偏说得像是没人要的破烂一样,严重伤害崔小眠的自尊心。

贺远历来是见过用过的,给崔小眠选的这几样东西也都不是一般的好。除了百合玉串的项链以外,还有配套的百合耳坠和发钗。

“你粗鲁蠢笨,实是配不起这样温润的白玉,无奈为师没有女儿,也只有你这一个徒弟,只好便宜你,此乃贡品,你若是胆敢拿出去典当,出了事万万不可连累为师。”

你才粗鲁蠢笨,你们全家都是粗鲁蠢笨!

崔小眠懒得理他,一把抢过这三件价值不菲的玉饰揣进怀里,回到王府后便全都藏到枕头里。

秦大夫用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赶过来,这时已日上三竿。秦大夫开了药让苇娘抓了煎来,他的药和崔小眠给叶老太太吃的药有异曲同工之效,叶老太太很快便苏醒过来,正在屋里大吵大闹。

崔小眠和贺远走进去,冲着老太太甜甜一笑:“叶奶奶,您还记得我吧,我是小眠,上次在五柳镇师父当街揍我,是您老人家救了我,这次您在紫房驿受伤,又是我师父救您回来的。”

叶老太太闻言细细打量崔小眠和贺远,脸上的神情缓和下来,她指指崔小眠的头发:“你是小光头?”

“是啊是啊,我认识柳婶婶,也认识浣之哥哥,您记起来了吗?”

叶老太太是个爽快人,如今年纪大了,豪爽之风有增无减,她对崔小眠印像极好,却不喜贺远。

即便是得知是贺远救了她,却仍不买帐:“喂,人家师父,你只救了我一个,我那些老姐们呢?”

贺远一向被人众星捧月,且快刀小阎罗自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救个不相干的人,非但没有看到感激涕零,这老太太的口气还很不友好。

贺远的脸比锅底都黑,沉声道:“你说的是那群蠢蛋吗?被平田人像扔草包一样,一个个地从楼上扔出去。那样的废物,救了也是无用,在下菩萨心肠,见你还没被扔出去,便随手救你出来。”

“什么?”叶老太太明明是重伤卧床,竟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别说崔小眠,把贺远都给吓了一跳。这老太太是什么变的?

“你是说你眼睁睁看着我那些老姐们被平田人摔成肉泥,可你袖手旁观?”

崔小眠见她的偶像叶老太太神色有异,连忙打圆场:“那是二楼,从上面摔下去顶多是断胳膊断腿,或者把脑子摔傻,总之那是摔不成肉泥的,您老放心吧。”

叶老太太从床上跳下来,就要破门而出去找她的老姐们,崔小眠一把拽住了她。

“叶奶奶,半夜里紫房驿走水,贡品被盗,这会儿八成已经惊动了总兵府,正在这附近抓人呢,您老万万不可再回去。”

崔小眠说完,又看看贺远,眼皮子使劲眨了几下,没想到却被叶老太太看到了,都说小孩子眼尖,这六七十岁的老太太眼神也挺尖的。

一一一

第一七零章 闷棍

叶老太太身为整个五柳镇的当家主母,平日就是靠管闲事打发悠闲人生。『雅*文*言*情*首*发』无奈五柳镇上的闲事越来越少,叶老太太英雄迟暮,忆往昔,绮年玉貌江湖叱咤,叹如今,岁月如刀老树寒鸦。

平田使团的这桩买卖,苏秀才本不欲插手,原想放出风去,让徒子徒孙们赚些零用钱,没想到闲得发慌的叶老太太连个招呼都没打,瞒着自家老头子,带着她的牌搭子、老丫鬟,七八个老太太一起出来抢劫了。

昨天夜里,这七八个老太太一踏上紫房驿的二楼,便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还是那个江湖,可她们已经老了。

也不过三五七下,老太太们闪腰的闪腰,崴脚的崴脚,还有一位年轻时号称赛飞燕的,两百斤的身子从窗口飞出去,砸伤一群人。

叶老太太虽已退隐多年,功夫并没丢下,但如今的江湖,犯罪花样层出不穷,叶老太太对江湖的理解还存在于以武论武,当她凭借一身武艺终于霸住那只装贡品的大箱子时,眼前忽然一黑,被人罩上了黑口袋,然后那人就在她的老骨头一阵拳打脚踢,还用刀子捅了几下,接着她便没有知觉了。

叶老太太醒来后,除了感谢崔小眠救了她(贺远:是谁救你的?),就是坐在炕上大骂那个暗中偷袭的小人。

贺远打死也不会承认,给崔老太太罩上黑口袋的人是他,把她打晕的人当然也是他。

这时已是黄昏时分,苇娘用新栗子和山上打来的山鸡,做了栗子山鸡汤,崔小眠尝着清甜可口,便让苇娘多盛一碗给叶老太太送去,她虽是有伤,但这栗子鸡汤并不碍事。

苇娘有些怵头,这位老太太自从醒来就没有停口的骂人。除了小公子以外生人勿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说不定连汤带碗扔出来。

叶老太太在屋里骂天骂地骂给她使绊子的人,崔小眠一句也听不到。贺远听到装成听不到。崔小眠看出苇娘为难,便端起汤碗自己送过去,贺远扳过她的脸,让她“听到”自己说话:“.”

叶老太太心里郁闷,看到崔小眠心情才好一点:“小光头,你说我老婆是真的没用了吗?竟然让个无名鼠辈打了闷棍。”

崔小眠用脚趾头也能猜出给叶老太太打闷棍的是贺远那个人渣,她对贺远佩服得五体投地。既抢了东西,又救了人,还解了气。

“叶奶奶,我师父已经打发人去紫房驿寻您那几位老姐妹了。这鸡汤炖得很鲜,您喝一碗吧,对了,您告诉我浣之哥哥在哪里读书,我去把他请来陪着您。”

提起小儿子。叶老奶奶心情大好,真是老糊涂了,这里临近京城,小儿子就在这附近啊。

“他在拈花寺呢,京城外二十里。”

额,崔小眠黯自神伤,难怪包打听找了十天都没有浣之哥哥的下落。原来他非但没在京城之内,更不在学堂书院。

呜呜呜,浣之哥哥又去寺院了。

“浣之哥哥又去做俗家弟子了吗?”崔小眠的小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俗家就俗家,千万不要正式出家啊。

“那倒不是,他说他心绪烦闷。便到拈花寺内清修,不是俗家,只是在寺内暂住而已。”

崔小眠从叶老太太屋里出来时,走路都是带着风儿,拈花寺距农庄并不远。崔小眠让陆友到拈花寺接浣之过来,她正想去洗洗脸梳梳头,等着和浣之哥哥久别重逢,贺远一条大棒子扔过来:“跟我回府!”

“我不回去。”

“不行!”

崔小眠几乎是被贺远捆着走的,她一步三回头看着拈花寺的方向,贺远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事实证明,崔小眠猜对了。接下来的几天,除了睡觉,阿木全都寸步不离陪在她身边。

“阿木,你整日跟着我干啥?”

“主人说,这年头外面的坏人很多,小主人年纪小,保不准遇到拍花的拐小孩的,让阿木时时刻刻保护着您。”

崔小眠悲从心起,只觉得天也不蓝了,水也不绿了,偏偏这时宫里又传出消息,国子监增设学童府,凡在京中的皇家子弟和三品以上官员府中,十四岁以下男童皆可申请入学童府读书。

贺远又被他的皇帝老爹召进宫里去了,来传旨的太监对崔小眠道:“小公子,您虽不是贺亲王的亲生骨肉,可徒弟也算义子,因而宝亲王说了,您不用申请,初一那日背着书包来上学就成了。”

宝亲王就是四皇子,上次来铺子吃饭还送了块玉佩给她呢。

说起来人家也是好心,这在别人看来都是再好没有的机会,就像是现代送孩子上贵族学校一样,国子监本就是四品以上官员的子弟才能报名入学,而此次增设的学童府规格更高,恐怕此时,负责国子监督办的宝亲王那里,已被挤破了脑袋。只要将自家孩子送到那里读书,那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与王孙公子为朋,出入于权臣高官之家,将来在仕途之上一帆风顺。

可是这些关她崔小眠毛线,她好端端一个厨子,认识那些纨绔子弟做甚?

听说崔小眠要去学童府上学,崔蓉蓉、刘五、韩晋三人全都喜上眉梢,上个月开始,崔小眠便开始插手府里的事,除了崔蓉蓉看似风平浪静,刘五和韩晋翁婿全都甚是狼狈,崔小眠几乎每隔两日就派崔蓉蓉去查帐,弄得他们手忙脚乱。崔蓉蓉和他们虽然在金钱上素有瓜葛,初时查帐只是做给崔小眠看的,可是崔小眠不依,你崔蓉蓉查不出猫腻那就把别的事都放下,专心查帐好了。

这本烂帐从上月一直查到中秋,崔蓉蓉虽然只是查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这三人却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如今崔小眠要去上学了,这无疑是件大喜事。她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既要忙着铺子里的事,又要到学童府读书,这府里的庶务,她是没有精力去管了。

其实她原本也没有管,不过就是逼着崔蓉蓉去查帐而已。

崔小眠愁得快要烦死了,只盼着贺远回来,让他找四皇子把这事推了,可是宫里传来话,贺王爷要过了中秋才能回府。

沈玲伊却已得到消息,差人送了上好的文房四宝,崔小眠一并收了,包了些人参燕窝,沈小姐既然生病,那就好好养病吧。

可据大长公主府的采办媳妇所说,沈玲伊的身子确实不太好。前几日下雨,沈大小姐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后便起了风疹,整张脸都是红红痒痒的小痘痘,府里的大夫和宫里的太医全都看过了,内服外敷,药汤子喝了无数,可却不见好,眼下反而更重了。

崔小眠的那口水里确实是加了调料的,但她并不知道会有何效果。玉竹说过,每人体质不同,遇到这药体现的症状也就不同。比如崔小眠吧,那日在沈玲伊面前,她不过就在嘴里嚼了嚼再吐出来(吐到沈玲伊脸上),就放了至少十个臭屁,还差点屙到裤子里。

同样的一种药,沈玲伊是脸上长包,崔小眠是放屁屙肚子,这境界高低也是不同啊。

崔小眠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她也是为沈玲伊好,您既然生病了,就不要总出门,把那漂亮脸蛋好生养一养,别在让我看到你。

别看阿木像个跟屁虫一样走哪儿跟哪儿,崔小眠还是找了机会让大牛去了趟农庄,捎了一碗她亲手做的肉丸子带给浣之哥哥,一切都在肉丸子里,浣之哥哥一定会懂得。

一一一

第一七一章 蓝颜

崔小眠的肉丸子情书没有白送,大牛给她带回来一大捧野花,那花是越青山上特有的,颜色是纯正的蓝色,当地人也叫不上名字,但是生命力旺盛,从春开到秋,冬日里花谢了,来年开春又是一片片美丽的蓝。『雅*文*言*情*首*发』

这些蓝色的野花是浣之送给她的,崔小眠眼前浮现出一幕美丽的画卷,十八岁的苏浣之一袭白衫,在开满蓝色小花的山坡上为她采撷了一束野花,晚霞洒在他的身上,是难以描绘的美妙金红。

大牛告诉她,浣之先送母亲回五柳镇,然后便回京城去找她,多则一月,少则半月。

崔小眠心里甜丝丝的,浣之哥哥要专程回来找她呢。她把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收到的鲜花郑重地插起来,还在白色的陶瓷花瓶上系了条同色丝带,她给它取了一个特有文化特有品味的名字:蓝颜。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想到这名字,就是灵光一闪,这两个字就在大脑中飘出来。

王爷不在府里,没有正式过门的小王妃也只能在文绣园里与丫鬟和老妈子过节,王府里没有主子,连中秋这样的节日也省了。相国寺修缮一新,志觉大师也在中秋前便住过去了。崔小眠让厨房做了月饼,又多赏了过节银子,有家人来接的,便允了回去小聚一晚,没有家人的便赏了酒菜,让他们有些过节的意味。

五夷人不过中秋,同贺远在一起的那几年里,过节也就是多个红包而已,中秋是团圆的日子,与他们这样的游子无关。贺远高兴时会带她去喝花酒,找几个花姑娘陪着一起乐呵,不高兴时师徒两个早早睡了,花好月圆都是别人的事。

这是崔小眠来到王府后的第一个中秋,她从床下拿出娘亲做的桂花糖露。舀出一勺,没有泡水,而是伸出小舌头轻轻地舔着,蓝颜在她身边静静地绽放。香味淡淡地,若有若无。

白菜和香芋同着锦园里的几名太监丫鬟去吃酒了,只有肥仔在她脚边趴着。这一刻,崔小眠觉得自己很幸福,吃着娘亲做的桂花糖露,闻着浣之哥哥送的花,还有“青梅竹马”的肥仔陪着她,比上一世要幸福几倍。

一勺糖露舔完,崔小眠从口到心都是清清甜甜的味道,她舍不得漱口。合衣躺到床上,她要早早睡觉,做个好梦,最好是有浣之哥哥的梦。

梦才刚刚开始,她就被人推醒了。白菜和香芋去吃酒,崔小眠嘱咐她们不用值夜,她早早就上了门,这人是从窗户里跳进来的。

除了溜门撬锁的小偷以外,还能有谁?

“师父,你不是在宫里吗?”

贺远的眼睛已经扫向床前的蓝颜,如果他没有记错。『雅*文*言*情*首*发』这种花只有越清山上才有,当然他连夜出宫也是为了这捧子野花,阿木让人送去消息,大牛从越清山带回一捧野花,小公子抿着嘴儿傻呼呼地笑了好一会儿。

“这是苏浣之送的?”

崔小眠暗骂阿木奸细,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到贺远耳中。可是她又一想,贺远绝壁不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只是没正式磕头的师父,又不是亲生父母,有什么权利管她啊。

一念于此。崔小眠的胆子壮了,小腰板也挺直了:“是浣之哥哥送我的。”

浣之哥哥已经在回五柳镇的路上,你想捉他揍一顿也是白想。

她原以为贺远肯定又搬出女诫来斥责她,或者干脆罚她去抄女诫。

可是贺远却道:“你看过那么多戏本子,总会知道世上有些人偏爱男色娈童,在苏浣之眼中,你就是可与他分桃断袖之人,为师很想知道,若他知晓你实为女子,该是何等的伤心欲绝。”

贺远说完这番话就跳出窗子走了,就好像他坏了宫里规矩偷偷跑回来,就是为了说上这几句话恶心崔小眠一样。

崔小眠是真的被他恶心到了,嘴里桂花的清甜还在,可是现在就像是忽然吞进一只苍蝇一样,让她想吐却又吐不出,喉咙里被堵得满满,可又什么都说不出。

你若是想要恶心一个人,就诅咒所有她喜欢的异性都是同性恋。

崔小眠哭了,对着蓝颜哭了:“不是的,浣之哥哥不是的,他欢喜的是我,不管我是男是女,他都会欢喜我的。”

好好的中秋之夜,全被贺远那个坏人搅和了。崔小眠哭出来后就觉得好受多了,她开始痛骂贺远:“贺远你个狗娘养的,你敢说浣之哥哥是弯的,你才是弯的,你们全家都是弯的!”

隐身窗下正在听墙角的那人,要用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弯的”真正涵意,这下他凌乱了,她这么小,如何会知道这些,一定是那些青楼女子告诉她的,她再敢跑出去逛窑子喝花酒,他就打断她的腿!

崔小眠哭够了,骂够了,反而睡不着了,窗子开着,能看到玉轮高悬,光华灿烂,明辉照人。中秋的月色不似平日的清冷,秋夜的天空时有流星划过,崔小眠趴到窗前,喃喃自语:“唉,我何时才能和浣之哥哥一起数星星啊。”

于是窗下的那人再也忍无可忍,他忽的一声站了起来,把崔小眠吓得捂住了嘴。

“你别想了!”

这是什么人啊,大晚上的藏在女徒弟的窗户下面,你想干嘛?

老纸今年才十二岁,美好的人生刚刚开始,即使不是浣之哥哥,也有大把的美少年陪老纸一起数星星看月亮睡觉觉,你这种行将入木的抠脚大叔永远也不会懂。

崔小眠伸出手臂就要关窗户,可贺远的力道比她更大,死死拽住窗子不让她关上,两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无声地僵持着。

从小到大,每次和贺远吵架崔小眠从不妥协,只是这次贺远没有用武力解决问题,他选择了花言巧语,虽然崔小眠听不到,也能想像出他的语气定然和狼外婆是一样一样的。

“乖宝宝,师父早就答允过你。待你及笄后就给你找上一门好亲事,把你堂堂正正嫁出去,你也不用急在这两三年,苏家小公子是和尚的俗家弟子。本性应是不坏,但他是苏秀才的儿子,他家是做什么营生的你也知道,为师怎能把你的终身托付予他?你虽不是为师亲生,可为师却把你当成亲人,这个王府如果没有你,为师根本不想回来。”

最后一句话令崔小眠很是受用,小心窝子竟然无端抽动了几下,但凡是个懂事的都知道,这番话摆明就是爹娘为女儿准备的苦情台词。可崔小眠不论前世的娘还是今生的爹,都没人在她面前说过这样的话,所以她有足足十秒钟的呆怔。

十秒钟过后,她发现自己上当了,因为她在贺远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得意。那是老农成功赶跑野猪保护自家白菜之后的得意。

“浣之哥哥是我遇到过的最年轻最好看最善良的人,我找了十二年才找到这样的人,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若不想断了师徒情份,就不要再多管闲事。”

崔小眠还是第一次看到贺远发抖。他拉住窗户的手真的在发抖,与此同时,他额头的青筋也在突突跳动,皎洁的月光照在窗子上,把他的脸映得半明半暗,就在崔小眠以为他要打人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脖子,隔着窗子,像拔萝卜一样把她从屋内拔了出来。

尼玛,老纸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萝卜!

“我说你为何不再吵着要回桃花城了。却原来是苏浣之就在京城,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为师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找回来,你不想着尽孝道却只想着找那个小流氓,四哥说让你去学童府念书,为师知你不喜欢还想给你推了,如今看来,真是要将你送进去严加管教,让你知晓为人徒为人子应做之事!”

崔小眠的个子已经到了贺远胸口,他想一直拎着她也并不容易,索性把她放在地上,手却还掐着她脖子上的七寸,像是怕她忽然跑掉。

崔小眠根本没有想跑的意思,没吵完架她才不会跑。

“我不去上那个劳什子的学童府,你敢让我去,我就和浣之哥哥私奔去。”

“学童府里有的是王孙公子,或许有比苏浣之更年轻更好看的。”贺远说出这句话,自己都觉得牙疼。

“浣之哥哥最好看,别人我不稀罕。”

“他只是一介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抬,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能保护你,有何之好?”

“我比他有力气,我来保护他。”

其实吧,崔小眠对浣之也只是小儿女之间的好感,她也还没有上升到某一高度,可是她却受不了贺远这副不把浣之踩到脚下决不罢休的德行,所以他说一句她便顶上一句,吵架无好话,都是捡着让别人硌应的来讲。

贺远被她硌应得快要呕出来了,见过没羞没臊的大姑娘,可还没见过这么没羞没臊的小姑娘。

以前他一生气就把崔小眠挂到房梁当吊灯,许久未挂,现在想来还是这样最有效。贺远没有多想,拎着崔小眠就走了。

京城之内最高的地方不在皇宫中,而是相国寺的万佛塔。万佛塔从外面看是十三层,内里则是七层,因塔壁四周雕刻着九千九百九十九座佛像而得名。

趁着夜深人静,贺远挟着崔小眠攀上了塔顶,塔顶是锥形,塔尖高高耸立。他想都没想,就把崔小眠挂在了塔尖上,他也没有离开,塔顶无法坐人,他便紧贴着塔顶斜着身子站在那里瞪着她。这罚人的和挨罚的一样辛苦。

崔小眠上辈子最爱玩的就是过山车和摩天轮,十几层的佛塔也不算什么,只是夜里风大,秋风凉嗖嗖地灌进脖子,她只穿着中衣,被风这么一吹,冷得直打颤儿,贺远却以为她是害怕了,冷笑道:“害怕了就求师父把你放下去。”

崔小眠被挂在上面,贺远半靠在下边,从崔小眠的那个角度刚好看不到贺远的脸,当然也就“听”不到他说话,她骨子里就不是视死如归英勇不屈的人,如果知道贺远在说什么,她八成也就真的求饶了。

可是她非但没有听到,反而觉得更冷了,她想起一句话:高处不胜寒。

中秋之夜,没有花好月圆,还要挂到塔上挨冻,贺远你个犊子也太狠了。

她想开口骂他,可是嘴一动,却是一连串的哆里哆嗦,那是牙齿打战的声音,然后就是一个大大的喷嚏打出来。

一一一

第一七二章 你年纪还小,为师不怪你

很多年后,崔小眠都还记得那个高瞻远瞩的中秋之夜,因为在那之后发生的事,.

或许是看她冻得发抖,贺远良心发现,纵起身形,把她从塔尖上解脱下来,触手冰凉,知道小东西是太冷了,崔小眠个子矮小,他的手放在她的腋下,原本是想把她举起来与他平视,让她“听”清楚他的说话,崔小眠被他忽然举起来,身子重心失去平衡,手臂又是悬空着,本能地向前扑了过去,塔顶本就是锥形,贺远又站在陡峭的斜坡上,崔小眠的身子扑过来,他没有站稳,身体向后躺了下去!

贺远就这样被推倒了,崔小眠扑倒在他身上,这纯属意外,其实这也没啥,之所以令崔小眠每每想起便懊恼不已的是——

她的小嘴儿就那么凑巧地贴住了贺远的双唇!

这也纯属意外,其实这也没啥,之所以令崔小眠日后每每想起都苦不堪言的是——

两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姿势全都很不满意,于是便一起挣扎,无奈塔顶不但倾斜,能让他们挣扎的地方也狭窄,贺远和崔小眠挣扎的结果就是——

两人抱着从十三层高的佛塔上自由落体!

过后崔小眠怀疑贺远当时脑子肯定是不灵光了,因为直到落到一半时,他才感到不对劲儿,身体在空中一个180度转身,双脚钩住佛塔的一处飞檐,像蝙蝠一样倒挂在塔身上,只是这只蝙蝠怀里还抱着一只小蝙蝠,小蝙蝠受惊过度,两只小爪子像八爪鱼一样牢牢抱住他的脖子,双腿则环在他的腰上。

两个人脑袋朝下的姿势保持了很久,崔小眠缓下心神,小声问道:“师父,你还能坚持多久?”

贺远:“你太胖了。我已经坚持不住了。”

话音一落,他的脚便离开了塔身,两人感受着地心引力的伟大召唤,以争分夺秒的速度继续向下坠落。

崔小眠干脆闭上了眼睛。死就死吧,又不是没死过,运气好的话还能再穿越一次。

他们没有死,只不过是落在了一泓水潭之中,那是相国寺的放生池,贺远瞅准了那里,在松开双脚之际身子也向外一弹,于是师徒两个稳稳当当掉进了水里,惊起光头一片。『雅*文*言*情*首*发』

自从上次贺亲王寺中遇袭,相国寺便增强了守卫。驻寺御林军和寺内僧兵轮流巡视。两人同时落水,原想趁着四周无人快些上岸离开,没想到他们刚刚从水里钻出来,就看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僧兵,阴沉沉的大棍子正指着他们。

“贺王爷。您老大晚上的这是......练武?”领头的僧兵眼力好,一眼认出来面前这尊夜游神。

贺远眼角一瞟便看到崔小眠浑身湿漉漉的,单薄的衣裳紧贴在身上,这个时候,如果再看不出她是女的,那人一定是瞎子!

贺远现在就恨不得把这群光头都捅成瞎子,他脱下身上同样湿漉漉的外衣把崔小眠连头带身子全都包了起来,对为首的光头道:“带本王去找志觉大师!”

那个倒霉到极点的中秋之夜便是在和尚的禅房中渡过的。崔小眠穿着宽大的僧袍。围着棉被,喝下一大碗姜汤后,身子算是暖和过来。贺远也换了干净僧袍,他坐在床沿上,目光空洞地看着崔小眠,看得崔小眠毛骨悚然。贺远的眼神没有焦距,也不知道他是在看她的脸还是看她的眼,或者是全身都在看?

崔小眠忽然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除了隐瞒了她是他的逃妻这件事以外,她实在是想不出她和他之间还有啥大事。

不对。古代男女授受不亲,方才在塔顶上,她把他推倒还那个了他,他不会是想找她索赔吧,尼玛,老纸初吻没了都没和你计较!

贺远的头发还是湿的,几缕发丝垂在眼睑上,脸色是白玉般的苍白,倒好像险些大病一场的人是他一样。

“崔小眠,你气为师把你挂到塔顶吹风,这才故意捉弄为师的,是吗?”

谁捉弄你?你以为老纸也像你那般无聊,深更半夜捉弄人,本姑娘没有站稳误打误撞而已,你不要感觉太良好。

“当然不是,我没事儿捉弄你干嘛?”

贺远闻言浑身一颤,那双略显细长的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经有了血丝,他伸出双手,像钳子一样扳住崔小眠的肩头,可能是用力太猛,崔小眠身上的僧袍本就肥大,他的手这样一带,僧袍的领口被扯得老大,露出一侧玲珑剔透的锁骨。

崔小眠眼睛的视线正落在他的喉结上,只见那里动了动,竟像是猛咽了一口什么东西。

“小眠,你年纪还小,为师不怪你,以后却万万不可再有逾越,为师同你是师徒,堪比父女。”

内什么,你什么意思啊?

这几句话让崔小眠一时难以消化,她反反复复咂巴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

“贺远,你个自恋狂,你以为是我看上你,想趁着推倒你占你便宜啊,你丫做梦!”

贺远的脸色更加苍白,崔小眠在他脸上看到了深深的怨念,认识贺远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看到他这副表情。

只是崔小巫女天生就不懂怜香惜玉,更何况面对的还是贺远这个渣男,于是她果断补刀。

“你有老婆,还有排队等着的小老婆和老情人,再说你还这么老这么渣,放着浣之哥哥我不去算计,我犯得上算计你啊。”

贺远没有说话。

但崔小眠感到肩上一阵疼痛,那是贺远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在默默使劲,像是要把她捏碎后生吞活剥。

好在志觉大师就在外间,崔小眠她正想高呼:“大师救命!” 却见贺远竟然松开了她。

他把双手从她肩膀上移开,她刚扭扭脖子,正在暗自庆幸逃离生天,贺远却一把撩开她盖在身上的棉被,握住了她的脚。

大成女子并不缠足,但却对脚极为珍视,只有父母和夫婿才能看到。崔小眠没有这些讲究,她在五夷时就是赤足穿着草鞋。刚刚落水后衣服鞋袜全都湿透,她此刻便是光着双脚用被子围坐在床上。

贺远的脸像寒得腊月里的石头,僵硬冰冷。他把她的一只小脚捧在掌心,如同捧着一截细嫩的白莲藕。他用另一只手在搭在一旁的湿衣裳里摸索了一阵,便拿出一样物事。

他把那物事拿在手上看了看,便系在了她的脚踝上,崔小眠看得真切,那是一串红绳子串着的金铃铛!

铃铛是一朵朵小小的莲蓬,他细心地取出塞在莲蓬里的棉花,手指微弹,铃铛发出声声清韵,崔小眠虽然听不到,她也知那是很悦耳的。

这是她的金铃铛,是她丢失已久的那串金铃铛。

“这铃铛怎会在你身上?”

“本就是为师送你的,在我身上有何奇怪?”

你丫的还想诡辩!难怪我不小心那个了你一下,你就要死要活不依不饶,原来你丫早就存了坏心。

“在紫雾城里偷看我洗澡的色老头就是你假扮的!”

“为师喝多了,看得并不是太清楚。”

你还想拿着放大镜去看啊!

“禽兽,我只有十二岁!”

“为师听到隔壁有人又是唱歌又是学羊叫,便想着是你,没想到一跳过去就看到......你在洗澡,接着又看到......你当时的样子也不像是十二岁的,为师还以为认错人了,直到捡到这串铃铛,才确定是你。事后为师一直想同你道歉,可你次次喊打喊杀,为师便没有说出来。”

崔小眠的身子摇了摇,强撑着没让自己气昏过去,好在崔小巫女早有准备。

她不动声色:“我那湿衣服里面有个荷包,你帮我拿过来。”

一一一

第一七三章 公主驾到,食色性也

天已蒙蒙亮,灰暗的天幕上残留着几颗星子,而月亮也已没有了昨夜的皎洁,.

贺远站着没动,崔小眠的荷包里有些什么,他不用猜也知道。

他干咳一声:“小眠啊,今夜你冒犯师父的事,师父过往不咎,紫雾城里发生的事也不能全怪为师,咱们以后再不要提了,扯平可好?”

崔小眠的脑袋有些不够用,生平第一次处理这类问题经验缺缺,贺远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可又哪里不对劲。

可是贺远没等她想明白,转身就往外跑,崔小眠恍然大悟,你是在骗小孩!

贺远身形快,崔小眠也不慢,就在贺远迈到第五步,崔小眠的暗器已经飞到贺远后腰上!

那也并非绝步天下的独门暗器,不过就是一只湿漉漉的鞋子而已,崔小眠的鞋。

贺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鞋子一飞过来,他头都没回,伸手在背后一抓,鞋子便抄到手上,他正欲把鞋子反手扔回去,却觉手指触处软软凉凉,似有些不对。

把手拿到面前一看,那鞋子内里竟是一条大壁虎,而他的手指正按在壁虎身上!

壁虎又名守宫,自古以来,民间流传壁虎之尿甚毒,入眼则瞎,入耳则聋,滴到人身上就会引起溃烂,吃了壁虎爬过的东西便会中毒死亡,因此壁虎又被列为五毒之一。

夏秋之季常见壁虎,但像这么大的却不多见,贺远的手指正按在壁虎肚子上,软绵绵的,竟似里面满含水份,似是再一用力就会有一泡剧毒无比的壁虎尿喷出来。

壁虎并非全都有剧毒,只有几个品种如此,五夷的壁虎是有毒的,但中原却鲜有带毒的。只是汉人对毒物的认知有限,笼统地认为但凡壁虎全是毒物。

自从在王府里看到那捧碍眼的“蓝颜”,贺远的脑子就不太灵光,眼下看到这只大壁虎。他竟首先想到的就是崔小眠最怕壁虎。五岁那年,在茅厕里有只很小的壁虎掉到崔小眠的光脑壳上,她吓得掉进茅坑,贺远把她捞上来泡到水里足足一个时辰才洗去她身上的臭味。在那之后,贺远看到壁虎就会想起崔小眠,鼻端便似又闻到那一身的屎臭味。

贺远的大脑极度抽筋,继而短路,他本能地想把那壁虎藏起来不让崔小眠看到,于是他竟然捏起来塞进了袖子!~~~^_^~~~

这下轮到崔小眠傻了,其实但凡是个懂事的都知道。这壁虎肯定是她给贺远使的绊子,无奈贺远脑子短路,崔小眠除了干瞪眼就只有张大嘴了( ⊙ o ⊙ )

一一一

中秋过后,第一桩喜事就是妩儿出宫了。崔小眠和妩儿已经整整一个月没凑在一起了,.妩儿却还是头一回来,对于一个标准吃货来说,这真是件没面子的事。

妩儿到了王府,立马换了身便装,带着老张跑到师徒私房菜。

“我师父呢?”按说妩儿出宫,定是他去求了皇后娘娘接她过府,以往贺远为了避嫌。每每妩儿和崔小眠在一起,他一定要当电灯泡。其实自那日在相国寺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崔小眠也有几日没有见到他,听说他又进宫了。

“六哥替父皇接待平田使团,正忙着呢,听闻平田使团路上遇到歹人。损失了几件贡品,人家远来是客,又是在京城附近出的事,六哥自是要安抚一番,公事为大。我这妹子当然要靠边站了。”

崔小眠暗笑,平田使者若是知道面前这位满口仁义道德的六皇子便是罪魁祸首,不知要做何想。

宫里的太监昨日便来王府传旨,让接待公主一行,崔小眠昨天便开始准备食材,今天更是一早就下厨亲自为妩儿炒了几道菜,妩儿是见过吃见的,崔小眠颇动了一番心思,恰巧这阵子贺王爷正得宠,又正值中秋节庆,送礼的也就特别多,往年这些礼品都由刘管家和崔蓉蓉登记后入库,今年崔小眠没有假手于人,全部亲自点过,她心里清楚,这些礼品有的能收,有的不能收,能收的入库,不能收的大多都是求官的,这类人不用考虑是否得罪,直接退回便是。

她收下的礼品中有的是上好海参,府里的主子少,听闻文绣园里的小王妃身子弱,性凉之物都不能入口,只靠贺远和崔小眠两个人吃,这东西就是吃上十年八年也吃不完。

她索性让人拿到铺子里,好东西不浪费。因而妩儿来这里,崔小眠特意为她准备了一桌海参宴。所谓海参宴,当然就是每道菜都有海参,而且做法各异,口感也各异。

“小眠子,这道海参吃起来口味很是特别,我在宫中也没有吃过。”

妩儿称赞的这道怀胎海参用的是上好刺参,把海参剖开掏去内脏,酿入鲜虾肉,再在外面抹上一层鱼肉泥,将海参放在腌制好的五花肉上,一片五花肉上托着一只海参,上屉蒸熟。

把蒸好的五花肉取下,这时肉上的油脂已经渗进海参中,而海参连同鱼肉虾肉的鲜香也已融入五花肉内。

把海参摆成圈形圆案,五花肉码好摆在中间,外面再加一圈青菜。铁锅中调配出红白两种汤汁,红汁浇在五花肉上,而白汁则淋在海参上。

这道菜做起来并没有难度,对于崔小眠来说只是小菜,只是海参泡发的火候要掌握得恰到好处。古时的海参是名贵食材,没有人工繁殖,全部是野生采撷,是大自然给人类的恩物,因而也更加不可多得。御厨烹制海参,往往会配上鱼翅、花胶等同样名贵的食材,做出的海参菜富丽堂皇。而崔小眠做的海参,就是把这些名贵的食材搭配最常见的普通材料,做成家常菜,少了一份隆重,但口味却更加亲和。

除了那道怀胎海参,还有海参红烧肉、凉拌海参、海参鸽子蛋、海参扒猪手、淮杞海参水鸭汤,主食则是海参韭菜水饺。

妩儿吃得高兴,公主大人便想与民同乐。推开雅间的窗户看向大厅,这一看,眼睛就直了。

“崔小眠,有帅哥你为何不告诉姑姑?”她说的当然是正在大厅内表演的叶九城和宋知秋。这两位在崔小眠的调教下,脸蛋身板越发可人,看得公主大人心花怒放。

果然是食色性也!

接下来,公主大人看一眼美男,吃一口美食,但是却不敢喝酒,她傍晚便要回宫,身上有酒气,说不定会让人偷偷告诉皇后,以后再想出宫可就难了。

虽然没有酒。崔小眠也给她准备了饮料,她亲手做的果汁。

“小眠子,姑姑疼你不?”

一听妩儿这样说,崔小眠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

“我家大厨不陪酒,但却能陪你说会儿话。”妩儿是真正的美人儿。正常男人都想陪她说话,更何况叶九城和宋知秋都是二十上下的小年青呢。

妩儿喜上眉梢,满脸满眼的不安好心,叶、宋二人见到妩儿,当然也是四眼冒光,甜言蜜语一串串地往外冒。

整个雅间内充满着又纯洁又**的美好气氛,当然如果忽略在一旁跪着泪流满面、随时准备撞柱子的老张。那就更加完美了。

其实崔小眠却并不轻松,自从叶、宋两人进来,她就时刻担心贺远会破门而入,依他的脾气,看到公主妹子公然和男人把盏言欢,他不拆了那两人的皮才怪。

崔小眠不怕贺远发脾气。只是心疼叶九城和宋知秋,那么细皮嫩肉、如花似玉的两个人,如果皮被拆了那肯定不好看。

崔小眠深信,一直在铺子里的阿木肯定早就送了消息给贺远了,可是说来也怪。直到她和妩儿吃饱喝足,和帅哥厨子依依惜别,贺远也没有出现。

所以说世上本就没有鬼,怕的人多了,也便有了鬼。

妩儿临走时给崔小眠留下一瓶子秀逗糖,经过改良后的透逗糖,早就不再时最初时的样子,如今珠圆玉润、鲜红夺目。

崔小眠原本是喜欢吃的,可如今看到这由她出主意改成的红色,她就没了胃口。

那日她吃了整整一瓶子的樱桃糖,就是这个红色。眼下她看到红色的秀逗糖,就想到那日的樱桃糖,索性连胃都疼了。

秀逗糖她一颗也没吃,但却放在身边,没有什么比这个捉弄人更好玩的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第一次见到假的崔绛春时,她便是请崔绛春吃了一颗秀逗糖,崔绛春初次见到秀逗糖,眼中竟然满是惊恐。

咦,这也太不科学了,一颗糖豆而已,她怕什么?

如若是以前,崔小眠不会多想,可是她如今看到秀逗糖便想起樱桃糖,看到樱桃糖会想到什么,当然是沈玲伊和百虫散!

那么崔绛春又是想到了什么?樱桃糖当然不会令人惊恐,但沈玲伊和百虫散呢?莫非崔绛春也曾经领教过百虫散?

这也太不科学了,除了她崔小眠,世上更无一人能在百虫散下逃生。

崔小眠刚刚觉得不科学,府里便出了事。

锦园中一名叫海棠的丫鬟死了!

海棠和几个丫鬟住在同一间屋里,午饭也是几个丫鬟一起吃的,大葱猪肉包子,别人吃了都没有事,可她回到房里就再也没有出来,待到进屋叫她出来干活时,这才发现人已经凉了。

大宅门里死个丫鬟不是大事,顶多就是拉出去埋了,如若家里人来闹,给个几两银子也便了事,丫鬟都是买来的,她们的命也就主子的。

可是死的丫鬟是锦园的,又说不清死因,这事就不简单了。崔小眠对这个叫海棠的并不熟悉,她只是负责给王爷洗洗涮涮,属于府内二等丫鬟,虽然死得蹊跷,却也没有引起轰动。

崔小眠打发崔蓉蓉去处理海棠的身后事,自己回到锦园内她的一亩三分地。贺远不在最大的好处就是清静,所以她才不稀罕贺远回来呢。

却见香芋目光呆滞地站在桂花树下,手指头在树干上画啊画的,崔小眠一向喜欢调戏这个丫鬟,看她这副模样,以为她认识海棠,因了海棠的死而难受呢。

“香芋,你没事画的哪门子圈圈?”

看到崔小眠,香芋扑通一声跪倒在崔小眠面前。崔小眠不同于妩儿这种剥削阶级,她挺受不了被人顶礼膜拜的。

“小主子,海棠是替奴婢死的!”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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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四章 水边木芙蓉,花色还尚早

香芋有便秘的习惯,这阵子有些加重,下人们有这种小病,也不算大事,便秘得难受时,她也会求白菜帮她到府中供养的陈大夫那里讨些药吃。『雅*文*言*情*首*发』

今儿上陈大夫打发人给她送来蜂蜜水,蜂蜜虽是常见物,但给下人们的也不会多。几个丫鬟住在一起,香芋把蜂蜜放下便去厨房帮着开饭,回来时见蜂蜜被海棠喝了,海棠最是馋嘴,又仗着和锦园的大丫鬟苹果交好,甚是霸道。香芋不愤,两个丫鬟还吵了几句,海棠便骂香芋仗着让小公子睡了就自抬身价,不就是碗蜂蜜水,有何了不起。

香芋被人折辱,心里有气,又不敢告诉白菜,白菜性烈如火,把个锦园吵翻天也说不定。

她心里不痛快,就一个人躲到菜园子里待着,连晚饭都没吃。回来后才知道海棠死了,她猛地想起海棠喝了她的蜂蜜,吓了一跳。

装蜂蜜的碗还在桌上,崔小眠取了银针试了一下,毫无异样,蜂蜜并没有毒。锦园内所有人都吃了包子,包子是盛在盆里,大家随手抓来吃,所以也不会有毒。

香芋受了委屈,没有喝到蜂蜜水,也没包子。崔小眠钻研药膳时,熟读过《本草》和《金匮》,这两本古书中都曾提及大葱与蜂蜜不可同吃。海棠喝的蜂蜜里没有毒,她的死因十有**是因为喝了蜂蜜,又吃了大葱的缘故。并非每个人大葱和蜂蜜同吃都会死,海棠的体质差些,便一命呜呼。

“蜂蜜水是何时送来的?”

“开饭之前,我端了包子回来,就看到海棠正在喝蜂蜜。”

王府中有大厨房,但王爷住的锦园和王妃的文绣园又另有厨房。只是王爷素来不在府中进膳,下人们的饭菜是由大厨房每顿派人送过来,锦园内的小厨房成了摆设,连个厨师都没有。一向只是烧开水之用。

崔小眠来后,小厨房便归了她,她又是个看不得别人闲着的,便只留出里间灶台给自己。从大厨房调来厨子,给下人们做饭做菜,既分担了大厨房的工作,锦园的下人们吃饭也方便。

大葱猪肉包子就是锦园内的小厨房做的,陈大夫偏偏在晚饭前送来蜂蜜水,.

香芋当日投湖未死,又变成了崔小眠的“房中人”,别说文绣园,就连锦园她都不敢出去。崔小眠知道崔绛春和崔蓉蓉不敢在锦园内灭口,却忘了还有食物相克一说。

不论是凑巧。还是别有用心,那位陈大夫都有嫌疑。崔小眠才不想把这事私下里解决,她必须警告文绣园的那位。

我为了爹娘和崔氏一族,可以力保你做稳了王妃之位,厌胜娃娃的事已经瞒下了。如今灭口不成反增新的人命,丫头再贱也是爹生娘养的。

单凭文绣园中常见不见阳光的崔绛春,这事恐怕也做不成,那个陈大夫八成是崔蓉蓉的人,崔绛春和崔蓉蓉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皆荣,一亡皆亡。崔绛春有把柄握在香芋手里,崔蓉蓉自是要出手帮她,上次让香芋自尽的就是崔蓉蓉。

次日,贺远还是没有回府,崔小眠让人请来崔蓉蓉,小脸崩得紧紧的。满是不快。

“崔大姑娘,海棠的死因已经查明,是将蜂蜜与大葱同吃所致。按理说死个丫鬟不是大事,也怪她贪嘴,可她是锦园的。王爷回来后若是知道,有人在他的寝园内暴死,他定会不快,蜂蜜与大葱不能同食,医书上都有记载,别人不知也就罢了,做大夫的不能不知,陈大夫让人晚饭前送来蜂蜜水,却没有一句医嘱,这就是不负责任,这次是丫鬟,下次换成王爷和王妃,他是否亦会如此。因此,依本公子来看,这位陈大夫是留不得了。”

崔蓉蓉脸上还是挂着笑,眼中却有一丝惊惧掠过,崔小眠看得真切,只听崔蓉蓉道:“小公子今年才刚回来,有些事儿并不清楚,这位陈大夫可并非旁人,王爷还是皇子时,陈大夫便是大医了,当时专职伺候的就是六皇子,王爷封王立府,他同江嬷嬷便一起跟了来,他自立府之日便在府内。若是别的大夫,出了这般马虎的事,轰走也就是了,可是陈大夫不同,先不说他是宫里来的,单就王爷也是舍不得,王爷最重情意,江嬷嬷去世时他在府内三个月,日日都去江嬷嬷坟前。对陈大夫也一向敬重,小公子需从长计议。”

崔蓉蓉果然早有后招,就连她利用的这个人都是别人碰不得的,可她这般维护,却也更让崔小眠萌生了要轰走陈大夫的心思。

这次如果不能敲山震虎,下次崔绛春和崔蓉蓉还不知会做些什么狠毒事,她能瞒过一次,瞒不过第二次第三次,这两个愚蠢的女人得不到男人是小事,搭上整个崔家是大事。

想到爹娘这些年受的委屈,崔小眠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她死死地盯着崔蓉蓉的芙蓉俏脸,冷冷道:“既是如此,王妃身子一向不好,那就让陈大夫住进文绣园,专职伺候王妃吧,没有王爷的旨意,他不得出园。”

崔蓉蓉闻言大惊,忙道:“小公子这样不妥啊,陈大夫虽已五十开外,可也是男人,哪能住到文绣园里呢,就是平素为王妃请平安脉,也是依了规矩的。”

崔小眠莞尔一笑,笑容里都是坏水:“那就让他净身吧,净了身和太监们一样,也就没了顾忌,陈大夫年过半百,早已子孙满堂,也不用担心净身断了香火,我看这样挺好的,皇上皇后知道了,说不定还能奖赏呢。”

崔蓉蓉万万没想到,崔小眠会想出净身这招,陈大夫是太医出身,净身是奇耻大辱,他定是不会依从,一急之下说出些什么可就麻烦了。

崔蓉蓉是七窃玲珑心,自是知道崔小眠是小孩子心态,若不依他把陈大夫轰走,他定是不让陈大夫净身不罢休的,这个纨绔小儿,说不定把这净身当成整人的好玩之事了。

“小公子,陈大夫不能算是府中下人,小公子和奴家都不能做主的,依奴家看来,既是王爷不在,不如问过王妃的意思,再做定夺,您看可好?”

话外音:你别以为王爷不在这里就是你最大,别忘了在你头上还有个王妃。

崔小眠点头:“还是崔大姑娘懂分寸,难怪师父让我和你多学习,这事儿我正要请教师母,又怕贸然过去,瓜田李下,惊扰到师母休息,不如崔大姑娘你陪本公子这就去吧。”

话外音:你以为我就是单为找你啊,我本意就是想当面问问崔绛春。

中秋已过,天高云淡,一丛丛的木芙蓉开在湖边,还未到起霜时,此时的木芙蓉开得正好。王府内种的是醉芙蓉,清晨花瓣初绽时纯白如玉,太阳升起,阳光渐暖,花朵的颜色也逐渐变红,到了中午时便是醉人的深红,此时还是上午,花瓣红粉参差,别有一番风情,波光花影,相映益妍。

崔绛春难得没有在文绣园里,她就在湖边花亭中闲坐,欣赏着这美不胜收的水畔芙蓉。

她穿身白色衫子,衫子上绣着大朵的粉红花朵,和这红粉参半的芙蓉花甚是协调。

世人常用花来比喻女子,但崔绛春给人的感觉,却没有芙蓉花的生动,她虽未长成,可也有三分姿色,但崔小眠却觉得她更像是画出来的花儿,有些个做作,全没有这个年龄应有的朝气。

贺远什么女人没见过,来自西域的野玫瑰火辣冶艳,就连长在深闺的沈玲伊虽是坏得可以,但却玲珑剔透善解人意,就连崔蓉蓉也是风情万种,与她们相比,崔绛春还太嫩了。

“师母,陈大夫用药疏忽,不留医嘱,害得王爷身边的婢女因蜂蜜和大葱同食而暴死,徒儿和崔大姑娘商量过了,眼下只有两个法子,一是让陈大夫离府,二是让他净身后入文绣园服侍师母。但无论是离府还是净身,都需得师母您来定夺。师母虽然年轻,但却是明白人,这个中曲直小眠不说,您心里也是有数的。”

话外音:你们做的肮脏事别以为没人知道,陈大夫不过就是杆枪,这次我折了你的枪,下次你给我小心点儿。

崔绛春的神情还是淡淡的,她看崔蓉蓉的眼神带了些不屑,似是在抱怨崔蓉蓉做事不利,惹来崔小眠这个小煞星。

“这样的庸医,就是到了文绣园,也不能将奴家的身体交给他诊治,不如给些养老钱,打发他走了吧。”

崔小眠暗道:崔绛春比起崔蓉蓉更有魄力,假以时日,崔蓉蓉根本不能再操控她,说不定现在好心不是在扮猪吃老虎呢,她才更像木芙蓉,初看纯净无瑕,只要气温适宜,就能变得浓郁深烈,不可等闲视之。

“多谢师母明示,徒儿这便让人把陈大夫打发了,也会尽快再招募良医入府,师母放心便是。徒儿不再打扰,这便告退。”

崔小眠离开花亭走出很远,还能感觉到后背上刺着两道凛冽的目光。

一一一

第一七五章 天上掉下个小叫花子

大长公主府的大丫鬟菊花近来很不顺当,她是府里的家生子,自幼服侍小姐,她家小姐不是寻常人,自从十岁那年听到群臣私下里骂她娘亲跋扈后,.

菊花初时不明所已,长大一些便明白了。乐平公主得罪了很多人,如今的天庆帝英宗是她的亲兄弟,又有太后这个亲娘护着,自是不会对她如何,一旦新帝登基,不用群臣上奏,也定会先拿她来开刀,到头后,唐朝太平公主的结局便会发生在她身上。

沈玲伊要保住自己的前程,最有效也是唯一的办法便是成为太子妃,继而成为万凰之王的皇后。

菊花是沈玲伊身边最亲近的人,菊花也常常引以为豪。可是自从上月初一太后寿辰那日,菊花当众出丑,也让沈玲伊成为笑柄,从那时起,沈玲伊对菊花便不像以往那般亲厚,不但亲自动手打了她,还越发地看她不顺眼。

最近小姐不知得了什么怪病,脸上总是奇痒难当,还会生出一片片的红疹,可是过不多久,就又无药自愈,这让太医也束手无策,小姐更是苦不堪言,这病来得毫无预兆,前一刻还是好好的,下一刻已是满脸红疹,惨不忍睹。待到去请了太医过府,那红疹却又完全褪去。

小姐心里烦燥,连带着比平素里更是多疑。就像今日,庄子里送来上好青蟹,眼下中秋刚过,青蟹也还肥嫩,再过几日便过季了。小姐一向喜欢吃蟹,菊花便捡着膏多肉肥的,加了姜蒜调了味道,喂小姐吃了小半碗。小姐初时吃得还好,可是不过片刻,便又是搔痒难耐。遂冷笑着对菊花道:“你是故意的吧,恨我那日打了你,就使出这般阴招害我?”

菊花吓得慌忙跪下解释,可沈玲伊不饶。从头上拔上簪子,在菊花脸上扎了几十个血点子,我脸上生红疹,也不能让你顶着张水灵灵的脸。

菊花躲到廊下哭了一会儿,便又有小丫头跑来告诉她,小姐让她进去。

菊花进了屋,沈玲伊指着没吃完的半碗蟹黄蟹肉道:“你既说自己是冤枉的,那就把这半碗蟹肉吃了。”

菊花听了心里大惊,她脸上刚被小姐扎了满脸的血点子,如若再吃螃蟹。那就难以愈合了,搞不好还会发炎化脓。

菊花不敢不从,她最了解小姐的脾气,沈玲伊看似柔弱,可心却比谁都硬。冯老头是看着她长大的,帮她做过多事,数都数不清,可也还是灭口了。『雅*文*言*情*首*发』菊花越想越怕,拿起那半碗蟹肉吃得干干净净。

沈玲伊重又笑逐颜开,随手便把头上的簪子赏给菊花,让她到房里歇着去。

菊花谢过小姐。拿了簪子走出去,簪子上还沾着鲜血,那是她的鲜血。

这时门房过来,说是外面有人给她递来一封信。菊花疑惑着,可还是把信展开,她跟着沈玲伊粗通文墨。但这信上却没有字,只是一幅画风拙劣的画,画上是一支珠钗。

这是她的珠钗,当日小姐带她进宫,皇后病了。需用人血做药引,沈玲伊当即便割破自己的手指取血下药,无奈那日沈玲伊正是葵水之期,这样的血不能入药。小姐一个眼神飘过来,菊花便明白了,二话不说,便割破手指,用自己的血给皇后娘娘入了药。

皇后病好后,便赏了这支珠钗给她,从此后这钗就是她的脸面,也只是在逢年过节时才拿出来戴一戴。上次太后寿辰,她就是戴着这珠钗进宫的,可是出了那样的笑话,连同珠钗也不翼而飞。

菊花看到画上的珠钗,心里咯登一下,虽然思量着这送画的人来得蹊跷,可双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跑了出去。

送画的人早已不在门口,守门的一指旁边的巷子:“那人似是往那边去了,大姑娘要追还来得及。”

菊花不由分说就跑进了巷子,那里是公主府的侧门,平素里专供倒夜香的和运送垃圾的出入。

这时正是正午,巷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菊花正想转身离去,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小叫花子挡在她的面前。

小叫花子脸上脏得看不出相貌,只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熠熠生辉,这双眼睛菊花有些熟悉,可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小叫花子看到她,咧嘴一笑,轻佻地上下打量着她。

“这画是你给我送来的吗?”菊花展开手里的画。

小叫花子眯起眼睛,煞有介事地看了一眼:“是一位大爷掏了三两银子,让本少爷送到公主府的,姑娘觉得这画上的钗可还好看,那位大爷恰好多给了本少爷一样物事。”

菊花知道她今天是遇到茬子了,可她从小跟着沈玲伊,别说是这小叫花子,就是皇上皇后也全都见过。当下她沉声问道:“什么物事?”

小叫花子嘻嘻一笑:“这钗的当票!”

“当票?”

“对,京城最大的万全当铺出具的当票,童叟无欺,那当铺的掌柜和小二都能做证,送珠钗去典当的就是大长公主府的大丫鬟菊花姑娘。”

小叫花子从怀里摸索出一张当票,那上面大红的印章正是万全当铺童叟无欺的标志。

菊花的脑袋嗡的一声,珠钗丢了,她心里就隐隐不安,甚至没敢告诉任何人,这是皇后赏的,她就是丢了自己的命,也不能丢了这珠钗。她原以为是贪财的捡了或偷了去,却没想到会有人打着她的名义把珠钗当了,典当皇后赐的东西,这是死罪!

菊花生得本就比普通女子高大,那小叫花子却是身材瘦小,也就到菊花肩头,菊花一咬牙,伸手就去抢夺小叫花子手中的当铺,小叫花子个子小,身法却极是轻灵,更似有些武功的,他身子微动,便已从菊花身边闪过,菊花抢了个空,转身再抢,小叫花子这次是从她的腋下钻过去,菊花扑了空,身体没有收住,脆生生地摔在地上。

她狼狈不堪地爬起来,见小叫花子嘴里叼着根青草,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究竟是谁?意欲何为?”菊花虽然强自镇定,可是声音却已经在打颤儿。

小叫花子挺挺小胸脯,笑道:“本少爷乃第三十三代丐帮少帮主,十指神丐洪小公是也,本少爷不缺钱花,只是行侠仗义而已。”

“行侠仗义?”

小叫花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盯着她,就像在欣赏一幅画:“京城的大姑娘除了在耳朵上扎眼钻孔,如今也流行在脸上打眼了吗?”

小叫花子再小再脏,也是个男人,而菊花是个挺爱美的大姑娘,听他这么一说,菊花的老脸都红了,红扑扑的脸蛋配上红嘟嘟的血点子,还真是妩媚动人,触目惊心,小叫花子全都惊呆了。

“死小鬼,本姑娘脸上爱咋地就咋地,轮不着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畜姓管闲事。”

“嘿嘿,大姑娘咋知道本少爷毛还没长齐,脱了让你看看?”这小叫子也真是无赖,当下便解了裤带就要脱裤子,吓得菊花捂了脸就想跑。

可是无论她怎么跑,小叫花子都挡在她的面前。

她的心跳得很快,娇喘道:“小鬼,你究竟要做何?”

“菊花姑娘,你说本少爷哪天缺钱花了,把你这当票拿给三山五岳、京府衙门的爷们儿看上一看,你说你这颗漂亮脑袋还能保住吗?你在宫里抱个男人,你家小姐都赏你几个嘴巴外加一顿板子,若是让她知道,你竟敢把皇后赏的东西典当了,你猜她会不会帮你把那物件儿赎出来息事宁人呢?”

菊花太了解沈玲伊了,她家小姐肯定不会,非但不会去赎,说不定还会把她菊花做掉,小姐眼里从来就容不下给她惹事生非的人!

“小鬼头,你用这当票想要协什么?我只是个下人,拿不出多少银子给你。”

“嘿嘿,我刚说了,本少爷不缺银子,但是本少爷缺个知己,红颜知己。”说着,小叫花子竟把那臭哄哄脏兮兮的身子往菊花身上蹭了蹭,眼睛眯起来斜睨着,分明就是小号色狼。

“你让开,不许碰我,这里是公主府的外墙,只要我大声一喊,就会有人出来。”

小叫花子笑得贱歪歪的,就好像是在听一件特别好笑的事:“那你叫吧,就说我拿着你典当皇后赏赐的证物来威胁你。”

菊花果然蔫了,低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其实呢,本少爷今儿个也只是想和菊花姐交个朋友,以后少不得有事要麻烦菊花姐,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我对比我老的女人没啥兴趣,对了,我对杀人也没啥兴趣,可是我却最讨厌有人对我说谎。”

小叫花子说着,从身上取出两个竹筒,他把竹筒递到菊花面前:“这就是我用来对付说谎的人的,你猜里面是什么?”

菊花本能地后退一步,颤声道:“是什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第一七六章 秋天到了,早恋还会远吗?

秋天的午后,风轻云淡,天空纯净清澈,温暖像似流动于天地之间,沐浴着这份温暖,阳光下有红的、黄的叶子不时地落下,开始另一番轮回。『雅*文*言*情*首*发』

小叫花子格格笑着,打开其中一只竹筒的塞子,从里面捏出一只老鼠:“这是对付男人的,把男人的裤腿扎紧,把这小东西放进他的裤裆,偏巧它又一天没吃食儿,好不容易闻了肉香,那叫一个咬啊,带劲!”

见菊花打个冷颤,小叫花子笑得更开心,他又打开另一只竹筒,从里面拿出一条蛇:“这是给爱说谎话的女人准备的,到时把这蛇塞进那女人的裤裆里,也把她的裤腿扎起来,这蛇在里面乱窜,见洞就钻,好玩极了,对了,菊花姐,你猜这蛇儿最终会钻到哪里去呢?”

菊花只觉头皮发麻,她并紧双腿,似是怕那蛇儿也钻进她的洞洞。

小叫花子还嫌不过瘾,竟提着那蛇儿在她眼前晃荡了一下,笑声尖利,如同刚破壳的小夜枭一般,难听极了。

不论是蛇还是老鼠,都是菊花害怕的,其实不止是菊花,大多数女人都怕,就算拿着蛇捏着老鼠的小叫花子,几年前也害怕。

菊花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她虽然很怕,却没有像寻常女人那般的尖叫,就在小叫花子把那条长着三角形脑袋的蛇朝她下身并紧的地方凑过去时,她勇敢地选择了另一个举动——

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腿软了!

小叫花子笑得抱着肚子弯下腰,就差满地打滚了,菊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她不明白小叫花子怎么能笑得这样开心。

小叫花子笑够了,又从怀里摸索了一阵,这次掏出一锭银子,看着沉甸甸,足有五两。他用那只脏兮兮的小爪子把银子递给菊花,很温柔很温柔地对菊花说:“菊花姐。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这是本少爷给你的薪水,你好好表现,说不定哪天本少爷一高兴。就把当票连同赎回珠钗用的银子全都给了你。”

看到银子,菊花的大脑清明起来:“你是让我出卖我家主子?”

小叫花子咂着嘴摇摇头,顺便还吹了声口哨,那口哨吹得有气无力,显然是刚学不久。

“你家主子有啥好的,一个是母老虎,一个是软脚蟹,还有一个小的是白骨精,这种非人类谈不上出卖,你是替天行道。”

看到菊花沉默不语。『雅*文*言*情*首*发』小叫花子又开始在怀里掏东西,也不知他身上到底藏了多少宝贝,这次他掏出来的是一瓶子药:“把这个涂到脸上,一日三次,没几天就好了。而且不会留下疤痕。”

菊花木然地接过药瓶子,呆立不动。

小叫花子懒洋洋地伸个懒腰,这秋日里的阳光照得人真舒坦,小皮鞭、大棒子、胡萝卜、甜甜圈,全都用出来了,接下来也该找个地方睡午觉了。

菊花眼睁睁地看着小叫花子消失在巷子的尽头,耳边还飘过两句话:“不要想着爷。爷只是传说。”

噗!

小叫花子一口气跑出几条街,路边飘过肉包子的香味,小摊上刚出笼的包子热气腾腾,他的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摸摸口袋,没钱。出门时带着的五两银子都给了菊花。

这也难不倒他,他蹦蹦跳跳跑到包子摊前:“老板,包子多少钱一个?”

包子老板厌恶地看他一眼,挥挥手:“一文钱两个,有钱就买。没钱就滚远点儿!”

这时正好有位白白胖胖的漂亮大婶过来买包子,小叫花子一看机会来了,贱歪歪地凑过去,黑爪子在这个包子上摸摸,又在那个包子上碰碰,把个漂亮大婶恶心地跳到一边,嘎嘎,大婶您也太不坚强了!

包子老板气得直跺脚,拿起两个沾上黑手印的包子递给他:“拿去吃,快走快走。”

小叫花子高兴了,马上咬一口,别说,这包子馅大皮薄,味道还真是不错。

“老板是好人,大吉大利,日赚斗金,财源滚滚,一本万利!”

这是叫花子的职业道德,吃了人家的包子,就要给人家说上几句吉利话,要知道叫花子这个职业之所以能兴旺发达几百上千年,就是因为有一群像他小叫花子这样认真负责的从业者。

两个大包子下了肚,小叫花子便又想着找个地方喝碗粥,没有粥喝茶也行啊。

他的小眼珠子东张西望,没有看到粥铺茶摊,却看到了一驾马车!

这驾马车太熟悉了,于是他掉头就跑!

刚才还坐在车前的车把式,竟然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缩脖子,就想从车把式的腋下钻过去,可是这时马车里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白皙有力,一把揪住他的小脖子,把他四脚腾空抓进车里。

就在他被抓进去的一刹那,车把式重又跳上车前,鞭子一挥,马车继续前行。

车厢内,贺远一脸怒气,掏出帕子用力擦着小叫花子的脏脸蛋,差点儿把那层吹弹得破的小脸皮给磨破了。

崔小眠不满地挣扎着,可是任她怎么挣扎,贺远的大手还是牢牢捏着她的七寸。

“你打扮成这个鬼样子,又出去干什么坏事了?”

崔小眠翻翻白眼,老纸把个如花似玉的脸蛋都涂成黑炭头了,你都能认出来,你丫是警犬吧!

“师父,你不是在宫里享受父爱吗?”

贺远没理她,却伸出一只手掌:“拿来!”

“什么?”

“银子啊,没有银子东西也行,你打扮成这样,不是去偷就是去骗,我是你师父,你当然要回来上缴。”

崔小眠撅撅小嘴,嘟哝着:“我连这个月的月例银子都赔上了,刚才肚子饿,还是蹭了两个包子吃,这会子刚想再去讨碗粥喝,就被你抓住了。”

贺远皱皱眉:“学童府的事,为师给你推辞了,只说你身子不适,晚些时日再去入学,这下子为师倒是有些空闲,原是想带你去庄子里住些日子散散心,装病也要装得像模像样,可看你这副德性,越发的不成器了,真该早日去学些规矩和学问,免得丢了为师的脸。”

听说学童府的事给称病暂推了,崔小眠心里高兴,这就是休学,休着休着也就变成辍学了,贺远真是坏家长的表率。

至于去庄子里散心,她就更高兴了,算算时日,浣之哥哥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况且他也去过庄子,只要给大牛小丫留个话儿,浣之哥哥就能到庄子里找她。在那开满蓝颜花的山坡上,她和浣之哥哥两小无猜,俪影翩翩,她要穿上轻纱的衣裳,秋天的风是微微的,刚好能把衣裳吹得飘起来,吹皱了衣裳,也吹乱了两个人的心房,哎呀,真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这场景京城是没有的,只有在越清山的庄子里才有。崔小眠觉得吧,她和浣之哥哥的前景是灰常灰常美好滴,至于贺远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话,就当成更年期征兆,完全可以忽略。

崔小眠虽然越想越开心,可也没忘了鞭策贺远,怎么也要找找心理平衡,谁让他说自己“不成器”呢。

“你在宫里好多天,该不会是空着手回来吧,贼不走空,这还是你教给我的。”

贺远的脸上有些落寞,崔小眠想像中楚霸王自刎乌江时也是这个表情。

“父皇御书房的砚台很是不俗,上面既无御批也无贡品标志,价高易出手,于是为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接下来呢,你把那砚台趁人不备塞怀里偷出来了?”

“唉”,贺远长叹一声,脸上的落寞更加凝重,让人觉得他恨不得马上引刀自宫。

“父皇看我对那砚台甚有兴趣,便赏给我了。”

“唉”,这下子连崔小眠也要长叹了,当爹的太不懂儿子的心了,你赏的东西有啥意思,偷窃癖患者的世界你永远不懂。

师徒两个长嘘短叹一番,崔小眠这才记起在相国寺里的事,贺远那日看上去很是受到伤害,她要不要解释一下,她对他没有兴趣,更不会趁机强他呢?可是转念又一想,这丫的在紫雾城偷看她洗澡,还满城地贴告示通辑她,害得她东躲西藏,就这样告诉他也太便宜他了,老娘就是沾你便宜了,你能怎地?

这事想通了,崔小眠腰板硬了,小脖子也挺起来了,对贺远道:“去庄子也行,我要带上香芋。”

崔小眠有她的打算,香芋留在府里,终归是不安全,那条小命总是悬在线上,不如让她到庄子里,崔绛春和崔蓉蓉的手一时也伸不到那里。

贺远一愣,白菜啥时改叫香芋了?他忽然想起,香芋不就是传说中被崔小眠睡了的那个丫头啊。

“带就带吧,把白菜也带上,还有肥仔,连同你的宝贝枕头一起带上,这下你安心了?”

崔小眠当然安心,铺子里有小丫和大牛两个心腹给她看着,府里的事她也懒得管,就让崔绛春和崔蓉蓉自己折腾去,想来她们也不敢折腾得太过份。

至于自己,当然是在庄子里看看树,观观景,数着花瓣等着浣之哥哥了。

秋天到了,早恋还会远吗?

一一一

第一七七章 上当了!!!

整整一个月,贺远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宫里敬老,这或许是个劳心劳力的活儿,至少崔小眠看来,.大成朝有规矩,王爷出京必须要有圣旨,否则谁知道你是要叛逃还是要造反,不过去自己的农庄那是例外,只要你有空闲,只需报备一声,随时都能去,可你别想着打着去农庄视察工作的旗号趁机开溜,不论亲王还是郡王,农庄一般都在京城附近,宗亲府随时会派人去核查滴。

所以说皇上的儿子不好当,哪像现代那些富二代,动不动就环游世界,在大夏朝,别说出国,你就是到自己的疆土上转一圈,老爹不答应你就是不能去。

贺远当年逃婚离京,所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如若不是皇帝爹偏袒,他被就地正法也有可能。宁王邱岱迥当年没能把他宰了,实是错失良机。

想到这里,崔小眠有疑问了,她问贺远:“你那皇帝爹为毛这么偏心眼,你离家出走闯了这么大的祸,他不但没把你圈禁,好像还挺溺爱你的。”

贺远得意:“父皇说我最是像他,他年轻时也喜欢到民间游荡,况且,若是将我圈禁了,那崔帝师肯定会到父皇面前撞柱子,父皇乃天下尊师重道之楷模,哪能让恩师自尽。”

崔小眠默默吐糟,到头来还是我们崔家救了你,你不知报恩,还整日对我爹娘牛逼哄哄,真是比豆腐渣都渣。

这番去农庄,可谓兴师动众,崔小眠先是回铺子和小丫大牛连带两位大厨细细叮嘱一番,又把崔蓉蓉、刘管家和韩晋叫过来,软的硬的一起来,临了又让他们每隔几日便派个代表到庄子里报到。

忙活了整整一天,崔小眠以为要次日清晨上路,没想到贺远却让连夜出城。他有皇家御凭,又已在宗亲府报备,即便半夜出城也没有阻拦,只是崔小眠很奇怪。贺远这人一向懒惰,最烦走夜路,莫非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贺远没有骑马,而是和崔小眠一起坐在马车上,崔小眠的两个丫鬟带着肥仔在第二辆车上,跟过去使唤的几名太监则在第三辆车上。还有一辆车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崔小眠猜测那应是贺远的保镖们。

崔小眠靠着她的宝贝枕头倚在车厢上,已是一更天,月亮升起来,她想看看车窗外的月亮地。刚刚撩开窗帘,贺远就把窗帘抢过重又拉过,凑到她脸上瓮声瓮气:“秋夜寒凉,师父不适,你就不能尽些孝道。弟子规你白学了。”

就是拉个窗帘,这人就能把简单的事情搞得复杂,什么事都能扯上弟子规,这年前,做人家徒弟容易吗?

既然师父抱恙,崔小眠只好闭上眼睛睡觉,.想和贺远吵架也要能看到啊,凑得近些,不小心沾上唾沫星子你说多恶心,若是倒霉些,再拿嘴唇贴上他,他又该以为自己对他不安好心了。妈蛋,你也配!

忙活了整整一天,崔小眠也累了,刚刚阖上双目倦意便涌上来,昏昏沉沉地睡去。

梦中她穿着那件彩衣轩的裙子站在蓝颜花丛中。一个人骑着白马而来,马背上衣袂飘飘,宛若仙谪,待离得近些,她变看到那芝兰玉树般的人儿,浣之哥哥。

浣之哥哥牵起她的小手,把一个用蓝颜花编的花环戴在她的头上,她开心了,也想给浣之哥哥编一个,配成情侣,可是一转身,浣之哥哥的脸就变了,越变越像贺远,不对,这就是贺远!

崔小眠惊叫一声,醒了......

天已微明,车厢里虽还昏暗,却已能看得真切,贺远那张放大了的脸正对着她,皮笑肉不笑:“你整整一夜都在发疯,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大喊大叫,可是梦到师父赏你好东西了?”

呸,就是梦到你了,我才被吓醒,白日撞鬼,晚上见贺远,这都是令人发指的事。

马车已经停下,阿木推开车门,请他们下去,农庄到了。

崔小眠养精蓄锐整整一夜,此时精力充沛,神清气爽,年轻就是好!

可是当她蹦下马车,人就傻了!

虽然也是一派果蔬飘香,但这里根本就不是越清山农庄!

她上当了!

难怪贺远一路上不许她撩帘子看风景,他是想要瞒着她。浣之哥哥只去过越清山的庄子,这是什么地方,别说是浣之哥哥,就是她自己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说得好听,带我出来装病休学,原来都是骗人的,你就是想要棒打鸳鸯,故意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就是不想让浣之哥哥找到我。

“这是哪儿?不是去越清山吗?”

“这是越清山的东麓,上次我们去的是在西麓。”

“你要来这里,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为师有十几座庄子,如今天气转凉,你又最是畏寒,便特意选了这里,这里三面环山,听闻比起京城都要温暖,为师也是第一次来,先安顿下来,早膳后出去走走。”

说着,贺远已经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崔小眠扎着小人画圈圈跟在后头,阴谋,一定是阴谋!

这里有个好听的名字——“清悦”。

这取名的人也是省事,把越清山倒过来,就是这庄子的名字了,倒也并不难听,别有一番雅意。

崔小眠原以为这名字是贺远取的,可是没想到农庄外的那块牌匾竟是当朝天子御笔亲题。

贺远也是头一回来,他和崔小眠一样,对着那块牌匾看了好一会儿,自从他封王那日起,名下便有这十几处庄子,他又不是个懂经营的人,这些年庄子数量没有增加却也没有被他败光,至于父皇为何会单单看重这处庄子,他也不知道。

据这里的管事讲,大成开国初年,越清山一带均为皇庄土地,由太监掌管,太监们常常以此苛刻农人,甚至还曾引发暴乱。之后各朝帝王均在减少皇庄土地数量,到了贺亲王册封之时,这越清山附近的农庄也只有六处属于皇庄土地,英宗便将其中三处给了贺亲王,另外三处则分封给三位郡王。

天庆帝英宗年轻时酷爱游山玩水,田园风光,这里冬暖夏凉,他尤其喜欢,有一年便带了最得宠的悦妃娘娘来到此地小处,兴致所及,便将此处命名“清悦”,既是应了越清山之意,有内含悦妃娘娘的封号。

“咦,皇上以前还真有一位叫悦妃的宠妃啊。”当年在桃花城时,崔小眠曾听高先生摆过龙门阵,说的就是这位悦妃娘娘的典故,但那只是故事,谁也不知道真假。

清悦庄的管事名叫李齐,四十开外,祖上是皇庄里养马驯马的小吏,清悦赐给贺王之后,自是不能再由太监管理,贺王离府,江嬷嬷便点了打小便在这里长大的李齐做了管事,李齐的媳妇郝氏,娘家也在越清山,是这里一位私塾先生的女儿,粗通文墨,又做得一手好女红,和李齐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把庄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得知王爷要来小住,郝氏便让人收拾整理了房间,庄子里的主人房已空置多年,但既然皇上曾在这里住过,家具摆设自是齐全精致,因而也只重新做了锦被,更换了幔帐帘笼。

郝氏一早知道王爷一行赶夜路前来,甚是亲苦,因而早膳准备得甚是丰富。豆腐花儿是庄子里自己磨的,用红枣、桂花做的糯米糕香甜可口,还有栗子面的小窝头,崔小眠很是喜欢。贺远不喜甜食,却把一碟子蟹壳黄的小烧饼配着庄子里自己腌的酱菜全都吃光,一看就是饿了。

正吃着,白菜从外面进来,凑到崔小眠身边问道:“管事媳妇郝氏托我来问问,今儿个这饭小公子吃着可还适口?”

豆腐花儿、糯米糕和小窝头都是甜的,一看就是给小孩子准备的,这郝氏还真是细心。

崔小眠虽然是假小孩,可这副肉身毕竟只有十二岁,且从小缺爱,有人对她小心服侍,问寒问暖,她心里便很感激,打从心眼里笑出来:“你告诉那郝氏,就说我欢喜着呢。”

一旁的贺远冷哼一声,崔小眠初时还以为他是嫌弃郝氏只问崔小眠,没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可是接下来一听,才知道贺远竟不是那个意思。

“为师放下手边的事,带你出来玩儿,下人给你做几样点心你都欢喜得紧,反而为师一番好意,你却从一下车就在抱怨,弟子规你是白读了。”

又来了,你丫一天不提弟子规,你会死吗?

你不把简单的小事折腾成复杂的大事,你会死吗?

崔小眠吃饱喝足,又端过白菜递上的香茶漱了口,懒得再理贺远,牵着肥仔出去屙屎。

肥仔对屙屎极是讲究,要么有水,要么有树,两样齐全还要看有无能令它屙尿的感觉。

清悦庄虽是皇上相中的地方,可肥仔却不一定也能相中,崔小眠牵着它一棵树一棵树地找感觉,累得腿都酸了,这小子终于挤出一撅袖珍小屎,你丫真给面子!

一一一

第一七八章 性别不清的麻烦事

越清山附近有诸多农庄,早年这里是皇庄土地,经几百年的变迁,这些农庄早已更换了多代主人,但却非富则贵,和贺远一样,也就是闲来无事,来这里小住一阵,享受一下采菊东篱下,.(n_n)o

崔小眠牵着肥仔在外面便便,却没有看到一处蓝颜花,问出来又怕被贺远讽刺,委实无趣。

觉得身子有些不对,跑到茅厕里一看,原来大姨妈又来了。她年纪幼小,大姨妈每次探亲都不太准时,有时两三月不来,有时一个月来两回,这次就是半月前刚刚来过,昨天疲惫,大姨妈老人家便提前来看她了。

回到中原,自是不再用草木灰来招待大姨妈,除了白菜用丝绸和棉花给她做的月经带,还有上好的草纸。今天这大姨妈来得有些突然,待她发现时已是染了一裤子。

寻常女子如此已是丢脸,更何况她还是“男儿身”。她牵着肥仔,一路躲躲闪闪往回走,好在前面有个池塘,残荷枯枝,果然还有一两片枯黄的荷叶。

崔小眠大喜,荷叶虽然已经干枯,但体积够大,足能为她遮丑。她伸手就去摘里面的荷叶,无奈她人小手短,试了几次还是摘不到,她一急,身子前倾,没想到脚下一滑,向池塘滑了下去。崔小眠水性好,原是不用惧怕,只是这秋日的池塘里,全是淤泥,若是掉下去陷进泥里很难出来。

眼看着她已经收不住身子的重量,忽然一双手紧紧拽住了她,把她拉了过来。

“你没有一日不淘气,出来遛狗也不让为师省心。”贺远凶巴巴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崔小眠扭扭屁屁,本能地躲闪着不想让贺远看到,贺远眼尖,且......谁知道他那双贼眼整日价在看啥,总之。他是看到了。

贺远抚额,小时候她尿裤子屙裤子,如今稍大一些又......同样弄了一裤子。『雅*文*言*情*首*发』

这当师父的容易吗?

贺远脱下外衫,给她穿上。衫子很长,遮得严严实实。贺远黑着脸,嫌弃地看着崔小眠,却没有再骂她。

崔小眠耷拉着脑袋在后面跟着,就连肥仔也把尾巴夹紧,这种事被人撞到已经够囧,更何况那人还是贺远。

贺远一回来便没有好气,把白菜叫过去骂了一通,白菜素来泼辣,可也是头一回被王爷骂。何况还是小公子出了这档子事,她不笨,若是让人看到小公子身上沾了这个,那这事可就闹大了。

白菜挨了骂,心里有痛快。原就粗手粗脚,这下子简直力大如牛。她让庄子里的小丫头抬了热水,把崔小眠剥光了扔进浴盆,水烧得滚烫,白菜姐凉水加得不够,崔小眠被烫得尖叫,白菜姐没理她。手脚麻利地把她洗涮干净,再把她连汤带水扔到床上,由于白菜姐用力过猛,扔上床时崔小眠的头撞到床头,摔得她七荤八素,苦不堪言。

贺远坐在外间。听到里面不时传出崔小眠的鬼哭狼嚎,小东西虽然欠整治,可毕竟是个女娃娃,如果江嬷嬷还在就好了,把崔小眠交给她。比什么都放心。

白菜对崔小眠完全是把她当狗一样服侍,头发也是两三天才给梳一次。好在小东西自幼跟着他到处漂泊,能自己做的决不假手于人。可如今她长大了,再这样下去也不行。

这时管事媳妇郝氏亲手端了参汤进来:“王爷,天气转凉了,您和小公子都是万金之躯,山里不比京城,多用些补品调养下身子。”

贺远满意,觉得这郝氏倒也懂得分寸,眼下也没有别的合适之人,便道:“小公子年幼,白菜又粗手笨脚,你这里有没有年纪大些的,叫一个来服侍小公子。”

郝氏想了想,喜道:“王爷,奴婢这里还真有一人,说起来还是奴婢的婆家婶子,昔年皇上和悦妃娘娘来此处时,她便是随侍的宫女之一,悦妃娘娘学骑马,不想那马惊了,那任的马倌是我家叔父,他三两下就制住惊马,娘娘觉得叔父是个可靠之人,便将贴身宫女指给了他,后来皇上和娘娘回宫,我那婶子便留在了这里,叔父前年去世,婶子早没了娘家,便在庄子里帮着奴婢操持。她老人家最是心灵手巧,早上小公子吃的点心,连同这参汤,都是她老人家亲手做的,嘱咐奴婢送过来。”

没想到这山沟里还有这么一个人,贺远略一沉吟,便让郝氏把她婶子唤过来。

这婆子年纪也并不甚大,不过四十开外,她是管事李奇的长辈,庄子里的人都尊称她李妈妈。

贺远见她容貌娟秀,举止大方得体,礼数周全,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既是服侍过妃嫔,照顾个小孩子应是信手拈来。

贺远让郝氏先下去,他温声对李妈妈道:“小公子年纪幼小,然......”

如此低声叮嘱一番,李妈妈便掀帘进去,见白菜正给崔小眠梳理头发,头发未干,湿搭搭地粘成一团,白菜每梳一下崔小眠就哀号一声,不像是梳头,倒像是在拔毛。

李妈妈深福一礼,对崔小眠道:“小公子,老奴是王爷差遣来服侍您的,以后这近身的事,就由老奴帮着白菜姑娘一起做。”

崔小眠机灵,一听就知道贺远把自己是女子的事也告诉李妈妈了,你说这人要干嘛?

“那你会梳头吗?”崔小眠可怜兮兮地问道,当务之急是把自己好不容易留起来的头发解救出来。

“自是会的。”李妈妈说话声音不大,不像别的下人那样低头垂目,而是抬起头正对着崔小眠的眼睛,显然贺远连崔小眠耳朵有病的事也告诉她了。

白菜自己都懒得梳头,更别说给崔小眠折腾头发了,听说王爷又找个老妈子过来,立马把手里的梳子递过去,你来吧,姐还是更愿意照顾狗。

李妈妈先是用干布给崔小眠把头发晤得半干,再用竹梳小心翼翼地梳通,给她换上干净衣裳,又在软榻上加了条毛皮毯子,让她靠在那里晾干头发,还不忘拿了双厚实的袜子给她套上,在这之前,崔小眠就是光着脚丫子在屋里坐着。

李妈妈把崔小眠搭了搭脉,柔声道:“小公子,来月事是千万不能着凉,奴婢看您有些月经不调,您如今年少倒也无妨,但如若放任不管,日后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崔小眠自从三岁以后,还没有人这么照顾过她,好在她一身钢筋铁骨,活到十二岁也真是不容易。

前世她就是经期不稳,而且次次痛经,如今这个身子又是这样的体质,崔小眠也没当回事,既然有人服侍着,她也乐得省心。

李妈妈给她煮了红糖姜汤,待她把整碗喝下后,头发也干了。李妈妈细心地给她梳成小男娃常梳的小抓髻,又用丝带绑了两个蝴蝶结给她系上。

崔小眠蹦蹦跳跳从屋里跑出来时,贺远见她穿得比早上厚了一圈,干净整洁,气色也好多了。

“师父,你不怕把我是女的的事传出去啊?”

以往是她不想当男的,如今却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是女的,活了十二岁,性别一直模糊不清,她都忍不住为自己点根蜡。

“李妈妈是悦妃身边的老人儿,为师看来,有这样的人在你身边最是合适,规矩她是懂的,何况为师也许诺会给她儿子一个好出路,因此你不用担心。”

崔小眠和贺远担心的根本不是一码事,刚回来时她当男的,无非就是不想被那三个女人发现真实身份,而贺远担心的是什么,其实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一一一

第一七九章 爽嫩可口的小鲜肉

第一天来时,崔小眠还在暗骂、明骂、旁敲侧击地骂贺远,骂他骗自己来到这里,害得浣之哥哥找不到她。『雅*文*言*情*首*发』

可是第二天她就不骂了,那满山遍野的各种熟透了的果子让她兴奋不已,果然在吃货的世界里,美食永远比美男更重要。

属于清越庄的山坡上种着柿子、红枣和栗子,还有山楂、苹果和水梨,果实累累挂满枝头。庄稼则是以玉米和套种的豆类为主,也有些蔬菜。

贺远在庄子里转悠了一圈儿,就带了几个人去打猎了。崔小眠则带着白菜、香芋,牵着肥仔,让郝氏带着到山上摘柿子。

农庄里的女人,个个都会做农活。听说小公子要去摘柿子,郝氏就拿上了柿舀子,这是专门用来摘柿子的工具。长长的竹竿上拧着两个铁钩,下面绑着一个圆形的布口袋。柿子树树冠很大,很高,满树的叶子像绿色的云,一颗颗通红,桔红的柿子悬挂在绿叶掩映的枝头,低处的可以伸手摘下,高处的就要用到柿舀子了。

崔小眠还是第一次采摘柿子,开心得上窜下跳,红透了的柿子,她洗都不洗撕开外皮就吃,吓得郝氏忙把余下的用帕子汲了水擦洗干净。新鲜的柿子更加甜美,崔小眠吃得嘴角上挂着蜜汁,舍不得擦掉,用小舌头自己舔个干净。白菜和香芋是见惯了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郝氏却觉得新奇,原以为王府里的小公子会是小大人一样,没想到竟也和山里孩子一样调皮可爱。

让崔小眠感兴趣的除了蜜罐似的柿子,还有那满树红彤彤的山楂。小小的果子上布满点点,阳光透过枝叶照上去,如同颗颗红玛瑙,映红了秋日的山野。

崔小眠把采摘到的柿子和山楂,一颗颗仔细挑选,择出个大饱满的。各装了一篓子,趁着贺远和阿木打猎未回,她打发随行的太监给送到帝师府,就说是王爷孝敬岳父岳母的。她并不知道爹娘的口味。但这些是她喜欢的,她猜想爹想应该也会爱吃吧。

李妈妈心细,见她在外面跑了大半日,先让小丫头端了热热的洗脚水,加了金银花在里面,先让她舒舒服服泡泡脚,祛掉寒气。上辈子妈妈去得早,崔小眠十几岁就是自己照顾自己,这一世更不用说,贺远虽比她大了十二岁。可也还是大孩子,崔小眠六七岁就帮师父洗衣服,八岁开食肆赚钱养家。像这样被人细心照顾的日子,她都有些不习惯。

泡了脚,换上干净鞋袜。崔小眠就坐到厨房的小凳子上吃果子。李妈妈和郝氏都是摆弄山货的好手,崔小眠反而插不上手,乐得抱着果子看着她们忙活。

山楂加了面粉用清水洗净,切成小块,把去核的大红枣和山楂一起放进砂锅里煮,加了清水去了浮沫,再改用小火慢慢熬制。『雅*文*言*情*首*发』约末大半个时辰。山楂和红枣全都煮烂,再加入红糖和姜末,再熬上半炷香的时间,边熬边用筷子把山楂和红枣打成糊糊,再大火收汁,一锅散寒补血的红枣山楂膏就熬好了。

这是专为崔小眠熬的。既开胃又滋补,装到罐子里,能吃上一阵子。

李妈妈又用新鲜柿子和面粉做了柿子饼,里面加了崔小眠喜欢的红豆沙。李妈妈一边烙,崔小眠就一边吃。待到烙到最后一个,崔小眠已经吃了七八个柿子饼。李妈妈初时并没在意,全都烙完数了数柿子饼的数量,吓了一跳,小孩子吃东西不知节制,这柿子性寒,小公子又带着葵水,自是不能多吃。忙给她盛了一小碗刚才熬的红枣山楂膏消消食,又泡了红糖姜水给她暖身子。

崔小眠是厨子,柿子性寒不能多吃,她自是知道,只是她和贺远都是一类人,喜欢的吃到胀肚,不喜欢的一口不吃。至于自己的身子,更是从不在意,否则前生她也不会二十几岁就病入膏荒了。

这时贺远回来了,带着几只山鸡野兔,还有一位来蹭吃蹭喝的美少年。这少年崔小眠见过,就是上次太后寿宴之时,被菊花熊抱过的嘉南王小世子。

前面说过,越清山一带在立朝初年是皇庄土地,之后则辗转到了皇亲国戚、名门望族手中,因此这里的主人非富则贵。贺远今天去打猎就遇到了嘉南王世子邱峦。邱峦的父亲嘉南王是天庆帝英宗的嫡亲兄弟,邱峦与贺远是同辈的堂兄弟,只是祖宗有规矩,除了皇帝一脉,其他皇族即使同辈也要与皇子们避开名讳,因而这一代是岱字辈,但邱峦的名字就避开了,没有“岱”字。

邱峦比贺远小八岁,贺远本不欲带他回来,无奈邱峦遇到六皇兄兴奋得差点蹦起来,别看他平时装得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看到贺远就自动降级变成脑残粉儿。

这位堂兄太传奇了,他小时候的英雄事迹至今还在皇室子弟中流传,那时一提起六阎王,就连他父王就唉身叹气,替皇帝大伯哀叹家门不幸,到后来堂兄又以亲王之身离京出走,一走就是多年不归,这又大成立朝的历史上写下新的篇章,创下了皇子皇孙离家出走的新纪录,这个纪录原来的保持者其实不是别人,就是当今天子!

至此,邱小世子心甘情愿地成为贺亲王脑残粉中的一员,今日巧遇偶像,立刻化身狗皮膏药,不用邀请,自己就粘乎着跟着回来了。

看到贺远带回的猎物,已经在打着饱嗝的崔小眠眼睛又发光了。离开白草寨后,她还没有吃过真正的野味呢,她铺子里用的山鸡和野兔都是家养的山寨货,像这样货真价实的,即使堂堂贺王府里也是吃不到的。

贺远原是想让崔小眠下厨,看她穿得厚厚的,抱着红糖姜水在喝,便知道她身子还是不适。又不放心别人把他的劳动成果糟塌了,索性直接问道:“还能下厨吗?”

崔小眠早就跃跃欲试了,切,太小看人了,老娘能打死一头牛!

何况,贺远身后跟着的小尾巴看上去很鲜嫩很可口。只不过还是浣之哥哥更好看,浣之哥哥的眼睛有些细有些长,和贺远的一样一样的,呸。打嘴,拿谁不好比,为毛要和贺远比,口误!

浣之哥哥远水解不了近渴,一会儿调戏调戏小尾巴,有的吃有的玩,还有美男送上门,哇,田园生活不要太完美!

放下崔小眠屁颠屁颠跑去厨房不表,单说厨房外石桌前的邱峦美少年。他看着那个比他还要美上几分的小小身影。眼角抽了抽,问道:“六皇兄,那是谁?”

贺远不动声色:“是为兄的徒儿,自幼长在山野,最是顽劣无状。你大好少年,不要同他交往,离他远些。”

六皇兄真是谦虚,竟然这样说自己的徒儿,想来是对徒儿寄望甚高,这和父王倒有一拼,父王也是整日说自己顽劣不成器。

“六皇兄。这位师侄可是擅长厨艺,不知他如何称呼?”

贺远无奈地看他一眼,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同他交往,你还是问来问去,你这么不懂事,你父王知道吗?

“他姓崔名小眠。自幼喜爱烹饪美食,你今日有口福了。”

邱峦少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自作聪明地看着偶像:“六皇兄的岳家姓崔,师侄也是姓崔,莫非他同皇嫂一样。是崔帝师的孙辈?”

贺远生平最反感的一件事,就是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崔家,如今这个狗皮膏药一样的堂弟不但提了崔家,还扯上了崔小眠。崔帝师那般迂腐,哪能有自家徒儿这般的孙女,徒儿哪里像崔府的人,聪明伶俐,古灵精怪,又无拘无束,优点这样多,这分明是像自己这个师父啊。

“自然不是,小徒父母双亡,五岁便由为兄收养,和崔帝师没有丝毫关系。”

贺远脸上已经带了些不快,可是膏药少年压根就看不出来。丫鬟端来李妈妈刚刚烙的柿子饼。又有上好的雨前龙井,贺远不喜甜食,这些动都不动,膏药少年却吃得很是开心。

“六皇兄,这柿子饼就是小眠做的吧,真是美味。”

贺远也不知道柿子饼是谁做的,丫鬟端上来时,他也以为是出自崔小眠之手,小东西嘴馋,一向喜吃糕饼甜食。

这时肥仔从一旁跑过来,在贺远腿上蹭歪:老纸要吃饼,快点拿过来。

肥仔和崔小眠的喜好完全相同,不但爱吃肉,也爱吃甜食。崔小眠养狗没有科学性,常常是她吃一口,肥仔吃一口,有时为了最后一口,一人一狗还能打起来,这样的后果就是,肥仔不在自己的狗盆里吃饭,更不会叼着吃的到一边嘻咪,而是要吃主人嘴里拿出来的,也就是你吃我吃哥俩好的那种。

这下子膏药少年的眼睛都直了,偶像拿起一块柿子饼咬了一口,然后把咬下来的递到狗嘴里,哇,这才是不拘小节啊。

膏药少年已经决定,回去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养上一条狗。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崔小眠的野味做好了。鲜嫩可口的板栗山鸡用的是山上自产的鲜栗子,山鸡酥烂鲜醇,栗子香甜绵软;焖兔肉里加了李妈妈自制的豆瓣酱和南乳汁,焖得熟烂可口,火候味道都很足。

清炒素菜用的是野地里随处可见的鸡毛菜,出锅里加了蒜茸,吃起来更是清口。

余下的山鸡则用来炖汤,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山鸡汤,里面加了笋干和菌子,只闻味道便觉清香适宜。全没有山鸡的肥腻和腥味。

不用贺远引见,膏药少年邱峦已经抢先自我介绍:“在下邱峦,是令师的堂弟,论起来你要叫我一声师叔。”

崔小眠翻翻白眼,这样如花似玉的少年竟然是她的长辈,这还如何调戏?都怪贺远,让自己无端端变成小字辈。

“你是师父的亲戚,并非同门,所以我不用叫你师叔吧,听起来像是老头子一样。”

膏药少年顿时醒悟,自己初出茅庐,哪能用偶像贴金,个中道理,他果是不如崔小眠通透,不愧是偶像的徒弟,小小年纪说起话来便正中要害,偶像就是偶像。

正在埋头吃饭的贺远并不知道,就这么一刹那,他头顶上便多了一圈光环。

“小眠兄弟说得有理,你我实不能以叔侄而论,当当以朋友论之。”

噗,崔小眠差点把嘴里的汤喷出来,长在温室吃有机饲料长大的小鲜肉果然更加味道纯正,爽嫩可口。

一一一

第一八零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清晨的越清山浓雾缭绕,这里的雾不同于五夷奇异的紫,而是白茫茫的一片,人在雾中,如同走进另一个世界,看不到峰峦连绵,也看不到绿树红花,天地间一片混浊,雾气在耳畔指尖流动,似经舟穿行雾河,千帆过尽却不知身在何处,山鸟百啭千回,却看不到它们的芳踪。『雅*文*言*情*首*发』

待到晨曦姗姗来迟,这雾也便渐渐散去,山岚现出真身,却还是被如轻纱云彩般的薄雾包裹着,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若即若离。

崔小眠喜欢山里的雾,这不同于她前生世界中的雾霾,这里的雾是纯净清新的,如同未染凡尘的少女,美好恬淡。她起个大早就是为了坐在雾里,这是在五夷养成的习惯,可惜京城王府的花园里,就连晨雾也是高贵得不屑降临。

崔小眠听不到山鸟啼鸣,更听不到秋虫呢喃,就连微风吹过树枝,树叶的沙沙声她也听不到。但她并不孤寂,她坐在雾里,努力为这个世界创造噪音,唤醒那些睡懒觉的人。

眼下她就唤醒了一位——可爱的膏药少年邱峦。邱少年昨天没回自家庄子,就住在清悦庄里,没有办法,这里的美食太合胃口,吃得多了些,用的时间也长了些,到后来干脆赖着不走了。

同高贵冷艳的偶像相比,偶像的徒弟更接地气,笑容灿烂,妙语如珠,吃的玩的,两人越说越投机,就差递帖子拜把子了。

“小眠子,你没有去读书吗?”

“本来要去国子监的学童府,可是我身体太弱休学了,你呢?”

“我也在国子监读书,那师傅太过迂腐,常让我罚站,所以父王让我休学了。”

噗,嘉南亲王、贺亲王,你们都是好样的!

“呀。原来我们是同学。”

“对啊,我们都是国子监的同学。”

逃学同学。

于是,尽管偶像的脸色越来越黑,.不但是因为他乡遇同学,还因为小眠子说了,明日到山上烧烤去,还要做她拿手的竹筒饭。竹筒饭?听听这名字有多么雅俗共赏,竹是雅,饭是俗,雅配俗,偶像就是偶像,偶像的徒弟也是如此之妙。

“小眠子,我远远地就知道是你在唱歌。”

崔小眠没理他。还在自顾自唱着,邱峦在她背后走过来,她压根儿听不到他在说话。可是在邱峦眼中却不是这样的,小眠子连唱歌都是这样专注,父王说的对。人只有专注才能把事情做好。

小眠子还小,声音稚嫩,唱起歌来软软糯糯,像女孩子。偶像真腻害,调教出来的徒弟不但做的一手好菜,还能唱出如此美妙的歌声。

没有听觉的人大多敏锐,崔小眠虽然听不到。可还是感觉到有人来了。她回过头,看到身后笑容如阳光般璀灿的少年,她报以同样明媚的笑脸。

“邱峦同学,早上好。”

“小眠子,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歌,真好听。”

“是我在天朝学会的。好听吧?”

“好听极了,小眠子,你每日都是起这么早吗?”

“也不是,我只是喜欢雾,可惜京城的雾很快就散。还是山里的雾气大,连空气都是凉凉湿湿的,舒服极了。”

“小眠子,我还是头回看到有人喜欢雾。”

邱少年学着崔小眠的样子,也找块青石盘膝坐下,想尽情领略雾的奇妙,可是一转身,看到崔小眠已经蹦蹦跳跳向山下走了。

“小眠子,你不看雾了吗?”

“傻瓜,雾已经散了,回去吃早膳,顺便叫师父起床去打猎。”

......

贺远早就起床了,他沉着脸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看着满桌的早点生闷气。崔小眠和邱少年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地回来,李妈妈连忙端来温水给她净了手,崔小眠这才看到贺远的脸比锅底还要黑。

“师父大人吃饭,邱峦同学吃饭。”

看到徒弟比平日里有礼貌,贺远的脸色略微好一些。

“师父,这香菇肉丁包很好吃,您尝尝。”

“师父,喝碗豆浆吧,庄子里自己磨的,又滑又糯。”

难得徒弟如此孝顺,虽然空气里弥漫着小黄鼠狼的味道,贺远还是很受用。

“想让师父带着你去打猎?”

“嗯哪。”

“准了。”

......小黄鼠狼笑得咪起眼睛,抢过最后一个香菇肉丁包塞进嘴里。

和贺远一起打猎是很过瘾的,快刀小阎罗的名声不是白得的,策马如风,箭如闪电,崔小眠又有好久没骑马了,她的小细胳膊拉不开弓也放不了箭,却有别人没有的绝技——弹弓。

弹弓是什么?就是用“丫”字形的树枝做成的,两端拴着皮筋,把铁蛋泥丸远远地弹出去,农村的孩子都玩过,小时候她常用弹弓弹放鞭炮烟花给贺远递情报,小弹弓玩得出神入画。那时的弹弓当然早就没了,现在用的这个是在王府里闲来无事,贺远给她做的,没用树枝,而是韧性更强的竹片。

就是这种小孩子都会玩的东西,偏偏邱峦小世子从没见过,古代的孩子玩具少,出身高贵的孩子玩具更少。

眼睁睁看到崔小眠用弹弓打下一只山鸟,邱峦的眼珠子都直了。

“小眠子,你的兵器从哪里得来的?”

“师父给我做的。”

偶像真是万能的!瞬间,贺远的形像更加高大。

猎物越来越多,不到两个时辰,马背上已经堆起一座小山。而他们又遇到熟人了,这次的人竟是贺远的姑丈,沈玲伊的父亲沈钧。

沈驸马日日伴着母老虎,偶尔也想出来透透气。 今日是休沐日,大长公主在此处也有庄子,沈驸马以同此处的王候高官们交往为由,来到这里找猎散心。

贺远早就看到沈姑丈,他装做没看到,非但没有打招呼,反而快马加鞭,准备疾驰而过。

邱峦年少,尚未受到公主堂姑的荼毒,看到沈驸马主动打招呼:“驸马姑丈,真是凑巧。”

这一下,贺远也就不能装做没看到了,皮笑肉不笑和沈钧抱拳问好,连带着崔小眠也学样拱拱小手。

沈钧已年过五旬,保养极好,风仪过人,沈玲伊的风姿反而更是遗传于他。他一团和气,修养极好,对贺远脸上的假惺惺视如不见。

“两位皇侄,可真是凑巧,没想到在此处偶遇,不如到我庄里喝上几杯。”

别说贺远,就连喜欢做客的邱峦也不想去,他还惦记着崔小眠的竹筒饭呢。

“驸马姑丈,我们打了很多猎物,一会儿要烤来吃,你那里如有好酒就一起来吧。”

虽然同是皇亲,但沈驸马要矮上一截,亲戚们也只是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才尊称他一声,在大成朝,王爷、世子无品级,驸马是从三品,但只是虚职,实际职务只是公主的男宠,沈钧驸马的名头还不如他原本的身份。诸人与他交往,不是因为他是驸马,而是看在他父亲,前任隶部尚书沈晖的面子,沈晖主持隶部多年,门生遍布六部,多年前沈晖病故,沈家这才萧条。

沈钧为人圆滑,大有乃父之风,且喜结交各位达官显贵,更何况是贺亲王和嘉南王世子这两位根正苗红的皇家血脉。别看他年纪大了,可是听闻邱峦说起要烤肉喝酒,立码赞成,当下便差了随从回庄子里取酒,而他则一夹马肚,跟上贺远他们,一起打猎去了。

一一一

第一八一章 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越清山上相隔不远便有凉亭石凳,这都是附近农庄的达官显贵们闲来无事让人修建的,虽是各有各的山地,但山林里面却是公共资源,况且这里的主人们都能攀上关系,要么是亲戚,要么是同僚,即使这一代人没有关联,追溯到父辈也能扯上由来,因而也不吝惜,就算是各家的果树,有过路的口渴,也是随手摘来,保证没有人驱赶,.

说起烹制野味,崔小眠是最在行的,五夷住了三年,缺少食材和调料,野味是最主要的食物。

贺远带了几个人,邱峦也有三四个随从,再加上沈钧的人,浩浩荡荡十几人。看着猎到的野味已经足够多,众人便找了一处凉亭停下来。

凉亭外不远处便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洌见底,能看到里面的小鱼小虾,既然小溪里都有鱼虾,那么上游肯定更多。邱峦常来越清山的庄子小住,算是半个地头蛇,崔小眠一问,他果然知道,就在此处不远,便有一个水潭,是这里公认的垂钓圣地。

崔小眠眼睛一亮:“邱峦同学,我们明天去钓鱼吧,我回去问问李妈妈,说不定清悦庄里有鱼竿呢。”

“不用不用,我家庄子有十几条鱼竿,我父王最是喜欢来这里钓鱼。明日我带上鱼竿到庄子里接你,就是不知六皇兄肯不肯赏面。”

说真的,邱峦少年对这位六皇兄还是有些惧怕的,虽然他使出“粘”字诀,可从昨日到现在,六皇兄的脸色就没好过,不凡之人就是如此有性格,偶像就是偶像。

沈驸马虽然只是外戚,但也是长辈,这队人里贺远身份最高,自是要陪着长辈坐在亭中小憩。崔小眠和邱峦则指挥随从们捡来干树枝。架起火堆。

知道今日来烤肉野餐,随从们都有准备,不但带了烧水用的瓦罐,还带了上好的茶叶和茶盏。不一会儿。热水烧好,阿木便到凉亭内给王爷和驸马爷沏茶。

崔小眠在溪边取了泥巴,把一只野鸡做成叫花鸡埋在火堆下面。邱峦则撸起袖子亲自动手,和随从们一起,该扒皮的扒皮,该拔毛的拔毛。崔小眠则从马背上拿出一只袋子,里面是一堆瓶瓶罐罐,全是她让李妈妈帮忙准备的调料。

把收拾妥当的野味用盐巴略腌,便架在火上开烤,她还带了蜂蜜和胡椒粉、辣椒粉。邱峦和沈驸马也是吃惯用惯的,想来对胡椒粉和辣椒也能接受。

崔小眠烤的山鸡、野兔,都是按照她和贺远的口味,刷了蜂蜜,洒了胡椒粉和辣椒。事实证明。邱峦确实是一枚很有前途的吃货,饭量快要赶上正在长身体的崔小眠,不过他也只有十六岁,正是能吃的时候。『雅*文*言*情*首*发』除了“好吃”以外,他基本上不再说话,就是一味地啃啊吃啊,这位小世子也是素来吃惯喝惯的。在府里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崔小眠发现,这位自从昨天吃到柿子饼开始,就变身大胃王,那副样子就像是饿了十年八年似的。

沈驸马年逾五旬,身份年纪都摆在那里。自是不会如二八少年般没遮没拦。崔小眠早就听妩儿说起,这位驸马爷年轻时堪称京城第一美男子,要不咋就被乐平公主召上象牙床了呢。或许这位年轻时被使用过度,如今除了圆润还有些虚脱无力,传说中气死潘安的脸蛋已经清晰可见双下巴。腰身也粗壮了,但那份美男子的风仪却不因相貌的衰退而改变,反而因岁月的沉积更加从容。

崔小眠对美大叔美老伯从不感兴趣,可也不得不承认,沈玲伊的爹真的很有师奶杀手的气质。只是看他的身板,肯定是不懂武功的,如是练武之人,身材会保持得更好。再过个二三十年,贺远会比他更有型,这人虽懒,每日都要练上一个时辰武功,风雨无阻。

切,怎么又想起贺远了,看那厮一幅懒洋洋的德行,当真是可恨。同样是吃东西,美少年狼吞虎咽,美老伯温文而雅,只有他这个大叔,挑三捡四,一只山鸡只有两个鸡翅,全都给他了,他却还盯着徒弟的手:“好徒弟,把那只鸟的翅膀也给为师吧。”

所以说,这人的人品已经渣到极点,三十年后,顶多是个豆腐渣老伯,和美老伯三个字根本不搭边儿。

贺远不是健谈的人,尤其是面对沈驸马更是无话,其实除了沈玲伊以外,整个大长公主府,就没一个人是他看着顺眼的。

好在沈驸马还是拐弯抹脚地提到了女儿,他刚说了一句,贺远就做贼心虚地看看崔小眠,崔小眠假装没看到,继续啃鸡腿,呸,你个渣男,你劈腿关我屁事,最好近亲结婚,生一窝天残地缺我才高兴。

既然提到了沈玲伊,贺远便不得不问候一下表妹的病情,当然,他问候的不是沈玲伊新近才得的怪病,那种**,除了崔小眠没有外人知道。贺远问的当然就是沈玲伊装病的那个病,只是他这样一问,有一个人不高兴了。

邱小世子张开油光光的嘴,冷不丁地插嘴:“驸马姑丈,麻烦您转告沈表姐,对下人多加管束,再有类似之事,本世子绝为手软。”

邱峦同学说到“手软”两个字时,为了增加气氛,还拿刀恶狠狠地割下一条兔子腿,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沈驸马先是一愣,继而想起太后寿宴上菊花非礼的人不就是面前这位嘉南王世子吗?

如若换上旁人,说起话来自是不会如此不留情面,但邱峦同学不是旁人,他年方二八,正是年少气盛之时,且,自幼接受精英教育,虽已沦落到休学的地步,可骨子里的傲气与生俱来,否则那日也不会当着皇上和众位叔伯,就给了菊花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不是丫鬟,而是沈玲伊,更是整个大长公主府。

可偏偏这次的事太过丢人,就连一向斤斤计较的乐平公主也只能在太后面前唠叨几句,一个是刚过舞勺之年的亲孙子,一个是年过半百的亲闺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然是大的不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何况金枝玉叶被个下人轻薄,这事也确实怪不得邱峦。

沈驸马是乐平公主第五任夫婿。他能笑傲公主床榻二十几年,除了床上功夫好以外,做人的功夫更好。这么说吧,整个官场的人都知道,沈驸马除了两条胳膊三条腿以外,全身上下、从内到外哪里都是圆的,圆滑的圆。

所以面对浑身长刺儿的小世子,沈驸马也只是报以微笑,那笑容和蔼可亲,令人如沐春风。

“世子所言极是,全是在下管教无方,致使下人无状。回府后已是严惩,小女也因此病倒,直至今日仍未痊愈,来来来,在下敬世子一杯。以表歉意。”

崔小眠暗暗佩服沈驸马的涵养功夫,绵里针的爹,再加上狠辣强势的娘,难怪能生出沈玲伊这样如黄蜂尾巴一样的女儿。

沈驸马毕竟是长辈,他如此放低姿态,邱少年反而汗颜了,不就是被当众抱了抱。自己也不吃亏。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贺远也不好再去询问表妹的病情,而沈驸马更是个懂事的,更是不能再用女儿给贺亲王上眼药套近乎了,于是大家只谈吃喝,不谈风月。

吃完烤肉又吃叫花鸡。全都吃完,还有餐后水果,几个人吃得脑满肠肥,心情舒畅。

回到清悦庄,崔小眠把余下的野味交给郝氏。还口授给她制做腊鸡腊肉的法子,郝氏大喜,山里人靠山吃山,打回的野味吃不完,很快就变质只能扔掉,按照小公子教的法子却能贮存很久,当真是好办法。

偏偏这时,昨日崔小眠派去崔府送鲜果的太监回来了。

“崔府的亲家老爷和亲家夫人收到果子很是高兴,让奴才转告,多谢王爷关心。亲家夫人还问起小公子,奴才多嘴,就说小公子身子不适,王爷才带着到庄子里休养,亲家夫人就让奴才晚一日回来交差,她老人家到水月庵为小公子求了个物件儿,这是水月庵的住持师太亲自开光加持的,一定能保佑小公子身康体健,长命百岁。”

太监奉上锦盒,里面是一只小巧玲珑的锦囊,绣工精致,里面则是一枚玉锁。古人一般是给满月的小孩戴上长命锁,普通人家戴银锁,大户人家则是金锁玉锁,其中尤以玉锁更显清贵,长命锁有长命百岁、驱病防灾之意。

崔小眠已经十二岁,按理说是不应再送玉锁给她,但这枚玉锁经过水月庵住持开光,已经不再是普通的长命锁,而是护身符了。

崔小眠小心翼翼地接过灵符,抿着小嘴儿一句话都没说,眼泪却已经在打转儿。

贺远在一旁全都看到听到,得知崔小眠又打着他的旗号给崔府送东西,气就不打一处来,又见太监带来崔家夫人也就是他岳母给崔小眠的礼物,就更是生气。

他挥挥手让太监退下,又怕崔小眠听不到,扳过她的肩膀,让她和自己脸对脸,正准备开骂,却看到崔小眠眼中的泪花。

不就是个玉锁吗?崔小眠从小养在他身边,也算是见过用过的,好东西存了一枕头,这么一个不值多少钱的小玉锁,她拿到手竟然哭了。

贺远心里不是滋味,脑洞大开,定是这孩子小时候没戴过这物件,看到别的小孩戴着,她眼馋,如今长到十二岁,才有人送个锁子给她,觉得委屈,这便就哭了。

“徒儿啊,这就是个玉锁而已,你小时候没有戴过,为师不是也把你养大了吗?别哭了,为师给你戴上。”

虽然对崔府送的东西无比嫌弃,贺远还是亲手给崔小眠戴到脖子上,大灰狼难得慈祥一回,眼泪果然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只不过崔小眠浑然未觉,就连贺远眼中的饱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温柔她也没有看到,她心里想的都是娘亲。

想着娘亲听说自己病了,便拖着娇弱的身子到银楼选了这枚玉锁,次日坐了马车赶到城外的水月庵,那水月庵的住持听说最是势利,香火钱少了她都不会多看一眼,更别说亲自开光加持了。从崔府到水月庵来回至少也要两个时辰,再将玉锁交给太监,太监带回清悦庄又要两个时辰,如此算来,娘亲是天还未亮便出城去水月庵的。

娘亲只见过自己一面,却对她这么好,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骨肉连心?

贺远看着崔小眠那副小羊羔的模样,终究是没有忍心骂她自做主张,但还是指着她的鼻子道:“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一一一

第一八二章 沈玲伊进庄

来到清悦庄后,崔小眠的生活充实得不能再充实,第一天摘柿子摘山楂,第二天打猎烤肉,第三天钓鱼,第四天摘苹果......总之,有个和她同样精力充沛的好同学邱峦,崔小眠想犯懒都不可能,总是正要早膳,就会发现餐桌前多了一个人,嘉南王庄子里的人都知道,自从搭上了贺亲王师徒,.极品舒适看书

对于多了一个小伙伴,崔小眠没有意见,她从小就没有同龄玩伴,好不容易有个玉竹还又分开了,现在认识了比玉竹更会玩的邱峦,她乐得开心。

反而是被邱峦崇拜得五体投地的贺远,整日阴沉着脸,就好像邱峦欠他钱一样,可偏偏还要凑一脚,明明看着邱峦不顺眼,可不论崔小眠和邱峦去玩什么,他都会跟着,这种感觉很不爽,孩子们玩得好好的,非要硬挤进一个家长,还是个冷着脸的家长,你说有多么煞风景。

“师父,做王爷很闲吗?我记得你前阵子都挺忙的,要不你回去看看,万一你的皇帝爹又找你呢?”

“父王频频召我入宫,满朝文武又拿为师与三皇兄相提并论,为师在京城很烦,你乖乖听话,莫要惹为师生气。”

好吧,你在京城很烦,可你在这里我也很烦。

“师父,我赶脚你应该找些同龄人下下棋,品品茶,带孩子的事儿交给李妈妈吧。”

“休得废话!”

哪里废话了,提醒你顾及身份,别和小孩子在一起玩物丧志而已。

崔小眠对贺远的驱赶大计没能成功,到了第六天上,农庄里便又多了一个碍眼的,且比贺远还要令人生厌!

沈玲伊。

沈驸马回京的次日,沈玲伊便到庄子里养病了,她初来时就在自家庄子里,外人也不知道。可是忽有一日,她家庄子里着火了,虽然只是烧毁了一间柴房,但沈大小姐生平最怕火,自家庄子是不能住了,“刚好”得知六表兄贺亲王在此处也有农庄,遂搬来借住......

崔小眠听过谎言,可没听过这样毫无技术性的谎言,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这样柔弱可欺的不要脸的。『雅*文*言*情*首*发』

你丫的知道贺远身边没带着崔绛春,想来爬床就明说,找了一堆借口骗小孩啊!

就连邱少年都看出个中情趣,问崔小眠:“六皇兄连个通房都没带,沈表姐看来是想生米煮成熟饭,逼着六皇兄换正室啊。”

崔小眠警觉:“师母虽未圆房,却是皇上指婚,明媒正娶,除非她死了,沈表姑做填房,否则怎么换?”

邱少年嘻嘻一笑:“小眠子,你还小,这事说来简单,只要在七出之条中找出一条对上号,崔家也只能领了女儿回去,只是有崔帝师的面子在那里,倒也不会休妻,降为侧妃便是了。”

邱峦虽然年少,但毕竟生长在皇家,就算没有做过,也听家里人常常提起。这种事上反而比崔小眠这个老江湖要精通。

“七出之条是哪七出?”崔小眠学过女诫,可是却没人告诉过关于七出之条的学问。

“不顺父母、无子女、yin、妒、有恶疾、口多言、窃盗。”

崔小眠一条条往崔绛春身上套,贺远的爹娘太过高大上,这不顺父母沾不上,尚未圆房也谈不上无子女,圆房都不行更何来yin,贺远连个通房都没有,整个王府除了崔蓉蓉也没人和她抢男人,妒忌也没有对象,口多言和窃盗更和她扯不上边儿,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有恶疾。

当年崔家担心假王妃的事被人发现,就让三岁的崔绛春假装生病,陈大夫又是自己人,身边又有一个八面玲珑的崔蓉蓉,这小王妃的身体便就一直不适,倒也并非大病,就是体弱,太医也去看过,也未见起色。这个中蹊跷崔小眠是明白的,即使没有圆房,身为贺王妃也要经常进宫请安,逢年过节宫中的饮宴也是不能缺席的,但假的就是假的,崔绛春年纪又小,保不准一句话一个动作都露出马脚,所以干脆就一直对外称病,趁机避过一切宫中露脸的机会,她只是个小孩子,没人会在这件事太较真,病了别来请安,别来饮宴便是了。

崔小眠见过崔绛春,除了略显消瘦以外,根本就不是生病的样子。她还记得曾听化雨说过,冯老头曾经打着乐平公主的旗号到月初城找过百里玉明,当时就是说是为贺王妃诊治。冯老头早就是为沈玲伊做事了,想来沈玲伊早就在崔绛春的病上打过主意。

崔小眠和邱峦出去捉泥鳅,贺远破天荒没有跟着一起去,回来问过李妈妈,才知道表小姐脸上出风疹,吓得直哭,这会子风疹虽然褪了,可王爷还一直陪着她呢。

崔小眠二话不说,对邱峦耳语几句,两人便进了厨房,过不多时,一碗热腾腾的泥鳅汤就做好了。

泥鳅汤制做简单,只是活泥鳅开堂破肚很难,崔大厨自己做不来,好在还有个邱峦能帮忙。

崔小眠端了这碗泥鳅汤便去找沈玲伊,这里不是王府没有什么避讳,再说你当师父的能去,我当徒弟的更能去。

沈玲伊脸上的红疹果然已经退了,只是眼角还有泪痕,她侧坐在贵妃榻上,如带雨梨花般楚楚可怜。她今天才搬进来,没成想不到一个时辰脸上的红疹便起来了,好在六表哥听说后立刻跑来探望。

贺远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的脸默然无语,从他进来到现在,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他一直是这样,一句话也没有说。沈玲伊突然来到清悦庄,他便知不妥,却也不便将她挡在门外,只好让人收拾出房间给沈玲伊暂住。没想到刚刚住下便听闻她脸上起了风疹,贺远马上想到的就是沈玲伊着了崔小眠的道儿。

他赶过来,却不见崔小眠曾经来过的样子,而这时沈玲伊脸上的红疹也已渐渐退去,只是许久没有单独相见,沈玲伊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好不容易他才挤出一句话:“小徒今日不在庄内。”话外音:你脸上的疹子不是我徒弟干的。

沈玲伊不明白他为何冒出这样一句话,正想再问,见她最信任的丫鬟菊花走进来:“小姐,贺王爷的徒儿听闻您身子抱恙,过来看您了。”

沈玲伊虽然不知道这师徒两个在唱哪一出,却还是强挤笑容请崔小眠进来,其实以她的修为根本就不用强挤,也能笑得很自然,只是刚刚才哭过,当然要笑得不是太情愿才更好。

崔小眠比屋里这两人都要大方从容:“沈姑姑,听说您今日起了疹子,医书上说泥鳅对湿疹疥疮都有疗效,这泥鳅汤是小眠亲手熬的,您尝尝吧。”

贺远看到崔小眠,脸又黑了:“你怎么来了?”我正在给你洗白,你自己又来淌浑水。

崔小眠双手捧着个大托盘,托盘里面是一碗泥鳅汤,从厨房到这里有一截子路,泥鳅汤没有洒出一滴,看的出小东西是小心翼翼端来的。

“师父,我一回来就听说沈姑姑搬来了,脸上又出了风疹,就下厨熬了汤,给姑姑端来了。”

沈玲伊死死盯着崔小眠手里的那碗汤,这才示意菊花接过来,笑道:“这孩子真是懂事,几岁了?”

崔小眠见她在贺远面前装得这样彻底,便索性天真地戳破她:“沈姑姑,您忘了吗?前一阵您去过我家铺子,还请我吃过好吃的樱桃糖呢。”

贺远闻言吃了一惊,沈玲伊去过师徒私房菜?为何没听崔小眠提起过?

沈玲伊笑道:“唉,你看我这眼神,这不是小眠吗?又长高了,姑姑差点儿没有认出你呢,原以为你正在国子监的学童府念书,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

崔小眠转身看看贺远,这才对沈玲伊道:“原本是要到学童府念书的,只是小眠前几年生过病,脑袋和耳朵都不如别人,所以师父给我请了假,等我的病完全好了,再去念书。”

菊花把泥鳅汤端到沈玲伊面前,沈玲伊对菊花道:“你先端下去,尝尝可还烫吗?如果还烫,给我用碗倒一下。”

菊花没有犹豫,端了泥鳅汤下去,片刻后又端回来,对沈玲伊道:“已经不烫了,小姐趁热喝了吧。”

沈玲伊这才端起来,小口品尝。一旁的贺远看一眼崔小眠,长松一口气,小东西没有在汤里加东西。

崔小眠当然知道菊花端着那碗汤去做什么了,试毒!沈玲伊这人太多疑了,还是不相信她真的忘记那件事。

见沈玲伊喝完那碗汤,贺远立刻起身告辞,拉了崔小眠就走。

直到出了沈玲伊的屋子很远,贺远见四下无人,才把崔小眠拽进一旁的树林,问道:“你怎么跑来了?”

“表姑姑病了,我送碗汤过去也是应该,而且听闻我要去读书,人家还好心地送了笔墨纸砚给我呢,这也算礼尚往来。”

一一一rs

第一八三章 下午茶时间到

“为师且问你,玲伊可就是害你之人?”

这里称之为树林,其实只是十几株槐树,五月里时槐花清香,但此时已是九月,金黄的树叶时而如蝴蝶般在秋风中飞舞而下。『雅*文*言*情*首*发』\|经\|典\|小\|说\|j|d|x|s||【】

贺远站在树下,黑亮的眸子逼视着她,崔小眠猜想他说话的声音一定是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和她交谈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大声说话。

其实崔小眠一直没有忘记贺远的声音,虽然她再也听不到,但每当他对她说话时,她都会同期脑补出他说话时的音调。

同时她也记得沈玲伊的声音,那柔媚得如同丝绸般的语调常常在她梦中响起。

恶梦。

崔小眠瞪着贺远,没有说话。我说了你也不信,你就自己想去吧。这个时辰沈玲伊估计正在大吐特吐,吐得连胆汁都出来了吧。她那般娇贵,又那么多疑,脸上刚刚生过疹子,这么一大碗泥鳅汤喝下去,她不恶心才怪呢。

稍顷,贺远的眼睛看向别处,轻声道:“姑母行事狠辣专横,玲伊性情柔顺,对姑母言听计从,那时传言你是我的骨肉,玲伊听信姑母教唆也是有的。”

呸!

你丫的明知我说的是真的,可是却还在为沈玲伊找借口,被人教唆杀人也是杀人,何况她不是!

换做几个月前,崔小眠听到这番话肯定会和贺远拼命,可是现在她懒得理他。如果害她的是普通人,她还能据理力争,可是这是沈玲伊,她争了也没用!即使证据充足,贺远也不忍心动她,更不敢动她,他的处境十分微妙,对姑母虽然厌恶,却不能得罪,何况这事就是告到皇帝那里,也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小孩子治沈玲伊的罪,更何况,崔小眠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证据!

“师父,沈玲伊害没害我,都已经过去不用再提,但是别忘了已经有了师母,沈玲伊的身份不可能给你做小老婆,所以你看好自己,别轻意上了她的床。你再不喜欢崔家小姐,也不能让别人取而代之!”

贺远的双手按在她的肩头,问道:“你为何一直偏袒崔家?”

崔小眠迎上他的眼睛:“崔家没有做过错事,如果做错了,就是因为他们家的女儿被你父皇看中了,如果那一**父皇没有心血来潮召崔帝师入宫赏花,崔家姑娘也能像普通女孩一样承欢膝下,不用三岁就要嫁给你做新娘!”

“崔小眠,你在胡说什么?”

“事实就是如此,你比人家年长那么多,又是皇子,如果你三哥做了皇帝,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到那时崔家姑娘做寡妇事小,说不定整个崔家都要跟着你遭殃!你还嫌弃人家,你配吗?大!叔!”

内什么,崔小眠虽然没大没小,可是胆子并不大,尤其是涉及崔家的话,她一向不敢多说,今天是说到沈玲伊,她心里气苦,连带着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了。『雅*文*言*情*首*发』

她以为贺远会一个大耳括子扇过来,可是比大耳括子更严重,贺远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拽进了屋子,嗯哪,忘了说了,这里就在他们住的主人正房旁边。

贺远原本是想安慰安慰崔小眠,可是没想到她越说越离谱,竟然说出“如果你三哥做了皇帝,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这样的话,保不准这里就有父亲或三哥的人,这句话传出去可大可小。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崔小眠严重伤害了他那脆弱的自尊心。

总之,贺远很受伤!

他把崔小眠拽进来,其实是想打她一顿屁股,可是刚把她按在腿上,扬手要打时,这才想起她已经不是当年几岁的小孩子了,更何况大腿所触之处软绵绵的,做师父的身上某处有些不对劲儿,这次他没有喝醉。

崔小眠的怒火已经冲到脑门儿了:“你丫的有本事就打啊,你力气比我大,武功比我高,我打不过你我认栽,你可打啊!”

贺远整个身体都僵着,他不敢动,稍微一动就露馅,这个小东西人小鬼大,让她感觉到什么,做师父的老脸就别要了。

“为师今天不想揍你,你到一边儿坐着去。”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给他机会抖s都不要?崔小眠这才发现自己的姿势很是不雅,嘟哝着站起来,她忽然感到怪怪的,贺远的双腿并得紧紧的,丫的,男人坐成这个姿势也挺不容易的。

好在崔小眠在戏本子里没有看到过类似的情节,所以她也没有多想,大喇喇地坐在旁边的罗汉椅上,翘起二郎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贺远过了好一会儿,身子才恢复正常,想对崔小眠数落几句,可是小东西半躺在罗汉椅上,眼睛看着对面的墙,他说话她也“听”不到。

当师父的走过去,凑到她面前说话,这也太有**份,所以他索性闭嘴,不说了。

正在这时,李妈妈在外面高声道:“王爷,小公子可是在里面?嘉南王世子正在等她一起用膳。”

贺远皱眉,这还是下午,用的什么膳,分明就是邱峦那小子又想拉着崔小眠去玩儿。

“小公子不饿,不去用膳了,你让世子先用吧。”

“好的,老奴告退。”

听到李妈妈走了,贺远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崔小眠不知何时已经别过脸来,正在看着他,也不知道刚才的话被她“听”到多少。

其实崔小眠也是刚刚转过头来,她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贺远心虚了,自从沈玲伊住进庄子,他就在没来由的心虚,这种心虚到后来已经渗透到这种小事上了。

“为师要去用膳,你随我一起来吧。”

额。

用膳的地方在青竹轩,青竹轩名符其实,全部由青竹建成,外面是一道竹篱,竹篱上攀延着几株蔷薇花藤,虽花期已过,但仍绿叶婆娑,枝叶繁茂。轩内家俱摆设全是竹子制成,青竹案上,一盆蕙兰开得正好,兰香夹着清雅的竹叶清氛,沁人心脾。

邱峦自是早就在那里,出人意料的是,沈玲伊竟然也在。她坐在竹椅上,手里拿着一卷棋谱,正在摆弄着面前的残棋。

“六皇兄,我原以为只有我和小眠子才在下午用膳,想不到您和沈表姐也有这个雅兴。”

贺远这才明白,原来这是两个小吃货的加餐,他们都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整日上窜下跳,一日三餐根本不够,除了宵夜以外,下午又加了一顿。

崔小眠和沈玲伊打个招呼,便催着李妈妈上饭,话说她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下午的这一餐崔小眠称做“下午茶”,其实倒也简单。一大盘子香煎泥鳅洒了椒盐,还有一盘生煎包子。

两个吃货象征性的客气了两句,便甩开腮帮子狼吞虎咽,贺远看他俩吃得香甜,忍不住也夹了一筷子泥鳅吃起来,这泥鳅是崔小眠和邱峦亲手捉来的,甚是新鲜。

沈玲伊却没有动筷子,只是端着茶细细品着。贺远知道她从不吃像泥鳅这类东西,下午崔小眠端去的那碗泥鳅汤想来也是强忍着喝下去的。其实在没遇到崔小眠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泥鳅还能吃,有一年他俩被人追杀,躲在山谷中,每天都吃烤泥鳅烤青蛙,离开时崔小眠还长胖了。

“玲伊,这泥鳅看着粗丑,味道却极是鲜美,你尝尝看。”

沈玲伊含笑点头,让菊花夹了一条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轻启朱唇,轻轻咬了一口,笑道:“六表哥说的没错,果真好吃。”

崔小眠用眼睛的余光看去,沈玲伊拿起筷子时,右手袖子里面果然多出一截衬袖,盖着半只手背,而贺远看到这只手时,眼角猛抽了几下。

崔小眠曾听贺远对妩儿说过,小时候贺远在宫里放火,沈玲伊为了救他,把手烧伤了,手背上从此就多了一块伤疤,平里都用袖子遮住。这两人的感情,也就是从那时起加深的,深到要一起私奔的地步。

崔小眠忍不住琢磨,想个什么法子让崔绛春也烧上这么一道疤,把贺远紧紧抓住呢?

崔小眠在偷看,邱峦少年也在偷看,他可不只是偷看,还要再调侃几句:“只要是六皇兄让吃的,沈表姐就是再不喜欢,也会说好吃的。”

这位真是通人性啊通人性,崔小眠连忙接过话茬:“我才信呢,你胡说。”

邱峦少年脖子梗起来了,小眠子也太不给面子了,哪能拆他的台,于是他不服气地瞪着崔小眠:“我才没有胡说,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不信你随便找个人问一问。”

这时李妈妈正好端进一大盆小米粥,小米粥里还加了泥鳅,这粥里的泥鳅是活煮的,也就是带着肚肠的,这还是崔小眠虽然教给李妈妈做法,可是她自己却不想喝。

崔小眠捧着小胸口,一副中箭的样子,满脸都写着震惊啊震惊:“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如果师父让沈姑姑把这一盆粥都喝掉,你说沈姑姑会喝吗?”

邱少年立刻道:“那还用说,一定会喝得一滴不留。”

天理良心,崔小眠和邱峦真的没有排练过,他们都是即兴演出来着。庄子里的小米收成多,总也吃不完,正巧有这两个小吃货,他们两个喜欢吃泥鳅,李妈妈便用喂猪的法子,泥鳅加小米,煮了这么一大盆,没想到这两人不但不买帐,还一唱一和地拿贺远和沈玲伊找乐子。

沈玲伊的脸皮也真是老练,贺远脸上都不自然了,她竟然没有脸红。崔小眠暗自佩服,当小三的真要有这种真功夫才行啊。

“峦弟,小眠,你们两个又在淘气,不要乱讲话,吃完就滚出去。”

两个小的一起摇头,异口同声:“我们还没有吃完。”

一一一rs

第一八四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其实傻子也能看出来,.长在帝王家的孩子十六岁了什么不懂,什么不会?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

邱峦对沈玲伊的没好感当然是因为乐平公主,邱世子的生母便是嘉南王的正妃,同时也是乐平公主的弟媳。太后生了一女两男,皇上和嘉南王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乐平公主是他们的长姐。即便是平民百姓人家,姑嫂之间都有那么点儿不对付,何况这家的大姑子是乐平公主,就连皇后娘娘也免不得受她闲气,更别说嘉南王妃了。

当娘的隔三差五的抱怨,做儿子的感同身受。皇子们心里惦记着那把龙椅,对这位能帮上大忙的姑姑心里再厌恶,表面上还要小心捧着,可邱峦只是世子,和皇位没有关系,也就不用去看大长公主的脸色,你再**,爷也不尿你!

青竹轩内,两个熊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天真无邪得就像幼儿园小朋友,一个比一个呆萌,一个比一个难缠。

沈玲伊并没有怀疑崔小眠在使绊子,因为今天这事分明是邱峦挑起来,崔小眠只是随声附和的小帮凶。致于邱峦挑事儿的原因,她不用细想也知道,还不就是那个不长进的娘惹出来的事。

面对熊孩子,沈玲伊表现得很慈祥,满脸都是三圣母的笑,崔小眠觉得她活得挺累的,还不如她娘乐平公主恣意妄为来得痛快。

“峦表弟,你也太淘气,当着晚辈就和表姐开这样的玩笑。”

贺远没有说话,他竟然亲手给自己舀了一碗粥,默不作声地吃起来。就在贺远一口粥喝下去,在座的三个人心思各不相同。

沈玲伊:六表哥果然心里还有我,他在给我解围。

邱峦:所有传闻都是真的,老纸回去就告诉我那大大小小一堆娘。

崔小眠:奸夫淫妇!

贺远:好久没喝小米粥了。味道不错。(⊙o⊙)…

青竹轩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看着贺远一个人喝粥,被眼刀子、冰坨子擂得浑身别扭的贺远抬起头来,对一旁服侍的菊花道:“给你家小姐盛一碗。『雅*文*言*情*首*发』这粥不错,她今日刚刚害过风疹,只喝一碗便好。”

菊花的手还没有触到粥勺,邱峦少年已经抢先一步:“来,我给表姐盛粥,表姐快些趁热喝。”

嘉南王世子亲手盛粥,这连他亲爹都没有享受过,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小子肯定别有用心。

看着眼前这碗粥,沈玲伊只是在粥里拨弄了一下就明白了。这哪是粥啊,分别就是一碗泥鳅,没去肚肠生滚的泥鳅!

邱峦少年是个好孩子,他把用来煮粥的泥鳅全都省给表姐吃。

又用早已超龄的天真对沈玲伊很认真地说:“沈表姐,这些泥鳅都是我和小眠子亲手捉的。您一定要都吃了啊。”

如此一来,贺远想要阻止都不行了,只能为沈玲伊点根儿蜡,表妹,只能靠你自己了,这泥鳅其实也挺好吃,只是你会吃吗?

沈玲伊真的不会吃。她压根儿不知道泥鳅里还有肚肠,一碗泥鳅没吃到一半她便呕吐起来,今天第二次呕吐,都是因为泥鳅!

美人呕吐的样子一点儿也不美,和平常人是一样的,而且呕吐的味道也是一样的。又酸又臭!

贺远这人从来就不是君子,当然这个时候他已经逃得比兔子都快,他有洁癖

Σ( ° △ °|||)︴

邱峦少年也逃了,他没有洁癖,但是他想找个地方笑一会儿。

崔小眠原本还想再待一会儿。可是肥仔要去屙屎,牵着她也出来了,所以说沈大小姐的呕吐是多么神奇的所在,就连肥仔都有了冲动,屙屎的冲动。

崔小眠带着肥仔屙完屎,就遇到了笑得直不起腰的邱峦,这熊孩子正捂着肚子,笑得像只大虾米。

然后她又看到了贺远,她原以为那厮会回到房里,燃上一炉檀香,好好抚慰自己受伤的鼻子呢,没想到他却坐在屋外的石桌前,正在和阿木说话。

阿木宽大的后背正好挡住崔小眠的视线,她看不到贺远在说什么,只能看到阿木在不停地点头,然后就快步走了。

崔小眠解开肥仔的绳子,肥仔飞奔地跑到贺远面前拍马屁:老纸要抱抱!

......

次日是休沐日,嘉南王来了,其实所有王爷都是闲职,一个月倒有大半个月闲着没事,也不过是借着休沐日出来,当然不会只住一日,而是一住便是多日。

他一方面是看望躲在这里逃学的儿子,另一方面也是陪伴刚纳的小妾来这里散散心,京城里耳目太多,只好躲到山里来,妻多肉少,嘉南王做为唯一的肉,也挺不容易的。

他一到庄子,儿子没在,一问才知,宝贝儿子整日都在清悦庄里。虽然贺亲王是他的侄辈,但是却同为亲王,更何况自家儿子整日赖在人家家里,做父亲的也应亲自拜访。

大成朝对朱熹老爷子的那一套并不推崇,更何况这里不是京城,也没有硬性规定晚辈必须要给长辈登门问好。

嘉南王是带着爱妾一起来串门的,虽说大成朝对礼教要求并不甚苛刻,但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堂堂王爷带着妾室串门,也是有违礼法的。

嘉南王四十出头,保养极好。众所周知,嘉南王的正妃婚后一直不育,两名侧妃连生三女却无子,为了求子,他又纳了几名小妾,却依然空欢喜一场,没想到正妃陈氏到了二十五岁,进门十年后,却给他生下一个宝贝儿子,这就是世子邱峦,嘉南王对这个儿子的疼爱程度可想而知。

嘉南王妃正下世子后便再没开怀,大户人家子嗣当然越多越好,可惜嘉南王的几名妾室都不争气,且如今年岁日长,已经过了生育年龄,他便于两月前,再纳一名小妾,名义上是开枝散叶,实际上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名妾室名叫婵娘,年方十五,是京城一名小吏的庶出女儿。按大成的风俗,庶出之女大多就是为人妾室,母亲为妾,女儿也为妾,一代一代便就是这样下来的,当然也有机会做个正妻,但却只能嫁个小门小户,甚至是跟个粗下之人,与其一生为柴米油盐担忧,还不如为人妾室,只要肚子争气,也可安乐一生,正室死在前面的,说不定还能扶正。

婵娘自幼便被母亲按宠妾的模子培养着的,不但懂诗书通书画,还能歌善舞,更是弹的一手好琵琶。养到笈笄,这才搭上门路,送到嘉南王府做了一名侍妾,这也算是一门好亲事。

嘉南王老牛吃嫩草,对这个小妾甚是喜爱,千依百顺,还私下里给她爹和父兄在衙门里都谋了好差事。只是妾再大也不能大过妻,婵娘恃宠,难免在府里过得不顺心,嘉南王便借着看儿子的机会,带了爱妾来庄子里小住。

贺远同这位叔父的关系一向不错,皇家亲戚就是这样,没有谁和谁好得穿一条裤子的,那叫拉党结派,搞不好要掉脑袋,所以如这般礼尚往来便已很好。

得知沈玲伊也在这里,嘉南王嘴角都抿上了,趁着别人没注意,冲着婵娘使劲眨眼睛,回去我再给你讲八卦。

得知舅父来了,沈玲伊便来见客,大成朝对女子没有太多束缚,更何况嘉南王还是自家亲戚。

倒是贺远和沈玲伊都对嘉南王带着小妾来晚辈家里串门有些诧异,这人该有多么老不正经啊。

有其父便有其子,看到邱峦也能想到嘉南王是个什么性子,否则也不会让堂堂世子出来逃学。

嘉南王可不管别人如何看他,他是兴致勃勃:“老六,你在是最好,明日我们去打猎,后日钓鱼,大后日去摘果子......对了,听闻你这里厨子极好,叔叔从今日起,也来你这里讨扰了,呵呵,老六你不会嫌烦吧,不过就是多加两双筷子而已。”

贺远一个头有两个大,儿子已经够缠人,还要再加上一个爹一个小妈,嘉南王府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吗?

一一一

第一八五章 油炸白莲花

一转眼,崔小眠已经来到清悦庄十几天了,天气渐寒,李妈妈列了单子,都是些需用的补品和药材,请崔小眠看过后,让随行的太监带回王府取来。『雅*文*言*情*首*发』这日王府里来了人,却是崔蓉蓉亲自送来。

郝氏和李妈妈此时才知,原来王爷竟把府里的庶务都交给小公子管理,郝氏不由暗自思忖,好在从一开始就没有因其是小孩而怠慢;李妈妈却没有想太多,她已经很久没有服侍过年轻女孩子,崔小眠虽然不男不女,年纪也太小,但李妈妈却是打心眼里怜惜她。

崔蓉蓉把近日府里的情况向崔小眠汇报一番,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燕窝不是三个月采办一次吗?为何入货这么多,王妃一人能用多少?”

“小公子,府里一直是这样,奴家也是依着规矩来。”

“好吧,劳烦崔大姑娘把燕窝、人参之类的补品都要分别建帐,不止是这些,府中每样物件都要有帐目,王妃如今尚未大婚,因而这府中之事只能由我代管,文绣园每月需用的数目你列个单子,我拿给王爷看一下,今后就按那单子上取用,除了文绣园和王爷的锦园以外,其他需动用这些的也就是送礼,因而这帐上一项一项都要列出来。”

崔蓉蓉并不多言,当下便取了纸笔,将文绣园一需用度列出明细,崔小眠让白菜去请王爷,没想到白菜出去找了一圈儿,又自己回来了。

“听太监们说,王爷去教表小姐学骑马了。”

崔小眠用眼角偷瞄崔蓉蓉,见她虽然还是脸带微笑,但眼睛中却掠过一丝狠意,显然沈玲伊和贺远的事情,她也早就有所耳闻。

“崔大姑娘,您是自家亲戚,今天就在庄子里住一晚。明日再回府吧,沈家表姑姑也住在这里。”

崔蓉蓉果然一怔:“表小姐也来到庄子里住了?”

“是啊,沈表姑人可好呢,对师父好。连带着也疼我呢。”

崔蓉蓉笑嫣如花:“王爷仁厚,小公子又聪明,世人见到都会亲近,更何况沈小姐还是王爷的表妹,自是比旁人又多了一份亲厚。”

这姑凉就是会说话,明明心里直吐酸水,可是说出的话还是比蜜糖都甜。

崔小眠从荷兰包里摸出一颗红色的糖豆递给崔蓉蓉:“崔大姑娘,你尝尝,这是沈表姑给我的糖豆儿。”

崔蓉蓉看看糖豆儿,虽有些诧异。却并没有惊恐,连一丝都没有,她捏起糖豆轻轻放进口中,品了一下,笑道:“.好甜。”

崔小眠给她吃的不是妩儿做的秀逗糖,而是她从采芝堂买的樱桃糖,这糖她买了许久,就是想找机会给崔蓉蓉尝一尝。

假的崔绛春第一次看到红色的秀逗糖时,眼中都是惊惧,这款樱桃糖的颜色不但和妩儿做的秀逗糖一样,而且和百虫散也很相似。

崔绛春看到红色糖豆。从心底里害怕,崔小眠便想看看,崔蓉蓉是不是也害怕。

事实证明,崔蓉蓉神色如常,这份从容并非装出来的,面对死亡没有人能真正的无所畏惧。即使表面上云淡风清,细微之处仍能看出心潮澎湃。

当日沈玲伊便是用这个方法试探崔小眠,若非她已百毒不侵,同样也会露馅。

假的崔绛春三岁就住进王府,即使曾经受过沈玲伊的毒害死里逃生。在她身边的崔蓉蓉一定会知道。如果并非如此,那么她为何看到红色糖豆就会害怕,但崔蓉蓉却没有反应?

崔小眠:肥仔,你怎么看?

肥仔:主人,此事定有蹊跷!

一一一

贺远和沈玲伊一直到了太阳落山才回来,两人出现在青竹轩时,所有人都在餐桌前等着他们,嘉南王虽是长辈,但毕竟是客人,主人未归自是不能喧宾夺主。

崔小眠偷偷打量贺远和沈玲伊,衣衫上果然都有尘土,贺远身上甚至还有湿泥巴。

再看沈玲伊,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 两颊笑涡霞光荡漾,说白了,就是满脸的春光。

有奸情!

妈蛋,该不会是去钻草丛滚草棵子了吧!

“师父,这道菜是我做的,油炸白莲花。”

“这个季节还是白莲吗?”

“不用应季,随手拈来,做法也简单,把花瓣蘸上鸡蛋和面料下锅炸了就好,要趁热吃啊。”

里面是不是白莲花谁也吃不出来,但是崔大厨坚持给这道菜取名油炸白莲花,哼哼,外表纯洁内心险恶的极品白莲花,就该下油锅炸了你!

崔蓉蓉也算是亲戚,当然也在席上,除了隐蔽性别的崔小眠以外,只有她和沈玲伊待字闺中,大成对女子虽然也有束缚,但亲友间同桌而食也是自然。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崔蓉蓉轻启朱唇,嘴边含笑:“表小姐,王妃不知您在此小住,如若她知晓,一定赶过来亲自招待,既是如此,奴家就代替我家妹子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沈小姐玉叶金轲,当不会拒绝吧。”话外音:趁着正室不在,你就送上门来,还装什么名门淑女,不过就是个小三儿。

沈玲伊更是笑得如三月春花,莺声燕语:“崔家嫡小姐尚是金钗之年,幸有崔大姑娘相伴左右,她在家为嫡,出嫁为妃,旁人是替不来的,崔大姑娘这杯茶玲伊领了,待到我那六表嫂身子康复之时,再与她好好聚聚。”话外音:你不过是陪嫁来的庶出姐姐,我和崔绛春的斗争,还轮不上你掺和,五个字送给你——你不够资格!

坐在下首的崔小眠表示很佩服,崔蓉蓉vs沈玲伊——沈玲伊胜!

当然,整顿饭精彩的瞬间还有很多,只是崔小眠听不到,只靠眼睛和脑补,效果上差了很多,就像是躲在被窝里看电影,关掉声音和音响,只靠看字幕。你说多扫兴。

一顿饭吃下来,崔小眠跟着贺远回到他们住的主人房时还是意犹未尽,精神百倍,可是一进屋。她便又看到贺远身上的泥,原本湿漉的地方已经干了,变成几块不显眼的泥印子。

“师父,你和沈表妹通奸了?”

贺远正在喝茶,扑的一口喷了出来,他咳嗽两声,问道:“你说啥?”

崔小眠用她能做出来的最最冰冷的表情看着贺远,声音更是带着冰渣子:“师父,我问过郝氏,出了庄子走上二十里便有镇甸。那里有一座春风楼,据说那里的姑娘长得俏功夫好,绝不输给京城里的花魁。”

贺远和沈玲伊一直到了太阳落山才回来,两人出现在青竹轩时,所有人都在餐桌前等着他们。嘉南王虽是长辈,但毕竟是客人,主人未归自是不能喧宾夺主。

崔小眠偷偷打量贺远和沈玲伊,衣衫上果然都有尘土,贺远身上甚至还有湿泥巴。

再看沈玲伊,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 两颊笑涡霞光荡漾,说白了,就是满脸的春光。

有奸情!

妈蛋,该不会是去钻草丛滚草棵子了吧!

“师父,这道菜是我做的,油炸白莲花。”

“这个季节还是白莲吗?”

“不用应季。随手拈来,做法也简单,把花瓣蘸上鸡蛋和面料下锅炸了就好,要趁热吃啊。”

里面是不是白莲花谁也吃不出来,但是崔大厨坚持给这道菜取名油炸白莲花。哼哼,外表纯洁内心险恶的极品白莲花,就该下油锅炸了你!

崔蓉蓉也算是亲戚,当然也在席上,除了隐蔽性别的崔小眠以外,只有她和沈玲伊待字闺中,大成对女子虽然也有束缚,但亲友间同桌而食也是自然。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崔蓉蓉轻启朱唇,嘴边含笑:“表小姐,王妃不知您在此小住,如若她知晓,一定赶过来亲自招待,既是如此,奴家就代替我家妹子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沈小姐玉叶金轲,当不会拒绝吧。”话外音:趁着正室不在,你就送上门来,还装什么名门淑女,不过就是个小三儿。

沈玲伊更是笑得如三月春花,莺声燕语:“崔家嫡小姐尚是金钗之年,幸有崔大姑娘相伴左右,她在家为嫡,出嫁为妃,旁人是替不来的,崔大姑娘这杯茶玲伊领了,待到我那六表嫂身子康复之时,再与她好好聚聚。”话外音:你不过是陪嫁来的庶出姐姐,我和崔绛春的斗争,还轮不上你掺和,五个字送给你——你不够资格!

坐在下首的崔小眠表示很佩服,崔蓉蓉vs沈玲伊——沈玲伊胜!

当然,整顿饭精彩的瞬间还有很多,只是崔小眠听不到,只靠眼睛和脑补,效果上差了很多,就像是躲在被窝里看电影,关掉声音和音响,只靠看字幕,你说多扫兴。

一顿饭吃下来,崔小眠跟着贺远回到他们住的主人房时还是意犹未尽,精神百倍,可是一进屋,她便又看到贺远身上的泥,原本湿漉的地方已经干了,变成几块不显眼的泥印子。

“师父,你和沈表妹通奸了?”

贺远正在喝茶,扑的一口喷了出来,他咳嗽两声,问道:“你说啥?”

崔小眠用她能做出来的最最冰冷的表情看着贺远,声音更是带着冰渣子:“师父,我问过郝氏,出了庄子走上二十里便有镇甸,那里有一座春风楼,据说那里的姑娘长得俏功夫好,绝不输给京城里的花魁。”

贺远正在喝茶,扑的一口喷了出来,他咳嗽两声,问道:“你说啥?”

崔小眠用她能做出来的最最冰冷的表情看着贺远,声音更是带着冰渣子:“师父,我问过郝氏,出了庄子走上二十里便有镇甸,那里有一座春风楼,据说那里的姑娘长得俏功夫好,绝不输给京城里的花魁。” 崔小眠用她能做出来的最最冰冷的表情看着贺远,声音更是带着冰渣子:“师父,我问过郝氏,出了庄子走上二十里便有镇甸,那里有一座春风楼,据说那里的姑娘长得俏功夫好,绝不输给京城里的花魁。”

第一八六章 美丽的红疹子

屋内没有薰香,却放了两盆蕙兰,到了这个季节,庄子里随处可见蕙兰,据说这是昔年悦妃娘娘喜欢的,皇上为了取悦爱妃,便令人选购了上百盆名种蕙兰种在庄内,二十多年过去了,蕙兰换了一批又一批,每年秋天,清悦庄里随处都能闻到蕙兰的幽香。『雅*文*言*情*首*发』

“小眠,即便你的双耳不是玲伊所为,为师也不能与她在一起了,你可懂?”

崔小眠当然懂,贺远不是君子,却也并非小人,他对皇位的兴趣远不及邱岱迥,他洒脱惯了,为了皇位让他从此听命于乐平公主,他没兴趣!

可他对沈玲伊心有愧疚,那么一位柔情似水如花似玉的佳人,想不动心都难。

“小眠,你不喜为师同玲伊在一起,除了她母女加害过你,可就是为了文绣园里的那位?”

贺远问这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崔小眠,那眼神里有疑问,有担忧,好像还有点什么,那只被崔小眠咬出血的手猛地抓住她的肩头,疼得她一哆嗦。

“是啊。”

贺远的眼角抽动了几下,抓在她肩头的手松了下来:“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当年为师之所以回到京城,一半是为了找你,另一半就是为了崔绛春,我能不要王位,却不能不要她,父皇说得对,她三岁就嫁过来,我即使再厌恶,只要她活着,我就不能弃之不理。”

崔小眠眼睛一亮,贺远虽不是有情有义,但好在还有最起码的人味。

“师父,你和师母多相处,说不定就喜欢上了呢?老牛都喜欢吃嫩草,你看嘉南王吃得多开心,我问过香芋,师母已经来过月事了,五夷女子十二三岁大多都有了第一个男人。不如你提前和师母圆房,三年抱俩,别人想插条腿进来也不行了。”

求你了,你和崔绛春提前圆房。皆大欢喜,我也能功成身退,和浣之哥哥数星星去,刚才说到五夷,不知道浣之哥哥肯不肯和她一起去呢?

“胡闹,这些都是谁教你的?你的眼睛在看什么,看着师父,我问你话呢?”

于是崔小眠索性闭上眼睛,做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穿越女,她也挺为自己说的话汗颜的。这种没人性的话也能说出口,真是太太太禽兽不如了。

“师父,我错了。”

“嗯。『雅*文*言*情*首*发』”

“可是师父,你也该和沈表妹说清楚,让她断了这份心思啊。”

“你以为她不知道?即便她单纯不明白。可姑母焉能不知?”

是啊,乐平公主和沈玲伊当然明白皇帝的苦心,如若不是,当年十二岁的沈玲伊就不会对她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崔绛春,只要有我娘在,六表哥迟早是我的,我不但会做贺王妃。还会成为未来的皇后。”

她们要的是皇后的位置,大成立朝两百年,历经七位帝王,除了两位皇帝是登基后大婚以外,其余五位的首任皇后都是由太子妃或王妃册封。

沈玲伊已年过二十,她已不能等了。英宗身康体健,几年之内也不会领盒饭,皇后之位离她还早,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取代崔绛春看住贺远后院,生下世子。待到贺远成为太子,她就能安心等着做皇后了。

至于英宗和贺远有何顾忌,那也并非无可挽回,英宗至孝,太后开口不会有违,只要想办法除去崔绛春,太后自能把沈玲伊塞进王府后院。崔小眠把一切都想得通透了,感叹自己的脑子真的不够用,这宫斗宅斗的事,真不是一个厨子所能理解的。皇后有何好,历史上被废的皇后多着呢,红毛国有个皇后还要陪皇帝一起上断头台,你说多亏。

沈玲伊住到庄子里,一方面和贺远增进感情,一方面就是在盘算着如何想法子除掉崔绛春,崔小眠听香芋说过,崔绛春胆子很小,平日里就连洗脸水也要让人用银针试过,显然崔家或崔蓉蓉也早有防备,自小就教她如何自保。

香芋嘴很严,即使到了这一步,关于崔蓉蓉和崔绛春的事,她仍不肯多说。沈玲伊若能直接弄死崔绛春,早在几年前就已是弄了,崔绛春还能活到现在,就证明沈玲伊一直没能得手。崔小眠越想越摇头,太狗血太无聊了,这些女人为了个虚名真是不值,太不值了。

次日清晨,白菜便跑来说,表小姐的风疹又发作了。庄子里没有大夫,王府里倒是新近供养了一位寿大夫,可是现请也来不及。

其实沈玲伊的疹子几乎每日都会发作,每次不过大半个时辰,并无大碍,不过就是想趁机让贺远过去而已。

贺远平素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此时被早早叫起来,正是一肚子的火气,想打发崔小眠去看看,又担心小坏蛋使坏,只好起床梳洗自己去了,在他心里终归还是有沈玲伊一席之地。

其实崔小眠很想去看看沈玲伊发红疹时有多么漂亮,无奈贺远十次早起九次发脾气,所以她也懒得去招惹。

没想到不到一炷茶的功夫,贺远便回来了,满脸不悦,崔小眠连忙凑过去问:“沈玲伊和崔蓉蓉掐架,把你打出来了?”

“你当表妹为何又有风疹,却原来崔大姑娘昨晚让人给表妹送了一盒子香脂,表妹今晨梳妆只用一次便满脸红疹。”

噗!

始作俑者崔小眠心里最清楚,就算没有那盒香脂,沈玲伊也会发红疹,这红疹已经有些时日了,沈玲伊不会不知,只不过崔蓉蓉倒霉,想来昨日晚膳时多说了几句,又不想提前和沈玲伊抓破脸,便送了礼物过去,没想到反倒被人利用。

“你还处处护着崔家人,他们做的事如此下作,你让为师如何?”

切,你的后院着火,关徒弟什么事,活该!

这时崔蓉蓉已经跑过来了,崔小眠一看立刻遁走,躲在门外撩开帘子一角偷看。

显然这几年崔蓉蓉和贺远相处得不错,她既跟着崔绛春陪嫁而来,早已是内家的妾室,贺远同她并不避讳。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却能看到崔蓉蓉抽抽噎噎哭得委屈,贺远冷着脸一言不发。

崔蓉蓉并非鲁莽的人,那盒香脂定然也是好东西,只是沈玲伊想要借此杀杀她的气焰而已。

稍顷,贺远从屋里出来,一把揪住正在站墙角的崔小眠:“小坏蛋,收拾一下,随为师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

敢情贺远要把这里让给沈玲伊!

换地方的理由很简单,邱峦和崔小眠不能整日疯玩,将嘉南王将王府西席汪先生请来小住,小公子年幼又顽皮,贺亲王为了督促他读书,便带他一起住进嘉南王的农庄里。

崔小眠觉得贺远是早有预谋,因为他们一到邱峦家的庄子,发现客房都已安排得极是妥当,屋内甚至也有蕙兰。她记起昨日见贺远和阿木嘀嘀咕咕,可能就是让他来办这事儿。

即使没有沈玲伊和崔蓉蓉的这档子事儿,他也会来这里暂住避嫌,沈玲伊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跟到嘉南王的庄子里。

崔小眠也没有多少行李,就是她的宝贝枕头和几件换洗衣裳。邱峦见她紧紧抱着一只枕头,觉得好奇,便想抢来看看,手还没有碰到枕头,肥仔已经跳起来“汪汪汪”。

李妈妈已经照顾了崔小眠多日,自是知道她那枕头的事,到了晚上,关了房门,便对她道:“小公子,依老奴看,回到府里后,还是把枕头里的物件儿放到库里,整日抱来抱去也麻烦。”

崔小眠撅撅小嘴,只要枕头在身边,她就能随时跑路,李妈妈肯定没做过贼。

她把枕头里的宝贝都拿出来,一件件地看,这也是她的习惯,睡不着觉时就会摆弄摆弄这些宝贝,据说外国有个姓葛的老头也这样。

李妈妈却还是头一回见她拿出这些,她是宫里出来的,自是识得好东西。

“这玉佩和小公子戴着的是一对吧,水色足,雕工也好。”

“嗯,我戴着的是师父给的,这里的是四皇子伯伯送的,本就是一对儿,皇上赏给他们兄弟的,四伯伯说让我长大后做文定之用。”

“哎哟,小公子啊,这玉连环才是做文定用的。”

李妈妈说的玉连环便是当年贺远偷来暂放在她这里的,后来隔了几年,他也不好意思拿回去,就给了她了。

“这是师父给我的,挺好玩,只是没有用处,也不能戴在身上。”

“王爷给的?”李妈妈有些诧异,倒也没有多琢磨,只是觉得王爷毕竟年轻不知轻重,这玉连环哪能送给徒弟呢。

“嗯,这个也是,八岁时师父给的生日礼物。”

随了随身戴的金铃铛,崔小眠最喜欢的就是这把梳子了,这是她生平收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意义非凡。

李妈妈本来拿着块帕子正在帮她擦拭那套玉连环,看到这把梳子时,竟是一呆,手上一松,玉连环落在床上,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小公子,这梳子可否让老身看看?”崔小眠听不到李妈妈说话,当然也不能听到她语声中的颤抖。

一一一

第一八七章 做贼的果然心虚

十一双倍粉红,谢谢大家的支持!hj9、ae、z408678490、秋水无痕yyaa、故蕾西边、fy19690107、¢放飞梦想¢、123456水、墨清痕、凌月3500、那一阵风吹、amiliakj,感谢你们的粉红票票,拱手,弯腰,全部扑倒,狠狠爱#^_^#

一一一

崔小眠从一开始便对李妈妈有好感,李妈妈虽然对她体贴入微,但不唠叨不婆妈,更不八卦,有很多以打听主人**为乐的老妈子,同那些人比起来,李妈妈甚是难得。『雅*文*言*情*首*发』

宫里出来的人自有一番普通佣人无法相比的气度,对事对人张弛有度,自有分寸。可此刻李妈妈看着这柄镶金嵌玉的梳子却落泪了。

“二十多年了,老奴终于又见到这柄梳子了,这是悦妃娘娘心爱之物,没想到却辗转到小公子手里,小公子来到清悦庄,老奴能得以服侍您,这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崔小眠早就知道梳子上有个小小的“悦”字,但却从未与那位曾经一度冠宠后宫的悦妃娘娘联系起来,当年她曾听高先生摆过龙门阵讲过关于悦妃娘娘的轶事,但直到来到清悦庄之前,她都再也没有听人提起过,连她自己也快要忘记了。

话说崔小眠最爱听书,也爱听高先生的龙门阵,耳朵聋了以后她再没听过,虽说她会唇语,但是和用耳朵听是有很大区别的,能读出来的只有**成,其余的就要靠脑补。

“李妈妈,这梳子真是悦妃娘娘的啊,你给我讲讲关于她的事吧,听说她死得很凄惨。”

“唉”,李妈妈擦擦眼泪。娓娓道来,她说话的频率很慢,让崔小眠能“听”得更清楚。

“悦妃娘娘和后宫其他娘娘不同,她是没有出身的。这事原本是不能说,但过了许多年,人都不在了,早已不再是秘密。她是打哪儿来的,除了皇上谁也不知道,皇上宠她,那可不是一般的宠,是宠到极点啊,她虽然受宠,可在宫里的日子很难熬。宫里的女人都对她有敌意,太后和皇后更是看她不顺眼,好在还有皇上疼着她想着她。

她进宫两个月便有了身孕,当时皇上还年轻,也没有这么多皇子。见她怀了龙裔很是高兴,这梳子便是那时皇上送她的,悦妃娘娘极是喜欢,却又怕戴出去太过招摇,就像您这样,每日里拿出来把玩一番。可是没过多久,她就落胎了。

其实这事大家心知肚明。在宫里没有娘家撑腰又没有心机的妃子哪能保住孩子,别人遇到这事也就学精了,懂得进退,可这悦妃娘娘偏就是个要强的性子,一门心思要离宫,.就带她来到清悦庄小住,那时他们两人真是神仙眷侣,如今想起来,我这老婆子都忍不住笑啊。

忽然有一天,悦妃娘娘把我叫过去。给我指了这门亲事,她说:李顺无官无品,只是给皇上侍候马、管庄子的小管事,但他为人忠厚有担当,又读过几年书,趁我如今还在,让皇上做媒,给你指了这门亲,这一生一世他定能把你捧在手心里,总比嫁个当官的做小妾要顺心。别看这里除了山还是山,他给不了你荣华富贵,可你是自由自在的。

悦妃娘娘没有看错,我那当家的果如她所说,疼了我一生一世,我跟着他虽没有大富大贵,可也衣食无忧,到如今老了还有儿子、侄儿孝敬。悦妃娘娘离开清悦庄后,老奴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后来听来采办的太监说,悦妃娘娘在冷宫里过世了,临终都没能再见皇上一面。

唉,小皇子一出世便夭折了,悦妃娘娘没有娘家,又没有子嗣,这些年来,每逢节气,老奴便给她烧上一炷香,送些纸钱,那么美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掐指算算,从她进宫到她身故也不过两年时间,唉。”

原来高先生讲的典故里并没有太多艺术加工,悦妃娘娘的身世真的好惨啊,绝壁是个宫斗失败者。

在悦妃身上,崔小眠总结出三条,在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女人要做到三有:

一是有钱,有了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依靠男人活着,像她崔小巫女,就已经存了不少金银细软。

二是有武功,悦妃绝壁不会武功,否则肯定能逃出皇宫,去过想过的日子,崔小侠虽然只会三脚猫的功夫,但是必要时也是很有用的。

三是有脑子,此处不留爷,自有留人处。傻逼兮兮地待在冷宫里给那男人生孩子,这就是病,还病得不轻。

李妈妈还在看着那柄梳子感慨人世变迁,当年皇上送给悦妃的定情之物,不知经过几次辗转,最后竟然到了小公子手里。

崔小眠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贺远从周岁就开始偷他爹的东西,这梳子八成也是从皇帝爹那里偷来的,想来悦妃死后,皇帝还是伤心的,把这梳子收在身边睹物思人。忽有一日,被他那个最不成器的小偷儿子看中了,随手揣到袖子里偷走了。

从这日之后,李妈妈对崔小眠比以往更加尽心尽力,古人都信鬼神,李妈妈虽比普通妇人睿智,却也深深相信,是悦妃娘娘显灵,让她服侍崔小眠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摆在面前的就是在嘉南王庄子里的寄宿生活。

从京城来的那位西席汪先生,据说早就被邱峦少年整治得服服贴贴。崔小眠来这里上的第一堂课是这样的——

汪先生:世子,今日您想听学生如何授课?

邱峦:讲故事吧,本世子不在时,你又学些什么故事,捡着些野趣的,讲来听听。

汪先生(若有所思片刻,一拍折扇,俨然茶楼的说书先生一枚):世子听腻了凡尘俗世的故事,那今日学生便给世子讲一讲七仙女偷下凡尘遇情郎的故事。

噗!崔小眠双手伸平,整个人趴到桌子上,道长,放过贫尼吧!

邱峦:小眠子,这故事你不爱听吗?那个谁谁谁,换个肉多的......

三日后,贺远便回京城了,宫里来人,召他速速进宫。因是来得突然,他便把崔小眠托付给嘉南王代为照顾,嘱咐崔小眠不要淘气,便急匆匆走了。

贺远走了,崔小眠也住在嘉南王的庄子里,沈玲伊却还住在清悦庄,人家说了,回到自家农庄里有心理阴影,因而只能在此暂住,谁也不能轰她啊。

难怪嘉南王父子要赖在清悦庄里,他们自家庄子里的厨子做菜也真是难登大雅之堂。崔小眠和李妈妈住过来,这做饭做菜的事就落到她们头上,郝氏也是一天到晚地往这边跑,吃的用的全都送过来。

嘉南王都想和侄儿抢徒弟了,这么会做菜的小孩子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老六真是有福气,遇到这么一个良材美质。

吃不完的山鸡野兔孢子,崔小眠便都给郝氏做成腊肉,风干后挂到厨房里,听吃上很久。山里人不缺野味,但这制做腊味的技术却还是头一回听说,郝氏是个精明人,立刻想到日后可用这腊肉腊鸡到集市上换些零用。

这里和五夷不同,各种食材应有尽有,五夷的盐巴都靠货郎们从山外背来,自是珍贵,但中原就是不缺盐,崔小眠又指挥郝氏和嘉南王庄子里的仆妇们,腌了咸鱼晒出来。山上风大,咸鱼不过几日便能吃,切成片蒸着吃煎着吃都很美味。

贺远从京城回来时,就看到不论是他的清悦庄,还是嘉南王的庄子里,到处都是晾晒的厨鱼和腊味,他心里一暖,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在桃花城里,他和崔小眠的家。

“老六,可是平田人出了夭额子?”别看嘉南王嘻嘻哈哈,又远在山里,前朝的事他也能猜个**分。

贺远点头:“他们要与大成联姻,请公主和亲。”

“那为何召你回去?”嘉南王不解。

“平田使者点了我的名,说要与贺亲王洽谈联姻之事,或许是他们进京时父皇让我接待的缘由吧。”

这话当然是说给嘉南王听的,轮到和崔小眠说时,就变成了——

“平田人或许怀疑是我抢了他们的贡品,这才要与我洽谈。”

放屁的果然脸红,做贼的果然心虚。

崔小眠问道:“那你露馅了吗?”

贺远:“为师自是不能被他们看出端倪,趁着父皇高兴,我便说我路过紫房镇官驿时看到着火,便进去救人,之后顺便拿了几件进贡的贡品而已。”

崔小眠使劲咽了口唾沫,你原来还是个活雷锋啊。

她下意识地抱住枕头,妈蛋,让我交出赃物绝不答应。

“你父皇怎么说的?”

“父皇问是何物,我说是首饰,父皇哈哈大笑,说那就算了,不用上缴,赐给我了。”

崔小眠脑补了一下英宗皇帝闻听偷货儿子之言后,是如何的无可奈何啊,贺远从小偷到大,当爹的不会不知,慢慢的也就成了习惯。

“对了,你父皇只有两名公主,妩儿正值嫁龄,该不会让她去和亲吧?”

贺远摇头:“父皇自是舍不得亲生骨肉远嫁,已封吴王嫡女为泽云公主,下嫁番邦。”

崔小眠松了口气,妩儿的娘亲定妃不让妩儿去和亲,多年来一直忍气吞声,好在这次妩儿逃过一劫。

“对了,你猜泽云公主要下嫁的人是谁?”

“不是平田国王吗?”

“是王弟,就是送你发财树的那位王弟。”

一一一

第一八八章 至尊金咭

贺远这厮竟能把入户抢劫美化成见义勇为,人品同浣之哥哥相比,那就是下里巴人对阳春白雪,抠脚大叔豆腐渣vs青春十八一朵花,.

贺远并没有告诉崔小眠实话,父皇在得知他顺走的是几件头面首饰时,笑眯眯地对他说了一番话,之后才将首饰赐给他。

崔小眠在得知那几件羊脂玉首饰合法化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来左看右看,话说她真的很喜欢那一朵朵温润晶莹的百合花。

“师父,把这三件卖了,能买下一座这样的庄子么?”

贺远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只黄布小包:“加上这件就够了。”

崔小眠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同样质地的玉镯,玉镯上同样雕刻着精致的百合,显然这与另外三件是一套的。

“既是要赏,父皇便把这玉镯一并赏了,你都收好。这四件买下这庄子还绰绰有余,但为师说过,但凡是师父给的,全都不许拿来换银子,为师定期会查看。”

噗,给别人的东西还要定期查看,你才更像那个葛老头呢。

刚刚说起来求亲的那位平田王弟,崔小眠便想起他送的发财树。

“发财树脱手了吗?”

“脱手一半,只余下那株珊瑚树。”

“银子呢,别忘了那树是送给我祝贺开张大吉的,不关你事,我孝顺,看你手头紧,这才说要分你一半,你也不能把银子全都贪污吧。”

“这四件首饰的价值远远超出那半棵发财树, 你还同我要银子?”

崔小眠翻翻白眼,那些不能换钱花,哪如直接给银子来得痛快。

“内什么,亲师徒明算帐,我们还是说清楚些。我在府里帮你管家管帐,从没有涨过工资,月例还是每月区区十两。铺子开张只有三个月,.你动不动就带些人白吃白喝,帐上一直是白条入帐,我若通通拿到府里报销,别人会以为我中饱私囊。”

“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师父含辛茹苦把你养你成人,这些小钱你就同我斤斤计较,果然女生外向,早知如此,我当年捡只狗也不捡你。”

你说这人有多渣,方才还装成好人一样。提到钱马上翻脸,那张嘴比茅坑还要臭。

“你哪里有含辛茹苦,中间三四年都是我自己照顾自己,你还好意思同我提钱?”

那几年崔小眠在五夷没有白混,捕蛇的技巧也学了几招。 捉蛇捉七寸,打人当然也要捏痛处,贺远残存不多的人性里就有关于崔小眠的那么一点点碎片。

贺远果然理亏,极不情愿地掏出几张银票,抽出一张数额最大的递给崔小眠:“看好了,别让人骗了。”

哼哼,除了你以外。没有能骗走我的钱!

崔小眠看看数目,咧开小嘴,笑得像捡到肥鸡的小黄鼠狼,贺远的胃却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肚子适时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好徒儿,为师饿了。”

崔小眠刚刚拿了钱。心情正好,此时有求必应:“师父想吃啥?”

“好多年没有吃过你做的卤味,去给为师做些下酒。”

“好哩,你来生火。”

别看这是别人家里,可厨房却几乎变成崔小眠自己的了。自从她住过来,厨子便退居二线了。

一进厨房,贺远这才想起来,这又不是深更半夜,正是下午,厨房里一堆下人正在干活聊天,也轮不到他来生火啊。

可是人已经进来了,掉头就走自是不行,他只能假惺惺地对崔小眠道:“徒儿,为师忽然记起还有些要事与皇叔相商,你做好后端过去便是。”

崔小眠嫉恶如仇地瞪他一眼:“卤味最是费时,说不定明天才能吃,你就等着吧。”

虽然缺了桃花城里那锅煮了许久的老汤卤,好在佐料都很齐全,崔小眠还是用现有材料临时做出了卤汁,味道上同过去的差了一些,但是没有吃过师徒私房菜正宗卤肉的人,还是觉得是非常美味的。

卤肉费时,直到晚膳时分还没有端过来,晚膳是李妈妈和厨子操办的,贺远却只是挑着其中崔小眠炒的一道青菜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只喝茶了。

话说卤肉的味道早就传了出来,路过厨房的人都知道小公子又煮美食了。

“老六,你就是在等你那宝贝徒弟的好菜啊,叔叔也不吃了,陪你一起等。”

邱峦少年也停下筷子:“本世子,不对,儿子也陪父王一起等。”

就连小妾婵娘也娇滴滴靠在嘉南王肩头:“妾身也要等着。”

贺远哀怨地看着这一家三口,见过没出息的,没见过你们家人这样没出息的。

崔小眠是个良心未泯的好孩纸,没有等到第二天,也不过就是亥时,几盘子卤味就端上桌了。

切得薄薄的猪头肉猪耳朵猪肘子,还有加了辣椒的卤鸡翅卤鸡脖卤鸡爪,甚至还有一盘子卤兔排。

餐桌前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的几个人,眼睛全都盯着那一盘盘卤香四溢的肉,但金枝玉叶自有别人无法启及的地方,胸怀天下,心有日月。

“六皇侄,华东一带滴雨不降,哀鸿遍野,我等身为皇室一脉,更应心怀黎民百姓,为万岁分忧。”

“皇叔高见,华东旱灾已过去三年了,您还感同身受,不愧为贤王之誊。”

“已经三年了吗?那今年是哪里旱灾?”

“今年没有旱灾,南方洪水泛滥,那是水灾。”

“原来如此,想起那些受灾的百姓,本王便食不下咽也。”

嘉南王可能为百姓操心太多,就连胃口也比平日里大了许多,几筷子下去,半盘子猪耳朵全都进了他的肚子,做儿子的邱峦受伤地看着父亲,我的耳朵啊,我的耳朵!

贺远不是吃货,他挑食,这几日在宫里,吃什么都觉得不合口味,心里想着的就是崔小眠做的卤味,话说崔小眠回来半年了,一次也没做过,铺子里有卤肉的外卖,可那都是小丫做的,并非出自崔小眠之手。

他吃了两口,眉峰微微蹙起,崔小眠便知道这货又挑剔了。

“似乎不如过去的好。”

他的话音刚落,嘉南王便抢过话头,对崔小眠道:“小徒孙,你师父嫌不好,可却很对本王的胃口,有空闲时本王带你进宫,你给皇上做上一次,保证气死那些御厨。”

崔小眠嘻嘻一笑,眼睛眯成小月牙儿:“王爷叔公,小眠子做的都是村野小吃,进不了御膳房,可是小眠子在城西开了间食肆,王爷叔公有空时可到那里,我亲自下厨给您炒上几道小菜,这卤味更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有的卖。”

她伸手就从怀里拿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小卡片:“这是本店至尊金咭,顶级身份象征,限量发送二十张,持此卡可享受三大优惠,一是无需予订便可享用私房菜单上所有菜式;二是可优先享用头等雅间豪华包房;三是除了至尊大礼之外,还能免费获得本店新菜试用精彩先享的贵宾特权。”

崔小眠的两片小嘴像炒豆子一样利落,脆脆生生甜甜软软,嘉南王也是吃惯见惯的人,可也目瞪口呆,如获至宝地接过卡片,交给一旁的婵娘:“帮本王小心收起,万万不可弄丢。”

邱峦:我们是好兄弟,你都没有送我一张,皇室成员连张金咭都没有,你让本世子如何在外面混?

崔小眠:......

贺远:徒儿,你还有这种好东西,拿个七八张给师父吧。

崔小眠:做梦!

一一一一

第一八九章 天了噜!人艰不拆!

听说贺远回来了,沈玲伊拖着纤弱的身子亲自来看望六表哥。『雅*文*言*情*首*发』当她出现在崔小眠目光中时,当真是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美得崔小眠口水哗啦啦地流了一地,怎么没淹死她!

“小眠啊,这是表姑姑亲手给你绣的荷包,看看喜欢吗?”

荷包上绣了一只黑不溜秋像是鸟的东西,身上插了几根筷子,筷子上还有几朵小红花,咦,谁做的火鸡造型这般奇特,有才,太有才!

“小公子,你拿反了,掉过头来,这是喜鹊登枝,捷报临门。”

李妈妈连忙帮她把荷包掉了个方向。咦,原来这不是筷子而是树枝,看上去倒有几分像串烧麻雀,用来给肥仔装狗粮狠合适,老纸很喜欢!

沈玲伊绣的荷包当然不是只有一个,贺远那只要比崔小眠的大,也更精致,上面是一朵白莲出泥来,亭亭玉立,不染尘埃。

崔小眠的荷包里装的是两枚金瓜子,贺远的说不定是一缕用红丝线系起的青丝,电视剧里都是这样,古人最会省钱,头发也能当成定情信物送人。

崔小眠记得贺远屋里扔着好几个新荷包,都是崔绛春和崔蓉蓉绣的,那人身上从不戴这些,做贼的都是这样,哪有挂着一堆杂货的贼,万一掉下一样,就成了呈堂证供。

“多谢表妹,为兄甚少佩戴这些,只能留下做观赏之用了。”

沈玲伊莞尔一笑:“看来倒是小妹多手多脚,无端端绣些这个给表哥添乱,要不我拿回去吧。”

好一招以退为进,崔小眠表示狠佩服。

贺远果然心有戚戚焉,最难消得美人恩,人家当年火场救你是恩,多年不嫁等你也是恩,绣个荷包当然更是恩,你难道还想恩将仇报不成?

“表妹这样说。倒让为兄无地自容了,这个荷包为兄戴上便是。”说着,贺远当着沈玲伊的面,真的把那只荷包挂在腰间。

艾玛。贺远你的原则都伴着春梦了无痕啦,一只荷包就让你连贞操都不要了,啊啊啊?

明知道这朵白莲花不能随便采,你还不采白不采,你当心采花不成反被人采,炉鼎不好做,你造吗?

“ 咳,咳,咳......”

或许是气血攻心,或许是口水流得太多。崔小巫女大咳特咳,白菜连忙给她拍后背,李妈妈则倒了温热的酸梅汤给她喝,肥仔——“汪~~”

总之,一团混乱。

待到崔小眠终于把肺里的浊气全都咳出来。那对狗男女已经不见了踪影。

崔小眠确信,贺远不但原则春梦了无痕,就连仅存的节操也随风化做轻烟了。

天了噜!人艰不拆!

好在还有可爱的邱峦少年。『雅*文*言*情*首*发』

“邱同学,我师父为老不尊,勾三搭四,我狠生气,我们去吃烤鱼吧。”

邱峦对崔小眠的神思路表示很佩服。竟然能从师父身上联想到烤鱼,不愧是偶像的徒弟。

崔小眠的烤鱼并非用树枝串了鱼架在火上直接烤,她把鱼腌上,肚子里填了葱姜,烤到两面金黄时,再洒上随身携带的舶来胡椒粉和辣椒面。香味传出去很远。

不多一会儿,正和婵娘在附近散步的嘉南王闻着香味就跑来了:“两个小的,躲在此处烤鱼为何不叫上本王?为人子侄,不知敬老,天打雷劈。”

邱峦叹息。他好不容易才钓上两条鱼,原本是和小眠子每人一条,如今看来只能敬老了,免得招来天雷滚滚。

嘉南王和他的爱妾吃着香喷喷的烤鱼,不住夸奖崔小眠手艺好,烤出的鱼外焦里嫩,口味独特。

邱峦和崔小眠猛咽口水,相对无言。

偏偏邱峦还不争气,又用了好大劲儿才钓上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待到小鱼烤好,他们悲催的发现,烤好的鱼比活着时又小了一圈儿!

天了噜!人艰不拆!

饥肠辘数的崔小眠从溪边回来时,贺远陪沈玲伊回到清悦庄后也回来了,正在喝着郝氏酿的梅子酒,肯着崔小眠做的卤鸡翅,二郎腿翘起来,不像王爷,更像快刀小阎罗。

那只荷包还挂在身上,摇摇晃晃挺碍眼的。

崔小眠打赌,荷包里装的一定是头发,可当贺远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打开贺包时,里面竟然没有头发,而是一包青梅!

给男人的荷包里装青梅,这是什么意思?让他没事时酸一酸,助消化?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贺远怕崔小眠听不明白,手指蘸了酒,在桌上写下这两句诗。

崔小眠念过书,也懂些诗词,这两句诗只看字面也明白了,提醒贺远时刻记挂着两小无猜时的感情。

女子无才便是德,有文化的女人真磨几。

于是她抓起那几颗青梅全都塞进嘴里。

真酸!

......更饿了。

天了噜!人艰不拆!

傍晚时分,崔小眠沿着庄子遛弯,牵着她的是青梅竹马的肥仔。

“肥仔啊,你还没有找到感觉啊,我好饿,走不动了。”

“肥仔,这里的风水挺好,你就屙了吧。”

大树后面坐着一个人,一阵晚风吹过,把一丛灌木花枝吹开,露出了花丛后的人影。

那是个女子,肩膀一颤一颤的,似是正在哭泣,只是崔小眠听不到,但她却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香芋。

崔小眠最是怜香惜玉,尤其是对她宠爱的香芋,更是怜惜。

崔小眠:香芋,告诉爷是谁欺负你了,爷去扁他!

肥仔:汪~~

香芋被忽然从背后跳出来的一人一狗吓了一蹦,樱桃小口张成血盆那么大,七魂去了六魄,好一会儿才归位。

“小公子,没人欺负奴婢,只是奴婢思念家中爹娘,偷偷哭了一会儿,给小公子添了晦气。”

“没事没事,爷气场强大。牛鬼蛇神全都免疫,不嫌晦气。你有多久没见爹娘了?”

“奴婢已经两年没有回过崔府,还是上一次五太太和六太太来时,给我带过平安。”

这崔绛春也真是的。又不是相隔几百上千里,崔府和贺王府都在京城,逢年过节府里也给下人们放假,有娘家来接的就让她们回去团圆,也犯不上让香芋两年不见爹娘面啊。

“两年前,奴婢的娘随六太太来府上,那是奴婢最后一次见娘的面,崔大姑娘说王爷回来了,不让六太太再随便进府,从那时起。奴婢便再也没有见过家人。”

这可怜见儿的,香芋梨花带雨的模样让崔小眠心里酸溜溜的,显然是崔蓉蓉嫌太婶婶上不了台面拿不出手,便不让她随便进府了,连带着香芋也见不到她娘了。

“香芋。别哭别哭,王爷说年前咱就回去,到时爷亲自送你去崔府,和爹娘住上几日。高兴了吧,给爷笑一个。”

香芋没笑,轻轻摇摇头:“爷,您错会了奴婢的意思。奴婢虽然想他们,可是不敢回去,奴婢和其他三个陪嫁丫头都是崔府的家生子,都有老子娘在崔家,奴婢们都答应过王妃,若不是同王妃一起。都不会走出王府半步,平日里如若不是主子打发,就连文绣园也不出来。奴婢们坏了规矩是小事,可家里老子娘就要受连累,如今奴婢离开了文绣园。跟着小公子,这心里也没有一日安宁过,奴婢跟着小公子的事,早晚会连累到爹娘,奴婢就是担心他们。”

崔小眠越听越狐疑,崔蓉蓉谨慎也就罢了,可崔绛春一个小孩子哪来这么多心计?

她从身上掏出两颗樱桃糖,问道:“香芋,你可从王妃那里见过这个?”

“这是糖豆啊,没见过,王妃和别的小孩不同,她从不吃糖,奴婢伺候她这么多年,唯一见过的还是王爷让人送去的采芝堂的糖果,只是王妃也没有吃,都赏给我们了。”

“香芋啊,这里既不是王府也不是王爷的地盘,这是嘉南王的庄子,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会让人偷听了去,你摸着胸口说一句,爷对你好还是不好?”

香芋脸红了,吱唔道:“爷虽然总是逗弄奴婢,可奴婢知道爷是正经人,对香芋也没有坏心,不像外人传的那样。”

你们听听,这姑娘多有眼光,那些整日嚼舌根子说爷不正经的都是花痴,想爷想疯了!

“乖,爷没白疼你,那你跟爷说说王妃的事儿,比如说她平日里玩些什么,做些什么,得了什么病,用些什么药。”

香芋这姑娘吧,嘴巴特别严,她当日投水险些死了,崔小眠收留她,也要装神弄鬼才骗她说出厌胜娃娃的事,但除了那事以外,崔小眠就很难在她嘴里抠出东西来,上一次崔小眠从外面买点小吃给贺远吃,依例要给王爷用银针验过,香芋这才对白菜随口说出王妃连洗脸都要验毒的事。

或许是刚才哭得太过伤心,或许是小公子的笑容太过无害,香芋竟不知何时一只小手竟被小公子握在手中,小公子的爪子比她的还要白还要小,却更加温暖,暖得香芋姑凉的心窝子跳个不停,竟然舍不得把手抽出来。

总之,就是崔小眠用她的伪娘脸加耍流氓初步动作,稳准狠地撬开了香芋的嘴。

“王妃第一年进府时,就在屋子里发现一条蛇,我们都吓得不敢动,可王妃却拔腿就跑,逃得远远的。五岁那年,皇上大寿,王妃没能进宫,宫里就赏下寿桃,王妃却不肯吃,等到我们都出去时,奴婢看到她拿着根儿针一个个的试......”

“头两年,崔大姑娘搬出文绣园,王妃便正大光明地试毒了,您还别说,有那么一两回真的出事来着,一次是外头新送的薰香,王妃不用,就赏了给葡萄,葡萄身上正带着葵水,用了一日葵水就没了,她没在意,继续用那薰香,自此葵水就再也没来过,我们私下都说,就是那香的缘故,想来是有人不想让王妃来月事,呀,小公子,您瞧奴婢都在瞎说什么。”

“无妨无妨,那你有月事吧,王妃也有的吧?”

香芋轻轻点点头,却再也不肯再说话,脸红到耳朵根儿,低着头,眼睛都不敢抬起来。

崔小眠也不忍心再问下去了,多可人的丫鬟啊,可惜爷终究还是缺条腿,唉,一见少爷误终身,不见少爷终身误。

噗,看着羞答答的俏丫头,崔小眠也有了几分文艺女青年的气质。

以前不是没有,而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如果是和浣之哥哥在一起,她早就诗情画意了,天天对着贺远那个贼坯子,除了吐糟也没有别的了。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_<)}}}

一一一

第一九零章 那一夜的风情

感谢大家给的小粉红,感谢暮雪格格、故蕾西边、晓叶笙香、yema1995、℡卿心、嚥萳飛、qeqiqubx、林林圆、屁如不如、120313184848102、茆茆123456、.

谢谢大家,群摸!顺祝国庆快乐,玩得开心,我爱你们!十月继续双更,三号至六号咱家小萌妻登上女频首页大封推,到时每日三更,十三目前身在外地享受母爱,但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多更,时间上可能不会太准时,但不会断更,十三的更品不是太好,可也不是很渣,咩~~~

一一一

崔小眠觉得吧,崔绛春似乎对下人挺提防的,就连香芋这样从小一起长大陪嫁丫鬟她也毫不信任,否则也不会把她们盯得这样紧,甚至连崔府都不能回。

以前崔小眠一直以为崔绛春是崔蓉蓉的教导的,现在看来并非完全如此,三四岁的小女娃看到蛇不哭不闹,竟然知道逃跑,再说,堂堂王妃的闺房之中哪来的蛇,十有**是有人放进来的,而且肯定是她身边的人,难怪她会如此小心,前两年的薰香事件,分别就是想让小王妃永远都不能来月经,当然更不能圆房。

崔蓉蓉还要靠着崔绛春上位,这事不会是她所为,贺远也没有别的莺莺燕燕,那就只能是沈玲伊做的,香芋也只说了两件事,类似的还不知有多少次,崔绛春真是命大,竟能次次逢凶化吉,活到十二岁。

崔小眠再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莫非是自己眼拙,错把穿越女当做本土女?如果她不是同自己一样的假小孩,那一定是一位盖世奇女,贺远何德何能,竟然娶到这样一个良配。真是交了狗屎运,不过这样的小孩也真是挺可怕的,贺远要倒霉喽。

崔绛春vs沈玲伊——半斤八两。

贺远回来了几日,沈玲伊便登门几次。次次都有新的借口,第一天给崔小眠送荷包,顺便也给贺远一只,第二天给崔小眠送点心,顺便看看贺远,第三天给带崔小眠出去观景,顺便带上贺远,总之崔小眠是万用牵狗绳,怎么用都能牵住贺远。

“师父,我赶脚我像一盏明灯照耀着你们走上不归路。”并非崔小眠自恋。只是因为贺远不明白灯泡的作用,只能以明灯来自我比喻。

贺远:“玲伊同我哭诉过了,姑母让冯老头抓你过去是有的,玲伊给你吃药也是有的,只是她却不知那竟是能害人的毒药。冯老头告诉她,吃了那药无需同我本人滴血验亲,也能用你的发血为符,请法师开坛做法,召来天神地鬼,测算出你的身世。玲伊单纯,竟信了这等鬼神之术。害你受了委屈。”

这样都行?!

沈玲伊竟能编造出这样的谎言,而且竟然还能说得畅顺!

这一次崔小眠佩服的不是沈玲伊,而是她自己,本巫女太有远见了,提前装失忆,我就是要看看你这条美女蛇能想出什么花招。『雅*文*言*情*首*发』你尽管放马过来,本巫女也是闲来无事,就陪你玩个痛快!

“她这样说,你相信了?”崔小眠的声音冷得像冰,贺远你个蠢驴。如果你敢说相信,我就让你明天下不了床!

“相......不信。”

喵了个咪的,崔小眠绝壁相信,这厮是迫于她那凌厉的眼神和她摸荷包的动作才临时改口。

“徒儿,为师饿了。”

这人是什么变的,说句“不信”也要条件交换?

崔小眠默默走过去,拿起贺远的爪子塞进他自己的嘴里,麻痹这叫猪八戒啃猪蹄,自残骨肉!

啃你自己去吧,魂氮!

因着他方才说起沈玲伊那些谎话时口气里带出的信任和怜惜,崔小眠决定有必要同他开启一轮冷战。

崔小眠大力摔了贺远的雕花木门,还不忘又踹了对过自己的房门,反正这是邱峦他家的门,她不心疼。

那夜天昏地暗,冷月无光,阴风阵阵,崔小眠蒙头大睡,只觉似又回到五岁之前,她流浪于巴掌镇时的寒冷夜晚,恶人恶犬遍于四处,衣衫褴褛寒风刺骨,头发身上爬满虱子,小小的脚丫生满冻疮。

白菜半夜被她不断发出的梦呓吵醒,才发现她浑身打着冷战,牙齿在格格作响。

李妈妈给她盖了三床棉被,她依然冷得发抖。摸摸脑袋,并没有发烧,李妈妈微微放下一半心,让小太监叫醒了王爷。

从小到大,除了那年出疹子,崔小眠几乎没有生过病,像只皮实的小猪跟着贺远东奔西跑,眼下倒也不是生病,除了冻得发抖,就是不停梦呓:“鬼地方,好冷,我不待了......”

李妈妈煮来姜汤,贺远给她灌下去,又拿来两个汤婆子给她贴身放着,崔小眠一直在睡着,除了梦呓就是发抖。

贺远挥挥手,让丫鬟婆子们都下去,只留肥仔趴在床底下。

“崔小眠,你别装了,为师知道你不高兴,故意折腾人。”

说了也白说,崔小眠听不到。他用手指扒开崔小眠的眼睛,无奈熟睡中的人瞳孔都没有焦距,更别说看他说话了。

崔小眠缩在棉被中,抖得像深秋里残留在枝头的一片伶仃的花瓣,她的双腿蜷着,就是小小的一团儿,一如当年瑟缩在马背上的小光头。

贺远心头泛起温柔,夜里匆忙起身,他本就只着中衣,撩起被子一角,合衣上床,把崔小眠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小光头,别怕,师父在你身边。”

纤小的身子柔软稚嫩,似乎还带着奶香,贺远只是紧紧的抱着她,任她的口水打湿了他的衣裳。

睡觉流口水的毛病她是不能改了,从小就是这样。

天气越来越冷了,再过不久就要进入腊月了,贺远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喝过腊八粥了,自从那年的腊月初九,小光头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每年的腊八,他都不让府里煮腊八粥,文绣园的老妈子不知就里,到大厨房领干果说是煮腊八粥之用,被他赏了一顿板子,他要警告所有人,小光头丢了,你们谁也别想好好过日子!从那以后,府里的人提起王爷更是谈虎色变,他也更少回去,直到崔小眠回到他身边。

满大街都是小孩子,他们有爹娘疼着,有家可以遮风挡雨,可小光头却只有他。

第二天,崔小眠是在温暖中醒来的,太舒服太暖和,她都舍不得起床了。她一睁开眼,就看到肥仔趴在她身边,睡得正香,抱着狗睡就是暖和,家有一狗,如有一宝。

早上喝粥时,崔小眠听到李妈妈和她说:“昨天小公子你冷得直打颤,怎么叫也不醒,灌了姜汤下去还是冷,再冷下去就要发烧了,多亏......”

“多亏肥仔陪着我,用它的体温给我取暖,我才没有发烧,真是好狗。”

李妈妈:......

肥仔:老纸是居家旅行冒名顶替偷香窃玉暗渡陈仓守口如瓶之必备良犬.

——摘自肥仔之《我做狗的那些年》

崔小眠喝完热粥,打着饱嗝儿,这才记起来她和贺远正在冷战中。

“李妈妈,我师父呢?”

“王爷回京去了,昨夜......”

“师父又回京了,太好了,自由啦!”

崔小眠高高兴兴地和邱峦玩汪先生去了,至于沈玲伊编谎话的事,她已经懒得去生气了,人生苦短,去日苦多,何必时时感伤抱怨,抓住童年的小尾巴,穿越,真好!

汪先生已经被小世子玩得如同文玩核桃,圆润光泽却又坚硬刚强,他早就误出人生真谪,什么样的学生就能培养出什么样的师父,这是不变真理。

崔小眠觉得邱峦很幸福,有一个爹和一堆妈,还有个好玩的老师,听说府里还有两个又美又骚的通房丫头。可邱峦却觉得崔小眠才最幸福,没爹没妈没人管,还有个酷毙的师父,自己还开着个大酒楼,不用伸手要钱,赚的钱自己花。

所以说,这就是人生,两个人生阅历不同的半大孩子凑到一起也是缘份。

崔小眠没想到的是,用过午膳,她的十二岁人生中另一痊有缘份的人就出现了。

“小公子,咱家庄子里来了一位姓苏的公子,说是来找您的,您快回去看看吧。”

姓苏的?

崔小眠生平只认识一家姓苏的,五柳镇的苏家!

五柳镇上只有一位苏公子,浣之哥哥来啦!

崔小眠激动地原地转了几个圈儿。

“李妈妈,我的头发乱吗?”

“不乱。”

“白菜,我的脸上脏吗?”

“不脏。”

“那我穿上裙子会好看吗?”

“唔......别!”

这也太伤自尊了,不过崔小眠也顾不上了,她已经撒开脚丫子向着清悦庄跑去了。

两个庄子离得并不远,没有骑马坐轿,崔小眠也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回到庄子里。

“苏公子呢?”

郝氏指指不远处的山坡:“他说在那里等着您。”

崔小眠用袖子抹了把汗,浣之哥哥,我来啦!

一一一

第一九一章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越清山的东麓没有蓝颜花,一朵也没有,但浣之手中却提着一只竹篮,篮中是满满盛开着的蓝颜花。『雅*文*言*情*首*发』

蓝颜的小花并不艳丽,却有着动人的妖娆,魅惑得一如面前少年的颜。

浣之穿着一聋月白的衫子,淡色的衣裳在寒秋中并不突兀,反而托显出静谧空灵,如同一泓清泉自石上缓缓流淌,长眉入鬓,秋水连波,皎洁的面庞清雅高华。

崔小眠一路跑来,满头满脸都是汗,巴掌大的小脸上亮晶晶、红彤彤,似晨露中的果子,从内到外透着甜美。

崔小眠看着浣之,浣之也在看着她,眼波潋滟,似月华微露。

“你是......小眠弟弟?”

面前的小小少年眉目如画,细看与小光头有七八分相像。

“浣之哥哥,我是小眠,也叫妙言啊,只是我不是弟弟。”

远山含黛,霜叶金红,又有微风拂面,崔小眠想要的景致都有了,可惜她今天没有穿着轻纱的衣裳,她伸手解开头上的小抓髻,瀑布般的秀发倾泻而下,发丝被风吹得微微摆动,很多年后,崔小眠每每忆起这场景,她都深信这一刻的自己一定是很有几分诗情画意的。

浣之哥哥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因为崔小眠在他眼中除了看到震惊,也看到了喜悦。

“浣之哥哥,我是女孩子,因为要和师父行走江湖,所以才扮成男的。”

“你是......女子,真的?”

是啊,我是女子,真的不能再真,我们开始早恋吧,再不早恋我就超龄了。

“小眠弟弟,不对,小眠。你......你为何是女子,让......让我如......如何是好。”

隔了好几年,浣之哥哥的结巴还是没好,但他结巴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对于和浣之哥哥重逢的这一幕,崔小眠已经想像过无数次。还在心里排练过好几回。浣之哥哥看到她是女子,一定是这样惊讶的呆住,具体情节可以参考一本养雕的戏本子,里面的女主恢复女装时是在船上,男主当时就是像浣之哥哥这样呆住了,说话也是结巴的,那女主接下来做什么呢,吃糕饼,男主给她带来的,已经压碎了的糕饼。

浣之哥哥没带糕饼。却带来了比糕饼更浪漫的鲜花,哇。我的初峦真是太完美了。

崔小眠伸手就去接浣之手中的花篮,她的手指触到他的,他就像触电一样,.任崔小眠左进攻、右进攻,浣之就是不给她,没办法,她只好伸出双手去和他开抢!o(╯□╰)o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可是浣之哥哥,你干嘛要和我抢花呢?

争抢间,一枝枝蓝颜花从篮中散落。星星点点落在枯黄的草地上,如同摔碎的景泰蓝花瓶,让人心疼。

“浣之哥哥,这花不是送给我的吗?”

“是......是送你的,可......可我不知......不知你是女子啊。”

电光火石间,崔小眠明白了,原来贺远说的都是真的。浣之哥哥喜欢的是男版崔小眠,而不是她崔小美女!

“不对,不是这样的,浣之哥哥你看戏本子会脸红的,你不喜欢男人。你......哇——”

崔小眠张大嘴,号啕大哭。活了两辈子,初恋就遇到这种事,还有没有比她更悲催的女主?

“哇——”

崔小眠的哭相是很有特点的,闭着眼张大嘴,连小舌头都能看得清楚,如果还是想像不出来,就到幼儿园看一眼,大多数小朋友都是这个哭相。

崔小眠的哭声震破苍穹,浣之全都惊呆了。

“小......小眠弟弟,不对,小眠......妹妹,因为你是男......男的,我......我费了......费了好大力气......才让......才让自己......不看女子......喜欢男人,可......可你竟是......女子,怎......怎会如......如此呢?”

世上有一种伤痛叫做相见争如不见。——“哇——”

世上有一种遗憾叫做男女不分。——“哇——”

好在世上还有一种动物叫做师父!

师父来了!

“小畜生,你把小眠怎么了?”

“伯父,小眠弟弟为何变成女子了?”事实证明,浣之果然是只对崔小眠一人结巴。

“滚一边去!”

贺远抱起还在号啕大哭的崔小眠转身离去,只留浣之独立寒秋,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风中传来崔小眠铿锵有力的哭声“哇——”

谁也不知道山坡上那位和王爷有几分相似的美少年是何时离去的,但却都知道小公子是何时止住哭声的。

贺远:“让师父说对了吧,那小流氓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男的。”

崔小眠:“哇——”

贺远:“那个苏浣之也不过尔尔,为师看来并非很好看。”

崔小眠:“哇——”

贺远:“玲伊来了。”

崔小眠:“让她滚!”

沈玲伊当然没来,这孩子又不是她生的,就让贺远自己去哄吧。

浣之离开的第三天,贺远便带着崔小眠回到京城,离走时,崔小眠看着不远处那片山坡,知道她的早恋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小眠子,你为何这么匆忙就走了,那我也回去吧,回京城后我们还能在一起玩吗?”

崔小眠一抬头就看到邱峦少年期盼的小眼神,她的心里一凛,邱峦不会也是喜欢男人的吧。

“邱峦同学,我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

“你说。”

“如果忽然有一日,我变成女子,你还会当我是好朋友吗?”

“天,小眠子,你如果变成女的那就太好了,我立马让父王去求皇上指婚,免得六皇兄嫌我们差了辈份不答允。”

你这孩子回答得这么痛快利索,你该不会早就计划好了吧。

无论如何,崔小眠受伤的小心灵总算得到一丝慰寄,她踮起脚尖拍拍邱峦少年的肩膀:“没关系,你不用操心,根本就没有那么一天,再说你也不是我的菜。”

事实证明,十二岁那年的秋末,崔小眠蓝颜花般的初恋遭遇令她养成了一个习惯,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每当看到如花般的少年,她都会下意识地想:“他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呢?”

这个习惯伴随她很久,直到她再次遇到苏浣之,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回到京城后很快便是腊月了,每年这个时候,前朝和后宫都有很多事要处理,闲散月余的贺王爷又有了新的差事,同四皇子鲁亲王一起去苏南督办放赈。

这已是今年第二次放赈了,苏南水灾致使数万灾民失去家园,临近岁末,朝廷再派两位亲王亲自督办放赈之事。

贺远走时是腊月初二,估摸着要到小年之前才能回来,同行的四皇子早就见过崔小眠,贺远原想带上她一起去,“失恋”的孩子需要散心,可崔小眠却不肯,快要过年了,府里和铺子里都有一堆事,让别人看着她不放心,尤其是王府里还有那么多偷油的偷耗子。

眼前的崔小眠一副小小管家婆的模样,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不像是失恋的,看来这事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孩子没用几天就放下了,贺远老怀安慰。

其实内什么,崔小眠也挺佩服自己的,这次事件她除了长了点毛病以外,似乎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哭了一场也就过去了。

不过她想着还是要纪念一下,毕竟这是她两生两世头一回恋爱,不论这叫暗恋单恋还是错恋,都是恋爱!崔姑娘恋爱一次不容易,就算瞬间气泡破裂,也要有个痕迹留下来。

于是崔小眠用庄子里采摘的山楂泡了一坛子山楂酒,她是第一次做山渣酒,李妈妈最擅长用山里的果子泡酒,整个泡酒过程都是李妈妈指挥的,崔小眠原本只想做一坛纪念自己有疾而终的早恋,可是越做越有兴趣,她足足泡了十坛酒!

看着那一坛坛的失恋酒,贺远觉得自己很幸福,崔小眠失恋就泡酒的习惯很好,虽然这种酸酸甜甜的酒他并不是很爱喝。

“小眠啊,为师很多年没有喝过你煮的腊八粥了,可惜今年要出外办差,你提前给为师煮上一锅吧。”

这个要求并不过份,崔小眠转身便下了厨房。五夷没有腊八粥的习俗,但崔小眠每年都会煮上一锅。五夷的配料凑不上几样,但是煮出来也很好喝,阿桑他们都喜欢。

快一年没有见过他们了,玉竹、阿桑,当然还有亲爱的花药姐,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煮腊八粥呢。

贺远问这话时已经过了晚膳时间,厨房里的的灶堂都已经冷了。当师父的明天一早就要赶路,也没啥要求,就是想喝一碗腊八粥,当徒弟的偶尔尽尽孝道也是应该。

崔小眠一边淘米一边哼着歌,一回头贺远撸起袖子正在生火。

“师父,大晚上给你煮宵夜有赏钱吗?”

“有。”

一一一

第一九二章 倾心楼

内什么,写完这章十三就出神光了,订了十三所有书的亲们,就可以领取大神之光了.

喵的,我都写了这么多了.

一一一

直到深夜 ,腊八粥才煮好。『雅*文*言*情*首*发』崔小眠盛了一碗端给贺远,贺远尝了一口,微笑道:“比福寿粥好喝。”

那一年的福寿粥是崔小眠搞出的闹剧,也赢来了“香粥状元”的金匾。福寿粥被桃花城奉若琼浆,可贺远却不觉好喝,他更喜欢崔小眠做的这碗腊八粥。

“师父也给你请了一位西席,过两日便来上任,你虽不想去国子监,但也不能长期休学,传出去以为为师不会管教徒弟。”

贺远给她请了老师?

“我有你这个师父了,不用再让别人教,他也不会教育我。”

这话说得贺远很受用,崔小眠这种问题孩子,如若不是遇到他这个严师,早就变成街上的小流氓小骗子了,不对,他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小流氓小骗子了。

“为师见你在庄子里时每次去上课回来都挺高兴,说明你还是很好学向上,为师很欣慰。”

可怜天下师父心,只是你看错了。

“那位汪先生顶多算是幼儿园阿舅,男版乳娘,带孩子的,你又不如嘉南王那么有钱,还是省省吧。”

说得贺远心里挺不舒服的,本王还没有沦落到养不起你的地步吧,不过崔小眠自己也在赚钱。

“胡闹,新来的夫子姓何,为师不在时,你要听夫子教导,不能淘气。”

“我是聋的,听不到!”

这件事上贺远倒是忘了,夫子不是自己人,崔小眠耳朵有病的事不能让他知晓。又不能要求夫子必须像下人们一样,每句话都要面对面。这事委实难办,贺远的智商捉襟见拙,罢罢罢。好在本王出门在外,这些事全当不知。至于之后是董夫子治服崔小眠,还是崔小眠赶跑董夫子,本王只需知道结果便好。

崔小眠看出贺远的卑劣心思,学他的样子冷哼一声,本巫女一向尊师重道,你不算。

崔小眠去庄子时带着香芋,从庄子回来时身边多了李妈妈,但香芋却不在了。崔小眠把她最心爱的丫头留在了嘉南王的庄子里。

只是香芋是崔绛春的陪嫁丫头,调岗可以。『雅*文*言*情*首*发』送人或转卖那就说不过去了,崔小眠需要给崔绛春一个说法。

贺远走了,崔小眠便去了文绣园。这文绣园也不是头一回去了,贺远早前已经说过:小公子年龄尚幼,在府内不必拘泥。话说这还是上次传言小公子睡了香芋后。贺远说的呢。

崔绛春穿着件淡紫色的小夹袄,脸上的胭脂也是偏紫的,衬得小脸更白。

崔小眠对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涂脂抹粉感觉挺别扭的,总觉那些胭脂有些多余,尤其是显老。

“徒儿来给师母请罪。”

“小眠啊,你何罪之有?”

“嘉南王同世子对徒儿照顾有加,嘉南王的如夫人对香芋甚是喜爱。徒儿便自作主张,将香芋送了给她,那位如夫人虽是妾室,却也算是师父的长辈,倒也不算是委屈了香芋。”

话外音:我睡了你的丫头,转手又把她送给别人了。还是送给长辈,你能怎么滴。

崔绛春还能怎么滴,人已经送出去了,总不能打着预备贺王妃的旗号到嘉南王府要人吧,听崔蓉蓉说。崔小眠和嘉南王世子好得穿一条裤子,说是送给嘉南王的小妾不过是个借口,十有**就是让给那位世子了,这群纨绔子弟向来如此,哥俩好到丫头也能共用。

只是崔小眠如果不是长着这张脸,崔绛春也只是生气而已,但崔小眠长着这张脸,她就不但生气更要疑神疑鬼了。

“小眠,王爷疼你,府里的丫头不论是谁的人,你想要谁就要谁,自己不稀罕了就又送人,你师父万事都允你,我这做师母的就是不依也无可奈何,这事就算了,但以后我这文绣园的人,你哪个都不许再动,你轻贱她们就是轻贱我这个师母,也便是要了我的性命。”

崔小眠吐吐舌头,妈蛋,蔫萝卜果然真厉害,这话外音说是,你这是打了我的脸,还没正式圆房就让小辈打脸,我索性上吊抹脖子,不信你就试试。

崔小眠被崔绛春骂了一通,美颠颠地从文绣园出来,香芋丫头,你这条小命爷是给你保住了,你可别忘了爷,有空时爷就去看你,等着爷啊。

崔绛春和崔蓉蓉本事再大,胳膊再长,也不过就是在贺王爷手下的一亩三分地,嘉南王的地盘可不是她们能踩上一脚的,崔小眠给香芋找了这么个落脚之所,觉得自己真是聪慧可人。

没走多远,是一片太湖石均成的假山,崔小眠玩心大起,想去里面转转,可刚刚走过去,就看到崔蓉蓉正同一个人说些什么,那人大半个身子掩在太湖石后面,只能看到穿着件黑色衣裳。

这颜色应是男人穿着,府里的太监穿酱色,小厮穿灰,只有亲王卫队的人才穿黑袍子,亲王卫队是贺远的保镖,一向是他自己直接管理,莫非崔蓉蓉的手竟能伸进亲王卫队了吗?

崔小眠个子小,悄悄躲在一株丁香树后,看到崔蓉蓉道:“清心楼的底细你可知晓?”

那人说的什么崔小眠看不到。

却见崔蓉蓉秀眉微皱,道:“趁着王爷不在,你想法子探探,或许有人知晓。”

然后便见太湖石后黑影一闪,那人显是离开了,崔蓉蓉也向四周看看,转身离去。

崔小眠还是头一次听到清心楼的名字,下午到了铺子里,她随便一问,没想到上到大厨下到小二,就连大牛和小丫也都知道,原来并非是叫“清心楼”,而是“倾心楼”。

敢情这是眼下京城里最大的青楼!

难怪崔小眠不知道,她去了庄子两个月,而这倾心楼也才开了两个月。

崔蓉蓉一个大姑娘,没事打听倾心楼做什么,而且还是向亲王卫队的人打听。贺远去过倾心楼?

这也不算大事,男人但凡腰包里有点钱,就会想着去这些地方乐呵乐呵,更何况是这群皇子皇孙。贺远有洁癖,连带着对女人也挑剔,他不嫖,但却爱喝花酒,崔小眠喝花酒也是跟他学的。

这年头,但凡是做正室的,没有几个为了自家男人逛窑子真心生气的,只要别把窑姐儿往家里带,那就全装不知道。崔蓉蓉也只是预备小妾的身份,犯得上为这事担忧吗?

既然是这么出名的地方,身为正在成长中的京城恶少,当然要去逛一逛,更何况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好基友。

“邱峦同学,倾心楼你听说过吗?”

“本世子一回京就听说了,正想偷偷去逛逛。”

“咦,你这样根正苗红的花花公子,难道还要偷偷去?”

“父王有令,在我还没有诞下男丁之前,不许我去烟花之地,避免染上花柳,影响生育。”

噗,好一个有远见有见地的好爹滴。

“只是喝顿花酒是不会生花柳的,我常去,你看我还不是挺健康的。”

“小眠子,你才十二岁就去花酒了,真是厉害,本世子去年才是第一次去。”

崔小眠骄傲地一扬头:“五岁时师父就带我去喝花酒,八岁时就找小姑娘陪我了。”

邱峦对偶像越发佩服,投胎真是技术活儿,下次投胎一定要找像六皇兄这样的爹。

两个人一拍即合,邱峦又介绍了两位京城恶少给她,一个是鲁王之子邱峰,另一个则是高相国的孙子高雪涛。

这两人也都是十四五岁年纪,同样的眉清目秀活力四射,也同样都在休学中。

四个少年来到倾心楼,点了姑娘,要了酒菜,便开始聊天,说的都是念书的烦心事。

邱峰:“听说四皇兄到国子监考察时,发现休学的人数越来越多,便准备开办茁学处,专门针对我等正在休学之人,折子已经递上去了,只等皇上批准便要实施了。”

高雪涛:“这等办学之事,只要岳王(四皇子)上奏,皇上没有不准的,这可如何是好,到时祖父也保不了我了。”

邱峦:“要不我装疯吧,到太后面前打滚?”

崔小眠:“老纸还小,老纸不要去上学。”

但凡懂事的都知道,办休学的孩子十个有八个不是真的有病,休学不过是逃学的一个借口而已,这茁学处,故名思意,就是让他们由身至心茁壮成长的地方,也就是差等生集中营!

崔小眠记得四皇子伯伯温文而雅,像个好人来着,一个好人怎么能想出这样奇葩的点子,皇上这一家人果然个个奇葩,从爹到儿子,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要不我们买通皇上身边的张德海,把那折子偷偷换了?”

“张德海?说起来他可能比我爹还要有钱,怎么买通?不过那倒茶的小宫女倒还能行,趁着上茶的时候不小心把折子透湿,皇上也就不能看了。”

“馊主意,御前失礼已是有罪,毁坏折子更是大事,那宫女有几个脑袋,敢为你这样做?”

“干脆我们假扮太监,进宫偷了折子?”

“太监每月都要验身,防止有人净得不干净,万一洽好遇到检查怎么办?”

“那就假扮宫女。”

“切,我等这般貌美,扮成宫女被皇上看中,推倒临幸不就露馅了。”

唉,真是烦死人了。

一一一

第一九三章 还是倾心楼

三位少年已经很郁闷,可崔小眠比他们更郁闷,上一世她苦苦煎熬十几年才混到大学毕业,如今竟然又要背起书包去做小学生,而且还是差等生集中营,现代人穿四书五经够悲催,更何况她还是个身残志不坚的妙龄小少女。『雅*文*言*情*首*发』

唉!

四个如花的少年,声声长叹,长一声短一声,诠释着美丽与哀愁,这个世界对他们真是不公,过不多久,他们就要被关进集中营,一起被关起的还有他们美丽的青春。

如此一来,他们有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之感。

“今朝有酒今朝醉,来,趁着我们还没被收监,先痛饮一场!”

......收监-_-|||

这时,珠帘一卷,姑娘们来了。

话说这倾心楼,还真是让人一见倾心。除了装修得美沦美奂,还充满异域风情,刚才这里的龟奴茶壶哥已经说了,还能跳艳舞,不知是不是会脱衣裳的那种,崔小眠表示很有兴趣。

龟奴茶壶哥带来的八位姑娘,个个生得珠圆玉润,不对,是膀大腰圆,因为刚才四位公子说了,他们都喜欢胖一点的,因为一般来说,肉多的女人的胸都会很大,他们还小,还想吃奶。

这八位姑娘一坐下,就挤得满满当当,用她们硕大的胸膛、宽厚的肩膀包裹着公子们的小身板。

崔小眠的目光要越过两座肉山才能看到邱峦的嘴,只见邱峦被四只大咪咪挤在中间,快要哭出来了。

“小眠子,你去找茶壶哥问问,咱能换人不?”

崔小眠使出吃奶的劲儿,才从一个胖妞的肥腿下面钻出来,这时她才看到,可怜的高雪涛被一个比他大两倍的胖身子压在下面,正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音是脑补的)。

“你们等着。小弟找人来救你们!”

崔小眠怀着见意勇为的心,跑出去找茶壶哥,可是走廊里只有两个一问三不知的小丫头,说来也怪。别的青楼都是老鸨子带着姑娘们迎来送往,可这倾心楼却只见龟奴不见老鸨。

走廊尽头有一间小屋,不像是用来招待客人的,说不定茶壶哥正在里面偷懒。

崔小眠正想敲门,就见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人看到崔小眠愣了一下,崔小眠看到他,更是大吃一惊。

一两银!

上次在紫房镇官驿他也曾出现,但是当时情况紧急,崔小眠也没有顾上与他叙旧。没想到竟在此地遇到他。

“一两......”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两银已经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到隔壁的房间。这里布置甚是香艳,显然是用来招待客人的。『雅*文*言*情*首*发』

“小眠子,你怎么在这里,是和你师父一起来的吗?”

“不是。我和朋友来这里喝花酒。”

一两银的神色一松,显然他最头疼的人还是贺远,一个人能让另一个人如此头疼,也真是本事。贺远那厮就是有这本事。

“一两银大叔,你也是来这里找姑娘的?”

像一两银这样的杀手无间道,按理说不会来做这种容易暴露身份的事,万一喝多了嘴上不把门那多不好。

“不是。我来找朋友。”

杀手也有朋友?

崔小眠忽然想起崔蓉蓉说的话,莫非这倾心楼真是有些背景。

“大叔,这倾心楼的老板是谁,你认识吗?”

一两银的俊脸就像是被蒙上云彩的月亮,不动声色:“不认识。”

切,说谎。

崔小眠已经确定。这里的老板不但一两银认识,贺远也认识。

贺远一定是常来这里,以致于崔蓉蓉都吃醋了,不对,轮不到她吃醋。应是崔绛春吃醋了才对。

也就是说在她住在庄子里的两个月里,偶尔回到京城的贺远就是整日泡在倾心楼。

可是崔小眠能想到的贺远和一两银全都认识的人只有一个,三皇子邱岱迥。

崔小眠:“莫非这里是白银梅花堂的一个堂口?”

一两银万般无奈,在妓|院里遇到叫自己大叔的小孩已经很无奈,遇到聪明的小孩更无奈。

“既然知道了,那你还不快快消失?”

“为毛要消失,我师父都能来,我为何不能?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们还敢把我灭口,本公子是和吴王世子、嘉南王世子、高相国的孙儿一起来的,有本事就全都灭口,看看明天一早会不会有御林军把这里包围了。”

一两银抚额:“那你有何要求?”

崔小眠想了想,郑重道:“我要八个你们这里最美的姑娘,要咪咪大却还不胖的那种。对了,以后我再来都是你请。”

一两银:“......”

四位京城恶少在八位美艳无双的头牌花姑娘的莺声艳语中,喝着花酒,看着艳舞,这艳舞没有脱衣裳,但却很**。

几位来自异域的舞娘身穿薄如蝉翼的舞衣,袒胸露背,在缓慢**的乐声中扭动着纤细的腰肢......

四位小骚年耳红心跳,全都张大了嘴。

总之,倾心楼的舞娘真是太太太不要脸了。

四个人强忍着耍流氓的冲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倾心楼。

“我要从倾心楼买个舞娘每天给我跳舞。”

“我要把倾心楼所有的舞娘都买下来,围成一圈给我跳舞。”

“我要把倾心楼买下来。”

他们当然只是说说,钱袋是由老子掌管,他们还只是伸手要钱的小孩子,更何况好玩的事每天都有,第二天一觉醒来,他们就忘了昨晚吹出的牛皮。

董夫子四十开外,是那种放到人堆里看不到的人,这让崔小眠很不满意,即使不是美青年,好歹也要给她找个美中年来做老师啊,话说这样的老师真的不能激起她学习的兴趣。

第一回合:

“夫子,早安。”

“昨天的书都背了吗?”

“昨天我在铺子里忙到很晚,没有时间背书。”

“士农工商,读书入仕才是正途,经商之事不是汝等可做之事。”

“我师父只会吃喝玩乐,请夫子的钱都是我开铺子赚回来的。”没告诉你是偷来的算是便宜你了。

这话果然犀利,董夫子是被犀利到了,愣了半晌没有说话。

你牛逼个啥,你拿的银子都是经商来的,看不起商人,我呸!

崔小眠vs董夫子——崔小眠胜。

第二回合:

“夫子,听闻您昨日晚膳时吃出一条蜈蚣,您可怕?”

“非也,为师幼年家贫,常捉蜈蚣下饭,昨日那蜈蚣甚是肥美,甚好。”

“夫子喜欢,那我今日便请您继续吃蜈蚣饭。”

“好。”

这个夫子是什么变的?大公鸡?

崔小眠vs董夫子——董夫子胜。

第三回合尚未开始,崔小眠在倾心楼摆下花酒,邀请三位损友一起商议,话说来这里有人出钱,比在自家铺子更划算。

她能想像出一两银看到帐单后是如何哭笑不得,但是这种优待一定要抓紧时间使用,否则过期作废。

“我家里的夫子看上去很是凶猛,你们有何高招,放蜈蚣放虫子就免了,他吃那个有瘾。”

“这有何难,趁他沐浴时带领八个丫头九个小厮一起进去,让他再也没脸见人。”——无赖!

“把贺王妃的红肚兜挂在他床头,你跳进去威逼要协。”——无耻!

“偷偷放值钱的东西在他床下,然后再大张旗鼓抓贼。”

“打听到他家地址,绑了他儿子再捆了他女儿,让他趴在地上学狗叫。”

真是人多力量大,朋友多了好办事,艳舞还没开始,崔小眠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去挨个试一试。

邱峦去趟茅厕,回来时神秘兮兮:“你们猜隔壁那屋里是谁?”

“谁啊,该不会是我们的爹吧?”

“是李尚书、张相国,还有杨待郎。”

“切,刚才我在这里看到方司马和朱尚书。”

“难怪我们如此受冷落,若非小眠子和这里的龟奴攀上交情,连个漂亮姑娘都不给我们,原来是来这里的人都是大有来头,我们虽是世子,可却没有官职。”

“对啊,我听说有一天龙凤茶楼的牌子掉下来,砸死了三个世子。”

亲王、郡王、爵爷、候爷那么多,生下来的长子都是世子,所以世子多了不值钱。

世子都不值钱,更何况崔小眠还是比世子低的公子,这就相当于王爷里小老婆生的那些儿子,唉,更不值钱。

可是白银梅花堂在京城大张旗鼓开间这么大的青楼做什么,肯定不会是为了给高官王公们解压那么简单。

接拢?不对,三皇子堂堂亲王,没必要用妓|院拉扰朝臣。

行贿?更加不会,涉及到的官员太多,行贿也不会满朝文武。

崔小眠决定到贺远的书房里找几本书看看,那些治国良策、兵书阵法都是皇子们的必修读物,贺远虽然不学无术,可也偶尔会拿出来看看。

一一一

感谢℡卿心、盛世如莲、zoeyhl、浣花烟尘沙、¢放飞梦想¢、amiliakj同学的粉红票。

感谢故蕾西边 、¢放飞梦想¢同学的打赏。

感谢夜黎丽同学的评价票,话说这玩意儿挺贵的,下次换成打赏吧o(n_n)o哈哈~

第一九四章 不要脸的书签(一更)

亲们,咱家小萌妻今日登上首页大封推,同时十三的大神之光正式开启,订阅十三所有书的亲们,记得一定要去领神光啊。『雅*文*言*情*首*发』点击书名旁的“姚十三蝶”旁的小红旗就能进入了,有点罗嗦,你们都能听懂的,是吧?

今日三更,正在拼命码字中~~

一一一

崔小眠是个好学的孩子,晚上她回到王府,便溜进书房,开始翻书。贺远的书房除了他自己,就是崔小眠和阿木有钥匙,平日里都是阿木负责打扫,如今阿木跟着贺远去了苏南,这里就交给崔小眠了,不过贺远走了几日,她也是第一次进来。几日没人打扫,高高的书架上已有一层薄尘。

崔小眠翻了几本书,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果然是不能单靠读书。好不容易来次书房,她决定多待上一会儿,贺远让人给她在书房里安置了一张小书案,里面放着蜜饯、果仁,还有她爱吃的糖。

她拿了块桃片叼在嘴里,继续在屋里乱翻书,整本《三十六策》从头翻到尾,她也没有找到对应的计谋,扔到一旁,再换一本。

崔小眠最终也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但却找到了一张书笺,贺远这么没品味的人竟然还用书笺?

可是这书笺也太流氓了吧,上面画着一个长发女子正在洗澡,坐在浴盆里,丰乳肥臀,腿翘得高高的,你说贺远有多下贱,挺正经的一本书里竟然藏着张这样的书笺,他究竟是看书还是看流氓画啊。

不对,不对,太不对了,这幅画好熟悉,这不是......?贺远你这个杂碎!

他说他喝罪了,根本没看清楚,全是骗人的。他不但看清楚了,还画出来!

崔小眠一腔鼻血直冲脑门,正想把那张书笺撕掉,转念一想。不能这么撕了,这是证据,到时把这个扔到贺远脸上,看他还能如何申辩,连师父的架子也不能摆了,就这样威胁他:“你马上就和崔绛春提前圆房,生米煮成熟饭,三年抱俩,否则我就把这张流氓画公布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堂堂王爷偷看女徒弟洗澡。做下不伦之事!”

这是证据,威胁用的证据!

崔小眠又看看那张流氓画,忽然全都明白了。

邱岱迥开设那家倾心楼,就是为了搜罗高官们的各种情报和**,酒桌上、妓|院里。人的防备心理也就更差些,那些姑娘们说不定都是白银梅花堂的密探,难怪会冷落他们这些世子、公子,一群小鬼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只要抓住高官们的把柄,就能为他邱岱迥所用,.

邱岱迥果然处心积虑。狼子野心。与他相比,贺远太过玩世不恭,他压根儿就没把夺嫡放在首要位置。即便他的皇帝爹偏心要底,不顾群臣反对,执意把皇位传给他,可是满朝文武大多是邱岱迥的人。这个皇位他也坐不久,到时邱岱迥兵临城下,演一出燕王扫北、逼宫退位的千秋大戏!

崔小眠愣愣地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

那天晚上,她在书房里坐到半夜。她开始想念贺远,盼着他快些回来,告诉他倾心楼的秘密。

次日,崔小眠顶着两个熊猫眼出现在铺子里。

“小掌柜,这是五色蒸饺,小丫姑娘按您的法子讲给在下听,在下照着做的,您看看还需如何改进。”

五色水晶蒸饺是崔小眠的私房菜,她的白案功夫比不上宋知秋,因而这五色蒸饺也就没让人写在菜谱上。

崔小眠看一眼,见这蒸饺个个玲珑可爱,单看卖相就不亚于她的手艺,显然是小丫精心指导了的。

味道上更是不用品尝也能知道肯定美味,这道面点最重要的就是卖相,至于内馅反而次之。

“很好,已经青出于蓝,这个也并不费功夫,就写到菜谱上吧,取个吉利的名字,就叫五色花开水晶蒸饺吧。”

水晶蒸饺的奥秘在于菱角粉,大成的厨子鲜少使用菱角粉,那东西大多只用来给女人美容之用,并非昂贵的物事。

看到宋知秋兴高采烈地出去,崔小眠让人叫了小丫过来。

崔小眠是个厨子,却并非科班出身,她的拿手菜全部来自母亲的传授,还有就是她闲来无事自己捣腾的。和所有代代相传的厨子一样,她对自己的菜守得很严,比如她做卤味的配料都是关上门自己配的,她离开桃花城后,铺子里卖的卤味靠的也是她留下的一锅老汤卤,至于这汤卤是怎么调的,那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

水晶蒸饺只是普通面点,也并没有太高深的学问,当初她也没有瞒着小丫,可是人在某一个时间里都是有些神经质的,而崔小眠正处于这一时期。

昨天夜里她猛然悟出倾心楼的秘密,忽然觉得四面楚歌,毫无安全感,连带着对小丫也多了几分责怪。

小丫来的时候正撞上满脸喜色的宋知秋。

“小丫姑娘,小掌柜看了我做的水晶蒸饺,夸我做得好,还取了新名字,让登上菜谱呢。”

“真的啊,太好了,宋大哥,这道点心又好看又好吃,我们今天就做上一些给客人们免费品尝,以后一定会有很人点这个的。”

“嗯嗯,我这就去准备。”

看着宋知秋兴冲冲地离开,小丫也高兴地一甩辫子,跑进崔小眠的“办公室”。

崔小眠正站在窗前,刚才的一幕她全都看到了,别人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她能看到。她暗暗怪自己是个神经病,明明是宋知秋和小丫都是为了铺子好,可她却疑神疑鬼。

“小掌柜,您找我啊。”小丫跑得匆忙,脑门上都是汗。当年崔小眠“捡到”他们兄妹时,小丫面黄肌瘦,一脸菜色,如今也出落得眉清目秀,水灵灵的。

“小丫姐,你今年几岁?”

“小掌柜你记性真不好,我比你大五岁,我哥十九,我十七啦。”

一转眼小丫都十七了,古代女子早嫁,大多姑娘十七岁都已经嫁人了,况且大成还有法规,女子超过二十岁未嫁,每年要多掏一份罚银,崔蓉蓉和沈玲伊出身官宦人家,可免交罚银,但小丫再过三年就要挨罚了。

大牛和小丫虽然不是崔小眠买来的,但崔小眠觉得她有责任给他们操办终身大事。

神经期过去,红娘病发作,总之,崔姑娘从昨天到现在就一直不太正常。

“小丫啊,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我给你做媒。”

小丫的脸蛋腾的一下红了,小掌柜人小鬼大,怎么说出这样的话,这太让人难为情了。

好在这姑娘机灵,马上就找到借口了:“我哥还没娶媳妇呢,小掌柜想做媒那就给我哥张罗门亲事吧,哪有哥还没娶妹子先嫁的道理。”

崔小眠点点头,说的也是,傻大牛为人憨厚,虽说吃得多些,可干活也多,当年小小年纪就打短工养活妹子,如今到了京城,兄妹俩每个月有二两银子的工钱,他全都交给妹子,自己一个子也舍不得花。

“小掌柜,我给我哥存了二十两银子,我打听过了,京城的普通人家过彩礼要二十两,我们也没有亲戚,摆上两三桌酒席招待娘家人就够了,到时就在咱铺子里,您不是说过员工只收成本价吗,我们好好干,年底拿了奖金也就足够了。”

小丫掰着手指头算计着,显然这件事她已经计划了很久了。

崔小眠笑眯眯地看着她,有兄弟姐妹的人真幸福,妩儿有贺远疼爱,大牛也有小丫记挂着,唉,好在她还有肥仔。

“小丫,没关系,到时钱不够我给你们添上,给你哥娶了媳妇,就给你对门亲事,你如果有了合心意的人,就告诉我。”

“小掌柜,你又说些不正经的话了,我不理你了,外面还有好多活儿呢。”

这姑娘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转身就跑出去,大辫子一甩一甩的,好玩极了。

崔小眠的心情大好,昨夜到现在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全都散去,虽然有些鬼气森森的人,可是这世界还是这般美好,大牛要娶媳妇,小丫也要嫁人了,太多的喜事太开心了。

在铺子里用了午饭,眼瞅着没什么事,可崔小眠不想回王府,府里还有个董夫子正在等着她背书呢,昨天只顾着倾心楼的事,对董夫子的作战还没有开始实施呢。

既然不想回铺子,那就索性趁着贺远不在到帝师府附近转一转,说不定能看到爹和娘出门呢。

她牵着肥仔,遛遛达达地出了铺子,拦了一辆拉脚的马车,送她来到城北的帝师府附近。

城北的高门大户并不多,帝师府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家。远远看去,高高的院墙,黑色的大门,门口那先帝御笔书写的“诗书传家”大牌匾是崔家的骄傲。

崔小眠在帝师府只住了半年,年龄又小,也只在后宅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转悠,偶尔才被乳娘抱着到祖母房里,祖母是个慈祥的老太太,看得出她是很疼小儿子的,但是孙子孙女太多了,她又不能厚此薄彼,只能一视同仁,每每乳娘抱着姐儿过来,祖母都会塞些好东西给她。

崔小眠等了好半天,那扇大门也没有打开过,她遗憾地准备转身走,却看到不远处的胡同里几个人正在打架。

这打架的动静一定不小,只是她听不到。

一一一

第一九五章 鱼籽(二更)

打架的是几个半大小子,不对,严格说来是三个半大小子围打一个小男孩。『雅*文*言*情*首*发』

那小男孩顶多十岁左右,梳着和崔小眠一样的小抓髻,那张小脸长得......矮油,崔小眠忽然发现自己是个正太控,这小正太长得太好看了有木有!

虽然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可一点儿也不影响这孩子的好看,只是让人感到更怜惜。

晴天红日,朗朗乾坤,几个大孩子欺负一个小孩,你家大人知道吗?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崔小眠站在胡同口,果断大吼一声,当年金毛狮王的拿手绝技狮子吼也不过如此。

正在欺负美正太的几个小流氓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才高八斗貌似潘安号称一朵梨花压海棠”的小侠士站在那里。

偏偏这几个下做坯子有眼不识泰山,看到崔小侠非但没有顶礼膜拜,甚至还大声调笑:“爷们以为是谁在那里作死的喊呢,却原来也是个雏儿,来来,抓过来一起收拾。”

不作死就不会死,本小侠行走江湖,人送绰号玉面小飞龙的崔小眠是也你都不认识!

袍子往腰里一塞,扎起马步,挺起胸膛,呼呼呼就是三招,第一式“朝天踏地”;第二式“排山运掌”;第三式“黑虎伸腰”。这几招当真是虎虎生风,不怒自威,小子们,你们服不服?!

四个小子面面相觑,崔小眠在他们眼中看到了红果果的恐惧,怎么样,果然怕了!再不怕姐就来第四招“咬你没商量”,当然这套罗汉拳姐只学过三招,第四招虽是自创。但从未失手!

崔小眠正想得意洋洋地秀出剪刀手,可是那四人也只是呆愣了一下,便一起朝着她扑了过来!

崔小眠:肥仔,救主!

肥仔:汪——

其实吧。那四个惨绿少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的眼前忽然就涌来一团黑乎乎红漆漆的东西,他们还没来及看清楚,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四个家伙像没头苍蝇一样张牙舞爪,惨叫着乱扑乱窜,崔小眠正想使出她毕生绝学“无敌鸳鸯腿”,无敌鸳鸯腿,夺命双响炮,一踢即中,不死也伤。姐是练家子!

只见方才还被揍得蹲在地上的小正太已经站起来了,他蹒跚地走过来,手里拿着古今中外第一神兵——板砖!

没等崔小眠出腿,小正太的板砖已经拍了上去。

崔小眠:这孩子我喜欢!

肥仔:汪——

小正太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四个坏小子全都拍趴下了,崔小眠一把拉住他:“.此地非久留之处,咱们撤!”

寒风烈烈,黄沙滚滚,两人一狗撒丫子狂奔,约末跑出两三里,这才停下脚步,因为全都跑不动了。

路边有一处卖杏仁露的。现磨现卖,热气腾腾,崔小眠跑得口干舌燥,一拉小正太:“走,我请你喝杏仁露。”

小正太舔舔起皮的嘴唇,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乖乖地跟她坐下,崔小眠要六碗杏仁露,又给肥仔要了一碗清水。

“这位义士,您为何要了六碗?”

听听。这孩子多有礼貌,崔小眠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回被人称做“义士”,这种高大上的称谓,以前只用在反清复明的高人身上。

“咱们一人三碗,这年头赚钱不容易,能节省时就节省,你若不够,喝完再要。”

小正太:“......”

崔小眠正在发育,饭量比成年男人都要大,更别说和十岁小孩对比了。

两碗热乎乎的杏仁露下肚,两人都是长长松了一口气,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多谢义士救命之恩,敢问义士高姓大名。”小正太站起来,九十度大弯腰,像大人一样抱拳拱手,小模样憨态可掬,可爱极了。

崔小眠双拳一抱:“在下姓崔名小眠,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此等锄强扶弱之事,乃我辈习武之人应做之事。”

“崔兄果真是习武之人,小弟最是心慕慷慨悲歌仗剑江湖之士,可惜小弟世代书香,家严不许我弃文从武,这才每每为人所侮也,今日得见崔兄,实乃三生有幸,小弟愚钝,然却四体健全,崔大侠若不弃,可否收我为徒乎”

这番话如果是如董夫子之流说出来,那也没啥,可是偏偏出自小正太之口,嫩嫩的童声满嘴之乎者也,萌得崔小眠心窝子都抽搐得痉孪了。

“内什么,我的武功不行啦,你若是学做菜我倒还能教给你。”堂堂崔大侠也有脸红的时候,矮油,这孩子真是有眼光,慧眼识英雄。

“崔大侠莫要过谦,单凭您那招乱花渐欲迷人眼,足可称霸武林,笑傲江湖。”

这孩子一定是读书人,胡椒粉加辣椒面原来也能如此诗意,“乱花渐欲迷人眼”,真是太贴切了。

“你若只想学这一招,本大侠倒是可以教给你,只是用料考究,价格昂贵。”昔日叶孤城天外飞仙旷古烁今,今日她崔小眠以这招乱花渐欲迷人眼风流千古。

“小弟虽非大富之家,却也薄有家产,崔大侠稍等片刻,小弟去把毕生积蓄全都取来。”

小正太起身就要走,崔小眠忽然间明白了,一把抓住他:“你的毕生积蓄可是存在小猪扑满之中?”

“是啊,大侠真乃神人也。”

噗,前有柳如月,后有......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弟不才,与大侠五百年前是一家,小弟姓崔,小字子鱼。”

“子鱼?鱼籽?”

“非也,小弟之名取自庄子秋水篇,子非鱼焉知鱼知乐。家严以此为小弟取名,是以希望小弟一生康乐之意。”

原来如此,这孩子的爹看来也是个读书人,对了,他说他姓崔?

“小兄弟。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小弟家宅就在方才我们来的地方。“

“你这个崔是崔帝师的崔?”

“崔帝师正是小弟祖父。”

天,难怪这孩子看着这么顺眼,原来是自家亲戚。

“这可真巧。我师父和你家沾亲,请问崔贤弟是崔府哪房子弟?”

崔子鱼垂手而立,被揍得五色斑斓的小脸蛋上透着清华之气:“在下为家祖嫡出第五房孙儿。”

噗!

崔小眠一口杏仁露含在嘴里,一下子呛住了。

咳咳咳,嫡出第五房,那不是自己的爹吗?

她都快要忘了她还有个小弟弟,记忆中他不是长得这个样子啊,阿娘抱着给她看过的,皱巴巴的一张脸,好丑好丑。

子鱼。嗯,还是鱼籽更有爱。

“内什么,谁这么大胆,敢在家门口欺负你?”堂堂崔府嫡少爷,竟在家门口被人围殴。那四个混蛋胆子也太大了。

“唉,家门不幸,不提也罢。”鱼籽有些黯然,崔小眠暗暗点赞,鱼籽年方十岁,却已有了世家子弟的教养与风仪,再过个七八年。不知要迷死多少大家闺秀。

“让本大侠猜上一猜,欺负你的都是自家兄弟,对否?”鱼籽你再装大人,你也是个小孩,真小孩。

鱼籽果然惊异,但还是很认真地纠正:“崔大侠只说对了不到三成。那四人中仅有一人为我崔氏子孙,其余都是街头无赖。”

崔小眠暗笑,这孩子真是认真,四人中有一个人是姓崔的,那不正好是不到三成吗?

“那本大侠再猜。那位欺侮你的自家人是六房的?”

鱼籽更吃惊了,这位大侠看着如此年轻,竟然能掐会算,不对,他方才说过他的师父和自家沾亲,想来并非全是猜测的。

他又是长揖一礼,对崔小眠道:“ 此乃崔门家事,还请大侠守口如瓶,小弟感激不尽。”

其实崔小眠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想到还真是让她猜对了,鱼籽虽然读书多,但天性淳朴,不过几句便被她套出了事情的根由。

四个少年中为首的一个是崔蓉蓉的弟弟,崔子其。崔蓉蓉给爹娘开了间铺子,她爹却整日泡在赌场上,而她娘本是大户人家出身,哪里做得来铺子里的营生,铺子就是半死不活地开着,一家四口还是靠府里的例银度日,钱不够花就从五房兄嫂那里要。前阵六婶婶七月十五撞鬼大病一场,那铺子就更加没人管了,崔蓉蓉一气之下,便让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兄弟崔子其去铺子里盯着,无奈崔子其自幼与父亲出入赌场,吃喝嫖赌无一不通,却就是不懂做生意,他在铺子里不到一个月,就打伤了客人进了衙门,还是崔家五爷也就是崔小眠的父亲崔寿光花银子将他保出来。

堂堂帝师府竟出了这等事,代老父管家的崔家长房大爷闻知后盛怒,断了崔子其的月例银子,对于世家子弟而言,这就相当于逐出门墙。

崔子其在外面浪荡几日,花光身上的钱就回自家找娘要,他娘不给,他一出门正好看到六房的小堂弟正从外面回来,第一次便轻轻松松从鱼籽身上拿了银子,有了一回就有了二回,鱼籽只有十岁,身上哪有那么多钱,他便让鱼籽回家去偷,鱼籽死也不肯,于是就发生了今日崔子其带着几个混混当街殴打之事。

“他那般欺负你,你为何不同爹娘和大伯说起?”

鱼籽摇头:“祖父年事已高,父母又整日为家姐之事操心,子鱼之事都是小事,万万不能让长辈烦忧。”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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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六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三更)

“我们方才打了他们,你那位堂兄会不会告诉他爹娘,吵得崔府家宅不安呢?”

鱼籽虽然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但就是一个小孩,听崔小眠一说,大惊失色,掉头就走。『雅*文*言*情*首*发』

“你去哪儿?”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回去领罪!”

“ 等等”,崔小眠一把拽住他的小胳膊,就这样回去,那就是个跪祠堂的下场,“你相信我吗?”

鱼籽重又打量崔小眠,见面前这位大侠和他差不多年纪,只比他高出一点点,甚至和他还有几分相像,虽然萍水相逢,却觉得说不出的信任,他也不知道为何会信任一个陌生人,或许是因为刚才救过他吧。

“我信。”好兄弟,姐没白疼你。

“那好,你跟我来。”

崔小眠拦了一架马车,带上鱼籽和肥仔直奔贺王府。

两人一狗回到锦园,李妈妈吓了一跳:“小公子,你怎么一身的土?”

再看旁边的小儿郎,不但身上又脏又破,脸上也全都是伤。

“老奴先去端水,给您和这位小少爷清理一下。”

李妈妈说着就往外走,崔小眠连忙叫住她:“先别忙,李妈妈你打发人去请崔大姑娘。”

李妈妈初来乍到,并不认识崔蓉蓉,当下便打发白菜去请崔蓉蓉。不到片刻,崔蓉蓉就赶了过来,看到蓬头垢面的崔小眠已是吃惊,再看到旁边脸上带伤的鱼籽,更是吓了一跳。

“崔大姑娘,这位小公子你可认识?”

“自是识得,这是奴家的堂弟,也是王妃胞弟。”

“如此说来,这孩子没有说谎,那好,崔大姑娘。本公子这便同你一起送这位崔小舅爷回家,你看可好?”

鱼籽虽是第一次来到贺王府,但从一到大门口便已明白,原来这位大侠所说的师父很可能就是贺王府的人。如今又看到九堂姐。忙问:“堂姐,这是......”

没等崔蓉蓉说话,崔小眠已经抢过话头:“崔小舅爷,这里是贺王府,我是贺亲王的徒儿,论起来,我们确实沾亲,不过我师父说我还小,不用拘礼,因而我也就不当你是长辈了。成不?”

原来救命大侠竟是那位从未见过面的王爷姐夫的徒弟,虽说是很近的亲戚,可又很遥远,事实上别说是姐夫,就连那位做了预备王妃的姐姐。『雅*文*言*情*首*发』也都是传说中的人物,他从未见过。

他有些迟疑地点点头,他压根儿也没想过要做大侠的长辈,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崔小眠松口气,总算不用管自己亲弟弟叫舅舅,都怪贺远,把好好的辈份全都弄乱了。

“师父不在。本公子有责任护送亲家舅爷回府,崔大姑娘,你说呢?”

崔蓉蓉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也隐隐觉得必定和她有些关联,否则崔小眠不会拉着她一起回崔家。

“奴家这便去请王妃,看她如何定夺。”

崔小眠冷冷一笑。你倒不忘时刻拽上崔绛春那个垫背的,崔绛春连自己爹娘都不闻不问,更不会管这个非亲非故的“亲”弟弟。

“不用了,让师父知道一定会怪咱们小题大做,亲家舅爷。你恐怕也不想打扰令姐吧?”

“是,只需劳崔......这位小眠哥哥同堂姐一齐送我回府便可。”

别说是崔子鱼,就是整个五房,崔蓉蓉也不放在眼里,只是如今当着崔小眠,她不敢有所怠慢,忙让人备了马车,一同前往城北的帝师府。

崔小眠又让李妈妈和白菜连同两名小太监带着药材补品在后面的马车跟着。

一路无言,到了帝师府时已是傍晚时分,进了大门,崔蓉蓉引着一行人直奔五房住的院落。崔小眠已经快十年没有回家了,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崔府的规矩,不论男女,嫡出子孙两岁之后便住到最后面老太太的园子里,由乳娘带着,直到七岁开蒙。别说是外面的崔府,就是父母屋里,崔小眠也没有去过。

同其他大户人家相同,崔府嫡出五房分住在府内五处园子,而这五处则是以五谷命名,分别是稻园、黍园、稷园、麦园和菽园。

鱼籽沿路给崔小眠讲解,原来崔氏一族出身农家,直到崔帝师父亲中了状元,这才跻身仕族,而崔帝师亦在三十岁那年高中状元,一门两状元,一时传为佳话。,古时重农轻商,仕农工商,因而崔氏虽是出身农家,却并不低贱,子孙后人也都以农门入仕为荣。而崔帝师更是时刻提醒子孙不忘出身,励志发奋。

五房寿光和妻王氏住在菽园,而崔家其他七房庶出子孙要么已搬出另过,要么如六房那样的则住在崔府后面的几处小院。

菽园并不是很大,园内是一座二层小楼,园内则种着几棵石榴树,还摆着几十盆应季的菊花,如果没有那场指婚,崔小眠便会在七岁之后,回到这座园子里,和父母弟弟一起快乐地生活。

园子里并不安宁,没走多远便有吵闹声传来,崔小眠听不到,崔蓉蓉和鱼籽却是脸色大变,急匆匆向客厅走去。

屋内灯火通明,不但五爷寿光夫妻都在,就连六房一家三口也都在。

崔子其头上缠着布,更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瞪着寿光夫妇,就连很少露面的崔家六爷这时也凶神恶煞地正在讨伐。而六婶婶更是声音高八度,余音绕梁啊!

“五哥五嫂,你们看看你家侄儿的头啊,这都是子鱼打的,他不知打哪儿认识了流氓混混,带着人把子其打成这样,你们说说看,这治病要好多少银子,生了病不能看铺子赚钱又要损失多少银子,你们都是明白人,这笔帐咱们是关在屋里算呢,还是到外头算去?”

崔小眠只是在进屋后才能看到六婶婶说些什么,虽然只听到最后几句。也明白这是用这事来讹钱来了,果然是恶人先告状。

崔蓉蓉的心眼水晶剔透,立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难怪崔小眠要拉她一起来。这事看来是牵连到崔小眠了,她不惧五伯一家,却不想招惹崔小眠。

“娘,您别说了不起”

六婶婶这才惊觉屋内多了几个人,众人一齐看过来,崔子其一眼看到站在鱼籽身边的崔小眠,高喊着:“就是他,这就是子鱼找来的帮手,这小子把我的眼睛差点儿弄瞎了!”

可不是嘛,崔子其的双目又红又肿。直到现在还有泪水流出来,当真是字字血声声泪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崔蓉蓉是个机灵的,朝着兄弟就是一巴掌,“你知道这是谁。这是贺王爷的高徒,小眠公子。”

王氏和六婶婶都是见过崔小眠的,知道“他”虽是徒弟,但王爷却视若己出。六婶婶更是听女儿说起,如今崔小眠管着整个府里内外庶务,她不禁暗骂儿子:这个不肖子,怎么就招惹上这个小爷。

“原来是小公子来了。有失远迎。”

崔小眠没理六婶婶,径自拉着鱼籽向五爷和王氏走了过去:“亲家老爷、亲家太太,小眠今日路经此地,洽遇亲家舅爷被几个人围殴,一时气愤,便救了亲家舅家回到王府。崔大姑娘见了,心疼不已,这才带着我们回来。”

她转过身,冲着六婶婶一家道:“原以为回到崔府便万事大吉,没想到这里更加不安全。本公子既是流氓,不知我师父又是何人?”

那边厢六老爷和六婶婶已经对着崔子其又打又骂:“不懂事的东西,啥不好学学人打架,连自家兄弟都欺负,若不是小公子给你们劝架,你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非了,还快给小公子认错,还有五伯父五伯母和子鱼。”

崔蓉蓉则更是不停地赔着不是,说着好话,拿出帕子给鱼籽擦脸蛋。

崔小眠冷眼旁观,这一家人真是文武全才,说学斗唱样样精通,她又看向爹娘,见二人也只是叹口气频频摇头。

五爷寿光喝止住弟弟和弟媳,道:“小孩子打闹而已,六弟和弟妹不要责打他了,两个孩子都有伤,快快回去歇息去吧。”

崔小眠心里暗叹,难怪自己的爹整日被庶出的六房欺负,当爹的就是标准的书生,谦谦君子,被人欺负到眼前,也不过淡淡几句话。

可惜自己不能守护在爹娘身边,只能看着他们忍气吞声,失去女儿也不敢声张。

崔蓉蓉是个会看脸色的,见崔小眠的脸越发阴沉,忙拉着爹娘兄弟离开了菽园。

这一家子出去,菽园内又恢复了平静。

王氏起身,对着崔小眠翩翩一福:“小公子,今日犬子之事,老身谢过。”

“使不得,使不得”,崔小眠连忙搀起王氏,“小眠承蒙亲家太太关照,受之不尽,今日遇到子鱼,觉得亲近得紧,对了,我不拘俗礼,叫他子鱼,亲家老爷亲家太太不会怪罪吧?”

夫妇二人含笑对视,道:“ 小公子和犬子年纪相仿,自是不用拘泥辈份,那样反而生分了,就叫名字吧。”

崔小眠又让小太监送上带来的药材和补品,李妈妈细细叮嘱了崔府下人如何侍候受伤的子鱼,崔小眠这才告辞,带着李妈妈和白菜等人一起离去。

直到她离开菽园,崔寿光才问王氏:“娘子,你说的可就是他?”

王氏点头:“相公,你可看到他的眼睛?”

“自是看到,何止是眼睛......可惜咱们命中只有一子,唉。”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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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七章 大红衣裳(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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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一一

接下来的日子里,崔小眠的心情就像腊月里的天气,晴空万里。

趁着贺远不在,她每隔几日便差人到崔府探望鱼籽的伤势,鱼籽只是皮外伤,没过几日便无大碍。崔小眠觉得吧,鱼籽哪里都好,就是有些迂腐,假以时日就会和父亲一样,学富五车的谦谦君子当然是好,但如果软弱可欺那就不好了。

她正在琢磨着如何调教弟弟,有人却已经沉不住气了。

沉不住气的是崔绛春。她从崔蓉蓉处得知那日的事,一颗心便悬了起来。她想得远比崔蓉蓉要多,崔小眠为何会对她的“爹娘兄弟”这般亲近?她住在文绣园,崔小眠以往两次给崔府送礼物都是打着王爷的旗号,且一次是让阿木去的,另一次则是在庄子里打发太监去的。这两次之事,都不是崔绛春或崔蓉蓉可以打探到的,因而那些她并不知晓,否则她恐怕早就坐不住了。

没有人能够知道,她是多么不想看到崔小眠,每次崔小眠来见她,她便会做上整夜恶梦,梦中都是真正的崔绛春含着笑看着她,然后慢慢死在她面前。

崔小眠的脸,和那梦中的崔绛春一模一样!

一一一

崔小眠从铺子里回来,看到李妈妈和白菜正在做棉袄,大红织锦的缎子喜气洋洋。

“咦,这是给谁做的啊?”

李妈妈抬头笑眯眯地看着她:“给小公子你做的。你看这颜色多喜人,到时再镶上一圈白狐狸毛,衬得小脸蛋白里透红,过年穿最好看了。”

“可这是红的啊。嘻嘻,我穿红的会不会让人笑我是娘娘腔啊。”

“才不会呢,您才多大的娃儿,整日穿些蓝的灰的,小娃儿要多穿些喜兴的衣裳,这才吉利。”

其实大户人家的少年也常穿些鲜艳服色,只是崔小眠自幼跟着贺远长大,贺远的服色就是蓝黑灰白,.

“李妈妈,给我在袍子内里缝个小口袋。我放宝贝用。”

李妈妈笑得眯上眼睛,小公子最爱藏宝贝,话说她来了之后,发现小公子好几件肚兜上都有小口袋。

“小公子,您还想要什么衣裳。告诉老奴,王府里的活计轻松了,老奴闲来无事就给您多缝几身衣裳。”

崔小眠想了想,道:“李妈妈,明日里你去领些布料和棉花,送到菜园子里吧,以往那里的两位老嬷嬷都是香芋隔三差五过去照顾。如今香芋不在,天又冷了,她们怕是衣裳不够穿。”

李妈妈这个月刚来,还是头回听说府里还有菜园子,连忙细问。

崔小眠把两位老嬷嬷的事简单说了:“或许你还认识她二人呢,她们是以前是江嬷嬷手下的老宫女。江嬷嬷是我师父的乳娘。”

李妈妈摇摇头:“老身或许在宫里遇到过,但却不一定识得,老身离宫时,贺王爷尚未出生,那时皇上只有五位皇子。”

崔小眠发出一声和年龄不相符的长叹。看来就是在最宠爱的悦妃娘娘去世之后,皇上才开始放纵,听闻最小的皇子只有十岁,也就是说他老人家仅仅用了十四五年便创造了十九个儿子两个女儿! 真是有精有力,精力旺盛也。

菜园子的房子已经修缮过,原本漏风的地方都已经堵上,又加固了屋顶。自从恢复了两位嬷嬷的月例,就连其他供给也一并恢复,崔小眠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时常过问,崔蓉蓉不敢怠慢,不过就是两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在她们身上也贪不出几两银子。

京城地处大成的南部,四季鲜明,但冬日里虽不及桃花城温暖,却也并不甚冷,菜园子里依然一片欣欣向荣。白菜、菠菜、小葱、萝卜,还有崔小眠喜欢的蒜苗。

李妈妈来时,就看到两位老嬷嬷正在菜地里忙活,把白菜一棵棵扎起来。

“两位老姐姐,我是小公子身边的,给你们送过冬用的物事来了。”

两位老嬷嬷蹲在地上,一个捉着菜,另一个负责捆,对李妈妈的话充耳不闻。

李妈妈明白了,这两位同小公子一样,耳朵不好使。她凑到她们跟前,又重说了一遍,这两位才抬起头来:“咦,你是小公子派来的啊,正巧,刚摘了些小白菜,你给小公子带过去,让他烧给王爷吃,王爷最爱吃刚摘的小白菜。”

李妈妈笑道;“王爷出门办差了,这会子没在府里,不过小公子也爱吃新鲜蔬菜,我一会儿带回去,他一准儿高兴。”

李妈妈边说边打量这两位老嬷嬷,见她二人衣裳上有几处破的地方,露出里面的棉花,便道:“两位老姐姐,衣裳破了,怎么也不补补啊?”

琴嬷嬷咧开缺了几颗牙的嘴,笑道:“我们老姐妹的眼睛都花了,也就是还能种种菜做做粗活儿,这针线上的事是干不成了,以往有个香芋姑娘常来帮着缝缝补补,如今好一阵子没来了。”

李妈妈道:“香芋派到庄子里了,以后我来帮你们缝补,我家死鬼姓李,说起来以往我也是打宫里出来的,二十多年前出宫的。”

一来二去,李妈妈和两位嬷嬷混熟了,她们耳聋眼花,送去的棉花和布料显然用不上,李嬷嬷便亲手缝了过冬的棉衣给她们送过去,看着棉被又硬又薄,就又换了两床新棉花做的新被褥送过去。

可是说来也怪,从年纪来看,这两位比李妈妈还要年长个十几岁,大成宫女多在十二至十五岁入宫,二十五岁放出宫去。其中也会有些无家可归或曾被皇上宠幸却没有册封的,便永远留在了宫里。李妈妈出宫时是十八岁,而这两位嬷嬷当时应已三十上下,这个年纪留在宫里的并不多。李妈妈大多都认识,可偏偏没见过她二人。

江嬷嬷是六皇子的乳娘,因乳娘大多要照顾皇子直到成年,因而后宫对乳娘的要求甚是严格,常说的是有“三不准”:非官宦人家的妇人不准;不通文墨举止粗鲁者不准;生育三胎以上者不准。

用现代人的观点来看,大成王朝对皇子乳娘的选择是很有科学性的,不但要求奶水的质量(三胎以上者不准),更要求哺乳人的素质修养。

因而李妈妈猜测,这两位老嬷嬷或许是跟随江嬷嬷一起进宫的,江嬷嬷既是六皇子的乳娘。那进宫之前应该也是位夫人太太,这两位很可能是她的贴身丫鬟。

李妈妈偶尔问起江嬷嬷的事,这两位却也并不多话,除了说王爷对乳母极为敬重之外,便不再多言。

对此。李妈妈并不觉诧异,宫里出来的人大多三缄其口,闲着没事嚼后宫的舌根子,那不是找死吗?即便是她,有时侄媳妇郝氏聊天问起,她也不肯多言。

今天李妈妈从菜园子回来时,带来了两位嬷嬷自己晒的菜干。她做了菜干汤,崔小眠很是爱喝,边喝边道:“留些菜干出来,师父快回来了,他肯定也爱喝菜干汤。”

菜干就是把刚摘的小白菜用绳子串起来,吊在太阳充足的地方晾晒而成。崔小眠原是自己爱吃这些土制的食材。捎带着把贺远也培养得喜欢上了。比如她晒的腊肉,贺远每隔几天都要吵着吃上一次,于是只要天气好,她便会晒上一些,全都贮存起来。腊肉能放置很久。如果有一天自己离开了,贺远也能有腊肉吃。

喝完菜干汤,崔小眠蹦蹦跳跳回到房里,这下她就更高兴了,李妈妈新给做的红衣裳就摆在床头呢。

她高高兴兴地拿起来试穿,正正好,很是合适,而且真的是很好看呢。

没想到当男人也能有这么漂亮的红衣裳穿,崔小眠开心极了。

只是李妈妈忘记在内里缝上小口袋了,李妈妈一向细心,这次为何疏忽了呢?

这是过年才穿的新衣裳,没有口袋也不是大事,到时带个大号荷包,把压岁钱装到荷包里。

崔小眠把新衣裳用布仔细包起来,装进了箱子里,留着过年时再穿上。

崔小巫女其实是个挺爱打扮的小姑娘,无奈从小到大性别混淆不清,她穿得最多的就是蓝布衫子,进了王爷做了小公子,蓝布衫子换成蓝绸袍子,总之还是蓝色。

像这件这样鲜艳华丽的衣裳,她还是第一次拥有。她从枕头里翻出金项圈金手镯,金色配大红,一定很好看,这些金项圈金手镯都是人家送的,文武百官闻听贺王府多了个小孩子,仅这种金项圈就送来了好几个,崔小眠有心都戴上,又担心小脖子承受不住,只得挑了个最大最沉的留下来,其他的都锁进贺远的小仓库,留着以后送礼用。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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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八章 萝卜萝卜我爱你(二更)

为了那件心爱的大红衣裳,崔小眠天天盼着过年,没事时也会偷偷拿出来看一看,实在是等不及了,她决定提前穿一天,免得大过年的穿件簇新的衣裳出门,.

总之,这姑娘就是想找个借口提前穿上新衣裳,人家的闺女有花戴,小眠子穿件男版红衣裳就已经心里美得冒泡了。

她穿上新衣裳,戴上金项圈,照照镜子,真是太土豪了!

那项圈重了一些,坠得她的小脖子又酸又疼,不过这些都是可以承受的,只要是真金,再重她也挺得住。

崔小眠对自己的新形像很满意,她决定先到董夫子那里转一圈,用红光四射的气场打垮他!

“夫子,午安。”

“汝今日未去给本夫子赚取酬金乎?”

你说这人嘴有多欠!

“本公子的酒楼日进斗金,而夫子的酬劳不过九牛之一毛,本公子又不是开善堂的,赚那么多西席酬金做甚?”

“既是如此,那汝的弟子规背得如何?”

明白了吧,之所以崔小眠延缓了对他的战争,就是因为这厮竟然也是让她背弟子规啊弟子规。别说背,本巫女在五夷开课,替当今天子教化夷族,整整两年的时间,教育了几批儿童,靠的就是一部弟子规啊。

“夫子教到哪里了,背来听听。”

黄口小儿,真是可恨!董夫子朗声道:“衣贵洁,不贵华,上循分,下称家,对饮食,勿拣择,食适可,勿过则。”

崔小眠明白了。原来这位是看她穿了件鲜艳华丽的新衣裳,故意用弟子规中的这段话来恶心她。

“本公子是商人,商人都是穿华丽的衣饰,像这件也仅是本公子的工作服而已。夫子认为华丽,可本公子却认为非常简朴。”

“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

这人又在说些什么鸟语,崔小眠虽然听不太懂,可也知道董夫子骂她四体不勤。

“夫子意欲何为?”

“锄草,翻地。”

......

董夫子的意思很明白,他让崔小眠穿着这身“简朴”的“家居服”去菜园子锄草翻地干农活,大成重农轻商,.活该你还显摆这身暴发户的新衣裳,犯贱!

切,不就是去菜园子干农活吗?本公子正想去摘点新鲜菜吃呢。董夫子初来乍到,竟然知道府里有菜园子。

崔小眠想错了,董夫子带她去的地方并非王府菜园。而是近郊的一处小村庄。

既是出府,李妈妈自是不放心,不但她和白菜跟着,又带了两名王府亲兵,只是在董夫子嫌弃的眼神里,这两位亲兵都换上了普通衣裳。

一行六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村,崔小眠还是穿着那身红衣裳。董夫子没说让她换,她也不想服输,都说了是工作服了,那就穿着去吧,小心一些不要弄破,脏了还可以洗的。

京城的冬天虽然并不太寒冷。可也长不出庄稼,这里种的也都是菜,胡萝卜和白萝卜。

董夫子指着满地的萝卜缨子对崔小眠道:“熟食甘似芋,生吃脆如梨。老病消凝滞,奇功真品题。小公子长在王府。吃人参多过萝卜,对这低贱的蔬菜恐怕并不熟悉。”

本公子是厨子,能不认识萝卜吗?

“夫子,节省时间,要做什么?”崔小眠已经把袍子塞好,袖子卷起,准备大干一场。

管理菜地的老农跑过来,笑道:“董夫子,又带学生来务农了,这里的萝卜都已长成,只需刨出便可。”

“就是刨萝卜啊,看本公子大显神威。”

老农告诉崔小眠,萝卜要留一寸多长的缨子,这样利于保鲜,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巧。既是要劳作小公子一人,李妈妈和白菜便拿出带来的小炭炉架上陶壶煮水烹茶,还摆上几样小点心,待到小公子干活儿累了渴了歇息一会儿。

李妈妈已经得知董夫子就是冲着崔小眠的新衣裳才故意整她,索性大声对崔小眠道:“小公子,这衣料和棉花还有很多,这件穿坏了,老奴回去再给您做上一件,过年时一样有新衣裳穿上身。”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李妈妈真是宝贝,关键时刻撑面子,崔小眠吃了定心丸,她也就是心疼衣裳而已,至于刨萝卜这件事,她反而觉得挺好玩。

董夫子看到摆在青石上的茶水点心,不屑地摇头,这等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就是需要继续整治。

崔小眠一边刨萝卜一边唱歌,心情好得飞上天,董夫子满脸鄙夷的脸色,她就假装没看到。

“拔萝卜, 拔萝卜,嗨吆嗨吆,拔萝卜,嗨吆嗨吆,拔不动,老混蛋,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嗨吆嗨吆,拔萝卜,嗨吆嗨吆,拔不动,董老狗,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

崔小眠歌声嘹亮,确保董夫子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李妈妈和白菜捂着嘴在笑,偷偷看一眼董夫子,只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但太阳穴却一跳一跳的,显然气得不轻。

崔小眠唱着唱着,忽然停了下来,她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

衣裳很长,她虽然把袍子下摆塞在腰间,但还是很快便滑了下来,她蹲在地上刨萝卜,袍子便蹭到旁边的萝卜缨子上,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还是绿油油的萝卜缨子,竟然开始枯萎!

如果换上别人还会大惊小怪一番,但对于崔小眠来说,这并非奇异之事,她在五夷三年,整日就是同毒物打交道,这样的事曾经亲眼见过很多次。

衣裳上面有毒!

她翻起袍子下摆细看,蹭到萝卜缨子上的并非是衣裳外面,而是内侧,这是棉袍,很是厚实。

崔小眠低头闻了闻。见衣裳内侧里子上有淡淡的香味,这味道非常淡,如果不是仔细闻根本闻不到。

崔小眠不动声色,继续刨萝卜。脑子却像车轮一般飞快转动。她叮嘱李妈妈要在衣裳内侧缝个小口袋,可是这衣裳却没有,李妈妈最是细心,又是她嘱咐的事,按理说不会忘记。她初时也并未在意,可如今却觉得不对劲儿。

想到这里,她扔下刨了一半的萝卜,跑出菜地,问李妈妈:“李妈妈,您忘记给我在衣裳里面缝上小口袋了吗?”

李妈妈一愣:“没有啊。您摸摸,在左侧,您没看到吗?”

一旁的白菜也道:“谁说的,我亲眼看到李妈妈缝口袋,我还说多缝几个。李妈妈说一个就够了。”

不会有错了,这件衣裳根本不是李妈妈给她做的那一件,有人偷梁换柱,把原本那件拿走,换上这件沾上毒的,这毒是香的,应该是把毒放在香料里。薰衣裳时毒便随着香料渗进了衣裳里面,因为衣裳厚实,所以这毒只是在内侧里子和中间的棉花里,外面的绸缎并没有。

大户人家的女子大多都要用香料薰衣裳,男子却是不薰的,这人为了不露痕迹。用的香料极为清淡,如果不把鼻子凑上去细闻,根本闻不到。

如果不是董夫子要整她,罚她刨萝卜,她是不会发现衣裳里面竟然有毒。当然这也是遇到了她。换做是别人,此时恐怕也和那些萝卜缨子一样,一命呜呼了。

这毒下得无影无踪,就是仵作来了也难以发现端倪,谁会想到穿件衣裳也能被毒死呢。

只是那人机关算尽,却没有算出她崔小巫女不但熟悉毒物,更是百毒不侵,大王蛇都能在她身上耗尽毒液脱力而死,更别说这种从皮肤渗入的毒了。

崔小眠此时已经无心再和董夫子斗着玩儿了,她要好好想一想,究竟是什么人这般恨她,一定要置她于死地。沈玲伊?崔小眠不用多想也知道,如果这次她真的死了,贺远用脚趾头也会想到是沈玲伊干的,那人即使不会为她报仇,但沈玲伊在他心里也变成妖魔鬼怪,就是嫁给贺远做了皇后,也是个赐白绫子的结局。

所以,沈玲伊不会这样蠢。但是如果不是她,还有谁会这么恨她呢?难道是崔蓉蓉,因为上次鱼籽的事而记恨她?再或者是文绣园里的崔绛春,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想要杀人灭口?

“李妈妈,回府。”

一旁被冷落了的董夫子生气了:“萝卜尚未刨完,不能回去。圣人曰:......”

崔小眠小脸一沉,对那两位亲兵道:“把这个唧唧歪歪唠唠叨叨的家伙给我塞到车里去,他不从就给他一巴掌!”

这招真的有用,董夫子果断闭嘴,早知如此简单省力,他来的第一天就把他收拾了,真是浪费精力。

一一一一一一

今天还是三更啊,十三两小时前才从外地回来,所以时间有些晚了,第三更可能要到十一点以后了,要睡美容觉的亲们就明天再看吧。

刚刚看到又有亲们投了粉红票和打赏,谢谢你们。明天开始就正常了,十三努力多更,尽量不拖到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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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九章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三更)

回到锦园,.

“李妈妈,你仔细看看,这衣裳可还是你做的那一件?”

李妈妈狐疑地看看崔小眠,又看看这衣裳,衣裳外面是没有毒的,崔小眠放心地让她用手摸来看,当李妈妈想要翻看里面时,她才出手阻止,好在李妈妈已经看出破绽了。

“小公子,这衣裳虽说和老奴做的那件一模一样,但这毛边却有不同,老奴给小公子镶的是白狐狸毛,那块皮子是老奴从庄子里带来的,并非雪白,仔细看来隐隐地透着青光,可这件的皮子却是雪白,老奴在山里住了二十多年,对皮子也一知半解,这不是狐狸皮,而是貂鼠皮,白狐狸皮还有一些,本是想给小公子再做个几件衣裳用的,老奴这就拿来比对一下。”

两相一比,果然如李妈妈所言,这件衣裳上皮领子的毛色更白更正,而李妈妈手里的那些透着青头,颜色的差异并不明显,即使是李妈妈也是仔细看又摸过毛质才能发现不同之处。

“李妈妈,这衣裳里面有毒,有人把你给我做的那件掉了包,想要害死我。”

李妈妈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算计到年仅十二岁的崔小眠头上,她虽然诧异崔小眠女扮男装,但并没有多问,宫里出来的人早知三缄其口,更何况王爷说了,小公子幼时体弱,按相士所嘱养到及笄方可恢复女儿身。

李妈妈十三岁进宫,十八岁出宫,在宫中虽只是短短五年,耳听眼看的都是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亲眼看到悦妃被人下药落胎,也听说过某某妃嫔死于非命,至于那些三天两头失踪不见的太监宫女,众人心知肚明,那定是被灭口了。

“小公子。这事可还有别人知晓?”

“就是方才刨萝卜时我才发现,除了我和你,再无第三人知道。”

“如今王爷不在府内,若是那人还要害您。定然会趁着王爷没回来再次下手。”

“我命大,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可我就是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恨我,李妈妈我是不是挺招人恨的?”

“小公子还是小孩,哪会有人恨您,倒是您如今管着府里的大小诸事,断了旁人财路也是有的,但杀人是大事,更何况您还有王爷这个大靠山。一旦查出凶手,这可是灭门的大罪,这人既能如此处心积虑地下毒,也是有心计之人,为了些许财物得罪皇亲国戚的事。他应是不会去做。”

沈玲伊如果此时杀她,目标太大,她那般冷静的人万不会这样莽撞;崔蓉蓉虽被挡了些财路,前几日又为了鱼籽闹得很没面子,但崔小眠非但没有妨碍到崔家,反而对鱼籽甚好,这无型中对她和崔绛春也是有利无害。『雅*文*言*情*首*发』因而她也没有必要杀人。

如此一来,就只有崔绛春了,可她只有十二岁,虽然比普通小孩要冷静有心计,但这样处心积虑的下毒方法,决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做得来的。更何况除了下毒还要让人偷梁换柱,她自幼住在文绣园,据说去年才开始认字学习礼法,因为识字也不会很多。以往那些事很可能都是崔蓉蓉教她的,像这样复杂的下毒。她恐怕听都听不懂。

那还会有谁呢?刘管家,还是帐房的韩先生?他们本就是翁婿,两人配合默契,或许是帐上有了亏空,年底查帐时担心被她发现,这才抢先一步铤而走险。

崔小眠想来想去,最后这一条最沾边儿。

李妈妈说得对,那人发现她没有被毒死,趁着贺远不在,定然还会继续下手。

于是当天晚上,崔小眠便生病了。

傍晚时分,小公子和董夫子等人从郊外回来,回到锦园便不醒人事,据小公子身边最亲厚的白菜姐所说,王府里新近供养的寿大夫已经去看过,但却诊不出是患了何病,眼看人已经不行了,如今只能用人参吊着一口气,只待王爷回来,见上最后一面。

小公子是忽然发病,据小公子身边最贴心的李妈妈所说,这病十有**是在乡间传染所致,因而锦园内只留王爷的两名近身太监和小公子身边的李妈妈和白菜,其余人等全部暂时住到前院,以防传染。

因为小公子是被董夫子硬拉着去乡间劳作才患的这种怪病,董夫子难辞其咎,堂堂读书人,竟然趁着府中忙乱,连尚未结清的薪水都没要,偷偷溜出王府逃之夭夭,真乃斯文败类也。

寿大夫进去就没有出来,锦园之内哭声一片,偶尔还夹杂着几声狗吠,那狗叫得也比往日里心酸,就像是许久没有拉屎般的呜咽!

整个王府的人都在翘首企盼,王妃和崔大姑娘更是打发人来问了几次,无奈锦园的大门一直紧闭,连苍蝇也飞不进一只。

直到次日清晨,一缕晨曦洒在锦园那满是悲哀的黑色大门上时,那门终于推开一条缝,一名小太监从里面走出来。

“快快备车,李妈妈让去请嘉南王世子,他与小公子一向交好,小公子已是弥留,一定要让他们兄弟见上一面。”

天啊,昨日还活蹦乱跳的小公子如今竟已经不行了,大清早就来探望的王妃悲痛欲绝,伤心得昏了过去,于是又是乱做一团。

好在王妃只是一时伤痛,掐了人中便苏醒过来,崔大姑娘已经让人去买棺木和白布,以备到时装殓之用。

一阵忙碌之后,嘉南王世子已经到了,他带了几个随从像疯了一样冲进锦园,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又带着这几个随从像疯了一样冲出锦园。之后据李妈妈所说,世子悲伤过度,几近疯狂,随从们都已拦不住他,只能陪他一起跑出王府,坐上马车。

想那嘉南王世子与小公子一见如故,两小无猜,如今却要人鬼殊途,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更可怜就是小公子,年方十二,又生得唇红齿白、玉雪可爱,对丫鬟又是出名的温柔体贴,府中无数丫鬟都在默默期盼小公子快些长大,把她们全都收成通房,可如今我等已长发及腰,君却阴阳相隔。

众丫鬟: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到头来却等得,(>﹏<)o

崔小眠: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姑娘们,先别哭,来来来,喝了这杯再说吧。

邱峦:把你的酸梅汤给我,我渴了!

说这话时,崔小眠和邱峦正在倾心楼大吃二喝,同桌的当然还有邱峰和高雪涛两位好兄弟。

“小眠子,你说实话,你假扮成我的随从溜出来,还让我等不要声张,究竟是要想做何事?”

“你们猜。”若不是她嫌装病太过无聊,也不会想出这个法子李代桃僵,偷偷跑出来逍遥自在。

四人之中邱峦年龄最大,当然就把自己放在老大的位置上,他把这事把自己身上一套,立刻就有了见解:“我猜你把夫子轰走,担心师父回来责怪,这才装病后又翘家,哈哈,想让我父王帮你说情了吧?”

这算神马理由,把本巫女说得如此胆小,老纸会怕贺远,简直笑话!崔小眠撇嘴:“非也。”

“我知道了”,说话是邱峰,他比崔小眠大了两岁,父亲吴王是当今万岁的兄弟,但并非太后所出,“小眠子,你是不想去茁学处,这才离家出走的。”

这个理由倒是还有些意思,逃学英雄总比胆小如鼠威风。话说那个茁学处还真是个麻烦事。

“堂叔哥哥,你说的最有道理,我还真是烦心这件事,那个讨厌的董夫子已经被我吓跑了,可茁学处却还在那里摆着呢,也不知道皇上准了没有,真是烦心。”

几人之中高雪涛最有主意,别看他和邱峰同年,却因祖父和父亲是高官还并非王爷,自幼对官场上的事最是清楚,他用手指敲敲桌子,道:“四皇子的奏折虽能不通过任何程序直达御书房,但皇上看折子却是分了轻重缓急,龙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皇上是先紧着六部转来的折子来批,直达的折子除非是战报,否则都要压后再阅,如今四海升平,并无战报,万岁更是看都不看,只待哪日四皇子入宫面圣时提及此事,皇上才会翻看。”

听高雪涛如此一说,三人全都松了口气,原来御书房里还有这么多讲究。

崔小眠对前朝后|宫之事知之甚少,她问道:“如果皇上一年半载之后才看到那折子就好了,那时我们又长大一岁,说不定茁学处都不肯收我们呢。”

“非也非也”,这次摇头的是邱峦,他是太后亲孙儿,隔三差五便要进宫给皇祖母请安,对宫中之事甚是清楚,“四皇兄主理国子监,如今又到年根底下,他少不了要进宫给皇上太后和皇后请安,只要随口和皇上提上一句,这折子也就翻出来提前批了。”

四位难兄难弟声声长叹,美少年的叹息让一旁的陪酒的姑娘们心都碎了,就连崔小眠也忘了她正在装病中。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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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猜忌,她来到古代,便为女帝也难当。

因为承诺,他始终相随,纵使为妃也甘愿。

爱是酸甜苦辣,爱是欢喜磨难。

愿与君相伴,直至岁岁年年。

……

第二零零章 公鸡唱给母鸡听(一更)

崔小眠便在倾心楼住了下来,她那三位好兄弟自是守口如瓶,为了不让她太无聊,他们每日都来这里陪她吃喝玩乐,又不用自己开销,.

他们三个并不知道,就在崔小眠住进来的当天,“大龟奴”一两银就出现了,只不过他并非龟奴,只是倾心楼里的隐身人之一。

“小眠子,你放着锦衣玉食的王府不住,跑来这里做甚,你是姑娘家,三天两头来此处已是不妥,如今又堂而皇之住进来,名声不想要了?”

许久未见,一两银大叔依然是这般说教,老年人就是唠叨。崔小眠翻翻白眼,她才不想住在这里呢,满屋都是美人醉芳秋的香味,晚上不做恶梦才怪。

“你猜。”对付说教的人,就要时时让他思考大于语言,既能启发他的智商,又能防止被他伤到神经。

谁知这位大叔猜都不猜,一句话便戳穿了她的诡计:“王府里待不下去了藏到妓|院里等你师父回来给你撑腰。”

大叔,你就不能含蓄一些,说得某人凄凄惶惶如同丧家犬,真是无趣。

“内什么,大叔,你在这里的面子够不够大,我师父小年前回来,想来我还要多打扰几日,这里的花销嘛......咳咳咳。”

做人要坦诚,更要懂分寸,像贺远那样没钱还要硬充大方的行为是不可取的,崔小眠可不想落下这样的名声。

一两银抚额,心里把贺远骂个狗血喷头,连自家徒弟都不能保得周全,这个师父是怎么当的。

“这里不是民风淳朴的五夷,你暂住几日尚可,时间长了务必要换个地方。”

听他这样说,崔小眠心生感激,这位大叔虽然当初不告而别。又把她的行踪出卖给贺远,但对她还不是太差,他做的梳子就很好用。

“大叔,你为何要把我在五夷的事告诉师父?”

一两银看着她。『雅*文*言*情*首*发』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淡淡道:“过了年你就十三了吧,大成女子这个年龄都要谈婚论嫁了。”

一两银说完这话就走了,崔小眠原地消化了几秒钟,大叔你不想让我留在五夷三妻四妾左拥右抱,那你就明说了吧,告诉贺远干嘛,关他毛线?古代老男人的世界真心不懂!

倾心楼住久了同大街上两文钱一晚的小客栈也没有两样,无非是被褥更香,姑娘更骚而已。崔小眠又不用有人陪睡,所以很是无聊。

还有就是那艳舞,头一次看还心潮澎湃,看多了也没意思,邱峰说他也能跳。改日遇到合心意的姑娘就跳给她看。崔小眠晚上脱光了在屋里扭了扭,竟然也能跳上几下,浣之哥哥可能更喜欢看邱峰跳舞,所以她也想不出还有谁能看她跳舞,好在还有肥仔,回去后她就跳给肥仔看。

邱峦带来消息,贺王府把小公子生病的事隐瞒得极好。但私下里已派人去选购棺木了。小公子忽然生了怪病,又是能传染的,王爷没有回来之前,崔蓉蓉定是要将此事压下,以免王爷回来后怪责。

这也是崔小眠和李妈妈早就预计到的,下毒害不死她。但那人若是知道她百毒不侵,下次就要换成别的办法了。嘿嘿,除了下毒以外,其他杀人的法子崔小眠全都害怕,所以干脆鼓励一下。就让那人在这下毒的路上满怀信心地走下去,一路走好啊,您呐!

过上几日小公子大难不死,那人肯定捉急,还会继续下毒,下毒的次数多了,漏洞也就越来越多,想要抓住他并非难事。

只是这无聊的日子太难打发,以往偷偷摸摸瞒了家人跑出来喝上一次花酒,又新鲜又刺激,可如今陪着小眠子天天喝花酒,这酒也就没有刺激了。偏偏倾心楼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项规定,像他们这样的未成年人最大尺度就是摸小手看艳舞,想要耍流氓都不行啊都不行!

其实这规定以往也没有,直到四位小恶少频频出现,倾心楼这才紧急实施。倾心楼既是暗中做的那种营生,当然不想得罪朝中权贵,你坑了老子也就罢了,连带着把人家没成年的儿子孙子也带进火坑,那就成为众矢之的,丢了西瓜找芝麻的事,白银梅花堂是不会做的。

四个人玩腻了,崔小眠提出来那不如我们唱歌吧,不是让姑娘们唱歌,是我们唱歌让姑娘们听着。

大家全都赞同,就连姑娘们也都拍手叫好,做了这么久的花母鸡,还没听过公鸡打鸣呢,何况还是没长大的小公鸡。

邱峦说他不会唱歌,可是却会唱戏,于是他先来: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怎能个成就了姻缘......

这本是花旦唱词,邱峦边唱边扭,正值换声期的公鸭子捏得细细的,把大家笑得肚子疼。崔小眠虽然听不到,也脑补不出他唱得是什么,可是只看他的动作就已经笑得直不起腰,身子都倭到桌子底下,只留个小脑袋在上面嘻嘻地笑。

邱峦既然舍出脸面开了头,少年人心里全都蠢蠢欲动,看堂兄把那帮姑娘们逗得花枝乱颤,邱峰当然不甘示弱,可生在王候之家,俚语小曲自是不会,堂兄已经唱了戏,他若也是唱戏该让人笑话了,想来想去,他唱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这下子众人更笑了,崔小眠忙问一旁的高雪涛这是唱得什么,高雪涛笑道:“小眠子你还小,自是不懂,这人是发情思春了,依我看吴亲王明年若再不给他对亲事,他怕是要学那些风流书生,到闺秀们的墙头底下对诗去了。”

原来这般搞笑,可惜她全都听不到,看他们笑得那样开心,想来邱峰唱时一定是怪腔怪调。

高雪涛是几人中最有心计的,当中出丑的事从来不做,所以他中规中矩地唱了一段楚辞:“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这几位都是不学无术的,也不知他唱的是什么,反而是有姑娘拿了瑶琴过来与他相和。

邱峦和邱峰觉得咿咿呀呀无趣,便喊着让崔小眠来唱,邱峦是听过崔小眠唱歌的,就怂恿她唱那首我是羊,咩~~

崔小眠玩得正开心,当下站起来大大方方地开唱:“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绿草因为我变的更香,天空因为我变的更蓝......”

她甜甜的童音配上这样的歌词,演绎得洽到好处,别说几个小骚年全都听呆了,就连能歌善舞的姑娘们也听得意犹未尽,一遍唱完就又让她唱第二遍,这歌又是简单易学,待她唱到第三遍时,姑娘们已经能跟着一起哼唱了。

整个雅间都回想着可爱的歌声:在什么时间都爱开心笑容都会飞翔,就算会摔倒站得起来永远不会沮丧,在所有天气拥有叫人大笑的力量,虽然我只是羊。

大家一起唱着笑着,敲着桌子打拍子,又一起学着崔小眠的样子学羊叫“咩~~”

于是,雅间的门被人踢开了,偏偏这群人唱得正欢,谁也没有注意到。

那尊丧门神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小伙伴们全都惊呆了!

咩~~

( ̄e(# ̄)☆╰╮o( ̄皿 ̄) 抽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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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左相嫡女,原以为嬉笑度日,便能忘却前世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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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内封印未解,她眼睁睁看着漫天的火光吞噬在夜色里......

三年光阴,她养精蓄锐,步步为营。

携怒而归时,

那灼烧的,是谁的一曲锦歌?

第二零一章 福大命大(三更)

大成百姓都知道,当今天子二十五个皇子中,只有一位有文采的。『雅*文*言*情*首*发』并非是其余二十四人都不不学无术,只是各有所长,而这位则是文采最出众的。他虽与皇位无缘,但满腹诗书赢来一身清誊,他就是四皇子邱岱逸。

贺亲王去苏南放赈,回到京城自是要先进宫面圣,这方显得郑重。他从御书房出来便见到四皇兄邱岱逸。

四皇子见到他便道:“为兄欲在国子监设立茁学处的事儿父皇已经准了,过几日便有圣旨送到你府,这茁学处专门教导国子监内正在休学的学子,你那小徒儿年后便可入学,不用担心跟不上功课,自有夫子独个教学。”

贺亲王心里咯登一下,自家劣徒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去念书,更何况他也不想让她去,她自幼跟着他闲散惯了,在桃花寺抄佛经都能大病一场,更别说国子监那样的地方,他是深有体会,他的大好青春险些断送于此。

当下贺亲王请了四皇子,又拉上国子监祭酒史大人一起到倾心楼小聚,别看四皇子和史大人都是读书人,历来读书人最是风流,否则也不会有那句书中自有颜如玉的千古绝唱。

史大人虽然只是从四品,并非朝中大员,但他掌管着天下读书人的命运,那自是不可小视。他原以为贺王爷请他只是做陪,万万没想到这么大一个王爷,竟是给学童府里一个正在休学的小孩求情,咳咳咳,求情的内容是直接辍学......

因此,贺远回京后并未回府,而是从宫里出来便直接来到倾心楼。其实他也觉得挺不应该的,可是与其自家孩子去学校挨骂挨罚,还不如自己在家管教。

“小徒自幼体弱多病,如今天气寒凉,更是下不得床榻。耳力本已痊愈,这几日又听不甚清晰,府中已请了西席,无奈他病体不支。也只能望书兴叹了。”

史大人从未见过崔小眠,更何况这学童府是今年才开办的,都是交给手下人去监管,他也只是偶尔过问而已,如同教育部长之对某一贵族小学,并不是很重视。

“既是如此,那便请令高徒安心养病,茁童处的名单还未报到御前,卑职将他的名字去掉便可。”

贺远满意了,这位史大人真是懂事。

偏巧这时。隔壁一片喧哗,还有歌声传来,在倾心楼这样的地方听到歌声并不奇怪,可奇怪的是这歌的本身。

别看隔壁那般吵闹,贺远还是立刻就听出那个唱歌的声音了。还有那奶声奶叫的羊叫,不是那个小混蛋还能有谁?

“小眠子,我肚子疼,要屙。”

“小眠子,我喝多了,要尿。”

“小眠子,我醉了。『雅*文*言*情*首*发』要吐。”

这三位眼尖,不但看到了怒气汹汹的贺亲王,也看到了门口那两个围观群众,主管国子监的四皇子和国子监祭酒史大人,所以马上开溜。

不但三位小恶少溜了,那群花红柳绿的姑娘们了溜了。偌大的雅间内只有贺远和崔小眠,还有门口的那两位。

崔小眠不能溜,想溜也溜不出去,好在有沈玲伊珠玉在前,于是崔小眠果断昏倒!

贺远才不给她这样的机会。他一把提起她的小脖子,崔小眠双眼紧闭,全身像没骨头一样软塌塌,反正我就是昏倒了,病情加重。

史大人是聪明人,一看便知这位便是贺亲王口中那位病得下不得床榻的乖乖徒儿,唉,真是有其师便有其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

倒是四皇子尚念骨肉亲情,他同情地拍拍贺远的肩头:“老六,你这徒儿就不用去上学了,放心吧 。”

贺远并没想找个洞钻进去,他的脸皮远没有想像中那般脆弱,他甚至挤出一丝笑容来:“如此就多谢四皇兄,等小徒病好后让她亲自下厨摆上一桌。”

四皇子谦谦君子好风仪,却也从心底对这对师徒大加赞赏,这真是......纵是四皇子学富五车,此刻也辞穷了.

四皇子和史大人前脚离开,贺远就换了一张脸,凶神恶煞地就像要吃人一样.

“崔小眠,你哪里不能去,跑到这里做什么?”

崔小眠虚弱地睁开眼皮,看看四下无人,嘻嘻一笑:“师父,四皇子伯伯说的话一定算数的,我可以不去那个劳什么子的茁学处啦?”

贺远真想抽她!

崔小眠在他的眼底深处看到了见不得光的东西,这厮想要回府后再收拾她!

你丫口口声声要保护我,从小到大我出事时你都不在身边,如今在你家里还险些被人害死,你还好意思收拾我!

“师父不能保护徒弟,害得徒弟无家可归,只能躲在妓|院里,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贺远额头的青筋猛跳几下,双手按住崔小眠的肩膀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一番,确定所有零件都还齐整,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问道:“你又闯什么祸了,你乖乖认个错,师父就带你回去。”

尼玛,这人的脑袋让驴踢了吗?竟然以为她是干了坏事不敢回府,本巫女最不喜欢做缩头乌龟,这事绝壁不会做的。

崔小眠从那件新衣裳说起,一直说到假扮随从跟着邱峦溜出王府,虽然这些都是拉着贺远藏到床底下低声说的,但却不影响故事的跌宕起伏,说完她又问贺远:“你知道我为何要藏到床底下和你说吗?”

贺远:“因为这里有古怪。”

崔小眠:“原来你早就知道,知道为何还来这里?”

贺远:“因为我来这里不用花钱。”

......你和一两银握手言欢,他也给你免单了?

崔小眠很快就知道她误会了,因为她蹲在床底下看到了一双脚,一双穿着大红绣鞋的脚。那双脚向床榻走来,却又停下脚步,继而又有一双穿着青布鞋子的脚进入视线,两双脚并没有碰撞和接触,而是全部向后转,离开了房间。

这里是崔小眠在倾心楼包下的睡房。除了端茶送水的小丫头以外,几天里也没有别人进来,而那双大红绣鞋上有高福升的标志,价值千金。这双鞋子的主人绝不会是小丫头。

她问贺远:“红鞋子和青鞋子说话了吗?”

“找我呢,说我一转眼就不见了。”贺远拉着崔小眠从床底下钻出来,臭美地对着桌上的铜镜整理着方才弄乱了的头发。

“那是谁?你认识?”从铜镜里看到贺远的脸,那厮的眼底眉梢都是奸情。

“这里的老板娘,我认识你也见过,所以为师来这里不用花钱。”

白银梅花堂的女人,崔小眠只认识一个,差点死了但却走了,死了的不能复活,但走了的还能回来。

“野玫瑰!”这里的老板娘竟然是玫瑰。她放着高端洋气的阿瑟王族不做,偏要来大成当密探,这人也真是重口味。

“好徒儿你真聪明,这事先不谈了,这次是为师错怪了你。让为师知道是谁做的,一刀刀剁了他让解气。”

“若是沈玲伊呢?”

“不会是她,她又不傻。”

好吧,虽然崔小眠也知道不会是沈玲伊做的,可是贺远这样说她还是不太舒服。

“眼下要先找位名医给你治病,可惜和尚回了桃花城,这事要抓紧了。免得崔大姑娘连棺木也备下了,你说那多晦气。”

这样的名医的确不好找,好在没有医生还有道婆。

当天晚上,公干回来的贺王爷得知徒儿病情,连夜请来名动京师的吕道婆,吕道婆也只是给了一碗符水。已经气若游丝的小公子竟然醒了,哭着闹着要喝牛肉汤!

就连吕道婆都在暗暗吃惊,莫非这法力又提升了?

王爷与小公子舔犊情深,对吕道婆感激不尽,当即就封了一个大红包给她。吕道婆正想打开看看数目,小公子忽然尖叫一声,一口气上不来,拼命咳嗽,丫鬟婆子乱成一团,王爷只好抱歉地吕道婆说:“小徒病体不支,不能当面言谢了,仙姑先回,改日本王再去拜会。“

吕道婆心里咯登咯登的,这小公子该不会是喝符水喝坏了,趁着人还活着,本仙姑去矣。

她回去后打开红包,看到里面只有区区五百两时,并未嫌少,反而庆幸,好在只有五百两,如若内有万金,那小公子喝了符水又呛死了, 那贺王爷还不把她大卸八块啊!

王府内,吕道婆一走,小公子的咳嗽就停了,一大碗牛肉汤落肚,气也顺了,脸蛋也红润了,她挣扎着坐起来,对一旁的下人们道:“你们......快去打开锦园大门,让......让大伙都搬回来,再去......再去文绣园告诉王妃,就说......本公子......病好了。”

众人都说,小公子这病太过凶险,也太过邪门,好在遇到高人驱魔伏妖,看来小公子真是命大福大。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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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更,第三更将在晚上十至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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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二章 拉拢(三更)

贺远回到王府的第二天,便求了太后和皇后,.表面看是做师父还有一丝人性,感觉对不起徒儿,让她和妩儿这个好闺蜜团聚,实则是他不想再让崔小眠同那几个坏小子整日在一起鬼混。

贺亲王对糖果点心深恶痛绝,却还是勉为其难带着崔小眠和妩儿来到采芝堂。他实是不知,为何这两个吃货提到采芝堂就这样兴奋,她们喜欢,他只好陪着。

“公主姑姑,听说平田来求亲,吓坏我了,我以为你要去和亲呢。”

“是啊,母妃在御书房门前跪了一个下午,父皇这才改由吴王府的大郡主替我出嫁。”

崔小眠吃了一惊,当日看贺远轻描淡写一带而过,没想到还有这一番周章,这皇上也真有趣,明明他就舍不得把妩儿远嫁,可是还要做出一番姿态,和定妃演了一出好戏,逼得吴王不敢不从,一面为家里出了位公主庆祝(泥妹啊),一面还要为皇上分忧解难(更是泥妹啊)。

难怪贺远这么会装腔作势,有这样一位外表无害实则腹黑的爹,再加上皇后那般狠戾的娘,他没变成大王蛇已经不错了。

“小眠子,听说你不去国子监念书啦,恭喜你逃过一劫,丽嫔的兄弟进了学童府不到一个月就被逼疯了,可怜那么可爱的小孩子。”

“真的啊,太可怕了”,崔小眠长长地松了口气,她没进国子监这才叫大难不死,和这个相比,偶尔被人下下毒也不算什么了。

这一次贺远不想再让妹子被那些贵女们嘲笑,从府里带来两名丫鬟苹果和水梨,站在妩儿身边贴身服侍。妩儿不高兴,嘟起小嘴对哥哥撒娇:“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你又让这多人跟着我。”

贺远沉着脸:“女儿家自是要娇贵,哪能像小眠这般皮猴似的。”

我招你惹你了。你拿我打比方,别的女儿家都娇贵,我就是被你像皮猴一样养大的。

到了采芝堂找了临窗的桌子坐下,隔了一排菊花。崔小眠看到了熟人,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能在京城见到她。

贺远也看到崔小眠正在看向不远处的两位妇人,问道:“你认识?”

“以前桃花城里范县令的千金范玉儿,就是嫁给三皇子做侧妃的那位。”

贺远皱眉:“你给她治过病的那个?”

崔小眠点头,两个男人大庭广众下看良家女子终是不雅,两人全都回过头来,妩儿却大大方方地看过去,笑道:“那两位太太我都认识,一位是三皇兄的侧妃范氏。『雅*文*言*情*首*发』另一位是大皇兄新纳的侧妃万氏,她们两人都随王妃进过宫,我见过的,想不到私下里竟是手帕交。”

贺远和崔小眠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清楚。邱岱迥这是在拉帮结派。大皇子萧亲王虽非皇后所出,却因是长子而甚得皇上器重,也是众皇子中第一个封王的,他的岳父就是高相国,高雪涛要叫他一声姑丈。

“姑姑,这位万氏的娘家也是京里的吗?”

妩儿冰雪聪明,当然知道这师徒二人想打听什么。低声道:“万氏不是外人,她是萧王妃高氏的亲表妹,且自幼在高家长大,大皇兄的一名侧妃去年薨了,皇嫂便让自己的表妹补了缺,肥水不流外人田。”

如此一来。这事就再清楚不过,邱岱迥要拉拢大皇子,更要拉拢大皇子的岳家,便派出范玉儿,同为妾室最容易搭上话。一来二去范玉儿便和万氏成了手帕交,万氏又是大王妃的亲表妹,如此一来这关系便就搭上了。

这位三皇子为了那把龙椅真是机关算尽,崔小眠都替他累了。相比贺远的吊儿郎当,三皇子更像个当皇上的,至少人家用心啊。

从采芝堂回来时,崔小眠又带回大包糖果点心,贺远冷声道:“我劝你还是别给文绣园送去了,把你养大的是为师,你只要对我一人尽孝就行了。”

崔小眠才不给崔绛春呢,香芋说过那崔绛春不爱吃糖果,上次她好心送去的,都让崔绛春赏给下人了,她再送那就是犯贱。

送走妩儿回到王府已是傍晚时分,冬日的晚霞依旧红得绚丽,从王府里能看到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岚,那就是离京城最近的越清山。这个冬天还没有下过雪,听李妈妈说京城很少下雪,但越清山每年冬日里都会下上一两场雪,雪并不大,但却能庄稼足够的供给,来年有个好收成。

崔小眠穿越之后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雪,以往在桃花城里也只是那叫做“霰”的冰粒子,京城比起桃花城要冷,却也没有雪。

“师父,待到越清山下雪了,我们再进山住些天吧。”

“下雪了,路就封了,进不了山,你若是想看雪,过两年师父把这里的事都弄清了,便带你去北方,那里风大雪大。”

说这话时,崔小眠正和贺远围着整个王府遛狗,后面跟着阿木、李妈妈、白菜还有几名太监,总之是浩浩荡荡的一队人。

这样声势浩大的遛狗,就是要让那下毒的人看看,小公子还是这般活蹦乱跳,你继续出招吧。

“好徒儿,为师饿了。”才走到一半,当师父的就又开始了,这句话他说过无数遍,崔小眠怀疑已成他的口头禅,不论是不是真饿,只要闲来无事,他都能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

这两日崔小眠与贺远相处融洽,一切缘于合演的那出大病痊愈的戏码,当年流落江湖时,师徒两人配合默契,像这样的戏码根本不用排练,也能即兴发挥。因而贺远又开始念他的口头禅,崔小眠并没有太反感。

“李妈妈煲了菜干汤,回去后你先喝一碗。天冷了,晚上吃火锅吧,府里哪里还有菊花,摘上几朵做成菊花锅。”

做为一个现代人,崔小眠对菊花没有好感,因而今年秋冬府里采办应季花木时,她就大笔一挥。把菊花的数量降到最少,仅有的一些全是给文绣园的,听说王妃喜欢。

若问整个王府哪里还有菊花,那就只有文绣园。崔小眠就是想到文绣园里走一圈儿。

贺远整日不在家,对这事自是不知,其实他就是在家也不会留意一花一草的事。

“为师也想吃你做的菊花锅了,这一路走来也没看到一盆菊花,不知哪里还有。”

说这话时,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一群下人,一名小太监大着胆子道:“回王爷的话,今年整个王府里,就只有王妃的文绣园里种了菊花。”

贺远皱眉,小东西又在挖坑。文绣园就文绣园,他难道还不敢去吗?

远远看到王爷一行朝这边走来,早有人进去秉告了。自从崔小眠掌家以来,崔蓉蓉越来越觉没有安全感,便又回过头拽上了崔绛春。这可是正主儿,崔小眠终归不是王爷的亲生骨肉,待到王妃圆房后生下世子,崔小眠就要靠边站,有了亲生儿子,他这个徒弟也就不吃香了。

既然崔蓉蓉重又和崔绛春统一战线,文绣园的待遇也比以往提高了。不但加派了几名下人,就连久未整理的庭院也修缉一新。

贺远进来时,就看到满院芳菲,菊香阵阵,把这四处萧条的冬日装点得分外妍丽。崔绛春穿着桃红的褙子,外面披了件大红面的斗篷。雪白的小脸看不到病容,反而被这身艳丽的衣裳衬托得娇美秀丽。

她并非天姿国色,容貌也不是皇家喜欢的圆润福相,脸颊瘦削,嘴唇也太薄了些。小小年纪就带了几分刻薄,少了名门闺秀应有的贵气,难怪王氏不喜。

她站在廊下,旁边是几株菊花,看到贺远来了,微微颌首,施了一礼:“奴家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

贺远嗯了一声,道:“听闻崔小姐这里的菊花开得极好,本王书房内恰好缺盆菊花,崔小姐帮本王选一盆吧。”

崔绛春含笑,柔声道:“奴家身边这盆泥金九连环开得最是茂盛,王爷看着可好?”

贺远压根就不懂赏菊,他来看菊花不过就是菜市场买菜,他微微侧身,看向崔小眠:“你去帮师父选一盆。”

买菜当然是让厨子出马,他只管等着吃就是。

崔小眠冲着崔绛春弯弯腰拱拱手:“师母好,我看那盆大黄菊就挺好,又肥又大,看着就好吃。”

好吧,贺远附庸风雅说的那番托辞是白说了,就是个傻子也能听出来,这菊花就是选来做菜用的。

崔绛春还是带着那分笑意,对崔小眠道:“只是听闻小眠的病好了,我这心里还挂念着,今日一看这才放心,以后万不可再去那些荒郊野地,自己染了病,又让你师父操心。”

贺远平日里和崔绛春很少说话,印像中这个小女娃最是小家子气,远没有崔蓉蓉善解人意,没想到今日却听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虽是说的崔小眠,可却颇有几分长辈的样子,他不禁对崔绛春多看了几眼。

崔绛春那个容貌,女子看来是凉薄不讨喜,但男人看女人却只是五官和身材,见她比起前阵似是多了几分姿色,虽然不如崔蓉蓉和沈玲伊,却也还算清丽。

崔小眠冷眼旁观,越发觉得崔绛春比普通女娃要有心机,就她刚才的这番话,已经博得了贺远的好感,做家长的都愿意看到别人心疼自家孩子,即使这个孩子最是淘气,他也容不得别人冷落,贺远便是如此,崔小眠再欠揍,那也是他和她之间的事,外人最好全都捧着她宠着她,只让他一人揍她就行了。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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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三章 她就是丑八怪为师也要认(一更)

那日从文绣园抱了菊花回来,.她不是辣手摧花的人,而那盆菊花又太过肥美,崔小眠就和李妈妈商量着,把这盆花先养着,现吃现摘,话说腊月里还能有这样的菊花真是不容易,也多亏了京城并不寒冷,能令菊花的花期延长了两三个月。

吃火锅最是简单,牛肉、猪里脊、鸡肉全都切成薄片,又打发白菜到园子里摘来菠菜和小白菜,鸡汤烧滚,加入菊花花瓣,清香味飘出时,就可以下锅开涮了。

火锅用的小料备了几种,崔大厨自制酱油、芝麻酱、腐乳、花生末、辣椒油、韭菜花。吃饭之前,崔小眠问贺远:“我随时被人下毒害死,你敢和我一起吃饭吗?”

其实这话就是淘气,毒死崔小眠是小,毒死王爷那就是诛连九族的大罪。更何况,如果这事真是那三个女人做的,就更加不会了,贺远死了她们就什么指望都没有了。

“以后你都像今日这么乖,给师父做饭再陪师父吃饭,那想害你之人就没有机会下手了。”

切,往饭菜里下毒的蠢事,那人才不会做呢,就看他上次用衣裳下毒的手段,绝壁是高手。

崔小眠自幼跟着贺远,两人的习惯一样,吃饭就是吃饭,几乎无话,喜欢的多吃,不喜欢的一口不吃。或许是好久没有吃过菊花火锅了,师徒两人的胃口都很好,吃到最后,还又每日盛了一碗汤喝下去。

吃饱喝足,回到书房,贺远忽然想起一件事:“董夫子可好?为师回来就没有听人提起他。”

想要友好相处就是这样难!

“报告师父,董夫子逼迫年幼的小公子做童工,致使小公子积劳成疾大病不起,他恐东窗事发,连夜潜逃了。依徒儿愚见。董夫子是读书人,如此行为虽是有辱斯文,却也没有偷盗府内财物,就不要报告官府了吧。”

.朝着那个正在摇头晃脑的小脑袋拍了下去!

尼妹啊,你比董夫子还要可恶!

不过贺远的脾气她最清楚,就这么打了一下,她轰走西席先生的事也就掀过去了,更何况她早就练就了铁头功,知道贺远为毛用书不用手吗?看看书的下场就知道了。

贺远正在心疼地看着那如蝴蝶般飞扬的纸片:“这是张道子的著作,只刊印了十本,为师辛辛苦苦才从御书房偷出来的,就这样被你弄碎了!”

好在你只动书没动手,否则变成碎片的就是你的狗爪子。

这事既已告一段落。崔小眠开始八卦:“师父,我看师母长高了,也壮实了,看着更漂亮了,师父你对她的好感是不是增加了那么一点点呢?”

贺远看崔绛春的眼神她全都看到了。似乎少了几分厌恶。

“为师对她有没有好感,她都是你的师母,为师的正妻,她就是丑八怪为师也要认,你满意了吧,滚一边偷着笑去!”

“大成律法女子十三岁便可成亲,师母过了年就十三了。要不你们明年就圆房吧,这样后年就能给我生个小师弟了。”

贺远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嘴角抽了几下才说出话来:“为师记得你比你师母还要大上三个月,要不为师这就给你对门亲事,春天里就把你嫁出去,免得你在这里气我!”

这人怎么把她给扯上来了。找个比徒弟还年轻的老婆你也不嫌丢人,原来这一世自己的生日是六月的啊,所以说穿越真是个技术活,像她这一样不小心穿越到没有什么记忆的小孩子身上,就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了。

贺远这个真是够渣。不拿出杀手锏是不行了,可是那杀手锏也太流氓了。

崔小眠咬咬牙,从属于她的书案抽屉里拿出那张书签。

“你堂堂王爷偷看女徒弟洗澡,还不要脸地画下来,你不怕传出去丢人啊!”

贺远吃火锅时的好心情早就没了,又看到她拿出一张书签,怒道:“你说这上面的人是你,你以为师父会下做到把你画下来放到书里?”

说着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厚厚一沓书签扔到崔小眠面前:“你不是说上面画的人是你,这些都是,拿去慢慢看。”

崔小眠用眼角扫一眼就知道那上面都画些什么,重又拿起先前那张仔细看看,你丫的说谎,这上面的人除了咪咪比我大,屁屁比我大,长得和我不太像以外,别的都一样!

唉,真是太没面子了,怎么先前没有发现呢,贺远这个流氓,竟然收藏了这么多不要脸的书签,崔小眠把桌上的书签翻看一下,全是裸女,各具形态,把这个卖给那三位好基友,还能小赚一笔,于是她果断收起来,全都拿走!

贺远懒得理她,拿着一本书装模做样,也不知道他是真看还是假看。

看来让他提前圆房的事是不能再提了,而且他看来很恼火,崔小眠原本还有个不情之情,如今看来也只能咽到肚子里。

贺远用眼睛的余光看向她,见她像捡到钱一样把那些他小时候从二皇兄那里偷来的书签全都藏到怀里,可却没有要走的样子,一双大眼睛几里咕噜乱转,像是又有什么坏主意。

“又没钱花了?”

“不是。”

“想让师父把府里的人彻查一遍,找出那个给你下毒的人?”

“也不是。”这种人怎么找,只能等。

“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内什么,我想要一辆马车,再要一个会武功的车夫。”

贺远终于把书放下了,看看她,问道:“为师在京城时,阿木给你用。为师出京你跟着。”

崔小眠使劲摇头:“我不要阿木,我想要一个专用的。”喵了个咪的,阿木是奸细,是贺远的眼线。

“不行,只有阿木为师最放心,就让他跟着你,顶多为师不让他通风报信了。”

最后一句话崔小眠才不相信,她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走出书房。

有缺陷的人大多警觉,崔小眠也是,她虽然耳朵听不到,但眼角余光却比别人要长些。

她看到一个黑影快速地闪进黑暗中,这人原本应是在门外偷听的,外面起风了,风声掩盖了其他声音,以致于以贺远的武功竟然也没有发觉。

锦园之中有崔蓉蓉的人,这在她第一天来时就已经发现了,刚才那条黑影虽然闪得很快,她也认出来,那就是锦园的大丫鬟苹果。她忽然发现一件事,苹果的动作竟似是有些武功的,与白日里故做端庄的丫鬟完全不同。

自己的房里有李妈妈和白菜,她不在时,她们平时就是在外屋做针线,有时也会有其他丫鬟和老妈子进来,但里屋卧房的人却是紧闭着,有人拿了包衣裳进来,肯定会被人发现,但如果是有武功的人却又不同。

莫非自己想错了,这事真的是崔蓉蓉做的?可是也太小题大作了吧。

一一一

第二零四章 学霸弟弟(二更)

时下已到年根底下,铺子里反而不忙了,不论大户人家还是小门小户都忙着家里过年,.铺子里不论大厨还是小二,全是外地的,京城里面没有家,年节不过休个十几天,他们也就都不肯回去,给他们结了年终饷银,崔小眠便关了铺子,只接外卖,员工们有亲友的就去走亲访友,没亲友的就逛街玩乐,累了这么久,也该好好休息了。

两名大厨叶九城和宋知秋,过年都不回老家,和大牛小丫一样,他们在京城除了铺子以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崔小眠有心让他们来王府和自己一起过年,却也知道这事使不得,王府毕竟不是她的家。

别的丫鬟大多有娘家人接着回去过年,白菜没有。她站在院子里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小丫头喜气洋洋地回家,虽然只是三天,她们也很知足,这些人家虽说穷到卖儿卖女,可是逢年过节还是心里惦记着女儿。

就连李妈妈的儿子也来接她了,李妈妈和王府里别人不同,当年她被指婚时夫妇两人就已脱了奴籍,这里只是她的东家。李妈妈的儿子读了几年书,如今清悦庄由堂兄做着管事,他也只能闲着,偏巧贺远在罗西塘子的庄子,老管事年迈无力打理,贺远便把这个差事给了李妈妈的儿子,这也是当初的交换条件,李妈妈照顾崔小眠,贺远关照她儿子。

李妈妈的儿子如今有了自己立足的庄子,便想着接母亲去罗西塘子过年,来时还带来了几篓子罗西塘子的鲜鱼。李妈妈舍不得崔小眠,可又不想让儿子空欢喜,给崔小眠把新衣裳赶做出来,又再三叮嘱了,这才跟着儿子去了罗西塘子。

送走李妈妈,崔小眠心里空落落的,她虽是主子。却和白菜一样,都要孤零零的。

崔家来了人,接崔蓉蓉回去过年,听府里人说。往年崔家来接人,都是依足了规矩的,年前接崔蓉蓉,初二来接崔绛春,因为崔绛春虽未圆房,却也算是嫁出来的姑娘,只是崔家的马车年年都来,崔绛春自从进了王府就再也没有回过娘家。所以崔府也就是做个礼数,也没指望她能回娘家。

今年有些不同,还只是小年。崔绛春就已经打发丫鬟们来知会了,要采办王妃回宁的礼品,也就是说已经多年没有回娘家的小王妃要改规矩了。

下人们私底下都在议论,小王妃长大了,终于知道没有娘家支持是不行的。『雅*文*言*情*首*发』倒也不晚,这会子和娘家把关系处好,日后在夫家就从一层保障。

崔小眠在这件事上也没有多想,她只是羡慕崔绛春能回娘家,和她的父母兄弟团聚。

过几日就要过年了,贺远整日都在宫里,那三位损友也跟着长辈忙着过年的事。越是大户人家对年节就越是讲究。铺子里又放假了,李妈妈也走了,崔小眠只有对着白菜和肥仔发呆。说来说去,她们两人一狗才是孤家寡人。

“小公子,那日见到的亲家舅爷和您年纪相仿,他是小孩子。过年再忙也不关他的事,要不找个借口把他叫出来?”

白菜是个愣头青,可她也是看不得崔小眠无精打采,小孩子就是应该多玩多闹,没爹没娘已经够可怜了。连个玩伴都没了那就更可怜了。

崔小眠早就想把鱼籽拐出来了,无奈身边有个阿木,上次她找贺远反抗没有成功,如今只要她走出房间,阿木就在后面跟着,说得好听是保护,说得不好听就是监视。

“阿木,你发誓,不会把你看到的事告诉我师父,否则你就浑身生疮,不得好死。”

阿木一个头有两个大,伺候这个小魔星比伺候三个王爷都要累,现在竟然还要起誓。

“阿木发誓,小主人做什么,阿木都不告诉主人,可是小主人,你不能闯祸啊,万一你有什么事,阿木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用啊。”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掉脑袋的。”

崔小眠早就打听出鱼籽正在族学念书,族学是崔老帝师办的,招收的都是崔氏一族的子孙,有如帝师府这样的大户子弟,也有远房亲戚家的寒门学子。鱼籽虽是嫡出,却也要依了规矩到了十四岁方能在府内另请西席,十四岁之前都要到族学念书。

族学和帝师府隔了两条街,崔家又有穷儿富女的家规,因此鱼籽也和族里那些普通人家的儿郎一样,自己背个小书包上学下学,并没有奴才仆人跟着,否则也不会被崔子其欺负。

听到族学下课的钟声,崔小眠就在半路上等着,远远看到鱼籽走过来,布衣小帽,不似名门公子,反倒像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但整个人却似笼着一层月光,皎洁不可方物。

“鱼籽!”

“小眠哥哥!”

“要过年了,族学没有放假吗?”

“小眠哥哥没有去上学吗?学堂里要到小年那日才放假,正月十六再开课。”

崔小眠没觉得有何不好意思,大咧咧地道:“我还真不知道,我以为这里也是有暑假寒假呢。我原本是要到国子监的学童府念书的,因为生病就没有去了。”

“小眠哥哥是国子监学童府的啊!”鱼籽的小脸上写满了羡慕,崔小眠惭愧了,早知道为了弟弟也要去里面混上几天啊。

“鱼籽也知道学童府?”

鱼籽那双和崔小眠一模一样的眼眸有些黯然:“父亲求过祖父,想请祖父出面,给我申请进学童府念书,可祖父说,英雄莫问出入,崔氏一族无人进过国子监,可也是一门双状元。于是这事就搁下了。”

崔小眠叹口气,难怪贺远说祖父迂腐,这老头确实迂腐,堂堂贺亲王的小舅子却连学童府都进不去。

“鱼籽,哥哥带你出去玩吧。”

鱼籽摇摇头:“恕小弟不能从命,过两日就是年关,届时定要随父亲大人去给族中长辈拜年,定要有几日不能温书,因此小弟想趁着这两日温习功课。”

崔小眠更加惭愧,早就发现鱼籽是学霸,没想到竟然如此学霸。前世从小学到大学,她就不是刻苦学习的人,这一世更是如此,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辍学了。

自己把国子监当成吃人的监狱,可在鱼籽心中,那就是高洁的象牙塔。

“鱼籽,为兄听闻国子监的学正甚是严格,动不动就要罚站打手心,丽嫔的弟弟全都被折磨疯了。”

鱼籽微笑:“其所生菜,虽有性苦者,甘如饴也。”

好吧,崔小眠表示她听不懂,但是鱼籽定是说,只要是喜欢的,受苦也没关系。

“鱼籽,崔子其又欺负你了吗?还有六叔和六婶婶,可有为难父亲母亲?”

鱼籽有些吃惊地看看她,学霸们大多严谨,他听出崔小眠话里的异常,不是应该称呼亲家老爷和亲家夫人吗?小眠哥哥为何说的是父亲母亲?

不过他只是小孩子,这念头也就是一掠而过。

“多谢小眠哥哥挂怀,六叔一家倒也无甚大事,对了,年假里小眠哥哥若是有空,可否教小弟那招乱花渐欲迷人眼? ”

学霸就是认真,这孩子还记着那件事呢。只是这孩子虽然满嘴之乎者也,装成一副大人的样子,但小孩就是小孩,这几句话一说,崔小眠就明白了,崔子其肯定是又欺负过他。

她伸手拽拽鱼籽的书包,见里面沉甸甸的,正要打开来看,鱼籽却使劲捂着不让看。

小家伙,姐小时候常被高年级的坏孩子半路劫着抢钱,你这招我早就玩过了,要不干嘛要翻你书包。

“里面是板砖还是青石?”

鱼籽吃了一惊,小眠哥哥真乃神人也。

“是板砖。”

这就是崔家的教育方针,堂堂嫡少爷连个小厮都没有,十岁的孩子要靠板砖保护自己。

崔小眠回头对阿木道:“这是亲家舅家,这两天你每日来接送他上学堂,直到放假为止。”

“小眠哥哥,不用如此,小弟自己能行。”

“听话,年前先这样,过了年我再想别的法子。”

一一一

第二零五章 会屙金子的狗(三更)

“阿木,师父想吃卤味,你到铺子里同小丫要些汤卤带回来。『雅*文*言*情*首*发』”

阿木伤感,小主人的记性是越发不好了,昨日主人刚刚说,过年这两日要吃斋,这也是主人多年的习惯啊。

“小主人,主人说是要吃素啊。”

“你有几个主人?”

“两个,主人和小主人。”

“那你还多问?”

阿木以泪当水喝,以血涂墙壁,心中的哀伤如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牙齿碎在心啊。

阿木一走,崔小眠马上溜出王府,这年头,没把三十六计烂记于胸,就没资格闯荡江湖。

一个时辰后,大长公主府的菊花姐来到府后的巷子里,小叫花子正在等着她。这小叫花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对菊花姐甚是怜惜,怕她劳累,所以把见面的地点选在公主府旁边。

“你又找我做什么?”

“做事啊,你忘了你拿着本少年每月五两银子的高薪了。”

“我说过,我只是个做下人的,能给你做什么事,缝缝补补我会,别的都不会。”

“你会缝缝补补,那最近你可缝过一件镶着白貂皮领子的男人棉袍儿?”

“呸,我是服侍小姐的,哪里缝劳什么子男人衣裳。”

小叫花子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不是你缝的,那就是你家小姐缝的,.”

菊花猛啐一口:“这里是堂堂公主府,每个月里彩衣轩都派人上门来主子们做衣裳,我家小姐平日里连个荷包都懒得自己绣,更别说让人缝男子衣裳,你这不是毁名节吗?”

小叫花子看一眼菊花的手,心疼地惊呼:“菊花姐,你手上这是用香头子烫得吧,是谁这么下得狠心?”

菊花一惊,忙把手藏到背后。骂道:“不用你管,女子的手也能随便看得吗?”

小叫花子吐吐舌头,你是小姐的贴身,整个公主府谁敢惹你。手上那分明是用几枝香头一起烫的,除非你自残,否则就是你家小姐赏你的。

“满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说你家小姐相中了贺亲王,一直等着做贺王妃,看在菊花姐这么懂事的份上,我告诉你件事。”

菊花果然上道,问道:“什么事?”

小叫花子故做神秘,把张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小脸贱歪歪地凑到菊花耳边:“我在采芝堂要点心吃时,听几位太太说,崔家小姐越长越美。贺王爷想要提前大婚呢。”

没想到菊花竟然并不感兴趣,啐道:“这才胡说八道,贺王爷根本就没同意。”

好吧,菊花姐,事实证明你真是一朵解语好花。

崔小眠满意地从怀里又掏出五两银子递给菊花:“这个月的工钱。这活儿轻松吧,你只需每隔些天陪少爷我说上一阵子话,这银子就到手了。”

如果不是她发觉苹果会武功,她就会一直以为苹果是崔蓉蓉的人,却原来竟是沈玲伊的线人!

让贺远提前圆房是她提出来的,贺远确实没有同意,还因此挖苦了她几句。这本就是师徒二人关上房门在书房里说的话。除了那个偷听的人,再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难怪沈玲伊不急不燥,却原来早就把贺远的一举一动全都尽收眼底,你说贺远有多蠢。

晚上贺远回来很晚,进了书房,就见崔小眠坐在书案前写东西。难得这个小东西肯在书房里坐一会儿,便问:“写的什么?”

“师母归宁给亲家老爷太太带的礼单。”

贺远皱眉,伸手拿过来看了几眼,冷哼一声:“你就差没把整个王府让她带着了,那崔家于你有何好处。你给备了这么一笔厚礼。”

贺远只是奇怪,崔小眠是只雁过拔毛的铁公鸡,怎么对崔家这般大方,那份礼单排场得像是过嫁妆。

崔小眠夺过礼单,心里盘算着还要再加些什么,她只是想让崔绛春带着体面回娘家,让爹娘看着舒心,也让亲戚们不再背地里笑话爹娘。

“师父问你话,为何不答?”

崔小眠翻翻白眼:“你这么抠门,你那皇帝老爹知道吗?崔家是你的岳家,人家把个好端端的嫩草送来给你这头老牛啃,你非但不知足,还诸般冷落,我看过帐目了,自从江嬷嬷去世后,你每年过年都没给崔家过年礼,更别说尽女婿本份登门拜年了。”

贺远理亏,摔了门走了,这人明明练过轻功,却还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毫无公德制造噪音,好在崔小眠听不到。

她就是想不通,为毛她只要一提崔家,贺远就是要杀人的样子,他这人虽说有些渣,可平日里对人还是很有风仪,皇子的气场是旁人学不来的。可偏是提到崔家,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脾气臭得堪比茅坑里的石头。

我们崔家招你惹你,两个花朵样的闺女送到你床边,你还像人家欠帐不还似的。崔小眠打心眼里看不上这封建王孙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越感,你不就是投了个好胎,拽什么拽!

肥仔扑过来使劲抓她几下,她知道这厮要去屙屎,你早不屙晚不屙,偏要晚上屙,你不知道四面楚歌鬼影绰绰啊。

“白菜,白菜,带肥仔去屙屎。”

白菜还没有跑进来,肥仔已经屙了,天知道它老人家平日里屙个屎像谈场恋爱那么挑剔,今天竟然说屙就屙,而且就屙在书房里,贺远的书房。

可能是书房内通风不佳,肥仔的屎比平日里要臭,臭不可闻。

白菜看到肥仔乱屙,立刻盛怒,追着肥仔就骂:“这是王爷的书房啊,王爷自己都不在这里屙尿,轮得到你先屙!”

白菜揍狗去了,这捡狗尿的活儿就摊到崔小眠身上,在白菜姐的淫威下,崔小眠任劳任怨。 o(╯□╰)o

肥仔的屎不但比平日里臭,而且还更黄,黄得就像黄金一样,不对,是真的有黄金。

崔小眠就看到肥仔的屎里正在闪光,金光闪闪。

她团了两个小纸团塞进鼻孔,终于闻不到那臭不可闻的香味了,她拿起桌上的狼毫笔开始拨拉那两坨屎。刚刚从屎里拨出一颗金珠子,就见屎旁边又多了一个人。

果然是搭档,就连这屎里淘金的事,也是两个人一起来。

“师父,肥仔会屙金子,我发达了。”

“嗯,它是为师送你的,为师如今把它要回去。”

你母亲的,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一一一

第二零六章 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许你回去!

接下来,贺远做了一件比扒拉狗屎还令人作呕的事,他用他随身携带的象牙筷子捅屁股,肥仔的屁股!.

肥仔凄凄哀嚎,崔小眠不忍直视,可又忍不住想看,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青梅竹马被一根筷子爆了雏菊。

接着只听“当”的一声(崔小眠脑补的),一颗更大的金珠掉到地上,还冒着热气呢。

一大一小两颗金珠摆在桌上,当然是已经洗开净的。堵屁眼的东西被取出来了,肥仔满足地趴在地上,尾巴像旗杆似的摇来摇去。

“师父,咱们以后吃喝不愁了,每日对着肥仔的屁股就能吃香喝辣。”崔小眠嚼着青梅子,没让自己呕出来。

贺远给肥仔爆菊时都没有恶心,听了崔小眠的话他劈手抢过青梅塞进嘴里。

“你这小孩又龌龊又贪财,对了,还愚昧,为师怎么就把你养成猪了。”

喵的,你才是猪!老纸不过是测试你的智商罢了,测试结果,你的智商排在猪上面。

两枚金珠都有穿孔,应是项链或手串上其中的两颗。那其他的呢,莫非还在肥仔肚子里?可惜肥仔不会说话,不能告诉他们是从哪里吃到的。

“肥仔不是都由你或白菜带出去遛弯,你们没看到?”

“肥仔热爱自由,所以我也常常让它自己出去嗨皮。但没有领着它不出锦园。”

皇子们不会随身带着金器,他们更爱彰显身份的美玉,所以这不会是贺远的,当然也不是崔小眠的。李妈妈身边倒有几件值钱的头面首饰,崔小眠全都见过,也没有带金珠的。其他的丫鬟老妈子哪会有这个?

“说不定是崔大姑娘或刘管家韩先生的,他们也会来锦园,无意中掉了被肥仔捡去吃了也是有的。”

可是这样的物件儿,别说是他们三人。就是贺远丢了也会找的,可也没听说他们丢东西啊。

“肥仔好狗,你闻闻这上面还有你的屎味呢,你从哪里捡到的。带我去找找,你不是看上前面茶庄里的小花狗了吗,明天我把它拐来让你糟蹋。”

贺远鄙夷地看着崔小眠,那眼神是红果果的愤慨啊,.

肥仔看看崔小眠,又看看贺远,再闻闻金珠,掉头就走,崔小眠连忙在后面跟上,贺远叹口气。也只得跟着跑出去。

月黑风高,锦园内不时有巡逻的亲兵卫队走过,崔小眠不想让他们影响肥仔的情绪,远远地冲着卫兵指指身后的贺远,再做了个闭嘴抹脖子的动作。那些人果然吓得绕路而行,真乃狐假虎威矣。

肥仔带着崔小眠和贺远一路狂奔,终于在一处停了下来。崔小眠看看地形,你当这里哪里,这就是她卧房的窗户底下。

肥仔刨腾了几下,墙根处现出一个狗洞,也不知这小子啥时捣腾出来的。

贺远用火折子照过去。狗洞里窖藏丰富,全都是白森森的骨头,若非还弥漫着一股红烧排骨的味道,崔小眠会以为挖到了乱坟岗。尼玛肥仔这小子还有这爱好!

等等,那正在闪着**光茫的是什么,金珠!

严格说来这应是一条手串。只不过已经断了,只有两三颗连同一截破绳子隐藏在肥仔收藏的骨头里面。

贺远对崔小眠道:“拿过来给为师看看。”

崔小眠:“你为何不拿?”

贺远:“为师嫌脏。”

你母亲的!

拿到那条手串,贺远立马从窗户里跳了进去,轻车熟路,然后再转过身接过肥仔。至于崔小眠,他连管都没管。

崔小眠一边跳窗户一边问候贺远的列祖列宗。屋里掌了灯,白菜姐早回自己屋里睡觉去了。

崔小眠觉得吧,贺远也是闲得淡疼,要不干嘛这么大岁数还和个小孩子玩这种半夜寻宝的游戏呢,可看贺远大喇喇地坐在崔小眠的床上,倒像是他折腾半天就为了顺理成章爬上徒弟的床。

“你下去,没洗脚没换衣裳,别上我的床!”

噗,这话好像有些**,还是别说了。

“肥仔八成就是在你窗户底下捡到的,有人跳你窗子时不慎挂掉手串上的绳子,从身上掉来的。”

“切,不就是你跳过窗子,好人没有做这事的。”

贺远继续:“那人跳进窗子,换了你的新衣裳。他丢了金珠手串当然心疼,可也猜到是丢在这里了,却又不敢回来找,于是就让肥仔发现了,当宝贝一样收藏起来。”

这人连干坏事都戴着手串,定是非常喜欢,日日戴在手上,从未摘下过。锦园里只有两个主子,其他的就都是下人了,这么乍眼的首饰,别说下人们没有,就是有也不敢戴着,但是如果是主子赏的则就不同了,就像李妈妈平日里戴着的玉镯,水色极好,据说是悦妃娘娘赏的,她戴了几十年从未摘下过。

“拿这珠子找人问问,或许就有人见过。”贺远说完这句话就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这两日在宫里忙着各种琐事很是疲惫。

“师父,明日大年三十,你还进宫吗?”

贺远睁开眼睛看着她,朦朦胧胧的灯上照上去,眼睛里两个小漩涡似是想把她拉进去,崔小眠闪闪眼睛,一定是眼花看错了。

“宫里的规矩大年初一皇子和亲眷进宫给皇上太后拜年,三十不用,师父陪你一起守岁。”

崔小眠放心了,不用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过年,贺远至少能陪自己到大年初一的早上。五岁那年的大年三十,贺远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红包做压岁钱,她跑到茅厕里打开一看却只有一串铜钱,遂哭着去找贺远拼命,他正坐在酒馆里喝酒,她甩开两条小短腿爬到贺远的膝盖上,朝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口,任他狂打屁股也不肯松开,最终贺远又给了她十两。

可是事情还没完,贺远喝醉了像团烂泥一样爬不起来,崔小眠摸遍他的口袋只有几枚铜钱,店小二一声呼哨,进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汗,又撸袖子又抄家伙,平日里吃白食的可恨,大年三十吃白食的更可恨!

那十两银子的压岁钱在崔小眠怀里还没有捂热,就被他们抢走了,明明贺远也吃了二两,他们却抢了十两,黑店啊黑店。过后她才知道,那十两银子是贺远所有的钱了。

“师父,我的压岁钱还没给。”

贺远又闭上眼睛:“唔,守岁时给你,五夷也过年吗?有人陪着你吗?”

“五夷过年,但不是这个时候,每年糯米收获后的第二个月的下半月,整整十五天都是新年,寨子里可热闹了,各家各户都要做五色饭,围着火堆唱歌吹笙,还有好多好多好玩的,有打猎比赛,比武,姑娘们也都是那个时候找男人。”

说到五夷,崔小眠的精神头儿就来了,白草寨子里的人一定还记着她,他们都在等着巫女回来。

“小眠,你是想念五夷了吧,那里到处都是毒蛇和瘴气,你竟然会喜欢。”

“那里虽然到处都是毒物,但那里的人却是最好的,他们像亲人一样地对待我,毒物并不可怕,心里歹毒的人才是最可怕。”

“既是那么好,你为何还要离开,是想师父了吗?”

贺远的眼神又不对了,那两个小漩涡越来越近,近得像是只要轻轻一拉,就能把她拉进去永不超生。崔小眠打个冷颤,让自己强自镇定,嘴硬道:“我是到中原治病的,可惜百里玉明不在,又阴差阳错被你绑了回来。”

“你是听一两银说了我利用你丢了的事参了三哥,所以你心里别扭,觉得师父不够疼你,重视皇位超过重视你,没有把你摆在第一位,宁可待在五夷也不肯回来找师父,可心里又不甘,想要让师父生气,最好被你气死才好,对不?”

对你个头,自做多情,我如果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或许会这样,可我知道了,我再不逃就是傻子了。

“才不是呢,我是想要找个地方把头发留起来,变成大美人去找浣之哥哥。”

贺远也是被崔小眠气成习惯了,他不但没生气反而脸上露出极贱的笑容:“你头发是长了,可惜没有变成大美人,害得苏浣之还是喜欢男人不喜欢你。”

崔小眠的心脏梗了足足三秒,险些喷血五两,倒地身亡!不行,千万不能让贺远看出来她被气到了,哈!哈!哈!

“只有你们汉人才当我是小孩子,在五夷我早就成年了,整个寨子的美少年都在追我,,都想做我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夫!”

好吧,崔小眠承认她的话有些惊世骇俗,至少贺远就给惊到了,他霍的一声坐起来,把一丈以外的崔小眠拎过来,恶狠狠地说了几个字:“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许你回去!”

切,本巫女想回去时,一定会提前把你气死的。

知道你们做皇子的活着也挺累的,我气死你就是成全你,不用谢不用谢,我的名字叫红领巾。

~~~^_^~~~

一一一

第二零七章 梳头

算起来已经好几年没过汉人的新年了,想到那装着压岁钱的大红包,崔小眠就心花怒放。『雅*文*言*情*首*发』贺远说初一到宫里拜了年就带她到亲戚和长辈家里去,还说以往他都是赔钱的,今年有了她,一定能把那些给出去的压岁钱全都赚回来。

“白菜,你说本公子我要不要提上个大口袋,银子太多小荷包里装不下。”

“小公子,我去把李妈妈的菜篮子给你拿上?”

没品味,明日去的都是王候将相之家,拿个菜篮子多么老土,怎么也要拿上条麻袋吧。

崔小眠想到她扛着整整一麻袋的金元宝回来,就忍不住笑出声,笑岔了气,象鸽子一样咕咕直叫。

王府里置办了很多烟花爆竹,话说这份开销崔小眠全都不知道。小太监们说往年没有这么多,是王爷特别吩咐的,说是府里有未成年的小儿郎,理应多买些。

原先的红衣裳被坏人换走了,李妈妈又给她重新做了,而且做了两件,比原先的更好看,有一件上面还绣了小老虎呢,李妈妈还用和衣料一样的料子给她缝了几条发带,上面缀了珍珠,话说她上次丢的那条带珍珠的发带一直就没有找到,偷这个的贼一定是穷疯了。

她把那两颗金珠子拿给白菜看,白菜姐摇摇头,其实崔小眠也知道她问错人了,白菜姐是干大事的人,哪里会整日盯着丫头们的手腕子看呢,再说那些丫头也不敢让她看啊,白菜姐一来,隔了十丈,那些聊天的嗑瓜子的偷懒的嚼舌根子的就都跑过了。

锦园里的丫鬟老妈子少了一半,全都让家人接回去过年了,余下的这一半崔小眠还真不敢拿给她们看,为毛,这些人大多都是苹果的死党。对了。前面忘了说了,苹果是整个王府里为数不多的一等大丫鬟之一,李妈妈没来时,她和白菜就是锦园里的工人领袖。但白菜是今年才升职的,脾气又大,做了老大也是独行侠,可苹果就不同了,手下至少有十个八个使唤的,换句话说,苹果就是锦园里的果蔬老大。(贺王府有品味,丫鬟除了水果就是蔬菜)

所以崔小眠准备等到过了初五李妈妈回来后,把金珠子交给李妈妈,她老人家最是细心。说不定一眼就能认出来呢。

“白菜白菜,你是一棵好菜,李妈妈不在,你给我梳梳头发吧。”

白菜姐高贵冷艳地看一眼崔小眠的小鸡窝脑袋,揉揉自己的大鸡窝脑袋。没好气地说:“昨天刚刚给你梳过,你就不知道睡觉小心点儿,我没空,肥仔要梳毛了。”

崔小眠扁扁小嘴儿,一只手拿着李妈妈给她新做的发带,一只手拿着一两银送她的竹梳子,.盼着有哪个丫鬟经过,给她梳梳小抓髻。今天是大年三十,她要穿新衣裳,打扮漂漂。

“大冷的天,你站在这里做甚?”

贺远冷不丁出来,也不知道他是刚回来还是要出去。

“我想找个好心人给我梳梳小抓髻。”

贺远失笑。一物降一物,降伏崔小眠的不是他这个师父,还是一棵白菜!

“回屋去,师父给你梳头发。”

贺远真的会梳头,他那人怕死。和崔小眠走江湖时他从不肯到外面的梳头摊子上弄头发,他怕有人在他背后来上一刀,所以他的头发都是自己梳,照样整整齐齐漂漂亮亮,迷惑了一干小良家。

他站在崔小眠身后,看看手里的竹梳,眉头皱起来:“师父给你的梳子呢?”

“在枕头里,舍不得用。”

贺远满意了,给崔小眠梳头的动作也轻柔了,修长的手指滑过如丝的秀发,如同微风拂过花瓣,崔小眠对得来不易的头发极是爱惜,李妈妈来了以后常常用香花油给她保养,头发比以前更加黑亮柔软。

头发梳好,左右对衬的小抓髻,系上红色的发带,喜气洋洋,分外可爱。

“谢谢师父。”

崔小眠拿着铜镜左看右看,满意极了。贺远轻笑,小东西知道爱美了。其实她打小就爱美,小时候看上一件衣裳,自己舍不得买,就常常跑到那家铺子里去看,直到有一天那衣裳卖出去了,她沮丧得差点哭出来。

“你小时候,师父从京城带给你的那件衣裳,如今应该大小合适了吧?”

“还是长了一些,明年就能穿了。”

小东西一定经常拿出来比量,这孩子虽然可恨,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看着贺远今天心情不错,崔小眠便有事相求:“师父,我认识一个小孩,他比我小两岁,正在族学念书,他很爱读书,将来一定是栋梁之材。”

贺远一头雾水,如同水墨画样的眉头微蹙,听她继续说下去。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他有个小小的心愿,就是能到国子监的学童府念书,师父你是金枝玉叶芝兰玉树,一定能帮他圆梦的,对不?”

“哪来的小孩?你又是如何认识的?”崔小眠不是整日同那几个京城有名的小恶少混在一起吗?怎么会认识一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说起来他出身也很好的,他的祖父是个老学究,就是读书读傻了的那种,可怜一个三好学生,却没人能给他申请进入学童府。”祖父崔老帝师可不就是读书读傻了,否则就不会听信皇上的话,把个风华绝代气质无双美若天仙的小孙女往火坑里推。

贺远冷吭一声,居高临下俯视崔小眠,如同犀利的老鹰面对可怜的小白兔。

“你说的人是姓崔吧,为师竟然还教出个菩萨心肠的徒弟,这又是自学成材?”

崔小眠被这厮如此嘲讽已是不是第一次了,好像每次都和崔家有关。崔小眠冷眼看他,姐行走江湖多年,老鹰抓兔子见过,兔子蹬鹰也见过。

“不错,他就是你的小舅子,不是像崔蓉蓉那样的旁支,而是崔绛春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胞弟,你如此慢怠人家,我这个当徒弟的都看不过去了,你小舅子念书的事,你是管还是不管,你若不管,我明儿个就到皇宫外面等着四皇子伯伯,他是好人,一定会帮我。”

贺远的眼角抽了三下,显然是气得不轻,不过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他不但会顺坡下驴,还会等价交换。

“让他进学童府倒也不难,不过为师有个条件。”

听听,这厮有多么无耻,好在崔小眠一早就对他有了防备。

“你说吧,我听着呢。”

“他去学童府,你在家也乖乖的,不许再踏进倾心楼一步,答应吗?”

切,我以为是什么苛刻条件,不就是不去倾心楼啊,那里早就玩腻了,你花银子请我去,老纸都不去。

“答应答应,一百个答应,师父我乖吧?”

贺远并不知道她的小算盘,以为她为了自家小舅子就连爱去的倾心楼都不去了,这伟大的牺牲精神让当师父的心里酸溜溜的。

“那孩子果真如你所说那般优秀?”

“是啊是啊”,崔小眠拼命点头,“我就没见过比鱼籽更优秀的孩子,师父你要不要见见他,过完年接他来住几日可好?”

贺远不置可否,嘴里道:“这倒奇了,崔家也会有这样的孩儿,为师倒真想见一见,对了,他也是喜欢男人的吧?”

崔小眠在呆怔了几秒之后,恶狠狠地拍案而起:“别让我再见到苏浣之,否则哼哼,他就是弯的我也要给他掰直了,决不让某些人拿我当笑柄!“

贺远看着那张气得发白的小包子脸,强忍住笑意,拍拍爱徒的小肩膀:“徒儿,你不用那般辛苦去掰.....掰,为师再也不拿这事取笑你了。”

贺远说到那个“掰”字时,不由得打了个颤儿,好在崔小眠本就是“听”个大概,所以对他嘴唇多动的那一下给忽略了。

贺远:她这句话是同谁学的,要么是五夷的那些淫|荡蛮女,要么就是邱峦他们那几个坏小子。

崔小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贺远竟然认错,可惜姐知道你定然还有后招。

很快,这后招就来了。

“徒儿,为师饿了。”

喵了个咪的,你就不能来点新鲜的?

随手切了两片卤肉用白菜叶子和大饼卷了递给他,贺远摇头:“今日吃素,你忘了?”

好吧,你真麻烦,离开贺远几年,她确实是忘了,以往每逢过年,贺远也是吃斋,还逼着她一起吃。大成重佛教,善男信女逢初一十五都要吃斋,贺远倒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但每年的三十和初一,他都要茹素,为何说是茹素而不是吃斋呢?那是因为这两日他虽然不吃肉,但是却喝酒,吃斋是要连酒也不能喝的,且过午不食。

崔小眠用手指把那两片肉掏出来扔给肥仔,又把大饼递给贺远。

贺远:这也行?

肥仔:老纸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把你们的肉都给老纸吃了,老纸替你们进入畜牲道。

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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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八章 大笑三声,为他庆祝!

贺远既然答应给鱼籽申请学童府的事,那就肯定能成,崔小眠心里高兴,便叫来阿木,让他到帝师府走一趟,偷偷叫出鱼籽,.

因怕被“老”主人发现,阿木速去速回,可还是被贺远逮个正着,他用脚趾头也知道阿木去哪里了,冷冷道:“阿木,你有几个主人?”

阿木哭了,神啊,救救我吧!Σ( ° △ °|||)︴

贺远想连崔小眠一起骂,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最后来到厨房,听到里面传出切菜声,门缝里看过去,小东西满脸喜欢,正切得带劲儿,就像是在做一件特别特别开心的事。

贺远不忍了,还是不骂她了,免得影响情绪让他连顿年夜饭也吃不成,只是奇怪她对崔家的事为何如此热心,比崔绛春这个正牌崔家女还要上心。

莫非她小时候说过的身世是假的,她那被崔六太太沟走的生父其实就是崔帝师的后人,咦,如此一来,崔小眠岂非就是崔蓉蓉的同胞妹妹,可是却又不对,按她所说,应是生父抛妻弃女在前,和崔六太太私通在后,可崔小眠比崔蓉蓉小了十岁,这又作何解?

所以,崔小眠和崔家没有毛线关系,她对崔家上心也全是因为他这个师父,他是崔小眠唯一的亲人,所以她小时候才会总叫自己“阿爹”,可自从她这次回来后,快一年了,她一次也没有叫过,一定是被当年的事吓到了,再也不想被人误会是亲生父子。

月光如水洗般明净,暗蓝的夜空被不断飞起的烟光渲染得明媚动人,崔小眠炒好最后一道素菜,又把小灶上煲着的汤倒进汤盆,在已经包好的水饺上洒了一层避免粘连的补面,这才笑吟吟地吩咐丫鬟们上菜。

她自己趁着这个时候回房里洗把脸。换上过年的新衣裳,毛毛领子软软的,一点都不扎手,把铜镜里的一张小脸儿衬得白里透红。

一样面料的衣裳。肥仔也有一件,还有同款的狗帽子呢,崔小眠还嫌它不够拉风,又给它系上缀着铜铃铛的大红蝴蝶结。

“肥仔啊,我教你的动作记住了吧,待会儿给师父拜一拜,师父也会封个大红包给你的,我可是你的监护人,记得红包要让我来保管啊。”

肥仔:汪~~

一人一狗欢快地跑进贺远的屋子,.这屋子和崔小眠房里是一样的,从外门到小厅还要穿过两道门,太监、小厮、丫鬟和老妈子们全都收拾得干净体面守在门口,贺远虽然日常起居大多亲力亲为,但王爷的气派摆在那里。仅屋里日常服侍的下人就有十几个。

崔小眠只带着肥仔,李妈妈回乡下去了,白菜姐听说要到王爷屋里吃饭就说懒得去,崔小眠也不在乎,她可不是沈玲伊那样的娇小姐,平素里除了菊花还要有五六个丫鬟和老妈子跟着,吃个鱼都要有人挑鱼刺。

“师父师父。看我和肥仔的新衣裳漂不漂亮?”

崔小眠兴冲冲地跳进小厅,结果一下子就傻眼了。

原来除了服侍的下人以外,并非只是他们师徒两个在屋里,贺远坐在上首,而坐在他身边正巧笑莲兮地看着她的,不就是崔绛春吗?

贺远和崔绛春虽未大婚也没有圆房。可是崔绛春已经算是他的正妻了,平日里不在一起,可这年夜饭当然要一起吃。

崔小眠的小心肝有些不对劲儿,她忽然觉得过年很不好玩儿,长大一岁也很不好玩儿。好在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压岁钱”。对于马上就要步入十三岁年华的崔小眠来说,“压岁钱”是她对贺远最初也是最终的好感来缘。

“师父好,师母好,徒儿提前给你们拜年啦,祝你们二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花开富贵财源广进。”

崔小眠从没有给贺远磕过头,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就更不磕了,连带着崔绛春也别想受她的大礼。

她鞠躬作揖,眼珠子偷看过去,见那上坐的二人脸上都有七彩霓虹闪过,便一踢肥仔,肥仔立刻后腿弯曲,身体直立,两只前爪交叠“拜拜”,崔小眠还在一旁配音: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贺远早就知道她会来这一招,这个小东西苦苦教肥仔这招已经有些日子,一挥手,阿木端过红漆托盘,里面是两个硕大的红包。

“乖,你只要听话,别淘气,师父不用发财也高兴。”

接过贺远的红包,崔小眠就笑吟吟地看着崔绛春,眼珠子里冒着银光。

崔绛春有些尴尬,她身边的丫鬟杨梅也已经端了托盘出来,只是里面仅有一只红包,显然她对崔小公子认识不深,没有想到还有给狗压岁钱的稀罕事。

可偏偏贺远却没有给她解围的意思,对于崔小眠让人吃瘪的事,他一向很乐于围观。

尴尬的神情也只是一纵即逝,崔绛春微笑着从身上解下一枚翡翠平安扣,道:“小眠真是乖巧,来年学业有成,身强体壮,狗儿也是趣致可爱,这个小玩意儿给它戴着玩儿吧。”

崔小眠笑眯了眼睛,把三个红包和翡翠扣子全都老实不客气地揣进怀里。

贺远满意地看一眼崔绛春,小小年纪倒也懂事,处事落落大方,没给他丢脸,否则那个小东西还不知如何挖苦自己呢。

“坐吧,今日的年夜饭是小眠亲手做的,这是家宴,崔小姐不用客气。”

崔绛春含笑点头,崔小眠偷眼看去,见崔绛春穿着大红色缕金百蝶袄,头上插着金步摇和几只金蝴蝶,大户人家规矩严格,这大红色就只有正室才能穿着,崔绛春平日里打扮倒也素净,如今过年,自是要按规矩装扮起来,如若有妾室,则要穿着这身正室专享的红衣接受侧妃和侍妾的磕头。这身耀眼的红,就是沈玲伊做梦都想要穿在身上的。

一顿饭没吃几口,崔小眠就喊着饱了,牵着肥仔拉着小太监们出去放鞭炮,贺远对阿木道:“你跟着一起去,她胆子最小,吵着放鞭炮的是她,到时候捂着耳朵躲起来的也是她,你看好她,别让鞭炮崩着。”

这话说完,贺远才惊觉,小东西如今耳朵聋了,鞭炮声音再是吓人,她也听不到了。心思就这样一转,对着满桌丰盛的酒菜也就没了胃口,站起身来,对正要去追崔小眠的阿木道:“还是我亲自去吧,她玩起来不管不顾,你又弄不住她。”

快要走到门口,这才记起崔绛春还坐在那里,遂转身道:“小的们正在外头放鞭炮,崔小姐可愿随本王一起观看?”

崔绛春含笑:“奴家愿意。”

园子里的水榭前,崔小眠已经指挥小太监们把烟花和炮仗围着水榭摆成一圈儿,她大着胆子跑过去点燃,小太监们不懂小公子要玩的花样,把那些烟花炮仗摆得极是细密,崔小眠跑过去刚刚点燃一个,正要点第二个,前面的那个已经爆了出来,她听不到不知躲闪,若不是贺远把她一把拉过来,就让鞭炮崩到了。

贺远转身骂那几个小太监:“没用的东西,险些伤了小公子。”

索性夺过崔小眠手里用来点鞭炮的香头子扔到一旁,道:“你就在这里看着,不许靠近。”

挨了骂的小太监按小公子的吩咐,七手八脚把鞭炮和烟花全都点燃,只见一簇簇焰火五彩缤纷,与水榭里的倒影相映成趣,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崔小眠虽然听不到,可是看着就开心,她抱起肥仔又蹦又跳,一回头,却看到崔绛春的玉手拉住了贺远的手,贺远身子僵了一下,却没有拒绝,由着她与他十指相扣。

她回过头来,继续看那满地满天的烟花,只见一片姹紫嫣红,把园子照得亮如白昼,分不清人间天上。她笑得开心,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再回头,见身后的两人并没有看烟花,而是脑袋凑得很近,正在窃窃私语,别人听不见,她可看得仔仔细细。

崔绛春:“王爷,鞭炮和烟花虽是好看,可奴家有些害怕,王爷可否送奴家回文绣园歇息?”

贺远的脸上虽没有笑意,却也并没有不快,总之就是那种自以为平风浪静,实则**无边的表情,至少崔小眠是这样认为的。

两人就这样走了,走的时候还是手挽手,连个招呼都没打,一个是皇子,一个是淑女,连基本的礼貌也不懂!

太监拿了红灯笼在前面引路,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看这副样子,崔小眠送给崔绛春的那本神书她一定是认真研习了,下定决心把时节的招式今夜全都用在贺远身上。

崔小眠迅速脑补了一番贺远明晨拖着被吸得干尸一样的臭皮囊进宫请安的情景,只觉得神清气爽却又痛彻心扉,真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崔小眠决定回去继续吃她一个人的年夜饭!

今夜注定是一个奇妙的夜晚,因为将有一个抠脚大叔落入未成年少女之手,哈哈哈,大笑三声,为他庆祝!

妈蛋,这崔绛春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假货,她该不会是贺远十三岁那年和地主家的小妾偷|情生下的亲生女儿吧,对,一定是的!

一一一

亲们,别等了,今天一更



第二零九章 我得意地笑,笑看红尘人不老(一更)

除夕夜,.

贺远欲走,崔绛春的小手微微用力,玉指勾住贺远的衣襟:“王爷,喝杯茶再走不迟。”

贺远应允,有丫鬟奉了茶,崔绛春也进了里屋换下那身华服,再次走出来时,已是穿了件樱红的夹袄,满头珠翠只留一朵绢花在上面,屋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她挨了贺远坐下,看到贺远正在看着她,眼神中有一丝惊喜:“王爷,奴家想家,想父亲母亲,王府再大再好,也只有奴家一人,王爷......”

她的身子向前半步,与他轻轻贴住,她的头顶刚好触到贺远的下巴,一时心急,身体微微抖动,更显得楚楚可怜。

丫鬟和太监们都已识相地退了出去,他们是夫妻,虽然还没有圆房,可小王妃已经长成,好事就要近了。

淡淡的胭脂香,微微颤抖的娇躯,贺远忍不住轻轻拥住她,崔绛春并不似他想像中的病弱不支,她发育得很好,个头比同龄的崔小眠还要高出许多。

此刻她偎依在贺远怀里,声音也是娇颤颤的:“王爷,快要圆房了,奴家好怕......”

她的声音带着媚惑,贺远忍不住俯下身去,便看到那张期待的小脸,和微张的樱唇,于是他吻了下去。

崔绛春轻扬玉臂,环住他的脖子,只是贺远的唇也就是刚刚碰到她的,就像被烫到一样忽然抬了起来,下意识地看看身后。

崔绛春惊诧,娇声问道:“王爷,怎么了?”

“没事”,贺远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眼前正在亲热的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发妻,可他却感觉像是在偷情,生怕被人发现,做了这么多年的小偷。他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本王以为背后有人。”

崔绛春没有再问,只是把身子紧紧贴住他的胸膛,贺远微笑。他的小妻子已经懂得诱惑男人了,她和崔小眠同年,倒像是更加成熟,崔小眠在五岁之前吃了很多苦,以至于从小到大都比同龄孩子要矮,现在比崔绛春还要矮上半个头。

崔绛春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媚眼如丝,女儿家果然还是要当姑娘养着娇着,崔小眠从小被他像小猪似的拉扯大,做男装。陪着他颠泊流离,他不禁想起她和苏浣之的事,于是,就是在崔绛春醉死人的眼波中,贺王爷笑出声来。

“王爷。奴家很好笑吗?”崔绛春不依,踮起脚尖,小脸扬起来。

贺远却松开了放在她腰上的双手,柔声道:“你这般懂事,本王自不会笑你,今日除夕,不陪你守岁了。『雅*文*言*情*首*发』小眠怕是还在放鞭炮,本王不放心,要赶回去看看,免得伤了她。”

崔绛春撅撅小嘴,娇嗔道:“果如外人所说,王爷待小眠如同亲生骨肉。依奴家看啊,这比亲生还像亲生。”

贺远却没搭话,唤了太监便要离开,崔绛春一把拉住他:“王爷,奴家初五回来。太医说奴家的身子已无大碍,还让奴家多出去走动,不要整日闷在屋子里。”

贺远知道她的心思,笑着拍拍她的手:“那以后便多出去走走,本王有空也会常来看你。”

看着贺远的背影消失在文绣园的大门口,崔绛春猛地回头,对身后的丫鬟杨梅道:“快给我把这身衣裳换了,看着就讨厌!”

上一世,贺王爷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崔绛春,她就是穿了这样一件樱红衣裳,头上也是戴了这样一朵绢花,就连耳上的花型坠子,也是一样的。

秋香永远也忘不了崔绛春对她说的话,那时崔绛春把大半个脸蛋都藏在被窝里,可还是能看到她羞红了小脸:“他不让我叫王爷,他让我叫他阿远,他还说他最遗憾的是没有早点儿回来,看着我一天天长大。”

当年的崔绛春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让贺王爷心里痒痒的,恨不能时时刻刻把她掬在手中。今生也一样,秋香轻抚着被贺远吻过的唇,虽然只是轻轻一点,但这已经是一个好的开始,她与别人不同,只有她才是他的发妻,她与他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只是那个崔小眠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爷为了他竟然舍下软玉温香,还有那张脸,那双眼睛......

一一一

贺远从文绣园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场景:

崔小眠爬到宽大的桌子上,正和一堆丫鬟们喝酒猜拳,且上下其手,丫鬟们大呼小叫,欲拒还迎,而坐在上首他的座位上正在大快朵颐的,竟然是肥仔!

“崔小眠!”

呼啦——

众丫鬟:“王爷恕罪”。——遂做鸟兽状。

肥仔:汪~~——遂做谄媚状。

崔小眠:听不到——遂做呆傻状。

贺远:气血攻心——遂做杀人状。

丫鬟们全都跑了,肥仔也从王爷的宝座上跳下来藏身桌子下面,只有崔小眠刚才和丫鬟们玩得太欢,偏偏她人矮腿短,又有耳疾,直到贺远站到面前她才看到,遂向桌下滚去,贺远一把揪住她的小脖子,把她提了起来。

“为师的年夜饭被你喂狗了?”

桌子很大,上面还铺着金丝绒的桌布,原本富丽堂皇,如今桌布卷起一半,上面摆放的美酒佳肴全都被堆到一起,占据着另一半桌子,肥仔基本上全都舔过了!

崔小眠眨眨大眼睛,惊奇地看着贺远:“咦,天亮了吗?你没被吃干抹净?”

贺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崔小眠有些担心,古代医学对脑溢血应该没有治疗方法吧,贺远如果此刻发病,看来就只能倒地身亡了。

“你把为师的饭菜全都喂狗,还想把为师活活气死,你是逼着我大过年的揍你是吧?”

丫鬟和太监们都知道小公子今天闯了大祸,如果王爷真的吃完饭了也无所谓,可偏偏他又回来继续吃,皇家最是讲究吉利,这大过年的就弄得鸡飞狗跳,保不准王爷一气之下,在这里侍候的人全都遭殃。

贺远没有再理崔小眠,转过身对着那些下人们吼道:“小公子还小,你们这些狗东西就想带坏她,以后我看哪个丫鬟再对小公子动手动脚,就全都让人牙子领走。”

下人们个个面露惊恐,低着头,却还用眼睛向他偷瞟,他皱皱眉,这些狗奴才啥时这么大的胆子,忽然又觉不对,似乎那些人不是在偷看他,而是看向他的背后。

他猛转身来,见崔小眠正用手掐着脖子,翻着白眼吐着舌头,一副吊死鬼惨状,继而又闭着眼,哭丧着脸,捶兄顿足,悲苦之色就如死了师父正在哭丧一般;接着单手合什,摇头晃脑,另一手做手敲木鱼状,显然是正在为她那被气死的师父诵经超度。

崔小眠听不到,并不知他的训话已经停止,尚自在那里表演哑剧,已经有几个俏皮丫鬟忍不住笑了出来。

贺远挥挥手,让下人们全都退出去, 然后他伸出罪恶之爪,硬生生把崔小眠的眼睛掰成铜铃一样。

“看着我,给师父认错,师父念在过年的份上就原谅你这一回。”

崔小眠:“你究竟让崔绛春睡了没有?”

贺远:“你也太小看为师了,为师还没到要对小孩子下手的地步。”

什么意思?也就说崔绛春最终也没能吃上贺远这块肉?

崔小眠忽然心情大好,幸灾乐祸地打量贺远:“难道只摸了小手,连衣裳都没撕?她竟然没能把你先奸后吃?”

贺远的太阳穴又是一阵猛跳,他终于忍无可忍:“混帐,今日为师吃素,岂能被女色所迷,不敬佛祖之事那是万万不能做的。”

原来,崔绛春没有选对时辰,她输给的不是普通人,还是佛祖啊佛祖,阿弥陀佛。

“内什么,师父,那明日呢?”

“明日继续吃素。”

“后天呢?”

“后天是她归宁之日,为师已经准了,初五再回。”

“那初五呢?”

“崔小眠,你的屁股又欠揍了?这桌饭菜的事还没找你算帐,你还嘴欠?”

......

为了明日能跟着贺远出去收压岁钱,崔小眠果断闭嘴,其实吧,她这会儿心情特别好,如果贺远不在,她一定会打滚翻跟头,具体为何这样高兴,她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太有喜感.

至于她为何要把那些饭菜全都喂狗,哼哼,哼哼哼。这是老纸煮的,老纸爱给谁吃就给谁吃,你管得着吗?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笑看红尘人不老。

“师父,你身上好大的脂粉味。”

“你不喜欢?”

“师父喜欢就好了。”

“师父去沐浴更衣,你不是还包了水饺吗?下锅煮了来,再炒上几个小菜,为师饿了。”

崔小眠满脸不屑地看着他,脚跟像扎在地上,一动不动,老纸又不是你府里的厨娘,凭什么要去给你下厨!

贺远叹口掘:“今年三倍压岁钱,你和肥仔都是,还......”

话还没有说完,崔小眠已经飞奔着跑出屋子,下厨去了。

一一一

第二一零章 半只饺子(二更)

“肥仔,醒醒,.”

崔小眠踢一下脚边的贱狗,那家伙气愤地看她一眼,掉头继续睡。

贺远笑道:“守岁是为人儿女为父母祈福,延年益寿,肥仔不用的,让它睡吧。”

贺远又看看已经困得东倒西歪的崔小眠:“你父母都不在了,师父也还康健,你也不用守岁,困了就睡一会儿。”

崔小眠强打精神,她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也要为爹娘守岁,保佑他们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盘子里还有几个凉饺子,她用手指捏起一个放进嘴里,困的时候吃点东西,人就精神了。

饺子也是素馅,白菜木耳配着鲜嫩的韭黄,就是凉着吃也很鲜美,话说她还包了一个豆腐馅的饺子,上一世的母亲每年春节都要包一个豆腐饺子,吃到豆腐饺子的人就是来年里最有福气的,那个饺子每次都是她吃到,小时候她一直认为这是自己幸运,长大后才知道这是母亲故意让她吃到的。

今天包饺子时,她特意用豆腐包了一个,可是她和贺远吃了两盘水饺,也没有吃到那个豆腐的。当她又捏起第二个凉饺子放到嘴里,只咬了一口就喊起来:“师父师父,我吃到豆腐饺子了!”

贺远并不知道这些民间风俗,笑问:“里面还有豆腐的吗?有何讲究?”

崔小眠把咬了一半的饺子拿在手里,指着里面的豆腐馅:“一家子人,谁吃到豆腐馅的饺子,谁就是来年有福之人。”

“你当然有福气,遇到我这样的好师父。”

呸,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早知道就包上两个豆腐饺子,每人一个,免得好像沾了他的福气一样。

“你遇到我这样一位大厨做徒弟。这才是有福,偷着笑吧。”

贺远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忽然做了一个让崔小眠很气愤的动作——

他把她的手拉到面前,就着她的手。把那半个饺子吃了!

争吃争喝已经很可恨,抢人福气更可恨,贺远一向没有师父样子,如今越发没品了。

可能贺远也觉得这么大岁数抢小孩子的吃食有些难为情,就在那半个饺子吃进嘴里后,他的老脸竟然有些微红,这时外面恰好响起了更声,三更了,贺远连忙放下崔小眠的手,站起身来:“.可以去睡了,明天你可以晚些起床,我从宫里出来后,再回来接你。”

崔小眠打个哈欠,终于可以去睡了。爹爹娘亲,你们知道女儿守岁了吗?今年你们一定不会生病,也一定会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那天晚上,崔小眠做了一个好美好甜的梦,在梦里,她和父母弟弟一起吃年夜饭。

昨夜睡得晚,等她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白菜早就给她找了个大布口袋,让她背上去装压岁钱。崔小眠心里欢喜,忽然记起李妈妈走了,菜园子里的琴嬷嬷和翠嬷嬷没人照顾,大过年的不知道有没有吃饺子。

看看贺远还没从宫里出来。便牵了肥仔、带上白菜,又拿了一条她晒的腊肉,昨夜余下的饺子下锅煎了,装进食盒一起带上。

显然李妈妈离开前,全都打点好了。菜园子的大门上贴了春联,还挂着新灯笼,两位嬷嬷身上也是簇新的棉衣。

崔小眠掏出准备好的红包交给两位嬷嬷:“这是王爷赏的,府里人人都有,只是两位嬷嬷的更多些。”

两位老嬷嬷对崔小眠一向喜爱,见她身为主子竟然大年初一就跑来看她们,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公子啊,六皇子像您这么大时,也是这么懂事。”

头一回听说贺远小时候是懂事的孩子,她常听邱峦说起贺远小时候的英雄事迹,简直是万中无一的熊孩子。

“嬷嬷,不是说师父小时候很淘气吗?”

“小孩子哪有不淘的,六皇子虽说淘气,可是在江嬷嬷面前却很乖巧。六皇子可怜,小小年纪就被送出宫学武艺,金枝玉叶学武功有何用,还不就是皇后娘娘看他碍眼,就......”

老年人都爱唠叨,翠嬷嬷又是个爱说话的,这一说起来就没有把门的,一旁的琴嬷嬷慌忙打断她,道:“这么好吃的饺子都堵不住你的嘴,快些趁热吃吧。”

换做别的小孩,翠嬷嬷的这些话可能并不会用心去听,但崔小眠不同,她的耳朵是聋的,所以每当别人说话时,她都会很仔细地去看,力求让自己“听”得更全面,所以翠嬷嬷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皇后娘娘是贺远的亲生母亲,但贺远几乎从来也不提起,上次在相国寺遇袭,做为亲娘的皇后也只是送来一斛珍珠,甚至没有招他入宫安抚,崔小眠还记得那次贺远很生气,让她把那珍珠拿走磨了。

崔小眠原本以为这是帝王之家常有的事,可听翠嬷嬷今天说的话,似乎贺远从小就被皇后冷落,就连他出宫习武,也并非本意。

难怪他把乳母当做亲娘那样孝敬,甚至以皇子之尊为她守孝,唉,可怜的孩子,有娘和没娘一样。

崔小眠又想起妩儿,与亲生母亲近在咫尺,却一年也见不上几面,投胎到帝王之家固然一生富贵,可却没有了家的感觉,小户人家的天伦之乐,他们却无法享受。

崔小眠又把腊肉的做法告诉了两位嬷嬷:“这是腊肉,炒菜做汤都行,也可以切成薄片上屉蒸着吃,很好吃哒。”

京城虽然并不寒冷,但冬日里菜园子种的菜也并不多, 以往府里断了两位嬷嬷月例银子,她们就靠园子里的收成自给自足,到了冬天往往就要吃糠咽菜。如今恢复了月例,崔小眠又让人时不时送米送肉,翠嬷嬷和琴嬷嬷气色上也比以前好了许多,甚至还长胖了。

她们操劳一生,即使冬日里园子里的活计少了,却也并不闲着。翠嬷嬷神秘地把崔小眠拉到一口大缸前:“小公子,别看您炒的一手好菜,嬷嬷这缸里的物件儿,保管您没吃过。”

崔小眠看到这大缸上压的青石,却已经猜到**分,可还是由着老嬷嬷献宝:“嬷嬷,是什么啊?”

叫了白菜帮忙,取下上面的青石,原来是一缸酸菜!

做为私房菜厨子,崔小眠对各地食材都有涉猎,翠嬷嬷腌制酸菜的方法是寒冷地区常用的,在大成的北部地区,具说气候寒冷,每年中有半年都是风雪天气。

“翠嬷嬷,这是酸菜啊。”

“哎哟,小公子竟然认得,嬷嬷也是几十年没有腌过了,京城暖和,这腌出的味道虽说比不上我家乡,可也还吃得,小公子拿上些回去尝尝,若是王爷喜欢,就多拿些去。”

翠嬷嬷捞出一棵,崔小眠撕下片菜叶放在嘴里嚼了嚼,果然是她记忆中的味道。

她大喜,前世吃过北方酸菜,但都是在超市中买来的,大成人的很多习俗都与她曾经生活过的那里有所不同,没想到竟然会有酸菜!

“翠嬷嬷,多给我几棵可以吗?我尝着味道很好,师父一定也喜欢,对啦,翠嬷嬷是北方人啊,那是好冷吧?”

听到小公子夸奖,翠嬷嬷笑得皱纹全都堆到一起,像只可爱的桃核。

“嬷嬷我啊,就是吃这酸菜长大的,一年里有大几个月都要吃这个,可自打进了京城,就再也没有吃过了,这种粗食宫里怎么会有,就是咱这王府里也没有。”

“翠嬷嬷是北方人,宫里也到北方挑选宫女吗?”

翠嬷嬷把头摇得像拨郎鼓:“北方是蛮地,汉人极少,嬷嬷的爹是货郎,走南闯北到了北方蛮地,被招了上门女婿,嬷嬷一半是汉人,另一半也是蛮人。可嬷嬷的爹向往汉人的繁华,整日和我讲汉地有多么暖和,有多么美,到了嬷嬷十八岁时,也嫁了个货郎做相公,跟着他来到汉地,而且啊,还去了个最美的地方。”

崔小眠的兴致一下子来了:“嬷嬷,是哪里啊?”

“桃花城,那里四季都有桃花开,别提多美了,嬷嬷第一次看到桃花,都不敢伸手去摸,生怕一摸那花儿就化了。”

桃花城!原来翠嬷嬷是半个桃花城的人!

“翠嬷嬷,我去过桃花城,您怎么就又进宫了呢?”

“我那当家的是个短命鬼,不到两年就去了,留下我一个年轻寡妇,又没有儿女,靠给人缝补为生,后来宫里来了位公公,要招年轻妇人进宫照顾小皇子,有家室有孩子的小媳妇谁也不愿意去,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就去衙门报了名,没想到就这样被选中了。”

“那琴嬷嬷也是那时进宫的吗?她也是桃花城的?”

“她不是,可也离得不远,她是五柳镇的,小公子去过桃花城,肯定没去过五柳镇,那里啊......”

翠嬷嬷还想接着说,琴嬷嬷走过来抢过话头:“你是老糊涂了,和小公子说这些陈年旧事作甚,江嬷嬷说的话你全都忘了?”

翠嬷嬷连忙打嘴:“可不是嘛,人老了就碎叨,小公子爱吃酸菜就多拿上几棵,这里多的是,吃完再差人来拿,这一大缸能吃到开春呢。”

一一一

第二一一章 讨赏(三更)

这时,锦园的小厮跑到菜园子找崔小眠,王爷的马车已经停到府门,传话进来,接小公子出去串亲戚。『雅*文*言*情*首*发』(首发)

崔小眠欢喜,赚钱的机会来了,打发白菜带着肥仔回去,自己一路小跑着来到府门口,贺远就在车上等着她。

坐到马车上,崔小眠才想起来她忘了件大事情:“师父,我忘了拿大口袋。”

“什么大口袋?”

“装压岁钱用的啊。”

贺远嫌弃地看着她,你丫穷疯了吧!

一一一

崔小眠原以为贺远会带着她挨家走动,风格类似沿街行乞。却原来并非如此,今日大皇子筵客,请的都是自家兄弟。

“你家二十五个兄弟全都来吗?”崔小眠问贺远。

“即使不会全来,也会来个七七八八。大皇兄虽是长兄,但并非嫡出,身份原是有些尴尬,然他受父皇器重,虽与皇位无缘,却人缘极好,大皇嫂又是相国之女,从兄弟自是乐意与他亲近。”

崔小眠记起那日在采芝堂见到的范玉儿和大皇子的侧妃范氏,三皇子宁王既然想要拉拢大皇子萧王,那这样的场合定是不会缺席。

一想到那位英俊却又阴气森森的宁王邱岱迥,崔小眠就打个冷颤,那位有魔王气质的帅哥令崔小眠记忆深刻,总之,那是一张让万千少女有贼心却没贼胆的脸,如果他脸上的血色再少一些,那么不用画妆也像吸血鬼。

崔小眠刚一想到邱岱迥,邱岱迥就出现了。

因为人还没有到齐,众皇子们都在花厅中小坐,几位尚位成年的小皇子则在廊下玩耍,大皇子的正妻萧王妃连同两位侧妃在另一间花厅招待同来的女眷,贺亲王尚未与王妃大婚圆房,因而崔绛春不宜陪同前来。

但凡已经来的成年皇子,也只是带着正妃前来,唯独邱岱迥除了正妃汪氏之外,竟然还带着侧妃范玉儿一起来了,想来是因为范玉儿和大皇子萧王的妃妾们来往密切,此次又是家宴,便带她来充当润滑剂。

崔小眠和范玉儿打了个照面,范玉儿并没有认出她,谁能想到当年桃花城里的光头小儿,就是此时笑容可掬一副乖宝宝模样的小公子。

崔小眠表现良好,小嘴儿甜得像是抹了蜜,四皇子邱岱逸看到她就打趣:“老六,你徒儿的病看着是全好了,.”

上次贺王爷三人在倾心楼巧遇宝贝徒弟狎ji的事早就传了出去,一时成为笑谈,都道“恶人自有恶人魔”,连皇上都头疼的贺亲王偏就收了个同样顽劣的小徒弟,再加上以前就有过关于这个徒弟是贺王亲生子的传闻,因此今日崔小眠一出现,就连那几位王妃也不避嫌地把她拉过去左看右看。

“老六,你和嫂嫂们说句实话,这孩儿究竟是不是你的?”

贺远无奈,只得苦笑:“小徒过了年就十三了,怎会是皇弟亲生,只是她自幼由我养大,皇弟视若己出而已。”

几位王妃当然不肯作罢,四王妃最是讨巧,笑道:“依四嫂看,老六你不如就干脆将他收为养子,虽是不能上玉碟,但亲王养子比亲王徒儿可要贴心,也不枉你疼他一场。”

崔小眠在一旁已经皱起了小眉头,妈蛋,这些三八婆,老纸才不想给贺远当儿子呢。

她走到贺远身边,咂着小嘴道:“师父师父,若是我肯给你做儿子,那等你有了亲儿子,会不会不给我饭吃?”

贺远佯怒:“混帐,为师哪里说要让你当儿子了,你想得美!”

几位王妃们登时笑得花枝乱颤,都道老六和他徒弟真是绝配,一个整日没好气,一个却是笑眯眯的小包子。

邱岱迥和其他兄弟们并不亲近,这人做过些什么,恐怕就连只有十几岁的小皇子们都是早有耳闻。崔小眠一会儿窜到东,一会儿窜到西,红包收了一大堆,就连和她同龄的二十三皇子也没放过。

“二十三皇子叔叔您好。”

“咦,我知道,你是六哥的徒儿,峦哥儿和峰哥儿常常提起你,说你烧得一手好菜,改日给叔叔我露上一手?”

“好啊,等到过了年,二十三皇子叔叔有空出宫时,就到小侄我的铺子里坐坐,小侄亲自下厨。”

“你真乖,待到叔叔我封王后一定好好赏你。”

额,你才十二,谁知道猴年马月才会封王啊。

“可叔叔您是长辈啊,大过年的不会连个红包都没带着吧?”

二十三同学头痛了,他还真的没有带,低头看看身上,解下腰下挂着的一串玉扣子递给崔小眠:“你这小东西真是有趣,这是叔叔我赏你的,过了年又长一岁,你要乖乖听话。对了,你在宫外可有何好玩的,我听说你常去喝花酒,带叔叔我一起去见识见识可好?”

噗!

贺远的眼睛一直跟着崔小眠,几乎没有移开半步,生怕她淘气,乱闯乱窜,此时见她和二十三皇子聊得起劲,便走了过来。

“二三,小徒可有骚扰到你?”

“六哥,听说你府里甚是好玩,你常接妩皇姐去做客,啥时也带小弟去逛逛啊?”

贺远自是清楚,这小子压根儿就不是想去贺王府,而是想趁机跟着崔小眠出去玩儿,邱峦邱峰也是罢了,二十三绝对不行,若是让父皇知道了,宣崔小眠进宫那就麻烦了,那样一来崔小眠的男子身份便也不能更改。

崔小眠也不愿意同这么小的孩子搭讪,且这位二十三皇子说起话来装模作样并不好玩,这串玉扣子看着水色甚好,应也值几个钱,崔小眠欣然接受,遂和“小叔叔”道个别,又到别处敛财去了。

这一圈走下来,她的怀里已经揣得满满的,中间还到厅外让阿木帮着拿了一部分。她掰着手指头算算,似乎来的人里面只有邱岱迥和他的妻妾没有给。

崔小眠虽然喜欢魔王的颜,却不敢去要魔王的钱,更何况她也不想被范玉儿认出来。

对了,她忽然想起来,为何另一位皇后嫡出的五皇子没有来呢?

她刚想去问问那位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四皇子伯伯,邱岱迥便出现在她面前。

“小家伙,讨了这么多压岁钱,为何不来找三伯伯拿呢?”

崔小眠一愣,还没有开宴呢,这人就喝多了,要知道这和蔼可亲的三个字“三伯伯”从那张带着煞气的嘴里说出来是多么的违和。

“三皇子伯伯您好,小侄正在想呢,三皇子伯伯肯定会封个最大的红包给我。”

邱岱迥笑起来也是阴风阵阵,让崔小眠冷到骨头里。

“那一年你丢了,三伯伯好不担忧,没想到几年后你毫发无损地回来,难为你师父那般急着找你。”

这人真是小气,心里还记着贺远在皇上面前参他的事,你丫那是兄弟间的恩怨,你如今在小孩子面前翻得哪门子后帐。

正被二十三皇子缠得无奈的贺远,远远地看到邱岱迥站在崔小眠面前,忙对二十三道:“二三,小眠养了一只狗,你不是也喜欢狗吗?你让她同你讲些好玩的事,改日六哥也送你一只。”

二十三一听马上来了兴致,跑过去一把拉住崔小眠:“小师侄,快些给叔叔我讲讲你那狗儿的事。”

崔小眠笑得甜甜的:“二十三皇子叔叔你来得正好,三皇子伯伯要给个大红包,咱俩一起分,好吗?”

二十三连连点头:“小师侄你真孝顺,知道叔叔我手头紧。”

噗,你们家人就没有手头不紧的。

邱岱迥闻言果然掏出个大红包送给崔小眠,嘴边似笑非笑:“你这孩子果然灵巧,难怪能给你师父做帮手。”

他是白银梅花堂的总瓢把子,当然知道这对师徒的底细,一个大盗,一个小偷。

“咦,你还是六哥的帮手吗?做什么的帮手呢?”二十三同学还是个好奇宝宝。

崔小眠日行一善,决定满足他的好奇心:“师父的强项是点火,我是帮他点火的。”

二十三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崔小眠把邱岱迥给的大红包整个放到二十三手里:“小叔叔,这是师侄孝敬您老人家的,您留着买糖吃。”

二十三咧开小嘴,正要道谢,忽然感到大厅里静了下来,他向门口一看,惊道:“五皇兄来了!”

一一一一一一

哈,又要感谢几位亲亲了,谢谢你们投出的小粉红,啵一个~~~

感谢书友120313184848102、你眼中的世界、福特小姐、诗诗于清华、奔驰甩泥、machan同学的小粉红。

感谢福特小姐的评价票票。

感谢雨丝弥漫、故蕾西边、¢放飞梦想¢三位同学的打赏。

一起谢过,对了,书评区里惊现几位潜水的新朋友,感谢你们对小萌妻的喜爱,么么哒~~~

昨天十三脖子一直很痛,整夜几乎都没有入睡,今天有基友介绍了一位老爷子给做推拿,乖乖隆个冬,那手劲儿差点把十三给活活疼死,喊声几乎吓跑门外排队等候的客人。

最终结果,暂时不疼了。让我每隔一天就要再去做一次,不过十三已经没有勇气了,如果再疼就再去,不疼就算了。

亲们,别在电脑前坐得太久,

第二一二章 美人如玉

直到很多年后,崔小眠对于那日的表现仍然懊恼不已,况且某人的记性偶尔又会好得出奇,每隔些日子就会给她加深印像。『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的眼睛顺着二十三的眼神向门口看去,她的嘴巴张大了,偏巧嘴里还有一颗没有吃完的话梅,嘴巴忽然张大,口水就哗啦啦流了出来。

崔小眠向领袖发誓,她真的只是因为嘴里含着话梅,所以才会流口水啊流口水。

“小侄儿,原来你是女人!”正在发呆的崔小眠视线被二十三挡住了,她正想把那张阻止她看帅哥的胖脸蛋移开,就“看”到他说的话。

崔小眠吃了一惊,立刻醒悟,这下子嘴也能动了:“你说啥?”

“切,女人只要看到我五哥都会如此,你堂堂男子不也同女人一样。”

崔小眠松口气,正想继续看,一方手帕递到她面前:“丢人现眼,把口水擦干净。”

她一抬眼,便看到贺远鄙夷的目光。所以说诸事不能有对比,单看贺远也挺可口的,可是和这位五皇子比起来,那就是没去过韩国和去过韩国的站在一起。当然大成没有一个叫做高丽的近邻,因此五皇子的脸是纯天然的。

这是一张毫无瑕疵的完美脸蛋,美得惊心动魄,就像一块精雕细琢的宝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几乎亮瞎崔小眠那泛着绿光的狗眼。

崔小眠使劲咽咽口水,问二十三:“这位是你五哥?”

“是啊,五哥去周游列国,昨日才回来。”

崔小眠还想再问,屁股就被贺远狠狠踢了一脚,崔小眠正想撂蹶子还击,就见那宝石一样的人儿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准确来说是走到贺远和二十三面前。

世上就有这样的风景,远看很美。近看更美,如果再配上悦耳的风声水声就是美不胜收。

眼前的人就如果这样的一幅美景,可惜崔小眠听不到他的声音,但是那一定是性感撩人的。就像那微微散开的衣领缝隙里透出的锁骨,玲珑紧致,这里别人看不到,但崔小眠个子矮,在她的那个角度恰好能够看到,于是她开始脑补美人脱衣后的姿态,喉咙里咕隆一声。

“六弟,二十三弟,你们也都来了。”

美人轻言细语,隐隐看到如玉般的贝齿和鲜红的小舌头。『雅*文*言*情*首*发』崔小眠的喉咙又是咕隆一声,这一次除了她自己以外,旁边三个人都听到了。

“小侄儿,你饿了?”

看小侄儿的眼睛里绿光莹莹,这孩子看来饿得不轻。还是当师父的心疼徒弟。顺手拿了一碟蜜三刀,塞到崔小眠手里:“乖宝宝,大人们说事,你和小叔叔到那边吃点心去。”

崔小眠和二十三被驱逐到花园里,和几位皇子带的孩子们一起玩耍。崔小眠问二十三:“五皇子伯伯平日里都不在京城吗?”

二十三拿起一块蜜三刀塞进嘴里:“欧(我)衫(三)娘(年)无(没)干(见)查(他)兰(了)。”

崔小眠表示,二十三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清楚。

她踮起脚尖。拔着脖子继续向大厅内张望,直到那个动人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唉,上天对他也太偏爱了,什么好东西都放他脸上长,怎么就能那么好看呢?

不过崔小眠还是从二十三嘴里撬出了这位美人儿的基本资料:

姓名:邱岱遥

年龄:27

性别:男

爱好:女

婚姻状态:已婚

子女:无

事实证明。二十三小盆友是个十足的吃货,对于同父异母亲哥哥的资料他也只知道这些。

崔小眠有些感慨,活了两世,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她见过最美的人就是这位邱岱遥了。可惜这位美人儿太老了。而且已经名草有主,皇子们当然不会只有一位王妃,也就是说这位美人已被很多人使用过,早就便成渣了。

可怜美人如花似,付与西风变残枝!

一声长叹,唉!

崔小眠正在悲风伤秋,远远地就看到那位美人儿向她走了过来,崔小眠的小心尖子都要跳出来了,矮油,看官们,美人儿来找我了。

“小眠子,我能这样叫你吗?”

“嗯哪。”

“有一个人,你可认识?”

“嗯哪。”

“你这孩子真逗,伯伯还没有说,你就答应了。”

“嗯哪。”

“你可认识草田的大巫女花药姑娘?”

“嗯哪......纳尼?花药姐?”

好吧,美人儿很开心,小朋友终于回魂了。

崔小眠何止回魂,就在这一刹那,她的小脑袋已经转了几个圈儿,五皇子为何要打听花药,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去过草田,即使贺远也只知道她是在五夷,却不知道她在草田的事,这位忽然出现的大美人又是如何得知?

“花药姐曾经给我治过病,我认识她。”

美人儿满意了,嘴角扬起画出一道完美的弧,他笑起来的样子足以颠倒众生,那无懈可击的面颊,动人心魄的下腭,线条优雅的脖颈和那吐气如兰的呼吸,崔小眠又有那么两秒钟的恍忽,这人长得太好看真是祸害。

美人儿伸出纤纤玉指,掏出一只银镯,银镯是开口的,上面挂着一根细细的竹筒。

崔小眠的心砰砰直跳,这是花药的东西,莫非草田出了事,花药被抓了?

但美人儿也只是把那东西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便重又纳入怀中:“说起来你也算是本王的侄儿,听闻你烧的一手好菜,正月初九那日,本王到你家铺子登门品尝。”

崔小眠刚把这番话读懂,还没有细嚼,美人儿便已离开,一拢锦衣,有如天边绚丽的云彩,看似绮丽实则缥缈,却又在隐约间,将那若隐若现的曲线勾画得撩人心弦。

吸取刚才的教训,崔小眠这次紧闭双唇,任凭口水倒流,尼玛,灌死老纸了。

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喂,五皇子伯伯,你还没给红包呢,压岁钱啊!

美人儿转身,玉指轻弹,一只锦囊 在空中画出一道彩红落入崔小眠的手中,随着那彩虹还有四个字也传了过来,崔小眠听不到,有一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成人之美。”

崔小眠打开锦囊,里面竟是一枚戒指,羊脂白玉雕成的百合花。

哇,这出手也太阔了!可是这戒指咋长得这么面熟呢。

旁边伸出一只手,蛮横无礼地抢过那枚戒指,看了一眼这才道:“我说为何这套首饰独独少了戒指,原来是被他捷足先登了。”

崔小眠看看满怀愤慨的贺远,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身为搭档,她深深地理解贺远心中的沮丧,当一个贼得意洋洋正在欣赏宝物时,赫然发现原来他费尽心思得来的不过是别人挑剩下的。

心里桑桑的。

崔小眠:同一个家庭出了一个偷盗癖患者并不可怕,更可怕的是出了两个!

从大皇子家回来的路上,崔小眠问贺远:“你以前知道你五哥也偷东西吗?”

贺远摇头:“我和他不熟。”

噗,你们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吗?

“他如何得知这套首饰的其他几件在我这里的?”

贺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他那日定是在暗处偷窥,看到我们师徒盗走东西。”

言之有理。

“那他又如何得知我在草田住过的?就算他认识花药姐,可我从没和她提起过你啊?”

贺远的表情像是受到了伤害,他怨声怨气道:“你莫非对别人声称你没爹没娘没师父,连狗也没一只?”

崔小眠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对了一半,我一直都承认我有一只狗。”

这次贺远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再看崔小眠,他只有二十多岁,还有大把的美好人生,他不想被这个孽徒活活气死。

“你问一两银吧,肯定是他出卖了你。”

好吧,一两银大叔,你真是无间道中的极品,同一情报出卖两次,或者更多。

先是卖给贺远,后又卖给五皇子邱岱遥,或许还卖给了给他发工资的皇上和三皇子。

一一一

第二一三章 苹果有毒

正月初二,.

今年是贺王妃出嫁多年后第一次归宁,且,贺亲王特准使用亲王仪仗将王妃送至帝师府。

崔小眠趴在墙头上看着一身华服的崔绛春在十几名丫鬟、太监和老妈子的簇拥下走出王府,登上马车,她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相趁的踌躇满志,似是这一切早已在她的掌控之中。

崔小眠早就知道这一位假的崔绛春非等闲之辈,但是她懒得理会,那只是自己的替身而已,而自己也并非最初的那一个。不论是她的意识里还是在崔府生活的那大半年里,对于原主的记忆少之又少,崔小眠只能从乳娘和母亲聊天中得知,原主和她一样喜欢甜食,喜欢布娃娃,不爱哭只爱笑,两岁的女娃,给人们留下的记忆也只有这么多了。

有时候崔小眠也会想,这具身体的原主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没有那次穿越,真正的崔绛春或许会长成诗情画意的大家闺秀,没事时吟诗做对,绣花养鸟,长大后顺理成章和贺远两情相悦,共结连理;但是也可能还在懵懂之时就已经被沈玲伊害死,被崔蓉蓉欺负死了。

所以崔小眠总结:这位假的崔绛春还不错,不论她的骨子里是人还是鬼,最起码她让崔绛春这个名字活到了十三岁。

但也不能说原主什么记忆都没有给崔小眠,她对这一世父母兄弟的骨肉亲情,全部来自原主的意识之中,那是血浓于水,即使灵魂改变也无法消逝。

看着崔绛春的仪仗渐行渐远,崔小眠有几分羡慕,崔绛春可以回娘家和父母兄弟一起团聚了,可惜她只能躲在暗处偷偷看着。

崔小眠叹口气,她还有肥仔呢,那是贺远给她找的青梅竹马。

崔小眠顺着如意索滑下墙头。刚想把如意索收起来,就看到贺远像鬼一样站在她身后。

“你把这溜门撬锁的本事用在自己家里了。”

这又不是我家,这是你家好不好!

“府里今日有客人,崔大姑娘还没回来。你帮师父安排一下。”

贺王尚未大婚,王妃年幼,府里没有掌家主母,因而平日里有客人来,也都是直接去酒楼,崔小眠来了快一年了,还是头一回见贺远要宴客。

“师父,是什么贵客啊,去酒楼不行吗?两名大厨都在铺子里,我让人带个话给他们就是了。”

贺远板着脸:“家宴。”

崔小眠嘟哝:“.不也算家宴吗?”

贺远:“少废话,快去安排。”

崔小眠原本心里就是酸酸梦梦,不甚开怀,见贺远使派她干这干那,更加不快。遂梗起脖子:“我过了年才只有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做不来这些事,我不做!”

贺远叹口气:“是妩儿和媚儿,她们好不容易出宫,让太监传了话来,说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在府里玩上一日。”

“妩儿要来啦!”崔小眠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媚儿是另一位公主,只有七八岁,和妩儿一起自幼养在皇后宫中。

“师父,是你求了皇上皇后,接妩儿出宫的吗?”

贺远摇头:“为师也觉突然。刚刚宫里的传旨太监来了,说是大约一个时辰,两位公主的仪仗便到了,你去看着捡着妩儿爱吃的做上几道,媚儿还小。你喜欢的她都应喜欢。”

切,我都十三了,拿个七八岁的小孩和我比?

不过崔小眠还是挺开心,话说今天最让她有精神的就是这件事了,自从进了腊月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妩儿,怪想她的呢。

崔小眠一头扎进厨房忙活起来,又打发人到采芝堂买点心糖果,给妩儿媚儿带回宫里吃。妩儿的口味她知道,媚儿会喜欢什么呢?小孩子大多爱吃甜食,崔小眠顺手拿了两只苹果,做了个拔丝苹果。

拔丝苹果要趁热端上桌,做完这个菜,崔小眠便把其他的都交给府里的大厨,让小丫鬟端了拔丝苹果先送到宴客的西花厅,她和大厨又交待几句这才过来。

崔小眠打死也没有想到,来的客人中除了妩儿和媚儿以外,竟然还有一个人,一个她看了就想吐的人——沈玲伊!

难怪妩儿和媚儿会忽然莅临,想来是沈玲伊趁了崔绛春归宁之日,怂恿两位公主出宫,她自己不方便来到贺王府,但是做为表姐妹,则能陪着两位公主堂而皇之地一起来。

妩儿后到崔小眠就一把拉过她,对媚儿道:“小妹,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崔小眠,他做的饭菜比御膳房还要好吃。”

贺远干咳两声,妩儿这才不情愿地松开崔小眠的手,果然贺远道:“小眠过了年就十三岁了,以后你们在一起要避嫌,不要再同小孩家那样拉拉扯扯。”

妩儿的耳朵早就磨出茧子了,自从六皇兄看到她和崔小眠“相好”,整日挂在嘴边的就是这样一番话。

反而是冷眼旁观的沈玲伊插嘴道:“六表哥你也不必太在意,他们都还小,又隔了辈份,再说这里又没有外人,谁还会说三道四不成?大过年的,就由着他们玩去吧。”

妩儿转身抱着沈玲伊的胳膊撒娇道:“还是沈表姐最好最疼我,才不像六哥整日只会板着脸训人,小眠命苦,摊上这么个师父。”

贺远比谁都清楚崔小眠是女孩子,她和妩儿亲近并没有什么,只是今日见沈玲伊忽然来了,心里郁闷,这才对妩儿和崔小眠说教。

他就算对沈玲伊再是心里有愧,再是心存怜惜,崔小眠的耳朵也是聋了,这一生恐怕都难以治好,他就是骂她,她也听不到了。

因而,不论是在清悦庄,还是在家里,他最不愿意的事,就是沈玲伊和崔小眠同时出现,一边是从小就私订终身的表妹,一边是一手养大的徒儿。他偏袒哪个都是心中有愧。

崔小眠看到沈玲伊,原本的开心全都没了,但小脸上还是挂着笑,既然师父让避嫌。她干脆坐到最下首,红木餐桌很大,只坐五个人原就很是松动,如今她坐到最下面,和离她最近的媚儿也隔了一米远。

人都是有脾气的,小孩子更有脾气,如果贺远再说避嫌的话,她就干脆离桌,滚到门口吃去。

那盘拔丝苹果是专门给媚儿烧的,小姑娘吃了两口。甚是得味,苹果略酸,裹着外面香脆的冰糖,酸甜适口,外焦里嫩。

“小眠。这苹果也是你烧的吗?真的很好吃,皇姐说的没有错,你真是烧得一手好菜。”媚儿尽管只有七八岁,但说起话来慢条斯礼,和古灵精怪的妩儿完全不同。

做厨子的都爱听食客的夸奖,哪怕心里再别扭,有人夸菜做得好吃。也能忘了所有不快。

崔小眠笑弯了眼睛,对媚儿道:“公主姑姑喜欢,就多吃一些,我还让人去采芝堂买了糖果点心。”

“小眠你真是细心,皇姐常常提起你,她说你是她见过的最有趣的小孩儿。可惜你不是女孩家,不然一定去求了父皇母后,接你进宫同我们一起读书学道理。”

果然是皇室的女儿早当家,这么小的小姑娘,说起话有理有据。比她那位只知道吃的二十三皇兄都要强。

崔小眠刚想装模作样谦虚几句,就见媚儿的眉头忽然蹙了起来,继而面露痛苦之色,接着“啊”的惨叫一声,抱着肚子弯下腰去。

屋里立时乱作一团,贺远绕过桌子冲到媚儿身边:“小妹,怎么了?”

媚儿大睁着双目,眼角和鼻孔、嘴角都有黑血流出,却是已说不出一个字。

“中毒!”崔小眠一声惊呼,她是巫女,虽然对用毒只是二把刀,但眼前这是中毒的迹象,她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贺远嘶声喊道:“去叫大夫!”

沈玲伊和妩儿已经吓得哭了出来,崔小眠使劲摔摔头,这是剧毒,就算叫来大夫也没有用,刚才还和自己说话的可爱小姑娘,转眼便已七窍流血,可惜一时半会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需要用什么解药,她想回房间找解药,可马上想到等她把所有解药全都拿来,没等她一个个试过,媚儿怕是已经不行了。

媚儿只是吃了几口拔丝苹果,这道菜是她炒的,这毒八成也是冲着她来的,为什么中毒的人不是她而是媚儿?她崔小眠不怕有毒,她的血百毒不侵。

对啊,她的血是不怕毒的,那么......

崔小眠忍着痛把手指放到嘴里咬破,一头扑到媚儿身边,哭喊着:“公主姑姑,你不要有事啊,不要啊。”

她一边哭一边把食指塞进媚儿口中,贺远此时正抱着媚儿,他身材高大,崔小眠做这些动作时,恰好被他挡住,除了贺远,就连最近的沈玲伊的妩儿都没有看到,她们只看到崔小眠扑过去大哭,帮着师父擦拭媚儿脸上的黑血。

贺远并不知道崔小眠在做什么,但他没有阻止,大夫还没有请来,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崔小眠是他的徒弟,她这样做定是有她的道理。

待到王府里供养的寿大夫气喘吁吁赶来时,媚儿已经呼吸顺畅,贺远还是让丫鬟把媚儿抬到客房,所有人都出去,就连已经哭得快要昏死过去的沈玲伊也让妩儿陪着到外面小坐,屋内只留寿大夫和他们师徒两人。

“寿大夫,公主的身体可有大碍?”

寿大夫收了号脉用的红绳,深施一礼:“回王爷的话,依学生拙见,公主的贵体只是有些亏损,然公主年幼,不宜盛补,只略作调养便可。”

贺远放心,让寿大夫出去,如实向陪两位公主同来的掌事太监和嬷嬷们再说一遍。公主于宫外忽发急病,即使是在王府之中,也要有个说法。

没有宫中太医的医嘱,寿大夫不敢用药,只是取来两颗安神丹药请公主近身嬷嬷侍候着服下。贺远见媚儿呼吸均匀,脸上已渐有血色,这才松了口气,牵着崔小眠的人走了出来。

妩儿和沈玲伊就在廊下等着,方才已听寿大夫说过病情,知道并无大碍,此时也都放心了,只是脸上还挂着泪痕。

阿木走过来,在贺远耳边低声说道:“主人,桌上的菜全都验过,只有那道拔丝苹果是有毒的。”

一一一

第二一四章 一箭双雕

此时已过晌午,冬日的暖阳照得人身上暖暖的,但崔小眠却觉寒意侵体,小小的身子簌簌发抖,她紧紧攥住贺远的衣裳,由于用力,关节都泛白了:“师父,那道菜是我炒的,他们是想嫁祸我毒死公主。『雅*文*言*情*首*发』”

贺远俯下身子抱住她,抱得很紧,似是怕有人把她夺走,良久,他才把她轻轻松开,一字一句地道:“你还是孩子,与媚儿又是第一次见面,如若没有我的指使,断断不会毒害公主,因此他们要嫁祸的人是为师。”

“师父,媚儿只是公主,与皇位无关,即使她真的在你府上出事,皇上也不会相信是你要害她,但这事就要有个说法,最终还是要让我去领罪,那菜是我一个人炒的,我又坐在媚儿旁边。”

贺远心里一惊,崔小眠说的没有错,媚儿只有八岁,又是毫无竞争力的公主,即使要嫁祸于他,也会有一堆人反对,这件事最终会不了了之,但却一定要有人出来顶罪,崔小眠的小命是保不住了。

好毒的奸计!

妩儿和媚儿为何忽然来访?还有沈玲伊,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主人,负责上菜的小丫鬟被发现死在假山后面,中毒,寿大夫已经验出是鹤顶红。”阿木跑进来,王爷让他去查的事已经查出,只是人已经死了,那毒应该和媚儿的是一样。

太医已经来了,诊验结果同寿大夫的结论是一样的,小公主除了身子虚弱以外并无大碍。贺远连忙安排人,送两位公主和沈玲伊回宫,临上马车时,他问妩儿:“你们今日为何忽然想到六哥这里了呢?”

“沈表姐说宫里和府里的吃食全都吃厌了,我就想起小眠了,小眠做的菜我是百吃不厌,沈表姐替我们去求了母后,这便就来了。只是没想到媚儿会忽然生病,好在没事,当时吓死我了,还以为她是真的中毒了呢。”

贺远回到屋里。崔小眠还坐在那里发呆,他拿起她的手指,当时崔小眠就是把这根手指塞进媚儿嘴里的。

她的手指雪白纤细,上面有个小小的伤口,血已凝固。

“告诉师父,究竟是怎么回事?”

崔小眠指指耳朵:“五夷的紫雾不但救了我的性命,还让我百毒不侵,媚儿是喝了我的血才解毒的。”

贺远呆了一呆,这才如梦方醒,把崔小眠重又拥进怀里:“你是用自己的血救了小妹。难怪你上次逃过一劫,这事还有何人知晓?”

崔小眠摇摇头:“只有五夷的花药姐和玉竹姐知道,别人都不知,对了,.我不知道他是否晓得。”

贺远的眉头蹙起,崔小眠非但百毒不侵,且她的血液便是解毒灵药,就连已是七窍流血的媚儿也能救活,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小东西这条命就不是她的了。

“这事再不要同人提起,正月初九五哥在铺子里约了你。师父陪你同去。”那日邱岱遥和崔小眠说的话,贺远果然全都听到了,不过邱岱遥似乎也并没有想要避开他。

那名死了的小丫鬟名叫小枣,她并非锦园的,大多数下人都回家过年,今日有贵客到。锦园人手不够,便临时调了几名看上去还算伶俐的丫鬟前来帮忙。小枣原是府里针织房的,已进府三年,一向都很乖巧,因此锦园的掌事太监来找人时。针织房的嬷嬷才让她过来帮忙。

“主人,已经查了,小枣是三年前买来的,那时您刚刚回府,自幼被卖了几手,她也不知自己是哪里人氏,那批买下的丫头有五名,除了一名病死外,其他三人还都在府里,除了小枣以外,都是粗使丫头,不似有何异常。”

崔小眠已经缓过劲儿来,问道:“小枣平日里和谁合得来?”

“回小主人,她没有要好的姐妹,据针织房的管理嬷嬷说,她对谁都很好,人也和气。”

阿木下去后,贺远久久没有出声,从他当年回来时,人家便安排人进府了,而那时崔小眠还没有回来。

这人在府里迟迟没有下手,却等到崔小眠出现后这才下手,她只是小孩,除了当年和沈玲伊的过节以外,还能有何事值得要她性命?

“还有苹果,而且她还会武功。”

贺远沮丧,莫非他真是糊涂王爷?

其实这事也不怪他,像丫鬟下人这些琐碎事,都是女主人在管,而王府并没有掌家娘子,他一个男人自不会放心思在这些事上,而且人家也正是钻了这个空子。

“来人,把锦园内所有人都召来。”

......

次日一早,一辆马车将哭哭啼啼的苹果连同和她交好的几名丫鬟全都送到了大长公主府。

“回沈小姐的话,这几名丫鬟聪明伶俐,人也勤快,我家主人说她们给沈小姐您用着正好,便命小的给您送来。”

沈玲伊面沉似水,她抬眼望去,目光正与苹果对上,便笑道:“六表哥太过客气,丫鬟我还不缺,况且她们都是表哥用惯了的人,阿木劳烦你带她们回去吧。”

阿木微笑:“表小姐,我家主人说了,这份礼物您或是不收,那也没有带回去的道理,干脆都废了吧。”

说着,阿木手腕一抖,一道银光闪过,一名离他最近的苹果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沈玲伊惊呼,摇摇欲坠,旁边的菊花连忙扶住她,怒道:“阿木,你也是侍候王爷的人,竟然在公主府公然杀人!”

阿木依然客客气气:“让沈小姐受惊了,这几人的卖身契都在我们府上,她们的命都是我家主人的,主人想杀就杀,想送人就送人,弄脏了您这里阿木知罪,立刻叫人清扫便是。”

沈玲伊银牙咬得咯咯直响,脸上却已由方才的惊恐改为甜笑:“既是六表哥有心,那本小姐就收下这份厚礼,来人,带她们几人到后面先休息,稍等再安置。”

听闻小姐这里有动静,一队亲兵冲了上来,沈玲伊挥挥手,道:“把这个贱人拖出去埋了,地上冲洗干净。”

说完,她对着阿木凄然一笑:“阿木,你转告六表哥,玲伊愚钝,却也不致笨到去做自己带了人过去,再把人在他面前杀死的事。”

沈玲伊的这几句话很快便由阿木转述给了贺远,他无语。

崔小眠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惴惴不安,直到此时才知道贺远竟让阿木在沈玲伊面前杀了苹果!

她知道阿木打人的手段,那年桃花庵中处置张花娘干净利落,更何况是苹果。

隐隐地,她也觉得沈玲伊不会这样笨,但这事也太过凑巧,媚儿一死,崔小眠是第一个受连累的,沈玲伊上次害她不死,却有把柄在她手里,虽然贺远最终选择原谅,但崔小眠就是沈玲伊和贺远之间的一根刺。

沈玲伊上次害崔小眠的事,除了他们几人再无旁人知晓,除了崔蓉蓉以外,也想不出这府里还有谁和沈玲伊有过节,想利用这件事让贺远最终和她决裂,但崔蓉蓉已离府多日,且,她有这样的胆识和心计吗?

贺远和崔小眠都没有说话,但师徒两人心里想的是一样的。

“师父,你送我走吧,我不想在这里了。”

“你想回五夷?”

崔小眠点头,耳朵治不好了,浣之哥哥喜欢男人,爹娘兄弟也都见过了,以往惦记的朋友全都过得很好,这个中原,她没有可留恋的了,有肥仔,有枕头,还有母亲送她的手串和锁片,她想要的都有了。

“小眠,经此一闹,玲伊应是死心了,你是活还是死都不会再影响什么,为师对她有愧,却也不能容忍枕边人害了自己的徒弟,再害亲妹子,过完年我便进宫向父皇挑明心计,请父皇给玲伊指门亲事,彻底断了她们母女的心思。因此你也不必走,若是不想在府里住了,就到李妈妈儿子的庄子里住上几日,换换心情,这样可好?”

“不,我不想在中原了。”

贺远的好脾气立刻收起,这人变脸比谁都快,寒着声音道:“为师说过,只要我活着,就不许你回到五夷!”

“那我去桃花城。”

“为师也有许久没有去过桃花城,等到开春同父皇禀明了,带你一起回去看桃花,顺便探望和尚。”

“真的?”

“真的。”

这次崔小眠高兴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师父师父,菜园子里的琴嬷嬷和翠嬷嬷是从桃花城和五柳镇来的,以前都没听你提起过呢。”

贺远一愣:“为师并不知晓。”

“咦,她们是伺候江嬷嬷的,你没听她们说过吗?”

贺远皱眉:“为师是皇子,怎么可能会同乳母的下人闲聊。”

这倒也是,可是真的很奇怪呢,皇上为何要到桃花城招聘伺候小皇子的人呢?

不过崔小眠和贺远都没在这个问题上浪费脑细胞,昨日发生的事阴影尚在。

“师父,沈玲伊下毒却没能毒死媚儿,她肯定会奇怪吧,如果让她知道我的血能解毒,会不会抓我入药啊。”

崔小眠想起花药蓄养的那些药人,禁不住打个寒颤。

“所以你以后不能离开师父半步,师父再不用验毒了,就算是中毒也不怕,只要在你身上取血喝了,便无性命之忧,对了,要不这样吧,以后为师每日睡前都喝上一杯你的血,假以时日,或许也能百毒不侵了呢。”

这样无耻的话你也能说出口?

妈蛋!

一一一

第二一五章 夜色玫瑰

正月初四,贺远开恩,邀了邱峦、邱峰和高雪涛过府,又让阿木到自家铺子里订了一桌酒席,.【本书由】

三名小恶少没想到贺亲王会邀他们过府,简直受宠若惊,物以类聚,要知道不仅邱峦把贺远奉为偶像,另外两个也是。

崔小眠知道贺远是为了哄她高兴,那天的事把她吓得不轻,就连要离开中原的话都说出来了,这就是大事。

三名恶少一来,整个王府都跟着热闹起来,这三人都不是空手来的,邱峦带来了自家养的几名小倌儿,带来几出折子戏。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大多府上都有伶人,这也是习俗,贺王府原本也有,崔小眠原本最爱这些热闹,后来耳朵聋了,就连说书也不听了,贺远不想让她难过,私底下把戏班子遣散了。

邱峦带来唱戏的小倌儿,邱峰则从家里拿了两坛子十年陈酿,但最让崔小眠喜欢的还是高雪涛带来的礼物,那竟是一套带机括的十八罗汉。这些罗汉都是铜铁所制,话说有一位姓查的大侠写过一个戏本子,里面有两个铁皮和尚会打罗汉拳,崔小眠没想到现实中还真有这样的玩意儿,而且高雪涛送她是整整十八罗汉,拧了上面的机括,十八罗汉一起打拳,一招一式虎虎生风,崔小眠喜欢得直拍巴掌,一抬眼就看到高雪涛暧}昧的小眼神,崔小眠一缩脖子,颤生生问道:“你喜欢男人的?”

高小生的脸蛋红了,三人中他最有心计,一向都是做坏事不留名,如今听崔小眠这样问,腹黑少年竟有些呆愣,傻傻道:“小眠子若是个姑娘家,一定很漂亮。”

“你喜欢姑娘?”

“小眠子难道你不喜欢姑娘?”

崔小眠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并非所有美少年都是断背山里的。

“喜欢,我最喜欢姑娘了,恨不得天天抱着姑娘睡。”

崔小眠话音刚落,屁股就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小孩子在一起玩,你个老头子掺和个啥。

贺远懒得理他们,自己回,由得四个半大孩子把府里折腾得鸡飞狗跳。

到了晚上,那三个也不想走,崔小眠让人搬出烟花爆竹,四人带上小厮骑了马跑到护城河边放烟花,贺远怕他们惹事,让阿木带了一队亲兵远远跟着。

可这四个小家伙太能闹腾了。在护城河边玩疯了,招来了巡城的兵士,偏偏这带兵的头领是新来的,不认识这四位恶少,当下就拿了铁链要锁人。

他们四个正想理论。『雅*文*言*情*首*发』身边的一群恶奴却仗着自家小主子身份高贵,捋了袖子就和兵士们干了起来。趁着奴才们拼命,四个少年撒丫子就跑,没跑多远,就看到一个人站在月亮地下,笑眯眯地正看着他们。

美人!

除了崔小眠,其他三人全都张大了嘴。那副表情就和崔小眠看到邱岱遥时差不多。

美人见得多了,这样的美人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崔小眠深信,这三位损友今天晚上都会做梦,梦里都是和这位美人圈圈叉叉。

大冷的天,美人却只穿件黑色的丝袍。领口敞开,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她的头发松松垮垮挽在脑后,有几缕垂下,带了几分慵懒。倒似是刚刚欢爱过后。而她的脸也是慵懒的,却又美得绚烂,长长的睫毛,火红的双唇,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只在鬓边别了一朵红色的玫瑰。

她的人也像这玫瑰,甚至比玫瑰更美,想不出世人还会有什么女子,比她更配这朵玫瑰。

就在三位小骚年口水倒流的时候,崔小眠已经咧开小嘴笑了:“玫瑰阿姨,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玫瑰的声音也是慵懒的,崔小眠听不到,另外三位却连骨头都酥了。

“玫瑰阿姨一个人在这里晒月光,肯定不是等我们这几个小孩子吧。”

玫瑰冷笑:“我若是知道你们会从这里经过,打死也不会站在这里。”

额,四个小伙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邱峦:我们不够青春貌美吗?

邱峰:我们不够年少多金吗?

高雪涛:可她好像不想看到我们啊。

崔小眠:因为她是倾心楼的老板娘。

原来如此!

“哎,大美人,你那里我们已经玩腻了,你倒贴我们都不会去,要不你倒贴试试?”

四个人边走边数落这位美人老板娘太过无趣,白白长了一副好模样,说起话来真难听。

“小眠子,我们不是她的金主吗?她为何这般讨厌我们?”

“因为咱们在倾心楼的开销,我一文钱也没付过。”

原来如此!

真小气!

“你们说大美人这么晚一个人站在那里是要做什么?一定是在会情郎。”

切,她是开妓|院的,犯得上到这里会情郎吗?

“我猜是她勾引有妇之夫被人拿了把柄,狠敲她一笔银子,她是来交赎金的。”

这话有理,话说这是什么地方?

四个人方才一路飞奔,谁也没有注意是往哪里跑,此刻才发现,他们迷路了。

护城河本就已到城边,那这里当然也快要出城了,难怪这样荒凉。

除了崔小眠以外,这三位一向都是养尊处优,更没有在晚上来过荒郊野外。

“这里会不会就是乱葬岗?”

崔小眠摇头,绝壁不是,京城的乱葬岗她去过,张花娘的老相好就住在那里。

“不是乱葬岗怎么会有鬼呢,你看那个会飞的不就是鬼吗?”

崔小眠顺着邱峰的手指看过去,果见月光下一条黑影轻飘飘地在树梢掠过,向着玫瑰所在的那个方向飞去。

“那是轻功,我师父就会,没啥了不起。”

真的吗?偶像果然是偶像!

玫瑰是白银梅花堂的,说不定是杀手们正在集会,崔小眠忙道:“此地不可久留,风紧,扯乎。”

可是太晚了,崔小眠眼睁睁地看到三个死党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她闻到一阵香味,妈蛋,这就是老纸最讨厌的鸡鸣五鼓返魂香,算了,我还是不要搞特殊了,也倒下吧。

天寒地冻,崔小眠不忍让自己摔得鼻青脸肿,所以她倒得很有技巧,她是倒在邱峦的身上,虽然这条人肉褥子不是很软,但这个硬度也还能承受。

她把眼睛眯起,露出一条小缝,她的睫毛很长,如果不仔细看,没人会注意到她在偷看。

她先是看到一双红色绣鞋,紧接着就是几双不同花色的鞋子,但都是男人的,那双红绣鞋当然是玫瑰的,在倾心楼的床底下,崔小眠也曾经见过,今天玫瑰穿的鞋子偏巧和那日是同一双。

她顺着鞋子就看到了玫瑰的脸,“听”到她对另外几人道:“把这几个崽子远远地扔到大路上,别在这里碍事。”

其他人应是玫瑰的手下,其中一人道:“干脆扔到河里喂鱼吧。”

“笨蛋,这几个都是王孙公子,出了人命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这个时候不要另生枝节。”

“可是已是亥时,平田王弟为何还没有现身,该不会爽约吧?”

玫瑰摇头:“我们手上有他感兴趣的东西,他定然会来。”

平田王弟?崔小眠想起那棵土豪发财树,这位王弟让他们师徒狠赚了一笔,崔小眠对他很有好感。对了,他不是还娶了位公主,也就是邱峰的同父异母的姐姐。平田使团早就离开京城两个月,据说要在平田为公主建起一座像大成这样华美的宫殿,明年春天再派使团迎娶公主。贺远负责接待平田使团,据他所说那位王弟并没有一起来,因此他们猜测,那棵发财树应是使团以王弟的名义送给贺亲王的。

可眼下玫瑰正在等着做交易的人,也正是这位平田王弟,是他特意从平田而来,还是他一直都在京城呢?

倾心楼是白银梅花堂用来收集情报的地方,这些情报有的留给宁王自己使用,而大多数的则拿来贩卖。

崔小眠还想继续偷看,可是身子已经被人抬起来,和那三位好朋友一起,被人像抬死猪一样抬走了。

也不知道又走了多远,她才被人扔到地上,这次她不够幸运,直接摔到又冷又硬的地面上,疼得她几乎五官挪位,好在负责扔死猪的人没有心情欣赏她的表情,扔了他们便走了。

看看那几人都已走远,崔小眠这才爬起来,揉着被摔得快要散架的小身板,她找来一堆干树枝,掏出随身携带的火石点上火堆,又使出吃奶的劲儿,把那三头死猪推成一堆儿,她靠在他们堆起的人肉靠垫上,一边烤火一边打瞌睡。

鬼才知道这是哪里,等到明天早上,有好心人看到四位英俊不凡的小公子睡在路边,一定会见义勇为的。

玫瑰刚才的样子,俨然是个女老大,洪兴十三妹,而沈玲伊谈笑间杀人于无形,比起洪兴十三妹来也不差,贺远喜欢过的女子,竟然都带着几分邪气。

沈玲伊这次是败了,她还会卷土重来吗?

一一一

第二一六章 崔绛春回府

那夜倒也幸运,还未天亮,.其他三位还在梦里和玫瑰美人圈圈叉叉,崔小眠则如小小寒号鸟:哆罗罗,哆罗罗,寒风冷死我,明天就垒窝。

“三位公子这是......中了迷香?小主人您没事吧?”阿木脸都白了,恶少们的恶奴和巡城兵士干起架来,他忙着劝架周旋,一转身,小主人连同三位小朋友全都不见了踪影,他急着火烧火燎,找了大半夜才到他们。

“洒迷香的人手抖了,没有迷晕我,本公子没事。”

阿木松口气,只要自家小主人没事就好,那三位看上去睡得挺安详的,就拖回府里让他们继续睡去吧。

崔小眠回到后院时,见贺远的屋子里黑漆漆的,真是幸运,否则被抓到又是一顿臭骂,虽说她已经恐吓过阿木,别把今晚和巡城兵士打架的事告诉王爷,可出去疯了一夜也是会挨骂的,况且她好像是个女孩子来着。

她蹑手蹑脚从贺远门前走过,溜回自己房里。这一进门,她就傻了,屋内灯火通明,不但白菜和肥仔都没睡,贺远大马金刀坐在那里正等着她。

“师父,今天天气真好,您洗洗睡吧。”

“嗯,没到天亮就回来了,记着睡前洗脚。”

贺远居然没骂她,起身走了,见他出去,崔小眠才问白菜:“师父是不是病了?”

白菜想了想:“抽风。”

次日直到日上三竿,那三位仁兄才起床。

“小眠子,我们怎么就睡到王府里了。”

“你们真没用,跑着跑着就躺在地上睡了,好在阿木赶来。”

三位汗颜,没在江湖上混过的人真好,想事情也能很快通透。

这三位刚走,李妈妈就回来了,崔绛春和崔蓉蓉也回来了。崔小眠还没来得及把昨夜遇到玫瑰的事告诉贺远,崔绛春就到了锦园。崔家是识礼之家,崔绛春带去的礼物多,崔家的回礼也不少,一项一项中规中矩,就连负责搬东西的下人们也都赞不绝口,大户人家就是不同,给做姑娘的争足了体面。

崔绛春回到文绣园换了衣裳,.

“本王还想到文绣园看你,你怎么自己来了?”

崔绛春莞尔一笑:“自是应奴家来向王爷问安,哪能让王爷去看奴家。”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更何况还是出自佳人之口,贺远对崔绛春又多了几分满意,一抬眼见崔小眠正在外面伸头探脑,便招手让她进来。

“你师母回来,还不问安?”

“师母好,亲家老爷亲家夫人一向可好?”

崔绛春含笑点头:“小眠越发乖巧,这是家严家母让给你带来的,看看可是喜欢?”

丫鬟捧过礼品,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不过是依礼而送,并未见得心思,应是和其他礼品统一采办。崔小眠有些失望,她在外面探头,不过是想知道些爹娘兄弟的消息。

“多谢师母,多谢亲家老爷亲家夫人,徒儿这就用这套文房四宝回房做学问,不打扰二老了。”

崔小眠捧着那套笔墨纸砚恭敬地退出去,见李妈妈正在厨房忙活。

“李妈妈,怎么一回来就下厨?”

“这鱼要趁鲜,妈妈才走了几日,你都瘦了,小脸蛋干巴巴的,这鱼熬汤最好,给你好好补补。”

鱼是李妈妈从庄子里带来的,这个冬日并不寒冷,塘子里没有结冰,照样有鲜鱼吃。

李妈妈熬的鱼汤色白如玉,里面又加了腊肉、胡萝卜和白蘑菇,味道甘美不腥,崔小眠连喝了三碗。

李妈妈是个细心人,一回来就发现锦园里有了变化,原先的丫鬟少了许多,就连苹果也不在了,她精明内敛,猜到定是有事情发生,并没多问,照顾崔小眠比以往更精细。

“李妈妈,这样的金珠子手串你可见过?”

李妈妈拿起金珠翻了覆去看了几遍,道:“手串子老身没见过,耳坠子倒是见过。”

“真的?谁戴过?”

“就是香芋啊,那丫头当宝贝一样收着呢,有次拿出来问我哪里能修上好的金首饰,那耳坠子上的金丝断了,我说这么精细的物件儿,恐怕没个二三两银子修不来,她就说算了,反正也没有机会戴出去,就先放着吧。那耳坠子我拿起来看过,和这珠子一样,只是没有这么多,每只耳坠就是一大一小两颗。我问她这么贵重的耳坠子是不是主子赏的,她说也不算赏的,后头就没说,香芋丫头嘴是最严的,她不想说的就是撬她的嘴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香芋从小就侍候崔绛春,这样的首饰即使不是崔绛春赏她的,也和崔绛春有关系。虽然那是耳坠不是手串,但珠子是一样的,这倒像是一套头面首饰中的两样。

估模着崔绛春应该已经回了文绣园,崔小眠拿了珠子就去找贺远,她要告诉他这件事。贺远不是房里,新来的小丫头说王爷去了书房,崔小眠就找到书房。书房的门并没有关严,留着一道门缝,崔小眠是好孩子,习惯先从门缝里看一眼,这一看她就后悔了,早知道就不看!

贺远坐在书案前,而崔绛春则坐在他的腿上,两人正在亲热!夫妻两个亲热那是正常,只是崔小眠来得不是时候。她看看手心里的金珠子,转身离去。

她并不知道,屋里正在亲热的两个人忽然停了下来,贺远猛的抬起头,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又看看怀里的人儿,这是崔绛春,不是别人的老婆,可是为何他觉得这样不对劲,那种偷吃的感觉又来了。

“春儿,我送你回去吧。”

“王爷......”崔绛春不情愿地站起身,离开贺远的大腿,她不明白为何每次都是这样,这贺王爷该不会是故意想要吊她胃口吧。

“王爷,奴家听堂姐说,越清山庄子里风景很美,空气也清新,开了春奴家想去住几天,王爷能陪奴家一起去吗?”

贺远想了下,道:“过阵子本王要南下办差,你若想去庄子就让崔大姑娘陪你同去。”

贺远说这话时有些担心,万一崔绛春提出要陪他一起南下,他不答应,她哭起来不依不饶可如何是好?

崔绛春也只是含羞笑笑:“是春儿唐突了,王爷公事为重,奴家等到王爷不忙时再去庄子小住。”

贺远暗暗松口气,这崔绛春还真是懂事,不似他想像中那般令人生厌。他看看窗外,已是午后,园子里没有什么人,下人们也都去偷懒。

他拉着崔绛春出了书房,有小太监叫了崔绛春的丫头们慌忙跟上,贺远皱皱眉,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动静,让别人看到怎么办?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即逝,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为何会有这种想法,难道他和崔绛春在一起是见不得光的吗?

这种感觉让贺远浑身不舒服,就连送崔绛春回文绣园的心情也没了。

“本王忽然想起还有些帐目要看,你们送王妃好生回去。”

崔绛春福福身子,与贺远道别,心里万般不悦,脸上却还是挂着甜甜的微笑,这是当年真正的崔绛春招牌笑容,贺王爷就是她这种笑迷住了心神。

这一次王爷称她“王妃”,而并非是“崔小姐”,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改变。虽说他忽冷忽热,但改变还是有的,她终于走出了文绣园,与他相偎相依。她如今一颦一笑,穿着打扮都是按照真正的崔绛春来的,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朵微笑,都与崔绛春一般无二。

事到如今,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内,谁也不知道她有多么憎恨沈玲伊,这一轮,沈玲伊败了,但还是不够,上一世沈玲伊害死她,这一世她要让沈玲伊死!

小枣不是沈玲伊的人,而是她的人,这个钉子她埋了三年,终于用上了。她知道只要她出府,沈玲伊肯定会来,她把家让出来,让沈玲伊来占上。

事先早就听崔蓉蓉说过,很多下人请假与家人团聚,她便道:“就让他们去吧,咱们姐俩也是初五才回来,就让他们在家里住到初三,说出去也是咱们做主子给的福气。”

她知道崔蓉蓉一定会这样做,不费事就能收买人心的事崔蓉蓉一件都不会落下。锦园的人手不够,自是要从其他地方临时调人过去。小枣用了三年时间打通关系,进入锦园帮忙不费吹灰之力。

沈玲伊定然不会自己来的,崔绛春虽然算计不出那个做替死鬼的短命人是谁,可也能猜到一定是和贺远亲近的女眷,不过这都不重要,那只是个死人。沈玲伊表小姐的身份,能同她一起来做客的当然不会是重要人物,即使死在王府,也不会影响到王爷,更不会影响到她这份不在府内的王妃。

这件事如果做的好就是一石二鸟,既能让贺远怀疑沈玲伊不安好心,又能拉上那个来历不明的崔小眠,做的不好,则就是二者中有一人成为替罪羊。

一切都如她所愿,贺远让阿木在沈玲伊面前杀死苹果,彻底断了贺远对沈玲伊的那份心思。

只是小枣明明是用的鹤顶红,为何并没有将人毒死,而只是虚惊一场,人没死,崔小眠就不会有事,这件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一一一

第二一七章 月下美人?那是鬼

既然贺王府请了几个孩子过府吃酒,另外三家也要礼尚往来,别看这三位出去谁也打不过,却都是家里的小霸王。『雅*文*言*情*首*发』

正月初六嘉南王府设宴,初七吴王府设宴,初八高相国府设宴,请帖送过来,崔小眠一看,这下好,一直到初九,她都不用在府里吃饭了。三份请帖还带着三句一模一样的话,那跑腿的小厮这样说:“我家公子让小的转告:小眠子,你最小,就不要送礼了,带着嘴来就行了。”

在贺远嫌弃的眼神里,崔小眠真的空着手去了,这种省钱的优惠也只有小孩子才能享受,所以一定不要客气,青春小鸟一去不复返啊。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天下真没有白吃的晚餐。

邱峦:小眠子,我父王整日带着人到你那里吃吃喝喝,见人就显摆他有金咭,你也给哥哥一张吧。

邱峰:峦哥儿说你的弹弓玩得出神入画,今日就教给我吧。

高雪涛:你俩真不要脸,沾小孩便宜,小眠,以后跟着涛哥混,涛哥罩着你。

额,最后这位,你这是要另立山头啊。

金咭要多少有多少,只是不能随便给,这东西给得多了也就不值钱了,既然邱峦这么想要,崔小眠考察了他的家底和零用钱之后,决定给他一张。

弹弓这玩意儿,村里的小孩都会玩,只有金枝玉叶的王孙公子才没见过,崔小侠大仁大义,让人到街上用两文钱买来三个,教了整整一下午,邱峰终于把他爹吴王花了两百两银子买来的会说话的鹦鹉打死了,可惜那只鹦鹉到死也没说一个字。

至于高雪涛要自立山头的事,崔小眠认为此事过于滑稽,洗洗睡吧您啊。

不过崔小眠还是拉了邱峰问他:“你可见过那位平田王弟姐夫?”

邱峰原本欢快的小脸蛋罩上一层怨气:“当然没有见过,听说不到三十岁,也不知是美是丑,可怜家姐娇滴滴的人儿,却要到那高寒之地受苦,这个劳什子的公主,不做也罢。”

平田人求娶公主,英宗舍不得亲生女儿,便封了吴王之女为公主,替代妩儿去平田和亲。当时亲贵们都纷纷到吴王府祝贺,看似贵气盈门,实则是一肚子苦水。

这件事也给王公贵族们敲了警钟,好女百家求,配婚当趁早,如吴王那般,原是想给女儿找门合心意的亲事,就拖到了十六岁,皇上让人取来名册,把各府的闺女都问了一遍,吴王府的郡主尚未订亲,好,就是你了。

有了前车之鉴,当爹娘的纷纷给待字闺中的女儿对亲事,再不订亲就晚了,说不定哪日又有番邦小国来求亲,这和亲的事就落到自家女儿头上。

“你家孙女也有十二了,可曾订亲?”

“订了,连九岁的那个也订了,儿媳妇又快要临盆,如是女儿,一出生就订娃娃亲。『雅*文*言*情*首*发』”

到时候亲戚家的女儿都订了亲,你万岁爷脸皮再厚,也不能逼着人家订了亲的闺女做公主去和亲吧。

快乐的时光总是一闪即过,转眼就是正月初八,崔小眠从相国府回来,一进门,就见贺远正在书房内见客。

过不多时,那人离去,贺远唤了崔小眠进来,拿起书案上的几卷画轴给她看。

“又是来提亲的,看看有你喜欢的吗?”

崔小眠打开一看,全是梳着羊角辫的小萝莉,有一个顶多只有三岁吧,妈蛋,万恶的旧社会!

“怎么都是女的,我要花美男。”

以往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如今京城的显贵们则是反过来了,贵女们说来也挺惨的,既要门当户对,又要做正室,当然还要夫君有模有样年纪相当,这样一来可供挑选的公子哥就不多了。戏本子里常说寒门子弟一朝高中状元,不娶公主也能娶个宰相之女,其实这就是写戏本子的人编出来的。大成重视门第出身高过一切,出身世家的纨绔子弟远比勤奋向上的寒门状元受人尊敬。

崔小眠虽说不是根正苗红的皇家后裔,但形如贺亲王的养子,再说这孩子虽说淘气,但哪个公子哥都是这样过来的,况且听说那小模样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

贺远强忍着笑:“你是男的,提亲的当然都是女的,除非是喜欢男色的男人。”

算你狠,随时不忘取笑我!

“师父,大成女子十三岁就能嫁人了,我今年已经十三了。”

没爹没娘的孩子,终身大事当然要自己记挂着,总不能像上一世那样,临死还落个剩女的名头。

“嗯,医书上说嫁得早老得快,师父为你好,再说你如今也长出头发了,又不用光头嫁人,不用急,再过几年吧。”

你丫的也懂医书?胡诌吧!

你不过就是想让我留在你身边做厨娘,顺便还能随时吸我的血。

崔小眠恨恨地啐了一口,回屋玩她的青梅竹马去了。

临走时,她顺手牵羊,把那几张小萝莉画像全都拿上了。

这画画的真是神来之笔,把这些小姑娘画得个个像天仙,崔小眠都忍不住吸溜口水了,如果换成美少年那该有多好,唉,浣之哥哥如果喜欢女人那该有多好!

两枚金珠子还在她怀里,她没告诉贺远关于香芋的事,这事还是查清楚再说吧,免得那人又以为自己在坑他的女人。

金珠子的事她没讲,玫瑰的事却说了。玫瑰在京城做的是什么营生,贺远早就清楚,但当崔小眠提到平田王弟时,他倒是吃了一惊。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很神秘,平田使团还未进京,便已送了份大礼给自己,进京后又指明让自己来与他们洽谈,从始至终,这人就没有露过面。

乱葬岗上张花娘的老情人说过平田使团中有高手,贺远与他们交过手,那些人武功都不弱,但能被称为高手的却没有见到。

如今才知道,这位王弟竟然就在京城,可却没有露面。

师徒两人都没有认真思考问题的习惯,想不出就不去想。

“师父,那棵发财树总共卖了多少银子?”

“市道不好,这东西卖不上高价。”

“那是多少?”

“钱财乃身外之物,师父送你去学佛,你都白学了。”

“请不要转移话题,我就想知道卖了多少钱。”

“一万两。”

噗,一万两!

“可你上次只给我了一千两,平分也还差我四千呢。”

贺远指指她脖子上的金项圈:“这个也值一百两吧。”

“这不是花钱买的,不算数。”

贺远真的没有可指的了,崔小眠如今就没靠他养活。

“小孩子拿那么多银子做什么,一边玩去。”

崔小眠很不高兴,当师父的怎么这样,也太没品了。

“你丫该不会把银子都花光了吧?”

贺远竟然真的点点头:“嗯,为师最近手头很紧。”

崔小眠差点昏过去,一万两啊,她只分了一千两,余下的九千两全都让贺远给糟蹋了,自己的铺子只赚不赔,也要五年才能赚出来。

她哭了,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哭得差点儿断了气。一万两银子打了水漂,她都没能摸一摸亲一亲,就让贺远败光了。

贺远无奈,拿出几张银票放到她面前:“拿走拿走,为师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咦?你怎么哭了半天都没流眼泪?你装哭!把银票还给我!”

崔小眠跑得比兔子都快,贺远这个败家子,银子交给他太不放心了。

这几日忙得到各家去玩儿,早就脏得不像样子,明日初九还要去铺子见大美人五皇子,天一擦黑,李妈妈便让人烧了热水,伺候崔小眠洗澡洗头。

李妈妈可不像白菜那么潇洒,微微发烫的热水里,加了玫瑰花瓣,又用花油把崔小眠的宝贝长头发揉搓护理,再用香脂给她从头到小抹了一遍,崔小眠摸摸自己的身子,又滑又软,还香喷喷的呢。

李妈妈拿了一身白色软丝衣裙给她换上,叮嘱道:“天黑了,这屋里就只有老身和白菜,就这么穿着吧,还舒服些。”

李妈妈给崔小眠洗了澡,又和白菜张罗着给肥仔洗澡。

头发还没有干,带着潮潮的香气,崔小眠拿了戏本子,靠着引枕看书吃零嘴儿,窗上已是漆黑一片,今夜有点阴,月亮让云挡着,看不到光亮。

洗澡折腾了一个时辰,崔小眠肚子又饿了,李妈妈和白菜正给肥仔洗澡,那小子不老实,弄得满屋都是水,崔小眠不想麻烦她们,便想到厨房里找点儿吃的。

她随手拿了件斗篷披上,长发拢在脑后,身上的白丝裙子没有换下,反正天黑也没人看到。

她的屋子离厨房并不近,她还没走到厨房,忽然想起要去问问贺远饿不饿,毕竟今天拿了他那么多钱,当徒弟的总要有些表示。

她向书房走去,天色很黑,刚好这时月亮在重重暗云后面露出了头,隐隐地路上也就有了些光亮。

前面也有一个人,正向这边走来,看到崔小眠却停住了,那人背着光,崔小眠看不清楚是男是女,大晚上的谁在那里,她好奇地凑了过去。

夜色里的人正是崔绛春,今天吃了晚饭她便来到锦园,拿了本诗词让贺远讲解,讲完了也不肯走,又聊了一会子,中间想了法子支走丫鬟,为的是让贺远亲自送她回去。

可是没有丫鬟跟着也是不方便,她从书房出来要去小解,便看到不远处一条白色人影正朝她走来。

她心里一惊,深宅大院常有鬼怪之说,更何况又是心里有鬼的人。

偏巧这时月亮升起来,清冷的月光照到那条白影的脸上、身上,那人长发及腰,一身白色衣裙,只在肩上松松的披了件斗篷,那斗篷也是白的,而那张小脸,在月光下同样泛着白光,崔绛春揉揉眼睛,她没有看错,那是......

“小姐......啊——鬼啊!”

一一一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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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八章 师父对徒弟,天打雷劈

随着崔绛春的一声惊呼,崔小眠也看清了她。『雅*文*言*情*首*发』

鬼?你丫见过姐这么娇俏可爱的鬼吗?穿白衣裳的就是鬼,那小龙女也是鬼?

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鬼!

于是崔小鬼双臂平伸,舌头吐出,身子崩紧,一蹦一蹦向崔绛春扑了过去。内什么,崔小眠真的只是一时贪玩,且,她并没有事先策划,她只是临场发挥,在这之后,崔小眠曾经不止一次地暗暗得意,老纸真是天才啊有木有!

她一边僵尸跳,一边用自认为最最阴森可怕的声音说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令她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她眼睁睁地看到崔绛春跪下了:“小姐,是沈玲伊害你,你不能只找我一个。”

可惜崔绛春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在崔小眠跳到她面前时,她就昏死过去。崔小眠都惊呆啦,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她保持僵尸姿势整整三秒钟,一动不动,直到听到动静的贺远从书房冲出来,其实从崔绛春看到崔小眠,直到贺远出现也不过半分钟,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崔绛春躺在地上,崔小眠伸着胳膊站在她身边。刚才的女子呼声也惊动了锦园内巡逻的亲兵,一队亲兵从另一侧冲了过来,贺远一眼看到崔小眠穿的竟是女子衣饰,抱起她就飞了出去,他也没想别的,只是不想让亲兵们发现崔小眠是女子。

贺远的身法太快,亲兵们根本没有看清,只是感觉眼前一花,一条黑影和一条白影就在他们面前消失了。

“快看,地上还有一个!”

“是王妃,有刺客,抓刺客!”

听到身后的喊叫声,贺远皱眉,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贺王爷便带着他生平唯一的女徒弟回到他的卧房,当然是从窗户里跳进去的。

之后很多年里,某人一直在指天发誓。那一晚他真的只是出于对徒弟慈父般的关爱,他真的没有别的坏心思,可是似乎没人相信,到后来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了。

两人刚一进屋,外面正在值夜的小太监就听到动静,隔着帘子问:“王爷,是您回来了吗?”

噗,这位王爷看来常跳窗户。

“嗯,正是本王。”

“王爷,.王妃昏迷,您没有事吧?”

“本王没事,请寿大夫给王妃诊治,本王累了,把门关上。你们都退下吧。”

外面的喊叫声渐渐小了,贺远转过身,看到崔小眠正睁着大眼睛瞪着他。

“你看着为师作甚?”

“你干嘛把我弄到你房里?”

谢天谢地,崔小眠根本听不到满园子都在抓刺客,而她就是那个刺客。

“我还没问你呢,究竟是出了何事,你为何要打春儿?”

崔小眠用了好一会儿才咀嚼出贺远这句话的意思。当时她着胳膊,而崔绛春倒在地上,贺远这个混蛋竟然以为是她把崔绛春打倒的。

“你干嘛不去问你的亲亲好老婆,我不过就是想到厨房找点吃的,她就把我当成鬼,还那么不争气。一下子就吓昏了。”

贺远打量着崔小眠,你还真是挺像鬼的,就你当时的姿势,绝壁是装鬼吓人来着。

“你穿成这样跑出来,春儿又是那般弱不禁风。自是吓得不轻,以后不可再这样,外面都在抓刺客,你先别回去了,明早换了男装再出去。”

崔小眠叹口气,这是什么事啊,她倒成了刺客了。

“对了,师父,你那位宝贝春儿在昏倒时叫我的小姐,还说......”

她把崔绛春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可惜她听不到崔绛春说这话时惊悚之极的口气,只能靠她的想像脑补。

“春儿长在深闺,怎会称你小姐,又怎知玲伊害你?或许是惊吓过度随口乱喊。”

别说贺远想不通,崔小眠也同样想不通,正常人谁会想到这世上除了“穿越”以外,还有重生这回事。

“师父,你不去看看师母?”

“吓昏而已,没事。”

“你怎么这样呢,你们两个不是早有奸情了?”

“胡说八道,尚未行大婚之礼,为师不会做出那等事。”

说得好像他是正人君子一样,崔小眠撇撇小嘴,把窗子打开一条缝向外面张望,不知道抓刺客的游戏有没有结束,她又饿又困,想回自己房里。

“别看了,被人看到你在为师房里,以为是为师窝藏刺客。”

脑子有病!

“师父我想回去。”

“明早再回。”

崔小眠也知道她今晚是不能出去了,外面说不定草木皆兵,让人当成刺客还是小事,被人看到她穿着女装那可是大事。

“师父我睡哪里?”

“你睡床上,为师看书。”

那多不好意思,不过上次你在我屋里睡觉,我可是打的地铺,咱俩扯平。

师徒两个也不是头一回在一个屋里睡觉了,这个时候,崔小眠倒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她脱了斗篷,又脱了鞋袜,还特意说了一句:“我洗澡了,脚是干净的。”

这是从小的规矩,贺远和她定的约法三章:不叫阿爹、不吃闲饭、睡前洗脚。

拉了床上的锦被盖在身上,崔小眠又随手拽拽枕头,这是崔小眠的习惯,她自己的枕头里都是宝贝,所以睡上去肯定不那么舒服,她每天都要摆弄几次位置。她的手就那么一摸,便摸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像是个布条儿,她正想拿过来看看,没想到横次里就多出一条胳膊,这胳膊原是想去抢枕头下的物事儿,没想到崔小眠的动作是一气呵成,手还在枕头底下,脑袋却躺了下来,正躺在贺远的胳膊上。

耳朵不好使真是缺陷,身边多出一个人她都不知道,她一躺下就发现那条胳膊,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拉,这么一拉,那胳膊的主人本就心虚,心里就是一慌,肩膀被崔小眠拉得沉下去,身子也跟着前倾,然后扑通一声......

世上有一种很不可思议的事,叫做巧合,世上有一种更加不可思议的事,叫做再次巧合。

当日在相国寺的石塔之上,摔倒的崔小眠把初吻摔丢了,那是第一次巧合;而现在就是第二次。

天打雷劈啊!

就在两人的嘴唇重重地粘合在一起的那一刻,崔小眠被他压得七荤八素,事实证明,压别人和被人压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崔小眠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压住,她的大脑缺氧,足足五秒钟没有反应过来,五秒之后她就开始反抗,也不过就是挣扎了一下,压在她嘴上的那人就像被雷劈一样弹了起来,他的胳膊还被崔小眠的脑袋压着,就这样猛的一站,崔小眠的身子也被他的胳膊带着扬了起来,他一惊,忙把手臂收回来,于是崔小眠的脑袋重又重重地摔回枕头上。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地完成之后,师徒两个谁也没有说话。好在这次是在屋里,不用像上次从高塔上掉下去那么狼狈,至少没有湿身抱在一起吧。

“小眠,师父不是......”

贺远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半阴着的夜空里打了一声闷雷,接着闪电划破夜幕,隔了窗子也能看到,贺远的身子也随着这道闪电狠狠地颤了一下。

天打雷劈啊!

“小眠,师父真不是......”

好吧,又是一声雷响,又是一道闪电,吓得贺远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吞到肚子里。

崔小眠缓过劲儿来,把手里攥着的东西拿出来,尼玛,这不是她怎么也找不到的那条绑头发的发带吗?事实证明,师徒两个都是枕头控,这往枕头藏东西的事,也不知道是谁教给谁的。

“咦,这个怎么在你这里?”

烛光下,贺远的俊脸红得就像猴子屁股,嘴角抽动了几下:“......为师捡到,忘记给你了。”

后来,崔小眠曾经和妩儿讨论过关于说谎的事,两人一致认为,要想把谎话说得张口就来而又滴水不漏更不会脸红,那一定要提前脑补上很多遍,直到自己都认为是真的才行。贺远的谎话之所以被崔小眠怀疑,就是因为他不但脸红,就连说话也不利索,那嘴多动了好几下,这人一向恬不知耻、伶牙俐齿,崔小眠从小长在他身边,深深知道这人连放屁都不会脸红。

其实崔小眠也曾深刻反思,如果那夜她没有拽枕头,她就不会发现发带;没有发现发带,贺远也就不会着急扑上来;贺远没有扑上来,她就不会一失足成千古恨。

——摘自崔小眠之《不作死就不会死》

崔小眠用手背擦擦嘴唇,这上面还有贺远的口水呢,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接吻,上次在相国寺被冷风吹得浑身发木,根本没有感觉,可这次,她下意识地用小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贺远的眼睛恰好也在看她,正好看到她的这个小动作,他张张嘴,刚想说什么,窗外又是一声闷雷,他转身就跑了出去。

师父对徒弟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这真是要天打雷劈,你看连老天爷都怒了。

一一一

第二一九章 添乱

贺远的卧房陈设并不华丽,但却很舒适,那人一向是个享受派。『雅*文*言*情*首*发』【首发】宽大的雕花大床上挂着湖蓝色的纱帐,紫檀架子上放着一盆蕙兰,这盆花还是从清越庄带来的。

贺远像见鬼似的跑出去,崔小眠开始时还觉得挺幸运,在相国寺里那次,贺远之后一副被她凌辱的样子,让她很不是滋味,这次看上去好了很多,至少没有让她负责的意思。

做为一个现代人,崔小眠对于这种蜻蜓点水似的接吻并没放在心上,贺远也不是纯情少男,按理说不应有这么大的反应,崔小眠起先不明白,但很快就恍然大悟。

乱|伦!

男子私藏女子随身之物,本就说不清,偏偏又亲到了一起,即使不相干的两个人,这已经算是奸情了,更何况师徒等同父女!

大成民风开放,却也容不得这种事,据说有个老地主偷了自家儿媳妇,男的被当场打死,女的浸了猪笼。

浸猪笼啊浸猪笼!崔小眠打了个冷颤,她还没过十三岁生日呢,她不想浸猪笼,再说浣之不喜欢女人,总会还有其他喜欢女人的美少年吧,她还有大把的机会去眠花宿柳,为了这点事就被浸了猪笼,那太亏了。

再说她是谁自己最清楚,逃妻而已,也不算是真的乱那个啥伦吧。

好在这事没有第三者知道,贺远也不像是能到皇陵祖宗面前坦白自首,他不说,我不说,那就没人知道。

崔小眠拍拍胸口,吓史老纸了,快点睡觉,明天还要去见大美人呢,千万不能顶着熊猫眼。

次日一早,李妈妈便拿来衣裳给她换上,崔小眠问道:“我整晚没回去,你们没发现?”

“园子里抓刺客,老奴担心小公子有事,就出门去找,正好遇到王爷,他让老奴天亮就拿衣裳给您换上。”

原来如此。

“我师父他没事吧?”崔小眠觉得自己挺犯贱的,明明吃亏的是她,反而像是她把贺远那个似的。

“出了刺客,王爷的气色自是不好,老奴进来时,见太监们往书房去了,王爷似是在那里。”

崔小眠松口气,自己真是乱操心,贺远脸皮那么厚也不会抹脖子上吊,顶多就是没脸见她而已。

“李妈妈,逃妻被抓,一般会判什么罪啊?”

李妈妈正给她梳头发,冷不丁被她问了这么一句,愣了一下,才道:“.”

噗,又是浸猪笼!姐花容月貌,怎么看也不像是猪吧?

崔小眠挺郁闷的,偏偏李妈妈来时没有给她拿上绑头发的发带,正好看到床上有一条,顺手就给她绑在头上。

崔小眠和李妈妈从贺远房里出来,李妈妈走在前面,她在后面,没想到怨家路窄,贺远正走进来,和崔小眠打个照面,看到她头上蓝色缀着珍珠的带子,额头的青筋突突突跳上不停。

崔小眠认识贺远这么多年,今天才知道这人竟然还挺想不开的,她心里有了几分不忍,拉起贺远的袖子,把他拉到一旁。

“师父,咱俩也就是亲个嘴而已,又没干那事,不算乱|伦,你别想不开,谁也不用负责,就当没这事。”

崔小眠虽然听不到自己音量高低,但她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可贺远却还是紧张地看看旁边,恶狠狠地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啊,你这辈子不想嫁人了?”

咦,这事原来这么严重,崔小眠吓得捂住了嘴。她学过女诫,可女诫上没有关于师父亲徒弟的事。

“内什么,我和五皇子伯伯有约会,你说过要陪我一起去的,别忘了啊。”

大美人美则美矣,却高深莫测,直觉上崔小眠有些怕怕,还是拉着贺远去壮胆为妙。

和邱岱遥约的中午,这会子离中午还有两三个时辰,园子里新来的小丫鬟都在说昨晚抓刺客的事,据说不是刺客,而是鬼,黑无常和白无常,这事没有错,是从亲兵队里传出来的,好多人都看到了。

崔小眠让李妈妈到文绣园问候下崔绛春,那位昨晚吓得昏死过去,于情于理都应该去问候一声。

过不多时,李妈妈就回来了,说王爷也在文绣园,王妃看着没啥大事,只是脸色苍白,但精神还不错。

崔小眠放心了,好在没把崔绛春吓死,否则贺远都要算到她头上。看来她还真是白操心了,还以为贺远会想不开,没想到他一转眼就去哄老婆,忘了性|侵徒弟的事了。

尼玛,你徒弟还没成年呢!

李妈妈端来一盘栗子糕,崔小眠拈起一块咬了一口:“噗,怎么是酸的?馊了吧。”

“这是刚做的啊”,李妈妈也拿起一块尝了尝,“小公子,这是甜的啊。”

崔小眠再咬一口,还是酸的,李妈妈上年纪了,味蕾退化,一定是的。

又端起桌上的热茶,噗,茶也是酸的,什么破茶叶!

崔小眠很是不爽,索性牵着肥仔出去屙屎,她的狗她知道,这小子最喜欢有水有树的地方,出了锦园,水塘边上有几棵红枫树,那是它屙尿的风水宝地,待到春暖花开,那里一定能长出狗尿苔。

崔小眠刚刚走到那里,就见阿木急匆匆跑过来:“小主人,高相国府来给您送礼了。”

“送礼?给我?”崔小眠指指自己的鼻子,搞错了吧,要送也是送给王爷吧,关她啥事?

对了,高相国府那不就是高雪涛家,昨天才到他家混吃混喝,这人也太客气了吧,莫非还有礼物,她忘了拿?

话说高少年挺有品味,他上次送的那套十八罗汉崔小眠玩了几天还没玩够呢。

“既是熟人,那收下便是,待本公子遛完狗就去看看是啥好东西。”

从昨天晚上就不顺,都是倒霉事,总算有件好事冲冲喜,可阿木的脸却比苦瓜还要苦。

“小主人啊,趁着主人没在园子里面,您快些回去看看吧,高公子送的礼不一般。”

阿木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以往也不是大惊小怪的人,崔小眠满腹狐疑,把肥仔交给阿木,自己先回了锦园。

一进锦园,崔小眠就感觉到不太对劲,不论是太监还是丫鬟,看她时都憋着笑。脖子里已经有冷风吹过,崔小眠打个冷颤,然后她就看到了她的礼物,这也太明显了,不用问她也知道这是给她的。

一群小绵羊,活的。

不多不少,整整十三只,和她的年龄是一样的。

每只小绵羊脖子上都挂着红绸花,打扮得漂亮极了,就差像肥仔这样穿衣裳了。

高府里送礼来的家人还在,看到崔小眠就笑眯眯地道:“崔小公子,我家孙少爷让小的问一句,您看到这些羊儿可还欢喜?”孙少爷说了,让他一定要笑着问,能笑得多甜就要多甜。

崔小眠的嘴一直张着,半天都没合上,高雪涛送一堆小羊羔来干嘛呢,让她改行当羊倌儿?

“内什么,我挺欢喜的,可是......”

“我家孙少爷说了,只要您欢喜就行,以后他每年都送,直到您及笄。”

“啊,那谢谢啦......什么,及笄?”

“我家孙少爷是这样让小的说的,小的礼送了,话说了,这就告辞了。”

高家下人说走就走,挥挥衣袖,连根儿羊毛都没带走,只留崔小眠张大嘴站在一群小羊羔中间。

刚刚那下人说的是“及笄”,这个词好像是不能用在男人身上,莫非......妈蛋,难怪那小子上次说出那样的话,腹黑男果然是腹黑男,从小就是!

昨晚刚和贺远那个过,如今和贺远的关系就像绷紧的弦,偏偏高小腹黑又来添乱,崔小眠围着那群羊转了几个圈儿,她转到哪儿小羊都是冲着她“咩咩”直叫,偏偏肥仔屙屎回来,看到这群羊,立刻就冲进羊群。

原来每只恶犬骨子里都有成为牧羊犬的天赋,看看肥仔就知道了,那小子把十三只小羊追着围着整个锦园乱跑,一时之间羊跑狗追,对,只追不咬,这贱狗不吃生肉。

阿木带着几名小厮费了九生二虎之力才把可怜的小羊全都找回来,崔小眠正想问问哪里能把这些羊先藏起来,贺远就回来了。

看到这些羊,又问明了来历,这厮的脸有多黑可想而知,崔小眠的心砰砰直跳,贺远如果让人把小羊羔剁成羊肉片涮火锅,她就和他拼命!

今天实在太乱了,什么事都凑到一起,看着那群叫个不停的羊,贺远的头嗡嗡直响,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对阿木道:“把那些羊找地方圈起来,不要再让本王看到,以后姓高的小混蛋敢再登门,乱棍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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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你们猜对了,高小纨绔的确知道崔小眠是女的了,这孩子有颗强大的自信心,而且也挺会讨女孩子欢心的,只是这次没有碰对时候,白当了一回炮灰,

第二二零章 花药的消息

铺子里正月初五便已开市,只是这几日崔小眠四处做客,.一路之上,她和贺远坐在同一驾马车里,却谁也没有说话。

崔小眠是很想八卦一下邱岱遥的事,可是贺远正襟危坐,看都不看她一眼,崔小眠张张嘴,最后索性闭嘴。

偏巧这时马车颠了一下,崔小眠身子前倾,本能地扶住贺远的膝盖,没想到那人就像是被针扎了,连忙往旁边坐过去,还不忘嫌弃地看了看崔小眠伸过来的咸猪手,就差捂胸口喊非礼了,靠之!

本姑娘青春貌美有头发,还有个年龄相当的高富帅等我及笄,我会非礼你这么个抠脚大叔?

刚刚过年,铺子里的生意不算红火,只有寥寥几桌,反而外**以往更多了,想来是还没到元宵节,人们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多是在家中小聚,下馆子吃饭的不是很多。

崔小眠一进铺子便听小丫像连珠炮似的汇报这几日的生意。

“小掌柜,宋大哥的枣泥糕可受欢迎呢,对了,宋大哥调了几种新的元宵馅子,等着让您尝尝呢。”

崔小眠笑眯眯地听着小丫说完,问道:“宋大哥这么能干,那干脆把他给了你,好不好?”

小丫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红了脸儿啐了一口,辫子一甩就跑开了,一直到崔小眠进了雅间,她都没敢出来。

崔小眠笑得贼兮兮的,小丫这丫头是春心动了,等到改日探探问问宋知秋的心思,在京城遇到同乡不容易,何况两人又谈得来。

崔小眠心情大好,一路之上贺远给她添的堵心也一扫而光,放眼望去,一条曼妙之极的身影走进预留的雅间,大美人来了。

邱岱遥是独自一人而来。身边没有随从,贺远一向不喜排场,这位更加简约。

“五皇子伯伯,我还是小孩子。所以让师父陪我一起来,您不介意吧?”

邱岱遥青衣一拢,水纹云袖,乌黑长发随便拢在脑后,精致的容颜淡淡的笑,翩若惊鸿,如同水墨画中翩跹的鹤。

他嘴角上扬,弯起一个绝美的弧度:“花药说起你时,本王勿自不信,.”

话外音:我知道你是聋的。

邱岱遥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檀香。若有若无,让崔小眠想起苏浣之,浣之哥哥每每颂佛读经时,都要燃上一炉檀香,久而久之。身上便带上了这缕淡香。

崔小眠也不过就是从邱岱遥想到了苏浣之,略微迟疑了一下而已,但贺远冷眼旁观,那就是崔小眠盯着五皇兄的绝色容颜,看得两眼发直,小鼻子还猛劲儿嗅了几下,像极了馋嘴的猫。

崔小眠的神情一窒。屁股上被人重重踢了一脚,尼妹啊,都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我爱看帅哥丢了你的脸了。

“五皇子伯伯,请问是花药姐有话托您带给我吗?”

邱岱遥嘴边含笑,如同碧水湖畔一朵幽然青莲。而他的声音则似来自亘古清韵,可惜崔小眠听不到。

“你师父没请太医给你医治吗?”

瞧这话说的,贺远脸都黑了,倒好似是他慢怠了徒儿。

“五皇 ......”

他也只是刚说两个字,崔小眠便抢过话头。人家是问我,关你屁事。

“师父请了很多太医给我医治,还请了志觉大师,可我的耳朵还是没有好转。原本是想找百里先生,可惜他云游去了,师父派人去找了,一直没有消息。”

邱岱遥微微颔首,贺远面色稍霁,小东西还算有良心。

邱岱遥掏出那日给崔小眠看过的小竹筒,竹筒依然缀在花药的手镯上,邱岱遥的手指纤长白皙,如同美玉雕成,崔小眠忍不住咽下口水,又招来贺远一记冰刀子。

“本王路经五夷,得遇大巫女花药,知悉本王要回中原,她便托我寻你,她说若是汉人的庸医们治不好你的病,就试试这个,这是她新近研制的一味剧毒。”

“剧毒!”邱岱遥说出这两个字前,已经想到会有震惊,但也只是在贺远的眼中看到,而崔小眠面色如常。

崔小眠伸手接过竹筒,却把银镯还给邱岱遥,邱岱遥欣赏地看看她,微笑着把那银镯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五皇子伯伯,这味剧毒还需药引吗?是直接服用还是体外导入?”

邱岱遥的唇边笑意更浓:“花药没有说错,你果然是个小行家。”

崔小眠的声音清清甜甜,糖份极足:“久病成医而矣。”

邱岱遥和贺远全都听出来了,这甜甜的六个字实则透着酸楚,这小小的身体多年来承受了怎样的痛苦与无奈。

“用此毒浸酒,连喝十日,一定要寻到百里玉明最好,花药说她母亲的导穴之法只传给百里玉明一人了,找到他事半功倍。”

崔小眠的眸子有些黯然,贺远派人寻找百里玉明很久,却没有他的下落,即使有了能治病的药,找不到他也是白搭。

不过总归是有希望了,人只要有希望那就什么都不怕。

“五皇子伯伯,谢谢您万里迢迢帮花药姐送药给我, 如您能见到花药姐,请帮我转告,就说小眠子很想她,也想玉竹姐和阿桑哥,小眠子一定会回去的。”

邱岱遥微笑,一双星子般的眼眸却看向贺远:“花药说你无父无母,就连师父也早就死了,本王原以为找你会如大海捞针,没想到得来却全不费功夫,只是你师父恐怕不会舍得你再回五夷了。”

勿庸置疑,邱岱遥是听花药说起一两银,这才找到的崔小眠,但他却没有提起,一两银的身份极是隐密,即是相互心照不宣,也避开不提。

邱岱遥说完这番话便走了,如同他来时一样,潇洒如闲云野鹤,他离开时正值傍晚,淡红的光韵映在他的背影,宛若一道令人流连忘返的绝美风景,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都是男人,还是亲兄弟,就像是豆腐,一块莹白如玉,另一块却变成了豆腐渣,崔小眠不喜欢吃豆腐渣,她只喜欢嫩得能掐出水的嫩豆腐,哪怕老了一点儿,那也是老嫩老嫩,比起豆腐渣来还是天上地下。

崔小眠对她想出的比喻非常满意,趁着客人不多,她亲自下厨,为自己做了一份蒸豆腐。

雪白如玉的大瓷盘,肉馅调好后如小山一样堆在盘子中间,嫩嫩的水豆腐切成薄片码在肉馅四周,好似一座贯通东西南北的豆腐桥,在豆腐桥和肉馅之间,各打入一枚鸡蛋黄,再用盐、酱油,加上别的酒楼不多见的泡椒调成汁洒在豆腐桥上,上屉大火蒸了一炷香时间,出锅后,把渗出来的汤汁倒出,上炒锅勾芡,浇在菜上,最后洒上碧绿的葱花,一盘独特又简单的蒸豆腐就做好了。

豆腐做了两盘,一盘交给负责红案的大厨叶九城,让他尝后拿出改良意见,另一盘她则端着回到“办公室”,这是她的晚餐。

崔大厨炒菜时都很投入,烦心的事不高兴的事都不会去想,当然对于某些人也是如此。

可她一进门,就看到让她心烦的人了,贺远竟然没有走,就在“办公室”里坐着呢。

这只是一间斗室,小得只能放下一张书案两把简易椅子。贺远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看到崔小眠端了一盘菜一碗米饭一双筷子进来,那个神情当真是苦大仇深的。

偏巧这时又挤进一个人,叶九城。

“小掌柜,您这道豆腐鲜香不腻,香滑可口。叶某没有意见,只是佩服,历来做好高贵食材不难,做好最普通的青菜豆腐才是最难的,小掌柜,把您这道菜登上菜谱吧。”

小屋子里两个人已经转不开身,再加上第三个人,感觉连喘气都不顺畅了,这种情况下,闲得淡疼的人便被挤出去了。

崔小眠过后想起,贺远留下可能是有话和她说,可等叶九城和她把正事说完,她又吃了晚饭,再出来时,只有阿木在等着接她回府。

“我师父呢?”

“主人先走了,对了,小主人,主人说庄子里有些事,他连夜出城去了。”

庄子里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他没脸见人罢了,准确地说,是没脸见徒弟。

切!

一一一

第二二一章 多年道行毁于一旦

那夜刮起了大风,寒风刺骨,整个冬日里都没有起过这样的大风,次日便下起了雪。『雅*文*言*情*首*发』

京城的雪并不大,零零星星的小雪花,薄薄的若有若无,落到地上便就化了。崔小眠还是很兴奋,即使是这样的雪,她也已有多年未见。李妈妈说京城里若是下了小雪,清越山就是大雪了,在农庄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看到下雪就很欣慰,这预示着来年有个好收成。崔小眠不懂庄稼地里的事,况且大成与她生活过的那个时代有所不同,地理气候都有差别。

看到下雪就兴奋的不只她一个,还有三位小恶少。他们三人一早就顶着小雪花来到贺王府,只是守门的人说了,两位世子可以进去,高公子不行,如您还不走,我们就要用大棒子轰了。

邱峦邱峰恶狠狠地看着高雪涛:说吧,你干了什么坏事,让偶像对你这般厌恶?

高雪涛笑而不语。

崔小眠闻讯跑出来,牵着她的青梅竹马肥仔,一人一狗都穿着大红的衣裳,如同雪中的红梅娇艳夺目,雪花落在崔小眠的小脸上,湿润润的,把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蛋映得分外晶莹。

“小眠子,你就这么跑出来,也没给学长们带上几块你做的点心。”

“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们算帐!”崔小眠说着,一指高雪涛,“尤其是你!”

倾心楼已经玩腻了,再说人家老板娘也不欢迎他们。崔小眠本着肥水不留外人田的原则,带着他们三人来到自家铺子里,如今邱峦有金咭,是这里的vip,不让他请客太对不起大家了。

“小眠子,往常来你这里,你都会亲自下厨给哥哥们炒上几个菜,如今本世子是你这里的金咭贵客。你为何反而这般冷淡,连个青菜都不肯去炒一个。”

邱峦世子终于有了金咭,在家里他是儿子,可是到了这里。他和他爹平起平坐,都是金咭vip,这感觉别人是无法体会。

崔小眠沉着小脸,问道:“你们有事瞒着我,不把我当自家兄弟。”

三位少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异口同声:“你本来就不是兄弟,你是姐妹。”

额,果然啊,他们三个都知道。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有何不能知道。我们英明神武,自是早就知道了。”

“牛皮不是吹的,有本事说出来让本公子听听。”

邱峦:“你从来不和我们一起上茅厕,上次我们比赛看谁尿得远,你躲得远远的。”

邱峰:“那日咱们一起弄湿了衣裳。我们三个全都光了膀子,只有你宁可穿着湿衣裳也不肯脱下来。『雅*文*言*情*首*发』”

高雪涛:“贺亲王每次看到我们三个和你在一起时,都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若非是因了你是女的,莫非还怕我们把你卖了不成?”

崔小眠扁扁嘴,从五岁到十三岁,多年道行毁在这三个小鬼头身上。

“你们有没有对别人讲。比如你们家里的人。”

三人一起摇头:“没有,说出去他们就不让我们和你一起玩儿了,当然不能说。”

崔小眠是贺亲王的徒弟,也算大家闺秀,如果这三家的大人知道她是女子,打断儿子的腿也不会让他们和她在一起玩耍。

崔小眠松了口气。好吧,算你们讲义气。

“那你们是不是全都象他一样心存不轨?”说着,她一指高雪涛,邱峦邱峰立刻对某人怒目而视,难怪人家不让你进门。原来你这小子真的做了坏事。

邱峦:“我没有,我虽说挺喜欢你的,可是论起来你是晚辈,我若是娶了你就要称呼六皇兄一声岳丈老泰山,这事说起来很麻烦,我最怕麻烦,还是免了。”

好孩子,你真聪明,乱|伦的事不适合你这样的红花少年,还是留给豆腐渣去做吧。

邱峰:“前不久父王刚刚给我对了亲事,小眠子说过婚前劈腿是最不要脸的,所以这事本世子不会去做。”

好样的,姐没白教育你,你比那个不但婚前劈腿还对徒弟大逆不道的家伙强多了,以后不用再崇拜他。

高雪涛:“我不是小眠子的亲戚,也没有定亲,而且我和小眠子年龄最相当。”

说起来咱们还真是挺般配的,崔小眠的小心肝动了动,问道:“那你确定你长大以后也不会喜欢男人吗?”

噗!

别笑,这个问题很重要!

“我确定。”

“那你确定你长大以后也只喜欢我一个,不会劈腿,也不会纳妾吗?”

高小生沉默了,大户人家哪有不纳妾的,小眠子还小,又被贺亲王当男孩养着,定是还没有学过女诫,嗯,明日就送给小眠子一本,等她长大了,就会明白这当中的真谛。

“小眠子,我会同祖父和父亲讲明,一定娶你为正妻,绝不反悔。”

别看高小生过了年才十五岁,读书虽然不行,可是自幼就被祖父做为精英培养,别人还在听大灰狼小白兔时,他就在学习孙子兵法了,考虑事情一向有根有据,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当然更是细致周详。

也就是说高小生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崔小眠虽非名门嫡女,但却是贺亲王的徒弟,按养女出门也未尝不可,说不定还能请皇上指婚,娶妻需贤德,小眠子年纪虽小,却烧得一手好菜,又开着酒楼,日后定是持家好手。如此一来,即使祖父和父亲嫌弃崔小眠不是嫡出,自己也能据理力争,让崔小眠做正妻,他至少有八分把握。

崔小眠盯着他,小脑袋一直在转悠,小样,你还不是要听你祖父和父亲的,和我说的都是空话,长大以后的事,谁能知道?

“真没意思,那以后我和两位邱学兄一起玩儿,你有歪心思。就不要加入我们。”

高小生急了,小眠子不是说很欢喜那些小绵羊的吗?怎么今日又不高兴了。

“小眠子,你是不是吓到了,那我以后不提了。长大以后再提,你别让贺亲王给你订亲,好吗?”

孺子可教!

崔小眠拍拍他的脑袋:“那些小羊我很喜欢,我会把它们养大后再宰来吃的。”

吃?怎么送羊的时候他忘了,崔小眠是厨子,而这些羊总有一天会长大。

是啊,羊儿长大后终归会是被吃掉的,一手把羊养大的人虽然也会于心不忍,但最终还是要吃掉,嗯嗯。吃干抹净。

经此一役,崔小眠还是很有满足感的,事实证明,她的萝莉气场是很大的,并非每一位美少年都像苏浣之那样喜欢男人。喜欢女人的大有人在。崔小眠遥想她那不远的将来,她站在高处鸟瞰众山小,迎娶高富帅,气死豆腐渣!

雪白晶亮的雪花飘了整整一日,到了晚上依然没停,地上早已是湿漉漉的,王府里都已铺上草垫。避免有人滑倒。

是空话,长大以后的事,谁能知道?

“真没意思,那以后我和两位邱学兄一起玩儿,你有歪心思,就不要加入我们。”

高小生急了。小眠子不是说很欢喜那些小绵羊的吗?怎么今日又不高兴了。

“小眠子,你是不是吓到了,那我以后不提了,长大以后再提,你别让贺亲王给你订亲。好吗?”

孺子可教!

崔小眠拍拍他的脑袋:“那些小羊我很喜欢,我会把它们养大后再宰来吃的。”

吃?怎么送羊的时候他忘了,崔小眠是厨子,而这些羊总有一天会长大。

是啊,羊儿长大后终归会是被吃掉的,一手把羊养大的人虽然也会于心不忍,但最终还是要吃掉,嗯嗯,吃干抹净。

经此一役,崔小眠还是很有满足感的,事实证明,她的萝莉气场是很大的,并非每一位美少年都像苏浣之那样喜欢男人,喜欢女人的大有人在。崔小眠遥想她那不远的将来,她站在高处鸟瞰众山小,迎娶高富帅,气死豆腐渣!

雪白晶亮的雪花飘了整整一日,到了晚上依然没停,地上早已是湿漉漉的,王府里都已铺上草垫,避免有人滑倒。

是空话,长大以后的事,谁能知道?

“真没意思,那以后我和两位邱学兄一起玩儿,你有歪心思,就不要加入我们。”

高小生急了,小眠子不是说很欢喜那些小绵羊的吗?怎么今日又不高兴了。

“小眠子,你是不是吓到了,那我以后不提了,长大以后再提,你别让贺亲王给你订亲,好吗?”

孺子可教!

崔小眠拍拍他的脑袋:“那些小羊我很喜欢,我会把它们养大后再宰来吃的。”

吃?怎么送羊的时候他忘了,崔小眠是厨子,而这些羊总有一天会长大。

是啊,羊儿长大后终归会是被吃掉的,一手把羊养大的人虽然也会于心不忍,但最终还是要吃掉,嗯嗯,吃干抹净。

经此一役,崔小眠还是很有满足感的,事实证明,她的萝莉气场是很大的,并非每一位美少年都像苏浣之那样喜欢男人,喜欢女人的大有人在。崔小眠遥想她那不远的将来,她站在高处鸟瞰众山小,迎娶高富帅,气死豆腐渣!

雪白晶亮的雪花飘了整整一日,到了晚上依然没停,地上早已是湿漉漉的,王府里都已铺上草垫,避免有人滑倒。

雪白晶亮的雪花飘了整整一日,到了晚上依然没停,地上早已是湿漉漉的,王府里都已铺上草垫,避免有人滑倒。

是空话,长大以后的事,谁能知道?

“真没意思,那以后我和两位邱学兄一起玩儿,你有歪心思,就不要加入我们。”

高小生急了,小眠子不是说很欢喜那些小绵羊的吗?怎么今日又不高兴了。

“小眠子,你是不是吓到了,那我以后不提了,长大以后再提,你别让贺亲王给你订亲,好吗?”

孺子可教!

崔小眠拍拍他的脑袋:“那些小羊我很喜欢,我会把它们养大后再宰来吃的。”

吃?怎么送羊的时候他忘了,崔小眠是厨子,而这些羊总有一天会长大。

是啊,羊儿长大后终归会是被吃掉的,一手把羊养大的人虽然也会于心不忍,但最终还是要吃掉,嗯嗯,吃干抹净。

第二二二章 捉鬼,自立门户

再过两日就是元宵节了,贺远还没有回来,他不回来最好,说句心里话,那日的事挺尴尬的,崔小眠也挺不想看到他的。『雅*文*言*情*首*发』

倒是这个假的崔绛春,令崔小眠挺诧异的。她还清楚记得七月十五那日,六婶婶被她找的小女娃儿吓得魂飞魄散,大病一场,可崔绛春当时都给吓得昏了过去,却醒来后又是一条好汉。在羊圈前看到她时,她神清气爽,看不出是受过惊吓,要么她是心自澄明天自宽,没做过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要么她就是像柳如月那样的女汉子。

凡事就不能多想,也不能太快下结论。这两日铺子里的元宵卖得供不应求,就连崔小掌柜也要亲自上阵包元宵。昨夜忙了通宵,总算把几个大户人家订的外卖元宵全都包完,天一亮,小丫和宋知秋就催着崔小眠快些回家睡息,小掌柜还小,小身板哪里禁得住如此操劳。

崔小眠进府时还未到辰时,一夜未归,她不想惊动府内的下人,没从大门进去,还是走的西边的一个侧门,这里是给送水的、送菜的商贩以及倒夜香的出入的。

阿木的马车一到这里,便看到在倒夜香的驴车旁,竟然还停了一辆马车,装饰虽不华丽,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常用的。

这么早怎么会有客人,是什么客人要走侧门呢?

崔小眠和阿木正在诧异,只见从门里走出一个人,那是文绣园的大丫鬟杨梅,她走到马车旁,和那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车帘一掀,一个道士模样的中年人从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童子。

杨梅带着道士三人正要进府,恰好看到崔小眠的马车就停在胡同口,赶车的是王爷的亲信阿木。她知道车上的人肯定已经看到她,便立刻换上一张笑脸走过去,隔了马车行了个礼:“奴婢给小公子请安。”小公子只是孩子倒也不足为惧,阿木却是王爷的人。

“ 那道士是怎么回事?”

“回小公子的话。王妃前几日受了惊吓,又听人说那并非刺客,而是黑白无常,便请了这道士来做场法事,图个家宅安稳。”

“我师父可允了?”

“王爷不在府中,况且道士乃方外之人,并不算外男,王妃就自己拿了主意。”

“师母尚未大婚,依然是待字闺中,这道士是谁请来的。崔大姑娘吗?”

“回小公子,这倒不是,这是王妃娘家的婶子帮着请的,.”

六婶婶做法事捉妖都有经验了,连王府的事也要插一脚。

“人已经来了。又是自家亲戚请来的,那你就带人进去吧,又不是好事,不要惊动府里的人。”

“是,王妃也叮嘱了,这才让道士天一亮就来的。”

府里要做法事,驱的当然就是她这个鬼。崔小眠心里有几分不快,索性连大门都没进,让门子唤了白菜出来上车,然后便让阿木赶了车直接去了城北。

她随身带了一盒子生元宵,是她昨夜专门给父母做的,原是想回来后睡一觉再让人送过去的。

她不知道父母的口味。上一世她爱吃黑芝麻馅的,可如今却是喜欢豆沙馅,她猜想或许这是原主的口味,父母或许也是喜欢豆沙馅。

红豆沙里加了秋天做的糖桂花,而皮子却是下足了功夫。在糯米面团里加了材料,包成五色汤圆。白色是原色,红色的是加了胡萝卜汁,绿色是用了青菜汁,紫色是加了紫米粉,橙色则是混进桔子水。

她已经有一阵子没见过鱼籽,也没有父母的消息了,只是听崔绛春说他们很好,那都是客套,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崔绛春归宁有没有尽孝,让父母开心呢?六叔六婶是不是又欺负他们了?

马车远远停在帝师府旁边的巷子里,崔小眠打发白菜去送元宵。

“白菜,万万不能说是我送的啊,就说是元宵节王爷让送的,一定要这样说啊。”

白菜一走,崔小眠就对阿木说:“这事如果让师父知道了,肯定又骂我,你就是卖主求荣。”

阿木打个冷颤,忙道:“小主人,阿木这几日上火,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小主人您刚才说的啥?”

嗯,崔小眠满意了,阿木越来越像她的人了。

白菜进去好一会儿,出来时却不是一个人,身边跟着鱼籽。

“母亲大人猜得没错,小眠哥哥果然在外面。这元宵是豆沙馅的,父亲母亲都是最喜这个味道。”

“真的?”崔小眠的鼻子酸酸的,鱼籽不会和她客套,他说的都是真的,父母果然是喜欢豆沙馅,“那子鱼你呢?你喜欢什么馅?”

“从小到大,家里的元宵都是豆沙馅,子鱼在祖母房里吃的芝麻馅和五仁馅,虽然也很美味,但感觉还是豆沙的最好吃。”

遗传的力量真是伟大,子鱼是这样,换了灵魂的崔小眠也是这样,小小的豆沙元宵把一家四口连在一起。

“亲家老爷亲家夫人如果尝着还喜欢,小眠再做了让人送过来。”

子鱼忽然深深地施了一礼,小脸上面有难色,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小眠哥哥,子鱼是来恳求您一件事。”

鱼籽虽然是个小大人,却很直爽,有什么都是直说,从没像现在这样犹豫。

“快别行礼,你说吧。”

“小眠哥哥每次差人给礼物来,家母都会哭上一夜,次日眼睛红红的,子鱼虽不知为何,可也不想让母亲如此难过,因而恳求小眠哥哥不要再送礼物来了,您对我家的好,子鱼心领了。”

崔小眠用了好一会儿才把这番话琢磨透彻,可是一旁的白菜已经急了,冲着鱼籽就发飚了!

“亲家舅爷,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我家小公子为了给你家送东西这事,被王爷骂了几次,她才是多大的人啊,昨晚一夜没合眼都在包元宵,这一清早觉都不睡就来给你们送过来,还有你进国子监的事,你亲姐都没管,是咱家小公子求了王爷的。你这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念了那么多的书都是白搭!”

“白菜!闭嘴!”崔小眠眼圈儿都红了,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却还是强颜作笑,对鱼籽道,“子鱼,我这丫头没规矩,你别介意,以后我不会再来了,也不会再送东西了,国子监的事是师父出面,不关我的事,你不要多想,府里还有事,我先告辞了。”

阿木心里也有气,也没和鱼籽告辞,一扬马鞭,驾了车就走。直到走出去半里多地,崔小眠这才哭出来,白菜搂着她,用粗糙的手背给她抹着眼泪:“小公子乖了,别哭,是那小孩子不懂事。”

崔小眠哭得像要断了气,直到马车离开了城北,她这才止住了哭声。一夜没睡,又哭了半晌,她精疲力尽,靠着白菜的肩膀睡着了。

马车回到王府门口,崔小眠还在睡。阿木和白菜谁都不忍心叫醒她,怕她着凉,阿木进去拿来条锦被,又放了引枕,让她睡得更舒服,白菜这才站起来,活动下被她压得酸麻的肩膀。

白菜道:“难怪王爷不喜欢崔家人,说他们迂腐,今日看果真是的,连那么小的少爷也是如此。”

阿木叹口气,他不是爱说话的人,但今天心里也是不痛快:“做姐姐的大正月里就在府里驱鬼,小主人还是孩子,自是不愿意回来,做弟弟的又这样说话,可怜小主人一片好心。”

白菜又道:“小公子可怜,自己有病,打小没了爹娘,只有个师父,偏偏王爷又不是个着调的。”

阿木心里还是向着王爷,忙道:“其实主人心里疼着小主人,小主人遭了很多罪,把耳朵也弄坏了,主人不知道有多愧疚,小主人丢了那些年,阿木就没见主人睡过一个安稳觉,大半夜里也喊着小光头。”

那日崔小眠在马车上睡到中午才醒来,她没有再哭,只是问了问白菜:“你把元宵送进去,亲家老爷和亲家夫人说什么了?”

白菜道:“亲家老爷和亲家夫人倒是懂事的,不住地道谢,亲家夫人还亲自下厨去煮了,当着我的面就尝了,让我转告您,这元宵真好吃。”

崔小眠心里一暖,母亲并没有嫌弃她,是她不该去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那天回到王府,她没有去打听王妃驱鬼的事,而是让人给邱峦带了信,请他帮自己在京城找了一所宅子。

贺远不想看到她,她也不想看到他,王府里处处要小心翼翼,一个不小心就掉到坑里,父母那里也不需要自己,再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

正月十五那日,贺远还是没有回来,崔小眠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带着白菜和李妈妈,牵着肥仔,抱着她的宝贝枕头,离家出走自立门户了。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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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二更有些朋友看到的是重复的,电脑版可直接刷新,手机版删除后重新下载就行了,如果还是不行,十三晚上会在公众章节里发布后来更改的一千多字,谢谢大家支持正版,谢谢!

二二一章更改部分

雪白晶亮的雪花飘了整整一日,到了晚上依然没停,地上早已是湿漉漉的,王府里都已铺上草垫,避免有人滑倒。

『雅*文*言*情*首*发』【首发】崔小眠回到王府,便去看望那十三只小绵羊。

阿木粗中有细,让人在花园里搭了个小羊圈,既然王爷没说把这些羊丢出去,那就给小公子好生养着。

羊圈用矮木桩子做了篱笆,里面也是同样的矮圆木搭起的小棚子。崔小眠去时那些羊儿正在吃草,脖子上还挂着好看的红绸花,看到崔小眠就抬着小眼睛,冲她直叫。

崔小眠没敢带着肥仔,有那小子在的地方,肯定不会安生,这些小羊被它快要吓破胆了。

崔小眠蹲下身拿了干草喂羊,一抬眼便看到有人站在羊圈外面正看着她。

来人竟是崔绛春和崔蓉蓉。别看她们是姐妹,.两人都是穿着貂裘,戴了风帽,只露出两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师母身子可大好了,下着雪还来看这些羊儿。”崔绛春面色安详,微笑道:“早上就听丫鬟们说是府里养了羊,我听着新鲜,这会子雪下得小了,这才和堂姐过来看看。”崔蓉蓉却笑得甚是欢愉:“早该想到,这些羊儿是小公子养的,小公子最是喜欢摆弄这些,把那狗教得都快要会说话了。”噗,回去就问问肥仔,它除了会吃饭会屙屎以外,还会做什么?

既是来了女眷,崔小眠虽是半大孩子,可也要避嫌。她打个招呼便要走,刚走几步,就见崔绛春的丫头杨梅挡在头里。

“小公子,王妃让小的转告,这几日她身子不好,想吃一碗小公子亲手做的补品,小公子做好了让人送到文绣园便可。”这做师母的是越发的拿自己不当外人了,崔小眠暗自叹口气,问杨梅:“师母想吃哪款补品?”

“那日王妃受了惊吓,按理说要用珍珠末子压惊,可是王妃吃不进那东西,吃了便吐,小公子想个法子,让王妃能顺当地吃下去。”崔小眠点头:“那本公子这便去做来,稍后让人给师母送过去。”她倒也并未多想,回到锦园便进了厨房,李妈妈正在给她做山楂饼,小公子这两日胃口不好,吃这个正好能开胃。

见崔小眠进了厨房便找药材,一问才知是要给王妃炖补品,李妈妈连忙拉住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小公子,这个万万做不得啊。”

“为何?”

“王爷眼下不在府里,王妃又是个多病的身子,前日受过惊吓,您这碗补品看是尽孝道,实则内有乾坤,若是王妃吃着妥当那是最好,如若不是,身子稍有差迟,您可说不清了。”矮油,可不是嘛,这事只是丫鬟转告,又没有旁人在场。

李妈妈是从宫里出来的,妇人间的事她最是清楚不过,她既是认出金珠子和那香芋的一样,又听说那日媚公主进膳时忽发的怪病,便就多存了一份心思。

也多亏她经验老道,崔小眠虽说也算聪明机智,但这种事毕竟所知有限,李妈妈这一提醒,她立刻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贺远如果在,顶多当着他的面做来送去,可他不在。

崔小眠手里也不过弹了几下,一直又肥又大的壁虎便爬上了她的手背。

“哎呀,了不得了,小公子让守宫吓昏了,快点来人啊!”倒在地上的崔小眠努力睁开双眼,道:“让府里大厨亲手给王妃煮一盅压惊炖品,可惜本公子四肢脱力,是做不来了。”c

第二二三章 做糖,自力更生

元宵节,万家灯火,鞭炮声不绝于耳,五色斑斓的烟花把夜空染得姹紫嫣红。『雅*文*言*情*首*发』{首发}

这里在城西,离师徒私房菜只有两三里,附近不远处有书院,周围住的都是平头百姓,不算繁华,却也并不冷清。

房子是独门独院,三间正房两间厢房,院子不大,却很规整,铺了青砖,种着两棵石榴,还有一排月季花,这个季节都是光秃秃的。

这里原先住的是一位在附近的公子,三年前金榜题名中了进士,便另置了官宅,这里一直空置,偏巧这位投身到嘉南王门下做了门生,既是小世子问起,原想不收租金,小世子不肯,说是也替朋友问的,朋友说不能白住,索性一年只收十两纹银,在京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就像白捡一样。

房子保养很好,也不用过多修整,简单清扫便住了进来。崔小眠对这里很满意,除了没有临街铺子以外,这房子和当年在桃花城里的家是一样的。

她原想在家里摆上一桌入伙酒,把她的三个狐朋狗友全都叫来乐呵乐呵,李妈妈连忙劝阻了。

“小公子,这里不比在王府,您不论怎么说也是孤身姑娘,哪能让外男来家里呢,不如改到铺子里。”

崔小眠一想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李妈妈说的言之有理。

入伙酒定在正月十六,元宵节家家都要团圆,哪能让人家来给自己祝贺。

把家里收拾停当时天已全黑,李妈妈没让崔小眠动手,她和小丫下厨炒了几道小菜,又煮了元宵,崔小眠和李妈妈、白菜,再加上大牛小丫和阿木,热热闹闹的,大牛和阿木还在大门口放了鞭炮,欢欢喜喜闹元宵。

搬家的事崔小眠并没有瞒着阿木,也没让他瞒着府里的事,崔绛春如果问起,就说铺子里忙,小公子这阵子住在外面,至于住在哪里就不用说了。至于贺远,崔小眠知道想瞒也瞒不住,恐怕这会子贺远已经知道了,有阿木在呢,小事可以不告诉主人,这样的大事那就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他。知道就知道吧,本姑娘就是不想和你住在一个屋檐底下了,如果不是有铺子拴着,我这会儿早就远走高飞了。

崔小眠知道,即使贺远知道她住在哪里,他也不会来找她,甚至不会强行押她回去。『雅*文*言*情*首*发』那件事已经过了几天,崔小眠再没有经验也看过无数的戏本子,她清楚贺远是在躲着她,既是这样那就简单了,逃妻的事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养育之恩也别找我报答,咱们两不相欠。开铺子的钱,等你回来,我砸锅卖铁还给你!

崔小眠把枕头里的物件儿全都倒出来,这是她从小到大的积蓄,说起来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银票足足九千两,当然里面有早年贺远给她的五千两,从五岁就跟着他刀尖上舔血,这也是她应得的。除了那套羊脂玉首饰和一副玉连环、一块玉佩、梳子以外,别的都是那些伯伯叔叔们赏她的。她想把贺远给的东西全都还给他,心里却是不舍,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些,而且他给这些时,也还没有发生后来的事,尤其是那柄梳子对她意义非凡,而这套头面首饰,是她的嫁妆。

说起嫁妆,崔小眠这才想起还有一坛子桂花酒埋在锦园的桂花树下,改日一定要偷偷去挖出来。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把这些东西全都留下,毕竟是他把她抚养成人,也不必做得这样绝吧,等他回来,把开铺子用的银子还给他就是了,倒也不用砸锅卖铁,顶多时积蓄少了而已,叫花子都做过,还有什么不能的。

只是她现在还是想多赚些钱,大牛要娶媳妇,小丫也要嫁人,她不想亏待他们,想给他们办得风风光光,最好还能给大牛置上处宅子,小丫备上一份体面的嫁妆,对了,白菜也不小了,这一两年也该给她张罗亲事了。自立门户后,崔小眠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是个大家长了,除了他们几个,还有铺子里的人也要跟着她吃饭,她的责任重大啊。

次日入伙酒,三个狐朋狗友问起崔小眠离家出走的事,都有些不解。

邱峦:“小眠子,你只让我帮你找房子,却不说为何要搬出来住,六皇兄不在,皇嫂虐待你了吗?”

崔小眠摇头:“师母还没掌家,自是不会。”

邱峰:“那就是和六皇兄闹别扭了,认个错就成了,我x日和父王吵架,挺多是赏顿板子,没事的。”

崔小眠叹口气:“你们是亲生父子,我和师父只是师徒。”

高雪涛:“你若是在贺王府住不下去,不如我去求了祖父,去和你师父提亲,把你早早娶进门。”

崔小眠啐道:“滚一边去,谁要嫁你!”

邱峦邱峰倒也没啥,只是高雪涛在可惜他送的十三只小绵羊。

“小眠子,你不回王府,那小绵羊怎么办?”

“我不会不管它们的,阿木请他娘去照顾,一定能养得很好的,你总不会让我把它们也带出来吧,我的小院子哪里养得下啊。”

三位恶少都明白了,师徒两个关系紧张,小眠子自立门户了。小眠子真是了不起,换做是自己,离了父母祖荫就没有了依靠,邱峦邱峰都有世袭爵位,高雪涛的祖父也是当朝宰辅,也就是说他们都和崔小眠不同,崔小眠能做的事他们不能做,崔小眠离开王府也能吃喝不愁,他们离了家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们越发佩服崔小眠,人家只是个小姑娘,自己堂堂男子却比不上她。

其实这个说来再简单不过,崔小眠没有祖荫,除了贺远就只有一把锅铲,她从三岁就几经生死,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她虽然还不满十三岁,却吃尽苦头,别说是自力更生,就是打回原型重做小乞丐她也不怕。而邱峦他们三个从小锦衣玉食,受尽呵护,虽然四人玩在一起,却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只是他们都还小,并没有太多功利之心。

过了元宵节,这个年算是过完了,铺子里又恢复了以往的高朋满座。三位损友知道崔小眠现在缺钱,便怂恿了自家亲戚朋友,朋友的朋友,亲戚的亲戚,到师徒私房菜订桌订菜。崔小眠也印了大批宣传单,四处派发。

邱峦进宫给太后请安时,把崔小眠自立门户的事告诉了妩儿,妩儿一听就急了,小眠子才多大啊,怎么就让六哥挤兑得在王府里住不下去了呢?妩儿自幼长在宫里,对那些烂事了然于胸,她立刻便想到上次媚儿生病的事,小眠子离开或许和那事有关,毕竟那桌菜都是小眠子掌勺的。

可是六哥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进宫了,老张去打听了,说是六皇子出城去庄子里了。妩儿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到崔小眠,便把自己做糖的心得写了,托邱峦带给崔小眠。

“小眠子会做点心,却不会做糖,好侄儿,你把这个给他,让他学着做糖吧,还能多个收入,免得以后我出宫时,他连顿饭都请不起。”

崔小眠拿到妩儿的制糖心得时,心里暖洋洋的,上一世她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这一世虽然不能和亲人相认,却多了几位好朋友,所以人生真的充满希望,崔小眠似乎看到自己一瞰众山小,迎娶高富帅,气死豆腐渣的美好未来。

她带着宋知秋和小丫在厨房里折腾了几日,终于在妩儿制糖的基础上做出了一款新的糖果,和现代的水果软糖已经大同小异。

绿色的是苹果味,红色是樱桃味,橙色是桔子的,白色是荔枝,还有黄色的凤梨,紫色的葡萄,这些软糖有的做成梅花,有的则是心型,外面再洒上砂糖,装进特制的盒子里,盒子外面印着古体的“师徒”字样,盒子外面还绑上丝带。

这一盒盒精美的软糖被送进京城的大户人家,有些送不进的地方,则被三位死党全部包揽。有他们三人的旗号,想送盒糖那还不简单。

“这盒糖是嘉南王府世子派人送来的,师徒私房菜酒楼出品,请府里老太太、太太们尝个新鲜。”

“这是吴王府送的......‘

崔小眠第一批做了五十盒水果软糖,不到三天便全都送光了,没过几日,铺子里便陆陆续续有小厮丫头模样的来买糖,指明是要那款水果软糖.

“麻烦这位小哥转告你家太太,这糖我们店里只送不卖,只需在店内消费二两银子,咱们就送一盒,四两送两盒,以此类推。”

原来这么好吃的糖果是不卖的,竟然还有花钱买不到的东西。整个二月里,京城的太太小姐们凑到一起谈论的就是那款花钱买不到的糖。

这有何难,既是二两银子就能送一盒,那便先在师徒私房菜办上一张十两银子的订餐卡,立刻便能拿到五盒糖,店老板还又加送一盒好吃的鸡米花,这也是整个京城里独一份,就是吃惯山珍海味的夫人小姐们,也是头一次吃到这种零嘴儿,喜欢极了。

一一一rs

第二二四章 做一天姑娘

过了正月就是二月,整个二月崔小眠都忙着铺子里的生意,月底时一算,竟比去年腊月里涨了三成。『雅*文*言*情*首*发』这个数目相差太大了,前世她的菜馆一直都是饿不着撑不着的状态,一下子赚这么多钱还从来没有过呢,崔小眠兴奋得整夜都睡不着。

京城的二月已经不再那么寒冷,墙外的迎春花全都开了,黄嫩嫩的小花娇艳可爱,和这初春夜里的月亮一样,不是很暖还有几分寒凉,但却让人很舒服。

崔小眠不想睡觉,见厢房里有光亮,烛光把里面的人影投到窗纸上,李妈妈正在做针线。崔小眠敲了门跑进去,炕上是一身女子衣裙,粉白的细纱,美得让人眼晕。崔小眠凑过去,把那衣裙看仔细了,这不是她的那件吗?京城彩衣轩出品。

“李妈妈,这身衣裳不是留在府里了,怎么在您这里?”

离家出走时,她只带了几身常穿的衣裳,把这身衣裙留在了王府。

李妈妈慈祥地笑了,帮她把鬓边散落的碎发别到脑后:“你大了,这男儿身份装不了几日了,昨天你让妈妈帮你用白布束胸,可这也不是事儿啊。你还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日后终归要嫁人做娘亲,哪能一直这样束着,束出病来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反正如今也不在王府,你就换上女装,顶多就是铺子里的伙计问上几句,你是老板,迎来送往的事也不用你去做,真要有熟客看到你,那就说是换了东家便是。这裙子还是长了些,妈妈给你改改,等到过几日暖和些,你就换上,妈妈有空就多做几件,你不嫌弃就穿着。”

离开王府后,崔小眠就不让李妈妈自称“老奴”。她本就是自由身,早已不是奴籍。

“李妈妈,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是女的。”

如果让人知道崔小眠是女的,不用说别人。就是沈玲伊和崔蓉蓉她们都会找人详查她的底细,迟早会有人把她和真正的崔绛春联系起来,她被浸猪笼也就罢了,整个崔家就是欺君之罪。

李妈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那就不说,在家里穿上就是了,外面有人认识你的地方,那就还是男儿装扮。”

“嗯,.就当女的。”

“小公子,你要离开京城?”

崔小眠点点头:“不过不是现在,我要给大牛小丫还有白菜解决婚姻大事,再让铺子多赚些钱,然后我就离开中原。回五夷去。”

李妈妈呆了呆,又问道:“那王爷呢?”

崔小眠没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摆弄着裙子上的轻纱,笑眯眯地说:“等我出去玩儿时也穿,李妈妈,我穿这么好看的衣裳,会不会很古怪啊?”

李妈妈爱怜地捏捏她的小脖子。笑道:“小公子是美人坯子,穿上一准好得得像个小仙女。”

崔小眠小脸都有点红了,话说曾经也有人把她画成小仙女了呢,是谁来着?对了,就是在紫雾城的告示上,把她画得比仙女还好看呢。可惜她不敢撕下来做留念。

再过几日就是她十三岁大寿了,到时候她就穿上这件超仙儿的衣裳,关上门在自家院子里好好转上几圈儿。

那天晚上,崔小眠整夜梦里都是她穿着纱衣站在有风的桃花树下,风儿一吹。几片粉红的花瓣落在她的头上、肩上,那衣裳也是粉粉白白,被风儿吹得鼓起来,就像蝴蝶的翅膀,美得心都化了。

眼瞅着铺子里的生意大有起色,崔小眠就和小丫商量着像当年在桃花城一样,增加外卖摊子。京城不比桃花城那样的小地方,摆摊子也是要有讲究的。摊子当然不能摆到露天,崔小眠把临街的一面墙打通,做成临街门面房子,外面的晾棚是崔小眠自己画图,按照她在现代的铺子做的,用的材料虽然不同,但是也一样美观实用。

外卖小铺还要过上些日子才能弄好,崔小眠已经筹划着要在这里分成两个区,卤味和糕点面食。总之,这阵子她很忙,可是却很快乐。

看上小丫和宋知秋两人眉来眼去,崔小眠便和李妈妈一起,把宋知秋关进小黑屋审问。

“宋大厨,你可成亲了?”

“没有。”

“那订亲了吗?”

“也没有。”

“私订终身的呢?”

宋知秋俊脸红了:“也没有,但......”

“那摸过小手,还是撕破衣裳了?”

好在还有个李妈妈在场,否则宋知秋就被崔小红娘给逼得钻到洞里了,李妈妈连忙抢过话头:“宋大厨,你是不是相中小丫姑娘了?如果是,那就别害羞,妈妈给你做媒人。”

“李妈妈,我才是媒人。”

“小孩子家,到外头玩儿去,妈妈和宋大厨好好合计合计。”

崔小眠撅着小嘴跑出来,明明是她发现他们两个有奸情,可这媒婆的差事却让李妈妈抢走了,唉。

李妈妈做事利落,不到一天就问清了小丫的心意,宋知秋长得俊,又有手艺,家境小康,更难得是和小丫谈得来,小丫自是心里乐意,大牛更没意见,只要妹子喜欢他就喜欢。只是小丫有个条件,哥哥没有娶媳妇她就不嫁。

宋知秋家在桃花城,父母兄长健在,当下便写了书信寄出,将此事告知。

“李妈妈,宋知秋是不是没有诚意,若是他家里不同意那怎么办?”

李妈妈微笑:“宋家是规矩人家,自是要有父母之病,如果宋大厨在外面私下娶亲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小丫姑娘那就名不正言不顺,日后回到桃花城少不了被妯娌笑话。成亲前男方越是慎重,就越是将女方看得金贵,日后才会对娘子敬重珍爱。”

崔小眠笑道:“当年李大叔三十几岁才娶到个美娇娘,又是悦妃娘娘赐婚,所以才会把妈妈你捧上天,疼了一辈子。”

三月初十,崔小眠的生日,天还没亮她就起床给自己洗了澡洗了头,还趴到煮着米粥的锅上蒸脸,把白菜吓得以为小公子想不开要投锅自尽。

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又让李妈妈给她梳了双螺髻,插上两朵小纱花,脑后垂下的发梢上缀了几颗明珠,她换上了那身美得不能再美的纱裙,脚上则是新做的粉缎子绣鞋,腰上挂的小荷包和绣鞋是配套的,都是比衣裳略深些的粉色。

崔小眠站在铜镜前左照右照,未施脂粉的小脸白里透红,稚气未脱,但别有一番娇俏。

白菜给她煮了红鸡蛋,李妈妈下厨做了一碗细细的面条,崔小眠早就说了,她的生日有寿面和红鸡蛋就行了,她只想在生日这天穿上漂亮衣裳,做一天姑娘。

阿木早上从府里过来,原是想接崔小眠去铺子,一进院子就看到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一时没有认出来,还以为是小主人的朋友,粗声大气冲着屋里喊:“李妈妈,小公子起床了吗?”

崔小眠笑得贼兮兮的,道:“阿木阿木,我就是你家小主人,你连我都不认识,罚你今儿个拉着我走一天。”

今天崔小眠不去铺子,她就是想穿着女装玩上整整一天,这就是她的生日愿望。

她早就打听过了,城外的水月庵香火最盛,在京城每家女子都去过的,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每年都要去拜拜,话说她胸前挂的玉锁就是母亲在那里请住持师太开光的,去水月庵那是做姑娘的标志。

所以崔小眠也要去,况且听人说水月庵附近有花有树还有喷泉,如今虽然春寒料峭,但踏春的人已经很多了。

崔小眠八岁那年,阿木就跟着她去买菜买鱼,还帮她揍过小安子,他认识崔小眠比李妈妈和白菜都要早上几年,可这人实诚,从没有怀疑过自家小主人的性别,就是眼下,他一边赶着马车一边想呢,唉,小主人长得就是俊,(>﹏<)o

一一一

第二二五章 生日

水月庵座落在离京城五里的水月坡,水月坡原本没有名字,只是因为有一座水月庵而得名。『雅*文*言*情*首*发』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远远望去,水月坡已是青葱一片。清明前后雨水最多,可今日却无雨,天空是水洗似的碧蓝,阳光明媚得如同豆蔻年华的少女,几分青涩,几分娇羞,却又纯净暖人。早春的野花零零星星,像是散落凡间的彩色星子,带着水气新鲜可人,叫不上名字的飞鸟在树梢轻啼。

崔小眠小心地提着裙角,生怕青草弄脏了衣裳,李妈妈连忙帮她把裙子放下,轻声说:“姑娘家不能把脚露出来,裙子要盖到脚面上才叫庄重。”

崔小眠吐吐舌头,这规矩她懂得,贺远教过她,只是一时忘了而已,嘻~~

阿木把马车停在离水月庵不远的树荫下,香客们的车轿都是停在那里,来这里上香的都是女眷,即使是车夫家丁,也要避嫌。

崔小眠走在前面,李妈妈挽着竹篮跟在她身边,白菜则老大不乐意地走在后面,嘴里还嘟哝着,无非就是肥仔自己在家肯定不开心,说不定回去时满院子都是狗洞。

李妈妈笑着叹口气:“白菜啊,你把对肥仔的心匀一点给小公子那多好。”

白菜姐不高兴:“那怎么匀,小公子又不是狗。”

崔小眠受伤地看了看她,肥仔你该有多幸福,有个人时时刻刻想着你,唉,比我强多了。

水月庵映在绿树丛中,淡黄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院子并不大,几棵古松树干已经斑驳。贺远喜欢吃斋,崔小眠自幼便跟着他出入大小寺院,但尼姑庵却只去过一个桃花庵。回到京城后,她再也没听贺远或阿木提起过桃花庵,但是和这名闻遐逃的水月庵比起来,她觉得还是桃花庵更美更仙。

“小公子。你来这里是要求姻缘吧?”白菜姐这时候来精神了,原来威武霸气如白菜姐也是有八卦爱好。

“才不是呢,本公子的姻缘还用求吗?不要一下子来得太多就好,免得我太累太烦。”

白菜姐撇嘴:“我都十八了,还没见过姻缘长得啥样儿的,一会子我要好好求一个。”

李妈妈笑得直摇头,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这主仆两个真是绝配,她当姑娘时,这样的话别说没说过。连听都不听到过呢。

崔小眠还真的没有求姻缘,她只有两个愿望,一是父母和兄弟身体康健,平平安安;二是让她财源广进,赚钱赚到手软。

她拜完了。李妈妈和白菜也跪在菩萨面前祷告,看两人满脸虔诚,嘴里叨叨个没完没了,崔小眠便走出大殿,到外面转悠转悠。她虽然学过佛,可是来这里却主要是为了欣赏名胜古迹,全当旅游观光。『雅*文*言*情*首*发』

水月庵香火鼎盛。香客却都是女子,有老有少,有大户千金,也有小家碧玉。女人看女人,最先看的不是脸蛋身材,而是身上的衣裳鞋子。崔小眠一身美衣,往人堆里一站,立刻就引来无数道挑剔的目光。

衣裳不错,可惜身材不够高挑,若是穿在我身上。肯定比她更美。

在这些软秋波硬刀子一样的眼光里,崔小眠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竟然是崔绛春!

崔绛春站在不远处,身边是她的大丫鬟杨梅,身后跟了五六个丫鬟和老妈子,派头十足,她身上是件紫红镶金线的褙子,头发带着赤金镶宝步摇和几只金卡子,华丽有余,却透着老气,如果不是那张还算粉嫩的脸,会以为这是哪家暴发户的中年夫人,来庵堂上香而已,弄得金光闪闪也不怕让人抢了,也不知道贺远是如何调教的。

只是这时,崔绛春的脸上却满是惊恐,那张脸儿原本抹了胭脂,粉面桃腮,年轻的皮肤把脂粉润得平整紧致,可是还是三月天,并不炎热,她的额头上却是沁出一头薄汗,搭在杨梅手臂上一只玉手正在籁籁发抖。

小孩子眼神好,何况又是大白天,崔小眠看得真切,心里不解,这崔绛春有病啊,看来病得不轻,上次是晚上,自己又穿着白衣,被她当成鬼也有情可缘,可这青天红日头,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她看到自己竟然还像见了鬼,你说这人不是有病还是啥。

崔小眠不是聪明绝顶的那种,可她也不笨,就这么一刹那,她脑子里已经画出几个问号。

崔绛春年纪不大,却甚有城府,喜怒不形于色,这种神情不应出现在她的脸上。

崔绛春两次看到她害怕,她两次全都是恰好穿着女装,而中间那次在羊圈遇到,崔绛春神色如常,并没有这样惊恐。

因此,得出结论,崔绛春害怕的只是穿着女装的她,而看上去却又不像是认出她的样子,倒像是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念头一起,崔小眠立刻转身进殿,她不能让崔绛春看到李妈妈和白菜,看到她们,崔绛春便知道她崔小眠是女人了。

其实从她出殿到看见崔绛春后重新回到大殿也不过就是几句话的功夫,李妈妈和白菜正好起身准备出去找她,崔小眠连忙拉上她们,从大殿的另一道门出去,又在庵内绕了一个大圈子,这才出了庵门,来到树荫下找到阿木,驾了马车离开水月坡。

走出好远,李妈妈这才问道:“小公子,可是遇到熟人了?”

崔小眠点点头,道:“我遇到我师母了,她带了几个丫鬟和老妈子也来这里上香。”

李妈妈道:“避开也好,免得麻烦。”

“李妈妈,我和她打了照面,你说她和杨梅会认出我来吗?”

李妈妈笑道:“你问问阿木认出你了吗?就算觉得面熟,可也没人会往男子身上想,顶多会认为是亲戚而已。”

亲戚?

或许是自己的容貌和母亲、弟弟有几分相似,崔绛春觉得面熟吧,她是假货,所以才会惊异,咦,那她岂非是怀疑到自己的身份?

可是那天夜里,崔小眠明明是看到崔绛春叫了一声“小姐”。贺远说她可能是看错了,但是她过后想想,觉得她不会看错,她照着镜子对口形。除了“小姐”以外,其他相近的口型发出的读音离题更远。

假的崔绛春是六叔和六婶婶找来的,当时就算不是三岁,也顶多有个四五岁,就是因为她年纪太小,稍有不慎就会露馅,这才慌称有病,一直住在文绣园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年龄渐长。待人接物都已日趋老练,再也不怕被人识破,这才常常出来走动。她虽是假的,但从小就被做为名门嫡女钦点王妃供养着,穿金戴银。使奴唤婢,只能是别人尊称她为小姐,而不会她称别人小姐的。

或许是在成为崔绛春之前她曾经叫过别人小姐,崔小眠使劲回忆当年在帝师府时的情景,她有乳娘,有丫鬟,屋子里还有两个帮着乳娘照顾她的老妈子。可是就连最小的丫鬟也有十**岁,大户人家是不会让年纪小的下人照顾小孩子的,怕她们年轻毛躁不够细心,更不用说会有四五岁的小丫鬟了。

就连香芋这样的崔府家生子,也是到了**岁上,才跟着小姐做陪嫁的。若是她才四五岁,那这样的差事是轮不上她的。

可惜崔小眠没有丝毫原主的记忆,两岁多以前的事全不知道,其实对于所有人来说,又有几个人能记得自己一两岁时的事呢。

从水月庵出来时已是中午。李妈妈从竹篮里取出点心和凉茶,几个人在马车上随便填饱肚子,崔小眠就喊着要去桃然亭看桃花。

那桃然亭也在城西,据说是京城桃花开得最美的地方,别看崔小眠的铺子和家都在城西,可是却一次也没有去过。

“李妈妈,回头我带你和白菜去桃花城,那里的桃花一年四季全都开着,美极了,阿木见过的。”

“一年四季都有,我才不信呢,那肯定是梅花,不是真的桃花。”白菜姐真是神思路,世人一直没搞明白的事,她就能一语中的。

崔小眠崇拜地捧着小心口,一副中箭的样子:“白菜姐你真是一棵聪明菜,就为这个本公子也要让你做通房。”

“啐!”白菜姐最听不得崔小眠要让她做通房的话了,这小没正经的!

要去桃然亭,就要路过师徒私房菜,其实崔小眠挺想进去走上一圈儿,然后在众人惊异艳羡的眼光中,一个华丽的转身,翩然离去,只留下美丽的背影让食客们浮想连篇。

“哪里飞来的小仙女,看着有几分面熟。”

“当然面熟,那是我的梦中情人。”

崔小眠越想越好笑,觉得自己很有几分文艺女青年的范儿,这戏本子看多了,想出来的情节也矫情,肉都麻了。

不过她还是没有进铺子,但却在铺子门口看到黄黄红红一溜车马。

公主仪仗!

妩儿来了,明白了,妩儿是知道她的生日的,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出宫来给她祝寿了!

她刚想跳下马车,忽然想起这一身女儿装扮,怕是妩儿不会认识她呢,为了避免妩公主在大庭广众下抱住她猛啃,她便让阿木和李妈妈进去问问情况。

阿木是贺亲王随从,李妈妈是宫女出身,两人都极懂规矩。不到片刻便全都出来,回到马车上,而那乘公主仪仗也摆驾离开。

“阿木,李妈妈,那可是妩公主的仪仗,究竟何事,她为何又走了?”

“小公子,你先别急,的确是妩公主的仪仗,但公主却没有来,仪仗是空的,只是摆个样子,来的是公主手下的一位张公公。”

噗,老张啊。

“老张来干嘛?可是妩公主有话带给我?”

“妩公主让张公公跟您说,给您罢了份大礼,刚才张公公问了咱家地址,这会子已经派人给送过去了,原是想用仪仗送过去,显得更排场,妈妈和阿木好说歹说,才让张公公并咱铺子里的伙计一起送过去,咱们那是平民地方,这么大的仪仗太过惹眼,咱们这就跟上去看看。”

崔小眠听得两眼冒光,妩儿你太够意思了,该不会给我送来金山银山吧。

马车跟着前面的一辆并不显眼的小车一路前行,到了家门口,前面车上的人下来,崔小眠便看到了她的礼物。

那是一个人,一个熟人。

百里玉明!

一一一

第二二六章 月光下,桃林中

几年不见,百里玉明风采依旧,美老伯果然是越老越有味道。『雅*文*言*情*首*发』他早就知道崔小眠是女子,倒也并不惊奇。

他没有急着立刻医治,而是听崔小眠将这些年各位医生的治疗方法从头讲了一遍,当然,崔小眠并没有隐瞒,把花药母亲子姜去世的消息也告诉了百里玉明。

百里玉明久久没有说话,就像一尊雕像伫立不动。他痴迷医术,一生未娶,虽然隔了二十多年,午夜梦回,依然会记起那个可爱的草田少女,他永远都不能接受一女多夫的婚姻,但却一直在默默等待,他一直盼望在有生之年,子姜会带着女儿来到中原,来到他身边。如今伊人已去,而他也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今日已不适合再做诊疗,崔小眠很懂事,让李妈妈给百里大夫收拾出一间厢房先做休息。

不过崔小眠的小脑袋还是飞快地转了几下,对百里玉明道:“花药姐如今只有您一个亲人了,您一定要想办法和她相认啊,把您的医术和她的医术融汇贯通,那一定能天下无敌。”

百里玉明微笑:“小家伙,老夫虽能医不能自医,却也不会自寻短见,你放心吧,不会耽误给你治病,今夜容老夫把你以往的治疗方法总结一番,明日便开始施治。”

这老伯真是善解人意,知道她担心他老人家会想不开割个动脉什么的,看来戏本子上那些动不动就殉情的事都是骗人的。

崔小眠根本不用细问,也知道妩儿是被某人利用了。百里玉明行踪飘忽,妩儿在深宫之中如何能够找到,一定是某人费了力气找来,却又没脸见人,就借了妩儿的名义,把这份厚礼送过来。

天色已黑,月亮悄悄爬上枝头,星光点点。倾洒出万点银辉。透过打开的窗子,夜晚的微风有些潮湿,还夹杂着花木的气息,崔小眠托着腮坐在窗前。却看不到一颗流星,听人说只有秋天的夜晚才能看到流星,春天里是看不到的,可是崔小眠还是盼着能有那么一两颗小星星划过夜幕。

一直趴在她脚下的肥仔忽然跳起来,用前爪不停地拍她的腿,汪~~

崔小眠翻翻白眼,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一直走出院子。『雅*文*言*情*首*发』院墙外的迎春花已经谢了,枝条在月光下张牙舞爪。一条颀长的身影就站在那里,肥仔那条贱狗立刻扑了上去。

崔小眠还是穿着白天里的衣裳。她舍不得换下来,明天又要当男人了。贺远显然是没想到她会忽然出来,想躲开却已不能,只能任由肥仔撒娇谄媚,低着头弯着腰。装着和肥仔打成一片。

崔小眠看着贺远,印像中从没见过贺远这样狼狈,这人就是喝醉了也比别人精神。

“内什么,师父,那件事我没怪你。”

不就是亲了个嘴,又没干别的,不就是你偷了我个物件。你本来就是偷盗癖,我总不能怪个病人吧。

“那这银票是怎么回事?”

他掏出几张银票,这还是前两日,崔小眠托阿木转交给他的,也就是当日他拿出来开铺子的钱。

其实崔小眠是想着把这钱还给他,从此两不相欠。所以贺远问起来,她便道:“有借有还。”

“既是借,那利息呢?为师这里只有高利贷,这么多银子,把你铺子卖了也不够还我。”

俗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落水狗一定要打,豆腐渣永远做不成嫩豆腐!

贺远似是也动了气,声音冷得像冰,好在崔小眠听不到,月光下,贺远长身玉立,脸蛋却不如以往水灵,嘴唇开裂,还起了泡,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这厮似是忘了他没脸见徒弟的那件事,崔小眠便好心提醒他。

“师父,你说今天晚上会不会打雷啊?”

......

~~~^_^~~~

那天晚上,老天爷打盹偷懒,忘记打雷了,贺远似是早就在心里盘算过,或者他身上暗藏了避雷针,总之是他没有惧怕。

他看着崔小眠,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子,忽然他打个呼哨,一声长嘶,乌金疾驰而来。

“打扮这么漂亮,师父带你去个地方。”

原来穿着裙子是不能骑在马背上的,她侧着身子,哆里哆嗦地坐在马上,两只胳膊使劲抱住贺远的腰,这不是折腾人吗?会不会给甩出去啊!

贺远带她来的地方就是桃然亭。

“整个京城这里的桃花开得最好,江嬷嬷墓前的那些都是我从这里移过去的。”

桃然亭座落在一片桃林之中,四周都是桃树。春意正浓,桃花争相开放,千朵万朵压弯了枝头。夜晚的桃林分不清深红浅红,也看不到花园锦簇,但那阵阵清香却沁人心脾。

月色皎洁如水,崔小眠一袭纱衣袅袅婷婷,像是被轻雾包裹着, 凉爽的夜风吹起,花瓣随风飞舞,萦萦绕绕,落在崔小眠的头发上,衣裳上,轻柔得似乎要融化在她的肌肤之中。这一切就和她梦里见到的一样,崔小眠觉得吧,她活了两世,最浪漫的一刻就是此时了。

“师父,谢谢你帮我找到了百里先生。”

“嗯。”

“师父,我以后都不会回到王府里住了,你要记着吃饭,不要总喝酒。”

崔小眠一看就知道贺远这阵子没有吃好,酒肯定没少喝,他这人就是这样,吃饭又挑,稍有不合口味便就一口不吃,他能长成人高马大,也真是不容易。

“你八岁那年,就吵着要和师父分家另起炉灶,为师说顶多再养你五年,如今刚好五年,你是数着日子过的吧。你在师父身边就这样度日如年,多一天也不肯?”

你说这人有多渣,崔小眠刚刚被桃花揉化了的小心肝重又坚强起来,无比怨念地望向天空,尼玛月华如水星光四射,就没有一丝天打雷劈的征兆,难怪这厮如此嚣张,竟然拿她小时候来说事。

“我十三了,依大成律,已经可以嫁人了,你是师父不是亲爹,瓜田李下,还是要避讳着,免得真的乱那个伦。”

贺远最怕的就是最后这四个字,他理亏。

理亏的人一般都会装成理直气壮,贺远也是,崔小眠了解他,知道他是在虚张声势。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知道羞耻,贺远刚好比动物稍稍进化了那么一点点。

看贺远闷声不响,崔小眠作死地可怜他了。二十五六的老男人,老婆才只十二三岁,想正常发泄都不行,估计就是从紫雾城里看了她光屁屁那次以后,回来后脑补了无数次,便有了把徒弟随身物件藏在枕头底下的事,就如有些变态狂喜欢偷女人内衣内裤是一个道理。

“师父,咱俩不合适,你这么老了,又是有妇之夫,再说咱们还是师徒,你们男人喜欢老牛啃嫩草,可我这嫩草特恶心被老牛来啃,你就断了心思吧。”

贺远不动声色,阴恻恻地看着崔小眠,月光把他的脸照得很白,看不到血色。崔小眠知道贺远被她气得不轻,他垂着的右手微微抖动,慢慢地攥成拳。

妈蛋,贺远要揍她了。

崔小眠缩缩脖子,转身就跑,可是路呢?

四周都是开满桃花的树,那路是一圈圈的,崔小眠跑得气喘吁吁,一抬头贺远还是站在她面前。

女孩子都有些路痴,何况又是晚上。看到贺远,她转过身又跑,但这次她跑不动了,她的整个人被人从后面一拉,拉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这个时候,崔小眠看到了天上的明月,她的大脑也如这月亮一般澄明,她忽然明白了,贺远这些日子以来一定是想通了一些事,更给这些事想好了解决方案。皇帝的儿子在娘胎里就在学习如何折腾别人,这点事难不倒他。

一一一

第二二七章 声音

贺远命犯桃花,脑残粉很多,可他也还算是洁身自好,为数不多的几次出轨全被崔小眠搅黄了,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报复起来也格外强烈。『雅*文*言*情*首*发』

连皮带肉啃下去,恨不得把崔小眠一口吞进去,崔小眠觉得他可能好几天没有吃饱饭了,眼下正是饥渴难耐。果然,在一阵狂轰烂炸之后,他舔舔沾着徒弟口水的嘴唇,意犹未尽:“好徒儿,为师饿了。”

活了两辈子,生平第一次被人吻得手脚发麻,浑身打颤,崔小眠保持那个张嘴的神情傻呆呆地站着,那种感觉就好像有成千上百的蚂蚁在咬她的脚趾头,痒得难受,可不论怎么跺脚也甩不脱,痒到四肢百骸。

偏偏这一刻,她的记性变得清晰起来,以往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这会子全都想起来了。她想起八岁那年,贺远和玫瑰那个未遂,跑到她的床上不小心摸到她的光屁屁,那时他的样子似乎怪怪的。原来这人的坏心思早就有了,只是那时自己年幼无知没有发现。

黑夜无边无际地袭来,月光冷冷的,就连那醉人的花香也便得冷幽幽的。崔小眠忽然明白了,贺远是想把他和她一起逼到绝境。

他对徒弟动了心思,就不管徒弟乐不乐意,拉着她跑到这怎么也转不出去的地方,强取豪夺。

崔小眠的浪漫细胞早就被煎炒烹炸了,总之,一场新鲜**的不伦之恋被她诠释成灰太狼逆袭喜羊羊。

当然也可能是贺远太过心急,动作上有些猛烈,让崔小眠除了窒息以外没有任何美好感觉,也就脑补不出绮丽缠绵的动人画卷。

费了好大劲儿才让自己没有再做进一步行动的贺远终于发现崔小眠有些不对,小东西像傻了一样张着嘴,一动不动。

被吓到了?不会,崔小眠六岁就看不正经的戏本子,八岁就偷他的小内内去卖钱,哪能就这样被吓着。

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太快。鸡冻得不知如何是好?╭n╮(︶︿︶)╭n╮神啊,原谅他吧,古代大龄男青年脑子大多不太正常。

徒弟是他一手养大,做师父的再不着调。对徒弟的喜好也全都清楚。小东西从小就是吃软不吃硬,一定要哄的,这会儿八成脑子里转不过弯来,还想着天打雷劈的事,想到这里,贺远自己都打个冷颤,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夜空。

“小眠,师父和你从没有签过文书,你也没给我正式磕头拜师,别人都以为你是男的。你先委屈上一年半载,待师父给你弄个出身,你换上女装改个名字,就算别人知道你我是师徒也无......”

他走了这么多天,.又想出了这样的办法,难怪从五岁你就让我剃光头当男的,原来就是为了这一天,你还真有心计!

崔小眠已经不想再看他,当然也就听不到他后面在说什么,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快得让她还没有准备。就从徒弟变成情人,逃妻变成小三儿!

贺远你个杂碎!

崔小眠终于动了,踮起脚尖,朝着贺远的脸就是重重一巴掌!

你母亲的,谁要跟着你啊,滚你妈的!是你不要脸在先。就别怪我欺师灭祖!

打完耳光还不解气,撩起裙子,一脚踹到贺远的子孙根上,在贺远的惨叫声中,她夺路而逃!

这一次贺远没再追她。她也不知道又绕了多久,终于离开了桃然亭,回到家里,肥仔还趴在家门口等着她呢。

那天晚上,崔小眠一挨枕头就睡着了,一夜无梦,睡得格外香甜,或许是她早就想揍贺远一通了,今天打完了,心里就像被熨烫过,别提多舒服了。

一一一

崔小眠生日那晚贺远把她还回的银票拿出来,崔小眠没有接,过了几日,那几张银票稳稳妥妥地出现在她的枕头里,贼就是贼!

崔小眠没让这些事影响到她的好心情,如果这世上没有一个曾化名贺远的人,那她的心情还会更好些,不过这也无妨,就当是被野狗啃了一通,又没流血,又没留疤,擦擦口水用香胰子洗上几遍,再用加了香茶的青盐在嘴里漱上十几二十回,噗,百病全消。

店里生意好,神医又在府上,崔小眠连走路都带着风。

百里玉明把花药研制出的剧毒溶进酒里,每日再将毒酒一点点导入崔小眠的穴道,这要换做是普通人,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而崔小眠反而越来越精神。

到了第五日,崔小眠已经能隐隐约约听到些声音,虽然微小如同蚊蚋叫声,但她的世界终于不再是一片死寂。

到了第七日,她清清楚楚地听到肥仔“汪~~”,肥仔声如洪钟,而在她听来,也只是清晰而已,但这已足够。

第十天上,崔小眠走出治病的屋子,便听到一声鸟鸣,她惊讶地抬起头,一只灰喜鹊正在墙头上看着她,然后她就听到很多声音,她听到白菜正在骂人,厨房里传出李妈妈剁肉馅的声音,阿木正在吭吭地修理他的马车。

这个世界真是噪杂啊,以前从没有注意,原来会有这么多的声音,崔小眠捂住耳朵,太多了,声音太多了,她的头被这些声音充斥得几乎爆炸。

崔小眠昏过去了。

百里玉明起先并没有在意,一个人长期生活在无声世界,忽然能听到很多声音,难免会有不适,休息调整上几日也便好了。可是崔小眠却一直没有醒,她就这么睡着,任凭李妈妈把参汤给她灌进嘴里,她还是一动不动。

百里玉明给她检查过,她的脉搏心脏一切正常,她的身体健康得不能再健康,可她却就是睡觉,无声无息地睡着。

其实崔小眠真的没有什么事,她就是纯睡觉。从她当年中毒开始,她的身体就被折磨得几乎崩溃,五夷的紫雾令她百毒不侵,也抑制了百虫散的毒性。但那毒却并没有散去,而是潜伏在她的体内,后来又经过无数次治疗,是药三分毒。每一次治病,她的小身体又再被折腾一次,直到如今,百虫散真的被祛除得干干净净,而她的身体也像被重新洗涤,如今她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累,很累很累,她要睡觉,好好地睡一觉。

贺远来了。和百里玉明谈话后,放下心来,既然百里玉明说她没有病,那就等着她醒来吧。

崔小眠整整睡了九天九夜,中间就是靠灌参汤维持生命。到了第九天的夜里,她终于醒来了。

床前有一盏小灯,放着一碟点心还有一盒她铺子里出品的水果软糖,像是知道她会醒来。肥仔趴在她的拖鞋上,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这小子小时候睡觉就是这样,想不到如今还是没有改。

窗户打开着。有微凉的夜风吹进来,屋里的小几上放了一只炭炉,上面还在煮着茶,热水发出滋滋的声音,茶壶盖子被顶起来又放下,咕噜咕噜的。

这些声音都是极普通的。也并不悦耳,但在崔小眠听来,却像是世间少有的仙乐,她以前从未想过,终有一日。她会被这些繁杂琐碎的声音所陶醉,真的太美了。

屋门吱呀一声,李妈妈从外面进来,看到崔小眠坐在床上,惊喜地“呀”了一声,接着就难得的大呼小叫起来:“白菜、阿木、百里大夫,你们快来啊,小公子醒了!”

崔小眠醒了,喝了九天的参汤,崔小眠除了上火就是饿,百里玉明已经叮嘱过,刚刚醒来不能吃太多东西,以免积食,可崔小眠太饿了,给她一头牛也能吃下去。

李妈妈没敢给她真的牵头牛来,而是按照百里玉明说的,煮了一大锅牛肉粥,牛肉是最能补充营养和力气的,崔小眠喝了五碗啊五碗!

五碗粥喝下去,她吃了一会儿山楂饼,上了次茅厕,又开始喝第六碗。

从小被贺远调教着,她的吃相很好,喝粥也不会发出一点儿声音,可是今天,她故意鼓弄出很多声音,用汤匙敲碗,还故意像小猪一样咕噜噜,她觉得这些声音太过美妙,她要好好听一听。

不过有些声音她还是听不到的,比如说白菜和李妈妈从屋里一出去,就在窃窃私语:“真是奇怪,王爷去哪儿了?他不是一直守在小公子身边吗?”

像这种不和谐的声音,崔小眠才懒得去听,如同某些不和谐的人,她都懒得去想。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都被这迟来的兴奋渲染着,她拉着三位好朋友围着整个京城去听说书、看大戏,她要把五年来错过的所有好听的声音全都听个够。

有时候她就是站在路边,听着耳畔传来风的声音、鸟的啼鸣,更多时候她都闭着眼睛坐在铺子里的后厨间,听着厨师们叮当做响的炒菜声,对于崔小眠来说,厨房里的声音是最奇妙的,她闭着眼睛,只从那些声音里就能猜测出这是炒的哪一道菜,而两位大厨和几位二厨也都乐于和她玩这个游戏。

“小掌柜,猜出来了吗?”

“爆炒鳝糊。”

“小掌柜,我做的您肯定猜不出。”

“切,啪啦啪啦的,你在抻面。”

听声猜菜,这是崔小眠的新游戏,而且越猜越准,不但厨子们惊叹,连她自己也佩服自己,你说这人怎么就能这么聪明,聋的时候靠眼睛,只看到嘴皮子动一动,她就能猜出是说的什么话,这不聋的时候靠耳朵,只听听锅铲的声音,就能猜出是在炒的什么菜。崔小眠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唉,崔大厨,您不要太自恋。

贺远没有再在她的生活中出现,至少崔小眠是这样认为的,最起码那个讨厌的人影再也没在她眼前晃荡。不过人虽没来,和他有关的事却一样也不少。

先是王府的小厮拿着帐本过来,说是王爷说了,府里的帐目还是要让小公子管着,然后又有人送来钥匙,崔小眠一看,那就是贺王爷小库房的钥匙,崔小眠当日离府里把这把钥匙留下了,如今又给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那送钥匙的说,王爷说了,他花钱大手大脚没有节制,以后这钥匙还是小公子拿着。

这些东西送进崔小眠的铺子里,她起先都当没看到,随手扔到桌子上,闲来无事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发作,拿了帐目翻看一下,就看出不对劲儿,叫来阿木交待了几句,于是第二天,刘管家竟然亲自来到铺子里,说是王爷说了,以后有事就到铺子里找小公子,还说小公子不会嫌烦的。

一一一

第二二八章 已经这样吧,劈就劈吧

贺亲王邱岱远为皇后嫡出,十五岁封亲王,身份贵重之极,娶妻崔氏,为帝师崔如晦第五子崔寿光嫡长女,崔府世代书香,一门双状元,.这两位的姻缘堪称富贵清雅之良配,郎才女貌,花好月圆。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事实是——

贺亲王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个毛孔是顺畅的,从心里堵到外面。自从正月里的那个晚上开始,他几乎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他的胃口和舌头都让徒弟惯坏了,隔上几日不吃她煮的饭菜,他就全身不舒服。

贴身太监王贵哈着腰跑进来:“王爷,王妃来了。”

崔绛春还没有圆房,虽然嫁过来多年,却还是姑娘打扮。她只有十三岁,梳着双螺髻,穿着淡红色褙子,长眉如鬓,脸上的胭脂晕开。

最近她的心情原该是好得不能再好,王爷和表妹沈玲伊彻底决裂,就只有一个崔蓉蓉还在碍她的眼,但根本不为惧,就连那个莫名其妙的崔小眠也离府另住,据说是铺子里生意忙,住到外面了。

喜事一桩接一桩,但她却并不开心,且,糟糕透顶。

如果那天夜里,她还可以安慰自己那是看花了眼,但初十那日在水月庵却绝对是千真万确,她看到了生平最不想看到的人,真正的崔绛春。

她从小就和真正的绛春在一起长大,熟悉得如同对自己。那日在水月庵,绛春穿着淡粉的春衫,梳着双螺髻,这样的衣著这样的打扮,都是前世绛春最喜欢的,绛春爱穿鲜艳亮丽的颜色,她最喜欢的便是那套粉色衫子,那是王爷亲自到彩衣轩给她订做的。据说除了远嫁的郡主以外,这是整个大成独一无二的。

而那日在水月庵,长得和绛春一模一样的少女也穿着一件同样的衫子。

她在纸上画了那件衫子的花样,打发丫鬟到彩衣轩询问。这一问更是令她大惊失色,五年前,的确有客人在彩衣轩订做了一件这样的衫子,花费了足银五百两,而这位客人竟然就是贺亲王!

秋香(崔绛春)只觉得四肢酸软,凉意从脚底慢慢涌上来,五年前江嬷嬷过世,王爷曾经在府中小住三个月,但那时她也只见过他一面,还是在江嬷嬷的葬礼上。反而是崔蓉蓉整日在王爷身边,和王爷相处甚好,当年崔蓉蓉只有十七岁,.莫非这件衣裳是王爷给崔蓉蓉订制的?崔蓉蓉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给她陪嫁的。婚前为庶,婚后做妾,哪里配得上这件衣裳。

可若是真的是王爷送给崔蓉蓉的,又怎会穿在那个少女身上,那个少女顶多十三四岁年纪,五年前不过**岁,王爷又怎会把一件这样贵重的衣裳送给孩子?

带着种种疑问。崔绛春来见王爷,听王贵说王爷这几日胃口不好,脾气也不好,她特意让厨房煮了燕窝粥。

“王爷,奴家带来了燕窝粥,最是滋补。您尝尝吧。”

贺远皱眉,那不是女人吃的东西,但小娇妻给他煮了,象征性地喝了两口,便把粥碗推到一边。

“春儿。本王琐事繁多,你若是在府里烦闷,就让崔大姑娘陪你出去走走,也可让崔五夫人进府小住。”

他原本对崔绛春很是厌烦,没想到随着年龄的增长,崔绛春越发知情识趣,柔情似水,又懂得投怀送抱,比之崔蓉蓉更胜几分,就连穿着打扮也极是养眼,无论如何她都是他的正妻,也是他的责任。

让崔绛春可随时出入锦园是他允了的,可如今他不想让她来,每当和崔绛春在一起时,他都觉得像做贼一样,这种感觉就连他真的做贼时也没有,开始时他并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直到那夜之后,他渐渐明白了,他是怕让崔小眠看到!

一想到崔小眠,他的肚子就咕咕叫起来,就连一旁的崔绛春也听到了。

“王爷,那奴家传膳吧,王公公......”

贺远出言阻止,对王贵道:“阿木呢?”

王贵忙道:“回王爷的话,木爷一早就去接小公子去铺子,这会子还没回来。”

“那你去吧,到铺子里捡着本王爱吃的订上几样,你知道怎么做了。”

“王爷,铺子里的菜要提前予订,今儿个订了明日才能送来。”

贺远皱眉,这都是崔小眠订的破规矩,害得他这个大掌柜想吃道私房菜都要排队。

“那就订普通菜谱上的,不用订私房菜了。”

“王爷,您老忘了,普通菜谱上的都是厨子炒的,不是小公子的手艺,您......”

“算了,不用去订了,更衣,本王出去走走。”

见王爷要出去,崔绛春连忙柔声道:“王爷,奴家陪您一起出去吧,奴家想到彩衣轩订几件衣裳,想让王爷看看。”

“彩衣轩?那不是女人做衣裳的地方?让崔大姑娘陪你去吧”,贺远想了想,转身对王贵道,“拿了我的帖子,去帝师府接五夫人过来住几日,和王妃小聚。”

崔绛春和这位假娘亲并不亲厚,这位母亲看她的时候,就像是看着一个贼,偷走她女儿的贼,这让她很难受。只是在她还没有在王府站稳脚跟前,她是不能得罪娘家的,一旦她为王爷生下世子,别说是假爹假娘,就连给她机会让她平步青云的六叔六婶婶,全都要一并除去,也说是说,凡是知道她是假货的,一个也不能留。

听到王爷要接五夫人来,她连忙出声阻止:“王爷不用为奴家劳心了,母亲府中庶务繁忙,做女儿的不能帮衬,哪能再让她老人家操劳。”

贺远点头,崔绛春就是这点让他满意,小小年纪就懂得分寸,又能如此孝道,帝师府虽然迂腐,教出来的女儿倒也有大家风范。

“既是如此,本王就准你归宁,春儿你就在娘家多住些日子,待到大婚前回来便可。”

贺亲王的意思已经很明白,横竖我也是要娶你做正妻的,到了要圆房大婚时,把你接回来就行了。

崔绛春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过年那阵子王爷对她很好,她估摸着过不多久便能提前圆房,可还没到元宵节,王爷就去了庄子,从庄子回来后对她的态度也变了,虽不像以往那般厌烦,却也只是客气,当真是相见如宾,昨夜她到王爷书房里,原想像以往那样亲热一番,没想到她的屁股还没有挨上王爷的腿,他就像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还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什么正式圆房前彼此要守礼云云,弄得她好不尴尬。

如今竟然又要把她轰回娘家,前世的王爷对绛春很好,几乎日日到文绣园报道,根本不是如今的样子,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不能就这样回了娘家,那就等于是给崔蓉蓉腾了地方,虽说皇后早就说了,正妃没有圆房之前,不能纳侧妃和侍妾,以免由这些不入流的女子生下长子。但崔蓉蓉那个贱婢什么事都做得出,保不准就趁这个机会爬上王爷的床。

“王爷,奴家多年没在娘家住了,有些不惯,要不还是接母亲来吧。”

贺远微笑:“五夫人来后需要添置什么东西,你只管让崔大姑娘报给小眠,他自会允的,不用再来问过本王。”

崔小眠似是和这位五夫人甚是投缘,以往常常嫌弃他对崔家不够好,如今他把五夫人接进府里,小东西或许会高兴吧。

贺远的肚子又是一阵轰鸣,堂堂王爷倒像是吃不饱似的,实在是失礼。他一下也不想再多待,不论用什么法子,他也要吃到徒弟做的饭菜。

这对别人来说并非难事,但对他却是难上加难。崔小眠生日那天,他原是不想见她的,没想到崔小眠竟然从家里出来,让他躲都不能躲,所以他不想躲了。

他也没想到会把事情搞成一团糟,小东西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都是他教的,没想到那一脚又准又狠,踹得他半天没有直起腰,如果不是他还够结实,差点被她废了武功直接做太监。

其实在那之前,他把那套首饰给崔小眠时并没有多想,那种东西又不能拿出去卖,他又用不到,给徒弟做嫁妆也是正常,更何况他喜欢看那个小守财奴往枕头里塞宝贝的样子。

只是那日他向父皇坦白“捡”到平田国的贡品时,父皇听说是套女子的头面首饰,便笑道:“老六你可是把那首饰送给了心仪的女子了,若是如此,父皇便不追究了,你既已娶崔家女为正妃,那父皇就准你自己做主,就让这位戴了这套首饰的女子做你的侧妃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对徒弟动了歪心思的,或许就是从父皇的这番话开始,或许还更早。

总之,他也挺怕天打雷劈的,但......唉,已经这样了,劈就劈吧。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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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一个~~

第二二九章 吃得干干净净

四月的阳光,不似初春的青涩,也不似夏日的热烈,它是柔和而又疏离的,满目芳菲,树梢花间风情潋滟,微风伴着春阳,潮润的空气里暗香浮动,.

崔小眠坐在树下,咿咿呀呀吹着柳笛,笛声有气无力,就像漏了气的风箱。

高雪涛也坐在树下,满脸沉醉地听着崔小眠的“仙乐”,趁着崔小眠吹坏一只柳笛,正准备再做一只时,他连忙进言:“小眠子,你渴了吧,我知道离这里不远有间茶坊,老板娘烹制的果子茶清甜可口,你一定喜欢。”

崔小眠果然来了兴致,扔了手上准备做柳笛的枝条,又把沾上树汁的小匕首擦干净揣进怀里,道:“你带路,叫上两位邱学兄,咱们一起去。”

高雪涛松口气,小眠子终于不吹柳笛了,他从没听过这么难听的笛声。邱峦和邱峰原本正在塘边下棋,一个小跟班儿跑过来,和邱峦耳语了一阵子。听到高雪涛叫他们去喝茶,邱峦便跑过来,笑道:“小眠子,好久没吃过你烧的菜了,不如你亲手烧上几个小菜,厨房里食材都是现成的,可惜我家厨娘烧不出你那样的味道。”

这里也在城西,是嘉南王新建的一处别馆,离师徒私房菜并不太远,崔小眠一大早就被他们三个拉过来一起玩儿。

崔小眠对这种绕着弯的恭维欣然接受,对于自己做菜的水平,崔大厨一向自信。

“你们想吃什么菜?”

邱峰和高雪涛刚要开口,邱峦已经抢着说:“山珍海味吃腻了,不如来几个农家小炒吧,我父王在你铺子里吃过一次,回府后大赞。”

不就是农家菜,好说好说。

厨房里果然齐全,下人们看到小世子来了。一早就准备的妥妥当当。崔小眠进了厨房,

看看现有的食材,心里便盘算出了菜式。

葱油鱼片、酿豆腐、萝卜丸子、农家小炒肉......做好的菜一道道端出去,崔小眠掰了块萝卜放在嘴里嚼着。对自己做菜的速度非常满意。

厨房里刚好有新鲜小鱼,一问才知是下人们买来自己吃的,给世子买的当然是又大又名贵的鱼。

崔小眠要的就是这样的小鱼,让这里的厨娘和了玉米面,发好后捏成小圆饼子,小鱼下锅煎成两面金黄,葱姜蒜炝锅,倒进甜面酱炒出香味,喷上绍兴酒,把煎好的小鱼下锅。『雅*文*言*情*首*发』翻炒至被酱汁包裹,把玉米饼沿着锅边缘贴好,加入水,将鱼淹没,玉米饼一半浸在鱼汤里。大火煮开后用小火慢熬两炷香的功夫。加入配菜用的青笋和红萝卜。稍稍断生,调好味出锅。

趁着熬小鱼的时候,崔小眠又炒了两个青菜、蒸了碗豉油水蛋,算了一下,四个人八个菜足够了,她又用蘑菇做了个汤,这才解下围裙。崔小眠洗了手来到用膳的花亭内,登时傻了。

除了最后端出去的那道蘑菇汤以外,前面八道菜全部一扫而光,盘子里被吃得干干净净,连滴菜汤也没留下,这三人是饿死鬼投胎?

“你们把菜都吃了?”

“是啊。”

“就连那些玉米饼子也全都吃了?”

“是啊。”

有那么一刻。崔小眠沾沾自喜到以为自己的菜已经宇宙第一了,但她很快便清醒过来。

这三个家伙回答得太过整齐,而且脸上的笑也太过天真无邪。

根据她自身的经验,这三个小骚年如果是很天真很天真的冲你笑,那么就预示着你被骗了!

“说吧。是不是我炒的菜你们不爱吃,把菜全都拿去喂狗了?”

“没有。”

“那是喂猪了?”

“也没有。”

“那是喂给什么动物了?”

“真的是我们自己吃了。”

邱峦拍拍平坦坦的小肚皮,还拿着根牙签剔牙缝,那样子像是吃得很饱。

做为堂兄弟,邱峰从不会让邱峦比下去,立刻就是一个响亮的饱嗝儿打出来,让崔小眠很怀疑吴王府的家教。

高雪涛满脸菜色,人家只有十五岁,正在长个子,于是他端过唯一幸存的那盆汤,咕咚咚地喝下去。

彻底吃光。

崔小眠叹口气,大成王朝真是清廉,从王爷到丞相个个一贫如洗,把子孙们饿得风卷残云。

妈蛋,你们骗谁啊!

崔小眠绝壁不相信那些饭菜都被他们三个吃光了,可是又找不出破绽,再说了,如果不是他们吃的,那些菜去哪里了?

崔小眠自幼跟着贺远,从师父那里学到一个好习惯,一时想不出的事绝不浪费脑细胞,所以她懒得再去一探究竟,自己回到厨房煎荷包蛋去了,老纸还没吃饭呢。

崔小眠一走,三个小骚年开始嘀咕。

高雪涛:“完了,小眠子一定怀疑我了,她长大后不肯嫁给我怎么办?”

邱峦:“你做梦去吧,小眠子才不会嫁你。”

邱峰:“你不够义气,把汤喝得一滴不剩,老纸还饿着肚子呢。“

高雪涛:......

下午,崔小眠回到铺子,破天荒的,崔蓉蓉正在铺子里等着她。

“小公子,亲家夫人要来府里小住,这些是需要添置的东西,王爷说只要小公子看过允了,不用再到他那里报备,您看下。”

单子上列得长长一串,从帘笼被褥到香炉茶盏应有尽有,难得贺远那个混蛋肯让母亲过府小住,崔小眠心里既酸楚又喜欢,可惜她已经不在王府里住了,又失去了一个能见到母亲的机会。

她把清单仔细看过,对崔蓉蓉道:“挺详细的,崔大姑娘照此去办便可,亲家夫人好不容易来住上一住,一定要好生服侍,补品药材缺什么告诉我,我这里开铺子的,自有上好货源能去采买。”

崔蓉蓉甜笑如蜜,道:“如此那蓉蓉就替伯母多谢小公子了,难怪王爷说,小公子看了肯定应允呢,说来小公子和我们崔家五百年前都是一家,天底下写不出第二个崔字。”

崔小眠暗里撇嘴,你这张嘴真是会说话,不去当媒婆真是屈材。

“崔大姑娘,你那兄弟最近可还长进?”

崔蓉蓉居然还能笑出来:“说来惭愧,我那兄弟文不成武不就的,最近倒是听话,听家母说,日日在书房里看书,倒似是长进了。”

崔小眠心道,就那种二流子还能在书房里看书,看春宫吧,噗!

“对了,亲家夫人何时过府?”

“明日准备一天,后日便能过府了。”

崔小眠点点头,她今日穿着宝蓝色儒生衫,手里还拿了把折扇,扇子太大,拿在手里有些别扭,但她还是装模作样地摇上几下,对崔蓉蓉道:“烦劳崔大姑娘替本公子向亲家夫人代为问候,本公子公事繁忙,就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了。”

崔蓉蓉一走,崔小眠的小脸就垮下来了,妈妈咪呀,我想去看望娘亲,只看一眼也好。

她想起鱼籽的话,心窝子又冷了下来。她不知道母亲为何会哭,或许是想起来失踪多年的女儿,一定是的,她知道母亲从没有忘记她,一日都没有。

她只希望崔绛春能够对父母好一些,哪怕将来圆了房,成了真正的王妃,也能感念崔家恩情,奉母至孝。

到了崔五夫人过府那日,她一早就让阿木驾了马车,先是守在帝师府附近的小巷子里,看到母亲在两名丫鬟和老妈妈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而后面那辆马车上,却是六婶婶。想来是好不容易有个能进王府的机会,六婶婶就软硬兼施让母亲允她同往。

崔小眠又一路尾随,来到贺王府,崔绛春并没有接出府门,只有崔蓉蓉带了刘管家出来相迎,崔绛春身份贵重,不能到大门外出迎倒也正常,崔小眠没有去想这些不相干的人,她的眼里只有母亲。

虽然离得甚远,但崔小眠还是能看到母亲穿了雪青色的褙子,头发梳得光亮,一丝不乱,戴着紫玉发钗和同款的耳环,端庄又不失贵气,打扮得恰到好处。比之穿金戴银的六婶婶,则更显雍容雅致。

几名下人捧着带来的各色礼品,一行人进了王府,崔小眠一直目送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尽处,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眼眸,对阿木道:“我回来过的事,万万不要告诉我师父,如果让我师父知道,那就是你卖主求荣出卖我。”

说着,她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又用手掌在脖颈处比划一下,哼哼,杀无赦!

“小主人,阿木早就说过了,这阵子眼神不好,耳朵也不好,阿木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

崔小眠满意,阿木越来越不像贺远的人了,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把被贺远洗脑的阿木争取过来。

离开王府后,崔小眠没回家也没回铺子,而是直奔干货店,选了上好的燕窝和雪蛤,她要亲手给母亲做上一道补品,再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进王府,让母亲尝一尝。

一一一

第二三零章 芍药

人间四月天,正是春日里最好的时节,.

去年定下这和亲的事宜,今年春天就是泽云公主下嫁之时,平田已派人送来书函,专为王弟和公主修建的宫殿已经落成,平田不日将派迎亲队伍到月初城,迎接大成送亲使团。

月初城位于大成与平田驿道上的中间位置,送亲迎亲在此地汇合,也是依了两国邦交的规矩。

当日平田使团进京面圣,是由贺亲王接待的,这送亲使一职按理也要落在他身上,更何况他又是泽云公主堂兄,于情于理,都要由他将公主送往平田。

泽云公主是吴王嫡长女,也是邱峰同父同母的姐姐,这桩婚家本就是吴王府全家人的痛,如今泽云公主离京在即,邱峰连出来玩儿的心思也没了,那日还是邱峦和高雪涛死活把他拉出来散心的。

“你是说我师父会做送亲使,送你那公主姐姐去平田?”崔小眠的同情心少得可怜,这个节骨眼儿上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邱峦和高小生的眨眼和摇脑袋全部忽视。

邱峰沉痛,生之悲哀莫过误交损友。

“依规矩是要六皇兄做送亲使的,当日的婚事也是由他出面洽谈的,可怜我那......”语声凄凉,唔,你师父出面让我姐代替代他的亲妹子嫁到番邦的,你还好意思问!

“千里姻缘一线牵,或许你姐和平田王弟一见钟情,**了呢,再说那都是皇上定的,关我师父屁事。”

贺远再禽兽,他也是我师父,我能骂他,你不能,就连在心里骂也不行!

“小眠子。你和六皇兄和好了?”邱峦一脸喜色,偶像的家事就是他的事,为了偶像他不惜卖友求荣。

崔小眠大眼睛瞪着他,这小子有些不对劲儿。看来以后要防着他。

“是不是我如果不是贺亲王的徒弟,那就不配和你做朋友了呢?”

邱峦立刻感到六道凛冽的眼光正在逼视他,他的头摇得像拨郎鼓:“不是不是,咱们是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崔小眠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记住你说的话,哼哼,哼哼哼。”

平田的那位王弟一定不是普通人,或者说另人阴谋,贺远如果做了送亲使去了平田。『雅*文*言*情*首*发』说不定有去无回。关于那位王弟的事,崔小眠知道的,贺远也知道,崔小眠就盼着贺远拒绝这份差事,不要到平田去送死。

虽说早就知道他就是害她流落江湖的大灰狼。但如果他没有那些歪心思,崔小眠也挺愿意和他和睦相处,毕竟除了不能相认的父母兄弟之外,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可这家伙偏就不想好好过日子,徒弟刚满十三岁,他就想老牛吃嫩草,这让崔小眠很不开心。

在这古代封建王朝。师徒恋虽说很刺激,可也要两情相悦啊,崔小眠既没有恋父情结,又是个正常人类,你有妻有妾有老相好,我一个好端端的小姑娘犯贱才要给你当小老婆呢。

这种已婚大叔。压根不在崔小眠的择偶范围之内。

但一想到那位神秘莫测的平田王弟,崔小眠还是替贺远捏一把冷汗,这是习惯,这么多年的搭档,如果不为他担心那才叫奇怪呢。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一方面不想看到他,巴不得躲到天边,而另一方面却又为他担忧,崔小眠也曾解剖过自己的内心世界,得出结论,她对贺远除了一丁点儿的亲情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一一一

贺亲王从御书房出来,路过御花园,远远看到五皇兄邱岱遥。难得在宫里看到邱岱遥,他有些意外。

“五皇兄,你也进宫了?”

邱岱遥微微含笑:“来给太后和母后请安,正要出宫。六皇弟可是要去母后宫里?”

贺远不动声色:“前不久云林送来几株芍药,父皇说那花开得甚好,咱们兄弟难得在宫里遇到,不如一起去看看吧。”

云林原是个以种花为生的小村落,百多年前成了大成皇家花卉基地,但凡宫中和各王府中见到的奇花异卉,大多来自云林。

邱岱遥并未推辞,兄弟二人一前一后向着花园深处走去,在他们身后,一条人影忽地一闪,进了御书房,

“六弟,你把为兄带到这里,可是有话要讲?”

这几株芍药果是开得旺盛,碗口大的花朵灿若红霞,翦刻彤云片,开张赤霞裹。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

两个大男人站在花丛之中,一样的长身玉立,风姿翩然,卓而不群。

贺远目光直视,看向邱岱遥的眼睛里:“平田的事,五皇兄有意染指?”

那日崔小眠找邱岱遥要压岁钱,他随手就将一枚玉戒指送给她,那戒指不但是皇上赐给贺远的整套头面首饰中缺少的一件,更是平田国的贡品。皇帝已经替贺远把那套首饰洗白了,但邱岱遥手里的戒指却仍是赃物,他堂堂皇子,随身带个赃物做什么?无非那日他是有备而来,不论崔小眠是不是找他要压岁钱,他都会把戒指交给贺远师徒,为的只是告诉他们,平田使团的那件事,他也有份。

“听说当年林相辞官故里,半路上被人打劫,在这之后不久,平田便寻回了镇国之宝,昔日平田使者曾到林相府上拜会,希望能一见天颜,想来那镇国之宝的玉璧便是那时落入那奸相之手吧,六弟,你送给平田的那份大礼,也未免太厚了。”

当年那枚玉璧,贺远是假借高老大之手卖给的平田人,这事他和崔小眠都不会说出去。

“你把高老大弄住了?”

邱岱遥脸上继续保持着那份微笑:“他都招了,为兄以往一直不解,为何六弟在江湖上玩得那般逍遥快活,父皇非凡不怪,反而对你比过去更加亲厚,却原来你替他出了死力,不但吓死了林相,还安抚了平田人,为兄真是佩服。”

贺远冷冷一笑:“五皇兄一如闲云野鹤,却原来既能出世也能入世,对朝堂,对江湖,你全都了如指掌,倒是能与三哥一争长短。”

邱岱遥脸色一凝,似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六弟,他上下打量,道:“你早就知道这天下没有你的份?”

贺远脸上露出轻松之色:“还是五哥知情识趣,三哥却总是不肯相信,父皇若真有扶我之意,当年便不会把崔氏女指给我了。三哥聪明一世,却在这件事上想不清楚。”

皇帝棒打鸳鸯,不让六儿子和大长公主之女联姻,就是为了制衡,若他真有扶植六儿子的心思,也就不会下这步棋了。

“那你为何还要回来,明知若是三哥得了天下,必然不会放过你。”

“父皇刚届五旬,以他老人家的身板,我还有二三十年的舒坦日子可过,为何要去受颠簸之苦,若真有那日,我带上万贯家财,娇妻美妾逃亡便罢,也不急在这二三十年。”

邱岱遥笑了,江湖上的传闻果是真的,快刀小阎罗懒得要命,就连逃命都比别人要懒。

“难怪二十五个皇子之中,父皇最喜欢的就是你,因为你最像他。”英宗他老人家也懒,而且也同样看着糊涂,大事一件也没耽误。

“父皇身体康健,且谨慎英明,若他老人家不会有任何闪失,即使明日就有人被册封太子,难道就有命有耐心等上二三十年吗?即使能在有生之年登基为帝,也不过再做个几年而已,还不是给子孙后代做嫁衣裳。这么浅显的道理,五皇兄自是懂得,这才闲闲散散。”

大成列祖列宗,开国太祖之后,没有一位皇帝是在五六十岁登基的,即使他能平安活到那一日,先皇尚有一口气在,也不会把江山给一个活不了几年的老皇帝,临终改嫡也说不定。前朝曾有一位做了五十年太子的先例,那位太子在从出生便被册封,五十岁时父皇依然雄风不减,最终这位太子疯了,皇位落到父皇年仅十八岁的幼子身上。

不是他们没有本事,而是生不逢时,他们的爹太健康,他们出生得又太早。

贺远懂得,邱岱遥也懂,只是宁王邱岱迥不懂,或许是他不想懂,他有他的打算。

“你可是要到平田送亲?”邱岱遥问道。

“按规矩是这样,五皇兄可是有话要叮嘱?”

“不要去!”

贺远微笑:“多谢五哥提醒,小弟这便别过。”

兄弟两人心情都很好,有些事只要说开了,也就没有什么,凡人小事如此,皇子们的夺嫡大业更是如此。

他刚走几步,邱岱遥叫住他:“老六,把我的荷包还给我,里面只有些碎银,没啥值钱的。”

←_←好吧,贺亲王有时也会手不由己,那个荷包上缀了块玉片非常别致,咳咳,也不知怎的就到了他的袖子里,我真不是故意的。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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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一章 出走

就在贺远和崔小眠在不同地方为了“送亲使”的事而头疼时,京城出了一件大事,.

泽云公主去世!

这件事在史书中也只是寥寥数语,无非就是暴毙云云,这也给泽云公主的死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民间更是衍生出无数美丽的故事,有的说公主私奔了,也有的说公主不想去平田因而郁郁而终。

但就邱峰那里得来的准确情报,真相是这样的——

泽云公主最爱吃牛肉,而平田只有猪和羊,没有牛,得知今后几十年都吃不到她终爱的牛肉,泽云公主便想在出嫁之前吃上过瘾。

那日她吃了一斤酱牛肉,又吃了几个牛肉包子,泽云公主本是金枝玉叶,那胃口生得娇贵,一次性吃了这么多东西,竟然给活活撑死了。

这就是公主暴毙的真相,没有宫斗,也没有宅斗,更非情杀,也不是自尽,泽云公主是撑死的。

因为女儿死得令人伤心又无奈,吴王也没有到皇上面前大吵大闹,只是办了丧事便罢,英宗下旨,一切按公主规格,这位公主虽然没能完成两国友好的大任,然如果不是因为要和亲,她也不会拼命吃肉,当然也就不会被活活撑死,做为史上唯一一位被撑死的公主,泽云公主其实也应该被载入史册的。

邱峰伤心,吴王也伤心,但人死如灯灭,这事除了伤心也没有别的了。

此时最伤心的还是英宗他老人家,找来充数的公主没有了,给平田人的亲事还要作数,人家要的是大成的公主,一个公主倒下去,无数公主还在后头,总要有一个嫁到平田去。

英宗只有两个亲生女儿,小女儿媚儿只有九岁。但大女儿妩儿却已经十五岁,本就到了要出嫁的年龄,只是因为去年平田求亲,英宗给侄女封了公主下嫁。也就不好意思再大肆给妩儿找驸马了,总不能吴王那里骨肉分离,他这里大办喜事吧。

可是如今事情又堆到眼前了,泽云公主去世,又要轮到妩儿去和亲了。

英宗愁闷,把如花似玉的亲闺女嫁到平田去,他当真是不忍心,更何况妩儿是皇后养大,如同嫡出,大成王朝从没有过嫡公主下嫁番邦的先例。

他正想让张德海把妩儿唤来。这才得知,原来妩儿不忍父皇担忧,自己离宫走了!

妩公主出逃!

一一一

妩儿化妆成小太监,带着老太监老张,.天大地大,本公主宁可落草为寇也不去和亲。

妩儿倒也没有急着去落草为寇,她跑来投奔崔小眠。切,一般这种故事都是要有男欢女爱做背景的,不然那多没劲,崔小眠虽然年幼,可风里来雨里去。见过的世面多,认识的人也多,一定有办法。

“小眠小眠,姑姑来投靠你了,有认识的年轻英俊的少年侠士快些介绍给姑姑认识,让他带着我远走高飞。笑傲江湖。“

噗,我如果认识那样的人早就和他一起走了,还能窝在这里啊!

“姑姑,你去五夷吧,到了白草寨。只要报上我的名号,保证整个寨子的人都把你当成朋友。”

妩儿的脑袋摇个不停:“不去不去,本公主最怕蛇了,还有那些毒虫子。”

“要不你就去桃花城吧,我和师父在那里有间铺子,你也能吃喝不愁。”

妩儿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黯淡下去:“父皇这会子怕是已经撒下天罗地网了,不知道我能不能顺当逃到那里。”

“要不让我师父想办法。”

崔小眠让阿木去找贺远,唉,如果不是为了妩儿,她才不会想着去找他呢。

可是贺远不在,他去抚州了,已经去了三日。

既然最可靠的贺远不在,崔小眠又不想让三个损友帮忙,他们三个说不定就会走漏风声,让皇上知道妩儿在这里,那就麻烦了。

“我宁可做平民吃糠咽菜也不去和亲,母妃就是为了不让我和亲才把我交给皇后养的。”

“小眠,你陪姑姑我一起走吧,你会武功,又是老江湖,有你给我做保镖,我才最安全。”

“小眠,你是讲义气了,你一定会答应的吧?”

“小眠,姑姑带来很多糖,都是给你的。”

崔小眠还真不是个讲义气的人,但妩儿值得她陪着一起去冒险。

她拿出一盒子水果软糖:“这是我按你的法子改良的,我把你送到桃花城安顿下来,我就回来,铺子里还有很多事,你靠卖糖果也能混口饭吃。”

这件大事就这样决定了,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怂能力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一起离家出走的事。

由于还要回来,所以崔小眠没有带上她的枕头,她只是拿了两张银票,又给她和妩儿全都化了妆,两个人是游方郎中的小徒弟,而老张就是游方郎中。

鉴于妩儿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崔小眠就连李妈妈和白菜都没有告诉,只说她要出城办货,至于办什么货,她没说。

她原本想带上阿木的,只是京城各个府第衙门认识阿木的人很多,都知道他是贺王爷的亲信,目标还大,最终还是一行三人出了京城。

一路之上倒也顺畅,崔小眠早就知道老张会武功,可没想到他的武功这么高,难怪妩儿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他。路上遇到过几次小毛贼,老张面不改色随手就处理掉。

“老张就是高手,你还让我保护你?他的武功比我高多了。” 崔小眠不解。

妩儿得意洋洋:“我一个人离家出走那多没意思,有你陪着我,我们可以说话、聊天,还能一起看风景,就像你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浪漫。”

噗,什么浪漫,你就是让我提着脑袋给你做三陪,陪聊陪吃陪跷家!

崔小眠不高兴了,给了妩儿一个大白眼,妩儿连忙哄她:“好师侄,如果你师父在,一定也会让你这样做的,顶多下次你出走,我陪你一起走,这样总行了吧。”

崔小眠拉长了小脸,低着头,把眼睛翻成吊死鬼的样子看着妩儿:“你真幼稚。”

妩儿撇嘴,幼稚是年轻时的特权,换成三四十岁的,想幼稚还不让人笑死,切。

斗嘴归斗嘴,两个人很快就又合好了,路过镇甸看到卖小吃的,便相跟着跑过去,吃了白糖糕再吃臭豆腐,吃到满嘴都臭味,两人才肯继续赶路。

到了晚上,三人便找间干净的客栈住下来,有时错过了时辰,也会在寺院里落脚。妩儿和贺远一样,都是极讲究的人,就算逃亡也不肯住到差等地方,跟着她在一起,崔小眠一路之上也没有吃苦,有时晚上两人聊天聊到太晚,便就倒在床上蒙头大睡,次日一早便又看到老张直挺挺地跪在床前一动不动,原来这位竟是跪了一夜,也看守了一夜,免得崔小眠非礼妩儿。

“妩儿姑姑,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崔小眠觉得吧,既然三位恶少都能知道她是女的,妩儿定然也知道。

妩儿笑得像只小狐狸,忽然伸出爪子,一把捏到崔小眠的小咪咪上,发出色狼一样的淫笑。

“小妞儿,给大爷我笑一个。”

“切”,崔小眠拍开她的狼爪子,问道,“是你六哥告诉你的?”

妩儿脸上的淫笑变成贱笑:“六哥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从他看你的眼神里我就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崔小眠心虚,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心虚,按理说心虚的人应该是贺远吧。

“你走到哪里,六哥的眼珠子就跟到哪里,有一次采芝堂的伙计不小心碰了你的手,他竟然拿了帕子把你的手擦了又擦,那时我就猜到你是女娃娃了。”

崔小眠又问:“那你为何不说出来,最起码也要告诉老张啊,你看把他吓得。”

“我干嘛要说出来啊,这样多好玩啊,你和六哥都以为我不知道,看你装男人装得挺辛苦的,笑死姐姐我了,还有,我看到老张吓得面如土色的样子,不知道有多开心。”

你说这姑娘是什么变的?她的欢乐全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崔小眠暗暗诅咒英宗皇帝的遗传基因,这要是多么奇葩的父亲才能生出这么一堆奇葩子女啊。三皇子是杀人狂,六皇子有偷盗癖,宝贝女儿还有sm倾向。

妩儿很少出门,看到什么都好奇,三个人便是走走停停,到桃花城原本只有五日的路程,他们走了七天也只走了一半。

好在这七天里一切平静,除了前面提过的剪径小贼,再没有任何风波,就连官府的寻人告示也没见一张。

“小眠,你说是不是母妃找父皇去寻死觅活,父皇决定放我一马?”

“你认为可能吗?”

妩儿想了想,有些泄气:“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就是父皇根本不在乎我,去年选秀,父皇又得了几位年轻嫔妃,说不定今年就能给父皇添上一两位小公主,少了我一个也无所谓。”

“那倒也是,毕竟公主出逃是件丢脸的事,干脆就不找了,直接把你从玉碟中去除。”对于sm初级爱好者,一定要在合适的时候给她一刀,让她尝尝被虐的好滋味。

一一一

第二三二章 公主在此,你们敢动一下试试

桃花城位于京城的南部,一路向南,天气越来越暖和,到处是鸟语花香,还能吃到就是在宫里都罕见的水果。『雅*文*言*情*首*发』

坐在路边的小摊子上,妩儿喝一口果子酒,心满意足:“还没到桃花城,本公主就已经喜欢上那里了。”

崔小眠看看旁边正在偷看她的几个人,用胳膊肘碰她一下,示意她小心言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妩儿天姿国色,扮成男人也不像,崔小眠往她脸上抹了炭灰,黑是黑了,却变成黑里俏,还有那从骨子里透出的贵气,就算穿着普通的青布衫子,也同样卓然不群。

妩儿吐吐舌头,连忙让老张结帐赶路。崔小眠再去看时,刚才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妩儿姑姑,我们可能让人盯上了,让老张多留神。”

果子酒喝时如同果汁一般,但喝了以后却有后劲,崔小眠自从百毒不侵后,对酒精也不太敏感,但妩儿是正常人,这会子已经是醉眼惺松,两颊晕红,更是媚眼如丝,崔小眠是女人,看着她这个样子都心动。

已经过了晌午,阳光暖暖地铺下来,让人懒洋洋的,崔小眠的眼皮也开始打架,昨晚妩儿拉着她闲聊直到四更天。可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觉,有一个醉猫就行了,真要有事,她和老张还能护了妩儿逃走。

这个时候,她想起了贺远。小时候每次和贺远做了案子,两人都要逃命,有时在马上一跑就是一天一夜,怕她在马上睡觉摔下去,贺远就用绳索把她绑在自己身上,有一次他们抢了黑风寨的镖。那群人在后面放冷箭,贺远怕伤了她就把她挂在胸前,直到他们逃到安全地方下了马。崔小眠才发现贺远已经中箭了,这家伙一路上硬是吭都没吭。

妩儿已经睡着了。靠在崔小眠的肩上,小嘴儿还一动一动的,做梦还在吃东西。她们在上一个镇甸没有雇到马车,只找到一辆驴车,走得很慢,但不用和别人拼车,除了车马式,就是他们三个人。

崔小眠拔着脖子向车后张望。没有看到有何异常,她略微松下一口气,但愿是自己多疑。她的心还没有放下,驴车忽然一晃,停了下来,紧急刹车。

然后就听到和车把式坐在一起的老张大喝一声:“小心了。”

崔小眠一惊,使劲推妩儿,无奈公主殿下睡得正香,皱皱眉头哼哼两声继续睡。崔小眠摇摇头,把随身携带的小匕首揣到袖子里。.

只见两辆车横着拦在路上,把那条本就不太宽敞的小路挡得严严实实,车上拉的都是稻草。十几个山贼打扮的家伙骑在马上,已经把驴车包围起来。

“把这病夫拿下,千万别伤了里面的小羊羔。”

“老大,这三个都是不男不女,您不怕弄回去是带把的。”

“老子爱尝鲜儿,把这个老的宰了,那两个小的不分男女老子都要,老子就爱玩屁股,哈哈哈。”

妈的。好恶心!崔小眠啐了一口。

老张哪里能让这群家伙恶心污辱公主,抽出身上暗藏的软剑便和他们斗成一团。为首的两个家伙一个马脸一个疤脸,都是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知武功不低,老张一人难敌四手。

崔小眠出门时怕有意外,随身带了弹弓,此时取出来上了铁弹子,朝着马脸射了过去。第一弹射出去,马脸一愣,手里戒刀一挡,将铁弹子挡开,崔小眠紧接着就是一道三连珠,马脸挡了两发,第三发结结实实打到眼睛上,立刻带起一溜血星子。

老张已被四五个家伙围在中间,见状大喊:“小公子,带上小姐快走!”

崔小眠咬咬牙,朝着妩儿就是一脚,这姑娘从座位上咕噜一下倒下去,还是没醒!崔小眠管不了许多,像拖死狗一样拉上妩儿从驴车里跳下去,贼人有十几个,四五个围个老张,其他的都围着驴车呢。崔小眠自己想逃走都有难度,何况还拖着个睡美人。她从驴车里一出来就被围住了。

“拿下这小兔崽子,他把老大的眼睛伤了!”

崔小眠早有防备,小手一挥,围住她的几个贼人一阵惊呼,捂着眼睛东倒西歪。

现代曾有过一位母亲为救儿子双手托起汽车的先例,科学证明人在着急时是能发挥超出异常的能力的。崔小眠情急之下竟然一把将妩儿负在肩头,她比妩儿要矮上一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就把妩儿背了起来,她似乎都能听到全身上下小骨头被压得咯咯直响,不过她已经顾不上了,背着妩儿夺路而逃。

那边老张已经砍倒了几个贼人,匆忙间喊道:“别管我,你们快跑,我来断后!”

他就是不喊,崔小眠也没有精力管他了,她背着妩儿没跑几步就摔倒了,这种应急发挥的蛮力都是有时限的,时限一过马上打回原型,崔小眠还没从地上爬起来,脖领子就被人抓住了,可是那人也就是刚刚抓住她,便就是一个趔趄倒了下去。

崔小眠抬头一看,场上格局已经有了改变,一队捕快飞奔而至,要抓她的那个家伙已经被打倒在地!

谢天谢地,救兵到了,事实证明大成是法制社会,决不能容忍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不,强抢民男!

老张一看有捕快,知道公主安全了,立刻精神大振,挥剑如砍瓜切菜,残余的贼人看到有救兵,四处逃窜。

崔小眠一眼认出这队捕快中竟然有四大金刚,这里离桃花城已经不远。

“四大金刚,四大金刚,我是师徒私房菜的小掌柜,还认识我吗?小光头!”

“真是小光头啊,你没死,长大了!”

妩儿公主躺在地上还在睡,看到她这副猪样,崔小眠得出一个结论,不论是丑八怪还是大美人,喝醉的样子都是一样的,猪!

那群贼人死的死,伤的伤,没死和轻伤的全都跑了,按理说应是皆大欢喜,可是她没想到,为首的捕快头儿一挥胳膊,几名捕快就把老张围上了。

“把这杀人凶手绑了!”

崔小眠急了,连忙喊道:“那些贼人劫道,我们是正当防卫。四大金刚,你们快点儿说句话啊。”

四大金刚无奈地看看捕快头儿,又看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说道:“小掌柜,这些人是不是贼人咱们不敢断定,但你们杀人却是咱们眼见着的,这趟衙门是一定要走的。”

老张叹口气,把手里兵刃一扔,束手就擒:“崔少爷,别担心,有事让老奴顶着,你护着......护着公子便是。”

崔小眠没办法,正要弯腰扶起妩儿,没想到肩膀已经被两名捕快摁住:“你也要去衙门,还有地上这个,你们都是同案犯,哪个都不能走!”

正说着,捕快头儿喊道:“张顺赵龙,去把地上那个小子抬起来一起带走!”

老张本已被人用铁链绑住,闻言急了:“谁敢动,你们有天大的胆子,不许碰她!”

那捕快头儿冷笑:“你个杀人犯还敢胡言乱语,咱们兄弟就是要碰他,一个黑小子,难道还是王孙公子不成,哈哈哈。”

捕快们大笑,四大金刚为难地站在一旁,却没有伸手去碰妩儿,崔小眠冷眼旁观,四大金刚似乎在这群捕快中地位并不高,桃花城的捕头应是柳大兴,如今为何换人了呢?

见四大金刚不动,那个捕头很是气愤,骂道:“没用的东西,这病夫喊一嗓子你们就不敢动了,快点给我抬起来!”

老张又喊道:“你们敢碰她一下,满门抄斩,你们不许动她!”

满门抄斩四字一出口,连那个捕头也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你当咱们桃花城的衙门没见过世面啊,看这里天高皇帝远你就敢胡言乱语,来人,给我掌他的嘴!”

按着老张的捕快立刻左右开弓,打得老张满嘴是血,那捕头哈哈大笑,道:“本捕头今天就要当着你的面碰上一碰,看看这个黑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来人,把他衣裳扒了!”

四大金刚看看崔小眠,于心不忍,没有伸手去动妩儿,那个捕头骂了声娘,对其他人说:“你们过去,把那个睡得死猪一样的小子,给我扒光了。”

老张急得使劲挣扎,无奈被人按住动弹不得,身上的衣掌被撕下一声,堵住了他的嘴。

两名捕快上来就扒妩儿衣服,崔小眠咬咬牙,心一横,吼道:“妩公主在此,你们敢动一下试试!”

众捕快连同那位捕头果然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又脸带狐疑,为首的捕头道:“哪来的小兔崽子,竟然冒充公主,老子就不信了,天下这么大,公主娘娘会独独跑到这小小的桃花城里来。”

四大金刚中的张顺连忙道:“李捕头,这也说不准啊,那公函上不是说......”

张顺话还没有说完,那位李捕头脸一板,道:“本捕头心里有数,哪里轮得到你插嘴,兄弟们,立功的时候到了,若然真是公主,咱们就是有功之臣,不但抓住了劫持公主的钦犯,还能护驾有功,若不是公主,那咱们也抓住了为非作歹的山贼,快点儿,把这个小家伙也绑了,先去这附近去找两个婆子来,不管是不是真公主,先当公主服侍着。”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三三章 为了公主的体面

离开桃花城四年,崔小眠第一次回来,竟然是直接进了大牢!

崔小眠和老张都没有想到,他们两人竟然变成了劫持公主的钦犯。『雅*文*言*情*首*发』

当年离开桃花城时,做了三皇子岳父之一的范县令荣升,新来的县令名叫韩九泽,是位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如今他还是这里的父母官。

韩九泽同进士出身,殿试第二年便外放做了县令,而同期的同进士大多还在京里四处打关系,这倒也并非是他祖坟冒青烟,而是他拜了一位好老师。

韩家原是小商人,到了韩九泽父亲那代,咬咬牙带了亡妻留下的儿子入赘到一户读书人家里做了上门女婿。大成是不允许商人的后代科举入仕的,但韩父入赘之后,韩九泽的出身便一跃几级,由“仕农工商”中最低贱的商人变成了第一等的书香后代。

韩家虽然原本出身不高,但却薄有家资,韩九泽就靠这些抱上了一条不大但却很粗的腿,当朝驸马沈钧。沈钧虽然表面上只是个吃软饭的,但他的父亲却是前任隶部尚书沈晖,只这一点就足能让沈钧在京城手眼通天。沈驸马的门槛并不高,有钱就能进,韩九泽的银子递进去,他便成了沈钧的门生,没过多久,便接替原来的范县令做了桃花城的父母官。

韩父教子,就是一个字“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要狠。当年就凭这个“狠”字,他宁肯被人耻笑,而入赘到寡妇人家,给儿子和后代子孙博得一个好出身。韩九泽自幼听从父亲的教诲,这样一个人,必定是能屈能伸。而且是有头脑有抱负的。

他来到桃花城的第三年,便想了法子令和他平级的捕头柳大兴提前退休,柳大兴离开县衙。就只有柳如月和四大金刚,这便不足为惧。柳如月虽然转正成了大成唯一的女捕快,但自从柳大兴退休后,她的工作便只有一个,管理女监,平日里想看到阳光都难,终日在阴暗的监牢里面。

而四大金刚都是有勇无谋的,被新来的李捕头挤兑得死死的,地位比新来的捕快还要低下。

就在两日前。桃花城便接到五百里加急送来的官函,妩公主走失,责令各地府衙秘密查找。

官函中并未提及有贼人掳走公主,皇家这方面小心翼翼,公主乃千金贵胄,一旦被人怀疑失贞,那就有损皇室体面,因而这种话是万万说不得的。『雅*文*言*情*首*发』

但这位李捕头只是一介武夫,哪懂这些事,把妩儿三人带回县衙。便嚷嚷着老张和崔小眠便是掳走公主的歹人,直接关入大牢。

妩儿经婆子验身,证实是女子无疑。且又从她随身带的包袱里翻出一堆细软,这些东西呈到县令韩九泽面前,虽然都是女子的头面首饰,韩九泽略一翻看,便看到有些首饰上刻有“御制”字样,不用说,这些都是宫中之物。

按理说小小县令遇到这样的事,首先做的便是上报上级衙门,但韩九泽却没有按程序去做。他当下便亲笔写了一道密函,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大长公主府。由沈驸马和大长公主定夺此事。

在没有得到主子批复之前,韩九泽让李捕快将此事压下保密。妩儿醒来后便被安置在后衙的一间精室之中,吃用都是上好的,但门口有几名人高马大的婆子守着,形同软禁,就连韩九泽也没有踏进一步。这一点上他做的极是谨慎,不论这位是不是真的公主,他一个芝麻绿豆官都是惹不起的,更加不能冒犯,因此就连最基本的盘问都暂缓,只能沈驸马那边来了消息,再进行下一步。

妩儿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一间屋子里,布置精致,软床高枕,却不见老张和崔小眠,任她又叫又骂,把门的婆子就是不开门,门砸烂了立刻有人修补,韩县令不露面,也不让人和妩儿说话。

而崔小眠和老张却没有妩儿这样的高级待遇,他们二人被关在大牢里,睡的是稻草,吃的是和猪食差不多的饭菜,这倒也没有什么,最让人难能忍受的就是大牢里的虱子跳蚤和老鼠。

老张因为真的杀了人,一进大牢便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直到危急关头他说出自己是阉人,这才留下一条命。

阉人是什么人,那是宫里的人,那位既然可能是公主,那这个就是公主身边的太监。老张能自认是阉人逃过一劫,崔小眠却不行,自认阉人那是要脱裤子验明正身的,崔小眠哪敢啊,好在四大金刚虽然没了权利,却还有老面子,没让那些人为难她,她和老张分别关在两个牢房,中间隔了一道铁栅栏。

“崔小公子,老奴求您一件事。”

趁着几个看守正在打牌,老张忽然给崔小眠跪下了。

崔小眠一愣,老张是宫里的老太监,又是妩儿的保镖,怎么会给她下跪?

“老张,有话就说,快快起来。”

“您要先答应了,否则老奴就一直跪下去。”

老张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仍然执拗地跪在地上,崔小眠也知道这人的性子,只要他跪了,你若是不答应他的事,那就死活不会起来。

崔小眠叹口气:“总不能让我随便就答应吧,万一你求我自尽保全你家公主的名声呢,你想跪就跪吧,不说拉倒。”

老张一张老脸有些微红,崔小眠一看就知道是被自己说中了,这个老混蛋果然是没安好心,真想逼自己自尽来着。

“崔小公子,贺亲王是您的恩师,是他将您一手养大,这养育之恩大过天啊,咱家公主可是贺亲王的亲妹子,您就算不看公主的面子,也要给贺亲王报恩啊。”

呸!

贺远是不在,贺远如果知道你逼我自杀,他一刀就把你劈成两半!

崔小眠冷笑:“老张,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你这话也说了,我既是贺亲王的徒弟,那公主就是我姑姑,你这只老阉狗恩将仇报,冒犯主子,绑架了公主,本公子一路尾随本欲救出姑姑,却被你制住,多亏英勇无敌的桃花城捕快,才将我们姑侄救出生天。哼哼,我是小孩子,如果我这样说,你猜那位县令大人和那位捕头大人,是信你还是信我呢?”

老张傻了,他在宫里几十年,阴损狡诈的人见得多了,可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小的孩子也这般狡诈,竟然一时语塞。

公主出逃本就不是体面的人,如果找到公主时,她身边还有男人那就是皇室之辱。老张是阉人也就罢了,崔小眠却不是,她虽然只有十三岁,但亦要算做男子。

既然被抓住,那公主迟早是要送回宫里的,如果没有崔小眠,那么顶多就是挨上一顿骂,禁足上三五个月,罚抄些佛经女诫也就罢了,但有一个崔小眠,这事就不会如此处置,搞不好赐上一匹白绫子也是有的。

这几日关在这里,崔小眠早就想到这些了,她虽然没在宫里住过,但戏本子看了不少,这些事她猜也能猜出一二,她倒也没有害怕,妩儿知道她是女子,必要时让人给她验身就行了,何况还有贺远。

如今老张竟然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崔小眠气归气,倒也羡慕妩儿能有这样一条忠实走狗。

眼看关了几日,妩儿都没让人把她和老张带过去见面,崔小眠便猜到妩儿定是被软禁了。县令只是七品官,管地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已经不是他能管的,可能已经上报了上级衙门,在上面没有派人来查验此事前,定然是将所有人全都拘禁,妩儿的处境肯定是比她和老张要好,但也不会是自由身。

老张被崔小眠恶心了一通,也不能再说什么,诅丧地坐在隔壁长吁短叹。

他本就是一脸病容,进来后又被人暴揍一通,那张老脸就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脸皮松松地挂着,满脸的皱纹堆起来,看上去更加苍老颓废。

崔小眠有些不忍,安慰他道:“本公子自有办法证明你家公主的贞洁,你不用过虑,如果到时本公子的法子无效,那我就和妩儿一起殉情,说不定你还能陪葬,我们两个变成大粽子,你呢就当鬼仆,想想就好玩。”

老张这人似是从来没有年轻过,因为他没有一点幽默感,崔小眠这番话一说出来,他竟然哭开了,老泪纵横,哭得就像是妩儿真的死了一样。

崔小眠烦了,其实她早就烦了,和老张逗比也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乐子,看到老张哭成这样,她索性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唉,这耳朵治好了也不完全是件好事,如果是以前,她只要闭上眼就行了,可如今却还要捂住耳朵,偏偏老张的哭声就像是魔音绕梁,她用手捂住了耳朵,那声音还能钻进来,就象一只苍蝇嗡嗡嗡,不对,是一群苍蝇嗡嗡嗡,崔小眠恨不得抓住它,挤破它的肚皮,掏出它的肠子,在缠住她的脖子使劲一拉......它的整个舌头伸出来了,完后她再手起刀落!啊,整个世界清静了.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三四章 那一抹蓝颜

受刑后的犯人不时传来呻吟声,崔小眠也挺佩服自己的,.老张就不如她,那老阉狗日不能睡夜不能眠,整日都在想法子把崔小眠弄死,保全他家公主的名声。

夜色已深,崔小眠又睡着了,坐牢也没有什么事,就是睡觉呗。她梦到贺远来救她,像当年一样,两人骑着马一路狂奔。

梦醒了,还是这间昏暗的牢室。那个姓韩的县令肯定已将抓到公主的事上呈了,已经过了七八日,按理说京里应该已经派人来了。阿木发现她不见了,即使贺远不在京城也会想办法通知他,那么贺远知道妩儿出逃,就能猜到她是和妩儿在一起,师父一定会来救她的。

“小光头,你睡了吗?”

迷迷糊糊的,栅栏外站着一个人,崔小眠揉揉眼睛,是柳如月!

“柳姐姐,看到你真好。”

几年不见,柳如月还是老样子,只是消瘦了一些,全没有当年的朝气。

“四大金刚说你被关在这里,我起先还不信呢。”

“柳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师父会来救我的。”

“小光头,我小舅舅原本要来救你,可四大金刚说你和公主有关系,说不定等京里来人你就没事了,小舅舅让我转告你,如要把你押解进京,他会一路保护,如有意外,他就救你出去。”

柳如月的手握成拳头,透过栅栏递给她,崔小眠看看四下无人,连忙接过。却没有马上去看,也是紧紧握在手心里。

直到柳如月消失在大牢门口,她在把自己埋进稻草里,仔细看手里的物件儿。

那是一块火石!

柳如月的小舅舅就是苏浣之,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但他却是五柳镇苏秀才的唯一的儿子。

柳如月冒险给她送来的不是别的,只是一块火石,必要时用来在里面放火制造混乱,趁机逃脱。

被抓进来时,李捕头并没有让人搜崔小眠的身,一来她手里的弹弓子已经扔在驴车上。被抓住时赤手空拳,二来她只是个小孩,再加上四大金刚又在中间和稀泥,所以崔小眠除了弹弓子丢了以外,.不过她很谨慎,全都贴身藏着。

她把这块火石贴身放好,心里暖洋洋的。浣之哥哥虽然不喜欢女人,但心里还是想着她。

她有些惭愧,自从在清悦庄和浣之哥哥见了最后一面之后,她就很少想起他了,开始时还是刻意地不去想,后来玩伴多了。又出了贺远那档子事,她就几乎想不起他了。

次日一大早,崔小眠便被带出去第一次过堂。自从坐牢之后。她就像是被人忘了,反而是老张很受重视,被打得死去活来。

崔小眠原本以为会如戏本子里写得那样,明镜高悬、三班衙役喊连声,惊堂木一拍把犯人带上来,可事实上她只是进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倒像是书房。一个年轻人身穿儒生袍,眉清目秀。温文而雅,看到她进来。挥手示意衙役们出去,温声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今年几岁?”

崔小眠觉得眼前的人有几分面熟,多年前她和贺远出城做案子时,曾经和他见过一面,后来在品粥会上也见过他,这就是县令韩九泽。

“回大人的话,我叫崔小眠,十三岁,自幼失祜,不知乡籍何处。”

韩九泽又问:“他们都说你是师徒私房菜的小掌柜,当年你被人牙子拐走的案子如今还在本官这里挂着。”

崔小眠深施一礼:“多谢大人记挂,小的当年确曾和师父在桃花城开过铺子,桃花城内也有我们师徒的产业,说起来您是我们的父母官。小的自己迷了路被好心人救助,去年已和师父团聚,当年的案子您可以结案了。”

韩九泽微微颔首,显然对这个小孩的乖巧比较满意,他又问:“本官这里登记的是,你师父姓贺,他如今在哪里?”

崔小眠初时见把她带到这里,原以为是贺远来了,如今又听韩九泽这样问,心里有了几分狐疑,便道:“回大人的话,我师父在京里,帮皇上办差去了。”

这次韩九泽没有再和她说话,而是对守在门口的衙役道:“带这位小公子去梳洗,即刻进京。”

崔小眠松口气,关键时刻还是搬出师父来比较有用。她又向韩九泽施了一礼,脆生生地道:“小的代师父多谢韩县令。”

崔小眠和衙役出去梳洗不提,她刚刚出去,只见屏风后面走出一人,却正是驸马爷沈钧。

韩九泽见到他,连忙站起,躬身道:“恩师,那孩子的话您老可都听到了,他师父......”

沈钧微笑:“本官见过这孩子,他是贺亲王的徒儿,这是千真万确的。”

“六皇子贺亲王?”韩九泽大吃一惊,他原本还以为是小孩子故弄玄虚。

沈钧是个笑面虎,对下属也是笑脸相迎:“是啊,想当年贺亲王带着徒弟在你的辖区内开铺子玩儿,你好大的面子啊。”

韩九泽已是一头冷汗,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丝毫不知,况且那位贺大掌柜他也曾经见过,当时除了感觉此人英挺不凡,并未深想,如若当日他知道那就是贺亲王,说不定早就不止是县今这个七品绿豆官了。

当天上午,五辆马车悄没声息地从县衙后门鱼贯而出,十几名捕快和从百里外赶来的几十名军士全部换了便装,或骑马或坐车,分成两批,不远不近地走在马车前后。

沈驸马之所以亲自来到桃花城,当然是受了乐平公主的差遣,在提审崔小眠之前,他已从窗户缝里认出了妩儿,只是没想到和妩儿一起逃亡的竟然还有贺亲王的徒弟。

公主出逃本就是丑事,和男子一起私奔那就是天大的丑事。这件事太大了,不但韩九泽不能做主,他也不能。眼下最首要的是要把相关人等全都平安带到京里。

离开桃花城之前,他便将崔小眠和公主在一起的事,以八百里加急送至大长公主府,他要赶在到达京城之前,拿到乐平公主的指令,再决定把这三个人送到哪里去,进宫还是直接送到宗亲处。

崔小眠和两个捕快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妩儿和老张并不在,想来也和她一样,被单独隔开,在其他马车上。

马车上的帘子全都封着,她看不到车窗外的情况,也不知道苏浣之的人在哪里,但是她知道,浣之哥哥一定会一路相跟,直到她平安进京见到师父。

浣之哥哥一向与世无争,他一心向佛,是她打乱了他的生活。如今他这样的一介书生,又为了她随时准备铤而走险。崔小眠扁扁嘴,浣之哥哥要救的不是她,只是他的小眠弟弟。崔小眠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秋日,苏浣之一袭白衣站在山坡上,不远处是一片红灿灿的山楂树,他手里提着的是一篮蓝颜花,那是他在越清山的东麓专门为小眠弟弟采的,在他心里,或许只有他的小眠弟弟才值得接受他的花。

唉,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唉,为何我不是男人,为何你要喜欢男人,崔小眠自己都被自己凌乱了。

除了脑补苏浣之的事,崔小眠还在担心自己的小命。看来贺远并没有来救她,反之可能是宫里来人了。老张都能想到说服她为妩儿自尽,皇帝是妩儿的亲爹,说不定会让人在路上就把她一刀结果了,以此保全妩儿的名声。

这一路之上,崔小眠过得一点也不轻松,她时刻提防着有人会杀她,好在几日后他们顺利到了京城,崔小眠这才松了口气,看来一时半刻,她是不会死了。

到了京城,便又有几辆马车过来,她从原先的车上下来,换进后来的马车,车上坐着两名太监,二话不说就用黑布给她蒙上了眼睛,还把她的嘴用布塞住。

崔小眠暗暗骂娘,该不会是秘密上法场吧,贺远,师父,你在哪儿啊,快来救我吧,我做满汉全席报答你!

她没被秘密处决,等到她重见光明时已是一两个时辰之后了,她被人连推带搡走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陈设华美,富丽堂皇,一名老妇和两名中年美妇坐在屋内,崔小眠认出来,这是太后、皇后和乐平公主!

她进宫了。

带她进来的人使劲一推,崔小眠便推倒在地上,身旁站着的一名老嬷嬷骂道:“见到太后还不跪下!”

崔小眠半撑着身子爬起来,跪到地上,再看一旁还跪着一名女子,她并没有见过,约末三十出头,一袭宫装,正伏在地上磕头,额头上已是一片血污。

这时,只听一名太监又尖又细的嗓音传来:“皇上驾到——”

一一一

感谢¢放飞梦想¢的桃花扇!

感谢故蕾西边的香囊!

感谢雨丝弥漫、素年槿时的平安符!

有亲说进度慢,并不是拖延啊,这些事都是要写的,有因才能有果,至于为毛,下一章你们就知道了,呵呵,贺远的小算盘要落空了。(未完待续)

第二三五章 奸夫

崔小眠还是上次太后寿诞之上,在御花园里远远地见过皇上。『雅*文*言*情*首*发』她跪在地上,刚想抬头,脑袋便被人从后按了下去,她只看到一双穿着黄色靴子的脚在她面前走过,坐到上首。

“太后,儿子听闻妩儿找回来了,为何不见妩儿,令妃却在这里挨罚?还有这个孩子又是谁?”

“皇帝,这本是后宫之事,哀家本不想去烦你,也不知是哪个嘴快的,跑到皇帝那里通风报信,既是这样,就让皇后和你说吧。”

皇后的声音慢条斯理,和她的面相一样,看似一团和气:“皇上,都是臣妾失责,对公主未能严加教管,这才让她做下如此丑事,令皇室蒙羞。”

英宗有几分不悦,道:“妩儿还小,想来定是有宫人告诉她要去和亲,这才吓得逃出去,也不是何等大事,皇后此言差矣。”

“皇上,臣妾不敢枉自菲薄,若非大长公主及时发现,将此事做得周全,恐怕公主的丑事已经传遍整个大成了啊,皇上。”

“胡说八道,妩儿刚刚及笄,做了何事,皇后如此说她?”

“唉,臣妾......臣妾说不出口。”

一旁的乐平公主呵呵冷笑,道:“皇后说不出口,这个坏人就让我来做吧,皇上,看了下面跪的那个小子了吗?妩公主便是同他一起私奔的,这事千真万确,这小子就是公主的奸夫。桃花城县令就可作证,不信您可亲自审问。”

英宗这才细看下面跪的小孩,见这孩子顶多十二三岁。眉目清秀,心里一动,问道:“妩儿在哪里?”

皇后忙道:“公主金枝玉叶,一路上又受了惊吓,臣妾已让人把她安置在自己房里,正想查明情况再......”

“胡闹,妩儿离宫多日。你们将她找回来,没有立刻告诉朕。反而将她关起来,还找来这么个小孩子,说是什么奸夫?”

许久未发一言的太后把手里的玉盏往几上使劲一放,砰的一声。屋内立刻安静下来。

“皇帝,如今这个孩子就在这里,你为何问都不问,只是一味地偏袒,再有,皇后以一宫之主,处置公主也是职责所在,你不怪定妃教女无方,却怪起皇后来了。这事哀家和乐平都有份,皇帝怪完皇后,是否也要怪哀家和你的皇长姐呢?”

英宗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沉声道:“这个孩子是哪来的?看着还小。『雅*文*言*情*首*发』”

乐平公主咯咯娇笑:“皇上,这孩子不小了,今年十三了。说起来他也不是外人,他是六皇子府里的,我先前还觉得奇怪呢,怎么妩公主常往她六哥府里跑。却原来有这么个小崽子拴着公主的芳心啊。”

这时一直跪在一边磕头磕出血的定妃哀哭道:“皇上啊,妩儿去贺王爷府里。只是兄妹团聚,万无旁意啊。”

英宗正欲再问,只听外面忽然传来噪杂之声,皇后忙对身边的宫女道:“出去看看,外面何人喧哗?”

话音未落,一条人影已经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崔小眠身边,崔小眠低着头,只看到这人穿着黑色袍服,袍子下摆绣着五色祥云,她的眼光偷偷上扬,便看到衣裳上绣的五爪金龙,崔小眠认识,这是亲王服饰!

这时皇上已经开口:“老六,你怎么闯进来了?”

贺远的声音有些急促:“儿臣给父皇请安,给皇祖母请安,父皇万岁万万岁,皇祖母千岁千千岁。”

“平身,赐座。”

太监搬来椅子,贺远却没有起来,依然跪在地上,朗声道:“这个孩子是儿臣小徒,年纪幼小,不懂分寸,听闻他竟和皇妹一起跑到民间玩耍,儿臣今日便把他带回去严加管教。”

太后一声冷笑:“哀家这宫里如今是四面透风啊,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呢,不但皇帝来了,就连很少在哀家这里露面的皇孙也来了。”

英宗被太后挖苦,有些尴尬,遂对贺远道:“那便就此作罢,这孩子你带回去严加责罚,万不可再如此顽皮。”

眼看这么一件大事竟然被英宗几句话就大事化无了,乐平公主急了,道:“皇上,皇姐有一事不明,可否能请教一二?”

英宗道:“长姐请言之。”

乐平公主似笑非笑:“妩公主以公主之尊,被这不知来历的小子轻诲,为何皇上不降罪与他,反而草率了之,莫非是担心问出难堪之事,给皇室抹黑不成?”

英宗动容,这话太难听了。

“长姐,此子年纪尚幼,又能对妩儿做出何事,不过就是小孩子贪玩罢了,何必说得如此严重。”

“贪玩?贪玩到少年男女一起私奔,妩公主得皇后教诲,本应冰清玉洁,就因为这等下做坯子,而毁了贞操,皇上却不闻不问,岂非是助长百姓淫邪之风,若传到文武百官耳中岂非成为笑柄,我大成皇室颜面何在?”

乐平公主咄咄逼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以往英宗都是一笑置之,不给她面子也要给太后面子,但今日拿自己女儿的贞操说事,英宗很是不爽。

“长姐意欲何为,莫非是要这黄口小二亲口招认对公主的失敬?”

乐平公主尚未开口,皇后起身跪在英宗脚下,道:“妩儿失贞,是臣妾管教不严,臣妾愿以死谢罪,还请皇上成全。”

这几年英宗最宠爱的妃子便是定妃,也就是妩儿的生母,定妃早就是皇后的眼中钉,好在她没有子嗣,又肯将妩儿交给皇后抚养,这才能在宫里平安渡过这么多年。

皇后这招很狠,看似自责。实则是苦肉计逼着英宗处罚相关人等,妩儿只是公主,定妃也只是个没有子嗣的妃子。但她依然容不下她们。

英宗的眉头皱起,道:“皇后这是做甚,朕何曾说要怪罪你,老六,你那个徒儿今年几岁,一向品行如何?”

英宗是想再找个借口,毕竟这个孩子看上去年纪还小。做师父的若说这孩子品德高尚,此事便就罢了。

贺远尚未开口。乐平公主已经抢先道:“这孩子十三了,早已应知避闲,且此子一向品行不端,在京中素有恶名。小小年纪狎妓寻欢,不去读书反而和些贩夫商人混在一起。”

这下连英宗也变了脸色,问贺远道:“老六,大长公主所言可是属实?”

崔小眠看到贺远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起,手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像是强忍着没有冲上去把乐平公主暴揍一通。

“小徒顽劣,都是皇儿管教不严,皇儿当罚,但他素与皇妹姑侄相称。万万不会做出失礼之事。”

乐平公主冷笑:“不会做出失礼之事?那桃花城的捕头亲眼所见,你那徒儿将公主负在身上,还动手动脚又拉又拽。先前也是与公主孤男寡女共处驴车之中,即便公主贞烈,恐怕也早被这宵小恶子三下其手了。”

崔小眠气得直发抖,她挺起胸脯,正想为自己辩解,一直跪在她身边的贺远忽然抓住她的小手。用力握了握,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父皇。皇祖母在上,一切错在儿臣,若是小徒确实对公主有过冒犯,儿臣愿代他受罚,小徒年幼,且体弱多病,还望饶他一命,儿臣把他送到寺院出家为僧,断了他的尘念便是。”

英宗闻言有些不悦:“老六,哪有你这样做师父的,不论徒弟有无过错,你大包大揽做甚?你既要代他受罚,那便罚你一年俸禄,把徒儿带回去严加管教便是。”

英宗话音刚落,太后便开口了:“冒犯公主,按例当诛,皇帝竟然不把这恶儿拿下,反倒是罚了自己儿子的俸禄,人家当师父的护着徒弟,你家做父亲的反倒拿自己儿子开刀,哀家真是不解了。”

崔小眠一直都知道,不但太后不喜欢贺远,就连皇后这个亲娘对贺远也并不亲厚,可没想到这关系竟然僵到这个地步。

她有些可怜贺远了,先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要杀他,又是亲姑姑想控制他,亲娘亲奶奶也恨不得把他踩到脚下,好在还有英宗这个父亲对他不错,但或许就是因为父亲偏爱他,这才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冒犯公主,按例当诛!

太后不说则已,一说便定了崔小眠的死罪。

贺远依然紧握着崔小眠的手,他的手冰凉,崔小眠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贺远的手握得越来越紧,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终于他开口了。

“父皇,皇孙母,儿臣这个徒儿自幼体弱多病,有道士给出了个法子,让儿臣把她当男儿抚养,方能养大成人。徒儿本是女子,她同皇妹是闺中蜜友,都喜做些糖果糕点,因而皇妹便常到儿臣府上,同小徒切磋些下厨的技艺。小徒同皇妹离宫玩耍确实有错,但她本是女子,又如何会冒犯皇妹,父皇若是不信,可让宫中嬷嬷带小徒下去验明正身。儿臣隐瞒小徒性别也是有错,还请父皇、皇祖母恕罪。”

屋内一片寂静,贺远的话太令人震惊了,三个女人费尽心思找到的奸夫竟然是个女子!

定妃喜形于色,不停的磕头:“皇上,太后,妩儿虽然一时贪玩,但她同女子在一起,又怎算失贞,请皇上太后、皇后娘娘明查啊。”

太后使个眼色,一旁的嬷嬷将崔小眠拉起来带到后室,不多时一名老嬷嬷走出来,在太后耳边耳语几句。

太后叹口气,道:“既然是个女娃娃,那这事就算了吧,公主和老六这个徒弟,都太过胆大妄为,皇后,把公主交给你,罚她抄上一百遍金刚经,再禁足三个月,至于老六这个女徒弟,带回去自己管教,女娃娃整日穿男装抛头露面终是不好,早些许配人家嫁了吧。”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三六章 带着女儿谢恩

太后话音刚落,就听乐平公主道:“伊儿,不用躲在外面,想进就进来吧,都是自家亲戚,又没有外人。『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一惊,原来沈玲伊也在,难怪这三个老女人这样针对她,贺远让人在沈玲伊面前杀人,从此决裂,表面上是因为媚儿,实际上有一半原因是为了崔小眠。沈玲伊冰雪聪明,这事不会不知,此时一定想把她置之死地。

沈玲伊进来向英宗和皇后见了礼,娇笑道:“伊儿恭喜皇舅舅得了个聪明伶俐的孙女,也恭喜外祖母再添个重孙女。”

太后拉了沈玲伊坐在身边,问道:“你这丫头就是会讨外祖母喜欢,你倒说说看,哪里就多了个重孙女了。”

沈玲伊一指下面跪的崔小眠:“六表哥这个徒儿玲伊一早就见过,不但长得讨人喜欢,还烧得一手好菜,被六表哥自幼养大,调教得水葱似的,依玲伊看啊,六表哥疼徒弟赛过亲生女儿,既是六表哥的养女,那不就是皇舅舅的孙女,外祖母的重孙女啦?”

崔小眠还没有反应过来,贺远心头一震,两道目光像箭一样射向沈玲伊:“表妹,皇家血脉怎可儿戏,徒弟就是徒弟,女儿就是女儿,不可混淆。”

沈玲伊含着笑,深深地看了贺远一眼,对太后撒娇道:“外祖母,六表哥一下子做了爹爹,定是不好意思了。”

母女心意相同。见女儿这样说,乐平公主立刻心领神会,笑道:“依我看。伊儿说的对,妩公主和六殿下徒儿跑到民间玩耍,这事没多久就要传出去,知道的是她二人是手帕交,不知道的不知会有多少艳闻趣事传出来,不如就让六殿下收了这孩子做女儿,皇上给个封号。世人再说起这事,那就变成公主和郡主一同南下体察民情。说起来这也是一段佳话呢。”

崔小眠自幼长在贺远身边,以前她是男子身份,沈玲伊再看她不顺眼也不会往别的地方想,可方才在外面听到崔小眠是女子。心里便多出一股醋意。怂恿英宗和太后让崔小眠做贺远的养女,再册封郡主并非难事,看似锦上添花,实则却是断了贺远对崔小眠的心思。

沈玲伊和贺远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她对贺远的了解远比假的崔绛春要深。

贺远的眼角抽动了几下,心里把这对母女骂得体无完肤,脸上却还强做笑容:“姑母,侄儿和小徒师徒相称多年。再改称呼难免画蛇添足,.”

乐平公主似笑非笑:“你这徒儿已经十三岁,眼瞅着这一两年就要嫁出去了。日后定亲也好出嫁也罢,亲王养女御封郡主总比亲王徒弟要体面,六殿下,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徒弟考虑啊。”

英宗点头,微笑道:“长姐和伊儿的提议甚好,这孩子看上去倒也乖巧。老六,你尚未有子嗣。不如就正式认这个孩子为养女,张德海,你让宗亲处拟上几个封号送过来。”

皇上金口御言,崔小眠以皇六子贺亲王养女身份册封郡主的事也就定下来了。

皇后笑道:“老六,还不快带着女儿向父皇谢恩啊。”

贺远脸色铁青,依然跪在地上,忽然一个头磕下去,道:“父皇,小徒自幼长在山野,愚钝不堪,只会舞刀弄棒,闺训闺德所知甚少,实是担不起郡主封号,儿臣是习武之人,也只能做她师父教她武功,万万担不起养父之职,还请父皇暂缓册封之事。”

英宗正在兴头上,见贺远这样说起先有些许不悦,目光一闪,但看到贺远紧紧握住崔小眠的手,这份不悦便又加了几分,心道老六怎么如此不知避嫌,女徒弟都这么大了,还要拉拉扯扯。

当下便挥挥手,道:“即日起老六给你徒儿恢复女子身份,册封的事以后再说,清者自清,今后如再有人拿公主去民间之事大做文章,那便是心怀叵测,依律处置,朕还有很多奏折要批,老六,你也带徒儿回去吧。”

贺远走时重又狠狠地瞪了沈玲伊一眼,沈玲伊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六表哥,你欠我的,这一生也还不清,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要,东西如此,人亦如此。

从宫里出来,一路之上贺远一言不发,只是却依然紧握着崔小眠的手。崔小眠抬眼望去,见贺远面色铁青,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如同一尊会动有呼吸的雕像,令人无法亲近。

小手已经被他握得生疼,崔小眠使劲甩了几下,他却握得更紧。

“疼......”

贺远这才醒觉,松开手,却又拉起她的小手看看,见皓腕处已有一道青紫,如同一只手镯将她箍住。

崔小眠从小摔摔打打早就惯了,这点青紫也不算什么,贺远一言不发,路过药铺子时下了车辇,拉着崔小眠亲自进去买了瓶药膏,他还穿着进宫时那身亲王服饰,一走进药铺把人家原有的客人吓得全都跑了出去。

从药铺子里出来,重又上车,却没有去王府,也没有送崔小眠回她自己的家,而是一直向城外驶去。

出了城门,贺远拉着崔小眠下了车,对阿木交待了几句,有随从牵过乌金,他翻身上马,冲着崔小眠伸出手,崔小眠把手递给他,他稍一用力,就把崔小眠拉上马背。

贺远一抖缰绳,乌金便像一支离弦的箭向前飞驰。

两人一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崔小眠对京城外面的道路全然不熟,只听到耳畔风声猎猎,崔小眠不知道马的寿命有多少年,从她五岁时第一次骑马到现在,多年过去了,乌金并没有老态,还像当年一样,马踏飞燕,长鬃飞扬,奔腾如飞。但马背上的两个人却已经和当年不同了,贺远再也不是那只水嫩光滑的小肥羊,那日他强吻崔小眠时,下巴粗糙得像砂纸一样。崔小眠从乌金想到了贺远的下巴,也就想到了他那如暴风骤雨般的强吻。

说真的,当时她的脑子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还被他弄得有点疼,总之是很不爽的感觉。

她没问贺远要带她去哪里,她知道问了也白问,贺远那副样子比要杀人还恐怖。

天边被晚霞染成一片玫瑰色,天色也渐渐暗下来,贺远终于勒住缰绳,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儿,停了下来。

崔小眠四处看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远处连绵不断的山岚在暮色中若有若无,似是离了很远很远,就连炊烟也看不到一缕,肯定附近就没有人家。

“师父,这是哪儿?”

贺远的声音有几分懊恼:“我也不知道。”

不是吧,你丫刚才这般潇酒,一副追风犹可到天涯的气势,这会儿又说不知道?

“那我们要去哪里呢?”

“罗西塘子,就是李妈妈儿子做管事的那个庄子,我问了阿木,说是就在这个方向,可是这里看不到有水的地方,你看到了吗?”

崔小眠摇摇头,罗西塘子有片大水泽,盛产鱼虾,李妈妈的儿子过年时还送过几篓子鲜鱼呢,可这里不但看不到大水塘,就连小水沟也没有一条。

“师父,我们好像是迷路了。”

“不是好像,是真的迷路了。”

所以说,海阔凭鱼跃的那条鱼一定要是装着雷达的,天高任鸟飞的那只鸟一定要是认识路的。其实说起来当年师徒两个行走江湖时,也经常迷路,迷路就迷路吧,他们是飘泊在外的浪子,家当随身带着,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里没有镇甸也没有村庄,客栈也没有一家,师父,趁着天还没有全黑,咱们再找找,或许能看到人呢。”

崔小眠知道自己这次是惹了大麻烦,万一哪天皇上一高兴,让贺远真的做了她的爹,那可真是乱了套了。她忽然发现,不但贺远不愿意做她的爹,她也挺不愿意的,一想到这里,心里竟然有几分疼痛,像是被人暗地里捅了一刀。

“内什么,我们去罗西塘子干嘛?”

贺远是个败家仔,手里十几座农庄,他也只去过越清山的那两座,对农庄里的帐目更是不闻不问,全由刘管家一张嘴来说,崔小眠帮他掌家后,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这些农庄的烂帐理清。

“先把你藏起来,父皇和母后再问起,为师就说因你顽劣,把你送去庵堂学佛了。免得有人再在你身上做文章。”

额。

崔小眠眨巴着大眼睛,被他气得好一会儿没有说出话。原来他是把罗西塘子当成监狱,要把她软禁在那里,你还有没有更馊的主意啊!

“我不去,要杀要剐随便,我才不要被关在那里,铺子里还有很多事,我要回京城。”

贺远原是背对着她,闻言回过身来,轻声道:“小眠,师父今日是真的怕了。如今也没有更妥贴的办法,你先到庄子里住上些日子,待这事过去,师父便接你回来。”

崔小眠扁扁嘴:“那不如你把我逐出师门吧,反正我也已经另立门户,我长大了,饿不死。”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三七章 酒醉

崔小眠扁扁嘴:“那不如你把我逐出师门吧,反正我也已经另立门户,我长大了,.”

贺远二话不说,伸手拎起崔小眠的脖子把她从马上扔了下去。

“你长大了,饿不死,那就自己回京城吧。”

从小到大,崔小眠被他扔来扔去早就变成熟练工了,稳稳当当站到地上,连跟头都没摔一个。

你说这人有多渣,好歹咱俩也算是亲过嘴了,说扔就把我扔下来了,这种男人就不能给他好脸色。

崔小眠昂首挺胸,视死如归,从这里走回京城,哈哈,笑话!你以为本姑娘会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妄想!

于是崔小眠用最快速度换上奴颜媚骨,人贵在自知,本姑娘的*不是用来长途跋涉的,人贵在会变通,不吃馒头咱就蒸花卷,都能吃饱。

“师父,我只有十三岁,小孩子多吃鱼才能长得更高更聪明,罗西塘子有很多鱼,我一定会喜欢。”

罗西塘子的主事是李妈妈的儿子,那人挺好说话的,等到贺远一走,便让他送自己回京城,神不知鬼不觉,贺远发现时她已经在铺子里了。 至于贺远的那点歪心思,让他见鬼去吧!本姑娘连你的正妃都不稀罕,还会给你做小老婆?更何况换成现代,这就是做小三,喵了个咪的,前世的亲爹就是为了小三才抛弃了她们母女。做人做鬼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给人做小老婆!

也不知道贺远有没有看出她小脑袋里的弯弯绕。至少听到崔小眠变相求饶的话,他很是得意,高贵不可方物地伸手把崔小眠拉上马,声音温柔得假得不能再假。

“小眠。为师已经让阿木带李妈妈和白菜一起到罗西塘子陪着你,还有肥仔,眼下已是五月,天气渐热,住到水边最是舒适。为师会让阿木隔些日子就接小丫过来,把铺子里的事报与你听。别的事你都不用多想,一切都有为师,你只要在这里住上一两年,为师想尽办法也会堂堂正正同你成亲。” 崔小眠忍了又忍,最后还是给这头老牛泼了盆冷水:“内什么。师父啊,我虽然读书不多,可还是个挺传统挺正经的人,我爹娘若是知道我给师父做妾,说不定会一头撞死,所以咱俩的事就到此为止,谁也别提了。”

贺远被崔小眠泼的冷水刺激得打个冷颤,还不忘问一句:“你爹娘不是早就死了吗?”

咳咳,崔小眠阴恻恻地道:“内什么,我是说他们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真的挺可怕的,对吧?”…

大吉大利,童言无忌,爹娘恕罪,.

贺远不说话了,崔小眠从他后脑勺就能看出来,这人给气得不轻,你看他的头发根儿都立起来了。

两人一马慢吞吞地又转悠了好一会儿,直到天已全黑,也没看到一户人家一个人影。

贺远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转身塞到崔小眠手里,却没有说话。

崔小眠摸索着打开,里面是一包点心,她最喜欢的蜜三刀。从宫里出来一路之上并没看到贺远买点心,这定是他入宫之前买的,想来是怕徒弟在宫里受了委屈没有饭吃。崔小眠心里有些酸楚,若是他没有那些歪心思该有多好,若是他只是贺远而不是邱岱远该有多好!

蜜三刀每块比麻将牌要大一些,五月天里略有些粘,口味一尝便知是采芝堂的。崔小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这又是她一向爱吃的,外酥里嫩,她连吃几块,只觉得好吃得停不下来。

她没舍得都吃掉,留了一半重又包起来,在贺远腰上捅了捅,把点心默默递给他。

贺远心里一暖,接过点心吃了一块,又把余下的放到她手里,柔声道:“师父不喜甜食,留着肚子还要喝酒,你正在长身体,都吃了吧。”

崔小眠没有再推来推去,几口就把余下的蜜三刀都吃光,意犹未尽地用小舌头舔舔嘴唇,真香真甜。

天气有些闷,似是含着雨水,傍晚时还是彩霞满天,这时便又阴了天。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一旦下起雨来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找不到,贺远看看天空,月亮被云遮着,黑麻麻地,也看不到星星。

贺远反手把崔小眠从身后拎到前面,让她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面前,用身子挡住她。

“累了一天,你睡吧,找到能借宿的地方,师父叫你。”

崔小眠正在发育,饭量比壮小伙都要大些,这一包蜜三刀也只是吃了三成饱,但总比饿着肚子要舒服。肚子里有了东西,人就放松了,倦意涌上来,很快便睡着了。

从小就在马背上,策马飞驰她也能睡觉,小时候贺远怕她睡着了掉下去,就用绳索把她捆上,没有绳索时就像这样放在胸前,只是她现在长高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缩在贺远的臂弯里,初时还能挺直身子,没过一会儿便东倒西歪,最后靠在贺远的肩头。

崔小眠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贺远把她从马上抱下来,她才醒过来。

“这是哪儿?”

这里灯火通明,似乎还有很多人。

“罗西塘子,我们到了。”

阿弥陀佛,贺远黑灯瞎火地误打误撞,居然找到了地方,这里就是罗西塘子。

雨已经开始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落到头上,贺远拉起她进了庄子。

贺远还是第一次来罗西塘子,除了这里的管事李长生以外,其他人都没有见过王爷。此时已是深夜,庄子里的人都已睡下,听闻王爷来了,全都从屋里跑出来看热闹。

罗西塘子偏僻,别说是王爷,就连刘管家也没来过,除了来收鱼虾粮菜的商贩,这里从没有招待过贵客,各种条件都不能同清悦庄相比。

李长生连忙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换上过年时母亲来时给他新做的被褥,再从庄里叫来两个伶俐的婆子过来帮忙。

“王爷,小的不知您深夜前来,什么都没有准备,庄里简陋,您别嫌弃。”…

年前李长生去过王府,贺远对李妈妈的这个儿子印像不错,小伙子念过书,人也精明能干,又能吃苦。

他道:“无妨,这已经很好,你让人做些家常饭菜端来便好,有酒吗?”

贺远是无酒不欢,崔小眠从小就为了喝酒和他打架,可也没能给他改过来,今天又遇到烦心事,他心里不痛快,便更想喝酒。

“有酒,但就是咱庄里自己酿的土酒,很是辛辣,不瞒您说,小的来了快一年了,还是喝不惯。”

有酒就行,不辛辣那还叫酒吗?

这两个婆子倒也能干,过不多时便整治出一桌饭菜,炒河虾,蒸鱼,煎鱼,还有一盆子鲫鱼汤,外加一盘玉米面饼子。

贺远拿起玉米饼子就着煎鱼吃了两口,道:“不如你做的饼子熬小鱼好吃。”

崔小眠皱皱眉,小鱼价格便宜,属于次等鱼,平日里王府和铺子里都不买,她印像中也只在邱峦家的别馆里做过一回,对了,就是被吃得干干净净的那一次,除此之外她再没做过,就连贺远也没有吃到过。

她咬牙切齿,邱峦你这个卖友求荣的家伙,邱峰高雪涛你们这两个从犯!尤其是高雪涛,日日山盟海誓,摆出一副忠犬面孔,却原来早就做了贺远的走狗!

那日他们把饭菜一扫而光,却原来是偷偷换了盘子给贺远送去了,妈蛋!贺远你丫的馋疯了吧,用这种卑鄙手段骗吃骗喝。

崔小眠来气,自顾自倒了一碗酒,猛喝一口,辣得她像小狗一样伸出舌头。贺远看了好笑,也喝一大口,确是辛辣,土法做的酒自有醇厚朴实之处。

崔小眠不甘示弱,强忍着又喝一口,说来有趣,喝到第三口时,她竟然完全适应。就这样师徒两个你一碗我一碗,喝到第五碗时,崔小眠没事,贺远已经醉眼惺松。

他人虽然开始迷糊心里却还奇怪呢,小东西的酒量一向很差,怎么如今变得这么好,莫非是自己的酒量越来越差了?

他当然不知道,崔小眠百毒不侵后,对酒精也有抵抗力,真正是千杯不醉了。

雨还在下,电闪雷鸣,老天爷似是看不过去,想要劈了某些人。

很多犯罪都是发生在雨夜,崔小眠看看外面黑漆漆的天,又看看对面醉猫似的男人。

师父,不要啊!

一一一

第二三八章 一夜

夜里又起了风,雷声滚滚,电闪雷鸣,像是要把天炸开,大雨铺天盖地倾盆而下,风声、雷声、雨声,.

屋内一灯如豆,贺远的脸被烛光映得微红,他硬撑着睁开一双醉眼,道:“为师睡到床上,你睡罗汉椅。”

说着,他就摇摇晃晃地往床边走去,地上有张小方凳,他看都没看,一脚踏过去,身子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倒。崔小眠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了他。

事实证明,扶摔倒的老太太有风险,扶没摔倒的大男人也有风险。崔小眠好心扶住他,刚想把他扶到床沿上,就发现腰上多出一只手,且,那手极是用力,丝毫不像是醉得东倒西歪的人应有的手劲儿。崔小眠挣扎,可那手却越揽越紧,她张开口,隔了衣裳咬住他的肩头,可他仍没打算松开。

贺远的确是喝多了,身子又是一晃,整个人摔向了大床,崔小眠也被他带起,摔了出去。贺远摔倒在床上,崔小眠则摔在他身上,即使这样,贺远的手臂依然紧紧地圈着崔小眠的小蛮腰。

崔小眠努力挣扎,试图坐起来,贺远却又多用一只手,把她的小脑袋固定在自己胸前,嘴里务自嘟哝着:“别乱动,有话明日再说,为师好累。”

他是累了,崔小眠也累了,在宫里担惊受怕,出了宫又赶了百八十里路,转悠到半夜才安顿下来。贺远的身上酒气扑鼻。醺得崔小眠也是晕沉沉的,却又感到无比的安心。

自从被妩儿强拉着跷家之后,再到后来坐了大牢。直到颠簸一路回到京城,她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心神不宁,担心被官府抓住,担心遇到强盗,后来又担心被老张和宫里的人算计,担心贺远没能及时救她。直到现在。她终于安心了,什么都不用害怕。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她当然是个子矮的,而贺远就是个子高的那个人。

崔小眠伏在贺远胸前,很快便进入了梦乡。梦中她又回到小时候。和贺远一骑扬尘、打家劫舍、偷鸡摸狗,好不快活。忽然乌金前蹄一顿,把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扑通一声,她醒过来了。

她是真的摔下来,却不是从马背上,而是从贺远身上,把她推下来的就是贺远。

崔小眠揉揉眼睛,天刚蒙蒙亮。雨似乎已经停了。

贺远手下留情,没把她推到地上,她仰面朝天躺在床上问道:“.你推我干嘛?”

贺远皱着眉:“你有多久没洗澡了,身上好臭,我是被你熏醒的,还有,为师身上好痒。”

崔小眠掐掐指头,自从关进大牢她就没有洗过澡。算起来也有半个月了。昨天一起骑马时是在户外露天,还闻不到她的味道。晚上紧贴到一起,呵呵,呵呵呵。

“可是五天前从大牢里出来时我洗过脸的,脸上不臭。”

噗!

贺远坐起来,似是浑身痒得难受,他脱下外袍,崔小眠眼尖,赫然看到一只虱子一蹦就没了。

“虱子,有虱子!”

看到贺远大惊失色的样子,崔小眠有些歉意:“这应该是我从桃花城大牢里带出来的,话说它们怎么不咬我呢,我都没有感觉。”

贺远上窜下跳,唉,这么大个王爷,又是个练武的,不就是几只虱子,至于吗?

“你百毒不侵,虱子也不敢咬你,饿了这么多日,才找到我这样的正常人类,为师的血又特别好喝。”

崔小眠觉得脚有点儿累,穿着鞋睡了一夜,能不累吗?她刚把鞋脱了,想揉揉脚丫子,贺远竟连抓虱子的大事也顾不上,卑躬屈膝亲自给她把鞋子重又穿上:“乖宝宝,师父求你了,洗了脚再脱鞋成吗?”

穿了鞋子,贺远伸手把她那乱得像鸡窝一样的头发拆开,用手指拨拉着发根找虱子。

“师父,我的虱子都跑到你身上去了,头发里没有,不用给我剃光。”

贺远拍拍她的脸蛋:“不剃不剃,等李妈妈来了,给你好好收拾收拾。”

男人若是对女人动了歪心思,处事方式果然也不同了,小时候看到她有虱子,不由分说就把她剃成光头,而且连剃几年,不洗脚都不许上床睡觉。如今全都变了,如果不是怕徒弟说他耍流氓,他都恨不得亲自给她洗脚洗头发。

快刀小阎罗刀虽然快,可是却不如虱子蹦得快,师徒两人折腾到天光大亮,也没有捉到一只虱子。

阿木带着李妈妈和白菜赶来时,就看到披头散发、衣裳不整的师徒俩。

贺远把崔小眠往李妈妈面前一推:“交给你了,把她弄干净,从今以后换女装,改口叫小姐。”

皇帝有令,崔小眠恢复女儿身,从今以后,再也不用把小咪咪束得平平的,也可以正大光明得招待大姨妈了!

——摘自崔小眠之我的**梦终结篇

阿木就是贺远的手贺远的眼,贺远不用说他也知道如何做,不但给王爷带来了换洗衣裳鞋袜,就连日常用品也都带来。小主人在这里,主人当然也会隔三差五过来住几日。

贺远把自己洗了几遍,还是不敢确定有没有虱子,他活了二十五岁,只在崔小眠那里见过虱子,现在这虱子竟然跑到他身上,真是太太太可怕了。

这里是儿子做管事的庄子,李妈妈使唤人也是理直气壮,当下让人给王爷和小姐收拾出两间房,换上她从京城带来的被褥箱笼。

婆子烧了热水,李妈妈和白菜把崔小眠洗涮了足足两个时辰。李妈妈边洗边心疼:“瘦得皮包骨头,脚上都有茧子了,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李妈妈是宫里服侍妃子的,在她看来,年轻小姐脚上手上有茧子这就是天大的事。崔小眠在五夷时整日光着脚穿着草鞋,脚上早就磨出茧子了,后来李妈妈费了好大的心思给她护理,才让她的小脚丫重又变得嫩嫩软软。

崔小眠可不是妩儿那种得天独厚的大美人,什么冰肌玉骨自是清凉无汗和她丝毫不沾边,她热一点就出汗,一身臭汗,又坐了**天的大牢,路上走了五六天,臭汗加上灰尘,身上脏得不能再脏,一盆洒了玫瑰花瓣的香汤被她洗成了泥汤子。

李妈妈把她擦干,全身上下涂抹上香脂,再用软软的丝绸把她包裹起来,直到大半个时辰后,才像剥粽子一样解开丝绸,把肌肤上残余的香脂擦净,给她换上崭新的肚兜和小内内,那肚兜是李妈妈给她做的,红通通的,上面绣着喜鹊腊梅。崔小眠抚摸着精致的绣花,喜欢极了。

李妈妈拿出一只包袱,里面全是荷包,五颜六色,件件精致。

“李妈妈,这都是你给我绣的啊?”崔小眠惊喜,沈玲伊给过她一只荷包,她才不用,现在用的小荷包还是前阵子李妈妈绣的,出门走了一圈回来,已经磨破了。

李妈妈又拿出一只包袱,里面是些肚兜和绣鞋。

“这才是我绣的,这阵子你不在,妈妈闲来无事,就给你做了几件,小丫姑娘和白菜的也绣了两件。那些荷包不是妈妈绣的,是亲家夫人托人给你送来的。”

李妈妈说到最后两句话时压低了声音,似是不想让人听到。王爷因为亲家夫人的事骂过小姐几次,这事千万不能让王爷知道。

原来那些荷包都是母亲绣的,崔小眠的小心窝子一抽一抽的,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一件一件地抚摸,舍不得放下。

“亲家夫人还在府里吗?她让人送东西来时可还说过什么?”

“亲家夫人说您让人送去的雪蛤燕窝她吃到了,很好吃,还说亲家舅爷回家后都和她说了,是小孩子不懂事,让您万万不要记在心上。”

崔小眠眼圈儿红了,轻轻一眨,晶莹的泪花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这些荷包足有十几个,不会是一次性缝出来的,母亲定是早就开始绣了,有的素淡,有的鲜艳,那些鲜艳的一看就是给女孩子用的。

“妈妈看到这些荷包,心里就在想,这亲家夫人该不是一早就看出您是女娃儿了吧,男子即使还是童儿也不会用这样的颜色,您看这桃红和嫩粉,多鲜灵。”

崔小眠一激凌,母子连心,母亲该不会真的早就看出来了吧?母亲若是知道她如今已变回女孩子,或许立刻就能猜到她的身份,这件事一旦被人发现,那整个崔家......

崔小眠不敢再往下想,她记起崔府那以五谷命名的各个院子,还有大门口“状元及第”的御赐金匾,以及族学里走出来的一群群背着书包的崔家儿郎。

不,此事万不能泄漏出去,就昨日在宫里的情形就能猜出,若是乐平公主母女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崔绛春,势必会纠住不放,即使有贺远为她求情也抗不住欺君之罪的罪名,到那时崔家一门上百口再加上宗族几百号人都要连坐。

她只是另一时空将死的灵魂,附身在崔家女孩的身上得以苟活下来,决不能因为自己这个外来物种毁了整个崔家。

崔小眠忽然觉得贺远把她藏在这里真是明智之举。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三九章 你这么狼心狗肺究竟是谁教出来的?

崔小眠换好衣服,头发却还是半湿得披着,李妈妈用细密的篦子给她梳过,已经没有一只虱子了。『雅*文*言*情*首*发』

天已放晴,她走出房门,被雨水洗涤过的天空是碧蓝碧蓝的,一道彩虹飘空,柔和而又灿烂,宛若瑰丽彩练舒展开来。

不经风雨何见彩虹,崔小眠的文艺女青年特质也只维持了一秒钟,便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人。

他穿件淡蓝的衫子,云纹素袖,没有戴冠,乌黑的头发用青玉发簪绾起,洒脱如同闲人墨客。

“师父师父,你快看,彩虹!”

上辈子厨师,这辈子厨娘,崔小眠活了两辈子也没见过几次彩虹,恨不能指给所有人看到。

她身上的衣裳还是那件彩衣坊的粉白衣裙,她总共也只有两三身女子衣裳,这件是她最喜欢的,从八岁第一次看到那件仿品,便喜欢上了。

贺远拉起她的手,道:“这里为师也是第一次来,我们四处转转。”

可别以为这是二人世界轧马路逛公园,四处转转的队伍很壮观。李长生亲自做向导陪在王爷走在前面,白菜姐牵着肥仔走在旁边,阿木像尊会走路的木头金刚跟在后面,而在阿木身后,则是七八个背着鱼篓子的妇人,甚至还有几个扛着锄头的汉子,没办法,罗西塘子太过偏僻,能看到外面来的生人不容易,何况还是那么好看的王爷和王爷家的小姐。

“真看不出来,王爷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女儿了,那小姐看着都有十三四了。”

“俺听上次来收货的老张说,有钱人家整日吃补品,怕是十一二岁的小娃儿就能娶媳妇生崽子了。”

“是啊,俺也听说了,你看那小姐长得和王爷多像,都是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亲生的。”

农妇们说起话来粗声大气,丝毫不避忌,贺远和崔小眠听得真真切切。崔小眠倒也没啥,贺远的脸黑了。

“李长生,你去告诉那些妇人,本王尚未圆......婚配,更没有孩儿。”

是啊,没有圆房就能冒充未婚青年,本王只有二十几岁,年轻得不能再年轻,哪里像崔小眠的爹了,一点儿都不像.

崔小眠鄙夷地撇撇嘴,老黄瓜再抹绿漆,你也是抠脚大叔,我和浣之哥哥走在一起,肯定没有人这么说,那才叫金童yu女,天造地设呢。『雅*文*言*情*首*发』不过前提是要把浣之哥哥掰直了。

李长生显然是训斥过了,那群农妇嘻嘻哈哈地散开,却又有一群小孩子跑过来,不敢走近,好奇地张望着。

罗西塘子三面环水,水势不深,种了芦苇,此时正值五月间,芦苇刚刚长了叶子,远远望去,绿油油的一片。芦苇荡里养着水鸭子,雨过天晴,太阳出来了,鸭子成群结队在沙地上晒着羽毛。

芦苇荡里一年四季都有鱼鲜,大多是鲫鱼,也有黑鱼,但据李长生说,这里的人们不吃黑鱼,且视黑鱼如猛兽,怕它们吃水里的鱼虾。虾则是小河虾,个头很小,找韭菜最好吃。芦苇荡里还有螃蟹,“七月上、八月下,九月十月到处爬”,如今才是五月,还不是钓螃蟹的季节。

“师父,你看,那里有大鸟,白色的,看见了吗?”

崔小眠指着远处几只白点兴奋地呼喊。

李长生忙道:“小姐眼神儿真好,那是鹭鸟,专门吃鱼,但这里的人们从老辈子就有祖训,看到这种鸟不要捕杀,塘子里多的是小鱼小虾,随它们去吃。这会子天气和暖,它们正欢实,待到秋天就要飞到南方过冬,明年春上才飞回来。”

“它们怕人吗?”

“不怕人,这里的人从不伤害鹭鸟,它们来就来去就去。”

崔小眠扬起小脸扯着贺远的袖子:“师父,我们到芦苇荡里面去好不好?我想离近了看看那些鹭鸟。”

崔小眠早就看到沙地上搁浅着的几只小船,她不会划船,只好求助贺远。贺远也贪玩,他带着崔小眠去过沙漠,也去过大雪山,却从未到过这种湿地,桃花城也是水多的地方,但与这里不同。

不用崔小眠央求,他已经走到小船前面,招呼着阿木把小船推到水边。贺远和崔小眠一条船,阿木和李长生一条船,另有庄里的两个水性好的汉子驾着小船在后面跟着。李长生和他娘一样,是个细致人,王爷和小姐贪新鲜下塘子划船,一个没站稳掉到水里,没有水性好的人保护那是不行的。

肥仔忙着在沙地上刨坑打洞,崔小眠也不想让它惊了鹭鸟,便让白菜带着肥仔原地等着,她和贺远越划越远。

下了水,才发现罗西塘子真的很大,原以为那些鹭鸟离得不远,可绕过一丛又一丛的芦苇,看到的还是几个白点。

“小姐,鹭鸟站的地方是个小岛,岛子不大,但都是树,夏日里最是凉爽,**月里,一到晚上,毛螃蟹成群结队往岛上爬,一抓就是一大筐。”

做为一个厨子,没有比发现取之不尽的食材更开心的了,崔小眠喜欢罗西塘子甚至超过清悦庄。

眼看离岛子越来越近,贺远朝阿木驶个眼色,阿木他们的两条小船到了近前却不登岸,贺远独自带了崔小眠上了小岛。

岛上除了鹭鸟还有灰鹤和野鸭子,这些野鸭子很好看,头是绿色的,但同先前看到的水鸭比起来,胆子要小了很多,看到贺远和崔小眠走过来,立刻惊呼地飞走了,它们停留过的地方,却散落着十几只野鸭蛋。

崔小眠如获至宝,毫不顾忌地撩起裙子把鸭蛋兜起来,贺远知道她宝贝这身衣裳,笑着帮她把鸭蛋放回小船上。

“师父,咱们来晚了,春日里芦苇的嫩芽炒着吃最是鲜嫩。”

两人走在林间,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照下来,如同洒了一地的碎金,崔小眠的头发和小脸被映得亮晶晶的,昨夜下过雨,树叶间还有些许潮湿,阳光照耀下,形成淡淡的蒸汽,崔小眠便走在这片氤氲之中,粉白的衫子飘飘荡荡,如同一朵行走的云。

贺远看着身边的小人儿,没有说话,且,自以为非常非常的淡定。

崔小眠一抬头,就看到贺远正在看着她,那双贼眼冒着火花,就是这样的(⊙o⊙)!

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可你丫的也注意点儿,做人不能太不讲究,你徒弟才十三呢。

“内什么,师父,鹭鸟也看过了,咱们回去吧。”

但凡老男人诱拐未成年少女大多是如这样,带她去个好玩的地方,看看四周无人,往林子里一拉,接着嘶啦......啊......啪啪啪......呜呜呜......悲剧就是这样发生的。

戏本子上都是这样写的,贺远你就不能来点儿新鲜的,比如说用金钱收买什么的,或者施个美男计跳跳脱衣舞,小女孩都喜欢。

代沟啊!-_-|||

崔小眠一边吐糟,一边掉头向小船停靠的地方走,捡了这么多野鸭蛋,回去想想看看做道什么菜,哪有功夫陪老年人在这里等夕阳。

贺远见崔小眠要走,大踏步追上来,道:“为师今晚便要回去,过几日再来看你,你别淘气,为师再来时带小丫过来。”

崔小眠觉得好生无趣,心里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可又说不清,总之就是觉得贺远说的话特别没意思。

她猛跑几步,来到岸边,回过身来对后面的贺远道:“我在这里挺好的,你不用来了,我有事会让人捎信给你。”

师父的水晶玻璃心登时碎了一地!

自己怎么就这么不让人待见呢!

他沉着脸,就好像被十个八个女人抛弃过一样,默默跨上小船,又默默摇起浆,延着来时的路划去。

崔小眠偏又没心没肺,很不合时宜地说道:“师父,你帮我带信给邱峦邱峰还有高雪涛,就说我在罗西塘子,让他们来找我玩吧。”

贺远一副受伤害的样子,冰刀子扔过来,没搭理她。

“师父,如果你那皇帝爹非要上赶着让我当郡主,那我就当吧。”上辈子做梦也没有这样的好事,在没想明白做郡主就是给贺远当女儿这件事之前,她还有过那么几秒钟的兴奋呢,以为肥仔的屎踩得多了,她真的交了狗屎运,从小流浪变成白富美,那可是戏本子里小燕子才能遇到的事,尼玛,皇上,你还记得三百年前大明湖畔的容嬷嬷吗?那是我的祖奶奶。

噗!

贺远哀伤地看一眼自家徒弟,凄楚问道:“小眠,师父一直想问你,你这么狼心狗肺究竟是谁教出来的?”

那还用问,当然是你教的啊。

一一一

亲们,24号至26号一连三天都是三更啊,我爱你们思密达!

感谢fy19690107、时间飞逝373737两位同学的粉红票票!

十三这阵子总是起得很晚,要拖到下午才能码字,晚上才能上传,让亲们等到很晚,其实内什么,我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_(:3ゝ∠)_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第二四零章 坑爹的儿子(一更)

贺远回到京城就听说父皇已派太监找过他了,他心里清楚,.

次日清晨,他便进宫,等到快中午才见父皇下朝。英宗下了朝就看到六儿子在等着他,遂装做没看到直接进了御书房,贺远跟着进去,找了个临窗凉快的地方默默跪下。

英宗没理他,案上的奏折又堆了不少,今日朝堂上臣子已在绕着弯儿的催促了,他只有一双眼睛一双手,哪里批得过来,二十五个儿子没有一个中用的,除了窝里斗的,就是混吃啃老的,还有下边这个跪着的,最他娘的不成器。

几名宫女鱼贯而入,午膳时间到了。

英宗今日忙着批阅奏章,没有去妃嫔处午膳,就在御书房简单用膳。他用金盆净了手,拿起筷子吃了两口,一旁服侍的张德海轻声道:“万岁爷,六殿下还在那里跪着呐。”

英宗哼了一声,指指面前的菜,张德海立刻会意,每样拨了一些装到托盘内,又让人搬了矮几放到贺远面前,低声道:“六殿下,万岁爷赐您用膳呢,快快谢恩吧。”

贺远看看那些饭菜,小声对张德海说:“撤两个行吗?”

万岁赐膳那无论如何也要吃得一干二净,贺远现在哪里吃得下,他看看这些饭菜没有一点胃口。

张德海偷偷看一眼正在用膳的英宗,示意宫女撤掉两个菜。英宗记挂着奏章的事。很快便吃完了,看一眼跪在矮几后用膳的皇六子,见那小子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

冷哼一声。英宗道:“不想吃就别吃,张德海,都给他撤了!”

张德海在英宗身边几十年,最是会看眼色,他连忙把贺远面前的矮几搬开,使个眼色,一旁服侍的宫女们全都退了出去。

英宗吃饱喝足。这会儿正想消消食,遂对儿子道:“你一来就跪着。可是知道自己错了?”

贺远的眼睛看着地面,道:“儿臣知错。”

“嗯”,英宗满意,年轻人不怕犯错。知错就改还是好的,“既是知错了,那个祸水何时处置?”

贺远的眼睛依然看向地面,如老僧入定,一言不发。

英宗不悦,继续问道:“你哑巴了?”

贺远缓缓道:“儿臣已送她去庵堂了。『雅*文*言*情*首*发』”

英宗手上一挥,顺手就把一杯热茶朝着贺远扔了过去,没有扔中,却也溅了贺远一身。

“你三岁开蒙。治国之道你没有学会,前朝的荒唐艳事你倒是学得十足,送去庵堂。哼哼,过个一两年换个身份接出来还俗,掩了众人之口,可你别忘了,那是君王之举,你不是!你要如何掩上芸芸众生之口?”

贺远俯身。给父皇磕了一个头,轻声道:“儿臣知道此举愚蠢。然儿臣已别无他法。”

他只是说把崔小眠送去庵堂,英宗就已大怒,若是再说出崔小眠已经被他藏起来,庵堂里的只是代主出家的一个丫头,英宗估计就能亲手给他几巴掌。

英宗发完脾气,见儿子可怜兮兮,怒气压下来,叹口气道:“朕的这些儿子之中,你最像朕,朕也偏爱于你。你们府里的那些事,朕才懒得去管,人不风流枉少年,可你也做得太过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你不懂吗?”

贺远梗起脖子抬起头:“父皇,儿臣和小眠只是口头师徒,没立文书,她亦没有正式拜师,当年她年纪小,儿臣带着她,总要有称呼,便随口让她叫声师父,儿臣早知......”

英宗给气得不怒反笑:“你早知她会长大,定不会让她做徒弟。可是如此?老六,你也不觉得脸红?”

贺远的脸真的没红,自从发现自己对徒弟的不正常心思,他就把自己锻炼得铜皮铁骨了。

“父皇,儿臣原是想过个一两年她及笄后再让她恢复女儿身,到时便水到渠成,可那日姑母咄咄逼人,儿臣不得已才......”

“太后和你母后已经给朕出了主意,你那徒儿已经十三了,早晚也要嫁人,不如就封她做公主,代替妩儿和亲。”

其实吧,太后和皇后确是这样说了,但英宗没有答允,他这人有个习惯,即使女人的意见再中肯,他也不会应允,要想办法把这个意见变成他想出来的,这才去实施,以此方显明君本色。

所以当太后和皇后提出这个建议,他立刻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既能解决平田人求亲的事,又能断了六儿子的心思,免得他因了这事落人口舌。

但方才看到贺远那副德性,他又不想采纳了。上次给六儿子指婚,这小子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一起就是多年,好在最终还是回来了,这次如果硬是把他和徒弟分开,说不定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对了,上次他回来时好像就是为了徒弟的事,说他徒弟丢了,怀疑是老三干的,让父皇给他做主,逼着老三交出徒弟。

“老六,你有几个徒弟?”

贺远奇怪,不明白父皇为何这样问:“只有一个。”

“可就是当年丢了的那个?”

“是。”

英宗豁然开朗,倒像是终于找到理由了,说起来这个谁谁谁也算是立了一功,让离家出走多年的老六重又回到身边。

“老六啊,父皇这么多儿子里,你最不听话,可父皇却最疼你,你可知为何?”

唉,您老几乎日日都要说一遍,我能不知道吗?

“因为儿臣最像父皇。”

“还有呢?”

贺远想了想,也不知道父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硬着头皮道:“还因为儿臣不得母后欢心。”

“嗯,别人都有母亲疼爱,唯你没有,父皇是一国之主,更不能父尽母职,对你便就多一份包容。你年幼时与沈家姑娘交好,父皇把你二人拆开就是想让你平安一生,做个富贵王爷;如今你又恋上自己的徒儿,父皇便就成全你一次,两年后选秀,你想法子弄个身份让你那徒儿入选秀女,届时父皇把她指给你做妾,崔家姑娘到时也该圆房了。”

贺远大喜,谢了恩却又沉吟不语。英宗原以为儿子会高兴得过来摇尾巴,让他得享天伦之乐,没想到这小子的眼睛也就亮了那么一下,便就黯淡下去。

“父皇牺牲一个公主来成全你,你还有何不喜的?”

是啊,对于天庆帝英宗陛下来说,如今想找一个和皇家沾边能当公主的太难了,上次他老人家让吴王的郡主替嫁,吓得所有宗亲紧急嫁女,没嫁的也全都订了亲,他已经让人私下打听了,就连越郡王儿媳妇还在肚子里不知性别的孩儿也指腹为婚了,摆明是全都和他过不去,逼他嫁自己亲闺女!

父皇指了一条明路,贺远原是很高兴,总比让崔小眠当尼姑再还俗要好得多,他又打蔫是因为说起秀女,他就想起一件事——

当年他和崔小眠正在山上练武,忽见有秀女进京的队伍经过,他问崔小眠可是羡慕那些秀女,刚满八岁的崔小眠就说过:“我宁可去做尼姑,也不给人家当小老婆。”

这么重要的往事,他居然要到这一刻才想起来,难怪小东西这般嫌弃他,原来不全是因为嫌弃他年纪大,更是因为他让她做妾啊,不论是侧妃还是侍妾,全是小老婆。

八岁时崔小眠的一句话,竟然一语中畿。只是他们当时都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一天,师父想尽办法让徒弟给他做小老婆。

“父皇,儿臣那徒儿年纪还小,对男女之事尚不清楚,这些都是儿臣一厢情愿,她还不肯,儿臣还需好好调教。”

英宗终于明白了,敢情人家做徒弟的根本就不同意!英宗他老人家一向以风流自赏,宫里宫外勾女无数,怎么这个最像自己的儿子竟然这么笨,连从小养大的徒弟都搞不定!

英宗恨铁不成钢地打量着儿子,虽说容貌上不如老五,可也遗传了自己的英挺和.....和她的明艳,又是高贵得不能再高贵的身份,怎么连棵窝边草都吃不到,英宗陛下原以为那棵草早就被儿子吃了无数次了。

所以说,儿女之事就不能管,越管越生气,这么一堆奏折还没把他气死,这个儿子已经让他郁闷了。

他道:“先把人从尼姑庵里先接出来,头发留起来,不然两年后如何选秀女,至于旁的,你自己想办法,别弄得满城风语便好。”

说完挥挥手,示意这个混帐儿子立刻马上从眼前消失,免得把他气出病来。

贺远起身,刚要走,英宗却又叫住他:“朕的公主都给你了,你去把平田人的事帮朕了去。”

额,英宗陛下您真是雄才伟略会算计,就连踢足球也比别人高大上。

贺远应声正欲再走,英宗又叫住他:“还有你那岳家,最是书香门第重礼法,你和你徒儿的事万万不要让崔家知晓,否则崔老帝师羞愤难当,自尽悬梁,朕岂非被天下人唾弃。”

归根结底两句话: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呢,你小子注意影响!

下属可以是临时工,车也可以是套牌,唯独这坑爹的亲儿子改不了,总不能到时对世人说:朕今日才知这厮并非朕之亲生,和朕无关,你们懂吗?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四一章 小小羊儿咩咩叫(二更)

无论如何,.他最担心的并非父皇会因为此事罚他,而是担心父皇会因了沈玲伊母女的主意让崔小眠做他的养女。不过今日听父皇所言让崔小眠做公主替嫁一事,还是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以往喋血江湖都没有这样害怕,如今为了那个小东西却心惊肉跳。他心里一下子变得柔软,这世上终有那么一个人,让他牵肠挂肚。

他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便走出来,小东西的绵羊还在府里,这阵子也不知道如何了。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羊圈,那日看到高雪涛送来十三只小羊羔,崔小眠喜欢得什么似的,他酸得牙都倒了。可既然是她喜欢的东西,他还是强忍着酸水默许把这些羊养在府里。

小羊比当日大了一些,阿木的娘把它们照顾得很好,看到王爷来了,阿木娘像献宝一样抱了一只小羊过来:“王爷,您看看,这小羊长得多喜人,若是小公子看到,还不知多高兴呢。”

贺远爱干净,除了乌金和肥仔,他从未抱过别的动物,今天破天荒地把小绵羊抱到怀里,那小羊很粘人,见有陌生人抱它,抬起小脸冲着贺远“咩~~”好吧,贺远的心都萌化了,又想起宝贝徒弟来了。古代大龄男青年除了十五岁以前懵懵懂懂的初恋以外,这还是第一次对女子大动心思。所以难免矫情了一些,可惜崔小眠不领情。

他并不知道,他来羊圈看小羊的事瞬间便已传到崔绛春耳中。自从过年以后。她已被王爷冷落多日,就连崔五夫人和崔六夫人进府,王爷都没有来过文绣园看望。

崔小眠失踪的事她也早就知道了,就连崔小眠进宫出宫她也知道,自从三岁进府,她便利用崔蓉蓉苦心经营,前世崔蓉蓉就是到王爷面前告发她的人。若没有崔蓉蓉,王爷也不会知道是自己害死绛春。而自己也不会慌不择路,.所以崔蓉蓉和沈玲伊一样都是她的仇人,这两个人全都不能有好下场。

但那时她只有三岁,在王府里没有别的帮手。她能依靠的只有十二岁的崔蓉蓉,她想尽办法才让崔蓉蓉明白,只有让她崔绛春顺利坐上王妃,产下世子,她崔蓉蓉才能跟着鸡犬升天。

崔蓉蓉在府内府外布下的所有眼线都是帮她埋的,她从十岁那年便已经把这些人全都握到自己手里了。她不但要得到王爷,坐上王妃,生下世子,还要报仇。前世害过她的人一个不能留,崔家那些知道真相的人更是一个都不能留。但那个酷似绛春的少女又是怎么回事,崔小眠呢?他是不是和那个少女有关系。长得那么相像,就像是龙凤胎一样。

崔小眠从宫里出来就和王爷一起走了,即使是当日陪在王爷身边的亲随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她让阿木娘去问阿木,可阿木嘴巴很紧,一点口风都没有露出来。

既然王爷去了羊圈。那她也不能闲着,守株待兔是待不来前程的。

贺远心情好。把十三只小羊挨个地抱了一遍,又叮嘱阿木娘好好照顾。正欲离开时,便看到崔绛春扶着崔五夫人走过来,后面跟着几个丫头和老妈子。

“母亲,您看那些小羊多可爱啊,呀,王爷也在?”

崔绛春可不是只是说说,她轻移莲步,推开羊圈的门,抱起一只小羊又亲又吻,任凭那只羊把她身上簇新的衫子弄得又脏又皱。

贺远看着甚是满意,绵羊不比猫儿狗儿,一般的大家闺秀即使喜欢也不会这样抱起来亲,更别说弄脏衣裳。看来绛春是真心喜爱,这和小眠倒是很像,他想起崔小眠用裙子兜鸭蛋的情景,心情大好,连同对崔五夫人也恭敬有加。

崔五夫人进府是他应允的,可是人家来了一个多月,他却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说出来是因为没有正式大婚,尚属外男,不易拜望,其实是他懒得去。

说起来崔小眠和这位崔五夫人很投缘,而崔五夫人对崔小眠也很好,自己都没给小东西买过玉锁,崔五夫人却给了,那日给她捉虱子,他往不该看的地方看了一眼,那玉锁她一直贴身戴着。

想来是崔小眠自幼失怙,这位崔五夫人为人和顺,让她有母亲的感觉吧。想到这里,贺远对崔五夫人的好感更深了一层。

“岳母大人,一向可好,小婿公事繁忙,未能给您请安,还请恕罪。”

贺远这人就是这样,他虽然没做过几件大方得体的光彩事,但对外人还是大方得体,客气有礼的,当然对断送了他的初恋的崔家除外。

不过今天,沾了崔小眠的光,他竟然改口了,崔夫人变成岳母大人,“本王”也换成“小婿”。事实证明,不是他不懂礼貌,而是他懒得懂礼貌。

崔五夫人意外,崔绛春更是惊喜,她深深知道,在她没有子嗣之前,有帝师府这样光鲜体面的娘家是何等重要。

她满脸娇羞,红着脸责怪:“王爷,咱们还没有大婚呢。”

贺远今日心情好,看到小娇妻红粉绯绯的脸蛋,心道:若是小眠也能对自己这样该有多好。

话说崔小眠从五岁跟着他,直到现在,他就没见她脸红过一次。

其实崔小眠脸红过的,只不过不是对他,他没看到而已。

他更加不知道的是,崔绛春这个脸红的功夫,可是从小就苦练出来的,当年真正的绛春俏脸含春的模样是王爷最爱的。

贺远看着她,果然心里一荡,春儿这般温柔,日后对小眠也应是极好的,定是不会为难她,其他府里那些正妃刁难侧妃,在夫君面前闹得不可开交的事他早有耳闻。

“春儿,你也该添置头面了,本王让金玉堂送些过来给你挑选,另外也请岳母大人挑选几样合心意的。”

崔五夫人斯文谦虚,闻言忙道:“王爷不用客气,老身素来不擅妆扮,王爷只给王妃添置便可。”

贺远颔首,这位岳母不卑不亢,言谈举止颇有大家闺秀之风,穿衣打扮也雅致端庄却又不失高贵,难怪小眠会喜欢她。

“岳母见外了,就这样吧,春儿,你帮岳母挑几件,也让崔大姑娘选两件。”

崔五夫人无奈,只好得女儿一起谢过,贺远又吩咐太监,在西花厅设家宴,招待崔家两位夫人。

趁着王爷高兴,崔五夫人忽然问道:“王爷,上次老身来时见过小公子,最是聪明可爱,又烧得一手好菜,怎么今日不在?”

崔五夫人想打听崔小眠已经很久了,即使崔绛春和崔蓉蓉都不知道,她就更加打听不到了。

贺远一愣,想不到素来谨言慎行的崔五夫人竟会主动问起崔小眠,他道:“小徒自幼体弱多病,前阵偶染风寒便沉病不起,如今虽已入夏,但京城比起南方还是寒凉,小婿便将她送到南方养病去了。”

崔绛春知道王爷在说谎,那日崔小眠从宫里出来时还是活蹦乱跳,哪里像是沉病不起的,可是崔五夫人却以为崔小眠真是病了,呆愣片刻,眼圈儿竟然红了。

一一一

第二四二章 师父,你看月亮多圆啊(三更)

崔小眠并不知道她差点儿变成公主,.她在罗西堂子过得很开心,这里有的玩有的吃,还有一堆食材让她去挖掘。如果硬要想有何牵挂,那就是铺子里的生意和父母兄弟了,再就是浣之哥哥,不知道他可还在京城。

她来了不到五天,整个庄子的人都知道新来的小姐做得一手好饭菜。

贺远临走时交待过,让李长生务必收拾出一间厨房,别的可以简陋,厨房却要有多齐全就要多齐全。

庄里人过日子简单,对厨房也并不讲究,贺远给李长生留了一笔银子,足够崔小眠吃用一两年。李长生便让人把厨房整治得一应俱全,起先他也不明白为何王爷独独看中厨房,问了母亲才知道原来是小姐擅长烹饪。

整个庄子里只有崔小眠一个主子,她在这里也没有别的事,就连戏本子也没的看,除了四处游荡就是煮东西吃。

庄里的女人都会烧鱼,但也不过就是煎鱼、蒸鱼和鱼汤,有时出去干活为了省事,就在田间把鱼直接烤来吃。

庄里有大铁锅,崔小眠在捕上来的鱼里挑了些小的,这些小鱼个头不大,却也不是鱼苗,但来收鱼的贩子们是不要的,崔小眠就把这些鱼用来做饼子熬小鱼,还放了庄子里种的小葱,可惜这里没有辣椒,下次要让阿木从王府里带一些过来。

一大铁锅饼子熬小鱼香喷喷的。足够七八个人吃的,第一天吃过的人回去说起来,都说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做的鱼有多么多么好吃。于是第二天,崔小眠又做了一大锅黄豆酱酥焖鲫鱼时,厨房外面便等满了人。

李长生担心乡下人不懂规矩,吓到小姐,连忙跑来轰人,可这些人就是不走,最后李妈妈出来告诉大家鱼已经烧好了。小姐烧了三四十条,外面等着的人每人都能吃到一条。

从那天起。崔小眠便成了罗西塘子的厨娘,有李妈妈和白菜,还有李长生挑选的两个能干的妇人,崔小眠也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很好玩,她从未用这么大的锅煮过吃食,感觉特别新鲜,就像是大学里食堂里的大师傅一样。

罗西塘子有两百来人,四五十户人家,一向都是各家自己做饭,可自从小姐来了,一到吃饭的时辰,便不约而同拿了饭碗跑来蹭饭。

当然人们都懂规矩。今天这家送来鲜鱼,明天那家送来米面,还有些心灵手巧的妇人跑来偷师。『雅*文*言*情*首*发』学会了也照样儿给自家男人做来吃。

崔小眠做的都是家常菜,也不打算保密,有人要学她就教,不过她不是个好师傅,顶多就是她做菜时让你看着,能记多少是多少。

有时她也会自己去钓鱼。罗西塘子芦苇多,钓鱼要架上小船到芦苇荡里面去。不过几天。崔小眠便学会摇桨划船,李妈妈一个没看见,她就自己划着小船下水了。

贺远来时崔小眠不在,有人告诉他,午饭后就看到小姐架着小船出去了。李妈妈看管不严以为王爷会骂她,可贺远却不急,崔小眠水性好他是见识过的,随她去玩吧。

“李妈妈,小姐中午可做了饭菜?”

贺远一路赶过来还没有吃午饭,他了解崔小眠,小东西嘴馋,这里农妇们做的饭菜她定是吃不惯,一定会自己下厨,何况这里有的是鱼虾。

李妈妈知道王爷想问什么,无非就是问问还有没有剩菜剩饭,这么大的王爷,想吃顿徒弟做的饱饭都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的。

“王爷,小姐中午烧饭了,可是连一滴菜汤也没剩下。早知道您来,老身就留出来一些了。”

贺远挠头,这也太巧了吧。

“小姐中午烧的什么菜?”

“水汆鱼肉丸子,这里的人原是不吃黑鱼的,今天偏巧打上来几条黑鱼,原是要扔掉的,小姐说这鱼刺少肉鲜,做鱼丸最是好吃,中午做了一大锅丸子,哪里够吃,尤其是那些小孩子,哭着闹着让娘亲再来要些,小姐说了,这就要用黑鱼来做,那鲫鱼可是做不出这个来。”

贺远郁闷了,原来崔小眠做的饭连这里的农人都能吃到,偏偏他这个师父却吃不到。

他从李妈妈那里打听到,没有他的日子里,崔小眠过得好不快活,除了四处玩耍便是日日给庄子里的人煮饭烧菜。

他原本很想把父皇已经应允了两人的事告诉崔小眠,但仔细一想还是先不说了,小东西的那根筋还没有扳过来,对他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崔小眠从外面玩耍回来时已快到傍晚,她的脸蛋晒得红扑扑,身上的衣衫早就被汗水浸湿,夏天里穿得单薄,沾了汗水的衫子紧贴着身子,日益长成的少女曲线被勾勒出来。

贺远只看了一眼便错开目光,忙让李妈妈去服侍小姐洗澡换衣服。不到半个时辰,崔小眠就又跑出来,已经换了干净衣裳。

贺远让阿木把给她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有他亲自去彩衣轩做来的衣裳鞋袜,还有采芝堂的糕点糖果,甚至还有一大堆戏本子。

每拿出一样,崔小眠就欢呼一声,贺远把最后两样拿出来,崔小眠就更高兴了,原来竟是她想要的辣椒和几条她亲手晒的腊肉!

于是趁着徒弟开心,做师父的果断开口:“为师饿了。”

崔小眠看看他,这阵子当真是没有吃好喝好,脸上都有青春痘了,噗,他都这么大岁数了,当然不会是青春痘,顶多是内分泌失调。

算了,看在他带来这么多好东西的份上,就给他做顿饭吧。

说起来崔小眠已经有几个月没给贺远煮过饭了,上次贺远饥饿难耐,让邱峦骗了崔小眠做了一顿偷偷送过去,让贺亲王饱餐一顿,不过这又有两个月了。

没有人比崔小眠更知道贺远的口味,不过半个时辰,四菜一汤就摆上桌。

四个菜是豌豆炒河虾、鸭蛋煎鱼饼,香葱烤鲫鱼和芹草炒腊肉,鱼是冬瓜鲫鱼汤,另外还有几只庄子里农妇们自己腌的咸鸭蛋,都已经冒了油,看着就有食欲。

贺远每样尝了一口,指着那道鸭蛋煎鱼饼道:“这个真是好吃。”

前世崔小眠便做过煎鱼饼,可是次次都觉不够美味,直到那日捡到野鸭蛋,她才琢磨出来,这煎鱼饼一定要用鸭蛋,以前她用的都是鸡蛋,煎出的鱼饼不够香糯。今天用的是黑鱼肉,把鱼肉去刺去皮,剁成细粒,加上盐和葱花,鸭蛋打成蛋液,和调好的肉粒葱花搅拌均匀,下锅摊平,煎成两面金黄,再切成小块装盘。

鸭蛋的香糯和黑鱼的鲜嫩完美结合,煎出的鱼饼也格外好吃。

李长生送来庄里自酿的土酒,贺远这次没敢多喝,但把徒弟做的菜和汤吃得干干净净,还吃了一整盘李妈妈蒸的银丝卷,那副饿狼似的样子就像是几年没吃饱一样。

崔小眠饭量比贺远要大,可是看到做师父的饿成这样,就没忍心和他抢,自己用余下的黑鱼煮了一锅鱼片粥,洒上香葱和芜荽,连喝了四五碗,撑得小肚皮圆滚滚的。

贺远吃饱喝足,终于发现宝贝徒弟不在,找到厨房才发现小东西正在那里喝粥。他舀了一碗,道:“为师好久没有喝过你煮的粥了,这粥留出一碗,明天早上热了给师父做早膳。”

崔小眠皱眉,做为厨子,她最讨厌隔夜剩饭,那简直是浪费了一番心血。

“这是鱼片粥,只有现煮现喝才美味,凉了再热就不好喝了。”

贺远想说,我当然知道了,可是哪能让你一大早起床做早膳呢,为师如今哪有这么大的面子。

崔小眠叹口气:“唉,明天一早我再煮一锅,你记得早些起床,晚了就没有了。”

贺远忽然觉得今夜的月色格外的好,丝毫不见清冷,反而是暖暖的,于是师父发情了。

“小眠,你生日那天的事,是师父太过莽撞,吓到了你,你还在怪师父吗?”

崔小眠眨眨大眼睛,你说这人有多矫情,我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你就又旧事重提。就那日在宫里的阵式我就见识过了,你这块肉哪里是容易吃进的,吃了也要消化不良啊。更何况我还是你的那个逃妻,所以这事最好提都不要提。

“师父,咱俩不般配,你别想那么多了,做师徒做父女都行,就乱那个伦不行。”

“小眠,你别担心,父皇已经应允了。”

崔小眠绝望地看着贺远,你真幸运,拥有一个比你还要奇葩的父亲,先是把人家只有三岁的女娃硬逼着给自家儿子当老婆,然后又硬逼着徒弟给师父做小老婆,溺爱儿子也不带这样的,为毛两次受伤倒霉的人都是我?

“师父,你看今天的月亮多圆啊,就像一只香蕉。”-_-!

“师父,天高云淡,夜空如洗,星星可真多啊。”-_-|||

师父,我已经被你们父子雷得语无伦次了,师父,不要啊!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四三章 天高海阔随你去吧(一更)

当日高雪涛小盆友许愿长大后要娶崔小眠为妻时,崔小眠曾当着其他两个损友的面问他:那你确定长大以后只喜欢我一个人,不会劈腿,也不会纳妾?

高小生回答:我一定娶你为正妻,.

高雪涛长在祖荫下,说这番话时还不到十五岁,即使他不敢保证将来不会纳妾,却也敢发誓会娶崔小眠为正妻。

若是苏浣之不是弯的,崔小眠如果也问他同样的问题,他可能回答的比高小生还要干脆:我只会喜欢你一个人,不会劈腿,正不会纳妾。

但如今面前和自己花前月下的男人,他是她最亲近的人,也是迫得她最紧的人,可崔小眠却不敢问他同样的问题,她知道问了也白问,反而让自己硌应,还没有去问,只要想想就能知道他会如何回答,崔小眠就像是吃了无数只苍蝇一样,难受到恶心。

贺亲王含着金匙出生,和父母呕气就去江湖上走一圈,带个小孩子回来养大,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地取材给自己做妾,嫁妆和聘礼全都省了,真是一门万利。

崔小眠还记得当年范玉儿做上三皇子侧妃时,整个桃花城都是喜气洋洋,或许在贺远看来,让她这个小孤女做上他的侧妃,给她一生富贵,就已是天大的恩赐,就已是他对她所有的爱。

可这只是他要的,却不是她想要的。

这一世。他是她最亲近的人,甚至超过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因为他。她险些把小命搭上,让她的童年在无声世界中渡过,可她从没有怨过他,他是她的搭档,更是她的亲人。

如果换做是苏浣之或者高雪涛,崔小眠都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威逼利施撒泼打滚。总之就是你敢纳妾我就阉了你,你敢劈腿我就把你的腿劈了。还敢说让我当小老婆,妈蛋,你初夜没了我都嫌脏!

可这个人是贺远!

他的正妻就是自己的替身,逼着他把正妻休了那就是当小三。而且以他的身份他也做不到,告诉他自己才是那个正妻,那就把整个崔家的脑袋都送到刀口上,她借着崔家女儿的身体才能重活一次,哪能做这种缺德事?

自己好不容易才能穿越成新生命,又正值豆蔻年华,这个身体没病没痛还挺好看,她还有大把的时间赚金钱沟美男,何苦和个关系如此复杂的有妇之夫扯不清。再说了,本姑娘哪根头发像是给人家当小妾的啊,做梦!

“师父。我对你只有亲情,没有别的。『雅*文*言*情*首*发』”

“你如今还小,男女之事还都不懂,慢慢来,师父不急,再过两年等你及笄后再成亲。”

“可我不想给师父做妾。要不你真的送我去庵堂吧,我看桃花庵就不错。”

贺远抚额。好一会儿才问:“其实你并不是讨厌师父,而是你嫌师父比你年长许多,更嫌师父不能让你做正妻,对吗?”

崔小眠郑重点头:“嗯哪。咱俩不合适,师父要纳妾纳谁都行,唯独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我也不想和你发展男女之间的感情,今天咱们就把话说开了吧,免得不清不楚。顶多我以后嫁人时不和你要嫁妆了,把我枕头里的东西都给你,我再多赚点钱,把抚养费也还给你,求求你,放我一马,别拉我下水了。”

贺远怔怔地看着崔小眠,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崔小眠爱财如命,把枕头看得比命都重要,可如今就连枕头都不要了,只求换来她的自由!

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出厨房,月光如水,刚刚还是暖暖的,如今却觉寒凉刺骨。

他霍然转身,问道:“崔小眠,你想要什么?”

崔小眠愣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并非与你。”

是啊,即使贺远能给她,她也不能要,她也不敢要。

贺远如遭雷击,呆若木鸡,直到崔小眠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还在月光下站着。

她要的,他给不起,即使他能给,她也不稀罕。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崔小眠就起床熬粥了。粥熬好,她舀了一碗,让白菜给王爷端过去,过不多时,却又端了粥回来。

“王爷走了,留下这个。”

信封上只有两个字:小眠。

薄薄一张信纸,龙飞凤舞写着几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枕头和抚养费都不用还了,全当嫁妆,天高海阔随你去吧。

崔小眠拿着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贺远终于死心了,他放手了。

崔小眠一点都没有高兴,她看看那碗粥,默默嘟哝:“就算散伙也要把粥喝了吧,我白熬了。”

她忽然觉得身体里很空,像是一下子少了很多东西,她坐到厨房的小板凳上,把那碗粥一口一口喝下去,可还是觉得肚子空,于是又喝一碗,直到把一锅粥全都喝下去,她仍然觉得身体里空荡荡的,像是怎么吃也填不饱。

那天晚上,崔小眠照常把枕头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清点,这是她的习惯,每天不把枕头里的宝贝数一数摸一摸,她就睡不着觉。

枕头里的东西完好无缺,唯独少了一枚玉佩。

昔年皇上得了一对玉佩,随手赐给正在玩耍的两个儿子,老四和老六。多年后,老六把玉佩给了徒弟崔小眠,老四初见崔小眠,恰好看到她身上的玉佩,便好事成双,把自己的那枚做为见面礼送给了小侄儿,当时还笑曰,这玉佩日后可做文定之用。

贺远给的那枚崔小眠一直挂在身上,少的那枚是四皇子送的。

昨晚崔小眠也清点过,玉佩还在,今天早上贺远天亮时就走了,这枚玉佩是他拿的。昨夜他趁崔小眠睡觉时来过,只有他这样的大盗才能在人睡觉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枕头里拿东西,别人做不到,但他能。

崔小眠没说话,把身上戴着的那枚玉佩解下来,塞进枕头里,断就断得干净,总不能两人身上戴着同样的玉佩吧。

第三天天光微熹,崔小眠已经驾着小船进了塘子。清晨的塘子里白雾弥漫,烟波浩缈。崔小眠一叶扁舟,在茂密的芦苇丛中穿梭,划破了平静的湖面。几只早起的野鸭惊起,尖叫着降落到不远的地方,水中偶有鱼钱跃出水面,在朦胧的雾色中带起一道道银光。

烟雾迷离,崔小眠看不清前路,凭着记忆向湖心的岛子划去。岛子的另一侧水面上没有芦苇,而是绵延数里的荷塘,此时已是碧叶连天,数不清的花骨朵挺出水面,再过几日就能看到莲花开放了,可是崔小眠已经不想等了,今天她就要回京城,离开铺子很久了,她放心不下。

她登上岛子时,太阳已经出来了,雾气渐渐散去,几只鹭鸟闲散地在沙滩上漫步,丝毫不怕人。崔小眠笑呵呵地和鹭鸟打个招呼:“嗨,我今天就走了,过些日子再来看你们,你们要乖啊。”

和鹭鸟说完话,又和灰鹤说,然后她把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对着那些大惊小怪的野鸭子喊道:“我要走了,下次带弹弓来,把你们打下来做野鸭汤,嘎嘎!”

野鸭子们像是能听懂她的话,惊叫着飞到水里逃跑了,崔小眠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水面辽阔,没有遮挡,她的笑声被晨风送出去很远,似乎整个塘子里都充斥着她带着童音的嘻笑声。

忽然她不笑了,她看到水面上飘来一叶小舟,一个人站在小舟上,那人白衣飘飘,潇洒出尘,在水天一色之中,宛若是从水墨画中走出的仙人。

离得近些,崔小眠模模糊糊看到那人的脸。

贺远!

贺远怎么又回来了,他是不是还有话要告诉她?

崔小眠一呆,继而向岛子的边沿跑去,她想告诉他,昨天的粥很好喝,是她煮的最好的一锅鱼片粥,活该他没有喝到,馋死他。

待她跑得近前,小舟也更近了,她眼巴巴地看着小舟上的人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那不是贺远。

又有大半年不见,他更加成熟,同贺远更加像了,难怪崔小眠会认错,他竟和当年在巴掌镇时崔小眠初见的贺远有七八分相像。

“浣之哥哥。”

“小眠弟弟。”

浣之一袭白衣,黑发上缀着一颗明珠,崔小眠记得,初见贺远时,他的头发上也缀着一颗明珠。有一年两人好久没有做成一单生意,穷得叮当响,中秋节崔小眠看到卖螃蟹的馋得流口水,贺远二话不说,用那颗明珠换了银子,带着崔小眠去最大的酒楼吃了一桌螃蟹宴。

“浣之哥哥,你怎么来了,你知道我在这里啊。”

“我找到你的铺子,可是你不在,昨天我在那里遇到贺伯父,他告诉我你在这里,让我来找你。”

“咦,浣之哥哥,你说话不结巴了!”

“是......是吗?我......我也不知......不知道。”

“你是一路保护我,才来京城的,你不嫌我是女孩子吗?”

“都是......都是小眠......小眠弟弟,是男......是男是女都一样,我......我想试试。”

太阳出来了,雾气已经散尽,又是一个大晴天。野鸭子飞走了还能再回来,弯了的男人还能变直吗?崔小眠也想试试,有什么不能试的,她只有十三岁,一切都还刚刚开始,不是吗?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四四章 只能慢慢来(二更)

一个月后,.

崔小眠半靠在藤椅上,闭着眼睛听着厨师们的炒菜时,抻面声,还有小二们催菜上菜的声音,这是她最喜欢的,也是她每日的工作。

“小掌柜,乙字号雅间有金咭,他们写了蒜焖白鳝,您看是您做,还是让叶大厨做?”

崔小眠睁开眼睛,道:“我来炒吧。”

“好哩,白鳝都给您杀好了,等您掌勺。”

崔小眠从藤椅上坐起来,接过小丫递过来的罩衣和围裙,手脚麻利的穿上,边穿边问:“除了蒜焖白鳝,还有几个私房菜?”

小丫的小嘴像连珠炮一样,劈里啪啦:“昨天订出去三十道,叶大厨和宋大哥做了十三道,另有十七道加上今儿个的,总计还有二十三道。”

......

一个时辰后,崔小眠终于走出后厨,脱下罩衣,解下围裙,爱惜地抖抖身上的浅红色褙子,这身衣裳虽然并不名贵,却是李妈妈花了三个晚上给她做的,她很喜欢。

她梳着双螺髻,髻子上扎着两条同衣裳颜色一样的丝带,夏日里穿得单薄,玲珑精致的锁骨露在外面,脖子上挂着一只小巧可爱的玉锁。

她只有十三岁,尚未长成,却已有几分颜色,如同一朵亭亭玉立的小花骨朵。

肥仔一直趴在后厨门口,见她出来便立起身子。扬起两条前腿拍拍她,崔小眠蹲下身子,用脑门撞它一下。一人一狗相跟着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雅间。

雅间的门虚掩着,一位年轻公子正在等着她。

“浣之哥哥,你等了多久啦?”

浣之微笑:“我刚刚到。”其实他已经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他就在城西的书院里念书,其实对他来说,在哪里念书都一样,.每天放学后来这里等崔小眠。然后送她回家,是他的工作。也是他最喜欢做的事。

“浣之哥哥,你饿了不,我去给你炒个菜。”

“不用了,天黑了。我送你回家吧,李妈妈该等急了。”

“嗯哪。”

开食肆的就是这样,别人吃饭时,他们在做饭,别人吃饱喝足,他们还要打扫收拾,然后趁着灶还未冷,再给自己弄口饭吃。

崔小眠不用等到那么晚,她是老板。而且李妈妈肯定已经煲好汤煮好饭等着她呢。

月亮已经爬上枝头,皎洁的月光把两人一狗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那两个人影并肩而行,却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

“浣之哥哥。你到我家吃饭吧,李妈妈说今晚蒸素馅包子,你一定爱吃。”

浣之茹素多年,后来因为崔小眠才开了荦,但还是喜欢素食。他在京城读书,就住在书院内。书院里雇了人给寄居在此的先生和部门学生做饭洗衣。苏家有的是钱,早已给书院捐了一大笔银子。浣之读书也不为科举,纯属个人兴趣,书院里最喜欢这样的学生。

“还是不去了,我回书院吃吧,出来时没有告诉那边煮饭的妈妈,一定煮了我那份,浪费不好。”

“浣之哥哥,过两日就是书院的休沐日,我们去看荷花吧。”

“......我答应了夫子,休沐日帮他刻印试卷......对不起,要不我去回了夫子。”

崔小眠扁扁小嘴,言不由衷:“不用了,其实荷花还不都是那样子,每年都是一样的,又不是没看过,我想起来了,那日铺子里有喜宴订桌,很忙的。”

回到家里,李妈妈已经把素包子端了出来,看到只有她一个人回来,奇怪地向门口张望:“苏公子呢?”

崔小眠没精打采,手都没洗,拿起包子咬了一口:“浣之哥哥回书院吃饭了。”

李妈妈叹口气:“早知道他不肯来,咱们就蒸肉包子了,你和白菜都不爱吃素馅。”

“不要紧了”,崔小眠拍拍李妈妈的手背,挤出个笑脸,“浣之哥哥没有口福,其实我小时候常吃素包子的,我师父爱......我最爱吃李妈妈做的素包子了。”

李妈妈心疼地捏捏她的小脸蛋:“喜欢就多吃两个,明天妈妈买肉去,给你们蒸肉丁包子,保准儿不比你蒸的差。”

崔小眠嘻嘻笑:“没事没事,有现成饭吃,又不用自己动手,本大厨不知道多开心。”

见李妈妈出去,她脸上的笑容隐去,小脸蛋挂下来。她知道浣之哥哥挺喜欢和她在一起的,可又有些躲着她,总是不敢和她太亲近。

她回到京城一个月了,和浣之每天都见面,但就是他送她回家,两人连小手都没牵过呢。不过也是有进步的,浣之哥哥和她说话时,已经不结巴了。

她知道,浣之没有男朋友,只有她这个“女朋友”。唉,什么事都需要一个过程,铁管子弯了还要用大锤子砸,才能扳直了呢。

浣之哥哥那里可禁不住大锤子,所以只能慢慢来,再说了,如果浣之哥哥水晶雕成的人儿,只要远远看着就很赏心悦目了,哪还舍得去砸呢。

崔小眠安慰了自己那颗缺爱的小心肝,而李妈妈则蒸了一盘子腊肉端过来。

“素包子配腊肉,这样你就爱吃了。”

知我者李妈妈也。崔小眠夹了块最肥的腊肉夹在包子馅里,大口吃起来。其实她小时候的确常吃素包子,不过那是小叶寺有名的素膳豆腐皮包子,贺远的最爱。

吃完晚饭,崔小眠靠在床头看戏本子,这才发现床头多了一盏小灯,那灯非常别致,外面一层水晶灯罩,点燃灯芯,光亮从灯罩里透出,便有一幅幅图画转动起来,有桃花含春、富贵牡丹,荷塘月色,秋菊飘香、枫叶霜花,还有冬梅咏雪,崔小眠越看越喜欢,她虽然来自现代,可是像这样别致的灯也只能在工艺品商店才能看到,价钱贵得吓死人。

侍候过皇妃的人就是不一样,李妈妈的品味就是独到,这么精致的灯一定很贵吧,不知道她给的家用够不够。

崔小眠太喜欢这盏小灯了,她从小生活不安定,小时候看到精致漂亮的东西即使有钱也不敢买,因为买了就只能随身带着,她和贺远都是孤魂野鬼。后来在桃花城安顿下来,那时贺远正被通辑,两人日子过得紧巴,贺远又是个大手大脚的,她也舍不得买这些精巧东西,况且桃花城是小地方,像这样的灯别说买不到,就是想看都看不到呢。

整个晚上,崔小眠连戏本子都不看了,就是趴在床头看着那盏小小的水晶灯,直到眼睛酸了,眼皮再也睁不开,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崔小眠起床遛狗,见李妈妈正在院子里浇花。她讨好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李妈妈的胳膊。

“李妈妈,那盏灯我真喜欢,一定很贵吧,你从哪里买的啊?”

李妈妈被她忽然一抱,只好放下手里的水舀子,笑道:“你喜欢就好,小姐的闺房里就要摆这样的灯,把人照得越来越水灵,这灯不贵,李妈妈在路边买的,一个老婆婆自己做的,很便宜的。”

崔小眠放心了,如今离开王府了,李妈妈和白菜都拿不到以前的高工资,她能给的薪水有限,她给的家用并不多,李妈妈却常给她做衣裳鞋袜,买这买那,她知道李妈妈有积蓄,可也不想让她老人家自己贴钱。

“李妈妈,我给的家用够不够啊,铺子里生意不错,我手上挺宽裕的。”

李妈妈道:“就咱们三个人一条狗,能吃多少花多少,足够了,不够时再找你要。”

崔小眠上午去铺子上班,临出门前还不忘再看一眼那盏小灯,啊,真是越看越喜欢啊。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四五章 红头阿三(三更)

回到京城一个多月,崔小眠都没有妩儿的消息,上次闯祸,.这个倒也没什么,就是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待着不能出门而已,崔小眠担心的是妩儿和亲的事,不知道皇帝有没有再找到个便宜公主,替妩儿去和亲呢。

自从崔小眠被皇帝下令恢复了女子身份,就很少再和那三个损友泡在一起,毕竟男女有别,他们三个常来铺子里吃饭,没人时倒也并不避嫌,只是问起妩儿的事,这三人谁也不知道。

崔小眠有些落寞,她最好的闺蜜“生死未卜”,她却只能干着急。

“小眠子,昨日我进宫,遇到沈表姐,她还问起你呢。”

崔小眠一愣,自从和贺远散伙以后,她的小脑袋里已经自动把和贺远有关的人全部剔除了。

“沈玲伊问我作甚?”

邱峦坏笑:“得知六堂兄的徒弟是个小美人,沈表姐估计吃不下睡不下,知道我和你关系好,当然要问问了。”

崔小眠素来知道,邱峦别看孩子气,可坏心眼一点也不比高雪涛少。

“她问的啥,你又是如何回她的?”

邱峦拿腔拿调,学着沈玲伊说话的样子:“峦世子,好久不见啊,这阵子可见过小眠姑娘,表姐我当真想她的紧呢。”

“那你怎么说的?”

“哈哈”,邱峦怪笑两声,“我就问了。沈表姐你想的是做男人的小眠,还是做了女子以后的小眠呢?”

这下子连崔小眠也给逗笑了,邱峦你小子也太损了。

乐平公主人缘差。早前就得罪过嘉南王妃,去年太后寿宴,沈玲伊的丫鬟又“性侵”了邱峦世子,所以这个梁子早就结下了,只不过都是皇亲,面子上还要相亲相爱。

崔小眠痛快淋漓脑补了一番沈玲伊被邱峦气得花容失色的场面,笑道:“.我还不缺庶母。”

额,邱少年表示。小眠子你比我还要损!

两人又说笑一番,邱少年忽然一本正经地道:“小眠子,你还是小心些,女人一直嫁不出去。往往会做些出格的事。”

崔小眠知道邱峦的意思,她拍拍他的肩膀,一脸诚恳:“多谢邱学兄提醒,我在明她在暗,她若真要害我,我躲都躲不过,所以她爱来就来吧,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沈玲伊应该早就知道她崔小眠已经和贺远断得干干净净,真若还是不肯放过她。那就是纯属变态了。你丫好斗就去找崔绛春,别来烦我!

又过几日,还真让邱峦说中了。

晚上下班。崔小眠和往常一样,牵着肥仔,和苏浣之一起回家。忽然一辆马车停在他们面前,从车上下来两名彪形大汉,抓了崔小眠就往车上拉,崔小眠高呼救命。没想来说时迟那时快,救命的人真的来了。

她的人还没被拉上车。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四五个人,和那两名大汉打在一处,崔小眠趁机挣脱出来,带着肥仔和浣之一路跑回家。

“浣之哥哥,那是你的人?”崔小眠不傻,世上哪有那么多活雷锋,而且来得又那么巧。

浣之点点头:“我带了五十多人来京城,回去了一部分,还有二十人留在这里。”

听明白了吗?

这年头,文弱书生?闲云野鹤?身边没有二三十人能行吗?

浣之的形像瞬间高大,崔小眠脑补,她和浣之哥哥漫步在月光下,而后面几十步外,二十条矫健的黑影藏身夜色之中,随时准备英雄救美,啊,太浪漫了!(^_^)

“小眠弟弟,刚才的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崔小眠摇摇头,她怀疑那是沈玲伊的人,但不敢肯定。如今沈玲伊定是知道她没有贺远的保护了,所以直接出手把她捏死,既灭口又能拔掉一根眼中钉。

浣之叹口气:“可惜不知道是何人指使,否则就能把他家烧了。”

(⊙o⊙)

抓崔小眠的那两名大汉,一个被不小心宰了,另一个则逃跑了,也就是说没有抓到幕后指使人的证据。

她不能告诉浣之,她怀疑是沈玲伊的事,万一浣之的人真的去把大长公主府给烧了,那可就是惊天动地的大案子,她可不想让浣之哥哥为了她变成通辑犯。

晚上睡不着,她想来想去,觉得这事或许和沈玲伊并没有关系,沈玲伊真要伤她,直接让人宰了她就行了,没有必要像上回那样把她抓起来,再说她已经离开贺远了,对于沈玲伊也没有用处,就算沈玲伊怀疑她和贺远有一腿,可如今已经散伙了,你怀疑个毛线。

崔小眠猜对了,逃跑的那个大汉几天后真被浣之的人找到了。从古之今,黑社会之间都是有联系的,做为大成王朝南方黑社会的领头人物的宝贝儿子,苏小公子想在京城找个把人还是手到擒来。

原来那真的不是沈玲伊的人,只是几名小贼,看到师徒私房菜生意火爆,便想着绑架崔小眠换笔银子。这两人只踩过一次点,只看到一名书生和一个小姑娘,并没有注意人家还有保镖,出手就失手,所以说没脑子的笨贼是没有前途的。

浣之让人那个笨贼拉到崔小眠面前,让她处置。那日天黑没有看清楚,崔小眠今天可看得仔细,这一看不要紧,她差点两眼泪汪汪。

什么叫缘份,这就叫缘份!

什么叫巧合,这就叫巧合!

这名笨贼不是别人,就是当年辛辛苦苦把崔小眠从帝师府偷出来,又辛辛苦苦挖坑想把她活埋的那位仁兄。

你说京城这么大,咋就能这么巧地遇到熟人呢。

笨贼也是有名号的,江湖人称......江湖人称红头阿三!

噗!

这位长得一点也不黑,百分百黄皮肤黑眼睛的大成人,只是因为他头皮上长得个红肉瘤,又排行第三,才有了这么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据红头阿三交待,当年他和伙伴的确是从帝师府偷出个小女娃儿,但是中途让那个小女娃跑了,他们手上没有人命案子,只是为了找那个太太要余下的银子,才慌称把人活埋了的。

“当年那位太太是怎么找上你们的?”

崔六夫人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按理说是和这种江湖小贼搭不上边的。

“那位太太的相公好赌,便巧他常去的赌坊咱们兄弟也常去,他找个咱们,有钱送上门哪有推出去的道理,再说就是偷个小女娃,然后远远地找个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活埋了,连尸首也别让人找到,这事太容易了,给了足足一百两,咱哥们过了两个月的舒服日子。”

崔小眠咬牙切齿,六叔六婶婶,你们还真够小气,堂堂小王妃只值一百两啊一百两!

红头阿三虽然全都合盘端出,崔小眠也不敢把他绑去见官,拔了萝卜带出泥,抓了偷小孩的贼有什么用,抓了六叔六婶婶又有什么用,还不都要把崔家欺君的事抖出来,首当其冲就是自己的父母!

崔小眠让浣之的人把红头阿三找个地方关起来,终身监禁,你不是想过舒服日子,现在就让你过,不愁吃不愁喝,连租金都不用付,养着你,免得你出去再做坏事,也免得你再把这番话对别人说。

“小姐,为何不干脆一刀宰了他?”浣之的人问道。

崔小眠摇头:“当年他也没有杀掉那个小女娃,所以就留他一条狗命吧,或许有一天还有用。”

其实崔小眠也不知道留下红头阿三有什么用,她只是觉得但凡能够不杀人,那就不要杀了。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四六章 崔绛春对崔绛春(一更)

六月二十,.

虽说开食肆做的是36524的营生,365指的是一年365天,24当然是24小时了,不过古代只有12个时辰,但就如每天只忙午晚两餐一样,每隔几日也会有那么一两天清闲时候,比如休沐日。崔小眠身为小掌柜兼大掌柜兼老板和老板娘,她的空闲是很多的,只是浣之哥哥还不太习惯和女孩子单独相处,而她也厌烦了逛街逛窑子的纨绔日子,所以便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如火如荼的工作之中,叹!

今天就是休沐日。大成虽说不流行公款吃喝,但食肆开到崔小眠这个规模,还是主要是赚官员和富商的钱,官员的应酬交际,商贾们洽谈生意。因而到了休沐日,大成王朝的公务员们要么出外散心,要么在府内家宴,而商贾们的买卖也大多避开休沐日。食肆的生意便就少了许多。

崔小眠睡到日上三竿,便和白菜带着肥仔出去遛弯。附近有几只入骨的小母狗,肥仔每次不和它们耳鬓伺磨一番就不肯回来。

待到主仆二人牵着狗回来,已是大半个时辰了。门口停了辆马车,高贵气派富丽堂皇,崔小眠一眠认出这是贺王府的车。

贺远来了?

崔小眠心里没来由的砰砰直跳,小心肝都快要跳出来了。李妈妈正在门口张望,看到她便压低声音道:“小姐。你可回来了,王妃来了。”

原来是崔绛春。

崔小眠觉得吧,她和贺远之间那超越师徒感情的不正当男女关系。李妈妈或许是知道的,因为她老人家现在的那个表情,就像是在说:原配来了,您快躲躲吧。

崔小眠抚额,她觉得有必要和李妈妈表白一番自己已经有正式男朋友的真相。

崔绛春穿着大红镶金边的褙子,头上戴着金步摇和十几只多蝴蝶金发卡,脖子上还戴着一只攒金镶宝的金项圈。全身上下金碧辉煌,差点亮瞎崔小眠的狗眼。这位该不会是把大婚礼服穿出来了吧。

崔小眠挺奇怪的,以往在王府里看到崔绛春穿着打扮也都挺像正常人的,可是两次在府外见到她,全都像棵圣诞树。恨不得把所有值钱的首饰全都戴上。这贺远的品味是怎么了,看着媳妇大白天出来吓人你就不管管?

贺远当然不知道了,崔绛春在府里是穿给贺远看的,原是按前世真正的绛春的样子打扮的,可出了府那就是给外面那群老百姓看的了,王妃当然要多富贵就有多富贵,崔小眠你个小厨娘懂个屁!

崔小眠的家就是普通的民宅,一进门是堂屋,.西厢空着,百里玉明在这里住过。堂屋摆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这里就是三人一狗吃饭的地方。此时正值六月末,天气已经炎热,堂屋里不进风,崔绛春坐在那里正热着心慌,几名丫鬟使劲摇扇子,可还是热。

崔小眠从外面进来。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师母好。”

崔小眠依皇命着女装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她回到京城后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开她的铺子,她是女子的事也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京城。

崔绛春当然早就知道了,也早就想来一探究竟。自从知道崔小眠是女的,以往很多不明白的事也就都能想明白了。首先她明白的就是,那夜在王府里遇到的不是鬼,而是穿了女装的崔小眠,那么在水月庵遇到也应该是她,能让王爷从彩衣坊花五百两做件衣裳送给**岁的小孩也只能是她。

崔小眠是女子,那她和丫鬟们的苟且之事就都不是真的,和香芋的更不是,香芋是被崔小眠故意留下来,又故意送走的。

香芋嘴巴严,胆子小,她的老子娘都在崔府,不该说的她不敢说,但谁也不敢保证崔小眠从香芋嘴里撬出多少话,这个也只有香芋和崔小眠两个人才知道。

眼前的崔小眠就是前世崔绛春十三岁时的模样,穿着件淡红衫子,头上梳着双螺髻,除了脖子上的玉锁,全身上下看不到一件首饰,唯一的装饰就是头上的两条淡红色丝带。白里透红的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未经描画的眉毛下,是一双剪水双瞳,挺直的鼻梁粉嘟嘟的小嘴。是了,就是这张该死的脸,连身上的衣裳颜色也是绛春爱穿的,淡红、粉红、淡紫,总之只要是那种浅浅的艳色,她都喜欢。

这张脸并非千娇百媚,绛春死时也只有十四岁,尚未长成,青青涩涩的模样透着点娇俏而已,崔小眠比当年临死前的绛春还要年幼,还带着婴儿肥,但千真万确,这就是绛春!

虽然早就有了思想准备,秋香版崔绛春还是冷汗湿透了衣裳,把手里的帕子绞来绞去。

崔小眠笑眯眯地看着她,也看到了那双绞着帕子的玉手。

咦,莫非自己真是怪吓人的?崔绛春见到三次女装的自己,次次都是这般精神紧张,我好像长得也不是太可怕吧。

“师母,这里热,您是不是不舒服啊?”

崔绛春这才缓过神,强笑道:“这是小眠啊,师母认不出你了,果真是个小美人,你这里的确简陋,王爷也真的是,也不给你换套大些的房子。”

崔小眠听出来了,这话透着酸味儿呢。

“回师母的话,小眠长大了,已经另立门户,这里是小眠自己租的,和师父没关系。”

崔小眠没有说谎,可她知道崔绛春不会相信。果然,崔绛春笑得更假了:“小眠是女儿家,哪能自立门户呢,恐怕是心里有了情郎,住在外面比在王府方便些吧。”

崔小眠正要说话,一旁的白菜已经忍不住了:“王妃,您这话说得真难听,咱家小姐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您别拿下做坯子的话来瞎说。”

白菜姐一向是直来直去的脾气,想骂谁就骂谁,更何况如今这里不是王府。

崔绛春已经做了十年王妃,下人们再不把她当正牌主子,也没人敢当着面这样指责她。她使个眼色,身边的杨梅就开骂了:“哪里来的小蹄子,这么没规矩,你知道这是谁吗?来人啊,掌她的嘴!”

崔小眠一看,这几位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你是哪来的野蹄子,敢骂我的丫头,这里不是王府,是我家,你在我家呼三喝四,肯定不是你家主子教的吧,我丫头就在这里,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崔小眠自幼跟着贺远在江湖上混,别说泼妇骂街,真的撸袖子打群架她也不怕。

李妈妈闻声从外面跑进来,连忙道:“这大热天的,都消消气,下人们吵架不关主子的事,王妃、小姐,您二位都别动气。”

崔绛春已经在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了,她是看到崔小眠的脸就慌了阵脚,连说话也失了分寸。以前她心里的敌人只有沈玲伊和崔蓉蓉,如今才知道,那两人都不算什么,眼前的崔小眠才是最可怕的。

或许六婶婶找的贼人下手不干净,留下了这条小命,否则这世人不可能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但崔小眠和前世的崔绛春除了容貌和衣着喜好以外,再没有相似之处,就像刚才这番泼妇骂街的话,绛春是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但崔小眠就是信口说来,而以往看来,也同样如此,崔小公子是什么德性整个京城都知道。

绛春柔顺,偶尔有些淘气,但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哪里像崔小眠这般市井无赖。

“哎呀,师母只是和你开个小玩笑,娘俩说些乐子而已,怎么就都急眉火眼的?小眠是王爷一手调教的,听闻皇上还想法给你封郡主呢,师母心里高兴得紧呢。”

崔小眠懒得和她惺惺作态,皮笑肉不笑地道:“师母,您说起来也算长辈,哪有长辈登门看望晚辈的道理,再说我这里地方小能使唤的人也少,您以后就别来了,我师父也不来我这里,您要找他那是找错地方了。对了,倾心楼地方舒服也漂亮,师父大人挺喜欢的,您到那里看看,或许他在呢。”

崔小眠下了逐客令,还把崔绛春一巴掌扇到窑子里,崔绛春的脸皮再厚,这下子也坐不住了。

崔小眠是有王爷撑腰吧,才敢这样对她说话,上次没有毒死你,是你命大,我就不信你能一直那么幸运。

都是小枣那个死丫头,两次下毒都不成功,衣裳上的毒没把崔小眠毒死,拔丝苹果也没有吃死媚儿公主,更不能把崔小眠拖下水,这一次她要好好筹划,不管你是崔小眠还是崔绛春,先弄死再说!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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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七章 若是有一天你不开心了(二更)

崔小眠骂走了崔绛春,心里痛快极了。『雅*文*言*情*首*发』

白菜崇拜:“小姐,你骂起人来真损。”

李妈妈叹息:“小姐啊,这下子怕是把王妃得罪了。”

肥仔:汪~~

骂归骂,崔小眠就是想不通,崔绛春每次看到她为毛都像活见鬼一样呢?

她拿起铜镜照了照,怎么看都是个有血有肉有胸有屁屁的小美人啊。

“李妈妈、白菜,以后再有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门。”

白菜点头,李妈妈却犯难了,她把崔小眠拉到一边,柔声问道:“小姐啊,你和妈妈说句实话,你当真不想给王爷做侧妃了吗?”

你瞧,就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吧,这师徒两个之间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别人都看出来了。崔小眠决定要趁此机会洗白白,免得把她这么个纯洁无瑕的俏萝莉和贺远那个大叔凑成一对。

“李妈妈,你也看到了,我有浣之哥哥了,我们两人日日都见面。”

李妈妈摇头:“我的好小姐,你和苏公子那叫两小无猜,可你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只有两小无猜哪行啊?我就问你,你可有想过嫁给苏公子呢?”

咦,这个问题好像还真的没有想过呢,况且浣之哥哥那里如今还是l,什么时候扳成|那才能谈婚论嫁吧。

“李妈妈,初恋大多无果,但初恋是最美好最值得回味的。”

上一世她就没有初恋过。如今和浣之哥哥这应该就是初恋了吧。

除了暂时还是弯的以外,浣之哥哥满足初恋情人所有的优点。

“浣之哥哥真乃绝色也,即使不嫁他。只是每日看着那也赏心悦目啊。”

李妈妈哭笑不得,拍拍她的小手,道:“那苏公子长得是好看,妈妈老了,看不出他有多么绝色,反倒觉得他和王爷很是相像,小姐啊。『雅*文*言*情*首*发』你该不会是想念王爷了吧。”

“才不是呢,浣之哥哥是我认识的最年轻最好看的了。他比师父年轻多了,而且浣之哥哥纯洁得就像一张白纸,哪里像师父那么渣啊。”

李妈妈嘴唇动了动,可还是忍下了。谁都年轻过,她像崔小眠这么大时,不也是看着邻家哥哥心里砰砰跳吗?如今连那位哥哥的模样都记不起来了。

“小姐啊,大户人家都是三妻四妾,做妻子的如果不让夫君纳妾,那是善妒,不是好妻子。即便你同苏公子成了亲,也一样要给他纳妾的。”

“才不是呢,李妈妈你和李老伯不就是一夫一妻?浣之哥哥的爹娘和姐姐姐夫也是。所以浣之哥哥一定不会像师父那样花心。他如果喜欢我,就不会找小老婆的。”

这下子连李妈妈也明白崔小眠为何嫌弃王爷了,她老人家是没办法再劝了。就让小姐继续看着苏公子赏心悦目吧。

赶跑了崔绛春,又向李妈妈澄清了和贺远的桃色误会,崔小眠心怀舒畅。

可惜浣之哥哥要帮夫子印试卷,不然两人泛舟湖上,谈谈情看看花,那该是多么浪漫啊。

“白菜白菜。咱们去看荷花吧,顺便摘几朵回来做菜吃。”

“小姐。你怎么整日想着玩,肥仔又该洗澡了。”

崔小眠扁扁小嘴,又去找李妈妈。

“李妈妈,咱们去摘荷花吧。”

“小姐,妈妈年纪大了,一上船就头晕。”

崔小眠无聊了,为了和浣之哥哥去看荷花,她一早就推了三位损友的约会,可是现在却落得孤家寡人,形单影只,就连青梅竹马的肥仔也被白菜拽着去洗澡了。

崔小眠垂头丧气走出家门,一个人也能去看荷花。她早就打听过了,离这里不远就有一处荷塘。

看过罗西塘子的荷塘,再看这里真的是很小,能泛舟的空间有限。崔小眠租了一只小船,划着到荷塘里面摘了几朵荷花几片荷叶,这时的莲蓬还不能吃,不过只有荷花和荷叶,她也能变出几样好菜。

崔小眠把荷塘泛舟演绎成菜市场买菜,心满意足地上了岸,正准备打道回府,便遇到了熟人。

一两银!

大太阳底下遇到一两银还真是不容易,话说这位大叔一向是在黑夜里出来活动,当然在五夷时除外。

“大叔,你在晒太阳啊?”

其实一两银早就看到她了,他之所以还没有离开,就是想等她上岸。

“你好像又长高了。”

“是啊,我今年长高了两寸。”

“耳朵好了?”

“嗯,大叔你的消息真灵通。”

然后两人就都沉默了。一两银远远看到崔小眠,就想和她说两句话,可是两句话过后,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是崔小眠打破平静,问道:“大叔,你平日里都在哪里,就是在倾心楼吗?”

一两银摇摇头:“我不是倾心楼的,那里的主事你认识的,我只是偶尔过去一次,恰好遇到你。”

崔小眠对这位大叔没有坏印像,相反还挺有好感的,不过你别想歪了。

“大叔,你也老大不小了,钱赚够了就辞职吧,做你这件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把命搭上。”

一两银的眼睛里有什么闪了闪,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嗯,大叔记住了,小眠子,你也不小了,若是还在五夷,恐怕已经有男人了,听说你离开王府了,一个人住在外面要处处小心。”

“谢谢大叔,我记住了。”

一两银想摸摸她的头发,手伸过去,却又缩了回来,微笑道:“小眠子,你是不是在这里过得不开心?”

崔小眠嘻嘻一笑:“才不是呢,一两银大叔,我的耳朵治好了,不知道多开心。”

“嗯”,一两银想了想,道,“你小时候在我身上偷走一枚腰牌,可还有吗?”

“有啊。”那枚腰牌也在她的枕头里,虽然不值钱,但是挺好玩的。

“小眠子,你记着,若是有一天你不开心了,不想在京城住了,就拿着那枚腰牌到城东杨树大街的张记铁匠铺,大叔会带你离开这里。”

原来那枚腰牌还有这个作用啊,崔小眠点点头:“嗯哪,如果小眠子不想在这里了,就拿着腰牌去找大叔。”

和一两银告别,崔小眠一蹦一跳地往家里走,这位大叔真够义气,虽然不知道他说的话有没有准儿,但真若是有那么一天,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不定还真要逃走,整个崔家是带不走的,爹娘弟弟或许还能一起逃走。

还只是六月天,就已经很热了,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烤着大地,就连树叶也无精打采,天空是透蓝的,看不到一丝儿云彩。大姑娘小媳妇都撑起了湘妃伞,崔小眠没有拿伞的习惯,她举起手里的大荷叶给自己遮着太阳。

太阳地里,她举着荷叶的影子被投到地上,像只会走路的大蘑菇,崔小眠看着影子忍不住发笑,一两银大叔真是更年期到了,疑神疑鬼,她崔小巫女有什么不开心的,赚钱赚到手软,还有美男可以泡,心情不知道有多好。

大道上有马蹄声传过来,由远及近,一个人身穿黑色锦袍骑在一匹黑色大马上迎面而来,崔小眠的鼻子攸的酸了,她揉揉鼻子,看清楚了,马背上的人只是个中年大胖子,而那匹马竟然不是黑的,是红的!

唉,莫非人长大了,眼神儿不如小时候那么好了?明明是黑的,怎么变成红色了,肯定是天太热了,热得人头晕眼花,一定是的。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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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八章 浣之哥哥,你脸红了(三更)

前面说过,六月二十这一天,注定是个精彩纷呈的日子。『雅*文*言*情*首*发』除了轰走崔绛春,巧遇一两银,还有别的呢,别忘了,此时才是中午。

崔小眠赶着回去,趁着李妈妈还没有熄了灶堂的火,她要用刚摘的新鲜荷叶和荷花炒两个菜。

她走着走着,忽听“砰”的一声,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老太太摔倒在地上,那老太太原地动了几下,却没有爬起来,显然老胳膊老腿摔得不轻。

崔小眠是好孩子,于是她把双手放在嘴边做成小喇叭,高喊道:“救人啊,有老太太摔倒了!”

崔小眠可没有站在老太太身边喊,她躲得远远的,绝对是安全距离。

中午时分行人很好,都在家里吃饭呢,何况还是这么热的天气,崔小眠连喊三遍也没有人过来,她正要喊第四遍,那老太太自己站起来了。

听着,老太太可不是随随便便站起来的,她是一个鲤鱼打挺刷的一下就站得稳稳当当。

所以说这样的老太太你不离得远点能行吗?

崔小眠认识的老太太很少,能够鲤鱼打挺的就更少了,严格说起来只有一个!

叶老太太。

“小丫头,我不讹你的钱,你躲那么远干嘛?”

“叶奶奶,您不认识我啦,我是小光头啊。”

叶老太太睁着那双并不昏花的老眼,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着崔小眠:“第一次见你是个光头。第二次见你时有了头发,这第三次见你竟然变成女娃了。”

崔小眠笑得像只小老鼠:“叶奶奶,您老和苏秀才和离啦?没钱花了出来碰瓷?我才不信您会平白无故摔跟头呢。”

.非常非常地不屑。

“小光头,你是越大越糊涂了,我老人家真要和那老东西和离,也只能是他没钱花,哪能轮到我啊,他的钱都在我这里呢。”

额,这才是女中豪杰。年轻时把男人,老了以后就把着钱。

“我老人家不是碰瓷。是真的受伤了,方才走着走着腿就不听使唤了,费了好大劲儿才起来。”

这事说来奇怪,叶老太太只身来到京城。身边竟然没有保镖和随从,而且还受了伤!

事情是这样的——

宝贝儿子突然带着人离家出走,她老人家不放心,便带着几个老丫鬟一路找寻,外孙女柳如月倒是告诉她也,说是苏浣之去了京城救人,这下子叶老太太更担心了。她的儿子她知道,那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就突然要去京城救人了呢?

她找到半路上就遇到被浣之打发回去的三十人。知道儿子没事,且已经在京城找了书院读书,叶老太太放心了。可是既然出来了,那就索性去看看儿子。

还没到京城,就遇到当年的死对头,号称万人迷的杨好好。

话说这位杨好好当年和她绵里银针叶九娘并驾齐躯,人称南北双娇。杨好好在北方,叶九娘在南方。两人虽然齐名却并不认识。直到有一年,两人不巧遇到了。凭着女人的直觉,谁看谁都不顺眼,最终结果,叶九娘把杨好好的耳朵削去一片耳垂,让她这辈子只能带一只耳环;杨好好在叶九娘的屁股上砍了一刀,留下个蚯蚓一样难看的疤,女人屁屁上有个疤,你说这有多硌应啊。

这两位大姑娘的梁子就结下了,后来两人由大姑娘变成小媳妇,再由小媳妇变成老太太,提起对方依然气得牙疼。

叶九娘嫁了苏秀才成了南方黑社会的第一夫人,杨好好不甘示弱,也嫁给北方第一帮派龙蛇帮的总舵主,老公前几年死了,她把这一摊子接过来,摇身一变成为龙头老大。

这次叶老太太遇到杨老太太,免不了就要开骂,骂了还是不解气,双方就打起来了。

叶老太太只带着几个和她一样老的老太太,以前就说过,她那群老跟班早就抡不动大刀了,而杨老太太却不同,做为一帮之主她身边没有三五十人是不出门的,况且这里还是她的地盘。

一番恶斗,叶老太太的帮手都被活捉了,只有她自己逃了出来,却也受了重伤,她来到这里就是想找儿子。

当然这只是事情的真相,真相一般都要被掩盖的。

叶老太太冷冷一笑:“小光头,奶奶我在路上遇到一只吊睛白额老虎,三拳两脚就把老虎打死,唉,可我的腿也受了伤。”

额,崔小眠明白了,敢情京城附近还有老虎,您老这个牛吹得有点大吧,一看就不懂科学。

“叶奶奶,我带您去看郎中吧,看完郎中再去找浣之哥哥,免得他担心。”

虽说经过上次被贺远打闷棍的事之后,崔小眠对叶老太太的崇拜已经差了许多,但崔小眠一门心思要和苏浣之发展早恋,这样算下来,叶老太太就是她的初恋情人的娘,所以,你懂得。

崔小眠陪着叶老太太看了郎中,倒也不是致命伤,但大腿上挨了两刀,刀刀深可见骨,这老太太自己封了穴道,否则早就大出血一命呜呼了。

“叶奶奶,您的伤不轻啊,要不您到我家里住两日,浣之哥哥住的是书院的集体宿舍,您到那里也不方便,我去把浣之哥哥叫过来服侍您。”

这也是个好主意,叶老太太是江湖儿女,对这些小节都不在乎,强忍着疼痛,跟着崔小眠回到家里。

西厢房虽然空置,但是有李妈妈在,收拾得干干净净。崔小眠把叶老太太安置好,就让白菜去书院请苏浣之过来,自己则和李妈妈一起下厨烧饭,顺便给叶老太太煎药,叶老太太是皮外伤,用药外敷,煎的药主要是补血的。

得知母亲在这里,浣之大吃一惊,连忙跑了过来。他还是第一次来到崔小眠的家,以往都是把崔小眠送到大门口,却从来没有进来过。

他是读书人,单身女子的家自是不能随便出入,今日若非母亲在这里,他也是不会来的。

母子二人互诉离别,崔小眠则手脚麻利地做了一桌子饭菜,给叶老太太的药也煎好了。

吃了饭,又服侍母亲服了药,浣之便告辞,小眠弟弟虽然是自己喜欢的人,可是礼数还是要顾忌,母亲住在这里已经打扰了,哪能再给人家多添麻烦。

从书院里出来得比较急,浣之还穿着书院里的统一服饰,也就是类似现代校服那样的,灰土土的儒生袍,可这么难看的衣裳穿在浣之身上,就宛如罗西塘子的灰鹤一样卓然不群。

崔小眠的小眼珠子都发直了,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其实说起美色,五皇子邱岱遥才是真正的绝色,浣之虽然正值十八芳龄,比起邱岱遥还是不如的,只是邱岱遥比贺远还老,崔小眠还是觉得浣之哥哥更鲜更嫩更好看。当年浣之还是妙能时,崔小眠第一次看到他就喜欢得小心窝子抽抽的,如今浣之一头黑发,比起妙能小和尚又美了几分,崔小眠没流口水就不错了。

浣之哥哥要告辞,崔小眠再是色眯眯地看着人家,也是不能强留的。恋恋不舍送浣之哥哥走出大门,却不肯回去,下午的太阳还是挺烈的,两个人就站在大太阳地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浣之哥哥,你的脸红了。”这么热的天,脸没晒红那才怪呢。

“小眠弟弟,你出汗了。”看着崔小眠汗流颊背的样子,浣之忍不住伸出手,用衣袖给她拭去脑门的汗珠子。

浣之的衣袖上有淡淡的檀香,薰得崔小眠心都醉了。

可是,就在这美好得不能再美好的时刻,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四九章 真相永远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崔小眠好不容易才盼到浣之哥哥稍稍有所表示(擦汗),斜次里就跳出来一个人,把她吓了一跳,小苏同学更是吓了一跳,玉石娃娃受惊后就是这样的( ̄△ ̄;)

跳出来的人是邱峦!(哭死,怎么不是贺远???)

“小眠子,你还有闲心在这里泡男人?你师父出事了!”

崔小眠一呆,前面一句话自动忽略,后面那句才是关键。『雅*文*言*情*首*发』

“我师父出了什么事?”

“泽云公主去世,大成迟迟不肯送真正的皇女妩公主去平田和亲,平田人认为是大成皇帝藐视他们,五万大军集于边境蓄势待发,因此事是由贺亲王主谈的,皇上怪贺亲王处事不利,已派他立即前往边境化解此事。你师父昨日已经启程去平田了,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这一去凶多吉少。”

崔小眠把这番话仔细咀嚼,问道:“平田人为了公主的事就要打仗,这也太小提大作了吧,大成皇帝这样窝囊,人家欺负到家门口抢女儿,他就把儿子送去送死?这太不科学了,这当中一定有阴谋。”

邱峦崇拜地看着崔小眠,小眠子只有十三岁,又是女孩子,就能懂得这么多,自己像她这么大时可没有这么多心眼。

“小眠子,你说的真对,我父王说了,平田人只是用公主之事做借口挑畔大成,他们一直在责怪当年阿萨侵略他们时。大成袖手旁观的事,如今他们把大军集结在边境也不过是装样子,想让大成给个说法。据说不是皇上派你师父去的。而是平田人指明要和贺亲王和谈此事,他也不是空身一人前去,大将军吴奔的十万大军也将赶赴边境,给贺亲王压阵。”

崔小眠松口气,邱峦你个大嘴巴,说话也要故弄玄虚,你故意的吧?

“本世子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重色轻师。是继续在这里卿卿我我,还是抄家伙去给师父助阵去。没想到你竟然没上当。”

难怪崔绛春跑来找岔,原来贺远不在京城,且,不知道何时回来。真要死在那里,即使不圆房,崔绛春也是正牌的王爷遗孀,享受最优厚的待遇,贺远的遗产都是她的,她还可以尽情养小白脸。

听到邱峦这样说,崔小眠才想起来浣之就在旁边,邱峦的话说得露骨,浣之哥哥该多难为情啊。

“浣之哥哥。你先回去吧,叶奶奶在我这里,.”

浣之有些迟疑。小眠弟弟师父出了事,他本应在旁边陪着她,况且那位贺老伯虽然凶巴巴的,但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能到罗西塘子找到小眠弟弟。

“小眠弟弟。你是不是很担心贺老伯的事,要不我陪你去找他吧。”傻孩子啊傻孩子。

崔小眠感动。浣之哥哥善良单纯得像只小白兔,她才不担心贺远呢,文天祥照汗青、苏武牧羊这些都不适合他,这种渣人有一百个逃命的办法。

“浣之哥哥,我师父吉人天相没事的,倒是你啊,出来了一下午,夫子的试卷印完了吗?”

浣之这才想起试卷的事,明日夫子就要用了,他连忙得崔小眠告别,还有礼貌地向邱峦拱手,这才急匆匆地离去。

浣之一走,崔小眠就拉长了脸,半低头,用她经典的吊死鬼表情对邱峦道:“当着浣之哥哥,你要注意言行。”

邱峦:“你重色轻友。”

崔小眠:“你卖友求荣。”

好吧,邱峦理亏。做为崔小眠的好兄弟,这位苏浣之公子他见过几次了,男人看男人虽然不像女人看女人那么挑剔,可也不忘每次都调侃一番。三位损友中只有他见过苏浣之,其他两个都没见过,只不过高雪涛早就知道了,这小子无声无息,肯定是在想着坏主意。

“小眠子,你真的不担心六皇兄吗?”

邱峦这样的温室花朵,当然不会知道这对师徒当年做过的那些大案子,这次别说还有十万大军压阵,就算只有贺远一人,他也能死里逃生,再说两国相交,不斩来使,顶多是去平田的高山上放放羊养养骆驼。

“师父若是死了,那就是为国捐躯,虽死犹荣,有这样的师父我骄傲。担心什么?”

话虽如此,崔小眠还是心里七上八下,以往贺远都会有遗言留下,比如我给你留了一笔钱,比如和尚会照顾你之类的,可是这次他一句话也没留,不对不对,两人已经散伙了,他不是说了枕头和抚养费都给她当嫁妆,还说天高海阔随她去吧,这就是遗言了。

唉,师父,我一定听你的话,好好赚钱好好玩,你放心去送死吧。

崔小眠回到家里,刚想到西厢看看叶老太太,在门口却听到叶老太太和李妈妈在说悄悄话,说是悄悄话,那真的是,因为声音很低,低得根本听不清楚,崔小眠从小就有听墙角的好习惯,所以她用一只眼睛从门缝里往里看,声音再低也难不倒她,只要看到说话人的嘴唇,她就都能“听”个**不离十。

“老太太,您家公子和我家王爷长得还真是相像呢。”这是李妈妈说的。

“你家王爷不就是小光头的师父,那人白长了副好相貌,最不是东西。最初我还以为他和我家有关系,问了才知道没有,上次又知道他竟然还是个什么王爷,那就更不会有了。”

“老太太,您家可有过女儿嫁进宫里做妃嫔的?”

“去,我家老头子以前是做贼的,生了儿子后才花钱买了个秀才,可也不是做官的,哪会有女儿给皇帝做老婆的。”

“这倒真是巧了,老身以前是宫里的,我侍候的那位主子不但和王爷长得像,和您家公子也像,仔细看看,和您老太太也有几分相像呢。”

叶老太太一惊,急得拉住李妈妈的手,问道:“你那位主子可是姓苏的,她在哪里?”

李妈妈摇头:“她不姓苏,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我十四岁进宫,十八岁出宫,总共服侍她四年。”

“死了?”叶老太太呆愣半刻,摇摇头,“不会是她,我那闺女不是个短命的,她走路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定能长命百岁,这会子怕是和她那个情汉子相亲相爱子孙满堂,舍不得回来找她那贼爹贼娘。”

李妈妈的身子动了动,崔小眠看不到她的脸,想看得更仔细,不小心推到门,那门吱扭响了一声,惊动了屋内的两个人。

这种听墙角被发现的事崔小眠从小经历多了,当即一派坦然,脸上是天真无邪的笑o(n_n)o~~

“叶奶奶,浣之哥哥回书院去了,明日放学后再来看您。”

“小光头,过来,坐到奶奶身边来,刚才还和李妈妈说起你那个不是人的师父,他在哪里?莫非你这么小他就狠心不管你了?”

崔小眠连忙摇头:“没有啊,师父去给皇上办差了,我已经长大了,会开食肆赚钱了。“

叶老太太哼了一声:“我那外孙女说了,你那师父是个病秧子废人,你从八岁就开食肆养活他,这种不是人的师父,还动不动就打你,别让我老婆子看到,他若敢再打你,我就一掌打烂他的头!”

崔小眠感动得直吸鼻子,天理良心啊,李妈妈你听到了吧,我和贺远根本就不是你们想像的那种关系。

崔小眠直到今日才知道贺远竟然长得像悦妃娘娘!她猜想李妈妈定是早就想到了些什么,所以才连她没露一点口风。李妈妈在此之前只见过浣之哥哥一次,就是一同从罗西塘子回来的时候,今天才是第二次,她老人家估计是看到叶老太太和浣之的容貌有几分相近,这才跑来套叶老太太的话。李妈妈是个有心计又谨慎的人,宫里出来的人若是没有分寸那是不可能的,贺远也是看中这个才让她来照顾崔小眠的。

别说李妈妈会多想,就是崔小眠知道这件事都是脑海中灵光闪个不停。莫非......内什么......对吧......

贺远,好师父,你快回来吧,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崔小眠的小脑袋被突如其来的八卦冲击得快要决堤了,恨不能立刻告诉贺远。难怪贺远会有那柄梳子,这梳子八成就是皇帝故意让他偷走的,原就应是他的东西。

想到这里,崔小眠又心疼起贺远了,他不过就是个含着金匙的半孤儿而已,他小时候为了能让皇后母亲注意他,竟然去放火,哪怕被娘亲揍一顿他都愿意,可他却连这个都没有。

“小姐啊,你怎么在这里傻站着?妈妈煮了绿豆荷叶粥,你快去喝一碗消消暑。”

崔小眠转过身来,望着李妈妈:“李妈妈,你全都猜到了是吧?你早就没有奴籍,在庄子里也能享清福,可你却心甘情愿伺候我,就是因为师父是皇子,可偏偏和悦妃娘娘长得相像,是吗?”

李妈妈没想到她和叶老太太的话被崔小眠听到了,愣了一下,道;“小姐,这事你心里知道便行了,都是瞎猜的,千万不要告诉王爷啊,也不能和妩公主、峦世子他们提起啊,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崔小眠的脑袋嗡嗡的,活了两世,这是她听到的最大最吓人的八卦了。

为毛这样说,换了她上一世,若是某一日,查某斯王子忽然被证实不是伊女王的儿子,你说这事有多震惊,不管你明不明白,反正崔小眠是明白了。

所以说,真相永远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额。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五零章 抱月楼的姑娘好

别以为六月二十这一天的精彩时刻已经过去,现在才是下午的申时啊申时,接下来还会更精彩。『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是非常非常想和李妈妈交流一下关于某事的真相,无奈李妈妈的嘴就像是缝上了,横竖是不理她了,后来干脆去睡午觉,都申时了还睡午觉,分明是躲着她。

崔小眠无聊,只好找些有意义的事情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要在八卦中纠结,对,她是不会听李妈妈的话的,妩儿和邱峦可以不说,却一定会告诉贺远!她是现代人,每一个人都应对自己的身世有知情权,即使她还只是猜测,也要让贺远知道。

白菜带着肥仔去遛弯了,李妈妈午觉,叶老太太养伤更要午觉,崔小眠看了会儿戏本子,无奈小脑袋里都是关于某人的八卦,她索性合上戏本子摆弄宝贝枕头。

这一摆弄就看到了那柄梳子,当然也看到了梳子上的那个“悦”字,小时候不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直到遇到李妈妈才知道这是悦妃之物。她又看到那枚玉佩,可惜玉佩的另外一枚被贺远拿了,将来找到婆家文定时还要再花钱买信物,真是浪费啊。

她又拿出一两银的腰牌,话说这东西在她这里也有年头了,非金非玉,也不值什么钱,她也只是当做童年纪念,和她的鸭子车泥叫子一样。

腰牌上的篆字她已经认识了“刑部监司”,崔小眠后来问过贺远,大成共有十五省,每个省都有监司,由工部、刑部和户部指派官吏掌管,主要负责各省的盐粮运输、刑狱和税收,除了这三部派出的官吏以外,这里的最高官员则是隶部指派,称为监司官。这块腰牌则是由刑部指派负责省级刑狱官员的凭证。

但就贺远所说,这也可能只是虚职,也就是说只有头衔却没有工作地点办公室的那种。

一两银是白银梅花堂的人,白银梅花堂是三皇子宁王的,宁王的老泰山就是刑部尚书,而一两银同时又是皇帝放在宁王身边的眼线,你说这人的身份有多复杂,同时挂着刑部监司的虚职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许他还有其他虚职,都是掩盖身份用的。

贺远看到这块腰牌时也没有当回事,只不过是官员出入各衙门的凭证而已,并非官印,也非官凭,这种腰牌丢了还可以申请补领,给自家孩子当玩具也不错。

崔小眠便想了,或许今日遇到一两银并非偶然,他一定是知道贺远去平田和谈了,这才来找她,告诉她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想离开京城时,就拿上这枚腰牌去找他。『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这个时候脑子里忽然一片澄明,她记起来贺远说过一两银曾经逃往平田,而五夷的凤凰山中便有一条通往平田的秘密古道,但废置多年,一两银当日来到五夷,八成就是想从那条古道去往平田,但他没有找到,在白草寨子里住了那么久,他也没有打听到关于那条古道的事,否则他不会回到大成被贺远抓住。

崔小眠又想起来,那日她和贺远在紫房驿打劫平田使团时,她在墙头上遇到了一两银,这事也太过凑巧,只是那日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她没有再多想,又因为贺远一直恼怒一两银把她带走的事,所以她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贺远。

如今想一想,这些事太过凑巧了,一两银为何要逃到平田,又为何从平田回来,那夜为何在平田使团下榻处出现。一两银以前为何不来找她告诉她腰牌的作用,为何偏要等到贺远去了平田这才说呢?

崔小眠越想越不踏实,越想越坐不住。说不担心贺远那是假的,从小到大,贺远每次单独出去做案子,她全都担心得要死,最可怕的就是把她扔到桃花寺的那次了,她真以为贺远不会回来了。

这就是亲情,绝壁没有别的感情夹杂在里面,她和贺远就是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亲情!嗯,一定是的,不管你信不信,崔小眠是相信的。╭(╯^╰)╮哼

她把那枚腰牌揣到怀里,如今多事之秋,这腰牌或许真的能救命,至少她能肯定,一两银虽然鬼祟,但对她是没有恶意的,他是个好大叔。

把枕头里的宝贝清点一遍,看看家里的几个人还是没有能陪她八卦的,她换上一身男装,想出门找点乐子解解闷,免得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

夏日里天长,现在还是申时,离天黑还有很久。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去喝花酒了,可惜邱峦走了,不然可以让他请客。

倾心楼对他们四个有过多限制,连姑娘都不让摸一下,别说那三个小骚年,就连崔小眠这样的小萝莉都觉得没意思。

倾心楼不让摸摸,别的窑子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其实吧,崔小姑娘对摸女人也没有兴趣,只是人都有那么点儿犯贱,越是不让做的事就越是想做,崔小眠上一世活到二十多岁,可这一世受这个身体影响,往往会有些原主青春期少女的叛逆心理,所以不但犯贱还很作。

做男人时就盼着穿上漂亮衣裳当女人,如今真的做回女人,这才发现有诸多不便,毕竟这是男尊女卑的社会,有女诫,有三从四德还有七出之条。做了快两个月的女人,快把崔小眠憋疯了,穿着那身女装,她有很多事都不能做,比如一个人去茶楼听书,比如满世界的逛大街,更比如去喝花酒。

说来说去,那就是——

崔小眠今天遇到很多事,让她心绪不宁并且烦燥,她想要去喝花酒散散心,再找两个姑娘松松骨捏捏腿舒服一下。

崔小眠喝花酒是贺远教的,所以贺远知道她去喝花酒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即使在倾心楼被当场抓住,也就是稀里糊涂放过她了,为何?因为崔小眠是被他带坏的。

倾心楼不做她的生意,抱月楼却一定会欢迎她。

果然,崔小眠一到抱月楼,老鸨子花姑娘就围上来一大堆。

“崔公子,这阵子都没来,又到哪里风流去了。”

“崔公子啊,你可想死奴家了,奴家刚学了个曲子,就等着给您喝来听听呢。”

“崔公子,你快闻闻,奴家换了薰香了。”

......

你看,崔公子的女人缘有多旺,你当这些女人不知道她是女的啊,以前或许猜她是个娘娘腔,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贺王爷的徒弟是女的,这些迎来送往的姑娘们早从客人那里知道了。

可人家就是会一视同仁,管你是男还是女,有银子那就是我的爷。

崔公子爱财如命,可喝花酒从不吝啬,这也是贺远教她的,况且她的钱也没有白花。

“香花,这个月你卖出去三张订餐卡,提成是三十两。”

“黄花,你可退步了,这个月只卖出了一张卡,下个月要努力啊。”

“青花,你......”

总之,你明白崔小公子为何如此热衷喝花酒,而姑娘们为何如此盼着她来了吧,这就叫互惠互利。

崔小眠当了回运财童子,把姑娘们的提成发放完毕,这才开始享受姑娘们的温柔服务。

她喝了几杯酒,便到二楼的*宵廊里让姑娘们给她松骨。说起来抱月楼虽不是京城最大的青楼,但知名度却并不比倾心楼小,这里的装修不是最豪华的,姑娘也不是最漂亮的,但这里的姑娘们却有项绝技,那就是松骨,类似现代的s情按摩,所以,你懂得。

*宵廊原本是个开放式的长廊,放了一接溜的豪华象牙床,牙床之间用精美的屏风隔开,屏风上画的都是各不相同的春|宫图,这还不算什么,最刺激的是牙床两头各有一面磨得透亮的大铜镜,将床上的一举一动全都照在镜子里,啊,所以,你懂得。

崔小眠叫了相熟的香花姑娘给她松骨,虽然明知崔公子是女的,可香花姑娘还是把身上的纱衫脱去,只穿着长裙和肚兜,你说这姑娘的职业道德有多高尚啊,根本就不因崔小眠是女的而缺斤少两。

“香花,你给我捏捏脚吧,这阵子没坐马车,走路走得脚疼。”

可不是嘛,和贺远决裂了,连带着阿木也给打发回去了,远的地方可以雇车,每日从铺子回家的这条路便就是和浣之哥哥步行晒月光,真的挺累的。

香花给她捏着脚,崔小眠半咪着眼睛靠在引枕上,隔壁显然是有两位客人,时不时的有聊天声飘进她的耳朵。

“爹,你说那事该不会是真的吧?”

“准知道,你爹我去找人问了,那红头阿三有日子没出现了,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听说他欠了不少银子,说不定跑路了,也说不定让人弄死了。”

“爹啊,你傻了啊,你就是找到他,他也会说是真死了,拿到手里的钱难道还有退回去的道理。”

“其实依我猜,八成就是你姐瞎猜的,你姐这个赔钱货,这么多年也没爬上王爷的床,如今反倒疑神疑鬼。”

一一一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第二五一章 崔公子是女的

隔壁聊天的人竟然是六叔和堂弟崔子其!

崔小眠为祖父崔老帝师悲哀,他老人家若是知道崔家后代父子二人一同逛窑子做兄弟,定会老泪纵横;他老人家若是知道还有个未及笄的嫡孙女也在同时逛窑子,定会一头撞死!家门不幸啊。『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感慨,遂揉揉耳朵继续听墙角。**廊除了松骨的姑娘,还有吹拉弹喝的女乐坊,客人掏缠头银子可以点上一曲,若没有客人点曲子,便就自顾自地在那里咿咿呀呀。六叔和堂弟的说话声并不甚高,又是夹杂在乐曲声中,但崔小眠几乎日日都在锻炼耳力,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莫非崔蓉蓉已经怀疑真正的崔绛春没有死,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怀疑?只是因为自己变成女子了吗?不对,当年她只有三岁,相貌和如今大不相同,就连亲生爹娘都无法肯定,只有十三岁的崔蓉蓉更不会认出来。

可崔蓉蓉为何会怀疑呢?沉寂十年的事如此却被重又提起,这当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崔小眠七上八下,脑袋里转得飞快,却又听到崔子其道:“爹,有几个开赌坊的兄弟听闻我是崔家人,便想要算我一股,你知道的,这赌坊可是一本万利,可娘说她那里凑不出银子。”

六叔冷笑:“我说你小子怎么孝顺了,请老子来逛窑子,原来是手头紧了,你爹我哪里有钱。你找你姐去要,你娘回来说那个掌家的小崽子已经出去住了,现如今还不又是你姐说了算。”

“爹。你整日泡在赌坊里,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如今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那个崽子是个女的,城西老大一家酒楼就是她开的,说起来她捞得比我姐可要多,我姐就是个笨蛋,若早些和王爷做了那事。这会子孩子都有了,眼瞅着那个假货就快及笄了。到时她一圆房,我姐就是个妾室,连这掌家的权利都要给拿走了。”

“你个傻小子,那假货她哪敢!咱家握着她的把柄呢。到时还不是你姐说了算,别说是要银子,就是把半个王府都搬回来也行,你娘说了,就盼着她快些长大掌家,到那时咱们什么都有了。”

“爹,那这开堵坊的银子从哪里来,我算你一半,到时发了财就是咱们父子两个的。”

“要多少?”

“二千两。”

六叔倒吸口凉气。咂着牙花子道:“这么多,怕是你姐也凑不出来。”

“五伯父那里呢?”

“两三百两还行,二千两把他们一家子卖了也凑不出来。『雅*文*言*情*首*发』”

“咦。爹,要不咱们找那个假货要去,她就算没有银子,随随便便拿上几件首饰也就够了。”

这时有姑娘的莺声燕语传来:“两位爷,可歇够了,给您二们把酒菜备好了。咱们换个地方吧。”

六叔父子姑娘们打情骂俏,正欲离开**廊。忽然一个姑娘道:“咦,不是说崔公子在这里吗?”

崔子其笑嘻嘻道:“哥哥我就是崔公子啊。”

那位姑娘咯咯娇笑:“去,您不是帝师府的崔公子吗?奴家找的崔公子是女的,你是吗?”

“女的?”崔子其原本还要在调笑几句,听到那姑娘说崔公子是女的,便愣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

这时先前进来的姑娘笑道:“红花,你找的是师徒菜的崔小公子吧,她在隔壁,方才姐妹们都兑了银子,就差你了,还不快去。”

叫红花的姑娘嘻笑着绕过屏风,来找崔小眠,却听六叔和崔子其异口同声,声音却是压得极低:“隔壁有人?方才不是没有吗?你们说的那个人还在吗?”

隔壁传来红花不满的声音:“呀,崔公子也真的,人家的银子还没兑,她倒先走了。”

六叔父子闻声也绕过屏风,果见床上空空如也,只有香花正在穿衣裳。

“这儿的人呢?”

香花指向楼梯口:“走了。”

“刚走?”

“是啊。”

“快追!”

父子二人边说边向楼梯口跑去,崔子其道:“爹,或许她什么都没听到,听了也不知道咱们在说啥呢?”

“混帐,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若这事传到王爷耳朵里,那你姐和那个假货都不保。”

直到六叔和崔子其踩在木头楼梯上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崔小眠才从床底下探出头来,香花冲她眨眨眼:“崔公子,跟奴家从后门出去。”

每个妓|院都有一道直通后巷的楼梯,这道楼梯往往很隐蔽,开妓|院的,免不了三天两头就会有醋娘子们带着三姑六婆拿着扫帚棍棒打上门来,这道楼梯便是给客人们临时逃走的。

崔小眠从小就在江湖上混日子,这些规矩她全懂。方才听到有姑娘找崔公子误被指到崔子其那里,她就知道要出事,连忙躲进床下,这种事香花见多了,自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眼下香花带着她往后楼梯走,崔小眠从怀里掏了锭银子塞给她,便独自跑下楼梯。

刚走了一半,就听到崔子其的声音传上来:“爹,这里果然还有道楼梯,那崽子定是和婊子一起骗了咱们。”

六叔的声音也传过来:“一路上没看到她,咱们上去。”

这父子二人刚才追到抱月楼的大门口,守门的就没有见到有人出去,这崔家父子也是常出入青楼妓馆的,立刻想到了后巷的暗楼梯。

崔小眠闻言转身便往上跑,这时六叔父子已经上了楼梯,崔子其眼尖,一眼就看到崔小眠的背影。

“那个小个子八成就是了,爹,快点追,别让她跑了。”

这时天已擦黑,这道楼梯藏在暗处,没有点灯,楼梯上一片漆黑,崔小眠情急出乱,一个不小心便被楼梯绊倒,她人矮腿短,本就不如年青力壮的崔子其跑得快,这一摔倒,没等她爬起来,崔子其已经拽住了她的一条腿!

崔小眠回过头来,朝着黑暗中崔子其的脸就是一团粉末子。

崔子其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抓住崔小眠的手,崔小眠就势一个飞踹,把崔子其从楼梯上踹了下去。

崔子其连滚几级楼梯,正好被在在后面正往上跑的六叔挡住,这才没有摔得太狠,但眼前一片漆黑,双目却是火辣辣的疼。

“爹,是你吗?快去抓住那个假小子,她把我眼睛给弄瞎了,疼死了!”

这个时候,崔小眠已经重又回到了**廊。在香花惊讶的眼光中,她直奔正楼梯,看来走后门是不行了,还要正大光明地出去。

可她忘了,六叔整日和些江湖混子在一起,多多少少也有些急智,如今见儿子受了伤,对崔小眠更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

他果断放下儿子,没有追上来,反而出了后巷堵到了正门口。

如今是两头堵的局面,如果崔小眠返回来走后巷,还在楼梯上的崔子其瞎着眼也能死死抱住她的腿,如果她就是走正门,六叔已经堵在那里,手里还从后巷里拿了把妓|院里白天修整地面用过的大铁铲。

崔小眠从大门里一出来,就看到了六叔,她知道不能往回跑,便硬着头皮往外冲。

虽说贺远不是个称职的师父,但也把崔小眠调教得身手轻灵,她在门口连闪几下,六叔手里的大铁铲次次都是擦到她的衣角,却没能伤到她。

六叔没有武功,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过几下手里便酸了,铁铲再拍下来就是没了力气,崔小眠趁着这个空子,身子一矮,从六叔胳膊底下钻了过去,迈开步子就跑,边跑边喊:“大人欺负小孩啦,救命啊。”

华灯初上,抱月楼门口已经停满了轿子马车,一个中年汉子追着个半大小子玩命的打,早就引起人们注意,纷纷指指点点,却也没人凑过来。

崔小眠一跑,围观的人们便自发地让出一条路,不管这小孩是偷了还是抢了,小小年纪被人打死打残都是不好。

不远处就在等着拉活儿的马车,崔小眠跑过去喊道:“送我去城西,快!”

待到六叔气喘吁吁追过来时,车把式已经甩响鞭子,马车向着城西驶去,崔小眠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她不忘对着正站在那里破口大骂的六叔挥挥衣袖,白白了您呐。(。⌒?⌒)

前面不远处就是她的家了,忽听车把式道:“小孩,你说的是那儿吗?着火了。”

崔小眠正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她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这一番折腾也累得够呛,听到车把式这么说,她闻言探出车窗一看,只见她家附近的巷子里黑烟滚滚、火光冲天。

那条巷子里除了她家以外,还有四五户人家,都是老实本分的普通百姓,着火的不是她一家,而是整条巷子所有的房子全都烧着了,火势连成一片,把夜空映得通红。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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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拱手扭屁屁,啵一个~~~(未完待续)

第二五二章 离开

此时是六月二十日的戌时,.

崔小眠眼睁睁地看着她辛辛苦苦建起的家园化做一片火海。

“小孩,那是你家吗?你家里可还有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崔小眠像疯了一样从马车上跳下去,向着那片火海奔了过去。

这火太大了,早已有附近的居民提着水桶成群结队过来救火,里长也带了一群精壮汉子赶来了。

崔小眠要扑过去,一旁有人拉住她。

“你是这家的?你家人都跑出来了,在那边呢。”

谢天谢地,连人带狗一个没少,全都在呢,白菜怀里还紧紧抱着崔小眠的宝贝枕头。只是所有人全都狼狈不堪,白菜和肥仔的头发狗毛都被火烤焦了,李妈妈的肩膀也烧伤了,叶老太太正给她检查伤势,几个人里面,只有身上原本有伤的叶老太太毫发未伤。

“叶奶奶、李妈妈、白菜、肥仔!”

四人一狗哭成一团,原来还多亏了肥仔,那火苗子起来时,三个人正在西厢叶老太太的房里闲聊,肥仔忽然跑进来汪汪大叫,白菜照顾肥仔久了,对它的叫声都能分辨出来,这小子的声音分明是在预警!

待到三个人冲出来时,火苗子已经到了堂屋,好在叶老太太有武功,虽然有伤在身却也能跳能跑,她拽上李妈妈和白菜就要跳窗户,白菜却一定要去把小姐的枕头抱上。这么一来就耽误了时间,李妈妈和白菜、肥仔都受了伤,好在并无大碍。

救火的人越来越多。不时听到嘶心裂肺的哭喊声,有的人家一个都没能逃出来,还有的只跑出来一两个,老婆孩子都藏身火海。

附近的书院里也看到了火光,住在那里的先生和学生们也纷纷跑来救火。浣之也在里面,他带着手下的二十人一路狂奔而来,看到母亲和崔小眠这才放下心来。

叶老太太没让他们闲着。她让儿子陪她先到书院暂住,又安排几个手下送崔小眠几人去铺子里。其他人继续救火。

铺子还没打烊,小丫和大牛听说小掌柜家里着了火,连忙到后面收拾出一间屋子让她们暂时休息,明日再找地方住。

铺子里的厨师和伙计都在后面住。大牛小丫兄妹也在,被褥床榻都是现成的,有小丫在,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小丫又端来饭菜,虽然又累又饿,.

家没了,什么都没了,除了枕头什么都没能带出来。

贺远送她的那件彩衣坊的衣裳没了,娘亲给她绣的那些荷包也没了。还有那盏漂亮的水晶灯,也没了。

崔小眠怔怔地落下泪来,李妈妈和白菜连忙哄她。

“小姐不哭。枕头还在呢,你快清点一下,看看都还齐全吗?”

白菜却在破口大骂:“杀千刀的放火贼,害死那么多人,肯定不得好死!”

“什么,放火?”崔小眠一直是以为谁家烧饭不小心引起的火灾。怎么竟是有人放火?

“可不是嘛,就是有人故意放火。有火把从墙头上扔进来,一股子煤油味,我们都闻到了,叶老太太带着咱们冲出去时那火烧得还不是太大,咱们都看到还有火把往里面扔呢。”

白菜越想越气,不住口地骂街,李妈妈却沉吟不语。崔小眠知道李妈妈最有心计,定是心里存着事。

“李妈妈,你在想什么?”

李妈妈抬起头,轻声道:“小姐,王爷可在京城?”

崔小眠摇头:“师父昨日走的,去给皇上办差了。”

“这就对了,这场火是冲着小姐你来的啊。”

“是我?”崔小眠也不是没往自己身上想,可她也往叶老太太身上想来着,或许这是江湖仇杀呢。李妈妈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她豁然开朗,叶老太太如今年势已高,只身一人住在这里,连个保镖都没有,如若真是江湖仇杀,一刀砍了也就是了,江湖仇杀不怕被人知道,顶多会连累自己一家人,却万万不会祸延邻居,做出个着火的假像。

但她就不同了,在外人看来,她是贺亲王的徒弟,明着杀她必要引起轩然大波,但如果连带着将周围的人一把火烧死,便神不知鬼不觉。

“小姐,你想想会是什么人要对付你?”

李妈妈在宫中几年,看多了前朝后|宫的争斗,她或非怀疑到什么也不会问崔小眠这样的话。

崔小眠抚额,沈玲伊会杀她,方才被她听到秘密的六叔父子也会杀她,就连早上被她轰走的崔绛春也有可能杀她,唉,自己也真够招人恨的。

“我也不确定是谁,但想杀我的人好像蛮多的。”

崔小眠都嫌弃自己了,这人缘怎么就这么好呢。

“无论如何,这人怕王爷,否则就不会王爷昨天刚走,今天就来对付您。”

是啊,这是明摆着的。

“小姐,咱们在府里时你就出过两次事,一次袍子里面下毒,还有一次就是公主的那次,小姐啊,苏公子带的人多,让他送你去找王爷吧,只有王爷才能保护你,你别和王爷呕气了,师徒两个哪有隔夜仇。”

崔小眠的眼睛亮了亮,又很快黯淡。

“师父去边境和谈了,也是挺危险的。再说我已经另立门户,从今往后都和师父没有关系了。”

李妈妈叹口气,拍拍她的小手:“我的傻小姐,女娃娃家哪有什么另立门户,王爷心里不知多记挂着你,你喜欢的那盏灯就是王爷让阿木给你送来的,他不许妈妈告诉你。”

崔小眠的心里忽地疼了起来,像是被一根绳子勒住心尖子使劲拽着,疼得她龇牙裂嘴。

她决定不在这里住了,铺子是自己的心血,家已经烧没了,铺子如果再被烧了,那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趁着还未宵禁,她让大牛跑了趟嘉南王府,不到半个时辰,邱峦便带了十几名亲军亲自来到铺子里,接上她们三人一狗去了嘉南王在城中的那处别馆。

“小眠子,你别难过,房子烧了就烧了,改日我和那东家说一声,顶多让我父王赔他一处宅子便是,想来他也不敢要。六皇兄回来之前,你们就先住在这里。”

崔小眠点点头,酒肉朋友也是朋友,危急关头还是要靠朋友。

“小眠子,你猜出是谁干的吗?”

崔小眠摇摇头,犯罪嫌疑人太多了,一时半刻也无法确定。

“我猜八成是我那位姑妈和她的宝贝女儿,我早就说了,让你小心点儿,前不久我进宫时还听说那对母女还在怂恿太后和皇后,要把你封为公主嫁到平田去和亲。”

崔小眠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原来她不但差点成了郡主,还差点成了公主。尼玛,姐这是走了狗屎运了吧,唉,可惜哪个都没成。

沈玲伊变着花样地想害她,崔绛春今日已经找上门来找麻烦,她无意中听到六叔父子那对她早就不是秘密的秘密,他们没有抓住她,但明天后天或者不知道哪天还会来抓她,就像小时候一样,把她抓住弄到荒郊野外挖个坑埋了,就像一滴水消失在太阳下无影无踪。

崔小眠觉得很冷,冷得彻骨,又像回到了五岁之前的冬天,寒风刺骨,饿着肚子,而四财到处是咬着冷冷牙的饿狗。

贺远呢,贺远在哪里?

“邱峦,好兄弟,我不在时你要帮我看着李妈妈、白菜、肥仔,还有我的铺子,别让坏人把铺子给我烧了。”

“小眠子你放心,以后我每天都到你铺子里坐着,看看哪个胆大的敢捣乱,本世子正闲得发慌,有本事他就把我烧死。”

崔小眠从枕头里拿出三千两银票交给邱峦,又把李妈妈拉过来,对他们说道:“这些银子你们拿去抚恤那些无辜的街坊,替我给他们上炷香。”

那些街坊都很好,虽然他们只是些小商小贩,可对她们一家很友善,原本他们都应很快乐很知足地活着,可是却因为她而家破人亡。

崔小眠又从枕头里拿出三千两交给李妈妈:“这里面有一千两是给大牛和小丫的,大牛娶媳妇小丫的嫁妆都在里面,我能给他们的不多,这些应足够在京城买上两个小院子了。另外一千两是留给你和白菜的,你们帮我好好照看肥仔,处理完街坊们的事,你们就留在这里吧,连罗西塘子也暂时不要回去,李管事虽在那里,但那毕竟是王府的地方。余下的一千两你替我交给小丫,这是铺子里的后备资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

李妈妈心里有数,只是将银票收起来,并没有多问。邱峦却是一头雾水,急急问道:“小眠子,为何说得像是遗言,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别想不开。”

崔小眠莞尔一笑,对邱峦道:“明日我便去找师父。”

她从枕头里把最后二千两银票拿出来余下的东西则只拿了那柄梳子和玉佩,其他的还放在枕头里,连枕头一起交给李妈妈。

“李妈妈,这是我的嫁妆,一定帮我收好,我的银子都没了,只剩下嫁妆了。“

“邱学兄,帮我照顾她们,她们少根头发,我就找你算帐。”

此时已是子时,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

明天无论是晴是阴,崔小眠都会拿上那枚腰牌去城东张记铁匠铺找一两银,她要离开京城。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五三章 大病

火灾的当天夜里,崔小眠就生病了,整个人昏昏沉沉,冷得发抖,.邱峦谨慎,没敢请太医来看诊,一直就是嘉南王府供养的大夫给崔小眠看病。崔小眠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吃饭全靠李妈妈把粥水给她灌进肚子。

自从李妈妈服侍崔小眠以来,这已经是第三次!第一次她也是发冷昏睡,贺远抱了她整整一夜,但那次挺过去了,没有发作;第二次便是她的耳病初愈,昏睡了几天几夜;而这一次整整二十天她都处于昏迷状态!

小小的身子瘦得皮包骨头,李妈妈把参粥给她灌进去,她又全都吐出来。大夫束手无策,邱峦来时,大夫直挺挺跪在他面前:“世子,学生没用,小姐她活不过这几日了。”

偏偏这时,边关传来消息,贺亲王一行在大成与阿萨交界处遭遇伏击,大将军吴奔赶到时,随从全都死了,贺亲王下落不明!

这消息是十日之前的,从边关到京城,八百里加急也要整整十天!今日邱峦得到消息后便来到别馆看望崔小眠,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大夫的话,他的心沉了下去。

崔小眠住在这里的事,他连邱峰和高雪涛这两个好兄弟都没有透露,贺亲王府也派人找他询问过,他一概推说不知。他担心沈玲伊会加害崔小眠,所以连太医都不敢请。

他只有十七岁。只是世子,尚未世袭爵位,没有宣召不得入宫。他也不喜欢进宫。崔小眠命在旦夕,邱峦回到王府拉上父亲嘉南王便上了马车,在路上才把崔小眠住在别馆的事告诉了父王。

嘉南王素来对崔小眠印像极好,闻言后就对儿子一顿臭骂:“她是贺亲王的徒儿,又是女子,你怎可不与宫里和贺亲王府报备,便容留在别馆之内。生病后你既不请贺王府的大夫,又不请太医。真若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向你六皇兄交待?”

邱峦此时才知道自己果然是少不更事,忙道:“孩儿知错了,要骂要罚随你。可如今小眠子快死了。父王先进宫请一位稳妥的太医才行。”

既要请太医,又不能惊动太后和皇后,便就只能去见皇帝。自从六子失踪,英宗这几日便心情不好,今日召了一向闲散的五皇子邱岱遥进宫伴驾,嘉南王来时,邱岱遥也在。

嘉南王原本还在东拉西扯,见英宗脸现不悦,又没有让邱岱遥回避的意思。便索性直说。

“万岁,贺亲王不在京城,他的徒儿身染重病。如今便在臣弟别馆之内,府里的大夫已是束手无策,这才进宫请太医过府诊治。『雅*文*言*情*首*发』”

英宗一愣:“老六的徒儿为何在你府上?”

“唉,那孩儿和师父呕气,早就离府另住,贺亲王走后不久。这孩儿家中便遭了火灾,就是前阵烧了几处民房的那场大火。说来是峦儿少不更事,未和臣弟言明便借出别馆给那孩子暂住,想是遇到这么大的事,那孩儿又年幼,火灾当天夜里便病倒了,府里的大夫原以为就是中暑引起的伤寒,可连治数日仍不见好转,如今已是病入膏荒,如若这孩儿有何短失,臣弟愧对贺亲王。”

嘉南王和在场的邱岱遥均不知六皇子同这徒儿的那档子事,可英宗老人家却是清清楚楚,如今老六生死未卜,他心尖上的人又病入膏荒,这事说来也挺心酸的,当下便下旨让太医随嘉南王过府看诊。

一直默不作声的邱岱遥忽然开口,问道:“皇叔,那孩子的病可有传染之兆?”

嘉南王闻言一怔,思忖一下道:“应是没有,峦儿和府内大夫每日都去探望,都是安然无恙,别馆之内也无旁人染病。”

邱岱遥点头,对英宗道:“父皇,儿臣在外游历期间,也曾学过一些医术,不如让儿臣随皇叔一起去看看。”

英宗赞成:“老六对这个徒儿极为看重,他如今杳无音讯,这个徒儿你们务必要保住性命。老六未回京城之前,就让她住在嘉南王府吧。此事不宜张扬。”

嘉南王是老狐狸,邱岱遥是七窍玲珑心,英宗又说的隐晦又**,这两人虽然有些诧异却是都明白了,原来......难怪......哈哈。

嘉南王能安安稳稳做了几十年富贵王爷,最大的本事就是见风使舵。当下便起身给皇帝深施一礼:“臣弟夫妇与那孩子甚是投缘,必会视若己出,请皇兄放心。”

英宗满意,自家兄弟就是懂事,便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速速去吧。”

崔小眠患的就是伤寒之症,邪风侵体,由经脉入脏腑,这本并非奇难杂症,只是崔小眠的体质与正常人不同,寻常药物吃进去根本不见起效,她的身体不但抗毒,也同时抗药,大剂量的药喝下去如同滴水入海,立刻便无影无踪。

太医给崔小眠号了脉,也看了以往大夫给的方子,这方子没有错,剂量也是越来越大,可为何却毫不见效,反倒把人耗到油烬灯枯?

邱岱遥之所以要跟着一起来,是因为他曾听花药说过,崔小眠与正常人不同。当日花药把给崔小眠治病用的小竹筒交给他时,再三叮嘱万不可漏出来,那是剧毒,寻常人沾上一点便死。

邱岱遥见太医皱着眉头沉吟不语,微微一笑,提笔在方子上又加了两味药。

太医看过大吃一惊:“王爷,这乃虎狼之药啊!”

邱岱遥道:“那依你之见,这孩子还能活几日?”

太医叹口气:“不出五日。”

“那就放手一试吧,真若因这药有差错。那也是本王用药不精,不关你事。”

太医明白五皇子话中涵意,不加这两味药是死。用了也是死,不如加上试试。

今日这药是五皇子开出的方子,如若真把人弄死了,也不关他一个太医的事。

中医素来将把药物分成无毒、小毒、大毒。大毒之药一般都属于虎狼药,用起来极之慎重。民间大夫或许还敢使用,但如太医和王府中供养的大夫,接触的病人都是富贵之人。用药更是小心翼翼,宁可让人病死。也不能因用药而死。这两味药并非大夫们不会用,而是他们不敢用。

一剂药灌下去,太医紧张地观察崔小眠的反应,大成虽说也重礼教。但总体说来民风开放,男女之嫌并不甚严重。崔小眠虽是女眷,但也并未避嫌,邱岱遥和太医都在病榻旁边。

说来也怪,这剂药下去,崔小眠的脉象竟然平稳了许多,换做寻常人,这样的虎狼之方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可崔小眠反而见好。

用对了药。病好得也就快了,三日后崔小眠便能靠着枕头坐起来,也能进些软烂的吃食了。邱峦和李妈妈都没把贺亲王遇险的事告诉她。只想等她病体痊愈再慢慢说于她听。

崔小眠对师父是否有男女之情还是其次,师父是她唯一的亲人才是最重要的。

嘉南王的爱妾婵娘受王妃差遣来看望崔小眠,崔小眠住在自己家里,嘉南王妃本应探望,但说起来她是小辈,便让婵娘来了。

那婵娘只有十四五岁。还是小孩子心性,嘴上没有把门的。王妃叮嘱过的知道不说,王妃没有叮嘱过的便信口道来,三言两语就把贺亲王遇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说出来了。

贺远也不是第一次出事,崔小眠平平静静听完,也没有说什么。次日一早就让人捎了一封信到铺子里交给小丫,还没到晌午小丫就来了,还带着一只大包袱。

俗话说狡兔三窟,崔小眠虽然没有三窟,却也有两窟,上次发现衣裳上有毒之后,她担心从五夷带回来的各种药剂被人发现,她除了留下一两样随身带着,其他的都放到铺子里藏在她办公用的那间斗室内。

小丫给她全都拿来,她挑了一些,用小竹管装起来,再让李妈妈给她缝了一条系在里面的汗巾子,汗巾子上有一个个暗格,竹筒便塞进这些暗格之内。

这场病令她瘦得像竹叶一样,身上藏了这么多东西也看不出臃肿,反而依然显得瘦弱不堪。

又过了几日,崔小眠的身体已无大恙,虽然还是弱不禁风的模样,病却已经全都好了。

她让邱峦找来一张大成周边地图详看,这才发现原来大成和平田并无边境,大成去平田,都要从阿萨借道,据说本来并非如此,这块土地是阿萨从平田手中夺走的,平田复国之后,也只是打下半壁江山,与大成接壤的这部分依然是阿萨的领土。

贺远便是在这里遇袭。

“我师父是去和谈的,为何不留在大成与阿萨交界的边境等着平田人前来,而是要冒险到阿萨境内呢,再说大将军吴奔的兵马也不会进入阿萨,顶多是候在边境之上。”

邱峦道:“小眠子,这些事不只是你有疑问,如今从上至下都有疑问,甚至有人说贺亲王与平田人早有密谋,所以才会从阿萨借道去往平田。听我父王说,朝内这种质疑很多,但皇上不相信贺亲王会通番,依然下旨让吴大将军寻找他的下落。”

“我师父虽然不是好人,但他不会通番卖国,他连皇位都不稀罕,通番又有何用。他定是遇到什么事,或者被人陷害。邱学兄,明日我便去找他。”

“小眠子,如若是一个月前你去找他,我定不会拦着你,可如今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再去那就是冒险,你是大成人,没有朝廷派发的文书,你无法进出阿萨。”

“我认识一个人,他一定可以带我过去。”

一两银曾经穿越边境,经阿萨进入平田,所以他一定有办法。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五四章 边境

已是七月末,京城里的七月已经酷热难奈,太阳像个大火球,.越往南走,反而没有这么燥热,大成的南方地区一年四季温差不大,秋冬并不寒冷,春夏也并不甚炎热。

崔小眠骑在马背上,看一眼与她并驾而行的一两银,道:“大叔,我们走的这条路不动吧,这似是在绕远啊。”

这一路上,一两银常常趁着崔小眠不注意便兜圈子,崔小眠知道他是不想让她去边境冒险,便想尽办法把她带到别的路上。

“你不是路痴吗?”一两银并没有记错,在五夷时崔小眠常常迷路,出了白草寨若是没有人领着,她根本找不回来。

“你才是路痴,你们全家都是路痴!”

崔小眠的确是路痴,只是她出门前,将由京城通往边境的路线图劳记于胸,这才没让一两银当傻子蒙骗过去。

“小眠子,你还是不要去了,你想去哪里我都能送你去,唯独这里不行,你若能找到师父,怕是你们也回不来了,如若找不到,你一个人留在番邦如何生活?”

“大叔,你为何这样说,莫非你知道什么没有告诉我?”

“小眠子,我早就说过,你别总叫我大叔,我只比你师父年长三岁而已,我姓陈,名叫陈龙吟。”

“可你就是大叔啊,要不我叫你陈大叔?”

“......随你叫吧。”

崔小眠:“陈大叔,陈大叔,你如果肯回答我三个问题,我便叫你陈大哥。”

一两银:“最多只回答一个。”

崔小眠:“那两个?”

一两银:“成交!”

崔小眠想了想,问道:“第一个问题,我师父还活着吗?”

一两银回答得非常爽快:“我也不知道。”

额,就不该问他这个,白白浪费一次提问机会。

“第二个问题,你说即使找到他也回不来了,那是不是有人不想让他回来,才设计陷害他呢?”

“对!”

一两银这个人是多重问谍,既是宁王的人又是皇帝的人,但贺远和崔小眠都怀疑他或许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身份,.崔小眠是贺亲王徒弟这并不是秘密,可这件事奇怪之处就在于邱岱遥为何去向一两银打听呢?

他对自己的工作一向只字不提,能说出这个“对”字已是他的极限,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已经证实了崔小眠的推测——

贺远果真是被人陷害了!

妈蛋!邱岱迥你玛比!

贺远再人渣也不致于被你冠上通番卖国的罪名在阿萨弄死,你对亲兄弟做出这种事,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崔小眠和一两银又走了几日,终于到了与阿萨交界的流沙镇。

这里之所以叫做流沙镇,则是因为镇外一望无际都是黄沙,大成和周围的十个小国地理气候都很怪异,同崔小眠前世学过的那些关于地理方面的知识完全不同,沿着这片黄沙一路向西,地势越来越高,进入平田境内便就是高原了。

阿萨与平田的地形则是半包围的结构,向东正好将平田与大成隔开。而阿萨也只有与大成接壤的几百里是沙漠地带,其他地域则全是平原。

那一日,一两银带着崔小眠来到流沙镇里唯一一家饭馆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点了一桌子的菜。一路之上两人都是风餐露宿,还是第一次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流沙镇小得可怜,比起崔小眠住过两年的巴掌镇也不相上下,这里不但小而且还很穷。阿萨和大成并不通商,除了偶尔有平田的商人路经此处以外,这镇上想赚点外地人的钱太难了。

这家饭馆就是流沙镇上唯一的大酒楼了,也不过几张桌子,但却不只是他们一桌客人。

临窗的桌子上便坐了一位客人,穿着打扮像是大成人,但样貌却是高鼻蓝目,头发也是卷曲的,一看就是个老外。

流沙镇果然是穷,就连老外也穷得可怜,这人下馆子竟然只要了一碗面汤,一碗煮得像泥汤子一样的面,他却吃得很细心也很香甜。

崔小眠在大成生活了十多年,除了野玫瑰那个混血儿以外,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外国人,当日打劫平田使团是贺远动手的,她只负责放风接应,所以也没有看到过那些人长得什么模样。

一两银并没像崔小眠那样盯着别人看,他难得这般热情,给崔小眠一个劲布菜。这里也做不出好菜,不过就是些卤肉青菜之类。或许是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顿饭,对吃一向讲究的崔小眠反而吃得很香甜。

由于职业的原因,一两银的话一向都很少,在五夷时也是如此。可今天他却说了很多,将阿萨和平田的风土人情向崔小眠讲解,又反复叮嘱,他是不放心崔小眠小小年纪就到异国他乡找师父。

“小眠子,我是朝廷命官,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跨过边境的,因此只能将你送至此处,我已经安排妥当,明日一早便有人带你过去。”

“你把我的那枚腰牌还给我,不论在阿萨还是平田,这枚腰牌都能让人把你当成奸细。”

“这枚戒指你戴上,如果你不能回到大成,那就去找一个叫多吉的人,看到这枚戒指他一定会帮你,可惜我并不知道他的下落。”

不过一两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却是“小眠子,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已经来到这里,崔小眠当然不会回头。其实她骨子里并不是视死如归一意孤行的人,只是这一次例外。

抛开贺远和她那层暧|昧的师徒关系不提,贺远是她的搭档,更是她的亲人。从小到大,她跟着贺远风里来雨里去,一起吃苦一起享福,也一起面对过死亡和通辑,这一次当然也要如此。

“一两银大叔,不对,陈大哥,你也快三十了吧,快些成家立室吧,或者也可以考虑改行啊,你的手那么巧,一定有很多行当可以做,不一定要去做杀手啊。可惜你送我的那柄竹梳子被火烧了。”

“小眠子,如果你能活着回来,陈大哥再做一把一模一样的送给你。”

崔小眠伸出小手拍拍一两银的肩膀:“如果我回不来,你代我去一趟白草寨,让他们再找一位巫女吧。”

“小眠子,凤凰山里相传有一条古道可以直通平田,可惜我问过很多人都不知晓。”

这件事崔小眠也听贺远说起过,当年一两银去五夷就是为了找那条古道,可惜他在五夷住了那么久也没能找到。

崔小眠不知道一两银和平田有何关系,她知道问了他也不会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有,一两银也有。

当天夜里,他们便投宿在这家小饭馆里,饭馆楼上有几间客房,这里同时还是镇上唯一的大客栈。

次日清晨,崔小眠去敲一两银的房门时,小二告诉他,这位客人已经结清房钱走了。这位大叔一直都是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走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真是没礼貌到极点。

崔小眠回到房间发呆,等待着那个来接她的人。

没过一会儿,房外有人在敲门,她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便是昨天饭馆里吃面的那个外国人。

难怪一两银会放心走掉,原来接应的人昨天就来了,兴许这也是规矩,中间人不能露面。

老外一开口却是流利的汉话,连丝外国腔都不带。

“我叫沙满,你随我来吧。”

崔小眠没有犹豫,跟着这个名叫沙满的人走出了饭馆。

她已经不能回头了,也不容得犹豫,她要找到贺远,不论是真是死,她都要找到他。

他们并没有马上过境,沙满带她来到一片民宅,那里破破烂烂,到处都是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像是贫民窟,实则这里便是流沙镇最集中的生活区了。

沙满带她推开一户大门,里面一个老太太,脸像风干的桃核。

沙满对老太太说:“他们要过境,你给他打扮一下。”

一个时辰后,崔小眠从房里走出来,她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

高高的鼻梁,雪白的皮肤,眼睛虽然不是蓝色,但整个人却像极了外国人,严格说来,是像极了阿萨人。

一一一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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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五章 大漠孤烟直

这里是浩瀚沙海,一眼望去无边无际。『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骑在骆驼上,在沙漠中游荡。初入沙漠时她跟着一个商队,这个商队并非是做的大成和阿萨之间的买卖,他们往返于阿萨的平原和沙漠,给沙漠中的村镇带来药材和这里买不到的生活用品。

崔小眠跟着商队来到一个村庄,这里就在距离边境一百里的地方,根据她在大成时得到的消息,贺远就是在这附近遇袭的。

商队的头儿名叫鲁司,他是沙满的朋友,和沙满一样,他也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

“沙满说你是隆巴的朋友,隆巴是我们整个商队的大恩人。”

崔小眠一头雾水,问道:“隆巴是谁?”

“隆巴就是把你交给沙满的人,只有上天派来的英雄才是隆巴。”

一两银就是他们的隆巴,他曾经救过他们的商队。

鲁司带着崔小眠找到村子里的人,商队每个月都会来一次,和这里的人很熟。这里原本属于平田,平田灭亡后,他们才被官府从其他地方迁移过来。

“请问,一个多月前,曾经有一群汉人在这里经过吗?”

“请问你们见过一个二十多岁的汉人吗?”

“前阵子这里死了很多人,你们知道吗?”

......

崔小眠和鲁司问遍整个村子的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阿萨和大成虽然结盟却未通商。这里虽然距离边境很近,却长年累月也见不到一个汉人,按理说那么多的汉人从这里借道。一定会引起注意,更何况根据大将军吴奔的奏报,贺亲王随从的尸体都是在这里发现的。莫非贺远不是在这里出事,这一切都是吴奔胡诌的?

“鲁司大哥,你教我几句阿萨话吧。”

崔小眠不是语言天才,但她年纪轻记性好,短短三天时间她学会了十几句阿萨话。

.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庄镇甸,每到一个地方。她便会到处打听贺远的下落。他们有时也会遇到阿萨骑兵,但对于过往的商队,这些骑兵并不重视。

崔小眠还是那副小个子阿萨人的装扮,鬼才知道她有多久没洗脸没洗澡了。不过商队里的其他人和她也一样,虽然能在沿途村镇补给清水,但即使是在有水井和绿洲的村庄里,水也是弥足珍贵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崔小眠还是没有打听到关于贺远的丝毫消息。沙漠里的夜空格外空冥,无数颗星星汇成星海,如同宝石在夜空中闪烁。一颗流星划过夜幕,攸地一下消失在黑夜里,崔小眠一直觉得能和浣之哥哥一起数星星就是世上最浪漫的事。可惜和他晒了一个月的月光,却没有数过星星。

崔小眠住进嘉南王府的次日,苏浣之便护送母亲回五柳镇了。直到崔小眠离开京城,他也没有回来。

若是没有鲁司的商队,崔小眠早就迷路了,她从进入沙漠那天起就辨不清方向了。

她躺在帐篷外面的小沙丘上,把一块肉干放在嘴里艰难地咬着。她忘了有多久没有看过星空了。上一世的星空和这里是一样的,京城的星空和这里也是一样的。她唯一认识的就是北斗七星。

如果贺远还活着,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在看星星呢?他肯定不会。师徒两人都不是浪漫的人,星星虽然璀灿但太遥远,还是宝石玛瑙更接地气。

听说很多人会在沙漠里失踪,很多年后有人找到他们,早就变成了干尸。或许贺远已经死了,每当崔小眠想到这里时,并不悲伤。活要找到贺远的人,死也要找到他的尸体。

听说干尸的相貌是能辨认的。崔小眠甚至连如何处理贺远的干尸都已经想好了,就像戏本子里写的那样,一把火烧掉,骨灰装到坛子里,她想尽办法也要带着贺远的骨灰回到大成。贺远最爱享受,一定不想藏在这样的荒漠之中。

穿上金缕玉衣,住进镶金嵌宝引无数盗墓者尽折腰的至尊大斗才是他的风格。每逢清明忌日,宝贝徒弟会给他烧些金银财宝美女香车,再炒上几个菜,让他在阴间美美吃个够。

唉,师父,我的良心真的没有全被狗吃掉,虽然不能给你养老,但还是能给你送终的。

崔小眠原想拿出那柄梳子,手伸进怀里却摸到那枚玉佩。玉是暖玉,触手生温。月光下透出润泽的光芒。

崔小眠还是第一次仔细端祥这枚玉佩,上面雕的是一朵莲花。小时候拿到玉佩时她在以为这上面的莲花代表着佛家的妙法,直到四皇子把另外一枚送给她,她才知道当两枚玉佩合二为一时,那便是双莲并蒂。

本着寻找干尸的目的,崔小眠除了寻人还开始寻尸。

“老伯,您有没有捡到过穿着汉人衣裳的尸体呢?”

“大婶,我说的那具尸首应该是带着刀的,您见过吗?”

......

不知不觉,崔小眠和鲁司的商队已经在沙漠里转悠了半年了,他们的足迹踏遍这里的各个村庄和镇甸,但崔小眠却依然没有贺远的消息。

崔小眠易容的假脸早就掉光了,她像大多数生活在沙漠里的阿萨女人一样,用丝巾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的身上却还是男子服饰,不过她的个子矮小,在别人看来就是个小孩子,对于小孩子来说,是男是女并不太引人注意。

这半年里,崔小眠学会了阿萨话,并不是只会几句,而是已能不太流利地用阿萨话和人交谈上一阵子了。

鲁司的商队要去平原了,他们的家在那里。他们盛情邀请崔小眠一起去做客,崔小眠婉拒了。

贺远一日没有找到,她就不会离开这片大沙漠。

从那一天起,漠漠黄沙中,一骑骆驼孤独前行。小时候她也和贺远去过沙漠,但并非是在这里,那里的沙漠还是属于大成的地界,常常能看到穿着汉服说着汉话的大成旅人,就连黄沙也看似亲切温暖。

阿萨的沙漠是令人疲倦的广阔,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但沙漠是有尽头的,鲁司和他的商队就走出沙漠回家了,但崔小眠却走不出去,她迷迷蒙蒙的感觉到,没有了贺远她也就没有家了。

离开京城的那个清晨,她绕了个圈子,来到城北的帝师府,她躲在不远处的巷子口站了好一会儿,她看到母亲和鱼籽从大门里出来,挥手送他坐上学童府的马车,也看到父亲急匆匆地走出来,坐轿去上班。

父亲这些年一直在礼部任职,从五品十年未变。令贺远认定崔家一门迂腐的也是这件事,据说前两年礼部有一个晋升的名额,所有人都挖空心思送礼去争去抢,弄得上面无法择选,最后权衡利弊,把这个名额给了崔寿光,这下别人想争也不能争,于公崔寿光兢兢业业,于私崔寿光是贺亲王的岳父。可偏偏父亲拒绝了,贺远闻听后气得把杯子都砸了。

崔小眠却是懂得,在父亲看来,贺亲王岳父的名头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他不配,也不想被人提及。如果不是因为她,父亲会有更好的前程,而不是半生窝在这里做一名小隶。

帝师府曾经是她的家,但她只能越避越远,却不能靠近。她辛苦建起的家也被一把火烧得精光,她又变成了巴掌镇上的小孩子。那时她挑中了贺远,于是贺远就成了她的家。如今她也要找到贺远,哪怕他死了,她也要带他回家。

沙漠像无边无际的大海,太阳照在上面,千点万点金光闪耀,无数道沙皱如同层层浪涛凝固着亘古的传奇,远处是连绵起伏的沙丘处,流沙似泻。

天是蓝的,地是黄的,蓝天与黄沙将这天地渲染得分外和谐。

崔小眠放眼望去,不远处是一丛丛沙柳,绵延着伸向远方,在沙漠中看到沙柳就能找到水源,崔小眠舔舔已经干裂的嘴唇,向着那片沙柳走去。她的水袋子里还有水,但已经不多,她舍不得全都喝光,强忍着干渴在太阳下又走了大半日。

她的方向感很差,离开商队后,她就是四处乱撞,有时连续几日都在同一处镇甸四周逛荡,她本就漫无目的,所以也就不用去找寻方向,她要找的只有贺远,至于在哪里找到,她要去哪里都不重要。

沿着沙柳林她来到一个小镇,她想起来了,鲁司的商队曾经来过这里,但没有进去,只在镇外与这里的商铺交换了物品便匆匆离开。

“这里住的都是平田人,他们像憎恨沙漠里的响尾蛇一样憎恨阿萨人。”

这片沙漠有一半的地域本是平田人的疆土,二十多年前,阿萨人打到平田的都城,将平田国王杀死,平田灭亡,这里便从此属于阿萨了。平田复国后,只收复了他们最肥沃最富足的土地,却把这块沙漠永远留给了阿萨人。世代生活在沙漠中的平田人被驱赶到这里,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们在这里生长繁衍,却没有忘记父辈对阿萨的憎恨。

阿萨的商队是不会走进这个小镇的,就像这个小镇的人永远不会离开这片沙漠一样。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五六章 师父,我来了

沙柳能在干涸的沙漠中生长,它们的根长达几十米,深深地扎在黄沙之中,.无助的旅人,在沙漠中看到一丛丛沙柳,就意味着看到了希望,生命的希望。

这里有一个很美的名字,飞鸟镇。

沙柳与大漠相伴,飞鸟伴驼铃共舞。这里是沙柳环绕的地方,而这里的人也和沙柳一样,坚韧而又深烈。即使已被祖国抛弃,却生生世世也不忘记他们是平田人,他们的家园被阿萨夺走,而曾已何时,被他们像父亲一样敬爱,贡献了无数上好平田玉和无数珍宝的大成,则在他们最需要援助时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国家被恶魔吞并。

他们憎恨阿萨人,也同样憎恨大成人。

飞鸟镇远不如名字这么美好,这是一个充满着仇恨和愤慨的地方。

崔小眠刚刚来到镇上便感受到这里的仇恨。同样的麦饼,卖给本地人只要一个铢,可卖给崔小眠却要三个铢!多么强烈而又实际的平田民族风格啊!平田人会做生意天下闻名,就连报复敌人也是和生意紧紧相连。

“大叔,我不是纯种汉人,我是平田和大成混血儿,你看我长得不是挺白的吗?”

“滚,大成汉狗!”

“大叔,你见过一只像我一个的大成狗吗?公的。”

“见过,烤着吃了!”

额。大叔,咱别说这样有碍民族团结的话好吗?据说平田人是不吃狗肉的。

飞鸟镇上流通的货币除了阿萨的铜铢以外,还有玉钱。一枚玉钱能兑换十个铜铢,而一两银子则能兑换十枚玉钱。

崔小眠来的时候带了一些现银,进入阿萨境内,大成的银票犹如废纸,来了半年,崔小眠身上的现银也只有十几两了。不过这也难不倒她,她是贺远的徒弟。小偷小摸的事那是信手拈来。只不过崔小眠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偷这些小钱的,她和贺远一样。不是好东西根本看不上。

飞鸟镇是崔小眠进入沙漠后所到的最繁华也最富庶的地方,这里的人把仇恨都转移到金钱上,他们这些人使劲赚阿萨人和大成人的钱,个个肥得流油。

所以崔小眠也就不客气了。她用面纱蒙了脸,大街上走了一圈,身上便多了几只钱袋子。

沙漠里的人用来装钱的袋子当然不如大成人的荷包那般精致,不过就是麻袋片片或羊皮子缝起的小口袋而已。

崔小眠来到暂住的客栈,这里的房租简直堪比五星级大酒店,平田人每天一枚玉钱,大成人两枚玉钱,阿萨人三枚玉钱!

崔小眠走进她那价值两枚玉钱的房间,不过就是一间小得不能再小的斗室。『雅*文*言*情*首*发』土炕上铺着羊皮。

崔小眠把几只钱袋子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清点,黄色的是铜铢,白色的是玉钱。铜铢中间鼓两头尖。玉钱则是圆圆扁扁,中间有个方孔,四周还刻着字。

崔小眠倒出最后一只袋子,里面除了玉钱和铜铢之内,还有小粒的银锭子,崔小眠刚想欢呼发财了。便看在这些中间还有一样东西。

一枚玉佩。

一枚雕刻着莲花的玉佩!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握着钱袋子的手静止在半空。过了许久,一滴清泪从她的眼中滴落,洒到那枚玉佩上。

崔小眠转身跑出客栈,来到她刚才做买卖的那个热闹的街市。

“谁丢了玉佩?”

崔小眠把那枚玉佩捏在手里,只露出一道边缘。即便是在盛产美玉的平田,玉石也并非普通百姓可以拥有。

只有贵族才能佩戴羊脂玉,普通官吏、富商和老百姓则只能佩戴其他玉石。

那枚玉佩用的是暖玉中的极品羊脂玉,并非寻常人可以拥有。平田人懂玉,即使是在并不出产玉石的沙漠里,这是他们世代相传的本事。

虽然只是一道边缘,人们也能看出这是一块好玉。虽然早已离开祖国,但飞鸟镇的平田人依然遵循古训,即使家中藏有羊脂玉也不会随身佩戴。

因此崔小眠把这枚玉佩亮出来,立刻便招来整条街的目光。

“那个小孩手里拿的是羊脂玉,这个镇上有人佩戴羊脂玉吗?”

“太过份了,神灵会惩罚他的!”

“这块玉是谁丢的,敢戴就敢站出来!”

可是不论人们如何愤怒质问,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认这玉是他的。

崔小眠连问三声,看看还没有人认领,便笑嘻嘻地道:“没人要那就是小爷我的了,发财喽,这是没人要的玩意儿,是我当垃圾捡的,不是偷的,你们谁敢抢,就是想拿去戴,神灵会惩罚你们,吗咪吗咪轰!”

愤怒却又狡诈的平田人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看着那个讲着阿萨话却长了一张大成汉人脸的小孩子得意洋洋的跑开了。

崔小眠并不是真的跑了,她是假跑。

果然,她刚刚跑出这条街,便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汉人小孩,把那玉还给我!”

崔小眠笑眯眯地抬眼看去,那是个女子,一个绿眼睛的女子!

她穿着一袭黑袍,头发和脸都罩着黑色纱巾,只露出一双碧幽幽的眼睛。

其实阿萨人和平田人乍看起来很相似,全都拥有多种颜色的眼珠和雪白的皮肤,卷曲的头发,但看得多了也就很容易区分。阿萨人的鼻子要比平田人更高,平田人脸部轮廓柔和,更接近汉人的相貌,而阿萨人则如刀刻般棱角分明。

面前的这个女子虽然以黑纱遮面,但崔小眠仍然可以分辨出来,这是一个平田人。

“美女,你凭什么说这玉是你的,平田贵族住在玉山上,飞鸟镇上没有的。”

“这玉是你偷的,我没有戴在外面,玉装在钱袋子里,绝对不会掉出来,我的钱袋子也丢了。”

崔小眠嘻皮笑脸:“我就是在路边捡的,整条街的人都能给我作证,你若不信,咱们这就回去,当众问问那些人。”

绿眸女子虽然说话凶巴巴,可是却不擅长吵架,严格说来是不擅长和胡搅蛮缠的人吵架。

崔小眠何止是胡搅蛮缠,她还一肚子坏水。

她笑得像只偷了灯油的小老鼠:“大白天说瞎话你不怕神灵会怪罪吗?这玉是我师父的,你把我师父害死了,抢了他的玉。”

这样的话居然被她笑着说了出来,她自己听着都深身发毛。

那女子果然怔住,绿眼睛一闪一闪,似是在躲闪着崔小眠咄咄逼人的目光。

“我没有害他,那个汉人没有死,可恨的汉狗,他和你一样都要坏人,我只拿了他的玉佩和银两,他却偷走我所有的积蓄,他才是贼!”

世上还有什么话比这个更美妙的吗?

崔小眠忽然觉得四周的空气都是香的,在这样被黄沙包围的地方,她居然感受到花香似锦。

那个贼还活着!

“你说谎,我不相信,他在哪里?”

绿眸女子却转身就走,边走边骂:“汉狗都是贼,大贼小贼,我不知道那个大贼在哪里,即使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让响尾蛇咬死他吧!”

可是她的话音刚落,就是一声惊呼,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条响尾蛇正在她的前方向她昂首致意。

崔小眠笑吟吟地走过来,向着那条蛇勾勾手指,蛇便又向前爬近一步,绿眸女子大惊失色,转身又往相反的方向跑,可是只跑几步便停下脚步,就在她的四面八方,十几条儿臂粗细的响尾蛇吐着芯子,崇拜地看着她,不,是看着她身后的人,那个汉人小贼。

崔小眠拍拍手,那些蛇便掉头爬走,很快便又消失无踪。

“美女,你还想让响尾蛇咬死他吗?”

沙漠里的人最惧怕三样东西,龙卷风、沙漠狼和响尾蛇!

绿眸女子的牙齿格格做响,许久才道:“那只汉狗就在城南的土围子里,他快要死了,响尾蛇不咬死他,他也活不长了。我去找过他,可他穷得叮当响,根本不能把钱还给我。”

她的话音刚落,眼前的汉人小孩已经不见了踪影,就像那些响尾蛇一样,一瞬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崔小眠像疯了一样向着城南跑去,不论那人是不是贺远,她都要去看看,就算他已经死了,她也要去看个究竟。

每个城镇都有富人区和贫民区,土围子就是飞鸟镇的贫民窟。

崔小眠以一枚玉钱的价格从个小孩嘴里打听到“汉狗”住的地方,他在茅厕后面的土窝子里!

当崔小眠走进那个土窝子时,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么一个高贵又讲究的人就那样蜷缩在那里,胡子已经很长,衣裳褴褛,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伤口已经溃烂,上面爬满蛆虫。

她默默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

“师父,我来了。”

他是贺远,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她依然能认出他,他就是在巴掌镇带她离开的翩翩美少年。

一一一

感谢123456水、书友110114081248254、℡卿心、林林圆的粉红票票。

谢谢你们,么么哒~~(未完待续)

第二五七章 你是小光头

内什么,崔小眠在看那些不正经的戏本子时,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她站在床上,面对有着八块肌和人鱼线的光屁屁美男淫笑再淫笑,然后一个饿虎扑食......

似乎只有这样的场景才能配得上她的名字,辣手“崔”花,“眠”.

可如今面对眼前被她扒光光的这位,她连摧残蹂躏的兴趣也没有了,她终于明白柳下惠是如何练成的,那坐在怀中的人儿一定是臭气熏天还生着蛆虫的。

活了两世,崔小眠还是第一次看到摸到真真正正的光屁屁男人,妈蛋,她连小宝宝都没见过光屁股的。她只有十四岁,她的美好人生刚刚开始,她还有很多机会可以站在高处一瞰众山小,迎娶高富帅!

其实眼前的男人也就是脏点臭点蛆多了点儿,吐啊吐啊也就习惯了。

贺远没有死,他傻了,似乎还没有了武功。

“你是谁?”

“师父。”

“你爹是谁?”

“爹。”

“你娘是谁?”

贺远摇头。

“那我是谁?”

贺远嘻嘻一笑:“你是小光头。”

因为一时凑不够钱,崔小眠陪着贺远在茅房后面的土窝子里住了两天。两天后,崔小眠凑够了四十两银子,内什么,崔姑娘是如何凑够这些钱的,你知我知,咱就不明说了,免得带坏小朋友。切,别想歪了。

三十两银子租下一间屋子,再用五两银子买了三桶清水。五两银子买了一身平田衣裳。如果是在大成,这四十两银子足够一家几口吃喝一年!

崔小眠用骆驼把贺远拉进她租的房子,这里的房子造价极其昂贵,盖房用的石头都是从很远的地方驮来,租金当然就会很贵,更何况还是租给汉人。当地的平田人只花一两银子就能买下三桶水,但崔小眠却要用五两。

她把贺远剥光。用清水给他擦拭伤口,很多地方都已经化脓。蛆虫附在上面。崔小眠觉得吧,她的心理平衡了。

她最糗的时刻都让贺远看到过,尿裤子、屙裤子、跳进茅坑,大姨妈......如今总算也让她看到他的狼狈相了。农奴就是这样翻身做主人的。

贺远的武功没有了,.

崔小眠给他洗澡,他的手就在崔小眠身上拍了拍。贼爪子伸出来,崔小眠身上的两枚玉佩和那柄梳子全在他手里。

崔小眠大怒,狠狠拧他一把:“老实点,再偷东西就把你扔茅坑里去!”

贺远一副受伤的表情看着崔小眠,歪着脑袋,忽然张口说道:“小光头不生气,师父给你买糖吃。”

崔小眠眼睛湿润了。重又把他按进水里:“快洗,臭死了!”

没想到贺远却又挣扎着抬起身子,冲着崔小眠憨憨一笑。哗的一声扬起一团水,臭哄哄的洗澡水溅了崔小眠一头一脸。

“这么贵的水,我自己都舍不得洗澡,你还要打水仗,看我不揍你!”

看到崔小眠撸袖子要打人,贺远吓得不敢动。讨好地看着她,忽然“咩~~”

崔小眠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他那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的脸颊。轻声道:“师父最乖了,小光头给你唱歌听,你乖乖洗澡好不好?”

不知道贺远是否听懂,他的眼睛里亮闪闪的,就像当年一样。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羊儿的聪明难以想象,天再高心情一样奔放,每天都追赶太阳。有什么难题去牵绊我都不会去心伤,有什么危险在我面前也不会去慌乱,就算有狼群把我追捕,也当作游戏一场......”

在歌声中,贺远变得很安静,他的脸上挂着微笑,静静地听着,乖乖地让崔小眠比他又搓又擦。

“师父,你是不是想起过去的事了?”

崔小眠连问三声,贺远依然没有动静,她扳过他的脸一看,他已经睡着了,脸上的笑容就像婴儿一样安详。

崔小眠身上有上好的金创药,这是她自己配的,在五夷时她学会的配毒方子并不多,但金创药却是用心学了,玉竹说她配的金创药,比起花药还差一些,但和自己却不相上下。

崔小眠把贺远的伤口清洗干净,溃烂的地方用刀子割去烂肉,涂上金创药。崔小眠能给贺远治的只有皮外伤,至于别的,崔小眠使束手无策了。

师徒两个就在这里暂时住了下来,崔小眠交了一个月的房租,又买了水买了衣裳,就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

贺远清醒时她不敢出门做没本的买卖,不论她是否锁门,她回来时贺远都能跃门而出,那把沉重的铁将军对贺远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他什么都不记得,却只记得他是小光头的师父,武功没了,手上的功夫却没有丢。

崔小眠不会开锁,贺远没教过她,所以她不知道如何防着他。

每次她要出门,都要想方设法哄贺远睡觉,刚开始唱唱歌就行了,可后来她如果不躺在他身边抱着他,他就不肯睡。

今天崔小眠哄了好一会儿,儿歌唱了五遍,沙漠气候热得要命,崔小眠还是把贺远的脑袋抱到怀里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看他不动了,崔小眠刚一起身,贺远使劲扯着她的衣襟,央求着:“小光头别走。”

“师父乖,小光头去找银子给你买肉肉吃。”

“不吃肉肉,吃小光头。”

尼玛,你是装的吧!

“你再不睡觉我就生气了,生气打屁屁!”

贺远这才极不情愿地松开手,可还是大睁着眼睛看着她。

崔小眠用手把他的眼睛蒙住,过了好一会儿,贺远的呼吸均匀,终于睡着了。

崔小眠松了口气,她越发觉得母亲伟大了,带孩子真累,带这种老年孩子更累!

这种没本的买卖,当然不能总在一个地方做,可是家里有个傻孩子,崔小妈妈又不能去很远的地方,那样会耽误很多时间,贺远睡醒了跑出来会闯祸的,以前他在土窝子时,傻乎乎地在外面闲逛,人们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可以随便欺负的大成傻子,就追着他不停地打,如果不是有好心人常常施舍些干粮,他早就一命呜乎了。

崔小眠急急忙忙“搞到”两个钱袋子,也不过都是些铜铢,别说银子,连一枚玉钱都没有。

飞鸟镇的消费太高了,对于大成人就更高。崔小眠的嘴唇已经干裂,沙漠里的地温很高,镇上虽然有建筑有街道,可是却还是同样的燥热难耐。师徒两个的钱每天只够一袋子水,贺远喝水又常常洒出来,从昨天到现在,崔小眠也只喝过两口水。

今天的这点收入是不够的,除了喝水吃饭,崔小眠还要多存一些钱,她要带贺远离开沙漠去看医生。崔小眠走遍整个沙漠,飞鸟镇的人是最富庶的,离开这里想存钱太难了,所以她尽量多做几单买卖。

贺远如果知道她在做小扒手,一定会骂死她,想当年他们两个盗的都是古玩玉器,稀世奇珍,如今竟然沦落到为了一张饼一口水而去偷钱包。

骂就骂吧,老娘要养活自己,更要养活你,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趁着人多,崔小眠又扒了几单,找到没人的地方看了看,居然还有一两银子。

崔小眠高兴了,买了麦饼和满满一袋子清水,又给贺远买了两块肉干,这才哼着小曲回家去。

她刚刚走到家门口,忽听一个高亢的女声高喊着:“就是她,她就是那个驱蛇的妖人!”

崔小眠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一群凶神恶煞的平田人拿着棍棒朝她冲过来,其中就有那个绿眼睛女人。

“她是妖人,我亲眼看到她施法驱蛇,那些蛇就是她招来的!”

蛇,哪里有蛇?关她屁事!

“喂,你别胡说八道,我今天就没有见过你,哪里招蛇了?”

“闭嘴,医女大人不会说谎,就是你把响尾蛇带来的!大家一起上,打死她!”为首的平田汉子怒吼着,抡起手里的木棍就向崔小眠打过来。

这些都是蛮夫,并没有武功,崔小眠轻轻一闪便躲开了,可是其他人的棍棒也都打了下来,还有人用珍贵的大石头扔她,真是土豪!

崔小眠左闪右躲,可她一个人哪里躲得过这么多人,忽然只听咣当一声,一个人从门里冲了出来,像个火车头一样,他笨拙地扑向崔小眠,他蹲在地上,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为她挡住棍棒和石块。

“打我吧,你们打我吧,不要打小光头!”

“师父,你别犯傻,快快回家!”

可是贺远纹丝不动,任凭棍棒一下下击打在他的背上,头上,他还是紧紧的抱住崔小眠。

“住手!先别打了!”绿眸女子大喊着,这些人这才收手。

绿眸女子拨开众人,挤了进来,站在紧紧抱在一起的师徒两个面前。

“真的不是你把蛇招来的?”

崔小眠使劲掰开贺远紧抱她的手,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不是!”

说完,她看都不看那些人,也不看面前的绿眸女子,而是蹲下身,心疼地扶起贺远,向家里走去,如同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等等,你能不能帮我们对付响尾蛇?”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五八章 师父要小光头喂喂

“你等等,你能不能帮我们对付响尾蛇?”

绿眸女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崔小眠假装没听到,.

“喂,大成狗,塔塔医女正在和你说话,为何不回答?”

崔小眠这才转身,轻蔑地看向那一干平田人,朗声道:“平田人就是这样待人的吗?无缘无故打伤人不知道歉,求别人帮忙还这么凶,就是阿萨人都比你们有教养!”

平田人在骨子里看不起像沙漠狼一样凶狠的阿萨人的,如今这个大成人竟然说他们还不如阿萨人,这是莫大的侮辱,已经有几个平田汉子冲着崔小眠扬起了木棍。

绿眸女子扬起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她走到崔小眠面前,右手按着胸口,弯腰鞠躬:“我是这里的医女塔塔,如果那些蛇确实不是你引来的,那么是我错认,误伤了你们,以神灵的名义向你们道歉,也请你帮我们驱赶那些响尾蛇。”

塔塔就是翡翠的意思,崔小眠看着塔塔那双翡翠一般的绿眸,嘻嘻一笑:“把那些蛇从镇子里轰走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是我不能白白帮你们,我要报酬。”

塔塔和她打过交道,她对这个汉人小妖女的第一印像是奸诈,第二印像还是奸诈!

“你要多少钱?”即使不是在飞鸟镇,其他地方的平田人也都很富庶,但医女却没有钱。

在平田。医女是受人尊敬的职业,可是却并非赚钱的行当。平田有着丰富的玉矿和油矿,但药材产量非常低。即使有野生的草药,也都是生长在海拔极高的高山上,采药比采玉更要艰难。

平田需要的大多数药材,都靠从周边的几个国家包括大成和阿萨进口,这些舶来药品价格昂贵,这便使得平田人看病的诊金异常高昂。即便这样,医女们仍然入不敷出。只能赚取微薄的利润。

崔小眠笑得更甜:“我不要钱,我要你。”

“要我?”不但塔塔吃惊。其他众人也怔住,但很快便有人开漫骂:“大成狗在侮辱塔塔医女,可恨的大成狗!”

崔小眠对那些骂声充耳不闻,愚昧狭隘!本姑娘对女人不感兴趣。

“对。我要你,我要你给我师父免费治病!”

塔塔略有迟疑,这时后面的人群就像炸了窝。

“好大胆的大成狗,竟然敢让塔塔医女免费治病,她是疯了!”

“塔塔医女,不要答应她!”

塔塔却已经答应了:“好的,我答应你,只要这些蛇真的不是你带来的,.我便免费给你师父治病。”

崔小眠伸出手掌,森然道:“平田人不能出尔反尔,击掌为誓!”

塔塔冷冷道:“只有大成人才是出尔反尔袖手旁观的小人。和你击掌,大成人若有违誓言,神灵降天火在他身上!”

崔小眠不甘示弱:“平田人若有违誓言,黑白无常夜夜索命,生不如死!”

半个时辰后,崔小眠看到了那些响尾蛇。足有上千条,聚集在镇上的神庙之中。它们昂着前。吐着芯子,尾巴不停摆动,发出嘶嘶的声音。

崔小眠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蛇群,身边的贺远更是吓得惊叫,弯下腰把脑袋藏进崔小眠的怀里,他比崔小眠高出一个头,如些动作极其高难度。崔小眠连忙拍拍他的后背想哄哄他,可是却碰到方才的新伤,疼得贺远又是一声惊叫。

崔小眠想起玉竹曾经给她讲过的一些传说,便问道:“这里是神庙,最近在这里发现过死蛇呢?”

塔塔看向庙内的庙祝,庙祝忙道:“有的,前两日在有一条大蛇爬到神座上,我们怕惊扰了神灵,便把这条蛇打死了。”

崔小眠冷笑:“你们打死的就是这群蛇的蛇王,人家找你们索命来了。”

“啊......”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平田人此时都被崔小眠的话吓破了胆,纷纷跪地向神灵祷告。

崔小眠心里却乐开了花,她柔声对贺远道:“师父别怕,小光头给你变戏法,把这些蛇全都轰走。”

这事很简单,崔小眠让人找来一匹快马,让人骑在马上,手里提着一条长长的麻绳,崔小眠趁人不备,在麻绳上洒了蛇药。

快马加鞭,马儿奔驰,那条麻绳则被拖在马后。令人惊奇的事发生了,刚才还严阵以待的蛇群,这时像疯了一样,追着那条麻绳向神庙外面爬去,那马越跑越快,一直跑出了飞鸟镇,而那些蛇也想跟着出了镇,待到来到一片沙丘前,马上的人割断麻绳,骑着马迅速离开,而那些蛇则蜂涌而至,争夺着那条留在黄沙上的麻绳。

“她真的是妖女,她真的把蛇赶到沙漠里了。”

平田人震惊了,他们还没有从恐惧中完全清醒。

崔小眠高高昂着头,一如当年带领整个白草寨祭天的巫女。

“这些蛇是因你们而来,和我们师徒无关。我已经履行诺言,帮你们轰走了它们,塔塔医女,你也有遵守你的诺言,给我师父治病!”

塔塔回头看一眼惊诧的族人,厉声道:“蛇已经全都赶跑了,你们震作起来,不要让大成人笑话!”

姐早就快要笑掉大牙了!

“什么时候开始给我师父治病?”

崔小眠咄咄逼人,放下贺远的傻病不说,就是刚才的棍棒相加,她那娇弱的师父就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明日就治。”

“不行,现在就开始!”

塔塔的绿眼睛都快要喷火了,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你和你师父都是磨人的小妖精{{{(>_<)}}}

贺远偏偏这时把脑袋从崔小眠怀里抬起来,正对上塔塔的绿眼睛,他吓得一颤,重又抱住崔小眠。

“绿眼鬼,怕怕。”

塔塔显然是能听懂汉话的,因为当她听到“绿眼鬼”这三个字时,立刻就扑了上来。方才那临危不惧的医女威仪全然不见,像个泼妇一样张牙舞爪。

“你才是鬼,小偷鬼,傻子鬼,你们全家都是鬼!”

额,你说得真对,可你知道他们全家都是谁吗?

“小光头救命,绿眼鬼要打我。”

崔小眠伸手给贺远顺顺毛,不满地瞪着塔塔:“我师父有病,你还要欺负他,你是人吗?”

“他偷了我的钱!”

“要不要让我说出那枚玉佩的事?”

这句话果然管用,塔塔像只泄气的皮球,蔫了。

堂堂医女,竟然去偷傻子的羊脂玉,传扬出去,她会成为全镇的笑柄。

“你带他来我的医馆,我现在就给他治病。”

“等等。”崔小眠又发话了。

“你又有什么条件?”塔塔的绿眼睛又在喷火,不过没有刚才那般热烈,她是有所顾忌的。

“刚才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把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水和食物全都打烂了,我师父有病,不能饿肚子,你们要把食物和水全都还给我。”

半个时辰后,在塔塔的医馆里,崔小眠正在喂贺远吃饭。

“我不吃”,贺远撅着嘴,使劲摇着崔小眠的手,“师父要吃小光头煮的饭,师父不吃这些。”

“乖,等到我们回到中原,小光头每天都给师父煮饭吃,师父先把这些吃了,病好了就能和小光头回中原了。”

塔塔无奈地看着这对师徒,十三四岁的小徒弟,二十多岁的傻师父。小徒弟像娘亲一样照顾着傻师父。

塔塔看着他们,贺远却也看向她,立刻一声尖叫,啊——

“绿眼鬼要打我了!”

“别怕别怕,小光头在这里,绿眼鬼不敢打师父,师父乖,先吃饭。”

贺远平静下来,却再也不敢看塔塔一眼。

“师父吃饭,师父要小光头喂喂。”

贺远像小孩子一样抬起下巴,等着比他矮一头的崔小眠喂他。

崔小眠看一眼塔塔,那眼神里充满警告。下一刻你看到的事情自动忽略,否则我就挖出你的绿眼珠子当球玩儿!

塔塔的眼睛早就不冒火了,她坐在毛毡上,托着下巴看着这对师徒,说真的,她是灰常灰常想看看小徒弟是如何给傻师父喂饭的。

崔小眠用牙咬下一块麦饼,叼在嘴上,送到贺远嘴边,贺远开心地一口抢过来,很香甜地吃掉。

崔小眠再咬下一块肉干,同样衔在嘴上,贺远张大嘴抢过来,吃得津津有味。

这是崔小眠琢磨两三天才想出的好办法,把食物好端端给他吃,他就紧紧闭上嘴巴不肯吃,用手撕成小块,喂给他吃,他还是不吃,最后崔小眠决定向肥仔学习,把食物叼在嘴上,于是贺远高兴地凑过来抢走,啊,抢来的东西真好吃。

吃饱喝足,贺远打着饱嗝,把脑袋靠在崔小眠肩上,睡着了。

崔小眠这才向塔塔使个眼色,可以诊治了。如果贺远清醒,绝壁不会让“绿眼鬼”给他治病,所以趁他不备,崔小眠在食物里加了一点点蒙汗药。

她用药的手法极是高明,不但贺远没有发现,精明如塔塔也没有看出来。

熟睡的贺远像个温顺的孩子,睫毛一动一动,身体虽未恢复,经过崔小眠这些天的饲养,原本苍白瘦削的脸蛋已经有了血色,看上去水灵多了。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五九章 扒光了

贺远又一次被扒光了,塔塔原是要自己动手扒的,崔小眠没让,给贺远扒衣服的事她已经做的驾轻就熟,再说了,贺远的衣裳就只能是她来扒!

在大成,只有常骑马的武人和几岁大的孩儿才穿内裤,类似大裤衩,寻常人只穿中衣亵裤。『雅*文*言*情*首*发』但阿萨和平田人则不同,他们常年靠马和骆驼出行,不分男女老幼,全都要穿内裤的。

贺远平躺在毛毡上,双手放在身体两侧,身上只有最后一层内裤啦。塔塔看看崔小眠,道:“把那个也脱掉。”

崔小眠也不是没看过贺远的光屁屁,她之所以保留这最后一层遮羞布,是不想让塔塔看到。虽然那双绿眼睛暂时平静无波,但崔小眠已经能想像出那平静下蕴藏的是肌饿难耐。都怪她之前把吃的喝的都省给贺远吃,才把他重又养得鲜鲜嫩嫩。

她虽然对贺远的老皮老肉没有胃口,可也不想让别人吃他,用眼睛吃也不行。

“内什么,我师父那个地方没有病,不用治。”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塔塔狠狠地看她一眼,道:“那他那里以后若是不好用,就不关本医女的事。”

喂喂,你这是怎么说话的?你......他那里好不好用,本就不关你的事,也不关我的事,管他关谁的事,切。

崔小眠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平田人的医术。这......这也太不科学了。

塔塔把一块黑乎乎的兽皮放在贺远的小腹,也就是那处鼓甸甸的地方稍稍靠上一寸的位置。然后她便把双手按在那块兽皮上,嘴里念念有辞。不停地向下按压。

她每按一下,贺远便呻吟一声,崔小眠的心也跟着颤抖,贺远一定很疼!

她不知道贺远离开京城后遇到什么事,他又为何失去武功,人也傻了,在这之前。他一定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害。可惜无论崔小眠怎么问,贺远只是茫然摇头。除了小光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塔塔按压了十几下,终于停下来,把那块兽皮拿起来。放到贺远的脑门上,继续刚才的按压动作,这次贺远呻吟得更加凄惨,每一下都似痛彻心扉。

崔小眠攥起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由于用力过大,手指已经泛白。

塔塔终于停下动作,她翻开贺远紧闭的眼皮看了看,对崔小眠说:“你去拿些沙子。”

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沙子。『雅*文*言*情*首*发』崔小眠很快便取来热乎乎的黄沙,接下来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塔塔把一块薄薄的羊皮做成喇叭筒伸进贺远的嘴里,然后就把那些黄沙缓缓掉进贺远的嘴里!

“你疯了。你住手!”

崔小眠扑过去,双手探出,掐住塔塔的咽喉。

塔塔被她掐住脖子,雪白的脸皮憋得通红,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话:“你若是想让他继续这样,你就掐死我。”

崔小眠软下来。收回双手。

不科学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在五夷时看过很多了。

“你不会把我师父害死吧?”

塔塔白她一眼:“大不了我赔个男人给你。”

呸。老娘才不要男人呢,老娘只要贺远!

说来也怪,那么多黄沙灌进肚子里,贺远竟然没事。

塔塔坐到一旁,折腾了大半天,她也累了,她拿起水袋子喝了一口,然后把那口水含在嘴里,喷在贺远的脸上。

贺远脸上的肌肉动了动,却继续酣睡。

塔塔终于看出异样,对崔小眠道:“你给他下了药?”

崔小眠没理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贺远,听说有不法商贩,为了增加份量,往鸭子肚子里灌沙子,贺远吃了一堆沙子,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又过了半个时辰,崔小眠和塔塔都没有再说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死死盯着贺远。

忽然贺远的身体开始动了,不对,严格说来是他的肚子在动,越来越大,最后胀成一个球!

接着,只听“砰”的一声——

放了一个响屁!

接下来就可想而知了,崔小眠眼睁睁地看到贺远身上用来遮羞的小内内里从里往外流东西。

贺远当然没有大姨妈。可也没有屙稀,那流出来的竟然全是沙子!

但那些沙子却已不是黄色,还是黑褐色,只比煤沫子的颜色稍微浅了一点点。

塔塔瞪了崔小眠一眼:让你把他扒光你不听,现在知道为何了吧。

崔小眠白她一眼:小内内脏了买条新的,里面的东西打死也不给你看。

直到贺远肚子里的那个球渐渐消去,肚子重又变得平坦如初,身体里才不再有沙子流出。

贺远还在睡觉,呼吸平稳,如同刚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与他无关。

崔小眠长长吐出一口气,谢天谢地,贺远这厮还没死。

“我师父的病好了吗?”

她原以为塔塔会肯定地点点头,可是塔塔却肯定地晃晃脑袋。

“我只是把他体内脏腑和经脉疏通了,可是那些毒素却还在,我这里没有汉人用来解毒的药材。”

毒?

“你是说我师父中了毒?”

塔塔点头:“他中得不是普通毒,是阿萨巫师的火毒,如果我没猜错,他应是遇到了阿萨巫师的火阵,也就是九名巫师同时作法,将火毒燃烧,他吸入巫师的毒烟,这才变和呆呆傻傻,阿萨火毒最奇特之处就在于它是无形的,不会将人毒死,却弥漫在体内各个脏腑,有武功的人往往就手无缚鸡之力。当年阿萨人闯进我们平田王宫,就是用这种巫师火毒害了我们平田的兵马大将军,以致于数万大军指挥失利,被他们全部歼杀!我母亲用了二十多年才研究出治疗火毒的方法,并传授给我,可惜没有汉人的解毒药,还是治标不治本。”

“解毒药?有了解毒药就可以了吗?”

塔塔迟疑了一下,接着说:“母亲临终前是这样说的,当年母亲亲眼目睹九名阿萨巫师作法害死大将军的情景,她忍辱负重,到阿萨学习巫术。据说每名巫师毕生只能操纵一次火毒,否则便会被火毒反噬,因此不到万不得已,阿萨巫师是不会使用火毒的。这个法子母亲和我都从来没有试验过,你师父是我们遇到过的第一个中了火毒的人,上次我就是想仔细看看他,才被他把钱偷走的。”

邱岱迥,你究竟有多么恨你的亲弟弟,这才费了如此心机害他。你让他变成没有武功的傻子,比杀了他更狠毒。即使被人找到他,他也已是废人,再不会同你争夺王位,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有本事别让老娘回去,否则保证不会惊动你那皇帝爹,一包巫女毒就把你化成一滩臭水。

贺远又睡了一个时辰,这才醒过来,他揉揉眼睛,坐起身来。

屋内点着羊皮灯,昏黄的灯光透出来,让屋内的一切都变得分外柔和。贺远认识,这是他们的家,小光头曾经反反复复告诉他,这里是他们暂时的家。他不知道什么是暂时,但他却知道,小光头是他最亲最亲的人。

小光头不在家,她去哪里了,会不会被那些坏人抓走了,还有那个绿眼鬼,她好像很想打小光头的样子。

贺远想到这里,不顾身上只穿一条小内内,便跳起来直奔大门。大门有锁,可这也难不倒他,他从门框上门摸出一根小细棍(女子发钗),这是他的宝贝,是他从小光头身上偷来的,只要是小光头的东西,都是他的宝贝,小光头也是他的宝贝。

他把小细棍从门缝里探出去,只不过三下,外面的锁头就被他打开了,他再用那根细棍一挑,大锁应声而落。

贺远跑出了家门。

“小光头,你在哪儿,小光头!”贺远大声呼喊着,路上很多人对他侧目而视,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小光头,小光头去哪里了?

此刻天已擦黑,月亮惨惨白白挂在天上,而晚霞还未落尽。一个只穿着短裤的大成男人跑在街上,立刻引起人们的注意,很多围着面纱的平田女子吓得连忙掩住眼睛。

平田和阿萨虽然没有汉人的繁文礼教,可也没到裸奔的地步,大街上忽然冲出个几乎全裸的男人,这也等同于耍流氓。

平田汉子们愤怒了,他们还没做过的事,哪能让大成狗抢先做了!

于是他们冲过来追打贺远,一拳打过来,贺远轻轻一躲就避过去,再一拳打过来,拳头忽然被抓住,接着整个人飞起来被远远扔出去。

一个、两个、三个......刚才还凶神恶煞准备惩恶除奸的平田壮汉们此刻七倒八歪躺在地上,而那个裸奔中的大成人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从他们身上踩过去,继续用汉话大喊大叫。

崔小眠牵着骆驼驮着两桶水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贺远边跑边喊着小光头,在他身后是躺了一地的平田人。

一一一

感谢过春节的丁丁、晓叶笙香、crazyheart80、穷鬼老牛、13735969619、ang、别让我看到你同学的粉红票票,谢谢大家,么么哒~~(未完待续)

第二六零章 彼此的阳光

贺远看到崔小眠,开心地笑着,他把崔小眠挟到腋下,双手各提一桶水向家里走去。『雅*文*言*情*首*发』

贺远再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追打的大成傻子了,他恢复了武功,但脑袋却还是糊里糊涂,除了崔小眠,什么都不知道。

“师父,以后出门要穿衣服,你如果再光着身子跑出去,我就打你屁屁。”

挨了骂的贺远委屈地低着头,人家只是想你了,你还要骂人。

崔小眠给他穿上干净的衣裳,粗糙的布料有些刺手,从小到大,她印像中的贺远永远都是衣着讲究丰神俊朗。

“师父,你有了武功就更要听话,咱们做上两笔大买卖,多赚些钱有了盘缠就离开这里,我们回中原去,那里有桃花有绿柳,还有好多好吃的。”

贺远抬起头,咧开嘴笑了:“小光头就是桃花就是绿柳,小光头就是好吃的。”

崔小眠的心里酸酸甜甜,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感觉,陌生却很美好。

外面传来喧闹声,该不会是那些被贺远打了的人找上门了吧,崔小眠跑到门缝里往外张望,却见是邻居家里正在办喜事。

平田人成亲是晚上才接新娘的,这时天已擦黑,正是新娘迎门的吉时。

“师父师父,快来看娶媳妇。”

师徒两人把大门打开一条缝,看着一队挂着红布的骆驼走过来,其中一头骆驼上坐着新娘子。

新郎倌把新娘从骆驼上抱下来。两人都穿着大红色的喜袍,新娘的脸上还遮着红色的面纱,虽然天黑看不清她的样貌。但也能想像出那一定是娇羞动人的。

崔小眠向贺远讲解:“那个穿红裳的男的是夫君,那个女的是他的娘子。”

贺远忽然扭过脸,很认真很认真地对崔小眠说:“师父就是小光头的夫君,小光头就是师父的娘子。”

“呸,谁要给你当娘子,你又老又傻还有老婆,你找别人当娘子去。别找我!”

贺远撅着嘴,不明白小光头为何会生气。嘴里却还在嘟哝:“师父不要别人,师父只要小光头做娘子。”

崔小眠懒得理他,拽着他回到屋里,她掏出从不离身的小匕首割破手指。对贺远道:“师父乖,含着我的手指。”

贺远却已大惊失色,捧着崔小眠的手,.

“小光头痛痛,小光头不怕。”

崔小眠把手指塞进他的嘴里,另一只手给他顺顺毛,哄骗道:“师父使劲吸里面的血,小光头就不疼了。”

贺远听话,乖乖地吸着。吸得口水都流下来,那个场面既血腥又消魂,总之是很令大脑不纯洁的人想入非非的。

可惜手指能流出的血有限。崔小眠咬咬牙,把另一根手指也割破,全都塞进贺远的嘴里。

她的血就是世上最好的解毒药,她不动声色的把贺远带回住处,没有让塔塔发现任何不妥。她看过一个戏本子,里面有个人无意间咬死一条大蟒。变成像她一样百毒不侵,于是就变成人人想吃的唐僧肉。她崔小巫女活得好好的,她不想做唐僧肉。

贺远吸了好一会儿,直到崔小眠开始头晕,才把手指从他嘴里拿出来,躺到土炕上闭目养神。

“小光头,你怎么了?”

贺远怕怕,他从没见过小光头如此疲惫,他乖乖地把脸蛋伏在崔小眠胸前最柔软的地方,他最喜欢那里了。

崔小眠懒得说话懒得动,今天太累了,又出了至少的血,又没有东西能给她好好补补,她除了睡觉休息,就只能啃上几口肉干了。

她平躺着,一动不动,很快便睡着了。睡着睡着,忽然身上某处一阵阵刺痛,她使劲睁开眼睛看去,一颗黑幽幽的脑袋伏在她的胸口蠢蠢在动,而她的前胸......是赤|裸的!

啊啊啊!

贺远在耍流氓!

崔小眠伸手揪住贺远的头发,想把他的脑袋从自己胸前移开,可是这一揪却是一阵疼痛,全来那个流氓的嘴里正含着她的......你懂得!

崔小眠用另一只手把他的嘴撬开,才解救出自己的小咪咪,不对,如今已经不小了。

贺远委屈地快要哭出来了,像个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孩子,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还在晃动的两团雪白,人家还没吃够呢。

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被人吃咪咪,尼玛你怎么不动吃你自己的,真的好痛啊。

崔小眠一边穿衣裳一边骂贺远,衣裳也还穿在身上,只是胸前被贺远解开了。两颗小红莓已经被那个老流氓啃得红肿了,被衣服一磨,又是一阵刺痛。

“趴到炕沿上,快点!”

贺远从没见过小光头发这么大的脾气,以前他做了错事,小光头顶多是骂他几句,可这次真的要打屁屁了。

崔小眠连要死的心都有了,并非她有多么圣洁的贞操感,而是她给贺远喝了那么多的血,他竟然还是傻的,不对,会耍流氓是不是有进步了呢?

贺远趴在炕沿上等着,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小光头揍他,转身一看,小光头哭了!

“小光头不哭,小光头不生气,师父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可是崔小眠哭得却更伤心,似是要把窝在心里的所有委屈全都哭出来。

“都是你都是你,人家好不容易可以不用死,穿越到个富贵人家,才三岁你就要我做童养媳,八岁你的坏表妹就把我害聋了,爹娘在面前也不敢相认,好不容易长到十三岁,你又打我的主意。逼我给你当小老婆,如今我连家都没有了,你又变成这样子。你把家还给我,你把家还给我!”

贺远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给崔小眠擦拭眼泪,喃喃道:“是我害了小光头,是我害了小光头。”

“都是你啊,就是你害了我,你喝了我这么多血还是不好。你为什么还不好起来啊!”

贺远还在发呆,他的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在不停闪过。他想抓住,可那东西闪得太快,他抓不住。

他抱住手,使劲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却还在不住地默念:“是我害了小光头,是我害了小光头。”

自从找到他之后,他虽然傻乎乎的,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个样子,崔小眠吓呆了,方才自己骂得太重了,他本就不病,受了刺激毒气上涌。

她哆里哆嗦地拿出匕首又割破两根手指,血淋淋地塞进贺远的嘴里:“师父快点吸住。快点!”

贺远却伸手把她的手指抠出来,蹲在地上发出野兽一样的哀嚎,这声哀嚎之后。他就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没有了知觉!

崔小眠浑身冰冷,手指上的血还在流着,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贺远被她骂死了!

贺远还有心跳,只是忽疾忽慢。崔小眠不是大夫,她不知道要如何救她。她下意识地把淌着鲜血的手指再一次塞进他的嘴里。

鲜血缓缓流进贺远的身体,崔小眠终于撑不住了,身子晃悠了一下便栽在贺远身上。

一一一一一一

崔小眠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沙漠的太阳永远是那么毒,即使是在这沙洲包围的小镇上,仍然从早上就是烈日炎炎。

她坐起身来,慢慢想起昨日的事,这才发现自己是在炕上,而贺远已不见了踪影!

她大吃一惊,连忙跳下炕,他们的房子很小一目了然,贺远不在屋子里,她又跑到院子里,贺远还是不在,而大门却从外面锁上了!

昨天失血过多,虽然睡了一夜,可现在她的头还是晕沉沉的,太阳像个巨大的火球,烤得人越发急燥。

她扶着墙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贺远去哪儿了,是不是有人把他带走了?

忽然,大门咣当一声从外面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阳光照在那人的身上,从崔小眠的角度看过去就是模糊的一团,直到那个人看到她后急匆匆地跑过来,她才看清这是贺远。

崔小眠不会梳头发,好在阿萨和平田人对发型都不甚讲究,她就是用根羊皮条把长发束成马尾,贺远的头发是她给梳的,也是同一发型,沙漠里缺水多风沙,所以两人的头发都像乱草一样。

可是眼前的贺远,却梳着整整齐齐的汉人发髻,头发又黑又亮,梳得一丝不乱。

他的身上还是昨天的那件平田衣裳,却也是干净整洁,连丝皱褶都没有。他的脸也是干净的,胡渣子剔得干干净净。虽然穿着最粗糙的衣裳,可是整个人却光鲜亮丽,如同误落凡尘的星子,高贵不可方物。

“小眠,你醒了,外面太热,快到屋里去,师父买来饭菜了。”

崔小眠张大着嘴,愣愣地站在那里,她原本快要晕倒了,可是现在却忘记倒下去,反而站得直直的。

贺远笑了,崔小眠觉得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笑容,就像是漫天乌云里忽然透出万丈阳光。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他们就是彼此的阳光。

贺远抱起她走进屋里,把她轻轻放在炕上。小东西太瘦了,抱在怀里轻得就像一团棉絮,在他离开她的那些日子里,她受了怎样的委屈,吃了多少苦!

他把她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手上,小手上的伤痕还在,一刀一刀割得很深,因为浅浅的伤口是流不出太多血的,伤口虽然已经没有鲜血,但还没有结痂,一道一道触目惊心。

他低下头,轻吻着这些伤口,生怕弄痛了她。他何幸之有,在这茫茫人世,竟让他遇到了崔小眠,终其一生,她都是他的瑰宝。

“小眠,以前都是你在照顾我,从今以后,这一生一世,都让我来照顾你。”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六一章 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

一切就像做梦一样,贺远回来了,不对,.他还带回来很多吃的和清水,除了麦饼和肉干以外,甚至还有蜜瓜干和咸肉!

“师父,这要好多钱吧?”

大漠里的一切都要依然驼队从平原运来,食物得来不易。贺远轻轻抚摸崔小眠的脸蛋,之前做痴呆儿童时的事他并非件件记得,但有一件事他却永远都不能忘,崔小眠把食物和水全都省给他吃,自己只吃一点点,还告诉他说:“小光头有法术,睡一觉就不饿了。”

“钱的事你不用管,为师自有法子弄钱,你正在长身体,一定要吃些,如今太瘦了。”

贺远身上一文不名,他还能从哪里弄钱,还不是去做老本行了。

“师父,你去做扒手了?”

贺远是皇子,可又是贼,却从不做这种掏钱包的事,他做的都是大案子,动辄就是几千两上万两的大买卖,身份高贵的贼,就连偷的东西也都是高贵的。

贺远没说话,自嘲地笑了,手上动了动,就从崔小眠身上拿到那柄土豪梳子,解来她用来束发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帮她梳理着头发。贺远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崔小眠梳头发了,连他也想不明白,崔小眠聪明伶俐,可是梳发髻这件事,她却怎么也学不会,都怪自己,自幼就给她剃光头当做男孩养大,这些小姑娘都会做的事。她全都不会。

不过没有关系,她什么都不会都没有关系,只要自己会就行了。从今以后,他不会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她是他手心里的宝。

“师父,做扒手的事还是让我来吧,那个好像不太适合你。”

认识贺远这么多年,崔小眠脑补不出贺远贼头贼脑混迹在人群中偷东西的场景。贺远仔细地把她的长发梳成几条细细的小辫子,再在她的额头缀上一条玉串。刚才他出去,看到有平田少女做这个打扮。他当时就在想小光头如果也梳这样的发辫肯定更好看。

“没有什么不适合,为了你,为师可以做任何事,包括你最想要的那件事。”

崔小眠有点发蒙。话说她最想要的是哪件事来着?

她问贺远,贺远没有正面回答,在她耳边柔声道:“为师年长你许多,又同你隔了辈份,为师知道委屈了你,这已非人力可更改,但除此之外,为师定一切如你所愿,.为师与春儿尚未正式大婚,若我们能回中原,为师便上奏父皇。与春儿解除婚约,这一生一世,我邱岱远只会娶崔小眠为妻,决不纳妾,连通房都不要。小眠,或许到那时。为师除了你便一无所有,像当年一样流落江湖。非但给不了你王妃的封号,甚至让你一生与我隐姓埋名隐居山野,小眠,你可愿与为师白头携老,不离不弃?”

崔小眠终于记起来,在罗西塘子时,她曾对贺远说过她今生所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如今贺远告诉她,他愿意为她放弃一切,包括崔绛春,甚至包括他与生俱来的荣华。

崔小眠呆呆地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说:“绛......绛春早已嫁入王府多年,你......你这样算是和离吧,这让崔家颜面何在啊?”

贺远轻声道:“春儿进门多年,为师欠她良多,唯愿她能得配一桩好亲事,找到真正珍惜她的人,至于崔家,为师也不知应如何去做,如若父皇同意,便都交予礼部去做,如若父皇不应允,为师便带着你一走了之。”

唉,当师父的,你这样一走了之不太好吧,有些那个不负责任,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能不能回到中原还不知道呢。

“小眠,师父刚才问你的话,你可想好了?你可愿与为师白头携老,不离不弃?”

当师父的要有多么没有自信啊,徒弟还没有答应嫁给你,你就先问人家是不是可以不抛弃你。~~~^_^~~~

崔小眠还在呆愣,她活了两世,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情真意切的示爱,她原以为自己会感动得哭出来,可是她却除了发呆还是发呆。

贺远心里明白,小东西还在顾忌他与崔绛春的事,这孩子八成良心不安。

“小眠,一切都有我,你什么都不用去想,与崔家的事为师定当办得妥妥当当,不让崔家脸上无光。”

“我......我其实就是......就是崔......”

崔小眠很想告诉贺远,她就是崔绛春,如假包换的崔绛春,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贺远或是知道是自己的亲人加害她,而爹娘非但没有找她,反而弄个假货去冒名顶替,贺远一定会怪罪整个崔家。

况且这件事若是只有贺远一人知道也就罢了,她有能力阻止贺远不去追究,可皇上呢?还有太后、皇后,以及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乐平公主,贺远如果要给自己恢复原有名份,就必须把真相说出去,一旦那样,崔家的大罪在所难免。

“小眠,你其实就是什么?”

“我其实就是不想现在就嫁给你。”好吧,说谎永远都比真话容易,这年头想说真话竟然这么难。

贺远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捏捏她那瘦得尖尖的小下巴,道:“无妨,师父也未想现在便草率与你成亲,待到回到中原,为师定正大光明迎娶你,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邱岱远何幸之有,娶到一位世上最好的女子。”

小嫩草的心终于被这头老牛的甜言蜜语溶化了,这一切都像戏本子里的一样,比戏本子还要动人,其实内什么,你就算不用这么多花言巧语来迷惑我,我也挺乐意的,就是一想到会影响到崔家,心里挺别扭,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能不能回去还不一定,或许他们以后就留在异国他乡做一对快乐的贼公贼婆,生上一堆贼儿女,成为名动天下的神偷世家,那倒也是一件挺浪漫的事呢。

“师父,如果我一年不洗澡,你会不会嫌我臭?”

“不会。”

“那如果我又生虱子呢?”

“我帮你捉。”

“那我应该和浣之哥哥说一声吧,这样算不算移情别恋?”

这也是理由?你俩连小手都没摸过呢!

总之崔小眠心里甜得像是抹了蜜一样,她忽然发现,自己或许很久很久以前就在盼着贺远有朝一日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三岁就逃跑,兜了一个大圈子还是没能逃出他的魔爪,不对,是他没能逃出她的玉手,别忘了当时他不是也逃婚了吗?

“师父,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乖,你说,师父全都答应。”

“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

这番话还是上一世崔小眠在戏本子里看到的,她一早就背下来,就盼着有朝一日对一个人说出来,上辈子没有实现的愿望,这一世终于实现了。

贺远先是惊愕,继而微笑,然后他便把崔小眠紧紧拥进怀里:“师父答应,全都答应。”

那日两人什么都没做,当然也没有某些不纯洁的人想像出的少儿不宜,不过当师父的还是教给徒弟一门很重要的学问。

“别怕,按师父教的,闭上眼睛,嘴巴张开,不对,别张这么大,一点点就行,乖......”

好了,知道当师父的都是教了些虾米东东了吧,再往下就没了,吸取在桃然亭那次的失败教训,当师父的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即使是窝外草也不能一次吃光,免得太急把这草吓得跑到别人家门口去,草也能跑,事实证明一切皆有可能,上次就差点跑了,你说多吓人啊。

崔小眠可没有这么多不健康的心思,自从在土窝子里找到贺远,两人就是在一起睡,低能儿贺小盆友睡觉不但要听儿歌,更要让小光头搂在怀里,不然他就死拗着不肯睡。再说他们的家很小,屋子里除了一张土炕也没有别的地方能睡觉了。如今贺远已经变成正常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便有诸多不便,但却仍然没有分开,不过这次是贺远搂着崔小眠。

“小眠,告诉师父发生了何事,你又为何来到大漠?”

崔小眠正想把别后情形原原本本告诉他,贺远忽然又道:“在说这些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咦,看他的样子很严肃,而且郑重其事。

崔小眠点头。

“昨日为师尚未清明之前,你曾经哭着说我害了你,还说你三岁就被我逼着做童养媳,为师别的记不太清,但这句话却是记得千真万确。三岁给为师做妻房的是崔绛春,本应不是你,小眠,事到如今,你可还有事瞒着我?”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六二章 蓦然回首

上回说道贺远用一番老掉牙却从不过时的甜言蜜语终于虏获小徒弟的芳心,毫无恋爱经验的小徒弟迷迷糊糊就上了他的贼船,.

接着,他就问出了一个重要问题——

事到如今,你可还有事瞒着我?

崔小眠一愣,我真的说过这句话吗?昨日她心情郁闷,以致于口无遮拦,连她自己也忘记说过什么。

刚刚她还要求贺远永远都不要骗她,有事不要瞒着她,可是才一会儿,她却要骗他了。

“师父,我......”崔小眠张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下去,她做了一个非常可笑的举动,一头扎进贺远的怀里,故作可爱状。

“你猜——”-_-|||

贺远叹口气,老男人找个小媳妇,就要经常面对这些事,她不想做的不想说的,便就撒个娇,你猜......

“为师先前只是奇怪,你与崔五夫人甚是投缘,且面容也有几分相似,年龄也同春儿一般大小,甚至你对崔大姑娘的母亲极是厌憎,为师先前并未多想,昨日听你那样说,如今便猜到一二。小眠,你本就是崔帝师的后人,为师说得可对?”

崔小眠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去看贺远,嘴里唔唔着:“你继续猜。”

贺远无奈,却把崔小眠抱得更紧:“为师遇到你时。你五岁,听你说你已经在外游荡了两年,那就是三岁便离家在外。而绛春嫁进来时也是三岁,那是同一年发生的事。”

“嗯,你再猜。”

反正我是打死也不说,你自己猜出来的,不关我的事。

贺远继续回忆:“那年你被冯老头抓去,回来后便知道了为师的真实身份,也就是从那时起。你对为师便诸多嫌弃,直到你从五夷回来。甚至不肯与为师相见,初时我还以为是一两银从中挑拨,如今想明白了,是你一早便知我就是你的夫君。这才故意躲避!”

龙生龙,凤生凤,皇帝的儿子天生就会算计,只不过凭着崔小眠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他就全都猜想明白了。

其实这是说来也简单,师徒恋虽然刺激,却终归是有悖伦常,贺远整日都在琢磨着有何办法,让他和崔小眠变成同辈中人。『雅*文*言*情*首*发』不但不会再让崔小眠心有不安,更能让他显得年轻些,免得宝贝徒弟嫌弃他。所以昨日崔小眠无意中说出的那句话。他是越想越诧异,越想越觉有料可挖。

崔小眠更不敢抬头了,她就是隐藏在他身边多年之久的小逃妻,唉,这么伤感情的事情,咱就别再往下说了行吗?

“崔小眠!”

“在......”

“你究竟是谁?府里那个又是谁?”

“不知道......”

崔小眠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说。她是崔绛春,可府里的那个也是。她是崔家女儿,可府里的那个也是!她和六皇子并未成亲,可府里那位却已经成亲了!

“小眠,你总该让我知道,他日我要娶的人究竟是谁,这总行吧?”

贺远的声音都已经沙哑了,显然这个问题非常严重,崔小眠知道她一定要面对了。

她的声音轻如蚊蚋,好在贺远的耳朵很灵敏。

“你父皇发神经,硬让我嫁给你,我才三岁啊,我自己想逃可是逃不出去,偏巧有贼人把我掳走,就这么离开了帝师府。再后来你就都知道了。”

贺远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已凝固,虽然崔小眠说的含糊不清,但至少有一件事是千真万确,那就是他亲手养大了自己的妻子!

他又想起有些不对劲,别说崔小眠三岁离家,就是崔府里那些从未离家的千金小姐们,恐怕也只是为了嫁人才学会煮上一两个菜,崔小眠一身厨艺又是从何而来,她八岁就已经做大厨了。

“你不是说你家三代开餐馆,你两岁就能拿锅铲了吗?整个帝师府的厨子加在一起,恐怕也无人及得上你。”

师父,咱们不提这个行吗?若是再说起这件事,那就更是越说越乱糊,恐怕你也听不懂。

“我没骗你,那是我上辈子的事,不是这一世的。”

贺远无奈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最后他决定不在这件事上纠结,毕竟崔小眠是不是他的发妻才是最关键的。

“好吧,咱们只说这一世的,上辈子的事以后再说。那春儿......就是府里的那位,她是谁?”

崔小眠的声音更小了,这次贺远要把耳朵贴到她脸上才能听清,或许他就是想这样贴着她吧,小东西说话时带出的气流弄得他从耳朵痒到心里。

“她是我的替身,可能是我丢了以后,父母四处寻找未果,心里悲伤,便收养了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娃娃,以抵......以抵思女之苦。”

原来差点做了他的王妃的那个果真是假的!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可贺远还是气血上冲,男人嘛,又是身份如他这般高贵,最恨的就是被人骗,尤其是被身边的女人欺骗!

当然,崔小眠除外。

“什么以抵思女之苦,定是崔家见王妃丢了,担心朝廷降罪,这便不知从哪里找来个假货冒充崔家嫡小姐,再将那个假货拿来给本王冒充王妃,真乃天大的胆子,视皇上和本王如无物,就该将他们满门抄斩,诛连九族!”

听听,就这么一转眼,他就不再是那个柔情似水的师父情人,又变回狂拽冷酷吊炸天的王爷了。

崔小眠这个后悔啊,自己就不该被他迷惑承认这个惊天秘密!如今不但害了帝师府一门上下,还连累了同族的人。

“好啊,我也是崔家人,连我一起斩了吧,和爹娘兄弟一起死,我愿意!”

贺远果然老实了,谁死也不能让崔小眠死,若是没有她,他纵使活到一百岁也是孤零零的。

“无论如何,崔家都是你的娘家,本王,为师不会怪罪他们,但府里那个却是一刻也留不得,你三岁便在外面流浪做小骗子,为师遇到你时,你的手上脚上都是冻疮印子,头上全是虱子,而那个假货却用了你的身份,在王府内锦衣玉食,为师一想到此处就越发心疼你,唉!”

贺远总算恢复正常了,崔小眠这才抬起头,扬起小下巴问他:“师父,我说的话你全都相信吗?你不怀疑我在说谎吗?”

贺远终于笑了,即使小东西是在骗他,他也要把这谎话做实了,变成真话。更何况,崔小眠不会在这件事上骗他,不论别人信不信,他信她,即使没有任何证据,全凭他的猜测和崔小眠一面之辞,他仍然信她。

“师父相信你,更相信你我原本就是夫妻,十多年前就已经是了,只是那时为师年幼冲动,你又遇到匪人,这才令你我好事多磨,好在后来还是让我遇到了你。”

师徒二人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相对,情愫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叫做缘份,缘来缘去,还是把两个人紧紧圈在一起,不论走到哪里,他能遇到她,她也能找到他。

终于,当师父的决定给自己平反昭雪,那是黑锅,更会招来天打雷劈,虽说乱那个伦了挺刺激,可是好端端地谁愿意背上这个黑锅啊。

“小眠啊,那咱们就没有差了辈份,更非有悖伦常,你早就知道,为何一直不肯告诉为师,还整日用这件事说教,让为师误以为自己道德有缺失。”

噗!自从你发觉自己对徒弟动了歪心思以后,你整日都在琢磨些什么啊。

“可是你还是很老啊,你若是没有那么老,我也不会想逃跑对不?”

“我当时只有十五岁,要多年轻就有多年轻。”

“可我才三岁啊,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其实两人不过相差十二岁,只是他把她从小养大,自然而然地也就变成两代人了。

贺远从未有过这样轻松,即使是处于异国他乡,他也感到无比欢畅。崔小眠就在她身边,两人的心紧紧相连,纵是坐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怕是也不如此刻欢愉。

两人之间最大的问题终于说清楚了,崔小眠也感到轻松了,真的轻松了。这世上终于有一个人可以和她一起分享秘密,和她一起欢乐,一起悲伤。原来戏本子上的爱情都是真的,原来爱一个人和被爱都是这般幸福甜蜜。

上一世她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医院里等死,这一世她再也不会。

“师父,我要存好多好多的宝贝,等到我七老八十,让我们那几十个儿媳妇为了多分一件首饰而向我谄媚,争着给我端尿盆孝顺我,等到我们百年归西,要有一大堆后代跪在那里排队分遗产。”

贺远又笑了,连他也发现,今天他已经笑了很多次了,这就是小娇妻的理想,他一定会帮她实现,他还不老,和她生上一堆孩子并不难,他们一定会子孙满堂,让一大堆后代跪在那里排队分遗产。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六三章 初到贵境

当日,贺远和他的随从们竟然是在月初城被袭的!

大成和平田没有共同边境,两国之间隔着属于阿萨的一片沙漠,紧邻沙漠的便是流沙镇,而月初城就在京城和流沙镇之间的位置,一直以来,这里都是大成与平田、大成与阿萨交接和谈之地。『雅*文*言*情*首*发』平田和阿萨每隔三年给大成进贡一次,大成的官员便是在此处清点贡品,按已定额度进贡的白银和马匹交由户部押运,而进献给皇帝的珍宝及稀罕物件则在此报备后由两国使团自行运送京城。

贺亲王的仪仗距离月初城三百里时,便让阿木骑快马前往月初城府衙安排,按规矩月初城周围府县七品以上官员都需到官驿迎接亲王仪仗。

但贺远一行却根本没能到达月初城,他们在月初城外一百里处遇到了伏击。

已经时隔快一年,贺远想起当时的场面依然心有余悸。贺远闻声从车辇中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景,林中烟雾滚滚,亲兵们像疯了一样互相残杀,而他很快也没有知觉。

“在那之后我的大脑一片混沌,我如今能够记起来的都是到了沙漠之后的事,我的小光头丢了,我要找到小光头,我躺在沙漠里快要死去时,一只鹰从空中扑下来想要吃我的肉,可它的动作没有我的手快,我就那样躺着捉住了鹰,直到把整只鹰都吃进肚子里,我才能站起来。后来每当我饿了渴了,便躺下抓鹰,我就这样一直走啊走,找我的小光头。再后来我便来到这里,这里看不到飞鹰,可是却看到卖饼卖水的,我就伸手去拿,他们便追着打我,我到处躲,这里的人看到我就打我,也有好心人会扔块干饼子给我,直到有一天,我的小光头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贺远能记起的只有这些,他甚至不知道是如何来到大漠。崔小眠把他离开京城后自己的经历都告诉他,却掠去了六叔父子要抓她的事,至于崔绛春到她家里找岔被她骂走的事,她倒是没有瞒他。

崔小眠又把在邱峦那里听来的消息,以及塔塔给他治病的事也全都告诉了贺远。

“我是被阿萨巫师施法所迷?而且是九名巫师同时施法?”

崔小眠点头:“当年阿萨就是用这个诡计令平田数万大军溃败,但每名巫师一生中只能做一次,否则便会被反噬,所以要害你的人是费尽心思才从阿萨请来九名巫师一起对付你。而且十有**就是你的亲三哥!”

贺远沉吟不语,崔小眠又果断补刀,在贺远那被骨肉亲情伤害得正在淌血的心窝子上再猛刺一下!

“对了,你的娘不是你的亲娘,你的奶奶倒还是你的亲奶奶!”

几乎所有被亲生父母冷落过的小孩,都曾经想过一个问题:我是不是捡来的啊?

贺远绝壁也想过,但他很快就否定了,堂堂一国之君一国之后,可以捡猫捡狗却不会捡个皇子养着玩儿,**分泌旺盛的英宗老人家最不缺的就是儿子。『雅*文*言*情*首*发』

贺远用一副受伤的眼神为自己辩护:“为师生于帝王之家,与母后自是不能如寻常人家母子那般,小眠你还小,不懂。”

话外音:未来儿媳就想挑拨夫君和婆婆的关系,找打(不敢)!(╰_╯)#

小样儿,若不是咱俩如此暧|昧,我才懒得多管闲事。

崔小眠掏出那柄土豪梳子,问道:“这梳子你是如何得来?”

贺远不加思索:“我小时候从父皇那里顺来的,父皇发现后没有骂我,只说让我收好,弄丢了就砍我脑袋,我便说将来传给我的女儿,父皇听后哈哈大笑。后来便给了你了。”

崔小眠果然没有猜错,这梳子还真是他从皇帝爹那里偷来的。悦妃香消玉殒,英宗留下这柄梳子睹物思人,却被小偷儿子顺手牵羊,但既是他生母之物,当爹的也就没忍心要回来。

待到崔小眠把从李妈妈那里听来的事,再加上她的分析,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对贺远演绎一番,贺远便沉默了,这一沉默便是一个晚上。

次日崔小眠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时,贺远已经开工回来了。所谓开工,呵呵,你懂的!

“小眠,明日我们便离开飞鸟镇去平原。”

“平原?”

“有人认出我便是那个大成傻子,相信塔塔很快便得到消息,被人发现你有解毒之法就太危险了。为师下午再去做票买卖,多弄些钱咱们便走。”

“为何要去平原,我们不是应该去边境想办法回到大成吗?”

“傻孩子,大漠之中能赚多少钱,当然要到人多钱多的地方去,找门路、过边关,甚至查到那些巫师的事,全都要用钱,况且为师如今拖家带口”

崔小眠去年生过一场大病,病愈后便又远行万里,在大漠中苦苦煎熬大半年,她年纪幼小,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让她调养休息。贺远恨不能立刻回到大成,可他不忍心让崔小眠拖着稚弱的身体陪他长途苦跋。

晚上贺远从外面回来,身上除了有银子还有食物和水。崔小眠对此表示很佩服,师父就是师父,以往她出去做买卖,顶多有上一两块小碎银便算是大收获了,可贺远却不同,那么大锭的金子银子,一看就不是偷钱包能偷到的。

“师父,这么多银子你是从哪里偷的啊?”

“有钱人家的钱柜里。”

你明白了吧,所以说掌握一门开锁技术有多么重要啊。

开锁技术哪家强?

有贺王爷在此谁敢称强!

第二天夜里,趁着月黑风高,这对贼师徒便悄悄离开了飞鸟镇,开始了新的旅程。

十天后,他们来到了平原。

阿萨的平原美丽富饶,充满异域风情,而这样的美丽只与沙漠相隔百里,百里之外便是漠漠黄沙,而这里除了绿草绿树,还有水流湖泊。

贺远和崔小眠来到距离沙漠最近的伊尔都,这里是阿萨重要的商埠,也是鱼龙混杂之地,更是大盗小偷最喜欢出没的地方。

“师父,这里人傻钱多吗?”

贺远道:“以前听玫瑰提起过,她说五柳镇就是大成的伊尔都。”

额,明白了。

师徒两个租了一座安静舒适的小院子住下来,两房一厅,附近还有个小温泉。

说起来,伊尔都虽说是“大城市”,可物价却比飞鸟镇便宜很多,有的吃有的喝还有很多在大成看不到的外国玩意儿,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并不排外,不论你是阿萨人,还是平田人大成人,或者是其他国家的人,只要你能在这里消费,那你就是上宾。

贺远做的是没本的买卖,花起钱来更是气派,没过多久,就认识了一堆三教九流的人。

贺远起先并不懂阿萨话,好在有崔小眠在身边给他当翻译,没过多久他便能与阿萨人简单交谈了。

刚开始,师徒两个还只偷银子,没过多久,贺远就搭上了伊尔都的收赃人,于是他们的买卖便朝着多元化方面发展了。

伊尔都有一位地下之王,传说中他富可敌国,就连阿萨的国王也不如他有钱,他手眼通天,在大成和周围十国都有他的生意。他每个月都要举办一次盛大的酒会,王公贵胄无不比以接到他的请贴为荣,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是称他为“天骄”。

贺远和崔小眠初到伊尔都时便知道了这位传说中的“天骄”,但也只是传说而已,就像那条隐藏在凤凰山里的平田古道,谁也不知道究竟在哪里。

来到伊尔都之后,崔小眠常常感慨,跟着师父有饭吃,这句话太对了。

来到伊尔都刚刚两个月,崔小眠便胖了一圈儿,就连小mimi也好像大了一些。

贺远原本不想带她一起做买卖,可是她坚持每次都和他一起去。像小时候一样,贺远选择目标,崔小眠踩点,行动时一个在里面偷,一个在外面放风兼接应,总之,自从由师徒变成恋人之后,他们两个的配合更加默契了。

每当销赃之后,贺远都会把银子交给崔小眠,崔小眠就是他的管家婆。

“小眠,这是一千两,你点点。”

崔小眠笑眯眯地接过贺远带回的一包袱银子,仔仔细细清点,然后放进炕洞里藏起来。

贺远最喜欢看的就是崔小眠藏钱,这孩子就像只小蚂蚁,什么好东西都要藏得严严实实。

贺远平日里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崔小眠身上穿的戴的也是阿萨少女最时兴的装束,这两人走出来,没有人会把他们和盗贼联系在一起。

今天两个人又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走到一处繁华地方,贺远对崔小眠使个眼色,便来到路边的店铺喝牛乳茶,崔小眠则大摇大摆走进一家玉器行。

平田产玉,近邻的阿萨却没有玉矿。但这里的人却也和大成人一样,对玉石非常热衷。这里的玉都是从平田贩卖来的,即使是最普通的货色也能卖个高价钱。

所以,不偷玉器行,那简直是对不起黎民大众。

一一一

亲们,十三脖子疼,今天只有一更,明天补上,看完这章就早点睡吧,

第二六四章 踩点(一更)

这里是伊尔都最大的一家玉器行,也是贺远和崔小眠一直垂涎的地方。『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以挑剔的眼光审视着店内珍宝阁里的玉器,却也只是看看,连伸手摸一下的样子都没有。

掌柜有经验,冷眼旁观便知这是位有钱的,立刻让伙计端来牛乳茶和水果,从货架里面端出一个首饰盘,陪笑道:“小姐,这些都是刚从平田运来的首饰,您看看可有上眼的。”

崔小眠从小跟着贺远,不但吃东西口味刁钻,看东西的眼光也刁钻。这些玉石不过都是些普通货色,和她枕头里的那些不能比。

掌柜见崔小眠对这些不屑一顾,又见她虽然穿的是阿萨服饰,那张脸却是大成人的相貌,便猜测这女子或许不是阿萨世居的汉人,可能是从大成来的。大成乃风雅华贵之地,风土人情是阿萨这样的番邦无法比拟的。

“这么大的铺子,只有这些东西吗?”崔小眠终于开口,一口阿萨话已经说得极是流利。

掌柜又偷眼打量崔小眠,赫然看到她的腰间坠着一枚玉佩,这掌柜在玉行打滚多年,根本不用去拿来观赏,只是看一眼便能猜出价值。

崔小眠的这枚玉佩乃是平田贡品,自非凡物,掌柜原本还想拿些普通货色宰个高价,看到这块玉便消了念头。

“小姐,咱这铺子怎能没有好东西,您稍等。”

说着。他朝伙计使个眼色,伙计连忙过来,招呼崔小眠喝茶吃水果。而他则是撩了帘子到后面去了。

很快,掌柜便拿着锦盒回来,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玉镯,用的是上好平田白玉。

崔小眠是厨子,自是不爱戴手镯,但这对镯子她一看就知是好东西。

“我不爱戴镯子,可有同等玉料的发钗耳坠子之类的?”

掌柜点头:“有。不过您要明日再来,在下铺子里地方有限。这等名贵的器物不敢多存。”

“那好,我明日再来,你多备上几件别致的,让我好好选选。”

崔小眠前脚离开玉器行。那个掌柜便对小伙计道:“你悄悄跟上,看她往哪里去,可还有别人与她一起,汉人最是狡诈,别着了她的道儿。”

崔小眠五岁就给贺远踩点儿,这种防范之心当然有,她没去与贺远汇合,还是继续闲逛,把玉器行附近的铺子都逛了一遍。好吃的好玩的抱了一大堆,.

贺远已经在家里等着她,贼公贼婆的默契强大。

“他们有好货。但铺子里只存一两件,那掌柜极是谨慎,我出门时他让人在后面跟着我。”

“我让他明日多备几件让我挑选,可我不想让你去了。”

贺远没说话,那家玉器行他盯了好久,也痒了好久。他是那种视偷东西为毕生追求的人,只让他看不让他偷。比杀了他还难受。况且,对于这家玉器行,他还打听到别的情况。

“这家铺子是天骄的。”

天骄?传说中的人物。

“师父,如果我们偷了天骄的铺子,那会如何?”

“追杀,大卸八块,点天灯,扔到沙漠里喂鹰。”

“我听说阿萨的有钱人家里都养老虎和豹子。”

“嗯,那就是把我们喂老虎喂豹子。”

“师父,我不想给老虎豹子充饥,我们还是不要去偷了。”

贺远笑着把她揽到怀里,吻吻她的额头,柔声道:“这家铺子要去偷,但不是为了偷东西而偷,我们要搭上天骄,别人不能做到的事,天骄一定能。”

不用贺远解释,崔小眠也早就想到了,要害贺远的人如此煞费心机,无非是想污陷他通藩卖国,如此一来,他就是能够回到中原,也难逃一死,况且他早已是个没有武功的傻子。所以即使他们不但要回去,还要有能够翻案的把握。以天骄的能力,或许真的能够帮到他们。

崔小眠抚弄着手上戴的玉戒指,这还是一两银给她的。贺远早就问过她关于这戒指的事,崔小眠也同他讲过关于那个名叫多吉的人,但从大漠到伊尔都一路之上,也没有打听到这个人的下落。

“陈大哥说,如果我回不到大成,就拿着这枚戒指去找一个叫多吉的人,你猜这人是在大漠里还是在哪儿,如果不是在大漠,那范围就太大了,陈大哥说他也不知道这人在哪儿。”

贺远酸着那枚戒指也不是一两日了,如今听到“陈大哥”三个字,不仅是酸,更是刺耳。

“你不是一向称他大叔,何时变成大哥了?”

崔小眠懒得理他,贺远早就明示暗示无数次,让她别总是当着别人也叫他“师父”,显得他不但很老,而且还挺不正经的,其实他要多年轻有多年轻,要多正经有多正经,他恨不得让整个大成整个阿萨的人都知道,两人是十多年的结发夫妻呢。

阿萨人对吃没有太多讲究,主要以烤制食品为主。平田没有牛,阿萨却有的是牛,而在大成少见的牛乳,在这里更是家家户户不可缺少的饮料。

师徒两人虽然全都挑食,但在大漠久了,来到阿萨这样的地方,对于这些异国食物也就很快能够接受了。没过多久,崔小眠做出的阿萨饭肴就已似模似样。

晚饭是烤羊肉和凉拌青菜,还有崔小眠爱吃的改良版水果沙拉、贺远喜欢的葡萄酒。

“师父,我们回到大成后开一家阿萨风格的烤肉馆吧。”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想起了倾心楼。倾心楼的异国舞娘不就是阿萨人?

玫瑰是阿萨王公之女,她又是白银梅花堂的人,且,她竟然跑到大成的国都开妓|院当老鸨!

“好啊,若是你不喜欢住在京城,我们便到别处定居,大成那么大,总会有你喜欢的地方。”

“在大漠那么久,如今回想大成,只觉得不论哪里我都喜欢呢。”

“那是不是只要是和师父在一起,你就全都喜欢?”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不过崔小眠喜欢。

“那你呢?只要是和我在一起,你也都喜欢吗?”

贺远点头,表决心的时候到了,当然要毫不犹豫。

于是他上当了。

就在贺远闻到黄鼠狼的味道的那一刹那,崔小眠已经笑眯眯地开口了:“那到五夷呢?”

真是自己打自己的嘴,贺远对五夷打心眼里深恶痛绝,不止是他,全大成的男人都这样,否则百里玉明就不会和花药娘生死永隔了。

“五夷是共妻的,为师宁可一头撞死,也不同别人共娶一个娘子。”

好吧,还没成亲就已经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你说这男人有多渣,不过崔小眠喜欢!

“嘻嘻,师父啊,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可是草田的巫女呢,别的女子顶多娶个三四五六七**个男人,身为巫女,我能娶十五六七**个男人呢。”

贺远直到今日方知他的宝贝徒儿居然做了草田的巫女!这小东西居然有这么多事瞒着他!

他之所以一提起一两银就酸,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崔小眠在五夷的那三年。

徒弟娘子从九岁到十二岁,那么重要的三年,从小不点到小咪咪,从光头小子到大姨妈,她竟然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这简直是太......太让他伤心了。

总之,老男人吃起醋来是挺莫名其妙的,不过崔小眠喜欢!

所以,崔小眠继续在他的心窝子上捅刀子,给贺远捅刀子是她的好习惯,从小就这样,早就得心应手了。

“我第一次来月事时,整个寨子都轰动了,全寨子的未婚青年都来给我送花,听说啊,连其他寨子里的人也要来,只是怕我们白草寨的男人揍他们,所以才不敢呢。他们都争着要做我的第一个男人,做不了第一个,那就做第二个第三个。”

你说崔小姑娘的小脸皮有多厚,这话她也能说出口,不过这都是真的。她是现代人,从小又被贺远当男孩养着,不但去妓|院喝花酒,就是在王府里也整日和丫鬟们调笑,所以像这种能让大姑娘们羞死的话,崔小姑娘说出来脸不红心不跳。

贺远额头的青筋跳了几下,就连眼角也抽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女诫呢?给我背一遍!”

这是师父立威?不对,这叫振夫纲!

崔小眠平生最怕的就是女诫,想当年因为抄女诫,她竟然大病一场。

她果断出招:“咦,这是哪儿?我又梦游了!啊——好困啊,我去继续睡觉,师父晚安,么么哒~~”

贺远抚额,他发现振夫纲这事挺难的,况且这也是他教育失败,待到回到大成,他要找些书来研究,关于如何把孩子教育成老婆的书,嗯,大成文化博大精深,一定能有这样的书。

一一一

感谢hn2000、李抱君、青青小蛇蛇、紫罗兰中秋、℡卿心、¢放飞梦想¢、过春节的丁丁、道家法师、穷鬼老牛同学的粉红票票!

感谢时间飞逝373737、故蕾西边、最遥远的事同学的香囊!

感谢¢放飞梦想¢、同学的平安符!

感谢天下无双2014同学的评价票票!在这里补充一句啊,评价票票挺贵的,亲还是用这些钱。

谢谢以上所有的亲,群摸,一起扑倒,再摸~~~(未完待续)

第二六五章 天骄令(二更)

次日,崔小眠又来到那家玉器行,只是她一看到掌柜端出的东西就撇嘴了,嘟哝道:“我还以为是何好货,就是这些,我家里有的是,算了,我到别处看看。『雅*文*言*情*首*发』”

说完,她连申诉的机会都没给掌柜的,满头小辫子一甩,就离开了玉器行。

掌柜的看着她的背景,狠狠吐口唾沫,牛逼什么,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丫知道这是谁的店子吗?说出来吓死你!

“哪里来的汉人丫头,我还以为是大客户,白白地拿了这几件好东西过来,晚上还要再送回去,这不是给我添麻烦嘛,真是的。”

这家玉器行虽然不是他的,可他也有分成,像这次拿来的几样好货,单只分成就够他尽情花用一年。这笔生意没有做成,掌柜的心里有气,拿起那几样玉器反复把玩。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看到他手里的玉钗,立刻尖叫:“爹啊,你快来看啊,这钗真好看!”

话音未落,一位老者也走进店铺,两人都是汉人,老者花白头发,女子同方才来的那位白富美一样,也是满头小辫子,只是长得丑了些,不但黑不溜秋,脸上还有几颗大黑痣。

“爹啊,您帮我看看,这些玉的成色如何?和您前日看中的那些比起来,哪个更好?”

这次掌柜拿来的是两只玉钗和两副耳坠。用的也是上好平田白玉,且雕工细腻,一看便知是好货色。

老者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只水晶放大镜。像模像样仔细观看。

那掌柜看到这放大镜更是睁大眼睛,这是红毛国的东西,价值不菲,整个伊尔都也没有几只。没想到刚刚走了个有钱的白富美,便又来了土财主,这些好货既然拿来了,就不能白白再拿回去。

这位老者当然是贺远假扮的。其实这放大镜是贺王爷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每每见到这类精巧的小东西。贺王爷的手就不由自主,往往回到家才发现,袖子里多出样东西,唉。贺王爷也不想这样,无奈那些东西像长了腿,自己就跑到他这里来了。

“咳咳咳”,贺远扮老头总爱咳嗽,就好像不咳嗽就不像老头一样,“玉是好玉,老板啊,这些什么价?”

掌柜一看有门儿,立刻堆起满脸的笑:“老先生好眼力。这些可是平田名匠雕出的上等好货,祥云钗一千两,玉兰钗一千五百两。这两副玉坠子都要八百两。”

贺老头的脸立时就黑了,指着掌柜的鼻子声色俱厉,那副德性就像是骂自家孙子。『雅*文*言*情*首*发』

“你这奸商,分明是狮子大开口,老汉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破玉竟敢要这样的价格。每件一百两,你卖还是不卖?”

掌柜做这行二十年。还是头回遇到这样倚老卖老的老不修,每件一百两?我呸!亏你说得出口,这么大岁数你是白活了!

掌柜还是满脸堆笑,只是笑得更假了,做生意的不会骂客人,但会损人。

“老先生,每件一百两的咱店里有的是,可您家小姐看不上啊,要不给您拿几件看看?”

话外音:就你那消费能力,就别看这种上等货了。

贺老头气得直发抖,用拐杖把地板敲得咚咚直响:“你说我买不起?只配买你那些烂货?”

掌柜笑得更好看:“老先生,要不您坐下慢慢挑?”

贺老头一拉旁边闺女的袖子,怒声道:“这是黑店这是黑店呐,咱们走,换一家去买,爹一定能给你买到又便宜又好的嫁妆!”

崔小眠咧开嘴就哭:“我就要这家的,我就要这家的!”

唉,人小言微,崔姑娘还是被她爹拉着走了,走到门口,贺老头顿了一下,还拿眼睛的余光看看掌柜,掌柜的装做没看到,这种客人他见多了,砍价不成假装走,实际是吓唬人呢,就等着你叫他回来,有话好商量。

贺老头见人家真的没理他,便没皮没脸地又回来了,这次他大方地伸出剪刀手:“二百两,每样二百两,这下你该肯卖了吧?”

掌柜的强忍住笑,把那盘子首饰用丝绒布盖起来,正眼都没看贺老头一眼,随口道:“每件少了九百两不卖。”

贺老头显然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他砍不下来的价,老脸有些挂不住,又伸出三个指头:“三百两如何?”

“九百两!”

“那好,我全都要了,总共九百两!”

掌柜的连抽他的心思都有了,你说这老头子怎么就这么让人讨厌呢。宾至如归,咱不打人,有话好好说。

“老先生,您这是逗我玩儿呢,铺子里还有别的客人,我就不陪您玩了,您老走好。”

贺老头和他的女儿就这样被人家轰出来了,没用大棒子还真是给面子,那闺女一边走还一边哭呢,她是真喜欢,可惜兜兜里没钱,又摊上这么个抠门的老爹儿,这闺女还真是命苦。

见那父女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转弯处,掌柜的这才骂出声:“今日真是倒霉,白白拿来这样的好货,非但一件没卖,反而遇到这样的混帐东西,唉!”

他边说边掀开那层绒布,想再看看这四件好东西,可是当他的手把绒布掀开后,整个人呆若木鸡!

绒布下空空如也!

掌柜愣了好一会儿,才喊道:“来人啊,快点追,就是刚才那对汉人父女,咱们让人偷了,不对,是骗了!”

可是,那对父女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日后,整个伊尔都,几乎所有的酒楼店铺,包括大街小巷都贴上了告示,抓捕的是江洋大盗,上面画的是一老一少两个汉人。

这告示并非官府下发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告示远比官府公文更牛气,因为这是天骄令!

在伊尔都,甚至在整个阿萨,天骄令就是最大的指令,被天骄圈中的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崔小眠站在天骄令前观看,上面弯弯绕绕的阿萨文字她一个也看不懂,可她还是撅着嘴很不高兴,因为把她画得太丑了!

她这是第二次被人画在告示上,上回是在紫雾城,贺远满城找她,那告示上把她画得比天仙还要美上几分,她看了得意洋洋,虽说和她本人一点也不像,可是她还是美得不成。

可这次尼玛也画得太丑了,事实证明,阿萨的画师太差了,远不如大成王朝这样的文明古国。

崔小眠感慨着回到家里,见天骄令上的那位主犯跷着二郎腿正在喝酒。

“师父,你别喝了,外面都在抓咱们呢。”

贺远流氓兮兮地拉过崔小眠的小手,贱歪歪地说:“那你别叫我师父了,叫声别的,我便不喝了。”

你说这人有多贱,不要脸!

于是崔小眠果断改口:“老伯,你别喝了,外面都在抓咱们呢。”

贺远一口酒差点噎死,干咳两声,这才道:“你还是叫师父吧,老什么伯,为师有那么老吗?”

崔小眠不理他,随手抓起胡案上的水晶壶,嘴对嘴咕隆隆喝起来,葡萄酒里泡上果子,贺远这厮真会享受。

贺远心疼得连忙把酒壶抢过来,崔小眠千杯不醉,别说这壶酒,给她个酒缸也能像凉水一样喝下去,给她喝酒就是浪费。

“宝贝,你去喝牛乳,回到大成就没有那么新鲜的牛乳喝了,趁着这里便宜,你多喝一点,越喝越漂亮。”

崔小眠已经不渴了,坐在贺远对面,继续问道:“天骄已经发出天骄令抓我们了,我们是送上门还是等他来抓呢?”

“就这样一抓就抓到,他肯定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即使被抓住也见到天骄本人。”

“那,那我们再在他眼皮底下做上几桩买卖,专偷他的东西,就像是他身上的虱子,让他痒得难受,可又抓不着捏不死。”

你说这么聪明伶俐的小坏蛋是谁调教出来的,当然是本王教导有方,贺远对着水晶夜光杯里的葡萄酒顾影自怜,只觉得上下五千年最有本事的师父就是他自己了。

“小眠,明日你在家给为师多煮几个好菜,晚上我回来咱们好好喝一杯。”

崔小眠知道,这厮定是又有新目标了,而且还不想带上她。

“你在那个玉器行掌柜面前露面两次,其中一次还是真脸,他们想来想去,很有可能会将第一次去的小姑娘和后面的事联系起来,所以接下来你先不要去踩点。”

崔小眠想想也是,可又不放心贺远一个人去,这人是神偷,可是踩点是技术活,不但要有眼力,更要有头脑,贺远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个优秀踩点人。

贺远:你踩点都是我教的,我能不会?

崔小眠:你老眼昏花又是醉猫,一个人出去要小心,我没有闲钱给你收尸!

贺远:诅咒亲夫,视如谋杀!

崔小眠:好啊,现在就试试,你又在怀念巫女毒的美味了吧?

贺远:女诫呢?

崔小眠:师父我错了,师父,不要啊!

一一一

亲们,说好的,今天三更,零点前还有一更,别睡啊,等着我!(未完待续)

第二六六章 请帖(三更)

在之后的一个月里,伊尔都所有玉器行和金器店全部如临大敌,有的甚至请来保镖日夜守护。『雅*文*言*情*首*发』

但很快,这些店铺便放松警惕了,因为凡是被那两个江洋大盗光顾过的铺子,全部都属于同一个人,那就是天骄!

根据见过这对大盗的人说,这是一老一少汉人父女;但也有人说,那分明就是一个人,只是他的身法太快,才会让人以为是两个人;可是据金店的伙计亲眼目睹,这根本就不是汉人,而是两个阿萨男子,一高一矮,一美一丑。

总之,与天骄作对的人或许是一个,或许是两个,或许更多,或许是汉人,或许是阿萨人,也或许......唉,总之这是胆大妄为,不知死活的家伙。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成有江湖,阿萨也有江湖。

江湖传闻——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有两个人来到伊尔都,他们是冲着天骄而来,他们擅长易容,更有神秘莫测的法术。

于是人们便给这专偷天骄的神秘盗贼取了一个极有内涵的名字——

疯子!

崔小眠听到这个名字时,笑得差点儿满地打滚,于是更像疯子了。

贺远的易容术是和百变星君的女儿水千变学的,水千变是贺远的脑残粉儿,为了吃上贺远的肉,不惜出卖她爹的看家本领。可惜她和贺远躲在房里。一个教一个学,只学到第三天,就被六岁的崔小眠从门缝里塞进炮仗给炸出来了。

贺远学会的东西对于百变星君来说只是皮毛。但这些皮毛已经足能满足他工作上的需要了,在阿萨这样的胡夷之地,就凭他这定不上职称的技术,也能笑傲江湖了。

从天骄那里偷来的东西,崔小眠全都藏在炕洞里,一样都没有出手,不是没人敢收赃。而是他们不想卖。

“师父,咱们这样一直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这些天来你的精力都用在当疯子上了,都没有赚钱养家。”

好了,未婚妻嫌他拿回来的银子少了,这让贺王爷很没面子。可是炕洞里的银子足有几千两。你还哭穷,莫非管家婆都是这样的?

“师父,那天骄手下的人也太蠢了,竟然一直不能抓住咱们,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变得聪明一些?”

“就因为他手下的人太蠢,.再过几日便是天骄的酒会,你去买几件漂亮衣裳,等着陪师父去参加酒会。”

每个月,天骄都会举办盛大的酒会。这也是伊尔都的一件盛事,伊尔都距离阿萨都城有几百里,可那些王公贵族们。为了能参加天骄的酒会,不惜星夜赶路,而能得到一张天骄的请帖,更是上流社会的殊荣,据说黑市价格已经炒到每张请帖一千两白银!

几天后,贺远便拿到了两张金光闪闪的请帖。

千万别问贺王爷这是从哪里偷来的。就凭贺王爷那不染半丝俗尘的庙堂气度,哪能用“偷”这种粗俗的字眼。贵族的事,不能叫“偷”,那叫“借”,有借无还的借,你懂吗?

崔小眠把贺远“借”来的两张请帖横看竖看,请贴竟是用金箔制成,亮瞎她的狗眼!

“师父,这上面没有写明是给谁的请帖,分明是想你争我夺,激起江湖恩怨。”

虽说崔小眠不认识上面的阿萨文字,可也能看出来这上面没有前缀。

贺远越发自恋,他怎么就能调教出这样合心意的徒弟呢,小徒弟真是越看越可爱,越看越想一口吞进肚子里。

“你说的对,越是这样,就越是神秘,如果写明是给谁的,那还如何去争,又如何去炒高价?这位天骄很有头脑,如果将伊尔都的江湖看做一个棋盘的话,天骄便就是操控棋盘的人,上到王公显贵,下到江湖混混,都是他的棋子。”

崔小眠冷笑:“我们不做棋子,我们要做和他下棋的人。”

贺远闻言再看看小徒弟,不但聪明伶俐还越发的花容月貌,真是,真是越发的可口了。

“徒儿,为师饿了。”

不过尽管当师父的饥肠辘辘,但吃起徒弟来也是点到为止。徒弟再诱人也还没有正式成亲,这是明媒正娶的妻,哪能仓促野合,于是一番亲热之后,当师父的拎了两桶凉水到院子里冲澡。_(:3ゝ∠)_

当师父的只顾自己散热,并没看到小徒弟正躲在窗帘后面看着他的八块肌和人鱼线流口水。

靠之,啥时才能把他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啊!再不吃他就更老了,到时老皮老肉的再把她的小嫩牙给硌掉了,那就太不值了。

到了酒会那日,贺远和崔小眠又变脸了,这次是两个纯种的黑眼睛阿萨人。

其实贺远也挺想把眼睛换个颜色,红毛商人那里有一种能换颜色的东西,叫做“玻璃”,放到眼睛里便能变成蓝眼或绿眼。可崔小眠死活不让,说什么科学技术不过关,卫生安全不保证,总之,贺远认定她是舍不得银子。

黑眼就黑眼,阿萨人中有很多就是黑眼睛。

崔小眠不让买“玻璃”,可是却从红毛人那里买来一身穿戴。长长的蓬蓬裙,头上还戴了顶插着羽毛的帽子。

贺远对崔小眠的这身打扮非常不屑,小娇妻的锁骨露出来也就罢了,可是锁骨下方那白嫩嫩的地方也露出来了一大截,那日他忍不住亲了她那里一下,就被她咬了一口,可如今却就这样亮在外面给别人看,贺远酸得快要胃出血了。

他从炕洞里摸出来七八条链接全都挂在她的脖子上,才把她领口那里在露出来的肌肤马马虎虎遮上了。

任凭崔小眠抗议,他也不许她摘下来。崔小眠就像个暴发户一样,沉甸甸戴着七八条项链去参加酒会了。

偏偏这个时候,她还有空闲想起她的替代品。

“师父,难怪你的春儿王妃整日打扮得像个土豪,恨不得把所有首饰全都挂在身上,原来这是你的品味。”

贺远立刻洗白:“什么春儿王妃,为师是把她当成了你,你别乱想啊,为师同她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

切,我明明看到你和她手牵手,她还坐在你的大腿上呢。

“我上次看到她戴着三只金钗,十只金蝴蝶,手上至少戴了十个戒指,身上的衣裳上也都用金线绣了大朵大朵的菊花。”

贺远皱眉,府里的那位虽是假货,可也并不讨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还越发可人,她平日里也只是戴个一两件首饰,款式也都是简单式样,衣裳也是娇俏的花色,不朴素但也并不过分华丽。

贺远虽对崔小眠的话持保留意见,可也不敢反驳,事实是他确实和假的崔绛春亲热过,虽然时间很短,说来也怪,那时他就像是在偷情,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们,所以不论假绛春如何柔情似水,他也不敢过份亲热。如今一看,却原来真是偷情,好在崔小眠还算大方,只看以后不看过往,否则翻起旧帐,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崔小眠的这身红毛人装束,除了露在外面的肉肉多了一些,其他的贺远倒是还算满意。

当崔小眠把他的刀和自己的弹弓全都藏进大蓬蓬裙子里面时,贺远就更加满意了。

就这么大这么蓬的裙子,再放进更多的武器都行啊。

大成人的裤子都是开裆裤,可阿萨人却不是,胡人需要长年骑马骑骆驼,穿着开裆裤那就把屁屁和jj都给磨坏了。

崔小眠在裙子里面穿的就是阿萨的胡裤,且这条胡裤是她改装过的,上面有几只口装,里面除了能放武器,还能存放她的毒剂和毒散。

师徒两人打扮停当,便坐了马车,来到举办酒会的玫瑰楼。

崔小眠一早就知道,天骄的酒会都是在玫瑰楼举行,这里当然也是天骄的地方。

玫瑰楼是伊尔都最大的酒楼,有人说它也是整个阿萨最大的酒楼。

崔小眠曾经问过贺远:“你说玫瑰楼和你的野玫瑰有没有关系?”

贺远捏捏她的鼻子:“玫瑰是阿萨人最喜欢的花,你前日不是还买了瓶玫瑰水倒进鞋子里,在阿萨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叫玫瑰。对了,玫瑰和我没有关系,别说她是我的,我可不敢要她。”

切,早就知道你不敢,还多亏你胆子小,否则早就变成花肥了。

他们坐的这辆马车是花了一百两银子租来的,这样的马车据说是专为天骄酒会而准备的,雪白的马,畿色的驾辕,红色的车厢上挂着金色的帘子,就连赶车的车把式也是穿金戴银的。

这样的马车,崔小眠也想拥有一辆。

“嗯,回到大成师父便给你买一辆,比这辆更豪华,整个都用金色的,保证亮瞎路人的眼睛,全都给你让路。”

噗,你想当马戏团的小丑,我可不想,我就是想有一辆这样的马车放在这里看着,嗯,看着。

一一一

今天三更全都更完了,昨天欠的那章也补了,亲们,我说话算数吧。(未完待续)

第二六七章 贼不走空,雁过拔毛

玫瑰楼和它的名字一样,.一簇簇艳丽的玫瑰花在夜色中散发出魅惑的芳香。

崔小眠在古代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玫瑰,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奢华的酒会。就在那装璜的富丽堂皇的大厅中,赫然悬挂着十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

天骄当然不会出现,但却丝毫不影响来宾们的兴致。花香四溢的玫瑰,水晶杯中的葡萄酒,涂着蜜汁的各色烤肉以及袒胸露乳的阿萨舞娘,将这里渲染成溢彩流金的极乐之都。

贺远和崔小眠走进酒会大厅时,并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如果是在大成,崔小眠的低胸蓬蓬裙必须让所有人惊讶不已,甚至会捂上眼睛只在手指缝里偷偷看她,可是在阿萨却没有这样的效果,来这里的女子,十个人有八个是穿这样的裙子,而且领口开得更低,且人家都没有戴那么多那么重的项链。

“师父,你看人家都没有遮住胸口,你真老土。”

贺远冷哼:“她们没有这么多项链。”

才不是呢,是你小气,是你土老冒!

再说这些项链也不是自己的啊,这都是偷......不对,这些好像都是偷的天骄的东西啊!

什么是胆大包天,这就是胆大包天!

什么是疯子,这就是疯子!

唯恐人家抓不住他们,他们戴上从人家那里偷来的项链参加人家的酒会,而且当然不会是空手而归。

这里的酒似乎比有一种魔力,只喝一杯便令人陶醉得忘乎所以。这时大厅里想起低靡的乐声,舞娘们在人群中翩翩起舞,而那些喝得起劲的达官显贵们,也随着乐声和舞娘们一起手舞足蹈。

方才还仪态万方的贵族夫人小姐,此刻竟将长及脚踝的长裙提起来,露出雪白修长的**,和酒醉的男人们调起情来。

崔小眠喝第一口酒时就已经发现不对,她取了一颗药丸让贺远含在嘴里,然后两人便大吃二喝,又不用花钱,不吃白不吃,不喝白不喝,况且除了吃喝以外,师徒二人也没有闲着。

那夜人们喝得尽兴,玩得尽兴,谁也没有发现身上的珠宝首饰都被洗劫一空。

而在大厅的一侧,一面花墙后来,一个男人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一切,这是一面奇特的镜子,能将大厅里的一切尽收眼底,这是他花了上万两从红毛国运来的。

躲在暗处看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放浪形骸,这是他的乐趣。可是每一次酒会都是如此,他渐渐地失去了新鲜感,可今天却不同。

他看到了两个人,他们是一男一女,穿梭在人群之中,他几乎看不到他们的手在动,但他们所过之处,贵妇们的珠宝全都扫荡一空,甚至是男人们帽子上装饰的美玉也被人摘走了,只留下光秃秃的帽子。

哈哈哈,贼不走空,雁过拔毛!

这两人从哪里来的,.

“那两人是谁?”

“属下不认识,但......”

“但那个女子戴的项链就是咱们丢的那些,和各家铺子交上来的图样一模一样。”

他闻言怔了一下,随后便哈哈大笑。

“你们不要惊动他们,让他们顺利离开,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有趣的对手了,难得,太难得。”

他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

疯子,果然是疯子。

在伊尔都,居然有人胆敢向他挑战,而且如此肆无忌惮,这当真是有趣得紧。

贺远和崔小眠回到家时,已是次日清晨,两人玩得快要累死了,尤其是崔小眠,大裙子里面沉甸甸的,下了马车她已经走不动了,贺远只好把她抱回来。

一进门,崔小眠便迫不及待地清点裙子里的赃物,乒乒乓乓掉了一地,那一件件或闪光或含蓄的珠宝照得两人狗眼发花。

“师父,我们这次算得上作死吧?”

贺远想了想:“应该算吧,至少为师也没见过如此作死的人。”

“师父,天骄肯定让人跟踪我们了,那他现在找上门来抓人肿么办?我又累又困。”

贺远把她抱到炕上,给她盖上薄毯。

“睡吧,玩了一个晚上,脚疼了吧,为师给你揉揉。”

崔小眠老实不客气地把小脚丫伸到贺远怀里,有个男人真好,可以享受免费足疗,贺远这厮认穴很准,手劲又是刚刚好,没几下便把崔小眠按得全身舒坦,很快便打起了小呼噜。她只有十四岁,最是贪睡的时候,又玩又吃又偷整整一夜,她早已撑不住了。

贺远宠溺地看着那张带着童稚的睡颜,心里愧疚。她本应被自己锦衣玉食捧在手心里,过着稳定的生活,可是却要跟着自己四处冒险,从小到大就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他有父有“母”,有一大堆兄弟姐妹,可是这十几年来,和他相依为命的却只有崔小眠。

他们是师徒,是搭档,更是恋人和亲人。

一股倦意涌上来,贺远打个呵欠,可他不能睡,他知道,天骄又要来了。

他给崔小眠穿上袜子,他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光脚丫,大成女子和阿萨的胡女不同,她们的脚只有自己的夫君才能看到,摸到。

贺远下炕,走出崔小眠的卧室,把堂屋的门打开,他则找了一张最舒服的椅子坐下来,

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客人。

忽然,院中有簌簌的声音传来,贺远知道,客人来了。

掌风带过,崔小眠卧室的房门无声地关上,他不想让人打扰到她的酣睡。

房门刚刚关上,一个人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人中等身材,一身灰色的衣袍竟是大成人的服饰,而他的脸上则戴着一副黄金制成的面具,看不到他的样貌,只能看到一双炯炯有神的黑色眼睛。

“天骄?”

“疯子?”

“你想见我,为我所用?”

贺远微笑:“我只是想找你下棋。”

“你配?”

“你本不配,但在此地也只有你才能与我对弈。”

天骄的金色面具微微动了一下,接着他发出喑哑的笑声。

“果然是疯子,疯得如此张狂。”

贺远依然微笑:“因为我疯得起,张狂得起。”

金色面具又是微微一动,贺远猜想面具后的脸已经勃然变色。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配知道。”

“既然认为我不配,又为何千方百计结识我?”

贺远好整以瑕,脸上却还是那副该死的笑容:“因为在这里,我找不到比你更强的人。”

“你还有一个搭档?”

“是。”

“她人呢?”

“她在睡觉。”

天骄终于找到了久违的挫败感,人在高处久了往往会怀念这种感觉,至少他是这样。这两个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做下一件件惊天大案,然后又带着从他那里偷来的珍宝去参加他的酒会,并将酒会上的客人洗劫一空。对了,在他们走后,属下告诉他,用来照明的夜明珠也少了两颗!

他巴巴地赶来,可这两人竟然全没把他当回事,坐着的坐着,睡觉的睡觉。

人类有思想,也就有了得陇望蜀、见异思迁,当然也有了找虐和犯贱。天骄已经找虐很久了,而眼前这个高贵不可方物的男人,足能满足他那颗犯贱的心。

“你要如何同我下棋,你有何资本?”

“我除了自己以外,什么都没有。”

天骄从未见过如此自信的人,而面前的汉人男子就是这样的自信。

贺远从上到下打量着天骄,如同高高在上的王,俯视着他臣民。

这是与生俱来的气度,是皇陵里的老祖宗一代代培养出来的皇家底蕴。

“你来自大成皇室?”

“对。”

“你想要同我如何下棋?”

“我要找到九个人,还要你送我们回到大成。”

“那对我有何好处?”

贺远站起来,整整衣袍,向崔小眠的房间走去,因为他看到那扇门打开了一条缝,小东西八成醒了,正在听墙角呢。

“若你觉得没有好处,那便不要答应,原本这也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

“你去哪里?”

客人来了,主人却要走,这人太过张狂。

贺远的回答更是张狂:“你先坐会儿,我去哄孩子睡觉。”

他走到门边,又转过身来,补充一句:“桌上有茶点,没有毒。”

天骄真的坐下了,他也找了张舒服的椅子,并且拿起桌上的牛乳茶喝了起来,牛乳茶已经凉了,但却别有风味,同他以往喝过的不同,丝滑细腻还带有淡淡的果香。

还是大成人懂得享受,亡命天涯还能煮出这么美味的牛乳茶。

桌上除了有牛乳茶,还有两碟茶点,一碟是蜜三刀,另一碟则是加了葡萄干的鸡蛋卷儿。

等到贺远再次从屋里出来时,他身边跟着崔小眠。

天骄还在那里坐着,桌上的两只碟子已经空了。

崔小眠和贺远互望一眼,敢情这位天骄也是个吃货。

崔小眠是个热情大方的女主人,她立刻进了厨房,过不多时,两碗热腾腾的甜点端了出来。

“你尝尝,这是双皮奶。”

崔小眠把双皮奶端到天骄面前时,她发现天骄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

不是盯着她手里的双皮奶,而是她手上的戒指。

一一一rs

第二六八章 盗贼中的侠客

“你是谁?”天骄问道,黄金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却还在看着崔小眠手上的玉戒指。『雅*文*言*情*首*发』

“她是我的娘子。”宝贝徒弟的那双玉手怎能给别人看,贺远宣告主权一样把崔小眠拉了过来。

崔小眠瞪他一眼,谁是你的娘子,离成亲还远着呢。

“天骄大叔,你是多吉?”

黄金面具微微动了一下,并不明显,但却被崔小眠看到了。

“这是一两银陈龙吟大哥给我的,他说如果我在阿萨遇到困难,就去找一个叫多吉的人,他说多吉看到这枚戒指一定会帮助我。只是我没想到,多吉竟是汉人。”

崔小眠说的是汉话,带着童音,清清甜甜。

她没想到多吉是汉人,更没想到天骄就是多吉。

“你猜错了,我的母亲是汉人,但我不是。”

崔小眠抿嘴偷笑,原来这人和野玫瑰一样,都是混血儿。

“他好吗?”

虽然多吉版天骄没有指明道姓,但崔小眠知道这个“他”是谁。

“陈大哥过得好不好只有他自己知道。”

只这一句话,天骄便知道崔小眠没有说谎。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他,因为他们本就应是一个人。

天骄伸出手,他的手上赫然有一枚和崔小眠的那只一模一样的戒指,戒指是男款的,个头宽大,崔小眠要缠了丝线才能戴在大拇指上。

贺远一见。立刻皱起眉头,用他那一贯快如闪电的手法把崔小眠手上的戒指撸下来,扔给多吉。

“既然你就是多吉。那这枚戒指你拿去吧。”

多吉没有客气,接过戒指便揣进怀里,端起那碗双皮奶看了看,又放下,他戴着面具,自是不方便当着这两人取下来吃东西。

他这才道:“你们要找何人?”

贺远的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一丝波澜:“九名巫师。曾经用火阵作法的巫师。”

阿萨巫师一生中只能用火阵作法一次,否则便会被火毒反噬。所以这是唯一的线索。

“你确定他们是活人吗?”

贺远摇头:“不确定,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用火阵作法,在阿萨。能令他们这样做的人并不多,且一定是有能力的人,有这样的靠山,他们应该还活着。”

多吉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们,忽道:“这戒指是他给她的,所以我给能帮助她一个人,至于你,.”

平田人常说阿萨人狡诈,看来这半吊子阿萨人也同样狡诈。

“交换什么?”

多吉看向贺远的手。这双手修剪得干净漂亮,但手指上却有厚厚的老茧,这是一双练武人的手。

“平田圣物天鸟古经。”

贺远一头雾水。问道:“这个什么经在哪里?”

多吉摇头:“我不知道,所以才让你去找。”

贺远冷笑:“你不知道在哪里,我又去哪里找,如果几年几十年都找不到,我岂非就要一直等在这里?”

多吉又发出低哑的笑声,隔着面具。这笑声尤其显得诡异。

“这是你欠我的,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要负着这个债,无论你是偷是抢都要给我找到。”

“你不怕我言而无信?”

多吉的声音截止发阴恻恻:“不怕,你走到天边,我也能找到你讨债。”

贺远咬咬牙,不就是个什么狗屁经文啊,本王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我偷不到找不到的东西。

“成交!”

天骄走了,走时还不忘对崔小眠说:“把这双皮奶装到食盒里,我带走。”

师徒二人都是读过书的,他们掸掸衣裳,把早就碎了一地的节操捡起来,决定洗心革面做个盗贼中的侠客。

于是那天晚上,伊尔都的贫民窟里,便有那么几十户特别特别穷的人家,被人从窗户里扔进来一个油纸包,打来一看,哇,全是珍宝首饰!

这是上天神灵赐给他们的,贫民窟里到处是欢声笑语和祷告声,如同阿萨最重要的节日法斋节一样。

这些都是师徒两个从酒会里顺来的东西,不过崔小眠还是留下了那两颗夜明珠。

“师父,将来我要把这个挂在房里,可以节省很多蜡烛和灯油。”

贺远满意,徒弟娇妻真是持家有道,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样的贤妻良母,(>﹏<)o

至于从天骄那里偷来的东西,他们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还给他了。

崔小眠:“那个天骄看来很有钱,肯定不会在乎这些小东西。”

贺远:“为师原本也没打算还给他,这些回到大成,足能买下三四个庄子让你收租。”

本来就是啊,贺远还要用毕生时间去给他找那个劳什子的平田圣物天鸟经,找东西那也是需要经费的,没钱能行吗?

所以师徒两个心安理得把从天骄那里顺来的东西全都收好,然后一个煮饭,一个吃饭,谈情说爱卿卿我我,等着天骄把那九个人带到他们面前。

公猪母猪的幸福日子过了一个月,一天早上,一名黑衣人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天骄让你们走一趟。”

说着,黑衣人像变戏法儿一样拿出一只红木食盒。

“用两个奶把这个装满。”

黑衣人说的是阿萨话,“双皮奶”翻译成阿萨话,就变成两个奶了,这就叫内涵啊内涵!o(*≧▽≦)ツ

崔小眠很快便煮了双皮奶装进食盒,阿萨有的是新鲜牛乳。做上一碗好吃的双皮奶真是小菜一碟,在大成这要很贵很贵的呢。

牛乳这东西,在大成就是百分百的贵族食品。对了,一两银那人就很爱喝牛乳,崔小眠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遇到他时,她好心施舍几个玉米馍馍给他,可是他却要吃加了牛乳的。

除了他以外,崔小眠在大成还真是没有见过第二个喜欢吃牛乳的人,就连喜欢做糖果的妩儿。对牛乳也只是表现一般。或许一两银和天骄、和阿萨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吧。

一个时辰后,贺远和崔小眠便再次见到了天骄。

还是那身灰色汉袍。还是那张黄金面具。

天骄坐在椅子上正在等着他们。

这里是他的王国,更是伊尔都的禁地。

与这里相比,大成的皇宫那才叫朴实无华!汉人内秀内敛追求高雅,而阿萨人却是红果果的拜金啊拜金!

金丝银线织成的波斯地毯。纯金打造的茶壶茶碗,刷着金漆的桌椅板凳上还嵌着美玉。最让崔小眠叹为观止的是那盏吊灯,灯罩是用象牙雕成,而灯泡则是用一堆馒头大小的夜明珠代替的,崔小眠数了数,足足八颗啊!

“小眠,你怎么哭了?”

崔小眠用衣袖抹一把眼泪,到处都是金光闪闪,别说流泪。再多待下去她肯定会被刺瞎狗眼!

天骄坐在金色的椅子上,手里还装模做样拿着一只金色的酒杯。

尼玛,你的嘴都藏在面具后面。拿着酒杯也喝不到酒,装什么装,不就是想让人知道,你是土豪多金的吗?切!没品味!

“我这里比起大成的皇宫如何?”

土豪的心思你永远都能一猜即中!

贺远不屑,老纸平日里都懒得偷金子,胡人就是胡人。没文化!

崔小眠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她可不像贺远那么酸里酸气。她的声音要多甜就有多甜。

“天骄大叔,大成的皇宫我去过,我向你保证,绝壁没有你这里这么豪华,对了,大成皇帝穷得要用陶瓷做的碗碟吃饭呢。”

天骄显然对她的回答很满意,道:“那就难怪,早前我让人带了一棵珍宝树给你们大成的亲王,没过多久,这棵树便被拆散零卖了,我闻言还不敢相信,现在想来那定是真的。”

咦,这件事好像有些熟悉呢。

崔小眠对贺远眨了一下眼:他说的亲王是你吗?

贺远把眼睛眨了两下:除了你师父我以外,整个大成好像没有这么有头脑的亲王了。

既然天骄口中的那位亲王是贺远,那他说的珍宝树不就是......

土豪发财树!

妈蛋,原来平田王弟就是他!

“你们两人的眼睛是怎么了?”

“报告大叔,我们只要看到金子就会这样,嘿嘿,职业习惯。”

天骄微微点头,虽然明知这两人方才一定在说他的坏话,但他并不为忤。一代枭雄若是没有肚量那如何才能成大事,他需要这两个人,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玉戒指,也不仅仅是因为平田圣物,而是他要借助这两个人做为桥梁。

“对了,天骄大叔,听说阿萨的有钱人会把老虎和豹子当做宠物,你也是吗?”

作死是一种病,一旦成了习惯就不能改了。

贺远早就说过,他们或许为被天骄抓去喂老虎喂豹子,所以崔小眠很想知道天骄是不是真的养了这些宠物。

“你想去看吗?随我来吧。”

天骄话音刚落,那道金色的墙壁忽然从中间裂开,现出一道楼梯。

天骄没有说话,率先走下了那道楼梯,贺远和崔小眠没有犹豫,跟着走了下去。

楼道里根本就不用照明,因为楼梯也是金色的,金光闪闪的楼梯,你见过吗?

楼梯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罗马人的角斗场?

这是一个巨大的空地,空地四周是十几只兽笼,里面不但有老虎和豹子,还有从黑王国运来的大狮子!

而在空地中间,被十几二十只猛兽围在中间的,则是几个人,几个穿着白色法袍的人。

崔小眠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九个!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六九章 密道在我身上

和五夷不同,阿萨国的巫师并非是高大上的职业,即使曾经在与平田人的战斗中,巫师立下汗马功劳,却仍然不能提升巫师的地位。『雅*文*言*情*首*发』

阿萨人将巫师当做异类,巫师是祖传的,他们大多在远离尘世的地方修练,两百年前,有人把他们请到府内豢养,利用他们为害人间。阿萨国内每次造反做乱,都有巫师参与,从国王到民众,提起巫师便咬牙切齿。

因此在阿萨,只要是巫师,那定是有主人的。豢养巫师的人大多别有用心,要么利用他们赚钱,要么就是利用他们害人。

这九名巫师的主人极有背景,他们的主人竟然是阿萨的大将军吐鲁,而这九名巫师便是当年参与侵略平田的那些巫师的后人。

贺远和崔小眠不知道天骄是用什么办法抓住的这九个人,他们一直住在大将军吐鲁的秘宅之内。

据这九个人交待,吐鲁养巫师原是军事需要,因而就连国王也放任不管。只是近年并没有战争,而巫师修练又要花费大量金石,吐鲁便私下里做起了出租巫师的勾当。

天骄告诉贺远和崔小眠:平田集军在边境隔着阿萨向大成示威,而阿萨深恐两国开战会连累自身,便派出大批密探深入大成,吐鲁将军手握兵权,借此机会安排这九个人出境做买卖。

可是贺远和崔小眠审问了一个时辰。这九个人也说不出雇佣他们的人是谁。

“我们一直被关在密闭的马车上,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后来有个将我们拽下马车。那是一处密林,施法之后我们便全都病倒昏迷,醒来后已经是在阿萨了。”

根据天骄了解的情况,并非所有的阿萨巫师都会施火毒之法,能施此法的非常少,而且施法后便会大病一场。

这九个人不像是说谎,况且天骄将他们抓来后已经施过刑法。且又是与野兽关在一起,崔小眠前世学过心理学。知道这几个人没有必要嘴硬下去。

“这九个人我要带走。”即使这九人并不知道幕后雇佣他们的人是谁,单凭他们也能做为洗刷冤情的证据。

天骄沉吟不语,只送贺远和崔小眠两个人出境并不难,但如果再加上这些人。原有的方案就要更改了。

“不但要带这九个人,我还需要从你这里借帮手,他日本......本公子走遍天下,也定帮你寻回那个什么古经。”

这一次,.你不拿出诚意,我决不会答应你的条件。贺远如此,天骄亦如此。

十天后,贺远和崔小眠收拾了这半年来积攒的金银细软,离开了他们在阿萨的家。踏上了去往平田的道路。

“师父,我们又搬家了。”

贺远怜惜地抚摸着崔小眠的秀发,柔声道:“师父一定会给你一个安稳的家。不用再这样搬来搬去。”

两人骑在骆驼上,崔小眠靠在贺远怀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其实他们都知道,他们就是彼此的家,哪里有他(她)。哪里就是家。

除了那九名巫师以外,天骄还派出十个人保护他们。

虽然崔小眠和贺远先前已经怀疑天骄便是平田王弟。但是一个是平田贵族,一个是阿萨黑道大享,这两个身份似乎相差太远,况且如若不是平田王弟求亲,大成便不会派公主和亲,泽云公主也就不会死,泽云公主不死,平田人不会盛怒下派兵在边境示威,平田人不派兵,贺远便不会去和谈,也就不会出事。总而言之,这位平田王弟就是罪魁祸首。

两人也几次试探过天骄,发现他虽然穿汉服,却从未到过大成。这就更奇怪了,崔小眠那夜明明听到玫瑰对手下的人说,约了平田王弟在那里碰头的。

平田王弟送了一棵土豪发财树贺崔小眠开张大吉,崔小眠只是个小孩子,天大的面子也招不来这样的人物送大礼,所以当时两人就认定这位平田王弟是借着崔小眠给贺亲王送礼。

而天骄也说他曾经给一位亲王送过珍宝树,那位亲王还把珍宝树拆开零卖,这位亲王摆明就是贺亲王了。

天骄和平田王弟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呢?

师徒两个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他们便进入平田境内。

一个瘦小枯干,鹰鼻小胡子的平田人来接应他们。

“师父,大成和平田没有边境,为何要绕道平田呢?莫非是那条古道?”

贺远点头:“天骄已经找到了认识那条古道的人。”

一两银用了三年时间没有找到的道路,天骄找到了,那条路便在这个小胡子平田人身上。

“那条古道在哪里?”贺远问道。

“在我身上!”

小胡子说完,便开始脱衣裳,好在只脱了上衣,露出长着金色绒毛的后背。

后背上什么都没有,并没有崔小眠想像中的满身纹绣。

贺远也很诧异,崔小眠却忽然想起玉竹告诉过她的一件事,于是她二话不说,从贺远身上摘下酒袋子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毫不犹豫走到小胡子身边,一口酒结结实实全都喷在他的后背上。

说来也过,那口酒喷上去,小胡子的后背就起了变化。

开始还是淡淡的,崔小眠索性再喷一口酒,这次后背上的图案便清晰起来。

那是地图!

贺远和崔小眠互视一眼,默默将那地图记在心里。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后背上的图案便逐渐消失,很快便又恢复原样,后背上什么都没有。

贺远掏出一锭金子交给小胡子,小胡子右手按住胸口鞠躬行礼,便消失在暮色之中。

贺远在江湖上也混了多年,纹身见得多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隐蔽的,偏偏宝贝徒弟竟然知道。

“纹身时用的颜料是用红睛白羽的鸽子血混了朱砂的,平时和普通皮肤一样,但遇酒便会呈现出来。”

不论是在大成还是阿萨和平田,朱砂都是昂贵的颜料,甚至不允许民间拥有,只有在宫廷画师那里才能找到。

小胡子身上的纹身是用朱砂纹成,说明给他纹身的人应该是与平田皇室有关。

平田国都座落在玉山之上,离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尚有千里之遥,师徒二人原本也想去那里走一圈,和平田王谈谈心,解释一番关于公主和亲之事,尼玛,知道你们的镇国之宝玉璧是谁给你们偷来的吗?

贺远失笑:“傻孩子,他们一早便知道那是为师找到的,否则也就不会让为师与他们洽谈和亲之事了。”

其实这件事贺远起先并没有想到,他还以为是因为他偷了人家的贡品,所以对方才指名让他洽谈。还是五皇子邱岱遥一语惊醒梦中人,做贼心虚的这位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们一行人没有停留,只在平田做了短暂休整,骆驼换成马匹,又带上足够的食物和水,三日后便进入了那片深山密林之中。

九名巫师被崔小眠用药制住,一路之上动都不能动,更别说施法害人了。那十名阿萨随从各个都有武功,且对天骄忠心耿耿。

他们在密林中走了五日,前面出现了几条岔路。

“师父,你看,那就是蛇藤树!”

按照地图所示,蛇藤树延伸的方向便就是古道的入口。蛇藤树只是生长在凤凰山里,乍看上去和桑树一样,但是只有当地人才知道,这种树是毒蛇最喜欢的巢穴。

如果不是因为崔小眠,贺远及天骄的这些人谁也不认识,即使有地图,也不知道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密林中,哪些才是蛇藤树。

崔小眠从身上取出一包药粉,溶在水里,给众人喝了,这才按照地图的指示,走进那片到处都是蛇藤树的古道。

一进入古道入口,这些人无不毛骨悚然。只见一条条毒蛇吐着长长的芯子在树干里探出头来,有的甚至还用尾巴挑逗着这些难得一见的人类。

崔小眠叮嘱众人千万不要去伤害这些蛇,因为在这群蛇扎堆的地方,你只要动了一条蛇,便会有千上百的毒蛇一起涌过来。

“你们都吃了药,能掩盖身上的气味,这些蛇即使看到人类,也不会把我们想像成攻击对象,所以千万不要招惹它们。”

贺远又一次心疼崔小眠了,小时候她连壁虎都害怕,更别说毒蛇了,有一次遇到一条无毒的小草蛇,她便吓得尿了裤子,还是他用刀将蛇斩成两截。他无法想像当年**岁的她,是如何在这样毒物横行的地方生存下来的,这孩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她都是一个人咬牙挺了过来。

天色已黑,而他们还在这片布满蛇藤树的林子中。

随行的阿萨随从已经有意见了,他们是天骄的人,并非是师徒两个的仆人。

“大成朋友,我们是不是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停下来休息一夜,明日再继续赶路呢?”

这一路上,他们又惊又怕,早已身心疲惫。

贺远也有此意,崔小眠却摇摇头:“我们不能停下来,我没事,你们不行。”

一一一

亲们,十三这章写的鸽子血加朱砂纹身的事,你们看看就行了,千万不要去照学,没有科学依据,也不卫生的啊,咱这是,不是教科书,我这么写,你们看个乐呵,就当十三在瞎掰。(未完待续)

第二七零章 唔唔...唔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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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每个清晨都有紫雾,但只要遇到紫雾便就遇到了麻烦!

夜幕降临,空气是潮湿的,含着水气,崔小眠知道,就要下雨了,下过雨的清晨便会出现紫雾!

她猜想的完全正确,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众人冒雨前行。阿萨随从的意见更大:“大成朋友,这么大的雨,又是在这样的山林里,我们必须要停下来避雨,况且这里已经没有蛇藤树了,你们看前面都是山石,这样走下去太危险。”

崔小眠抬头看看天,火把已经被大雨浇灭了,再走下去已经不行。

前面不远便有几块可供避雨的巨大山石,贺远和崔小眠让众人到山石下避雨。崔小眠却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一颗夜明珠,这还是从天骄的酒会上顺来的。

“师父,咱们到前面看看。”

雨太大,火把已经不能使用,好在还有夜明珠可以照明。

“去哪里?”

自从进入古道,崔小眠便成了一行人的领导,就连贺远也不由自主地听她指挥。

“寻找雾葛花。”

她之所以让众人连夜赶路,就是想在延途找到雾葛花。只有找到雾葛花,明天清晨,他们才能在紫雾中活下来。

崔小眠不怕紫雾,但别人不行。

“师父,你怕吗?”.便调皮地问他怕不怕。

贺远回答得暧|昧:“师父好怕,小光头抱抱。”

好在雨势已经小了下来,那个不要脸的师父把徒弟抱个满怀。一路之上人多眼杂,他已经很多天没有抱过她,更别说亲亲摸摸了。

于是趁着别人都不在身边,师父把徒弟推到一处避雨的地方,吻了个唏里哗啦。

这种事上,师父一向很投入,可徒弟却常常心不在焉。就像现在——

“唔唔......唔唔唔......唔唔......”

翻译成你们能懂的文字就是这样的“不要......等一会......滚开......”

师父很受伤,意犹未尽地把流氓举动暂停下来。夜明珠的光芒四射,将周围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好不容易才把贺远的嘴推开,崔小眠做个深呼吸,指指对面:“师父。我们找到了,你快看,那就是雾葛花!”

雾葛花并非稀罕药材,在凤凰山里常常能够看到,寨子里的人上山采药或者放蛇,便随手采上一把,晾干后也能使用,且可以存放很久。

终于找到雾葛花,崔小眠松了一口气。看到贺远期期艾艾的表情,踮起脚尖,抬起下巴。主动送上粉嘟嘟的小嘴......

次日清晨,凤凰山里果然紫雾弥漫。看到紫雾,崔小眠眼圈红了,她想念白草寨,想念花药、玉竹、阿桑,还有寨子里的族人们。

可是即便此刻身在凤凰山里。她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白草寨,别说是白草寨。就是五夷在哪里她也不知道,这一路之上,他们毒蛇野兽遇到不少,可是却没有遇到一个人类。

“小眠,我们成亲后,为师便陪你回来看望朋友。”

“你不是说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不许回来吗?”

“那到时为师就屏住呼吸不喘气。”

“你不怕我再娶一大堆男人,把你打入冷宫吗?”

贺远恨不得打她一顿屁屁,看你不开心了,为师自我牺牲想哄哄你,你还蹬鼻子上脸,哼哼,回到大成后,一定要找些书研究一下,如何调教老婆。

又走了几日,他们终于透过金色的阳光看到了山下的村庄,也看到了村庄里的人们。

“那是你的白草寨吗?”贺远问道。

崔小眠摇摇头:“那不是白草寨,甚至不是草田部落,我也不认识。”

看到了村落,这条路也就快要走到尽头了,屈指算来,他们在这里已经走了二十几日!

凤凰山里阴气森森,到处都是毒蛇毒虫,野兽也很多,一路之上他们遇到过两次大山猫,好在这些人都有武功,寻常野兽根本不在话下。对他们而言,凤凰山里最可怕的是毒物,而并非野兽。

虽然崔小眠给他们吃了防蛇的药物,可是山间到处都是漳气,有几个阿萨人已经起了全身的红疙瘩,又麻又痒,崔小眠找了几味草药给他们用上,当时好了,没过两日便又复发,看来只有离开这里,才能彻底治愈。

崔小眠给他们用了药,但也只能起到初级防范作用。一路之上,也有人被毒物伤到,一个叫乌里的阿萨人便被毒蟾蜍咬伤。眼看黑气已经快到膝盖,乌里举刀便向小腿砍去,阿萨人狠戾,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何况这是生死攸关的事。

贺远弹出一粒石子将他手中的刀打飞,崔小眠用竹筒盛了一杯水灌进他的嘴里,那水带了丝血腥,但乌里还是喝了下去。

也不过休息了一个时辰,乌里腿上的黑气便全部散去,他跪倒谢过崔小眠的救命之恩,崔小眠笑嘻嘻地说:“你们是保护我们的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理当救你。”

打死她也不会告诉他,那杯水中混着崔小巫女的鲜血呢。

几天后,他们终于走出了凤凰山!

这里便是紫雾城,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众人恍如隔世。

贺远动手,把十名阿萨勇士和那九名巫师全部易容,打扮成汉人模样,而他和崔小眠也易容了,他当然还是扮成老头,(>﹏<)o

其实崔小眠还想住进原先的那家“有家客栈”,虽然那位胖大婶看着凶,其实却挺菜的,可是这么多人,有家客栈是住不下的,于是他们住到家有客栈。

住进去时,崔小眠特别对那个伙计加问一句:“你们的墙壁结实吗?”

“结实,太结实了,前两年有个色老头耍流氓打破墙壁偷看小姑娘洗澡,从那以后,我们老板娘花了大价钱,把这里的墙壁全都修成最结实的石头墙了。姑娘您就放心在这里住吧,我们还安上了捕兽器,有色狼偷窥立刻就给他一箭,戳瞎他的贼眼!”

崔小眠不安好心地看看身边的色老头,好在那人顶了张假脸,看不出脸是红了还是白了。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七一章 路遇

崔小眠屈指算来,她已经离开中原一年多了。『雅*文*言*情*首*发』去年她走时还是夏天,现在已是来年秋天。

紫雾城天气湿热,可此时的京城应已是秋高气爽。

“师父,我老了。”

那时她还是十三岁的小萝莉,可如今十四岁了,快要及笄了。

贺远哀怨地看看她,咱不提这个行吗?你这是拐着弯说我更老吧!

师父的脸皮已经越来越厚了,他拉过徒儿的小手安慰道:“为师不嫌弃你,你再老上几岁才好,唉,为师都快要等不及了。”

崔小眠翻翻白眼,用她经典的吊死鬼表情道:“你真禽兽。”

当师父的禽兽也不是一两天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成禽兽的。

“师父,下一步怎么做?”

贺远沉默不语,如果他的身世猜测得没错,那么这件事就没有这样简单。

以往三哥再恨他,也只是一股力量。如果皇后确实并非他的亲生母亲,那自是要帮着邱岱迥的,但乐平公主为了女儿一直硬撑着,乐平公主的后台是太后,如此一来皇后娘娘再想帮亲生儿子,也不敢得罪太后和乐平公主。可是自从他和沈玲伊决裂之后,形势便就大变。上次崔小眠的事上,乐平公主母女已经表明立场,皇后自是心领神会,如今邱岱迥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背后有皇后亲娘。说不定还有太后和乐平公主。

难怪这一次邱岱迥的胆子这样大,这盘棋铺陈得这样大。

“小眠,明日我们先把银两换成大成的银票。这些珠宝首饰你挑几样喜欢的留下,余下的我们全都换成现银,这是从阿萨带来的,不会让人当成赃物,高价也能出手。”

师徒两人都是实际的人,都知道为今之际,金钱是最重要的。

“师父。我们是要直接进宫见你父皇吗?”

“不是我们,是我。离开紫雾城。为师先送你去桃花城,原本将你交给和尚才最放心,只是如今你长大了,为师又舍不得再让你剃成光头。你还记得桃花庵吗?那里的住持师太出家前是江嬷嬷的手帕交,她的武功很好,你在那里先住些日子,待师父把这件事了结,便去接你回京城。”

崔小眠明白,贺远是不想让她一起犯险。如今京城的情况谁也不知道,他们从阿萨带来的人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只能打打杀杀,别的事却不行。况且还有那九个人证。

“小眠,桃花庵里有地牢,这九个人暂时关在那里。你在那里看管他们,也是给师父帮忙,你长大了,不要淘气,听师父的话,好吗?”

崔小眠扁扁嘴。她知道这事情不像贺远说得那样轻松,或许这就是生离死别。

她坚定地摇摇头:“我千辛万苦才找到你。绝不再和你分开,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和你一起去,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拖累你,这次也不会。”

贺远没有再坚持,他把崔小眠紧紧拥进怀里:“傻孩子,师父做不成皇帝,搞不好连王爷也做不成,你跟着我连个安稳日子都没有。『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抬起头,看着贺远的眼睛:“我在巴掌镇遇到你时,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贺远不再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更紧。

沈玲伊爱他,更爱皇后宝座;假的崔绛春或许也爱他,但她爱的是王爷;只有崔小眠,他是王爷时,她根本不稀罕,他生死未卜,她万里迢迢寻找他,他变成傻子废人,她也不嫌弃,他做贼,她就跟着他做贼,他要去涉险,她想都不想挺身而出。

他们是恋人,更是师徒和搭档。

次日,他们把随身带的金银全部换成银票,只是那九名巫师就这样带着上路,必然会引人注意,何况从紫雾城到京城有万里之遥。

贺远雇了三辆马车,又将九名巫师全部化妆成女人。说起来贺远的易容技术也只限男人,那九名巫师不过就是梳成女人发型,再换上女人衣裳,阿萨人原就白净,剃了胡子再抹上粉,洽上胭脂。崔小眠一看,那哪里是女人,分明是人妖。

好在对外只说是家中女眷,即使路上有人查验,也要避嫌,哪个大户人家的女子也不会让人仔细去看的。

巫师们坐在马车上,贺远心疼崔小眠长途跋涉太过辛苦,便也陪她一起坐进马车,三辆马车,十匹健马走在大路上,不免也有路人好奇张望,但那十名阿萨人即使扮成汉人,也个个凶神恶煞,路人不敢多看,谁知道是不是江洋大盗啊。

出了紫雾城便是一路向北,天气越来越寒凉,倒也并不冷,就是有了几分秋意。

在异国他乡住得久了,回到大成后,崔小眠看什么都觉得美,一路之上便是透过车窗看不尽外面的风景。

“师父,那里一片片的种的是桔子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桔子树呢。”

“师父,你看大雁!京城的大雁这时都往南飞,都飞到这边了。罗西塘子的鹭鸟也该飞走了吧。”

“师父,桂花都开了,我前年酿了一坛桂花酒,就埋在锦园的桂花树下,那是我的嫁妆,你记着不要偷喝啊。”

贺远笑了,问道:“小眠,你究竟存了多少嫁妆?”

小娇妻从小就爱存钱,那个宝贝枕头里说不定富可敌国了。

崔小眠伤心了:“除了首饰以外,什么都没有了,我从小存到大的银子只有最后两千两,去了趟大漠也花了不少,好在大漠不能使用大成银票,我手里还留下一千两。”

她又掰着手指头算帐:“三千两抚恤街坊。一千两给大牛和小丫办喜事,一千两给李妈妈和白菜过生活,还有一千两留在铺子里周转。唉,师父,我现在是个穷人了。”

“还有啊,师父,那场大火把我的东西都烧没了,你让李妈妈给我的那盏水晶灯,我可喜欢了。还有娘亲给我缝的荷包也没了,就连那件彩衣轩的衣裳也给烧了。”

崔小眠说到伤心处眼圈都红了。把这些烧了,比没有了银子更让她难过。

贺远心疼她,小东西从小就节俭,他给她的零用钱。她全都存起来,以防他把钱都糟蹋了两人吃不上饭。那件彩衣坊的衣裳她看了很久,每隔几日就跑去看一眼,那日再去,衣裳已经被人买走了,他远远地看到她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回家去。

他送她的衣裳,从八岁留到了十三岁,十三岁生日那天她终于穿上了。就是那天。他把她带到桃然亭,想向她表白,他记得月光下的她。美得如同小仙子,她终于长大了,比他想像的还要美好,唉,可惜他太激动,没有把握好分寸。把小东西吓到了。

“小眠,彩衣坊一定还有那衣裳的样子。回到京城为师让他们重新给你缝一件,这次量体裁衣,一定比那件更合适。那盏水晶灯倒也能够重新找到,只是崔五......岳母大人的荷包就要辛苦她老人家重新再做了。”

这就是被人宠爱的感觉啊,崔小眠记得前世小时候,有一次和同学打架,弄坏了新买的书包,那个书包她很喜欢,她回到家里找来针线,躲在房里偷偷地缝,可是怎么都缝不好,被妈妈发现了,她也是像贺远这样,告诉她过两日她过生日时,妈妈再送一个一样的书包给她,那个时候,她就是这种感觉,好幸福好满足。

“师父,以后我一定不会再把那件衣裳弄坏,就算着火也会把它救出来,还有那盏灯,我要放在床头,每天睡觉都要看着它。”说着,她抬起胳膊,把身子整个挂在贺远的身上,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小脸蛋红通通的,连耳根都红了。

贺远受宠若惊,两个人在一起,一向都是他主动,每次都像是大灰狼算计小绵羊一样,可这次小羊竟然反攻,而且小脸还红了。

他还是头回看到崔小眠脸红,从小到大她从没在他面前脸红过,放屁屙裤子,什么糗事都做过,可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小东西脸红的样子真可爱,当师父的心都醉了。

可偏偏这时,煞风景的事来了。

也是那十名阿萨人缺乏中原的江湖经验,被人从后面包抄,前面堵截这才知道出事了,遇到劫道的了!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尼玛,你们就没有点别的词吗?这几句话用了多少年多少代,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师父,这到哪里了?”崔小眠是路痴,只知道已经离开紫雾城快十天了,而且天气越来越凉,延途打尖落脚时经过的那几个镇甸,她以往都没有听说过。

“快到五柳镇了,这些人说不定是苏秀才的徒子徒孙。”

苏秀才早就洗心革面,做起赌坊、妓|院这样的“正行”,像拦路抢劫这类没文化没档次的差事,全都交给他的徒子徒孙了。

贺远话音一落,便从马车里走出来,对那些拦路的匪人抱抱拳:“众位兄弟,贵府长辈可是姓苏?”

那领头的大汉道:“老头子,少套近乎,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咱们的长辈是姓苏的?少废话,,你既然听说过咱家老爷子,那定然知道咱们不是那些下三滥,只要你们老老实实拿出银子,咱们保证不伤害车里的女眷,哥几个放你们过去。”

这伙人有三十来人,个个都像是有几下子的。贺远对苏秀才家里的人一向没有好印像,当下向那十名阿萨人打个眼色,那些阿萨勇士们便如出笼的恶狼向那些人杀了过去。

贺远没动,只是守在崔小眠的马车前,他不喜欢杀人,但谁也别想动崔小眠一手指头。

这三十来人手上都有功夫,和那十个阿萨打起来谁也不能占上风,贺远有些心急,透过车厢对崔小眠道:“把炮仗点上,吓吓他们。”

崔小眠的弹弓是贺远教的,可是比贺远还要厉害。

说时迟那时快,那群人正在厮杀,忽听得头顶上砰砰巨响,几道寒光带着火星子从他们头顶炸开。

这种突如其来的事,谁也没往炮仗上响,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十名阿萨人在路上曾经见过崔小眠的炮仗,这时虽然也吃了一惊,但很快便镇定下来,那些匪人却是大惊失色,只这么一惊一乍间,就被他们占了上风,砍倒了几个,那个领头的也被擒住,其他人则四散逃去。

“大成朋友,这些强人如何处置?”

如果没有遇到苏秀才的人,贺远和崔小眠压根儿不会想别的事,如今遇到了,他们便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五柳镇附近不但有志觉大师,还有桃花庵,且,五柳镇上还有苏秀才的大镖局。

苏秀才的镖局是整个南方地区胆子最大的,上至红货黑货,下至死人活人,只要你给钱,他们都敢押送。

紫雾城到五柳镇一路之上关卡很少,但过了五柳镇则不同了,越走离京城越近,他们这样浩浩荡荡二十多人,不但会招开劫道的,更会招来官府的人。

贺远和崔小眠就是要把这九名巫师让镖局押送进京。

这是个大胆的想法,但却是绝对可行的。

况且,他们随身带的这些珠宝,也需要找人收赃。

自从张花娘和余老六死了之后,江湖上就没有那么出色的收赃人了,五柳镇原本就是贼窝子,据说一群收赃界的后起之秀都在五柳镇。

“师父,我们救过叶老太太两次,她老人家一定会帮我们,或许连镖银都不要,免费押运。”

贺远有几分酸溜溜:“你是特别想去五柳镇吧,或许苏浣之就在镇上。”

哎呀,怎么忘了浣之哥哥了,崔小眠的小心窝子又抽了,想想浣之哥哥的小脸蛋,她就要流口水了。

贺远冷眼旁观,干咳一声:“小眠啊,你别忘了答应过师父什么?”

切,人老了就是这样,又小气又唠叨,难不成和你好了,连美男都不能看了吗?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七二章 五柳镇上的书香门第

当天晚上,.

这么一队人,还有三辆马车,一进五柳镇便被盯上了。

这里是贼窝子,从白胡子老头到刚会走的娃娃,哪个都有一双火眼金睛。

“孩儿他爹,那队人马身上带了不少红货,你看那马车扬起的尘土。”

“孩儿他娘,你没闻到脂粉香吗?那马车里全是女人,至少有十个。”

“你们两个都看走眼了,那十匹马才是好东西,清一色的阿萨良驹,随便一匹都能卖到上千两。”

......

所以说,贺远和崔小眠不找镖局押运能行吗?

打架不怕,遇到强人也不怕,怕的就是打来打去惊动官府,到时贺王爷还没到京城就被人上下其手了。

在五柳镇,要找到叶老太太很容易,他家就在花满楼后面不远的一处大宅子里,想当年崔小眠还曾经跑到那里,远远地看过浣之哥哥呢。

可惜......唉!可惜咱俩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看来只能等到来生了,来生我一定一早就告诉你,我是女的女的女的!

“浣之哥哥,真是绝色啊。”

又来了!

其实五皇子邱岱遥才是真的绝色,只不过崔小眠先入为主,她对这一世第一次见到的美少年记忆犹深,虽然后来这个美少年整日和她在一起已经变成了习惯。但她本能的还是觉得长得这个模样的人才是最好看的。

就连李妈妈全都早就看出来的事,崔小姑娘自己却一直不明白。

李妈妈说:“看不出他有多么绝色,反倒是他和王爷很是相像。”

唉。这傻丫头!

贺远虽然酸,可也酸成习惯了,小孩子都有这样的过程,想当年他不是也对沈玲伊神魂颠倒吗?如今想起沈玲伊的恶毒,他都为当年的自己不寒而栗,真若是娶了她,那这一生他怕是不会安乐了。多亏父皇早就看出其中利害,为自己订下帝师府这门好亲事。小娇妻除了年纪太小,没有一丝缺点,不对,就连缺点都是他教出来的。『雅*文*言*情*首*发』你说这有多满意啊。

那个带头拦路抢劫的并非无名小卒,那是苏秀才最喜欢的一名徒孙,江湖人称铁塔张三,张三虽然已经自立山头,可他今天失手被抓,他手下的人立刻便跑到五柳镇找老当家苏秀才求救。

因而在贺远一行到达五柳镇之前,苏秀才正在调动人手要出去救人了。

他老人家坐在大厅里,忽然外面来报,说是有十个人三辆马车停在外面求见。这倒也没什么,最吓人的是铁塔张三被人一起捆来了。

见过胆子大的,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来到五柳镇,竟然还敢如此嚣张,苏秀才一抖身上那一千两银子的儒生袍,将那双同样价值一千两银子的儒生靴抬起来,一脚踹向面前的矮几上,可却又轻轻放下。温声道:“咱们是书香门第,以德服人。快把那些人领进来。”

贺远和崔小眠都是第一次见到苏秀才,崔小眠原以为浣之哥哥的爹就算是做贼的,也会有几分姿色。可没想到眼前的苏秀才,却是长了一张马脸,还是一脸的大麻子!

浣之哥哥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听说他还有一位绝代佳人的姐姐,柳夫人虽说不是大美人,可也生得眉目娟秀,看来这姐弟三人全都是遗传自叶老太太,叶老太太当年可是名动江湖的大美人啊。

苏家的大厅里布置得并非富丽堂皇,崔小眠自从去过天骄的家,再看哪里都是朴素朴实,更何况苏秀才为了彰显书香门第的风采,这大厅里更是到处都是文物古迹。

崔小眠自幼跟着贺远,好东西见得多了,对古物即使不会估价,却也能认出来。

墙上挂的四幅画,上面的落款那可是有名的唐老虎,只不过把春夏秋冬四幅画挂错了顺序。再看苏秀才坐的那套红木椅子,不说别的,就看上面的虫子洞就知道至少有个二三百年了。

还有桌上的茶壶茶碗,隐隐地还透着泥土的芬芳,一看就是刚刚出土不久的,所以当用这样的茶碗装着今年的雨前端到师徒二人面前时,尽管他们都很渴,可是谁也没敢喝。

不是他们胆子小,换成是你,拿着刚从墓里盗出来的大粽子们刚才用过的茶碗喝茶,你忍心吗?

“两位贵客驾临敝人寒舍,真乃蓬壁生辉矣,请问二人高姓大名,仙乡何处否?”

噗,咬文嚼字你也要先弄通文法啊,贺远和崔小眠使劲忍住笑,贺远拱手:“久闻五柳镇苏秀才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乃三生有幸,在下姓贺,这是......”他刚想说这是他的娘子,忽然想起如今他扮成老头,而崔小眠则还是小姑娘,于是便道,“这是小徒。在下师徒路经五柳镇,洽遇一位姓张名三的大侠,切磋后惺惺相惜,便来贵府讨扰。”

苏秀才对贺远的这番话很满意,自从他有了秀才的功名,便往来无白丁了,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像眼前这位贺老头一样说得如此斯文客气,于是对于他们抓了自己徒孙的事,他决定既往不究。

苏秀才正想再客套几句,卖弄文墨,忽听一侧的雕花木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唉,你就不能力气小一些,那门都已经三百年了,哪里经得住你这样一脚。

随着这声门响,一阵风吹了进来,一个人就在这阵风里一起进来了。

“死老头子,听说张三让人抓了,那可是我干孙子,你给我几个人,我这就把那帮家伙剁了!”

根本不用细看,只要一听到这像爆豆子一样的声音,崔小眠就知道是谁了。

叶老太太!

“叶奶奶,是我啊,小光头来啦!”

贺远易容成老头,可崔小眠还是那张脸,只是比一年前最后一次看到她时,长高了,也胖了,周身上下水灵灵的。

叶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就认出了崔小眠。

“小光头,你怎么来到五柳镇了?浣之写信回来,说你去找你那个没心肝的师父了。”

那位没心肝的师父就在旁边,贺远难堪地干咳一声,证实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叶老太太根本没看他一眼,拉着崔小眠又摸头发又摸脸,啧啧感慨:“这才一年多没见你,就出落得漂漂亮亮,依奶奶看,八成是你那个坏师父死了,你这才过上好日子,心情好了,人也好看了。”

贺远实在忍无可忍,他就没见过这样不讲道理的老太太,可偏偏崔小眠还挺喜欢她。

“苏夫人,在下便是她的师父,还活得好好的。”

没想到叶老太太闻言白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对苏秀才道:“二闺女说的人就是他,你看看他白长了张好脸蛋,做的都不是人事,整日对徒弟非打即骂,小小年纪就要赚钱养着他。”

苏秀才一头雾水,这不是个老头子吗?哪里是二闺女说的那个人?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也不过怔了一下,他就冲过来撕拉贺远的假脸,拉了几下没拉开,索性把那带着泥土芬芳的茶水全都泼到贺远的脸上。(⊙o⊙)

贺远和崔小眠终于明白,当年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叶九娘为何会嫁给又穷又丑的苏乞儿了,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

如果不看他们的脸,真是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太太太相配了。

总之,一团混乱之后,贺远原形毕露,苏秀才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那张脸。

他的表现和以往所有人都不同,他哭了,老泪纵横。

“闺女,是爹对不起你,那日不该当着你的面杀人,让你一气之下跟着小白脸跑了,如今这野种都这么大了,呜呜呜。”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才是野种,你们全家都是野种!

贺远真的怒了,原本他看在崔小眠的面子上,对叶老太太已经忍了,可是苏秀才的这番话让他彻底不高兴了。

贺亲王天生贵胄,光华万丈,即使如今怀疑自己并非皇后嫡出,可他是皇家骨血这是千真万确勿庸置疑的。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骂“野种”!

“放肆!苏秀才,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这般污言秽语污蔑本......本公子,狗命不想要了吗?”

苏秀才擦擦眼泪,还没琢磨出贺远说的是啥,一旁的叶老太太已经急了,骂道:“死老头子,我早就告诉你,这人白长了一张骗吃骗喝的脸,他压根儿和咱闺女没有一点关系,他爹是皇帝老子,他娘是皇后娘娘,哪会是咱们贼窝子里爬出来的贼坯子。你看他说翻脸就翻脸,分明就是狗眼看人低。”

好吧,老奶奶,您骂的这些,比你家老头子骂得还要狠,还要难听,可怜了贺远那被皇气烘托了二十六岁的自尊心啊。

“叶奶奶,我师父虽然不是好人,可也不是恶人,您别骂他了。”崔小眠心疼,她最是受不了别人说贺远的不是。

“小光头,你是好孩子,救了叶奶奶两次,奶奶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不骂他了,对了,你们怎么来到这里了?”

真的不容易啊,终于言归正传了。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七三章 为师头痛欲裂

如果以往苏家人对贺远的态度,还能看做巧合的话,.

只是叶老太太不容她浮想连篇,不停催问,崔小眠便把找镖局押运十名巫师进京的事说了一遍。

叶老太太性如烈火,但苏秀才可是商业奇才,立刻化悲痛为财气,迅速拟定出一份报价单!

“不多不少,给您的是皇家豪华优惠价,八千八百八十八元整!”

崔小眠看看贺远,贺远看看崔小眠,师徒二人心有灵犀,异口同声对苏秀才道:“你怎么不去抢!”

然后他们不理苏秀才,又一起看向叶老太太。

说好的救命之恩呢?

说好的江湖侠义呢?

叶老太太被两个人四只眼看得不好意思了,这死老头子,要个六千六百六十六也就行了,他来个八千八百八十八!

“死老头子,小光头救过我的命,给她打个折扣吧,八折吧。”

贺远问崔小眠:“八折是多少?”

崔小眠面无表情:“还是很多钱。”

苏秀才最听秀才娘子的话,立刻一拍大腿:“好,读书人视金钱如粪土,本秀才含泪大出血,八折就八折。”

好一个视金钱如粪土啊,尼玛,我给你一堆粪土你答应吗?

见自家老头子如此仗义,叶老太太立刻眉开眼笑:“老头子你真是豪爽。明日起咱家就不吃肉了,把赔进去的钱再省出来,小光头。你千万别不好意思啊。”

崔小眠被这老两口气乐了,乐得甜如蜜:“叶奶奶,我还真的挺不好意思呢,按理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连救两命那就是胜造十四级浮屠了,浮屠是啥我不知道,可银子是啥我清楚着呢。所以啊。既然是这么高的恩德,我也就不客气啊。一口价,二千两!少给我什么皇家豪华优惠价,救你命的是我,我不是皇家人。那价格对我没用,我就出二千两,你们不接我就找别人接,别看五柳镇你们最大,可外来人也挺多的,否则赌场妓|院你们赚谁的钱啊。一会儿出了门往五柳镇大街上一站,我就说这单活苏秀才不敢接,就凭我是秀才娘子的救命恩人,.”

崔小眠的嘴皮子脆生生甜丝丝。一口气说下来,连个停顿都没有,把个苏秀才和叶老太太说得大眼瞪小眼。这年前抢着打脸的人很多。就算明知这趟镖只赚二千两太少,可是如果能响当当在苏秀才老脸上打一巴掌,那就太值太值了。谁接了这趟镖那就是打了苏秀才的脸!

小光头这招太损了!

“小光头啊,叶奶奶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孩子。”

崔小眠笑嘻嘻:“我也一直以为叶奶奶是女侠来着。”

苏秀才咬咬牙,道:“二千就二千,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带我们老两口进皇宫。见见你的亲娘皇后娘娘。”

不但崔小眠和贺远没有想到,就连叶老太太也没想到苏秀才会提出这个条件。

“老头子。你疯了?咱家闺女怎么会是皇后,天底下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姓程,是程国公的千金?”

“我就不信,天底下会有这般巧合的事,你看看这小子的模样,不但和大闺女长得像,和浣之也像,除非是程家人也长这样,否则那就不可能!老太婆,你忘了那个故事了吗?我一早就怀疑那故事说的就是咱家闺女,你死活不相信。”

贺远整个人都愣在那里,此时闻言木呆呆地问崔小眠:“什么故事,你知道吗?”

崔小眠也在发呆,这时脑子里似有白驹掠过:“我想起来了,传说你父皇在五柳镇的赌坊里带走了一个女子,你忘了当年高先生摆的龙门阵吗?”

贺远自幼在宫中长大,他第一次听到悦妃的事,就是那位高先生的龙门阵,在这之前,他没听任何人提起过。没有人知道悦妃娘娘的来历,她未经选秀直接入宫,且直接就被封妃。如果不是后来到了清悦庄,贺远根本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小眠,为师头痛欲裂,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休息。”

苏秀才和叶老太太当然不肯让他们到别处休息,立刻让人腾出几间上房,给他们住下。又安排了酒菜,苏秀才特意让人给住在桃花城的二女儿和二女婿带信,让他们过来陪贵客。

崔小眠连忙对苏秀才道:“柳捕头和柳婶婶一家来了就行了,万万不可再惊动别人,我师父如今有事在身,不想声张。”

苏秀才原本还想再拉着贺远好好看一看,瞅一瞅,见贺远不舒服,崔小眠又拦着,只得做罢。

贺远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他没有病,只是闻听苏秀才之言,感怀身世,一时心中烦燥。

崔小眠走进来,轻轻关上门,她不想打扰贺远,便蹑手蹑脚坐到床沿上。贺远翻身,把头枕到她的腿上,弱不禁风的样子:“小眠,为师究竟是谁?”

崔小眠拍拍他的脸蛋,柔声道:“你是我师父,还是......”

贺远心中的阴翳一扫而光,这人的自我治愈也太强大了,刚才还是男版林黛玉,现在马上变成韦小宝了。

“还是什么,乖小眠,快些说出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贺远就是那种不能可怜的人。崔小眠抓起他的狼爪子狠狠咬一口:“柳捕头和柳婶婶快要来了,你洗洗脸梳梳头发见客去。”

贺远的头摇得像拨郎鼓,当年在桃花城时他最怕看到的就是这一家了,男的看完女的看,一家人看他的样子就像是扒了几层皮,如今想起来还是毛骨悚然。

“我不去,我病了,不舒服。”说完,就又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一副等死的模样。

崔小眠最看不得贺远这身懒骨头,前一阵他每天溜门撬锁挺勤快的,回到中原又开始好吃懒做,于是崔小眠决定给他吃点药。

“师父,你的身世已经昭然若揭了,当年的那个传说是真的,皇帝在五柳镇带走的美女就是苏秀才的大女儿苏纤纤,苏纤纤与皇上两情相悦,进宫后被封为悦妃,后来不知为何又被打入冷宫,在冷宫中生下的小皇子就是你,只是你没有死,被皇后抱走了,而悦妃则难产而死。二十年后,你带着小徒儿来到桃花城,巧遇柳捕头一家人,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贺远其实也猜出来了,可是他不想相信啊不想相信!

“这不是真的,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为师只是洽好和那位苏姑娘长得相似而已。”

“那我问你,你父皇二十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可是个个都爱偷东西?”

貌似五皇子也会偷,但和贺远这种病态的贼坯子是不同的,你没听贺远说吗?他第一次盗窃是在周岁那日,刚满一岁的小儿,已经会偷东西了,还是偷的御用物资!这要放在别人身上,那就是惊天巨案,贺远生平第一次作案起点就很高了。

“小眠,你该不是在暗示,为师是天生的贼坯子吗?

这不是暗示,是明示!

崔小眠学过心理学,一个有偷窃癖的人,大多和他童年的生长环境有关系,可如果一个个小朋友在他的抓周会上行窃,那就不是后天培养了,十有**是遗传的!

大成王朝开朝皇帝并非草莽英豪,而是阀门后裔贵族子孙,接下来的几代也没听说哪位皇帝陛下有这样的爱好,但苏纤纤则不同,那是家学缘源,苏秀才的三名儿女都没有显性遗传,可是不代表不会出现隔代遗传啊,贺远八成就是隔代遗传的杰出代表。

“师父,咱们的孩子会不会也有这个病,从小就爱偷东西?”

贺远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出来,他贼兮兮地看着崔小眠:“要不咱们生一个试试?”

“切,不论苏秀才是不是你的外公,现在也不是认亲的时候。”

贺远闻言一惊,一骨碌坐起来,自己还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还不如十几岁的孩子想得周详。苏秀才和叶老太太都是胆大妄为的人,既然他们想进宫探上究竟,那十有**就是真的。这不是别的事,这是关系到他们亲生女儿的事,就算他不带他们进宫,他们自己也敢进去!

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让他们捅搂子,苏家人里以柳夫人和柳捕头最懂分寸,难怪崔小眠让自己去见他们。

“小眠,给师父端盆热水,我洗把脸。”方才让苏秀才淋了杯热茶,这会子脸上还有茶叶沫子呢,贺远对个人形像一向讲究,何况现在又是和徒弟娘子在一起。

不到半个时辰,贺远已经把自己收拾得光彩照人,又给崔小眠梳了梳头发,边梳边问:“徒儿,世间除了为师可还有给娘子梳头发的夫君吗?”

这是多么复杂的人称,又是徒儿,又是为师,又是娘子,还有夫君。

一一一

感谢故蕾西边的香囊!

感谢与梦平行的粉红票!

抱拳,拱手,弯腰!集体扑倒!(未完待续)

第二七四章 又一枚小贼

贺远和崔小眠从房里走出来时,柳夫人眼前一花,只见男的二十多岁,一袭秋香色碧波纹锦袍,黑亮的头发用玉冠束起,更显得剑眉星目,贵气逼人;女的十四五岁年纪,梳着双螺髻,每个发髻上都缀了一颗指肚大小的明珠,身上穿着淡粉色褙子,眉目如画,娇俏可爱。『雅*文*言*情*首*发』两人站在一起,说不出的相配,俨然一双璧人。

“你是小眠?”虽说一早就听女儿和兄弟说过崔小眠是女子,可是柳夫人还是不能把当年的小光头和面前的少女联系起来。

“柳婶婶,我是小眠啊,我好想你,也想柳姐姐。”

一别六年,柳夫人的眼角额头已有了淡淡的细纹,但却丝毫不妨碍她的美丽端庄。

崔小眠快走几步,跑到柳夫人面前,柳夫人的眼里已经噙着泪,伸手轻抚崔小眠的秀发,喃喃道:“这真的是小光头啊,小光头长成大姑娘,如果走在街上,婶婶真的不敢认了。”

崔小眠嘻嘻笑着,忽然下身裙子那里有些不对,她是小贼,对这些最是敏感,眼睛往下一扫,便看到一只小手正摸向她腰向挂着的小荷包。

她伸手便把那只小手握住,笑道:“让姐姐看看这是谁啊?”

柳夫人并没看到刚才那一幕,忙道:“这是犬子,你离开时他还没有出生呢。”

又对那小儿道:“青儿,这就是小眠姐姐。快叫姐姐。”

青儿五岁,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反而比姐姐柳如月还要秀气几分。方才行窃被抓,小嘴撅起来,可一双贼眼珠子却从崔小眠的荷包移到她发髻上的明珠上面。

崔小眠见他不肯叫姐姐,便想逗逗他,手指动了动,青儿颈间的银项圈上便挂了样东西。

“青儿,这是姐姐送你的见面礼。你若还是不叫姐姐,我就连你的项圈一起拿走。”

青儿吃了一惊。这才发现脖子上多了样东西,摘下一看,见是一只金镶玉的平安扣。

柳夫人见了连忙道:“小眠啊,怎么给小孩子这么贵重的东西啊。青儿,还不快谢谢姐姐。”

青儿抬起头,紧盯着崔小眠的手,小脸上满是羡慕:“谢谢姐姐。『雅*文*言*情*首*发』”

平日里他在父母面前是个乖宝宝,即使周围有人丢了东西,也没人会怀疑到他身上,可是头一次见到崔小眠,他的小脑袋就明白了,崔小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小孩。

崔小眠回过头看看贺远。眼睛里都是笑,似乎在说:“你还不承认隔代遗传的威力?”

那天吃饭时,青儿一直坐在崔小眠身边。那双小贼爪子却再也没敢动一下,他知道只要他一动,这位小姐姐就能把他人赃并获,对于他这样的好孩子来说,被当做小偷当场抓住那是很影响形象的一件事。

柳如月在衙门里不受重用,去年韩县令找到公主。原以为是大功一件,没想到上面不但没有论功行赏。还将他和李捕头一并调离桃花城,韩九成是平调,李捕头却是到邻县做了普通捕快。新来的县令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原来的一干人全都换了,就连掌管女监的柳如月也被辞退,四大金刚更是全都回家抱孩子了。

柳家如今在桃花城只是普通人家,远远没有当年的威风,好在柳捕头和柳如月一向受民众爱戴,虽然如今没了官职,还是处处受人尊敬。

吃完晚饭,崔小眠把柳夫人拉到一旁,把苏秀才见到贺远后想要进宫一探究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柳夫人闻言大惊,自家的爹娘是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如果这老两口真的进了宫,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柳婶婶,我师父是什么人,您恐怕也听叶奶奶和浣之哥哥说过了,苏爷爷想进宫问问清楚这也无可厚非,可如今我师父摊了事非,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再出差错,到时别说是咱们这些人,就是整个五柳镇都要受到连累。”

柳夫人随夫在官场上二十多年,这些事情自是心知肚明,当下就对崔小眠道:“小眠,你放心吧,先不说你师父和我家有没有关系,就是你小眠,婶婶也把你当做自家孩子一样看待,这事包在婶婶身上,我自有法子稳住二老。”

然后,她又意味深长地道:“唉,可惜浣之无福,白白错过这么好的姑娘。”

她是明白人,一眼望去就已经知道这对师徒关系不正常,干部家属当然不像三姑六婆,人家好修养,再说自家兄弟是怎么回事,她也早就心里有数。

次日,苏秀才再看到贺远和崔小眠,果然平静许多,而且已经把押运进京的事安排妥当。

贺远也不客气,当下就把镖银二千两提前付清,又从苏秀才的手下那里打听到两名收赃人,把手里的东西兑成银票全部交给崔小眠保管。

他给崔小眠钱的时候,偏巧让苏秀才看到了,他老人家立刻就把老伴拉过来,神秘兮兮地说:“越看越像,就连怕老婆的毛病也像咱家人。”

额。

临别之时,柳夫人紧紧拉着崔小眠的手,对她道:“好孩子,你师父就是摊了天大的事,你们也要保住性命一起回来。”

崔小眠正要说什么,却见青儿背着个小包袱跑了过来,拉住崔小眠的衣襟道:“小眠姐姐,你带我一起走吧,我要拜你为师!”

崔小眠笑道:“你想学做菜做厨子吗?没问题,等到小眠姐姐把事情办完,就让人来接你。”

青儿不依,可又不能说出来他想学的是什么,好孩子哪能想学偷东西呢?

“小眠姐姐,我不是想学厨子,我......”

贺远一直笑而不语,这时开口道:“我是她的师父,你若真想学,等你再大一些,我教你几招。”

除了这三个人,别人谁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可怜的柳夫人,一直不知道贺远和崔小眠是一对贼师徒。

这一次贺远和崔小眠带的这些人是分批而行。贺远和崔小眠连同十名阿萨勇士先走,苏秀才的秀才镖局押着九名巫师走在后面。

从五柳镇到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大大小小的山寨有几十个,但只要一听到“秀才出马,先礼后兵”这八字口号,保证掉头就走。这里是大成王朝的南方,在南方,苏秀才就是黑道第一大咖!

至于沿途的衙门,逢年过节全都收过秀才镖局的大红包,苏秀才会做生意,更懂得官商勾结,否则五柳镇那样一个大贼窝子,又怎能在这太平盛世的法治社会安然无恙。

所以这趟镖交给他们,那是找对了人,一路之上畅行无阻。反而是走在前面的贺远和崔小眠,倒是被官府的捕快查验了几次身份,当然这身份也是他们一早在五柳镇上花钱买来的,造假指数已可乱真。五柳镇真是个好地方,只要是非法违法犯法的事,在那里都能找到法子。

就这样又走了五六日,离京城越发近了。眼见天已黄昏,秋天的夕阳不再耀眼,桔红色的光芒笼罩大地,晚风轻如绢纱,偶有一两片枯黄的树叶随风飘下。路旁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如同母亲的手召唤着远行的游子。

“小眠,何时才能安安稳稳地吃上你做的饭菜啊。”贺远感慨,村庄里的炊烟让他想起崔小眠做的农家菜,更想起多年前他曾对她说,将来有那么一天,师父带你买个几亩地,养些小鸡小鸭,没钱花时就去做上一两笔买卖,你就煮这样的农家菜给师父吃。

他自幼锦衣玉食,即使流落江湖也依然力争保持高水准的生活。他生平第一次吃到农家饭菜,便是崔小眠煮给他吃的,从那时起,他便有这么一个梦想,让小徒弟给他煮一辈子的饭菜。

好在经历了千辛万苦,这个愿望已经达成一半了,想到此处,他看向与他并肩而骑的崔小眠:“为师好久没有吃过你煮的农家菜了。”

在阿萨虽然总能吃到崔小眠做的饭菜,但中原的食材在那里很难找到,崔小眠能给他做的大多都是异域风味,除了阿萨传统的烤肉,就是崔小眠改良的牛排羊排了。

崔小眠笑道:“前面就有客栈,我去借了厨房给你煮两个小菜解解馋。”

这里离镇甸很远,这家客栈就是农户在自己家里开的,类似于现代旅游区的农家小院。

十二个人住进去,立刻便挤得满满登登。那店老板腾出自己的房间给贺远和崔小眠,十名阿萨勇士则分成三间屋子住下。

崔小眠拿了一锭银子给店老板,让他安排那十名勇士的吃食,她自己则到厨房给贺远开小灶。

这里是山野人家,没有什么精致食材,倒有几只今天刚打回来的野兔和山鸡,菌子笋干也晒了不少。

这些已经足够了,崔小眠手脚麻利地把菌子和山鸡放进砂锅里小火炖上,野兔加了烧酒去掉猩味,下锅红烧,又炒了两个青菜,玉米面馍馍切成片,下油锅煎了,三菜一汤做好,欢欢喜喜地端进房里。

一进屋便吃了一惊,没想到贺远房里来了客人。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七五章 如何对得起我这如花的青春

一个人躬身站在贺远面前,如果他的脸还能勉强算做人脸的话,.

那张脸上横七竖八有无数条伤疤,面目狰狞得犹如鬼魅,削瘦的身材如同一根竹竿,而那只枯枝似的右手却紧握着剑柄。

崔小眠认识他的手,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双手。就是这双手从乌篷马车里伸出来,抓住了玫瑰。

隐。

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隐。

贺远身边最神秘的死士,同时也是皇帝放在儿子身边的眼线。

他和一两银是一样的人,看似各为其主,实则有一个共同的主子,那就是皇帝。

崔小眠还是第一次看到隐的真人,以往贺远从来不让隐在她面前露面,听阿木说是怕吓到她。起先崔小眠还不明白,今天看到隐,她终于明白了,这张脸实在是太吓人了。

她把饭菜放在桌上转身欲走,贺远却叫住了她。

“不用避开,你长大了,有些事需要让你知道。”

崔小眠缩缩脖子,她真的不想多看隐一眼。贺远走过来挽住她的手,对隐道:“这是我没过门的娘子,如果我有事,你知道要如何去做。”

贺远说的是“娘子”,而并非“王妃”,王妃只是称谓,也算是官职,而娘子却是他的妻子。

隐跪倒在地,给崔小眠磕了几个响头。贺远挥挥手,隐迅速离去。

待到隐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之中,崔小眠这才松了口气。这个人令人精神紧张,如同崩紧的弦。

“师父,隐是你父皇的人,他来到这里,是不是你父皇已经知道你回来了?”

贺远摇头:“是我把他引来的,这两年他一直在桃花庵隐居。”

“那你让他进宫见你父皇了?”

贺远笑:“傻孩子,他是什么身份。若无父皇的密旨,怎能随时进宫。为师是让他查一件事去了,他虽是我父皇的人,但可用。”

崔小眠点点头,取出随身携带的筷子。.

贺远是那种不用自己的筷子就吃不下饭的人,因此到达伊尔都后,崔小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筷子。

隐虽然相貌可怕,但今日看到隐,崔小眠反而更觉安心,贺远终于和自己的人联系上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喜事。

“有年头没有吃到你煮的农家饭了,还是那么可口,只有你才最了解为师的口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宝贝徒儿好不容易给他煮顿饭,如果不说上几句肉麻的,说不定下次就不给煮了。得罪谁都行,千万不能得罪自家煮饭婆。

崔小眠闻言果然受用,眼睛笑成小月牙儿,主动给师父布菜,还破天荒地给他斟了一杯从阿萨带来的葡萄酒。

他们离开阿萨已经尽量轻装简行,但崔小眠还是给贺远带了几袋子葡萄酒。别看从小到大为了酒和他吵架。可是看到好酒还是忍不住要给他带上,大成和阿萨并非通商。除非阿萨进贡,否则是喝不到这样的酒的。

秋夜清凉如水,宁静安详,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洒下来,如同一层银雾,偶有几声秋虫呢喃,几只流萤飞过,带起淡淡光华。夜风中夹杂着秋菊和金桂的芳香,冷冷淡淡,却又有丝清甜。

师徒两个躺在房顶上,看着那满天的星斗。秋天的夜空格外璀灿,星星点点如恒河沙数,将暗蓝的夜幕点缀得珠光宝气。

“师父,那是什么星啊?”

“我也不知道。”

“你就不能浪漫一点啊,编个名字也行。”

......

贺远不觉失笑,过去听说女孩子喜欢看星星许愿,他觉得甚是可笑,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陪着小姑娘看星星看得如此甜蜜。

贺远并不知道,和心爱的人一起看星星,这是崔小眠心中最浪漫的事,她已经向往了两辈子,这也不能怪她,活了两世都是柴米油盐,她的浪漫细胞早就煎炒烹炸了。

“小眠,我找到牛郎织女星了。”当师父的搜肠挖肚,终于想起来小时候江嬷嬷指给他看的星星,连忙向徒弟献宝,却见小东西已经睡着了。

崔小眠的浪漫梦想终于实现了,她心满意足去见周公。

秋夜露重,贺远怕她着凉,忙抱起她回到屋里,崔小眠使劲睁开惺松睡眼,不忘叮嘱:“这里只有一张床,你不能耍流氓。”

贺远叹口气,今天他还真的挺想耍流氓的......

农家简陋,这屋里连张罗汉椅也没有,师徒两个只好挤在一张床上。自从离开大漠,贺远还是第一次和崔小眠睡在一起,当师父若是没动歪心思,那就不是男人了。

“小眠,来,师父帮你把外衣脱了,别把新衣裳弄出褶子。”

外衣脱下,只留薄薄的中衣,红色绣花的小肚兜隐隐欲见。贺远伸手解开崔小眠的发髻,长发如瀑布般泻下。崔小眠唔唔了两声,翻个身,冲着墙睡,只留个后背对着他。

贺远无奈,只好凑过去,轻吻着她的耳垂,崔小眠三岁离家时已经穿了耳洞,只是后来一直没有戴过耳环,耳洞已经长上,如今贴近仔细看,还能看到细细小小的一个痕迹。她的耳朵白白嫩嫩,耳根处近似透明。贺远轻轻吻着,生怕弄醒了她。

赶了一天的路,崔小眠已经很累,几乎一贴枕头就进入了梦乡,那个不要脸的师父趁她睡觉做的坏事,开始时她还觉得有些痒,下意识地用手拨拉了几下,然后也就没有意识了。

贺远起先还怕她醒过来,见她动了动,就又沉沉睡去,这才松了口气,偷东西都没有这样紧张。

顺着耳朵一路吻下去,脖子、后背,但再往下他就不敢了。趁着小娇妻还没有发现,果断出去冲凉水澡了。-_-|||

次日清晨,崔小眠一觉醒来,就发现贺远感冒了。

贺远很少生病,就连感冒发烧也很少有,认识他这么多年,也不过就是那年他做案子冬天时下水着凉发起高烧,可是昨天也不过就是晚上一起看星星,他竟然也能着凉,这人也真是太娇气了。

贺远打个喷嚏,再用帕子擤擤鼻涕,然后幽怨地看着她:“为师生病了,想喝粥。”

打死他也不会告诉她,他是如何感冒的,天气越来越冷,看来真的不能再冲凉水澡了,待到这事了结,第一件事就是和徒弟成亲,再这样下去,感冒发烧还是小事,真的憋出病来,落下病根那就麻烦了。

崔小眠是好孩子,根本没想到这人心里的弯弯绕,趁着天色还早,煮了姜粥给他喝了,担心师父感冒加重,拿了件厚斗篷给他穿上,还戴上风帽。

好在接下来这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意外,两天后,他们来到了紫房驿。

到达紫房驿,京城便近在咫尺。贺远没有急着进城,而是带着一行人来到清越山的庄子里,而秀才镖局的一行人却先行进京。

“师父,京城里可有人接应他们?”

贺远点头:“不用接应,苏秀才在京城有人,会把那九名巫师妥善安置。”

崔小眠恍然大悟,当年浣之哥哥不就是带了二十来人在京城,这次在五柳镇时,听柳夫人说浣之哥哥还在京城呢。

两年未来,庄子里一切如旧。苇娘是个心细的人,听到王爷的嘱咐,连忙让人封锁了消息。

贺远和崔小眠带着众人住在庄子后面的几间精舍内,等候隐的消息。

整个清越山,只有这里才有蓝颜花。此时秋意正浓,漫山遍野都是淡淡的蓝,阳光照在平实的花瓣上,亮晶晶的,如同镶嵌了宝石。

崔小眠对着那一片片的蓝色出神,贺远看到了,水墨般的眉峰蹙起,他想起苏浣之送她的那一大捧蓝颜。

当师父的心窝子里又酸了,强忍着酸水倒流,凑到崔小眠耳边柔声道:“小眠,你若是喜欢,为师就给你摘来。”

崔小眠抬头看看他:“我是挺喜欢的,不过还是开在山坡上一片片的看着舒服,摘下来插在瓶子里过几日就蔫了,还是这样更好看。”

这个世界好看的东西太多了,没有必要全都采摘回来,就让他们这样漫山遍野生长着,做个赏花人,不必一定要辣手摧花。

当师父的心安了,就像是长期便秘的人终于屙出来,全身上下每个毛孔全都顺畅了,那种感觉美得像要飘起来。

当徒弟的冷冷看他一眼,你就美吧,别的花我就不去摧残了,但你除外,不把你折磨成残花败柳,如何对得起我这如花的青春!

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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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转悠了一年多,小眠子终于回到京城了,走的时候孤孤单单一个人,回来时已经是两个人了。

有基友说不应该让他们这么早就在一起了,还应该让他们单着,最后大结局时再搞在一起,可十三不想,所以还是让他们早早地抱成团吧,无论如何,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至于滚床单这件事,等等会有的。(未完待续)

第二七六章 天凉好个秋

贺远和崔小眠在越清山的庄子里住了十日,十日后的夜里,.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阿木。

“主人,小主人,阿木总算把你们盼回来了。”

阿木跪在地上,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崔小眠转身出去,端来她白天刚做的茶叶蛋,又泡了一壶茶,让阿木和隐边吃边说。

茶叶蛋是上午煮的,这个时候已经很入味,那十名阿萨勇士吃不惯汉人的饭菜,却对崔小眠的茶叶蛋情有独钟。崔小眠估计真相是这样的,阿萨人最是拜金,而阿萨不产茶叶,当地的茶叶全靠从大成走私过去,价格堪比黄金,而茶叶蛋就连土豪也吃不起,只有像天骄那样富可敌国的,才能每日吃上两个以饱口舌之欲。

所以崔小眠日行一善,每天都给他们煮茶叶蛋。她的茶叶蛋用料考究,制做方法细致,别说阿萨人,就是不把茶叶蛋当成稀罕物的苇娘,也是赞不绝口。

崔小眠拿出普通人吃不起的茶叶蛋招待阿木和隐,贺王爷很感动,小娇妻真是大方得体,对下人也是如此体贴入微,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_

从阿木那里得知,如今朝中分成两派,一派则力主要继续寻找贺亲王,并上奏皇帝向阿萨和平田谈判,让他们交出亲王,这一派人是以高相国和嘉南王为首;而另一派则力陈各种佐证。证明贺亲王擅自进入阿萨境内,杀死随从以作假象,其人定是暗通藩邦。图谋不轨,这一派的代表人物很多,但傻子也知道背后指使的宁王。

“府中可还安稳?”贺远问道。

“府中......”阿木看看崔小眠,有些为难,但想了想还是说了,“先前皇后娘娘颁下懿旨,让王妃为王爷......为王爷选墓地立衣冠塚。这事说来荒唐,懿旨颁下当日。皇上的圣旨便到了,让府内诸人稍安勿躁,还说贺亲王生死未卜,衣冠塚之事稍后再议。但是王妃和崔大姑娘商量后。还是给王爷您选了一块墓地,就在京城百里附近的平沙林,那里依山伴水,王妃说您一定喜欢。”

听闻自己的墓地已经选好,贺远脸上有如四季飘过,老纸还没成亲呢,在人们心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崔小眠轻轻握住他的手,他母亲的,这人的爪子就像死人一样的冰冷啊!

“王妃可好?”说这话时。崔小眠有一种做了小三的赶脚,.

阿木反而坦然,或许在他心里。压根儿就没把府里那位当成主子,他只有两个主子,主人和小主人。

“崔家派人来接过,但王妃不肯走,倒是崔大姑娘回去了,可是回去也不过几日。就又回来了,只是听我娘说。王妃和崔大姑娘如今像是很不对眼,前几日崔大姑娘私下作主把一块地给卖了,王妃当着刘管家的面扇了崔大姑娘几记耳光,那手印现在还没褪下去。”

贺远和崔小眠大眼瞪小眼,以往那个家就快要给人倒腾空了,崔小眠进府后费尽心力才恢复了七七八八,如今两人一走,便又变成筛子了。显然,原本崔蓉蓉是想回家另嫁的,可是八成又被爹娘轰回来了,这个时候你不多捣腾些银子出来,你跑回家做什么?六叔六婶婶眼里只有银子和儿子,对这个老大不小的女儿并不甚在意。

王爷死了,整个王府都是崔绛春的,她就是当家主母,以前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如今可就容不下崔蓉蓉了,竟然还敢私下里卖地套银子,当然扇她没商量。

贺远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那个羞人答答的假绛春和当众扇人耳光的爽利女子联系起来,崔小眠倒是还能接受,她一早知道这个替身不简单。

阿木带来的消息虽然挺让人恶寒,可也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隐查出来的事却是大事,很大的事。

一年多以前,的确有人通过中间人雇佣阿萨巫师,而这个人却并非宁王,而是昔日的桃花城县令,如今月初城县令韩九泽!

韩九泽只是七品官,芝麻绿豆的小官,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谋害亲王。

崔小眠能想到的事,贺远当然也想到了。这么一个一向以男神自居的人,忽然之间便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就连眼珠子都没有以往的神采了。

“隐,你可还有别的要汇报的?”崔小眠问道。

隐摇摇头:“属下不才,只打探到这件事。”

“嗯,你们两个先下去歇息吧,我师父也累了。”

两人告退,崔小眠这才关了房门,过来安慰贺远。

府里的女人都当他死了,一边等着坐实他的死讯,一边在那里抓银子;青梅竹马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表妹,竟然狠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韩九泽是沈钧的人,当然也就是乐平公主的人,乐平公主从阿萨请巫师的事,沈玲伊不会不知道。

沈玲伊对他彻底死心,乐平公主转而拉拢三皇子邱岱迥,别忘了早在多年以前,她就是宁王府埋了一条暗线范玉儿,那范玉儿不但年轻貌美,还在六年里为宁王生下三个男丁,更和大皇子的妻妾做了手帕交。

韩九泽只是替罪羊,幕后黑手是乐平公主和邱岱迥。

大将军吴奔早年就是宁王岳父刑部尚书的得意门生。

看到贺远那副失魂落魄的小模样,崔小眠决定给他那滴血的心再捅一刀。

“师父,你怎么这样招人恨呢?”

贺远扁扁嘴,欲哭无泪,崔小眠还是头一回看到贺远这样的表情,傻萌傻萌的。

“事实证明,为师可能是投错胎了。”

投胎是个技术活儿,你以为投胎到皇家做了皇子就是好事吗?让贺亲王告诉你,这绝壁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苦差事!

“师父,没事,你若真想当皇帝,咱们今晚就到皇宫里走一趟,让你在龙椅上坐一坐过过瘾。”

贺远重又扁扁嘴,崔小眠发现这个表情还真的挺适合他的。

“为师如今被他们烦得早就不想做皇帝了,恨不得找个地方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我又不想让他们闹得鸡犬不宁,影响到父皇的江山社稷。”

好吧,你虽然也挺坑爹的,好在还有人性,知道你爹被一群恶狼包围着。

“师父,那我让隐去把韩九泽绑来?”

“这个不用你去说,这会子韩九泽应该已经在路上了,隐如果拿不到人证,是不会告诉我这件事的。”

崔小眠松口气,有了那九名巫师,又有了雇佣巫师的韩九泽,证人越来越多,贺远平反昭雪就有希望了。

可是贺远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今天受的打击太大了,虽然他已经知道沈玲伊恶毒,但那事没有放到他身上,他还无法感同身受,可如今巫师的事红果果地摆在面前,贺远的小心肝都颤抖啦~~o(>_<)o~~

崔小眠是个好徒弟,只有她才知道如何能让贺远焕发生机。

“师父,这里离紫房驿很近,那里常有过往的官员,要不咱们这会子去转悠转悠?”

贺远那黯淡的眼睛里终于冒出两朵小火花,可是那火花也只扑闪了几下便又暗下去了。

“没踩点。”

明白了吧,听了崔小眠的话,你能想到这个吗?不能吧,贺远就能,他马上想到了他们还没有去踩点!

不踩点的贼就不是好贼,偷鸡摸狗都要踩点,否则肯定会偷鸡不成反蚀米,你丫的万一那只鸡不吃米你不就亏了吗?

崔小眠就是想哄他开心,所以索性一拍胸脯:“紫房驿没有几个兵士,咱们现在就去,大不了被人发现,就跑呗,反正也没有别的好玩的事。”

这对师徒也真是闲得淡疼,两个人谁都没带,趁着月黑风高,便偷偷上路了。阿木来庄子时带来了乌金,这马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两个主人了,两人一骑上,它便像撒欢一样四蹄如飞。

崔小眠和贺远都穿了夜行衣,就连脸上也围了黑布。他们平时做买卖从不蒙面,只是如今是非常时期,这才把脸遮上,况且这里是皇城脚下,见过或者认识贺亲王的人也挺多的,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大晚上冒出来,再把人家给活活吓死,那多不好意思。

远远的已经看到紫房驿,崔小眠问贺远:“要不我先过去探探路?”

这么晚了,贺远自是舍不得让她去,便道:“咱们一起,直接进去,有好东西就拿,没好东西再出来。”

其实这真的不是职业盗贼干的事,传出去也挺丢人的。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快刀小阎罗和他的徒弟像两个冒失的新手小贼一样,窜进高房大院直接行窃,被人当场抓住,嗬,一世英名彻底喂狗!

“师父,如果被人抓了,我就说我是花家雀的徒弟。”

呸,花家雀是采花贼,你谁不好说,非要把为师比做他?

有贺远在身边,崔小眠根本用不着如意索,贺远一揽她的小蛮腰,两个便轻飘飘地飞上了墙头。

天凉好个秋,墙头马上都是贼。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七七章 春|梦了无痕

既然没有踩点,那便乱入。『雅*文*言*情*首*发』

此时方是戌时,人们还未入睡,房中都已掌灯。师徒两个转了转,亮灯的屋子自是不方便进入行窃,好在还有一间没掌灯的,两人二话不说便把窗纸戳破,手伸进去,从里面打开窗户,飞身跳进去,再把窗户无声无息地关上。

两人的动作轻如狸猫,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屋内虽然没有掌灯,却有淡淡的月亮洒进来,紫房驿的客房是按过往官员的品级区分的,他们进来的是五品官员的屋子,一间客厅,里面则是卧房。

忽然,屋门的锁头卡嚓响了一声,那是开门的声音。两人闻听知道是主人回来了,便闪身进了卧房。官驿的卧房虽比普通客栈好些,却也不过就是一张大床、一只妆台,两具箱笼。这时,屋门已经打开,脚步声传来,还夹杂着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崔小眠还没弄明白,贺远把她一拉,两人便钻进床底下。而这时这对夫妇也已进了卧房,掌了灯,屋内顿时光亮,又听到有丫鬟进来,服侍二人洗漱便又退了出去。

“老爷,明天就到京城了,你干嘛这般心急?”

“夫人啊,到了京城为夫就要住到衙门里去,没有十日八日那些帐目是清算不完的,哪里还能与你相聚啊,唉。”

每年户部都要抽调各省衙门的人到京城,清算各项用度,这期间官员都要住在衙门里。没有清点完结不能走出衙门半步。显然这位就是进京核帐的户部官员。

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后,那对夫妇显然是上了床,而且两人的份量还不轻。崔小眠和贺远躲在床下,都能感觉到那张可怜的红木大床正在晃荡,接着就越晃越荡了,并且还夹杂着男人的喘息声,女人的呻|吟声。

崔小眠看不正经的戏本子看得多了,可还没看过真人秀,她从小到大听墙角也听多了。可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香艳刺激的。随着大床剧烈的晃动,崔小眠脸红心跳。她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耳朵,可床上那两个人的声音却还能飘进耳朵里。

“老爷,你今天好厉害啊,妾身快要受不了......”女人的声音甜软得让人骨头都酥了。

尼玛。受不了就把他踢下去啊,装什么装,这床都要让你弄蹋了。

崔小眠只顾自己捂耳朵加脑补,却忽觉床上那男人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且越来越近,近得似乎身边,还有热气喷到她的脸上,不对,.而是身边的这只大灰狼。

床下本就狭窄,贺远的呼吸声把这空间压迫得更加紧张,四周昏暗。却依然能看到贺远眼中的春波荡漾。吱吱作响的床板声,越大越大的呻|吟和喘息声,这一切和贺远那魅惑的眼神比起来都不算什么,崔小眠的心越得像要蹦出来,连忙别过脸去不敢看他。

贺远却没想放过她,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却扳过她的脸颊和自己贴得更紧,接着他便吻住了她。同以往的温柔不同。此时的贺远异常激动,就像是几年没吃过饱饭的饿狼,疯狂地掠夺着她的唇舌,崔小眠想要推开他,可是一双手却软得像棉花,最终无力地搭在他的肩上。

床上那两个人折腾了多久,崔小眠不知道,因为贺远吻上她的那一刻起,她的大脑就不受控制,一片模糊。反正等到贺远终于把她松开时,床已经不再摇晃,伴随着的是一男一女的打鼾声。

崔小眠面红耳赤,连滚带爬从床底下跑出来,贺远忍着笑在后面跟上,两个跑到门口,这才想起来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连忙又折回去,手忙脚乱地在妆台上抓了几只钗环,这才离开。

贼不走空,无论什么情况下也不能空手而返。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偏偏乌金像是故意的,跑得不紧不慢,悠悠闲闲晒着月光。崔小眠坐在贺远的背后,甚至不敢像以往那样抱着他的腰,生怕这么一抱就会擦枪走火。

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一路回去,直到回到庄子里,来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崔小眠拿起桌上的铜镜一照,小脸蛋依然红得像火烧一样,嘴唇被贺远啃得已经红肿,一双秋水般的双瞳却也如贺远一样,波光潋滟。

崔小眠羞得捂住自己的脸,真是不害臊,怎么就变得这么骚了,不就是听到些不该听的声音,捎带着亲了个嘴吗?

那天晚上,崔小眠做了一夜的梦,梦里都在和贺远亲嘴,亲得她快要累死了。

早上起床已是日上三竿,她坐在床上想起昨夜的事,哎呀,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啊,脸又发烫了。

春|梦了无痕。

崔小眠就巴望着今天不要碰到贺远,说不定他和阿木或隐出去了呢。

崔小眠为了避开他,就连梳头发都是让苇娘帮忙。她洗了脸再照照镜子,嘴唇终于恢复正常,不像昨晚那么红肿了。

贺远果然没在庄子里,阿木和隐也不在。苇娘告诉她,王爷留了话,说他过两日便回来。

自从在大漠里找到他,一年多以来,两个人还是第一次分开,崔小眠心里忐忑,这人一定是进京了,他不想让她担心,又不想让她一起去冒险,便悄悄地走了。

崔小眠从来没觉得时间会如此漫长,她像热锅上的小蚂蚁在庄子里转来转去,从早上转到晌午。秋天的庄子别有一番美丽,天空是明亮的碧蓝,云朵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午后的阳光不似春日的明媚,却有着清凉的含蓄,山坡上的蓝颜花开得正好,深深浅浅的蓝也如碧空般蓝得透彻。

初遇贺远时也是秋天,凉风已经有些刺骨,四处都是萧瑟,远不及此刻的秋高气爽。从五岁到十四岁,她这一世三分之二的生命都与贺远紧紧相连,以后或许也是,好像也挺亏的,初恋热恋忘年恋不伦恋师生恋都是一个人,或许就连黄昏恋也是他!

清越山东麓的这处庄子并不大,比不上清悦庄和罗西塘子,崔小眠遛遛达达,已经把庄子转了一圈儿。

不远处的山坡上除了盛开着一片片的蓝颜花,还有几棵桂花树。崔小眠想起了那一年母亲给她送来的桂花糖露,记忆中的那份清甜似乎还回荡在唇齿之间。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母亲了,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否还记得小眠呢?一定会的,她是女子的事早已传遍京城,母亲也早就知道了吧,不知她可否会猜到这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呢?

过去的一年多的时间里,崔小眠很少让自己回想京城的一切,她担心轻轻一想就会迫不及待地想回去,那时能不能回到京城都是未知数。

如今终于回来了,京城就在不远处,母亲也在那里,她忽然很想很想回去,像以往那样,躲在帝师府附近的小胡同里,远远地看上一眼。

崔小眠是费了好大劲儿才让自己没有冲动得去京城,贺远既然没有带上她,那定是不方便,这个时候她不能给他添乱,像小时候那样,一个人留下来等着师父回来。

太阳渐渐偏西,阳光不再和煦,一阵秋风吹过,崔小眠打个寒颤。这时苇娘远远走过来:“小姐啊,可算找到您了,有客人来了。”

她和贺远住进庄子后,贺远便让人封锁了消息,这个时候会有什么客人呢?

崔小眠没有多问,一路小跑着回来,说不定是贺远让人给她带来口信了呢。

精舍外的花亭里,一个人正在等着她。那人一袭青衣,长身玉立,微风吹过,把他的衣裳吹得鼓起来,整个人灵动得像是要飞起来。

“一两银大叔,不对,陈大哥!怎么是你啊?”

那人转过身,露出一张清俊的脸,一年多没见,似是又多了几分风霜。

“陈大哥说过,如果你能活着从大漠回来,便再给你做一柄梳子。”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过来,崔小眠打开,里面是一柄竹梳,和当年那柄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精致,梳子打磨得很光滑,梳齿上连一根毛刺都没有,梳子柄上还刻着一只小绵羊。

“谢谢陈大哥,这柄梳子我一定不会弄丢弄坏。”

一两银微笑着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这只小羊终于长大了,一年多以前,他送她离开时,她还是像只瘦兮兮的小猴子,如今却已经出落成明艳的少女了。

“对了,陈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一两银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静静地说:“我的人跟踪到隐。”

隐已经消失很久,能让他现身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皇帝,而另一个就是贺远。

贺远回来了,崔小眠说不定也回来了。

“陈大哥,那,那我师父他现在好吗?你一定知道他的下落,他没有出事吧?”

一两银失笑,这孩子真以为他是万能的。

“我没见过你师父,只是知道他已经进了京城。”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七八章 京城,我回来了!

“陈大哥,你究竟是谁?”

崔小眠看着一两银,忽然问出这样的一句话。『雅*文*言*情*首*发』她已经记不清认识他多少年了,可是却越来越觉得他复杂,既熟悉又陌生,就像是视线可及的山岚,看着很近,可是却离得很远很远。

“小眠子,你只要记住,无论陈大哥是什么人,都不会伤害你。”

虽然一两银鬼祟,但崔小眠却一直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那我师父呢?你会伤害我师父吗?”

一两银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继而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小眠子,你终究还是和他在一起了。”

崔小眠脸红了,和长辈谈恋爱还真的要有一张厚脸皮才行。

“什么叫终究,就好像你早就猜到了一样,切。”

一两银轻笑:“那时我只是好奇,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整日带着个小孩子,换做是我早就不耐烦了,却原来是为了把你养大后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说这人说话有多难听,就算贺远动机不纯可也是她长大以后的事,她小时候,他不知道有多么嫌弃她。

“我师父才没有你说的那样坏心眼,我们师徒之间的事,才不用你来管呢。”

崔小眠决定岔开话题,她接着说道:“我找到多吉了,就是他安排我们回来的。你给我的玉戒指,也交给多吉了。”

一两银面无表情。就好像这件事与他无关,直到崔小眠说完话,隔了有那么十几秒。他才问道:“他还好吗?”

崔小眠点头,这世上恐怕也没有几个人像天骄过得那么好,那么土豪。

“他很好,有的是钱,什么都是金子做的,就差把他自己也变成金子的。”

一两银脸上终于浮现出由衷的笑容,他笑得很好看。那是会心的笑。

“他那么高调,你居然说不知道他在哪里。摆明是骗我的。”

一两银摇头:“那倒不是,我确实不知道他在哪里,但你说的就是他,我知道他一定是那样生活。”

“你和他是朋友?”

.似乎没想到崔小眠会这样问。

“我没有朋友,他也没有。”

崔小眠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浮现出来。

“他不是阿萨人,你也不是大成人。可你们究竟谁才是平田王弟?”

当“平田王弟”这四个字从崔小眠口中说出来时,一两银怔住了。

“他告诉你的?”

“我自己猜的。”

“你师父知道吗?”

“当年我师父找到平田的镇国玉璧,天骄心存感激,便托人带来那棵土豪发财树交给我师父,可你却故弄玄虚,把那棵树送到我的铺子里。陈大哥,你也真会省钱啊,用本该给我师父的礼物拿来庆贺开张大吉。”

一两银又笑了:“你比你师父更贪财。这棵树送给他,他怕是不敢收,但是送给你,你是肯定会收下,而且还会换成银子,你们是师徒。给谁都一样,给你更方便。”

哪有那么多弯弯绕。其实这事就是这么简单,那么一份厚礼,又是平田人送的,直接送进贺王府既难又引人注目,贺亲王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十有**不肯收下,但是送给崔小眠就很容易了,又是恰逢她的新铺子开张,轻而易举就让她把礼物收下了。

“陈大哥,你究竟是谁?”

“女孩子不要打听那么多,待到你师父把事情了结,你就回去安心做你的厨子,再不要去过那种颠簸流离的日子了。”

一两银说完这番话便走了,这人一向如此,来无影去无踪,从来不会与人道别,况且他这次来,只是为了给崔小眠送梳子,梳子送到,他便走了。

崔小眠总觉得一两银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能说,这位大叔一直是这样,在五夷时便是了。

秘密太多的人,活着真的很累,别人看着也觉得累。

贺远这一去并不是两天,而是去了整整半个月!

半个月后,他回来了,已经是后半夜,贺远就那么悄没声息地站到了她的床前。

“小眠,师父回来了。”

崔小眠吓得差点尖叫,好在贺远及时捂住她的嘴。

“大半夜的,你别把整个庄子的人都叫起来。”

崔小眠一头扑进他的怀里,贺远瘦了一圈儿,衣裳松垮垮的,也不知道这半个月他是怎么过的,经历了什么事。

但,无论如何,他回来了,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师父,你没受伤吧?”

“傻孩子,师父没事,乖乖躺着,师父慢慢说给你听。”

贺亲王虽是偷偷摸摸进城,却是正大光明入宫。那日他和阿木、隐回到王府后,但换了朝服,带了亲王仪仗,浩浩荡荡去了皇宫,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贺亲王回来了。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以致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英宗正在早朝,忽然有太监来报,贺亲王在殿外求见,英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便明白了,老六还活着。

什么事都怕闹得街知巷闻,越是把事情摆到桌面上,越是没有人敢嚼舌根子。

贺亲王不是一个人进宫的,他还带来了韩九泽和那九名阿萨巫师。

韩九泽是驸马沈钧的门生,这件事并非秘密,很多人都知道。按理说韩九泽被带上殿,当众被指谋害亲王的大罪,就是傻子也知道,这件事肯定和沈钧有关系,否则以韩九泽这样的芝麻绿豆官,再给他几个脑袋他也不敢这样做。

没想到韩九泽却矢口否认被人指使,一口咬定是当年贺亲王隐居桃花城时曾经和他有过节,他这才处心积虑想置贺亲王于死地,换句话说那就是纯属个人恩怨,与江山社稷无关,更与自家主子没有关系。

别说沈驸马没有被牵连,就连声称在阿萨境内找到贺亲王随从尸体的大将军吴奔也洗脱得干干净净,因为韩九泽说了,是他让阿萨人把那些尸体扔进大漠的。

至此,这件惊天动地的大疑案终于尘埃落定,韩九泽依律斩首,原本韩家应是满门抄斩,但那韩九泽是随父入赘的,在他做官之后,韩父为了成全儿子的脸面,便与妻子和离,韩父与继母所生的兄弟本就是随着母姓的,此时更与他断了关系,老父早已亡故,韩家灭不灭门都是只有他一个人。

这件事的背后主使一个也没动,韩九泽承担全部罪责,那九名阿萨巫师全部被判极刑。

虽然没有大快人心,但贺远终于平反昭雪,崔小眠还是挺高兴的。

“师父,我们现在就能回去了吗?”

贺远笑着点头:“明日就回去,为师已让人把李妈妈她们接回王府了,你也跟我回府,只是还要再委屈些,为师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给你恢复原本身份。”

崔小眠一阵紧张,紧紧抓住贺远的手:“师父师父,我爹娘不是故意的,他们只是被逼无奈,还有祖父,他至今都不知道这件事啊,你千万不要怪他们。”

若说不怪崔家,那是不可能的,被人欺瞒了这么多年,贺远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憋屈,不但是为自己,更是为了崔小眠。

“小眠,为师原想把那个假的崔绛春休了送回去,再给你弄个身份,崔家不要你,你就干脆不做他家的人了,可又一想这样对你不公,你在娘家是嫡长女的身份,嫁给我又是原配正妻,我如那样做,不但令你没了原有的身份,更加连原配都没有了,所以只能让你继续做崔家的人,这事有些麻烦,待为师想想办法,只是委屈了你。”

崔小眠没想到贺远还曾动过这样的心思,当初他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有这样的念头不足为过,可如今已经知道了,却还会这样打算,可见他对崔家欺瞒他的事极为愤慨,甚至都不想让崔小眠认祖归宗。

“师父,你还在怪我家里骗你的事吗?”

贺远揉揉她的小脑袋,轻声道:“我为了你可以不计前嫌,但我父皇不会,太后和母后更不会,说不定给你认祖归宗的事,会闹得比给我平反还要大,还要麻烦。”

把贺远弄傻了扔进沙漠里,他都能活蹦乱跳的回来,那些想害他的人此时估计已经气疯了,若是崔小眠的真实身份一公开,这些人定会在这方面打主意。

“师父,要不干脆我不恢复身份了,你知道我知道就行了。”

“胡说!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提,否则为师真的生气了。”

崔小眠扁扁嘴,把脑袋藏进贺远的怀里,他自己的身世还是一团乱麻,再加上她的,这小两口以后的麻烦事还多着呢。

好在他们终于能够回到京城了,第二天一大早,崔小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山坡上,对着京城的方向大喊几声:“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整个山谷都是她的回音,走了这么久,她终于回来了。

崔小眠忽然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京城当做了她的家,其实这里原本就是她的家,只是以前她四处飘荡,而现在她回来了,她的家在京城。

这一年,崔小眠十四岁。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七九章 玉镯

秋天的雨寒凉刺骨,飘飘洒洒,绵绵不绝,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一场秋雨一场寒,雨滴伴着落红,让这深秋的园子更显萧瑟。『雅*文*言*情*首*发』

“小姐,我听人说贺......”丫鬟菊花走过来,她穿了件杏灰色的比甲,和那灰蒙蒙的雨幕一般颜色。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沈玲伊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菊花这丫头越发没有分寸,这种人尽皆知的事,她还当做稀罕事拿来说于主子听。

沈玲伊站在廊下,看着那如丝如织的雨雾,静静地不再说话。昨日大将军吴奔来府上提亲了,他那久病不愈的娘子已于三年前亡故,如今该娶个续弦了。真是笑话,那人真以为如今兵权在握就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凭他一个布衣出身的武夫,竟然也敢来大长公主府提亲!

母亲竟然没有断然回绝,笑靥如花地玩起太极,莫非她是真的认为与这种下作男人结亲,就能换来想要的东西?

园子里有几株牡丹,此时不是花期,叶已落尽。沈玲伊喜欢牡丹,因为只有牡丹才配得上雍容华贵的万凰之王,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会成为皇后。

从来没有哪个朝代,是先有皇后再有皇帝,但这一代却是这样,至少在太后和母亲乐平公主的眼里是这样。

那一年她五岁,乐平公主把她带到太后和皇后面前,问她:“你皇舅母有三个儿子。他们都是你的表哥,你最喜欢哪一个?”

五岁的她直觉上很不喜欢三表哥,她亲眼见过他踩死一只小花猫。只是因为那只猫抓了他一下;五表哥长得很美,美得不像真人,每当他出现,就会有很多小宫女藏在不远处偷偷看他,所有的女孩子在他面前都像只丑丑的小鸭子,她不喜欢做那样的小鸭子;只有六表哥最好了,他虽然淘气。可是不会踩死小花猫,他虽然也很好看。可是不会让她自惭形秽。

“伊儿喜欢六表哥。”

那时的沈玲伊还是孩子,她轻脆的一句话,太后和乐平公主都笑了,皇后也笑。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带了怨恨,在沈玲伊的角度正好看到了,只是她没有在意。

哈哈哈,此时站在雨幕前的沈玲伊终于记起当年的那一幕场景,那时她太小,而母亲又太狂妄,就连精明过人的太后也看走眼了,她们都没有把那位温柔和顺的皇后放在眼里,没有留意到皇后眼中那瞬间闪过的恨意。

.只是疏离,疏离得高贵坦然。她对太后和乐平公主言听计从,从不违拗。她也不像先朝皇后那样善妒,任由着后宫的那些女人生下二十几位皇子,她的大度和顺换来了皇上和太后的信任,也坐稳了皇后的宝座。

沈玲伊从五岁就知道,这个宝座以后也是她的,她相中的人就是未来的皇帝。

沈玲伊笑了。笑自己的年幼无知,更笑太后和母亲的愚蠢。她们以后凭借几个女人的力量,就能操控大成的世代基业,她们小看了坐在金銮殿里看似只会寻花问柳的男人,更小看了像面团一样的那个皇后娘娘。

她更笑自己的遇人不淑,前朝有金屋藏娇的笑话,那个年幼的皇子为了保住皇位便许偌为青梅竹马的阿娇建造一座金屋,那位阿娇姑娘和她一样也是大长公主之女,可是阿娇再无奈,也有人肯用一个谎言来欺骗利用,而她呢,她相中的那个人连谎言都不屑给她,他不稀罕!

她问他:“你真的不想做皇帝吗?”

他冷冷道:“我宁可流落江湖,也不想做别人手中的木偶。”

几滴雨点落到她的脸上,她用手轻轻拂去,可是脸上却是痒痒麻麻,她叹口气,又要出红疹了。

两年来,这红疹一直像恶魔一样缠着她,每次都是毫无预感,可能是一杯她每天都喝的茶,也可能是像这样的几滴雨,红疹便会很快蔓延,脸上,脖颈,痒得让她坐立不安,越抓越痒,一两个时辰后,这红疹便又忽然间消逝无踪,但如果她不慎把其中一粒红疹抓破,那就要很多天才能结痂欲合。

她记得那也是一个雨天,她去师徒私房菜找崔小眠,从那天起,这红疹就如影随行,看了无数名医,用了数不尽的药材,可是却丝毫不见好转。

就连御医也说,这个病查不到病根,也无药可医。她也曾经怀疑过这事和崔小眠有关,因为那日崔小眠把一杯茶水全都喷到她的脸上,也就是从那以后,她就有了这个病。

可是御医说她没有中毒,也不能算做生病,她的肌肤只是变得异常敏感而已。

“菊花,钱老六回来了吗?”

“小姐,他回来了,一直候着呢。”

“好的,让他进来。”

沈玲伊转身回屋,坐到纱帘后面,她的脸已经开始红肿,她不用看也不用摸也能知道,此时此刻那张保养极好的俏脸上一定已经布满大大小小的红疹子。

“小姐,钱老六来了。”

两个人影出现在纱帘外,一个是菊花,一个就是钱老六了。

“钱老六,你打听到什么了?”尽管脸上如同无数只蚊虫在叮咬,可沈玲伊的声音依然平静如水,听不出一丝涟漪。

“回小姐的话,贺亲王已经把他的徒弟从庄子里接了回来,在他去接徒弟之前,就让崔家来接两位小姐回娘家小住。”

“什么?千真万确?”

钱老六道:“小姐,这个错不了,据说贺亲王一早就让贺王妃回娘家小住,崔府也派人来接了,可那位小王妃却又病了,直到贺亲王从庄子里回来,她的病仍然没好,贺亲王让太医给看过了,说还是老毛病,如此天凉了便又复发,也并非大病,就是体弱血虚引起的头晕耳鸣四肢无力。”

沈玲伊冷笑,这位小王妃年纪轻轻,装病的本事可是老练得很呐。

“好了,你下去吧。”

钱老六躬身退下,沈玲伊忍不住咯咯娇笑,一时竟忘了脸上的麻痒。

邱岱远,你果真是够狠,为了你的宝贝徒弟,竟然连钦点的王妃都敢轰回家。沈玲伊一阵心酸,六表哥不是应该为了她才会这样做吗?为何要是那个不男不女的崔小眠?早知崔小眠是女的,在她八岁那年就应该把她弄死!

她沈玲伊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她宁可把他毁了。

“小姐,不好了,贺王府让人送礼来了。”

不怪菊花慌慌张张,就连沈玲伊也吃了一惊。自从阿木在她面前杀死苹果之后,她和邱岱远已经决裂,况且韩九泽的事,他绝壁会想到和她有关,此时此刻为何还会给她送礼?

“送的什么,可有说什么?”

那件礼物并不大,只是一只红木小盒,盒子雕工精致,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双玉镯。

“小姐,这镯子不就是咱们那日在玉石坊看中的那一副吗?”

这就是那副镯子,那日沈玲伊带着菊花去玉石坊时,一眼相中了这对玉镯,偏巧那日掌柜的不在,伙计不知镯子的价格,沈玲伊便留了话,让那掌柜回来后带上玉镯到大长公主府去一趟。

可是掌柜来后却说,那副镯子已经被人买走了,沈玲伊虽然不悦,可是却也没见一回事,不过是一副玉镯而已,她的妆盒里最不缺的就是头面首饰。

可眼下这镯子又回到她的手里,贺王府的这份礼不但贵重,而且别有心意。

她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暗自欢喜,但也只是瞬间,她便知这不会是他送的。

他不是会花功夫讨好女子的人,更何况因为那几件事,他这会儿八成正恨着她呢,怎会巴巴的送礼物给她。

这个时候,给她送礼示好的只会是一个人。

贺王妃崔绛春!

这个小女孩果真是不简单啊,竟然肯屈尊降贵,向她求助。

沈玲伊冷笑,对菊花道:“这镯子赏给你了,带着玩儿去吧。”

菊花大喜,连忙谢过,又道:“小姐,那贺王府那边,咱们要不要回个话?”

沈玲伊站起来,撩开纱帘走了出去,她的脸依然奇痒难耐,有小丫头端来冰块,秋日的雨天,天气已经很寒冷,可她还是把脸一次次浸到加了冰块的冷水中,这样可以令她稍微舒适一些,脸上舒坦了,大脑也更清晰。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脸上的麻痒终于褪去,她这才松了口气,让菊花取来香脂,仔细涂抹在脸上,这个病每日只发作一次,这一次过后,便也就无事。

直到这时,她才对菊花道:“你让人把山东刚送来的驴胶膏子送些给她,就说让她把身子快些养好,再过十日便就立冬了,立冬那日太后在慈恩宫摆酒,请几个聊得来的命妇进宫陪着吃酒,她若想去,就随我一起进宫吧。”

一一一一一

亲们,今天双十一,你们败了吗?

十三逛了一天的淘宝,看来今天只能更一章了,明天补上吧。

明天三更,等着我!(未完待续)

第二八零章 眠翠(一更)

那日崔小眠回到王府,贺远却未带她回锦园,而是径直来到锦园旁边的一处院子,这里以前是江嬷嬷的住处,江嬷嬷病后便搬出来住在前院,方便大夫诊治,.以往崔小眠到院外遛过狗,见院门紧闭着,只能看到里面有很多竹子。

今日一来,只见大门外加了一处牌匾,上书眠翠两字,大门敞开,肥仔从里面跑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小丫头,园子里整治得干净整齐,不时有太监丫鬟在竹林间穿梭。

崔小眠弯腰抱住肥仔,一人一狗亲成一团。贺远柔声道:“这是江嬷嬷住过的园子,如今叫做眠翠园,我们正式成亲前,你便住在这里。”

未婚夫妻自是要避嫌,如果崔小眠还是和他一起住在锦园,既会影响到崔小眠的名声,而他的身子骨也禁不起日日冲冷水澡。

眠翠,看似是住在翠竹之中的意思,实则含了崔小眠的名字,这是专门为她命名的园子。

园子里修缮一新,门窗的油漆刚刚干透,窗户上糊了崭新的碧罗纱和烟霞罗,与满园的清翠相得益彰,放眼望去,满园的青枝绿叶,即使是晚秋时分,也没有半丝萧瑟,一条鹅卵石小径伸向竹林,秋风吹过,竹枝摇曳,婆娑的竹叶带出呢喃,阵阵竹香沁人心脾。

除了李妈妈和白菜,园子里的太监和丫鬟、老妈子都是新人。见师徒俩来了,全都跪在阶下,竟有三四十人!

“怎么这么多人?”崔小眠问道。锦园也不过这么多人,文绣园连十个人都没有。

贺远轻声道:“这不算多,又调了二十名亲兵给你,阿木以后也跟着你。”

崔小眠明白贺远的心意,他不是为了排场,而是心疼她,更是担心有人会害她。

除了李妈妈和白菜。大牛和小丫也在园子里等着她,就连宋知秋也来了。

一问才知道。宋知秋和小丫已经定亲,宋家已经捎过几次信,催他们早日成亲,只是小丫记挂着小掌柜。一定要等小掌柜回来,她才肯成亲。

除了这件喜事,而有一件让崔小眠意想不到的事,由李妈妈撮合,白菜和大牛也凑成了一对,和宋知秋小丫这对心思剔透的不同,大牛和白菜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

崔小眠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扯着贺远的袖子道:“我只给大牛娶媳妇的钱了。还没给白菜准备嫁妆呢。”

贺远微笑:“白菜是王府的人,这份嫁妆由师父给她出,到时连同她的卖身契一并给她。”

可不是嘛。白菜虽说一早就跟了崔小眠出府,可她的卖身契还在王府呢,贺王爷不应允,她是不能出嫁的。

李妈妈操持着,已经给这两对新人买下两套院子,宋知秋家薄有积蓄。早就让人送来聘礼,另外还给小丫打制了整套头面首饰。

崔小眠不想委屈白菜。叮嘱小丫从铺子里支出五百两银子,给未来嫂子置办首饰。

贺远把崔小眠在眠翠园安顿好,便借口还有事便回锦园了,留下她和李妈妈她们互诉离别之情。

“小姐,看这情形王爷是一门心思要立您为正室啊,小姐有福,难得王爷如此有情有义。”

崔小眠脸红,凑到李妈妈耳边,小声把她的身世说了出来,李妈妈闻言大惊,连忙跪倒在地,本想称呼王妃,却又怕被人听到传出去,哽咽道:“小姐,这些年难为您了,好在您与王爷有缘,千山万水终能遇到。唉,只是为今之事,也真是难办得紧,文绣园那位又病了,王爷原本是怕您不高兴,让崔家来接她回去小住,可这一病就不能让她走了,王爷怕是正烦心,小姐莫要为此和王爷呕气啊。”

崔小眠知道,李妈妈因为悦妃的事,对贺远的忠心,决不比对她少了一丝一毫,担心她为了假绛春的事不高兴,忙着给她顺气呢。

崔小眠莞尔:“我原也没想着如何,是师父一定要坚持。”

唉,不是你自己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眠翠园里的厨房是从锦园原封不动搬过来的,贺远怕她不满意,又让小丫来看过,重又添置了些东西。

当初崔小眠离开王府时,只带走了自己的枕头和几件衣裳,其他的东西全都留在王府里。如今又都从锦园搬过来,她小时候玩过的鸭子车、布娃娃全都完好全损地摆在珍宝阁上,床上是层层叠叠的纱幔,绣着花鸟鱼虫,屋里的大瓷盆里养着金鱼,还有几盆兰花,此时开得正好,幽幽淡淡一室花香。

床头一盏水晶灯,和当年被大火吞噬的那盏一模一样。崔小眠心里喜欢,大白天便点上灯,趴在床前看了半天。

当年高雪涛送的十三只小绵羊都已经长大了,就养在眠翠园里,照顾羊儿的人还是阿木娘,这些羊儿被她打理得干干净净。

羊儿早已不认识崔小眠了,但是看到她还是咩咩直叫。崔小眠站在羊圈里,摸摸这个,抱抱那个,肥仔在羊圈外急得直蹦,这些年它和崔小眠聚少离多,哪能让这些羊抢了它撒娇的机会。

听李妈妈说,这一年多她们都住在嘉南王的别馆里,平日帮着那里的下人们做做针线和杂活儿,嘉南王妃是个会做事的,对她们既没有特别关照,也没有半丝轻视,李妈妈和白菜虽是借住,倒也落得心安理得。

邱峦订了亲事,竟是和高雪涛做了郎舅,高雪涛的小妹子许给了邱峦,峦世子从此要叫高雪涛一声大舅哥。

以往在一起玩儿,邱峦是四个人中的老大,如今却要叫高雪涛大哥,笑得崔小眠肚子疼。

高雪涛的小妹子和崔小眠同岁,据说长得花容月貌,京城的王孙公子求亲甚多,没想到最后却让邱峦求到。

到了下午时分,彩衣坊来了两位妇人,说是贺亲王让她们来给小姐量身,随身还带来一叠子衣料样子让崔小眠挑选。

从小到大,崔小眠都被贺远当男孩养着,即使后来换了女装,也是李妈妈给她做什么,她就穿什么,外头的女子流行什么花式,她从未留意过。

一大堆衣料看得她眼花,随便选了几匹娇嫩的颜色,却又自己动笔,把当年被火烧了的衣裳样式仔细画来,不论有多少衣裳,最爱还是这一件。

彩衣坊的人走后,又有金玉堂的人送来几套首饰,另有一位妇人笑着对崔小眠道:“这些都是贺王爷亲自来铺子里挑选的,还嘱咐小妇人来给您扎耳孔,想来小姐快要出阁了吧。”

这一世原本在两岁时就已经扎了耳孔,只是后来她一直没有戴过耳坠子,耳孔又重新长上了。崔小眠摸着耳朵踌躇不决,前世她的皮肤敏感,扎耳孔时都化脓了。

她求救地看着李妈妈:“李妈妈,我的耳朵不会化脓烂掉吧?”

李妈妈笑得皱纹更深:“妈妈有法子,肯定不会化脓,谁家小娘子都要提前扎耳孔,总不能等到上花轿的那一天再扎吧。”

看来贺远真的是做梦都想娶老婆,这世上也唯有他,娶亲就像嫁女儿一样,就连扎耳孔这事都要提前想到。

“李妈妈,我师父怎么这样婆妈啊?”还没成亲,崔小眠已经开始嫌弃他了,好在贺远没有听到,否则伤心死了。

“王爷怎会婆妈,这是他那日问过我的,问我待嫁的小娘子都要添置些什么物件儿,妈妈说一样,他便让人记一样,那时妈妈就知道他是为小姐您打听的,便记起您没有扎耳孔,也并一起让他记下了。”

那妇人用两个绿豆在崔小眠的耳垂上反复磨擦,直到那一方皮肉麻木了,便用银针穿透,虽然已经没有什么知觉,崔小眠还是吓得尖叫,把那个妇人也吓了一跳,见过那么多大户人家的小娘子穿耳孔,哪个都是吓得眼里含着泪却只用帕子死命捂着嘴不敢出声,从未见过这般尖叫的。

待到不流血了,李妈妈用茶叶梗把耳孔堵住,笑道:“这样保管不会化脓,过个三五日就好了。”

崔小眠暗自神伤,做女人真不容易,好在大成女子没有缠足的陋习,否则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到了晚上沐浴时,李妈妈看着她那在大漠中磨得粗糙的手脚,心疼得直摇头。

“小姐啊,您这是走了多少路啊,脚上都磨出茧子了。”

崔小眠叹口气,好在李妈妈没见过在大漠时的自己,否则说不定给吓得背过气去,离开大漠后,伊尔都吃得好住得好,人长胖了个子也高了,头发也重又变得黑亮。

一边洗澡,崔小眠问李妈妈:“文绣园的那位病了,我要不是去看看她啊?”

李妈妈道:“她进府时也有三四岁了,应该一早就知道她并非崔家亲生,如今怕是铁了心占住王妃的位子不放手,说不定正想法子祸害您呢,上次她到咱们家里大闹一场,妈妈就看得明白,她这人不是善茬儿,远不是以往那么和顺的人。”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八一章 虾肉云吞(二更)

崔小眠并不知道文绣园里的假绛春真实身份,.此时此刻,崔小眠对她还有些愧疚,总觉得是自己对不住她。人家给自己做替身这么多年,或许对贺远真的有情,原本快要圆房了,自己却又现身,不但要夺走她的未来夫君,还要夺走伴随了她十多年的身份地位。

上一世,崔小眠除了母亲以外,再也没有亲人,也再也没有人疼过她爱过她;这一世她有贺远,又有了很多朋友和关心她的人,所以她觉得很知足,反而不想要得更多。

“李妈妈,终究是我对不住她,如若不是因为我逃婚,她也不用孤零零在这王府里过了十来年。”

李妈妈哼了一声,不屑道:“谁知道她原本是个什么出身,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人家,否则谁会舍得把个女儿给了别人。十多年里,她心安理得用着您的身份,使奴唤婢,锦衣玉食,崔家给她这份荣华,她也并未感恩,也没见她和亲家老爷亲家夫人有多亲近,反而是您,为了崔家让王爷骂了几次,那时妈妈就觉得奇怪,怎么您和那崔家夫人那般投缘,如今就都想明白了,那不是投缘,那是母女天性。”

提起家人,崔小眠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她问李妈妈:“妈妈,你可有我娘家的消息?”

李妈妈摇摇头:“妈妈在嘉南王府里。别的都不知道,倒是小丫说过,崔家的子鱼小公子曾来过铺子里。打听过您的下落。”

崔小眠想了想,打消了去看望假绛春的念头。那个假绛春不是善茬,李妈妈说的对,她能想出来这个时候装病,八成也在想法子祸害她。自己如果这个时候去探望,或者让人送东西过去,说不定会被她趁机嫁祸。

当年的那场大火一直没有查出真凶。邱岱迥对贺远千般恨,也不会趁他不在烧死他的徒弟。这种小儿科的事,不是他的风格;六叔和堂兄是那天晚上才想抓她,而她到家时就已经起火,因而不会是他们放火。

除了沈玲伊。那就只有这个假绛春了。

沈玲伊倒还罢了,这个假绛春一直长在深宅大院,如果能够操纵歹人来放火,这个小女子的心机就太可怕了。

崔小眠想到此处,不寒而栗。

“李妈妈,园子里这么多人,.”

李妈妈拍拍她的手,沉声道:“小姐,妈妈自作主张。让管菜园子的琴嬷嬷和翠嬷嬷搬到园子里住,一来这里吃住更舒适,二来那两位老嬷嬷都是跟过江嬷嬷的。对王爷忠心不二,且心里亮堂,妈妈再加上她们两位,一定给小姐把这里看牢了。”

打定主意,崔小眠决定不再管假绛春的事,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她有贺远,就让贺远去看着办吧。只要别伤害到家里人,那就随他去吧。

次日一大早,贺远就来眠翠园陪她用早膳,说是陪她,其实是等着吃她做的饭。

崔小眠早就猜到了,早就起床下厨煮饭。猪瘦肉细细剁成肉茸,又加了木耳,鲜虾肉剔了虾线,用胡椒粉和盐略腌,和肉馅一起包成云吞,却并非是把虾仁肉馅和在一起,而是每包一枚云吞,装上肉馅之后,再加一只虾仁进去,这样包出的虾肉云吞才更加鲜美。云吞和馄饨大同小异,只是包时更简单,薄薄的大云吞皮子,不用像包馄饨那里叠起来,简单一捏便可。

贺远来时,崔小眠正在下锅煮云吞,先前的虾头和虾皮没有浪费,全都扔进水里,待到煮出味道,这才捞出来弃用。再把这汤水用来煮云吞。

看着小娇妻在灶前忙碌,贺远心里甜甜的,没有到厅里坐着,像当年在桃花城时一样,搬个板凳在厨房的矮几前坐了,静静地等着吃饭。

云吞煮好,散上葱花淋上麻油出锅装碗,还不忘再放进切碎的雪菜沫儿。雪白的细瓷大碗里,云吞晶莹透明,衬着碧绿的葱花,让人看上一眼就有了食欲。

崔小眠一回事,便看到贺远乖乖地等在一旁,让她想起大漠里那个每日要让她口对口喂饭的小傻瓜。

“师父,趁热快吃吧。”

贺远抬眼看着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小眠,有你真好。”

娇美可人,擅长厨艺的娘子,这是每个男人可遇不可求的,而他不但遇到了,而且还求到了。

崔小眠解下围裙,坐在他对面,舀起一枚云吞正要吃,贺远忽道:“小光头,师父又想让你喂喂了。”

噗,你要脸不,这是吃的云吞啊,你想干嘛?

崔小眠脸红了,一下子红到耳朵根儿,这人真是老不正经,大清早就想耍流氓。

她一把端过他面前的汤碗,佯怒道:“你自己不会吃,那就别吃了,我拿去给肥仔吃。”

贺远其实就是想逗她,他想看她害羞脸红的模样,崔小眠脸蛋红红时,是最好看的。

目的达到,他抢过汤碗一骨脑儿吃完,问崔小眠道:“你今日有事吗?”

“嗯,一会儿去铺子里,离开这么久,要快些过去看看。”

“那正好,为师同你一起去,我还是铺子的大掌柜,今天你下厨,捡着拿手的做上一桌,我请了几位客人,已经在铺子里订了包间。”

崔小眠皱眉,什么客人这么高端,要让她这位掌柜亲自下厨,即使是妩儿驾到,也并非全部菜式都是她来做的。

“你请的客人是谁啊?”

贺远笑而不语,你猜!

“嘉南王一家?五伯父?四伯父?”

贺远笑着纠正:“以后不可再叫他们伯父,记着改口叫四皇兄五皇兄。”

呸,还没和你成亲呢!

崔小眠懒得理他,收了碗筷,便让阿木备了马车,和贺远一起去了铺子。

从眠翠园到大门口有很长一段路,免不得有些下人伸头探脑,早就听说小公子原来是个女子,如今回来了便住进眠翠园,从昨天到现在,王府的下人们都在私下里嚼舌根子,猜测着主子们之间的桃色新闻。

崔小眠假装没看到,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崔绛春和崔蓉蓉的人。

贺远也看到了,皱起眉头,对阿木道:“传本王的话下去,若再有人胡说八道,就让人牙子领走。”

然后他又对崔小眠道:“小眠,文绣园的那位这两日病了,为师会尽快让崔家把她先接回去,这件事尚未尘埃落地之前,是不会让她再回来了。”

崔小眠心道:人家就是这样一直病下去,你总不能把她扫地出门吧,那可是钦点的王妃,皇后都喝过她的媳妇茶。

她知道贺远是担心她会吃味,不想让她心里郁闷,这才说出这样一番话。两个人在一起,贵在相知。

“师父,你不用太过心急,慢慢来吧,你的心意,我懂得。”

贺远如释重负,小东西是越发懂事了,等她见到今天中午请的客人,说不定要哭鼻子,还是先说些开心的事让她高兴些。

“父皇已经给妩儿订了亲事,是今科状元,那人本就是世家子弟,他并非长子,虽不能世袭爵位,但能以这等出身高中头名,这在大成朝还是头一遭,父皇高兴,便将公主许配于他,以此激励勋爵之家的子弟读书向上,免得像那京城四小恶少一般不学无术。“

最后一句才是亮点,想当年京城四位小恶少大名鼎鼎,没想到竟连皇帝也知道了。

“你父皇知道四个人里有我吗?”虽说脸皮早就挺厚的了,可是被未来公爹误会那可不是件好事。

贺远忍着笑,最后这句话是他编出来的。

“父皇说了,改日让宫里的嬷嬷来管教你,将女诫女则逐一教导。”

崔小眠一向闻女诫色变,此刻更是如此。

“不用劳烦宫里的嬷嬷了,我不嫁人了还不行吗?师父咱俩算了吧,我宁可做老姑婆,也不学那玩艺了。”

贺远哈哈大笑,拉起她的手向马车走去,边走边说:“太晚了,你这辈子是做不成老姑婆了,下辈子也别想。”

一一一

亲们,零点前还有一更啊,等着我!

下一章小眠子有惊喜啊。(未完待续)

第二八二章 意想不到的客人(三更)

最近盗版严重,十三也想和盗版君们开个玩笑,这章是,正版的亲们一小时后刷新就行了,.

一一一

这一年多以来,铺子里倒也是安稳,邱峦是个好兄弟,闲来无事便呼朋唤友来这里小聚,他自己更是有空就来,一来二去,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这家铺子是嘉南王世子罩着的。

崔小眠一到铺子,小丫就把帐目拿来给她过目,她把帐目看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这才想起贺远请客,要让她亲自下厨的事。

虽说心里狐疑着,不知道贺远请了什么尊贵客人,一定要让她亲自下厨,可还是张罗了二十几个拿手菜式。

阿木跑进来,告诉她:“小主人,主人说了,让您把所有菜全部炒完后一起上菜。”

崔小眠越发嘀咕,便问道:“阿木,我师父请的哪位客人?”

阿木断然摇头:“主人说了,万万不能告诉小主人。”

崔小眠扔个大白眼给他,这家伙被贺远调教得快要变成真的木头了。

肉酿面筋、大煮干丝、蟹粉狮子头、红烧海参、大蒜烧白鳝、松鼠桂鱼、龙井虾仁、南乳烧肉......一道道或难或易的菜肴做好,崔小眠让几名小二排着队一起端上桌。她自己则端来清水,仔细洗了脸和手,摘了围裙也来到贺远一早订下的那间包房。

她身上是件樱桃红的褙子。下面系了条月影纱长裙,除了双螺髻上嵌着的用宝石做芯子的两朵小绢花以外,周身上下再无一件首饰。却衬得一张小脸分外晶莹。

昨日金玉堂送来一堆头面首饰,全是贺远亲自给她挑选的。说起挑选珠宝玉器,做贼的都是高手,贺远当然更不例外,他给崔小眠选出的这些,无论做工款式,还是质地。每一件都是上等货色。早上李妈妈给她梳头时,便特意给她挑了这两朵绢花。看上去小小的,但却极为精致,和她身上的衣裙也甚是相配。

虽然早就猜到贺远请的客人定然非常重要,可崔小眠走进包间时还是吃了一惊。

偌大的红木雕花大桌前。只坐着三个人,除了贺远以外,另外两个人是一男一女。

崔小眠看到他们,便愣在了门口。

贺远温声道:“小眠,坐过来。『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不知道贺远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不知道如今该如何称呼这两人。

他们是她今世的父母!

以往她都是称他们“亲家老爷”、“亲家夫人”,可如今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贺远招呼她坐到身边,这才对崔氏夫妇道:“岳父岳母,您二老应也已听闻。小眠是女子。”

崔五夫人此刻眼里已经噙满了泪,事实上,自从得知崔小眠是女子之后。她便大病一场,崔小眠是谁,没有人比她这个做娘的更清楚!病榻之上,她抓着相公的手,求他去找崔小眠,可是当崔寿光好不容易打听到崔小眠的住处时。那里已是一片灰烬,崔小眠不见了踪影。

崔小眠失踪的一年多里。崔五夫人日日夜不成寐。女儿曾经回来过,曾经和她离得那么近,可是当娘的却仍是没能抓住她的手。

贺远道:“九年前,小婿在巴掌镇遇到小眠,那一年她只有五岁,已经在巴掌镇游荡了两年,她从三岁便开始流浪,小小年纪靠着行骗和乞讨为生。这些年里,小眠跟着我,吃了很多苦,她也去过很多地方,小婿一直以为她是孤儿,无父无母,直到半年前,她才说出她有家,也有父母,且,她三岁那年便与小婿定了亲事。”

贺远还没有说完,崔五夫人已经哭出了声,当听到最后一句时,崔寿光起身离座,在贺远面前跪了下去。

“王爷,当年大婚之前,小女被贼人掳去,小人一时糊涂,找了一句冒名顶替,犯下这欺君之罪。”

崔小眠也早已离开座位,抱住几欲哭昏的母亲,哭着央求贺远:“师父,你答应过我的,不要怪罪我爹娘。”

贺远在心里仍是不悦,但在小娇妻面前却不能表露出来,不动声色地对崔寿光道:“岳父大人,欺君之事先不要提,也莫要轻举妄动,待小婿择机上奏父皇,再作定夺。唯今之事,小眠思亲心切,小婿今日请二老过来,只是想让你们相认,并无他意。”

说完这番话,他便起身离去,让这一家人好好相聚,他知道这个时候他才是多余的。

崔五夫人拉着崔小眠的手,看了又看,崔寿光虽然坐在一旁,不能如妻子般对女儿亲近,却也落了泪。崔小眠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虽是女娃,但夫妻两个如获至宝,初为人父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

那日得知崔小眠是女子时,夫妇二人便知道女儿是回来找他们了,可他们愚昧,竟一直不知道女儿就在眼前,这些日子,娘子病了,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也不好受。

哭也哭过了,夫妻两个便细细问起这一年来发生的事,贺亲王出事又平反昭雪,他们做为岳家自是早已知道,可并不知崔小眠竟然去了大漠!

崔小眠不想让他们多添愧疚,把去大漠的事只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崔五夫人细心,看出来师徒两人已经两情相悦,他们本就是订婚多年的未婚夫妻,崔五夫人并不觉得有何不可,反而心里甚是安慰。

“小眠啊,告诉娘亲,你和你师父,不,是王爷,可有想过何时成亲啊?”

只有小孩子才会叫母亲为娘亲,女儿已经长大。可在崔五夫人心里,她还是当年那个两三岁的小女娃儿,扑到她怀里。娇娇嫩嫩叫着娘亲。

崔小眠脸蛋红了,小声道:“师父想要恢复我的身份,所以会麻烦些。”

崔寿光对妻女道:“没有什么麻烦的,贺亲王对小眠有情有义,又将她一手养大,自是舍不得让她没了娘家,到时请他求皇上免了崔家连坐之罪。由为父一人顶罪便罢。”

在崔小眠眼中,父亲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且还甚是迂腐,可此时这番话,却说得掷地有声,在他心中。为了崔家一门为了女儿的名份,他愿意以命相抵。

贺远还没有说完,崔五夫人已经哭出了声,当听到最后一句时,崔寿光起身离座,在贺远面前跪了下去。

“王爷,当年大婚之前,小女被贼人掳去,小人一时糊涂。找了一句冒名顶替,犯下这欺君之罪。”

崔小眠也早已离开座位,抱住几欲哭昏的母亲。哭着央求贺远:“师父,你答应过我的,不要怪罪我爹娘。”

贺远在心里仍是不悦,但在小娇妻面前却不能表露出来,不动声色地对崔寿光道:“岳父大人,欺君之事先不要提。也莫要轻举妄动,待小婿择机上奏父皇。再作定夺。唯今之事,小眠思亲心切,小婿今日请二老过来,只是想让你们相认,并无他意。”

说完这番话,他便起身离去,让这一家人好好相聚,他知道这个时候他才是多余的。

崔五夫人拉着崔小眠的手,看了又看,崔寿光虽然坐在一旁,不能如妻子般对女儿亲近,却也落了泪。崔小眠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虽是女娃,但夫妻两个如获至宝,初为人父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

那日得知崔小眠是女子时,夫妇二人便知道女儿是回来找他们了,可他们愚昧,竟一直不知道女儿就在眼前,这些日子,娘子病了,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也不好受。

哭也哭过了,夫妻两个便细细问起这一年来发生的事,贺亲王出事又平反昭雪,他们做为岳家自是早已知道,可并不知崔小眠竟然去了大漠!

崔小眠不想让他们多添愧疚,把去大漠的事只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崔五夫人细心,看出来师徒两人已经两情相悦,他们本就是订婚多年的未婚夫妻,崔五夫人并不觉得有何不可,反而心里甚是安慰。

“小眠啊,告诉娘亲,你和你师父,不,是王爷,可有想过何时成亲啊?”

只有小孩子才会叫母亲为娘亲,女儿已经长大,可在崔五夫人心里,她还是当年那个两三岁的小女娃儿,扑到她怀里,娇娇嫩嫩叫着娘亲。

崔小眠脸蛋红了,小声道:“师父想要恢复我的身份,所以会麻烦些。”

崔寿光对妻女道:“没有什么麻烦的,贺亲王对小眠有情有义,又将她一手养大,自是舍不得让她没了娘家,到时请他求皇上免了崔家连坐之罪,由为父一人顶罪便罢。”

在崔小眠眼中,父亲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且还甚是迂腐,可此时这番话,却说得掷地有声,在他心中,为了崔家一门为了女儿的名份,他愿意以命相抵。

贺远还没有说完,崔五夫人已经哭出了声,当听到最后一句时,崔寿光起身离座,在贺远面前跪了下去。

“王爷,当年大婚之前,小女被贼人掳去,小人一时糊涂,找了一句冒名顶替,犯下这欺君之罪。”

崔小眠也早已离开座位,抱住几欲哭昏的母亲,哭着央求贺远:“师父,你答应过我的,不要怪罪我爹娘。”

贺远在心里仍是不悦,但在小娇妻面前却不能表露出来,不动声色地对崔寿光道:“岳父大人,欺君之事先不要提,也莫要轻举妄动,待小婿择机上奏父皇,再作定夺。唯今之事,小眠思亲心切,小婿今日请二老过来,只是想让你们相认,并无他意。”

说完这番话,他便起身离去,让这一家人好好相聚,他知道这个时候他才是多余的。

崔五夫人拉着崔小眠的手,看了又看,崔寿光虽然坐在一旁,不能如妻子般对女儿亲近,却也落了泪。崔小眠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虽是女娃,但夫妻两个如获至宝,初为人父的(未完待续)

第二八三章 小时候咱俩一起玩过的

崔小眠没有去文绣园,可文绣园的那位却拖着多灾多病的身子,主动来眠翠园看望她了。『雅*文*言*情*首*发』

天气寒凉,崔小眠又来了大姨妈,从早上就不舒服,围着锦被坐在榻上看戏本子,假绛春秋香姑娘这个时候就来到了她的床榻前。

其实崔小眠一早知道她来了,原是想要起身下床的,李妈妈按住了她:“小姐,稍安勿燥。”

好吧,崔小眠就这样大咧咧地半靠在引枕上坐着不动,眼睛都没从戏本子上移开,话说这戏本子是她昨日才得来的,讲的是两个男人相亲相爱的故事,又耽又美可流氓呢,崔小眠看得舍不得放下。

“小眠啊,一早就听说你病了,师母放心不下,快别看书了,躺下好好将养。”

秋香姑娘的话音温柔极了,就像一个大姐姐,崔小眠有那么一秒钟真的以为她说的是真的,你说谎也编得圆润一些啊,我就不信,这园子里的风能有那么大,一大早就把我来大姨妈的事刮到你耳朵里了,靠之。

既然人家说她病了,那就病吧,崔小眠恋恋不舍把戏本子放下,然后摆出一副病若无骨欲火焚身的模样。

“师母来了就好了,我快要热死了。”

一旁的白菜立刻搭腔:“小姐啊,怎么个热法,莫非像烤火一样啊?”

“是啊,好大的火啊,不过我是钢筋铁骨,烧不死的。”

崔小眠说这番话时用眼睛的余光扫向崔绛春。却见那姑娘依旧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若不是她心无杂念,那就是太过高深莫测了。

“小眠。叫了大夫了吗?快要立冬了,地冻天寒,最是容易伤寒发热。”

“没事,我身子骨硬朗着呢,劳烦师母挂心了,倒是师母的身子看着已是无恙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你既能探我的病。那就是没病了。

秋香姑娘等的就是这句话,崔小眠你再牙尖嘴利。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孩子,老娘我都活了两辈子,早就算准了你要说什么。

“唉,我这病原是不到开春就不见好的。可太后她老人家立冬那日摆了酒宴,我总不能拖着病歪歪的身子去吧,再苦的药汤子也要大口喝下去,今日反倒是大好了。”

话外音:我就是病死了,.

崔小眠耸耸肩,你想进宫那就进吧,用得着召告天下吗?

本姑娘原是怜惜你为我替嫁,可你一次次地欺负到我头上,女诫我学过。在古代你这是犯诫。

“师母啊,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咱俩一起玩过的。我还掉进花园的湖里了呢,你记得不?”

内什么,崔小眠只是想提醒她,我才是正主儿,就是你顶了十一年名字的那个人。崔小眠根本就没有想起来,她说的这些还是崔五夫人告诉她的。至于秋香推她下湖的事,她是半丝记忆也无。

可是这番话听到秋香姑娘耳朵里。那就是晴天霹雳。心里猜想的是一回事,真正确定了就是另一回事了。从她知道崔小眠是女子的那天起,基本上就已经确定崔小眠就是真正的崔绛春了,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她不但没有死,反而做了王爷的徒弟。

此时听到崔小眠这样说,她的脸色终于变了。

崔小眠不但是崔绛春,而且她还知道当年自己推她下湖的事,这是故意点给自己听的啊,否则为何不直接说出来,而偏偏提起那件事。

“小眠,你说什么呢?该不是发烧了吧?师母这就让人把寿大夫请过来。”说着,她便唤过身边的丫鬟,让快去前院请寿大夫过来。

“师母,你就当我是发烧说胡话吧,我就是看你眼熟,这会子忽然就想起来了,话说咱们还真是有缘,乳母她老人家还好吗?”

如果当年嫁进府的是真正的崔绛春,乳母多半会一起跟着过来照顾她,可是秋香是乳娘的亲生女儿,崔五夫人担心乳娘走漏风声,便没有让她一起进府,当年卖女儿的钱,被崔家六爷从中间刮走一半,秋香的赌鬼爹原本不答应,无奈在京城欠了太多赌债,人家喊着要剁了他,没办法只好拿了银子带着她娘连夜逃出京城。

秋香对自己的父母并没有太多感情,赌鬼爹加上做下人的娘,让她一出生便注定做奴才,如果不是崔小眠提起,这十来年她甚至没有记起过他们。

“哎哟,你这孩子越说越离谱,你和师母是一家人,当然是有缘。”

这时一旁的大丫鬟杨梅及时提醒:“王妃,那送首饰的这会子八成已经到园子里候着了。”

“可不是嘛,小眠啊,师母要快些回去了,你好生将养着,待师母从宫里回来再来看你。”

秋香主仆几人出了屋子,白菜狠狠地啐了一口:“瞧她那个装模作样的劲头儿,那把火八成就是她找人放的。”

李妈妈想的却是另一番事,她拍拍崔小眠的手,无奈地摇摇头。

原本她还心存幻想,这位假王妃念及崔家善待之恩,能主动退让,可是今日看来,这主儿不但不会退,而且还要再进一步。

“小姐,您方才也试探了,依您来看,这主儿可会到太后面前先告上一状?”

崔小眠撇嘴,不过就是进宫而已,她就要跑到眠翠园里示威,这姑娘还真是小家子气了,你被人冷落得快要疯了吧。

“随她告去,我才不稀罕这个名头呢,大不了和师父继续做贼去。”

崔小眠想要的只是和贺远一生一世一双人,至于是做王妃还是贼婆娘,这都无所谓。

趁着白菜去遛狗,李妈妈抹抹眼角,能有个如此真心实意不计名利的人对王妃好,悦妃娘娘泉下有知也心安了。

崔小眠这个痛经的毛病原本在李妈妈的精心照顾下好了许多,但这两年颠沛流离,比以前更加严重了,阿萨气候温热倒还好些,回到京城又是深秋天气冷了,小腹便就又开始酸痛,就连四肢也酸软无力。

李妈妈用黄酒加了红糖给她暖腹,可还是周身上下不舒服。贺远从外面回来,原是到铺子里接她,却听说她今日没来,放心不下便立刻回府,没去锦园,连朝服都没有换下,先到眠翠园看她。

贺远一进门,就看到崔小眠白着一张脸,靠着床正在看戏本子。屋里早早地生了地龙,两个新来的小丫头拿着汤婆子正在换热水。

贺远知道崔小眠从小就怕冷,即使在桃花城那样温暖的地方,冬日都要生炉子,可也没见她像眼下这样,还没有立冬便围着被子。

“妈妈,小姐这是怎么了?”

李妈妈笑道:“王爷啊,小姐这是老毛病,日后成了亲您可要多体谅着。”

贺远没来由地脸上一红,连忙不再多问,只是叮嘱李妈妈好生照顾着。他坐到崔小眠身边,从她手里拿过戏本子,翻看了几页,皱起眉头:“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不正经的东西?”

崔小眠劈手抢过来,掉过身子用后背对着他,继续接着看。两人离得近了,贺远便闻到一股血腥气,他是练武之人,自是不避讳这些,反而也靠到引枕上闭目养神。

李妈妈连忙冲着两个小丫头招招手,掩了房门退了出去。

见屋里没有人了,崔小眠这才放下手里的书,问贺远:“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听说你没去铺子,为师惦记着你便回来看你,你倒是看了一天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

“也不是一天,你那位王妃来过了。”崔小眠不是个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的人,便把今日假绛春的表现一五一十对贺远说了一遍。

“太后这回请的都是外命妇,除了几位诰命以外,就只有大长公主母女,怎么让她进宫?况且也没见有宫里的传旨太监来府上。”

对于宫里的这些事,崔小眠不懂,如今贺远一说她才知道内有蹊跷。

“太后会不会忽然兴致所至,请孙媳妇过去聊天呢?”

“不会,她当年并未同我拜过天地,只是给母后敬了一碗媳妇茶,既没正式大婚,又没有圆房,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父皇给了崔家面子,特准让她住在王府里,按王妃用度,但不论是父皇还是太后和母后,都不会乱了规矩,这类场合不会让她和命妇们一起进宫。”

“可她不像是说谎啊。”

“嗯,太后请的都是女眷,这事并未有太多人知晓,为师也是今日才听李尚书说起的,

她在王府内竟然也能知道,定是有内情。小眠你乖乖躺着,不要下地乱跑,为师去趟文绣园问问她。”

这位更加沉不住气,这也难怪,他一向对于府里的事懒得过问,忽然一天才发现,原来这府里藏龙卧虎,就连他原以为单纯可爱的假绛春也是另有乾坤,所以贺王爷如今耳畔时常有猎猎风声,也就多了一份紧张。

“你去了也问不出什么,她既然特地跑来告诉我,那就是想让我再转告于你,你知道了,定是会心里顾忌着。”

贺远闻言,干脆起身,躺到对面的罗汉椅上,对崔小眠道:“师父睡一会儿,晚膳时唤我。”

唉,秋香姑娘这一招又失灵了,贺远不但懒,还是个没心没肺的,他才懒得去顾忌呢。这师徒两个都有同样的心思,顶多就去当贼公贼婆,又不是没当过。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八四章 真乃憾事也

直到立冬前一日,崔小眠的大姨妈才走,舒舒服服洗个澡,穿上厚实的衣裳,一身轻松。『雅*文*言*情*首*发』

到了立冬这天,洽逢休沐日,文绣园里的秋香姑娘盛妆打扮,欢欢喜喜地进宫去了。崔小眠和贺远却也欢欢喜喜地出城打猎去了,至于慈安宫里会有些什么事,这两人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师父,那十位阿萨武士还在庄子里吗?”

崔小眠一身男装,骑在贺远为她挑选的小红马上,乌金似乎对这匹小红马情有独钟,竟然破天荒地放慢步子,陪着小红马不紧不慢地走着,还时不时地用大嘴朝人家喷喷气儿。

“他们性子野,在庄子里自是待不住,时间长了定会惹事生非,为师已经禀告了父皇,这几日便特许他们离境回阿萨去。”

这十位阿萨勇士不远万里护送贺亲王归朝,英宗念他们赤诚,另赏黄金千两让他们择日返乡。

他们打猎的地方就在越清山的东麓,这里野物众多,他们到时,嘉南王父子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回到京城后,贺远已经分别设宴感谢过嘉南王父子和五皇子邱岱遥了,只是崔小眠如今是女子,自是不方便一起出席。回来十多天,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好兄弟邱峦。

“邱学兄,你好吗?听说你订亲了?”

邱峦跑过来伸出双臂想给崔小眠一个大大的拥抱。可却正好看到六皇兄杀人似的眼神,只好硬生生又把手臂放下了,抓抓脑袋。笑道:“小眠子,你真是命大,我以为你让沙漠里的老鹰叼走了。”

“原是叼走了,我使劲挠那只鹰的胳肢窝,它一痒就把我扔下来了。”

“那你怎么不拔它几根毛给我带回来啊?”

“呀,我忘了,下次吧。”

听着这两个小神经病胡说八道。贺远和嘉南王面面相觑,还是嘉南王摇摇头。对贺远道:“六皇侄,到那边打兔子去,咱们都老了,竟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贺远:......

见两个“老人家”走远。『雅*文*言*情*首*发』邱峦和崔小眠这才恢复正常。

“小眠子,你回来十多天,为何一直不来找我?我到你铺子里去过,说你只去过一两次,是不是你师父舍不得让你出来抛头露脸啊?”

如今崔小眠是女子,邱峦自是不方便到贺王府找她,一早便听说她回来了,却一直没能见上一面。

其实贺远并没有限制崔小眠的行动,只是崔小眠这些天来了大姨妈。身子不适,整日缩在府里没有出门。

“唉,我在大漠住久了。回来后水土不服,今天才算大好,对了,上次大火的事你查得如何?”

“依靠衙门里那些酒囊饭袋自是查不出什么,不过我倒是打听出一件事,早先有伙北方关外的人。来过京城讨生活,但是不过几日便走了。听闻做了票大买卖,收了不少钱。而那阵子,京城里除了那场大火以外,就没有别的大案子了。”

“那你知道他们的名号吗?”

“野熊帮,在关外只是小混子,名号并不响亮,也是混不下去了,这才到京城找路子,没想到正好有人出高价找外地人做买卖。”

邱峦不是江湖人,他能打听到这些已经不容易,崔小眠笑嘻嘻从怀里掏出条玉珠串儿递给他:“借花献佛,送给没过门的嫂子的。”

邱峦显然对这位还没成亲的小娘子极是珍爱,并不推辞,接过玉珠串看了看,夸道:“好玉,你去了平田?”

崔小眠摇头,想得好玉也不用一定去平田吧,这玉珠串是从天骄那里偷来的。邱峦是温室里的大花骨朵,这种事说出来他也无法理解,干脆别给他徒增烦恼了。

“小眠子,你知道我为何这么快就订了亲事吗?”

“你发情了呗。”

“你生病时,我父王进宫面圣,回来后就急着给我操持亲事,听他说......”邱峦神秘兮兮,“说是你师父对你有意思,这事连皇上也知道了,你平日里同我走得近,又住在我家别馆,父王恐怕别人议论,又担心你看我,便急匆匆给我说亲事。”

“我会看上你,看!上!你???”

“嘿嘿,本世子少年英俊,文武全才,你看上我也是应该。”

邱峦话音未落,崔小眠已经给了他一拳!

贺远和嘉南王猎了几只野兔回来,看到的便是两个小的正在“打情骂俏”。嘉南王暗骂儿子,这个小兔崽子就不知道避讳着,偷眼看向贺远,见侄子的脸黑得像锅底似的,连忙打个呵呵:“哎呀,小孩子就是活泼,你那徒儿做的烤肉最是美味,快些架火开烤吧。”

看到家里的大人来了,邱峦和崔小眠又开始云山雾照。

“邱学兄,你看这野兔个头好大,足有二三十斤吧。”

“何止,至少百八十斤。”

......

做为一枚合格的吃货,崔小眠可没有空手而来,她拿下马背上的搭裢,从里面取出各种调味品,手脚麻利地指挥随从们扒了兔子皮,捡来干树枝,架起火堆,没过多时,几只烤得外焦里嫩的野兔便已喷香扑鼻。

吃着烤兔子,喝着小酒,嘉南王的话匣子便打开了。

“六皇侄,告诉你一件喜事。”

“何喜之有?”

“听闻吴奔到大长公主府提亲,并未被拒啊。”

贺远皱皱眉头,虽说事过境迁,可是听到有人向初恋情人提亲,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吃味,可是就这么一点点,也被崔小眠看出来了。

若问崔小眠最牙碜什么事,那就是有关沈玲伊的事,别看她嘻嘻哈哈,换上谁好端端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又做了几年聋子,这心里全都不好受,崔小眠也是如此。

她活了两世,做过的最毒最狠的一件事,就是给沈玲伊下毒了,沈玲伊那日日发做的红疹子,便是崔小巫女的杰作!

她笑咪咪地递了块肥嫩的兔子肉给贺远,小模样别提有多孝顺了。

贺远想都没想便咬了一口,辣得他差点背过气去,咳嗽得眼睛鼻涕一起流,把嘉南王父子吓了一跳。

足足喝了半袋子水,贺远这才缓过劲来,求饶地看着崔小眠,欲哭无泪。人家不过就是有那么一小会儿的戚戚然,你就让我咳嗽了半炷香的功夫,算你狠!

嘉南王今日多喝了两杯,偏偏就没看出这对师徒刚才的过招,见贺远不咳了,便接着说:“我那位皇长姐真是不甘人后,不在府里好好享福,偏就要掺和朝堂之事,那吴奔是老三的人,皇长姐若是应了他的亲事,便就是堂而皇之和老三联手了,老三现在缺的就是太后的支持,若是皇长姐倒向他这一边,太后必会在后面推波助澜啊。”

贺远看一眼崔小眠,见小娇妻正在用心烤肉,面色平和,显然已经消气了,他这才接口道:“太后今日在宫中设宴,婶母可去了?”

嘉南王摇头:“太后唤去的都是诰命夫人,并无宗室女眷。”

贺远没有说话,看来文绣园里的那位本事还真是不小,太后那里她是搭不上门路的,官员家里命妇即使能搭上话,也没有本事把她带进宫里,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大长公主那里了。

今明两日都是休沐日,当天夜里,众人便宿在了越清山的庄子里,苇娘是个能干的,帮着崔小眠张罗了一桌酒菜,用的都是山里的野菜野味。嘉南王父子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崔小眠煮的菜,这次大呼过瘾。

白日里烤肉时,嘉南王就已多喝了两杯,晚上再接着喝,难免就喝多了。他这个人喝多了酒从不撒酒疯,只是一味的话多,拉着贺远没完没了地唠叨,从开国的皇祖宗一直说到先帝,再从先帝说到如今的太平盛世,口沫横飞滔滔不绝。

贺远忽道:“我父皇当年可曾宠爱过一位悦妃娘娘?”

嘉南王正在说的就是他的皇兄天庆帝英宗的风流韵事,因而贺远忽然问起这句话,他想都没想,便道:“悦妃就是皇兄从五柳镇带回来的那个美人吧,应该就是她,好像是封了个什么悦妃。”

“五柳镇”三个字一出口,贺远的脸色就变了。

他还是故作平静继续问道:“侄儿自幼在宫中,为何没有听人提起过?”

嘉南王顶着一张被酒精烧红了的大胖脸,半闭着眼睛想了想:“是啊,那位美人恐是早就不在了,不在的好啊,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免得被人说三道四,皇子公主哪能随便一人就能生的。人不风流枉少年,本王去的地方多了,却就不能邂逅一位美人,唉,真乃憾事也。”

一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八五章 六皇兄真是重口味

那夜,玩了一天的崔小眠睡得正香,忽觉有人在使劲扒开她的眼皮,扰人清梦,人神共愤!

“小眠,.”

崔小眠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见师父兼情郎半夜三更跳进窗户,此时正站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师父,立冬了,用冷水冲澡会伤身的。”

贺远老脸泛红,这事他原也没想过瞒着她,可是真的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挺难为情的。

“今日为师没有别的心思,你不用为我操心。”

自从八岁那夜被贺远无意中摸到光屁屁,崔小眠就再也没有裸|睡过,今夜也是穿着中衣,严严实实。她坐起身来,往床榻里面挪挪身子,从一旁拿个引枕给他。

贺远合衣靠在床边,身上除了酒气还带着一股寒气。崔小眠分了半张被子给他搭在身上,这才问道:“师父,你做恶梦啦?”

庄子里能用的人手少,也没有侍夜的小丫头,苇娘细心地给崔小眠留了一盏灯。烛光微微跳头,把屋内映得一团昏黄,贺远的脸在烛光中忽明忽暗,平日里神采飞扬双眸显得有了几分黯淡。

“小眠,为师或许真是苏秀才的外孙子。”

原来您半夜三更不睡觉就是因为这件事啊,还真是想不开。在崔小眠心里,早已把贺远看成苏秀才的外孙了,没想到贺远竟然一直不肯相信。晚膳时崔小眠也听到嘉南王说的那些醉话。只是她没想到贺远为此夜不成寐了。

她打个呵欠,把小脑袋靠在他的臂弯里,柔声道:“做苏秀才的外孙子也不错啊。他那么有钱,如果咱们的钱都让你败光了,还能找他蹭些银子花。”

话虽如此,但崔小眠知道,苏秀才虽说有个秀才的功名,但是在贺远眼里,他还是一介流氓。而贺远从小到大。都一直认为自己是皇后嫡出,即使后来怀疑是悦妃之子。可也不过是从嫡出变成庶出,说来说去,他还是天生富贵的皇子。可如今的事,他非但是庶出。而且生母还是出身五柳镇的流氓之女。

大成重门第,更何况皇家血脉!

前朝和后|宫紧紧相连,在宫中,即使是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若没有娘家支持也不能站稳脚根。一旦生下皇子,既是母凭子贵,也是子凭母贵,外戚强大的皇子更受父皇器重。『雅*文*言*情*首*发』

悦妃与皇帝相识于江湖,说得好听那是游龙戏凤一段佳话。说得难听就是奸夫淫妇一起私奔。因此悦妃虽有名号却无出身,而她又于那些逆来顺受的大家闺秀不同,她性子刚烈。短暂的欢好之后,她便被打入冷宫。

若贺远真的是她的骨肉,那便是在冷宫中出生的,刚一出生便被皇后抱走,对外就声称小皇子夭折,几日后。皇后诞下六皇子。

即使有人心存疑惑,也不敢追究。在宫中,不论哪位妃嫔的皇子公主,都要尊称皇后为母后,更何况玉碟之上清清楚楚地写得明白,皇六子岱远生母为正宫程皇后。

“小眠,为师心中如同万马奔腾,惶惶不安,唯有在你身边,才稍觉安心。小眠,当年父皇把你指给我,就是不想让我娶玲伊,他本就不想立我为太子,我一直以为他是纵容我想让我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如今才知,他嫌弃我生母的出身,便也一同嫌弃我。”

贺远骄傲,这份骄傲是与生俱来的,但此刻这一切全都被打破了。男人软弱起来比女人还要勾魂,贺远那副“弱不禁风”的小模样,让崔小眠忍不住想要摧残他。

所以她老实不客气地把手放到他的腰上,再用光洁的额头蹭着他那粗糙的下巴,声音轻得若有若无,如同梦呓(其实是崔小姑娘困得快要睡着了)。

“师父乖了,你又不想做皇帝,就不要再去纠结这些了,就算皇家容不得你,天大地大,总有咱们的安身之所,你是皇后嫡出也好,流氓女儿所生也罢,你都是皇帝的儿子,正大光明的龙子龙孙,就算你父皇和母后全都嫌弃你,你都是我的师父。”

小娇妻轻声细语的一番话,贺远听得心里甜滋滋的,可是细细品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小眠,我只是你师父吗?别的呢?”

你说这人多让人嫌弃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冒充小白花,还要在字里行间纠结不清。琼瑶奶奶在上,崔小眠真的不擅长情话绵绵。

“不仅是师父,还是......还是......”看着贺远那誓不罢休的小眼神,崔小眠咬咬牙,“你还是我喜欢的人。”

其实,其实她才不喜欢他的呢,他又懒又馋又败家,还有一堆脑残粉,后院里又夹缠不清。这么多的缺点,她怎么喜欢他,她只是......她只是不想让他再去祸害别人,所以才立志把他收了,以免他为害人间。

摘自崔小眠:我与师父那些事儿之矫情篇

总之,当师父的心满意足,他原本就和嘉南王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心情豁然开朗,酒劲立刻蔓延全身,头一歪便呼呼大睡起来,没过一会儿,竟然打起了呼噜!

认识贺远这么多年,他睡觉很少打呼噜,眼下不知为何新添了这么一个毛病,而且还鼾声如雷!

崔小眠欲哭无泪,敢情他半夜又爬上徒弟的床,就是来撒酒疯了,酒疯一过,他睡了,却吵得别人不能睡,猪也没有这样的。

两人尚未成亲,对外又是师徒的名份,眼下庄子里还有客人,你说你们倒是早些起身,趁着别人还没起来,偷偷摸摸各回各屋啊,可这两位偏就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贺远是喝多了又折腾了大半夜,崔小眠则是让他的呼噜吵了一夜,快到天亮时才睡去,所以两人全都起晚了。

“师父师父,你快醒醒!”

贺远被崔小眠推醒,也才发现天光大亮,他揉揉眼睛,说道:“没事,为师从窗户走,没人会看到。”

崔小眠撩开一角窗帘向外看,只见几个婆子正在外面晒大葱,今日天气好,正是晒葱的好时候。

婆子们最爱嚼舌根子,这几个婆子一看就是长舌妇,若是让她们看到王爷从小姐的窗子里跳出来,不到晌午整个庄了也就都传遍了。

“那就从正门出去,庄子里的下人规矩少,或许没有人在外面候着。”

这倒也是,这里没有府里的规矩,崔小眠的起居也只是苇娘一人打理。

于是贺亲王咣当一声打开屋门,便没有后文了。

崔小眠连忙下床,跑到门口一看,只见长廊下站了一堆人,领头的就是嘉南王他老人家,而在他身边的除了宝贝儿子邱峦以外,还有几位全副武装的亲随。

“哎呀,六皇侄、小徒孙,你们可算起来了,小的们昨儿个下了夹子,听说夹了大东西,咱们快些上山。”

嘉南王就有这个本事,这么尴尬的情况下,他也能不露半分形色,反倒是邱峦在一旁冲着崔小眠挤眉弄眼。

师徒两个脸皮也都不薄,换了衣裳就跟着他们上了山,一路之上,贺远和嘉南王走在前面,崔小眠和邱峦跟在后边。趁着和前面离得远些,邱峦嘻皮笑脸:“小眠子,你和六皇兄不是第一次了吧?”

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两个人脸不红心不跳的。

崔小眠无语问苍天,事实上她还没把贺远怎么样啊,肉都没吃上一口,反而惹了一身骚,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正想为自己平反昭雪,却听邱峦又接着说:“唉,六皇兄真是重口味,竟然连你都能吃下去,佩服佩服啊。”

尼玛!你是什么变的?

贺远吃我是重口味?本姑娘不知道有多么爽口,哪里重口了?

“邱学兄,咱们谈谈人生吧!”

“人生苦短,就不要谈了,还是谈谈如何吃肉吧。”

╭n╮(︶︿︶)╭n╮

被捕兽夹子夹住的还真是个大家伙,竟然是一头野猪!

这山里有野猪,偶尔也会下山祸害庄稼,但并不常见,大伙儿看到这个大家伙都很兴奋,崔小眠和邱峦更是开心,连吵架斗嘴都放在一边了。

一行人抬了野猪回到庄子里,几个婆子和小厮们负责杀猪扒皮,这野猪肚是上好药材,治胃病有奇效,嘉南王高兴,便把野猪肚赏给这里的管事苇娘夫妇,两人高兴谢恩,一个野猪肚拿到中药铺子里,至少能卖上十两银子。

烹制野猪肉最考功夫,别看都是猪,野猪肉并不如家猪好吃,肉质粗糙,有股子肉膻味。

崔小眠想了想,决定分开做。

她让人把野猪一分为三,一部分用来烤,另一部分则做成卤肉和炒菜。

中午时,有苇娘帮忙,崔小眠很快便把野猪肉卤上,又做了一桌子的菜。

庄子里也种了板栗,这个时候新板栗刚刚下来不久,把野猪肉带皮切成小块,热水中焯去血沫,下油锅煸出里面的肥油,再加入姜片、葱结、大蒜煸炒,还加了她从京城带来的干辣椒,炒出香味后,放入火腿和去了皮的板栗,小火烧制,不到半个时辰,一道肥而不腻的栗香野猪肉就做好了。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八六章 没有早恋了

卤肉已经煮熟,放在铁锅里入味。『雅*文*言*情*首*发』崔小眠从锅里挑出一块肚皮肉,炒锅放油,烧成八分热,把肚皮肉放入油锅炸至肉皮起酥,这才捞出来放在木板下,上面压了块大青石。一炷香后,这块炸好的肚皮肉已经被压平放冷,遂切成薄片。再把荸荠切成条,每片肉中放入一条,卷成肉卷,皮朝下扣入大碗,把整只碗放满,在碗内加入卤肉汁,上笼屉蒸上片刻出锅,扣入盘中,这道菜既有卤肉的香嫩,又有荸荠的爽脆,荤素搭配,吃起来口感丰富,口味醇厚。

野猪里脊却成厚片,用调料腌了,大蒜剥皮,找来竹签子,按一片肉一个蒜瓣的顺序穿起来,在火上烤熟,加上辣椒和平田进贡的孜然粉,一道烤肉串便做好了。

几道野猪肉做的菜肴,再配上山里的野菌子和庄子里自己种的蔬菜,一桌子地地道道的野味宴便做好了。

嘉南王父子本就是一对吃货,他们在越清山的东麓没有庄子,可也巴巴地跑来一起打猎,随了好玩,那就是蹭吃蹭喝来了。

父子两人是一样的口味,尤其喜欢那道烤串,崔小眠无奈,吃到一半又下厨烤了一些端上来,后来索性让小厮找来一只小炭炉,把烤到八成熟的肉串放在炭炉上,边吃边烤。

这个新吃法惹来所有人的盛赞,贺远吃过徒弟煮的那么多菜,却也是头回见到这种吃法。现吃现烤不但比放凉的好吃,而且还能自己动手,自娱自乐。

趁着那对吃货父子胡吃海塞。他把嘴凑到徒弟耳畔,轻声说:“小眠,回去后师父让人给你专门订制几只小号炭炉,师父喝酒时便烤上几串。”

“好啊,我画图样儿,你找人去做来,不单能烤野猪肉。羊肉、鱼、虾、肉丸子都能做成烤串儿吃呢。”

嘉南王又喝多了,他一抬眼就看到师徒两个正在咬耳朵。立刻笑了出来,全没有半分长辈的样子。

“老六,你若是同意,皇叔就将小眠接到府里。给她弄个表小姐的身份,到时就从我嘉南王府出嫁,嘉南王妃的侄女给你做侧妃,也还高攀得起吧。”

贺远正和徒弟在说悄悄话,嘉南王冷不丁冒出这么一番话,他先是一愣,继而拒绝:“多谢皇叔美意,侄儿对小眠另有打算,过一阵子再说吧。”

嘉南王没想到贺远会拒绝。当日皇上允许崔小眠继续住在他府上,想来也便是这个意思,就是想让他给崔小眠一个出身。掩去他们的师徒关系,日后再入贺王府纳为侧妃。嘉南王原本想把崔小眠认为义女,但又一想那样目标太大,反而会引发猜想,干脆在嘉南王妃娘家那边给她弄个出身,.嘉南王妃亦是世家名臣出身,这样一来。既不显山露水,出身也清贵,恰好配得上亲王侧妃的身份。

“老六,你该不会是嫌这身份低了吧?表小姐虽不如嫡小姐高贵,但也并非庶女,谁也不能说三道四。”

如若换作往常,嘉南王也就一笑置之,可今日他多喝了两杯,也就较起真来,而且还有几分不悦。

贺远想要岔开话题,可是没说几句便又被他绕回来,总之,今日咱们不把这事说清楚,那就没完。

叔侄多年,贺远深知这位皇叔的老毛病,只要一喝酒,不但话多,而且认死理。

“小眠啊,你不是还做了煮肉,去切一盘给你师叔公尝尝。”

话外音:快拿肉堵上他的嘴,让为师松口气。

可是崔小眠把满满一大盘卤肉卤口条卤大肠端过来,嘉南王还拉着贺远不依不饶。

“若非是你为师不尊看上自家徒弟,皇叔我就让小眠做峦儿的正室,到我嘉南王府做儿媳妇,日日都能吃上她煮的饭菜,皇叔让出个儿媳妇给你,你还不知好歹。”

瞧,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摆明是又喝多了。

崔小眠张大嘴,看看邱峦,原来咱俩是失之交臂啊。

邱峦的酒量比他父王要好多了,他可没有喝多,此刻恨不能用肉塞住父王的嘴。你老人家何时有过这想法,我这当儿子的都不知道,这话如果传到高雪涛那小子的耳朵里,肯定会挑唆妹子和他呕气,以慰寄那份想吃羊肉吃不着的少男情怀。

嘉南王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反正这里他是长辈,谁也不敢真的拿肉塞住他的嘴,不过,他自说自话了一会儿,便又绕回主题。

“老六,你睡也睡过了,究竟想把你徒弟怎么办?”

好吧,早上他的泰然自若全是装出来的,多喝几杯便原型毕露了。

崔小眠欲哭无泪,终于大声疾呼:“你老想歪了,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贺远已经打断了她,对嘉南王沉声道:“皇叔,您想错了,侄儿要让小眠做正室妻子,万万不会在婚前逾越,小眠冰清玉洁,皇叔这话莫要再提。”

贺远的这番话已带着严厉,他虽和嘉南王同为亲王,但长幼有别,以往万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此刻事关崔小眠的名节,他才会有此一说。

嘉南王是老油条,醉中也有三分醒,贺远的话一出口,他就有八分醒了。

反倒是不怒反笑,拍拍贺远的肩膀,赞道:“老六,皇叔没有看错你,你虽然看上自家徒弟,可也算是磊落,不错,甚好。”

你说这位王爷有多圆滑,难怪他能做了富贵王爷几十年,安安稳稳左右逢源。

嘉南王说完这些话便立刻转移话题,得知师徒两人去过大漠,但聊起大漠的风土人情。

崔小眠暗自佩服,嘉南王见风使舵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高手也。

她又下厨串了些肉串儿来烤,又把香菇豆腐也串了一起烤。肉吃多了难免油腻,加了这些素食正好调节。

听着嘉南王父子不住口地赞扬崔小眠的厨艺,贺远就像吃了蜜桃一样的舒坦。各府的王妃、侧妃,连同那些诰命夫人们,或多或少也能下厨煮上几个菜式,以显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良淑德,可整个京城,也没有任何一位夫人少奶奶,比得过崔小眠的手艺,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那日这顿饭从中午吃到晚上,再从酉时吃到亥时,直到再也吃不下了,这才各回各屋睡觉去。

次日一早,四人便带了随从一起回了京城。看着嘉南王父子,崔小眠觉得他俩胖了一圈儿,敢情就是来这里贴肥膘的。

嘉南王和贺远要赶着上早朝,随身都带了朝服,没有回府便直接上朝去了。崔小眠原想去铺子,可却被邱峦拉着一起聚会去了。

“小眠子,正好你今日穿了男装,咱们叫上邱峰和高雪涛好好聚聚。”

崔小眠也是个爱玩的,何况四个死党已经快两年没有见面了。

两个人骑着马,带了三四个随从,先去吴王府叫上邱峰,再去相国府喊了高雪涛,高雪涛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个眉清目秀的美少年。

崔小眠专看美男三百年,所以一看这个美少年就知道这是女扮男装!

高家小妹!

高家小妹也是有名字的,闺名叫做雪姝,人如其名,玉雪可爱,明媚照人,难怪邱峦一提起这个没过门的娘子,就笑得合不拢嘴。

邱峰和高雪涛并不知道那师徒两个的事,邱峦虽然早就猜出来了,可也没和他们说过。贺亲王看上自家徒弟,这本就不是光彩的事,邱峦是贺亲王的忠实粉丝,这种有损偶像光辉形像的事,他是打死也不会说。

“小眠子,你长高了,也漂亮了。”高雪涛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崔小眠,小眠子比当初高了大半头,而且即使穿着男装,也掩不住花容月貌,她长大了,已经是少女了。

因为带着雪姝,他们也没有再去喝花酒,便直接去了师徒私房菜,这是他们的大本营。

趁着邱峦和妹子说悄悄话,邱峰在旁边给他们捣乱,高雪涛拉了崔小眠轻声问道:“小眠子,你明年就要及笄了,一两年没见你,贺亲王可有给你订亲?”

崔小眠摇摇头,可又点点头。

贺亲王的确没给她订亲,他是直接把他自己订给她了。

“那究竟是有还是没有啊?”高小生有些急了,咱们都已经老大不小了,再不提亲事那就老了。

嗯嗯,崔小眠干咳两声,她是这样发表她的演说的。

“内什么,我师父说了,不许我一女多嫁,所以我只能娶一个夫君,内什么,咱俩的事就别往后面说了,你送我的小羊我一直养着呢,保证不吃它们的肉。”

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啊,崔小眠活了两世,除了炒菜做饭,她也没别的追求,所以这番话说得不伦不类,别人听着想笑,高雪涛听了差点哭出来。

伦家从十四岁就等着你,现在快十六了,你还伦家的青春年华!

崔小眠也伤心了,以后又多了个好兄弟,少了个追求的人,太亏了,我的早恋都让个大叔给毁了。

一一一

轻松了两章,下一章令人讨厌的人就又要出来了,踢飞~~~(未完待续)

第二八七章 宫里宫外

立冬那日,.这些年来,这两人明里暗里早就过招多次,此番却还是头一回正式见面。

上一世沈玲伊视秋香如虫蚁草蚧,甚至不屑看她一眼,利用她杀了人,然后便让冯老头掐死她灭口了事。这一世沈玲伊倒是对她看重了,不过那是因为她顶着崔绛春的名头。

那年秋香只有几岁,沈玲伊就让人往文绣园放了条毒蛇,再后来,每隔一年半载,沈玲伊都会暗中给秋香姑娘送些能要命的好东西,到后来连沈玲伊自己也吃惊了,住在文绣园中的小王妃竟然能够平平安安活到如今。

沈玲伊对秋香的祸害截止到崔小眠从五夷回来。以往无论沈玲伊做过什么,也都是在暗处,即使把小王妃毒死了,也没有人敢说是她做的。但是如今不同了,崔小眠竟然大难不死,崔小眠最初回来的那一阵子,沈玲伊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她去师徒私房菜试探之处,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沈玲伊也没想到,文绣园里的那位小王妃竟然主动向她示好,且,大有投靠她的意图。这当中的因由,沈玲伊却是知道的,自从她得知崔小眠是女子的那一日起,她便知道崔绛春的日子不好过了。

沈玲伊对秋香,就如同猫儿戏弄着老鼠,既然青梅竹马的那个人对自己那般无情,那她就想好好看看,他后院的那些女人们如何闹个天翻地覆。断送他的前程。

秋香来投靠她,沈玲伊既不热情也不冷淡,你有求于我。那我便指点你几招。

在崔小眠没有出现之前,秋香视沈玲伊为今生最大的敌人,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憎恨这个自以为高贵的女人!可是崔小眠出现了,而且她竟然是女子!秋香顿时觉得天塌下来了,崔小眠不但要拿回属于她的东西,更要来向她索命!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绛春临死前看她的眼神,惊讶、难以置信。绛春至死都不相信,秋香姐会害她,而且不给她半丝缓和,直接取她性命。

相比崔小眠的回归。秋香对沈玲伊的憎恨和惧怕还在其次。崔小眠才是真正的崔绛春,而她只是个替代品。所以她需要和沈玲伊合作,她必须要借助沈玲伊的力量。

一个是她杀死的人,一个是杀死她的人,权衡利弊,她向沈玲伊抛出了橄榄枝。

她知道沈玲伊一定会接纳她,因为如今她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崔小眠。『雅*文*言*情*首*发』

秋香随着沈玲伊一同进宫,皇后见到她有些不快。对沈玲伊道:“伊儿,你怎么把老六媳妇带来了,太后今日并未邀请宗室女眷。”

沈玲伊巧笑莲兮:“皇后娘娘不知。外祖母那日和伊儿说,她这阵子就想着和些小娘子话话家常,整个人也觉得年轻起来呢,伊儿寻思着,也就是六表嫂最年轻了,就硬上她来陪外祖母说说话。”

皇后是何等样人。三言两语便就猜到,定是老六府里有了什么事。沈玲伊也八成没安什么好心。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儿子,皇后是不会过问,只要他抢不走自己儿子的江山,至于他府里的事,那是越乱越好,乱到皇上也烦了,降怒于他,那才解气,就像他那个不知好歹的亲娘一样。

太后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个孙媳妇,一双苍老却并不浑浊的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小娘子。

见她十五六岁年纪,尚未正式大婚,并未穿命妇品级的服饰,头上戴着多宝祥云簪,上身是件镶着白狐毛的暗红色褙子,下着月白色云罗锦裙,瓜子脸,细细地涂了胭脂,眉目精致。

既是小辈尚未正式过门的媳妇,太后自是要赏个见面礼的,当下便让身边的嬷嬷取了只镶红宝石的金项圈赏给她,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几句话,便让沈玲伊带着秋香到园子里走走。

待她们退下,太后便对一旁的乐平公主道:“皇帝还真是看走眼,这丫头生得倒是俊俏,可横竖看着没有半分贵气,世代书香的帝师府嫡小姐也不过如此,比起伊儿差得远呢。”

乐平公主在娘亲面前从不避讳,更何况此刻并无外人,就连皇后也不在。

“母后啊,伊儿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就连同妩公主媚公主站在一起,也不会被比下去,可惜皇上硬要横插一脚,耽误了伊儿的大好青春。”

“你不是说那个吴奔去提亲了,伊儿的心意如何?她该不会还想着老六吧?”

“唉,这事说来......”

太后喜欢花花草草,慈安宫里专门辟出一间暖阁用来养花,沈玲伊和秋香此时就在花房里。

“这株是扶桑国送来的八面樱,万里迢迢从海上送到京城,花儿开得倒是甚好,可就是带着妖气,太后专门从云林请了个花婆子过来,日日打理,如今你瞧,这花哪里还有半分妖气,朵朵开得羞答答的,看着柔顺得很呢。”

沈玲伊这番话说得不显山不露水,看似在大谈养花,实则内有乾坤。秋香焉能听不出,但此时她要俯首贴耳,既不能显得聪明,又不能让沈玲伊觉得她笨。

她猜想沈玲伊定然还在暗自得意,这些年害了她一次又一次,可她却并不知道是谁害的。呵呵,能不知道吗?若她秋香不是重生的,她可能真的不知道,但是前世的事历历在目,她怎会不知道这位面似温柔大方的表小姐是何等歹毒。

“沈姐姐,春儿心里憋屈着,王爷他想纳侧妃纳妾,春儿都不会阻挡,何况我那堂姐也早已进府了,可他却偏就看上自己徒弟,出了这等有悖伦常之事,春儿的脸面都没处放了。”

沈玲伊心里好笑,可脸上却不动声色:“朝堂连着后|宫,王府里也一样,六表哥的后院如若闹得太离谱,保不准就会传到皇上耳朵里,世人先要说是你这做王妃的治家不贤,连个小辈都调教不好,才会出了这等乱|伦之事。对了,我听闻那位可并非普通的闺阁千金,外头做着生意,还三天两头地和那些京城纨绔厮混。”

秋香面有难色,今日她进宫的目的,就是想在众人面前露下脸,不但让太后和皇后认识她,也要让那些命妇们记着她的脸,免得不知哪天被人偷梁换柱,贺王妃还是崔家女,只不过换了一张脸。

她并没有想让沈玲伊给她支招,她连崔蓉蓉都不相信,又怎会相信沈玲伊,但沈玲伊的话已经点给她了,她就要有所表示。

“沈姐姐啊,若非春儿生病,王爷就已经把春儿送回娘家了,看他的意思,不到大婚那日,是不会接春儿回来了。”

“这可由不得他,当年是皇上金口玉言,让你在大婚前住在王府,除非你偶尔归宁小住,否则王府就是你的家。”

“可是......”

“崔老帝师前几年不是求过皇上,让你读书学习礼仪吗?皇后不是也让宫里识字的嬷嬷到王府教导过你,那就接着学吧。”

秋香恍然大悟,趁着花房里的宫人离得甚远,深施一礼;“沈姐姐你的大恩春儿记下了,他日就是结草衔环也要报答姐姐的恩情。”

“哎哟,哪用这般大礼,快些起来吧。”

这事说来确实简单,秋香出了花房便想去见太后,却见皇后正好也来了,秋香立刻跪倒称呼母后,便又将想要继续学习规矩的事同皇后说了。

这只是小事一桩,皇后虽然猜到定然另有目的,可是这种小事却又不能拒绝,当下便许了,让身边的太监去安排,找两位通文墨的嬷嬷每日到王府指导贺王妃。

至此,秋香进宫的目的全部达成,从府内到文绣园,她几乎步履如飞,只要皇后的人来王府一日,她便不能被打发回娘家去,只要她在府里,就能有法子对付崔小眠。

快到文绣园时,正看到崔小眠牵着狗从这里经过,秋香立刻换上一张笑脸,和蔼可亲地道:“小眠啊,你是来找师母的吗?”

崔小眠穿着件家常的淡青色小夹袄,下面是条月白色长裙,外面披件白色大麾,整个人像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青青淡淡。也就是这样的豆蔻年纪才敢做这样的打扮,不显孤青,反而衬着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分外明艳。

秋香的手暗暗握成拳头,每次看到崔小眠,她都会有说不出的紧张,这种紧张发自内心,从骨子里透出来,就算是烈日炎炎下也觉得冰冷,更何况此时天气渐冷。

崔小眠也看到了秋香的手,她也不是第一次注意到那双手了,每当看到她,这位都会和自己的手较劲。

崔小眠冲着秋香耸耸肩,这个动作想来别人也看不懂,崔小眠只好又冲她咧开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别怕别怕,我不是鬼,我是大活人。

一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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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140128105420932、最遥远的事、¢放飞梦想¢三位亲的平安符!(未完待续)

第二八八章 洗脚

次日,崔小眠就知道皇后派嬷嬷到王府调教崔绛春的事,大婚之期也就是这一两年了,皇后让人给儿媳妃教规矩也是正常,可是这样一来,.

崔小眠听闻此事倒也没当回事,她一整天没见过贺远,听说皇上在西郊修建了一处园子,把差事交给了六皇子,天庆帝最擅长用人,他能安安稳稳做上几十年风流皇帝,不会用人是不行的。既然不让老六做皇帝,那就让他多捞些银子,修园子是肥缺,与其让别人赚钱,不如让自家儿子来赚。

这样的差事,贺远自是接着高兴,更何况又不用离京。不过新官上任,倒也有一番忙碌。直到夜深人静二更时分,他才从锦园翻墙而过,来看望宝贝徒弟。

别看锦园和眠翠园只是一墙之隔,可是王府有王府的规矩,他平日来眠翠园都要通传,且吃了晚膳便要离开,免得被人说三道四,反而不如在阿萨时那般随意。

今日他回来晚了,自是不能再正大光明地去看望崔小眠,只好翻墙头了。

贺亲王也不是头一回跳墙了,轻车熟路,很快便又从窗户里跳进去,来到崔小眠的闺房之中。

崔小眠正在洗脚,白菜在一旁服侍着,贺远忽然间跳进来,两个人全都吓了一跳。

整个园子里只有李妈妈和白菜知道这师徒两个的事。别人也只是猜测。见王爷来了,白菜强忍住笑,冲着贺远福了福。便关上门出去了。

崔小眠坐在铺着绣花软垫的贵妃榻上,两只脚还泡在描金木盆里,木盆边放着一壶热水,原本白菜每隔一会儿便给她再加热水进去。

贺远来得冒失,没想见崔小眠正在洗脚,大成女子最重视一双脚,除了夫君以外。不会给任何男人看到。

贺远早就不把自己当成外人了,何况崔小眠的脚。从小到大他看过无数次。描金雕花的木盆里,洒了玫瑰花瓣,水气氤氲,花香四溢。崔小眠的一双莲足娇小玲珑。雪白晶亮得如同几上那两只汝窑细瓷茶盏。

崔小眠穿着月白色缎裤,裤腿高高挽到膝盖,露出雪白纤细的小腿,脚踝上系着那串金铃铛,上面的红绳子已经潮湿。这串铃铛自从那年在相国寺他重新给她系上,便再也没有摘下来。

屋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贺远默不作声,脱去身上的黑色滚金花的直裰。只穿中衣,坐到方才白菜坐过的矮凳上,双手探进水里。.

贺远的手指修长白皙,崔小眠的脚被他捧在手中,如同捧着一对心爱的琉璃盏。外面已是寒冬,可崔小眠却觉得周身已经渗出细汗,她涨红了脸,一双美目水淋淋的看着贺远。

贺远的脸也似微微一红。他重又把她的脚放入水中,水已有些微凉。他拿起木舀倒进热水,便默不作声把手留在水盆里,时而轻柔时而用力,揉搓着她的小脚丫。

两人就是这样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只能听到他的手带起清水时的细微水声。

直到她的双脚被他揉按着绵软松驰,他这才拿起搭在一旁的细棉布巾,小心翼翼地拭去上面的水珠,用软布裹了,长臂一伸,把她整个抱起来放到床上。

拉开床上的锦被给她盖在身上,自己则坐在大床旁边的绣墩上,说起今天的事。

崔小眠这才知道,贺远之所以累了一天,大晚上还要跑过来给她洗脚,原来是担心她会不高兴。假绛春又不能走了,这件事早已传到崔小眠的耳朵里,贺远当然也猜到崔小眠已经知道了,是以一回到王府,即使天色已晚,他也要过来安抚小娇妻。

“小眠,你莫要生气,为师再想别的办法。”他原本的确是想让假绛春回娘家,然后再想个法子把她远远送走,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崔小眠把她替换了,到时即使有人怀疑,滴血验亲他都不怕。崔小眠换成女装后,见过她的人并不多,且大多都是自己人或者无关紧要的人,小王妃体弱多病,那就索性再病上一两年,即使太后和皇后认出她来,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到时只要崔家一口认下崔小眠是他们的女儿,当众滴血认亲,便就堵上所有人的嘴了。

贺远是这样计划的,所以他才提前让崔小眠和父母相认,只有得到崔家人的配合,这事才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且不会让崔家因为此事而获罪。

可是假绛春忽然进宫,他就知道这个计划不能实施了,可没想到皇后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派嬷嬷每日来给王妃上课,这样一来,所有李代桃僵的计划全部要改。

不到迫不得已,他是不想按正规途径进行的,那样一来,肯定会把崔家拉出来,如果崔家因此定罪,崔小眠这一生都不会开心,说不定会离他而去。

“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了,那我们就私奔吧,你舍得吗?”崔小眠试探地问道,她并不想私奔,做贼公贼婆没什么不好,但是她不想再和父母分开。

贺远也不想那样做,私奔这两个字,让他想起悦妃,那个可能是他生母的女子,若是没有当年的私奔,她可能会像柳夫人那样,有个疼爱她的夫君,一双孝顺可爱的儿女,一个温暖幸福的家。

他不想让崔小眠没名没份地跟着他,更不想终其一生顶着个乱|伦的骂名。他不甘心,他和她明明是应明媒正娶的天作之合,却弄得如同奸夫淫妇一般,所以他一定要为自己为崔小眠去争取。

“你我本就是夫妻,为何要私奔,为师没有什么不舍,但不会私奔。你若嫌弃为师的身份,顶多我们成亲后离开京城,找个喜欢的地方去住着,不去掺合那些事就是了。男耕女织,倒也不错。”

噗,男耕女织,你们两个是那样的人吗?

一个去偷一个踩点,这倒还差不多。

崔小眠眨巴眨巴大眼睛,瞬间感动。小绵羊最近时常被大灰狼感动,这委实不是件好事,很可怕的说。

“师父,你饿了不?”

“嗯,为师饿了。”

这不是废话吗?只要看到你,你师父哪次不饿。

“靠墙桌子上的食盒里有点心,不是甜的,你拿过来,咱们一起吃。”

贺远知道崔小眠喜欢吃甜食,这点心是专门给他做的。

点心在食盒里装着,原本就是想等着他回来,让人送去给他的。

贺远心里暖洋洋的,他自幼虽然锦衣玉食使奴唤婢,但皇后对他冷淡,那些宫女太监也就更加应付差事,除了江嬷嬷,再无人对他这般关爱。

食盒里是几样小食,一碟椒盐小烧饼,一碟加了茶叶炸成的香麻卷,虽然凉了却仍酥脆,还有一碟六只茶叶蛋,最后一碟是几块用干荷叶包着的糯米鸡。

屋里的小炭炉上烹着热茶,贺远倒了热茶,把点心和茶都放到小几上,师徒俩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下面,喝着茶吃着点心,偶尔聊上几句。

吃着吃着,崔小眠问道:“晚上吃这么多,会不会变成大胖子啊?”

贺远好笑,转身捏捏崔小眠的小脸蛋,笑道:“你从小到大一直这么能吃,我还是觉得你小时候胖得像只小猪时最好看,如今长大了,却怎么也胖不起来。”

崔小眠翻翻白眼,什么逻辑,原来她像猪时却是最好看的,那现在就连猪都不如了。

吃饱喝足,师徒俩用茶水漱了口,贺远才坐到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徒弟:“三更了,外面很冷,为师不回去了可好?”

尼玛,我就知道你又发情了!

“隔壁空着,你睡那边。”

贺远叹口气,其实他也没想别的,只是想多陪陪她,他总觉得对她太过愧疚。

“算了,你困了就睡吧,我坐一会儿便走。”

屋里的小炭炉上烹着热茶,贺远倒了热茶,把点心和茶都放到小几上,师徒俩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下面,喝着茶吃着点心,偶尔聊上几句。

吃着吃着,崔小眠问道:“晚上吃这么多,会不会变成大胖子啊?”

贺远好笑,转身捏捏崔小眠的小脸蛋,笑道:“你从小到大一直这么能吃,我还是觉得你小时候胖得像只小猪时最好看,如今长大了,却怎么也胖不起来。”

崔小眠翻翻白眼,什么逻辑,原来她像猪时却是最好看的,那现在就连猪都不如了。

吃饱喝足,师徒俩用茶水漱了口,贺远才坐到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徒弟:“三更了,外面很冷,为师不回去了可好?”

尼玛,我就知道你又发情了!

“隔壁空着,你睡那边。”

贺远叹口气,其实他也没想别的,只是想多陪陪她,他总觉得对她太过愧疚。

“算了,你困了就睡吧,我坐一会儿便走。”

崔小眠尼玛,我就知道你又发情了!

“隔壁空着,你睡那边。”

贺远叹口气,其实他也没想别的,只是想多陪陪她,他总觉得对她太过愧疚。

“算了,你困了就睡吧,我坐一会儿便走。”

崔小眠(未完待续)

第二八九章 嬷嬷驾到

两日后的上午,崔小眠收拾停当,让阿木备了马车,正准备去铺子里上班,却见把门的小太监飞奔着跑进来:“小姐,文绣园派了位嬷嬷过来,要见小姐。『雅*文*言*情*首*发』”

这位嬷嬷复姓欧阳,崔小眠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这位就是咱府上的眠小姐吧,听闻眠小姐快要及笄了,眼瞅着这一两年就要出阁了,老身受王妃所托,来给眠小姐教规矩。从今日起,眠小姐不可再出这园子一步,老身每日巳时过来,您出阁前咱都这样。”

话音刚落,李妈妈便问道:“这位欧阳嬷嬷可是新来的?怎么以往没有见过?”

欧阳嬷嬷正眼都没看李妈妈一眼,冷哼道:“你们自是没有见过,老身原是永华宫里的,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就这一句话,便把崔小眠和她屋里一群人都震住了。难怪这样牛叉,原来人家是钦差大嫂子。

崔小眠对宫里的事知之甚少,李妈妈却是个通透明白的,脸上立刻堆满笑容,福福身子,道:“原来您是宫里来的,咱家小姐能得您的教诲,真是有福。媳妇儿当家的姓李,是眠翠园的管事,如今崔大姑娘不在,就是媳妇儿兼管着整个后院,以后少不得要请教嬷嬷。问一句,您老的月钱以后是从咱府里支呢,还是在永华宫?”

欧阳嬷嬷倨傲地把屋里人扫视一遍,这才道:“老身既然来到你们贺亲王府。月例银子自是在你们府里支,和宫里一样,一文不少。”

崔小眠虽然对宫里事不太清楚。但是此刻也明白了,敢情这位和琴嬷嬷翠嬷嬷一样,属于前宫廷人员,这种人说是暂时借调,实则时间一长,谁还记得她们,就在府里终老了。

这中间的门道想清楚了。崔小眠立刻也堆起满脸的笑:“我以后别说府门,就连这眠翠园也不能出去了。请问这是欧阳嬷嬷的意思,还是王妃说的?”

“那当然是王妃说的。”

“那就成了,我正懒得动呢,我懒您可不能跟我一起懒。今日已是巳时,明日要赶早,卯时正你来点卯。”

卯时正就是现在的早上五点钟,欧阳嬷嬷的脸色立刻变了,愠道:“眠小姐,卯时正您园子里的下人也刚刚起身,如何让老身这么早就来?”

崔小眠笑得很甜,声音也很甜:“别说是我园子里的下人,就是整个王府里的下人也是卯时点卯。『雅*文*言*情*首*发』欧阳嬷嬷既然以后都在咱们府里,自是要入乡随俗。”

“可你们贺王妃是让眠小姐您巳时开始上课,莫非眠小姐不听贺王妃的话吗?”

崔小眠好整以暇。对李妈妈道:“妈妈,欧阳嬷嬷初来乍到,咱府里的事知之甚少,劳烦李妈妈告诉嬷嬷,这府里是谁掌家。”

李妈妈笑道:“嬷嬷啊,咱家小姐别看年纪小。可已经掌家快三年了,前院的管家是刘管家。后院的管家是崔大姑娘,前院后院,除了王爷的亲兵营以外,全都是由咱家小姐统管。”

欧阳嬷嬷脸色大变,这是什么烂差事,皇后派了明嬷嬷过来教王妃规矩,明嬷嬷在宫里品级高,进宫前有才女之称,因此只是每隔三日来教导王妃琴棋书画,另一位乔嬷嬷和她一同住在住在府内,指导王妃行为礼仪就让她负责日指导王妃,她二人要一直住到王妃大婚后再做去留。昨日王妃请她来教导小姐时,说得好好的,这位小姐不懂规矩不守妇道,让她严加管教,可没成想这一来就吃瘪,这小丫头竟然是王府的掌家。

崔小眠说起话来难得的慢条斯理:“欧阳嬷嬷从明日起卯正点卯,巳时给我上课,就这样吧,白菜,陪我去遛狗。”

崔小姑娘说得明白,你欧阳嬷嬷以后早上五点就来我这里报道,在门外候着等我起床,本姑娘睡到九点,你就等到九点。

欧阳嬷嬷也不是善茬,当即冷笑:“难怪王妃说小姐不懂规矩,老身还真是领教到了,别说是你,就是贺王妃也不会对老身这般刁难。”

崔小眠也冷笑:“我让嬷嬷来给我上课是刁难?那好您就别来了,免得说我刁难你。我这里过了卯时就关正门,只留后门,您若要来就走后门,不过我那后门小,您这身板怕是过不来。”

屋里几个小丫头已经忍不住了,用帕子掩了嘴低着头偷笑,欧阳嬷嬷虽然不知道这道后门有何蹊跷,可一看这帮丫头的模样,就也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崔小眠已经说完了,要么你就别来,要么就卯时来,过了卯时还没来,我就关大门,你想进来就去走后门。

其实那道后门也没有什么不好,只不过是专门为肥仔它老人家设计的,也就是常说的狗洞。

崔小眠没等欧阳嬷嬷说话,便对屋里众人道:“还站着干嘛,送客。”

欧阳嬷嬷就这么被人家轰出来了,嘴里嘟哝着,可也没敢出声儿,刚来时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全没了,像只斗败了的老母鸡。

见欧阳嬷嬷走了,一群小丫头就开始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李妈妈却满脸担忧。

“小姐啊,王妃这是摆明为难你啊,她如今有皇后娘娘撑腰,你以后的日子怕是更加不好过了。”

崔小眠嘻嘻一笑:“以往她没人撑腰时,我的日子也不是太好过啊,又是下毒又是装死的,我这里隔上一阵子不上演一出文武全行就不过瘾。”

皇后娘娘都不给自小养大的儿子撑腰,如何会给她撑腰,不过就是搅屎棒子,坐山观虎斗,闹得不可开交时,到皇上太后那里告上一状。

至于以后不能出门这件事,崔小眠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快刀小阎罗的徒弟还能被困在园子里出不去,传出去还不让江湖上的人笑话啊。

傍晚时分,贺远让人给崔小眠带话,他这两日住在西郊的工地上。那传话的小太监是这样说的:“王爷说了,就让厨房做了饭给他送过去,小姐记着自己好好吃饭就是了。”

你说这货要多矫情,明明是他忙得走不开,想让徒弟给他做饭送过去,可又要拐着弯地说话,好像他有多么关心徒弟一样。

反正这两日她也要留在园子里陪那位欧阳嬷嬷玩儿,戏本子又都让那人没收了,也没有别的消遣,就给他捣腾吃的吧。

今日李长生让人从罗西塘子送来鲜鱼鲜虾和鸭蛋,李妈妈进了厨房腌鸭蛋,崔小眠也跟着进去,过不多时就炒了三个小菜,还有一碗汤,菜是香葱鲫鱼、芹菜炒腊肉、白菜烧木耳,汤是煲了一下午的老鸭汤,把这些连同碧梗米饭,全都装到食盒里,让阿木骑快马送过去,顺便又让阿木去铺子里,告诉小丫这两日多辛苦,她先不去了。

一个时辰后,阿木就回来了,从铺子里带回一只绸布包袱,打开一看,是件家常穿的桃红小棉袄。

“小丫说,这是今儿个亲家夫人打发人给您送去的。”

崔五夫人不方便把东西送到王府,便让人送到铺子里。李妈妈拿起来左看右看,夸奖道:“亲家夫人的手艺真好,裁剪得精致,针脚又细又密。”

崔小眠也很喜欢,笑道:“可惜我都不会,长这么大,只是小时候给师父绣过一方帕子。”

贺远挑剔,凡是绣了花花草草的东西全都不喜欢,崔小眠几岁时给他绣了方帕子,上面没有花,只是歪歪扭扭一个贺字,他用了好几年,后来破了几个洞却还在用,直到在大漠里流浪时,才丢失不见的。他现在身上的帕子,是崔小眠在阿萨买的,一个玉钱五条。

“李妈妈,快过年了,我想给师父绣方帕子,换他的压岁钱。”

两个人的关系由单纯的师徒上升为不单纯的师徒,这还是第一年,给未婚妻的红包肯定比徒弟的要大,所以崔小眠决定也要有所表示。

那天晚上,崔小眠便在李妈妈的指导下学着绣帕子,她屋里有贺远字过的字,找来找去,还真找到一个“贺”字。她小心翼翼地描了花样,让李妈妈教她绣花。她小时候绣过,倒也不是完全不会,只是耐不住性子,绣上几针便要吃吃零嘴儿喝喝茶,一个贺字绣到二更天,也才绣了三分之一。

“小姐啊,快些歇息吧,明日白天再接着绣,别把眼睛熬坏了。“

对了,明日是那位傲娇的欧阳嬷嬷来上课的第一天,一定要养精蓄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崔小眠把没绣好的帕子往桌上一放,上床睡觉,可躺在床上却睡不着,索性又起来,把娘亲新做的小棉袄穿在身上,对着大铜镜照来照去,觉得怎么看都好看。

李妈妈还在她屋里的外间做针钱,见小姐又起身,便笑着道:“若是亲家夫人看您这么中意这衣裳,心里不知多高兴。”

李妈妈没有女儿,却打心眼儿里羡慕有女儿的人家,尤其是见到崔小眠穿着小棉袄娇憨的神态,更是喜欢。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九零章 可怜见儿的

第二天,欧阳嬷嬷果然来了,只是她不是按照崔小眠规定的卯时到的,而是巳时才来。『雅*文*言*情*首*发』【】眠翠园的大门紧闭,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欧阳嬷嬷并非一个人来,身边还带着文绣园的大丫鬟葡萄。

这位葡萄姑娘就是当年用了薰香再也没见过大姨妈的那一位,事后秋香为了嘉奖她替主受难便让崔蓉蓉把她提升成一等大丫鬟。王府的一等大丫鬟也是很牛叉的,除了薪水高福利好,还有两个小丫头使唤着,另外还能对同一个园子的其他次等丫鬟发号施令。

自从锦园处置了苹果和她的姐妹们,整个王府就只有三个一等大丫鬟了,其中文绣园占了两个,杨梅和葡萄;另外一个就是眠翠园的白菜姐了。就连王爷的寝园锦园之内最高级的也是二等丫鬟,是以这位葡萄姑娘如今是整个王府的拔尖人物,由她陪着欧阳嬷嬷一起来,这叫强强联手,只不过她也一起吃了闭门羮。

“听那位眠小姐说这园子还有后门,可老身觉得那后门不像是正经地方。”

葡萄姑娘闻言就啐了一口,骂道:“眠翠园有个屁后门,狗洞倒是有一个。”

欧阳嬷嬷先前见那些小丫头掩着嘴笑,就猜到不会是什么好门,可也没想到崔小眠竟拿狗洞正儿八经的说事儿,这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不把她放在眼里,那就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这就是作死!

她已经听葡萄说了,这崔小眠既非皇亲国戚,又不是大家闺秀。不过是王爷从外面带回的野孩子,自幼当男娃养大,小小年纪便喝花酒逛窑子,还没恢复女儿身之前,就把名声败坏没了,如今若再不管教,就连整个王府的脸也让她丢尽了。更何况。王妃出手大方,那日打发她来眠翠园便赏了她两只金锞子。昨日听闻她在眠翠园里吃瘪,又赏了一枚金钗给她压惊,虽说她是宫里出来的,可宫里也分三六九等。她也不过就是靠月钱过日子,除非皇后娘娘高兴,可像这样的赏赐也轮不到她的头上。

欧阳嬷嬷越想越气,索性带了葡萄回到文绣园,她刚到文绣园,就看到白菜姐也来了,而且和她们乎同时进来。

若问整个王府里,太监丫鬟小厮婆子,谁的架子最大?但凡是个懂事的都知道。那自是非白菜姐莫属。

若问整个王府里,谁的胆子最大?但凡是个懂事的都知道,那自然也是非白菜姐莫属。

.哪个最得王爷欢心?但凡是个懂事的都知道,那既不是王妃,也不是王爷的宝贝徒弟,而是王爷的狗,肥仔少爷。

眼下架子最大胆子最大的白菜姐,牵着王爷最心爱的肥仔少爷一起来到文绣园。同时还有两名小太监开道,两名小丫头抱着肥仔少爷的水盆饭盆走在前头。两名小丫头拿着簸箕笤帚在后面跟着捡狗屎。

什么叫气派,这就叫气派;什么叫文明养犬,这就叫文明养犬!自从崔小眠筹建了这个遛狗队,王府内再也看不到一摊狗屎,当然就连下人们偶尔在墙根下偷偷随地大小便的毛病也全都制住了,狗屎没了,难道还能有人屎吗?

白菜姐看到欧阳嬷嬷,还是一贯地黑口黑脸:“欧阳嬷嬷,你今日没去给小姐教规矩,害得小姐等了你一个早上,如今等得腰酸腿酸,浑身生疼,方才叫了寿大夫过去给看病。但小姐念你初来乍到,这次就不追究了,下不为例,明日卯时请过去点卯,若再有下次,那就要扣月钱了。”

白菜姐说完这番话,看都没看正从正里出来看热闹的秋香一眼,带着她的遛狗队,昂首挺胸地离开了文绣园。

白菜姐以前还是个三等丫鬟时就看谁骂谁,如今她已经订了亲,王爷又许偌把卖身契给她做嫁妆,白菜姐更是谁也不怕了,姐马上就是自由身,还怕你们不成?

白菜姐一走,欧阳嬷嬷就变了脸色,问葡萄:“这丫头是谁?”

别看都是一等丫鬟,可葡萄也怵头白菜,就连崔小眠都让白菜姐整治得服服贴贴,还能有谁不怵她啊。

葡萄吱吱唔唔:“她原是王爷的遛狗丫头,后来攀上了小公子,不对,是小姐,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反了,反了,你们贺王府真是没有规矩了,连个遛狗丫头也敢这样没大没小,这若让皇后娘娘知道了,那可就了不得了。”

欧阳嬷嬷说这话时,秋香就在廊下,她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王妃,婆子打扰到您了,还请恕罪。”钱能通神,当然也能让傲娇嬷嬷变成顺从婆子。

秋香一脸的包容,轻言细语:“嬷嬷劳心了,小孩子不懂事,还让你笑话了。就因如此,这规矩更是要教,活脱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吃的米还不如你吃的盐多,嬷嬷见多识广,就是宫里的妃嫔贵人,不也是要乖乖听皇后娘娘的,嬷嬷那里有的是法子,让她乖乖就范。”

秋香不是头一天认识崔小眠,早就认定她是个野性子,先不说她和公主离家出走的事,就说上回一个不高兴就自立门户离府出走,再后来又不知跑到哪里玩了一两年。即使她要恢复身份,崔家也不敢把偷梁换柱的事说出来,王爷再喜欢她,也只能把她先把她放在府里。如今不让她出门,再让嬷嬷折腾折腾,没日她也就受不了,说不定哪天就又走了。

秋香就是想利用从宫里来的嬷嬷把崔小眠挤走,只要让她从府里出去,以后的事就好说了,是生是死还不都是她秋香说了算。崔小眠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本事。

秋香千算万算,没有算出崔小眠是个穿越女。崔小眠不但是个吃货,更是个心胸宽广的吃货。以前她离家出走,只是缘于她和贺远的个人恩怨,如今她正在谈这两辈子的第一场恋爱,更让贺远教育得对他们的未来充满憧憬,所以她才不会走。更何况崔小眠贪玩,偏偏她的个好玩伴又都不能像以前那样整日和她一起玩儿。好不容易才有个假绛春来找她麻烦,崔小眠就像是准备打小怪兽的小朋友。磨拳擦掌斗志昂扬,离家出走?不战而败?我去!

第三天卯时正,欧阳嬷嬷和葡萄便来到眠翠园,见眠翠园果然院门大开。太监丫鬟正在打扫,应门的小丫鬟带着她们过了二门,来到正房廊下。正房是一拉溜五间,冬日里风大,全都挂上了淡绿色丝棉厚门帘,帘子上还都用墨绿色丝线绣了竿翠竹,那竹子并未绣成实线,而是寥寥下勾勒出竹枝线条,淡绿配着墨绿。雅而不俗,却又和这满园青翠浑然一体,可见这里一景一物。都是用了心思。

廊下挂着只鸟笼,都是黄鹂百灵之类,偏就有只黑色八哥,没在笼子里,却是站在架子上,许是看到了陌生人。这八哥就像见鬼似的大喊大叫:吓死鸟啦,吓死鸟啦!

欧阳嬷嬷指着那八哥问先前带路进来的小丫头:“这鸟胡说些什么?”

小丫头连忙做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嬷嬷轻点儿,小姐还未起身,这鸟儿是昨天晚上王爷差人给小姐送来的,小姐还没见到呢。鸟刚来胆子小,您老千万别惊了它。”

小丫头说完,就让人把只鸟笼连同那只黑八哥全都提到前面去,说是太阳还没全出来,怕这鸟儿冻着。却让欧阳嬷嬷和葡萄在廊下候着。

此刻方是卯时,冬日的早上,阳光并不充沛,凉风吹进脖颈,冻得两人直接冷颤。这园子里丫头也真是不懂事,只知道鸟怕冷,却忘了这两个大活人也同样怕冷。

欧阳嬷嬷和葡萄可没闲着,挨个的窗子看了一遍,可哪个都不像是能打开的,门缝里也都瞅了,啥也看不见。她俩着过路的下人道:“去把你家小姐叫起来!”下人们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们,你丫的有病吧。

两人无奈,可又不能走,只好在冷风里干等着。好不容易等到辰时,看到白菜带着两名小丫打开门窗换气,就知道崔小眠起床了。

大户人家的下人都知道,太太小姐起床有多麻烦,用温水净了脸,清盐漱口,再用桂花油梳通头发,梳了发髻,涂了胭脂上了妆,换个可心意的衣裳,这才坐到桌子前,慢条斯理地用早膳,早膳用过,扶了丫鬟的手,到园子里遛达一圈消消食,这才算是起身了。

崔小眠没有这么多讲究,不用抹头油也不用上妆,可她却比别的小姐吃得多,她用早膳的时间是别人的两倍,当然这还是吃得比较快的时候。这一两年,她的个头突飞猛近,连带着三围也比以前大了一圈儿,长了这么多肉和个头,少吃一口也不行。

崔小眠早膳吃了两只肉丁大包,又就是自己腌的酱黄瓜吃了两个蟹壳黄的小烧饼,一块糯米鸡,一个茶叶蛋,又喝了大半碗玉米渣子粥。正准备到竹林里走走锻炼身体,就看到白菜拿着碗豆浆正在喝,这豆浆是厨房里自己磨的,上面起了一层皮子,一看就不错,于是崔小姑娘强忍着胀破肚皮的痛苦,又喝了大半碗豆浆,于是她真的撑着了。

一只手撑着后腰保持身体平衡,避免肚子太沉压弯她的小蛮腰,崔小眠踉踉跄跄地在园子里转悠了两个圈儿,这才把食消了差不多。而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巳时。

崔小眠一拍脑袋,哎呀,廊下还有两个人呢。

等她从园子里回来时,廊下的欧阳嬷嬷和葡萄,已经冻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连话都说不出了,骂人的话当然更是不能说了。

可怜见儿的。

一一一(未完待续)

《+》

第二九一章 规矩

欧阳嬷嬷虽然霸气,可并非秋香的心腹,.秋香之所以让她陪着欧阳嬷嬷一起来,就是让她找机会给崔小眠送点好东西。到时双管齐下,崔小眠就算命大,也不想在这王府里再多住一天。葡萄的待殊使命只有她们主仆二人知道,欧阳嬷嬷是不知道的。

崔小眠让人唤了欧阳嬷嬷和葡萄到西暖阁里来,撩开绣着竹枝的青棉门帘,便是一阵清香传来,那是蕙兰夹杂着竹叶的芳香。

屋里生着地龙,暖暖和和,欧阳嬷嬷依然昂首挺胸,放眼望去,果见屋内摆放着几盆蕙兰,而在屋子正中的酸枝木雕花圆桌上,摆着一只汝窑白瓷花瓶,里面插的却并非花枝,而是几枝带叶的竹枝,许是用水养着,看上去水灵灵的透着新鲜。

二人进来时,崔小眠正坐在桌前喝着茶吃着话梅,没办法,早上吃得太多,需要吃话梅助消化。她抬眼看看进来的这两个人,除了冻得嘴唇发白倒也没有别的不妥,于是崔小眠就坐在那里等着二人给她施礼,偏偏这两人也都是好汉来着,只是弯弯膝盖象征性的施个礼,就站在那里瞪着她,谁也不说话。

你们不说话我当然更不说话,你们想罚站那就成全你们。崔小眠索性继续喝茶吃话梅,看都不看她二人一眼。

这时白菜掀帘进来,手里提着那只黑八哥,一进门就粗声大气。大嗓门几里外都能听到。

“小姐,你快看啊,王爷昨晚打发人给你送来这么个丑货。听说会说话,可我逗了半天,它连个屁都没放。”

别说欧阳嬷嬷满脸鄙夷,就连崔小眠都在心里骂她,你丫的就不会漱了口再说话啊。

“咦,丑八哥!”崔小眠初看还以为是她小时候养的那只丑八哥呢,可把那鸟拎过来细看。原来不是,八哥顶多有十年左右的寿命。丑八哥若还活着,也该是白头翁了,这只还年轻着呢,估计也就是一年左右的小不点儿。难为了贺远。竟然找到一只和丑八哥一样难看的鸟。

以前的那只丑八哥最怕崔小眠,听说这只不肯说话,崔小眠二话不说,伸出爪子就揪下一根鸟毛,那鸟夸张地哀叫一声,崔小眠的魔爪二次伸出,正要再揪一根毛,就听那丑八哥嘶心裂肺地喊着:饶命啊!饶命啊!

崔小眠大喜,拍着小巴掌得意洋洋:“.来来来,让本姑娘再教你几句好听的。”

白菜拿来瓜子,崔小眠就开始教鸟说话。欧阳嬷嬷和葡萄还在那里站着呢。

“做人呢,就要懂规矩,做鸟也要懂规矩,你以后就是跟着本小姐混饭吃,本小姐让你说话,你就说话。让你闭嘴,你就闭嘴。如果想要狐假虎威,那你也要先变成骚狐狸再来充老虎,否则你就是条毒蛇也得给我好生盘着!”

这两人明明知道崔小眠是在借鸟给她们立规矩,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得咬牙切齿。

立完规矩,崔小眠拿了几粒瓜子仁给丑八哥吃了,就让白菜把它拿到外面晒太阳,她嗑了几粒瓜子,像是忽然发现屋里多了两个人一样,吃惊地说:“呀,欧阳嬷嬷、葡萄姑娘,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也没人提醒我一句啊?”

你装得也太明显了,半个时辰前人家不是刚刚给你施了礼吗?

“眠小姐啊,咱们一早就来了,您何时学规矩啊?”

“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快点儿,我若是学不好规矩嫁不出去全怪你们,快快教来。”

瞧,又是她们的不是,全都上升到防碍崔小姑娘嫁人这样的大事了。

欧阳嬷嬷今日教的是女诫,崔小眠假装没学过,用心听着,小脑袋里却是转个不停。葡萄跟着来干嘛?单纯是为了给欧阳嬷嬷做助手吗?还是另有目的?

欧阳嬷嬷说的口干舌燥,见崔小眠倒不似先前那么刁钻古怪,小手托着下巴听得如痴如醉,她虽然心里得意,可还是怒道:“千金小姐,就应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你这样坐着,就和青楼女子一般无二。”

崔小眠正在走神儿,别的没听到,这句话可听得清清楚楚,白菜在一旁正想发飚,崔小眠已经开口了:“欧阳嬷嬷,你对青楼女子这般熟悉,敢情你在青楼当过老鸨子,是哪家堂子,我看看有没有相熟的花姑娘啊。”

“你......”欧阳嬷嬷气得一时语塞,拿着帕子的手想抬起来却又强自按下,显然这位平日时欺负小孩都成习惯了。

“你什么你,尊卑有别,你这都不懂吗?”崔小眠看都不看她一眼,随手就是一碗茶泼了出去,洒了欧阳嬷嬷一头一脸。

葡萄是王府里的丫鬟,她可不像欧阳嬷嬷这般目中无人,且她还有特殊使命,哪能让这恶婆子坏了主子的好事。是以葡萄连忙打圆场,拉了欧阳嬷嬷给崔小眠跪了:“眠小姐,欧阳嬷嬷毕竟是宫里来的,到了各门各府都是贵客,还望小姐大人有大量,莫要生气。”

崔小眠才不生气呢,她生气都是装的,谁让那老虔婆口不择言,污言秽语,活该。

“哎哟,我倒是忘了欧阳嬷嬷是宫里来的了,既是宫里来的,那怎会污言秽语说些下三滥的话呢?兴许是我听错了,人老了,耳朵不中用,欧阳嬷嬷你快起来吧,白菜啊,给欧阳嬷嬷搬张舒服的凳子过来,再上壶热茶,方才这茶都凉了。”

也不知怎么的,她最后这句话让欧阳嬷嬷和葡萄全都倒吸一口凉气,刚才泼出来的那碗茶若不是凉的,而是热的,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只要不教女诫,崔小眠还是挺爱学习的。欧阳嬷嬷受了秋香的嘱咐,一定要把女诫女则融汇贯通,所以别看她刚刚受锉,可还是继续教女诫。

崔小眠也还是刚才那个“与青楼女子一般无二”的动作,她去过那么多青楼,就没见哪个姑娘有过她这样可爱的动作,切,没见识!

一转眼已到中午,崔小眠伸个懒腰,对白菜道:“让李妈妈把午膳开到西暖阁吧,顺便带欧阳嬷嬷和葡萄姑娘也下去用膳。”说着,她向白菜眨眨眼,这个动作不但葡萄看到了,欧阳嬷嬷也看到了。

白菜带着二人到前面用饭,倒也没让她们和其他下人在一起吃,而是带她们来到一间耳房,这里一看就是下人住的屋子,可是却收拾得甚是整洁雅致。

午饭是牛肉蒸包,旁边还有一只小火炉,上面温着一锅小米粥,蒸包旁边摆着四样小咸菜,一看就是配小米粥用的。白菜把她们带进来便走了,走时还不忘把房门关上。

这两人从天还没亮就来了,一直到现在,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看着桌上的蒸包却谁也没有伸手去拿。

还是葡萄先说话了:“嬷嬷,您说这蒸包里面是不是有古怪,我见到眠姑娘冲着白菜眨眼来着。”

欧阳嬷嬷冷哼一声:“不只是你看到了,老身我也看到了,这小蹄子太刁钻,毒死咱们倒是不敢,可八成下了泻药。”

两人便谁也不吃,包子不吃,就连小米粥也没有去喝一口,若是被崔小眠下了泻药,自己难受不说,还要让她反咬一口,说她们偷懒,哼哼,小蹄子,你才多大,就你那点儿坏心眼咱们一早就看出来了,才不会上你的当!

两个人守着一桌子吃食干坐了小半个时辰,眼看着牛肉蒸包已经凉了,她们还是没有动筷子。

这时门帘一挑,从外面进来两个老妇人,一个花白头发,另一个头发已经全白了,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家。

两个老妇人身上都是半新不旧的粗布棉袄,一进门便喊热,脱下棉袄,里面穿的却是簇新的绸布夹袄。

看着屋里坐了两个人,两位老妇愣了一下,却并没有打招呼,只是自顾自盛粥吃饭。

“咱们又回来晚了,挺好的蒸包都凉了,好在粥还烫着。”

“老姐姐,今儿个这包子挺好吃,一看就是李家媳妇调的馅儿,厨房里的那帮子可调不出这个味儿。”

“下次再蒸包子,我来调馅,和小姐调的不能比,可比李家媳妇也不差。”

另一位老妇扑哧一声笑出来,打趣道:“你调馅就会放大葱,咱们菜园子里种的葱都不够你一个人吃的。”

先前那位老妇不服气:“谁说的,我上次包的酸菜馅饺子连王爷都说好吃。”

欧阳嬷嬷并不认识她们,葡萄却已经知道这两位是谁了,她们是菜园子里的琴嬷嬷和翠嬷嬷。葡萄是秋香的陪嫁丫头,自幼进府,这两人她原是见过的,只是隔了许多年,一时没有认出来,想不到这两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不知何时竟然住进了眠翠园。

见两位老嬷嬷大口吃包子喝粥,葡萄和欧阳嬷嬷互视一眼,心想这饭菜应是没有下药的,否则不就连这两个一起祸害了。

两人想通了,伸手刚要去拿包子,就见门帘又一挑,白菜姐进来了。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九二章 桃木小人儿

欧阳嬷嬷和葡萄还以为白菜是来找她们的,没想到白菜完全当她俩透明的,冲着琴嬷嬷和翠嬷嬷就是一通大呼小叫:“你们这两个老糊涂,怎么没吃药就吃饭啦,小姐一早就让给你们把药备出来饭前再吃,你们又忘了,快些把药吃了。『雅*文*言*情*首*发』”

被白菜一顿抢白,两个老嬷嬷非但没恼,反而满脸是笑,忙不迭地从白菜身边的小丫头手里接过药丸子用小米粥送下,这才笑着道:“我的好姑娘,这下行了吧?”

白菜白她们一眼,没好气地说:“下次再忘了吃药,就不给你们饭吃。”

说完这才转身对欧阳嬷嬷和葡萄道:“半个时辰后还回西暖阁,小姐在那里等着呢。”

欧阳嬷嬷和葡萄对望一眼,脸色都已微变,并非是这饭里没下药,而是这两个老嬷嬷饭前先吃解药啊,方才定是忘记吃,白菜中间把药给她们送来了。

额滴娘啊!

看来并非是泻药这么简单,没听说泻药还有解药的,还不知道是什么祸害人的药呢。

这两位连半个时辰也不想待了,忙对白菜道:“我们已经用好了,这就去吧。”

没等白菜姐说话,欧阳嬷嬷和葡萄便直奔西暖阁,这次她们已是轻车熟路,很快便找到了。

一进门,却见崔小眠正坐在方才那张酸枝木圆桌前正吃饭呢,也不知为何这姑娘这么能吃。这会子还没有吃完。见她们进来,崔小眠展颜一笑,笑得如同天使般真诚甜美:“嬷嬷、葡萄姑娘。我们眠翠园的伙食还不错吧,芹菜,把这盘子山楂糕给两位端过去,消消食,这山楂糕是我亲手做的,铺子里两钱银子一小盘呢。”

经过从早上到现在这么一番折腾,欧阳嬷嬷早就没有了先前的气派。些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要见到这个劳什子的小蹄子。那个叫芹菜的小丫头把两钱银子一小盘的山楂糕端到她面前。她有些犹豫,有心不吃,可崔小眠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像是在等着她的品评;有心吃吧。从早上饿到现在,肚子里咕咕直叫,再吃山楂糕说不定要胃出血啊胃出血○| ̄|_

崔小眠自幼就被贺远送到寺院里学佛,自是心地善良吃斋信佛的好孩子。『雅*文*言*情*首*发』她看出欧阳嬷嬷既想慷慨就义又想抱头鼠窜的难以取舍,于是她果断为欧阳嬷嬷解围。

“嬷嬷年纪大了,许是吃不得酸酸甜甜的零嘴儿,葡萄姑娘,这碟子山楂糕就赏了你吧。”

葡萄心里早把崔家祖宗都骂了一个遍,可脸上却还是笑得比蜜都甜:“多谢小姐啦。婢子这两日牙疼,吃不得酸食儿,要不您连碟子一并赏了婢子。婢子带回去吃吧。”

崔小眠闻言并不为忤,微微含笑,指指桌上另一碟子栗子饼,对葡萄道:“那连这个也一并赏了,你带回房里吃吧。葡萄啊,别客气。自己过来端吧。”

葡萄松了一口气,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两三句话就给搪塞过去了,她轻移莲步,走到圆桌前,对崔小眠施个礼,便端了那碟子栗子饼转身回到方才的座位上。

忽听崔小眠道:“咦,葡萄,你掉了东西。”

可不是嘛,地上似是有个物件儿,葡萄回头一看,脸色攸地变了,端在手里的栗子饼也是一抖,险些掉在地上。她连忙转身去捡,可是崔小眠的动作却更快,已经抢她一步弯腰捡了起来。

那物件用黑布包着,这会子掉在地上,黑布已经散开,崔小眠拿在手里一看,顿时笑出来,原来那是个桃木小人儿!

看来会送小人儿的不是只有她崔小巫女,这位葡萄姑娘也会啊。

“矮油,这是什么啊,是个木头娃娃呢,葡萄啊,你有十*了吧,还是童心未泯,带着娃娃满处走,咦,这娃娃上还有字呢。”

葡萄一张俏脸煞白,她顾不得主仆有别,快走步来到崔小眠面前,伸手就夺:“小姐,这是小孩子的玩艺儿,您快还给婢子吧。”

葡萄的手伸过来,明明是要碰到那个小人儿,可不知怎么的,崔小眠的身子动一动,就又把她的手给挡回去了。

欧阳嬷嬷在宫里多年,后|宫里什么稀罕事没见过,她一看到这个桃木小人儿立时便知道这是什么了,可为何这物件儿会在葡萄身上,她心里嘀咕,就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面前的两个人。

葡萄一把没抢过去,旁边的小丫鬟芹菜可就不高兴了。芹菜刚来不久,根本就不认识这位一等大丫鬟葡萄,且那日欧阳嬷嬷来这里趾高气扬的样子她也见了,正对这两人有气呢,看到葡萄竟然冲着自家小姐伸胳膊,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撸袖子把葡萄推了个踉跄,嘴里骂着:“不知好歹的东西,小姐的身子也是你碰得吗?”

就这么一推,葡萄便清醒过来,立时站在原处不敢动了,眼睛却仍直勾勾地盯着崔小眠手里的桃木小人儿。

崔小眠拿着那小人儿却已经念出声来:“乾盛十六年九月初一亥时,咦,这是什么时辰啊,好像过去很多年了。”

葡萄连忙陪笑:“这娃娃是奴婢捡的,估计是十年前的老玩意儿,小姐还给奴婢,奴婢去扔掉。”

没想到崔小眠刚刚念出来,一旁欧阳嬷嬷脸色骤变,她忽然指着崔小眠道:“你......你再把上面的字忘一遍!”

欧阳嬷嬷还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又把对主子说的“您”给说成“你”了,好在崔小眠是个好主子,心胸宽阔,不和她一般见识,她听话地又把小人儿上的字重复念了一遍,声音很大,字字清晰:“乾盛十六年九月初一亥时。”

欧阳嬷嬷的脸色象纸一样白,这次她没有再指向崔小眠,还是指着葡萄道:“你好大的胆子啊!”

说完这句话,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崔小眠道:“眠小姐,老婆子初来乍到不认识路,王妃才让这个小浪蹄子陪着老婆子一起来给您教规矩,老婆子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干的事儿。”

崔小眠一脸茫然,她记得前世常常看到邻居遛狗,那狗是只三四个月的阿拉斯加雪撬犬,每每见到她,就会歪着脑袋一脸呆萌的傻样儿,她觉得吧,这会子她的表情一定是和那只狗很相似,呆萌呆萌的,可爱极了。

“哦,原来你们不认识啊,那嬷嬷也别跪着,天寒地冻的,芹菜啊,快给嬷嬷拿个垫子来。”

葡萄终于缓过劲来,连忙也跪下去,对崔小眠道:“小姐,这娃娃确实是婢子捡的,小姐别和婢子逗着玩儿了。”

桃木小人儿是做什么用的,崔小眠当然心知肚明,这不过就是后|宫和大宅门里女眷们常用的厌胜之术,当年她初来乍到,便捡到一个巫术娃娃,后来得知那娃娃竟是假绛春的,只不过那件事后来不了了之,想不到今日在葡萄身上竟然又发现这东西。

桃木小人儿被葡萄收得很好,万不会自己掉出来,只是有快刀小阎罗的徒弟在这里,就没有不可能的事,崔小眠一直在琢磨葡萄来这里的目的,趁她过来端栗子饼时,就在她身上摸了下。崔小眠从五岁就跟着贺远当小贼,别看武功没学招,做贼的本事可学了不少。她虽不能像贺远那样,单看走路的步子,就能判断那人身上有没有藏着好货,可是一个人站在那里,值钱的东西藏在哪里,她却看一眼就知道。因此不过就是摸了摸,就把葡萄用心藏好的东西给摸到了地上。

别看崔小眠一副傻萌的小样儿,桃木小人儿身上的那行字,她一看就知道这是某人的生辰八字。乾盛十六年至今已过了近五十年,这个人应是年近半百。当然不会是用来诅咒她崔小眠的,也不会是诅咒贺远的,看欧阳嬷嬷面如土色的样子,她定是心知肚明,说不定就连葡萄也不知道呢。

葡萄闲着没事带个巫术娃娃在身上,那不是闲得淡疼啊,她定是遵照主子的嘱咐,想趁着陪欧阳嬷嬷来眠翠园教规矩,想找会把这娃娃放在这里。

娃娃在眠翠园也不会让人怀孕,但却能让宫里来的嬷嬷们发现崔小眠的阴险毒辣!

这就叫嫁祸!

如此一来,这桃木小人儿诅咒的是谁,那就呼之欲出了。

崔小眠把这当中的弯弯绕想清楚了,便对一旁的芹菜道:“去叫个太监进来。”

葡萄是崔家的家生子,*岁时跟着秋香来到王府,崔家的规矩懂得,王府的规矩也懂得,她一听崔小眠让去叫太监,立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即磕头如捣蒜,哭道:“小姐啊,婢子确实不知这是什么物件儿,真的是婢子捡来的。婢子的老子娘都是崔府的老家人,婢子若有半分闪失,那也是崔府的过失,还望小姐念在姻亲的份儿上,饶过婢子吧。”

葡萄是秋香的心腹,在来眠翠园之前,秋香便已经叮嘱过,崔小眠一旦找了她的麻烦,就要把崔府搬出来。葡萄不同于别的丫鬟,她是崔家的陪嫁丫鬟,也就是崔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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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三章 摇摇欲坠的琉璃瓶

崔小眠当然想不到秋香是重生的,她也就是那次对秋香说过小时候一起玩儿过的话,父母亲都已经叮嘱过了,自是不会向秋香透露她的身份。『雅*文*言*情*首*发』因而崔小眠想不明白,秋香是如何猜到她就是正主的。

眼下葡萄用崔家做挡箭牌,摆明是秋香教给的,更摆明是利用崔家要协崔小眠,就算准她为了崔家不敢声张!

娘类,这人究竟是什么变的!

崔小眠心里郁闷,脸上却没有太多变化,淡淡道:“既然你是崔家的陪嫁丫头,那就同我师父无关,全是师母的事。白菜,你去请我师母过来,问问师母可认识这娃娃是做什么用的。”

葡萄一听就慌了,忙道:“眠小姐啊,这事同王妃无关,全是婢子一人之事,这是婢子捡的,王妃不晓得。”

崔小眠笑了,这丫头倒是忠心,可惜被人家当枪使了,她叹口气接着问:“和王妃无关,那就是和崔家也无关了?”

葡萄怔住,这才知道被崔小眠绕进坑里,她咬咬牙,道:“无关......”

崔小眠轻笑一声,她想起香芋,葡萄和香芋一样,老子娘都在崔府,因而她们不敢轻举枉动,而自己也是如此,一个崔家,不但能让葡萄和香芋闭嘴,也能让自己就范。

“这个木头娃娃既是捡来的,看着也不像是干净东西,白菜,把这东西扔到炉子里烧了。”

眼看着事关重大的证据就这样被烧了。欧阳嬷嬷想制止,可是刚刚张口嘴,崔小眠一个眼刀子扔过来。也不知怎的,就这么一个小孩子,这一眼剜过来还挺吓人,于是欧阳嬷嬷果断闭嘴。

看着那个木头小人儿在炉中烧成一截黑炭,崔小眠这才抬眼看向欧阳嬷嬷,柔声道:“嬷嬷,你是宫里出来的。今日之事可是看明白了?”

欧阳嬷嬷还是挺直着身子,可脸上却已经松弛下来。她比这屋里任何人都明白。

“老婆子已经明白了,眠小姐,老婆子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调教王妃的,小姐这里不用老婆子教规矩。我这便回文绣园复命去。”

说着,欧阳嬷嬷施了个礼转身便走,崔小眠又叫住她:“嬷嬷,请留步,把这个丫头一并带回文绣园吧。”

欧阳嬷嬷一愣:“您让带回去?您不留下做......”

她的意思很明白,这事摆明是来嫁祸你的,木头小人你已经烧了,人证难道也不留下?

崔小眠笑笑:“这府里的事都是王爷的事,.王爷好了全都好,王爷不好全都不好,就让王妃自己看着办吧。”

桃木小人儿上写的生辰八字不是皇上的就是皇后的。哪一个都是灭九族的大罪。假绛春还是贺亲王的正妻,这事又发生在王府里面,如若被人抓住把柄,贺远也就完了。

直到欧阳嬷嬷带着葡萄离开,崔小眠仍然坐在那里发呆。

前两日罗西塘子送来很多鲜鱼,今日天气好。李妈妈便在后面腌咸鱼,西暖阁里发生的事她全都不知。有小丫头飞奔着跑来告诉她。李妈妈一听,连忙小跑着来到西暖阁。

她进来时,欧阳嬷嬷和葡萄已经走了,屋子里除了崔小眠就只有白菜和芹菜。

见崔小眠坐在那里发愣,李妈妈没有惊扰她,招招手把白菜芹菜叫出来,两人把方才发生的事大略一说,李妈妈闻言脸色大变,让她们先去忙别的,她闪身进屋,端了杯热茶送到崔小眠手里:“今日难为小姐了。”

崔小眠见是李妈妈,苦笑一下,道:“我做的可是没有错?”

“没有。”

崔小眠无奈:“可就是太过憋屈了。”

李妈妈见四下无人,扑通一块跪在地上,含泪道:“小姐,妈妈为悦妃娘娘谢过小姐了,今日若非小姐大义,王爷就要脱不了干系了。王爷如今就你高架台上摇摇欲坠的琉璃瓶,经不得风雨磕碰,那无知小人只顾自己陷害小姐,却不知这是在祸害王爷啊。”

是啊,李妈妈比喻得恰当,贺远如今看着光鲜亮丽高高在上,实则就像高架台上的璃璃瓶,稍有不慎便会跌个粉碎。师徒两人去做贼倒也无妨,只是让他顶着个谋反欺君的罪名恍恍一世东躲西藏,这是万万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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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阿木送来午膳,贺远见那食盒上刻着个“贺”字,便知是王府的物件儿,而非铺子里的。

再一尝饭菜,虽然做得精致,但却不是崔小眠的手艺。

中午时崔小眠应该是在铺子里,给他送的饭菜也应是用铺子里的食盒送来,可前日和昨日却都是用的府里的食盒,饭菜倒是崔小眠煮的,他并未多想,天气寒冷,小东西兴许懒了,没有去铺子。可今日用的是府里的食盒,饭菜却是厨房里的,并非崔小眠煮的,他这才皱起了眉头。宝贝徒弟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小姐这几日为何没去铺子?”贺远问阿木。崔小眠一早已经叮嘱过阿木,不要用芝麻绿豆的小事惊扰王爷,听主人这样问,阿木犹豫了,他不知道有嬷嬷来教小主人学规矩的事算不算芝麻绿豆。

阿木自幼就跟着贺远,他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逃不过贺远的眼睛。他皱皱眉,便猜到府里定是有事。

“快说,小主人是不是有事?”

阿木见主人面露不悦,连忙实话实说,只是他是男子,平日里也不能随便进出眠翠园,因而也只是知道王妃请了个宫里的嬷嬷来教小姐规矩,出阁前不许她走出眠翠园。

整个下午,贺远都是心不在焉,待到把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他便回了王府。

来到眠翠园,不等守门的婆子通传,便大踏步进了后园。

此时临近傍晚,崔小眠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给贺远准备晚膳,贺远已经几日没有回府,每日午晚两次都是从府里送饭食过去。

她站在灶前,用铁勺氽虾,大个青虾直接在锅里水煮失了味道,崔小眠是用汤勺逐一烫熟,这样虽然繁琐,但却原汁原味。

她烫得仔细,忽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她一惊,手里的汤勺晃了一下,青虾掉进大锅里,但她很快就猜到是谁了。

贺远低下头,轻吻着她的面颊,柔声道:“小眠,这两日受委屈了。”

崔小眠莞尔,她倒也没有受什么委屈,就是险些被人嫁祸心里有些憋闷。

她知道定是贺远听到阿木说了,惦记着她,这才赶回来,她不想让他担忧,展颜一笑:“没事,那位嬷嬷想来不会再来了,你放心吧。”

听崔小眠这样说,贺远不用细问,也猜到小东西定是用了什么花招,他也笑道:“为师今晚不回西郊了,有何好玩的事,你一会儿细细说来,让为师也乐乐。”

晚上吃着晚饭,崔小眠便把这两日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我就猜到她们不敢吃那些包子,故意同白菜眨眨眼睛,没想到她们真的上当了。”

“两位老嬷嬷年纪大了,冬日里便有气喘,寿大夫一早开了药丸子让在饭前服用,想来欧阳嬷嬷和葡萄给当成解药了,白菜回来说时,笑得我肚子疼。”

说着说着,她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乾盛十六年九月初一亥时,这是谁的生辰?”

贺远一愣,不加思索:“这是母后生辰啊,你是如何知晓?”

崔小眠便将桃木小人儿的说了出来:“小人儿身上就写着这么一行字,我看欧阳嬷嬷听我念出后脸色大变,对葡萄的态度也不同了,便猜到这若不是皇上的,就一定是皇后生辰。”

崔小眠喜欢吃虾,却懒得自己动手,贺远原本正在给她剥虾壳,闻言大怒,把手里的虾扔到碟子里,抓起手边的帕子擦擦手,起身便走。

崔小眠知道他是要去哪里,她也猜到贺远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动怒,她原是想瞒着他,但仔细一想,还是应该告诉他,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的避免此事再次发生。女人掂酸吃醋都不是大事,但如果涉及到宫里,影响到王爷,那就是大事了。

冬日里天寒日短,此时天色已黑,王府各处早已掌灯,文绣园内却是漆黑一片。

贺远到后,随行的掌灯太监忙去敲门,敲了好一会儿,大门才从里面打开一条缝,一个婆子探出头来:“谁啊?”

锦园的太监在府里素来高人一等,先前把门敲得震天价响,这才出来个人,还是带死不活的,太监心里有气,冲着那婆子骂道:“不长眼的东西,你也不看看是谁来了,王爷到了,还不快去通传!”

没想到那婆子却还是没把门敞开,木木地道:“王妃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人,你们来了也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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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四章 兵行险招仍不行

俗话说:一哭二闹三上吊。『雅*文*言*情*首*发』秋香姑娘有绝招,她不哭不闹不上吊,她把自己关进了小黑屋。

“春儿,你出来,本王有话问你。”

“王爷,奴家管束下人不严,闹出了这样的事,奴家没有脸面再见您。”

贺远眉目微蹙,他什么女人没见过,若是这主儿哭哭啼啼他闹也不怕,可偏偏不但谦顺认错,还又自我处罚。再难的事面对面也能说清楚,最怕的就是不见面,中间还隔了一道门。

秋香这是一招险棋。今日欧阳嬷嬷怒气冲冲地带着面如土色的葡萄回来,她便知这事露馅了。

果然,欧阳嬷嬷这般对她说道:“王妃,老身是皇后娘娘派来给您教规矩的,眠小姐并非皇家血脉,更无封号,老身教导不了,您另请高人吧。”

欧阳嬷嬷之所以只字未提桃木小人儿的事,是因为这件事不能提,她是宫里的人,自是明白个中利害,小人儿已经被烧掉,她若再说起上面的生辰八字,不但王妃不会承认,她还会落个中伤的罪名,因而她只是拒绝再去眠翠园,别的事没有说。

秋香有心计,笑意盈盈地安排欧阳嬷嬷去休息,她便拉着葡萄问明了今日之事。

那个桃木小人原是她让葡萄藏到眠翠园,再想办法让欧阳嬷嬷恰好看到,由此陷害崔小眠。之所以要在上面写上皇后的生辰八字。也是为了让宫里来的嬷嬷能够一眼识出,在皇后的永华宫里,可以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却不会不知皇后生辰。

那日在慈安宫里,沈玲伊一边修剪花枝一边说:“那孩子自幼长在六表哥身边,有一阵子还盛传她是六表哥的亲生孩儿,可见六表哥对她有多疼爱,这般娇贵的孩儿,皇上欲封公主、郡主,六表哥却都婉拒了。真不知六表哥想给她弄个什么封号才会满意。”

公主和郡主都不肯做,那就是等着做王妃了。王爷果然是想让崔小眠取代她。

皇上既然曾经欲封崔小眠公主和郡主。那么寻常小事都不会令崔小眠就范,唯有兵行险招。

有时愚蠢和精明只是一线之隔。秋香不相信沈玲伊,她只相信自己,她也并不知道王爷和皇后并非亲生母子。更不知道皇后早视王爷如眼中钉,.

眼下王爷就在门外,秋香关着房门,没有点灯,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她记得前世有一次绛春不知为何和王爷闹起了别扭,也是这样将自己关在房中,王爷在外面给她讲笑话,后来干脆唱起歌来,绛春这才打开门。两人就在门口便吻在了一起。

王爷没有出事之前,曾对她有过短暂的亲近,但自从那夜她看到绛春的鬼魂之后。王爷便就连那丝亲近也没有了,后来她才知道,她看到的并非绛春的鬼魂,而是崔小眠。

秋香尚有自知之明,王爷不会像对前世的绛春那样对她用心思,但这王妃的宝座。她能多占一日便绝不让开。

如果崔小眠没有出现,这个位置就是她的。她以为机关算尽,可是崔小眠却轻轻松松将这一切全都破坏了。

崔小眠和前世一样该死,两岁那年她落水时就该死了,是自己当年人小力落,没能将她杀死,十几年后,崔小眠才会抢走自己的一切。

秋香如今就像是一个偶尔捡到宝物的人,忽然有一天,宝物真正的主人找来了,可她却认为是人家来抢属于她的东西。什么东西看得久了,想得久了,便以为那就是自己的,这是贱人们的悲哀。

秋香躲进小黑屋,却没有享受到前世绛春的待遇,王爷非但没有讲笑话,更加没有唱歌(崔小眠都没听过贺远唱歌,你还想听,做梦去吧),可她却听到了最不想听的话。

“春儿,本王已经知晓事情的真相,你并非崔家五房的嫡长女,更非崔氏后裔。但本王念你在府内住了十多年,会给你一笔嫁妆,你可再觅佳婿,本王保你一生富足,生活无忧。”

一生富足,生活无忧?秋香在心底冷笑。如果她还是当年那个赌鬼和佣人的女儿,她会以为吃饱喝足有房有地就是一生富足,可是她早已不是了,她在王府中做了十一年的王妃!她住的是雕梁画柱,吃的是燕参鲍肚,她有数不清的华衣美服,用不尽的珠宝首饰。她进了宫才知道,就是皇帝的嫔妃、高官的夫人,也不如亲王王妃来得舒服体面。嫔妃要看皇后的脸子,而那些诰命夫人却又无皇家的尊荣,只有亲王王妃,不但有皇室荣光,更是原配正妻。

“奴家心里只有王爷,奴家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更不会另嫁他人。王爷若是嫌弃春儿,那春儿便剃了头发出家为尼,永世不见王爷一面。”

贺远并非怜香惜玉之人,但方才来时的那口气却消了一半。他当然不会让假绛春去出家,即使她出家了,也还是他的正妃,他和崔小眠两情相悦,却也只能让宝贝徒弟做侧妃,所以他会让她死,让她消失,却不会让她出家。

“你收拾一下,文绣园里的东西尽可以带走,本王明日一早就让人送你离开。”

贺远何许人也,他心里清楚这个假货是一日也不能留了,再留下去还不知会搞出什么事来,所以不只是为了崔小眠,也是为了自己,他要把她送走。

即使皇后追问此事,他也要这样做。

门被人从里面无声地打开了,秋香直挺挺地跪在贺远面前,哭得如梨花带雨。

“王爷若是嫌弃奴家的出身,奴家甘愿像堂姐一样做侧室,只求一生服侍王爷,奴家死也甘心。”

没去大漠之前,对贺亲王来说,家里多个女人如同多双筷子,即使那时对崔小眠情根深种,可也并未想过别的。可是如今不同了,除了崔小眠,世上再无一个女子肯饿着肚子照顾已经变成傻子废人的他,这世上也再无一个女子,能配与崔小眠共侍同一个夫君。

“本王不会纳侧妃,更不会收侍妾,就连通房也不要。你趁早断了这个心思吧。”

贺远说完这番话就走了,没有再看秋香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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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夜里寒风刺骨,崔小眠披了件大红猩猩毡的斗篷,独自一个人在竹林间转圈圈。夜风吹得竹叶沙沙做响,芹菜站在不远处,不放心地看着自家小姐。白菜姐订亲了,婚期定在明年开春,到时就要靠她贴身侍候小姐了。

这时远处传来灯光,原来是王爷回来了,芹菜松口气,朝着竹林深处指了指。王爷挥挥手,示意他们全都退下,他接过太监手中的灯笼,沿着石子小径走进竹林。

崔小眠有过失聪的经历,因而也格外警觉,些许动静便会引起她的注意,她已经看到远远走来的贺远。

贺远穿着雪青色的貂裘,里面一袭湖蓝锦袍,乌黑的头发用玉冠束了,披着一身的月光,白净的俊脸更显清贵。他把手里的灯笼挂在竹枝上,腾出双手,轻轻环住崔小眠的纤腰,低下头,把脸贴在她冻得冰凉的小脸上,柔声道:“傻孩子,为何不在屋里等着师父?”

崔小眠把身子往他怀里凑近一些,没有说话。

贺远轻笑:“不放心师父,担心师父又同她卿卿我我,忘了对你的承诺?”

自恋狂,真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啊,切。

崔小眠抬起小脸,用脑门蹭着他那粗糙的下巴,淘气地问:“师父,你怕不怕冷的?”

“京城又不是很冷,为师当然不怕。”

“那咱们出去遛马吧,我有几天没出门了,好想到外头走走。”

崔小眠自由惯了,可是自从回到京城,又是个女儿身,她每日就是王府和铺子两点一线,这几日又被禁固在眠翠园里,早就快要憋疯了。

“小眠,你可曾怨过师父,若非师父的身份,你原可像在桃花城那样,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师父,你不要这么骟情好吗?好做作的。别人会以为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当师父的摸摸鼻子,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和个未及笄的小女孩谈情说爱,还要被指责不会说话,也真挺没脸的。

“走吧,师父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你一定喜欢。”

好玩的地方?上次你带我去的是桃然亭,害得我跑了大半年才转出来,再也不信你的鬼话了。

小时候是贺远嫌弃崔小眠,长大后是崔小眠嫌弃贺远,总之师徒两个一直是嫌弃和被嫌弃的关系,就是这样竟然也过了十来年,而且还想着一生一世就这样嫌弃下去。

灯笼里散发出幽幽的光晕,贺远看到徒弟那嫌弃的小眼神,索性厚着脸皮亲亲她的眼睛,连哄带骗:“这次去的地方你绝对没有去过,保证会喜欢。”

于是崔小眠的眼睛亮了:“你父皇的藏宝阁?”

贺远叹口气,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你丫的除了偷东西就没有别的追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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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五章 藏经

崔小眠猜错了,她低估了贺远的人品,贺远三岁开蒙,五岁就会模仿他父皇的字迹假冒圣旨判教书夫子终身监禁,八岁就进国子监偷出考卷沿街售卖,.

读书人的事,就不能叫做偷,应该称为“盗”。

因此贺远带着崔小眠去的地方,当然也不是什么藏宝阁之类的庸俗之地。

他们乘着月色,晒着月光,来到了相国寺。

没听说过到寺庙里谈情说爱的,虽说这地方是崔小眠首次推倒贺远的地方,可是这里僧兵众多,说不定刚刚亲嘴就能被一群光头围观,崔小眠对贺远的变态举动甚是不解。

“师父,我不想在这里表演真人秀,调剂和尚们枯燥无味的寺院生活。”

“别怕,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所以说变态的人到处都有,贺师父就是其中之一。

崔小眠老大不情愿地被师父牵进一座四处飞檐古香古韵的二层小楼,月色下的小楼阴森萧索,飞檐上挂着铜铃,夜风吹过叮咚作响,惊起一群栖身在飞檐上的黑乌鸦,拍着黑乎乎的翅膀怪叫着飞走了。

崔小眠打个寒颤:“师父,我只有十四岁,鸟语花香的地方更适合我的成长。”

“你如果害怕就到师父怀里来,师父保护你。”切,这就是你的邪恶目的啊!

为了不让贺远的诡计得逞。崔小眠硬着头皮跟着他走进小楼。当然,他们也并非昂首挺胸进去的,就在通往小楼大门的路上。贺远打发了至少五个光头,让他们一觉睡到天亮,五枚光头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如同五颗夜明珠,照着他们走进小楼。

小楼里面当然也有光头,不过这是老光头。老光头坐在蒲团上一边数念珠一边在诵经,师徒两个走进来。老光头连眼皮都没有动弹一下。

贺远抬手就是一把铜钱,崔小眠暗自心疼。这招漫天花雨至少用了十二枚铜钱啊,贺远你个败家子!

在崔小眠想像中,玩游戏玩到最后出现的一定是**oss,没有三头六臂也能万夫莫开。是以她等着看漫天花雨下,老和尚旱地拔葱瞬间就是几招攻来,所以她一早就张大嘴等着,嗯,等着。手里抓了一大把胡椒粉和辣椒面的混和物,市价至少二十枚铜钱!

可是贺远的漫天花雨洒下之后,如同泥牛入海,那老和尚纹丝不动,只听到劈里噼啦一阵铜钱落地的声音。那些铜钱纷纷落在老和尚的蒲团四周,可老和尚还是没动。

师徒二个面面相觑,.何况小娇妻就在身边,一路之上,他见和尚揍和尚,见僧兵揍僧兵,不知多么威风,面对这个功力深不可测的老光头。他更是不能跌份,宁可战死。也不能让小娇妻看不起。

贺远走到老和尚面前,顿时愣住了,可他一抬眼,立刻火冒三丈:“崔小眠,你在做什么!”

崔小眠竟然跟在他身后也走过来了,而且就站在老和尚背后。贺远很少连名带姓的叫她,有限的几次全是骂人。

说好的谈情说爱呢,怎么这会子又要开骂了,你还反了!

“我在捡钱啊,十二枚铜钱能买一桶上好酱油呢。”

贺远气得几乎吐血,可他还是不死心,问道:“你就不担心这老和尚忽然出手,偷袭师父?”

崔小眠悲哀地看着他,回去一定买副猪脑炖给他吃,以形补形,补补他那仅次于猪的脑子。

“这老和尚摆明是被这些铜钱打中穴道,所以才一动不动,十有**他是不会武功的,一个没武功的人又被点了穴,怎会偷袭你呢?”

贺远又看看那个老和尚,十二枚铜钱分别点了老和尚十二处穴道,不但不会动了,而且有一枚铜钱点中昏睡穴,老和尚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贺远老脸微红,强自运气,把脸变成白的。

“乖宝宝,你真是节俭,铜钱都找到了吗?”这就叫老皮老脸、老奸巨滑。

崔小眠撅着小嘴:“只找到十一枚,差了一枚,下次你省着些,从进寺院到现在你已经扔了不少钱了,至少半斤卤肉白卖了。”

好吧,贺远叹口气,现在证明还是做个快乐的单身汉比较幸福。

师徒两个上了二楼,崔小眠这才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

相国寺的藏经楼。

“为何外面没有挂牌子呢?”桃花寺只是地方寺院,远远不如相国寺这样的皇家寺院气派,可也在藏经楼外挂着偌大的牌匾,一眼就知是什么地方。

“因为这里的经书不仅仅是相国寺的,还有很多是历代宫廷保留下来的孤本,是以这里从不对寺内僧众开放,除了主持以外,任何人没有圣旨均不能进入。”

原来如此,方才那个老和尚不会是主持,应该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八成是个老书痴,与世隔绝,除了研究经文以外,什么都不会。

崔小眠豁然开朗,她知道贺远为何带她来这里了。

“师父,我们是来找那个什么......什么平田的天鸟经吧?”

贺远点头,小娇妻的确机灵。

“为师今日收到天骄的密信,催促寻找天鸟经。为师并不惧他,但这是答应他的事情,还应守承诺。”

崔小眠放眼望去,这里全是书架,高高的直达屋顶,普通人需要放了梯子才能拿到高处的经文。而那些经文更是密密麻麻,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少卷经书。

“师父,恐怕我们要在这里找上一年。”

“不用,为师打听过了,这里每放进一卷经书都要登记造册,只要找到那本册子,我们便能坐在家里喝着茶听着戏慢慢查找了。”

“师父,你真聪明。”

宝贝徒弟的夸奖就是蜜糖,当师父的从头甜到脚趾头,方才的面子全都找回来了,只有这么聪明的夫君才能配得上这么聪明的小娘子。

师徒两个开始四处翻找那本册子,可是这时他们发现,要找到那本册子竟然和找到经书一样困难。

“师父,这里没有书桌抽屉的,莫非那本册子也是放在这里的某个书架,和经书在一起?”

“十有**就是了。”

“那怎么办呢?”崔小眠哭丧着脸,她可不想十四岁花季的最后几个月全都在这里度过。

“这个容易,问问负责登记造册的人就行了。”贺远安慰她,他比崔小眠更懒,更怕麻烦。

“可是那个负责登记的人呢?”

是啊,人呢?

“不好,就是那个老和尚,我们快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当然要快些去,穴道封久了会死人的,何况同时封住十二个穴道!

老和尚已经气若游丝,贺远给他推宫活血,他还是不能睁眼不会动弹,就是武学高手被封住十二个穴道都会无法承受,更何况一个没有武功的老人呢。

“师父,你给他做人工呼吸吧。”

贺远的脑袋摇得像拨郎鼓,为师只想给你做人工呼吸。

崔小眠抽出本经书卷成嗽叭筒,一端塞到老和尚嘴里,让贺远在另一端往里面吹气。

练武的人肺活量全都比较大,即便如此,贺远吹气吹得头晕眼花,老和尚才终于苏醒过来。

“啊,老僧到佛祖那里走了一圈儿又回来了。”

这老糊涂,你这么不会说话,你家佛祖知道吗?

崔小眠是一代名僧志觉大师的弟子,慈航普渡,与佛有缘。她决定用她学过的无上佛法教化这个迂腐的老和尚。

“大师啊,我们是南海观世音菩萨座前金童玉女,菩萨派我们来检查工作,你去把这里的登记册找出来,我们要查一下,看看你有无疏漏。”

这次轮到贺远张大嘴目瞪口呆了,心肝宝贝,咱这样也行?

老和尚闻言大惊,双手合什嘴里念念不绝,崔小眠也同样双手合什嘟嘟哝哝,不消片刻,那老和尚一抖白胡子,满脸佩服:“果真是菩萨座下仙童驾临,这些经文老僧从未听过啊。”

崔小眠绷着小脸,端庄肃穆:“还不速去将登记册找出来让我二人详查。”

老和尚却没有移步,他笑眯眯地晃晃光脑壳,三分得意七分淡定。他指指面前高高的书架,道:“登记册第一册,甲字架丙层第三卷;第二册乙架壬层第十卷;第三册丙架丁层第十八卷;第四册丁架癸层三十二卷;第五册......”

他每说出一册的位置,贺远便飞身去找,有的是在低处,但更多的却是在高处,甚至到了屋顶,贺远并未使用木梯,施展轻功在书架间穿梭,几乎是老和尚话音刚落,他就已经抽出册子扔到崔小眠手中。

整套动作酣畅淋漓,如蝴蝶穿花,又如蜻蜓点水,不但老和尚看傻了,就连崔小眠也看花眼。贺远纯粹是想在徒弟面前露一手,因而格外卖力,否则他这样的懒人,怎会这样勤快。

他力求姿态美妙,更力求让徒弟看得如醉如痴,快刀小阎罗一向爱臭美,就在飞来飞去的间隙。还不忘拂去沾在身上的尘土。

这里的确是他卖弄风姿的好地方,可惜灰尘太多,太脏了。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九六章 挡刀子

老和尚终于闭上嘴了,贺远也找齐了最后一本登记册,终于停步表演,.

他原以为会看到徒弟爱慕的小眼神,可眼前看到的却是崔小眠的愁眉苦脸,不过当他看到那一堆足足十八本登记册时,他也忧愁了。

“竟然有这么多!”

老和尚更加得意,摇头晃脑:“这里的经书共计六千六百六十六卷,贫僧保证一本不缺一本不差。”

崔小眠索性问道:“平田圣物天鸟古经可在这里?”

老和尚一指那堆登记册:“如果上面有登记,那就在这里,如果上面没有登记,那就不在这里。”

尼玛这不是废话吗?

“你有没有登记过呢?”

老和尚依然得意洋洋,大脑袋摇晃得更加离谱:“佛法无边,贫僧参详七十年,也只读过二十卷经书,以贫僧的见识,怎配用脑记下这些经文的名称呢,贫僧之手可录入,贫僧之头却不可记入。”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于是这一次没让贺远动手,崔小眠果断出招,让老和尚继续睡觉了。

师徒两个把那十八本登记册抱在怀里,离开藏经楼,回家慢慢研究去也。

天色微熹,他们竟在这里浪费了一夜。崔小眠看看贺远,无声抗议:说好的谈情说爱呢?

贺远:乖徒儿。为师饿了,回去做早膳可好?

好在这一夜的时间没有白费,师徒两个抱着一堆登记册。打着呵欠,高高兴兴回家去。

冬日里天亮得晚,此时已是卯时,可天边还没有现出鱼肚白。可是寂静已经打破,城门已开,京城的街道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车马行人,倒夜香的、送水的、卖菜的。天还没亮,讨生活的人们已经涌向了大街小巷。

贺王府的正门虽然还没有打开。但后门外的小巷里已经很热闹。

粗使婆子们把各房的马桶一拉溜全都摆出来,倒了夜香再用清水把马桶涮洗干净,这才收进府内。而加一侧的西门,送菜送水的也已经由专门的小厮带着。把从城外运来的新鲜山泉水和王府内每日所需的青菜、肉鱼送进府里。『雅*文*言*情*首*发』

贺远和崔小眠回到府里时,朝霞已经染红了东方天际,两人不想惹人注意,跟着那些送菜送水的农人们从西门进来。

把门的认出王爷和小姐,刚想行礼,贺远摆摆手,便和崔小眠进府向着眠翠园方向走去。

崔小眠看着那轮渐渐升起的红日,问贺远:“京城何时才能下雪啊?”

贺远拍拍她的小脑袋:“你最怕冷,却还要盼着下雪。到时冷得缩在被窝里,师父可没空整日陪着你。”

“李妈妈说越清山每年都会下大雪,不如到时我们去清悦庄看雪吧。”

“下了大雪就无法进山了。你也只能在庄子里待着,到时更烦闷。”

切,说来说去,就是你年纪大了,没有激|情更不浪漫,还要找这么多的借口。和大叔谈恋爱真烦!

崔小眠边走边感慨她那即将被老男人浪费的如花青春,不知不觉师徒二人已经到了锦园。锦园和眠翠园仅是一墙之隔。崔小眠还想趁着天色还早回去睡一觉,不想让贺远跟着,免得他趁着她睡觉又想耍流氓。

“师父,你回锦园,我回眠翠园,一个时辰后你再去找我,我做早膳给你吃。”

贺远也困了,他知道自己的出息,如果和徒弟在一起肯定只想吃豆腐不想睡觉,还不如先去睡一觉,睡醒后再好好吃豆腐。

“嗯,为师也去睡了,早膳我想吃豆腐。”

当师父的,你的节操呢?不要脸!

贺远抱着一堆登记册先行回了锦园,崔小眠则向着眠翠园的大门口走去。

眠翠园已经开了大门,远远的能看到几个太监和粗使丫头正在清扫大门口的残枝落叶。

一阵倦意涌上来,崔小眠紧走几步,折腾了一个晚上,她现在就想躺到床上好好睡一觉。最好是等她一觉醒来,贺远就在身边等着让她吃豆腐,至于他想吃什么,才不管他呢,她先吃了再说。

崔小眠很想走快些,无奈此时大脑有些混沌,眼皮也快要睁不开了,以致于步子反而不如平日里轻灵,甚至还有些发飘。

忽然,斜次时冲出一条人影,几乎是像箭一样向她扑过来。

“崔小眠,拿命来!”

崔小眠的眼睛都快要闭上了,忽然听到这么一声,如同当头棒喝,浑身打个激凌,可是已经晚了,她听到一阵兵刃挥过带动的气流声。

她本能的想转身去看,身子却不听使唤,像个螺旋似地忽地被人推了开去,她一个踉跄,与此同时,她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号:“葡萄,啊——”

崔小眠的身体被推到一丈开外,她摇晃了一下,及时稳住身体没让自己摔倒,她攸地回头,只见就在她的身后,葡萄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在她脚下,一个人倒在地上,后背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鲜血正从那人的身体里汩汩流出。

崔小眠已经明白过来,是那个人为她挡了一刀!

门口的下人们听到刚才的那声惨叫,全都向这边跑过来。崔小眠一脚踢出,把傻站着的葡萄踹倒在地,尼玛,姐是练家子,不过就是打个盹儿,你就给我捅刀子!

随着葡萄倒在地上的那一刹那,崔小眠看清了地上趴着的那个人,她吃了一惊,再揉揉眼睛,没错,她没有看错!

这人竟然是假绛春!

下人们跑过来,就连晨起的亲兵也听到呼声向这边跑来,葡萄被崔小眠踹倒在地,这时像是才缓过神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挣扎着扑向秋香:“王妃,王妃啊,你怎么这么傻!是我害了你啊,王妃,你不能死啊!”

秋香的血还在不停地流出,她那半侧着的脸已经没有了血色。崔小眠也呆住了,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葡萄要来杀她,假绛春却为她挡了一刀。

面前的人越来越多,惊呼声,尖叫声,乱成一团。李妈妈和白菜从园子里跑出来,拨开人群扶住崔小眠。这时传来太监王海尖利的声音:“王爷来了,都让开让开。”

众人连忙闪开,贺远大踏步走过来,看一眼地上的秋香,眼睛便扫向人群寻找崔小眠,看到崔小眠安然无恙地和李妈妈站在一旁,这才松口气,蹲下身看看秋香,出手如电,封了她的穴道止血,站起身对王海道:“先把人抬到锦园吧。”

这里离文绣园甚远,而最近的眠翠园是崔小眠住的地方,贺远打心眼里不想让假绛春到那里去,只能先把她安顿到锦园之内。

两名粗使婆子小心地抬起秋香,又有亲兵将葡萄用绳子绑了,贺远伸手轻轻握住崔小眠的手,柔声道:“别怕,先让李妈妈陪你回去休息,其他事你不要管,稍后师父去看你。”

崔小眠木然地点点头,跟着李妈妈和白菜回到眠翠园,快进园子时,看到寿大夫提着药箱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崔小眠松口气,好在贺远懂得封穴止血,否则等到寿大夫赶过来,秋香的小命就没了。

李妈妈用珍珠末儿沏了压惊茶,看着崔小眠喝下去,又让芹菜用热毛巾给她擦了脸,帮她脱去身上满是尘土的衣裳,服侍她上了床,轻声道:“小姐啊,你脸色很不好,什么都不要想,先睡觉,天大的事,睡醒了再说。”

崔小眠叹口气,她还记得昨晚在竹林中,贺远告诉她,次日一早也就是今天早上就会把假绛春送走,送得远远的,永远不会再让她回到京城。

她还记得她有些不忍,对贺远说:“你是不是太狠了?”

贺远冷笑:“桃木小人之事如果闹到母后那里,远离京城只是轻如鸿毛,到时为师终身圈禁,过上几年便会赏上一杯毒酒,而府内几百人死的死,卖的卖,你是我徒弟,十有**会送到宁止塔终身为奴。到那时,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的狠。”

崔小眠默然无语,想到炉火中化做一截焦炭的桃木小人,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可是只不过隔了一夜,事情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葡萄要杀她,而假绛春却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了刀子。

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些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

崔小眠的小脑袋嗡嗡作响,眼皮似有千斤重,而心里更似有千军万马,令她窒息得想要呕吐。

睡觉,睡觉,李妈妈说的对,天大的事,睡醒了再说。

或许这一切只是做梦,等她醒来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贺远正半靠在床边等着吃豆腐。

对,肯定是在做梦,一定是的。

崔小眠再也撑不住,眼皮渐渐合上,进入了梦乡。

每一枚吃货都有办法让自己过得舒服些,这就是猪的哲学,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更何况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而她肯定不够高。

一一一一一一

感谢最遥远的事送来的香囊!

感谢kinka的平安符!

抱拳,拱手,谢啦~~~(未完待续)

第二九七章 母爱伴她早恋

地龙烧得很热,室内温暖如春,一夜没睡,崔小眠睡得香甜。『雅*文*言*情*首*发』别看早上出了那么大的事,可崔姑娘连个恶梦都没做,睡得口水都流出来,如果不是肚子饿了,她能睡上整整一天。

鼻端有淡淡的芳香,崔小眠睁开眼睛,水天一色的帐子垂着,一个人正坐在床沿上温柔地看着她。

“母亲!”

正是母亲崔五夫人。王府里出了事,不论是假绛春还是葡萄,都是崔家人,因此贺远给人私下里给岳父岳母递了消息,崔氏夫妇连忙赶来了。

“姐儿,你醒了就好,娘亲担心你给吓着了。”崔五夫人眼里含着泪,怜惜地看着长女,这孩子三岁就离开了,方才她睡着,做娘的这才看了仔细。她爱怜着摸着崔小眠的耳垂,耳洞显然是新穿不久,已经长好,戴了副小小的珍珠坠子。

“娘亲,我没事,绛......绛春可好?”

“她叫秋香,若不是你被歹人偷去,她是你乳娘的女儿,说不定和那个葡萄一样,做了你的陪嫁丫头。唉,娘亲原是对她并不欢喜,却没想她这次竟然舍了命救你,看来以往娘亲是错看她了。好在她虽然中了刀伤,却并不致命,否则娘亲心里更是不安。”

崔小眠默不作声,崔五夫人只是深宅妇人,年过三旬却涉世不深,崔小眠却觉得,这当中一定有些什么,是看不到。听不到的。知道秋香的伤势并不致命,崔小眠松了口气,不论这背后有什么。她也不想有人因此而死。

“师父可审葡萄了?她如何说的?”

“说来气人,那葡萄昨日被你拆穿了她那见不得光的事,被秋香责骂,还扬言让人牙子把她领走,她便因此忌恨你,想着若被人牙子领走卖进青楼也是一死,便拼了命想害你姓命。多亏秋香一早看出她有不对,悄悄跟来。这才救下你一命,唉,我苦命的姐儿啊。”

原来如此,听起来还真是可歌可泣的英雌事迹。

崔五夫人见女儿若有所思。以为她心里害怕,便岔开话题,微笑道:“娘亲看你屋里竟是连一件男人物件儿都没有,想来王爷虽是面冷口冷,却还是守礼,娘亲在家中看来是为你瞎操心了。”

世上当娘的都是一样,口口声声把女儿交给人家,可又日日夜夜睡不着,担心女儿被人家搞大肚子。『雅*文*言*情*首*发』

“娘亲以为你还是和王爷一起住在锦园。今日来到这里,娘亲这才放下心来。”

今日恰逢永华宫的明嬷嬷进府教王妃琴棋书画,得知王府中有刺客。王妃受了刀伤,便带了欧阳嬷嬷来锦园看望王妃。崔小眠和母亲去锦园时,恰逢她们二人从锦园出来,明嬷嬷没有见过崔小眠,而欧阳嬷嬷却是愣了一下,眼睛有些闪烁。崔小眠看得清楚,只是含笑点头。便陪着母亲走进锦园。

贺远正陪着崔寿光吃茶,见崔小眠母女来了,连忙起身给崔五夫人行礼。他做了十一年崔家女婿,崔氏夫妇还是头一回看到他这般恭顺。

“师父,秋香在哪里,我去看看她。”

“寿大夫给她用了安神药剂,避免她醒来疼痛,这会儿应还在睡着,你不用去了,岳父岳母难得进府,你去炒几个菜,稍后就在锦园内用膳吧。”

崔小眠撅嘴,这人真是给不长进,当着爹娘的面还要打发她去干活,你这么虐待未婚妻,你不怕天打雷劈啊!

“我要在这里听你们说话。”摆明是他们有事不想让她听到。

“听话,长辈们有话要说,你让李妈妈陪你去,乖了。”

看到了吗?这时候他又变成长辈了。崔小眠很想听听他们要说什么,可连自己爹娘也没有想帮她的意思,无奈只好被他们轰出来,灰溜溜炒菜去了。

“李妈妈,你说这件事如果换做是我,我会不会去为她挡刀呢?”

李妈妈笑了:“小姐心善,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死在面前,但除了王爷和亲家老爷夫人,旁人怕是没有这个福气。”

崔小眠点头,知我者李妈妈也。人品问题很重要,秋香姑娘能做到的,她就不能,高风亮节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有的。

崔小眠为自己的人品点根蜡,前世她小时候还常学雷锋做好事来着,可今世被贺远教育得人品像他那样低下了,唉。

“李妈妈,一会儿做完饭,劳烦您给那位炖些补品吧,明日我来炖。”

“小姐不可啊”,李妈妈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静下心来,“并非是妈妈懒惰,炖个补品花费不了时间,只是妈妈不想炖,更不想让小姐来炖,总之,咱们眠翠园的人都不能炖啊。这个中之事,小姐心里要有数啊。”

额,崔小眠并非真正的十四岁无知少女,她只是不精于尔虞我诈,但李妈妈稍一点拨,她也就明白了。

“那咱们都别炖了,嘱咐府里的厨子炖上送来便是。唉,我倒是挺盼着她醒来的,不管她是真的好心,还是存了旁的心思,我都迫切的想听听她怎么说的。”

崔小眠自己都闻到狗血的八卦气息正从她嘴里冒出来。

下午时,崔寿光回去了,崔五夫人却难得的主动留下来,她要陪女儿几日,免得女儿受惊过度。

以往想让崔五夫人留在王府吃顿饭都不肯,如今却主动对贺远道:“王爷,小眠尚幼,府里出了这等事,眼下又不能把她接回娘家,老身想在这里住上几日,陪她说说话,顺顺心,还请王爷通融一二。”

抚慰徒弟娘子的事不是应该由他来做吗?想到接下来他连眠翠园也不能随便去了,贺远有些吃味,正想说出一番冠冕堂皇的借口推辞,可却看到崔小眠正欣喜的看着崔五夫人,小眼神里都是期待。贺远心软了,崔小眠自幼只有他这一个亲人,没有爹娘疼爱,如今也不过就是想和娘亲住上几日而已。

“岳母大人肯留下陪伴小眠,小婿求之不得”,他对站在一旁的李妈妈道,“妈妈,你亲自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缺什么只管添置。”

崔五夫人一向大方得体,高贵典雅,李妈妈对这位亲家夫人甚是尊重,闻言也是大喜,利利索索答应了,出去准备去了。

送走崔寿光,崔小眠便陪着母亲回锦园了,刚出大门,便看到几名婆子走进锦园,一问才知,王爷让她们送王妃回文绣园。贺远也真是个心狠的,也不过就让秋香在锦园内躺了大半日,便让人抬回了文绣园。

整整一天,崔小眠都没有机会和贺远单独说话,问问关于秋香和葡萄的事。她一直和母亲在一起,原想问问趁着自己去厨房时他们三人说过的话,可崔五夫人淡淡一句:“男爷们儿的事,妇道人家不要掺和。”就把她给打发了。这句话若换做贺远来说,崔小眠八成要狠狠咬他一口,但是母亲面前,她只能唯唯喏喏扮成温顺小绵羊,咩~~

崔五夫人看到桌上有方没有绣好的帕子,上面没有绣花,只是个“加”字,她左看右看,终于明白,这是绣了一半的“贺”。遂笑道:“姐儿啊,这是你绣给王爷的吗?”

“嗯哪,原是想绣了给他,过年换压岁钱的,可是绣了一半就懒得绣了,扔在那里了。”

崔五夫人叹口气,不能怪女儿不会做女红,只怪做爹娘的没有照顾她,让她不能像别的闺秀千金那般样样精通。

“姐儿啊,娘亲愚钝,却也通些诗书,也能弹奏上几支曲子,针织刺绣也算精通,从今日起,娘亲一样样教给你。”

崔小眠皱眉,娘家这是吃错药了?

“母亲,我师父虽然是个败家子,可也不用让我下海弹唱,更不用帮人做针线贴补家用。”

“你啊,就是一张小嘴讨人喜欢,别的可以不去学,这方帕子一定要绣出来,娘家盯着你,快点绣。”

崔小眠垂头丧气,原来古代的娘和现代的是一样的,即使不逼着她做功课,也要逼着她学绣花。

不过也有一点不同,现代的娘如果能活到她十四岁时,看到她谈恋爱,说不定能提个大棒子揍她一通,可古代的娘却挺支持的,不但让她发展“不伦恋”,还逼着她亲手制做定情信物。

额,得到父母支持的早恋真是幸福无比!

崔小眠的自我调剂能力一向很强,绣帕子虽然枯燥,可她的小嘴儿没闲着,天南地北地和母亲聊天,说的最多的还是鱼籽。自从那次被鱼籽数落了几句之后,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他了。听小丫说,她去大漠后,鱼籽一个人跑到铺子里打听过她的消息呢。可惜如今她的身份未明,鱼籽算是外男,不能跟着母亲来王府里看她,回来这么久了,崔小眠还没有见过他呢。

“得知你是女子,爹娘就告诉子鱼,你可能就是他的长姐,他闻言后愧疚之极,一个人跑到祠堂里跪了一夜。”

“他十二了,个子和你一般高了,如今的样貌,同你扮男装时有六七分相像呢。”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二九八章 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崔五夫人的房间就在崔小眠隔壁,李妈妈做事麻利,又是服侍崔五夫人,自是更加了几分细致。『雅*文*言*情*首*发』

屋子里被褥帘帐都是换的簇新的,精工细做,用料考究。晚上李妈妈又亲自给崔五夫人量了尺寸,让府里的针织婆子们连夜赶制几件替换衣裳。帝师府的正室嫡夫人,自是不缺穿戴,但崔五夫人是临时在此小住,并未带随身衣物,只带了两名贴身丫鬟织云和纤云。

“姐儿,你和王爷尚未正式成亲,万万不可动用府中银钱,娘亲让人回去取了就是了。”

这才是诗礼之家的气派,纵是王孙公子,我们也不沾你这些便宜,免得女儿在夫家抬不起头。

崔小眠笑嘻嘻:“母亲不用计较这些,女儿自己做生意,铺子里是赚钱的,母亲在府中的用度,从我铺子的帐上支出便是。”

所以说,女人一定要经济独立,现代如此,古代也如此。原本枕头里的银子用了七七八八,但师徒两个从阿萨走了一圈回来,偷来的金银珠宝换成银子,亲师徒明算帐,对半平分,崔小眠的那一半藏到枕头里,贺远的那一半也是崔小眠拿着,万一有朝一日,贺远把家业败光,这些就是他们的救命钱啊救命钱。

在母亲的严密监视下,崔小眠终于把那方帕子绣好了,崔五夫人把帕子拿在手里端详,笑道:“这个绣工着实是拿不出手,不过王爷见了也会高兴。”

您老人家不知道,小时候给他绣的那条更恶心,字都是歪歪扭扭的,他把手帕用得破了都舍不得扔了呢。

看她把帕子绣完,崔五夫人这才肯回房休息,临走时还不忘叮嘱芹菜,一定要给小姐洗了脸,抹了香脂才行。

把母亲送回房间,崔小眠这才松了口气,哎呀,享受母爱真不是轻松的事,上一世十岁时母亲就去世了,母爱于她已是很遥远。

虽然有些不习惯,不过她还是觉得很幸福。

躺到床上,房中似乎还有母亲身上淡淡的芳香,绣个帕子比炒上二十道菜还要累,崔小眠倒头就睡。

刚刚睡着,她就听到几声熟悉的蛙鸣。

唉,寒冬腊月哪还有青蛙,你就不能换一种动物?

她起身下床,走到窗台前,开始对暗号。『雅*文*言*情*首*发』

“呱呱,呱呱呱。”(没睡,我醒了。)

“呱——呱——呱——,呱—呱—呱—”(你好吗,惦记你。)

就在崔小眠打开窗子的那一刹那,她忽然想,若是被母亲看到未嫁的女儿半夜三更开窗户和情郎说话,会不会羞愧得去撞柱子。不会的,撞柱子这事据说是如祖父这样的清流才会做出来的,母亲这般疼她,说不定第二天就端来一碗安胎药_(:3ゝ∠)_

“呱呱呱,呱呱呱呱。”(我没事,你别担心。)

“呱呱,呱呱。”(你乖,不怕。)

......

青蛙叫了一夜,睡在隔壁的崔五夫人被吵醒了,心里大奇,这贺王府里也真是与众不同,冬日里还有蛙鸣声,且像是一只大青蛙和一只小青蛙。

一一一一一

次日,贺远刚刚起床,宫里便来人了。而且所来之人份量极重,竟是英宗身边的大红人张德海。

自从猜测出自己的身世之后,贺远对父皇便不如以往亲近了,他隐隐地觉得父皇并非因为疼他,而是嫌弃他,这才断了他夺嫡的念想。一个人的心里一旦有了芥蒂,便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更何况传说中悦妃是一个人孤苦无依死在冷宫之中。

以往即便英宗不召他进宫,贺远也会隔三差五去见父皇,可是这次他从阿萨回来后,没有宣召便再也不肯进宫。

今日听闻来的人是张德海,贺远也就猜到定是和昨日府里出了刺客有关。两位宫里来的嬷嬷将这事禀告皇后,皇后唯恐他过上安稳日子,出了这等事,必定跑去告诉皇上。

贺远少年时恣意妄为,近年性子收拢了些,却也不是善茬,即使对太后和皇后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却素来能给张德海几分薄面。其中原因,只有英宗知道。

那一年皇后对英宗说,老六身手敏捷,自己那做将军的兄长也夸他是练武的好材料,宫里的师傅恐会耽误他,不如趁他年幼,在宫外找位名师指点。皇后娘家是行伍出身,嫡出的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有习武,但却从未有过让年幼的皇子出宫练武的事。个中因由,英宗心知肚明,却还是允了,老六性子野,在宫外找个严师管束未尝不是好事。

六皇子离宫那日,只有江嬷嬷一人送他出宫,小孩子一步三回头,巴望着父皇母后能来送他一程。那个时辰,英宗正在早朝,皇后没事也不会来送他。眼看就要到宫门了,张德海跑出来,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对六皇子道:“六殿下,老奴事儿多,也没啥准备,这个您带着路上吃。”

油纸包里是几个豆腐皮包子,贺远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六殿下,老奴给您请安了。”贺远早已封王,可是没有旁人时,张德海还是称他六殿下,前朝后|宫也只有他一人如此称呼。

“公公免礼。”

贺远让人给张德海看座上茶,这才屏退左右,问道:“公公,父皇可是有口谕吗?”

张德海既然没有宣旨,那定是口谕。

“六殿下,皇上倒也没有口谕,只是让老奴过来看看,您府上昨个不太安宁,皇上惦记着您呢。”

“劳烦公公转告父皇,府里无甚大事,请他老人家莫要牵挂。”

“如此最好,六殿下啊,如今不同往日,您此番回朝也应心中有数,您身子贵重,此时此刻万万不能再有差错啊。皇上心疼您,可为君之道您也明白,有些事儿上不是一个心疼就能了却的。”

“多谢公公提点,本王记下了”,贺远想了想,又问道,“公公在宫中,近日可见过崔帝师?”

“唉,六殿下既然问起,老奴也便多句闲话。近日有几份折子都是参河东道道台崔寿隐的,那崔寿隐为人清高,把当地官员全都得罪遍了,就是京里的也没人说他的好话,说起来还是崔老帝师的侄儿,也算是皇亲,皇上暂时压下了,可那崔帝师却得了消息,前日竟为了崔寿隐进宫见了皇上,皇上为此甚为不悦啊。”

贺远明白了,恐怕这才是皇上打发张德海来此的目的。昨日府里的事,行凶的是崔家人,受伤的也是崔家人,单单一个崔寿隐无关紧要,可崔帝师如今也掺和进去,父皇自是不高兴了,让张德海来给他提个醒,让岳家注意影响。

送走张德海,贺远的眉头就皱成了疙瘩,他原本问起崔帝师,只是想利用父皇对恩师的师生之情,把当年李代桃僵之事直接说给父皇知道,可是听了张德海的这番话,贺远的心凉汤汤的。他生在宫中,长在宫中,前朝后|宫的这些利害关系,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又怎么不明白。

整个帝师府崔家,贺远原本是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可如今中间有个崔小眠,崔家的事便就成了他的事。

他就想不明白,这一家子酸儒,怎么就能生出个崔小眠这样的可人儿,也不对,崔小眠是他这个好师父调教出来的,除了那副好相貌以外,别的优点都和崔家没有毛线关系。

他还是没有成为崔家女婿之前见过崔帝师,印像中那是个视才傲物的老不修。这老东西怎么还不死,这个节骨眼上惹来一堆麻烦,不但影响到他这个孙女婿,更影响到他和崔小眠的婚事。

贺远想来想去,还是让人去礼部请来岳丈崔寿光。他将崔寿隐之事一说,原以为崔寿光会立刻回家劝告老父进宫给皇上赔不是,可没想到这崔寿隐不到四十岁,竟然已有乃父之风。

“王爷,堂兄寿隐为人刚正不阿,最是看不得河东道上贪官污吏的秽行,因此得罪了那些小人,圣上怎能只能一面之辞,惩善扬恶,任由那些小人污告忠良呢?”

听听,单凭你这番话,就够满门抄斩的!

贺远气得脸都白了,拿起面前的茶碗却又放了下来,若不是怕让崔小眠知道,他就一杯茶泼到崔寿光脸上了。

你们一家子都是忠良、清流、阳春白雪,就我们皇家是善恶不分的混蛋。

他强压怒气,放下身段试着劝告岳丈,可崔寿光的书生气上来了,脖子一梗:“当年欺君枉上已是死罪,如今劝诫圣上仍是死罪,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崔家上下拼了一死,也要......”

贺远服了!

岳父大人,您在礼部做小官真是屈材了,早知道我应该给你弄个言官御史的差事,让你闲来无事撞撞御前的柱子,早日实现舍身取义的志向。

次日一早,贺远在镜中看到自己鬓边竟然有了一根白发!他才只有二十六岁,年轻得不能再年轻,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这时有小厮跑进来:“王爷,方才寿大夫让人送信来,王妃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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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九章 婢子有错

秋香姑娘醒来时,崔小眠正在厨房里捣腾午膳。『雅*文*言*情*首*发』今日还是休沐日,贺远在家,母亲也在,这么冷的天气如果不围炉吃火锅,那就是不会享受生活。

厨房里没有旁人,就连李妈妈也去菜园子了,几个粗使丫头在外面,屋里只有崔小眠母女二人。崔

五夫人的厨艺在崔家各房妯娌中是数一数二的,可是看着女儿运刀如飞,不说别的,就只这一手好刀功,就连府里的厨子也比不上她,这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力是不行的,两年前她就吃过女儿做的饭菜,女儿才多大,就算是从娘胎里学起也不行啊。

可这千真万确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趁着厨房里没有旁人,崔五夫人问道:“姐儿啊,和娘亲说实话,你的厨艺是从哪里学来的?”

崔小眠正在切酸菜,闻言停了下来,她觉得应该告诉母亲真相。

崔五夫人称不上才女,却也知书达礼,她对于崔小眠告诉她的事坦然接受,何况女儿两岁时确曾全身湿透,她对那件事记忆犹新,原以为会感冒发烧,可是两岁的女儿却安然无事。女儿还是她的女儿,只是在两岁时更换了灵魂,幸好如此,女儿才能大难不死,丢了十多年还能回到自己身边。

“姐儿啊,明日随娘亲去水月庵还愿,如非菩萨保佑,你在两岁时就溺水而亡了。”

可不是嘛,两岁的小女娃掉到水里无人救助哪有不死的。只有崔小眠这样的游泳健将才能轻而易举地爬上来。

“母亲,您说我是怎么掉到湖里去的,秋香那时在哪里。我上岸后没有看到她啊,她八成是藏起来了,还有啊,她第一次在王府看到我穿女装的样子,竟然叫我小姐呢。”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她们都想到了一件事,可是也委实太不可能了。三岁的女娃把两岁女娃推进水里?十年后再次相见,竟能一眼认出?就连亲生爹娘都不敢确定的事。她一个幼时玩伴却能认得?

这时,芹菜跑进来:“小姐小姐,王妃醒了,王爷这会子已经去文绣园了。您要不要去盯着啊?”

崔小眠翻个白眼:“我盯他什么?”

芹菜一本正经:“听白菜姐说,王妃最会装可怜了,.”

不论秋香会不会装逼,她后背上的那一刀却是真的,想到这里,崔小眠放下手里的活计,对崔五夫人道:“母亲,咱们这就去文绣园吧。”

无论如何,秋香都是顶着崔绛春的名头。而崔五夫人是崔绛春的生母。

崔小眠和母亲来到文绣园时,贺远还在院子里,他并没有进屋。

崔小眠问王顺:“我师父在干嘛?”

王顺低声道:“王爷说想看看园子里的花草。”

如今是十一月间。天寒地冻,文绣园里除了一棵梅树以外,哪有花草可看。贺远就站在梅树下面,仰头看着一树红梅发呆。

崔小眠轻轻走过去,在他身边轻声道:“师父,这梅花有何不对?”

贺远早就猜到崔小眠肯定会跑过来。小东西听说他来文绣园估计就已经坐不住了。

“梅花开得挺好,只是师父看到梅花就想到桃花城里的桃花了。你一早说过,那里的桃花不是真正的桃花,应是和梅花嫁接的异类。我小时候,御花园中便有几株那样的桃花,只是花开得不多,与桃花城中的不能比,后来便渐渐枯竭。我记得父皇还为此甚是不悦。”

“咦,你父皇八成是想起你娘,不对,悦妃娘娘了。”五柳镇紧挨桃花城,那里的桃花同样花开似锦。“你父皇喜欢桃花?还是悦妃喜欢桃花?”

贺远摇头:“我不知道,但悦妃似是最爱蕙兰。”

清悦庄里到处都是蕙兰,眠翠园里的蕙兰便是从那里搬来的。昨日贺远同父亲崔寿光见面的事,崔小眠已经听说了。她知道贺远正在为她娘家的事心烦,想不出办法取悦父皇,看到满树的红梅,他便想起小时候在宫里见过的桃花。

“不如我们让人到桃花城刨上几株桃花,桃花不稀罕,可冬日的桃花却是难得。”

“这么冷的天气,从桃花城几千里路程,那花树到了京城也给冻死了。”

“那倒也是。”

想当年在官府的缉捕名单上,粉家雀一直排在快刀小阎罗之上。并非是他的武功高,也并非是他犯罪档次高,而是因为他是采|花大盗,而贺远只是偷东西的小贼。

万里独行只为采|花,看到金银珠宝也不为所动,这是多么高的境界,所以他排第一当之无愧。采|花是一门技术,更是绝学。快刀小阎罗师徒再混十年也比不上他。人面桃花如此,抗冻的桃花亦如此。

师徒二人长嘘短叹,忽然觉得委实无聊,这么多事摆在面前,他们竟然聊起了桃花。看到崔五夫人站在身后,贺远连忙行礼,三人这才走进屋内。

秋香早就醒了,伤在后背,她躺着还不如坐着舒坦,这会子坐在床上,推开一丝窗缝向外张望。王爷和崔五夫人、崔小眠先后到了,早有婆子飞奔着告诉她,她也已经坐在这里看了许久。

她可没有崔小眠读唇语的本事,她看到王爷和崔小眠在梅树下站着说话,苦于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杨梅已经告诉她,崔五夫人这两日都在王府内,就住在崔小眠的眠翠园里。

“王妃啊,无论如何咱家五夫人也应住到文绣园里,可如今非但住到眠翠园,咱们这里她一步都不来,如今看那小狐媚子得宠,她竟连亲生女儿都不管,去抱那小蹄子的大腿。”杨梅也是她的陪嫁丫鬟,自幼跟着她。当年嫁进王府时,带来六名丫鬟,一个死了,一个病重送回崔家,余下的四个跟了她很多年。香芋自尽未遂被崔小眠藏起来了,葡萄也出了事,如今应是死了,只还有杨梅和金桔两人还跟在她身边。

崔小眠进来时,看到秋香坐在床上,柔弱得如同严寒中瑟缩枝头的一朵小花,让人不敢多看,生怕看一眼就会将她揉碎。

秋香的脸色苍白,原就尖尖的脸蛋如今更显消瘦,整个人就像是纸上画出的美人儿,没有生机,也不灵动。

她的眼睛缓慢地扫过三人,最后眸子停留在崔五夫人身上:“娘亲,春儿以为再也看不到您了。”

崔五夫人原是不喜欢她,心底深处总觉得是她取代了自己的女儿,这对名义上的母女并不亲厚。可如今看到秋香弱不禁风的样子,又听到这句暖人的话,崔五夫人心里一酸,当年若没有秋香,崔家便交不出钦点王妃,不但犯下滔天大罪,更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而今若不是秋香为崔小眠挡了一刀,眼下坐在这里半死不活的就是她亲生的女儿。

桃木小人事关重大,而当年的火灾元凶也只是猜测,因而这两件事崔小眠并没有告诉崔五夫人,况且她只是深闺妇人,这种阴毒这事告诉她也只是令她更添恐慌。

崔五夫人坐到床沿,轻抚着秋香略显凌乱的秀发,柔声道:“好孩子,这次多亏有你。”

秋香的人就如同被抽去了魂灵,两只眸子有些涣散,她茫然地看着崔五夫人,就像是不知所措的小小女孩,她的声声细细嫩嫩,还有略微的颤抖:“娘亲,王爷不要我了,王爷不要我了。”

一旁的崔小眠心里忽地一怔,身子也跟着颤了一下,贺远就站在她身边,感觉到她的颤抖,下意识地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捏了捏,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崔五夫人已经知道在出事的前一晚,王爷要把秋香送走的事,她的声音放得更柔,拉起秋香的手,道:“春儿啊,你身子不好,王爷只是想让你回娘家住几日。”

秋香忽然把手从崔五夫人手中抽出来,支撑着身体,在床上跪了下去,她下跪的方向不是对着崔五夫人,也不是王爷,而是崔小眠!

“小姐,婢子有错,婢子有错啊!那年婢子三岁,您只有两岁,娘亲去茅厕走开了,婢子就同小姐在花园的湖边玩耍,也不知怎的,小姐就滑进水里了,婢子害怕,吓得哭着跑来了,没能及时下去搭救小姐,这全是婢子的错啊!”

秋香身上有重伤,她声泪俱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力气用尽,身子晃了一下,便一头栽在床上。

崔五夫人离她最近,没等丫头们动手,她便将秋香扶了起来,几名丫头过来帮忙,七手八脚将秋香放置在床上,又有人跑出去请寿大夫,有婆子端来参茶,秋香侧身躺着就着银匙喝了两口,这才缓过劲来,却仍是大睁着双眼,眼泪从空洞的瞳孔中淌出来。

崔小眠一言不发,只是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尼玛的,你没生在现代做演员真是屈才了,多亏老纸刚刚看着你时,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把原主那一点点的记忆全都想起来了!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零零章 好戏还在后头

天庆二十五年。『雅*文*言*情*首*发』

早春二月,园子里的迎春花都开了,嫩黄的花枝伸展开来,倚着低矮的围栏,错落有致,惹人怜爱。几只鸟儿在花丛中鸣叫,柳梢枝头,已经绽出青青的痕迹。

崔家五房嫡小姐只有两岁,按规矩,崔家嫡出孩儿不论男女幼时都要送到老太太园子里,由老太太调教。她才两岁,祖父还没给她取名字,大家都叫她“姐儿”。

她穿着粉红的绸子夹袄,粉红的小棉裤,两只白胖的小手腕上戴了一对金灿灿的小手镯。

春日的阳光明媚醉人,她扬起小手,让阳光照在金镯子上,那是耀眼的金光,她觉得很好玩,眯着眼睛摇晃着手腕上的镯子。

“小姐,湖里有好多鱼,也是金灿灿的,咱们去看鱼吧。”一个穿着葱绿衣裳的小女娃冒出来,她是乳娘的女儿秋香。

“不去”,姐儿晃悠着小冬瓜一样的身子,艰难地爬上石凳,拿起桌上的点心吃起来,这是她最喜欢的蜜三刀。

“湖里的鱼又肥又大,我给小姐抓一条炖着吃好不好?”秋香不气馁,依然在劝说着。

听说要吃鱼,姐儿这才有了兴趣,她把一块蜜三刀整个塞进小嘴,含糊不清地说:“不七(吃)炖的,要七(吃)夹(炸)的。”

她年纪小,说话本就不清楚,此时嘴里又塞了点心,更是含糊。可秋香却能听懂,她连忙哄她:“好啊,就吃炸的。炸得又脆又香,小姐最爱吃了。”

秋香边说边伸出两条小细胳膊,去抱石凳上的姐儿,她虽说比姐儿年长一岁,可却生得瘦小,看上去和胖得像头小肥猪一样的姐儿差不多年纪。

她想把姐儿抱下来,可却没有抱动。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和年龄不相衬的狠戾,嘟哝道:“早知你长大后那么讨厌。上辈子我都该把你从小弄死,肥得像头猪!”

她的声音不大,可姐儿还是听到了。

“伦家不气(是)猪!”姐儿嘟起小嘴,她才不要当猪呢。她知道什么是猪,猪好油腻,不如炸鱼好吃。

秋香连忙堆起一个笑脸:“小姐不是猪,小姐最好看最可爱啦,咱们去看鱼吧。”

姐儿高兴了,自己从石凳上滑下来,任由秋香牵着她的小胖手,向花园深处的湖边走去。『雅*文*言*情*首*发』

春日里的风儿还带着寒意,凉风钻进衣领。姐儿缩缩小肥脖子,她最怕冷了。

“我不去了,好冷啊。”刚刚走到一半。姐儿就打起了退堂鼓,还是坐到避风的花亭里吃点心最舒服,鱼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秋香的手却还是紧紧扯着她,她使劲甩了几下还是没能甩脱,姐儿撅起小嘴,不开心了:“我要找娘娘。我要吃刀刀。”

姐儿口中的娘娘就是秋香的娘亲,也是姐儿的乳母。刀刀不用说,就是姐儿钟爱的蜜三刀了。

“娘娘就在湖边呢,就是她让我带小姐去看鱼的,她还要给小姐炸鱼吃呢。”

就这样连哄带骗,三岁的秋香带着两岁的姐儿来到湖边。

“小姐,到这里来,鱼在这里呢。”秋香拉着姐儿绕到最靠近水面的地方,姐儿有些害怕,挣扎着:“我不去,娘娘呢?”

秋香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双瘦小的手像钳子一样死死的抓着姐儿的手腕,此时是午后,湖边没有一个人,看到姐儿脸上的惊慌,秋香笑了:“崔绛春,你想不到我会毒死你吧,你更想不到我还能重生,再过半年,你就要被皇上指婚了,可是你不会等到那个时候了!王妃?哈哈哈,你去死吧!”

说着,她的手使劲一拉,姐儿被她拉得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兴许是姐儿太胖了,小小的身子竟然没有一下子沉进去,而是像个小球一来在水面上扑腾了几下,秋香不放心,从地上搬起一块石头向着姐儿砸了下去!

一一一

十二年后,文绣园里。

屋子里没有别人,只有贺远、崔五夫人、崔小眠和病榻上的秋香。

崔小眠笑眯眯地看着床上的秋香,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原主最后看到的那幕景象——

三岁的秋香吃力地搬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扔向她的脑袋。

尼玛的,多亏你没有砸中,否则老纸穿越过来也变成傻子。

崔小眠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小脑袋,人活着真不容易,她能活到如今更不容易。

难怪当年第一次见到假的崔绛春,便感觉这货不像是个真小孩,原来不是穿越的,还是重生的。原主就是被这货毒死的,重活一次她竟然还想害人,连两岁的小孩都不放过,这要多毒辣的心肠啊!

你这样的坏人会给我挡刀子,摆明就是苦肉计!当年的那场大火十有**就是你让人放的,可怜那些枉死的街坊们。

眼前的秋香没有记忆中的凶狠,她柔弱得如同一团烟,让人担心一口气就把她吹散了。

崔小眠看着她,笑意更浓,演戏谁不会,穿越女pk重生女,好戏就要开始了。

想着要我的性命,抢我的男人,做梦!

“秋香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啊,当年你才三岁,哪会救人啊,那日我就是同你开玩笑,胡乱说了几句,没想到你就记在心上了,你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我都不知要如何报答你。”

秋香的泪还在流,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晶莹滚亮。美人流泪最是让人断肠,更何况还是一位病美人。

崔小眠最是心软,也最是怜香惜玉,于是她果断在秋香的水晶玻璃心上再来一棒槌,让这颗心彻底碎成玻璃渣子。

“其实两岁的小孩子,哪里还能记得当年的事,秋香姐若是不说,我还真是一点儿也没想起来呢,原来我还曾经掉进水里,难怪我的水性这么好,敢情是小时候练出来的。”

秋香傻了,原来那天崔小眠是在忽悠她!其他事都没有真凭实据,却唯独小时候的这件事,是她亲手去做的,所以那日崔小眠说她想起来了,两人小时候一起玩儿过,她便以为崔小眠记起来了,却原来根本没有!

虽然在心里把崔家列祖列宗骂了一遍,可秋香脸上却还是那副苦兮兮的小白花表情,当真是我见犹怜啊。

偏偏这时王顺从外面进来,王顺凑到贺远面前,躬身道:“王爷,皇后娘娘听闻王妃病了,特意让人给送来补品,那送东西来的公公还嘱咐,说是皇后娘娘让王妃身子好了,就进宫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王顺的声音并不大,屋里的几人听得清清楚楚。贺远挥手让王顺退下,屋门重又被关上。

崔小眠的眼睛一直盯着秋香的脸,看到她听到王顺说让她进宫请安时,秋香的眼睛里有团亮晶晶的火苗闪了几下,发现崔小眠在看她,那火苗重又转为黯淡。

“王爷,请您代奴家转告皇后娘娘,奴家不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小姐既然回来了,那该让小姐进宫才是。”

话外音:皇后让进宫的人是我,我才是贺王妃,崔小眠根本没有资格。

贺远皱皱眉头,秋香这是以退为进,他不会不明白,可是她说的也有道理,以往几乎没人见过贺王妃,可如今不但太后、皇后全都认识她,就连朝中首辅大臣们的夫人,也大多见过她了。若把秋香换成崔小眠,根本没有办法,更没有理由。

“那是以后的事,眼下你要先把身子养好,别的事暂时放下。”自从那夜之后,贺远还是第一次对秋香说话,在这之前,他甚至不想单独见她,否则也不会独自在园子里看梅花,等着崔小眠来后一起进屋。

以前不知道崔小眠的身份时,他和秋香在一起就总是感觉像是做了亏心事,如今知道小娇妻就在身边,他更是谨慎。他真的不是怕老婆的人,只是崔小眠小孩子脾气,一个不高兴给他在饭菜里加点料,他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住折腾了。

唉,这种事从小到大,她做的还少吗?

可这次崔小眠却表现得很是大方得体,她满脸担忧地凑近秋香,秋香侧躺着,崔小眠为了亲民,她还伸出手来,拍拍秋香的后背,不偏不正都拍下秋香后背的伤口上,每拍一下,秋香便是全身一颤,但她却咬牙挺住,吭都没吭一声。

崔小眠表示很佩服,如果是在战争年代,这就是面对铡刀视死如归的主儿啊。

“秋香姐,你一定要听我师父的话,好好调养身子,其他事都不要去想了。还有葡萄的事,你也不要太过自责,按照家规,像葡萄那样的奴才,要么杖毙,要么送到衙门里凌迟处死,可她毕竟陪在你身边十几年,所以我就替你做主了,把她找了个安全稳妥的地方关起来了,也就是说,她没有死,还活着呢。”

其实呢,自从出事之后,崔小眠都没有机会和贺远单独在一起,更不知道他和父亲商量后是如何处置葡萄的,她对秋香说出这番话,只是要告诉她,葡萄还活着,她随时会反咬一口,说出一切都是你主使的。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零一章 不要浪费光阴了

寿大夫行医多年,.不过就是普通的刀伤,伤口虽深,却并未靠近心脏,前两日已是开始愈合,渐渐好转。可这几日那伤口处竟纹丝不动了。寿大夫的娘子也是京城小有名气的女大夫,常常给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看病,王妃是皮肉之伤,寿大夫便让自家娘子每日来给王妃换药。寿家娘子和相公都觉奇怪,用了这么多上好药材,怎么这伤口就不见好呢。

皇后又打发人来看过了,就连大长公主府的表小姐沈玲伊也亲自登门探望,还请来了宫里的太医。可太医的结论和寿大夫一样,按理说早就应该好了,可如今伤口无法愈合。

秋香姑娘坚强不屈,即便伤口痛楚,却还是隐忍,病中的美人更是楚楚可怜。

崔小眠看着她,小心肝都快被她揉碎了。崔小巫女才不会告诉她,那日轻拍她后背时,洒了点儿东西到她的伤口处。快刀小阎罗的徒弟,荷包都能偷来,往伤口上洒点东西还不是轻而易举。

崔五夫人见秋香房里丫鬟走的走死的死,便把近身的两个丫鬟纤云和织云送到了文绣园。这两人都是自幼跟着崔五夫人,崔小眠小时候,她们还抱过她。

可是纤云织云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说是王妃说了,眼下她那里也没什么事,就是杨梅和金桔两个,再加上几个小丫头便足够了。两位姑娘是太太身边的用惯的,还是跟着太太好些。

崔小眠对恢复身份这件事远远没有贺远着急,如今她有爹娘有师父。况且她还年轻,早恋就行了,早婚就不必了。

贺远急,母亲也急,崔小眠理解他们,贺远是大龄青年,皇子们大多十几岁便有了子嗣。可他不但没有子嗣,连老婆都悬而未绝。母亲更不用说了。整日叮嘱她:嫡长子最是慎重,不能有一丝污点,未足月出生倒也无防,可万万不能差得太多。听听。这什么意思,还不就是担心她被贺远搞大肚子。

这些年,无论是三岁逃婚,还是和贺远浪迹江湖,直到她回到王府,她都是把自己当做穿越而来的崔小眠,她只是一缕魂魄,在这里延续生命。

可是自从她有了原主的记忆之后,崔小眠明白了。她就是崔绛春!

生命得来不易,而崔绛春的结局是被身边的人毒害而死,如今的这个身体百毒不侵。但如果想让一个人死,还有很多办法。

崔绛春的未来和命运都掌握在她的手中,她的未来是儿女成群子孙满堂,等她死后,一堆子孙跪在灵前等着分遗产。『雅*文*言*情*首*发』

崔绛春就是她,她就是崔绛春。崔绛春已经被人害死过一次。不对,是两次。她能眼睁睁等着再次被人害死吗?不能!

崔绛春应该得到的一切,她都要拿回来。

晚上趁着母亲睡下,崔小眠用弹弓射出一道烟花,看着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蓝色花蕊,崔小眠便把窗子打开一道缝,坐在窗前静静等着。

片刻,窗子便从外面被无声地推开,贺远跳了进来。

这是师徒两个的暗号,这种蓝色烟火是特制的,市面上买不到,看到蓝烟火,就是小贼有事在找大贼。

贺远带着凉气,整个身子冻得冰凉,冰坨子似的脸颊亲过来,崔小眠打个冷颤。

“大晚上,你没在屋子里?”

“为师刚从外面回来,还没进屋就看到你放烟火。”

崔小眠皱眉,晚膳时他还在府里,这又是去哪里鬼混了。

“为师去见了你的浣之哥哥。”贺远说这句话时,那口气就像是几日没刷牙,又酸又臭。

“浣之哥哥回到京城了吗?”崔小眠从阿萨回来就让大牛去找过浣之,并非还想对人家图谋不轨,她只是想要报个平安。可是得到的消息是,在她回来前几日,苏浣之离开京城出去游学了。

浣之是那种以读书为生的人,有他爹娘坑蒙拐骗供他读书,他索性就读个没完没了,既不考科举,又不开馆授徒,读书只为兴趣,只为打发时间。

“嗯,不但他回来了,柳捕头一家也来了。”

“真的?”崔小眠正想雀跃,忽然明白了,“你去认亲了?”

这次轮到贺远皱眉:“为师有何亲可认?苏浣之曾帮为师照顾你,他约我出去一聚,为师定是不好推辞。”

切,这厮一向嘴硬!

事情是这样的:贺远和崔小眠走后,苏秀才夫妇越想越是放心不下,老两口商量着到皇宫里转一圈儿,看看有没有自家女儿的下落。他们这番话是私下里说的,可却被青儿听到告诉了柳夫人,柳夫人吓了一跳,次日便找到父母,主动请缨,由她们夫妻会同浣之先行进京打探消息,苏秀才老两口这才稳下心来,乖乖留在五柳镇。

因为方才是从床上爬起来的,崔小眠只穿件月白色中衣,及腰的长发用根丝带系着,一张小脸被烛光映得红扑扑的,眉如远山,双瞳剪水,粉润的小嘴微微张着。贺远看得心里痒痒的,眼睛再也移不开。

自从崔五夫人来了,两人还是第一次单独在一起,平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如今见了面,全都觉得四周的空气似是凝住了,呼吸有些困难。

“小眠,你冷吗?”

唉,你想抱抱人家就明说,咱们两个好像是你比较冷吧。

“师父,要不你上床坐着,被子里有汤婆子。”

宝贝徒儿真是善解人意,当师父的用最快速度把沾着灰尘的外袍脱下来,也穿了中衣,上床拉了被子,靠着引枕,师徒两个肩并肩坐着。崔小眠把两个汤婆子都放到贺远脚底下焐着,贺远把她的小脚丫放到腿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贺远略带粗糙的大手揉捏着她那细嫩的脚丫,熟悉而又酸麻的感觉舒适无比。

做厨子站得太久,大多都会常常小腿酸胀,这一世崔小眠八岁主厨,弱小的身体难撑负荷,早就落下了腿疼脚疼的毛病,虽说不是病,可也不舒服。女扮男装时,她常到窑子里找姑娘给她按摩,如今恢复女装不方便再去那里,贺远便主动请缨,把这些活儿全包了。

按了一会儿,贺远把手从被窝里拿出来,放到鼻端闻了闻:“嗯,你今天洗脚了。”

崔小眠翻个白眼,她长大以后,洗脚的事就没让他催过,每天都是洗脚后再上床睡觉的。

贺远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略显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很少有人能看到他这样的笑容,大多时候,他要么冷笑,要么就是假惺惺皮笑肉不笑。

贺远伸出手臂,把她揽到怀里,被窝里暖暖的,贺远的身子也重又变得温暖。

“师父,是不是我家的事让你为难了?”对于最近崔帝师惹皇上生气的事,崔小眠并不知道详情,她也只是从王顺那里听到了几句。

贺远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好孩子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若是我祖父和父亲有何令你难堪的事,你告诉我,我想办法去劝他们。”其实崔小眠能有什么办法,父亲倒还能说上几句,祖父那里知道她是哪根葱。她这样说,只是想让贺远宽心。这几日贺远的脸色不太好,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为师原是想哄父皇开心,趁机说出当年李代桃僵之事,父皇看在崔帝师的面子上,若许不会追究崔家之罪。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没等我去做,父皇已经打发张德海来警告了。”

贺远把河东道官员参奏崔寿隐,而崔老帝师为之求情之事说了一遍,至于崔寿光的态度他没有细说,只是一语带过:“岳父大人为人耿直,请他代为劝说是不行的。”

崔小眠自幼就跟着贺远,对他的了解不亚于对自己。贺远这么说,她就猜到他一定是在父亲面前碰了钉子。贺王爷骄傲自大,受了这样的委屈还能隐忍,还真是难得。

因此,崔小眠把小手放到贺远胸前为了他顺顺气,免得他太过郁结老得更快。

“今日你的沈表妹来府上了,看望她的好表嫂。她在文绣园里整整一个时辰,走的时候气定神闲,好得很。”

“玲伊和姑母越发像了,唯恐天下不乱,谁家的事都想伸一腿,委实讨厌。”上次秋香进宫,十有**就是沈玲伊带进去的,贺远想到此处,越发烦燥。

自从当年媚儿公主在府里中毒,两三年了,沈玲伊还是头一回来到贺王府。只不过这次同以往不同,她不是来找贺远的,而是看望秋香。

“师父,秋香身上的伤一时半会是不会好的,她想出来蹦哒也没那么快,只是皇后娘娘和大长公主似乎对她都很重视,这几日又是送补品又是派太医。”

贺远叹口气,忽又笑道:“秋香的伤该不会是你做了手脚吧?”

他是她的师父,宝贝徒弟不是练武的材料,可别的事上那是天才,五岁就会给他吃巴豆粉,这孩子根本就是无师自通。

崔小眠笑吟吟地看着他:“师父,良辰美景花好月圆,咱们就不要在没用的事上浪费光阴了。”

好吧,贺远表示他已经明白了。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零二章 良辰美景

冬日的夜,月冷如水,没有了秋虫的呢喃,也没有春日的潮涌,.寒风吹过竹林,带起竹涛阵阵,屋内一灯如豆,帐中一对人儿如玉,紧紧偎依在一起。

贺远的手已经从崔小眠的脚上慢慢移到她的身上,两个人都穿着中衣,隔了一层薄薄的丝绸,能够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热情。

贺远的身子越来越热,呼吸也越来越浑浊,清爽温和的气息喷到崔小眠的脸上,身上,让她脸蛋酡红,如同醉酒一般,一双小手先是紧张地抓着贺远的衣裳,后来不知何时,就把手探进贺远衣裳里面去了,可身子却是绷得紧紧的,一双略带迷茫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眼波流转间雾气腾腾,含着一丝迷离妩媚的水光。

带着令她耳红心跳的气息,贺远吻着她的耳朵和脖颈,双手在她身上游移揉搓,似是想把她揉碎,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原就宽松的衣裳已经被撩起,衣襟敞开,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肚兜,肚兜上绣着牡丹,烛光下更是肤光胜雪。

贺远的手顺着她的腰线下移,崔小眠颤抖着抓住了他的手。

“师父,就到这里吧,再继续就收不住了。”

事实证明,这种事上,女人永远比男人清醒,更何况贺远身上某处坚挺顶得她好难受,想不清醒都不行。

贺远舍不得放开她,把脸埋在她胸前。这才停了下来。

“再这样下去,为师要憋出病了。”他已经忘记了有多久没有圈圈叉叉了,似乎自从崔小眠自五夷回来后。他就再也没有眠花宿柳了,喝花酒真的是只喝酒,也就是和假绛春有过短暂亲热,但每次他都是觉得崔小眠在盯着他,所以,唉,你懂得。

让你停下来。你就真的停下来了,你不是从小就不听话吗?崔小眠的小心窝子猛抽了几下。痒痒的,还挺饿。如果就这样把贺远推倒,吃干抹净,他应该也不会反抗吧。

不过好像贺远说过。没成亲之前是不会吃她的,她是正妻,就连上床也要堂堂正正。

崔小眠叹口气,贺远虽说不是什么好人,可在这件事上却执拗得可爱。崔小眠抚摸着他梳得光亮的头发,安慰着师父那颗受伤的老心:“师父,若是你真的有病了,我也不嫌弃你,咱们就搬到五夷去住。”

话外音。你有病也没啥,我多娶几个男人就行了。

贺远的心流血了,对着他喜欢的那处柔软。『雅*文*言*情*首*发』一口咬下去!

崔小眠一声惊呼——

“小姐,你没事吧?”外间传来芹菜的声音,这孩子睡得死,能把她吵醒也真不容易。

“没事,你睡吧,我做梦让狗咬了。”

正在床底下睡觉的那条狗不高兴了。呜呜两声,妈蛋。这不是冤枉狗吗?

接下来,两个人背对背,谁也没敢动,就这样睡了一夜。

清晨,崔小眠一觉醒来,枕边已空,想来贺远是趁着天未亮走的。崔小眠低头看看凌乱的衣衫,心里凭添几分倜伥。

真的是该成亲了,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她和贺远又怎能正大光明的成亲呢。

她穿衣下床,叫了芹菜给她洗脸梳妆,崔五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来,站在她背后,含笑看着镜中的女儿。

这一看不要紧,当娘的吃了一惊,她是过来人,立刻就想到昨晚有事发生。女儿肤如凝脂、樱红的双唇微微翘起,带着一抹娇羞,眼睛里雾蒙蒙的,含着春水,脸上还带着稚气,可是眼眸深处却难掩柔媚。

“你们都退下吧”,屏退左右,崔五夫人拿起妆台上的竹梳,给女儿梳理长发,看着镜中的女儿,她轻声问道,“昨夜王爷可是来过?”

崔小眠不知道母亲是怎么知道的,原本就如三月桃花般的俏脸攸的红了。

“来过......我们什么都没做。”崔小眠真的没说话,其实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们都做了,也就是最后那件事没做而已。

当娘的肯定不相信,眼里噙了泪,绝望地看着被色狼刚刚“糟蹋”的女儿。

“姐儿啊,我的苦命孩子,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没事,你别怕,这会子别梳头了,到床上躺着,娘这就去找孙婆子,她的药最有用且不伤身子。”

崔小眠有点发懵,什么孙婆子,什么药,说的像是她的救命稻草一样。

孙婆子是京城有名的妇科女郎中,京城的大户人家都从她这里拿药,据说她在宫里也有关系。大户人家都要纳妾,妾室何时能有孕,这都是正室说了算,正室没让她怀上之前,那就全靠孙婆子的药了。所以崔五夫人要去找孙婆子买什么药,你懂了吧。

崔小眠虽然不知道孙婆子是干嘛的,也不知道母亲要买什么药,但她还是装模作样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崔五夫人前脚走,她后脚就从床上跳起来,让芹菜和李妈妈给她梳了头发,又让阿木套了车,她带着白菜去铺子里上班了。

至于当娘的如何心急火燎,这个小没良心的都没放在心上。

到铺子时,铺子的大门还没有开,外卖窗口却已经排起了长龙,有大户人家的婆子小厮,也有寻常小户的娘子,师徒家常菜的卤肉和面点,那是整个京城都数得上的。

崔小眠得意洋洋地看着排队的人群,有一种检阅三军的荣誉感。

早上卖得最好的是油条和熏肉大饼,崔小眠想起贺远应是空着肚子去西郊园子那里上班的,她让白菜到里面给王爷包上一套大饼,又盛了一碗小米粥,装在食盒里,打发阿木送过去。

她又想起贺远今晚不回王府,便叮嘱阿木:“你问问我师父,他中午晚上都想吃些什么,我做了给他送去。”

宋知秋和小丫,大牛和白菜,这两对虽然都已经过了文定,可并没有依俗礼避忌,在铺子里也是有说有笑,尤其是白菜,别人和她开玩笑,叫她牛嫂,她立时一记老拳打过去,吼道:“要叫大牛嫂!”

大牛又不姓牛,所以大牛的媳妇当然不能叫牛嫂,要叫大牛嫂。

这两对成亲的日子都是定在来年三月,说起来三月还真是扎堆成亲的好日子,妩儿和新科状元也是三月成亲,邱峦和高雪姝是定在下一年的三月里。

“小姐啊,我和小丫都要嫁人了,你和王爷啥时才能成亲啊?”白菜姐是直肠子,而且善于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们两个再不成亲就要交罚金了,我还没及笄呢,急什么。”

“可小姐你明年就及笄了啊,这已到腊月了,也不差这几个月啊。”

大姐,咱别说得这么明白好吗?说得我像个大龄老少女一样,这要搁在现代,伦家还是个初中生!

崔小眠无缘无故被白菜搞得心情沉重,便索性多问一句:“你们谁知道孙婆子是谁啊?”

“我知道我知道”,小丫姑娘什么都知道,别看她才来到京城几年,可是东家长西家短,小丫姑娘不知道的事还真不多,“孙婆子是卖药的,她只卖三种药,一是让人暂时不怀孕的药,二是打胎药,三是安胎药。在京城,生孩子和不生孩子都要找她。”

白菜一听就乐了:“小丫,你是不是找过她了?”

小丫脸一红,啐道:“就要做嫂子的人了,说话还这么没轻没重的。对了,小掌柜,你找孙婆子干嘛,要买哪种药?”

崔小眠觉得嘴里都是苦的,这也太坑人了,孙婆子你这是做的什么生意啊,无端端的让她躺枪。

白菜和小丫一起看向她,眼神里是满满的八卦啊八卦,还是特别恶意的那一种。

“小姐,我猜一定是第三种药。”

“不对不对,小掌柜还小呢,一定是第一种药。”

崔小眠脑袋和手一起摇:“不是的,你们猜的都不对。”

“天啊,小姐,你该不会是要买第二种药吧?王爷这个天杀的,白菜这就放狗咬他!”

无语问青天啊!

崔小眠欲哭无泪、欲语还休、欲求不满,总之,就是挺悲催挺伤感的那种样子。

贺远如果就在面前,她一定把他臭揍一通,都是你害的,没吃羊肉反惹一身膻,你个魂氮,早知如此昨晚就应该煎了你,免得像现在这么冤枉!

好在阿木回来了,及时把崔小眠解救出来。

“小主人,主人说了,中午不用送饭了,晚上他想吃烤肉串,让您记着放辣椒和孜然。”

还好,崔小眠原本还有些心疼贺远,担心他真的憋出病来,现在他还会点菜,还会挑三捡四,舌头还是那么刁,崔小眠放心了,牙好胃好身体就好,那个地方不爽也没关系,人家张德海和王顺不是过得也挺好吗?

崔小眠心情顿时舒畅,正在这里,大牛跑过来,欢天喜地:“小掌柜,来贵客了,你猜是谁?”

能让大牛当做贵客的,绝壁不会是铺子里的vip,这傻小子对赚钱从来就没有概念。

崔小眠灵机一动:“是柳捕头和柳婶婶,还有柳姐姐和青儿,对吗?”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零三章 马蜂出没,贵人闪开

除了柳捕头一家,.于是崔小眠自认大方得体地把浣之拉到一旁说悄悄话:“浣之哥哥,你不要有心理障碍,或许你只是对我不感冒,换个姑娘可能就行了。”

苏浣之看上去比两年前更可口了,崔小眠大大咧咧上来就拉他衣袖,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唉,这位还是老样子啊。崔小眠为这场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暗恋在心里默默洒了一把清泪。

原来昨天贺远和苏家人见面,并非有关身世,而是让秀才镖局托运货物。

贺远订的货是五十株桃花,桃花城的桃花。

五十株桃花从桃花城或五柳镇运来,到达京城要求不死不残生命旺盛,且,此时还是隆冬季节。

这样的难度,除了秀才镖局没人敢接。贺王府掏了整整五千两!

崔小眠的心在流血,五千两啊!府里的帐目由她管着,贺远的小库钥匙也在她手里,根本没有这么一大顶开支,你说贺远的小金库要有多么肥硕啊!一掏就是五千两,难怪他对西郊修园子这么上心,吃住都在这里,他爹交给他的还真是肥差。

“我师父没和你们砍价?”

浣之有些不好意思:“大家这么熟,我原想不要钱了,可贺王爷甩下厚厚一沓银票就走了......”

崔小眠相信这是真的,浣之哥哥不会对她说谎,而且这就是贺远一贯的作风!

五千两!师徒私房菜起早贪黑一两年。只赚不赔,也只能赚出三千两,贺远用五千两买了五十株桃花。

崔小眠连喝两口热茶才让自己恢复平静。她强颜作笑。对浣之道:“浣之哥哥,既然我师父出了这么高的价格,那你就多赠两次吧。”

浣之点头:“小眠弟弟,不对,小眠妹妹,多赠三次都行,但不能跑单镖。”

什么叫单镖。那就是镖局里只为你专门走上这一趟镖,浣之的意思就是。我可以赚给你,但是在给别人走镖时顺便搭上。

也就是说在不给镖局产生费用的前提下,可以白送两趟镖。

龙生龙,凤生凤。苏秀才的儿子不会做亏本的生意。

“好的,多谢浣之哥哥,这几日劳烦你让人把最近镖局要去的目的地写给我吧,.”

“小眠弟弟,你要押的是红货吗?”

崔小眠摇头:“不是货,是人,一个人。”

“对了,小眠弟弟,你让峦世子查的野熊帮有消息了。不过我刚回来,只是听闻他们又有人到了京城,要抓他们应该不难。”

一听说要抓人。一直在吃肉的柳如月来了精神,大成唯一的女捕快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抓人了,去年她已经成亲,夫君是一位从五品的游击将军,驻守广南道,每半年才能回家一次。柳如月整日住在娘家,又没有了衙门的差事。快要闲出病来了。

“什么野熊帮,一听就是小毛贼,这事交给本捕快,不出三日,就把人给你抓过来!”

矮油,大姐,这里是京城,您连路都还没有认清,到哪里抓人啊!

“没关系,闺女抓不住,还有你爹呢。”这次开口的是柳捕头,父女两个一样,都快要憋疯了。”

柳夫人这次带着全家来京城,一是打探长姐的消息,二来也是想让这父女二人散散心,自从前两年浣之在京城读书,带来一批人手,之后苏秀才干脆让这些人留在京城,成立了秀才镖局分号,柳夫人一家如今就住在镖局里。

其实关于当年大火的事,崔小眠已经大概猜出是什么人做的了,但是她还是要抓住野熊帮的人,她能执行私刑,却也要给那些无辜丧生的街坊们一个交待。

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柳氏父女去抓人,苏浣之着手押镖的事,青儿却一直紧盯着崔小眠,崔小眠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儿。

“小眠师姐,咱们师父呢?”

这小孩俨然已经和崔小眠变成同门师姐弟了,当初贺远说过有空时指点他几招,小孩当真了,这次来京城就是要找师父学本事的。

柳家人吃东西都不挑食,有肉就行,唯独这个小青儿,不爱吃的小眉头皱起来,嘴巴紧闭,任凭柳夫人喂到嘴边也不肯吃一口。一桌好菜,他只对那道醉鸡感兴趣。

柳夫人有些尴尬,对崔小眠道:“这孩子从小就挑食,这一点倒像极了长姐。”

何止是像你长姐,也像贺远啊。崔小眠从青儿身上,就能看到自家孩子以后是什么样的,偷东西、挑食,唉!

吃过中饭,柳夫人一家、苏浣之便和崔小眠道别,可唯独青儿不肯走,崔小眠便做了一次大好人:“柳婶婶,您若舍得,就让青儿跟我住几日吧。”

柳夫人对孩子从不娇惯,也乐得轻松,二话不说,就把青儿扔给了崔小眠。崔小眠当然不是孩子王,但却可以丢给母亲,免得她老人家闲来无事净想着找孙婆子去买药。

想起母亲可能已经熬好药在家等着她,崔小眠的头都大了。她还是硬着头皮,带着青儿回到眠翠园,崔五夫人果然就坐在园子里,这么冷的天,当娘的一直坐在这里等着女儿回来。

“姐儿,药已经熬好了,娘问过孙婆子,只要别过今晚,喝了这药就不会怀上。”额,原来这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子就是古代的那个什么婷。

崔小眠继续为自己洗白:“母亲,我和师父真的没干那事儿,是真的,要不您去问我师父。”

当娘的哪能去问姑爷,你这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崔五夫人当然不相信,还以为女儿害羞,不好意思当着她喝药呢。

“这孩子看着就机灵,娘亲带他去吃糖果,你务必把药喝了,等到正式成亲,就不用喝这个了。”

“娘亲您慢走,娘亲您好走,娘亲您......”

崔五夫人前脚一走,崔小眠后脚就把药汤子装进大罐子里,也不知道孙婆子宰了娘亲多少银子,这东西不能浪费,明天就让人拿到抱月楼卖给姑娘们。

“李妈妈,文绣园那边今日可有客人?”

自从秋香受伤,府里的客人就没有断过,永华宫里几乎日日派人来,要么是嬷嬷,要么是太医,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这么闲,对这个一向看不顺眼的六儿媳忽然重视起来了。

大长公主府也不示弱,也是隔三差五送东西,以往冷冷清清的文绣园,如今热闹着呢。小王妃为救贺王徒儿身受重伤,在京城一时传为佳话。都道是帝师府书香传家,竟然生出一位女中英豪,真乃可喜可贺。

太后原是不想管孙子们的事,无奈这些天总是听人念叨,便下了道懿旨,表彰崔氏慈孝,堪为闺秀楷模,还赏了一柄玉如意。

如今除了皇上没有表示以外,太后、皇后、大长公主全都给了赏赐,秋香姑娘这次的风头出得十足,可惜这伤好得也太慢了,白白辜负了皇后和大长公主的苦心。

“今日自是有客人,而这客人还是头一回来呢。”李妈妈道。

“是谁?”

“宁王府的王妃刘氏和侧妃范氏。”

崔小眠脸色一变,范氏是乐平公主安在邱岱迥身边的人,但也只是侧妃,范县令连升几级也不过是个五品官;可是正妃刘氏却大有来头,她是刑部尚书之女,邱岱迥的白银梅花堂就是挂靠的刑部,整个大成王朝的监司衙门,他们翁婿占了三成。

“这会儿人还在吗?”

“应是还没走,您进府时她们刚来。”

崔小眠谁也没带,独自一人向着文绣园走去,她围着文绣园转了一圈儿,还真让她发现好东西了。

就在文绣园大门外不远处,竟然有个马蜂窝!

冬日里能找到马蜂窝真的不容易啊不容易,前两日还没有呢,若不是崔小眠半夜三更爬到树上抹了半罐子蜂蜜,这马蜂还是不肯来呢。她在至少十棵树上都抹了蜂蜜,只有这棵树引来了马蜂,你说这马蜂有多挑食啊。

崔姑娘藏身在一棵大树后面,嚼着话梅眼巴巴地盯着文绣园的大门口。

直到她眼珠子都酸了,大门口终于有人走出来了,七八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两位年青贵妇人,从文绣园里走出来。

“这马蜂原是给沈玲伊准备的,可惜昨天错过了,就先给你们用了吧,贺王府的事,还轮不到宁王插手!”

崔小眠掏出弹弓,朝着马蜂窝就是三连发!

在一大片鬼哭狼嚎之中。崔小眠一溜烟儿地跑回眠翠园,给贺远烤肉串去了。

据参加抗蜂大战的亲兵们所说,宁王妃和范侧妃刚好都抹了上好的桂花油和香脂,这些马蜂大爱这种味道,于是两个如花似玉的脑袋连同一群丫鬟婆子的脑袋,全都被马蜂叮成了猪头阿三!

这些年,邱岱迥和贺远没少过招,一个没得好处,另外一个也没吃亏,可最后这次,贺远却吃了大亏,险些留在大漠再也不能回到中原,替罪羊韩县令虽是乐平公主的人,但是这件事的主谋却是邱岱迥。

我不过调戏调戏你的大小老婆,比起你让我师父受的苦,这只是轻如鸿毛。

一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零四章 微服

宁王府的两位贵客在贺王府被马蜂蜇伤,纯属天灾**,.只是贺王爷忙于公事不在府中,王妃病得半死不活,小姐是没出阁的姑娘,当然不能随便出来见人。崔小眠也只是让李妈妈拿了几瓶解毒消肿的药,和寿大夫的娘子一起,送了两位贵人回府。

说起来这几瓶药还是当年冯老头送给她的呢,放了六七年,估计早就失效了,所以说勤俭持家很重要,多年前的东西一样能派上用场。

寒冬腊月府中有马蜂窝倒也并不稀奇,奇就奇在马蜂冬日里并不出来,除非有人捅了马蜂窝,马蜂才会成群结队出来伤人。这个招数骗骗无知百姓倒还用得,邱岱迥整日混在刑部,当然会想到这是人为的,可是总不能公然捉上几只马蜂到刑部过堂吧,只能哑巴吃黄连。

六皇子邱岱远甚是警觉,以往想在他身边放个眼线也没有用处,顶多是像沈玲伊那样弄几个丫鬟进去,可是这些人根本不能近到老六身边,女人间争风吃醋探听消息倒还可以,于大局并无用处。贺远这人,除了崔小眠,就只信任阿木一人,就连当年千娇百媚的野玫瑰也失手而返,白白脱了衣裳却没能滚了床单。

宁王邱岱迥的妻妾之所以要去看望平日里并无来往的贺王妃,也是受了皇后亲娘的点拨。这位小王妃大婚在即,急着在宫里找靠山。若是把她拉拢过来,老六防了谁也防不了枕边人,到时不怕搞不死他。

马蜂之祸虽未能伤及性命。却是吓住了一干子人,老六从小就不是好东西,长大后还是这么阴损,竟然用马蜂来设计女眷,这分明就是卑鄙小人的行径。

崔小眠尚未成年,当然是小人。

阿木到西郊的园子里给贺远送饭,府里闹马蜂的事当然如实汇报。贺远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崔小眠做的,不知道这个小东西被马蜂蜇到了吗?不过倒也不用怕。她根本不怕蜂毒。

晚膳是贺远提前点好的烤肉串,崔小眠准备了几种,有烤羊肉、烤肉丸、烤鱼,还有解油腻的烤蘑菇和烤豆腐。全都已经加了调料烤熟,阿木带来特制的小炭炉,放上木炭,把烤串儿放在上面温着,阿木又给主人烫了酒,贺远让他回去,自己一个人吃着烤肉喝着酒,不亦乐乎。

阿木出去,很快又折回来:“主人。有......有贵客到。”

这里虽然不如王府里戒备森严,但地处皇庄,也有御林军把守。『雅*文*言*情*首*发』有贵客到,竟然毫无声息。

贺远一怔,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相迎。这时棉帘子一挑,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贺远看清楚,挑帘子的是张德海。而进来的那位不用说了,就是当今皇上。

他撩衣跪倒。迎接圣驾。

英宗穿件藏青色的儒生袍,披黑狐大麾,一身风尘。他已五十开外,可岁月对他甚是仁慈,再加上保养得当,看上去也只是四十左右,身姿挺拔,面如冠玉。

“这是宫外,俗礼能免则免,起来吧。”

贺远起身,亲自搬了椅子请父皇安坐,自己则垂手站在一旁。英宗看到桌上的酒菜,笑道:“父皇原以为你在这里孤单冷清,没想到你倒是怡然自提。”

说着,英宗拿起炭炉上的肉串端详,似是对这种吃法很感兴趣。张德海见状,连忙拿了银针要试毒,英宗摇摇手,示意他不必如此谨慎。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令贺远心里一暖,自从他由大漠归来,已是许久未曾进宫,更别提承欢膝下了,接下这档修园子的差事后,他更以公事繁忙为由,没有进宫一次。父子之间,似是多了一层屏障,就连上次关于崔家的事,英宗也只能让张德海在中间通传。

或许他曾对自己的生母无情,也嫌弃他,但父子天性,这是任何事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贺远走过去,亲手给父皇倒了一杯酒,英宗微笑,示意他坐下,父子两个一起吃喝。

“这肉串烤得甚是美味,这吃法也有趣,不错不错。”英宗山珍海味吃得多了,可宫里的御厨一向中规中矩,像这样的吃法他还是第一次。

“父皇,这里面加了辣椒和胡椒,还有孜然,您可还能吃得惯?”贺远和崔小眠都爱吃辣,烤肉串更是少不了这三样。

英宗微微皱眉,细细品味,点点头:“这就是红毛人送来的辣椒和胡椒啊,果然别有风味。”

“宫里一向少用这些,妩儿便都让人送到我府上了,我大成如今也有种植,只是百姓所需甚少,有价无市。”

“是啊,宫里的御厨怕是根本不会使用,你府里的厨子甚是高明,改日让他到御膳房当职,给朕烹上几道辣味美食。”

听父皇这样说,贺远灵机一动,忙道:“父皇可能要失望了,她是女子,也并非是我府里的厨子。”

英宗愣了一下,很快便知道这些烤肉是谁做的了,老六自幼就挑食,就算是父皇赏的菜肴,他也是食不下咽,原来这小丫头烧得一手好菜。

“你那徒儿原是住在嘉南王的府上,如今你把她接回去了?”

“父皇,如果没有小徒,儿臣就再也不能回到中原,也不能见到您了。”

英宗又是一愣:“此话怎讲?”

“儿臣被奸人所害,武功全失,小徒孤身一人远赴大漠,她找到儿臣时,儿臣已经变得呆傻,当时她只有十三岁,小小幼女带着我在大漠里苦苦求生,好在找到良医,将儿臣治愈,儿臣这才能侥幸回到中原,与父皇重聚天伦。”说到此处,贺远眼圈已经红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英宗八岁登基,当政四十余载,大风大浪经历无数,可此时闻听此言,也不由动容。老六还朝,也只是说他被奸人陷害,流落大漠,却并未详说,当时朝堂之上,唇枪舌箭,也不容他细说周详,这件事已经过了几个月,直到今日,英宗方才知道当时的情景。

崔小眠是否真的去大漠找回师父,这事不难查问,只要问问嘉南王便知,老六想来不会故意为徒儿贴金,他也没有必要。

“你那徒儿端的是孝心可嘉”,英宗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觉得用孝心可嘉这个词似乎不太对劲,这师徒两个互通款曲,早已不再是一个“孝”字可言了。他不由得在心里暗笑,接着道,“也是你这个做师父的教导得好。如今可是水到渠成了?”

当爹的对儿子的糗事记得清楚着呢,因为儿子连窝边草都吃不到,他被恶心了好久。

贺远老脸微红:“多谢父皇惦记着,儿臣和徒儿两情相悦,相处甚好。”

英宗叹口气,摇摇头,这个熊孩子从小到大都不让他省心,世人都说多子多福,他生了二十五个儿子,从来没有觉得幸福,背后捅刀子的,为虎作倡的,惹事生非的,啃老的,还有这个乱|伦的,唉!

“四月里就要选秀了,你让嘉南王给她弄个出身,备选秀女吧,父皇把她指给你做侧妃,也不负她对你生死与共的情意。”

贺远闻言咬咬牙,脑子里飞快转动,父皇此刻对崔小眠印像正好,若是此时说出崔小眠的身世,父皇可会过往不究?但这件事太严重了,贺远并无把握,正在犹豫间,却见张德海退了出去,门在外面轻轻关上。

英宗大晚上微服出宫,绝壁不是想要父慈子孝这么简单,他是有话要对儿子说。

“老六,你那位岳祖父今日又来见父皇了,唉,这次是来撞柱子的,多亏张德海眼明手快,否则就要血溅当场,让父皇落个欺师的恶名。”

贺远明白了,他的皇帝爹是被崔老帝师折腾得没有办法了,七八十岁的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若是寻常老人,这样闹一闹也无妨,可偏偏他是文坛领袖,清流之首,他这么一闹,那就是惊天地泣鬼神。唉,贺远暗自庆幸,多亏方才犹豫了一下,若是这时把那件事说出来,父皇肯定激动得泪牛满面,总算是找到合适的理由欺师灭祖了,而且这个理由还能令文武百官无话可说,更能令天下百姓闭上悠悠之口。

“父皇息怒,我那岳家都是读书人,难免迂腐,明日儿臣就让人把那崔帝师接到府中看管起来,待到父皇处置了崔寿隐,再送他回去。崔氏一门其他人等,儿臣也定能安抚,父皇不必因此事烦忧,切要保重龙体。”

英宗心悦,老六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懂事,这番话都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看来他真的是长大了。

“老六,这炭炉要加炭了吧,肉串凉了,快些让人送些炭来。”

崔小眠只准备了贺远一个人的肉串,她这个又节省,担心贺远吃不完浪费,所以送来的并不多。英宗听了贺远的表决心,龙颜大悦,而这些烤肉烤鱼又甚合他的口味,父子二人已经有两年没有一起用膳,可惜肉太少,酒也太少,不够吃也不够喝。

“老六,这既是你徒儿的手艺,改日朕到你府上,让你徒儿亲自下厨,做几道拿手小菜,给朕尝尝。”

贺远心里一喜,他花了五千两买桃花,还比不上崔小眠几串烤肉,不过,他要的结果是一样的。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零五章 痒到骨头里

贺王府的小王妃三岁嫁过来,来年九月及笄,.因此从太后的慈安宫、皇后的永华宫全都传出消息,小王妃并不受贺王喜爱,因而正在找靠山。

贺王和贺王妃,虽说算不上老夫少妻一树梨花压海棠,可也是差了一截,贺王妃素有大成第一童养媳之称,况且成亲当日,贺王爷逃婚之事,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只有皇帝家和崔家自以为别人不知道而已。就连街头巷尾的贩夫走卒都知道,贺王爷看不上崔家千金,贺王爷心仪的是沈家表妹啊。

慈安宫和永华宫里的消息并不是乱传的,也只是传给了关键的几个人,宁王府的内眷便是其中之一。而如今贺王妃英勇救人的贤名传遍京城,就连太后下也旨颁奖,堪称妇德表率,就连那些先前没有得到消息的内眷,也想来结交,只可惜小王妃年幼体弱,这次伤得不轻,从太医那里得来的消息,这件王妃恐是命不久矣。

一时之间,原想给她做靠山撑腰的,也就没了开始时的热情,如今又传出宁王家眷被蜇伤的事,议论纷纷,贺王妃的伤势并不致命,为何一直不见起色,腊月里怎会有马蜂,分明是贺王妃中邪,连带着去看望她的人也一起倒霉!

发生了这样的事,最郁闷的还是秋香。昨日园子里闹马蜂,蛰伤了宁王府的人,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也都受伤。到了晚上,后院主管李妈妈就亲自来了,让人将那几名受伤的下人全都带走。说是让大夫给瞧瞧,这几人走了便再也没有回来,当中就包括秋香最亲近的杨梅和金桔。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崔小眠来了,这姑娘一看到秋香就哭了。

“秋香姐姐,你怎么脸色这么差,前几日我来时还不是这样呢。”

“小姐。恕婢子无法给您行礼,婢子这伤怕是年前都不能好了。”

秋香的眼圈红了。她欲哭还休的模样远比崔小眠咧着嘴闭着眼的哭相要动人,从三岁入府,秋香一直在训练自己,五官容貌是爹娘给的。无法更改,但表情仪态却是后天培养的。前世的绛春临死时也不过十四岁,豆蔻年华还带着青涩,没有风情也不是绝色,但偶尔脸红的模样常令王爷看得发呆,最动人的还是她眼中噙泪的娇态,上一刻泪珠儿还在眼中打着转,下一刻王爷讲个笑话她便笑得开怀。

十多年来,.直到如今,她娇羞的神态自认比当年的崔绛春更加动人,至于如今的崔小眠嘛。不过就是个不男不女的假小子。

看到秋香这副我见犹怜的小样儿,崔小眠彻底被感动了,她目光呆滞,一双小手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摸向秋香的手,又顺着秋香的手一直向上摸。摸到她的胳膊,肩膀。接着......是秋香的咪咪!

秋香虽然见多识广,可也从来没让女子这样摸过啊摸过!她忽然想起府中关于崔小眠的传说,当她还是小公子时,就喜欢睡丫鬟,且,崔小眠喜欢逛窑子那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

早就听说有喜欢男人的男人,原来还有喜欢女人的女人!

秋香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苦于身上有伤,否则她一定蹦起来,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好在崔小眠的发情期很短,很快便恢复平静,脸上有些尴尬:“秋香姐姐,你身上好香,好软,我吓着你了吧?”

秋香使劲摇头:“小姐是逗婢子玩儿呢,小姐从小就爱开玩笑。”

“我真的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崔小眠忽然脸色大变,双手不停的抓挠自己的衣裳,“好痒啊,怎么这么痒,虱子,一定是有虱子,天啊,文绣园里怎么会有虱子,痒死我了,白菜,白菜!”

屋子里只有崔小眠和秋香,白菜在屋外等着呢,闻言冲进来扶住崔小眠,崔小眠却像疯了一样没命地往外跑,边跑边喊:“痒死了,痒死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显然是走远了。秋香皱眉,她不知道崔小眠的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但她没有细想,因为她的身上也开始痒了。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心理作用,可是却越来越痒,从手背到胳膊,再到肩膀,就连咪咪也是痒的。

“来人啊,来人啊!”背后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她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身上奇痒难耐,可她想抓却不能抓,只好叫下人。

杨梅和金桔全都走了,但还有几个粗使丫头,可无论秋香怎么叫,连个人影也没有。她忽得用头去撞墙,可能是动静太大,终于从门外进来一个人。

秋香从来没见过这个婆子,她有四五十岁年纪,胖得就像一堵肉山,这么大块头,可是走路却是很慢很慢,稳如泰山。

“我是新来的,叫桂嫂。”

“桂嫂,我身上好痒,你给我抓抓。”秋香已经顾不上打听这个桂嫂是何方神圣,太痒了,似乎有无数只蚂蚁正从皮肤渗进她的身体里,她想把它们捏出来却又捏不掉。

“吃了药就不痒了,王妃,请吃药。”

桂嫂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一只莆扇似的大手伸出来,手心里赫然是两颗鲜红的药丸!

秋香已经被这漫身的奇痒折腾得快要发疯了,如果她能起身下床,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像崔小眠一样跑出屋子,然后一头扎进王府内的荷花池,让冬日寒冽的湖水冻结她身上每一处毛孔,她宁可全身生冻疮,也不想再承受这份奇痒。

两颗药丸圆滚滚的,红得耀眼,好像两颗好吃的糖豆,药丸在桂嫂粗糙的裳心里滴溜溜打着转儿,就像当年一样。

看到这两颗药丸,秋香那已经渐渐浑沌的意识忽然有了一丝清明,她使出全身的力气说道:“你......你是沈玲伊的人,是......是那个......那个贱人让你来害死我的?”

桂姐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她,忽然抬起手,把那两颗药丸放进那张大嘴里,咯崩崩一阵乱嚼,就把药丸吃了下去,然后她冲着秋香嘿嘿一笑,露出满口大黄牙:“嘿嘿,沈姑娘说了,今天送糖,明日送药。”

桂姐说完,就转身出去,和她进来时不同,她走的时候却很快,一眨眼就已不见了踪影,屋内只留下秋香一个人。

四周空荡荡的,偌大的文绣园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秋香环顾四周,一阵阵恐惧袭上心头,莫非这一世,她还是要死在沈玲伊之手!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崔绛春临死前的那个惊异的眼神,这些年来,每每想起她都会很得意,崔绛春到死都不相信,和她最要好的秋香姐会害死她,且,不留一丝余地。沈玲伊给药时说了,要一颗颗的吃下去,这样才更像是病重而亡,但秋香没有这样做,她要让崔绛春立刻在她眼前消失,她再也不想看到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了,所以她一次性全都喂下去,哈哈,死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可疑。

痒,还是痒,秋香的脸上刚刚露出的得意笑容很快便被一**奇痒冲淡,啊——

受不了,太痒了,成千上百只虫子在啃咬着她的手,她的胳膊,她的肩膀,最后全都咬向她的乳|房!

她记起来了,沈玲伊说过,那红得像糖豆一样的药丸叫做百虫散,来自五夷。

百虫散,百虫散......被上百条虫子噬咬的感情是不是和她此时是一样的?莫非就是不知不觉之间,那百虫散已经进入她的体内?

“沈玲伊,你个贱人,是你教给我使这个苦肉计,那桃木小人也是你给的,如今看我没有用了,你就想杀人灭口啊!”

这一世,沈玲伊依然给崔绛春送来两颗药丸,只不过这次的崔绛春换成了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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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小眠正在菜园子里捞酸菜,今年冬天,除了嬷嬷们汲的酸菜,崔小眠还教给她们做了腊八蒜,前几日还熏了血丸子。菜园子里很冷,腊八蒜已经腌得差不多,绿盈盈的蒜瓣泡在米醋里,看着就有食欲。

“再过几日就是腊八了,到时咱们再腌上几罐子,能吃上整整一年。”

翠嬷嬷是北地的人,一闻到腊八蒜的味道就开始流口水了,讨好地对崔小眠道:“小姐啊,要不咱今儿个就捞上几瓣尝尝吧?”

琴嬷嬷骂道:“你个老没出息的,小姐就说了,这是腌给王爷吃的,王爷还没尝过,哪里轮到你啊。”

这二老亲如姐妹,相依为命,却也斗嘴斗了半世。崔小眠笑道:“没事没事,师父吃的单独腌着呢,这一大坛子就是咱园子里大伙们吃的,翠嬷嬷捞上一些尝尝鲜吧,注意千万要用干净的勺子来捞,否则为起白花。”

正在这时,李妈妈也进了菜园子,凑到崔小眠耳边轻声道:“小姐,试出来了,果真是沈小姐。”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零六章 火锅

贺远已有两日没回府了,今天回来时,.

青儿听说师父已到二门,便跪在锦园门口等着。贺远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手里还牵着一位小公子,若不是如今的崔小眠整日在府里上窜下跳,下人们还以为小姐又穿了男装出去逛窑子被王爷抓回来了呢。

这位小公子乍一看和当年男装的崔小眠有五成相像,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秀气中带着几分淘气,长长的睫毛如同上下翻飞的蝴蝶翅膀,让这双剪水双瞳分外灵动。

“师父在上,请受青儿一拜!”

看到贺远过来,青儿就开始磕头,冬日里的青石板路**的,青儿的脑袋磕在上面,砰砰作响。

贺远吓了一跳,还以为崔小眠又在恶作剧,仔细一看,才看清这孩子是谁。

“你不是柳捕头的公子吗?”

“是啊,师父,我是青儿,我来京城找您学本事了。”

贺远要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是曾经随口说过这么一句话,没想到小孩子当真了。

贺远这辈子从没想过除了崔小眠以外,他还会再有第二个徒弟,一个崔小眠就已经让他吃不消了(什么意思!),况且这个青儿看上去古灵精怪,好在是个男孩子。-_-|||

“本王与你父母也算相识一场,不用拜师,闲暇时指点你几招便是。”多收一个徒弟也没什么。只是贺远想到除了崔小眠以外,还会有人叫他师父,他就浑身不自在。

青儿迷茫了。这位师父是神马意思?头都磕了,他还是不肯收徒弟?

“小眠师姐能做您的徒弟,青儿为何不行?”

小盆友不明白就别乱说话,让人家情何以堪!

贺远正不知如何回答,他身边的小孩说话了:“因为他是我姐夫,所以长姐才能给他当徒弟啊。”

你听听,多么浅显的道理啊。可是听着咋这么驴唇不对马嘴啊。不过小盆友的世界是互通的,青儿表示明白了。小眠姐姐是师父的娘子,所以才能做徒弟,自己是男的,也就不能当徒弟了。

贺远带来的小孩就是鱼籽。他如今在学童府已是第三年,按国子监的规定,为了克服这些公子哥的骄娇二气,从第二年开始,这些小学童便要吃住在学童府,除了年节,平均三个月才能有为期三天的休沐日,回家与家人团聚。『雅*文*言*情*首*发』

当然,这只是摆在明面上的规定。今日贺亲王一张名刺就让人把鱼籽从学童府里接出来了。崔小眠已经两年没有见过鱼籽,早就想他了,况且。贺远还有其他目的。

当崔小眠和鱼籽站在一起,就连李妈妈也吃了一惊。

“呀,小姐和公子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鱼籽这两年长得很快,个头比崔小眠还高出一点点,身上是学童府统一的“校服”,一袭暗红色儒生袍。梳着两个小抓髻,乍一看和当年的崔小眠相像极了。

贺远都酸了。这才叫金童玉女,自己和崔小眠在一起,还真像是两代人。

“师父,青儿一心想拜你为师,你多收一个徒弟也不会少块肉,为毛不收?”

贺远皱眉,你就不会像个大家闺秀那样说话啊,不过,我喜欢。

他凑到崔小眠耳边,低声道:“为师只想做你一个人的师父。”

其实吧,贺远的这句话里也没有暧|昧,可是两个人却全都脸红了。

忽然崔小眠想起孙婆子的那碗药,忙对贺远说:“咱俩保持距离,否则会怀孕,真的。”

贺远一头雾水,这是哪跟哪,是谁会怀孕,是我还是她啊?_(:3ゝ∠)_

晚膳是酸菜火锅,有新鲜的羊肉和肥牛,还有贺远爱吃的鱼丸和牛肉丸,崔小眠喜欢的毛肚,崔五夫人和鱼籽还是第一次吃到北地才有的酸菜,食欲大增。

“若是父亲也来就好了,一家人可以吃顿团圆饭。”鱼籽有感而发,小家伙趁着姐姐做饭时,已经跑到厨房道过歉了,他在学童府里,直到今日才知道姐姐回来了,终于可以当面道歉了。

崔五夫人也有些奇怪,王爷既能到学童府接出小舅子,为何不让人把岳父请来呢?

崔小眠却猜到贺远定是有事不想让父亲知道,说不定还是和崔寿隐有关系。

“师父,我祖父是不是又闯祸了?”

贺远正不知如何开口,听到小娇妻这样说,感激地在桌下握住崔小眠的手。

“岳祖父前日在父皇面前以死明志,好在被太监挡住了,否则定然血溅当场。”

最后四个字贺远是说给崔五夫人听的,在皇帝面前撞柱子那是技术活儿,要撞得轰轰烈烈,而且身边一定要有太监啊侍卫什么的,这撞柱子的速度也要把握得当,真要以火车头的时速撞过去,那当然是谁也拉不住,血溅当场了,但是控制得好,顶多就是撞出一脑门子肿包而已。

崔五夫人只是深宅妇人,自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儿,听说公爹跑到皇上面前撞柱子,立刻花容失色,筷子掉到地上。

崔五夫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失态,显然是被这消息吓得不轻,身边服侍的纤云连忙去换了干净筷子,织云则递上鼻烟,崔五夫人这才缓下心神,听女婿继续说下去。

“那崔寿隐为人刚愎,树敌甚多,崔家是皇亲,父皇也不会将他严办,岳祖父只要置身事外便可,可却几次三番在父皇面前为崔寿隐据理力争,小婿实是无计可施。且他老人家是文坛领袖,清流对他马首是瞻,小婿原想在小眠及笄前便将她迎娶过门,可如今......”

对于崔五夫人来说,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

只有她知道,女儿已经让女婿给睡了,再不成亲那可如何是好,他们之间本就是障碍重重,崔家原就是欺君之罪,如今公爹再这么一闹,被崔寿隐诛连那就是罪上加罪!

“子鱼,让姐夫帮你告假,你回府住上几日,你祖父对你最是疼爱,你去给祖父跪着,让他不要再进宫,最好也不要出府了。”

崔五夫人想了想,又对贺远道:“王爷,可是我家官人也参与此事了?”

她是明白人,王爷今日没有请崔寿光过府,分明就是想要避开他。

贺远苦笑点头:“岳父大人官职低微,倒也不能进宫面圣,岳母不必要虑。”

话外音:多亏他一直没升官,否则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乱子呢。

皇帝的儿子,自幼学的便是为君之道,是以,如何做一个好皇帝他们没学会,但是如何做一个皇帝喜欢的官儿,这些皇子们全都心知肚明。忠臣是用来帮着皇帝治国的,奸臣是用来帮着皇帝克制忠臣的,每一个时期都需要不同风格的忠臣和奸臣,只有中庸混吃混喝的那些才是中流砥柱啊,这些人皇帝时时刻刻都需要。

这顿饭再好吃,崔五夫人也吃不下了。她拉着崔小眠的手,道:“姐儿,明日娘亲就回府,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定要多保重身子,那药还有呢,娘亲交给李妈妈收着,你需要时一定记着服用啊。”╮(╯▽╰)╭

“岳母大人,小婿有几处庄子,其中不乏风景秀丽的,不如请岳祖父大人到庄子里小住,小婿再请上几位名儒与他谈诗论画,著书立说,岂不美哉?”

崔小眠咬牙切齿,你母亲的,这不就是把祖父他老人家软禁吗?娘亲出身书香门第,诗礼传家,一定不会答应的!

“这样最好,听闻皇庄的风景甚好,有些地方还有御笔书画,家翁定会欢喜。”

额,娘亲,您的风骨呢?

这事就这样说定了,用来软禁崔帝师的地方定在清悦庄,那里是皇上年轻时住过的地方,即使是寒冬腊月,也是景致处处,崔帝师一定会喜欢的。

母亲明日就要走了,晚上崔小眠赖在母亲床上不肯走,唉,小时候她都没有机会和母亲一起睡,趁着还没有及笄,能睡一次就睡一次。

崔五夫人三十出头,正是女人最妩媚最成熟的时候,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好,不胖不瘦,却又很丰满。

“娘亲,您以后有空就来王府住上几日,不要整日守着父亲那个书呆子。”

“你这孩子,都快要嫁人了,还胡说,你父亲饱读诗书,博学多才,他本应做个名士,读他喜欢的书,做他喜欢的诗,可惜却要委身官场,碌碌无为,娘亲是他的娘子,更要为他分忧。”

崔小眠吐吐舌头,崔家嫡出五房,只有父亲没有纳妾,连个通房都没有,只有真正的情投意合才会这样做。

“小眠啊,有些话娘亲本不该说,可是还是要多说一句。”

“您请说。”

“你六叔家的蓉蓉堂姐毕竟在王府多年,误了青春,若是王爷肯纳她为妾,也不枉......”

崔小眠没想到母亲会为崔蓉蓉说辞,小脸上立刻挂了霜。

那件事她原本不想让父母知道,但现在看来是不得不说了。

“娘亲,师父答应过我,这一生一世,他不会纳侧妃,也不会纳侍妾。让蓉蓉堂姐不要再有想法了,您知道当年偷我的贼人是谁雇来的吗?”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零七章 家庵

“娘亲,我爹爹没有纳妾,您反而让我师父娶小老婆,您信不信,我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别说纳妾,贺远敢弄个通房,崔小眠就给他一道巫女咒,你要么别答应我,答应了就要守信用!女诫女诫,我呸!

崔五夫人好端端地不会提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了。『雅*文*言*情*首*发』

“娘亲,您在王府里住着,谁给您带话了?”

让人给崔五夫人带话是崔家老太太,崔帝师的夫人。六房虽是庶出,可也是崔家人,六婶婶拉着女儿跑到崔老太太面前又哭又闹又要抹脖子,言道崔蓉蓉在王府十来年,就这样被打发回来,名声没了,在各房里成了笑柄,这分明是五房仗着是嫡出,挑唆女儿不容侍妾,一定要让崔老太太给个说法。

崔老太太便让人给崔五夫人带了话,让她劝劝女儿,男人哪有不纳妾的,与其从外面买些贱妾,还不如纳自家姐妹,在婆家也相互有个照应。

崔五夫人原是不乐意,一直没有对崔小眠说起,明日就要回府见老太太了,但想试试女儿的口风,没想到崔小眠差点从被窝跳出来,大有先把贺远阉了以绝后患之态。

“娘亲,那年我三岁,六叔六婶雇了两个毛贼,将我从府里偷出来,准备在半路上把我活埋,趁着他们挖坑时我逃出来的。您还记得那一年的中元节。六婶婶被个穿红衣裳的小女娃吓病了的事吧,她为何会害怕,因为她做贼心虚。她以为是我的鬼魂来找她索命呢。”

这件事在崔小眠心里埋了十多年,即使当年贺远再三问她和六婶婶的恩怨,她都没有说出来,即使六叔六婶婶没有雇凶害她,她也会想办法逃婚的,但自己逃跑是一回事,被人险些害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今她说出来了。心里也轻松了。崔五夫人坐起身来,怔怔发呆。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家中,虽然女儿小时候被偷了,她也一直以为只是召来贼人,并没想到会是家里出了内鬼。

“姐儿。这事可当真?”

“当真,那个贼人被我关起来了,随时都能出来作证。”

红头阿三就在秀才镖局的地牢里,养得白白胖胖。『雅*文*言*情*首*发』

“难怪他们夫妇能想出偷龙换凤的主意,还假装好心让自己的女儿做陪嫁,说是以免小孩子露馅。那个假货虽说是你乳娘的女儿,却是你叔婶找来的,娘亲卖了陪嫁首饰才凑上一笔银子。”

崔五夫人越想越生气,索性对女儿道:“明日你同娘一起回去见老太太。把这事说清楚。”

“报官吗?”

崔五夫人怔住,这件事当然不能报官,且不能声张。单是老太太知道。顶多把六房叫过来扇上一顿嘴巴,就连逐出门墙都不能。

“娘亲,我让李妈妈陪您一起回去,您就回老太太,说崔蓉蓉在王府里中饱私囊,还趁王爷不在暗中出售土地。王爷盛怒下才把她轰回去的,老太太若是不相信。只管问李妈妈,李妈妈既是宫里出来的,又是后院管事,六房不嫌丢脸就继续闹下去,有本事就来王府闹。”

崔家是读书人,最爱面子,六房虽是庶出,却也是崔家人,出了这样的事把崔家的脸面都丢尽了,崔老太太非但不会再管,而且还要罚他们。如今崔五夫人已经知道当年的真相,不会再像以往那样怕他们了,这些年他们用这件事从五房拿了不少银子,崔寿光的俸禄加上府里的贴补,也就刚够崔家老六在赌场里挥霍的。

只是崔小眠也没想到,崔老太太会对六房罚得这样重。崔小眠只能佩服宅门的这些太太们,她们自有一套治家治人的手段,不但崔老太太如此,就连崔五夫人也是如此。

崔五夫人带着李妈妈回到帝师府的第三日,崔蓉蓉便被送到家庵,从此后青灯古佛为崔家祈祷。

崔老太太是这样对崔家众人说的:“崔家女子给人做妾已是难看,却又在府里兴风作浪拿人钱财被人送回来,既已失贞,又失妇德,门中各房要以此为戒。”

崔老太太并非六房的生母,而五房却是她的亲生骨肉,哪个重哪个轻,她心里早有一杆秤。老太太这样处置,就连崔帝师也无话可说。嫡出的五个儿子官职都不高,但个个都有功名,庶出的四个虽说比不上嫡出的,但最最不成器的就是六房,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六叔六婶婶当然不肯善罢干休,跑到五房大闹一场,崔五夫人早有心理准备,一边喝茶一边道:“听说红头阿三被抓住了,如今就在京城某处关着呢。”

那对极品夫妻及时收声,灰溜溜地走了,只剩下一头雾水的崔家五爷崔寿光。他觉得红头阿三这个名字挺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其实崔小眠以前就和他提起过,只是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以他的性格,如果知道这件事只会走极端,要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去报官,要么怜悯自家兄弟把这件事压下来。

崔五夫人和他做了十几年的夫妻,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他会怎么做,所以像贺远一样,这种事上自动把他忽略不计了。

崔帝师三番五次进宫面圣,府里别人不知道,崔老太太却早就得到风声,听儿媳说,贺王府请了几位名儒,要接崔帝师到皇庄小住,崔老太太一百个愿意,最好让老头子住到明年,等那个崔寿隐的事尘埃落定再让他回来。

能做帝师的人都不是傻子,崔帝师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任凭崔五夫人和李妈妈连哄带骗,他老人家坚决不从!

鱼籽已经在祖父书房门外跪了大半个时辰,虽然娘亲偷偷给他在膝下放了垫子,可是十二岁的孩子,天寒地冻跪在廊下,只是看着就已经让人心酸了。

崔老帝师孙辈几十人,在国子监读书的只有鱼籽一人,这孩子这个时候原该在学童府里,可却回到家里跪在门外,崔帝师一猜就知道这是苦肉计,他老人家最疼的就是这个孙儿,崔家日后能不能出第三位状元,就看崔子鱼了。

把这孩子冻坏了,就是断了崔家的状元之路,你们这群妇人好狠的心啊!

崔帝师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是想看看外面的情况,这一看不要紧,他的老泪险些流出来。小小子鱼跪在地上,手里竟然还捧着一本书,小手小脸全都冻得通红,嘴里却是念念有词,一看就是在背书呢。

凿壁偷光、悬梁刺骨不过如此,子鱼不当状元还有谁能!

没等崔帝师出来,崔老太太已经让两个婆子搀着过来了,嫡出的孙辈都是自幼养在她的身边,她哪个都抱过。

“我的鱼儿啊,你们快去把他扶起来,小孩子冻坏了身子那是一辈子的事。有人不想要老命了,我可舍不得我孙儿的小命。”

婆子们七手八脚地扶了鱼籽回老太太房里,崔老太太说完这番话也走了,连续几日,再也没有人来劝说崔帝师去皇庄渡假,就好像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崔帝师回到老太太房里,婆子说老太太在念经,只有念上九九八十一日金刚经,才能为崔家积福。崔帝师本想到姨娘那里去,却又想到六房出的丑事,子不教母之过!索性哪里也不去,回到书房继续吟诗作对。

可是没过两天,他便感到不对劲儿,自从他和皇帝做了亲家,府里便恢复了昔日的热闹,求字画求墨宝的、请崔帝师指导文章的,络绎不绝。可如今却是门前冷清。

莫非是那些宵小之徒看我顶撞了皇上,吓得不敢登门了?

崔帝师猜对了,他老人家一而再,再而三和皇帝顶牛的事早就传了出来,那些趋炎附势之徒此时当然要和他划清界限。

崔帝师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就连白胡子也多了几根。

这日,他坐在窗前,看着几上一大堆诗文发呆,这还是出事之前,那些人送来的,只是想让崔帝师品评几句,顺便题个字什么的,可如今字也题了,章也盖了,人家却不来拿了。

“老太爷,好事临门呐!”

气喘吁吁跑进来的是长随崔福,崔福已经跟了他几十年,由当年的俊俏小书僮变成水桶般的胖阿伯。

“贺亲王亲自登门,接您老人家到皇庄观雪赏景呢。亲王仪仗就在门外,贺亲王已经到二门了,您老人家快快更衣迎驾吧。”

崔帝师心里喜悦,别的不说,就是亲王仪仗往门前一站,就能猛抽那些小人们的狗脸。

他老人家虽然欢喜,可嘴上却说:“又不是皇上来了,更什么衣,迎什么驾?”

“岳祖在上,孙婿给您请安。”

崔帝师话音刚落,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贺亲王到了。

贺亲王做了崔家女婿十几年,还是第一次登门,崔帝师在心里暗骂,若非看在当今圣上的金面,我老人家才不会理会你这无良小儿。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零八章 王妃,药不能停

崔帝师到达清悦庄时,.冷香阵阵,幽静致远。一树树的寒梅,或娇艳如火,红霞满天,或欺霜胜雪、洁白无瑕。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啊。

贺远陪着崔帝师走进梅林,却见早有几位文士正在赏梅,远远看到二人,全都走过来纷纷施礼。

崔帝师一看,这几人他全都认识,全部都是当朝名士,有两位还在翰林院供过职。贺亲王能将这几个请来陪他谈诗论画,也算是费了一番心思。

“崔帝师,您可算来了,您若再不来,我等就要登门拜访了。”

贺远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把崔帝师安顿好,他便告辞回了京城。直到贺远走了,崔帝师这才问起众人:“众位兄台,你等为何不约而同来到此处?”

唉,一言难尽也!

“在下家中有一传家之宝,乃司马相如弹过的名琴,日前被贼人偷去,官府也查不出来,但贺亲王却找到了。”

“老朽心仪张端择《中秋上河图》已有多年,却从未有缘得见真迹,贺亲王答应老朽,从皇庄回去后,便从宫中借出这幅名画让老朽鉴赏,能有此良机,纵是一死也值得啊。”

“老朽也是如此,家中御赐之宝不慎丢失,还好贺亲王寻回,完璧归赵。”

......

贺亲王所提条件也不过就是请大家到皇庄一住。陪陪自己的岳祖父,贺亲王的高风亮节堪与日月争辉,如此至孝之士当成世人楷模。

至于当中的巧合和疑惑。不提也罢。

贺亲王临走时给这几位名士留了一项寒假作业,整整十八部经文名录,让他们在当中找出天鸟古经!

这种读书人的事,当然还要交给读书人来做。

得知祖父已去皇庄,崔小眠终于长舒一口气。今日,她早早从铺子里回来,没回眠翠园。而是带着白菜直接来到文绣园。

文绣园里如今只有桂嫂一个下人,自从那日之后。桂嫂每日都给秋香喂药,全都是红色的小药丸。

秋香不肯吃,桂姐就给她强喂下去。起初秋香服药后便躺在床上等死,可是一次两次。几天之后她仍然活着,非但如此,她那久治不愈的伤口竟然奇迹般的愈合了。

秋香心里明白,沈玲伊还不想让她死,那好,我就活着,看着你这贱人死在我前面,还有那个崔小眠,.

她在王府中安插了很多人。当年自尽的小枣只是其中一个。她的伤虽然好了,却无法踏出文绣园一步,桂嫂把她看得很紧。还告诉她,若是胆敢走出去,下一次就给她吃百虫散。

对于桂嫂的身份,秋香再无一点怀疑,除了沈玲伊的人,谁还能知道百虫散呢。崔小眠更不会知道!

崔小眠出现在秋香面前,脸上是甜甜的笑。

“秋香姐。听说你身上大好了,可还痒吗?”

秋香咬牙切齿,她就是再笨也能猜到,那日她奇痒难耐全都是崔小眠捣的鬼,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单纯得可恨的崔绛春变成了眼前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崔小眠!

“已经不痒了,承蒙小姐为婢子挂心了。”你会装,我也会。

崔小眠闻言抖抖衣裳,抬腿便坐到了屋内的雕花圈椅上。

“既是身子已无大碍,那就见礼吧。”

你口口声声自称婢子,哪有婢子不给小姐行礼的,以前你病了卧床不起,如今既已好了,你还装什么糊涂。

秋香脸色一变,除了太后和皇后,这些年她还没给别人跪过,她崔小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王爷从外面带回的野孩子,而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她是王妃,贺王妃!

“小姐,您别忘了这里是文绣园,而我是王爷的发妻,您想取代我的身份,也只能等我死了做继室!”

“是吗?”崔小眠一脸的稚气,她淘气地看看白菜,“白菜,让她知道什么是身份。”

白菜姐早就看着秋香不爽了,此时撸起袖子走过来,朝着秋香左右开弓就是几个嘴巴,然后朝她脸啐了一口,骂道:“狗娘养的,还敢在我家小姐面前提身份,你也配!”

白菜是粗使丫头出身,一双玉手满是老茧,打起人来也是又重又狠,秋香的双颊火辣辣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崔小眠看着她,满脸都是心疼,咂舌道:“啧啧,原本一个病西施,这么拍打几下,就变成红粉飞飞的大美人了,来人啊,给王妃拿镜子照照,让她知道她如今有多美。”

说到“王妃”两个字,崔小眠故意加重了口气,满是讥诮,似乎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桂嫂无声无息地走进来,手里拿着面磨得光亮的铜镜。

秋香忽然记起,她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自从桂嫂来了之后,屋里的镜子就全都不翼而飞,而她又不能走出卧房,也不知道如今这张脸被那个死丫头打成了什么样儿。

她对自己的容颜素来爱惜,她比那个不男不女的崔小眠更有风情,这次大病能令王爷迫于外界压力让她留在王府继续做王妃,假以时日,她定是有办法让王爷重新对她起意。

她从桂嫂手中接过铜镜,可是当她看到镜中的人儿时,她惊呆了!

她不相信,毫无仪态地用衣袖擦擦铜镜,可是看到的还是那张脸,她又揉揉眼睛,没错,还是同一张脸。

但那不是她的脸,这是一个陌生女人,面容黝黑,鼻歪眼斜,丑陋不堪!

“这是谁,这是谁啊?”她吓得扔了手中的铜镜,发疯似地叫喊。

崔小眠嘻嘻一笑:“这就是你啊,秋香姐,你变得好看吧,恐怕就连太后和皇后也不认识你了呢。”

大脑中如电闪雷鸣一般,秋香忽然明白了崔小眠的意图,她不知道给自己用了什么邪法,将自己的容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谁也不认识的人!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太后和皇后,还有以乐平公主为首的贵妇人记住了她的脸,她以为这样就不会被人李代桃僵,可是她还是算错了一招!

“崔小眠,你不是崔绛春,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谁啊?”

崔绛春绝对没有这样狡诈,崔绛春只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天真少女,而崔小眠,她是一个小恶魔,一个看似可爱无邪的小恶魔!

崔小眠已经笑得弯下了腰,就像一只小虾米,她指着秋香的脸,笑得喘过气来。

“这次真对不起,我也没想把你弄得这么难看,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向玉竹姐好好学来着,免得让你大白天的吓死人。”

桂嫂每日给秋香吃的红色药丸当然不是百虫散,而是崔小巫女自己配制的再生丸。再生的不是生命,而是容颜,这是玉竹担心崔小眠抢不过男人,逼着她记下的方子,可惜崔小眠学艺未精,把秋香的脸弄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看着那个小恶魔笑得如此开心,秋香像疯了一样扑过来,管她是崔绛春还是被妖怪附体,我都要撕碎她!

秋香并没有武功,状如疯妇,崔小眠虽是花拳绣腿,可也不过一个闪身就让秋香扑了个空,摔在地上。

崔小眠离开文绣园时,对桂嫂道:“看好她,别让她自杀,我留着她还有用。”

走出很远,她还能到秋香声嘶力竭地喊着:“崔绛春,你为何不杀了我,你为何不杀了我?”

“小姐,她都变成这个样子,干脆一刀宰了她!”

白菜姐,您老没在江湖上混过吧,怎么这么狠,要不介绍你给叶老太太认识一下?

“她死了倒是干净,可那些死了的街坊们怎么办,谁给他们申冤?”

白菜无语,那场大火死了很多人,还令侥幸活下来的人无家可归,一无所有,那些人都是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若非小姐拿出三千两体己钱,这些街坊连办丧事的钱也没有。用这些钱子给他们重置了家园,但死了的人却再也不能活过来了。

回到眠翠园,崔小眠觉得有些疲惫,她也拿起桌上的铜镜,铜镜里是一张娇俏稚嫩的脸。

“绛春,你死得太可惜了,我会好好活着,咱们两个是一个人,一起活着。”

门帘一挑,贺远从外面进来,也带来一阵冷风。

“小眠,秀才镖局把那五十株桃花运到京城了,为师已经从云林请来几个育花高手,明日就将这些桃花种在府内。”

唉,五千两银子买回的桃花啊,崔小眠的心窝子一阵绞痛。

直到很多年后,这些桃花扎根王府,桃之夭夭,开得灿烂。崔小眠每每在这些桃树下经过,心脏都会一阵痛楚,那花开得再好,在她眼里,也是打了水漂儿的五千两银子。又过了很多年,她的一大群子孙跪在床前等着分遗产时,赫然发现这片桃花也变成了遗产,定价五万两!

隔了几十年,当然升值了!

一一一一一

你们觉得憋屈是吧,我也这样觉得。想换男主是吧,要不咱们把他换了?让崔小眠去五夷,1v1改成np???让贺渣渣做最小最小的小老公?

真是个好主意,欢迎同人小剧场,十三会将小剧场放在书里。

嘎嘎!(未完待续)

第三零九章 吃吃喝喝,朕甚喜之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雅*文*言*情*首*发』

俗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前任捕头柳大兴和他的女儿——前任女捕快柳如月这对组合,不过几日就将野熊帮的人抓获,并移交负责京城治安的杭城府衙。

这杭城府尹年轻时曾和柳大兴有过合作,得知他已提前退休,甚是惋惜,且这次抓住几年前京城大火的原凶全告他们父女二人,便想将他们留在自己衙门,柳大兴大手一挥,不要官职不要酬劳,抓贼是我的乐趣。

于是柳捕头和柳如月有了新的人生目标,他们每日都到杭城府兼差,做了快乐的法政志愿者。

经审训,野熊帮两年前在北地混不下去,到京城杭城府讨生活。初到贵地,便得知有人雇外地人做买卖,他们一口应下,那便是城西那场特大火灾,当时烧死了二十余人,烧伤烧残的有几十人,所有房屋全部变成一片瓦砾。

至于是谁雇的他们,野熊帮的人并不知道,但柳捕头依照他们的交待找到了当时的中间人,得知是女子,像是大户人家女眷,蒙了面纱,看不到真容。

柳捕头父女一拍胸脯,抓住这个幕后黑手是我们的责任,上天入地,我父女神捕也要将这个女魔头缉拿归案。

杭城府尹看着这对从天上掉下的免费神捕。做梦都在笑。

英宗皇帝漫步在御花园中,几名妃嫔带着一群宫女和太监,正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点缀绒花。这些绒花都是手工制作,乍看过去,如同真的一般。远远地看到皇上来了,连忙跪倒。英宗看着满园萧索正在脑海中搜索悲风伤秋的诗句,如今看到树上的假花,不由莞尔,这些宫人也真是会琢磨。冬日里百花凋零,他们便做些假花来应景。

“美则美矣。可惜都是假的。”英宗摇摇头。

一旁的张德海陪笑道:“不远处就是倚梅园,那里的梅花开得正好,万岁要不到那里看看?”

英宗继续摇头:“罢了,不看了。回去吧。”

张德海忽然像刚起来,一抖手里的拂尘,笑道:“矮油,万岁啊,老奴刚刚听说一件奇事,也和这花有关,听起来不像是真的,就没敢和您说,怕您骂老奴糊涂。”

英宗停下步子。张德海跟了他几十年,哪句话该说,.没人比他更清楚。他说是不像真的,那就肯定是真的。

“何事说来给朕听听。”

“老奴昨儿个听人说,贺王府里的桃花开得可好呢,您说这哪像是真的啊,桃花只开在三月间,这腊月里能开的花只有梅花啊。”

“腊月里的桃花?”英宗半晌没有说话。目光有些涣散,思绪似是飘得很远。良久。他才接着道,“摆驾贺王府,朕要去看桃花,对了,你让人先行通知老六,就说朕还想吃他徒儿做的烤肉串,让他先行准备。”

英宗还是第一次来到贺王府,见接驾的只有六皇子一个人,便问道:“你那位王妃可还病着?”

贺远回道:“劳父皇牵挂,贱内福薄,药石无医,恐是......”

关于崔氏刀下救人的壮举,英宗早已听闻,此刻却没有再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贺远一眼,又问道:“你那徒儿呢?”

“小徒是未嫁女儿,不便见驾。”

英宗冷哼一声,心道你那徒弟长年累月穿男装惹事生非,这会子倒是变成羞答答的女儿家了。

一踏进桃林,就连怂恿皇上来此处的张德海也大吃一惊,只见花枝累累,桃花千朵,深红浅红的花蕊压弯了枝条,远望如红雾升腾,走近若胭脂染翠,此时是寒冬腊月,娇嫩的花枝在寒风中摇曳,傲立枝头。

英宗伫立在婆娑婀娜的花影中,竟有几分黯然**。许久,他才问道:“这些桃花可是在桃花城移来?”

贺远答得很妙:“回父皇,这些花并非是桃花城的,而是在距桃花镇不远的五柳镇移来的。”

英宗诧异地看看贺远,心道放着桃花城的花你不去移,偏要跑到五柳镇,你分明是故意的!

知子莫若父,老六巴巴地跑到五柳镇弄来一堆桃花种在府里,定是别有用心,不过这桃花委实是美。

晚宴设在桃花林中的小阁之内,外面天寒地冻,小阁内却是温暖如春。青竹的桌椅,青竹的长几,青竹做的花瓶里插着新折的桃花,除了桃花外,还点缀着几盆蕙兰,桃花的清香和蕙兰的幽香配合得恰到好处。

面前的碗碟也是用竹子做的,考究得雅致。几名身着淡绿衣裙的侍女翩跹而至,托盘中是几道开胃小菜。

一走进这间小阁,英宗的心情便为之一松,看到这几道小菜,兴致就来了,问那为首的侍女:“这不过是些时蔬,有何讲究?”

侍女俯身行礼,清丽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回皇上的话,这是我家小姐亲手腌的泡菜,红的是胭脂萝卜,绿的是南地青菜,白的是水晶梨子,这些吃起来酸甜爽脆,最解油腻。”

张德海连边拿起青竹筷子为英宗布菜,嘴里还含叨着:“六皇子家的这位徒儿还真是心灵手巧,您瞧这个什么泡菜腌出来多好看,水嫩嫩的喜人着呢。”

这时又有几名侍女捧上炭炉,几大盘肉串装在盘中摆了上来。

蒜瓣烤猪肉、蜜汁烤鸡翅、孜然羊肉、香葱烤鱼,另有烤鱼丸、烤牛丸,还有素火腿、素鸡、烤蘑菇烤粉肠。这些都已烤到八成熟,再由如花似玉的侍女在炭炉上加热烤到全熟。

酒是山楂酒,和贺远不同,英宗对酸甜的山楂酒甚是喜爱。问道:“这是何地进献的?”

这个......当皇帝的都知道,这些皇子们没少了从宫里捣鼓东西,金银珠宝古玩玉器不敢拿,吃的喝的那是想弄多少就弄多少,当爹的就算知道也装不知道,又不是穷疯了,还差了这些家伙的吃喝不成。

“回父皇,这是小徒自己酿的,用的是自家庄子里秋日采摘的山楂,再配上庄子里自酿的土酒,父皇觉得可还适口?”

英宗又抿一口,心里骂道:你小子真有口福!难怪要把徒儿留给自己当老婆。

“甚好,入口酸甜,酒醇而不烈,不错不错!”

贺远大喜,频频为父皇倒酒,索性让那侍女退下,自己站到炭炉前,亲自为父皇烤肉。英宗欣慰,老六真是懂事了。张德海趁机道:“万岁,您看六皇子多孝顺,您这是天伦之乐啊。”

英宗哈哈大笑,对张德海道:“朕就像民间的老头子,来到儿子家里,吃着儿子亲手烤的肉,喝着儿媳妇酿的酒,真乃人生乐事也。”

他生了二十五个儿子,还是头一回有这种感觉。

“妩儿倒是常做些稀奇古怪的糖果请朕品尝,可惜她就要嫁出去了,唉。”

贺远连忙开解父亲:“父皇,妩儿嫁了,也是住在京城,且她和小徒是手帕交,以后少不得整日待在儿臣府上,到时父皇空闲时便来到儿臣这里,让女儿和媳妇给您下厨烹制美食。”

“好啊,好啊,”英宗大笑,又道,“让你那徒儿多酿上几坛山楂酒送到慈安宫,太后也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口味。”

贺远却没有应声,避开英宗的眼睛,专心致志的烤肉。

英宗看看他,叹口气,道:“张德海,你刚刚还夸他孝顺,就这一会儿,提到太后他就又是这副样子。”

张德海连忙赔笑:“万岁,您这可就是为难六皇子了。”

“混帐,做孙儿的孝敬祖母,有何为难?”

张德海慌忙跪下,却还是满脸堆笑:“万岁啊,太后是万金之体,这宫外的吃食哪敢随便送进去,六皇子自幼在宫中长大,这会子怕正觉得为难呢。”

英宗心里明白了,若是别的皇子,自可大大方方往慈安宫、永华宫送东西,唯独老六是个例外。

又是一阵桃花的香味飘来,清清甜甜,英宗的心里有些酸楚。

“你起来吧,今日朕是在儿子家里,没有宫里那些规矩,不要动不动就跪着。”

“谢万岁。”

英宗见儿子还在那里郁闷,便想缓和下气氛,道:“把你那徒儿叫上来,朕有赏。”

贺远的眼珠子果然就从肉串上移开,眼睛里也有了生机,英宗摇摇头,心道:你不就是想让朕夸夸你那心爱之人,朕今日吃你的嘴短,就多赏一些。

贺远对一旁的侍女低声说了几句,显然是让她去请小姐上来,侍女施礼,后退着出去。

忽听窗外有声响,英宗抬头一看,见一个小童正拔着小脑袋从窗外向里面偷看,这小童约么十一二岁,眉清目秀,满脸的书卷气,一双春水般的大眼睛更好奇地看过来。

虽然这里比不上宫里的戒备森严,但若是寻常人这样偷看,立刻就会被喝斥,张德海刚想让人去轰,英宗摆手阻止,问道:“这是谁家小儿,长得如此俊秀。”

贺远忙道:“这是儿臣妻弟,出是崔帝师的嫡孙,在国子监的学童府读书,今日休沐日,他随岳母来府里小住。”

英宗并未多想,女儿卧病在床,母亲和兄弟过府探望,这也无甚不可,他今日心情好,便道:“朕看这孩子甚是有趣,让他进来吧。”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一零章 朕的主意好

贺远让侍女出去将鱼籽领进来,鱼籽虽然年纪小,见了皇帝却并不害怕,一揖到地,然后跪地叩头:“学生崔子鱼见过万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雅*文*言*情*首*发』【本轻由】”

果然是香门第的后人,小小年纪不卑不亢却又礼数周全,英宗甚是满意。让张德海把鱼籽叫到近前,问些功课的事,鱼籽对答如流,且引章据典,童趣可爱。英宗莞尔,老学究见得多了,小学究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时守在门外的太监道:“万岁,崔姑娘到了。”

“宣。”

崔小眠从外面走进来,盈盈一拜:“民女崔小眠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英宗正被鱼籽逗得哈哈大笑,听到崔小眠来了,抬眼望去,这一看吃了一惊。

前两年在太后的慈安宫里,英宗见过崔小眠,印像是中个瘦巴巴的小孩子,浑身脏兮兮,长得不丑,却也看不出有何出色之处。眼前的少女一身男装打扮,身上的衣裳和崔子鱼一般无二,且两个的容貌竟也甚为相似,尤其是那比眼睛,秀气中带着俏皮,却又黑白分明,宛如一泓碧水。她应有十四五岁,容貌还带着青涩,不是倾国倾城的颜色,却另有一番娇俏,就如阁外的桃花,柔弱中带了三分刚强,妩媚中却还有七分脱俗。

只是,只是这崔小眠听闻只是老六收养的孤女,为何和眼前这位崔家嫡孙如此相像?

其实崔小眠和鱼籽也只有分相似。就和大多数同胞姐弟是一样的,只是他们今日刻意穿上同样颜色款式的衣裳,发型也是一样。再加上又是差不多的高矮胖瘦,英宗乍看起来,原有的五分相似便成了七分相像了。

“朕不是早已令你改成女装,为何今日还是男装打扮?”

听到父皇质问徒儿,贺远连忙替崔小眠答道:“回禀父皇,小徒顽皮,觉得男装随意些。但她出府时却不敢忘记父皇的旨意,一定是着女装的。”

英宗瞪他一眼。但脸上却是一片温和,我又没有问你,你抢答什么!

抢答的不只贺远一个人,还有鱼籽。

“万岁不要怪我长姐啊。是子鱼缠着长姐穿男装和我玩耍的。”

英宗闻言一怔,问道:“你叫她什么?”

子鱼尚未回言,贺远忙道:“父皇,妻弟尚幼,口无择言,父皇莫要追究。『雅*文*言*情*首*发』”

“你叫她长姐?你的长姐不应是贺王妃崔绛春吗?”崔绛春这名字是英宗他老人家亲自取的,因此记得清楚,这么多位儿媳,他也只知道这一个名字而已。

子鱼小脸发白。低下头却没有说话。

站在下首的崔小眠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公子同民女年龄相仿,常在一起玩耍,他只是随口称呼。并无深意。”

原来只是小孩子间的称呼,英宗倒也没再深究,对崔小眠道:“你的厨艺甚是了得,比御厨也不差,可惜你是女子,不能入御膳房当值。倒是你师父有口福了。”

说着,他对张德海道:“回宫后让工匠打造一套黄金锅铲赏赐给她。当年先皇也曾令人打造了一套黄金锅铲给当时的名厨焦妙厨,如今朕也承先皇之风,将这黄金锅铲赏给......对了,你叫什么?”

英宗老人家一向记不清别人的名字,何况又是女子,还是儿子的乱|伦对象。

“民女名叫崔小眠。”

“哦,崔小眠......你也姓崔?”

英宗问完这句话,下意识地看看身边的鱼籽,又看看下面跪着的崔小眠,这两人真是越看越像,他忍不住又问:“你和崔帝师可是亲戚?”

崔小眠没有回答,却是一个头磕到地上,没有再抬起来。

英宗正在诧异,却听身边的鱼籽颤生生地说道:“长姐,皇上问你话呢,你快回答啊。”

英宗心里一动,问张德海:“崔帝师和朕做亲家的那个儿子,膝下有个子女?”

张德海想了想,道:“那是崔家的五爷,如今在礼部供职,膝下只有一对子女,长女便是贺王妃,幼子就是这位崔小公子。”

俯在地上的崔小眠已经慢慢抬起头,眼睛却还是看着地面,轻声道:“民女无福,与崔帝师并无关系。”

张德海忙道:“崔姑娘,皇上要赏您金锅铲呢,咱大成朝立朝至今,也只有先帝时的焦妙厨有过这个殊荣,您还不快快谢恩啊。”

崔小眠忙又磕头:“民女谢过皇上恩典,改日皇上有空暇,民女再给皇上煮上道拿手菜给您尝尝。”

“好,好,你这孩子倒是率性“,英宗今日高兴,又见崔小眠和崔子鱼相貌甚是相像,索性好事成双,便对贺远道,“先前朕想让你把徒儿给了嘉南王府,弄个出身,如近看她倒是和你那岳家甚是有缘,又都是姓崔,不如就让你那岳家收她为义女,到时姐妹二人共侍一夫,也是一段佳话。”

贺远把崔帝师请到皇庄的事,英宗先前已经知道了,崔帝师虽然迂腐,毕竟也是自己的恩师,那个崔寿隐得罪的人太多,总是要治罪的,若是将崔小眠变成崔氏女参加明年的选秀,到时亲上加亲,既让崔帝师不会因为崔寿隐之事失了体面,又能掩了众人之口,就算师徒恋的事传出去,别人也会当成是玩笑之事,正妻是姐姐,侧室是妹妹,有何师徒之说。

英宗的这番话,不但让贺远怔住,崔小眠和鱼籽也怔住了。吾皇万岁您的脑洞开得有多大啊,这事也能让你想出来,姐夫戏小姨,这倒是自古就有滴。

英宗也为自己能想出如此美事而自得,又对贺远道:“你方才说你岳母也在府里,宣她进来吧。”

贺远忙道:“儿臣岳母并无品级封号,不便见驾。”

英宗道:“朕方才说了,这里不是宫中,都是自家亲戚,哪来的这些规矩。”

子鱼连忙站起施礼,谦声道:“万岁圣恩,恩泽万民,学生代母谢过,学生这就去请母亲大人。”

英宗准了,又赐了崔小眠平身,这才对贺远笑道:“你这妻舅小小年纪却是满腹经纶,崔帝师一门迂腐,这孙儿倒是有趣得紧呢。”

他又对崔小眠道:“你这孩子也是有趣,朕见过御膳房的那些名厨,哪个都是有一把年纪的,唯有你年龄幼小,却是厨艺不凡,你既是你师父的徒儿,这厨艺可又是从何处学来?”

瞧,当皇帝的果然不是普通人,崔小眠的厨艺蒙骗了一干人,却骗不过皇上,你就是从娘胎里学起,也练不成这样。

崔小眠眨巴着大眼睛,正不知如何做答,贺远却笑着对父皇道:“启禀父皇,当年儿臣流落江湖,小眠八岁就炒菜赚钱孝敬师父,那时她甚至要站在凳子上方能在灶台上炒菜。这身厨艺就是那时练就的,她天姿聪颖,无师自通,儿臣也觉稀奇。”

虽说贺师父的这番话有些匪夷所思,却着实令人感动,于是师徒俩又开始一唱一和。

“师父,全都是因为你太挑食了,所以小眠才练就了一身厨艺。”——听着就恶心。

“小眠,为师有口福,才能遇到你这样的徒儿。”——听着更恶心。

英宗彻底被这对乱|伦的师徒恶心到了,至于崔小眠从哪里学到厨艺的事,他也就懒得再问了,免得把今天吃的这些美食美酒全都吐出来。

这时又有侍女进来,奉上今日的主食,崔小眠最拿手的五色水晶蒸饺。

小巧玲珑的蒸饺装在洁白如玉的盘子里,个个晶莹剔透,完若玉石雕成的工艺品,让人不忍去吃。

“崔小眠,这也是你做的?”

崔小眠巧笑莲兮:“这是民女常做的一款点心,皇上您尝尝可还可口,若是您喜欢,改日我把法子教给宫里的御厨,让他们常常做给您吃。”

崔小眠的声音甜甜软软,还带着童音,英宗有的是儿子,却只有两个女儿,崔小眠不但娇俏可爱,说出来的话也没有那些千金贵女们的拘束,洒脱有趣,英宗不由得对她多了分好感。

张德海连忙夹了一个放到英宗面前,英宗尝了一个,点点头:“这饺子不但模样好看,味道也是极好。”

崔小眠又道:“您蘸着醋吃口味更好,这醋是民女自己加工的,又腌了腊八蒜,可好吃呢。”

贺远忙瞪她一眼:“父皇面前,不得口无遮拦。”

崔小眠及时收声,撅着小嘴不说话了。

英宗见到,忍不住微笑,明明穿着男装,却是一副小女儿的神态,难怪老六当她如宝,这孩子的确是讨人喜欢。

张德海已经倒了醋,还夹了两棵蒜瓣放到英宗面前,那蒜已是葱绿色,英宗皱皱眉,他老人家从未吃过这种东西,绿色的蒜也还是头回见到。

“这是......”

崔小眠又忘了师父的叮嘱,抢过话头:“这就是腊八蒜,只有冬日里最冷的时节才能腌出来,民女腌了好多,但只有这种是用我自己加工的醋腌的,只有一小坛子,原是想给师父解馋的,皇上来了,我这才舍得拿出来,师父还没吃过呢。”

贺远无奈的看着宝贝徒弟,就差哭出来了,你就不能像个大家闺秀一样说话啊!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一一章 全家等死

崔五夫人虽无品级,却也算是皇帝的亲家,行过大礼便赐座。『雅*文*言*情*首*发』臣子的女眷,英宗自是不便仔细端详,但粗粗一看心里就硌登一下,崔小眠不但同崔子鱼甚是相像,和这位崔夫人也很相似,就像是亲生母女!

寒暄过后,英宗忽然问道:“崔夫人,令暧的病可还有转机?”

崔五夫人起身离座,盈盈下拜:“多谢万岁挂念,贱妾的女儿三岁时被歹人掳去,多亏贺亲王相救抚养成人,拙夫和贱妾当年愚钝,走错一步,犯下欺君之罪,罪该万死,恳求吾皇怜我崔家教书育人,行善积德,所有罪则,贱妾夫妇一身承担,死不足惜。”

崔五夫人的这番话不但让英宗震惊,就连贺远和崔小眠也是大吃一惊。他们原本的计划并非让崔五夫人露面,更不想让她陈述前情,贺远和崔小眠早就编了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故事是这样的:贺亲王不满父皇给他找了个三岁女娃做新娘,一不做二不休,偷偷潜入崔府将崔小眠带走。然后当然就是老掉牙的逼忠为奸,以次充好,而那对小夫妻自己去谈情说爱啦。

这个故事听起来假得不能再假,可如果让皇帝先入为主,看到崔小眠和崔子鱼的相似程度,就不由得他不信了。今天他高兴,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儿子,他十有**能将此事一笔带过。

可是崔五夫人的这番话把两人的计划全都打乱了。他们没想到母亲竟然拼了一死,在皇上面前说出真相!

“万岁,拙夫和贱妾找回女儿的那一日。便已立下死志,如有一日能够得见天颜,一定要将此事说出来,崔小眠就是崔家五房的嫡长女崔绛春,她并非孤儿,求万岁开恩,贱妾夫妇愿以项上人头换长女认祖归宗!”

英宗自从见到崔子鱼和崔小眠的那一刻起。已经怀疑过崔小眠的身份。况且,老六从来就不是个有情趣的人。这次搞出冬日里面桃花开的噱头,英宗原以为儿子是想给徒儿当分,在选秀之前在自己面前留下好印像。可是看到崔子鱼,他便觉得这事透着不对劲儿。如今英宗老人家知道了,老六挖了个坑,等着他这个做父皇的来跳呢。

若是挖坑,崔五夫人没有必要把所有罪则揽上身,将王妃偷梁换柱,这不但欺君,而且还是灭门之罪!老六做了这么一大堆准备工作,最终就是让崔家自投罗网,自己儿子自己知道。老六他好像还没有这么大义凛然,高风亮节。

英宗还在思忖,.磕头如捣蒜:“万岁,民女不是崔家的女儿,不是,我只是师父在外面捡来的流浪儿,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崔夫人怜惜民女。便想给我个出身,她只是一片好心。请皇上恕罪啊。”

这件事到了这个地步,崔小眠的话在英宗听来,这就是女儿在为父母开脱,他对崔小眠本已有了好感,这样一来不由得在心里叹息。

看到崔小眠跪了,贺远起身也跪了下去:“父皇,小眠三岁时被贼人偷走,脱身后流落民间,五岁那年被儿臣收养,她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却担心父皇降罪崔家,而隐忍不言,岳父岳母有错在先,却罪不致死,小眠是儿臣没过门的妻子,崔家也是儿臣的岳家,儿臣和小眠愿同岳父岳母一起承担罪责,还望父皇成全。”

俗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老六邱岱远还没有正式大婚就快要忘了他这个父皇了!

英宗沉着脸,问道:“那府里的贺王妃又是哪个?”

崔五夫人如今横下一条心,朗声道:“回万岁,那是小女的侍婢。”

难怪假的崔绛春会为崔小眠挡刀,这不是见义勇为,而是义仆救主。英宗为自己能将此事想得如此透彻而暗暗得意,看看儿子冷哼一声,小样儿,你以为你挖个大坑,朕就不知道吗?可惜你找的搭档太差了,崔家一门腐儒,连女眷也是如此,崔帝师能三番五次找朕撞柱子,他的儿子儿媳就敢在朕面前请罪受死,你娶了他家的女儿,这辈子有你好受的!

“你们崔家好大的胆子,竟然用个侍婢冒充王妃,骗了朕骗了皇子,若非今日真相大白,他朝诞下皇孙,那岂非荒天下之大稽!”

“启禀父皇,儿臣不会与那假货生下孩儿,儿臣今生今世只想娶小眠一人。”

英宗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朕英明神武,后|宫佳丽三千,你怎么就让个小女娃吃得死死的。

“崔家犯下如此大罪,罪该万死,即日起全部留在府内等候朕的旨意,帝师崔如晦年已老迈,可免一死,即日由皇庄接回,领旨后再送返回去!”

然后,他对张德海道:“摆驾,回宫!”

直到将皇帝送走,崔五夫人这才觉得浑身酸软,拉着鱼籽的手呆呆问道:“子鱼,娘亲连累了整个崔家,娘亲这样做是否错了?”

子鱼拍拍母亲的手,凛然道:“我崔家有错在先,罪当如此,万岁金口玉言,祖父可免一死,娘亲不必自责,祖父若知今日之事,定当赞同娘亲的作为。”

贺远是真服了,这一家子迂腐到极点,老的这样,小的也这样,男的这样,女的也这样,整个崔家就只有崔小眠这一个正常人。

崔小眠正眼巴巴地看着贺远:“师父,你父皇会治我家什么罪?真的要满门抄斩吗?”

贺远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即使是满门抄斩也不会立即执行,中间要有很多环节,至少要等上几个月,为师定当去求父皇开恩,若还是不行,就是劫法场也要去。”

崔小眠还是不放心,又道:“师父,若是我死了,你就再找个女徒弟,然后一起开开心心过日子吧,反正我也不知道了。”

贺远:“小眠,你放心吧,若是你有三长两短,为师陪你一起去死。”

崔小眠翻翻白眼,这人满满的负能量啊。

崔小眠尚未认祖归宗,自是不能算做崔家人。但崔家其余人等全部留在帝师府里,在外地做官的也正在往回赶的路上,赶回来干嘛?当然是等着来一刀!

你若老老实实回来,那是领旨谢恩,谢谢皇上杀头之恩,你若不回来,那就是忤逆!

等死的滋味是最恐怖的,帝师府内上百人全都在等死。皇上不但口头下旨,还特意让张德海走了一趟,让崔家众人不得离开帝师府半步,等着获罪。

谁也不知道崔家犯了什么错,但大多人都猜到是因为崔寿隐之事。崔老帝师还没有回来,崔五夫人和崔寿光来到老太太房里,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崔老太太大吃一惊,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这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偏巧这时外面一片喧哗,原来六房想偷偷溜走,被外面守卫的御林军抓住绑了回来。

崔老太太已经知道当年这事是这两口子捣的鬼,又见他们竟不顾全家死活,想要独自逃走,老太太勃然大怒,颤颤巍巍走过来,抡起拐杖朝着六叔六婶劈头盖脸打下去!

“家门不幸,出了你们这对孽障,连自己侄女都要坑害,以致于惹下这灭门之罪,你们死后有何脸面见列祖列宗!”

崔蓉蓉还在家庵修行,这一家三口逃走也没打算带着她,他们到此时方才知道这次崔家获罪是为了什么事。

六婶婶还在嘴硬:“老太太您这是冤枉啊,侄女出嫁,我们把自家女儿都送去做陪嫁,哪有何坑害,您老别信五房的一面之辞。”

崔五夫人一口唾沫啐到她脸上,骂道:“当年坑害我孩儿的贼人已经被拿下,把你们的罪行合盘托出,就连你找的那个替身也都招了,你们一家死到临头还想隐瞒,咱们索性把全家人都叫来,在列祖列宗面前说个清楚!”

六房的生母赵姨娘闻讯跑过来,原是想撒泼哭闹一场为儿子孙子开脱,没想到却刚好撞到崔帝师回府,吓得立刻噤声。

崔帝师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那几位当朝大儒也跟着一起来了,这也是皇上的旨意,崔帝师明白,这是想让这些人做个见证,免得让世人说皇帝欺师灭祖。

既是有外男,崔家的女眷不便见客,全都各回各院,那几位名士对视一眼,大厦将倾,崔家还能坦然面对,也算不枉了读书人的骨气。

虽然有客人,但崔老太太还是拉着崔帝师在后院里执行了家法。

崔家如今大难当头,若可不死,崔家不孝子孙崔寿宏、崔子其事过之后逐出门墙,其及后代子孙终身不入族谱;或需以死谢君恩,则死后不得入祖坟。

崔家六房虽是庶出,可也算是世家子弟,对他们来说,不能进入族谱已是奇耻大辱,不入祖坟更是耻辱中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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拱手,弯腰,在此谢过!(未完待续)

第三一二章 跑路

已是腊月,却没有一片雪花,这倒也并不奇怪,.但今日的天空却是灰蒙蒙的,冰冷的空气带了一丝潮意,似是就要有一场数年不遇的大雪降临。

秋香的身子已经全好了,她打开窗子,任凉风吹进来。文绣园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自从那日崔小眠离开,这里便只有她和桂嫂。

崔小眠是想把她关在这里慢慢死去,妄想!

想起崔小眠,秋香便想到自己的脸,曾经的花容月貌全都被毁了,即使她站在皇后面前,也没人会认出她就是贺王妃。

崔小眠,你太毒了!你绝对不是崔绛春,你只是恶魔,偏巧附在崔绛春身上。

“王妃啊,大冷的天您不关上窗子,这是在吟诗还是作对呢?”背后传来桂嫂的声音,嗡声嗡气,难听之极。

她还是王妃,只不过是她自己的王妃,没有王爷,更没有整个王府,她的世界只是这一间小小的斗室。

如今能救她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崔五夫人,秋香清楚记得,当她舍命救下崔小眠时,崔五夫人是那么感激她,只要能再见到崔五夫人,她定能想法子博得怜悯,崔五夫人要做的事,崔小眠不敢违拗。

“崔家夫人可还在府里?”

桂嫂似乎正等着她问这句话,满脸的惋惜:“唉,还是王妃有福气,提前和崔家划清界限。如今崔家犯了大罪,一家人都在府里等死。只是贺王爷也是同犯,据说。唉。”

秋香先是吃惊,继而又问道:“那崔小眠呢?她可还在府里?”

桂嫂摇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别说崔姑娘,就连王爷也早就不回来了,还不知道这个月的工钱找谁要呢。”

秋香的眼睛里冒出火花,难怪崔小眠没有再出现,原来崔家完了!

她转身离开窗前。打开桌上的妆盒,里面是满满一盒子的珠宝首饰!这也只是一部分。崔家的陪嫁加上这些年的赏赐,即使没有王府的供养,她也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桂嫂,这些头面首饰也值不少银子。只要你把我送出王府,这些都是你的。”

桂嫂死死盯着盒子里的首饰,一双小眼睛似是冒出火来,秋香甚至能听到她吞咽口水的声音,那是野兽看到猎物时的声音,贪婪而又兴奋!

“此话当真?”桂嫂终于能说出话来了,她的眼睛还是盯着那箱子首饰。『雅*文*言*情*首*发』

“自是当真。如今我孤苦无依,难道还有能力骗你不成?”可惜如今秋香容貌尽毁,楚楚可怜的模样放在这张丑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桂嫂咬咬牙,又咽了下口水,似是心里的小我和大我正在进行殊死搏斗。最终,小我战胜大我。

“好,谅你也不敢,若是你到时不守信用,我也能再把你抓回来。”

“好,成交!”

那夜趁着夜深人静。秋香带着金银细软,跟着桂嫂离开了文绣园。府中果然已无以往的鼎盛。四周一片死寂,甚至看不到一盏灯笼,更没有亲兵巡逻。

两人如入无人之境,很快便从后门出了王府,又走了一阵子,看看后面并无人追上来,桂嫂和秋香全都松了一口气。

“王妃,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这么跑了,我是也不能再回王府了,快把首饰拿出来,我也好趁早跑路。”

秋香当然舍不得给她这么多,但是如今她就是刀板上的肉,由不得她来讨价还价。

万般不舍地从身上的包袱里拿出那盒子首饰交给桂嫂,桂嫂斜睨了一眼那个包袱,笑道:“王妃您不用这舍不得,这一些同您包袱里的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

秋香如今是丧家之犬,分外警觉。她担心桂嫂见财起意,抢了她全部家当,连忙把包袱负在身上,对桂嫂道:“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两个亏欠,趁着没人追来,分头走吧。”

桂嫂倒也是性情中人,也没再说什么,但却对秋香冷冷一笑,黑夜里这笑声宛如鬼魅:“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王妃,你一路走好,别让那些烧成焦炭的冤鬼们缠上你!”

说完,桂嫂就走了,肉山似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秋香看着她的背影打了个寒战,这里距王府已有一段距离,四周都是光秃秃的树木,夜色之中,如同张牙舞鬼的恶鬼,寒意袭上她的心头。

她一阵恐惧,背上包袱一路狂奔,她忽然记起上一世,她杀死崔绛春之后,也是这样逃出王府,那夜也是阴沉沉的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但是如今她有钱,有的是金银珠宝,她也不用再去投靠沈玲伊,她可以把这些珠宝变卖了,暂时找个地方栖身。

她越跑起快,不知何时起了夜风,北风呼呼地在她耳边吹过,如同万马奔腾。看来真的要下雪了,她要尽快找家客栈落脚。

远远的,她看到有几盏灯光由远及近,待到近前,她看清楚了,这是一群人,他们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穿着统一的服饰,全都是劲装打扮,而他们手里的灯笼上,赫然写着四个字——“秀才镖局”

就在那个风雪前的夜晚,久居文绣园卧病不起的贺王妃失踪了!当然这件事除了贺远和崔小眠,也没有别人知道。

“小眠,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偏不告诉你,过一阵子你就知道了。”

好吧,贺远不敢惹她,崔家人都在等死,崔小眠如今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连做梦都在大喊大叫。若不是苏浣之让人带话给她,催她快些把押运的东西送过去,崔小眠眼下根本顾不上文绣园里的那位。

“师父,我要去帝师府,就是死也要和爹娘在一起!”

贺远带着崔小眠来到城北,但也只能远远看着,帝师府四周都是御林军,外人根本不得靠近。

崔小眠跪在地上,向着帝师府的方向,默默哭泣。忽然,一队御林军走了过来,为首的军官认识贺远,连忙行礼:“贺亲王,张公公从宫里带出话来,让卑职若是在此处见到您,务必和您说,凡事想开些,万岁的心思岂是寻常人能琢磨的。”

那对御林军很快便走开了,崔小眠从地上站起来,问贺远:“师父,张公公的话是什么意思?”

贺远摇头,你带话就带话吧,说得和没说一样。本王哪有心思和你猜灯谜。

“小眠,你乖乖在府里等着,为师进宫去求父皇开恩。”

贺远知道,眼下根本就不是求情的时候,可是他和崔小眠一样,如果再不动弹,就要精神错乱了。

“师父,你要小心啊,千万不要再激怒皇上。”

“为师有分寸。”

贺远嘴里这么说,可是心里却也没底,他也管不住自己,说不定就真的给父皇火上浇油。

好在英宗没给他这个机会,他进宫不但没有见到皇上,就连张德海也没见到。他悻悻地离开御书房,却正好遇到宁王邱岱迥。

自从他由大漠回来,还是第一次和邱岱迥单独见面。

邱岱迥看到他,脸色绽出一朵笑容,英宗的儿女都有良好基因,个个漂亮,邱岱迥亦是如此,若不是透着股阴气,他的姿色也不比老五邱岱遥差了多少。

“六皇弟,许久未见啊,听闻你岳家出了事端,若是有需要三哥帮你周全的,尽管说话,咱们是亲兄弟,万万不要见外才好。”

贺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邱岱迥:“多谢三哥美意,小弟若是被砍头,一定拉着三哥一起去法场。”

“六皇弟此言差矣,你我是皇家血脉,自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问斩。”

“那倒是甚好,小弟会拉着三哥一起喝鹤顶红。”

......

贺远去了皇宫,不但没有办成正事,还和邱岱迥互相挖苦了一通。为何要在宫里遇到他,若是在外面,不和他打个你死我活,我就不是快刀小阎罗!

但是在宫里他不敢,邱岱迥也不敢,所以两个大男人只能像妇人一般唇枪舌战,口沫齐飞。

贺远当然憋气,回到府里闷声不吭,崔小眠也没敢惹他,只是默默坐到他身边,把小脑袋靠在他的后背上。

师徒两人就这样坐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贺远困了,转过身来,却见崔小眠靠在他身上早就睡着了。

他苦笑,还是当小孩子最幸福,哭完笑完,她都能接着睡觉。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两人也顾不上避闲,这些天崔小眠一直住在锦园。看她睡了,贺远把她的身子放到床上,拉了锦被盖上,这才轻手轻脚走出去,只留肥仔陪着崔小眠。

这些日子,京城一直是阴沉沉的天气,可是没有下雨也没下雨,就是这样阴着,呼啸的北风透着潮湿,吹在人的脸上也是湿哒哒的。

贺远站在廊下,看一眼黑蒙蒙的夜空,正想回自己房里安歇,忽见太监王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王爷,宫里有消息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哇啦啦,小眠的身世终于揭开了,松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三一三章 听墙角

宫里来了消息,但却不是关于崔家的消息,而是让贺亲王带上徒儿清晨进宫给皇帝准备早膳!

依宫里的规矩,皇帝每日辰时传膳,前一日便由御膳房将菜单上报内务府审批,.御膳房的菜式都是按祖宗规矩来的,仅早膳就有二十几品。但这些基本上怎么端上来,再怎么端下去,摆得远远的,皇帝基本不动。而摆在英宗面前的,则是皇后和几位受宠的妃嫔给他送来的爱心早餐。

这次不用说,英宗让崔小眠准备的,并非依祖制烹饪的御膳,而是这种私家饭菜。

此时已是亥时,距传膳只有四五个时辰,把崔小眠叫醒准备早膳倒也来得及,但是贺远却知道这里面门道太多了。

首先你要知道明日的早膳都有哪几位娘娘送去膳品,这些膳品的名目也要知道,否则撞成一样的,那非但会惹皇帝不悦,还会激怒某位宠妃。

其次,皇宫里有“传膳不劝膳”之说,同一道菜品,皇帝吃了一口就不再吃,那这道菜以后再也不会在皇帝面前出现。因此最近以来,哪些菜品是皇帝吃了一口就不再吃的,这也要提前搞清楚。否则辛苦做的饭菜根本没有端到皇帝面前的机会。

贺远的眉头皱成疙瘩,这些事他能想到,父皇更能想到,让宫外的人御前烹饪膳食这也无妨,但依规矩是要提前七日的。可这次父皇只给了四个时辰!这分明是要为难崔小眠。

崔家正在等死。只有尚未认祖归宗的崔小眠这一条漏网小鱼,英宗盛怒之下当然要找个理由折腾她。

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要和小女孩过不去。您老这是白活了!

“小眠,醒醒。”

崔小眠被贺远推醒,她揉揉眼睛,极不情愿地坐起来,贺远把明日传膳的事说给她听,崔小眠撇嘴:“你父皇是拿咱们耍着玩儿呢。”

贺远也有同感,可那不但是他爹。更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崔小眠没有闲着,穿鞋下床。对贺远道:“换衣裳,咱们到宫里探探,一炷香后在廊下集合。”

额,什么时候她变成领队了?贺远不解。

那夜。『雅*文*言*情*首*发』依旧是阴潮寒冷的天气,师徒二人换了夜行衣,悄悄进宫。这是崔小眠第二次进宫,上一次她是“奸夫”,这一次则是“潜入者”。总之她和皇宫的缘份是很重口的。

他们两人进宫真的只是想看看皇后和那几位宠妃的厨房,真的没想过顺手牵羊什么的,可是......他们是贼,贼不走空。

最先来的当然是皇后的永华宫,据说这里的厨房是后建的。原先那个十多年前被贺远烧了。不论是皇帝还是皇后,他们的早膳都是大事。

崔小眠猜的没错,永华宫的小厨房内灯火通明。几名厨子和承应正在里面忙活。贺远对宫内熟悉,很快便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地,虽然是冬天,厨房里也都要开着窗子,古时的通风装置不多,只能依靠窗子和烟囱出油烟。

这里虽是小厨房。可也要比师徒家常菜的后厨要大得多,讲究得多。崔小眠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皇宫里的厨房。尼玛这还不是御膳房呢。他们藏身的地方距离厨子们很远,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这也没关系,崔小眠的眼神好,只要她眼睛能看到,就能“听”到!

胖厨子:“昨日令妃娘娘送的那道北地散子,万岁爷吃了不少,皇后娘娘很不高兴。”

瘦厨子:“咱们这道鱼肉馄饨以往万岁就夸奖过,这次稳妥妥的,保证万岁高兴,皇后也高兴。可是听说明日除了各宫各院的主子外,贺王府也要送膳。”

一旁的小承应这时跑来插嘴:“师傅师傅,我听人说前阵万岁爷到贺王府用膳,吃得舒坦,吃的膳食都是加了红毛辣椒的。”

瘦厨子皱眉:“早膳吃辣伤肠胃,贺王府十有**还会上辣食,到时皇上身子不适那岂不......”

胖厨子奸笑,接口道:“岂不什么?咱家皇后岂不会很高兴?”

“哈哈哈”几个厨子全都大笑,这群自以为聪明的二货!

崔小眠气得恨不能把这几个家伙猛锤一通,你们真当贺王府一群傻子啊,什么鱼肉馄饨,姐又不是不会做,这里面的门道更是门儿清。

崔小眠看到厨房一角,放了一只大木盆,盆里用清水养着几条活鱼。她看得清楚,这是乌子鱼。

这种乌子鱼做肉馅最是鲜美,但却也最难把握。首先这鱼要现杀现吃,中间不能隔上一炷香的时间,否则便腥臭难闻;其次如用乌子鱼做馅必须下锅后很快出锅,煮食的时间稍长,便老韧如牛皮;再有就是这鱼肉要现煮现食,稍一冷却便也同样腥臭异常。

难怪他们要做鱼皮馄饨,而不是鱼皮饺子,馄饨比饺子更易煮熟。这么高难度不易把控的鱼肉,不但要考量厨子的技术和熟练,更要有人脉!若是前面的工作全都做足十成,可是摆到桌上,布菜的太监没有及时将这道吃食放到皇上面前的食碟中,那么不但前功尽弃,说不定还要因此获罪。

这么高难度的馄饨也只有皇后的永华宫才敢烹饪,别的宫院决不敢贸然尝试。

崔小眠正想让贺远趁人不备进去把那几条鱼玩死,却见从外面进来一个宫女,这宫女二十出头年纪,眉目清秀,崔小眠一眼认出来,这是皇后身边的近侍宫女,上次在慈安宫,这名宫女就站在皇后身边。

两名大厨看到这名宫女,果然十分客气,收起方才嘻嘻哈哈的表情,小心翼翼问道:“亦宁姑娘,可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此时已是亥时,皇后的这位贴身宫女却忽然出现在这里,那定是有重要的事。

亦宁姑娘面无表情,那个神态和当日的欧阳嬷嬷很是相像,皇后身边的人,当然要傲娇,这才配得上她的主子。

这位叫亦宁的宫女冷冷地扫视众人,然后慢慢说道:“刘厨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她虽然只是宫女,但皇后的威风早已学得十足。崔小眠暗暗慨叹,自己明明也是张质地优良的上好白宣纸,可惜跟着贺远长大,除了当贼就还是当贼了。

刘厨就是那个瘦厨子,偌大的厨房刹时只留下他和这位亦宁姑娘。

“今夜万岁忽然传旨,贺亲王府明日传早膳,这事儿你们想来也都听说了吧。”

“是,是,咱们都知道了。”

“嗯,知道就好,贺王府的人是在御膳房的西小灶,刘大厨,你不是和御膳房的张管事是同门师兄弟吗?那接下来你就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刘厨闻言连忙点头:“亦宁姑娘请转告皇后娘娘,小的明白。”

“嗯,你明白就好,皇后娘娘说了,你兄弟的官司她老人家已经嘱咐了宁亲王,能了则了。”

听了这句话,刘厨连忙跪下叩头:“小的请皇后娘娘放心,小的定有法子摆布了这事儿。”

“嗯,那就别闲着了,该干嘛就干嘛吧。”

见亦宁姑娘转身离去,贺远这才碰碰崔小眠,然后指指自己的嘴,他启动双唇,无声地问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崔小眠能一眼认出亦宁姑娘,贺远更是早就认出来了,这么晚了,皇后的近身宫女出现在这里,内中肯定是有蹊跷。

崔小眠拿起他的手,用手指在他的掌心里写道:“皇后让人去算计咱们。”

贺远冰雪聪明,又熟悉宫斗伎俩,崔小眠只说了九个字,他便了然于胸,脸上顿时罩上一层寒霜。

小时候,他一心盼着母后能够多看他一眼,哪怕是打他骂他都行,可是他这位尊贵的母后却连多看一眼都要吝啬给他。三哥和五哥都是请了师傅在宫里习武,唯有他小小年纪便被送出宫去,他刚刚来到学武功的那个小山村,就发生了投毒事件,若非江嬷嬷机警,把他吃用的一茶一食全都用银牌子试过,他这条小命早就没了。那时的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母亲,他盼着早日回宫,回到宫里就不会再有人害他。

母后,母后,所有的皇子公主都要尊称您为母后,可您最想害死的恐怕只有我一个吧,因为所有庶出皇子中,唯有我一人被算在您的名下,皇家玉碟上写得清清楚楚,皇六子岱远,生母为嫡皇后程氏。

或许昔年皇后曾与悦妃娘娘争宠,因而当皇帝将悦妃所生孩儿计入她的名下,给了嫡后所出的这个贵不可言的身份,皇后终于忍无可忍,但又不能明确拒绝,随着英宗对六子的喜爱,皇后对他的积怨也就越来越深,从刚开始的嫌弃逐渐变成恐惧,恐惧这个“狐媚子”所生的孽子会抢走她的亲生儿子的一切。

母后,我自幼都当你是生身母亲,直到如今,我仍然希望你是我的生母,但您令我寒心了。

贺远没有说话,但他的手却已冰冷,就像他的心一样,冰冰凉凉。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一四章 传膳

师徒两人尾随刘厨来到御膳房,见御膳房内同样灯火通明,一群厨子和承应正在活碌,而门外站了一二十名太监,.

除了紧西头的两个灶台以外,其他所有灶台都没有闲着,有的正在煎炒烹炸,还有的上面放着锅灶,显然是在用小火煨着。

崔小眠在贺远的掌心里写道:“现在就开始做早膳,那明早不就冷了吗?”

贺远无声说道:“给皇上的膳食都是提前煮好,到时热一热温一温便行了。”

崔小眠活了两世,今日才知道原来至高无上的皇帝每日吃的都是隔夜饭或者热了再热的饭!

难怪来到贺王府吃什么都是香的,原来他老人家想吃上一顿新鲜**的饭菜都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崔小眠得出一个道理,那就是吃货永远也不能做皇帝,否则连龙椅还没做热乎,就已经活活饿死了!

比如说贺远肯定就是其中之一。邱岱迥你个笨蛋,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没有悟出来,难怪你虽然能干,你父皇还是不喜欢你。

贺远那么挑食,哪里是能做皇帝的材料,做个酒楼的大掌柜、没事泡泡厨娘,这还差不多。

刘厨和一个瘦高个的厨子耳语几句,从崔小眠的角度看不到他的嘴形,但想来就是在想法子害人。

皇后传的是密旨,刘厨自是不能打着皇后的旗号。肯定是编了一套谎言。

这里的厨子全部是系着白色围裙,唯独这个瘦高个系的是黄围裙,那个黄色不同于龙袍的明黄。要淡一些,以示区分。

这位应该就是御膳房的总管了。

崔小眠虽然第一次见到这位总管,但对他的印像却很好。贺王府的辣椒和胡椒,都是从他手里流出来的。

总管大人听了刘厨的话后,笑着道:“多谢师弟提醒,为兄也早知贺王府的厨子擅长辣味菜,只是想不到万岁竟也会喜欢。好在今年红毛人送的辣椒胡椒。为兄没有全都送到贺王府,御膳房里还留了一些。这就让人送到西小灶,等到明日贺王府的厨子来了,让他直接取用便是。”

英宗虽然对吃辣很喜欢,但他平日里鲜少食辣。肠胃并不能完全适应,若是在晨起便食,很可能为胃疼胃痉挛,崔小眠知道,刘厨也知道,但这位总管大人却显然并不知道。

除了辣椒,谁也猜不到贺王府会为皇上准备什么早膳,所以为今之计,也只能在辣椒上做文章。『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自幼跟着贺远出入寺院。早已是一副菩萨心肠,她很为这些人捉急,本姑娘会做的美食多着呢。你们却只是围着辣椒转悠,累不累啊。

师徒两个在皇宫里东转西转,又回到永华宫,路上遇到几次大次侍卫巡逻,竟然没能发现他们,真是一群酒囊饭袋!

快刀小阎罗的刀法。是崔小眠平生所见最快的,也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贺远便在那几尾乌子鱼身上各刺了一个小口。

这些鱼不会立刻死亡,它们的生命会维持到挨宰的那一刻,但那时,身上的血也已流尽,虽然还是活宰,但肉质也就变味了。

鱼流了血,养鱼用的清水也会变了颜色,厨子们很快便会发现。只是这道菜早已由内务府批准了,厨子们想要临时更换已经来不及,要么兵行险招,继续用这几尾鱼来做这道鱼肉馄饨,想尽办法令鱼肉变得鲜美好吃;要么就会弃掉乌子鱼不用,改用其他鱼类,但那样一来口味是不能同乌子鱼相比的,皇帝吃过永华宫的乌子鱼馄饨,再吃其他的鱼肉馄饨,口味相差甚远,定是不悦。

师徒两个还嫌不解气,崔小眠提议拿上几件好东西去换银子,贺远表示很赞同。

贺远自幼经常出入永华宫,对这里的一切全都了如指掌。根本不用踩点,师徒俩一个把风,一个行动,没过多久,贺远便提了一只鼓鼓囊囊的口袋回来。

尼玛,这人随身竟然还带了口袋,他从一开始就想着顺手牵羊来着。

回到王府,崔小眠并没有急着去准备明日的早膳,而是关上屋门,师徒二人开始分赃。

谁说准夫妻就不分赃了,这两人每次弄到好东西,全都要分赃,二一添做五,一分一毫也不含乎!

“这只珠钗给你,成亲后你就能戴了。”

“切,我才不要,这上面刻着御制的字样了,我能戴出去吗?就算是卖,也不能明目张胆,只能从黑市出手,价格要大打折扣,不值钱!”

“这方镇纸不错,前阵有人出价三千两想求上好镇纸。”

“好吧,归你了,卖了银子记得分我一千五。”

......

崔小眠可没有宫里厨子们的精神头儿,她一觉睡到卯时,得知她要进宫,李妈妈给她梳了双螺髻,每个发髻上各插一朵小小的珠花。又拿出她从来没用过的胭脂水粉给她细细涂抹。

这是崔小眠两辈子以后第一次上妆。在宫中不分贵贱,女子均要上妆,否则会被认为对皇上不敬。

崔小眠也挺好奇她化妆后是什么样子,如果变成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那贺远不会自惭形秽吧,崔小眠如今挺心疼贺远的。

李妈妈给她打扮完毕,崔小眠对着镜子照了照,倒也不是绝代佳人,但是确实更漂亮了。总体来说,她对自己不明挺满意的。

她无品级也无封号,李妈妈给她穿上新做的银红褙子,月白色细绫褶子裙,外面披上大红猩猩麾。李妈妈左看右看,上下打量,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把那两朵珠花摘下来,又从崔小眠的枕头里取出那柄土豪梳子,给她插在发髻一侧。

“小姐。皇上定然还认得这梳子,即使他老人家想要刁难小姐,看到这梳子说不定心里能够软上几分。”

李妈妈和白菜都不能陪着崔小眠入宫,崔小眠便带了王顺在身边,王府里也有多名太监,但王顺同李妈妈一样,是从宫里出来的。自幼就跟着贺远,进宫时带上他更方便一些。

贺远早就在厨房门口等着了。还以为崔小眠会先到厨房里准备一番,再带上食材进宫的。没想到崔小眠却只让王顺到厨房里挑了一只最精致的食盒。

贺远打开食盒,里面空空如也,他疑惑地看着崔小眠:“你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崔小眠笑嘻嘻。没有回答,却转身对阿木道:“咱们先去铺子里。”

师徒家常菜有外卖窗口,卯时便已打开门做生意。除了卖传统的卤肉、面食和甜点,今年还在铺子门前新增了早点摊子。

早点摊子从卯中开到辰末,这时正是刚刚开市的时候。

担心吓到吃饭的客人,影响铺子的生意,贺亲王的仪仗离得很远便停步不前。崔小眠亲自带了阿木,提着食盒步行来到铺子门前。

贺远在马车里等着,不禁皱眉。现在距传膳还有半个时辰,小东西该不会到铺子里准备食材吧,那还来得及吗?

崔小眠没让贺远多等。很快便回来了,笑着道:“都准备好了,到了皇宫直接就能送膳了。”

贺远不解,打开食盒一看,见里面简简单单四样东西——

卤肉大饼、鸡蛋酿油饼、豆腐脑儿,还有一碟榨菜拌豆腐干!

“这......小眠。你就拿这些给父皇吃?”当师父的连舌头都打颤了,这些是什么。是路边摊上的吃食,贩夫走卒每日的早点!

说真的,自从哄了徒弟给他当老婆,他的早膳花样繁多,也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些了。

“是啊,就是这些,他老人家昨晚才通知咱们,你还想让我给他做满汉全席吗,那也来不及啊。”

师父(一声叹息):徒儿,你这是在作死啊!

徒弟(咧嘴一笑):我们崔家都在等死,也不差我一个。

进宫之后,王顺熟门熟路,一路小跑着把菜单送到内务府。昨日内务府已经接到通知,知道贺王府今日传膳。饶是如此,王顺还是偷偷掖上一张银票。内务府的主管太监假装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上面的数目,便用袖子顺手一拂,银票就装到身上了,接着大笔一挥,这张菜单就批了。

待到王顺又一路小跑着回来,也已是辰时。已有太监走过来,宣皇上口谕,皇上有旨,赐贺亲王陪皇上一同早膳。

贺远轻轻捏捏崔小眠的手,低声道:“为师先进去了,你要小心谨慎,万万不可乱了规矩。”

有王顺在身边,崔小眠倒也不会手忙脚乱。传膳太监过来,将一叠木牌交给她,木牌上写着贺王府敬。

崔小眠不慌不忙,将早餐摊子用的粗瓷碗碟换成宫内的官窑御制餐具,再将木牌放在盘子一侧,这才让传膳太监捧进去。

她和王顺站在御膳房门外,和一群御厨们一起等着皇上那里传来的消息。

崔小眠这才知道,原来每次传膳,御厨们都是这样等着。他们当中随便一位,放到民间都是一等一的名厨,可是在这宫里,他们就只能为一个人服务。

过了小半个时辰,只见十几名太监端着盘碗走过来,御厨们连忙围过去。

“唉,又是原封没动的端回来了。”

“我的也是,半个月了,皇上都没碰过我的菜。”

崔小眠和王顺见状,也跑过去看,他们把这群太监手里端着的菜全都看了一遍,也没有看到贺王府送去的那四道吃食。

“公公,请问可看到贺王府的菜?”

其中一个小太监摇摇头:“咱们只管把皇上不吃的菜撤下来,别的不知道。”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一五章 圣旨

崔小眠给英宗献上的早膳,没有一样是她亲手做的,.这四样小食卖四文钱,她请的高价大厨当然不能做这种低档玩意儿。

贺远心里忐忑,崔小眠也同样,不过崔小眠内心强大,看到太监们撤下来的菜品中没有她的,立刻展颜。

“王顺,若是今日皇上有赏,本姑娘就给你买套房子,再娶个媳妇,生上七八个大胖小子。”

王顺吓了一跳,低头看看自己两腿中间的那个地方,然后抬头张大嘴,傻了。

这时又有几个人走来,为首的一位竟是张德海。

“崔姑娘,老奴给您道喜了。”

“张公公,皇上可是有赏?”

张德海笑得眯上眼睛,胖圆脸上的皱纹细细密密堆在一起:“贺王府送来的早膳,皇上胃口大开,宣您进见呢。”

哈哈,这就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上至皇后,下至御厨,你们谁敢拿路边摊几文钱的粗食给皇上吃?把胆子借给你们,你们也不敢!

可是崔小眠不但敢想,而且真的做出来了。

崔小眠带着王顺,跟在张德海后来,来到皇帝早膳的崇文宫东暖阁时,刚走到门口,恰好看到两名太监将一个大食盘扔给外面守着的厨子,道:“若非这是永华宫送来的,恐怕今日你项上的人头都不保了。”

那个厨子就是昨晚看到的刘厨。而放在托盘里的就是那道鱼肉馄饨。

崔小眠是个好心的姑娘,她果断地冲着刘厨眦牙一笑:“嘿嘿,刘厨。我就是贺王府那位擅长做辣味菜的厨子,你认识我不?”o(╯□╰)o

......

事实证明,天庆帝英宗陛下不但英明神武,而且鸟生鱼汤全都不及他!至少崔小眠是这样觉得。

“崔小眠,你可知朕已有多少年没有喝过豆腐脑儿了吗?”

“嘿嘿,多少年啊?”

英宗一指下首的贺远:“至少比他的年龄要多啊,.你下次换一家去买,这家偷工减料。”

乃明白了吧?英宗他老人家英明吧。神武吧?

崔小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而且笑得很无辜。

“皇上,这家卖豆腐脑的铺子是民女开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可是有何偷工减料?”

英宗嫌弃地看她一眼。道:“少了一味蒜泥。”

原来是蒜泥,我还以为是技术上出了问题,不过是最后的调料。崔小眠笑道:“万岁您在宫里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道如今天寒地冻,大蒜要卖到二十文钱一斤,铺子里秋日存下的蒜,也只够日常使用的,早餐摊子利润微薄,当然是能省则省了。”

英宗伤感地看着贺远。他为六儿子担忧,找了这样一个媳妇,以后每年冬天。他儿子可能连大蒜都吃不上。

罢了,只能是当父皇的贴补贴补你们了。

“来人,赏!”

一拉溜太监顺序走进来,每人手中都捧着金托盘,托盘用黄绸子盖着,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崔小眠正在发愣。贺远离她三尺远竟然一脚踢过来,崔小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张德海手捧圣旨。开始宣读。尼玛竟然还有圣旨,显然这是早就准备好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状元及第,帝师崔如诲嫡女孙崔氏小眠秀外慧中,厨艺超群。褒嘉技优,御赐黄金锅铲,并赐御品牌匾,钦此。”

崔小眠醉了,夸了一坨坨的,不过就是赏了一套金锅铲外加一块牌匾。金锅铲还是上次英宗去府上吃烤肉时许偌的,这位天子也真是抠门。

贺远又踢一脚,崔小眠这才想起来谢恩,叩头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圣旨时封赏的是状元及第、帝师崔如诲嫡女崔氏小眠啊,这就是说皇帝已经默认她就是崔家女儿了。

师徒两个的小动作被英宗尽收眼底,冷哼一声,说道:“崔小眠,你可还有话要说?”

崔小眠终于知道贺远动不动就冷哼一声的毛病是跟谁学的了,父子二人就连冷哼的神情都是一样的。

“皇上,民女一家正在府里等着,那民女如今是否可以回到帝师府,和家人一起等着砍头呢?”

英宗差点被她气乐了,老六,这就是你从小培养的娇妻啊!

“朕念你孝心可嘉,即刻便派人送你回崔府,张德海,你去安排吧。”

崔小眠重又叩头谢恩,这才退了出去。

见徒弟走了,贺远立刻起身向父皇请辞,英宗又是冷哼一声:“老六,你今日留在宫中,哪里也不许去。”

贺远:......

直到出了宫门,崔小眠才知道“押”她回崔府的,不仅仅是张德海和一干太监,还有三位穿着官服的大臣。贺远和王顺都不在身边,崔小眠从这三位大臣的衣着上看不出门道,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官儿,跟着自己去干什么。但崔家已经获罪,这三位估计是去训话的。

崔小眠回头望去,只有紧闭的宫门,看不到贺远的身影。她心里一阵酸楚,这一别怕是再也难以相见了。她回崔府是等死的,进去就不能再出来了。

唉,早知道今日就是永决,昨天晚上她就不进宫偷窥了,直接把贺远推倒,活了两辈子,到死都没尝过男人的滋味,也真够丢人的。

还有李妈妈、白菜、大牛、小丫、肥仔、柳夫人一家,还有浣之哥哥、一两银大叔,崔小眠忽然发现,这一世她有这么多不能割舍的人。

帝师府越来越近,自己的亲人都在里面,崔小眠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们,自从那日皇帝下旨,让崔家人府中等候,至今已有十五天。十五个等死的日日夜夜,足能把一个正常人逼成疯子,唉,不知道家里人现在还好吗?

帝师府外站了一排御林军,盔甲鲜明,杀气腾腾。崔小眠撇嘴,杯弓蛇影、小题大作,崔府全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们犯得上这样如临大敌吗?呸!

他们一行到了府门前,早有把守的军士进去通报。崔家虽然被软禁,但军士们礼数齐全,圣上未降罪之前,崔家还是清白之家,只是不能走出门槛而已。

过不多时,崔帝师带着崔家有官职的男丁来到二门,恭迎钦差。

崔小眠原以为张德海来此是宣读圣旨,没想到他也只是打杂的,张德海一抖拂尘,道:“崔如诲、崔寿光上前。”

崔小眠的心已经快要蹦出来了,果然,崔家这么多人,只是让祖父和父亲出列,因为父亲是罪魁祸首,而祖父是一家之主,虽然皇上早就有旨,祖父年老体弱,死罪当免,但活罪也是难逃的。

四周是死一般的静,白发苍苍的崔帝师和身着官袍的崔寿光从出队伍,跪到最前面。崔小眠感觉空气稀薄,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像离岸的小鱼。

宣读圣旨的是“押”她回来的其中一位大臣。大臣走到崔氏父子面前,展开手中黄卷,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崔氏女作配皇子岱远为正妃,至今已十一载,崔氏女淑德含章,德行娴静,为闺门典范。朕念其贤,则实嘉之,择内务府钦天监择吉日大婚。然其祖崔如诲治家不严,惩为皇庄思过一年;其父崔寿光有负圣恩,罚去一年俸禄,望二卿悔过,钦矣。”

崔小眠竖着耳朵仔细听,祖父和父亲全都处罚了,一个罚在皇庄思过一年,另一个罚了一年俸禄。那说好的砍头呢?

崔帝师和崔寿光谢恩,那位宣旨的大臣连忙双手将崔帝师搀起来,赔笑道:“崔帝师,恭喜恭喜,学生提前给您道喜了,您府上的喜事由学生几人操办,皇上有旨,待到喜事办完,您再去皇庄不迟。”

张德海也走过来道喜,小眼睛亮晶晶的,都是揶揄。

崔帝师叹口气:“老朽乃待罪之身,难得皇上体恤,也多谢几位大人筹备婚事,几位到府中一坐,喝杯水酒。”

张德海连连摇头:“洒家今日只是送贺王妃回娘家来的,贺王妃虽已十多年前便已抬进贺王府,但尚未大婚,且王妃执意要回娘家待嫁,皇上就命洒家把王妃先送回来了。按规矩,明日贺亲王要带同御前司礼和这几位给您办喜事的大人来您府上,升堂拜岳,府上快快准备吧,万不可失了礼数。”

张德海和三位大臣又交待了几句关于贺亲王明日到府拜见岳父母时,崔家需要注意的事情,便就此道别,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崔小眠傻呆呆地站在那里。

崔帝师根本不认识崔小眠,秋香他是见过的,回娘家过年时还来给他请过安,这些天崔老太太已经将当年的事告诉他了,可皇上的圣旨里却绝口未提这件事,按理说待嫁的王妃应该还是那个假货,可他却只看到一位陌生少女站在那里,这皇上的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啊?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十三家里停电了,刚刚来电,上传上传。(未完待续)

第三一六章 王妃归来

皇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然只有他老人家自己知道。『雅*文*言*情*首*发』

但崔小眠却已经明白了,贺远和她,还有崔家一大家子,全都让皇帝给耍了!

让你们崔家胆敢骗朕,让你老六整日变着法儿的惹你老子生气,让你们师徒乱|伦,让你们不把朕当干部,朕就是要让你们胆战心惊,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天子之怒,害怕了吧!吓得半死了吧,朕非但不会砍你们的头,还让你家女儿给朕和朕的儿子、朕的孙子,煮上一辈子的饭菜!

朕家里虽然有的是金子,可也不是说赏就赏的,为毛赏你一套金锅铲,就是让你当一辈子的煮饭婆,永不翻身!

无论如何,皇帝的目的达到了。崔家所有精英集于二门,不怕天冷,冒着呼啸的北门围成一堆,也顾不上读书人的修养和礼数,七数八舌,和菜市场的小贩没啥区别。

“祖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今日未降死罪,可否会待到喜事过了再下旨查办否?”

“祖父治家不严,五弟有负圣恩这是由何而来?”

......

一群大男人,没有一个搭理崔小眠的,包括她爹崔寿光,因为他被围在最中间,里三层外三层,根本看不到女儿,直到今日他才发现崔家有功名的怎么这么多人啊。

崔小眠感到来自皇帝的森森恶意。见过熊孩子,没见过这么熊的老孩子!

待到崔寿光终于冲出重围,崔家众人这才发现。小王妃不见了!

“王妃不见了,大家快去找!”

崔小眠的地位提高了,当年她丢了,崔家根本没敢声张,更没敢去找。而今日,根本轮不到下人们去找,由崔帝师带头。崔氏一族所有有功名的精英撸袖子提袍子,在府内开始地毯式搜索。

小王妃没有再被贼人偷走。她凭着上次的记忆找到菽园,刚才已经见到父亲了,她惦记着母亲和鱼籽,想快些看到他们。

可是她忽略了一件事。崔家等了半个月,终于等来了钦差,男人们去接旨,女眷们则在自己房里坐不住了,此时此刻全都汇集到老太太的院子里,就连丫头下人们也是三五成堆,疑神疑鬼。

菽园大门敞开,院子里冷冷清清,看不到一个人。崔小眠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她是路痴,能够找到菽园已经很不容易,让她在帝师府里再走上一圈儿找娘亲和弟弟。她还真没有这个本事。

主人蒙难,下人们也就疏忽,菽园的大门敞着,.

崔小眠走进去,屋里真暖和,暖和得让人想睡觉。

那日。崔家人像疯了一样在府内寻找崔小眠,甚至连庶出的那些宗亲们住的后府也挖地三尺。可还是没有王妃的下落。

“完了,这下真完了!上次是皇上开恩,哪能还有下次啊,可这不过就是片刻间,王妃又丢了!”

最终发现王妃的还是崔五夫人的贴身侍婢纤云。崔五夫人得知女儿又丢了,当即便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同时昏死的不只是崔五夫人一个人,还有一大片,也就是说当女眷们知道了两个惊天消息后,多日来绷紧的神经再也经不过打击,于是纷纷倒地昏倒!

这两个惊天消息是——

喜从天降:不用杀头还把皇亲的名头做实了!

大祸临头:我们的王妃又丢了!

这就是人生。

摘自崔小眠之我的二货家族。

自家主子昏倒,虽然抢救过来,可还是弱不禁风面色苍白,纤云连忙一路小跑着回菽园给主子取药。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都是动不动就昏倒,所以家里都会常备着一些药品,倒也不是什么特效药,无非就是薄荷珍珠丸,六神花露丸之类的醒脑定神的。

纤云一进园子,就发现正屋的门似是被人打开过,尼玛,这是哪个作死的奴才,趁着府里出了乱子就来溜门撬锁!

纤云姐胆子也不小,顺手抄起墙根放着的扫帚进了屋。这一进屋她就傻了,宽大的太师椅上躺着个小姑娘,为毛说是躺着呢?因为她的身子和头都在太师椅上,而两条**则搭在桌子上。

纤云姑娘活到二十岁,还是头回看到姑娘家摆出这个姿势,再仔细一看,这姑娘她还认得,崔小眠!

崔小眠是崔家女儿,这事她一早就知道了,方才得知小王妃回府,又得知小王妃丢了,她还在琢磨呢,这里说的小王妃究竟是秋香,还是崔小眠呢?

如今看到崔小眠大咧咧地躺在这里,她就不明白了,这就是又丢了的小王妃!

崔小眠醒了,她是被人吵醒的。她睡眼惺松地看到纤云站在门口,双手做成嗽叭状大声疾呼:“王妃找到啦,王妃找到啦!”

崔家的闹剧进行时——

一群崔氏精英冲进菽园,有的人力气不够,还被挤在了门外,这当中就包括王妃的亲爹崔寿光。

可怜崔大人文弱,被他的族伯族叔族兄族弟们挡在自家门外,眼睁睁地看到他们把女儿围在中间。唉。

女儿还小,千万不要吓着她。

崔小眠已经被吓着了,她坐在八仙桌上,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堆陌生男人,好一会儿她才想出来一句话:“本姑娘是女子,还是内命妇,不能被你们这样看着。”

额,你们一群读书人,连这个规矩都不懂吗不懂吗?

好吧,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崔寿光夫妇带着鱼籽进门时,恍如隔世。

“姐儿。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昨天睡得太晚,今日又起得太早。我困了,就回家睡了一觉,让爹娘担忧了。”

“女儿啊,皇上为何没有治咱家的罪呢?”

崔帝师被罚去皇庄思过,那就是变相的老干部疗养;崔寿光罚俸一年,他一个五品小官,能有多少俸禄。女婿自会加倍补偿给他。

崔小眠的脑袋摇得像拨郎鼓,你们问我。我问谁去?我是回家陪你们一起等死的,却糊里糊涂嫁人了,而且看这势头,大婚的日子也就是这几日了。

从此她就要进入围城。做一辈子的皇家煮饭婆。

直到什么叫命苦吗?

让崔小姑娘告诉你,命苦就是从皇家童养媳升级为皇家煮饭婆;命苦就是你千辛万苦逃婚的对象一直就在你的身边;命苦就是当同龄少女正在上初中追星传纸条早恋时,她却已经要嫁给大叔了。

崔小眠感慨她的悲催人生,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娘亲,我要回趟贺王府,我的嫁妆还在眠翠园呢,到时候那些都算成是夫家的,不能从咱家过嫁妆,那不是亏大了?”

-_-|||

崔小眠不用回去了。当日晚些时候,王府里便来人了。李妈妈、白菜、芹菜,还有几名眠翠园的小丫头。就连肥仔也来了,李妈妈怀里抱着的,就是她的宝贝枕头。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王爷让咱们过来服侍小姐,等到大喜之日。再一同回王府。”

看到自己的宝贝枕头,崔小眠就放心了。去了一趟阿萨。枕头里的东西比以前多了几倍。她正想拿出来一样样清点,崔五夫人进来了。

“姐儿,你该去给老太爷和老太太磕头了,这么多年,也是该认祖归宗了。”

即使是崔家人,也没有几个知道内情的。既然皇上都把这件事大事化了,崔家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再提起。

如今众人眼前的崔小眠,便就是昔日抬进贺王府的小王妃,有的妇人私下里嘀咕:“过年时远远看到过她啊,好像模样不太一样。”立刻便有别的妇人道:“有何不一样,我猜一定是你眼花了,你看五房的这位嫡小姐长得和鱼哥儿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虽然这件事在崔家只有几个人知晓,但崔帝师和老太太还是让崔小眠在众目睽睽之下磕头行礼。

女子不能进祠堂,就只能在大厅里给祖父祖母叩头。

“女孙五房长女绛春,给祖父请安,给祖母请安,多年来未能尽孝,还请祖父母恕罪。”

“乖,起来吧,当年你在祖母园子里长到三岁,祖母常常抱起你,一转眼长得这么大了。来,这是祖母给你贴补的嫁妆,好生收着,你嫁得好,也是崔家一门的光彩,以后在夫家一定要恪守妇德,恪尽孝道,万万不要像六房女儿那样丢了脸面。”

崔小眠重又瞌头谢过,这才由白菜扶着站起来,又到两侧见过各房长辈。和见祖父祖母是一样的,各房长辈都没有空手而来,崔小眠大厅里走上一圈儿,回来时白菜和芹菜已经抱了一大堆好东西,全是娘家人给的嫁妆。

崔小眠感动得快要哭了,有娘家真好。

崔五夫人已经让人给女儿整理出闺房,就在菽园西侧的小楼上,崔小眠大婚之前,都要住在这里。

晚上一家人吃了团圆饭,崔小眠和母亲说了会儿体已话,便和白菜芹菜回到小楼上。

“小姐,妈妈已经让人烧了热水,您今日也累了,好好洗个澡舒服一下。”

屋里放了红木浴盆,崔小眠也真是累了,她只想在水里独自泡一会儿,便道:“我今天自己洗就行了,你们不用服侍了,留两个粗使丫头守在门外等着倒水就行了,都去睡吧。”

把所有人都打发走,崔小眠这才走进来,脱了衣裳,半躺在浴盆里。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直到现在,她的小脑袋才能停顿下来,好好理顺这些事。

唉,真累,肩膀脖子全都疼,崔小眠艰难的挪动一下身子,正想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忽然,有一双手摸上了她那裸|露的肩膀。

崔小眠连头都没回,更没有大呼小叫,而是平淡地说:“给我好好揉揉,今天累死我了,对了,你父皇和你说些什么?”

身后那人像只泄气的皮球,无奈地叹口气:“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切,你个贼坯子,不是你还能是谁?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一七章 采青

擅闯待嫁王妃的香闺并做出肢体接触,且偷看王妃沐浴,能做出这种事的,.

“你是不是从开始就知道你父皇在耍咱们玩儿?”

贺远给娇妻揉捏着肩膀,一边道:“为师也只是昨日陪父皇早膳时才看出端倪。”

“那大婚定在哪日?”千万不要是最近几天,伦家还不想这么快就嫁人,伦家还没有及笄呢。

“为师已同钦天监说过了,大婚定在三月间,到时你也及笄了。”

“不对不对,娘亲说我真正的生日不是三月,是十月的。”

皇帝和崔府对亲家,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一早就送到钦天监了,那上面不是会是三月生日,只会是十月。

“为师等不及了,就让你提前及笄。”

这也能提前?不如说是你想提前和小萝莉圈圈叉叉吧,你这个不要脸的老流氓!

老流氓当然看出小娇妻心有不甘,连忙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从八岁时就想嫁人了,为师也是让你得偿所愿。”

为什么以前想嫁人,那是因为没有人可以嫁,明明现在已经有个大活人整日在眼前晃悠了,也就不急着嫁了。

三月还真是扎堆成亲的好日子,先是妩儿,后来又有小丫和白菜,如今崔小眠自己也要出嫁了。还有最后两个多月的时间,崔小眠决定要尽情享受单身时光。

贺远深更半夜偷偷溜来,并非只是想来安抚小娇妻,他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柳捕头和柳如月在北地抓住当年京城大火的原凶,即日便押解回京。”

崔小眠长吁一口气,过了这么久,终于能让草菅人命的凶手伏法了,让那些无辜受连累的街坊们沉冤得雪。

可怜的老男人在给小娇妻捏完肩膀后就被轰走了,其实不用轰他也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小娇妻正在洗澡,他的鼻子里热乎乎的,再在这里一定会飞流直下三千尺,那也太没面子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窗子里,崔小眠担忧极了,唉,如果亲戚们谁家失窃了,她的良心一定会不安的。『雅*文*言*情*首*发』

次日是六皇子贺亲王升堂拜岳的大日子。按规矩,在指婚的次日,皇子便要带同一干相应的大臣到女方府上见过岳父岳母。

十多年前第一次指婚时,六皇子威武不屈,坚决不肯来,只是钦天监、内大臣和内务府的主管来崔家恰谈婚礼细节。因此,这次的皇子升堂,足足迟了十一年!

崔家终于找回了面子,再加上前阵阂家等死的事早已轰动朝野,很让光洁无尘的崔家失了脸面,因而皇子拜岳这一天,崔家热闹非凡,张灯结彩。

那几位陪同崔帝师回府的当朝大儒,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原以为是来见证崔府获罪,没想到却变成喝喜酒。按照圣上旨意,崔帝师要在办完孙女的喜事后才回皇庄思过,那他们几位也就要在此陪着。

崔家在前院大张旗鼓欢迎新姑爷,后院也没有闲着。既然崔家不用砍头,小王妃也认祖归宗了,那么当年祸害小王妃的人也要扫地出门了。

崔家六房一家四口,女儿崔蓉蓉在家庵修行,六叔六婶和堂兄崔子其收拾了金银细软,在后府门前等着崔家大爷过来训话。

“当家的,要不咱们再去求求小王妃,她年纪小,耳根子软,只要她松了口。咱们就能留在这里。”

外面虽然天大地大,但是没了家族的贴补,他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你个混帐娘们儿,当初若不是你想出这馊主意,咱们也不用像丧家犬一样,小王妃就是王爷的小徒弟,红头阿三就是被她抓去的。”

“这能怪我吗?红头阿三是你找来的,那个假货也是你找的,到头来就是他们两个坏了事,若是当初把小东西宰了,也就没有这些事了。”

“爹娘,如今只有咱们知道王妃被调包了,要不就把这事给捅出去,看看这帮你怎么收场。”

“你个傻小子,你没听说嘛,这小王妃是皇上派了身边的大红人张德海亲自送回来的,摆明这事皇上也知道。”

一家人在那里小声嘀咕,原以为没有人能听,可不知道有一双小贼眼睛正在盯着他们看呢。原本是想来送你们一程,洒下几滴鳄鱼的眼泪,结果你们死不悔改,还想着再摆一道。

今日是新姑爷上门的好日子,一家人全都忙忙碌碌,唯独她这个正主儿是最闲的。按规矩,大婚前她都不能和贺远见面,当然更不能在这个场合抛头露面了。

崔小眠闲得难受,便过来打打落水狗,没想到却“听”到这家子的小算盘。不作死就不会死,即使今日崔家放你们一把,他朝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送”走了六叔一家,崔小眠就更是无所事事。前院锣鼓喧天,喜炮声声,她牵着肥仔只能在菽园里转圈圈。

要成亲的人是我啊,我啊,我啊......万恶的封建社会!

至于不能和贺远见面的事,她倒是没有放在心上。那个贼坯子没有什么能挡住他,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再说她崔小王妃也不会真的就在闺房中住到三月份,哪里都不去。

铺子里的生意她要管,王府的琐事她也要管,她的婚事有人打点,白菜和小丫的婚事却要靠她了。

鱼籽做为小舅爷,当然也在前院,崔小眠便偷偷溜进他的房里,找了身衣裳换上,她和鱼籽差不多高矮胖瘦,鱼籽的衣裳她穿着正合适。

换了男装,崔小眠就让李妈妈和芹菜给她打掩护,她带着白菜,从后门溜了出去。快要过年了,大街上比往日要热闹许多,到处都是置办年货的人们。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和贺远还在大漠,那里少见汉人,更没有新年。

原本想着今年过年好好乐呵乐呵,可如今她是待嫁之身,别说乐呵了,想放鞭炮都不能让人看到。她还记得那一年,她刚刚从五夷回来,贺远买来好多烟花爆竹,她和三位好兄弟轮流请客,痛痛快快过了一个新年。如今他们四小恶少,定亲的定亲,成亲的成亲,再也不能像当年一样了。

“小姐,咱们去哪玩儿啊?”白菜问道。

崔小眠回娘家待嫁,白菜也是受害者,她想和大牛见面都没有机会了。贺远可以飞檐走壁来找她,大牛可不行。崔小眠觉得挺对不起他和白菜的,所以她决定带着白菜回铺子,让白菜和大牛好好说会体己话。

还没到师徒私房菜,崔小眠就傻眼了,尼玛的,这个热闹劲儿快要比上帝师府了!

“铺子里出了什么事?”

白菜摇头:“除了小掌柜要和大掌柜成亲了,也没别的事。”

是啊,也没别的事,再说小掌柜的真实身份是不能这样大肆宣传的,王妃经商开铺子也只能在私底下,哪能正大光明呢。

主仆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铺子门前,这才知道原来是挂匾呢,御赐金匾。崔小眠想起来了,当年在桃花城里,她夺得香粥状元时,贺远就是请了舞狮采青助兴,还把整条街的街坊都请来吃饭呢。这次的牌匾来头更大,不说别的,就是“御品”的这个“御”字,那就值很多很多银子了。

“哎哟,真威风啊,万岁爷亲自题的牌匾在咱京城倒也不少,可给酒楼赐匾别说是在京城,就是在咱大成朝也是头一回啊。”

“我听说不仅是赐匾,还赐了金锅铲呢。”

“啊,真的啊?那不是只有先帝时的焦妙厨也有过这样的殊荣吗?”

“没错,这消息是从城北帝师府的崔家传来的,我大舅子的表姐的儿媳妇的三姑夫就在那里当差。这金锅铲是赐给崔府嫡小姐的。这师徒私房菜就是崔家新姑爷开的。”

“原来如此。”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崔小眠翻翻白眼,贺远只是股东之一好不好,什么时候这里变成是他开的,明明自己才是小掌柜。

人群里一片欢呼,原来那狮子要采青了。崔小眠还记得当年贺远把她高高举起来,让狮子在她手里采青,好威风好好玩啊。如今别说贺远不在,就是他在这里,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举起来了。人长大了,就是会有些遗憾。

忽然只见铺子门前搭得高高的台子上,一个人正冲着她和白菜的方向招手,崔小眠眼神好看得清楚,那是阿木。

贺远不能来,就让阿木来铺子里了,阿木已经跳下台子,朝着崔小眠挤过来。

“小主人,主人说得没错,您果真会来这里,快点上台采青吧。”

高台之上,另外搭了一个架子,阿木蹲下身子,崔小眠踩在他的肩头登上高架,手拿一缕青菜高高举起。

只见师徒私房菜门前的整条街上人山人海,崔小眠心里高兴,前世她家三代为厨,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荣誉。

外婆,妈妈,我没有忘本,我把咱家的招牌菜全都带到另一时空,将来我还会传给自己的女儿,让我们家的私房菜一代代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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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八章 又见好基友

崔小眠站得高看得远,她的眼神原就比普通人要好些,于是她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而且不只一个。『雅*文*言*情*首*发』

那位大婶怎么这么漂亮,即使脸上长了几颗大黑痣,也掩不住她那火辣辣的美,美得就像一朵异域野玫瑰。

再往那边看,那个戴斗笠的,你不要太另类,京城不流行乡土范儿,你就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杀手是不,白银梅花堂的头号杀手一两银!

这里人挤人人挨人,还有多少位有身份的,崔小眠不知道,单就这两位,就已经让她感到很有面子了。

在她的儿童时代,她也有过江湖梦,总是幻想她跟着的那个小毛贼有朝一日改邪归正,摇身一变成为一代大侠,她也能跟着鸡犬升天,变成一等一的小飞侠。

岁月是把杀猪刀,小毛贼变成了老毛贼,而她也变成了他的贼婆娘。野玫瑰和一两银,让她想起江湖,被宁王姚岱迥操控的江湖。

今日是她挂上御赐金匾的大喜日子,白银梅花堂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人人都知道贺远不会来,那这些人在此处布控又有什么目的?

她崔小眠如今也算身娇肉贵,但也不值得白银梅花堂来动手。

这一切想法也不过就是一瞬间,崔小眠已经看到戴着斗笠的一两银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崔小眠松了一口气,一两银大叔说了。别担心,这事与你无关。

只要和我没关系,和我师父没关系。和我的铺子没关系,你们在这里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崔小眠又把手中的青菜向高处举了举,两头狮子摇头摆尾,憨态百出,崔小眠把青菜向高处抛出,一头狮子凌空跃起,将青菜衔在口中。

场外掌声雷动。铺子里的伙计们在宋知秋和小丫的指挥下,放起了鞭炮。阿木扶了崔小眠从高架子上来。问道:“小主人,这挂匾的事由您亲自来吧。”

崔小眠摇头:“阿木,你去挂,像当年师父那样。玩招漂亮的给这些人看看。”

阿木答应于声,双手托起牌匾,脚上使上登云梯,几下便窜到高处,也就是眨眼之间,那牌匾便稳稳当当挂了上去。

崔小眠带头鼓掌,阿木长得粗粗笨笨,轻功比起贺远也不是太差,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雅*文*言*情*首*发』

贺远早就安排好了。今日铺子里大宴宾客,都是几年来铺子里的老顾客,vip。外面围观的人群散去。贵客们也纷纷登门了。

这样的热闹事当然少了邱峦、邱峰和高雪涛。崔小眠真的没想到,今日换了男装从家里溜出来,竟然能同三位损友凑到一起。

“六皇兄说今日挂匾,你保准儿会来看热闹,让我们三个都来给你祝祝兴,他说你这阵子憋屈得快要生病了。”

崔小眠眨眨大眼睛。这要让她说什么才好,师父你不要太体贴。

两人快要成亲了。他去她家商议婚事,却安排她出来“约会”男闺蜜和追求者,更难得的是这三位都是百分百的小鲜肉啊小鲜肉!

崔小眠已经很感动了,邱峦还要再给贺远加分:“小眠子,今儿个大早六皇兄就亲自约我出来,我一猜就知道,你不想这么早就出嫁是不?六皇兄怕你不开心,就让我们陪你喝喝酒讲讲笑话。我从未见过六皇兄对人这么好,你是第一个。”

偶像就是偶像,就连泡妞也是这样与众不同,邱峦表示狠佩服。

好听的话果然还是需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才行,邱峦不过几句话,崔小眠的小心窝子就抽啊抽的,这人也真是的,谁说不想嫁给你了,谁说的啊,小题大作。

——摘自崔小眠之矫情篇

今天真是这些日子以来,崔小眠最开心的一天,就连被赐金锅铲都没有这么开心呢,至于昨天接到皇上圣旨的事,那根本就让人谈不上高兴,换谁能高兴啊,恕罪都让人堵得慌,当猴子被人耍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崔小眠今日穿的是男装,不论说话还是喝酒也就更加放得开。她自从百毒不侵以后,连带着对酒精也不感冒了,如果有人看到崔小眠喝醉了,那一定是装的,或者美男看多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今天没有让崔小眠装醉的理由,她喝得尽兴,越喝越精神,越喝话越多,那三位也同样,尤其是高雪涛,心爱的人嫁了,可新郎不是他!少年的心里很受伤。

于是崔小眠拍拍他的肩:“天涯何处无芳草,好兄弟,想开些。”

高雪涛一饮而尽:“除却巫山不是云,心已死,莫牵挂。”

崔小眠被他酸得差点晕过去,于是她果断一指窗外:“快看,美女!”

“哪儿了,哪儿了?”高雪涛的脑袋都快要伸到窗户外面去了,可外面除了阿婆就是阿婆,“哪有美女啊。”

伦家都这么伤心了,你还耍人家,你是坏银!

崔小眠哈哈大笑,笑死老纸啦!

“小眠子,等你和六皇兄成亲后,就不能再像这样和我们一起玩了,你是内命妇,一举一动都要符合身份,宫里会派专门的嬷嬷盯着你,记录你的言行,每个月都要上报太后和皇后。”

什么?还有这么一说!

“是啊”,邱峰也点头,“母妃嫁进吴王府二十多年了,府里还有宫里来的嬷嬷呢,整日指手划脚,母妃都要对她客客气气。”

不用说,嘉南王府里也有这样的嬷嬷。

崔小眠被这个噩耗震惊得耳朵差点又聋了,贺远不会不知道,他却没有告诉她,若是她一早知道,根本不会答应和他在一起,在大漠时就不会答应!

宫里的嬷嬷她只见过欧阳嬷嬷,如今想起来还头疼呢。

邱峦给她带来的消息不仅仅是这一件,还有一件是关于沈玲伊的。

“小眠子,说的你不信,沈表姐也要嫁人了,京城第一老姑娘终于嫁了,大快人心啊。”

崔小眠还没琢磨出来沈玲伊出嫁和大快人心有何关系,邱峦已经自顾自地又说下去:“你猜她是嫁给谁吗?你肯定猜都猜不出来,就是大将军吴奔!”

吴奔,这名字怎么这么如雷贯耳啊。

崔小眠想起来了,当年不就是这位吴奔在阿萨境内发现贺亲王随从的尸体吗?

贺远说过,吴奔是宁王姚岱迥的人。姚岱迥妻妾成群,乐平公主不能把女儿嫁给他,便嫁给了他的心腹干将吴奔。

也就是说,乐平公主正式与姚岱迥结盟了!

邱峰插口道:“这吴奔十年前也还只是三皇兄手下的一名死士,与轩辕国一战,他摇身一变就成了大将军,青云直上。”

大成与轩辕国的那场战役崔小眠听说过,只是因为边界军民纷争引起的一场小规模战斗,没想到却从此成就了吴奔。

“嘘,我听父王说,当年的事并非真的两**民纷争,而是有江湖人在里面兴风作乱,挑起事端。而吴奔恰好刚刚升任那里的副将,只用一万余人就大获全胜。”

江湖人?

崔小眠冷笑,这种事能瞒过皇帝瞒过众人,可她崔小侠一听就能猜到,所谓的江湖人十有**就是白银梅花堂。而吴奔既是姚岱迥手下死士,那说不定就是白银梅花堂中的一块银子。

这姚岱迥想当皇帝想疯了,竟然制造出一场无关紧要的战争,再捧出一位大将军。如今兵权在握,又联手乐平公主,你就不怕你养的狗有一日膘肥体壮会反咬你一口?

你能夺嫡,别人也能篡位,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你的手下也和你是一路货色,机关算计,别误了卿卿性命!

邱峦见崔小眠沉吟不语,以为她吃味呢,连忙安慰她:“小眠子,那吴奔连六皇兄的脚趾头也比不上,沈表姐这是自甘堕落,吃不到西瓜只好捡个橙,你不知道,这事一传出来,就变成笑柄了,我母妃高兴得去打了一对金手镯庆贺。”

“沈玲伊嫁人,关你母妃什么事?”

“乐平公主是我姑姑,我母妃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对她忍气吞声,如今她女儿以如此富贵的身份去就一个没有出身的莽夫,这么好玩的事,我母妃当然高兴了。”

崔小眠却笑不出来,沈玲伊绝壁不会去做没有意义的事,她定是另有想法。

还有邱岱迥,他让一干人在她铺子外面布控,又是想干嘛?

一一一

又到月底,集中感谢一大堆好书友,排名不分先后:

感谢吸血小石头、fy19690107、雪※飞雪、123456水、喜欢阅、素还真24、墨清痕、zoeyhl、漫の步、别让我看到你、长发秀才、猎头人、悠悠的生活、书友100226235441779、ang、摩羯天使ada、ae、yllyhyg、sxy1256、茆茆123456、迷幻仙姑、lei、瑟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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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故蕾西边、雨丝弥漫、赤瞳柒柒同学的打赏!

谢谢大家,集体扑倒,摸了再摸,啵一个~~~(未完待续)

第三一九章 秋香伏法

已经退休二线的捕头柳大兴和女儿——大成唯一女捕快柳如月,在京城的衙门里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北地的衙门里抓住一名女犯,疑是京城火灾的原凶!

当年京城的那场大火,死伤数十人,虽然抓住了野熊帮和中间人,但原凶却一直没有落网,.

父女二人火速赶往北地,见到了那名女犯。此女看不出年岁,嘴歪眼斜,奇丑无比。北地的县令亲自接待从京城来的捕头,笑道:“说来也是件奇事,这女犯竟然口口声声说她是贺王妃,就她那个模样,怎么会是金枝玉叶的贺王妃啊,哈哈。”

柳捕头是审案高手,又有中间人认出,当日那位蒙面贵妇头上戴的钗环和这女子随身所携细软中的一件一模一样,没有几个回合,这名女犯就全招了,京城大火的确是她找人放的,但她却依然说自己就是贺王妃崔绛春。

北地县令虽然对此概不相信,稳妥起见,还是请柳捕头给贺亲王送了消息,很快便得到回信,贺王妃崔绛春就在京城娘家待嫁,且贺王妃尚未及笄,天生丽质,温婉娴淑,万岁爷刚刚下旨,赞她为“闺中典范”。如此千金贵女,怎会是远在北地的丑妇!

火灾原凶押解回京,不日便被判处极刑,原是应来年秋后问斩,但当年这件案子民怨沸腾,京城衙门大门前。整日都是打着白幡的死难亲属,他们不想再等了,一定要早日看到杀人凶手伏法!

京城衙门负责京城的治安。被百姓们如此一闹,只能上书刑部,刑部很快便下了批文,这名冒充崔绛春的女犯和一干人犯立即绑送法场。

得知火灾凶手们终于伏法,通往法场的大路上被挤得水泄不通,兵士们只能维持秩序,才能让囚车勉强通过。

崔小眠站在路边的一处茶楼的二楼。静静地看着由远而近的囚车缓缓驶来。别的死囚车上都插着死囚牌,上面写着姓名。打着红叉,唯有秋香的却写着无名氏,显然这位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崔绛春。

秋香面无表情,嘴唇却在一动一动。周围喧嚣,没人能听到她在说什么,但崔小眠却看到了,她在说:“再活一次,我不会输。”

“看,那个女的就是原凶,就是她让人放火烧死人的!”

人群沸腾,臭鸡蛋烂菜叶子,甚至还有屎尿不停地向秋香的囚车上扔过去。秋香姑娘终于闭上了嘴。

贺远就站在崔小眠身边,崔小眠抬头看着她,大眼睛里满是揶谕:“.心疼不?”

贺远面沉似水,冷声道:“当日葡萄被制住不久,就全都招了。你袍子上的毒是小枣下的,媚儿吃的拔丝苹果也是小枣下毒,小枣不是沈玲伊的人,而是她的人。当初那个厌胜娃娃。诅咒的不是本王,而是江嬷嬷!”

“你说什么?”最后这句话吓了崔小眠一蹦。当年的秋香只有几岁,她让香芋去帮她把那个娃娃埋在水边树下,关于她诅咒的人,崔小眠猜了好久,却没猜到竟是江嬷嬷。

“是她让葡萄打听江嬷嬷的生辰八字,所以这事错不了。”

贺王府立府之后,后院诸事都由江嬷嬷掌管,直到江嬷嬷去世之后,才由崔蓉蓉把持。想到这一层,崔小眠就明白了,江嬷嬷为人谨慎,想要祸害她并不容易,对于深宅女子来说,厌胜之术就是最常用的法子。搬开江嬷嬷这个绊脚石,整个贺王府就都是秋香的了,而崔蓉蓉不过就是她的工具。

“师父,还是秋香更适合做王妃,你看她多有心机啊,我让你教得什么都不会。”可不是吗?成亲之后,她不但要面对王府,更要面对太后和皇后,还有乐平公主母女,更别说贺远那二十几位兄弟的正妃、侧妃、大小老婆!

崔小眠想着就累,一个头有两个大。

“你先委屈一下,若真的应付不来,就不用再去应付,你夫君不想当皇帝,也不用你去四面逢迎打通关系,你只要喂饱师父就行了。”

喂饱?这两个字从贺远嘴里说出来,一股子大灰狼的味道!

反正那都是以后的事,京城混不下去,还有别的地方,天大地大,贼公贼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让师徒二人头疼的事又来了,经过陪伴崔帝师的那几位大儒夜以继日的查询,相国寺十八部登记册全都找遍,根本没有那个什么天鸟什么古经。

这让贺远和崔小眠很是伤神,原以为那个什么古经就在相国寺内,可竟然没有。天下之大,要找一本经书如同大海捞针,这也太难了。

两人坐在铺子里的雅间内,大眼瞪小眼。如今这间雅间,就是这对未婚夫妇的约会之所。进出崔家对于贺远虽如探囊取物,但深更半夜让人看到,也是件挺丢人的事,于是两人约定,每隔三天就在铺子里碰头,以慰相思之苦。╮(╯﹏╰)╭

“师父,你好像瘦了。”可不是吗?自从崔小眠回娘家待嫁,贺远不但瘦了,而且也越来越不水灵了,就像是打了蔫卷了边的花朵,又像是九月里发黄的柳树叶儿,总之,四个字:残花败柳!

贺远长叹一声:“徒儿,为师许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呜呜呜,说来一把伤心泪,谁能想到这么富贵的一位王爷,竟是整日饥肠辘辘。

崔小眠在娘家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下厨,她连一碗茶都没有煮过,当然更不能给贺远开小灶去送饭。

“眠翠园里还有我腌的泡菜和咸鸭蛋,你让人取来吃吧。”

“早就吃完了。”

额。

“那怎么办?”

“为师饿了,你看着办吧。”

看着办?见过撒娇的,没见过当师父的撒娇。

崔小眠叹口气,这个煮饭婆她是当定了。

唉声叹气来到后厨,系上围裙开始做饭。两位大厨连忙过来:“小掌柜,您现在身份不同了,这厨房里的粗活不是您能做的。”

怎么不是?雅间里就坐着一位,你们炒个菜试试?他一口就能吃出来。

贺远以前就挑食,不合胃口宁可饿着,他也一口不吃。自从崔小眠八岁以后,他就变得更挑食了,崔小眠从五夷回来,他就把挑食发扬到极致,不是徒弟做的,就全部不合胃口!

铺子里有现成的食材,崔小眠手脚麻利,过不多时,几道崔氏小菜便烧好了。

冬日里最常见的大白菜,去掉菜帮,只留菜叶,把白叶菜用热水烫软,冷却又沥干水份。肉馅加入香菇丁和胡萝卜沫儿,搅拌均匀后涂抹在菜叶上,由下至上卷一圈儿,再将两边的菜叶向中间折起,用牙签固定。就这样把白菜叶和调好的肉馅依次卷好,再把做好的菜卷放入铺子里现成的卤肉汤中卤煮,小火煮上一炷时的功夫,捞出后在中间切开,装盘上桌。

荸荠和冬笋切成小丁,肥肉切成肉沫,用菱角粉加上少许面粉调好做成皮子,水晶蒸饺是铺子里的招牌面点,这菱角粉也就常备着,每季都从桃花城大量采办。去掉虾线的虾仁洗净沥干,和孛荠、冬笋、肥肉一起加盐调馅,包成虾饺,垫在胡萝卜削成的小花托上,上屉蒸熟。

鸡胸肉用白水加葱段煮熟,肉锤敲后手撕成丝,黑木耳、萝卜、白菜心全部切丝,加盐再加上崔氏腊八醋,滴上几滴麻油,省力又爽口的凉拌鸡丝就做好了。

一条鲜鱼切下鱼尾,再将鱼尾切成半寸长的厚片,加绍酒、细盐、再加入红毛国的胡椒粉,腌制片刻后,放入煎锅煎成两面金黄,配上崔小眠自己调醒的豉味酱油一起端上桌。

崔大厨这四道小菜总计用了半个时辰,这都是最简单易做的家常小菜,却把贺王爷吃得眼泪差点流下来。最让崔小眠感动的是,他竟然让人拿来食盒,把每样菜拨出一半放在食盒里,带回去晚上吃......

贺王爷从来没有这么节省过,以往这种事他会觉得丢面子,可如今他做起来,就和百姓家里节省的男主人一样,让崔小眠的心窝子都疼了.

这年头,想吃上一顿自家娘子煮的饭,也太难了。

何时才到三月,崔小眠何时才能回到王府,他能等,他的胃不能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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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清蒸鳜鱼大作《总裁你只是备胎》今日上架,特此恭贺!

重生之后,林真想对前世老公卢天民说的话是:总裁你只是备胎。今生,我只想留住我的小凡。

鱼兄是女频难得的纯爷们,也是著名的书评人,他的书挺有意思的,文笔和故事都有独到之处,亲们可以点开看看。

《萌妻》迄今九十多万字,还差二十万完本,别以为大婚就完结了,后面还有很多事呢。所以亲们不要着急啊,昨天和今天的都是过渡,略显平淡,不过过渡很快就过去了。(未完待续)

ps:好友清蒸鳜鱼大作《总裁你只是备胎》今日上架,特此恭贺!

重生之后,林真想对前世老公卢天民说的话是:总裁你只是备胎。今生,我只想留住我的小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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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零章 捡着你喜欢的物件儿使劲拿

转眼就是年关了,宫里一早赏了一堆过年的物件儿,从头面首饰衣料熏香到药材补品干鲜果品应有尽有,这些都是按等级封号配发的,看来皇家虽然不怎么样,福利待遇还是不错,对还没过门的媳妇也够大方,.

崔小眠给崔五夫人留了几块衣料和补品,其他物件让李妈妈和纤云给崔家各房送去,给老太太的那份当然最丰厚。至于那些金玉之物,崔小眠当然自留了,崔家都是读书人,这种庸俗的东西就留给自己这个大俗人吧。

崔老太太对这个嫡孙女非常满意,果然是贺亲王一手养大的,比起先前那个可懂事多了,既孝顺谦和,又大方识礼,这才是书香门第的作派。

府里自有一堆没事嚼舌根子的妇人,诗礼之家也一样,更何况小王妃出手大方,老太太的话立刻就传到崔五夫人耳朵里,当年的心里高兴,如今的女儿虽说换了个魂魄,但一举一动都让她喜欢,更何况这个身子本就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这个魂魄是崔小眠,还是她的姐儿,都是一样的。

这个年过得挺没劲的,贺远做为毛脚女婿,来过两次,可每次都被一群长辈们围着,别说崔小眠,就连正儿八经的岳父岳母都没能单独和他坐上一会儿,崔小眠也只是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看着,怨念重重。

过年的时候事情也多。那些堂姐堂妹嫂嫂们,几乎每天都有各种名目的闺中聚会,崔小眠身份高。又活泼,自是她们邀约的对象。

“绛春妹妹,以前你年纪小,特别腼腆,偶尔回府也是躲在菽园里不见人,姐妹们来看望你,也是打发丫头婆子出来。如今长大了,就像变了一个人。人也漂亮了。”

崔小眠咧开嘴笑,嘿嘿,原本的是假的,担心被你们识破。当然不肯见人了,如今我这个真货在这里实在太无聊,有你们这么多人陪我玩,我求之不得。

只是这些闺阁千金玩儿的花样并不多,除了看花会、上香这种能走出家门的集体活动以外,就只有聊天、嗑瓜子、翻绳子、猜谜语、打马吊这些玩意儿,她们甚至百玩不厌,崔小眠很想介绍一些新玩法给她们,可是避免她变成原形毕露的过街老鼠。她最终忍下了。

这一天,她想出个好办法,把姐妹们都请来:“姐姐妹妹们。咱们玩个新游戏,宫里的公主和娘娘们常玩这个。”

“绛春妹妹,是什么游戏啊,说出来让姐妹们都长点见识。”

“大食会!”看着诸位美女惊讶的小眼神,崔小眠得意地说,“.咱们明日每人带上一样吃食,再给这吃食取个好听又吉利的名字。咱们大家一起猜,谁猜对了,这吃食就归谁,若是全都猜对,就大家一起吃。这吃食可以是自做的,也可以是买来的,总之是为了图个热闹。”

这个花样果然没有玩过,大小姑娘和小媳妇全都赞成,各回各房准备去了。

崔小眠三呼万岁,终于自由。崔小眠手脚麻利换上男装,带上同样穿男装的白菜偷偷溜出府去。

白菜原以为崔小眠要去和王爷约会,话说自从年根底下,小姐就没有机会出门见王爷了,当然她也不能去见大牛了。

崔小眠没去铺子,也没去王府,她带着白菜来到秀才镖局在京城的分号。

这里离帝师府挺远的,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西。秀才镖局把位置选在这里,主要是为了照顾苏浣之上学读书。

浣之的书是永远也不打算读完的,他就是那种职业学生,不在书院读书,就在寺院学佛,总之是活到老学到老,非常令人羡慕的职业。

人家命好,这是别人艳羡不来的。

如今柳捕头和柳如月破获京城火灾大案,立了大功,就连过年也是忙得不亦乐乎。浣之回五柳镇陪父母双亲过年,镖局里除了几名镖师,只有柳夫人和青儿母子。

青儿看到崔小眠就高兴,虽然没能拜成师父,可贺远还是教给他一些练功的法子,这些日子,青儿瞒着母亲,背地里一直在偷偷练习。

今日看到崔小眠,就缠着她让她指导,柳夫人见了有些奇怪,小儿子这阵一直鬼鬼祟祟,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自从恢复身份,崔小眠还没能来见过柳夫人,这大过年的,柳夫人一家背景离乡在京城,崔小眠不指望贺远会来,但她却一直想来拜个年。

“柳婶婶,我和师父已经定了婚期,快要成亲了。”

崔小眠认祖归宗这件事属于绝密,外界并不知道,都以为她就是三岁嫁入王府的那一位。如今她告诉柳夫人快要成亲了,柳夫人也以为她是做了王爷的侧妃。

“小眠,有情人终成眷属,婶婶恭喜你们。”师父徒弟是有点那个,可是柳夫人喜欢崔小眠,既然亲兄弟没福娶到,嫁给王爷也不错,更何况那位王爷很可能是自家外甥。

“柳婶婶,快要大婚,师父事情多,比较忙,不能来看你们,您别介意。”

贺远早就猜到自己的亲娘是谁了,可是这人就是不想面对,况且他又打小没礼貌不听话,当媳妇的只好帮他擦屁股。

柳夫人微笑着拍拍崔小眠的手:“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婶婶不会介意,王爷是万金之躯,还是莫要同我等过多接触为好,免得落人口舌。”

崔小眠点点头,正要再多说两句客套话,却听柳夫人接着道:“小眠你可还记得范玉儿?”

“记得,不就是范县令的小姐,嫁给宁王做侧妃的那位?”

话说前一阵范玉儿在贺王府被马蜂蜇得不轻,这事就是崔小眠干的。

“对,就是她”,柳夫人点头道,“说来也怪,前两日她忽然来镖局里看望我,话里话外都是问起当日王爷在桃花城的事情。”

崔小眠一愣,这事太突然了,柳夫人当年和范玉儿的母亲是牌搭子手帕交,范玉儿来看望柳夫人在所难免,姚岱迥专门派出一两银到桃花城去杀过贺远,范玉儿知道他们师徒在桃花城住过也不足为奇,可是这两件事凑到一起就太奇怪了。难怪柳夫人不让贺远和自己接触,落人口舌事小,查出贺远身世事大。

姚岱迥应该早就从皇后亲娘那里知道贺远是悦妃所出,但悦妃的身份除了皇帝以外无人知晓。他日若英宗心血来潮,封贺远为太子,宁王一派的大臣和王公们,能反对立贺王为储的最有利理由,就是悦妃的出身。

贺远知道自己与帝位无缘,崔小眠也知道,她也不想让贺远做皇帝,王爷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当皇帝的却不可能一夫一妻,崔小姑娘的世界观就是那么一点点,所以......你懂得。

可是别人不知道,姚岱迥更不知道,而且他也不肯让自己知道。从小到大,他都把贺远当做假想敌,这也是受母亲影响,所以皇帝一日没有册立储君,贺远一日没死没失踪,他都不会放下心来。

崔小眠从镖局出来,越想越别扭,到抱月楼找姑娘按摩唱曲儿,又喝了几杯,心情这才好了一点儿。

索性让白菜自己回家,给母亲带个信儿,就说她晚上去王府看师父,明日再回。

当娘的早就认为女儿和女婿滚了无数次床单,虽然知道大婚前还这样不太好,可又不能到王府要人吧,只好亲自去熬了汤药,等着女儿回来喝。囧。

崔小眠跑到街上,买了身黑衣裳,趁着夜深人静,溜到王府一侧僻静的地方,掏出随身携带的如意索,攀上高墙,神不知鬼不觉进了王府。

她在王府里经常半夜出来遛达,有的是法子避开亲兵巡逻。东转西转就来到锦园外的一处狗洞前,那个洞不是肥仔打的,是让人专为肥仔少爷掏的洞。

肥仔胖得像个球,所以这洞也不小,别人钻不进去,崔小眠咬咬牙,使使劲,能一点点蹭进去。

自从崔小眠回了娘家,贺远的精神生活也变得了无生趣,今日更是早早睡下。所以当崔小眠爬到他床上时,他给吓得蹦了起来。

“师父,是我。”

好吧,当师父的真的不敢相信,宝贝徒弟竟然半夜跑来了。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想师父了?”

“切,才不是呢。”崔小眠把从柳夫人那里听到的事和贺远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贺远的眉头皱起来,跳动的烛光中,崔小眠看到他眼睛里有两团火也在跳个不停,怒火!

“你背过身去,师父换衣服。”

我去!你身上的零件儿我哪个没看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崔小眠碎碎念叨,可还是背过身去,谁愿意看啊,有什么好看的,以后你掏钱请我看,我都不稀罕。

崔小眠念叨完了,贺远也已换好衣裳,崔小眠一看,傻了,情侣装啊,也是夜行衣!

“师父,我们去宁王府吗?”

贺远满意地看看自己肚子里的这条小蛔虫,揉揉她的小脑袋。

“捡着你喜欢的物件儿,使劲拿!”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二一章 月如钩,剑如虹

正月里的京城还很寒冷,月光清清冷冷,摇曳在瑟瑟的夜风中,.

宁王府里灯火阑珊,巡夜的卫队时时走过,冰冷的盔甲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崔小眠正暗自嘀咕没有提前踩点,贺远却轻车熟路地带着她左穿右窜,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庭院之外。

他冲崔小眠使个眼色,崔小眠会意,掏出弹弓,用火折子点燃炮仗,扑扑扑就是三连发。

第一发打灭了远处高高悬挂的一串红灯笼,四周顿时暗了下来。但紧接着炮仗炸开,那灯笼熊熊燃烧起来。第二发、第三发又给这烧成火团的灯笼加了一把火,一时之间,火焰将一方天下染得火红。

“走水啦,走火啦!”

宁王府里顿时热闹起来,亲兵、太监、小厮一队队从四面八方跑出来,拿着水桶的,端着木盆的。

崔小眠没有在这里看热闹,她又朝着相反的方向射出几只炮仗,不用说,热闹升级。

就在这片抓贼和救火相结合的大混战中,贺远已经进了那个庭院。从他那副从容镇定来看,崔小眠怀疑这厮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做客了。

每当那个吵闹声渐渐靠近,崔小眠便会再射出几只炮仗,这些炮仗在不同的方向爆炸,让那些亲兵疲于奔命,也让贺远在里面拿得开心,拿得放心。

在来的路上。她顺手从一家卖鞭炮的铺子里摘了整整一长串炮仗,绝对够用。

那天夜里,他们不单单只去了这一个庭院。还去了另外两处,其中一处崔小眠也跟着进去了,原来那是邱岱迥宠爱的侍妾的住处,她在贺远的手心里写道:“为何不去偷正妃的,她的好东西更多些?”

贺远无声回答:“正妃的都是御赐的,不好脱手,这名侍妾受宠。她的东西是老三私下给她的,丢了也不敢声张。担心被正妃、侧妃知道大闹起来。”

你说贺远这厮有多贼,连这种事情他全都想到了,这人也太损了。

他三哥整日惦记他,他也惦记着三哥。这两人还真是好兄弟。

那位宠妾还真有好东西,崔小眠挑了一堆,贺远高兴,不用自己花银子,也能讨老婆欢心,真不错。

贺远揽着崔小眠的纤腰从宁王府的外墙跳出去,却看到月光下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袭青衣,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站在月光下。青衫落拓,剑光凛凛。

“陈大哥?”

那人没有蒙面,也没有易容。『雅*文*言*情*首*发』正是一两银。

贺远对一两银从来就没有好感,且,每当想起崔小眠曾和他在一起两三年,贺远就像吃了没熟透的梅子,从里到外都是酸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两银似乎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张清瞿的脸,说不上英俊。但却有股浓浓的书卷气,不似杀手,更像是落迫江湖的书香子弟。他的个子很高,和贺远差不多的个头,夜色之中,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平静得如同一泓池水。

“贺亲王,恭喜,终抱美人归。”

贺远和崔小眠是一起从墙里飞出来的,贺远的手臂还在崔小眠的腰上,也就是说两人现在就是一副搂抱的姿势,如同连体婴一般。

听一两银这么说,未婚夫妻都有点脸红,连忙分开。

“多谢”,贺远轻声道,“你在这里,就是为了向本王祝贺吗?”

若是只为了祝贺,这人手里的剑是怎么回事,大晚上的,宝剑出鞘,是为了晒月光吗?

一两银不是邱岱迥的家丁,他是皇帝老子放在邱岱迥身上的钉子。就和贺远对隐的态度一下,我能用你,却不会亲近你,因此一两银是不会住在宁王府里等着敌人出现时大开杀戒的。

他在这里出现,要么是邱岱迥给贺远设下一个瓮中捉鳖的圈套,让一两银过来收尸;

要么就是他自己来的,和邱岱迥没有关系。

这两个可能,贺远和崔小眠全都倾向于第二种。他们今晚出来“散步”只是即兴发挥,别说邱岱迥,就连他们自己事先也没有想到。因为不会是圈套。

一两银的目光看似不经意的在崔小眠身上扫过,也不过就是一瞬间,贺远却注意到有一抹淡淡的遗憾在里面。

一两银果然是看上自己的娘子了!贺远顿时连嘴里都是酸的。他狠狠咽了一口酸水,重又伸出手臂轻轻揽住崔小眠的纤腰。

“你们两人也太不小心了,被人跟踪也没有发觉,男欢女爱果真令人消磨意志。”

一两银说着,把手中剑向不远处一指,贺远和崔小眠这才看到,那里躺着一个人,而一两银的剑尖之上还在滴血!

“那是谁?”崔小眠颤声问道,依一两银所说,这个人一直在后面跟着她和贺远呢。

贺远却已经一个起落来到那人近前,扯下那人脸上的黑布,倒吸一口冷气。

“玫瑰!一两银,你杀了玫瑰?”

一两银冷笑:“贺亲王舍不得旧情人?”

小娇妻就是面前,贺远当然不能有一点点犹豫,更何况崔小眠很小的时候,就特别特别讨厌玫瑰了。

“胡说,本王和她只是旧识,没有你说的那么下作。”

“那就好,我还担心会惹得贺亲王伤忧”,说到这里,一两银走过来,托起玫瑰的尸身就走,刚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对贺远道,“天骄有话带给你,他说找天鸟古经的事要抓紧了。”

一两银说完这番话,便消失在夜色中。贺远和崔小眠对视一眼,也同样飞快离去。

带着大包小包回到王府,师徒两个开始分赃,这也是贼公贼婆最快乐的时候。

“师父,上次咱们从永华宫拿的那些都脱手了吗?”

“嗯,只是宫里的器物,不敢要高价,收得很低。”

“那银子呢?”再低也是钱,我怎么没见你把钱上缴啊。

“小眠,为师最近手头有些紧。”

呸,你就没有不紧的时候!

分赃结束,两个人这才开始讨论关于一两银的事。

“玫瑰竟然一直在监视我,一两银为了帮我杀死玫瑰,为师为何越想越不可思议呢?”

崔小眠点头,可不就是啊,玫瑰和一两银都是白银梅花堂的人,他们是搭档。一两银和天骄显然是极为亲密的关系,除非他是受了天骄使托,担心贺远死了没人去找天鸟古经,这才把玫瑰做掉。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一个理由了,但也很牵强。

总之,一两银这个人太诡异了。

“小眠,一两银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为师见你用的竹梳换成新的了,和原先那柄一模一样,也是他送给你的吧?”

话说这柄梳子的事,贺远酸了好久了。

崔小眠大大方方点点头,你少来,你那么多烂桃花,我就既往不咎,一柄梳子你还问三问四,反了你了。

“是陈大哥送给我的,陈大哥不会伤害我,他也不会对我有所图谋,不论他是什么人,他对我都没有坏心,他只是有很多苦衷而已。”

好吧,当师父的又酸上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一两银在我大成已经多年,我怀疑他就是平田王弟!”

崔小眠瞪大眼睛,曾有一度,她和贺远都怀疑天骄是平田王弟,但天骄否认了,以天骄的身份,他没有必要隐藏自己的身份,那么就只能说,他不是当初向大成求婚的平田王弟。

崔小眠和几个小恶少喝多了的那一夜,曾经遇到玫瑰和平田王弟会面,那位王弟一直都留在大成,而天骄从没来过大成一次。

把土豪发财树送到崔小眠的铺子里的人,是一两银,但却是以平田王弟的名义送出的,实际那东西原本属于天骄。

若一两银是平田王弟,那他杀死玫瑰就不单单是为了天鸟古经。玫瑰以阿萨王女的身份给邱岱迥做手下,这事本就怪异,一两银杀了她,也就不足为奇了。

因为那晚崔小眠弄得动静太大,宁王府被盗的事很快便传了出来。邱岱迥又和刑部穿一条裤子,这抓贼的风声也就特别紧。

风声再紧也和真凶没有关系,贺王爷中规中矩,进宫陪父皇聊天,出宫筹备自己的婚礼;崔小眠则在娘家做着大家闺秀,和姐妹们绣绣花,说说话,打打马吊。

总归,有人敢说这两位是贼,除了邱岱迥以外,没有人会相信!据说京城的各家当铺和金铺都收到失物的图画了,可也没有一丝线索。其实那些赃物就在贺王府,你们谁有本事去搜搜试试?再说这两位也没打算把这些在京城出售,快刀小阎罗销赃的门路多着呢,风声过了,再拿到外面换成银子花。

那夜之后,师徒两个终于找到约会的好去处,隔三差五就找户钱多的人家转悠一圈儿。只是那部天鸟古经却依然没有下落。

贺远还偷偷进宫和妩儿相会,自从当年二人相约走天涯之后,还是第一次见面。

“小眠,我就要自由了,等我嫁了,就日日找你玩儿。”

“好啊好啊,要不你搬到我家里来吧,我现在有自己的园子,没人打扰。”

“对了,小眠,你怎么会嫁给我六哥啊,他那么老!”

咳咳,某人的人品啊,连亲妹妹都不帮你。

一一一一

下一章就要大婚了,哈哈哈(未完待续)

第三二二章 花嫁

大地渐暖,转眼已是三月阳春,贺王府的桃花依旧开得灿烂,这桃花从冬日栽种,一直到现在,桃花开了一茬又一茬,从没有间断。『雅*文*言*情*首*发』一簇簇桃花压在枝头,浓浓淡淡的粉色层层叠叠,将这春色渲染得极致魅惑。

贺亲王一袭红衣,立于桃花林中,他的嘴角渐渐上挑,弯出无美的弧度,带出一抹温雅的笑意。

在贺亲王脸上看到这样的微笑实属难得,站在桃花林外相候的丫鬟看得呆住了,王爷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啊,还有啊,王爷穿红衣服竟然这么美。但她们知道,王爷的笑容不是给这绚如朝霞的桃花的,而是给他心中正在想着的如桃花般娇艳的女子的。

今日是他和崔小眠大婚的日子。为了能在三月这个美丽的时节和心爱的人成亲,贺亲王甚至做了一件很是不要脸的事。

他充分利用皇室成员的便利条件,擅用职权,让钦天监和司礼处将崔家嫡长女的生辰八字更改了!

这人的无耻下流还不是只有这一点,他还串通他的岳家,在三月初十那日,给崔小眠举行了及笄礼!

崔小眠抗议,抗议无效!

崔小眠要去举报,以妩儿为首,就连李妈妈、大牛、小丫、白菜还有邱峦众人一起作证:你一直是每年三月初十过生日,我们都知道。

唉,那是我前世的生日好不好!以前是不知道这一世的生日是哪一天。所以才在三月初十过生日,可是,唉。这竟然被贺远利用了!

崔小眠提前迎来了十五岁大寿,也提前及笄了!

今日是三月十八,贺亲王终于正式迎娶崔家嫡长女。

天还未亮,崔小眠就被娘亲从床上提溜起来,宫里派来的尚宫,还有娘亲和几位伯母,来给她梳头上妆了。

尚宫用五色丝线给她绞去脸上的汗毛。再用荷花粉轻轻涂抹,不但能减少开面的疼痛。还能让肌肤更加幼滑细嫩。

妆台上有一枝桃花,这是贺亲王昨日让人给她送来的,隔了一夜,桃花浸在清水中。依然开得灿烂。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拈起一片薄薄的花瓣,.就这样嫁了,稍后走出帝师府,她就要嫁作皇家妇了。这世界就是这样奇妙,当年在巴掌镇带她离开的人,终有一日做了她的夫君。她只是另一时空的一缕孤魂,在这里不但有了父母朋友,也有了夫君。

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泻下,崔小眠坐在镜前。还略带青涩的面孔挂着一层娇红。尚宫拍拍手,几位喜娘鱼贯而入,手中捧着金盘。上面是王妃大婚的头面首饰和嫁衣。

尚宫又在随身带来的妆盒中取出象牙梳递给崔五夫人,请她给王妃梳头,李妈妈双手捧上那柄镶金嵌玉的梳子,轻声道:“请您用这柄梳子吧,小姐用惯了。”

崔小眠的眼神在镜中与李妈妈相遇,她看到李妈妈眼睛中闪着泪花。

悦妃泉下有知。贺亲王娶到这么好的王妃,娘娘可安心了。

崔五夫人早就见过这柄梳子。虽不知这梳子的由来,却知道这是王爷送的,当即用那柄梳子给女儿梳头,嘴里念念有辞:“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哋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姐儿啊,嫁到夫家就是大人了,你这夫家不同寻常人家,你也就要比寻常女子多用个一份心思。爹娘不求你有多么富贵,只盼着你能平安一生,和王爷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崔五夫人将女儿的长发绾起,梳成发髻,插上金步摇和金凤钗。三岁离家,历尽千辛万苦的女儿终于长大成人了。

描黛眉,涂胭脂,再在粉润的樱唇上压上朱红,眉峰之间贴上剪上牡丹花钿。崔小眠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自恋,原来自己打扮起来真的挺好看的。

“王妃真是天姿国色啊,一团贵气。”尚宫和喜娘不住地说着恭维话,崔小眠还未完全长成,天姿国色倒也算不上,天生丽质倒是有的。

头上是代表王妃品级的九翚四凤含珠凤冠,身上是凤穿牡丹云纹五彩霞披,缨络垂旒,下面系着大红色百花裥裙,脚上红色绣鞋绣着龙凤呈祥。双耳垂金珠,颈下是赤金琉璃八宝项圈。周身上下,是像征皇家身份的金红二色,浓艳的色彩和她清秀的面容却并不违和,反而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多了一番妩媚,少了几分青涩。

镜中的崔小眠浓妆艳容,金壁辉煌,喜气洋洋,眉宇间却还带着几分稚气和一丝娇憨。她扭扭脖子,哭丧着小脸:“迎亲的还没来呢,先把凤冠摘下来行吗?好重啊。”

“不行!”屋里所有的女人异口同声,“大吉大利,不能摘!”

崔小眠暗暗扳手指头,从上到下,这身行头至少价值上万两,皇帝家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有钱,这么华贵的行头,一辈子只能用一次,也太可惜了。崔小眠决定好好珍藏,留给自己的女儿。崔小眠忘了一点,贺远是亲王,她的女儿只能是郡主,除非是嫁给外姓王或者去和亲,否则是不能做王妃的。这身行头不能留给女儿,但却可以给儿媳,不过那要在贺远寿终正寝之后,亲王妃和世子妃,还是有差距的。

接下来,崔小眠就是浑浑噩噩,变成木偶了。沉重的凤冠压得她脖子快要断了,继而连头都开始发晕,红盖头罩上后,她索性就与外界隔开,被人推着拉着扶着搀着,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最后是登上轿辇,嫁人去了。

后来才知道,贺亲王是用亲王仪仗来接她过门的,据说在她三岁那年,假绛春代她出嫁时,只不过就是八抬大轿而已,和今日的排场不可相比。

但此时的崔小眠什么都不知道,她在盖头下面快要睡着了,天不亮就被叫起来,忙活了一个早上,她不但困,而且还很饿。

喜娘们说,新娘子上花轿之前不能多吃,连水都不能喝,因为接下来还有很多仪式,若是到时内急,也不能去茅厕,所以你懂得。

既然所有人都说摘下凤冠不吉利,崔小眠也就真的不敢摘下来了,她知道从帝师府到贺王府要走很长一段路,偏偏这迎亲的队伍走得又特别慢,崔小眠还是第一次做花轿,原以为这电影里最常见的交通工具坐上去会很舒服,可是让崔小眠字字血声声泪的告诉你吧:那是骗人的!

有晕飞机的,有晕轮船的,崔小眠惊讶地发现,她晕花轿!

花轿走得慢,却并不稳当,也不知道那些轿夫是不是故意的,花轿又巅又晃悠。崔小眠被晃得头晕眼花,多亏早上没吃几口饭,即便如此,崔小眠还是连胃液全都吐出来了。

呕吐物没有溅到喜袍上,但轿子的空间小,脚下全是她吐出来的酸臭。她心疼刚上脚的大红喜鞋,就把双腿盘膝坐在椅子上,脱下鞋子抱在怀里。

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吐空了,崔小眠感觉好受一点儿,但轿子里的空气太难闻了,她刚把窗帘撩开一条缝,就听到路边的行人高喊:“快看,贺王妃!”

吓得她连忙把窗帘拉好,原来大道两旁站满群众,就连树上都有人。至于吗?这是娶媳妇,又不是珍稀动物巡回展,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买票了吗?

以前从未发觉这条路有这么长,就像是总也走不到头,崔小眠做为大成历史上第一位晕花轿的王妃,终于睡着了,或者说是晕倒了。

至于后来的事,诸如贺亲王如何威风凛凛地踢轿门,喜娘如何在大惊失色后脸不红心不跳地背起她走进王府,这些她全都不知道。直到拜天地时,她终于醒了。

好在拜完天地之后,她就变成摆设,被牵进洞房了,洞房外面那些繁缛的礼节全都留给新郎倌了,她只要在洞房里等着贺远用喜秤给她挑盖头就可以了。

“小姐啊,您乖乖在这里等着,王爷一时半刻还不能进来,要等到晚上喜宴之后了,按规矩我也不能在这里陪着您,您就忍忍,千万不能摘凤冠,也不能自己掀盖头啊。”

白菜难得对崔小眠这么温柔,崔小眠嫁了,不出十日就轮到她和小丫了,做新娘的规矩她也是刚刚学会。

“白菜,我恶心想吃话梅。”

白菜偷偷给崔小眠送来一碟蜜三刀,这是小姐最爱吃的,一向吃起来就不停口,可今天却连动都没动一下。

“哎呀,小姐,您这是害喜了,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找话梅。”

崔小眠没有解释,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解释了,晕花轿后遗症还没有过去呢,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干呕。

还真的挺像是害喜。

一一一

明天炖肉,亲们想闻肉香吗?(未完待续)

ps:好友清蒸鳜鱼大作《总裁你只是备胎》今日上架,特此恭贺!重生之后,林真想对前世老公卢天民说的话是:总裁你只是备胎。今生,我只想留住我的小凡。鱼兄是女频难得的纯爷们,也是著名的书评人,他的书挺有意思的,文笔和故事都有独到之处,亲们可以点开看看。

第三二三章 洞房花烛(一)

几颗酸酸的腌青梅吃下肚,那不断涌上来的恶心被压下去了,可是肚子却更饿了。『雅*文*言*情*首*发』

试着吃了两块蜜三刀,便又是一阵反胃,吓得她不敢吃了。

她已经开始后悔了,面对封建夫权,她就应该反抗来着,这根本不是成亲,这是受罪。

待嫁四个月,崔小眠也就失去自由四个月,她甚至没有被软禁思过的祖父过得舒坦,祖父能会客,她却只能躲在屏风后面偷偷看着。

好不容易盼到成亲这一日,可她就像是被人虐待的小媳妇,忍痛挨饿被晾在洞房里。不知道哪里的规矩,就连陪嫁丫头都不能随便进来。

崔小眠从清晨折腾到现在,早已精疲力尽,坐在洒了一堆红枣花生的喜床上,崔小眠戴着凤冠,顶着盖头,睡着了。

幼年时长期在马背上睡觉练出的本事,崔小眠睡觉也能坐得笔直。

当她再醒过来,是被砰的一声门响吵醒的。阿弥陀佛,在这里胆敢把门弄出这么大声音的只能是贺远。好师父,你终于来解救我了。

屋内已是点上了红烛,她在盖头下也能感受到暖暖的烛光。崔小眠揉揉眼睛,又在手心里呵了一口气闻了闻,确定没有眼屎也没有口臭,好了,正襟危坐,等着新郎倌掀盖头吧。

可是,很快她便闻到一股难闻的酒味,随着这酒味一起来的,是一个又沉又重的身子。又是砰的一声,崔小眠在尚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被这个身子压在身下,倒在床上。

床上铺着一层象征早生贵子的红枣和花生。崔小眠就是倒在这上面,咯得她龇牙咧嘴,而那个人把全部份量都压在她娇小的身躯上,这一刻,她连死的心都有了。夹杂着酒味的,是她熟悉的味道,这个醉得像死猪一样的男人就是贺远。她的新郎倌!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想把他推开,可他却纹丝不动。那盖头又把崔小眠的脸整个蒙住,她想咬他一口都不行。

“你起来,醒醒。”

“呼噜......呼噜......”

这是哪个杀千刀的把贺远灌成这副熊样的,说好的洞房花烛呢?说好的合|欢酒呢?

人艰不拆!

世上最悲催的新婚之夜就是被鬼压身。『雅*文*言*情*首*发』醉鬼。

身上是醉得一蹋糊涂的贺远,身下是硌得肉疼的红枣花生,偏偏就在这苦难交加的时刻,崔小眠又听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不是吧,就这样睡了,没得听了。”

崔小眠能根据炒菜的声音猜出菜名,一双小耳朵绝壁是灵敏得像山猫,这人虽然压低了声音,崔小眠还是听出来这是邱峦那个大混蛋!

这孩子肿么堕落成这样了。居然学会听墙角了!

邱峦在,邱峰八成也在,还有高雪涛!想到她的男闺蜜和追求者竟然在洞房外面偷听她的初夜。崔小新娘恨不得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外面一阵窸窸窣窣,那是有人挪动身体时身上的环佩玉器发出的声响,再接下去,又是一片寂静。

贺远的鼾声均匀,睡得像只猪。崔小眠被他身上嘴里散发出的酒气熏得迷迷糊糊,身子被压得久了。渐渐磨木,就连身下那些吉祥物似乎也被压扁了。

算了。就这么睡吧,谁说推倒和被推倒就一定要圈圈叉叉,我们也可以很纯洁,纯洁得淡疼。她的大脑渐渐迷离,睡着了。

也不过就刚刚闭上眼睛,身上就是一松,那个沉甸甸的身体终于舍得从她身上移开了。

可她却起不来了,胳膊是酸的,腿是麻的,就连屁股也没有知觉了。

“王爷,外面都看过了,几位世子确定已经走了。”

亲爱的白菜姐,你终于出现了,快来救我。

白菜姐一拉一拽,就把崔小眠从床上提起来又放下,动作麻利极了。

崔小眠便看到一双双穿着绣鞋的脚鱼贯而入,接着是李妈妈的声音:“老奴给王爷王妃道喜了,祝王爷和王妃早生贵子,白头携老。”

再接着崔小眠就看到一双男人的脚向她走过来,不用说这是贺远,身上还带着酒香呢。

贺远拿起喜秤挑起崔小眠的红盖头,看到凤冠霞披下那张娇艳的脸蛋,贺远觉得呼声有些困难,方才压在她身上,他都没有这种感觉。

桂香袖手床沿坐,低眉垂眼做新人。

那个满脸娇羞的人儿真的是他的小光头,她终于长大了。此时此刻,贺远的心情是难以描述,就像是一位种菜的老农,辛辛苦苦,忍饥挨饿,终于等到白菜收获的季节,今天晚上就能吃到自己亲手养大的白菜啦!

李妈妈身后是一群丫鬟婆子,手中捧着大红喜盘,上面是合卺酒和象征着富贵吉祥的各式糕点。

贺远微笑着掏出一只大红包,让李妈妈给大家分了,李妈妈又亲手将床上的红枣和花生收起来,这才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崔小眠还在糊涂着,贺远怎么这么快就醒酒了,以往他可没有这么本事。

她正琢磨着,贺远重又站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帮她摘下头上的凤冠,柔声道:“这么重的东西,累了吧?”

如同紧箍咒一样的凤冠终于摘下来了,崔小眠有种农奴翻身做主人的感觉,浑身轻松,就连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状态下的小脑袋也重又变得清明。

“你装醉!”

贺远刚才还真是在装醉,崔小眠的几个损友藏在洞房窗下,他一早就发现了,不装醉怎么行,今天晚上即将发生的那些事,只能让他和宝贝徒弟两个人自己分享,哪能便宜你们这群臭小子,别说听到,就是闻到都不行!(闻到什么闻到什么,你说清楚点儿!)

“小傻瓜,为师若是不装醉,你那几个好兄弟还是不肯走。”

贺远将合卺酒倒进金杯,一杯递给崔小眠,一杯拿在自己手里:“小眠,为师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其间很多次我都怀疑自己等不及了,还好,终于让为师等到了。”

说不清是什么东西从心田划过,崔小眠的眼睛盯着手中的金杯,眸子渐渐柔软,眼波流转间水光潋滟,红霞悄悄漫上雪白如玉的脸颊,那张精心妆点过的容颜更加妩媚诱人。

贺远含笑拿起她的玉臂,红色蟒袍同她的喜袍交叠,崔小眠将她那杯合卺酒刚刚喝了一口,贺远便凑了过来。

他用纤长而又有力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精致的下巴,她的唇边还沾着一滴清亮的酒珠,晶晶亮亮,让小小的樱唇多了一丝诱惑。

贺远仔细把这滴酒珠舔拭,继而是她的唇,崔小眠的脑袋里又是一阵晕沉,她知道接下来贺远要做什么,可是她还很饿,她想对贺远说,我们吃饱喝足再滚床单可以吗?

她的小嘴刚一张开,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贺远的柔软却又有力的舌尖已经长驱直入,他的吻不同往日,极尽挑逗,一下一下磨擦着她舌根处最柔嫩敏感的地方。崔小眠觉得四周的空气已经凝结,她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一阵阵燥热从心底升起,她的脸蛋火烫。

贺远终于松开手指放开她,就在她像离岸的鱼儿一样刚想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时,整个身子已被他凌空抱起。

这里是锦园中贺远原本的卧房,几乎所有的物件摆设都贴上了大红的喜字,龙凤双烛跳动着红色的火苗,床上挂了百子千孙帐子,大红的喜被上绣着鸳鸯戏水。

崔小眠被贺远平放在床上,他俯下身子,极尽温柔地看着她,这张脸从小看到大,他一直没有看够,而且越看越喜欢。

“小眠,为师饿了。”

靠!

你还会说别的不?

和以往不同,贺远说这句话时竟然还咽了口唾沫,那原本如沾水星子似的双眸竟然泛起绿光。唔唔唔,原形毕露了,大!灰!狼!

崔小眠虽是生平第一次滚床单,但是她看过的那些戏本子,就连流氓看了都会脸红。因此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很有经验的,在大成朝能找到一位经验丰富的处|女那是很不容易的,她很为贺远幸运。

凭她的经验,男女床上对决不应该是这样的,也不应该是像贺远这样“为师饿了”,哪能这样呢,太不浪漫了。

最起码要全身洗白白,她钻进被子里,只露出雪白的香肩,红被衬着玉肩,那是要多性感就有多性感,她的咪咪还不够大,所以最好从始至终全都藏在锦被之中,免得影响她性感撩人的形象。

而贺远应是红果果地从屏风后的浴桶中走出来,身上还要挂着水珠,腰下那个地方要神气地扬起来向她打招呼,接着他走到床前,掀起她身上的锦被,当然这掀被子也要有讲究,一定要从下面掀,她虽然个子不是太高挑,但一双**却是修长笔直,脚丫也是白白嫩嫩。

这样的场景,只是想一想就已令她热血沸腾,自从订下婚期,她已经想过无数次,就连每一个细节都想过了,甚至还把脸上抹的玉颜珍珠膏偷偷抹到肩膀和腿上,香肩和**现在要多粉嫩就有多粉嫩,她自己都恨不得咬上一口,所以她把那方早就绣好却一直没有送给贺远的手帕偷偷藏在小内内里面,留着给他擦鼻血。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把崔小眠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二四章 洞房花烛(二)

就在崔小眠浮想连翩时,贺远的手已经开始行动!

快刀小阎罗是小偷,他不但有一把快刀,还有一双快手!

他的手毫不犹豫地解开她腰间红色丝带,喜服顿时门户大开。『雅*文*言*情*首*发』话说这身繁冗的大红喜服崔小眠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解开,贺远却轻而易举地弄开了,接着是中衣,中衣解开后,就露出龙凤呈祥的红色肚兜。

这师徒两个自从确定关系后,孤男寡女**也不是一两次了,贺远却还是第一次主动扒崔小眠衣裳,以往那都是不经意间衣裳自己解开的(╯3╰)

话说贺亲王早就不是处男了,可这几年却一直在禁欲,因而他也挺紧张的,如果到时连衣裳都不能解开,还不让宝贝徒儿笑话一辈子。所以在大婚之前,贺亲王找到负责喜事的尚宫,把新娘子的喜服仔细研究了一遍,甚至还用手比划了无数次,比偷皇帝爹的东西还要慎重还要紧张。

直到肚兜也被贺远解下来,崔小眠这才回过神来,尼玛,老纸不过神游片刻,就被你扒了个干净!还连那对不够丰满的小咪咪也暴露在空气中。

崔小眠最最不想让贺远看到的也是这对小咪咪,虽说贺远也不是没看过没摸过,可她还是不想被他看到。

于是她做了一个令贺远血脉贲张的动作,一双雪白的小手交叉抱在胸前!

挤挤都会有的。这是个不变的真理。

崔小眠的手这么一抱胸,事业线有了,婚姻线更深了。贺远直接把脸埋进她的“乳沟”......

受不了。小东西这么小就会勾引人了,再长大几岁可如何是好,当师父的恨不得立刻就把自己塞进某个地方。只是小娇妻这般美好,就这样狼吞虎咽地吃下去,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贺远又咽了口唾沫,把脸缓缓抬起,凑到崔小眠的唇边。一下一下轻舔着她的樱唇,用最最蛊惑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叫我夫君,叫我......”

崔小眠的心脏突突直跳,她努力回想那些看过的戏本子,可却发觉她的大脑已经不听使唤。她的耳边是贺远魅惑的声音,鼻端是他那带着酒香的清爽气息,而他腰下的那一处正紧紧抵着她。

“夫......夫......夫君......”崔姑娘长到十五岁,还是第一次结巴,这结巴的声音是从鼻腔里发出的,有气无力,就像是三月里的猫儿,毛绒绒的,让贺远从心里痒起来。『雅*文*言*情*首*发』

贺远温软的舌头继续轻舔她。崔小眠终于按捺不住,缓缓伸出细嫩的舌尖,舔在他的舌尖上。贺远身子一颤,猛地捕捉到她的丁香小舌,用力吸吮,而他的手也没有闲着,一只手轻轻托起崔小眠的后脑,另一只手在她的胸前摸索。崔小眠交叠在胸前的双手终于无力地松开,但却又很没骨气地抱住了贺远的腰。崔小眠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贺远竟已经把他自己也扒光了!

看到小娇妻有了反应,贺远心头一荡,他的舌尖从嘴边移开到耳后,再从耳后一点点移到她雪白的玉颈之上,继而落到精致撩人的锁骨上面。崔小眠被他舔得浑身酥麻,重获自由的双唇张开,喘息声越来越大。

两人赤|裸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崔小眠不由得颤栗。

“宝贝,别怕,接下来师父教你,你跟着师父一起,乖。”贺远的声音近似呢喃,薄唇在她的锁骨上印下深深浅浅的吻,这看似安抚的动作,却令崔小眠颤栗得更加厉害,她忍不住挣扎起来,娇嫩的躯体在他身子扭动蹭来蹭去,贺远被她弄得倒吸一口凉气,哑声道:“宝贝,别动了,你这样师父受不住了。”

崔小眠的意识早已一片混乱,她冥思苦想四个月的床上动作如今全都派不上用场,她索性闭上眼睛,不敢去看自己那在贺远的唇下渐渐绽放的身体。

贺远炽热的唇从她甜美的锁骨一路吻下去,停留在那对娇俏的小雪峰上。她的浑圆虽还不够丰满,却已足能令他沉迷。尚未苏醒的花蕾羞答答地缩着脑袋,他勉强稳住心神,强自压制着小腹下不断上涌的火热,用舌尖轻吻着那粉嘟嘟的小花蕾,崔小眠的身子又是一阵颤栗,贺远的一只手连忙握住她一侧的浑圆,而另外一侧则在贺远的唇舌下抖得更加消魂,贺远深吸一口气,这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先是亲吻,接着便是吮吸,这是他第二次吮吸崔小眠的小咪咪,上次还是在大漠里,那时他还是傻的,他清醒后试探得问过崔小眠,据说她疼了整整两天。

如今隔了两年,小娇妻也长大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疼,他有些于心不忍,但动作却没有停滞,反而轻轻啃咬,力度不大,崔小眠却已娇吟出声。

他的另一只手把手中雪白滑腻的浑圆揉捏着,感受着她那日渐成熟的美丽。

崔小眠已经想要开口求他了,咱们换个地方吧,你总是盯着这里,很伤人家自尊的。她觉得贺远从小缺乏母爱,所以才会对她这样的小荷包蛋也会分外着迷,崔小眠都恨不得买上两斤猪肉贴到胸口上了。

好在贺师父终于把唇从她胸前移开,继续向下,肚脐,小腹,直到那一片并不茂盛的小草地。这一次他终于抬起头来,崔小眠偏在这时睁开眼,想看看他想要做什么,却正对上贺远那绿光闪闪的双眸。

“小眠,接下来会有些痛,你忍忍,一下就好。”

崔小眠一下子明白过来,她挣扎着伸出裸|露的胳膊,摸索被贺远扔到一边的肚兜。

“宝贝,你找什么?”夫君师父有些不满,就差临门一脚,你这是要干嘛?穿衣裳走人吗?

“药,肚兜里有止痛的药。”

事实是,崔小巫女对初夜的疼痛早有研究,于是她精心为自己调配了一味止痛药,这药一定要在那个的最后一刻吃下才能有效,吃早吃晚都不行。按她原定计划,她是要在贺远去洗澡时把药藏在枕头底下的,可是,可是贺远他没有去洗澡!

贺远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继而满脸的受伤:“小眠,你信不过师父?”

“我信,我信。”我信你是大灰狼,吃起羊肉连皮带肉,骨头都不会吐出来。

“师父轻轻的,保证不会很痛,就像是切菜时割破手指。”

“你骗人,戏本子上说了,那是很痛的。”

初为人夫的这位感到森森的屈辱,被心爱的女人不信任已经很难受,被心爱的女人在床上不信任那就是委屈了!

崔小眠使劲去够自己的肚兜,她的肚兜是特制的,内侧有个小口袋,里面藏着好多东西,其实崔小姑娘从小到大,所有的肚兜里面都有暗格。

贺远这厮此时充份显示出古代夫权的丑恶嘴脸,他仗着胳膊比她长,把那件性感的小肚兜直接扔到床下去了!

“我要吃药,你把肚兜还给我!”

“不许吃!”

“那会很痛的!”

“我就是要让你痛,这样你才能知道我是你夫君,才能永远记住这一刻!”在之后的几十年里,贺远每每午夜梦回,都会想起这一刻的自己,这也是他这一生中唯一一次大振夫纲的时刻。

事实证明,永远记住这一刻的不是崔小眠,而是他自己。

“你是变态,性!变!态!我不让你教了,我全都会,我不和你滚床单了,我要回眠翠园,分居!”

......

至于接下来当师父的是用的什么法子才把小徒弟重又按到床上,那就不用猜也知道了,总之是连哄带骗,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施展了美男计,那根滚烫的粗大东西直接塞进崔小眠的小手里,于是某位小姑娘自甘堕落,捧着那玩意儿整个人都傻了,任凭当师父的分开她的双腿,把头埋进她的腿间,在那片最柔软的芳草地上尽情亲吻、吮吸,崔小眠感到一阵阵从未有过的酥麻伴随着贺远的唇舌袭来,迅速扩展到全身,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体内缓缓流出。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喊出身,哆嗦着强撑起上半身,清澈的大眼睛里水气缭绕。

“师父,就到这里吧,我......”她终于受不住,娇喘起来。

“叫夫君!”贺远声音沙哑,欲火已经快要将他燃烬,但黑眸中却闪过一丝狡黠。小娇妻是这般的敏感娇嫩,美好得如同春风里含苞待放的桃花。

这一刻,他要让她绽放,就在今夜。

“娘子,为夫忍不住了,我要进去了,你若是痛就喊出来,我一早就让亲兵和下人们全都避开了。你就是喊得地动山摇也没关系。”

于是......

崔小眠真的喊了,只是贺远也没想到她喊出的竟是这个——

“救命啊,救命啊,师父不要啊——”

某人只喊了一句,嘴巴就被堵上了,接着——

啪啪啪——

扑扑扑——

小半个时辰后——

噗通——

某个弹尽粮绝的人被踢下大床。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二五章 本宫不服

若是你认为那一夜的风情止于某人被踢下床,那你就是太没有想像力了。『雅*文*言*情*首*发』

“娘子,你为何也下床了?”某位仁兄躺在地上无助问道。

“找肚兜,吃药!”

贺远吓了一跳,立刻蹦起来抱住娇妻:“宝贝,还是很痛吗?为夫给你揉揉。”噗,你要揉哪儿揉哪儿啊?

“你让开,我要吃避孕药。”

“必运?避孕......避孕?”

事实证明,皇家的孩子全都受过高等教育,这个新名词贺远竟然能听懂。

瞪目结舌之后,贺远开始耐心地给徒弟娘子解释:“娘子,只有做妾室的才会用那种药,你是正室,咱家也不会有妾室,因此你不用吃,也不用准备这种药。”

在京城,这种药已在大户人家低调流行了很多年,也正因为有了这类药,长子长女大多都是嫡出,而非庶出。贺远一早就答应过崔小眠,这一生一世连通房都不要,崔小眠当然不需要这种药。

当师父的认为已经讲得很明白了,可没想到崔小眠不停地摇头,摇头,再摇头。

“这药是在孙婆子那里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不吃浪费,再说我不想这么小就生孩子。”

贺远明白了,小娇妻还没有玩够,事实是他也想像不出他的小光头抱着小小光头是什么样子。

这药是崔小眠用孙婆子的药改良的。随身携带,是居家旅行必备良药。

看着她把药吃下,贺远把冻得冰凉的徒弟抱进被窝里。有身体暖着她。

已是阳春时节,夜里还是有些寒凉,崔小眠的身子凉凉地贴在贺远火热的胸前,贺远的某处立刻又硬了。正想哄骗徒儿再答应一次,忽听一阵乐声飘了进来。

为了个人**,洞房的门窗关得紧紧的,但那乐声如有穿透力。还是一丝丝地飘进他们的耳朵里。

“这乐声好怪,这是......”

崔小眠努力回想着。她绝壁听到过这种声音。

“这是筚篥!吹的是胡乐!”

对,是筚篥,他们在阿萨时参加天骄的酒会时,见过这种乐器。『雅*文*言*情*首*发』据说这是从平田王室流传到阿萨的一种吹奏乐器。没想到在万里之外的大成京城,崔小眠和贺远竟再次听到这种乐声。

“什么人深更半夜吹筚篥?王府里有人会吹这个吗?”

崔小眠还在疑问,贺远却已经知道是谁了。

他的好心情全被这乐声给搅乱了,索性用锦被把自己和小娇妻连头带脸全都蒙住,以无声的举动宣布着他的主权,这是我的娘子,你这辈子就远远地自己吹箫吧。(人家吹的不是箫啊,流氓!)

崔小眠和贺远都不知道,这是平田古曲。名叫贺新娘。

伴随这个曲子是一个古老的传说:一位平田王子自幼暗恋着一位美丽的姑娘,直到有一天,姑娘长大嫁人了。但嫁的人却不是他,他便做了这首曲子,在姑娘成亲的那一夜,他坐在玉山上,吹起这首曲子。

筚篥曲声悠扬,夹杂在喜庆之中的。是如泣如诉的悲伤。崔小眠便在这乐声中睡熟了,今天她已经很累很累了。身体的某处还有些酸痛,她缩在贺远的怀里,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就像是大漠中孤独前行的旅人,终于找到属于她的绿洲。

虽然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从被子外飘进来,贺王爷还是觉得很幸福很满足。

若是有人问贺王爷,你今生最难忘的地方是哪里?贺王爷肯定会毫不犹豫告诉他:巴掌镇!若是那日他没有去巴掌镇,也就不会遇到崔小眠;若是他没有遇到崔小眠,也就不会抱得美人归。

若是当年他没有逃婚,也就会和假绛春成为夫妻,所以命中注定,在芸芸众生之中,他和她是一对。

抱着怀中的软玉温香,贺远也睡着了,梦中他和崔小眠骑在马上,驰骋在开满桃花的山坡上。

次日,这对新婚夫妇睡到日上三竿,险些误了进宫面圣的时辰。按祖宗规矩,皇子们大婚次日,便要带上新王妃进宫,给皇上、太后和皇后请安。

崔小眠老大不乐意地从床上爬起来,却见贺远正将一方白色丝帕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玉匣之内。

“这是什么?”崔小眠劈手抢过来,刚刚成亲就有小金库了,这还了得!

展平那方丝帕,却见雪白的帕子上有点点嫣红,宛如一幅美不胜收的踏雪寻梅图。

崔小眠的脸蛋顿时红到了耳朵根,把那方丝帕扔给贺远,佯怒道:“小心收好,留一辈子,弄丢了就关小黑屋。”

这人不是贼是什么,昨夜缠绵得迷失自我,他竟然还能把这方丝帕垫到她的身下,流氓,老流氓!

看到小娇妻酡红的双颊,贺远又失控了,啊呜一声扑了上来......

英宗和皇后坐在太后的慈安宫里,等着六皇子和六王妃来给他们请安敬茶,可是等来等去,眼看着时辰已经过了,这对新婚夫妻还是没有来。

“皇帝,老六是越发的无状了,眼看吉时就要过了,换做是寻常小户人家都已是失礼,更何况是皇家。”太后对六皇子原就不是太待见,只是外孙女喜欢,她便多了一份包容,如今那对小儿女的情事早已是昨日黄花,太后已是找到六皇子半分优点。

皇后却似并不生气,含笑劝解:“太后,老六娶得可是自己选中的美娇娘,洞房花烛,起得晚一些也在所难免。”

太后脸色一怔,崔小眠自从恢复身份后就再也没有公开露面,太后并不知道贺远和崔小眠的事,道:“自己选中的?他这个王妃不是早在十多年前就进门了,这次只是圆房吗?对了,那个王妃叫什么来着?去年哀家还曾降旨夸她呢。”

皇后娇笑:“太后,老六的王妃是崔帝师的孙女崔绛春,这名儿还是皇上给取的呢,真是好听。臣妾听闻老六对这份王妃看重得紧,还动用亲王仪仗迎亲呢。”

太后脸上多了几分不悦:“难怪他会误了进宫的吉时,崔帝师世代书香,怎会生出个狐媚子的孙女,如此下去,老六沉迷女色,更是不务正业。”

“嗯,嗯,”英宗干咳两声,对张德海道,“老六媳妇不是要亲自下厨给朕和太后煮菜吗?你到御膳房看看,让他们先来请安,膳食晚些再煮不迟。”

在大成,民间确实有新媳妇为翁婆下厨煮第一顿饭的习俗,但皇室成员是没有的,英宗只是想用这个给六儿子开脱。

张德海七窍心肝,皇帝说了前半句,他马上就明白了。

他当然没去御膳房,而是来到进宫的大门口,刚到那里,便看到贺亲王和贺王妃来了。

“矮油,两个小祖宗啊,你们怎么才来哟,快去慈安宫吧。”

去御膳房的路上,张德海把英宗的意思和他们说了,又补充道:“太后可是很不高兴,认为六殿下您沉迷女色,今儿个六王妃您务必露两手,让太后知道您有多么贤惠。”

崔小眠扁扁嘴,这怪她吗?还不是贺远临出门前又耍流氓,她现在还全身酸疼呢。

新媳妇还要下厨煮饭,你们家雇不起厨子了吧!

贺远和崔小眠到达慈安宫时,吉时已过。太后的脸比锅底还要黑。

太后虽然老了,可是耳不聋眼不花。崔小眠跪下给长辈敬媳妇茶,英宗笑着接过来喝了,太后却是满脸狐疑。

“你是贺王妃?”她老人家记性也不错,那也不过是半年多以前的事。古代又没有整容,那张脸是爹娘给的。

“孙媳妇给皇祖母请安。”李妈妈一早就教过她宫中礼仪,崔小眠一一做来分毫不差。

太后看一眼英宗,见英宗面色如常,心中虽然奇怪,却也有些怀疑是自己年老眼花,端起崔小眠敬上的香茶,刚要喝,坐在下首的皇后便笑道:“这贺王妃及笄后倒是越来越俊俏了,就像是换了个人,本宫认不出来了。”

太后早已不记得当年陪公主一起“私奔”的小男孩,不对,是不男不女的小男孩。但皇后却一眼认出,更何况崔小眠曾经进宫给皇上做早膳,并得到圣上赏赐的金锅铲,而那日,她永华宫的厨子却丢了脸面。

崔小眠低眉垂目,温温婉婉:“媳妇多谢母后夸奖。”

皇后这么一说,太后原本已经端起的茶盏重又放下,目光如炬看到崔小眠,忽道:“皇后这么一说,哀家看你倒有几分眼熟,只是却不像是去年来过的贺王妃。”

“母后,这个媳妇是朕亲自挑的,去年还进宫给朕做过早膳,一会儿敬了茶,让她再回御膳房给您亲手煮上几道小菜,老六有福,娶到个堪比大厨的王妃。”

话外音:朕说她是,她就是!谁若说她不是,那就是和朕作对,那是欺君,是忤逆!

太后和皇后焉有听不出之理,太后倒也没有再多心,皇后却是咬牙切齿,原来如此,我说老六也没有这么大胆子,却原来有皇上撑腰!

一个贱婢所生的儿子,却和我的儿子同样待遇,本宫不服!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二六章 醒醒吧,年轻人

无论如何,皇帝、太后、皇后全都喝下了崔小眠敬的媳妇茶。『雅*文*言*情*首*发』

不管你们信不信,茶已经喝了,这个媳妇就是认下了。

以后谁敢说崔小眠不是崔绛春,法场见!

接下来,崔小眠屁滚尿流跑进御膳房。当日英宗有旨,已将御膳房中的一隅赐给崔小眠专用,另有几名承应和太监供她差遣。

张德海亲自陪贺王妃来到御膳房,一路之上将太后和皇后的口味全都告诉崔小眠。

“太后喜吃酸甜之物,慈安宫里长年累月都少不了山楂糕;皇上也喜欢酸甜口的,只是不像太后吃的素净;皇后娘娘没有什么特别喜好,只要是皇上爱吃的,太后爱吃的,她老人家都喜欢。”

崔小眠翻翻白眼,假,太假了!一看就不是贺远的娘!

今日是被临时抓壮丁,崔小眠没有一点准备,她在心里把贺远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一遍,贺远才是罪魁祸首,“享受”的是他,擦屁股的却是她!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贺王妃下厨,不用做上整桌菜,只要有个三四道就成了。御膳房里食材很全,崔小眠稍一思索,心里就有了数。

第一道菜是凉菜,崔小眠找来白萝卜和红萝卜,手中小刀飞舞,不多时,几朵萝卜花便跃然而出,白的晶莹如玉,红的娇美可爱。用萝卜刻花这是厨子的基本功。但若是放在寻常主妇身上,就有些出奇了。主妇们能下厨,能炒上一手好菜。但却削不出一朵萝卜花。所以崔小眠无意中露出的这一小手,让在场的承应吃了一惊。原以为贺王妃不过就是精通厨艺的大家闺秀,没想到还是练家子。

萝卜花整齐码进水晶盆中,山楂糕切成丁,均匀洒在萝卜花上,再洒上糖和白醋,简单爽品又有卖相的小凉菜便做好了。

苹果削皮切块。鸡翅用开水焯去血沫沥干,油锅烧热。把鸡翅下锅煎至两面金黄,苹果也同样下锅略煎。古代没有蕃茄,这也难不住崔大厨,她用白醋加上红糖熬成糖醋汁。再加上食盐和糯米醋,兑上水,将煎好的苹果和鸡翅下锅煮上一炷香的功夫,翻面再煮,收汁出锅。

南方临水地界进贡的凤梨,到了京城虽不是太过新鲜,但也还能用。『雅*文*言*情*首*发』崔小眠取了一只凤梨,去头不去尾,挖出里面的凤梨肉。把凤梨肉一分为二。

崔小眠把其中一片凤梨肉切成滚刀块。里脊肉用肉锤砸了一遍。再在上面划上十字花刀,再切成指肚大小的肉块。把切好的里脊肉加盐、姜丝、蛋清腌上一会儿,葱和胭脂萝卜都切成丁。腌好入味的里脊肉沾上芡粉。再把多余的芡粉抖净,油锅烧至八成热,把里脊肉下锅炸得定型,捞出后重新再入油锅炸一遍。

锅内留底油,葱和胭脂萝卜下锅煸炒,再加入凤梨和炸好的里脊肉。倒入前一个菜时调好的糖醋汁,熬到粘稠。洒上绿绿的莴笋片,这道古代改良版凤梨咕老肉就做好了。

另外还有半只凤梨,崔小眠把凤梨肉切成小丁,再把鸡胸肉去掉筋皮,从中间剖成两半,切破小方块。鸡丁用葱、姜、酱油、盐、糖、芡粉拌匀。

起油锅,油热后加入蒜瓣,再加入已经拌好的鸡胸肉,滑炒至断生,装盘备用。

再重新起油锅,下入凤梨丁和香芹,翻炒加盐,再加入先前炒好的鸡胸肉,炒匀后加入少许高汤,待到凤梨变软就可以出锅了。

凤梨皮没有浪费,崔小眠把这道凤梨鸡丁装进凤梨皮里面,看上去既新颖又有趣。

“这样的媳妇到哪里找,贺远这厮真是太有福气了。”

崔大厨一边炒菜一边夸奖自己,不过她并没有放松警惕。

听说贺王妃亲自下厨,御膳房的人都已避开,只留下一早拨给崔小眠的几个人,这是内命妇,女眷,并未净身的御厨们自是要退避三舍。

崔小眠还是不放心,拉着张德海不让走:“张公公,您就在这里帮我盯着,我怕有人图谋不轨。”

上次给皇帝做早膳的事她还历历在目,若她真是在御膳房里现做,那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

张德海对六殿下那是真爱,连带着对六王妃也给面子,当真就是守在那里,盯着那些食材和崔小眠炒好的菜。

洒家在此,谁敢下毒?放肆!

午膳设在慈安宫,崔小眠的几道菜放在皇帝和太后面前最近的地方。

张德海陪笑道:“万岁爷、太后,老奴也还是头一回看到用新鲜果子做出来的菜式,您们尝尝吧,贺王妃用了心思的呢。”

“母后,老六有口福,朕先前也吃过他媳妇做的菜式,味道不错,您看看可还合口味。”

太后微笑,让嬷嬷给她布菜。贺远和崔小眠坐在下首,崔小眠紧张地握住贺远的手,贺远还以为她是担心这菜不合太后口味,低声道:“无妨,只是一番心意。”

崔小眠没有解释,这时候也不方便解释,她才不担心他们不爱吃呢,他们若是爱吃那是他们有品味,他们若是不爱吃,那是他们不识货!崔小眠是担心防不胜防,这三位老大被人毒死一个,那她可就倒霉了。

千万不要立刻就死,给你们留个成为吸血鬼的机会,本巫女在此,什么毒都能解。

崔小眠白白担心一场,这三位大咖全都没死,且脸上都有丝愉悦之色。

这是瞒不过崔小眠眼睛的,她是厨子,客人吃到菜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不用说出来,她也能看得到。

那是品尝到美食的表情,只是一瞬间,但却真实闪现。

太后说话了:“这几道菜果是用了心思,哀家以往也还真是没有尝到过,贺王妃,你这可是家传手艺?”

崔小眠连忙起身施礼,轻声道:“孙媳妇多谢皇祖母夸奖,孙媳妇三岁就进了王府,未能得到家母教导,这些菜式都是从王府里历任厨子那里零星学来的,孙媳妇别的都不会,只是喜欢炒上几道家常小菜,让皇祖母见笑了。”

皇后在心里冷笑:小东西,你倒是滴水不漏,三岁进王府,哼!听老三说你自幼就跟着那个孽障在江湖上混,谁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一身厨艺!

皇后心里骂着,可脸上却是一团和气,笑意盈盈:“太后,您看这孩子多机灵,世上还真有无师自通的事,琴棋书画如此,做菜也能如此。”

“嗯,”这几道菜还真是对了太后的口味,她又尝了一口,慢慢咀嚼,微笑道,“贺王妃,这萝卜花也是你雕出来的?”

崔小眠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睑低垂,声音不高,但却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孙媳妇不擅女红,别人绣花时,我就学着刻萝卜花,一来二去,也就雕得熟练了。”

在大成,女子不擅女红是件丢人的事,要若是放到贺王妃身上,那就没人笑话。谁都知道贺王妃三岁就嫁进皇家,不能得到娘家的教养,又不受皇家重视。还是到了十岁以后,崔帝师去求了皇上派嬷嬷教她读书识字,大家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位贺王妃,不要说琴棋书画,就是最普通的女红她也不会啊,不是她笨,而是没有人教过她。

崔小眠这样一说,太后自是想起来这个茬,便道:“你这孩子倒是诚实,不通女红之事也能道来,你这一手厨意,在闺秀中堪称典范,即使不擅女红,也没有人能耻笑你,今后你相夫教子,恪守妇道也便是了。”

太后顿了顿,对身边的嬷嬷道:“去将哀家的那串玉石珠子拿来,那是哀家未嫁时的东西,就赏给贺王妃吧。”

太后赏给小辈东西不足为奇,何况崔小眠是新媳妇,但这玉石珠子是太妃年轻时的物件儿,意义便就不同了。

太后已年近七旬,她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崔小眠的几道家常小菜的确不错,可是也并不值得太后把那串玉石珠子赏给她。

太后到了这个年纪,很多事上自是心知肚明。皇帝一向疼爱老六,去年老六出了大事,她虽然身在慈安宫,也早就猜到这事是老三做的,这倒也还罢了,毕竟他们兄弟从小斗到大,可是乐平公主竟将女儿许配给吴奔那个武夫,太后就知道了,害老六的事,乐平公主也掺和了。

因此,当着皇帝的面,太后便就借着这几道菜,卖个人情给老六夫妇。你毕竟是我的孙儿,别说我这做祖母的偏心眼,就连皇帝看了,心里也舒服。

前朝要制衡,后|宫也要制衡。从皇后做到太后,如果不懂这些能行吗?

太后想到这里,冷眼瞟了一眼皇后,你可也是嫡皇后,统领后|宫几十年,为何这个道理还是不懂呢?

将来不论是谁做皇帝,你都是太后,但是照此下去,是不是你亲生儿子做皇帝,那就不得而知了。

醒醒吧,年轻人!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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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未完待续)

第三二七章 险些做了她的后娘

御花园内也种了桃花和杏花,一树树粉的红的,.两位宫装少女正站在桃花树下窃窃私语,银铃般的笑声从花间飘出来,远处的花亭中一名女子正在看着她们。

两位少女都是十五六岁年纪,小的那个穿的却是命妇衣饰,她是新鲜出炉的贺王妃崔绛春,而稍大一点的那位就是即将嫁作状元夫人的妩公主。

显然是妩公主正在采访贺王妃,采访内容估计是和洞房花烛夜有关的少儿不宜,因为贺王妃的小脸红得就像是三月里的杏花。

“小眠子,是不是很疼啊?”

“嗯”,崔小眠想起这个就是满脸苦大仇深,好在从小跟着贺远也学过三招两式的花拳绣腿,身子骨还算结实,“太疼了,疼得要死了。”

“啊?那我去求父皇,我不嫁了。”

“现在后悔来不及了,你还有五天就要大婚了,我是入了洞房才后悔的。不过你别怕,我这里有药。”

“吃了药就不疼了?你为什么不吃?”

......

最终,崔小眠的药还是没能贩卖出去,不过没关系,三月新娘又不是只有她和妩儿,还有两个呢。

她和妩儿是压低了声音,花亭中的女子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只能听到一阵阵明媚的笑声。

沈玲伊看着她们,一股酸楚从心底涌上来。她虽然不知道崔小眠为何变成了崔绛春。但她也猜到,崔小眠十有**就是真正的崔绛春,否则崔家不会认下这个女儿!

难怪她一直觉得以前的那位小王妃总像是缺少了一点什么。如今知道,缺少的是正主的理直气壮!

崔绛春上有皇帝指婚,外有敢到皇帝面前撞柱子的娘家,她年轻貌美,根本不用担心没有靠山依附。

沈玲伊暗暗自嘲,她真是走眼了,当年八岁的小光头就是砧板上的肉。随她剁随她砍,可她却让一个小孩子骗了!不但没有看出崔小眠是女的。更加没有看出她就是崔绛春!

沈玲伊想起多年前在帝师府里,那个啃着苹果的小女娃,她为何直到如今才想起来,那个小女娃有一双和崔小眠一样的眼睛!

她也要嫁了。嫁给吴奔,这桩亲事是她亲口答应的,母亲并没有逼她。她见过吴奔,那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的野心加上她的才智,他们一定会是绝配。『雅*文*言*情*首*发』

一个人分花拂柳走过来,头戴紫金冠,身穿蟒袍,脸庞雪山初融。似是含着暖阳,他的眼睛似是向着花亭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却又移开。迎向桃花树下的人儿。

沈玲伊看到他伸出手,牵起崔小眠的手,两人向妩儿告辞,毫不避忌的手牵手向御花园外走去。

三月的微风里,他们一高一矮的身影是那么的自然和谐,似是已经这样走了很久。

“沈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大长公主到处找您。”

“好。我在这里坐坐,这就去了。”

沈玲伊又向贺远和崔小眠离开的方向望去,见他们已经消失在一片春花之中。

贺远看到沈玲伊了,崔小眠也看到了,但他们两个全都装做没看到。

过了这么多年,贺远已经想通了,在他心里,原是对沈玲伊有着一分愧疚。少年时他曾经遗憾他没能带着表妹一起私奔,但随着日渐成熟他已经明白了,即使那日沈玲伊没有去给崔绛春送嫁,也不会和他私奔的!

当年他在桃花城,沈玲伊也到了桃花城,她能把崔小眠抓去弄得半死不活,却没有去找他,和他一起流落民间。

但是如果换做是崔小眠,她一定会的,他是通辑犯,她陪着他东躲西藏,他生死未卜,她独闯大漠去找他,他变成傻子废人,她当小偷养活他。

这一切,他的小光头能做到,青梅竹马的沈玲伊却永远不能做到。

如果在桃花城,沈玲伊出现在贺远面前,当年的贺远一定会与她重拾旧好,让她给崔小眠当后娘,所以说,沈玲伊不但错过了贺远,更错过了堂堂正正虐待崔小眠的机会○| ̄|_

于是,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崔小眠一拍脑门,把这桩多角绯闻想通了,然后一身冷汗,她摸摸失而复得的小耳朵:“哎呀妈啊,太可怕了,沈玲伊差点成了我的后娘!”

她的话音未落,脑门上已经挨了一记爆栗子,贺远怒目而视,怎么成亲以后越发得没良心了!

无论如何,“丑媳妇”总算见了公婆,至于“公婆”想什么,崔小眠才懒得理呢,她终于不用做老姑婆,把终身大事这个艰巨的任务提前完成了。

“师父,我们明年生个儿子,后年生个女儿,大后年生上一对双胞胎,你说好不好?”

贺远双眼放光,小娇妻的肚子太争气了,别人三年抱俩,她能三年抱四个。

“宝贝,你能行吗?”其实贺远很想告诉她,怀胎需要十个月,而且生完孩子好像不能马上圈圈叉叉,三年抱四个很不现实,可是他没敢反驳......

崔小眠却已经开始规划她人生中第三件大事。

人生第一件大事是早恋,这个她糊里糊涂被逼无奈已经完成了;

人生第二件大事是成亲,昨天刚刚完成;

那么人生第三件大事当然就是生孩子了,生上一堆孩子!

这第三件大事需要两个人一起完成,可是贺远太老了,崔小眠担心他不能坚持始终,所以小新娘忍痛做出一个伟大的决定:中秋节的晚上,开始制造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这个决定她没有告诉贺远,她担心贺远太过鸡冻,影响正常发挥。

但是崔小眠把那方她亲手绣的手帕送给了贺远,结婚礼物。

老新郎捧着那方手帕感动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若是知道昨天崔小眠把这方手帕藏在哪里,他估计会鸡冻得流鼻血。

在他们成亲后的第二个晚上,他们躺在挂着百子千孙帐子的大床上,盖着鸳鸯戏水的锦被,枕着双莲并蒂的枕头,贺远问崔小眠:“娘子,明日是三朝回门,为夫已经把礼品都备好了,你一早再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

“嗯”,崔小眠不用去看,她知道贺远在这方面不会小气,但她不想太过铺张,免得让外人知道,他们夫妻还有其他收入,且,这种收入还不用上税。

“从你三哥那里拿的东西都脱手了吗?他可是和刑部勾着的。”

“你太小看你夫君了,永华宫的和宁王府的全都脱手了,咱们办婚礼,还有这几个月给你娘家送礼的开销,都是他们贴补的。”

崔小眠放心了,所以说掌握一两项绝技太重要了,就像她和贺远吧,偶尔做做买卖,既陶冶了情操,又能贴补家用。

“可惜祖父今日便回清悦庄了,若是他看到明日我们回去,一定会很开心。”

“当然要让他老人家回去,你知道吗?上个月他又偷偷写了奏折,让人给父皇递上去,被我在中间截下了。”

崔小眠翻翻白眼,算了,您老人家就在皇庄享清福吧。

贺远拍拍小娇妻,有操心孩子的,崔小眠却是在操心老爷爷。

“别担心,崔寿隐的案子就要结了,到时米已成炊,他老人家想闹腾也没有机会了。”

崔小眠叹口气,小嘴还是撅着,贺远有些后悔告诉她这件事,以往关于崔家的事,他大多瞒着她,涉及朝堂之事,没有必要让她来操心。

“宝贝,你现在困吗?如果不困,为师带你去个地方。”

崔小眠的精神头立刻来了,说真的,这几个月以来,她快要憋出病来了,也就是过年的时候玩了那么一两天,其他时候,她都是在娘家乖乖扮淑女。

“不困不困,现在就去。”

贺远心里其实一百个不愿意,新婚燕尔,他眼下最想做的事,当然就是抱着娘子滚床单。

可是看着崔小眠兴奋的小眼神,他认输了。

他知道这阵子她是过得太无聊了。

三月的夜晚还有些寒凉,贺远找了件披风,把崔小眠整个儿的包起来,夹在腋下就出了卧房。

下人们只看到一条黑影嗖的一下就在他们面前飞了过去,还以为眼花了,只见阿木小跑着追出去,才知道是王爷走了。

一声忽哨,乌金飞奔而至,贺远翻身上马,崔小眠坐在他身后,抱住他的腰。

“你整日做菜,为师带你去尝尝别人做的菜。”

春夜乍暖还寒,崔小眠忍不住打个冷战,下意识地抱紧贺远。她很怀疑贺远是欲求不满想出来恶作剧,不过晒晒冷月光也不错。

他们来的地方并不是某家大酒楼,而是一家当铺,京城里最大的金宝当铺,话说菊花姐的珠钗就是在这里被当的。

当铺当然是开在最繁华的地方,这条街是整个京城最热闹的,周围有大大小小的食肆,可贺远却哪里都没进,他翻身下马,把崔小眠挟在腋下,便敲响了当铺的大门。

这个时辰,当铺已经打烊,贺远一通猛砸,一名伙计从里面打开了门。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二八章 男神

崔小眠对金宝当铺并不陌生,她是个优秀的贼拍档,在哪里能买到作案工具,在哪里能销赃,在哪里能洗黑钱,.

“你们老板可在?”

伙计点头:“在,在,老板说了,看到骑着大黑马的两个人就说他在。”

额,真有面子。

可惜崔小眠是被贺远挟在腋下,这让她很没面子。如今她的身份已经变了,由被领导者变成领导者,为毛还是要被挟着?

(贺远:其实我想抱着你举着你,可是那样太惹人注目了。)

崔小眠来过金宝当铺,可也只到过一楼大堂。贺远没用伙计带路,挟着崔小眠直接上了楼梯,二楼上面还有三楼,贺远在三楼把崔小眠放到地上,还不忘亲亲她的脸蛋。

三楼的走廊尽头点着一盏灯,灯光昏黄。那里是一扇门,贺远推开门,崔小眠吓了一跳!

她从没想到,金宝当铺里面还能别有洞天。

这里竟是一家赌场!

说是赌场,不如说是高级赌场。

崔小眠去过五柳镇的赌坊,那里据说是大成朝最大的赌坊,可是和这里比起来,也只能是空有一个“大”字,硬件设施相差太多了。

不说别的,就只赌桌上的牌九,那是真真的上好翡翠!他母亲的,也不怕磕碎了,崔小眠替这里的主人肉疼。

再看围着赌桌推牌九的人。虽然全都身着便装,但崔小眠至少认出了三位,个个都是有爵位的。能和他们一起豪赌的,不用说全是京城的头面人物。

坐庄的清一色是身材火辣脸蛋漂亮的年轻女人,肚兜外面只罩件轻纱,他母亲的也不怕冻出鼻涕!

崔小眠在京城几年,逛遍京城大小窑子,还是头一回知道还有这样一个高档会所,贺远轻车熟路。看来是经常来。

“你常来?”崔小眠问得很掉价,像个土财主家的黄脸婆。

“你从五夷回来后。为师便不来了。”那时他就是整日想着如何吃你的肉,当然就没有心思来这里了。

“老六,当着媳妇就别硬撑了,明明是四哥不让你来了。”

一尊男神出现在两人面前。用男神这个词绝壁恰当,五皇子邱岱遥秒杀一众男神!

“五伯父,不对,五皇兄你好。”

邱岱遥强忍住笑意,一转眼他就从伯父变成皇兄,都是你老六害得!

“你师父每次来过之后,客人们总会丢东西,所以四哥便再也不许他进门了。『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的脸没红,贺远的脸当然也没红。他们就像是在听别人的事,和他们无关。

贺远:“娘子,这里有咱家的股份。是我和四哥五哥合开的。”

矮油,自家夫君还藏着这么大的一条金裤衩呢,崔小眠顿时眉开眼笑。崔小眠高兴起来,也就格外勤快,立刻便想查查帐本什么的,贺远及时把她拉到后面。

“五哥。小弟新婚燕尔,你怎么也要下厨做几道美食贺喜吧。”

崔小眠没想到贺远说的人竟是男神邱岱遥!

他还用做菜啊。他就是一道菜,美得不能再美的菜,秀色可餐!

崔小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邱男神了,话说自从她被皇帝公爹恢复身份之后,就没有见过什么人。

她也还是第一次知道邱岱遥竟然也能烧出一手好菜。邱岱遥炒菜的风姿令人着迷,崔小眠见过无数大厨小厨,她自己的铺子里也有两位帅厨子,可是从没有一个厨子能把菜炒得这样优美绝伦,看邱岱遥炒菜是一种享受,用眼睛看远远超过用舌头尝。

贺远把手帕递给她:“擦擦口水。”(ˉ﹃ˉ)

对于邱岱遥,崔小眠心中满是遗憾,但也只能抱憾终身了。

他为何要生在帝王家,他若是一个落拓江湖的浪子,崔小眠一定把他收了,让他到自家铺子里炒上一辈子菜,从美大叔炒到美老伯,把整个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大婶、老太太全都迷过来!

话说邱岱遥和花药姐似是有些**,这么一个大美人,或是能和花药姐在一起该有多么好。

“五哥有老婆了吗?”每次见到邱岱遥,他都是独来独往,崔小眠巴望着他还是钻石王老五。

贺远的回答让她美梦落空:“大大小小都算上有十几个吧,和三哥四哥差不多。”

“切。”

“五哥在京城哪里都不敢去,万一被哪位闺秀看到了,要么疯了,要么寻死觅活,五哥心善,就只好全都娶进门,后来他没办法了,只好离开中原,四处游历,那些番女远不似汉家女子这般痴情,五哥也就少了很多麻烦。”

所以说,什么男神,这世上就没有男神!男神就是花痴女们歪歪出来的!

崔小眠从此再也不信男神!

难怪花药姐只和他**,却没有跟着他,这种男人根本不能要。

还是自家渣男好一些。

男神只可远瞻,不可近瞩。

渣男却是可以反复使用,维修后再维修,直到终身报废,还能化整为零变回渣子去喂猪。

男神的菜已经炒好了,和崔小眠想像的一样,男神擅长的都是素菜,不食人间烟火。

“五哥,你欢喜花药姐不?”

男神含笑,并未否认。

“那花药姐欢喜你不?”

“我猜她是欢喜我的。”

“那她为毛不跟你来中原呢?花药姐就是中原人。”

男神的脸上现出一丝伤感,唉,更让动心了。

“我初识她时,她和你一般大,刚刚成为大巫女,如同林中仙子,飘然出尘。我认识她多少年,便就等了她多少年,然她一直没有离开五夷。”

切,你一边等着花药姐,一边不停娶老婆,难怪花药姐一直不肯来中原,难怪花药姐身为巫女一个男人都没有,都是你害的!

“花药姐是大巫女,在五夷她就是女皇,并不比你的身份低,你可以到五夷嫁给她啊,不用一直等着。”

“小眠!”贺远低声喝斥,小东西越来越八卦,这样下去五哥会尴尬的。

“无妨,难得有人同我说起花药。我想我对她的爱慕还是不够,即使她只娶我一个,我亦是舍下名利,到五夷做巫女的男人。因此,我不配等她,也不配让她等。”

唉,话虽如此,花药姐的初恋就是你,起点这样高,她当然看不上别的男人了,白白错过了青春年华。

趁着男神去厨房端菜,崔小眠问贺远:“换做是你,你会不会到五夷嫁给我?”

“你好像不是大巫女,你只是个小巫女吧。”

“大小没有关系,我只问你会不会嫁?”

“会!”贺远毫不犹豫点头。

“那如果我娶上一堆男人呢?”

“宰了他们!”

我能嫁给你,但你只能娶我一个!

你说这男人多小气,一点都不够大度!不过,我喜欢。

邱岱遥从厨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六弟和六弟媳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记忆中他也曾和一个女子这样,那时他十九岁,花药十五岁,一切都是那样美好。

金宝当铺是五皇子邱岱遥的产业,但这间高级赌坊却是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合开的,只不过贺远是甩手掌柜,他除了拿分红什么都不管。

这件事他原本想瞒着崔小眠,一个有身份的男人怎么能够没有私房钱,可今日想哄小娇妻开心,就把这里老实交待了。

崔小眠果然很开心,到赌桌前看了那些人的筹码后就更开心了。

别看这间赌坊只有两张赌桌,可是每一张的筹码都很高。这里不对外开放,所以能来这里的人,都是三位皇子的朋友和朋友的朋友。

非富则贵!

崔小眠很满意,可惜这里不接待女客,否则凭着五皇子的那张绝色脸蛋,定能宾客如云。

崔小眠在这里转了一圈,问贺远:“这个提议可是五哥想出来的?”

贺远点头。

崔小眠表示狠佩服,老三邱岱迥比起老五,还真是差了不少。

一个是杀人如麻的恶魔,另一个却是聚众联欢的好好先生,将来哪个会成大事,崔小眠心中已经呼之欲出。

皇帝的儿子们,果然个个都不是庸才。老五结交了一大群京中显贵,又和老四老六关系笃厚,老四是读书人,国子监是他说了算,就连礼部也要看他的脸色,他学问好名声佳,虽然与皇位无缘,但却深得父皇器重,也得朝野尊敬。老六同样不是夺嫡人选,父皇对他却比别人多了一份宠爱。

这家赌坊说是三人合开,实则就是老五变相给两位兄弟分钱的幌子。老三要杀他们害他们,老五却是出钱出力,就连崔小眠的小命也是他救下的。

邱岱遥有了这两个兄弟,再有这些显贵支持,他只需赌赌钱泡泡妞,躲在暗处看着老三遗臭万年便就行了。

“五哥的心思,你可知道?”崔小眠问贺远。

贺远揉揉她的小脑袋:“我们之中总有一人要接下这个天下,五哥坐天下,总比三哥要好。”

那是当然,老五比老三要帅,要美,要好看!

这就是吉祥物的作用,邱岱遥做皇帝,连吉祥物都省了,他就是吉祥物,活招牌!

秒杀一众君主国王,把所有的女皇公主全都娶过来,这就是大国威严!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二九章 蓝布

日子如水般过去,整个三月喜事不断,崔小眠嫁了,她的好姐妹兼小姑妩儿也嫁了,就连最贴身的小丫和白菜也嫁了。『雅*文*言*情*首*发』

“不知道花药姐和玉竹姐过得好吗?玉竹姐肯定已经收了阿桑,花药姐却可能还是孤家寡人。”一转眼,崔小眠离开五夷三年了,这三年来,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倒好像是过了十年八年一样。

初为人妇的崔小巫女坐在树底下看戏本子,李妈妈坐在一旁做针线,芹菜正在学着打缨络,这个缨络她已经打了几天,还是不成形,肥仔趴在地上打瞌睡,白菜嫁人了,新郎不是它,肥仔少爷很孤独,崔小眠劝解了好久,还是不见成效。

手里的戏本子,是崔小眠喜欢的男人和男人圈圈叉叉,她看得过瘾,嘻嘻笑得像只小母鸡。李妈妈笑道:“王妃啊,看了一下午了,您歇一会儿,妈妈给您煲了当归鸡汤,我去给您盛来。”

崔小眠撅嘴,她最是受不了当归的味道,可这是李妈妈的一份心意,更何况她的身子自己知道,喝当归有好处。

“李妈妈,你这是做的什么啊,给我缝的?”崔小眠一把抢过李妈妈手里的针线,展开一看,是个小肚兜,可又不像是给她做的,她虽然娇小玲珑,可这肚兜也太小了。

“王妃啊,妈妈这是给小世子缝的,鲤鱼跳龙门,多吉利啊,趁着这阵子清闲。妈妈多缝上几件,免得到时不够替换。”

崔小眠吸吸鼻子,您老也太积极了吧。我成亲才半个月!

她决定提前结束婚假,反正贺远又去给他父皇继续修园子了,也没有时间陪她去渡蜜月,她在府里快要闲得发慌。

喝完当归,她牵着肥仔绕着王府遛达,却见文绣园方向热热闹闹一堆人,她正要过去看看热闹。却见太监王顺从那边过来:“老王,那边干嘛呢?”

“王爷有令。把文绣园拆了,这会子正从里面搬东西呢。”

“拆了?”

王顺陪笑:“王妃啊,王爷还不是怕您看着闹心,这才让拆了。夷成平地,日后再做他用。”

贺远这家伙,倒是会消灭罪证,免得崔小眠日日从文绣园路过会吃味,他干脆把这里直接拆了。

崔小眠心里感慨,提了裙子就往文绣园走,王顺连忙跟上:“王妃,那里都是灰尘,.”

“没事没事。看看有啥宝贝能捡的。”

王顺苦笑,小王妃是小孩心态,见什么都好奇。若是让王爷知道是他带王妃去的文绣园,少不了又要挨骂。

“王顺啊,上次在宫里时我就说要赏你,这事还做数的,我让王管家在外头给你找了,置让一处院子。让你放假时歇脚用。”

那日在宫里,崔小眠告诉王顺。要给他买个院子,再娶房媳妇,王顺还以为她是说着玩儿,没想到女主子今日又提起,既是让王管家去找了,那就是把事情落到实处了。

王顺十几岁上就侍候贺远,贺远去村子里学武功,王顺也跟在身边,贺远离家出走,王顺就和江嬷嬷一起,在王府里等他回来。

“王妃,小的不能要啊,小的是阉人,服侍王爷和王妃是小的本份,这么大的赏赐小的不能收。”

崔小眠一回头,见王顺跪在地上,这人可真是矫情。

崔小眠知道,贺远一早就给阿木在府外买了宅子,但王顺是太监,大成朝并非宦官当道,太监有钱有势的并不多,更何况是王顺这种在王府里当差的,除了那点月俸就没有别的了。

“宅子我给你置下,你不住但可以接老娘和兄弟过来一起住,没有什么能不能要的,这是主子赏的。”

“王妃您放心吧,以后王顺一定好好服侍王爷,不让您操心。”

话外音:不让您操心,看紧王爷,保证连只母蚊子都近不得王爷的身。

文绣园里乱成一片,一堆家丁正从里面搬东西,另有外头来的收废品的,现场讨价还价,挑三捡四。

崔小眠牵着肥仔走过来,翻看着从里面搬出来的东西,只听两个家丁拽着样东西边走边嘟哝,好好的衣裳放在炕洞里,都是虫子,这当主子的也真是浪费。

崔小眠心里一动,跑过去一看,唉,这件衣裳她认识,就是当年李妈妈给她做的大红衣裳!

衣裳内侧有个小口袋,这件才是原版正货。

在衣裳上下毒的,果然是秋香!

那时她还是英俊潇洒的小公子,大姑娘小媳妇全都喜欢她,偏偏秋香姑娘就想要毒死她,咱俩还真是上辈子的怨家,你说你害了我多少次,次次都是见皮见肉又见血的,你活得累不累,我都替你累!

淹不死毒不死烧不死,崔小眠终于发现,她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可是秋香却死了,菜市口砍头。

这就是命,你认了吧!

万般舍不得,崔小眠还是眼睁睁看着家丁们把那件衣裳当垃圾清走了。秋香在这园子里住了十多年,零碎东西极多,崔小眠索性让收废品的全都收走,一样不留。

从文绣园回来,崔小眠也想着把锦园和眠翠园收拾一下,没用的东西全都卖掉,还能换些零碎银子贴补家用。尤其是锦园,她要好好收拾收拾。

自从成亲以后,她的宝贝枕头就被锁进柜子了,里面的嫁妆都拿出来了,李妈妈帮她收拾得整整齐齐。贺远的东西里有太多见不得光的,所以这人一向是自己整理,可想而知,那有多乱。

崔小眠拉开几个抽屉,把里面的物件全都拿出来分门别类放好,自家相公有病,常会不由自主把别人的东西拿到自己家里来,过后又不好意思还给人家,也就扔在抽屉里了。

一来二去,这些零碎物件越来越多,崔小眠整理出一大堆,决定改日拿到金宝当铺全都换成银子。

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崔小眠看到一方蓝布,揉成一团扔在角落里,崔小眠展开一看,这就是当年贺远和她拼了命从江里盗来的东西,这方蓝布包着的就是平田的镇国玉璧,可他们都认为,包着玉璧的蓝布可能比玉璧更值钱,师徒两个看得眼睛都酸了,也没在上面看出门道。

想不到这蓝布还在呢,这几年也没见贺远拿出来过,可能连他自己都快要不记得了。

这块布虽然没有用,可是说起来也是两个人出生入死的纪念品,崔小眠把这块布留下了,改日让李妈妈看着绣点什么。

刚刚收拾完,就见芹菜乐呵呵地跑进来:“王妃王妃,您猜王爷让人给您送来啥了?”

崔小眠一头雾水,没听说贺远要送什么东西啊,话说自从成亲以后,他也没送过什么,连枝花都没有。

芹菜拉着她跑出去,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崔小眠一下子张大嘴,傻了。

尼玛,贺远给她弄来一头牛,奶牛!

她想起来前世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好像是说要喝牛奶不必养牛。她也真没想到,贺远会真的养上一头牛。

牛乳在大成有价无市,别说老百姓,就连贵族也很少有人爱喝牛奶。崔小眠喜欢,在阿萨时她几乎日日喝奶,还用牛奶把小脸蛋洗得白白嫩嫩,她做的双皮奶让天骄回味无穷。

为了讨小娇妻欢心,贺王爷真的让人弄来一头奶牛,从此后,崔小眠在中原也能喝到新鲜牛奶。

和大奶牛一起来的,还有专门负责喂牛和挤奶的婆子,当下就挤了一碗牛奶给崔小眠端上来。

长了这么大,崔小眠也还是头一回喝到现挤的牛奶。崔小眠可不是茹毛饮血的古代人,她把牛奶下锅煮沸,彻底消毒,这才加了盐端到桌上慢慢享用。

刚挤出来的鲜奶就是好喝啊,崔小眠喝着奶,想着送她奶牛的人,心里甜得像是抹了蜜。

可能是想得太过专注,好端端的牛奶被她洒出来一大滩,她顺手拿起桌上一块布擦了擦,刚擦一下,她便反应过来,这就是方才收拾出来准备长久留念的那方蓝布啊。

崔小眠暗暗骂自己马虎,她和贺远拼了命拿回来的东西被她当成了抹布。

她心疼得把布展开,想看看弄脏的程度,这一看,把她吓了一跳。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揉揉眼睛,没错,她没有眼花,她看到的都是真的。

那方蓝布上擦过牛奶的地方,密密麻麻显出一排排白色的小字,那些字弯弯曲曲,有些像阿萨文字,但却又不是。

崔小眠的心砰砰直跳,她又在上面洒了些牛奶,这样一来,更多的字显现出来。

她索性把整块蓝布全都浸在牛奶中,抖去上面的奶珠子,崔小眠看得清楚,整块蓝布全都是这种像文字又像是符号的小字,可惜,她一个也不认识。

“王顺王顺,快去西郊,请王爷今晚早些回来!”

新婚燕尔,贺远没有再住以工地上,但偶然会回来得很晚,崔小眠恨不能马上就把这方蓝布拿给他看,她隐隐觉得,他们一直找不到的那件东西,可能就在这方蓝布之上。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三零章 遗诏

崔小眠不认识的字,贺远也不认识,但他却一眼认出,这是平田文字!

蓝布干了以后,上面的文字也就消失无踪,但是只要沾上牛奶,便又重新显现。『雅*文*言*情*首*发』

当年那个大贪官林相,宁可不要玉璧,也要拼命护住这方蓝布,因此贺远便怀疑这蓝布的价值。

“师父,你说这会不会是那个什么天鸟古经啊?”

“我也觉得就是,可惜我们都不认识上面的字,我们临摩了,明日拿给通译看一下。”

平田人知道是贺亲王将镇国玉璧送还给他们的,天骄也定是知道玉璧是被天鸟古经包着的,所以才会让贺远来寻找,他不是让贺远找,而是让贺远把天鸟古经交出来。

可惜他高估了这师徒二人,这方蓝布在他们手中已有七年,若不是今天误打误撞,贺远和崔小眠就是想破了头,也不会想到蓝布就是天鸟古经。

终于找到了天鸟古经,两个人悬了许久的心可以放下了。

“小眠,玲伊要嫁了,嫁给吴奔,就是那位自称找到我的随从尸体的大将军。”

崔小眠也曾听邱峦说起吴奔到大长公主府提亲的事,没想到竟然成了。乐平公主是摆明要支持邱岱迥了,而沈玲伊竟然听从了母亲的安排。

她不是从小就立志成为皇后吗?她若是嫁给邱岱迥那倒是还有可能实现理想。可惜邱岱迥正妃侧妃一大堆,没有她什么事。但是嫁给吴奔,日后顶多是封个异性王爷。离皇后的宝座是越来越远了。

崔小眠永远也忘不了沈玲伊在帝师府的花园里对她说过的那番话,沈玲伊从小就是被当成皇后教养着,不做皇后改做武夫之妻,这好像不是她的性格啊。

有钱有势的漂亮女人,就可以这么任性!

崔小眠已经醉了。

崔小眠琢磨不透的事,在多年之后终于明白了。

十年后,吴奔羽翼丰满。斩白蛇,披黄袍。拥兵造反,自立为王。

但那是多年后的事,崔小眠猜不透沈玲伊的心思,她更加不懂政治。自然想不到十年后吴奔真的做了皇帝。沈玲伊要嫁的是皇帝,她看中吴奔的,就是他的野心和他的为达目的卧薪尝胆的气度。

所以说,沈玲伊才是一代奇女,只可惜......现在不告诉你,.

崔小眠对这些权利之争不感兴趣,她只想过快快乐乐过她的小日子。

那方蓝布很快便有了消息,上面的确是平田文字,可是却并非天鸟古经。而是遗诏!

当年阿萨大军逼境,平田王派心腹大臣吉惹带着镇国玉璧来向大成求援,同时带来的。还有他的遗诏,平田王已经做了以身殉国的准备,便提前立下遗嘱,可惜吉惹得到平田灭亡的消息后便乱了分寸,被阿萨人杀死,这份遗诏和镇国玉璧全都落到林相手中。

贺远让人把那份遗诏翻译后。半晌没有说话。

崔小眠不信催问,他这才一脸狐疑地说:“原来平田老王有三个儿子。也就是说平田王弟有两个,他们是双胞胎,这份遗诏就是说,让两位王子找到另一位王弟,拥他为王。”

这份遗诏的重要性在于,它告诉世人,如今的平田王名不正言不顺,真正的王应是那位流落民间的第三位王子。

“师父,这份遗诏一旦拿出来,会发生什么事?”

“如今的平田王虽然骁勇善战,从阿萨人手中夺回半壁江山,但如果让人知道,他不是老王指定的接班人,那些原本支持他的平田王公就会逼他退位,而和平田一脉相承的阿萨会以扶植真正王储的借口接管平田。”

“你上次说一两银就是平田王弟,现在看来他也只是一半啊,另一个是谁呢?”

贺远看着崔小眠:“乖宝宝,你猜不到吗?”

崔小眠喝一口牛奶,叹了口气:“师父,你说咱们两个像笨蛋吗?不像吧。可天骄干嘛拿咱们当枪使?”

贺远端起崔小眠的牛奶也喝了一口,同样叹口气:“因为当时我们有求于他啊。咱们不是笨蛋,只是低估了天骄,以为胡人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想不到天骄这么聪明。”

“他是混血儿,混血儿不但长得好看,而且也聪明。”

言之有理。

一两银是双胞胎的一半,天骄就是另一半。

天骄曾经说过,他和一两银原本就应是一个人,一个人变成了两个,那不就是双胸胎吗?

平田灭国,大王子留在国内打天下,二王子逃亡到中原,长大后做了杀手,更成了无间道。在中原混不下去时,他逃回了平田,认祖归宗。

而天骄不知为何,没有长在平田皇宫中,他在阿萨建立了他的地下王国。偶然的机会,他知道有这么一份遗诏,只要得到遗诏,凭借他在阿萨的人脉和实力,他就能轻而易举推翻如今的平田王,成为名正言顺的新国王。

贺远和崔小眠这两个送上门来的汉人,具备了寻找遗诏的所有条件,不但身手好,有头脑,而且贺远还是大成的王公,且,天骄也猜到他就是当日寻回玉璧的那位王爷。

所以天骄尽了最大努力帮他还朝,交换条件就是那个什么古经。世上根本没有天鸟古经,这对师徒寻到的便是那份遗诏。

做贼的常常会偷到一些别人想像不到的东西,有些人被贼偷了不敢报案,并非是偷的金额不够,而是被偷的东西太重要,或者是见不得光。

崔小眠想不到寻找天鸟古经的背后竟然隐藏了这么一件大事,她和贺远都认为,现在不是交出这份遗诏的时候,所以他们把那方蓝布重又变成一块看似普通的布,扔进抽屉的角落。

他们都不是喜欢战争的人,这份遗诏拿出来,平田又会尸横遍野,他们谁也不想发生那样的事。

崔小眠记得,当年她和贺远刚刚偷回这块蓝布时,一两银就曾经找上门来,想来给天骄提供情报的人就是他。

崔小眠内心之中,是很想报答一两银的,可是如果因为这样就让平田再起硝烟,她就决定换一种方法报恩,以身相许是不行了,赌债肉偿也不行,还是改日请他大吃一通吧,那个更实惠更可行。

一转眼,已是四月,天气更加暖和,阳光更加明媚。西郊园子的工程终于峻工,这座园子修了近一年,极尽奢华,耗费无数民脂民膏,贺王爷也赚得杯满钵溢。

英宗见他辛苦,特别许了长假,贺远陪着崔小眠去了罗西塘子。

他原是想去清悦庄的,可是清悦庄里住着崔帝师,贺远一想起这位岳祖父,一个头就有两个大,话说这位岳祖父如今对他很是看重,每每见到便要拉着他谈书论道,每一次,贺王爷都如同大病一场,几天才能缓过精神,这种慢性自杀的事,他才不会主动去做。

所以,崔小眠也同样喜欢的罗西塘子便是第一选择。

罗西塘子不属于皇庄,也就没有那么多规矩,崔小眠从心眼里喜欢这里,更何况李妈妈也能借此和儿子团聚。

上次贺远和崔小眠就是在罗西塘子决裂的,如今再回来,已经是亲亲热热的小夫妻了,贺远真真是农奴翻身了。

庄子里的人都还记着这位会煮饭的小姐,过了两三年了,每当吃饭时还会提到她:“小姐烧的鱼那才叫好吃,我一口气能多吃三个馍馍。”

得知小姐已经做了王妃,那些婆娘们就说笑开了:“我就说嘛,王爷那么年轻,怎会有这么大的女儿,原来那是没过门的娘子,老夫少妻。”

年轻和老夫原来是一样的。

贺远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个“老”字,他还不到三十岁,正是男人最帅最有气力的时候,不论是床上还是床下,他都还年轻着呢,一点都不老。

来到罗西塘子的第二日,崔小眠就不负众望,做起了食堂的大师傅。两只大号铁锅,一锅是大蒜焖鳝鱼,一锅是鲢鱼烧豆腐,庄子里找来帮忙的婆娘们焖了一大锅黄米饭,崔小眠又用拆下来的鱼头、鱼骨和鱼尾,烧了一大烧鱼汤,鱼汤里加了腊肉皮、香菇和萝卜丝,闻起来就让人流口水了。

贺远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几十个人排队打饭的盛况,贺王爷吓了一跳。

再这样下去,他的王妃会给累死的。

可崔小眠却是兴头十足。话说自从她做了大家闺秀,即使回到铺子里,两位大厨也不敢让她下厨炒菜了。成亲以后更是如此,除非是熟客,点的又是崔小眠的招牌菜,否则都是大厨们来炒。

眼下在罗西塘子,能有这么多人来听她炒的菜,崔小眠心里美着呢。

她做的都是大众口味的菜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一堆人端着饭碗凑在一起吃饭,那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比如说高贵无匹的贺王爷,端着只硕大的海碗,里面是大半碗黄米饭和两勺子菜,他拿着双公用的竹筷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吃了,傻呵呵地蹲在那里,等着媳妇忙完了过来和他一起吃。

“王爷,您怎么不盛大蒜啊,这鱼里的大蒜最好吃了,我盛了好几瓣,分您两瓣,您尝尝。”

贺远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一口黄牙的粗汉子,把两瓣得来不易的大蒜拨到他的碗里,贺王爷想笑一笑,可是他的笑比哭还难看,无奈只好咧咧嘴,表示感谢。

娘子,你快来,救命啊!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三二章 小眠子,谢谢你

摆了这道乌龙的后果是,崔小眠不但减肥,而且把孙婆子的避孕药停了。『雅*文*言*情*首*发』

既然她是要一年半载后才能怀孕的人,那还吃这些药做什么,这不是浪费吗?浪费可耻,她让阿木把余下的药全都交给小丫,再让小丫把药卖给抱月楼的姑娘们。

每天早上,不论贺远如何起腻,崔小眠也是早早起床,一身短打围着罗西塘子跑步,于是整个庄子的人都知道,小王妃和王爷呕气呢,都不陪王爷睡觉了o(╯□╰)o

像跑步这种事,贺远才不会去做,有那个时间他还多睡一会儿,成亲以后,他日日劳神劳力,真的挺累的,当然这也好处多多,最大的好处就是他不用再洗冷水澡,感冒发烧这种没前途的小病再也没有找上他。

崔小眠是越跑越精神,她本就是活泼好动,偶尔长出个小肚腩,做了几日运动,便恢复如常,身上赘肉少了,人当然是精神了。

跑着跑着,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条绊马索,快刀小阎罗的徒弟武功虽然不怎么滴,身法却是很灵活,这根绊马索对她来说没什么用。

她停下来,就看到树后闪出一个人,一身青衣,戴了斗笠。别看他低着头,但就算化成灰崔小眠也能认出他。

“陈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自从那日在宁王府外见过一次。崔小眠有好久没见过一两银了。

她问这话时有点心虚,她已经猜到了,一两银十有**是为了那道遗诏来的。

“小眠子。陈大哥还没给你道喜呢,祝你们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崔小眠笑得很甜,一两银虽然是多重间谍,但他对自己却没有坏心。

“谢谢陈大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罗西塘子是贺远名下最远的一座庄子,知道他有这座庄子的人并不多。一般人也不会知道,但一两银不是一般人。

“小眠子。陈大哥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听听,我猜对了吧,一两银绝壁是冲着那份遗诏来的。

“陈大哥。你别骟情了,直接说吧。”

“你师父,不对,是你夫君找过通译,而第二天,那名通译就举家离开京城,没有了去向,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额,自家男人做事倒是干净利落。『雅*文*言*情*首*发』通译一家大概是拿了银子,远走他乡了。

“巧合,一定是巧合!”崔小眠脸不红心不跳。

一两银微笑:“小眠子。你们找到天鸟古经了,是吗?”

“没有,没有”,崔小眠的头摇得像拨郎鼓,她没有说谎。他们真的没有找到天鸟古经,他们找到的是另一样东西。

“小眠子。你可是有话想对陈大哥讲的?”

一两银才不会相信崔小眠的话,这小女娃从小就是骗死人不偿命。可他却就是想听她说话,哪怕是骗他,他也愿意听。

崔小眠想了想,道:“陈大哥,江山是人家打的,所以人家做国王是理所应当,何必再去旧事重提,更何况,想当国王的人也不是你。”

能做杀手的人不会看重权势,否则做不了杀手,更何况是一两银这样的顶尖杀手。

所以,一两银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天骄,那个和他本应是一个人的兄弟。

“小眠子,你到过阿萨,也到过大漠,你应知道,平田只是半壁江山,还有一半的土地给了阿萨。并非是平田人不想要,而是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接受了阿萨的和谈,用平田世世代代留下的土地换来阿萨对他的支持,他背叛了平田,也背叛了父王的遗愿。”

“背叛?”崔小眠从未见过这位平田国王,但她以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却觉得一两银说得不对。

“你和天骄都是天之骄子,你们有没有想过,老百姓想不想打仗?我在大漠时,去过飞鸟镇,那里的人虽然憎恨阿萨人,可他们却安居乐业,生活富足。你若真想要那东西,我可以让师父交给你,但是天骄可能并不是你想像的人,你看重的或许并非是他看重的。”

一两银是杀手,他这些年过的日子甘苦自知,但天骄却重名重利,他的奢华超过帝王,他就还差一个国王的称号了。

一两银默然良久,却重又看向崔小眠:“小眠子,无论如何,那是我父王留下的东西,请你交给我。”

崔小眠叹了口气,或许一两银说得对,那是人家爹爹的遗物,她和贺远这两个外人没有权利霸占着。

这事她不用和贺远商量,她能做主。

“十日后,你来我铺子里,我把那个交给你。”

一两银的脸上漾起一抹微笑:“小眠子,谢谢你。”

崔小眠嘻嘻一笑:“咱俩之间已经没办法说谢谢了,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我帮过你,你也帮过我。总之,陈大哥,你要多保重,也要处处小心。”

崔小眠说得真诚,一两银有抽羊角风的毛病,在五夷时也犯过一两次,好在都抗过去了。

一两银的眼底一片温柔,深深地望着这个已嫁作他人妇的女子,曾几何时,他也曾幻想过,有一日他能日日吃到她煮的饭菜,像世间所有普普通通的夫妻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那一切对他来说只是遥不可及的梦,他没有让自己为了这个梦而渐行渐远,所以他离开五夷后,故意“落到”贺远手里,又故意“屈打成招”,说出崔小眠的下落。

他能给予崔小眠的,也只有那柄竹梳而已,而贺远却能给崔小眠她想要的一切。

崔小眠再次抬起头时,一两银已经不见了,这位大叔总是如此,来无影去无踪。

她回来时,贺远还没起床呢,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只有这样才有理由拉她再在床上缠|绵一会儿。

崔小眠把遇到一两银的事说了,也把答应交还遗诏的事说了。

贺远的脸色登时变了,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崔小眠,你真是长大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自己做主了,我是你夫君,你都没和我商量,就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

自从在大漠里,两个人正式谈恋爱以后,他还是头一回连名带姓叫她,从小到大,每次他这样叫,那都代表着他很生气,很显然,这一次崔小眠踩雷了。

那块蓝布是两个人一起出生入死抢来的,贺远为此还受了很重的伤,在桃花寺住了大半个月。那是两个人共有的东西,更何况他们不但是师徒,更是夫妻。

崔小眠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太冲动了,最起码也要回来和贺远商量一下。

可是她长这么大,就从未在贺远面前低过头,小脖子立刻就梗起来了:“现在你知道了,我若是想自己做主,根本不会告诉你。”

贺远说完上一句话已经后悔了,他这么粗声大气,把娘子吓到事小,伤了夫妻感情事大。

再说,她还是小孩子,做事难免顾头不顾屁股,她已经做得很好了,自己像她这么大时,除了冲动还是冲动。

“好了,那东西咱们留着也没有用,你既然答应了,那就给他吧,只是,小眠,你要知道,咱们只是归还东西,他们要做什么,并非是你我可以左右的,你万不要因此患得患失。”

女子大多心软,崔小眠也同样,贺远不想看到将来真有一日,平田战火又起,崔小眠会心里不安。

崔小眠早就想过了,就像贺远说的,一两银和天骄都不是普通人,他们要做什么,谁也挡不住,即使没有这份遗诏,他们也会有别的借口,总之,不怕贼偷,就怕贼想,天骄想当平田王,自是有一大堆借口和理由,只不过这份遗诏更加冠冕堂皇,更加理所当然。

小两口又在罗西塘子住了几日,贺远的假期满了,两人也就结束了蜜月之行,回到京城的王府里,这才知道,京城里又出了大事,喜事。

大将军吴奔与大长公主之女沈玲伊正式订亲,婚期定在今年的九月。

为了给这桩喜事喜上加喜,英宗破例封沈玲伊为县主。公主之女封为县主,这在大成朝还是头一回,这份殊荣不是给大长公主的,而是给吴奔的。

吴大将军如今青云直上,又娶县主为妻,依此可见,晋爵之日不远了。

就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沈玲伊的心情却并不好,为了散心,她带着贴身侍婢菊花到水月庵烧香,没想到却远远地看到了贺远和崔小眠。

崔小眠不易怀孕的事,贺远终于知道了,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带上小娇妻来水月庵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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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挺没意思的,下一章开始又有小**了,嗯嗯。

说件很没面子的事,这本书写到近一百万字,十三才发现书的封面是两个男人!

这太不科学了,十三的眼神有问题吗有问题吗???

骑着大马走天涯的不是贺远和崔小眠,而是展昭和白玉堂啊白玉堂!

那个穿白衣裳留长发的不是女的,而是男的男的男的!

崔小眠一直是性别模糊,就连封面的个人形像也是性别模糊,情何以堪?

十三真的醉了。

从没发现这是两个男人的请举手,让十三找回一点面子吧(未完待续)

第三三三章 观音送子

来到水月庵进香的都是女眷,跟着一起来的男人也多是车夫或下人,都是在距庵院不远处的树林外面候着,.

贺亲王却毫不避忌,拉着他的小王妃大咧咧地进了水月庵,反而是那些女眷们见了,自动让开道路,有些年轻的,还红着脸偷偷瞄着他。

这倒也并非是贺亲王想要惹人注目,原因是崔小眠对这种不科学的求子方式很不感冒,没办法,贺亲王只好押着她一起来了。

贺远虽说早已过了小鲜肉的时代,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身上的男人味却嗖嗖地上涨,崔小眠跟着他从庵外一路走进来,就觉得一道道或冷或热的眼神看过来,冷的肯定是看她的,热的绝壁是看贺远的。

水月庵的住持师太是出了名的势利,原本还在陪着玲伊县主,听小尼姑来说贺王爷和王妃来了,便扔下沈玲伊一阵风地迎出来。

贺远穿着淡蓝的锦袍,黑发玉冠,满身贵气;崔小眠身上是彩衣坊重新缝的那件粉白衫子,及腰的长发挽了随云髻,插着羊脂玉的百合玉钗,双耳垂着的是配套的玉坠子,雕着两朵百合花,雅致脱俗。

住持师太满脸堆笑,她是水月庵的住持,就少不了要和高门大户的太太小姐们打交道,贺王妃刚刚大婚不久,她还没有机会结交,这次贺亲王陪着王妃一起来上香。这样的好机会,她是不想错过。

沈玲伊早就看到贺远和崔小眠了,如今从禅房中望出去。见男的英俊挺拔,女的娇俏可爱,宛若一对璧人。

她听贺远婉转地和师太说是来求子的,那师太笑得眉眼都堆到一起,历来求子的给出的香火钱是最多的。

她冷眼看着师太陪着贺远和崔小眠去给送子观音上香,对身边的菊花道:“你去想法子把师太叫出来,告诉她。就说贺王爷脾气不好,最是看不得僧尼欺诈。祸害世人,王爷盛怒之下,她小小的庵堂住持十个脑袋也承受不起。”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位师太便一路小跑着过来,小心谨慎地陪着笑眼巴巴看着沈玲伊。

沈玲伊微微一笑:“师太,整个京城都知道,你这水月庵的送子观音是最灵的,凡来求子的,十个有八个回去就能怀上,生不了儿子也能生个闺女。别人家的太太是女子,贺王妃也是女子,.就按你以往的法子不就成了。”

师太脸色煞白,来这里求子的,大多是婚后多年不孕的妇人。为了脸面和在夫家的地位,都是隐忍不说,就当这孩子真是菩萨给的,待到真的怀上,还又和婆家的人拿上大笔金银筹谢。

可贺王妃这样的身份,又是个沉不住气的年纪。借给师太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用先前的法子。

这是秘密。每个来求过子的妇人都是一辈子烂在心里,可是眼前这位沈县主,却似是全都知道。

贺亲王和贺王妃是新婚燕尔,而贺王妃顶多是刚刚及笄,年纪幼小,贺王爷身强力壮,他们来求子也不过就是新婚夫妇图个吉利,她只需陪着笑脸,拿些香火钱便是,还能借机攀上贺王妃这位新贵。至于那些歪邪心思,打死她也不敢往贺王妃身上想。

师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沈玲伊道:“沈县主,贫尼没有法子,全是菩萨显灵啊。”

沈玲伊笑笑,淡淡道:“既是菩萨显灵,那就继续显灵吧,总不能菩萨显灵只对普通百姓,到了皇孙这里就不灵了呢?到时贺亲王一怒之下,详查你这里,别说是你的脑袋,就是整个水月庵也要夷为平地。”

古人看中子嗣,凡来这里求子的妇人,住持师太都会让知客女尼详细试探,比如成亲几年啦,家中做何营生,相公身体可还硬朗,可还有其他妻妾所生子女等等。如果不符合条件,知客女尼便会在妇人第一次求过菩萨后,说她与菩萨无缘,另外求医问药去吧;可如果是符合的,便会让她隔上几日再来一次,十之**都能怀上。

没有怀上的妇人甚至还会主动来求住持,再让她和菩萨“结缘”一回。女子无所出,这在夫家是抬不起头来的,搞不好还会一纸休书回娘家去也。

师太此时已是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她并非怕贺亲王怪她这里的菩萨不灵,而是怕沈县主,沈县主既然知道她这些年的勾当,那就是要......

师太常同京城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们往来,沈县主的八卦一早就听说了,她已五十开外,老成会算计,豪门大户中的那些事,她早就有所耳闻,想不到这次竟然摊到她的头上。

这两头她哪个都惹不起,一个是亲王妃,一个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可是自己的把柄握在沈县主手里,她不敢违抗。

沈玲伊嫣然巧笑,对师太道:“贺王妃刚刚及笄,青春茂盛,师太若能令她早日产下皇孙,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沈玲伊带着菊花走了,只留下面如土色的住持师太,直到沈玲伊走出这间禅房,住持师太似乎还能听到她的笑声。

沈县主人美,笑声也美,美得令她心惊胆颤。

崔小眠被贺远硬拉着来求神拜佛,对于老男人的这种心态,她还是表示理解的。贺远二十七了,大户人家,这个年龄都已儿女成群,就是小门小户,也早有一男半女。可贺远拜他父皇所赐,十五岁娶了个三岁小新娘,虽说没有浪费一点光阴,掐着时辰大婚圆房,可也过了十二年。若说他看到别人有儿有女心里不痒痒,那是不可能的。

崔小眠虽然不信真的会观音送子,可贺远要来,她也半推半就一起来了。住持师太被人叫出去,她眼尖,一眼看到她心爱的菊花姐就在外头,菊花姐隔着窗子,压低声音对住持师太说的那些话,她一字不漏全都看懂了。

这个世上懂唇语的人凤毛鳞角,崔小眠偏偏就是当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既然看了开场白,后面的戏份不追看那就太浪费了,于是贺王妃把贺亲王交给几位妙龄女尼,自己蹑手蹑脚跟着住持师太去见沈玲伊。

当然,沈玲伊同住持师太说的那些话,她虽然没有全都看清楚,但也看了个**不离十。

只是崔小王妃看似一肚子男盗女娼,可实际经验并不是很多,她想来想去,就是想不明白这住持师太有何法子能让女人怀孕,而这法子定是见不得光且阴毒之极的,否则沈玲伊不会想让师太用到她的头上。

她回来找贺远,见除了那几名女尼,又多了几位大家闺秀,个个红扑扑的脸蛋,羞答答地笑。

贺亲王虽然有了正妃,可至少还有两名侧妃的空缺,至于侍妾嘛,那是要多少空缺就有多少。虽说给人做妾是丢人的事,可也为是给谁,能进亲王府上为良妾,那不是高门大户还挤不进去呢。

崔小眠默不作声地站在这群闺秀后面,直勾勾地盯着贺远。

贺远正被一群软玉温香薰得快要醉了,忽然感到两道冰箭正向他刺来!

额滴神啊,吓死老纸啦!

贺王妃面无表情看着贺王爷,贺王爷立刻杀出重围挽住贺王妃的小手,两人正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忽见住持师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

“阿弥陀佛,王妃请留步。”

崔小眠微笑着转过身子,用她所能想像出的最亲民最和蔼的笑容看着住持师太,老贼尼你要说什么?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贫尼方才替王妃给菩萨多上三炷香,见那香头忽地就爆出火花,这是吉兆啊,王妃与菩萨有缘啊。”

崔小眠看看贺远,见这不懂科学的古代老男人双眼都冒出火花了,就好像看到一堆大胖儿子向他跑过来。

崔小眠暗暗叹息,要不我允许你纳妾?给你找个几只老母猪,一窝生个十个八个小猪仔?

“何为有缘,是否本王妃立时就能怀上皇孙?”

“阿弥陀佛,这倒也不可太急,王妃回府后斋戒沐浴三日,三日后再来,那便能与菩萨结缘了,但请王妃切忌,妇道人家切不可带红而来,那是不吉。若三日后洽是带红,那就等洁净后第九日再来。”

贺远虽是听得一头雾水,却一个劲儿地对崔小眠道:“娘子,你可记清了?”

崔小眠点点头,很认真很认真地对住持师太道:“多谢师太,他日诞下皇孙,定为菩萨重塑金身。”

一路回来,崔小眠都能感受到贺远的兴奋,坐在马车上,那位开足马力准备当爹的新夫君,一会儿摸摸崔小眠的手,一会儿又摸摸她的肚子。

崔小眠用脚趾头发誓,今天晚上这厮一定去书房,翻出一堆书,给儿子取名字。

皇孙的名字是由皇帝来取,但却是由皇子和司礼处联合呈上多个名字候选,再由皇帝在当中选上一个,下旨赐名。

崔小眠本着日行一善的精神提醒他:“多取几个,说不定不是儿子,是女儿呢。”

他想取名就让他取吧,名字又不会过期,总能用上的。

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三四章 有病的王妃

.崔小眠不是二货,她只是这阵子太闲了。

她终于理解那些大户人家的妇人们为何热衷宅斗,因为她们除了斗来斗去也真没有别的事可做。

崔小眠不允许贺远纳妾,所以她连个宅斗的对象都没有,就算真的给贺远纳上一群猪,那猪也不会说话啊,既是那样,还是别纳了,怪臭的。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贺远,如果告诉他京城里那些从水月庵求来的儿子,或许,啊,嘿嘿,你懂了吧。

贺远说不定就真的如沈玲伊所说,把这件事捅大了,那她还怎么快乐玩耍。

总之,崔小王妃是快要闲出病来了,神经病!

她有抖m倾向,在你没有百毒不侵之前,大家不要和她学。

病得不轻的崔小眠翻阅了一干戏本子,又和寿大夫的娘子交流半晌,心里对住持师太的那个法子猜出了几分。

她很为她发掘到这么好玩又可怕的事情而兴奋,也就更加热切盼望那一日的来临。

三日后,贺王妃来到水月庵,她穿着淡红色蔷薇褙子,下面系着月白色茜雪纱的百摺裙,身边只带了两个妇人,一个四十开外面容娟秀,另一个二十六七岁,却是一脸英气,显然这都是贺王府里的管事婆子,这王府里就是不同,连婆子们容色举止也甚是端庄得体。

住持师太亲自相迎。待到迎进庵堂,对崔小眠道:“阿弥陀佛,王妃。贫尼都已准备停当,还请王妃随贫尼到后面的云房之内,静参佛法。”

崔小眠含笑点头,随着住持师太穿过一道月亮门,来到庵堂后面的云房。那两名婆子想要跟着一起进去,住持却道:“阿弥陀佛,这里是王妃独自参悟佛法之地。其余人等万不可进入打扰。”

崔小眠转过身来,对那两名婆子道:“你们就在门外候着。本王妃自己进去便可。”

她抬腿走进那间云房,进去后才发现,云房里还有两重门,住持师太引领着崔小眠穿过那两重木门。走进最里间。里面正中供着送子观音像,摆放着各式鲜果,观音像下方是一只硕大的香炉,再下方则是一只蒲团。

住持师太点上香,对着菩萨拜了拜,念念有辞,把香插进香炉中,躬身对崔小眠道:“阿弥陀佛,贫尼已向菩萨说明了您的来意。『雅*文*言*情*首*发』您便在这里静心祷告吧,一定要心无杂念。时辰已到,贫尼先行退下了。”

崔小眠很真诚很真诚地谢过住持师太。眼巴巴地看着她将两重木门关得严丝合缝,这才走出去。

崔小眠可是桃花寺的俗家弟子,静心祷告这种事,她早就做得滚瓜烂熟,何止是这个,崔小眠自从那年在御花园太后的寿宴上。见过沈玲伊的倾城一晕之后,便也有所悟。于是此时此刻,在这专治京城不孕不育症的云房之内,崔小眠晕倒了!

今天她穿着淡红的衫子,她力求晕得比沈玲伊还要好看,还要唯美,她倒在地上,云绫锦和茜雪纱的衣裳伸展开来,就像是一朵四月里盛开的芍药,美不胜收。

脸蛋垫着宽大的衣袖贴在冰凉的地上,崔小眠后悔没让贺远前来观看,否则让他欣赏到自己此时的美态,那厮或许连下辈子都要提前预订了。

下辈子她要提前下手,趁他还是小鲜肉时就把他推倒,嘿嘿,想起当年巴掌镇上的小肥羊,崔小眠咽了口唾沫,肚子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好在没让神游太虚过久,她要等的好戏便就来了。

只见在那佛龛后来,走出一个人,原来那里有道暗门,这个人就是从那道门里走出来的。

那人的步子已是放得很轻,无奈崔小眠早就练得听风辨器,那人从佛龛后面一出来,崔小眠就听到了。

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晕得就像真的一样。

那人走到她近前,她听到那人咕噜一声也咽了口唾沫,就像刚才她想起贺远牌小肥羊时一样,不同的是,在这人眼里,她就是可口的小肥羊。

“哎哟,原来是个小美人,老贼尼真是有办法,弄了个这么鲜嫩的给我下酒。”

额,显然这位一直接待的都是些上岁数的妇人,像崔小眠这样刚刚及笄就来求子的,也还真是不多。倒也不是不多,而是遇到这样的主顾,住持师太是不肯接单的,小姑娘初为人妇,正是娇贵,又不通世故,若是被她发现了端倪,说不定会吵闹出来,告诉夫君,那这事就闹大了。

那位倒也真是不客气,直接就低下头向崔小眠脸上亲过来,可惜他太过心急了,他的嘴刚努起来,崔小眠就睁开眼睛,冲他莞尔一笑。

是的,崔小眠睁开眼了,她很想看看这头种|马长得帅不帅。

这一看不要紧,崔小眠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用清水洗上十几二十次,这老贼尼也太抠门了,你找也找个长得像个人样的,弄个马不马驴不驴骡子不像骡子的出来,想亮瞎谁的狗眼啊。

崔小眠不想再多看这人一眼,直接就是一拳砸向那个四不象的鼻子!

那位也是练家子,像当种|马这种力气活,没有好身手那是不行的,崔小眠的一拳砸过去,就像打在一团棉花上。

四不象阴阴一笑:“小娘子,还挺机灵的,既然你醒了,那就更过瘾,哥哥让你好好享受,保证比你那没用的夫君强上十倍百倍。”

呸呸呸,沈玲伊你个美女蛇,你竟能借用老贼尼这个阴损法子来害我,想让这头畜牲把我吃干抹净,等到你的初恋情人喜当爹时,你再找个由头把这件事抖出来,到时当着皇帝的面来个滴血验亲,你初恋情人老脸丢尽,而我也就直接浸了皇家猪笼。

你说你有多毒,你一个古代没出阁的老少女,怎么就能知道这贼尼的道道儿,这种下贱点子你也能使出来,你生个孩子肯定有屁眼,而且比别人多一个!

四不象做这种事早就炉火纯青,他压根没把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放在眼里,这屋里用的是迷香,也不是什么高级货色,崔小眠小时候就知道,下五门的小贼们常用的玩艺儿,鸡鸣五鼓返魂香!

那个住持师太把香燃起时,崔小眠就已经闻出来了,小时候冯老头给她下过这种迷香,她香喷喷地睡了一大觉,可如今这香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个带着一点点香味的东西而已。

四不象显然是提前吃了解药,以往也遇到过有妇人中途醒过来,刚一哭闹,被他一吓,也就不敢声张,抹着眼泪由着他耍流氓,面对崔小眠,他当然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的脏爪子冲着崔小眠伸过来了,崔小眠看上去已经吓傻了,颤巍巍地伸出小手,竟然摸向他的大爪子。

小女娃比那些妇人还要好骗好吓,不过三言两语就吓得不成样子。

四不象心里得意,大咧咧地任由崔小眠的玉手摸向他。

这小手还真是柔滑,滑溜溜凉丝丝,四不象眼睛盯着崔小眠那张娇俏的小脸蛋,手里便揉捏起她的小手。

只是,只是这小手怎么摸着好像有点不对劲啊,他终于舍得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娘类,这哪里是小美人的手啊,这是......这是一条蛇!

那蛇正扬起俊俏的小脸蛋,冲着他吐出鲜嫩的小舌头,那模样要多淫|荡就有多淫|荡,要多销|魂就有多销|魂。

他大吃一惊,忍不住喊出声,只是也不过就喊出小半声,他就发不出声音了,也不知道那个小美人弄了点什么粉末吹进他嘴里,他喊出来的竟然只有气流,没有声音,偏偏这时,他听到小美人叫了一声“咩~~”

这个时候,她竟然学羊叫,为什么,为什么啊!

四不象毕竟是个有武功的,也不过就是那个一分神,便马上反应过来,他遇到扎手的茬子了!

手一扬,那条蛇使从他手上甩了出去,接着他一掌劈向崔小眠的面门,崔小眠武功不行,可是身子轻灵,四不象那一掌还没攻过来,崔小眠已经向门口掠过去。

四不象一招击空,第二招紧接着就来了,而他的人也已经欺身上前。

只听砰砰连着两声脆响,那两重木门被人从外面打破,紧接着几点银芒闪过,身子腾起正向崔小眠踢过来的四不象就像一团烂泥噗的一下落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柳婶婶,你的针法真好。”

前先陪着崔小眠来的那两个婆子从打破的木门里走进来,却又用帕子捂了口鼻。

打破木门的是柳如月,用银针将四不象撂倒的当然就是绵里针叶九娘的女儿柳夫人苏绣绣了。

崔小眠虽然好奇,虽然很想独自行动,无奈她有自知之名,她那点花拳绣腿,揍揍贺远还行,用来打架还不够丢人的,好在她身边有高手,柳夫人那一身飞针绝技,早在多年前她就知道,那年在去桃花寺的路上,柳夫人就是用这手飞针把她从冯老头手里抢救下来的。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三五章 女大王饶命

就在崔小眠“咩”的一声后,柳如月已经制住了在外面的住持师太,待到三个人把那匹种四不象绑了,柳夫人对二人道:“此时关系贺王妃的名声,万不能声张,要想个什么法子才好。『雅*文*言*情*首*发』”

对于柳夫人来说,崔小眠不仅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更是她的外甥媳妇,那背后使坏的人就是想要以此败坏崔小眠的名声,她们既然识破了诡计就更不能掉到坑里。

崔小眠倒吸一口冷气,沈玲伊这招果然毒辣,若是住持师太和四不象的阴招得惩那就不用说了,若是被发现,以崔小眠的小孩子心性,定会大闹一场,水月庵香火鼎盛,人来人往,只要她一闹,便会闹得整个京城街知巷闻,待到坏人伏法,贺王妃的名声也毁了。

崔小眠手起刀落,把四不象剃成秃瓢儿,她的手法远不如贺远,四不象的脑袋被她剃得像只烂桃,血淋淋的。

崔小眠让柳夫人和柳如月带着四不像先退到两重门外,她笑吟吟地看着已经吓得抖成一团的住持师太,道:“师太,方向那两位都是六扇门的女捕快,你犯的事太大了,衙门里早就盯上你了。”

师太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王妃啊,贫尼是被逼无奈,贫尼也是受害者啊。”

噗,你个老贼尼,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你还是受害者,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受的什么害。说给本王妃听听,本王妃给你做主。”

师太一愣,这个小王妃也太幼稚了。果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年,这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个顶个像白痴似的。

“贫尼心里只有菩萨,没有别的,是那奸人骗了贫尼,说他有灵丹妙药可令妇人怀孕,贫尼误以为真,就......就错信了奸人。”

额。你还真挺冤枉的,你个魂氮!

“师太。那位仁兄真的有灵丹妙药的,要不这样吧,我把他叫进来给你试试,也好让你老蚌生珠。生个小师太继承衣钵,你看如何?”

老尼姑顿时面如土色:“王妃,使不得使不得啊,贫尼是出家人,早已四大皆空,断了尘念。”

“呸,你这老贼秃,还敢说自己是出家人,出家人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你再敢说谎,我就把你送到下等窑子,.专门服侍街边乞丐。”

这次轮到老尼姑傻了,她见过的贵妇千金没有一千也有一百,可没一个说话如此粗野的,这位是山大王的王妃吧!

噗,你还真猜对了。

“没,没。贫尼没说谎,出......出家人不打枉语......”

老尼姑话还没有说完。嘴里就被人塞进一样东西,那东西滑溜溜的,她还没来得及品味,就自己钻进肚子里了。

“王......王妃,这......这是何物啊?”

老尼姑年近半百,没见过也听过,这进肚子的物件肯定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崔小眠用她所能想像出来的表情狰狞一笑,双唇微动,好像是在祷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总之,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的双唇每动一下,老尼姑的肚子里使如被人扯着肠子一样剧痛,崔小眠的嘴唇动得越来越快,老尼姑的肚子也越来越痛,她惊怖地伸出手指:“你......你不是......不是王妃,你是......你是五夷蛮人!”

这水月庵果真是藏龙卧虎,崔小巫女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就被人家识破行囊,崔小眠表示狠佩服!

崔小眠狞笑再狞笑:“你已经中了我的五毒散,即使你跑到天边,只要我一念咒语,你也能疼痛而死!”

其实吧,这也要拜八卦党所赐,五夷蛮人被传说得如同鬼魅一般可怕,世间所有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一般都会归到五夷蛮人身上,他们洒豆成兵,他们口吐毒蛇,他们驱鬼赶尸,总之,在中原人心目中,五夷蛮人就是最最恐怖的所在。

崔小眠还是高估了老贼尼,她不过就是吓了一下,那老尼姑噗通一下,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崔小眠叹口气,掏出从小就带在身边的小匕首,在老尼姑身上割了一刀,鲜血涌出来,老尼姑悠悠醒来。

这招放血疗法还真是崔小眠从五夷学来的,她是第一次使用,没想到挺管用的。

“对了,我方才忘了告诉你了,如果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想死也死不了,你说可怕不?”

崔小眠说完这句话,便闻到一股很难闻的味道,再一看,额,老尼姑不但吓尿了,而且连米田共都出来了,就这胆量,还想做贼,真他母亲的入错行。

“我说,我说,女大王饶命啊!”

王妃变成女大王,这是质的飞越,这是女权光辉在闪耀,崔小眠差点飘飘然。

“那奸人名叫刘铮,原是保山县的一个衙役,因为奸了自己亲娘,被族人告发,他丢了饭碗,在保山也不能待了,就来到京城混饭吃,那贼原是见水月庵女客多,淫心顿起,想在这里沾些便宜。贫尼在居室寮房里捡了件首饰,一时贪心想占为己有,没成想却被这奸人看到。贫尼在京城也有些名气,又是一庵之主,便许他金银,求他不要声张出去,没想到这奸人却不依不饶,最后逼着贫尼同他演起双簧,做下这等阴缺之事。贫尼并非自愿,全是那奸人要协于我。”

四不象名叫刘铮,真是沾污了这个好名字。他原是保山县的公门中人,对刑律甚懂,也知道如何钻空子,做了这等事,女子大多隐忍不言,即便他被官府抓住,也找不到证人,这事一旦传出去,那不单单是杀了他一个刘铮,而是毁了多个女子的贞操和无数家庭。

所以说,这个连亲娘都奸的四不象刘铮太可恨了。

老尼姑交待完了,便又是磕头。崔小眠略一思量,道:“我今日且不抓你,若是沈县主问起,你便说事情已经成了,只等着贺王妃有喜后来还愿谢神了。你若胆泄露今天的半个字,我这里全能知道,不信你就试试。”

崔小眠话音一落,嘴唇便又无声而动,老尼姑立刻痛得死去活来,哀哀求饶。

崔小眠见她这次真的怕了,这才停下,从身上摸出条血红的石头,道:“你告诉沈县主,就说这物件是我落下的,交给她,以做凭证。”

柳如月对这老贼尼恨得牙痒痒,可既然崔小眠要留下,她也无可奈何。让老贼尼找了身宽大僧袍,又找了顶尼姑袍子,把那四不象刘铮扮成尼姑,趁着天色昏暗,柳夫人和柳如月把他押出水月庵。

一路这上,崔小眠便和柳夫人商量,看看如果给这刘铮弄个名目,让他伏法。

单就水月庵的案子,根本无法定罪,甚至说不得提不得。即使没有人作证,这事传扬开来,那些来这里求过子的妇人便在这世上再无立足之地。

柳如月铮铮铁骨,恨不得把这件事公诸于世,可听了母亲的话她也犹豫了,她是女子,自是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况且,即使将此事传得人尽皆知,这个刘铮也无法定罪,因为没有受害人会出来作证!

崔小眠心里倒是有个打算,只是还没有想周全,便道:“柳婶婶,索性先把这个恶人关到镖局里吧,先不让他出来害人,想出法子再用他不迟。”

崔小眠回到王府时,贺远已经回来了,听说王妃回府了,他竟亲自迎到二门!

“小眠,你去水月庵了?菩萨可显灵了?她老人家怎么说的,什么时候能有喜啊?”

崔小眠都快要哭出来了,尼玛,我怎么嫁了个这么愚昧的男人啊啊啊啊啊!

大成尊佛重道,老百姓要么信佛要么信道,贺远还算是其中最通透最开明的那个了。

“菩萨说了,让你少喝酒,尤其是在我最容易受孕的日子里,你要滴酒不沾,还有啊......”

“娘子,你何时是最容易受孕的日子啊?”

......

其实吧,贺远在新婚之时也并没有急着要孩子,怀了孩子就不能像这样每日无所顾忌的圈圈叉叉了,而且崔小眠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当孩子娘啊。

可是当得知崔小眠因为月事不调,暂时很难有孕后,贺远也就急上了。这就是一个心理问题,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

虽说寿大夫的娘子也说了,王妃这不是大病,很多女子都有这类妇科小疾,只是王妃年纪尚幼,才会难以受孕。可贺远却心急如焚了,急得他恨不能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可恨崔小眠不答应,老娘还想用你一生一世,你这么早就报废那我怎么办?

所以,你明白贺王爷现在的心情了吧,那就是一个字:急!两个字:很急!

三个字:急死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

那个啥,有妹纸看出来了,《娇妻难养》写的是《萌妻》之后三十年的事情。

崔小眠的后人会出现~~~(未完待续)

第三三六章 送你一块红石头

人间四月天,正是一年中最华美瑰丽的季节。『雅*文*言*情*首*发』

大长公主的花园里,芍药开得正好。这些芍药是大将军吴奔亲自从云林购得,盆盆都是芍药中的名种,浓馥的清香溢满整个花园,芍药素有花中榜眼之称,这花开得也不输于牡丹,灿如云霞,妍若春华。

沈玲伊最爱的是牡丹,只有牡丹才配得上皇后的雍容。吴奔送这些芍药来时,她笑了,这个行伍出身的粗汉子竟也懂得女人心思。

芍药开在牡丹凋谢之后,它的聪明在于,它不与牡丹争春,却又能独占春色,此季,开得最美最好的不是皇后牡丹,而是芍药。

吴奔要告诉她什么,让她隐忍,趁着年华尚好,养精蓄锐,总有一日,他要和她共享满城富贵。

沈玲伊看着这些芍药,笑得也如这些花朵一般灿烂。

芍药因之开在牡丹谢后的春末,所以又名殿春。

绛春,绛春,你不过只是满堂春色中的一点绛红,而我却能将这人间春色尽归于我。

吴奔,你的心意我懂了。

沈玲伊正欲回屋,却见贴身丫鬟菊花从外面回来了。

“小姐,水月庵有消息了。”

“嗯”,沈玲伊不慌不忙,步子不停,向闺阁走去。

菊花连忙跟着,继续说道:“住持师太说了,贺王妃与菩萨有缘,过上不久,想来贺王府就要到水月庵还愿谢神了。“

沈玲伊终于停下步伐。自从在水月庵看到贺远和崔小眠的那一刻起,她便在想像有朝一日,贺远发现他的世子是个野种时的模样。

“六表哥。终有一日,我要让你后悔!”

她心里也不知道是喜还是酸,随手掐下一朵碗口大的芍药,一片一片揪着上面的花瓣,艳丽的花瓣随风飘摇,宛如春日里翻飞的彩蝶。

“你可问得仔细,那老尼说得可是真的?”

菊花掏出一块红色的石头。对沈玲伊道:“小姐放心,婢子自是多问了几遍。住持师太便拿了这个,说是贺王妃贴身之物。”

贺王妃何等身份,她的贴身之物怎会随便落到这老尼之手,定是行那不堪之事时拿到的。

.见这石头红如鸽血,形状并不规则,不方不圆,一端的小孔里,拴了根金链子,显然是系在脖颈上的饰物。

沈玲伊出身富贵,从小到大好东西见得多了,可这块红石非金非玉,也不是玛瑙水晶之物。却也并非普通顽石。这师徒两个早年在江湖上做贼,这物件儿或许是那时得的,六表哥手里好东西也不少。崔小眠既然把这个贴身带着,也不会是凡物。

沈玲伊长在绮罗丛中,既使是宝物,她也不稀罕,但这是崔小眠贴身的东西,又是这事的凭证。她便就了分重视。

待到他日,把握物事亮出来。就说是崔小眠送给奸夫的,到那时,六表哥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沈玲伊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了。

爱与恨本就是一念之差,有人说爱到极点便是恨,这话说得在理。

沈玲伊自认对六表哥是爱到极点了,可她却忘了,她的爱是有条件的,若贺远不是生在帝王家,她恐怕不会多看他一眼。

皇后,曾经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可如今,是这个满园的芍药让她重又有了信心,六表哥不能给她的,吴奔一定会给!

这世上,总有一个男人会被她捏在手里,听她摆布,就像父亲和母亲那样,所不同的,是她的男人会比父亲能干,不会依附女人,他能把她想要的,都给她。

沈玲伊把那块红石握在手里,红石并不冰冷,温润中透着暖意,握得久了,竟不舍放下。

说来也怪,自从沈玲伊得到崔小眠的红石,只要将红石贴身戴着,脸上每日必现的红疹便不会发作。

那红疹已经折磨她几年,看过无数名医,却都是束手无策。她也试着把红石扔到一旁,那红疹便又如往常一样出现,重新把红石戴上,次日红疹便全天不见踪影。

难怪六表哥要把这个给他的宝贝徒弟贴身戴着,原来这红石竟真的是个宝贝。

从此,这块红石也就变成了沈玲伊的宝贝,虽然她也曾经对这块突然出现的红石产生过怀疑(毕竟这是崔小眠之物,而崔小眠把她耍得团团转),可是这些年来,那红疹早已把她折磨得身心俱疲,这块红石就像忽然找到的救命稻草,让她舍不得放开,更何况,这已经不仅仅是无助的稻草,而是真的能令红疹不再发作。

一一一一一

同样的四月天,风和日丽。崔小眠和妩儿正在厨房里忙碌。

妩儿做了状元夫人,立刻自由了,就像长了翅膀的小鸟,整日往崔小眠这里飞。

她的夫婿为人洒脱,并非死读书的书呆子,妩儿又是倾城的颜色,两人相处甚好,每当妩儿来找嫂嫂玩儿,驸马爷必定亲自送来,晚上再亲自来接,有时妩儿赖在这里不肯走,驸马除了和大舅子彼此交换一下幽怨的眼神,也全都忍了。

总不能两个大男人去和女人抢女人吧,崔小眠还安慰他们说过,她和妩儿绝壁不是那个什么丝,她们最爱的还是美男美男,如果你们是美男,就不要担心。

贺王府里养了奶牛,崔小眠便怂恿妩儿用牛乳做糖。

对于做糖一门,崔小眠远不如妩儿有天赋,但她来自现代,吃过的糖见过的糖远不是古代人可以相当的,她的每一次提议,对于妩儿都是一项新的挑战。

妩儿恨不得整日和崔小眠在一起做糖果,两个人不断推陈出新,从最简单的牛乳糖,到新近推出的花生牛轧糖,每一次创新都令两人兴奋不已。

妩儿的糖除了放在崔小眠的外卖铺子里寄卖,也会隔三差五亲自送到宫里,给父皇和太后品尝。

驸马爷为了讨公主开心,也学着大舅子,弄了一头奶牛养在公主府内,可是即便如此,妩儿还是整日往贺王府里跑。

没办法没办法,谁让崔小眠还是不男不女时代,两人就已经是奸|夫淫|妇了呢。

今日又是如此,崔小眠和妩儿一个用纱布挤果汁,一个正在调牛奶,嘴里则在聊着八卦。

“听说沈表姐自从许给吴奔之后,那个红疹子的毛病也全都好了,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真的啊,你听谁说的?”

“太医啊,沈表姐那个红疹子太医院的人都看过,谁也没有根除的法子,没想到如今竟然自己就好了,你说奇怪不。”

崔小眠就是红疹子的始作俑者,在庄子时,她亲眼见过沈玲伊满脸红疹的吓人样子,当时沈玲伊借着那红疹子还摆了崔蓉蓉一道,让崔蓉蓉被贺远骂了一通。

至于沈玲伊的红疹子是如何治好的,崔小眠当然心知肚明。

她可不想把这么好玩的事告诉妩儿,否则妩儿肯定会掺和进来,于是这件事就闹大了。

崔小王妃为人低调,她可不想成为公众人物。太出风头没有好处,红毛人的王妃就是因为太出风头了,才被狗仔队追得出了车祸,香消玉殒。

崔小眠是新一代的王妃,她除了煮饭做菜也没别的兴趣,至于某些人偏要来招惹她,那是作死。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是至理名言。

崔小眠和妩儿聊着八卦,水果奶昔就做好了。

挤了些许果汁的苹果糊糊,配上鲜奶,这就是既好喝又养颜的苹果奶昔。

“夏日里加了冰块更好喝。”两位小贵妇每人一大碗,喝得一滴不剩。

“小眠子,你又防碍我减肥,这么一大碗喝下去,肯定又长肉肉了。”

说来也怪,自从成亲以后,妩公主就变得珠圆玉润,因此每日吃过饭后,她便喊着减肥。

话说减肥这个词,还是崔小眠告诉她的呢,除了减肥,还有那个什么卡什么里,总之,小眠子跟着六哥天南地北都去过,知道的东西是最多的。

“你看看我,前阵胖了一圈儿,现在又瘦回来了,你只需每日在公主府里跑上一圈就能减肥了。”

切,那是你小眠子,你就是不去跑步也整日上窜下跳,不瘦才怪呢。

妩公主近来是越发的懒了。他们家的孩子天生都有一根懒筋,贺远也懒,她也懒。

从这兄妹身上,崔小眠明白了一个道理:懒这个字不是任何人都能用的。懒筋这种珍惜玩意儿也不是任何人都有的。

投胎是个技术活,当你有个皇帝爹以后,那你就可以有懒筋了,一条不够可以两条三条,懒筋越多,才能彰显高贵。

我有懒筋我自豪,我爹是皇帝!

妩儿以往好像没有这么懒,现在是有些懒得离谱了,连崔小眠都认为,妩儿是太懒了。

难怪她会越来越胖,那么一个绝代佳人的坯子,硬生生向着杨贵妃的方向发展了。

不过杨贵妃也是美人,绝代佳人。

长得美就是沾光,就连胖了也是胖美人。

可惜她崔小眠自从减肥成功后,便越来越瘦,瘦得她以为自己有了蛔虫,吃了三天南瓜蜂蜜膏子也没有什么用,只好拼命吃东西,力求把减下来的肉肉再长回来。

崔小眠捏捏自己瘦得尖尖的小下巴,前世艳羡的锥子脸啊,多亏她没钱去削骨头,这辈子竟然歪打正着。

谁敢欺负我,用下巴戳死你!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三七章 金镶玉麒麟

转眼就是五月,雪白如玉的槐花清香醉人,一树树、一串串,开在房前屋后,槐如雪,雪盖树,.

同样荡漾着的还有崔小眠的心情,就在方才,她见到了苏浣之。

志觉大师又来京城了,还是住在相国寺,崔小眠跟着贺远来看望大师,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浣之。

浣之同她一样,都是志觉大师的俗家弟子,师傅来了,他当然要登门拜访。

崔小眠已有很长一阵子没有见过浣之了,此时,浣之便站在一株古槐下,一袭白衣,飘然若仙,槐花如雪,浣之更胜槐花。

崔小眠的小心窝子又在抽啊抽,浣之哥哥永远是她心头的明月光,永远是冰山上的雪莲花,永远是吃不到的那串冰葡萄,永远是爬到梯子上也够不到的琉璃灯,永远是她养不活的那盆白水仙!

崔小眠在心里捶胸顿足揪肠子,她搜肠刮肚想找出几句yin词艳句来描述一下她此时悲痛的心情,可是想来想去却是——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好吧,她承认她是那些又耽又美的戏本子看得太多了。

“浣之哥哥。”

“小眠弟弟。”

“我嫁人了,嫁给我师父。”

“嗯,我知道。”

崔小眠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她竟然看到浣之的表情似是松了一口气。

崔小眠成亲了,苏浣之解脱了,他再也不用在小眠弟弟和小眠妹妹中间左右摇摆,就如崔小眠所说的,咱俩遇到的时候不对,如果你遇到我时,我已是女子,或许你会喜欢我呢,是不?

总之崔小眠给自己找到了台阶,不是你无法接受我,而是咱俩是在不该遇到的时候遇到,所以就无缘了。

其实除了崔小眠自己,别人都知道她为何看着浣之那么顺眼,还不就是因为她心里早就有个贺远大叔,看到小一号的贺远,她立刻飞奔着扑上去,想占据人家的少年时代,所以这种事就不要说穿,否则崔小姑娘很没面子滴。

浣之转身离去,初夏的暖风吹过,雪白的衣衫随风拂动,崔小眠看着都呆住了,然后,她的脑门上重重地挨了一记爆栗子。

“人家都走远了,等你变成男的再看吧!”

贺远这厮,抓住一切机会打击她的自尊心,好在崔小眠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她对自己的师父兼夫君狰狞冷笑:“等我变成男的,第一个就爆你的菊花!”

好吧,贺远表示他没听懂,但是从娇妻那咯吱作响的牙齿上,他猜到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雅*文*言*情*首*发』

小两口打情骂俏,志觉大师看个满眼,他笑对老友道:“你如今可是圆满了?”

贺远轻笑:“还差一生一世,因此尚未圆满。”

和尚:“俗人就是这般不知满足。”

贺远:“你是和尚,永远不知俗人的快乐。”

崔小眠跑过来,好奇地问道:“大师,你为何不觉得奇怪,我竟然会嫁给他?”

和尚奇怪地看着她:“贫僧为何会奇怪,你既不是他的儿子,又不是他的女儿,他还要对你那般紧张,早晚有一日,他会娶你为妻啊。”

崔小眠终于明白志觉为何能成为一代名僧,他竟然早在崔小眠八岁那年,便猜到会有现在的结果。

和尚对这两个愚笨的俗人很是无奈,你们为何这样蠢,而大师我为何如此聪明,这就是境界高低的不同,这就是圣僧与小偷的区别啊。

贺远使个眼色,让崔小眠滚到一边玩去,他背着身子,不让崔小眠看到他在说什么,崔小眠只好滚得远远的,看着贺远和志觉在那里窃窃私语。

虽然听不到也看不到,但崔小眠却猜到了,贺远一定是把玫瑰的死讯告诉志觉了。

崔小眠还记得那一年,玫瑰被遣返阿萨前,曾经到桃花寺见过志觉。

崔小眠猜想,志觉之所以出家,很可能是和玫瑰有关,他们三人在同一个村子,那时贺远还小,但玫瑰和志觉都已经长大,很少有男人能抗拒玫瑰的美丽,更何况那时的志觉还不是圣僧。

又过一会儿,贺远就走过来了,挽起崔小眠的手向寺外走去,崔小眠走出很远,回过头去,还看到志觉大师站在原处,宛若入定。

“师父,大师依然喜欢玫瑰吧?”

“佛子有大爱,他爱世间万物苍生。”

“师父,你有大爱吗?”

“为师没有,为师只爱自家娘子。”

听听,朋友的选择非常重要,和充满智慧的优质朋友在一起,男人才能有所提升,志觉大师是一代高僧,贺远不过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嘴里就能吐出象牙了,崔小眠甚喜之。

也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妩儿这个月的大姨妈没有来报道!

妩儿是长在皇宫里的仙葩琼草,人家的大姨妈一向准时,从不像崔小眠那年三月打鱼两月晒网。

所以妩儿大姨妈没来,就代表着......

难道妩儿越来越丰满越来越圆润。

妩公主三月中旬成亲,五月中旬就有喜了!

普大喜奔!

贺远想不明白,驸马只是一介书生,而自己龙精虎猛;妩儿三月成亲,而自己和崔小眠比她还要早上五六天~!

为何妹子有了身孕,而自家娘子却没有?

贺王爷的自信心受到严酷挑战,他问娇妻:“小眠,你问问妩儿,她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崔小眠淘气地眨眨眼:“没有灵丹妙药,是你太老不中用了。”

噗通——

贺王爷气血攻心,倒在床上。

妩儿怀孕,崔小眠比人家当娘的还要兴奋,前世她的同学也都有孩子了,可是她和她们素无往来,那对她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事,可妩儿不同,妩儿是她的小姑,更是她的闺蜜,想到过上十个月,她就能有个小外甥或小甥女可以玩可以捏可以咬,她就特别兴奋。

贺远还没起床,就看到崔小眠在翻他的衣裳,然后从里面找出一张银票,揣到怀里就走。

贺远:“娘子,你没钱花了吗?”整个王府都是她管着,她没钱才怪。

崔小眠:“我是看你身上银子太多,替你花点儿。”

贺远:“好吧......”

崔小眠揣着银票,带着李妈妈和芹菜,直奔京城最大的金店,天下第一金。

据说皇帝赏她的金锅铲就是在这里打造的,所以这里的金器肯定是最好的。

李妈妈笑道:“王妃啊,您这么早就给妩公主的孩儿订金饰啊,这也要等出生后知道是男是女才行。”

崔小眠摇头,对金铺掌柜道:“金掌柜,我要打造一只金猪。”

崔小眠定制的这只金猪当然是送给妩儿的,她实在想像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动物能像猪那么吉祥如意了。-_-|||

订金猪时,她看到大长公主府上的人,也来这里打造金器,问了掌柜才知道,九月时吴大将军和沈县主大婚之喜,这些金器便是沈县主嫁妆之用。

崔小眠掐指一算,还有四个月,沈玲伊,你正在等着我大肚子的好消息吧,那我现在就给你。

“金掌柜,请问有何金器适合怀孕之人佩戴,能辟邪的最好。”

金家做这一行已有多年,贺王妃既然问起,当下便娓娓道来:“王妃,小的这里有本图册,您看看,这种金镶玉的首饰最适合有了身孕的妇人佩戴,尤其是这件金镶玉的麒麟,不但辟邪,还最是吉祥如意,福运延绵。”

崔小眠微笑点头:“那这个金镶玉麒麟的坠子,我要两件,一定要一模一样的两件啊,要做得大大的,挂在身上的。”

贺王妃前脚刚走,大长公主府的菊花姐便过来问金掌柜:“掌柜的,方才那位是贺王妃吧?”

金掌柜今天心情好,不但接了沈县主嫁妆这桩大生意,还搭上贺王妃,他忍不住看了几次脚底,原来没踩狗屎也能交上狗屎运。

“是啊,那位就是贺王妃,出手大方,真是大家风范。”

“贺王妃也订金器?说起来她是我家主子的亲戚呢,订的是金钗还是金如意啊?”

金掌柜做的是有钱人的生意,京城的八卦当然也听得不少,关于沈县主和贺亲王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男人有时候也很八卦,尤其是心情好的时候,而且还都有落井下石的爱好。

为毛这样说的,明知道沈县主的旧日情郎就是贺亲王,他还要告诉菊花姐这件事,你说这人有多八卦,多恶趣味。

“贺王妃订了只金猪,还订了两只怀孕妇人戴的金镶玉麒麟,显然是贺王府有喜事了。”

菊花姐很为自家主子高兴,主子的愿望达成了,可嘴里却道:“也不一定是贺王妃吧,妩公主有孕的事连皇上太后都知道了,贺王妃和妩公主交好,这物件没准儿是送给妩公主的。”

金掌柜笑道:“这可是双喜临门啊,难怪贺王妃要订上两件,想来是她和妩公主每人一件呢。”

于是啊于是,这件事在一个时辰后就传到沈玲伊的耳朵里,她鸡冻得手都发抖了,紧紧攥住那块红石头,不知为何,只要这块红石在手里,她就觉得特别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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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八章 沈县主如此美貌

几日后,从太医院传来消息,.

亲王府第都有自己供养的大夫,这些大夫大多是由太医院指派,如以前的陈大夫便是,如果没有太医院指派的大夫,遇到诸如王妃有孕这类大事,需立即由朝廷指派给各王府的长史迅速报至太医院,再由太医院派人确诊后,上报宗人院。

王妃怀孕不是自己一家子的事,而是事关皇嗣,是全国人民的大事,宗人院是要严查的,比如王妃服侍王爷是某月某日,再核对这个孩子是不是王爷的种。

所以说,崔小眠如果真想给贺远戴绿帽子,也是很难的。别看两人整日腻在一起,其实他们哪日同房,哪日分居,王府里都有专人记录着呢。

沈玲伊一头雾水,如果崔小眠真的怀孕,为何太医院不知道?莫非其中有诈?

不要高估沈玲伊多疑的智慧,那是因为她被崔小眠骗过,所以在她眼里,崔小眠早已是个江湖小骗子了。

很快,沈玲伊就得到一个消息,王妃身边的李妈妈跑到京城的中药铺抓药了!

王府有大夫,又有专门的管事采办药材,完全用不着让李妈妈到外面抓药,更奇怪的是,李妈妈抓的药居然是十三太保!

十三太保是民间最常用也是最有效的安胎药,能让李妈妈抓这种药的,只有可能是崔小眠!

十三太保不是什么珍贵药品,随便一个药铺就能抓到,为何还要绕过府里的大夫,自己在外面采办呢?

只有一个原因:崔小眠不想让人知道,尤其是不想被长史知道,上报太医院和宗人处!

王妃怀孕这是天大的喜事,本应普天同庆,为何要藏着瞒着,这个原因呼之欲出!

这个孩子是见不得光的,崔小眠担心被宗人处查出破绽。待到再过得几日,把怀孕的日期和与王爷同房日期正好对上,也就能将此事公开了。

女子怀孕多几日少几日就连太医也不一定能诊出来,但是却能和受孕的日子正好吻合,这也就成了。

沈玲伊是精明人,她替崔小眠把所有没想到的环节全都想到了。

得出的结论就是:崔小眠是真的怀孕了,但是她暂时不敢公开。

怀上真正的龙孙当然要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只有怀的是孽种才会如此鬼祟。

沈玲伊亲自跪到菩萨面前为崔小眠祷告,求菩萨保佑崔小眠肚子里的孽种一定要怀得结实牢固,千万不要动不动就掉出来。『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正在给贺远喂奶,忽然连打几个喷嚏,喷了贺远一脸的唾沫腥子,那人极为不满,狠狠咬了她一口。

“师父,一定有人骂我了。”

“不是我。”噗,知道不是你,你现在只想让我吃掉。

崔小眠能想到沈玲伊在骂她,却想不到沈玲伊会为她求菩萨,唉,谁能想到这个呢。

崔小眠也没有办法再想了,因为贺远已经犯贱地躺在那里,等着她去蹂|躏了,崔小眠当然不客气。

同样的夜晚,崔小眠吃饱喝足偎在贺远怀里睡了,而沈玲伊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睡。

或许是看到身边和她同龄或比她年幼的女子全都嫁了,或许是她也订亲即将嫁为人妇,最近一段日子,沈玲伊的心如同春日的猫,躁动不堪。

如果不是崔小眠,她早就嫁了,怎么变成二十多岁的老姑娘,唉。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手臂和肩膀,肤若凝脂,宛若十几岁的少女,她的胸脯丰满挺拔,绝非崔小眠的小笼包可以相提并论;她的双腿修长而又结实,弹力十足,听人说看女人就要看她的一双腿,沈玲伊对自己的腿绝对有信心。

她想起吴奔,和他订婚也有一阵子,两人也私会过几次,但此刻想起吴奔,却依然面目模糊,她甚至记不清他的模样!

吴奔是粗人,身子粗糙,说话也同样粗糙,对她却甚是温柔体贴,**女爱的那些事,沈玲伊原本并不关心,她要的是这个男人有出息,可不知为何,最近她却总会浮想连篇。

她不想再睡,叫来菊花和几个小丫头给她按摩,直到几个人强打精神,给她揉了半个时辰,沈玲伊这才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沈玲伊带了菊花和一堆仆从来到郊外,她想看看花,散散心。

昨日下过雨,满是潮气。蛇蚁昆虫往往却最爱潮湿。

沈玲伊一干人来的地方也是闺秀们常来的,这里野花遍地,草木葱茏。

可就是这样的一片美景,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蛇!

沈玲伊和她的仆从们都没有见过这么多蛇,而他们发现时也已经晚了,蛇群出动必有声响,但他们没有经验,还以为那时而传来的嘶嘶声是微风吹过树梢发出的声音。

这些蛇有大有小,但却个个精神抖擞,它们像看着世间最美妙的东西一样看着沈玲伊,眼睛中满是痴迷。

谁也不知道这群蛇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沈玲伊身边的丫头大多出身乡间,一眼认出这些都是有毒的蛇!

“县主,那是大王蛇,那是五步蛇。”

这些虽然都是毒蛇,但说来奇怪,它们只是眼巴巴看着沈玲伊,却并不攻击。

可即便如此,沈玲伊还是吓得晕了过去,这一次不是装的,是真真正正的晕倒了。

等她醒来时,发现她已在马车里,一阵骚臭味传来,连她自己也捂上鼻子,却原来,就在方才,冰肌玉骨的沈美人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救她的并非是那群丫鬟,而是一个小叫花子,据菊花所说,这位小侠客手持打狗棒,腰挂捉蛇的小竹筒,打狗棒挥舞几下,那些蛇就抱头蛇窜,跑得慢的都被叫花子小侠客装进竹筒里了。

沈玲伊倒也并不惊奇,历来就有叫花子捉蛇的说法,蛇胆能卖钱,蛇肉还可以下酒。

她奇怪的只是那群蛇为何会找上她。

但这种奇怪的事没过多久又发生了,而这一次却是在公主府内。

这次出现的不是毒蛇,而是癞蛤蟆,这些丑陋之极的家伙忽然就出现在她的闺阁之内,且,很多已经跳到她的床榻之上!

和那些毒蛇一样,这些癞蛤蟆并没有攻击她,而是瞪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痴迷地看着她,如同看着鲜美的天鹅肉!

这次救她的不是小叫花子大侠客,而是公主府的侍卫们,听到呼救声的侍卫们想都没想,就一窝蜂冲进沈县主的闺房之内,只是他们的眼睛却没去看那些癞蛤蟆,而是盯着只穿着肚兜,吓得花容失色的沈县主!

最终是侍卫队长也进来了,这才吩咐那些流着口水目瞪口呆的侍卫们去捉蛤蟆,而他则走过去,亲自安慰沈县主......

这件奇怪的事第三次出现时,竟然是在皇宫之内!

沈玲伊陪着太后和皇后在御花园内赏花,同行的还有一群亲王妃、郡王妃,其中也包括崔小眠!

忽然一大群苍蝇嗡的一下飞过来,哪里也不去,就围着沈玲伊转悠。

沈玲伊原是站在太后身边,搀着太后,这群苍蝇飞过来,早有嬷嬷扶了太后躲到一旁,而那些王妃们则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崔小眠更是吓得用手捂住眼睛,只从手指缝里往外看,银家是小孩子,银家怕怕!

成千还百的绿头苍蝇挤成一团,围在沈玲伊头顶四周,嗡嗡嗡地飞着。

皇宫里素来洁净,哪来的这么多苍蝇,小伙伴们全都惊呆了!

有几位立场不坚定的王妃已经在呕吐,还有的吓得晕了过去,太后和皇后也险些昏倒。

崔小眠还算是其中最英勇的,她一把夺过一名宫女手里装样子摆排场的大排扇,向着沈玲伊头顶的黑云扇了过去!

苍蝇团队被崔小王妃扇得四散逃走,而由于小王妃用力过猛,沈县主那千娇百媚的俏脸蛋也被这大扇子狠狠地扇了几下,两边面颊高高肿起。

崔小眠暗暗后悔自己莽撞,她可没想到沈玲伊的脸蛋这么娇嫩,那不是应该比城墙还要坚固的所在吗?

苍蝇虽然被扇散了,但也不过就是瞬间,又有一群宁死不屈的重新飞回来,还是围着沈玲伊的脑袋转悠,就像是盯着一块臭不可闻的烂肉一样垂涎欲滴。

好吧,一代侠女崔王妃又出现了,同样是宫女手中的大排扇,同样是方才的招数!

只是崔小王妃人小力弱,拿捏不稳,这一次竟是扇扇都打到沈县主的mimi上!

妈蛋,谁让你的mimi那么大,你若是飞机场,那我也打不上去啊。

mimi打完还有屁屁,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崔小眠把沈玲伊又一次从苍蝇群里解救出来,英雌救美,分外妖娆!

这一回苍蝇是真的飞走了,所有人屏住呼吸,仰头望天——

啊,苍蝇真的不见了!

然后所有人全都深吸一口气,为自己方才的失态而羞愧,为崔小眠不计前嫌勇救情敌而敬佩。

再然后大家一起看向沈县主——

啊,原来沈县主这般美貌。双颊如火,红fen飞飞,双峰傲人,屁屁陡峭,比以前大了足有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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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九章 越想越心酸

昔日贺王妃以身挡刀的义举,就连太后也下懿旨嘉奖,今年贺王妃以精湛厨艺又荣得皇上“闺中典范”的嘉许,而今日,她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苍蝇嘴里救出沈县主!

以前的壮举都只是传说,今日之事却众人都看到的,这里站着的是大成朝最顶尖的太太团,也是最大最全最有实力的八卦圈子!

于是贺王妃的英雌事迹,从这些极品贵妇嘴里传到下人们耳中,又从下人们嘴里传到京城的大街小巷。『雅*文*言*情*首*发』

卖菜兰:“听说沈县主被十万只苍蝇包围着,还有蛆虫从她嘴里钻出来。”

猪肉荣:“贺王妃武功绝顶,只不过吃了一口仙气,那些苍蝇和蛆虫就吓跑了。”

鲜鱼胜:“沈县主是大家闺秀,怎会被苍蝇盯上,刚才茅坑里爬上来?”

烧饼张:“我二姨的婆家的表叔的小姨的儿子是大长公主府的侍卫,听说沈县主不只是招苍蝇,还招癞蛤蟆!”

众人明白了:“难怪贺王爷不肯娶她,想来这位沈县主身有异味,有病。”

那吴大将军岂不是倒霉?

贺远回来时,崔小眠正在享用她的增肥下午茶:一大块猪油糕外加双皮奶一份!

成亲以后,日子过得舒坦,崔小眠又长高了,饭量也更大。

贺远坐在对面,看着小嫩妻狼吞虎咽,许久没有说话。

崔小眠把眼睛从猪油糕上移开。看向贺远:“你饿了不?”

贺远不喜这种甜腻的食物,他就没有不饿的时候。

贺远却所答非所问:“小眠,玲伊可是又欺负你了?”

“你怎么知道?”

“为师从未教过你见义勇为。你是自学成材?”

贺远其实也挺聪明的,尤其是对崔小眠,崔小眠从五岁就跟着他,他想摸不准她的心思都难。

“嗯,也没啥大事,就是让你差点戴了绿帽子。”

妈蛋,这还不是大事啊。你要什么大事!

贺远腾的一下就跳起来了,.崔小眠也腾的一下跳起来,一把拉住他。

“这是女人的事,你掺和进来就闹大了,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怎滴。有柳婶婶和柳如月,我没吃亏,倒是你那亲亲表妹,就要倒霉了。”

贺远扳过崔小眠的身子,从头看到脚,又摸摸她的头发,自责道:“是为师的过错,小眠,你真的没事吗?”

崔小眠叹口气:“我没事。连根头发都没少,改日你在铺子里摆上一桌,把柳捕头一家请去大吃一顿就行了。”

柳夫人是明白人。她不会逼着贺远认下这门亲戚,但崔小眠也希望贺远能对人家好一点,不要每次见到都是绷着一张脸,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

贺远还想再问细节,崔小眠不肯说,只告诉他这事涉及很多良家妇女。你最好别问。贺远也算懂事,果是不再追问。却仍是双眉深锁,脸黑得像锅底。

次日,柳如月就来找崔小眠报道了,贺远原是想让阿木陪在崔小眠身边,但崔小眠如今贵为王妃,阿木并非太监,当然不能再跟着她,所以他把柳如月请过来保护崔小眠。

若说贺远对沈玲伊,自从杀了苹果便已恩断义绝,再加之贺远在大漠之中九死一生,沈玲伊也有份参与,之后她更是嫁给罪魁祸首之一的吴奔,对沈玲伊,贺远早就连最初的那丝怜惜与愧疚都已用尽,更别说她几次三番祸害崔小眠的事了。

如果不是崔小眠不让他掺和,他说不定就带人去大长公主府大闹一通,不制造点流血事件,他是不会善罢甘休。

即便崔小眠说沈玲伊倒霉,可他还是心里别扭,对于男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让他戴绿帽子更难受的?尤其是他这种比老婆大了一轮的老男人,那更是自尊心严重受损。

好在小娇妻够机灵,又懂得让柳夫人和柳如月这两个女子保护,不但没让沈玲伊奸计得逞,还保全了自己的体面,贺远的心桑桑滴!

而对于沈玲伊来说,则是另一番情景。

崔小眠自从那日在宫中抡起大排扇救下她之后,便是几日没有走出王府半步,其间李妈妈又去中药铺子抓过药,依然是十三太保。

种种迹象表明:贺王妃救人时动了胎气!

这可把沈玲伊急坏了,万一崔小眠此胎不保,那她所有的计划都要泡汤了。

沈玲伊甩开丫鬟婆子们,独自一人在花园里急得转圈圈,忽然发现有双绿光莹莹的眼睛正在看着她,原来是公主府的侍卫队长杨富。

杨富是五品武职,还不到三十岁,长得仪表堂堂,一表人才。若非乐平公主只喜欢斯文靓仔型,这位杨富一早就是她的面首了。

“杨富,这是内宅,你怎么在此处?”

“卑职担心小姐安危,这才贸然前来,还望小姐恕罪。”

其实杨富倒也不算说谎,自从上次沈玲伊被癞蛤蟆围攻,公主府的侍卫们每日便要来内宅转上一圈,以防再有差迟,远远的,杨富看到沈玲伊,便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他凑了过来。

今日沈玲伊衣着整齐,落落大方,远不似那日的失态,却也显得更加娇媚动人,杨富的脑海中却仍在脑补沈玲伊只穿肚兜时的美态。

偏偏这时,奇迹又一次发生了!

这次出来的不是癞蛤蟆,而是老鼠!

公主府虽然修得富丽堂皇,但也一样会有老鼠,而且是大白天同时出现这么多。不但沈玲伊吓呆了,杨富也呆住了,他发誓,他长这么大见过的老鼠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

数以百只的老鼠,或肥硕或娇小,灰突突黑压压出现在花园里,似乎方面几里的老鼠全都聚集于此!

但凡女人都怕老鼠,这种最常见也最龌龊的小动物受到所有女人的唾弃,沈玲伊当然也是。

她晕倒了,这一次当然也是真的,好在她身边有一只强壮的手臂托住了她的纤腰。

杨富抽出佩刀,手起刀落,大开杀戒,刀影过处,硕鼠血肉横飞!当侍卫们和丫鬟婆子们赶过来时,公园内已是一片狼籍,尸横遍野。

沈玲伊悠悠醒转,发现杨富依然在紧紧抱着她,那一刻,她恍忽了,心里涌上一个念头,你为何只是个小小武官!

从这一次开始,杨富便摇身一变,成为沈玲伊的贴身侍卫。这原是不合规矩的,但是乐平公主居然同意了,在公主府,乐平公主的旨意就是懿旨。

沈县主又招惹到一群老鼠的事,就像长了翅膀,通过公主府的下人们的嘴,传到了京城每个角落,当然也传到吴奔的耳中。

沈玲伊在御花园被一群苍蝇围攻,这事早就成了笑谈,纵然吴奔是个武夫,脸上却也有些挂不住了。

众人口中那个对苍蝇癞蛤蟆极度吸引的女子竟然是他的未婚妻,这让他这位正在青云直上的大将军情何以堪!

而这次又传出沈玲伊在自家花园里被一堆老鼠围上的事,吴奔坐不住了。

他并非世家子弟,他原本就是三皇子手下一个肯卖命的奴才,他能得到今日一切全靠自己打拼而来。正因如此,朝中的清流和那些王公贵胄根本看不起他,私下里还是当他奴才一般。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他知道那些人背后定是笑成一团。

与大长公主府联姻,这桩亲事得来不易,这也是他能跻身贵族阶层的一道扶梯,大成重出身,他没有出身就算有再多的战功,依然是下里巴人,那些王公阁老连正眼都不看他。

但娶了沈玲伊就不同了,从此他就是清贵显族。因此衡量利弊,他忍下了,还让人送了上好珍珠粉给沈县主压惊。

听到沈玲伊遇到这么多珍惜动物,崔小眠咂舌不已,她有些后悔了,早知道那块红石头这般神奇,她一定留给吓唬贺远。

那块红石的由来是这样的——

离开五夷时,玉竹给崔小眠带了些引蛇药,崔小眠在大漠时已经用了七七八八,好在这个方子她一早就被玉竹逼着背熟了。

在王府中闲来无事,便自己配了一些,就在配药快结束时,崔小巫女忽发奇想,又一次动用了巫女咒,将自己指端的一滴鲜血加进去,没想到这一次出的药凝固在一起,没有形成粉末,而是化为血红的一块东西,似石非石,似玉非玉。

崔巫女把这块红石送给沈玲伊时,红石刚刚结成两日,尚未养熟,沈玲伊贴身戴着,多日后红石中的精髓渐渐形成,便有了后面的事。

崔小巫女还是低估了巫女咒的威力,她原本只想着让这块红石吸引些毒蛇吓吓沈玲伊,没想到不但有蛇,还来了一大群宝贝。

崔小眠后悔之余,又配了一次,可是这次她加了三滴血进去,还是没有结成红石。

崔小眠心疼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崔氏红石唯有一块,竟然白白送给了沈玲伊!

问题是沈玲伊并未感谢她啊。

沈玲伊打探出的消息,说是贺王妃自那日出宫后就几日没有走出王府,并非是崔小眠在安胎,而是她钻进小黑屋配红石呢。

可惜,研究失败!

越想越心酸,崔小巫女伤心透了。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四零章 吴奔VS贺远

西郊的园子竣工有一阵子了,直到今日,天庆帝英宗陛下才去逛了逛,所以贺亲王的奖赏今天才拿到。『雅*文*言*情*首*发』

建园子之时,正是贺远想给崔小眠恢复身份之时,因此使劲巴结皇帝爹,建园子更是一百个用心,甚至有一阵子吃住都在园子里。更何况这又是个肥缺,银子也没有少捞,否则也不会用五千两买下五十棵树。

既能赚钱,又能讨好父皇,贺远对这片园子自是费了心思。事实证明,他的努力得到丰厚回报,不但赚了银子,还把小嫩妻明媒正娶,更和皇帝爹修复了破损了有一阵子的感表。

今日英宗来逛花园,心情实在是好,此时刚刚初夏,不冷不热,园子中小桥流水,水流潺潺,花开似锦,绿树成荫。

英宗当即挥毫,写下两句千古绝唱——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管他这两句诗是谁的原创呢,只有出自御笔才能彰显风华。

英宗看着自己写的字,越看越得意,在看看这两句诗,越看越像是他写出来的。

他能取出“绛春”那样的好名字,当然也能写出“最是一年春好处”这样的佳句,若他早生上三四百年,这两句诗一定会是他写的。

想到绛春,也就想起贺王妃......炒的菜,当下就想到儿子府上做客狠宰一通。

老纸把个好厨子给你做媳妇。成亲这么久,也没见你媳妇孝敬老纸几道好菜,不去吃你一顿。那是便宜你!

世间真正有钱的人,都不是很任性。

有钱有权如天庆帝,每做一件事当然不能任由自己的心意。

他不是普通人父,儿子的府第更不能随便去,老六这小子已经够倒霉了,去年让人害得险些不能回到中原。若是他闲来无事去老六府上坐客,那就是告诉所有人。朕想让老六做太子。

若他真能做当太子也行,这个臭小子是个贼坯子。哪里是当太子的材料。

罢了,朕就便宜你了。

“老六,你媳妇的山楂酒很是好喝,让她酿上几坛。给朕送到宫里。”

“儿臣府里还有一些山楂酒,明日便送往宫中给父皇品尝。”

英宗满意了,又道:“去年在你府中吃到的那个什么醋什么蒜,也甚得朕意,今年你让媳妇多腌一些,.”

贺远心道:您老人家就是想吃我媳妇煮的饭了,唧唧歪歪烦不烦啊。

英宗来游园,当然不是独自一人,他老人家一举一动。都是牵扯着全国人民的心肝肠肺啊。

随行的有亲王,有阁老,有重臣。当然还有大将军吴奔。

近来边关太平,诸国臣服,吴大将军长驻京城,最近又在筹备婚事。

前面说过,吴大将军的人缘并不好,满朝文武能看得起他的人并不多。尤以王公和那些封候拜相的为甚。

皇上和自己儿子聊天,随行众人也就各自观景。吟吟诗,做做对。

这些人除了王公贵戚以外,大多都是文官,只有吴奔一个是武将。

文官都好诗文,多多少少有些文采,王公们自己不会做诗,可也能像英宗那些颂读几句古人的名句,一时之间,满园冠盖,文采风|流。

吴奔是武人,平生能记住的诗词也不过一首锄禾那个当午,虽说本朝皇帝大多劝农,可偏偏贺亲王修的这个园子里连一块菜地都没有,吴大将军也就不能把这首诗吟颂出来。

正在他搜肠刮肚之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鸟。

“吴大将军,你看这美色虽好,却不知贺亲王修园子时,有没有养猫呢?”

说话之人是天庆帝英宗的亲弟弟嘉南王,旁边还站着他的宝贝儿子邱峦世子。

吴奔一头雾水,问道:“养猫作甚?”

嘉南王满脸都是问号,像是很诧异他竟然布吉岛。

“养猫当然是为了捉老鼠啊,万一哪日公主啊郡主啊,还有县主,也来这里赏花观景,被老鼠吓到那就不好了。”

邱峦一向是个孝顺儿子,父王开了头,他立刻补刀:“那就不能只养猫,猫又不会捉苍蝇,也不会捉癞蛤蟆啊。”

到了这个时候,吴大将军若还是听不出这对父子是在讽刺沈玲伊,那他的脑袋一定是让门挤了。

沈玲伊是他没过门的正妻,讽刺她就是嘲讽他这个拥有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若是在军中有人敢这么多,他一定亲手抽上一顿马鞭子,再拉出去砍了。

但这里不是军中,而是皇帝的行园,嘲讽他的也不是他的士卒,还是皇帝的亲兄弟!

前面说过的,乐平公主得罪了很多人,而最受她欺负的当然就是包括皇后在内的那几位弟媳,这几位弟媳中就有嘉南王妃。嘉南王妃嫁进来这些年,被乐平公主气病过几次,更何况那年又发生了沈玲伊的丫头当众调戏峦世子之事。

因而,嘉南王父子对乐平公主这位亲姐姐(姑姑),早就没有一丝好印像。

去年贺远出了那么大的事,嘉南王更是知道乐平公主和吴奔也牵连其中,既然不能给他们治罪,讽刺几句你能奈我何?

吴奔除了冷笑还是冷笑,这个奇耻大辱他记下了。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可惜吴大将军读书少,否则一定会把这首诗念出来。

吴奔此刻想的便是,他朝若能一鼓作气,登上龙庭,他一定先把这对混帐父子五马分尸。

十年后,吴奔称帝,却至死也未能打进京城,当然也就没有机会报复嘉南王父子了。

据说在他为帝的三年里,他的后|宫禁止养猫,有妃子养猫,他把猫和妃子一起杀了。

他的后|宫当然也不会有癞蛤蟆,至于老鼠和苍蝇,那是防不胜防的。

吴奔在那里生着闷气画圈圈,却正好看到贺亲王春风满面从花亭中走出来。想当年沈玲伊便就是同他交好,以致误了大好青春,而如今这个纨绔浪子另娶刚刚及笄之女,却由他来承受沈玲伊带来的耻辱,真是气死老纸了。

尼玛,不是你巴巴的到大长公主府提亲的吗?你忘了你能娶沈玲伊是高攀吗?

大男人不可一日无权,小男人不可一日无钱。

吴奔是那种界于大小男人之间的人,他本是宁王的家奴出身,也就意味着他永远不能成为彻底的大男人,所以他在得到权势的同时,还要腹诽助他得权的人。

贺远当然也看到吴奔了,他的好心情立刻没有了。

贺亲王从来就不是谦谦君子,就如崔小眠所说,他的人品一直烂在污泥里没有冒出来。

他走到吴奔面前,撩人:“听闻表妹的红疹已经好了,吴大将军日后更要爱惜表妹,好生调养她那吹弹得破的肌肤。”

这话如果是放到现代,可能听不出什么不妥,但是在古代,这就是大大的不妥。

沈玲伊是未嫁之女,她的肌肤是粗是细是涩是滑,别说是这位表哥,就连他这个未婚夫也并不知道。

吹弹得破!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贺亲王和沈玲伊有一腿,在别人眼里,吴奔就是捡的贺亲王的旧鞋,没成亲就戴上绿帽子,大成虽然民风开放,可这种事也是好说不好听。

偏就今日贺远又说了这种暧|昧不明的话,吴奔的牙咬得咯咯响。

陷害贺远的事,他是直接参与者,更是执行者。他的女人更害得贺远险些戴上绿帽子,贺远能不恨他吗?

好吧,贺亲王也是有点损了,所以才说出这么几句话来恶心吴奔。

就这样贺远也不解气,他和徒弟受的那些苦,哪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当然不能!

贺远和吴奔的梁子至此达到新的高度,之后越来越高,直到十几年后,吴奔被骁勇伯林钧押解回京,贺亲王带着英宗赏的毒酒去看望他时,他们之间的恩怨才真正化解。

不过那都是后话,那时的贺远已是真正的大叔了,而吴奔,人家是皇帝,废帝。

但凡能成大事之人,都是能屈能伸的主儿,吴奔是一代枭雄,在这种事上更是哈哈一笑,可心里却在想着:待到他日我成就一番大业,先就赐你这贱人一道白绫。

他心中的贱人当然不是贺远,而是沈玲伊。

沈玲伊令他被世人耻笑,沈玲伊令他感到耻辱,所以若他不能成事也就罢了,一旦他成了大事,沈玲伊必须死。

除了沈玲伊当然还有那个整日在他面前指手划脚的乐平公主,这个老妖婆千刀万剐,都难解他心头之恨。

一个人忍得太久,往往会有一些极端的想法,吴奔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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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一起扑倒,啵一个~~~

对了,明天双十二,你们准备好败了吗?

十三在双十一那天因为败家还单更了,争取明日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不过只是争取啊。(未完待续)

第三四一章 善意的谎言

贺远坐在厨房的小凳上,看着崔小眠在熬药汤,这是给妩儿的安胎药十三太保,妩公主难侍候,别人熬的药不肯喝,只喝六嫂兼好姐妹崔小眠的私家汤药。『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在汤药里加了红枣和崔氏私家配料,熬出来的十三太保不但适口好,而且还没有削弱原有的功效。

贺远看着娇妻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心里甜滋滋的,如果这安胎药是熬给自家娘子的,那就更甜了。

两个人一个忙活,一个看着,正在眉来眼去之时,忽听厨房的人被人砰的一声推开了,力道之大如同莽牛!

“小眠子,不好了,我外公外婆到京城了!”

前面不是说过,贺远请了柳如月来保护崔小眠啊,可柳捕快不是能无所事事的人,给贺王妃做保镖只是她的兼职,而正职当然就是捕快志愿者了。

“纳尼?”崔小眠吃了一惊,柳如月的外公外婆那不就是苏秀才和秀才娘子叶老太太啊,那老两口有多爱惹事生非,她还不知道吗?

“唉,我外公外婆忽然间就出与在镖局里了,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来的,吓死人了,我娘让我赶快来给你们报讯。”

柳夫人的警惕性还真强,不愧是捕头夫人,干部家属。

苏秀才和叶老太太都已一大把年岁,如今最大的心愿只有两个,一是找到长女苏纤纤;二是让小儿子苏浣之喜欢上女人。

这两个心愿对比。貌似还是第一个心愿简单易行,所以他们来到京城了。

至于夜探皇宫的事,那在他们眼中。就像逛逛菜市场那么轻而易举。

崔小眠和贺远全都惊呆了,这太令人挠头了有木有!

“师父,我看是你说出实话的时候了。”

贺远摇头:“为师没有实话可说。”

好像也是,一切都是贺远和崔小眠的猜测,知道真相的只有皇帝和皇后!

“我猜江嬷嬷肯定也知道。”崔小眠把柳如月打发走,关上门喃喃自语。

贺远继续摇头:“传说悦妃在进冷宫前瞒下了怀龙种的事,依规矩宫中不会提前指定乳娘。我若真是她的孩子,那江嬷嬷就应是在悦妃去世后才进宫的。所以她也不知道。”

崔小眠皱着眉,扁着嘴,给贺远顺顺毛:“等到咱们有了孩子,还在娘胎里我就告诉他亲娘是谁。『雅*文*言*情*首*发』免得长大后像他爹一样傻。”

贺远哀痛地看看这个良心让狗吃了的娘子:“你为何不告诉他亲爹是谁呢?”

你以为贺远最怕什么,他最怕的就是崔小眠和他呕气,带着没出生的孩子跑回五夷去,再给孩子找个十个八个后爹......

他的眼前浮现出惊险的一幕,崔小眠挺着大肚子正在给一群老公煮饭,唯独里面没有他。

贺师父由自己的身世联想到儿子的,眼角都湿润了。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头上忽然重重挨了一记,崔小眠正叉着腰站在他面前,那个肚子平得就是扁大饼。

好吧。自家娘子还没有怀孕......

如今当务之急是要稳住苏秀才和叶老太太,千万不能让他们进宫,否则被皇后娘娘抓住把柄。这事情就更乱了。

贺远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崔小眠使出吃奶的劲拉起他:“走啊,去秀才镖局。”

贺远想起苏秀才和叶老太太,一个头有两个大,哼哼唧唧就是不肯去。

崔小眠懒得理他,换了衣裳准备自己去。贺远这才老大不愿意地跟着媳妇去了秀才镖局。

夫妻俩穿的都是普通衣裳,贺远穿件淡灰色儒生袍。黑亮的头发用玉冠绾起;崔小眠一袭樱桃红的珠纱褙子,系着月白色长裙,飞仙髻上插了只镶金嵌玉的梳子。

贺远看到那柄梳子,伸手轻轻抚了一下,却又笑着捏捏她的脸蛋。

这个屁孩子,终于肯把这柄梳子戴出来了。

崔小眠才不会告诉他,成亲时她就是用这梳子梳的头发。

阿木赶着马车,贺远和崔小眠谁都没有带,轻装简行从后门出了王府。

贺远撩起车帘,忽然对阿木道:“你绕一圈,然后再去秀才镖局。”

贺远这厮就是谨慎,当贼的就是和正常人不同,崔小眠翻翻白眼。

马车兜了好大的圈子,这才到达秀才镖局。一进门,崔小眠的心尖尖就又抽上了,因为那个啥,她的浣之哥哥也在啊也在啊。

贺远瞪她一眼,没搭理她,抽就抽吧,反正你也就是看看而已。

苏秀才和叶老太太看到贺远和崔小眠,立刻就知道自己家里出了叛徒!

“贺王爷,您大驾光临鄙人寒舍,真乃蓬壁生辉矣。”

这老爷子咬文嚼字的本事真高,崔小眠表示已经醉了。

贺远拱手,客套道:“晚辈近日小登科,还未向老前辈报喜,还望海涵。”

难得贺远这样屈尊降贵,难得他还知道告诉这位假想外公,关于他成亲的消息。

苏秀才果然很受用,虽说老妻早就就这个神马王爷很不是东西,可苏秀才对贺远的印像却着实不错。

闻听纯洁可爱的崔小眠竟然被自己师父给吃了,叶老太太已经怒了!

小光头虽说不男不女,可也是个挺不错的丫头,嫁猪嫁狗嫁谁不行,为何要和自己师父乱|伦啊,上次在五柳镇,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了,肯定是当师父的霸王硬上弓,搞大徒弟的肚子,小徒弟无依无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委身恶师,过上做牛做马的日子。

崔小眠无奈,小脸蛋胀得通红,告诉叶老太太,也告诉这里所有的人:她三岁就和贺远订亲了,未婚夫妇以师徒相称,就是这样,没有乱|伦,也没有霸王硬上弓,她肚子里除了中午吃的饭,什么都没有。

虽然崔小眠说的惟妙惟肖,该煽情时煽情,该平淡时平淡,可是连她自己都知道,这帮人保证没有一个相信的!

师父,不是我不为你洗白,是你这大灰狼的形像已经根深蒂固,所有人宁可相信你把徒弟养大了吃肉,也不相信你带着未婚妻含辛茹苦,所以,唉,您就好自为之吧。

当然所有人也都知道,这对小夫妻匆匆忙忙跑过来,肯定不单是为了向苏秀才和秀才娘子报喜,于是所有人都看向贺远和崔小眠,看看他们怎么把这场戏继续下去。

贺远只对崔小眠一个人话多,从小骂到大,话不多才怪了。对别人,他是说了一句就没有第二句,况且,贺王爷也不屑于多说话啊,多累啊。

崔小眠叹口气,好吧,我来!

“苏爷爷,叶奶奶,你们也觉得我师父和你们家人长得挺像的,是不?”废话!

“传说二三十年前,在宫里有个妃子,据说长得和我师父很像,只是她已经离宫很多年了,没人知道她姓甚名谁。”

“什么?”

不只是苏秀才老两口,就连柳夫人和浣之也震惊了!

崔小眠不忍说出悦妃孤零零死在冷宫中的事,所以假话还要编下去。

“她是皇帝从民间带回来的,和皇帝非常恩爱,所以破格晋升为妃,但再恩爱的夫妻也要吵架对不,后来不知为点啥,她就和皇帝吵起来了,再然后扔下孩子离家出走,再然后皇帝满世界找她,也找不到,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屋内一片寂静,好一会儿,叶老太太才问苏秀才:“老头子,你说小光头说的这位皇妃是咱大闺女不?”

苏秀才迟疑:“老太婆,四十年前那次,你和我吵架,不也是扔下孩子就跑了,我找了你整整两年,才把你找回来,孩子都不认识你了。”

“那你说,大闺女也像我一样,扔下孩子跑了,皇上是个笨蛋,找了快三十年都没找到?”

“八成就是。”

“那你说咱闺女去哪儿了?又找了个野汉子,不要皇上和皇上的崽子了?”

苏秀才不说话了。

柳夫人走过来,对父母柔声道:“长姐漂亮,定是又遇到好姻缘了,否则不会连皇妃都不做了,这事既然是皇上的伤心事,咱们以后就别提了,长姐定是不想让咱们知道这件事,咱们就假装不知道。”

崔小眠忙道:“是啊,我听以前服侍过她的宫女说,这位娘娘嫌宫里不自由,她整日都想着离开皇后,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这会子说不定正和她的如意郎君逍遥快活呢。”

柳夫人深深看一眼崔小眠,强作欢颜:“爹、娘,长姐一向就不是凡世间的人,她不是寻常女子,过的也不是寻常女子的日子,您二老以后也就放心吧,长姐是个有福的,如今定是儿女双全,过得舒心。”

苏秀才长叹一声:“傻丫头,就算甩了小白脸皇上,也要和爹娘说一声啊,知道你是做了皇妃,不想再认贼老子,可这么多年了,也应该报个平安吧。”

崔小眠笑道:“您的脾气这么大,又这么冒失,苏娘娘定是怕您去皇宫找皇上算帐,嫌他带走您的闺女,所以才不敢告诉您她的去处。”

世上没有父母能真正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事实,所以在他们有生之年,都相信他们的女儿正在世上某个地方,乐不思蜀,总比知道她早已去世二十七年要好的多。

崔小眠难得的伤感了。

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四二章 无聊

崔小眠的这一套谎言最终结果就是——

柳夫人趁着无人,拉着崔小眠的手说:“好孩子,谢谢你。『雅*文*言*情*首*发』”

很多年后,崔小眠已是一位母亲,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和女儿断了音讯,直到那一刻,她才忽然明白,或许在多年前的今日,不仅是柳夫人猜到了,苏秀才和秀才娘子也已经猜到苏纤纤早已故去,父母和子女之间,总有一种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情感纽带。他们明知道崔小眠说的是谎话,却仍然愿意相信,相信他们的女儿还活着,永远幸福快乐。

但此时此刻,十五岁的崔小眠并不明白,她还沉浸在学雷锋做好事的喜悦之中。

这件事之后,苏秀才和叶老太太对贺远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虽说没有真凭实据证明贺远就是他们的外孙子,可贺远究竟是从哪个娘肚子里出来的,谁心里都清楚。

于是崔小眠也跟着沾了光,再不是被色狼师父强行霸占的小可怜,转眼就变成史上第一幸运少女,不但有个好师父,更有个好夫君。

崔小眠以为这件事到此便划上完美句号,从此后所有人都过上幸福生活,可事实往往和想像有很大出入。

接下来你就知道了,很多人全都猜错了,包括崔小眠!

不过这件事暂时不提,苏秀才和秀才娘子的到来只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掀起什么惊涛骇浪。

文绣园夷为平地。贺远既然不能纳妾,那王府里的利用率也就相对低了。王府内分为前院和后院,后院除了已经拆了的文绣园。还有六七个园子,其中最大的就是锦园,其次是眠翠园。

梨香园里原本养着戏班子,前几年崔小眠回来时已经聋了,贺远怕她伤心,就把戏班子遣散了。『雅*文*言*情*首*发』在两人成亲之前,贺远趁着崔小眠住在娘家。不但又招了新的戏班,还在府里养了个说书先生。贺远觉得吧,与其让崔小眠看那些不正经的戏本子,还不如让她听说书呢。

除了这三个园子,其他地方全都空着。至于王府配置的典仪处、管事处、随侍处都在前院,崔小眠这个王妃做得辛苦,别家的王爷管着府里一众事宜,偏偏贺王爷做惯甩手掌柜,他只管从府里拿钱,别的一概不管。

以前他把整个王府扔给外人都很放心,更别说如今是交给自己娘子,那是一百个放心,只要崔小眠别苛刻他的零用钱。他保证从不过问府里的事。

崔小眠自己画图,想在府里大兴土木,问贺远时。贺远只说两个字:“随便。”

你说这男人有多气人啊,好在他还算是个懂事的,接心娘子掌家无聊,便把岳母大人接过来,崔小眠自幼跟着他,从来没有享受过母爱。索性让岳母大人多住一阵子,至于那位视死如归的岳父崔寿光。贺远早就敬而远之了。

崔小眠成亲三个月,肚子还是没有动静,最着急的人已经不是贺远,而是崔五夫人。

她是深闺妇人,自是知道子嗣对于女人有多么重要。以前她是担心崔小眠未婚先孕,现在则是担心崔小眠怀不上孩子,当娘的整日为女儿揪着心,想想竟还真不如是嫁个寻常小户人家。

崔五夫人来到王府时,崔小眠的大姨妈刚好也来了,崔五夫人问了问李妈妈,这才知道王妃的大姨妈这个月来了两回了!

看着崔小眠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崔五夫人比崔小眠还要压梨山大。

崔小眠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大姨妈究竟是怎么了,要么总敢不来,要么来个不停。

她还有个好习惯,大姨妈来了,就自动与贺远分居,倒也不是担心贺远连大姨妈都不放过,而是她觉得这种时候还是分开好一些。

贺远一回来,便知道崔小眠住回眠翠园了,你分居也别分得那么远,锦园里又不是没有你住的地方!

这已经是本月第二轮分居了,一个月三十天,分居整整十四天,贺远如果还能心情舒畅,那才叫没心没肺呢。

贺远一肚子的气,到了眠翠园看到崔小眠便就全消了。

已是夏日,崔小眠围着薄被坐在榻上,两个小丫头正在熏艾草,炝得贺远眼泪都流出来了。李妈妈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正在连哄带骗,崔小眠苦着脸,闭着眼睛往肚子里灌药汤子。

崔五夫人正在做针线,看到女婿来了,连忙退出去,让小两口说说体己话。

贺远什么都没说,坐到床沿上,把手伸进被子,握住崔小眠的脚丫,脱去袜子,给她揉搓脚心。

好一会儿,他才道:“太后宫里有一位老嬷嬷,听闻对妇人的这种小病很是拿手,为师明日去求太后,让这嬷嬷来服侍你一阵子。”

崔小眠摇头:“我来月事的事千万别让外人知道,你看,我也只是告诉这几个用熟的人。你那位沈表妹正盼着我怀孕呢。”

贺远叹口气,问道:“身上还疼吗?”

“又酸又疼。”

崔小眠原本没有这么严重,有一阵子被李妈妈调养的已很正常,无奈大漠的气候和条件全都异于中原,崔小眠年纪小身子弱,便就落下了病根。

她和贺远在伊尔都时,每次来月事,贺远就给她这么揉着,那里很难买到汉人的药材,痛得厉害时,崔小眠就把温热的酒大碗大碗喝下去,一来二去,病根没去,酒量倒是越来越好。

喝了汤药,崔小眠好受一些,半靠着引枕和贺远聊天,贺远却还在想着太后慈安宫里的那位老嬷嬷。

“娘子,要不为师去把那个嬷嬷绑来,她在太后那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你说这人,除了偷东西,如今还想干绑票,崔小眠气得牙疼。

“我这里有药调养着,没有什么大事,你别为这个就去绑人。”

说到这里,崔小眠越想越不对劲,问道:“你是不是手痒了?”

贺远竟然点头,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做大买卖了,能不手痒吗?

我还以为你真是为了我去“偷人”,原来“偷人”是假,你想到慈安宫偷你奶奶的东西!

“太后招惹你了?”

“没有。”

“那你干嘛要去偷她的东西?”

“没有为什么。”

好吧,我忘了,你有病,隔三差五不犯病你就难受!

“那别去慈安宫了,过两日我身子好了,咱们去大长公主府吧。”

自从十五岁以后,贺远再也没有踏进大长公主府一步,他有阴影,心理阴影。

一一一

明天有好玩滴事,今天挺无聊,全当过渡(未完待续)

第三四三章 偷那个香,窃那个玉

崔小眠是个厨子,可她读书很多,.

她没有本事像范玉儿那样,帮助夫君成就大事,坐上皇帝。何况贺远也不是坐皇帝的材料。她不能“相夫”,却能做个贤妻,就是很贤惠的那种妻子。

比如说时常陪夫君入户盗窃就是贤惠的表现,自家夫君有病,当娘子的就要理解他支持他,更要陪伴他!

所以说,崔小眠的皇帝公爹下诏书表彰她为“闺中典范”绝壁没有夸张,贺王妃对自幼就有偷窃癖的夫君有多么爱护,有多么体贴,令她自己都感动得哗啦哗啦的。

崔小眠的大姨妈刚刚走,她就搬回锦园,崔五夫人心里高兴,女儿女婿夫妻恩爱,这是她最开心的事。

崔五夫人并不知道,崔小眠急着回去,并不是陪夫君滚床单睡觉觉,而是陪他去做买卖。

也不过就是大姨妈作客的这几天,贺远已经得到一份大长公主府的地型图!

崔小眠暗暗佩服,这人天生就是犯罪天才,别以为大长公主府是敞开大门客迎四方的地方,那里的守卫绝壁不比贺王府差上一分。

所以说能拿到内部地型图的人绝壁不是一般人。

贺远把值得一偷的房间全都做上了标记,就连护卫巡逻的路线时辰都有注明,崔小眠仔细一看,这张图上却唯独没有沈玲伊的闺房。

贺远十五岁逃婚时。就曾跑到大长公主府找沈玲伊一起私奔,当时去的地方一定就是沈玲伊的香闺,这人的心理阴影不是针对整个公主府。而是对沈玲伊的闺房。

崔小眠表示很同情,想当年贺远就是她现在的年岁,已经有过私奔未遂的坎坷经历,这孩子该多倒霉啊,难怪他一生气就去做了贼。

为了做一个合格的闲妻,崔小眠决定一定要到沈玲伊那里转一圈,给贺远找几件纪念品啥的换点银子花。

那夜月黑风高。贺亲王和贺王妃来到乐平公主府中逛花园。冯老头虽然死了,府内还有其他高手。但这也难不倒快刀小阎罗师徒。

崔小眠和贺远分头行动,一个把风一个收菜。见贺远走了,崔小眠把如意索抛出,三两下便爬上高墙。她个子小。平趴在墙头上,又是穿的夜行衣,远远看去,根本看不到她。

贺远肯定是不会到沈玲伊房里做买卖的,可他不去,不代表她不去,这件事上崔小眠不准备夫唱妇随。

她趴在墙头上,左右观望,.

手里一弹。一颗小石子飞了出去,石子落处,立刻便有几条黑影飞了过去。崔小眠倒吸一口凉气,多亏她没有冒失地跳下去。

那张地型图她已经烂记于心,危机解除,她左穿右穿,向着沈玲伊住的园子溜去。

“谁,什么人?”

平地里传来一声低吼。崔小眠吓了一跳,正想举手投降后再洒上一把胡椒粉遁走。忽听一个笑呵呵的声音传来:“自己人,自己人。”

随着声音,一个小个子从对面的树下走了出来,月光下,崔小眠看得清楚,那人穿着护卫的衣裳,盔甲闪亮,想来就是巡逻的人看到他的盔甲才叫了出来。

“老四,你今天不当值,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叫老四的满脸堆笑:“陈队副啊,我晚饭时没吃饱,想着到厨房找口吃的,刚走到这,就碰上你们了。”

陈队副还想再盘问,他身边一人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陈队副这才改口道:“去吧,这里离厨房远着呢,你早点回去。”

待到老四走了,陈队副这才问身边那人:“你碰我干嘛?”

那人笑道:“老四是杨队的人,这里离县主闺阁这么近,您还用问吗?”

陈队副恍然大悟,笑道:“真他娘的不要脸,走吧,咱们换个地方转悠,别扰了人家的好事。”

这几人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却并不妨碍崔小眠“听”得清楚,崔姑娘的八卦细胞全部集中在那句“不要脸”上面,既然护卫们不在这里转悠,那个老四也换了个地方,崔小眠大胆地往前走。

来到沈玲伊闺房的园子墙外,崔小眠拿出如意索正想翻墙,蓦地,身子便被人抱住,然后忽地一下就跃进墙内。

“小东西,为师就知道你会来这里,等了你好一会儿。”

你说这人有多渣,他就不担心老婆被人在路上抓住啊!

“你来的那条路,为师都已扫开净,你肯定没事。”

切!

接下来他们看到的事情,崔小眠懒得说了,因为那些情节和她在戏本子看的大同小异!

这些戏本子的名字叫做《金那个梅》、《肉那个团》!

不过崔小眠觉得吧,最受刺激的还是贺远,某人打死也想不到会看到这些,他真的只是来偷东西的,没有别的想法!

护卫队长杨富如今是沈县主的近身侍卫,有多近身,那是可想而知了。

那个叫阿四的不过就是在外面守风的,避免杨富出来时被人看到。其实这个事情在公主府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沈县主三天两头遇到蛇虫鼠蚁,全靠杨富英雄护美,一来二去,传出些闲话那也是有的。

只是贺远和崔小眠打死也不敢相信,真的会有这样的事。

相约做贼这么多年,两人还是头一回空手而归。

“小眠,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才拉着我去看的?”

这一次贺远还真是高估了崔小眠,给沈玲伊弄些老鼠苍蝇是她崔小眠的风格,可拉皮条的事她还真没做过。

“真的不是我,早知道她这么饥渴,我就把那个叫刘铮的四不像送还给她了。”

“谁是刘铮?”

“不告诉你。”

崔小眠后悔啊,她就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才叫痛快!如今只能看着这对狗男女在那里男欢女爱,她除了震惊就只有震惊了。

其实这件事也是拜她所赐,若不是她送的那块红石头,杨富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接近沈玲伊,沈玲伊没有一次次惊吓过度,也就不会把杨富放在身边,那些偷香窃玉的事,当然更不会有了。

“玲伊这样做,让吴大将军情何以堪?”

崔小眠闻到一股猫的味道,就是猫哭耗子的那只猫。

初恋偷|情了,绿帽子没有戴到我的头上,贺远心里是五味杂陈,也说不清是惋惜是遗憾还是幸灾乐祸,总之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在对待贺远和沈玲伊这对表哥表妹的事情上,崔小眠一向都很大度,于是她果断补刀,让贺远的心绪顿时平缓。

“沈玲伊又没给吴奔生孩子,所以这也不算什么啊。”

是啊,沈玲伊一门心思要让崔小眠生出孽种,所以和这个相比,她婚前偷情的事不过就是毛毛雨了。

从那天起,贺亲王每每遇到吴奔,都会满怀怜悯地深情注视,以至于连吴奔都怀疑贺远对他有些什么。

崔小眠假扮孕妇的事也没用太久,原因是她扮得太像了,除了十三太保一副副买进王府,更在衣衫里面塞个笸箩,然后一手扶腰一手搭在柳如月手上,大模大样到水月庵还愿去了。

住持师太看到崔小眠,就像是看到大救星,来到没人的地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王妃啊,您可来了,您让贫尼做的事,贫尼全都做了,您赏贫尼个痛快的,贫尼日日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啊。”

崔小眠指指自己的肚子:“你看,我都怀上了,这是来谢谢你的,你把这事告诉沈县主,本王妃就赏你个舒服。”

老尼姑看到崔小眠的肚子,立刻吓得面如土色,她老人家完全理解错误,她以为崔小眠从哪里得了个便宜孩子,想把屎盆子扣到她头上的呢。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这不是贫尼做的,真的不是啊。”

噗,你能做吗?你能吗?你拿什么做呢?

崔小眠心软了,这老尼姑都给吓得精分了,这么多年吃斋念佛没长一点出息。

“本王妃知道这不是你做的,你只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沈县主就行了,十日后本王妃就来给你解毒。”

贺王妃自幼学佛,对庵堂里所有规矩了如指掌,当下便让人把各色供品摆上,又是念经又是作法,临走时,还布施了一百两银子。

崔小眠塞笸箩觉得很好玩儿,干脆挺着肚子又去自家铺子里给贺远拿了两斤卤肉,把小丫和正在铺子里帮忙的白菜全都看傻了,这两位和她一样,肚子没有一点动静。

“小姐,你这肚子是气吹的啊,我前两天见你还没有呢。”

崔小眠皮笑肉不笑:“人品啊,人品。”

本王妃人品就是好,肚子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你们羡慕嫉妒恨去吧。

人家羡慕你肚子里塞笸箩吗?

崔小眠的马车刚到王府门口,就看到王爷的仪仗也停在那里。贺远看到崔小眠的马车,立刻笑眯眯地走过来,亲自给娇妻打开车门。

一开车门,贺王爷立刻醉了!

他的小娇妻正在拍肚子,那个肚子大得就像塞了个笸箩!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四四章 崔小眠的肚子

五日后,风和日丽,.

崔小眠刚从铺子里回来,就听说有宫里的传旨太监来了,皇后娘娘召贺王府到永华宫里话话家常。

不论贺远是谁生的,皇后都是他的嫡母,更是崔小眠的婆婆。皇后婆婆偶尔想起还有个儿媳妇这也是常有的事。

崔小眠不敢怠慢,让母亲和李妈妈一起帮她打扮,换上正规的王妃服饰,这才带了王顺和芹菜一起进宫。

到了永华宫,崔小眠这才发现,为了迎接她,永华宫里早就是满满的衣香鬓影,不只是皇后,还有几个宫的妃嫔也在,这些都是崔小眠的便宜婆婆,天庆帝有二十五个儿子,所以崔小眠的大大小小的便宜婆婆也就有很多很多。

她当然没有再塞笸箩,小蛮腰要多苗条就有多苗条,这阵子增肥也没有效果,她还是瘦得我见犹怜。

贺王妃扭着这条气死人的小腰,给在场的婆婆们行了一圈礼,累得她腰都要折了。

皇后却是笑得开心,圆圆白白的一张脸上漾起一圈细纹,崔小眠还是头一回看到嫡婆婆这么高兴呢。

这时只听外面太监喊道:“大长公主到,沈县主到。”

额,围观群众貌似很多,崔小眠感到很幸福。

大长公主来了,崔小眠又要多行一次礼,她的腰已经酸了。即便如此。她还是偷看了一下诸位贵妇们的脸,似乎大家都在盯着她的腰和肚子,欧耶!

皇后客套完了。对崔小眠道:“贺王妃,你圆房也有几个月了,本宫听闻你已有身孕,为何一直没有申报太医处和宗人处?”

这事就是重点,宫里宫外,妇人瞒下孕事的倒是也有,但大多是品级不高的妃嫔贵人或侧妃侍妾。她们担心被正室算计,所以才隐忍不说。但贺王妃是堂堂正妃。正妃最怕不能给王爷生下世子,因此一旦怀孕,那一定是闹得街知巷闻,哪有像贺王妃这样忍着不说的。

皇后虽说是这样问的。可是眼睛却盯在崔小眠的肚子上,传闻贺王妃的肚子已经很大,可眼前这位哪里都不像是怀了身孕的。

崔小眠起身跪倒,泪盈于睫:“母后在上,都是儿媳不好,儿媳进门数月,却未能为王爷开枝散叶,儿媳日日在府里求菩萨了,早日怀上龙孙。可惜儿媳的肚子不争气,一直没有音讯。”

皇后除了置疑倒也没有太多表示,反而是沈玲伊。她从看到崔小眠的那一刻起,就死死地盯着她的肚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不但水月庵的老尼姑说崔小眠有了身孕,她自己的人也亲眼看到,贺亲王扶着贺王妃下了马车。贺王妃的肚子已经隆起,至少有五六个月的身孕。

不对。不对,据那次在水月庵的事至今,也不过三个多月,崔小眠何来的五六个月的身孕?

沈玲伊忽然意识到,她被骗了!

其实这一次崔小眠的化妆很不成功,这也怪不得她,她不但自己没怀过孩子,也只认识妩儿那一个孕妇,可妩儿如今太胖了,那个肚子也就跟着一起胖,.

可即使这样,沈玲伊还是相信了。沈玲伊虽说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可她也没怀过孩子,再者,第一个告诉她这件事的是住持师太,崔小眠除了肚子大得离谱,别的做得都和真的一样,又有贺远这个活道具,沈玲伊等这一日已经很久,早已迫不及待,因此才会放松了警惕,让崔小眠钻了空子。

把这件事传到皇后耳中的当然是沈玲伊,皇后得知贺王妃怀孕,便唤来太医问询,但凡这种事都要报到皇后这里的,为何这次没有上报。

一问才知道,太医处根本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贺王府也未请太医过府诊脉。

皇后这样的七窍心肝,立刻察觉到这事情不对劲了,也便有了宣崔小眠进宫的事。

沈玲伊的目光由崔小眠的肚子慢慢上移,却不巧正和崔小眠的眼睛对上,崔小眠冲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是满满的得意。

沈玲伊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凑到母亲耳边说了几句,乐平公主笑着对崔小眠道:“贺王妃,皇后问的是你怀孕的事,你为何只字不提,只说些你没有怀孕的话呢。这大起来的肚子也能变小,这可是有了什么变故?”

大起来的肚子也能变小,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胎落了!

皇子皇孙,即使落胎也要上报太医院,而贺王妃从怀孕到落胎竟是只字不提。

众人了然,难怪贺王妃这般清瘦,原来是落胎了,至于这肚子里的肉,是自己落的还是用什么打下去的,这已足够八卦的了。

皇后脸上却已罩上寒霜,如果真是怀的龙孙,落胎这么大的事,为何没有上报太医院呢?老六媳妇的这个孩子,一定有猫腻○| ̄|_=3

早有太医在外面候着,皇后对身边的宫女说了几句,便有太医进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黄绫子搭在崔小眠的手腕上,给她诊脉。

所有人屏住呼吸,有没有怀孕有没有落胎,太医只要诊过脉,那就大白于天下了,到时,各宫的主子们至少有几天的舌根子可以嚼了,要知道深宫寂寞,皇帝他老人家最近又迷上刚刚选秀进宫的那批小妖精,而她们这些老当益壮的,除了寻找八卦制造八卦也没有旁的事了。

偏偏贺王妃的年岁容貌,和那些新来的小妖精如出一辙,都是十四五岁,尖尖下巴水嫩嫩的脸蛋,外加一条小蛮腰。所以崔小眠有多让人不待见。这还用说吗?

众人或怨、或喜、或期待、或幸灾乐祸,总之,众生百相。在这永华宫的大殿里都能领略。

崔小眠最想看到的还是沈玲伊的表情,可惜她现在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坐在那里,伸着胳膊让太医把脉,不能东张西望。

太医把着脉,眉头微蹙,片刻后,收了黄绫子。跪到皇后面前,将贺王妃的脉象一一道来。

“回禀皇后娘娘。下官方才为贺王妃仔细诊脉,发现贺王妃脉象甚是不妥。”

听听,不妥啊!

崔小眠都能听到满屋子眼珠子瞪得快要破裂的声音,什么不妥。落胎了?落胎了!一定是落胎了!

是被人下药?是自己下药?还是让老六发现这孩子不是他的,生生给打落的?老六是练武的,那个手劲一定重,就这小丫头,也就是三拳两脚肚子里的货就流出来了,比喝红花要有用的多!

若问这些深宫怨妇,什么见得最多,那就是落胎!今天我在你屋里藏上一盒麝香,明天你在我的补药里下点红花。总之,今日有资格坐在这里看乐呵的这几位,都是个中佼佼者。否则也没有机会挺到今天,至于她们都有何特长,可参考甄某传。

并非贺王夫妇有多么招人恨,主要是这些人太闲了,再加上大长公主母女事先也已做足了准备工作,气氛渲染得极为到位。按理说这种事沈玲伊是不应出现,可她太想亲眼看到。所以还是跟着母亲一起来了,当然,她就是这当中最兴奋的那一个。

“有何不妥?”皇后也挺兴奋的,老六的媳妇落胎了,这事可太有内涵了。

“回禀皇后娘娘,王妃血寒,经血不调,虽无大碍,然若不加调理,恐会难以有孕。”

“只是经血不调,那这血寒又是因何而致?”

“回禀娘娘,王妃显是刚刚及笄,调养不当,这才导致经期紊乱,这若是在民间也并不大碍,只是王妃身子贵重,长此以往,难延龙脉啊。”

崔小眠似乎又听到一屋子的叹息声,肯定不是担心她的小身板生不出龙孙来,而是遗憾为何只是这样的一件小事小事小事啊!

于是她扁扁嘴,做出个欲哭无泪的表情,以示她对不能生龙孙是何等自责,真的,她倒现在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皇后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关心儿媳的样子,问道:“太医院可有何良方,让贺王妃早日养好日子,为皇家开枝散叶?”

“回娘娘,方子是有,但也要王妃平日里多加爱惜身体,莫要贪凉,吃些生冷之物,除了药方,日常内外护理更为重要。”

皇后微笑道:“贺王妃年轻,定是喜欢吃些瓜果凉物,太医院派个人到贺王府里,把方子传给那里的大夫,让他们给王妃好好调养着。”

崔小眠连忙跪下谢恩:“母后体贴儿媳,儿媳不胜感激,回府后定当按方子调养身体,早日诞下龙孙,不负母后抬爱。”

眼看这场婆慈媳孝的大戏就要收场,众人收了小板凳也等着打道回府,偏偏一个尖利的女声不和时宜的响了起来。

“太医,你是不是诊错了,贺王妃明明落胎,你为何诊治不出?”

现在轮到崔小眠兴奋了,话说她等这一日也有很久了,沈玲伊等了多久,她便等了多久。

她原以为就这样被打发出宫了,没有乐呵看了,没想到沈玲伊竟然按捺不住,在这个场合,坏了规矩,说出这样一番话。

果然,崔小眠看到皇后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就连在座的三宫六院的嫔妃也没人敢这样说,你不过一个县主,还是没嫁人的姑娘,怎么就能这样说话,这个皇后还是我,如今来看,根本轮不到你。

这些嫔妃们又高兴了,贺王妃的八卦没有看到,眼睁睁的沈县主又要有好戏看了。这年头,能找到个新闻线索也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话说,皇后这个永华宫里安全措施怎么样,近来有没有洒上生石灰防防臭虫毒蛇的,还有皇后您养的猫呢,猫不在,这里安全吗?沈县主所到之处,不安全可不行啊。

“太医,县主问你呢,你为何不说?”太后心里面不悦,可说出的话却还是有条不紊。

“回皇后,回县主,下官给王妃诊过脉,王妃体弱血寒,从未有过身孕,更没有落过胎。”

“不可能,你这个庸医,你诊错了,你一定是诊错了!”

即使上一次被苍蝇围攻,众人也没有看到沈玲伊如此失态,她竟然站起身来,声音尖锐,大有乃母之风。

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遗传真是一项伟大的工程。在此之前,众人眼中的沈玲伊温文而雅,落落大方,弱不禁风,和乐平公主的强悍泼辣大相径庭。可眼前的沈玲伊却一反常态,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简直和乐平公主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同样的人憎鬼厌。

“沈县主,下官学医几十年,贺王妃这只是小病症,下官焉能诊错,若是沈县主认为下官医术有限,可再让人另行诊脉。”

是啊,这又不是什么大病,一个刚及笄的小王妃,月经失调那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这位身子更弱一些而已,太医院的太医,若是连这个也看错,那这些年来从皇上到嫔妃,整个皇宫的人能活到今天也真是不容易。

“好了,贺王妃一早也已自陈,那定是王府的大夫也是这样诊的,李太医你先下去,按你的诊断开方子便是”,皇后说到这里,斜睨了一眼乐平公主,见她竟没有让女儿认错的样子,心里甚是不喜,这位皇长姐,从未将她这个正宫皇后放在眼里,“沈县主若还是不相信,可自行将大长公主府的大夫唤来,趁着贺王妃还在这里,重新诊脉便是。”

正在这时,有太监进来:“娘娘,太后得知贺王妃进宫,让她一会儿过去,说是贺王爷也在那里。”

皇后心里冷笑,老六果真对这个小王妃心疼得紧啊,担心她进宫入欺负,一早就到太后那里卖乖,以前从未见他这般孝顺,太后寿辰他都敢不到,更别说平日里的请安了。

“那更好了,贺王妃,你这就去吧,皇长姐,咱们也一起过去,太后身边有个通医理的老嬷嬷,当年也曾给本宫看过病,就请这位老嬷嬷给贺王妃瞧瞧,看看何日才能诞下皇孙。”

你们母女不是想折腾吗?本宫就陪你们折腾,别在我这里闹了,咱们到太后面前,让你们折腾个够!

一一一

亲们,萌妻就要完本了,大概就在月底前后吧,亲们想看关于谁的番外,书评区里告诉我。(未完待续)

第三四五章 闹剧收场

已是盛夏,慈安宫内的小花厅里,门窗都敞开着,几案上用水晶碟子装了冰块,十几位宫女摇着团扇,丝丝凉风从冰块上传到厅内各处。『雅*文*言*情*首*发』

太后闲散地靠在炕桌旁,面前是一碟山楂糕,贺亲王坐在下首,脸上持着难得一现的笑容。

不仅皇后和大长公主来了,还有几名八卦爆棚的娘娘也来了,做为正主的崔小眠被夹在里面,连她自己都快要找不到自己了。

太后显然没想到会来上这么一群人,眉峰微蹙:“你们这是相约好的,一起来看哀家?”

皇后连忙陪笑:“太后啊,今日贺王妃来请安,臣妾就让太医给她诊了平安脉,这孩子身子不妥,她们几个也都挂念着,便一起过来了。”

太后微笑:“你们倒是全都有心,说起来也都是贺王妃的婆婆,都坐吧。”

说着,她指指面前的山楂糕,对皇后道:“可惜你不喜吃酸的,这孩子做的山楂糕真的是好,还怕哀家人老了吃不多酸的,里面又加了红枣和冰糖,好吃得紧。”

太后又对一旁的宫女道:“还有一些,你去端来,让她们都尝尝。”

皇后和几位嫔妃连忙起身谢过,太后又问:“方才你说这孩子身子不妥,有何不妥?”

皇后微笑,眼睛却看向大长公主母女:“也或许是太医院的那些人医术有限,诊治不清。临来之前,县主也是觉得诊断有出入,臣妾记得太后宫里有位精通医理的老嬷嬷。对于治疗妇人病疾远胜太医院的那些人,还请太后割爱,让这位老嬷嬷给老六媳妇瞧瞧。”

大长公主阴风测测:“母后啊,众所周知,贺王妃前阵子腹大如箩,大家正欢喜,以为贺王妃就要给皇家添丁了。可没想到这大起来的肚子说没就没了,太医既然诊治不出。汪嬷嬷定是能的,她老人家长年在慈安宫里,定不会收些黑心银子,指鹿为马。”

贺远闻言脸上已有怒容。你个老妖婆,还真能胡搅蛮缠,我媳妇的肚子大了小了你倒是关心,还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

“皇祖母,孙儿也想借您那位老嬷嬷一用,给些调养的法子,减轻贱内每月的痛楚。”

这几个人的火药味,那几个妃嫔想看热闹的八卦味,太后焉有看不出的。『雅*文*言*情*首*发』她对老六素来没有好感。但这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儿,前阵子女儿祸害的也是自己孙子,如今又咬住人家媳妇的肚子不松口。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没娶你家闺女吗?那亲事也不是他自己选的,明明是皇帝一早订亲。

太后对身边的宫女说了几句,那宫女出去,过不多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嬷嬷颤颤巍巍走了进来。

老嬷嬷刚要给满堂贵人行礼。太后道:“免了免了,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哀家怀皇帝时,也是多亏你的照顾,快些坐下,给哀家这个小孙媳妇瞧瞧。”

崔小眠偷眼看去,这老嬷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多了,敢情贺远前一阵说要去绑来的就是她啊,多亏没绑,否则没等出宫就一命呜呼了。

早有宫女在案几上放了软枕,芹菜搀着崔小眠坐到老嬷嬷面前,把手臂放在软枕上,把黄绫子搭在手腕之上,老嬷嬷这才伸出枯枝般苍老的手,给崔小眠把脉。

好一会儿,老嬷嬷才起身,对太后道:“回太后,老奴诊出来了。”

立刻,满屋子的眼睛全都集中在老嬷嬷干瘪的嘴上,沈玲伊紧张得双手微微颤抖。

“这孩子身子可是不妥?”

“回太后,这也没啥子不妥,就是成亲早了,若是再过个一两年成亲,在娘家好生调养也就没事了,原就经血不调,又急着成亲,这毛病就加重了。调养调养就好了,没啥没啥。”

这下子,就连太后也笑了,有位妃子笑道:“原来不是大病,就是贺亲王急着成亲,才摆的乌龙啊。”

又一位道:“这也不怪贺亲王,巴巴的等了十多年,好不容易盼着贺王妃长大了,当然急着成亲啦。”

崔小眠红了脸,恶狠狠瞪一眼贺远,贺远俊脸像是罩上红布,这两人脸皮一向不薄,难得全都红了。

“落胎呢?汪嬷嬷你看不出她落过胎吗?”

不用问,这不和谐的声音当然是沈县主的,过了很久以后,崔小眠也曾分析过此时此刻沈玲伊的心态,得出的结论就是:严重心理失调导致心理扭曲!

“落胎?”汪嬷嬷有些错鄂,道,“这位小王妃一年半载怀不上龙孙,落得哪门子的胎哟。”

老嬷嬷跟了太后一辈,就连皇帝皇后都要给她几分薄面,对于眼前这个沈县主,她老人家还真没放在眼里。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都让她骗了,崔小眠本就是个小骗子,你们上当了!”

这下子连乐平公主也察觉到不妥,这毕竟是在太后面前,又当着一大堆嫔妃,女儿一向禁言慎行,今日为何如此激动。

她示意菊花,扶小姐出去走走,可沈玲伊不答应,务自尖声喊道:“外祖母,您信我啊,她当真是落了胎,她怀的是野种,怕丑事宣扬开来,就把肚子里肉打掉了,你们再查再查啊!”

“野种”二字从沈玲伊口中说出来,别说是太后,就是整个花厅里的人都呆住了,先前这些人也怀疑过这孩子不是老六的,可谁也不敢说出这两个字,但沈玲伊却说了,而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贺远腾的一下站起来,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沈玲伊:“表妹,你无事生非,不但污蔑我娘子,更称她怀上野种,她是本王正妃,怀的只能是龙种,在你眼里,龙种和野种没有区别是吗?”

“六表哥,那个不男不女的贱人给你戴了绿帽子,她怀的真的是野种,你为何信她不信我呢?”

贺远冷笑:“我自是信你,娘子八岁时,你便令她双耳失聪,痛不欲生,多亏五皇兄相助,本王才寻得名医将她治愈。如今你看我们夫妻恩爱,竟又用这种污秽之言伤她清誉,娘子冰清玉洁,父皇也赞她闺中典范,怎容你胡乱污蔑!”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位的陈芝麻烂谷子,但沈玲伊害得贺王妃双耳失聪之事却无人知晓,当下全都竖起耳朵,想听个究竟。

太后虽然也是第一次听说,但无论真假这事都不能传扬出去,当下怒道:“你们也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伊儿你尚未出阁,这般说话实属不雅,老六你也是,都是自家人,为何这般讲话!”

说着太后对乐平公主道:“哀家看来伊儿的身体也不是太好,你带她出宫回府静养去吧。”

乐平公主再泼辣,也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再胡搅蛮缠,说不定这会子已经有人去给皇帝报信了,女儿再这般闹下去,以后的名声也就完了。

这场闹剧在乐平公主母女离开后,终于告一段落。崔小眠从始至终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受气包,吵架对骂的是贺远,不是她。

不过,她心里甜滋滋的,还有什么比夫君在众人面前竭力维护更幸福的,更何况,贺远对骂的对象还是初恋情|人沈玲伊。

总之,崔小眠是个受害者,就连皇后也挤出一脸假笑对她好言相劝:“贺王妃,莫要想不开,只需按太医开的方子好生调养就是,再问汪嬷嬷讨个偏方,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你就开枝散叶了。”

贺远给太后深施一礼:“皇祖母,孙儿今日便想和您借汪嬷嬷一用,请她到孙儿府上住上几日,教些调理的法子,还请皇祖母割爱。”

若非沈玲伊方才大闹一场,太后倒也不会对崔小眠的身子过多关注,不过就是女人的小毛病,也不必兴师动众。但沈玲伊这么一闹,太后便不好拒绝,当下便准了,让汪嬷嬷跟着一起去贺王府,过个十天半个月再回来便是。

崔小眠也没想到沈玲伊会闹成这副模样,平素里看她阴毒的很,为何如今这般沉不住气?

其实这事说来倒也不并非反常,沈玲伊从十二岁便处心积虑,一等就是十二年,近年与贺远关系恶化,加之在崔小眠和秋香的那场较量中,她也受了点打击。

且,最重要的,崔小眠竟然嫁给了贺远,而她堂堂公主之女,却只能就吴奔那个没有出身的武夫,又被杨富那么个下人污了身子,沈县主心里憋屈,憋屈久了,终于爆发出来。

回来的路上,崔小眠靠在贺远怀里,一句话也没说。

贺远低下头轻吻她的额头,柔声道:“是师父不好,总是心急要孩子,这才出了这样的事,令你当众受辱,为师以后再也不提子嗣之事,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只要有你在为师身边,纵是没有孩儿也无妨。”

其实吧,贺远一直不肯承认,他......他和崔小眠真有那么一点父女之情。这也不能怪他,但凡老男人找个小媳妇的都有点这个,更何况是他把崔小眠养大成人。

那个啥,崔小眠对他是不是也有点,这个当然更没人知道,不过从她小时候上赶着叫贺远“阿爹”也能猜出来一点点吧。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四六章 往事

原来,那位慈安宫的老嬷嬷所用之法竟同贺王爷极为相似,也就是足底按摩。『雅*文*言*情*首*发』

当然,这当然并非贺远发明的,而是崔小眠依着现代足疗的那一套逼着贺远给她揉的,只是不成章法而已。

先用药材泡脚,随后再依着穴位按摩。

老嬷嬷则是依着药理和病理,泡脚的药水和按摩的穴位全都对症,只不过两次,崔小眠便觉着腹内有了暖意。

王府内有资格给王妃揉脚丫子的当然都是女的,不论李妈妈还是芹菜,全都弱质纤纤,谁也没有老嬷嬷那个力道。于是这个差事便荣幸地落到贺王爷身上,谁让他原本就能认穴,手头有力道,最重要的是,他还能和王妃有肌肤之亲。

看着女婿小心翼翼地同老嬷嬷学按摩,崔五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女婿她也认识几年了,女儿是由假的变成真的,女婿该不会是由真的变成假的吧,这也太不科学了。

这也难怪崔五夫人不敢相信,贺王爷的人缘一向不太好,对岳父岳母更是很少有好脸色,如今放下架子,不但对岳家甚是谦孝,对娘子也是关怀体贴,单凭他给崔小眠按摩的举动,别说是富贵之极的王爷,就是寻常小户人家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崔小眠却觉得挺正常,从小到大,她可没少挨揍,贺远打屁股打得累了,才想起挂吊灯这个损招。如今让他给我捏脚,有何不可啊。

当娘的长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崔小眠可是从男女平等的地方来的。所以她不觉得有何不妥。

老嬷嬷是太后娘家的人,比太后年长十来岁,跟着太后一起进宫,终身未嫁,太后待她如同亲人一般。

既然老嬷嬷来到府上,贺王妃自是不好意思让她和下人们一起住,安排她住到母亲暂居的眠翠园。得知老嬷嬷一辈子都爱吃肉,崔小眠便亲自下厨煮了两道软烂的菜肴给老嬷嬷送过来。

“嬷嬷。这是我家王妃亲自煮的,这道是香芋头烧肉、这道是农家蒸酥肉,王妃煮的农家菜是我家王爷最爱吃的,您老尝尝看。”

这两道小菜由李妈妈亲自送来。『雅*文*言*情*首*发』李妈妈在宫中四年,也曾见过这位老嬷嬷,只是那时她还只是个低阶小宫女,老嬷嬷对她没有什么印象。

这两道菜全都煮得软烂,老嬷嬷吃着很合口味,又听说这是贺王妃亲自煮的,心里更是受用,听说李妈妈也在宫里待过,便让小丫头摆了碗筷。和李妈妈边吃边话家常。

老嬷嬷随口问道:“丫头,你在宫里是服侍哪位主子的?”

“嬷嬷,我是服侍悦妃娘娘的。后来在皇庄时被指给我那死鬼男人,从那时就出了宫。”

“悦妃?”

李妈妈眼尖,看到老嬷嬷手里的筷子抖了一下。她忙问道:“我也是隔了二十几年才知道悦妃娘娘早已不在人世,唉。嬷嬷可还对悦妃娘娘有印像?”

“何止是有印像,她的小皇子还是老婆子我给接生的呢。”

“啊?”李妈妈吃了一惊,传闻悦妃娘娘是难产而死。这样一来,这位老嬷嬷就是见过悦妃的最后一个人。

“嬷嬷啊。丫头也奔五十的人了,当家的早已故去,儿子也已长大成人,这些年来我心里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留在宫里送娘娘一程,丫头求您了,您把我那苦命主子临终前的事说一说,也让丫头有个念想。”

“临终?”老嬷嬷有些奇怪,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眼睛花了,腿脚也不利索,可却耳朵却不聋,听得清楚,“悦妃死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李妈妈心里一怔,忙问:“都道她是难产而死,莫非不是?”

老嬷嬷脸上不悦:“有老婆子我在,她怎么会难产,生得不知道多顺溜,那个小皇子一出生就挺俊,个子也大,壮实着呢。那位悦主子也壮实,除非是她自己寻死觅活,好端端得哪会死。”

李妈妈的心砰砰直跳,她的眼泪已经涌出来了:“可是嬷嬷啊,为何宫里从此再无我那主子了,谁也不知她的下落啊。”

老嬷嬷却似是对多年前的这个妃子印象极深,叹了口气:“这事已过了快三十年,老婆子今天脱下的鞋,明早不知还能不能穿上。你这丫头倒是忠心,老婆子就说于你听,这事啊,老婆子连太后都没有说啊。”

李妈妈起身,双膝跪地,扶着老嬷嬷的双膝,含泪道:“丫头多谢嬷嬷信任。”

“你这孩子,快快起来,你既是早就出宫,想来也是自由身,难得你对旧主这般忠心。老婆子就把那件事说与你听。那日冷宫里有一位先帝的旧人过世了,太后仁慈,怜那旧人是同她老人家一起入宫的,便打发老婆子去送上一程。老婆子从那里出来,就听到另一间房里鬼哭狼嚎的,老婆子常给宫里的贵主们看病,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女人生孩子呢,这心里就好奇,但凡是打入冷宫的,都是犯了错的,可再有错,肚子里的也是龙种,哪有在冷宫中生育的道理。老婆子便就进去,见那床上有个妃子,长得甚是好看,年纪也轻,羊水已经破了,旁边的两个小宫女吓得浑身发抖,却不知如此是好。

老婆子索性发了善心,做了一回稳婆,这才听两个小宫女说这是悦妃。皇上的妃子那么多,老婆子也没有都见过,但悦妃这个名字倒还真听过,没想到她竟在冷宫之内。那是个小皇子,长得又俊又壮实,老婆子便让小宫女去告知太后,问问这事该如何是好。

没想到那位悦主子,虽然生完孩子身子还弱着呢,却就嘶哑着嗓子不让去找太后,却逼着老婆子去叫皇上。

老婆子虽说进宫多年,可也没有胆子去见皇上啊,便推说有事,转身欲走,可那位娘娘不知怎地,就拿起方才剪脐带用的剪子,朝着自己那如花似玉的脸蛋就划了起来,边划边道:嬷嬷,你若不去请皇上,我便连同这刚出生的皇子一起划了。

老婆子在宫里见过的主子多了,可也没见过这般烈性的,不怕丫头笑话,老婆子当时真的尿了裤子,哪还敢怠慢,就真的大了胆子去御书房请皇上。

老婆子刚走到御书房外头,正碰上小张子(张德海),小张子一向对老婆子甚是尊敬,老婆子把那事儿才说一半,这小张子就飞奔着进了御书房,还让我千万别跟别人讲,快快回慈安宫去,就连太后也别讲。

老婆子再没敢回冷宫啊,也没敢在这里等皇上,就自己回了慈安宫。说来也怪,老婆子之后也再没听人提起过这位悦妃娘娘,更不知道那位小皇子如何了。

丫头,你说悦妃是难产而亡,老婆子不乐意,她非但不是难产,还很顺畅,比皇后生六皇子要顺畅得多呢。”

听到这里,李妈妈顾不上震惊,便问道:“六皇子不就是我家王爷?皇后娘娘生六皇子也是您做的稳婆吗?”

老嬷嬷摇头:“皇后娘娘何等身份,怎能同冷宫的妃子一样。还没到临产,提前一个月,这宫里就备下稳婆,太医们也是整日守在永华宫,以防早产。唉,皇后怀六皇子不容易啊,那胎位一直不正,老婆子也奉太后懿旨去看过,以老婆子的经验,那胎是保不住的,即使勉强生下来,也是先天不足,可皇后娘娘就是不肯落胎,坚持要生下来。好在太后和六皇子福大命大,不但挨到生产,还能母子平安。你看六皇子如今人高马大,哪能想到当年险些落胎啊。”

“嬷嬷,悦主子生产,同皇后娘娘临盆,日期可是相近?”

“相近,悦主子临盆后两三日,六皇子就诞下了。”老嬷嬷说到这里,忽然一惊,她在宫里多少年了,这当中的事怎么不知,只是当年被悦妃吓得够呛,才没有联系在一起,如今立时想到了一件事,莫非......

“丫头啊,万不要再问了,老婆子是离死不远的人了,可你还年轻,又有儿子,这话到此为止,莫要再提,也不要再去想了,你懂吗?”

李妈妈含泪点头:“丫头懂,丫头都懂,丫头替我家主子谢谢您当年相助之恩,您老坐好,丫头给您磕个头。”

说着,李妈妈不顾老嬷嬷的反对,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十日后,老嬷嬷离开贺王府回了慈安宫。又过了一个月,崔小眠头一回月事正常,便和贺远一起进宫,给太后请安,顺便谢过那位老嬷嬷。

“皇祖母,汪嬷嬷教的法子确实有效,孙媳妇谢过皇祖母,也谢谢汪嬷嬷。”

没想到太后眼圈红了,叹口气道:“唉,汪嬷嬷十日前已经去了,她进宫几十年,一直照顾哀家,如今说去就去了。”

崔小眠心里一酸,这才知道老嬷嬷从贺王府回来后,不到半个月便去世了,走时平平静静,照顾她的宫女早上去给她倒夜壶,才发现人已经凉了。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四七章 人面桃花

老嬷嬷去世了,崔小眠挺伤感的,虽说是寿终正寝,但前些日子还在她府里给她调养身子的人,就这么走了,.

她对着窗外出了会神,一转身,见李妈妈面色有异,似是有什么心事。

“李妈妈,怎么了?”

“小姐,老嬷嬷在咱府里时和妈妈说了一件事......”

老嬷嬷讲的关于悦妃的事,经李妈妈之口告诉崔小眠,再经崔小眠之口告诉贺远。

那一夜贺远一宿未眠,辗转反侧。崔小眠没有和夫君一起熬夜的爱好,她用被子蒙上头自己睡了,她已经这么瘦,再熬夜就瘦成纸片片了。

贺远当然舍不得娘子一个人睡觉觉,天还没亮,就把崔小眠从床上提溜起来,不顾她的抗议,骑上乌金,两人一马出城了。

城门还没有开,看到贺王爷的令符,城门官慌忙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

这时崔小眠也醒过盹来,亲王郡王无圣旨不能离京,出城去庄子也需在府内长史处备案,可今日贺远既动用令符,又没和长史报备,他这是要做哪般?

“师父,我们去哪儿?”

“别说话,肚子里灌进凉风,对身子不好。”

好吧,崔小眠如今是大熊猫,重点保护,连骑马说话都不行了。

崔小眠心里还是甜丝丝的,贺远虽说不怎么滴。可是成亲后对她还是挺怜惜的,他这样一个人,能做到这样还真是人品飞跃。

当天空出现鱼肚白时。他们来到那片桃林,此时已是夏日,桃花已谢,密密麻麻的绿叶盖在枝头。

崔小眠知道,这是江嬷嬷的墓,这些桃树是贺远亲手栽的,长得并不好。『雅*文*言*情*首*发』但过了多年,也都成活下来。

几年前崔小眠从五夷回到京城。贺远就带她来过这里。这些年来,每年江嬷嬷的祭日,贺远都会一个人来这里,还会让崔小眠备上几样清淡的菜肴。

贺远一夜没睡。天不亮就带她来给江嬷嬷扫墓,除了最初的那一次,崔小眠这是第二次来。

今天并非江嬷嬷的祭日,贺远也没让崔小眠准备菜肴,连杯水酒都没有。

“跪下。”他轻轻对崔小眠道。

崔小眠一愣,抬头看看贺远,却见贺远已在一旁跪下了。

她吃了一惊,贺远虽然对江嬷嬷胜极是尊敬,但主仆有别。君臣更有别,江嬷嬷毕竟只是下人,而他是皇子。

以前跟着贺远来这里。贺远也挺多是蹲下,她不记得除了皇帝、太后和皇后以外,贺远还给谁下过跪。

见她发呆,贺远伸手一拉,崔小眠只好捱着他跪了下去。

“娘子,这里面的人是我生母。也是你婆婆,她生了我。又将我抚养成人,却从未与我相认。我们一起给她老人家叩头吧。”

贺远的话信息量太大,崔小眠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这里面的人不是江嬷嬷吗?自家夫君的乳娘,怎么就变成他的生母了?皇帝嫌自己老婆不够多,连儿子的乳娘都不放过?不对,要先有儿子才有乳娘。

她像木偶一样被贺远强拉着叩了头,又被贺远从提上扶起来,这才傻傻问道:“师父,究竟是怎么回事?”

贺远又看一眼那座孤伶伶的坟茔,眼睛里隐隐的有了泪光,他柔声道:“这里的桃花已经谢了,下次再来,你记得多摘些桃花带来。”

然后,他牵着崔小眠的手,带她走到一旁,象是不想打扰这里沉睡的人。

不远处有几块青石,石上沾了清晨的露水,有些潮湿,贺远铺了帕子在上面,自己坐上去,拍拍膝盖,示意崔小眠坐过来,倒也不是他想在这里和娘子亲热,只是崔小眠的身子受不住石上的寒凉。

“小眠,你还记得小时候你问过我,江嬷嬷可否是绝代佳人,我说她老人家非但不美,且还甚是丑陋?”

崔小眠记得,那时还在桃花城呢。

“江嬷嬷的脸上横七竖八有几道伤痕,她说是年幼时路遇强盗,损了容貌。直到如今,我才知道,那是她自己用剪刀划的,给我剪脐带的剪刀。”

崔小眠打了个寒颤,她全都明白了。

难怪皇帝准许儿子给乳娘守孝三月,原来那不是他的乳娘,而是生母!

当年不知发生了什么,皇帝能将悦妃打入冷宫,那定是已经失宠。既然这个男人让她伤了心,她便瞒下怀孕这件事,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生下的是位皇子。她毁了自己容貌,换来儿子在宫中正常长大,将他变成皇后嫡子,远远好于让他做为弃妃的儿子长大成人。

皇帝终归对这个旧爱还有怜惜之情,不但让他们的儿子代替皇后夭折的亲生子,还让她做了皇子的乳娘,这就难怪要从桃花城招来琴嬷嬷和翠嬷嬷,因为桃花城紧邻五柳镇,那里是她的家乡,有这两个同乡妇人作伴,她才不会孤单。

直到儿子十五岁封王,她终于离开了皇宫,这个断送了她的青春与爱情的地方。可惜儿子远走他乡,一走经年,直到她大限将至,儿子才能回到她身边。

为了儿子的前程,她至死也没有告诉他真相,她这一生最大的欣慰,便是在她身后,身为亲王的六皇子为她守孝三个月,这是历朝历代绝无仅有的事。

清悦庄里满是蕙兰,那才是她最喜爱的花。当她成为乳娘后,她的房里从未有过一盆蕙兰,并非是她不喜欢,而是她不敢,高雅的蕙兰属于绝代芳华的悦妃,而不是她。

贺远一直以为她喜欢桃花,这才为她亲手栽下这片桃林,却不知她爱桃花,只是因为桃花是她的家乡。

英宗看桃花,想起的应该也是悦妃,他在五柳镇的赌场中见到的悦妃。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其实我远比其他兄弟要幸福,后|宫之中,无论品级高低,除了皇后以外,任何妃嫔都不能亲自抚养皇子,而我却一直长在生母身边。”

贺远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大成有律:无论是宫中还是民间,庶出子都没有资格安葬自己的生母。而他不但为江嬷嬷(悦妃)办了丧事,更为她守孝。

她泉下有知,亦应含笑,若是当年带她离开五柳镇的那个男人不答应,亲生儿子天大的胆子也不能这样做。英宗心中对她有情,有愧。

贺远和崔小眠回城时已是日上三竿,因为只是相隔两个时辰,只需在城门官那里消了登记便是,不用惊动宫里派驻王府的长史。

崔小眠不合时宜的长叹一声,贺远不明觉历,以为她还在揪心悦妃之事,还傻呵呵安慰她:“宝贝,为师永不会负你,你也切不要像我生母那般刚烈。”

苏家大姑娘苏纤纤深得其母叶老太太的遗传,爱起来能私奔,恨起来能毁容,贺远真的怕了,小娇妻如果也这样,那他只能撞头了。

崔小眠这个小没良心的,当然不是为她那已经作古的婆婆伤心,悦妃爱得**辣,恨得坦荡荡,让那个花心男人一辈子愧疚,这样的女子,绝壁让她佩服,但她才不会模仿,贺远如果像他的皇帝爹一样,爱完一个又一个,她就咯嚓一刀,断了他的子孙根,让他永远没烦恼!

她叹气只是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若不是当年她死活不答应,贺远真的就让她当小老婆了,到时生个孩子都不能在人前叫她一声娘亲,死了都不能给她送终,太可怕太恐怖了。

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四八章 快乐的饲养员

到了九月,迎来了大成王朝又一件大喜事!

平步青云的大将军吴奔与美若天仙的沈玲伊县主大婚啦!

“听说吴大将军早有四个小妾五个通房,还有一双庶出儿女!”

“听说沈县主也不示弱,早前就和贺亲王有一腿,.”

“这叫郎才女貌。”

“这叫天作之合。”

这当中最开心的还是崔小眠这个小八婆,她问贺远:“咱们要送贺礼的吧,送什么好呢?”

贺远恨不得把这个小混球像小时候那样从窗子里扔出去,或者挂上一整天的吊灯,可是,他不敢。

“娘子,府里的事都是你来管的,让典仪处拟了礼单,送过来给你看下就是了。若是连阿狗阿猫成亲,为夫也要亲自过问,那为夫会积劳成疾的。”

啊呸!

做为王妃兼表嫂,崔小眠是不会亏待这位表妹,也不会亏待吴奔这位国之栋梁。

于是她在贺礼中加了一只非常可爱的小貔貅,话说这只貔貅花了不少银子呢。

貔貅,貔貅,皮休,必休!

别人不懂,沈玲伊和吴奔一定会懂得!

只有一肚子坏水的人才有共同语言,看官们,你们若是不明白,那就证明你肚子里的坏水太少了。

话说那只貔貅送到吴奔面前,吴大将军愣了一下,哪有人结婚送貔貅。吴大将军肚子里的墨水少了点,但他身边那几位帮他整理贺礼妾室却一看就明白了。

春花:咦,这是只必休啊。

秋月:哟。你真没文化,这是皮休,不是必休,你以为犯了七出的必休啊。

桃红:休不休都还早着呢。

柳绿:不是早,是休不休都看咱家将军高不高兴。

吴奔:都给我滚出去!

滚是滚出去了,吴大将军心里是酸是甜是苦是辣,.

杨富当然不能和沈县主一起嫁到将军府。以后沈县主再遇到蛇虫鼠蚁那可就麻烦了。

可是怎能不遇到?

就在大婚当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苍蝇、臭虫、老鼠想方设法涌进来,这也不能怪沈县主,要怪就怪将军府的卫生情况太差了。

贺远担心别人会说日后吴大将军的儿子是他的种,所以他避嫌没有去喝喜酒。但那二十五个兄弟几乎都去了,没办法,要给大长公主面子啊。

于是那天晚上,崔小眠和贺远正在圈圈叉叉,房门被砸得山响,一群高亢的声音传来:“老六(六哥、六叔),快快起来,有乐子,有乐子啊!”

伴随这些声音的。是王顺带着哭腔的小细音:“王爷、王妃,奴才拦不住这几位爷......”

来的人里面当然不只是那几位和贺远交好的皇子,还有邱峦和邱峰、高雪涛。就连嘉南王那个老不尊也不要脸的跑来了。

锦园里多了一群大伯子、小叔子,还有几位小侄子,另外就是嘉南王这位皇叔,崔小眠一个头两个大。什么时候锦园成了公园,随便进随便出了,府里养的护卫和太监们都干什么去了?

没办法。这些人身份太高了,他们耍流氓。谁能挡得住?

这些都是从她还是男人时就全都认识的,也都知道他们师徒那点不要脸的往事,所以她也不用避嫌,大大方方地陪在贺远身边,听那些人高谈阔论。

“老六,吴大将军和沈县主大婚,你竟然不去?你这是不给姑母面子,也是不给三哥面子。”

贺远看一眼崔小眠,笑而不语。

沈玲伊大闹后|宫,逼问崔小眠的肚子去哪儿了,这事早就传出来了,当然不是太后皇后传的,而是那些嫔妃传的,那些嫔妃个个都有儿子,也就是皇子,别人可以不说,自家儿子一定要告诉,娶妻不能娶沈玲伊那样的,找小妾也不能。

贺远不说话,自然会有人替他说。

“老六,你是担心有朝一日沈表妹生下孩子,吴大将军找你滴血验亲吧?”

贺远郑重点头,二哥,你说到我心里去了。

“那倒是,六哥可是龙种,这血当然也是龙血,哪能随便滴出来啊,六哥答应,六嫂也不答应。”

崔小眠郑重点头,老八,你说到我心里去了。

“老六,你知道皇兄我们为何来你府上,而不是回自己府里?”

贺远茫然摇头,四哥,读书人堵人被窝,那就是不正经的戏本子看多了。

“六皇叔,我们担心身上沾了跳蚤臭虫,所以先到你府上走一圈,免得带回自家府里。”

贺远在心里问候他的十八代祖宗,问候完了,才发现他的祖宗和自己竟是一样的!

“六嫂,你知道沈表姐的婚宴上为何有那么多蛇虫鼠蚁吗?”

崔小眠茫然摇头,老九,你若是敢说这是我帮她请的宾客,我就给你吃巴豆。

“老九,你别教坏六弟妹,谁都知道那是因为沈表妹身边的杨侍卫没在。”

崔小眠在心里感谢这位二皇兄,感谢完了,才发现这老小子的损劲和别人是一样的!

新闻转播到此处,所有人都看向崔小眠,见崔小眠无动于衷,于是又都看向贺远,见贺远也无动于衷,于是长辈不高兴了。

“老六,我们这么多人,可是饿着肚子来你这里的。”

话说你们不是刚刚去喝过喜酒的吗?

到处都是苍蝇和老鼠,你们敢喝一口是本事!

贺远看看自家娘子,崔小眠根本就没有想下厨的意思,他大喝一声:“王顺,让厨房准备些酒菜点心。”

这里的长辈只有一位,就是嘉南王。

当崔小眠还是小男孩时,嘉南王就很喜欢她。为什么?当然是崔小眠煮的那一手好菜。

如今崔小眠变成他的侄媳妇,当然要亲手煮些好饭好菜孝敬他,想当初,他可是忍痛割爱,才没让自家儿子和崔小眠谈恋爱的。

大晚上的,我老人家来到你们府上,你们竟让厨房炒几个菜打发本王,本王是长辈!

“小眠子,皇叔还能这样叫你吗?”

好吧,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老人家,您喝多了吧!

王妃的闺名你也能叫出来,你这是为老不尊啊!

崔小眠秒懂:“皇叔,侄媳亲自下厨,给您老煮菜去......”

然后,她迅速滚出去!

这句“小眠子”内涵太大了,她和师父的那点往事,都在这里。

贺王妃的脸皮很薄的,真的很薄的。

王府里食材充足,干货现发是来不及,但是别的东西全都齐全,难不倒崔大厨。再说了,这几位正在神经病发作期,也吃不出什么,只消把自己当成快乐的饲养员就行了。

崔氏饲料一:白天炒滑溜鱼片剩下的大鱼头,虽然不新鲜,可是也还没有发臭,崔小眠自己腌的泡辣椒做成泡椒鱼头,泡椒的酸辣把鱼头那份不新鲜的味道全部掩盖。腌泡椒用的辣椒是自家菜园子种的,在大成,一棵辣椒秧苗能买二十斤大白菜,你说这份饲料要多么珍贵!

崔氏饲料二:崔小眠和李妈妈闲来无事晒的腊肉、腊鱼、腊鸡、腊鸭,从房梁下摘下来,切成大厚片,皮朝下码在白瓷盘里,加了清汤上屉蒸得软烂。这份名叫腊味合蒸的饲料可是用的晒了几个月的材料啊,崔小眠切的时候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你说这份饲料要多么珍贵!

崔氏饲料三:崔小眠经典之作,铁锅熬小鱼贴饼子。这小鱼当然是专给下人们做饭的大厨房里提供的,至于贴饼子用的玉米面,也是下人厨房里送来的。崔小眠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群亲王郡王和世子们,吃到这道菜时一定是狼吞虎咽。没办法,他们养尊处优得太久了,别说没吃过次等小鱼,就连粗粮也是很少吃。这道菜崔小眠常常做给贺远吃,别看不值钱,做起来也容易,可却是皇子皇孙们体察民情的最佳菜肴。你说这份饲料要多么珍贵!

崔氏饲料四:豆渣萝卜饼.主料豆腐渣由王府司牧处提供(就是喂马喂牲口的地方)

崔氏饲料五:凉拦苜蓿苗。主料苜蓿由王府司牧处提供(就是喂马喂牲口的地方)

崔氏饲料六......

崔氏饲料七......

好吧,崔小眠要告诉大家的是,这天晚上,她这位饲养员做得非常成功.

满园贵胄、皇家成员、芝兰玉树们全都赞不绝口。

一一一一

整整一个晚上,在书评区和论坛里都看到声讨抄文的贴子,谢谢大家,好像那个作者改过,不过,唉,挺有意思的。(未完待续)

第三四九章 水殿风来暗香满

几个月后,妩儿生下一对孪生子,崔小眠跑过去看时,见皱巴巴的两张小脸长得一模一样。『雅*文*言*情*首*发』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双胞胎,抱着人家的孩子又揉又捏,把状元驸马吓得脸色铁青,生怕小王妃把自家宝贝给揉成面团子。

妩儿却不急不慌,靠在枕边,脸上漾着幸福的笑。

最爱的夫君,最宝贝的孩儿,最可爱的姐妹,眼前的一切就是一幅美丽的画卷,充满人间烟火,妩儿贵为公主自幼长在深宫,虽有父皇宠爱却与生母咫尺千里。如今她嫁在京城,可以经常回宫与生母短聚,这对她和定妃都已很知足了。

“小眠子,肚子还没动静?”

妩儿和崔小眠在一起,一向大大咧咧,即使当着夫君和乳娘们,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崔小眠拍拍自己那不争气的小肚子,又看看妩儿胖了两三圈的身材,她忽然也感到很幸福。一枚身为厨子的吃货,依然能拥有自己这样的身材,她当然幸福。何况她虽然还是瘦,可小咪咪却大了两圈,贺远说是他的功劳,切,不要脸。

妩儿成亲不到一年就给夫家开枝散叶,且还是双响炮,英宗他人家龙颜大悦,皇孙他已经有很多了,可是外孙子还是头一回。

英宗高兴,破例让定妃到公主府上小住,妃嫔住到女儿家里,这也是大成朝开国第一回。

据说皇后娘娘为此甚是恼火。毕竟她才是妩儿的嫡母。

妩儿做月子期间所有的补品,几乎都是崔小眠一手包办,于是做完月子。妩儿走出屋子都要侧着身子,因为她太胖了,否则会被门框挤爆。

“师父,我如果将来像妩儿这么胖,你会不会出去勾三搭四?”

贺远的脑袋摇个不停,他一直想告诉崔小眠,他觉得她最可爱的时候就是小时候胖得像头小肥猪。

崔小眠十六岁大寿后不久。这对师徒便迎来第一个结婚纪念日。这个时候正是三月,而每年的七八月正是南方河务吃紧之时。于是英宗便将这个差事交给贺亲王。由他担任钦差,到南方巡视河工事务。

这一去至少三个月,贺亲王自是舍不得贺王妃,且南方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美不胜收之时,路过桃花城,还能和爱妻把臂同游。

贺亲王假公济私,用公款旅游,那是正大光明的,谁也不敢管,管了也白管,我爹是皇帝!

英宗知道也无所谓,贺王妃的职责是制造皇孙。『雅*文*言*情*首*发』所以当然要伴夫同游。

三月二十,钦差大臣贺亲王离开了京城,同行的还有新婚一年的贺王妃。那一日春|光明媚。暖风习习,谁也没有想到,贺亲王和贺王妃这一去竟是......

出了京城便是水路,钦差大臣的官船一路向南,延途七品以上官员都需到所属府衙相候,等待钦差大臣问询。

崔小眠一袭春装。桃红的茜雪纱服贴垂下,及腰的长发挽成飞仙髻。双峰隆起,纤腰盈盈,小屁屁娇娇俏俏。她靠着船栏站着,看着远处的渔帆点点,春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洒了一身的珠光。

贺远看着她的背影,心窝子抽了,某个地方又开始舒展开来。每当看到自己的小娇妻,贺王爷都有种满足的成就感——

看,这是我养大的媳妇,你们养得出来吗?

——摘自邱岱远之我的前半生

“王爷,前面不远便是璇玑阁,您和王妃是否上岸游赏一番?”

说话的人是陪他一起来的工部右郎中招明启。贺亲王做为钦差督察各地河务,工部派了左右郎中陪同。左郎中岳青是从四品,右郎中招明启正五品。

招明启虽和岳青是差不多的官职,却不同品级,两人的性情也完全不同。

岳青是学究型,一板一眼甚是严谨,招明启却为人圆滑,一路之上对王爷王妃小心服侍。

他只是正五品,王爷身边的随从阿木都是从四品的官职,工部是个苦差事,尤其是他这样的小官,整日风里雨里,如果能跟着王爷谋个好出路,这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招明启并不知道,贺王爷的岳父老泰山如今也就是礼部正五品的小官,每日抄抄写写任劳任怨,不但王爷装做没看到,就连亲闺女贺王妃都没想过给她爹升官儿。

璇玑阁在璇玑峰上,里面住着道士,听说很多年前,有仙人在此飞升,不过传说只是传说,璇玑峰的风景却真的有仙山的风采。

小时候崔小眠跟着贺远来过这里,两人却未去峰上一游,也仅仅是路过。在船上呆久了,听闻附近就有这么一座仙山,崔小眠表示,她很想去。

这里距离下一个府衙冯城还有半日路程,早有快马通报,让当地的官员明日在冯城府衙接驾。贺远算算时辰,带着崔小眠到璇玑阁转上一圈也不过两三个时辰,明日上午到达冯城,时间绰绰有余。

当下贺远便下令船舟靠岸,他带着崔小眠,工部的两名郎中,以及王爷亲随护卫一干人一起弃舟登岸,瞻仰仙人遗府,船上只留下几位笔帖式和丫鬟仆从。

璇玑峰有天梯盘旋而上,山峰并不高,但爬起来也甚是辛苦。贺远是练家子,崔小眠也从小历练,只是苦了那两名文官。

崔小眠离京,轻装简行,身边只带了白菜和芹菜两人,白菜虽然已是自由身,新婚三个月后,她就又回到王府里照顾崔小眠和肥仔,每日上班下班,俨然一位上班族,这次崔小眠出京也带上她,原因是白菜姐除了京城最远的地方只到过皇庄,所以她想见见世面。

爬山是个体力活,芹菜表示不想去,白菜却一定要去看看仙山,沾沾仙气。只不过爬到半山腰,她和两位文官便都落在后面,弱不禁风的小王妃却仍然身轻似燕,和贺王爷手牵手走在最前面。

过不多时,便到了峰顶,原来顶上果真美如仙境。白云缭绕,似轻纱又似烟霞。山顶绿草茵茵,四处都是鸟语花香。崔小眠深深吸了一口仙气,哇,立时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暖风只过,衣袂飘飘,有一种我欲乘风归去之感。

“夫君,等我们老了,就到这里隐居吧。”

贺王妃最大的优点,就是随机立变,比如吧,没有外人时,她都是称贺远为师父,当着外人那就是夫君了。至于将来有了孩子叫什么,那就只有贺王妃自己知道了。

“嗯,为夫找人问问,这璇玑阁不知能否买下来,也不知道咱们的银子够不够。”

贺远有些像某位买鱼塘的土豪,只不过他想买的是文物古迹,至于银子嘛,那个不用担心,贺亲王和贺王妃钱来自有道,即使今日不够,将来也能存够,因为他们做的是没有本钱的买卖。

白菜姐和那两位文官爬上来时,贺亲王和贺王妃已经准备下山了,这两位都不是那种闲情逸致爆棚的人,他们游山玩水就像踩点,此处已踩,只等吉日收菜。

白菜姐强咬牙关,跟着王妃一起下山,可那两位文官中,却只有不言不语的岳青还有力气,原来岳家是将门,虽然岳青是科举入仕,却自幼习武,他爬山落到后面,完全是拜招明启所赐,招大人走不动,岳大人便要时不时地拉他一把。

招明启虽然还想随侍王爷身边,可无奈已是没了力气,遂对岳青道:“岳大人,你同王爷先下山吧,好在船要靠岸打尖,我自己慢慢下山回去便可。”

岳青为人严谨,对人对事也是如此,既然招明启不能跟随大部队,他便代扫明启向王爷请了假,这才跟着王爷和王妃下峰回到船上。

因为这里有仙山,文人骚客也就特别多,长年累月,峰下便有了市集。钦差的官船之上虽然不缺米粮蔬果,但遇到市集也要去添补些用品。

贺远和崔小眠精力旺盛,又带着大伙到市集上逛了一圈儿,挑了几块石头,准备回去送给皇帝老子。

他们在市集上逛了一个多时辰,回到船上时已近黄昏,船上升起炊烟,厨子们正在整治晚膳。

贺王爷挑食,吃不惯别人煮的吃食,所以他的晚膳都是贺王妃亲自下厨打理。

崔小眠和白菜芹菜在后厨煮好晚膳,夫妻两人三菜一汤外加花雕酒,吃饱喝足时,月亮已经升起来,天边已能看到星光。

白菜和芹菜进来收了碗筷,又服侍两个主子更衣洗漱,便退回自己的舱房。

崔小眠拉了贺远坐在窗前,看江上夜景。这里紧邻市集,停靠的船只极多,但他们这是官船,其他船只自觉退让,打开窗户放眼望去,江面上五十米内没有别的船只,这时天色已黑,月光洒在水面上,银光一片,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贺远看着这江上明月,身上某处又开始做伸展运动。一抬头,却见崔小眠的发髻解开,长发泻下,微风吹起,发丝有些凌乱。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贺王爷的心也凌乱了,起身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正想走向床榻,却见一人从船的另一侧向这边小跑而来。

跑得近了,才看清是岳青。

隔着窗子,贺远皱眉:“岳大人,这么晚找本王何事?”

“王爷,招大人自从在峰顶和我们分开,至今未回!”

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五零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招明启没和大伙一起下山,贺远是知道这件事的,他也并没有在意,文官就是手脚不灵便,招明启能够爬上山已经是奇迹了。『雅*文*言*情*首*发』

可眼下距离他们离开璇玑峰已有四个时辰,四个时辰就是现代的八小时,也就是说招明启用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都没有走回来。

大成虽是太平盛世,可也难免会有劫道的匪人,别人或是没见过,贺远和崔小眠常在江湖行走,这种事司空见惯。

招明启是朝廷命官,爬山之时虽未着官服,但一身绫罗外加明晃晃的官气,别说是吃江湖饭的专业人士,就是寻常百姓也能认出这是当官的。

这样的人就是贼人眼中的肥羊,可用来抢劫、绑票、仙人跳,总之,他有很多用处。

贺远和崔小眠交换了一下目光,贺远对还站在窗外的岳青道:“传本王口谕,派几名侍卫到岸上寻找,尤其是璇玑峰一带,一个时辰后还是没有,再叫两人去通知临近县衙派捕快一同察找。”

崔小眠很满意,贺远真是越来越有王爷的样子了,她为自己能调|教出这样的夫君感到挺欣慰的。

天色越来越黑,暗蓝的夜空中繁星闪烁,如恒河沙数,又似一把把碎金洒在无边苍穹。

岳青领了王爷口谕带了侍卫上岸寻找,船上恢复平静。

虽然佳人在侧,贺远却已没了兴致。修长的手指漫无目的在崔小眠的发间游走,悻悻道:“那个招明启平日里也像个懂事机灵的,怎么这般让人不省心。”

崔小眠把头伏在贺远膝上。嘟哝道:“说不定让人绑了,明日你等着掏银子吧。”

“为何本王掏银子?”

“人家是因公被绑,当然是你掏银子。”

“那也应是父皇来出,本王这阵手头紧,没有银子。”

噗,你就没有手头不紧的时候,你们全家都这样。

“上次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你不是拿了个宣德年间的小香炉吗?我去金宝当铺问了,那东西值很多钱。”

“你没事去金宝当铺干嘛。没有家用了吗?”

“才不是,我去查帐了,赌坊的帐。”

贺远差点昏过去,那是五哥开的赌坊。拉了他和四哥入股,但五哥才是大股东,他从没有过问生意,每隔一阵,五哥都会派分红给他,他都有些不好意思拿银子,可没想到自家娘子竟然跑去查帐了,这让他情何以堪!

“小眠,为师说过那里的生意我从未管过。你去查什么帐啊,气死我了。”

贺远真的不高兴了,甚至把崔小眠的脑袋推开。自己合衣躺到床上。

招明启已够烦人,小东西更让他生气。

总之,贺王爷心情不好了,连圈圈叉叉这种有益身心的事,他也不想做了。

崔小眠翻翻白眼,男人就是死要面子。『雅*文*言*情*首*发』那里有自家股份,她去查帐有何不可?

崔小眠索性不睡觉。一个人坐回窗边,看着外面江月连天的美景出神。

贺远心烦了一会儿,这才觉得方才有些过火,自家娘子也没有做错什么,她从小便是这个样子,她喜欢当管家婆,尤其是他的管家婆。

娘子独自坐在窗前,胳膊肘顶着窗台,托着腮不说话,一定是在生他的气。

贺远准备了一脸的媚笑,拧着小蛮腰走到崔小眠身边,嘴唇凑到她的耳边,自认风|骚无比的说道:“好娘子,别生气了,乖,是为夫不好,方才因为招明启的事我有些心烦,便拿你做了出气筒,要不你咬我一口吧。”

崔小眠看都没看他,还是看向窗外,却道:“师父,你看,那水面上是人吗?”

贺远也看向窗外,却见平静如镜的江面上,果然似有一物,正缓缓向官船方向靠近。

做贼的眼神都好,何况这两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水面上这个物体也是白惨惨的,月光照上去,和江面是同一颜色,如果换做旁人,可能根本看不出来。

贺远一惊,对崔小眠道:“怕是遇到事了,你穿好衣裳。”

将要就寝,崔小眠只着中衣,闻言立刻拿了外衣穿上。而这时贺远已经一声长啸,啸声未落,阿木带了几名护卫已经站在窗前,而那道人影,距船舷已不到五丈!

贺远跃出窗户,放眼望去,却见不仅是这一条人影,在船的四面八方,已有十几条这样的人影向大船游来。

阿木一声令下,官船上的亲兵搭起弓箭,嗖嗖嗖,翎羽击破夜幕,向水面上越来越近的人影射去。

忽然船舱中传来一声惊呼,贺远一惊,那是崔小眠!

他转身扑向船舱,赫然看到,就在他和崔小眠的寝舱之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而那人手中长剑更抵在崔小眠的后心!

“贺王爷,春江花月夜,有美同行,果是人间天上啊。”

那人也穿着同水上人一样的灰白衣裳,脸上也用白布遮了,看不出样貌,但声音苍老,却甚是熟悉。

“大胆匪类,你既知本王在此,还敢行刺,放开王妃,本王赐你全尸。”

“呵呵”,那人笑起来如同夜枭,崔小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听那人在她身后道,“王爷,在下既然敢来,就没想活着离开。但在下要杀的只是您老人家,不关女人的事,王爷与王妃夫妻情重,总不忍看到这么漂亮的身子被穿个透明窟窿吧,王妃正值妙龄,风光正茂,您自是舍不得。您让人将大船驶向江心,在下便放王妃一条生路。”

这一次他说的话比较多。崔小眠却已认出他的声音,只是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多年了吗?

“冯老头!你是冯老头!”

崔小眠八岁时。冯老头一而再、再而三绑架他,崔小眠也一次次逃脱,但最后还是被他绑了送到沈玲伊面前。崔小眠对冯老头记忆深刻,只是这人早就死了,她这才一时没有想起来。

贺远闻言也是一惊,他对冯老头远不及崔小眠记忆深刻,而且还有一点他也不如崔小眠。那就是对声音的分辨。

崔小眠双耳失聪多年,命好后有很长时间。她对声音酷爱到着迷的程度,每日把听音辨菜当作游戏,一来二去,她对声音的敏感异于常人。

很快。贺远也肯定了,这人就是冯老头!

冯老头早就死了,是被手下的小太监小安子偷袭而死,而他却用最后一点气力将小安子杀死,两个人是死在一起的。

二人的死亡现场有很多银票,所有人都认为小安子为了钱才杀死冯老头,可惜他学艺不精,刚刚得手就被冯老头杀了。

可现在,在这江面之上。官船之内,冯老头又出现了。

曾经很长时间里,他都是崔小眠的童年阴影。每个孩子童年里都有令他恐怖的人或事。而冯老头就是崔小眠记忆中的魔鬼、坏蛋、大恶魔!

“夫君,莫要在意妾身,您快些离开,妾身命如蒲柳,夫君身份贵重,万不可逞一时之勇。”

对。你没有听错,这番话是从崔小眠口中说出来的。你听着别扭吧,贺远听着更别扭,但冯老头却没有听出有何不妥。

王妃对王爷自称妾身,这是非常非常正确的,只有像崔小眠那样,整日你啊我的,这才叫不正常。

当崔小眠表现正常时,也就是说她要做不正常的事了。

别人不知她要做什么,贺远却能知道。

他们不仅是夫妻,还是师徒,更是搭档。

崔小眠话音一落,就见一团红雾从她袖中飞出,直扑冯老头面门。

崔小眠是背对着冯老头,冯老头站在她的身后,长剑抵在她的后心,而崔小眠袖出飞出的那团红雾,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准确无误地洒向冯老头的脸!

与此同时,贺远的刀已经挥出!

这一切就是这么快,贺远和崔小眠配合得天衣无缝,只不过一刹那间,冯老头便是一声惊呼,握剑的手松下来,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双眼,而贺远的刀已经砍在他的肩膀!

鲜血飞溅,一条血淋淋的臂膀落下来,崔小眠看了一眼便恶心得呕吐。

师父,你也太狠了,下次咱们温柔些好吗?

宝贝,方才他用这条手臂按着你的香肩,师父心里好酸,忍不住下手重了些。

冯老头没有死,只是少了条胳膊,眼睛也受了重伤。

贺远和崔小眠没有相互拥抱庆祝劫后余生,因为已经顾不上了,外面早已喊杀震天。

数十名死士飞上大船,与亲兵护卫们战在一起。

忽然传来女子的喊声:“走水啦,走水啦!”

这是芹菜的声音,只见船尾处已是火光冲天,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一叶小舟,一支支火箭从那小舟上射来,贺王爷的官船立刻燃起熊熊烈火。

贺远拉着崔小眠跃向甲板,水流不急,他们想跳进水里,却见水中忽然又出现多条人影,手里拿的是明晃晃的长钩,有的亲兵衣衫被钩住,整个人落入水中,落水处,立刻是一团血红,想来已被藏于船下的人杀了。

贺远倒吸一口凉气,对方有备而来,声势浩大,看来这次不要了他的小命势不罢休,早知如此,他决不会让崔小眠和自己一起犯险。

贺远看到船舷处有条长竹竿,便道:“小眠,我把如意索绑在竹竿上,你抓住如意索,为师把你抛出去,这些贼人没有那么远,一入水你快些逃走。”

这是个好法子,类似现代的撑竿跳,但撑竿跳要的是高度,而他们要的却是长度,贺远做的是那个支点,崔小眠身子轻灵,水性极好,他用力撑住,就能让她逃出去。

但这样一来,就只能是崔小眠逃走,而他却依然被困在此处。

崔小眠呸了一口,骂道:“你就是这样,每当生死关头,总是想要扔了我,我偏不走,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贺远心里一痛,这傻孩子从小到大,所有倒霉事都是因他而起,好日子刚过一年,这就又跟着他涉险,无论如何,拼了自己的命,也要护了自家娘子安好,崔小眠纵是少了一根头发,他也心疼。

“好,咱们死也在一起。”

说着,贺远出手如电,瞬间点向崔小眠的穴道,崔小眠冷笑,一脚踹到他的小肚子上,这个时候,你还想暗算老娘,把老娘弄晕了扔出去,抛出去那一瞬间解开我的穴道,到时我身在半空,想要飞回来都不行了,只能眼睁睁的当寡妇。

你母亲的,想得倒美,这个时候想要抛弃原配,做梦!

贺远看到船舷处有条长竹竿,便道:“小眠,我把如意索绑在竹竿上,你抓住如意索,为师把你抛出去,这些贼人没有那么远,一入水你快些逃走。”

这是个好法子,类似现代的撑竿跳,但撑竿跳要的是高度,而他们要的却是长度,贺远做的是那个支点,崔小眠身子轻灵,水性极好,他用力撑住,就能让她逃出去。

但这样一来,就只能是崔小眠逃走,而他却依然被困在此处。

崔小眠呸了一口,骂道:“你就是这样,每当生死关头,总是想要扔了我,我偏不走,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贺远心里一痛,这傻孩子从小到大,所有倒霉事都是因他而起,好日子刚过一年,这就又跟着他涉险,无论如何,拼了自己的命,也要护了自家娘子安好,崔小眠纵是少了一根头发,他也心疼。

“好,咱们死也在一起。”

说着,贺远出手如电,瞬间点向崔小眠的穴道,崔小眠冷笑,一脚踹到他的小肚子上,这个时候,你还想暗算老娘,把老娘弄晕了扔出去,抛出去那一瞬间解开我的穴道,到时我身在半空,想要飞回来都不行了,只能眼睁睁的当寡妇。

你母亲的,想得倒美,这个时候想要抛弃原配,做梦!(未完待续)

第三五一章 山河为之含悲 举国为之同殇

大成王朝天庆三十八年四月初一,注定是一个举国悲恸的日子。『雅*文*言*情*首*发』

天之骄子,皇六子贺亲王与王妃薨。

噩耗传来,震动朝野,英宗天庆帝老年丧子,悲痛欲绝。

贺亲王尚未而立,贺王妃年方二八,他们新婚无子,贺亲王胞兄皇三子宁王请求父皇,将自己的嫡三子过继到胞弟名下,承继香火,为胞弟持幡送终。

英宗未许,圣旨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未见贺亲王伉俪尸骨,不得发丧,钦此。

虽然皇帝不承认儿子死了,但老百姓们都知道,这是伤心的父亲给自己的最后一丝念想,只要一日不见尸骨,儿子就还活着。

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据附近县衙赶去救援的捕快说:隔了几里都能看到江中的火光,他们赶到时,贺亲王的钦差官船已经快要烧没了,船上人无一幸免,全部遇难!

这个案子太大了,大成立朝一百多年,也曾有过钦差死在路上,但却从未有过钦差兼亲王死在路上的事。

刑部立刻督办,责令六扇门中密探明探全部出动,限期破案,将凶手绳之于法,给天子一个交待,更给天下臣民一个交待!

事实证明,人的能力就像女人的咪咪,挤一挤都会有的。

凶手很快抓住,押送回京。

谁也没想到,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始作俑者竟然是他!

工部左郎中。从四品岳青!

这件事也同样令人震惊,岳家是将门之后,岳青以文出仕。一向循规蹈矩,工作勤恳,怎么会谋害皇子,犯下欺君之罪?

事实证明,这厮早有预谋,那夜他假称同僚招明启在外未归,于当晚带了几名侍卫离船登岸。他走后不久,贺亲王夫妇便葬身火海。整条船的人除了他和被他带走的几名侍卫以外,无人幸免。而招明启也只是因为上山时崴脚而耽误了回来的时辰,这事有跌打馆作证。

追溯岳青害人的原因,竟是和河务有关。

岳青与冯城河道一起拿了上面拨下的银子。用豆腐渣工程欺瞒圣上,冯城府尹早已察觉,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岳青身为工部左侍郎,位高权重,冯城府尹只能隐忍,昼盼夜盼,终于盼到钦差大臣督察河务,原想可因此将这些贪官污吏一网打尽。『雅*文*言*情*首*发』没想到钦差大臣贺王爷竟然命丧黄泉。

也就是说,无论是谁做这个河务钦差,全都会死。这次死的是亲王,也只是凑巧。

于是,一代英豪、天之贵胄、金枝玉叶的贺亲王夫妇终于沉冤得雪,山河为之含悲举国为之同殇。

无奈英宗依然不肯为爱子发丧,皇后娘娘苦劝无果,只能在永华宫内默默饮泪。

这个春日。花不再红,草不再绿。整个皇宫处处一片死气沉沉。

而在贺王府内,更是乌云密布。王妃之母帝师府崔五夫人,抱着女儿留下的狗哀哀哭泣。女儿三岁离家,十四岁认祖归宗,十五岁嫁与贺王,原以为从此平平安安、富贵荣华,没想到新婚刚满一年便香消玉殒,从此与父母亲人阴阳永隔。

贺王妃的心腹李妈妈是后院主管,亲家夫人痛不欲生,她却不能倒下,她默默撑起这个大摊子,管束下人,严防有人趁乱中饱私囊。

王妃是持家好手,这个时候,府里绝不能出乱子,皇帝都说不见王爷尸骨不能发丧,王府之内更是如此。

府内的那片桃花开得正好,站在桃林之中,崔五夫人似乎觉得女儿就在身边,或许有那么一天,女儿忽然就从桃花深处走来,像当年一样,手里捧着自己亲手做的点心,笑盈盈,俏生生,身上是她最爱的那件彩衣坊的粉白春装。

岳青的罪太大了,刑部火速审讯,然岳青死不认罪,在他家中搜到多封他与冯城河道来往的密函,当中对如何买凶,如何杀人的细节一字不漏,全都了然纸上。

在强大的证据面前,岳青仍旧殊死抵赖,刑部动用大成十大酷刑,岳青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却仍不松口。

但这种死硬骨头,刑部的庭审高手们见得多了,也遇到的多了,他们至少有十个法子让他签字画押!

七月十五,这是盂兰盆节,也是常说的鬼节。传说在这一天,地府里的鬼魂全部出动,索命的索命、收钱的收钱、找替身的找替身。

就在这一天,刑部终于传来利好消息,史上最顽劣不化的头号重犯岳青终于在伟大的帝王主义专政面前臣服了,对谋杀皇子一事供认不讳!

历时三个月,大成建朝以来最大最震惊的案子终告侦破!

若问这个案子有何遗憾,刑部官员一定会告诉你,很遗憾,太遗憾了。

因为一直不能找到贺亲王和贺王妃的尸骨,而皇帝又不承认儿子已死,所以岳青不能算做杀死皇子,只能是谋害,死刑折子送到圣前,皇帝御笔迟迟未批,因而岳青只能暂时关进天牢,等候圣上下旨,才能秋后问斩。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昨夜下了雨,清晨推开窗子,便看到窗外紫雾弥漫,崔小眠连忙关了窗子,把她那娇弱到遇雾就化的夫君用被子连头蒙住,方才开窗时有雾气涌进,看来自己又要损失鲜血了。

她忽发奇想,若是把大姨妈给他尝尝,会不会也有解毒奇效呢?

当然,这只是想法,永远得不到验证的想法,因为将要喝她血的那张嘴,她还要留着打啵用。

贺远娇弱无力地倒在娘子的怀里,就是方才推开窗子的那一瞬间,他果断又中毒了。

嘴里含着娘子的纤纤玉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又做了一次吸血僵尸,他摸着娘子微微隆起的肚子,心疼得恨不能以身相许。

崔小眠推开他,把几枝雾葛花扔进火盆,没一会儿,屋内残存的雾气便被雾葛花的熏烟吸收得干干净净。

“娘子,早膳吃什么?”

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辛苦为他怀着孩子,又辛苦喂血给他喝,可他一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问你吃什么。

我们一般称这种人为渣男。

贺远本就是渣男,来到五夷这个女尊男卑的地方,他干脆自我放弃,彻底变成渣男中的渣男。

在五夷,只有一家之主才能煮饭,崔小眠煮饭,证明她就是一家之主。

初时贺远曾经反抗,但他却招来整个寨子的怒目而视,男人抡起拳头,女人捡起石头,他们要对付的对象只有一个人——

巫女大人带回来的小小夫男!

若是有人问贺远:你最佩服的人是谁?

贺远一定斩钉截铁回答:陈胜吴广!

若是有人问贺远:你最不想学习的人是谁?

贺远一定斩钉截铁回答:还是陈胜吴广!

因为陈胜吴广虽然发动奴录大暴动,却仍然没能推翻统治者,最终死得很惨。

贺远深知,若是他想揭竿而起,那就不是死这么简单,还要涉及到崔小眠肚子里孩子管谁叫爹的问题。

崔小眠怀孕了!

普大喜奔!

那日崔小眠洒了引蛇药,招开无数水蛇,她带着贺远和阿木、白菜、芹菜吃了避蛇丸跳进水中,成功逃生。但接下来的事也并不轻松,一路之上,他们至少被几百人追杀,只能躲进深山老林,没有多久,夫妻两人便和阿木、白菜、芹菜走散了。

崔小眠是路痴,贺远不是,但贺远进了深山老林也变成路痴了。

夫妻两个转来转去,披荆斩棘,好不容易走出山林,却赫然发现原来他们走的不是回京城的路,而是一直向南向南再向南。

即使这样,他们一路之上仍未放弃造人大业,说得通俗一些,就是他们一路野合,野合的结果就是崔小眠怀孕了!

偏偏这时,刚刚找到镇甸准备做点小买卖凑些银子买车买马回京城时,杀手又至!

贺远一个头两个大,双拳难敌众手,更何况身边还有怀孕的小娇妻。

这里距离紫雾城不过百余里,妊娠反应严重的崔小眠决定,暂时退避五夷安胎,待到瓜熟蒂落,再回京城。

当然她还有心里话没说出来,那就是回不去就不回了。

还在紫雾城时,她便将一封平安信托人带到京城,却并非送到贺王府,也不是送到帝师府,而是秀才镖局。

对方既然要将他们赶尽杀绝,那定是大阴谋,贺王府和帝师府肯定已经被人监视,这封书信根本送不到那里就会被人截获。

而秀才镖局只是平头百姓,无人知道那里和贺亲王的关系。

当然,这封信安全送到柳夫人手中,信息才传到李妈妈和崔五夫人那里,只是她们依然不放心,虽知他们暂时还活着,却更加提心吊胆。

信上只说还平安,并没有说他们要去哪里安身。其实就在写这封信时,崔小眠还在担心她根本找不到草田,更加找不到白草寨。

崔小巫女是幸运的,她和贺远在凤凰山里转悠时,遇到了当年的那群货郎,货郎们带他们来到了白草寨。

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五二章 巫女的夫男

崔小眠回来了,整个白草寨子的人高兴不已,.

白草人举行了盛大的祭天仪式,当然这是由崔小眠主持。

贺远生平第一次看到,他一手养大的小娇妻瞬间变成天赐巫女。

她穿着象征神圣的雪白长袍,欺霜胜雪的一双玉臂就那么裸|露在外面,这比在伊尔都参加酒会时更加暴露,露露胳膊也就罢了,更让贺远几乎昏倒的是,崔小眠的一双脚也是露在外面的!

大成女子的脚只能给自己的夫君和儿子看到,你说贺远难受不,他没吐血就不错了。

崔小眠头戴花环,手上脚上都是银镯,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缓缓走上祭坛,庄严肃穆地进行祭天大礼。

虽然已经离开五夷几年,但一招一式仍然娴熟,贺远看得眼花缭乱,直到今天,他终于相信,他娶了一个巫女!

——摘自邱岱远之我的老婆是女巫

崔小眠走下祭坛时,就看到从红草寨赶来的花药、玉竹和阿桑!

三个人拥抱又拥抱,就连阿桑也和崔小眠拥抱,于是贺远真的晕倒了。

若问白草人最高兴的事是什么,那一定就是巫女回来的消息。

若问白草人最生气的事是什么,那一定就是巫女竟然带回一个又白又弱又爱晕倒的小夫男!

更让白草人无法接受的是。这个小夫男竟然是汉人。

在白草人心中,汉人也分成好汉人和坏汉人,巫女当然是好汉人。而巫女的夫男就是坏汉人。

不对,严格说来,他是没用的汉人。

他们给巫女送来刚打的猎物,还有当年巫女教他们晒的腊鱼和腊肉,女人们还用最好的兽皮为巫女缝了被褥,但却只有巫女的,没有小夫男的。

崔小眠为了安抚贺远那颗受伤的老心。面对所有的白草寨人当众宣布:本巫女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这个汉人的。

白草人终于发掘出这个小夫男的有用之处:他能令巫女怀上小巫女!

崔小眠的妊娠反应比寨子里的女人要严重。花药让玉竹暂时留在白草寨,帮崔小眠安胎,同时玉竹也是崔小眠的翻译。

玉竹已经收了阿桑,除了阿桑还收了两位夫男。『雅*文*言*情*首*发』做为下一任大巫女,追求玉竹的人能从红草寨排到白草寨。

朴实的玉竹一直认为:如果不是当年崔小眠的割让,她就不能和最爱的阿桑哥在一起。可是看到崔小眠竟然嫁给个白白瘦瘦的汉人时,玉竹后悔了,她觉得是她害了崔小眠,这才让崔小眠被这个没用的汉人弄到手。

所以玉竹对贺远是很没有好气的。

她懂汉话,也会讲汉话,所以她骂贺远的话,贺远全都能够听懂。

“小眠子。你为什么要找这么个男人,一两银不好吗?他什么都会做,比这个男人强多了。”

“小眠子。方才我从寨子里转了一圈儿,有十几个汉子问你何时生育,等你生了这一胎,就把他们都收了吧,他们个个身强力壮,都比你那个夫男强上百倍千倍。肯定让你马上怀上第二个第三个孩子。”

贺远无语问苍天!

他有什么不好,不就是比你们五夷人长得白了点俊了点。黄金比例更协调一点,你们就把我看做大成病夫,竟然还要怂恿我家娘子收上十几个夫男,她敢收,我就敢全都宰了。

贺远虽说不甘人后,但他一身懒筋,更何况,即使当年流落江湖,他做的也是没本买卖,你见过当皇子的有勤快的吗?你见过当贼的有勤快的吗?所以从贺远身上,我们能看出来,皇子是世上最适合做贼的人群。

巫女由整个寨子的人供养,但巫女的夫男却要自己养自己,这是五夷人从古至今的规矩,贺夫男当然也不能例外。

别的人家,夫男一早就起床,要么上山吹柴打猎采药,要么下田耕种下潭捕鱼,贺夫男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以他大成皇室列祖列宗来发誓,明日他一定早早起床干活,绝不能让这些五夷蛮人看扁他,一两银算啥,不过是个杀手,而他是堂堂皇子,只比九五至尊小那么一点点。

可是每天清晨,贺夫男抱着巫女老婆却说什么都不肯起床,谁知道有没有紫雾啊,万一那个雾葛花临时失效,自己被毒死肿么办?自己死了,娘子和孩子肿么办?还有啊,贺夫男没想到有了身孕的女人竟是这般性感这般勾魂,总之,他每天都能找到十个八个的赖床理由。

每每看到自家男人那副懒样子,崔小眠都是恨铁不成钢。莫非她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放着嫩葱似的浣之哥哥不去追,放着小嫩肉的高雪涛不答应,偏偏嫁个大叔,而这个大叔还是最懒的那一个。

于是那天清晨,贺远翻了个身,正准备梦呓几句甜言蜜语打动娇妻的芳心,允许他再睡一会儿,就感到崔小眠的小手正在抚摸着他的手臂。

矮油,手臂有啥可摸的,让师父引导你摸摸别的地方,保证不比手臂细多少。

他怀着极其淫|荡的心思,闭着眼睛,拿起手臂上的那只小手——

哎呀妈呀,这哪是手啊,又凉又滑还在动呢!

他猛的睁开那双如梦如幻的眼睛,就看到一条性感之极的蛇更地看着他,妈蛋,这蛇一定是母的!

“娘子,救命啊!”

娘子摸着肚子,正坐在一旁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一点想救他的样子都没有。

“娘子,我改了,我马上起床。”

“不用不用,师父你继续睡吧。”

“娘子,我去山上打上几只山鸡,回来给你补身子吧。”

“不用不用,阿猛会去打的。”

贺远知道阿猛,是个比他高一头的黑大个,三天两头给巫女送山鸡送山鸟。

“娘子,我会钓鱼,我去钓上几尾鱼给你煮汤喝。”

“不用不用,大山会去捕鱼的。”

贺远知道大山,是个比他壮实的俊小子,三天两头给巫女送鱼送虾。

“娘子,我下田种地吧,那个想来也并不难。”

“不用不用,咱家根本没有田地,寨子里的人会送米粮给咱们的。”

贺远忽然发现,原来他真的没有用,好在他还有小蝌蚪,而且其中一只还顺利着陆。

崔小眠吹声口哨,正在冲着他抛媚眼的蛇姐姐嗖的一声钻进崔小眠手中的竹筒,贺远刚刚松口气,就听到门外传来嘎嘎的叫声。

不知道是哪个族人送来野鸭子了,既然外面的活儿没有适合他的,帮娘子宰鸭子拔鸭毛他还是力所能及的。

娘子心善,从来不敢向活物下手。

他刚想显现猛男的一面,崔小眠一把握住他那拿刀的手。

“别宰,这只鸭子是我要来给你养着玩儿的,你又没有别的事做,这里的人讲话你也听不懂,就养鸭子玩儿吧。”

鸭子,鸭子?鸭子!

鸭!!!子!!!

别以为贺夫男不知道鸭子是什么,崔小眠从五岁那年就常常挂在嘴边,他能不知道吗?

他如今是崔小巫女的专属鸭子,崔小巫女怕他深闺寂寞,便养只同类和他作伴!

贺夫男气得头顶冒烟,他扬起巴掌,可看到崔小眠的肚子,又把巴掌放下了,其实咱们都知道他也就是装装样子,就算崔小眠没有肚子,他也一样不敢打下去。

贺远的悲剧告诉我们,娶个小媳妇真的不容易,稍不留神就被她吃得死死的。

贺夫男再也不想做巫女专属鸭子,他插上雾葛花,拿起弓箭,上山打猎去了。

阿猛会给巫女送山鸡,他也会,阿猛的山鸡是打给巫女的,他的山鸡是打给自家媳妇的。

媳妇怀着自己的孩子,自己当然要打些野味给她补身子。

很多事最怕走出第一步,像贺远这样,在蛇姐姐和鸭子弟弟的鼓励下,他终于走出自家竹楼,像那些五夷汉子一样,打猎捕鱼,养活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望着贺远的身影,崔小眠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这年头,调|教夫君真不是容易的事。不但要上演文武全行,必要时还要会训蛇训鸭子,尼玛,全才娘子啊!

凡是想要嫁给富二代富三代的姑凉们,都要向崔小巫女学习。别以为嫁个有权有钱的男人就是一生一世,说不定哪一天就要和他躲进原始社会男耕女织,所以培养十全大补夫君是关键。

十全就是十项全能:能打、能骂、能赚钱、能偷、能抢、能打架,能玩、能闹、能滚床,当然还要能按摩。

大补:这还用说吧,看看崔小眠那虽然瘦却三围突出的身材你就明白了。

那天贺远从山上回来,不但带回山鸡,还有野兔和几只连崔小眠都叫不上名字的小动物,他走进寨子里,寨子里的小孩子全都跟在他身后,好奇地看着他扛着满满的猎物回来。

崔小眠正站在自家门口,挺着肚子,笑眯眯地等着他。

贺远在崔小眠的眼睛里看到自豪,对,他没有看错,崔小眠恨不得向全寨子全五夷的人说:看,这就是我男人!打几只野味算什么,他有江湖上最快的刀!

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五三章 花药之恋

很多年后,崔小眠常常会想,如果那一年她和贺远不是因为在山里迷了路回到五夷,那贺远说不定就像嘉南王或很多王公一样,吃喝玩乐一辈子,然后穿着金缕玉衣埋进豪华陵墓,默默等待倒斗高手光临。『雅*文*言*情*首*发』

其实吧,虽然崔小眠暗自得意,她改造了一个懒王爷,但事实上最终结果还是一样滴。

据说这位王爷和王妃为了防止有人盗墓,临死前将所有金银珠宝全都留给后代子孙,两人什么都没带就搬家住进王陵。

可是你猜怎么的,据最著名的挖金校尉所说,自从他二位住进去之后,附近的那些皇陵王陵全都只剩下光秃秃的大粽子了,陪葬物品都跑进贺王陵了,所以贺王陵是被倒斗高手们光顾最多的。

以致于王陵一带有个说法,上至活人下至死人,但凡来此处千万不能带钱、带玉、带金子,否则......嘿嘿,你懂得。

这是科学也无法解释的事情,几百年后被列为上下五千年十大未解迷团之一。

眼下贺远是真的暂时变得很勤快了,上山打猎,下塘捕鱼,除了自家吃用的,还能分给族人。如今寨子里家家户户都有土灶,都有铁锅,女人们把男人带回来的猎物和鱼制成腊味,每个月都拿到墟市上,换来银子和日用品。而寨子里的药材也源源不断地卖到山外。

崔小眠回来。除了寨子里的人高兴,那些货郎们更高兴。他们能在五夷收购到各种药物和毒散,但却很少能拿到巫女毒。很多巫女想用毒散换银子。也不好意思明说,比如大巫女花药便是如此。

有贺远这个生财工具,崔小眠不用担心离开五夷她会没有银子用,,这次她和贺远回来,除了两个肩膀两张嘴,什么也没带。所以她还是想为族人们做些事情。

贺远不在家时,崔小眠就拉着玉竹帮她一起配药。起先她能配的药并不多,但有玉竹就不愁了,几年不见,玉竹的功力又强大了。崔小眠如今耳朵灵光。学起来比以前要快得多,她原本就很聪明,年纪小记性好,几乎过目不忘。且做厨子的对各种份量的掌控都比别人多几分灵气,没过多久,崔小眠就能独自制出几十种药。

刚开始她还担心整日接触毒物会影响到腹中的胎儿,渐渐的,这位吃货娘就把这事给忘了。

崔小眠的妊娠反应来得快,去得也快。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呕吐,也不再头晕。除了多了一个肚子以外,别的全都恢复正常。

玉竹终于放下心来,和阿桑暂时回到红草寨,从今年开始,花药把很多事都交给玉竹来做,崔小眠猜测。花药姐可能想提前退休。

于是她非常不放心,.她千叮咛万嘱咐:“你告诉花药姐,千万不要为个男人就离开五夷,那贱男有十几个女人。”

玉竹的脑袋里,是无法想像一个男人有十几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不是应该一个女人有十几个男人吗?

汉人真是太古怪了,一个男人都不够用,还要十几个一起用,真是太不科学了!

崔小眠对玉竹说的话都被贺远听到了,回到家里,他就抓住那个小八婆:“你说的贱男是谁?”

崔小眠毫不畏惧:“你五哥啊。”

“五哥对你一向很好,你为何骂他是贱男?”

“他有十几个老婆,不是贱男是什么?”

好吧,贺远不敢再和娘子争下去了,五哥有十几个老婆,他父皇有多少,那就是天文数字了,所以这件事不能认真,认真起来自己全家都变成崔小眠口中的贱男。

“这些话离开五夷不许再说,听到了吗?”

崔小眠翻翻白眼,她才懒得说。

崔小眠估计的事情很快变成事实,一个月后,草田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花药将大巫女之位禅让给玉竹,离开生她养大的五夷。

做为下属,崔小眠和各寨巫女全部聚集红草寨,为两位大巫女祈福,贺远当然不放心,陪着崔小眠一起去。

“花药姐,你离开五夷去哪里?”

花药含笑捧出一只瓦罐:“这里是我阿娘,我要去找爹,把阿娘的骨灰亲手交给他。”

子姜去世时,花药不是阿娘身边,但她知道,阿娘最后的心愿,一定是能够和阿爹在一起。

十四岁时,花药成为大巫女,也就是在那一年,她遇到了她生平最爱的男人,那是一个像天边的星星一样美丽璀灿的人。但他离她太遥远了,即使他们面对面站着,她还是觉得他离她很远。

他要带她离开五夷,他告诉她,他能给她世间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花药摇摇头,反问道:“你愿为我留在五夷吗?”

他走了,一走就是十几年,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青涩少女,而他宛若世上最美的神。

他仍然想带她离开五夷,他告诉她,他是汉人的王,将来他还会成为汉人的帝皇。

花药摇摇头,这一次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将一只穿药的小竹筒交给他,请他帮忙寻找一个叫崔小眠的孩子。

她知道他一定会帮她,她也知道他一定会成为汉人的帝皇。

她没有告诉他,她已经等了十几年,她像阿娘一样等着自己的男人,盼着有朝一日他能回来。

但这一次,她彻底死心了,百里玉明只是一介布衣,尚不肯回来,而她等的男人,是汉人的王,他永远都不会只属于她一个人。

从那一天起,花药不再等待,她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培养玉竹,如今玉竹已能独立胜任大巫女,花药功成身退,她要去中原,寻找父亲,也寻找属于她的男人。

世事就是这般,当年的苏纤纤遇到天庆帝,绮年玉貌,少女怀春,天庆帝定是也与她山盟海誓,苏纤纤走出了五柳镇的赌坊,和她的情郎一起远走天涯。

多年以后,苏纤纤只是天庆帝偶尔看到桃花时一缕思绪,面对儿子里时忽然而至的片刻愧疚。

花药不是苏纤纤,她选择了属于她自己的生活方式,所以她永远都是邱岱遥心头的那一抹嫣红,当然他们也没有制造出像贺远这样的儿子。

不过人与人不同,如果重新活过,苏纤纤或许还会选择与英宗私奔,明知未来日子会有诸多酸楚,但在她最美的季节里,遇到最爱的人,那一刻的甜蜜刻骨铭心,挥之不去。

一切只因那一刻太过美好,甘之若饴。

崔小眠觉得她永远做不到花药这样,如果她能,她就不会和贺远最终还是走到一起了。她也不会像苏纤纤那样,爱得死去活来,恨得死去活来。

她只是个厨子,没有苏纤纤的浪漫,也没有花药的本事,她想要的不过就是和喜欢的人一生一世,顺便再有很多很多钱而已。

花药走了,玉竹成为新一代大巫女,阿桑就成了大巫女的第一夫男。

这次回来,阿桑再也没给崔小眠唱过歌,五夷人有很强的忠诚观念,每一个男人终生只有一个女人,别家的女子就是再喜欢,也不会多看一眼。

贺远可没有这样的情操,他整日担心别人对他娘子图谋不轨,争夺他的地位。要知道巫女大人想多收几个夫男,那就是吹口气的事,而他是不能反对的。

所以他决定,只要崔小眠生下孩子,出了满月,他就带着老婆孩子离开这里。

崔小眠可不像他这样整日打着小算盘,崔巫女如今忙着呢。

她忙着帮寨子赚钱,改善族人生活,还挺着肚子教给寨子里的孩子们认识汉字。

回到五夷不过几个月,贺远和崔小眠都能说些简单的五夷话,即使玉竹离开白草寨,他们也能和族人交流。

那天给孩子们上完课,崔小眠忽然觉得肚子有些不同,接着便越来越疼。

不好,要生了!

崔小眠算算日子,应该还有一个月呢,早产!

贺远不在家,她强忍着剧痛走到门口,大声呼救。

附近的女人七手八脚把她抬到竹楼上,扒了衣裳就等着让她生孩子。

有人去烧热水,大多人则跪在地上,向天祷告,祈求上天让巫女平安生下孩子,将未来巫女赐给白草寨。

崔小眠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回生孩子,不是应该有一群人帮忙吗?为何五夷人除了祷告就没别的了。

这个时候,她决定自己靠自己。

但她不会。

“阿吉大嫂,怎么生啊?”

“使劲生,就像屙屎一样,用力。”

崔小眠觉得肚子里的东西真的要呼之欲出了,真好,估计不会难产,孩子自己急着出来,真是个好孩子。

崔小眠暗暗运气,一、二、三,生!

只听噗的一声......

贺远正在田里帮着族人拔草,有人跑过来告诉他,巫女大人要生孩子了!

贺远扔下手里的草就往回跑,赤着脚鞋袜都没有穿,脚上沾满湿泥。

本王要当爹啦,本王要当爹啦!

在大成,像贺亲王这样二十**岁还没当爹的少之又少,大多都是有生理缺陷的,所以贺亲王这一刻有多开心,你能想像的啊,对不?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五四章 小巫女降临

五夷没有冬日,一年四季都是潮热的天气,.

过后,她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天去报信的族人没有找到贺远,贺远没在第一时间赶回来,那么她在之后的几十年里就不会常常被他取笑。

那日,贺远兴奋得一塌糊涂,冲进自家竹楼,他看到的就是令他一生也难忘的情景!

他的小娇妻光着屁屁,正对着那一坨黄糊糊的东东掉眼泪,在她身旁,是一群已经吓傻的五夷妇人。

贺远承认,在那一刻他也和那些愚昧的五夷女人一样,以为自家娘子生下了一坨......一坨比怪胎还要怪胎的东东......

直到看到崔小眠那依然很大的肚子,他才明白过来!

尼玛,是谁谎报军情的,老纸的孩儿能是一坨坨的吗?

实话告诉你,当时崔小眠最想轰出去的人就是贺远,她想掩住他的眼睛,掩住他的鼻子,最后整个人轰出去。

没看到,没看到,你神马都看不到。

这场生孩子的乌龙以崔小眠闹肚子而告终,崔小眠足足打蔫三天,也就是说她三天没敢出门。

起先她也不想看到贺远,她觉得吧,真的是挺不好意思的。

贺远反而很快平静下来。从小到大,崔小眠尿裤子、屙裤子,来了大姨妈染了一裤子,这些他全都经历过。何况这次也没屙到裤子里,人家不是提前就脱了光屁屁了,所以说。媳妇终于长大了,他应该高兴才是。

“娘子,下次闹肚子咱别当成要生孩子行不?”

崔小眠含泪点头:“师父,你别嫌弃我。”

矮油,这次事件让崔小巫女彻底对自己丧失了信心,上下五千年,生孩子屙出一坨屎的。她是第一人。

不过事实证明,崔小眠的自我治愈能力还是很强的。很快她就走出生孩子未成的阴影,快乐地投入到新一轮好玩的事情中去了。

她开始布置婴儿房。

竹子做的摇篮,柔软的兽皮做成的小被小褥,竹筒花瓶里。插满野花。

贺远用几天时间,用竹子给宝宝做了一只拨郎鼓。崔小眠小时候,他给她买过很多玩具,可惜五夷这里买不到,当爹的只好亲手做了一个。

虽然笨笨的,一点也不好看,但摇一摇真的可以响呢。『雅*文*言*情*首*发』

宝宝是不会嫌弃的。

从那时起,贺远每天都不会出去太久,他尽可能的陪着崔小眠。像那种生出一坨屎的事,还是让他来陪着吧。

这让崔小眠又觉得自己很没用,她已经十七岁了。为何还会做出这样的事,人家妩儿生孩子也没这样啊。

好在无论她是屙还是生,贺大叔全都能够接受,找个老男人结婚就是有这个好处,况且这还是把她一手养大的男人。

但千算万算,贺远还是没能看住崔小眠。

那日他到外面打水。想晚上给崔小眠洗个澡,她的肚子已经很大。自己洗澡很不方便。没想到他刚刚出去,就出了事。

崔小眠已经在竹楼上一整天,她很想下楼走走,况且大肚婆也要运动运动,这样才不会难产。

于是她一脚踏空,结结实实滚下楼梯。

竹楼并不高,楼梯也只有七八级,而且也很窄,崔小眠滚到一半就被卡住,她松了口气,三四级台阶也摔不死人。

她正想挣扎着爬起来,就感到两腿间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出来。

这一次崔小眠吸取上回的教训,她没再大声哭救,肚子太大,她看不到那正在往外流的是尿还是什么汤汤,所以她自觉噤声。

贺远提了两个大竹桶,里面是刚从溪里打来的清水,走到半路上,遇到寨子里的一位大嫂:“巫女夫男,这是我给巫女大人攒的鸡蛋,你拿回去给她补身子。”

两桶水加一篓子鸡蛋,贺夫男虽然武艺超群,可要把这些东西拿回去也挺费劲儿。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到自家楼下时,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儿啼!

崔小眠不声不响,一个人躺在狭小的楼梯上,用快如闪电的速度完成了她的生产大业!

对了,脐带是她用小匕首割断的,就是她从小到大随身携带的那把匕首。

这还是她三岁那年从那两个笨贼手里顺来的,没能挖坑埋了她,却给她用来割断了脐带。

贺远顾不上看孩子,抱起娘子进了屋,把崔小眠放到床上,亲了又亲吻了又吻,娘子你真伟大,娘子你真了不起,娘子你疼吗?

“不疼,就是摔了一交屁屁有点疼,我根本没用力,孩子自己就出来了。你说咱们孩子多本事啊。”

“是啊,真本事......”

说到这里,两人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孩子!

他们的孩子呢?

孩子躺在竹梯上还在哭,她就想不明白,她哭得声嘶力竭,震耳欲聋,为何她的爹娘还能忘了捡走她?

这是个女孩,白白胖胖的大闺女!

古代的男人多多少少都有点重男轻女,贺远也不例外,虽说在心里也有些遗憾,爱妻没能为他一举成出世子,可是总体还是很开心的。

毕竟,历尽千辛万苦,他终于当爹了。

贺远当爹比别人都要艰难,因为他要先把媳妇养大成人。

崔小眠也挺得意,她不但没有难产,而且比别人都要顺畅,什么生孩子会痛,她几乎就没有,这可真的是个孩子啊,有腿有手的,不是一坨坨的东西呢。

和他们一样高兴的还有整个寨子的人,贺远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的娘子为何没能生下世子的真正原因。

整个寨子的人都在祈祷,祈祷他们的巫女能生下小巫女,而不是没用的男丁!

这么多人同时祈祷,贺夫男注定要抱女儿了。

贺远心里想什么,崔小眠当然知道。她拍拍夫君的肩膀,安慰他:“你加把劲儿,下一胎咱们生个儿子,等你死了也能有人继承王位。”

贺远破涕为笑,想到每年的清明,都有一群子孙给他上坟烧纸钱,他想想就开心。

孩子生下第三天,大巫女玉竹便从红草寨赶来了,亲自主持谢神礼。

五夷女少男多,每一个女儿都是宝贝,每当有女儿降生,便要请巫女为孩子祈福,感谢上天赐给五夷女子,繁衍后代。

贺远偷偷问崔小眠:“生女儿是谢神礼,如果咱们生的是儿子,那会有什么礼?”

崔小眠看他一眼,有些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口水礼。”

“什么是口水礼?”

“就是这一家所有的夫男在家门口站成一排,寨子里的人每人向他们吐一口唾沫,以惩罚他们的没用。咱家只有你这一个夫男,所以你要承受全寨子人的口水,也不多,顶多几百口吧。”

贺远噗通一声,晕倒在娘子床上,和娘子一起坐月子。

和中原不同的除了谢神礼,还有百家饭。

当然这个待遇只针对巫女。崔小眠坐月子时,寨子里每家每户轮流送饭,把他们能煮出的最美味最滋补的饭菜给巫女大人送来,感谢她为寨子诞下小巫女。

贺远初时还真没有反应过来,他以为众人口中的小巫女,只是对巫女之女的尊称,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这个女儿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在五夷人心目中,这是上天之女,是上天赐给白草寨的下一任巫女。

“娘子,我们的女儿也要做巫女?”

“嗯”,崔小眠点点头,这件事她一早就知道,巫女是世袭,除非她遇到像花药那样的人来挑战,失败后甘愿先行回归天界(自杀),否则下一任巫女就算不是她的女儿,也会是她的徒弟。

“娘子,这是我们的嫡长女,她是郡主,怎么能做巫女呢?”

崔小眠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在五夷,巫女的地位并不比郡主低下,巫女能做王妃,郡主为何不能做巫女?”

贺远傻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只是不想让女儿将来找这么多男人。”

“那有何不好的,若不是我那么小就被你拐走,我也找上十几个夫男,我没做到的事,就让我们的女儿来做吧。”

贺远看着崔小眠,快要哭出来了,咱俩究竟是谁拐的谁,你能不能说清楚些?

这事是说不清楚的,唯一能说清的,是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

女儿的封号要由父皇定夺,但闺名却能自己取,贺远和崔小眠几乎一夜未眠,终于给他们的嫡长女取出了名字。

紫韵。

你千万别夸奖这两人有学问有品味,紫是紫雾的紫,韵是怀孕的韵!

“师父,等到咱们回了京城,下一胎岂不是要叫京韵?大鼓?”

贺远摇头:“下一胎肯定是世子,和女儿不同,世子的名号要由父皇来定,咱们只能取乳名。”

“那乳名叫什么?”

“你来取吧?”

“狗儿?”

“狗儿,那岂不变成肥仔的儿子了,不行不行!”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你们猜对了,崔小眠第一个孩子就是女儿,未来的白草巫女,紫韵郡主。(未完待续)

第三五五章 筚篥声声梳思绪

紫韵有一双和崔小眠一样的眸子,还没出满月的孩子软软的,.崔小眠把手指放到她的嘴唇上,她立刻吮吸,崔小眠朝她的小脸捏一下,她立刻就哭,崔小眠觉得这太好玩了,拉着贺远说;“师父,你快看看,咱们生的是个真小孩,太好玩了。”

贺远腹诽,老纸难道还能造出假小孩?

腹诽归腹诽,贺远也表示自己家的小孩更好玩。

“娘子,宝宝为何总是哭?”

“小孩都爱哭吧,我小时候也这样吧?”

“你很少真哭,都是装的。”

“那咱们的宝宝也是装的吗?呀,师父你看,她哭得更厉害了。”

紫韵:我饿啦,我饿啦,你们给我装装看看!

经过崔小眠再三验证,他们的女儿真的不是穿越过来的假小孩,也不是像秋香那样的重生儿,她真的是本土真小孩!

真小孩多幸福啊,不用溜门撬锁,也不用赚钱养活师父,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只要撒娇卖萌就行了,实在不行就扔杀锏,哭他个地动山摇。

可她又一想,如果她崔小眠不是假小孩一枚,估计从两岁被秋香推下水塘那次就已经死了,之后被六婶婶雇的两个笨贼偷走活埋再死一次,巴掌镇上饿死冻死无数次,跟着贺远走南闯北偷鸡摸狗又死几次,被沈玲伊又险些害死。

紫韵只是真小孩。她要面对的极品亲戚比自己还要多,不说别的,就说她为何会生在五夷的竹楼上。而不是京城王府内,这就是被那些豺狼虎豹害的!

女儿满月那天,贺远请了整个寨子的人来喝酒,当然这些酒也都是族人们自己带来的。

寨子里的人吹起芦笙,唱起山歌,崔小眠穿着雪白的长袍,及腰的长发用花环扣住。站在竹楼上,把紫韵高高举起!

竹楼下。整个白草寨的人全都跪下,向他们尊敬的巫女和小巫女致敬,感谢上天将白草巫女赐给他们。

贺远这时才知道,原来就算他不请寨子里的人来喝酒。大家也早就准备好仪式了,除了白草寨子的人,还有其他村寨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见证白草巫女降临盛典。

其实紫韵已经出生一个月了,但五夷环境恶劣,婴儿死亡率很高,因此普遍认为,出生一个月后,这个孩子才能算是活下来了。

仪式完毕。崔小眠抱着女儿回到竹楼里休息,由贺夫男招待客人们,.这都是自发的活动,要大庆三日,这是寨子里的节日,晚上还有篝火晚会。

崔小眠正想撩衣裳给女儿喂奶,忽然发现桌子上多了一样东西,一柄梳子!

一两银送她的第一柄竹梳当年就烧了。第二柄在去年船上大火里估计也烧了,崔小眠来到五夷后用的梳子。是在货郎那里换来的。

眼前的这柄梳子和以前的一模一样,却不再是小小绵羊,而是两只,一大一小两只绵羊。

“陈大哥,你来了吗?你还在吗?”

崔小眠放下女儿,围着竹楼四处寻找,却没有一两银的身影。

一两银来过,却只放下这柄梳子,他是来祝贺她生下女儿的。

晚上贺远回来,喝得醉醺醺的,像往常一样,凑过来和女儿抢奶吃,崔小眠一巴掌把他扇到一边去!

贺远的优点在于,喝醉了也比别人精神,娘子这一巴掌,他立刻就更精神了。

“娘子,你不高兴了?”因为抢奶吃,他也不是头一回挨扇了,这人的脸皮早就比城墙还要厚。

“陈大哥来过了。”

“陈大哥是谁?”贺夫男把寨子里的人想了一遍,好像也没有叫陈大哥的。

“一两银啊!”真是的,这人什么记性。

贺夫男不高兴了,一两银比他还要老,凭什么要叫他大哥,叫大叔不行吗?

“他来干什么?人呢?”

尼玛,我媳妇连孩子都给我生了,你还不死心,趁老纸不在跑过来勾三搭四!

崔小眠神色黯然,她拿起那柄梳子:“你看,这是陈大哥偷偷放下的,我没有看到他的人。”

贺远松了口气,这人还算是个君子,知道什么叫做避嫌。

他拿起那柄梳子看了看,来五夷以后,他也曾试着想给崔小眠做一柄梳子,可惜贺王爷的那双手会偷会抢会打架,却做不来这种东西。

一两银对这里很熟悉,他更知道,崔小眠和贺远若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那一定会是回五夷,回白草寨。

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在孩子满月这天来,还送上一大一小两只羊的梳子,那他应该早就来到白草寨了,一直躲在暗处。

贺远倒吸一口凉气,自己太大意了,若非这是一两银,而是其他人,自己一家三口就又要落入虎口。

“小眠,你是巫女,若是一两银还在这里,你能找到他吗?”

崔小眠茫然地摇摇头,你也太高估巫女的法力了,我又不是神仙。

她知道贺远为何要找一两银,她和他都是一样的,他们迫切想知道离开中原后发生的事情。

“陈大哥把梳子送给我后应该已经走了,或许回中原,也或许去了平田。”

凤凰山里暗藏着平田古道,她和贺远走过,天骄的十名武士也走过,说不定一两银也已经知道那条路的所在了。

“那你知道一两银如何才能再次出现吗?”

这句话说出口,贺远老脸发烫,他竟然沦落到从自家娘子这里打听别的男人的下落了,所以说煮饭还是硬些好,总吃软饭人就变成这样了。

偏偏崔小眠从来就有补刀的好习惯,于是她成功在贺远那颗受伤的老心上捅了一刀。

“若是你敢欺负我和女儿,陈大哥就会出现了,帮我狠狠揍你一通。”

一两银从未对崔小眠表白,就连一句**的暖话就没有说过,但女人天生就有第六感,你若是以为崔小眠真的不知道一两银对她有意思,那你就太小看她了。只是这位大叔无间道做得太久,就连自己的感情也隐藏至深,以至于崔小眠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了。

崔小眠成功补刀,换来的是贺远成功吃味,他酸得牙都快要掉下来了。

他和崔小眠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前,贺师父便很看一两银不顺眼,即使知道一两银救了崔小眠,他还是别扭,我辛苦养大的菜,不论是好猪坏猪,全都不能拱。

如今他和这棵菜成了夫妻,那就更加理直气壮。虽说来到寨子里,由夫君变成夫男,由养老婆变成靠老婆养,可对菜的占有欲却一丝未减。

贺远酸得连骨头也软了,四肢摊开趴到崔小眠身上,把崔小眠压个半死,一旁的紫韵气得哇哇大哭。

贺远今天高兴,喝了很多酒,虽说眼下清醒了,可也是还有几分醉意,况且,自从崔小眠那次生孩子摆乌龙之后,两人再也没敢亲热,搞不好做着做着就把孩子做下来了。

孩子已经满月,也就是说贺远将近两个月没有纵欲了,当然,现在还是不行。

就在紫韵的哭声中,这对无良的爹娘抱了一会儿,也就是抱抱,然后就准备各睡各的。

偏偏这时,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乐声,胡乐!

崔小眠把贺远那满是酒气的嘴推开,轻声问道:“筚篥?”

“嗯。”

“陈大哥?”

......

贺远忽然发现一件事,洞房花烛时的乐声,崔小眠就知道是谁吹的,这小东西太坏了,隐藏得这么深,他竟然一直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去吧。”崔小眠推推他。

“你呢?”

“我再听一会儿。”

贺远:......

这个时候不是贺夫男呷酸吃醋的时候,他整整衣衫便从窗户里飞了出去,向着乐声的方向掠去。

那乐声时而喜庆,时而幽怨,时而张扬,时而低沉,崔小眠知道,此时此刻一两银奏起筚篥,并非是要对她诉说衷情,而是引贺远过去。

贺远对平田有恩,一两银不会伤害他。

崔小眠很放心。

她想起第一次遇到一两银时,是杏花三月的雨后,她听到街上传来卖杏花的叫卖声,跑出去买了一捧杏花,用衣衫兜着往家里跑,就看到坐在桃树后面的一两银。

那年她几岁,七岁还是八岁,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时的一两银就是这个样子,神神秘秘,鬼鬼祟祟。

一两银和贺远一样,他也是王子,只是生不逢时,国破家亡,他也流落到异国他乡,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做了杀手,或许就是为了复国大业。

崔小眠叹口气,汝何生在帝王家!

乐声停了,崔小眠知道,贺远已经找到了一两银。

她看看身边的紫韵,小家伙睡得正香,刚刚满月的孩子,睫毛已经很长,如同小小蝶翼,掩住一泓碧水。

真好,贺远没有一丝帝王相,所以他顶多做个糊涂王爷,自己的孩子也顶多做个纨绔子弟、刁蛮郡主。不用争权不用夺利,也不用国仇家恨,快快乐乐一家人,胸无大志。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五六章 贼公贼婆,生死相随

贺远直到后半夜才回来,月光如水,.

崔小眠一直没有睡,她抱着女儿正在等着他。

贺远轻声轻脚进来,原是怕吵到她,却见崔小眠坐在黑暗中正在看着他,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月光洒进来,照得一切朦朦胧胧。

崔小眠伸出手,轻轻握住他,这才发现,贺远的手冰冰凉凉。

她了解贺远,他是那种天塌下来当被盖的人,除了自己,她想不出还会有什么人什么事能令他这样。

不对,这世上还有一人。

“宫里可是出事了?”

“三哥要动手了。”

“何时?”

“父皇将会抱恙,这场病越来越重,三哥到时便会逼宫。”

“一两银为何不进宫禀报父皇,他不是你父皇的人吗?”

“三哥和阿萨大将军多格勾结,一两银的身份已经暴露,平田王弟一直在大成卧底,这件事已经上奏到父皇那里,一两银此番来五夷是要走古道回平田。”

“做为交换条件,你把古道的路线给他了?”

贺远点头,一两银将他最后获取的情报告诉贺远,贺远则将事关生死的古道路线图给他画了出来。

“陈大哥还说了什么?”

“他让我转告你,他会说服天骄,用最平和的方式解决问题,不再让平田百姓经历战火。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

贺远有些说不出口,但还是说了:“他说若是我当不成皇帝,你就跟着我好好过日子。如果我当了皇帝,就让你把我甩了。”

额......

邱岱远同学,你是想当皇帝还是不想当呢?

事实上,但凡是皇子,若是心里没想过当皇帝那是不可能的,贺远当然想过,而且曾经一度很想很想。只是后来经历多了。他也明白当皇帝并不舒服,何况皇帝可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当了皇帝而要舍弃崔小眠,那还不如当小偷呢。

大成人民要感谢崔小眠,因为有了她,大成才少了一个昏君。『雅*文*言*情*首*发』

“我们何时动身?”

虽然刚出满月。可崔小眠知道,他们不能再躲在这里与世无争了。

一两银早就到了五夷,他之所以直到今日才来见他们,也是想等崔小眠做完月子。

不论何时何地何等情况,他的心里都惦记着崔小眠。如果他提早来见他们,贺远定是不忍让刚生下孩子的崔小眠跟着一起回京,那样一来,说不定这一去,就是生离死别。一两银亲手将崔小眠送去大漠。他深深知道,与其让她和贺远生离死别,不如让她跟着共赴患难。

所以他一直等到崔小眠做完月子。这才出现。

“小眠,若是我们没有孩子,明日便可走,但是紫韵出生只有一个月,就是你能经得住长途跋涉,女儿也不行。”

“你是想把我们母女扔下。然后你一个人走,是吗?”

“小眠。你乖,只要京里的事一了,为师立刻回来。”

崔小眠摇摇头,喃喃道:“若是你死在外面了呢?我岂不要傻等一辈子?”

贺远咬咬牙,口不对心地说:“你等一年,若是为师还不回来,你就再收夫男吧,不要收得太多,一个就行了,找一个能照顾你们母女的人。”

听听,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人还是这样小气。

崔小眠咬牙切齿:“我如果想收夫男,还用等一年啊,你就是在我面前,我也一样收,妈蛋,老娘也不想眼睁睁的当寡妇,你丫的看我哪里像当寡妇的。”

“乖,别说粗话,会教坏女儿。”

“我和你一起走,女儿暂时留在这里,我知道至少有十个现成的乳娘,她们都能把她当宝贝一样照顾。”

这事贺远也知道,崔小眠刚刚生下孩子,就有正在奶孩子的妇人跑来,告诉巫女大人,如果奶水不够,只要叫一声,她们就能给小巫女喂奶。

清晨,崔小眠召来寨子里所有的人,宣布她要暂时离开,小巫女由寨子里的乡亲共同抚养。

崔小眠拉着贺远,郑重地给葵吉头人行礼,她解下脖子上的小玉锁,给女儿系上,这还是当年崔五夫人送给她的,母亲送给她,她再送给女儿。她和贺远离京时轻装简行,又经历了船上大火,她随身带着的,也只有脚上的金铃和这只玉锁了。

她双手将女儿交到葵吉头人的手上:“葵吉大叔,这是我的女儿,她的身上流着巫女的血,如果我和夫男能够活着回来将她接走,也会在她十四岁时送她回来继承巫女之位,如果我们不能回来,请您和族人将她抚养成人,稍大一些便将她送给大巫女玉竹做徒弟,大巫女一定会收下她,将她培养成合格的巫女。”

“小眠子,你放心走吧,抚养巫女是每个草田人的责任,更是白草人的光荣。”

葵吉头人将紫韵高高举起,所有白草人跪在地上,向天起誓,他们每一个人,都愿用自己的生命为小巫女祈福,尽他们所能将小巫女抚养成人。

又准备了一天,崔小眠准备了很多药散,有治人的,有害人的,有给别人的,也有留给自己的。

次日清晨,紫雾弥漫,崔小眠把几支雾葛花别在贺远襟前,趁着微熹的晨光,夫妻两人离开了生活了快一年的白草寨。

站在山坡上,两人望向不远处的一座竹楼,那是葵吉头人的家,小紫韵就在那里。

“可惜你送我的那柄梳子留在京城了,否则可以留给女儿,万一以后咱们再也不能回来了呢。”

“傻孩子,我们一定能回来接女儿,等女儿出嫁时,你再把那梳子给她当嫁妆就行了。”

“我们的女儿是巫女,以后要嫁很多次,那我们岂不要准备很多很多的嫁妆啊。”

贺远一呆,可不是嘛,这也太赔了。

贺远虽然进了山林也变路痴,但那是他不熟悉的山林。他和崔小眠来的时候是货郎们带着来的,崔小眠记不住来时路,他却能记得**不离十。没有乌金,也没有别的马匹,夫妻两人靠着一双腿,走出了凤凰山。

值得一提的是,崔小眠没走多少路,大多时间都是贺远背着她。

娘子刚出月子,山里的嶂气已是伤身,贺远更不忍心让她自己走路,除非崔小眠舍不得师父辛苦,吵着要下来,大多时候,崔小眠都是被贺远负在背上。

来到紫雾城时,两人身上的衣衫都已破烂不堪。这也难不住他们,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手里就有了银子,重又住进当年的有家客栈,让老板娘帮着买来汉人服饰。

老板娘竟然还认识当年被色老头欺负的小蛮女,只是打死她也想不到,小蛮女身边的蛮人夫男竟然就是当年的色老头。

汉人都认定五夷人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所以老板娘当着贺远的面便大声谴责那个杀千万的色老头。

不但偷看小姑娘洗澡,还要撞烂她的墙。

自从离开白草寨,崔小眠一直在想念女儿,闷闷不乐,直到现在才真的笑出来,因为站在一旁的那个“色老头”的表情实在是太可乐了。

可惜古代没有照像机,否则崔小眠一定拍下来,做为传家宝,让子孙万代都能瞻仰色祖宗的风采。

总之这对亡命夫妻总算娱乐了一把。

换上汉人服饰,两人便开始做买卖。

做买卖才能有盘缠,有了盘缠才能回京城。

贺王爷和贺王妃早就是有身家的人,可他们如今身无长物,就连买衣衫的银子都是到了紫雾城扒钱包得来的。

崔小眠无限感慨,自家夫君太有远见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把溜门撬锁的功夫扔下,而且越来越精,关键时刻,有一门绝技傍身真的太重要了。

快刀小阎罗是天才小偷,他现在的本事比起司空家族的子弟也毫不逊色,司空家族号称江湖第一神偷世家,那都是一出娘胎就开始练功夫的主儿。

这对贼公贼婆在紫雾城住了三日,这三日也是整个紫雾城的最安定的时候。

县令家里被盗,县令不敢声张,担心被揪出贪赃枉法的事。

县丞家里被盗,县丞不敢报案,担心被发现收受贿赂的事。

所以,你懂得。

贺远和崔小眠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偷了东西连个追兵都没有。

他们背着大包袱小包袱,雇了马车用最快速度来到附近的镇甸销赃。

销赃完毕再偷,偷完再销赃。

这时,快刀小阎罗又施展了他从水千变那里学的那几招,把他和崔小眠全都变了模样。

他当然还是易容成老头,崔小眠知道,这是他能易容出来的最帅的造型了。

娘子的脸蛋太让他喜欢了,他下了决心可还是没能狠下心来糟蹋,最终给她重又梳了小抓髻,扮成未成年少男。

崔小眠松口气,还好还好,贺远没把她易容成人妖,想当初,他就是把那九名阿萨巫师变成比人妖还人妖的怪物的。

贺老头带着可爱的小徒儿上路了,当然,他们现在是有钱人,他也不用再背着媳妇走路了,两人买了马车,媳妇坐在车里,贺远赶着马车,向着京城奔去。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五七章 蛋疼,咪咪更疼

此时正值秋日,亦是一年中最华美的时候。『雅*文*言*情*首*发』但贺远和崔小眠顾不上欣赏沿途的美景,他们的心被硬生生分成两半,阵阵疼痛。一半在京城,未知的命运在等着他们;而另一半则留在了五夷,留在女儿身边。

“小眠,你可后悔嫁给我?”

一路之上,贺远早就想问这句话了,如果崔小眠嫁给一个普通人,就不会经历骨肉分离的痛苦,更不会跟着自己颠沛流离。

卧槽,这个时候你竟然问出这样的一句话,你的脑袋让驴踢了吧!

你宰了一头猪,吃着红烧肉时,你问盘子里那块肉:“你后悔被我宰了吗?”

尼玛,你比猪还像猪!

老娘如果不后悔,那老娘就是猪了!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总不能时光倒流,重新回到巴掌镇,我揪住你的裤腿叫阿爹,你一脚把我从窗户里踢出去,哪咱们就不会有以后了,我也不会变成猪被你吃掉,当然更不会和我的小猪崽分开。

所以说,世事不能想得太多,后悔有个鸟用,除了蛋疼就是咪咪疼。

说疼就疼,巫女大人的咪咪又开始疼了。

“师父,废话少说,快点吃奶!”

刚出满月就和女儿分开,崔小眠疼得不仅是心,还有咪咪。

好在身边还有个原本就喜欢和女儿争奶吃的,这下子两个咪咪都是他的。每当崔小眠胀奶时,贺远立刻扑进小娇妻的怀里,做一回奶娃娃。

这个时候。他们的马车停在一家茶寮前,贺远原想买些茶水糕饼拿进车厢给崔小眠吃的,没想到崔小眠又胀奶,他当然奋不顾身跳进车厢救小娇妻于水火。

马车的帘子垂着,外面看不到车内,即使是眼尖的,也只能看到车厢在微微震动。当然谁也想不到那是某人吃奶时太过鸡冻所致。

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却能听到外面的说话时。更何况那几位还都是大嗓门。这里前不挨村后不挨店,又远离京城,过路的人在这里打尖吃饭,都会聊些八卦。而皇帝家的那些事当然更是八卦首选。

这一路之上,.

讲八卦的都是去过京城的赶路人,他们说贺王爷和贺王妃是岳青害死的,岳青是工部左侍郎,从四品的大官。

他们还说三皇子是个好的,好心好意把自己的嫡子捧出来,想着过继给无后的贺亲王,让自己的儿子给贺亲王打幡戴孝,可皇帝老糊涂了。不但一口回绝,还死活不承认儿子死了,岳青招认画押却还不能定罪。这是大成有史以来头一回。

“我从京城出来时,正遇到三皇子派米,南方水灾,大批灾民都到京城讨生活,三皇子发善心,自掏腰包买了米面。给灾民们派米施粥。”

“我听说三皇子和皇上长得一样,都是美男子。”

“那叫帝王之相!”

崔小眠推推贺远:“当朝有几个三皇子?”

这还用问。当然只有一位三皇子宁王邱岱迥了,只是魔王被人涂脂抹粉美化成谪仙而已。

摒心而论,天庆帝英宗就是位美老伯,否则当年也不会把个苏纤纤迷得丧心病狂与他私奔,有个帅爹,再加上一群精挑细选的后妃,如果生下的不是帅哥美女,那铁定不是他的种。

老三邱岱迥颜值颇高,但比不上老五,那人杀的人太多了,身上便多了阴戾,令人不寒而栗,远不如贺远看着舒服。

崔小眠专攻美男三百年,她敢对着老五流口水,也敢勇于去吃老六的肉,可却不敢多看老三一眼。崔小眠甚至很没节操的想,邱岱迥的身上肯定也是阴冷阴冷,远不如贺远冬暖夏凉,所以她也挺同情范玉儿,长年累月抱着条大晰蜴睡觉,这是连五夷巫女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你说范玉儿多么强大。

从这些八卦不难推断,邱岱迥正在进行一系列公关活动,树立健康向上,平易近人,高贵典雅,爱民如子的新一代帝王形像。为他的顺利登基铺平道路。

贺远气得咬牙切齿,头晕脑胀,忘记嘴里含着的是什么,啊呜一口咬下去......于是他被崔小眠从车厢里一脚踹了出去!

茶寮里的人正聊得起劲,忽见一道矫健的人影从马车里飞出来,脚步生风,吓得抱头四散。

快刀小阎罗当然不是被媳妇打得满地找牙的主儿,他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落在地上,却见方才还是口沫横飞的一群人早就跑得干干净净,只有茶老板哭丧着脸看着他。

老爷子,咱玩得啥不行,也不怕摔折了你的老胳膊老腿。

嗯哪,贺远忘了他现在是个糟老头子,正想道个歉什么的,忽然听到有零落的掌声传来。

他一转身,就见对面的破茶桌前坐了一个人。

贺远心里一动,方才他四下看过,这里除了茶老板再没有旁人了,这人是何时来的,为何自己没有察觉?

可是当他看清楚那个人,心却立时放了下来。

那人穿着簇新的儒生衫,头上戴着簇新的儒生巾,贺远是个识货的,一眼看出儒生巾上嵌着的那块古玉市价至少三千两!

可别以为这样一副装扮下面会是一张面如冠玉文质彬彬的脸,那也太没有悬念了,就这位的脸,足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的。

贺远却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是谁了,他的外公,苏秀才。

“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你亲老子不找你,我这个当外公的可一直在找你!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以为扮成老头子就没人认识了?你倒是扮得高明些,上次你绑张三时就是这张脸,如今还是这张脸,你外公我手下的孩儿们,能不认识你吗?”

话说当年贺远只是和水千变学了几招,就被崔小眠在门缝里塞炮仗给炸出来了,所以他的易容术就是三脚猫的功夫,要不他为何次次扮成老头呢?

崔小眠躲还车厢里,正在怜惜自己那被贺远咬了一口的咪咪,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她连忙整好衣裳从车厢里钻出来。

“苏爷爷,你来啦!”

这里不是京城,也不是五柳镇,谁也没想到他们能在这里遇到苏秀才,崔小眠猜想贺远一定很感动,至少她就感动得差点流眼泪。

“外孙媳妇,我就猜你们两个小祸害都没死,果然一个赛一个的精神。”

您老说清楚点,谁是小祸害了,有本王妃这么秀外慧中温柔娴淑的祸害吗?

苏秀才当然不是一个人在行动,老爷子在距此五十里的镇甸便有分号,但是若非张三的手下发现了贺远的行踪,他还真不会赶到这里来。

虽然柳夫人说这两人还活着,可是不把他们找回来,苏秀才和秀才娘子就不放心,大闺女已经找不到了,再把外孙子和外孙媳妇也丢了,他们就白活白混了。

不管别人找不找,苏秀才撒下江湖帖:兹有快刀小阎罗与徒儿共两人,盗得本秀才家传之宝,凡见此帖者不得伤之,不得杀之,立刻给老子把人送过来。

快刀小阎罗当年在江湖上也有一号,认识他的人并不少,可如今他易容成老头,那也就没人识得了,好在当日被贺远和崔小眠绑票的张三认出了那个可恨的糟老头,苏秀才这才能找到他们。

“刑部抓了那个姓岳的大官,说是他设计害了你们两个,可皇帝朱笔不批,姓岳的就不能死,外公我气不过,就和你外婆去了姓岳的家里,想替你出气,灭他满门。”

在路上听说岳青是主谋时,崔小眠和贺远都表示不可能,岳青是被人陷害的。虽然相交不深,可那人死板教条,脾气性格和自己的爹崔寿光极是相似,这种随时准备撞柱子的人,怎么会贪赃枉法,又怎么回设计出这么狠毒的杀人方法呢。

“苏爷爷,你们真的把岳家灭门了?”崔小眠的心砰砰直跳,这老两口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杀死岳青全家,对他们来说和杀一群鸡没有区别。

“没有,他家已经被护军营的人看管起来,我和你外婆晚上去的,就见他娘子正在教儿子读书,那孩子只有十几岁,母子一个教一个学,那孩子念的全是忠君报国的文章,丝毫没有因为大难临头而哭天喊地,你外公是读书人,却一直觉得读书人都是软骨头,可岳家人就让我竖大拇指,若真是做了亏心事的奸臣贪官,这会子早就吓瘫了,哪有这番气度。”

苏秀才从一个叫花子混成如今家大业大的黑道大咖,他不但会用人,更会识人,这种老江湖什么事一看就明白,一点就透。

崔小眠和贺远松了口气,虽说这位文墨不通,令人捧腹,可确实是个人物。

“既然不是岳青害你们,那定是你那群兄弟了,外公人在江湖,可戏文里唱的那些听得多了,我就和你外婆寻思着,你们家这是要闹玄武门,谁让你老子生养了这么多儿子,二十五个啊,一个个的都杀光,留下最后那个就能当皇帝了。”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五八章 迎接贺亲王回京!

有了苏秀才接应,贺远和崔小眠一路顺畅,不久便来到京城附近。『雅*文*言*情*首*发』

贺远和崔小眠没有再扮成贺老头和小徒儿,他们穿上秀才镖局的服饰,夹在人群里,成了一高一矮两名镖师。

每到关卡,都能看到有穿着便装的人混在守门军士中目光如炬,贺远告诉崔小眠,那些都是刑部的探子,也可能是白银梅花堂的杀手。

没找到贺亲王的尸骨,皇帝不甘心,邱岱迥更不甘心。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邱岱迥能想到贺远会回京城报仇,可他却想不到贺远会与秀才镖局有牵连。

秀才镖局是苏秀才的,苏秀才是江湖上最牛叉的地痞流氓、黑帮老大。

贺远没有贸然进京,而是带着所有人退到罗西塘子。

在他所有的庄子里,罗西塘子是距京城最远的,不但朝廷派驻王府的长史没有去过,就连从他这里支薪水的管事处的人也没有去过。也就是说,罗西塘子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但那里却是贺远和崔小眠的最喜欢的庄子,新婚不久,只因崔小眠说在那里隐居,贺远就让李长生在湖心岛子上盖上房子,直到他们南下,那里还没有完全建好。

他们来到罗西塘子时,李长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王爷和王妃回来了!

罗西塘子偏僻,贺王爷的“死讯”并没有传过来。过年时,李长生到王府接母亲时才知道这件事。李妈妈知道王爷王妃还活着,虽然没有告诉儿子。却也对他说,只需给王爷管好庄子,等着王爷王妃归来便可。

李长生知道母亲对王爷王妃感情至深,不亚于他这个亲生儿子,如今看到王爷王妃平安归来,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湖心岛的房子已经建好,岛上潮湿。房子建成三层的小楼,一楼空着。二楼和三楼才是住人的地方。

李长生是个懂事的,自从在岛上给王爷盖了房子,他便严禁庄子里的人靠近岛子,因此。那里反倒是整个罗西塘子最隐蔽的地方。

苏秀才带来的几十人就住在岛上,如今的贺远,能动用的也只有这几十人了。

关键时刻,这些江湖人比他的亲兵更有用。

没有王爷敢带着几十个亲兵在皇城里四下晃荡,那是要造反,所以平日里贺远出行,也只是带上几名亲兵。但江湖人就不同了,他们是老百姓,几十个老百姓逛大街。你总不能说是造反吧。

安顿了苏秀才和他的人,贺远和崔小眠并没有急着进城,.

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城门口那里如今肯定有邱岱迥的人,更何况,贺远和崔小眠从船上逃生时,身无长物,就连亲王的符凭也没有带出来。

没有符凭,他们就是普通老百姓。在城门口被当成坏份子一刀砍了都有可能。

竖日清晨,李长生带了两个人。挑着几篓子鲜鱼大大方方进了城,他们是贺王府庄子里的管事和庄户,每隔一阵子便要回府对帐交差。

李长生来到王府,半个时辰后,他便陪着一位中年妇人从王府后门走出来,这是他的母亲李氏,儿子好不容易来到京城,想带着母亲下馆子。

自从王爷出了事,贺王府四周就多了些闲人,这些人伸手探脑,府里的人出门,也常常被他们盘问。

李妈妈是府里后院的管事,儿子则是罗西塘子的管事,今日儿子来了,陪着李妈妈下馆子,理所应当。

他们去的地方当然就是王妃开的师徒私房菜,这是王府的产业,自己人去吃饭都有折扣。

李妈妈和李长生吃了饭就回了王府,直到晚上也没有出门。

而同一时间,师徒私房菜的首府大伙计大牛哥已经去给嘉南王府送外卖了。

嘉南王夫妇和世子都喜欢吃这里的私房菜,他们有金咭,别人要提前三天预订,嘉南王则有特权,不用等那么久就能吃上这里的私房菜。

大牛的外卖送到嘉南王府,不到一个时辰,嘉南王父子便出现在贺亲王府。

嘉南王是当今圣上嫡亲兄弟,更是贺亲王的皇叔。

贺亲王不在,朝廷派驻王府的长史连忙出来相迎。

“亲王仪仗何在?”

“在,在。”长史深知这位嘉南王和王爷关系素来不错,但不明白嘉南王为何问起王爷的仪仗。

嘉南王才懒得解释,和儿子邱峦一起,带上贺亲王的仪仗浩浩荡荡向城门口行进。

大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两副亲王仪仗一前一后,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有贺亲王的仪仗,当然也要有贺王府的人跟着,由王爷近身太监王顺带领,王府内七品以上官职的管事、随从全部出动,连同十几名太监、亲兵、丫鬟一行几十人来到城门口。

这是白天,城门大开,京城衙门和护卫军的人铠甲分明站在城门两侧,对进城出城的人挨个详查。

守城的是个副将,看到亲王仪仗连忙出来迎接,嘉南王从来不和这些小喽罗说话,那会影响他的身份。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冲着儿子挥挥手。

峦世子去年已经大婚,娶的是高相国的嫡孙女,皇家的孩子成婚后就是大人了,这一两年他拿到些差事,多了历练,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纨绔小孩子。

“全部跪下,迎接贺亲王回京!”

什么?

不但守门的军士傻了,就连跟随贺王府的那些人也傻了,当然更傻的是邱岱迥派在这里的暗哨们!

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嘉南王父子这是中邪了还是抽疯了,晴天大日头,他们竟说迎接贺亲王!

峦世子驱马走出城门口,大声道:“小弟恭迎六皇兄六皇嫂回京!”

军士们全都跪下,出城进城的百姓们不明觉历,也跪倒一片。

只见两匹马由远及近,来到城门前,和邱峦隔着丈余。马上的是一男一女,男的长身玉立,剑眉星目,一张俊脸高贵无俦,女的只有十六七岁,娇俏可人,一双明眸顾盼生辉。

“六哥六嫂,你们总算回来了。”

邱峦正要策马过去,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冷箭疾射而来,正对贺远的面门。

贺远人未动,只见那箭在半空中忽然偏了方向,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贺远一扭头,见崔小眠手里的弹弓还未放下。

自家娘子真的该管教了,当着这么多人,她就拿弹弓出来,让人以为他一个大男人躲不开冷箭,要让娘子保护,太没面子了!

一箭射空,城墙上的人影攸的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白银梅花堂的手法,一击不成绝不恋战!

方才这一箭,所有人都看到了!

众目睽睽下就敢谋害亲王,贺远和崔小眠是忽然现身,而对方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射出冷箭,这一切证明,那是一早下的命令,只要看到六皇子贺亲王,格杀勿论!

“他们已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宫里应是已有变数。”

崔小眠和贺远互望一眼,虽说那一箭贺远也能躲过去,可这也算是鬼门关里又走一圈儿,有嘉南王大张旗鼓高调迎接,仍然差点一命呜呼,若是两人直接进城,说不定就是有去无还。

“老六,你果然没死,难为皇叔差点为你设了灵堂。”

噗!

你没听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啊。

还是苏秀才有见识,这两个小祸害哪能那么容易就死了呢,定要留下命来折腾人。

“皇叔,我父皇可还安好?”

大臣们和皇子们不会知道的事,嘉南王却全都清楚,他除了是皇上的兄弟,更是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

“皇上已三日没有早朝了,或许是对你太过思念,这几日总感头晕目眩,太医开了药,可也没见好转。”

一两银的情报完全正确,皇上果然生病。

还好,他们赶回来得不算晚。

“好,皇叔,现在我们便进宫面圣,父皇看到我回来,一定高兴,说不定病就好了。”

贺远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当年他从大漠回来,蒙冤受辱,他便是像今日一样,高调得不能再高调,声势浩大的在京城大街上行走,赶在皇帝早朝之时,当着文武百官,大大方方地回来了。

而这一次,他依然如此,只是这次邱岱迥的人盘查更严,他便和崔小眠想出了这个法子,让李长生给李妈妈送信,再让李妈妈把消息传到铺子里,大牛或小丫就能利用给嘉南王府送外卖的机会,把消息传递到邱峦那里。

这一世,崔小眠最自豪的事情,并非是推倒了自己的师父,而是她有一群好朋友,好兄弟!

崔小眠抬起头,这里就是京城,她的家。

我终于回来了,又一次回来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亲们,下周就要大结局了,大结局之后会是番外。

准确的完本时间:2015年1月1日。

瞧,多好的日子!

不要着急,再坚持一下,你们想看的大结局和番外就要来了。

感谢5802602、rain雨76、只为种菜三位同学的粉红票票!

拱手,弯腰,谢谢!(未完待续)

第三五九章 承恩殿

皇宫,.

这里一向是天庆帝英宗宠幸低品级妃嫔的地方,随着年岁渐长,这几年英宗偏爱那些进宫不久的美人,大多时候,他都是在承恩殿留宿。

最近十年,英宗也没有特别偏爱某位妃嫔,甚至有些一视同仁。

已过中秋,承恩殿内菊影绰绰,暗香浮动。几名宫女又搬进几盆菊花摆在殿内,指挥她们的却不是张德海,而是皇后。

“皇上,这是云林刚刚送来的,您看,那盆红色的开得多美,这花原本是叫点绛唇,还是您让人改了的呢。”

“点绛唇?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

“是啊,臣妾还听说贺王妃御赐的闺名就含了这花名的意境呢。”

“贺王妃?”英宗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抚眉心,似是在努力回忆,“是了,朕想起来了,那是崔帝师的孙女,她叫绛春。这是朕取的名字,是朕取的。”

“是啊,这名字美而不俗,好听得紧呢。贺王妃长得也美,真真是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的美人,可惜只有十六岁就薨了。“

“薨了?胡说,那孩子煮得一手好菜,怎么会薨的。”

“皇上,臣妾知道您心里难过,您一向最疼老六,不论他如何任性妄为您都一笑置之,可老六已经不在了,他和贺王妃被活活烧死,化成灰烬了。”

皇后的声音温温柔柔。可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道利刃,刺得英宗头痛欲裂。

他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使劲摇晃,嘴里夹杂不清地喊道:“你们骗朕。你们骗朕,老六去办差,他只是去办差了。”

“皇上,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整个大成都知道贺亲王和贺王妃葬身火海,唉,可惜了一对璧人。他们两个站到一起时,臣妾常常看花眼。以为那是皇上您和悦妃呢,悦妃死了,老六也死了。”

英宗忽然站起身,身子摇晃了一下。颤抖地指向皇后:“出去,你给朕出去,张德海呢,张德海......”

“皇上,您不用喊了,张德海今天早上未得圣旨私自出宫,已被京城护卫军擒住,这会子想来正在军营里用刑呢。”

“你,你......”.气血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承恩殿内空空荡荡,没有一个宫女太监。皇后拿了帕子,极尽温柔地为英宗擦去嘴上残留的鲜血,脸上的表情既谦恭又体贴。

“皇上,您如今有病,就不要动气,臣妾还有一堆的事要处理。就不在这里服侍您了,一会儿宁王会来看您。”

英宗的头一下紧似一下的疼着。他痛苦地呻|吟,双手无助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宁王来做什么,朕不要见那个忤逆子,太医,给朕叫太医。”

皇后已经向门边走去,她回过头来,笑着看着他:“您已病入膏荒,不久于人世,太医束手无策。”

宁王已在承恩殿外,看到皇后走出来,连忙上前行礼,皇后微笑:“罢了。你怎么只是一个人来,大皇子和张相国呢?”

邱岱迥的脸上也挂着笑,有些嘲弄。

“母后,父皇如今已是行将入木之人,既非让他签退位诏书,又非册立太子,不过就是监国而已,哪用别人做证,儿子一人便可。”

皇后宠溺得看着自己的长子,本宫的这个儿子最孝顺最聪明,也最有帝王之气。三个儿子中,老六是贱婢所生的贱种,老五虽是亲生,却与她并不亲近,只因生下老五之时,就是那个贱婢进宫的时候,本宫把全部精力都用到对付贱婢之上,疏忽了老五,以致老五被那些乳娘和师傅们教得不成样子,白白浪费了一副好容貌,还不如那个贱种得他父皇宠爱。

只有老三最争气,他有勇有谋,能屈能伸,帝王的一切他全都俱备,由他继承大统,定能成为千古明君。

皇后目送邱岱迥走进承恩殿,这才转过身对守在外面的一干心腹说道:“没有本宫命令,承恩殿连只苍蝇也不能放进去,否则,杖毙!”

皇上,本宫十四岁进宫,是你的嫡皇后,然你从未正眼看过本宫,你的眼里都是那些狐媚子,尤其是那个粗陋的贱婢!你是皇帝,就可以不顾别人耻笑,肆无忌惮地宠爱一个连出身都没有的贱婢,竟然直接封妃,就连每月初一和十五你也陪在贱婢身边,令我这个嫡皇后受尽耻笑。你把贱婢的儿子捧上天,由着他任性胡闹,就连他与徒弟乱|伦你也放任不管。却对自己的嫡子冷淡之极,处处防备。可惜老三天纵英才却只能委屈求全,稍一犯错就被你抓住不放。臣妾要做太后,更要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

夜,如同一道无穷无尽的黑色幕布笼罩着整个皇宫,白天里巍峨雄伟的皇殿此时就像盘踞在黑暗中的猛兽,狰狞恐怖。

崔小眠缩身在飞檐之上,看着下面由远及近的凤辇。听说皇上病入膏荒,心情沉重,除了皇后和宁王殿下,他谁也不肯见。

皇后母仪天下,对皇帝更是相濡以沫,自从皇帝生病,皇后不再妆扮,每日亲手为皇帝熬药,侍奉于病榻之侧,如此贤后,是皇家之福,更是大成之福。

崔小眠满脸的嘲弄,贤后,真是一位贤后。

眼看凤辇越来越近,崔小眠撮起嘴唇,发出一阵簌簌的声音,与此同时,一直趴在对面屋檐上黑影忽然窜了下去!

只听一阵惊呼,下面已乱成一团。

“护驾!”

“救命啊!”

“不好了,皇后娘娘昏倒了!”

崔小眠撇嘴,不过就是只长得大了点丑了点的毒蟾蜍而已。

皇宫里也真是贫瘠,崔小眠又是散药又是念咒,也只是召来一只毒蟾蜍而已,好在这只毒蟾蜍虽然年岁不大,却甚是健硕,足能让皇后吓得魂飞魄散。

哈哈,何步是魂飞魄散啊,皇后那副养尊处优的小身板上如果多出几个流着黑血的口子,那一定甚是好看。

她已懒得继续欣赏,这阵子长途跋涉,崔小巫女肠胃不太好,左右都是恶心人的场景,她可不想就这样呕吐不止。

已经制造了混乱,崔小眠功成身退,赶赴下一个地点。

如意索抛出,崔小眠如同一只轻盈的狸猫,消失在夜色之中。

皇后遇袭,杀手是一只肥大蟾蜍。在古时,蟾蜍是能招财进宝的吉祥之物,当然这是指无毒的蟾蜍,刘海戏的那只就肯定是无毒的。蟾蜍分为有毒和无毒,五夷的蟾蜍都是有毒的,且毒性很大,超过大王蛇。而在中原,能够遇到一只毒蟾蜍甚是难得,崔小眠暗暗决定,若是这只蟾蜍能侥幸活下来,她一定会收养它。

次日清晨,贺亲王和几位王公大臣又来到承恩殿外长跪不起,恳求皇帝赐见。

自从贺亲王平安归来,已经在此跪了整整三日,而英宗却一直不肯见他,皇后代为传达圣意,龙体抱恙,谁也不见。太医院御奉也力证,万岁如今心绪不宁,不仅龙体不佳,就连心情也不好。

今天,贺亲王又来了,只是同前几日不同,宫里又出事了。

皇后昨夜被毒物咬伤,太医虽尽力抢救,毒虽解了,人却痴痴呆呆,卧床不起。

自从皇帝龙体欠安,一直是由皇后娘娘亲自服侍,如今皇后也病了,众位王公重臣自是很不放心,聚在承恩殿前,要求立刻见圣上。

然,皇后虽病得不死不活,万岁没开金口,谁也不敢将这些国之栋梁放进去。可这些爷哪个都不好惹,有几位甚至抡起拳头准备硬闯了。

“叶亲王到,宁亲王到,张相国到。”

救场的人终于到了,承恩殿外的一群太监御林军松了口气,若是这三位不来,他们已经撑不住了。

张相国双手捧出圣旨,当中宣布在万岁病重期间,由宁亲王监国,主朝中事。

张相国为四相之首,德高望重,又是大皇子的岳丈,圣旨既是由他宣读,那定是真实可信。

众人不敢不服。

贺亲王却又开口了:“如今母后抱恙,父皇榻前要有人服侍,本王愿在父皇病榻前侍候,还请皇叔准许。”

皇帝和皇后都病了,太后又于一个月前去行宫养病,如今最为德高望重的就是嘉南王了,贺亲王当然要请求他的允可。

宁王和大皇子想要阻止都不行,父皇重病,总不能无人服侍吧。

嘉南王不但允了,还一马当先,推开把守的太监,大踏步走进去。

你们不在,老子不能硬闯,否则那就是欺君,现在当着监国的面,老子带着一堆亲王郡王一起进去,看你们哪个敢阻挡!

摊上这么一位二货皇叔,宁王和大皇子也只有干瞪眼,悻悻地和众人一起步入承恩殿。

“父皇,您这是怎么了?”

贺亲王一声惊呼,只见天庆帝英宗双目紧闭躺在龙榻之上,已没有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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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些晚了,不知道二更还能不能来得及,如果零点前没有,亲们就明天一起看吧。(未完待续)

第三六零章 夺宫

天庆帝英宗还活着,至少胸口还热着。『雅*文*言*情*首*发』

太医院御奉亲自动手,又按又掐,英宗的这口气总算上来,但仍是昏迷不醒。

皇子们按长幼跪了一排,要么捶胸顿足,要么默默饮泣。别以为都是装的,他们大多数都是真的。

对于啃老族们来说,还有什么比死了爹更难过?

这是拼爹的时代,爹没了我可怎么活?

张相国说话了,是对嘉南王说的:“王爷,国不可一日无君,虽说陛下圣明,已让宁亲王监国,可眼下这个情况,您和诸位殿下都要早做打算啊。”

嘉南王明白,皇帝要死了,你们要立太子。

大皇子也说话了,他的话那是晴空霹雳,把在场的人全都震住了。

“父皇尚是清醒时,已有传位诏书交与母后,只是母后如今......”

皇后娘娘和皇帝是结发夫妻,两人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看来是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也就是说,整个大成王朝,最大的两个全都半死不活,太后早就动了行宫养病,这宫里就没有顶事的人。

对了,咱们还有监国宁亲王,宁亲王大吃一惊,那个表情就像真的一样。

“原来父皇早有圣旨,那不如请皇叔和大皇兄去母后宫中将圣旨请出,朝中百官和我大成百姓才能早日安心。”

去请就去请。皇帝还活着,何况还有太后。

皇后虽然靠着人汤吊着一口气,可身边还有心腹。没过多时,嘉南王便和大皇子将圣旨请来了。

贺远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太子肯定是三皇子宁亲王。

众位兄弟都知道邱岱迥是个狠的,也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这诏书一宣,竟无人向宁王道贺,也是。亲爹还在床上倒气呢,哪能皆大欢喜。

贺亲王开口了:“父皇既有诏书。为何朝中各位阁老均不知晓?”

大皇子满脸不悦:“老六,你认为这诏书有假?”

“皇弟没有这样说,但既是传位诏书,那是关系到江山社稷。除了母后和大皇兄,谁也不知道有这份诏书,母后虽然染疾,可若传扬出去,定会有人说母后想让亲生子坐上龙位,如此一来,不但母后声明受损,就是三皇兄这个皇太子也当得不明不白。”

诸事就怕有挑头的,贺亲王开了头。其他人当然也都七嘴八舌。

“.”

“让诸位阁老都过来,查证真伪。”

宁亲王邱岱迥冷眼看着这群兄弟,他的目前像刀子一样。落在贺亲王脸上:“老六,你不服?”

贺远微笑:“不是不服,而是不信!”

九皇子是个冲动的,和贺远最是亲近,听到六哥这样说,立刻站起身来。道:“我这就去请阁老们都过来。”

宁亲王不怕阁老,张相国也是阁老之一。这份诏书做得天衣无缝,就算其他几位在场,也说不出什么。

更何况......

九皇子根本没能走出承恩殿,就被守在门口的人拦下来,众人这才发现,邱岱迥的人已将承恩殿包围了。

要么你们跪拜太子,几日后再跪拜新天子,要么今天就一个不留!

“老三,你要做什么?”

嘉南王指着邱岱迥的鼻子质问。

宁亲王邱岱迥冷冷一笑:“皇叔莫要惊慌,有吴奔吴大将军的两万铁骑守在城外,定能确保您的安全。”

众人这才知道这件事的可怕,已经超出他们的想像。

不但承恩殿已被宁亲王的人包围,吴奔更调了军队待命,随时准备攻进京城!

“老三,你要造反?”

“皇叔,这是我邱家天下,皇侄乃东宫太子,何来造反之说,吴大将军调来大军勤王护驾,乃忠烈之师。”

“勤王护驾?你这是逼宫!”

“哈哈,逼宫?何需逼宫,父皇龙驭殡天在即,本太子还用逼宫吗?”

贺远微微一笑:“多谢三哥放过小弟一马,我才能活着回来,见证你谋权篡位。”

“贱种!这里哪是你说话的地方,本太子生母为英宗皇帝嫡皇后,你只是父皇同贱婢生下的贱种而已!”

众人登时呆住,六皇子竟然并非皇后嫡出,难怪这些年来......

除了贺远自己,所有人都认为三皇子和六皇子是太子人选。大成重视嫡血,只要皇后有亲生子,这皇位就不会落在其他皇子头上。

五皇子闲云野鹤,不问朝堂之事,那么能争夺帝位的就只有三皇子和六皇子。

虽说这两位的人品全都不高,但老三太狠,让他当皇帝,诸位兄弟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老六任性胡闹手脚也不干净,可当皇帝的全都任性,至于手脚不干净那也没啥,当皇帝的谁没有爱好啊。英宗好色,这位好偷,总比老三爱好杀人要强吧。

眼下老三爆出老六不是皇后嫡出,那这就是惊天大新闻,虽说草木皆兵,危机重重,可也无法阻挡诸位八卦的心。

面对一双双求知的眼睛,贺远一句话也没说,朝着邱岱迥就是一拳!

邱岱迥也是练家子,这一拳擦着耳朵避开,他大喊:“老六要造反,护驾!”

“是谁要造反,当面告诉朕!”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底气不是很足,却也并不弱。

朕?朕!

他说的是朕!

承恩殿的大门从外面敞开,英宗身穿龙袍,头戴皇冠,从外面走进来,在他身后是亲兄弟吴王,和四皇子五皇子。

除了贺远以外,所有人都傻了,包括邱岱迥。

他扬起手指,指着英宗:“你是谁,为何要冒充父皇?”

“孽子,你与阿萨勾结,设下奸计谋害自家兄弟,被朕发现后你就欺君罔上,和皇后设下奸计,将朕软禁,又用丹药将朕害得险些命丧黄泉。”

“你胡说,父皇就在面前,你是冒牌的,来人,把这个假冒父皇的凶徒拿下!”

外面一拉溜站满了宁王的人,可是却没有一个敢走进来。

英宗冷笑:“混帐,你看看朕后跟着的是谁?”

英宗身后是吴王和四皇子、五皇子啊,众人全都拔着脖子张望,只见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身戎装,身披盔甲,人高马大,走路虎虎生风,正是调动两万军兵的大将军吴奔。

看到吴奔,邱岱迥的脸色终于变了:“吴奔,你不在城外候命,为何来了?”

吴奔正色道:“宁亲王,本将军只听令一人,那就是当今万岁,万岁让本将军死,本将军万死不辞,万岁让本将军来,本将军千难万险,也要赶来护驾!”

“你反了?”这三个字从邱岱迥的牙缝里挤出来。

“反的是您三殿下,本将军誓死忠心吾皇万岁,何反之有?”

吴奔是粗人,说话本就粗声大气,此时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邱岱迥仰天长笑:“想不到本王竟被你个奴才骗了,你只是本王家奴,若不是本王提携,你如何能与公主攀亲,又如何坐上大将军。”

“本将军是奴才,万岁的奴才,本将军的命是万岁的!”

眼前的英宗,不论容貌、气质全都真的不能再真,嘉南王揉揉眼睛,指着龙榻上正在倒气的那位,问道:“这两个,哪个是真的?”

贺远哈哈大笑,一把揪起龙榻上的“英宗”,手掌一拂,一张薄薄的人皮四散裂开,露出一张既像马又像骡子的脸。

“这人名叫刘铮,是个歹人,没想到竟能做了几个时辰的皇上,也真是有福。”

英宗皱眉,又看看那跪了一地的皇子们,甚是不满:“老六,不要顽皮,把这歹人处置了吧,对了,不要污了朕的圣目。”

额。

这位肯定是真的了。

亲爹啊,你老还硬朗着呢,看这样子活个二三十年没问题,我们又能继续啃老,快快乐乐地玩耍啦!

普大喜奔!

其实这件事说来简单,贺远对皇宫的熟悉程度超过宫中侍卫,从小到大,上至太后的慈恩宫,下至低等贵人的小平房,六皇子全都偷遍了。

但他还没从有偷过人,切,是偷真真正正的大活人。

他和自家娘子谁也没带,一个把门,一个收菜,没费功夫就把英宗从承恩殿里偷出来,换个了四不像刘铮。

这位刘铮就是当日在水月庵播种的那位四不像,这两三年一直养在秀才镖局的地牢里,如今被养得白白胖胖,到了该挨刀的时刻了。

苏秀才给贺远的那些人中,就有易容高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刘铮变成了英宗天庆帝。

至于崔小眠给皇后娘娘送的那只毒蟾蜍,是她趁把风的时候自做主张的私货。

英宗没有病,只是被皇后送的补品搞坏了身体,属于慢性谋杀那种。

崔小眠不会治病,可她还有满腔热血,当即就弄了一点给皇帝公爹喝了,虽说没有完全恢复,可也能满地跑了。

再接下来,就是吴奔弃暗投明了,这事说来也真是值得一书,吴大将军投书四皇子,将宁王所作所为说得一清二楚,因此,他由欺君罔上的大奸臣摇身一变,成为铮铮铁骨的大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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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更,这是第一更,等着吧,还有两更呢。(未完待续)

第三六一章 回归

皇后也没死,给她下绊子的是崔小眠,把她救活的也是崔小眠。『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又不是傻子,如今老三完了,贺远又是个当不成皇帝的,大成重视嫡血,那这皇位就是老五邱岱遥的了,哼哼,怕是英宗他老人家一早就是这么想的吧,这才让老五四处游历,增长见识。

崔小巫女送的那只毒蟾蜍虽然连贺远都不知道,可邱岱遥终归会怀疑到她身上,皇后是他亲娘,而崔小眠来自五夷。

英宗虽然还硬朗,但总有归西的时候,到时邱岱遥继承大统,皇后娘娘就是太后,哪怕死了也会追封。

贺亲王贤伉俪以及他们的后代子孙,总是要在人家眼皮下讨生活,杀人亲娘的事,还是让别人去做吧。

在这动荡之时,孝顺贤淑的贺王妃拖着瘦弱的身子,侍奉在母后身边,而其他妃嫔以及王妃命妇们,听闻三皇子谋乱之事与皇后有关,全都躲得远远的,一向热闹的永华宫瞬间冷落,只有贺王妃侍母敬孝。

贺王妃从永华宫里走出来,立刻被一群妃嫔和命妇围上,纷纷采访她的感想。

“听说贺亲王不是皇后娘娘亲生,是真的吗?”

“听说你们夫妇当年就是被宁王所害,皇后是宁王的生母,这事她定然也参与了吧?”

七嘴八舌,汇成一句话:“你脑子让驴踢了,怎么还去侍候那个老虔婆?“

贺王妃年方十七岁。脸上稚气未脱,说话还带了丝童音,她口未开。眼里已经含了泪,这一刻她想到生离死别的女儿紫韵,妈蛋,都是这些混蛋们害的!

“不论何时,母后都是将我家王爷抚育长大的母亲,她老人家有病,做媳妇的理应侍奉。可惜我不通医术,除了端汤送药什么都不能做。诸位娘娘。诸位姐妹,我要去相国寺为父皇母后祈福,先行一步了。”

太感人了。

太白莲花了。

太三圣母了。

虽然大家都不太能理解贺王妃的举动,但还是表示很佩服。如此不计前嫌的愚孝,也只有帝师府那群书呆子才能培养出来。

对了,你们是谁怀疑过贺王妃的身份啊,真是无稽之谈,比猪还蠢比驴还倔的。当然是崔帝师的嫡孙女啊。

这群莺莺燕燕中就有五皇子的正妃,当然,崔小眠的这番话也就原封不动地进了邱岱遥的耳朵里。

在贺王妃的精心照顾下,在太医院众志诚成的抢救下,皇后娘娘活下来了!

.她从此变得痴痴呆呆。

英宗以德治天下,当然不能做出宠妾灭妻之事,更何况他还要给下一任皇帝一个金光灿烂的出身。

皇后虽然傻了。但是没有被废,她被移出永华宫,送往远在康城的行宫养病,从此再也没在英宗眼前晃悠。

岳青无罪释放,真正和宁王勾结的是招明启,就是那位工部右郎中。

冯老头是白银梅花堂的人。多年前在大长公主府卧底。

邱岱迥和大皇子被终身圈禁,张相国满门抄斩。邱岱迥那位做刑部尚书的岳父也被充军发配。

白银梅花堂彻底不复存在。

英宗听闻崔小眠生下郡主,甚是不悦,这孩子看着是个能生儿子的啊,为何头胎就生个女娃娃。

于是,于是他挑了五名还没被他宠幸过的宫女送到贺王府,老六护驾有功,他位居亲王,已没有升职空间了,金银财宝他想来也不缺,只是后宅空虚,连个侧妃都没有,这成何体统。

他原本想送十名美女的,可是张德海选来的那十位,只有五个屁股大的,屁股不大怎么生皇孙,所以只送了五名。

美女送到的那日,崔小眠正陪着父亲崔寿光母亲崔五夫人在锦园里闲话家常。听闻御赐美女送来了,崔小眠不慌不忙让人把那五位请到这里,这是王爷的寝园,这几位当然要安置在这里才能夜夜侍候。

五个漂亮姑娘进来,规规矩矩给正牌王妃行礼,可是她们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方才还笑容可掬的贺王妃忽然抓起桌上的果盘茶盏,朝着这五位没头没脸地扔了过去。

这几位吓得花容失色,哭爹喊娘,闻讯赶回来的贺亲王一进门,就被一碗热茶砸到脸上!

美女们想夺路而逃,可门口守了人,想跑也跑不出去,只能在这大厅里,被贺王妃收拾。

就连崔寿光和崔五夫人也没想到,女儿疯起来这个样子。

谁家没有三妻四妾,更何况这几位是御赐的啊。

崔小眠从小就练得一手好弹弓,所以她的手头极准,想打鼻子绝对不打眼睛,她打贺远的当然也是算准的。

哭爹喊娘。

等着桌上能扔的东西全都扔完了,贺远这才敢走过来,捂着被打得生疼的脸蛋,柔声问道:“娘子,还生气吗?”

崔小眠绷着脸,指着那几位被打得猪头一样的美女,问道:“王爷,府中浣衣房正缺人手,就让她们去吧。”

贺远在心里苦笑,这是御赐的啊,你让她们去浣衣房,你可真行!本王若是不教训你这个泼妇就不是你师父!

“本王从不过问后宅之事,娘子看着发落吧。”

贺王爷,你就是这样教徒弟的?

崔寿光原本还想喝斥女儿几句,甚至还想搬出女诫,可听女婿这样说,又被崔五夫人狠狠撞了一下膝盖,老学究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贺王妃的妒妇之名从此传开,也传到英宗耳中。

这位皇上也是闲得蛋疼,把贺亲王叫到宫里臭骂一通。

“朕给你的人,你让她们去了浣衣房,那些都是官宦出身,你们贺王府这么缺下人吗?”

贺远抬起头,很无辜地看着英宗:“儿臣从不过问后宅之事,父皇也不要操心了。”

别说是王爷,就是普通大户人家,若是传出男人整日插手后宅,也会被当做笑柄。贺亲王的意思很明白,我不想被人当笑柄,您老人家最好也别落个和儿媳妇互掐的名声。

宫里的山楂酒喝完了,英宗还想让那个妒妇儿媳再酿些送来,如果因为这件小事把她得罪了,在酒里加点醋,那不是暴殄天物啊。

“崔氏女虽然善妒,性子泼辣,可与你相濡以沫,同甘共苦,朕就不追究了,那五名女子都是宫人,全都给朕送回来吧。”

儿子不要,老子全都收了。

至于悦妃之事,英宗没有明说,却亲自题了“忠肝义胆”四个字赐给秀才镖局,以嘉奖他们保护皇子之功。

大成立朝一百余年,从没有江湖人士有过这么高的礼遇,苏秀才可不是傻的,他心里清楚,这四个字是皇上给悦妃的脸面。

从此之后,有了这四个字,就连当官的也要给他面子,他虽是江湖大佬,但武林中的名门正派只当他是江湖老混混,但有了这四个字,再也没有人看不起他,苏秀才终于成就大业,成为大成史上排名第一的流氓大亨。

转眼离开五夷已有三个月,崔小眠几乎日日都在思念女儿,待到这边的事情了结,她便准备去五夷接女儿。

贺远很忙,如今大乱初平,朝中上下有很多事,他没有多少时间陪着娇妻,更不要说陪她回五夷了。

崔小眠也不指望和他一起回去,白草寨的人只认她一个,就算贺远回去,而她没到,葵吉头人也不会把紫韵交给他。

这个时候,阿木回来了。

原来阿木带着白菜、芹菜和他们走散后,没过多久就遇到白银梅花堂的人,阿木受了重伤,几乎丧命。

全靠白菜和芹菜精心照顾,这才捡回一条命。

直到半年前,阿木才能下地,不久后,传来贺亲王大难不死的消息,这三人终于回来了。

大牛见到白菜,两人抱头痛哭,这就不用说了。

阿木却跪到崔小眠面前,好半天才迸出一句话:“小主人,阿木想娶芹菜为妻。”

额。

阿木是从四品的武职,而芹菜是奴籍,这件事虽然说起来是一桩美事,可两人的身份差了千里万里。

崔小眠一愣,好一会儿才道:“阿木,我允了,只是还要想想办法。”

即使崔小眠把芹菜的卖身契给她,可芹菜仍是奴籍,和白菜一样,是自由身的奴籍。

大牛只是普通百姓,娶白菜没有什么,可阿木是当官的,堂堂从四品!

仕族对奴籍之女只能纳妾,而不能娶为正妻。

“芹菜,阿木来找我,想要娶你,你可愿意?”

芹菜决然地摇摇头:“奴婢不愿意!”

阿木一早就向她表白过,芹菜没有答应。她羡慕白菜姐,能够嫁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做一对平凡夫妻。她家三代奴籍,自幼便知自己的身份,能够被主子看中做个姨娘已是天大恩惠,若能像白菜一样,以自由身嫁个如意郎君,那就更好了。

阿木虽然没有正妻,但却无法给她明媒正娶,所以她拒绝了。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崔小眠连王爷的侧妃都不肯做,她的丫鬟也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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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离大结局还有几章,不要急啊。(未完待续)

第三六二章 又现美人醉芳秋

阿木和芹菜这件事,.不是崔小眠不肯想办法,是她觉得两人身份差得太多,即使芹菜能够嫁给阿木为正妻,日后在命妇们面前也抬不起头。

她不想让自己的丫鬟受委屈。

阿木是从四品,只要贺远高兴,他还能升官,且,如今也不是青壮年的小伙子了,又受过重伤,贺远定会给他补个官职,他虽然木讷,但凭他是贺亲王亲随出身的身份,也能在官场平步青云。

从四品不是小官,他的夫人是命妇,阿木一旦被贺远放出去做官,自有大把的名门闺秀排队等着嫁给他。

所以这样的亲事,芹菜不想高攀!

崔小眠是明白人,即使贺远对她爱若珍宝,若她不是崔帝师的嫡孙女,贺远也无法让她做正妃。

这就是人生!

崔小眠对芹菜点了三十二个赞,就凭这份明智,这姑娘一定能找个可托付终身的如意郎君。

花药也有这份明智,所以花药没有变成第二个悦妃。

花药之后接替父亲成为大成第一名医,六十高龄时被皇帝请进宫里给年仅四十的皇后看病,那份气度,那份明媚仍令后|宫佳丽失色,据说在她走后,皇帝陛下整整三个月没有宠幸过任何妃嫔。

而此时,悦妃早已化作一堆黄土,英宗在世时,从没去过她的墓前。

贺远问起阿木的事。崔小眠只说芹菜不肯,把个贺亲王给恶心的差点怒了,本王的人你都看不上。有何了不起,不就是个丫鬟吗?

瞧瞧,就是这么一回事。

果如崔小眠猜想的,阿木没过多久便补了兵部的缺,做官去了。由李妈妈找人做媒,芹菜许给了李妈妈的儿子李长生,做了罗西塘子的管事太太。

李长生没有功名。只是寻常百姓,但有份不错的差事。且为人厚道,又有李妈妈这个好婆婆,芹菜对这门亲事很是称心如意。

崔小眠由柳如月陪着,又带了十几个亲随。坐上马车,独自回了五夷。

贺远放心不下,也要跟着,崔小眠没让。你吃软饭还没吃够啊,跟着我干嘛?本巫女整日被你缠着,一点个人空间都没有了,趁着去接女儿,我要好好透透气,玩一玩。重温单身生活。

其实仔细想想,除了在五夷的那三年,她好像就没有单身过。身边一直有个大叔唠唠叨叨,真讨厌。

崔小眠告别了贺三藏,踏上去五夷的路。

宝贝女儿,娘亲就要来接你了。『雅*文*言*情*首*发』

离开五夷时还是秋日,如今已是来年的春季,一路之上花红柳绿。可崔小眠顾不上欣赏沿途风景,她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到女儿身边。

“柳姐姐,你说紫韵会不会已经不认识我了?”

柳如月如今也有一个女儿,已经两岁,她是个直肠子,想什么就说什么,听到崔小眠这样说,便道:“她本来也不认识你,现在更加不认识了。”

怎么会这样,女儿认识我的!

“她认识她认识,她小时候我整日抱着她,她还会冲我笑呢。”

柳如月有些奇怪,都说女人生了孩子就变得笨了,看来果真如此。小光头以前多么聪明伶俐的人儿,现在变得笨头笨脑,婆婆妈妈,唉!

她忘了她也生了孩子,而且原本也不太聪明。

崔小眠对柳如月写在脸上的嫌弃视如不见,自顾自地在那里唠叨:“你不知道紫韵有多么好玩,只要一捏她就哭,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痛了。”

“那天她伸出小手,抓了我一下,痒痒的,好舒服啊。”

“紫韵的眼睛和嘴长得像我,眉毛和鼻子长得像她爹,一看就知道是我们两个生的,没让别人帮忙。”

你让别人帮帮忙试试,贺远能把“别人”宰了。

总之,在柳如月眼里,陪伴这位表弟媳妇兼原闺蜜,比让她读书写字都要烦。

崔小眠终于把自己唠叨得睡着了,柳如月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张童颜,她想起说书先生想过的那个会念紧箍咒的禅宗大能。

柳如月的武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可她胸口写着个“勇”字,更何况出门前,母亲柳夫人拎着耳朵叮嘱她,一定要把崔小眠保护得妥妥当当。

所以崔小眠能睡觉,柳如月强撑着被崔小眠折磨得快要闭上的眼皮,警觉地注意着路上情况。

剪径小贼她不怕,如果真遇上了,根本不用报出外公苏秀才的名号,只凭她大成第一女捕快的名头,也能把那些孙子吓得屁滚尿流。

柳如月很想看到小贼们在她面前抱头鼠窜的情景,所以她非常非常盼着遇到劫道的。

于是,她们真的遇到了。

那几个贼人一出现,柳如月就知道,这就是江湖上最不上档次的末流贼人。

她暴喝一声:“哪里来的小贼,还不快快受死!”

柳如月性如烈火,却是十足的美人坯子,如今已届三旬,正是女人最成熟妩媚的时候,她一身红衣,手持戒刀,迎风而立,英姿飒爽,把那几个毛贼看得两眼发直,连说话都结巴了。

“咱们......不受死,咱们就......就是想......劫......劫个色。”

呸!

柳如月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

这一觉睡得香甜,崔小眠睁开眼,发现她没有在马车里,而是在一张香喷喷的大床上。

这香味很熟悉,是她终身难忘的味道。

美人醉芳秋!

自己明明是在马车里和柳如月聊着天睡着了,怎么一觉醒来就进了妓|院了?

这美人醉芳秋在所有上档次数得着的妓|院里排名第一,是青楼名妓们指定香料。

当年崔小公子是青楼常客,人缘极好,说起来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她已经很久没来妓|院了。

想起妓|院里的姑娘们,崔小眠有些伤感,最难消受美人恩。

她感怀着心事,也就更加迫不及待想知道是谁把她请来这里的。

她看看身上,衣裳整齐,首饰银子一样也没有少,看来这位要劫的不是财。

不过从衣裳严严实实来看,人家劫的好像也不是色。

崔小眠为自己不能被人劫色而伤感,她虽然不是国色天香,可大家都说她出落得越发好了,贺远就常常看着她发呆。

可自己都这么美了,人家也不来劫色!

╮(╯▽╰)╭

伤感归伤感,崔小眠还是把这件事和沈玲伊联系起来了。

她对美人醉芳秋最深的印像来自沈玲伊。

八岁那年的冬日,是她一生中的噩梦,而沈玲伊就是这个噩梦的缔造者。

吴奔立了大功,如今已封了平安候,沈玲伊成为候爵夫人,风头一时无两,重新在京城闺秀中找回面子,虽然她身边昆虫小兽层出不穷,虽然她与近身侍卫杨富的绯闻家喻户晓,但吴夫人沈县主依然笑傲京城。

人家现在风头正盛,超过她这位贺王妃,应该没有闲心逸致来算计自己这个前任情敌吧。

崔小眠如是想。

事实证明,崔小眠还是太嫩了,她考虑完全错误。

不过她也懒得想了,若说她刚出满月便长途跋涉对身子没有影响,那是骗人的。她现在很容易累,也容易困倦。贺远已经说了,从五夷接回女儿后,三年不许她再孩子,好好将养身体。

三年?唉,说说而已。朝中大事刚定,贺亲王就迫不及待钻进娘子被窝了,就凭他的意志力,令爱妻三年不怀孕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崔小眠并非说睡就睡,她在自已的衣裳上洒了点东西。

然后她就蒙头大睡。

能在这么舒服的大床上睡觉觉,总好过在马车上吧。

一路颠簸,崔小眠真的很累。

睡梦之中,她感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她的听力高于常人,即使细微声音也能听到,何况现在她还没有完全睡着。

你以为崔小眠真是一头猪吗?

她说她不是!

虽然很困也很想睡,可她即使闭着眼睛,身上的毛也都是立起来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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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收到很多粉红票票,统一感谢。

感谢fenghxy19sdo同学、长发秀才同学、云去又回同学、211066同学、江南西贝同学、kitty1222同学、5802602同学的粉红票票!

感谢熱戀^^同学的打赏!

这本书就差最后一个梗了,24号大结局,接下来就是番外,感谢我的责编,在萌妻的最后三天,又安排首页大封推,这也是萌妻第二次登上这个推了,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鸡冻,但能在这个推上完本,十三很意外也很惊喜。

这阵子被有人抄文的事影响的,十三自己也有些自怨自艾,比如说昨天就很受影响,以致于今天更了这么多补上昨天的欠帐。

十三不是勤快人,也是第一次写到一百多万字还没有完本(第一本八十万,第二本六十万),有这一本破百万的书就行了,娇妻难养发誓只写八十万。

希望我说话算数。(未完待续)

第三六三章 又一枚假货

“贺王妃,不要再装睡了,小老儿知道你衣裳上有毒,可小老儿手里有飞镖,.”

被人一语道破的感觉不是很好受,崔小眠有了挫败感。

她自我反醒,成亲后她被贺远缠得太紧了,以致于脑袋越来越笨。

这个声音苍老而又熟悉,就和这美人醉芳秋一样,都是崔小眠童年的噩梦。原来船上的那场大火,她和贺远没有死,身受重伤的冯老头也还活着。

冯老头是白银梅花堂派到大长公主府的卧底,他在大长公主府整整十年,在沈玲伊长大后变成她的左膀右臂。被沈玲伊弃用后死遁,重新回到白银梅花堂。

如今白银梅花堂没有了,冯老头却还活着。

崔小眠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看着冯老头。

那夜在船上看不清楚,如今才能得个仔细。

显然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多,除了被贺远断了一条臂膀,他的脸上深深浅浅多了几道疤痕。

同为杀手,一两银就比他要幸运得多,至少人家没有破相,在崔小眠的眼里,一两银大叔永远都是那么英俊,当然比起巴掌镇上的那只小肥羊还是差了一点点。

“呀,你还没死呢?”崔小眠用气死人不赔命的快乐声音说道。

“让贺亲王和贺王妃这般惦记,小老儿哪敢死啊。”

柳如月和那些亲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贺远又是远水不能解近渴,单靠自己那三脚猫的把式,连这间屋子都出不去。崔小眠好像除了卖萌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于是她决定把卖萌进行到底。

“内什么,您老如今的主子是谁?”

沈玲伊早就弃了他,白银梅花堂也没了,所以崔小眠对冯老头的新主人很好奇。

“小丫头,你全都猜错了,小老儿虽然不才,却终身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乐平公主。”

崔小眠笑不出来了,妈蛋。原来被算计的人不是乐平公主,而是邱老三!

师父呢,娘子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三哥被人骗了!

崔小眠心中的八卦火苗熊熊燃烧。『雅*文*言*情*首*发』可惜无人倾诉!

大长公主看好邱岱迥,想要与他合作,当然要在他身边安插自己人,冯老头对她和她的女儿忠心耿耿,当然就是第一人选。

冯老头应该很多年前就跟着乐平公主了,邱岱迥依靠岳父成立白银梅花堂时,乐平公主便把冯老头送了过来,只是没想到,冯老头又被反派回来监视乐平公主。根本就不是沈玲伊借着崔小眠的事对冯老头灭口,而是利用这件事让冯老头死遁,重返白银梅花堂。

可笑邱岱迥机关算尽。竟然被看似泼妇一般的乐平公主算计了。

但是以乐平公主霸道专横的性格,又得罪了那么多的人,却一直屹立不倒,除了她是太公长女之外,她定是有她的本事,否则英宗也不会留下她。

贺远说过。帝王要制衡。那么乐平公主的存在,就是英宗用来制衡的法码之一。

有这么一个搅屎棒子存在着。朝堂上的纷争全都向着一个方向,不论是明是暗那就是与乐平公主对立的方向。

崔小眠觉得吧,自家师父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早早的放弃了对皇位的梦想,安安份份做个富贵王爷,这皇帝真的不是正常人能当的,如英宗这样的半昏君已经不好做,明君岂不是更难,贺远顶多能做个昏君,所以还是免了吧。

崔小眠只不过和冯老头讲了三句话而已,她就能联想到很多事,连她自己都要点个赞,果真是闲得淡疼了。

“老爷子,您老也真是辛苦了,别人像你这岁数都已饴含抱孙,而你却仍如丧家之犬东奔西走。借问一下,这次派你来的是乐平公主,还是沈县主呢?”

“贺王妃,拜贤伉俪所赐,小老儿少了条胳膊,这个情我记下了。”

“啧啧,只是记下这么潇洒啊,原来没有主子的命令,你连报仇都不敢,白白活了这么大岁数,快意恩仇都没有经历过,可悲啊。”

崔小眠说得口沫横飞,冯老头却只是微微一笑:“小老儿的命是主子的,贺王妃挑拨也是白搭。”

额,传说中乐平公主年轻时很风|流,不对,是如今也很风|骚,不但驸马换过六位,据说还在府内公然养了几位面首,这冯老头应该和大长公主差不多的年纪,年轻时该不会也爬过公主的象牙床吧。

崔小眠很为父系血统模糊的沈玲伊操心,贺王妃一向就是这般善良的人呐。

既然冯老头不接受她的挑拨离间,崔小眠也就不再费口舌了,对冯老头道:“本王妃在此,你想作甚?”

冯老头咯咯一笑,那笑声让崔小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咱家主子听闻贺王妃诞下小郡主,甚是欣慰,又闻听贺王妃此番是要迎接小郡主回京,担心路上会有凶险,便让小老儿保护您一同前往。”

妈蛋,沈玲伊你这个混帐,竟然在打紫韵的主意!

关于紫韵的下落,贺远和崔小眠就连英宗都没有告知,只说是寄养在一处农家,大局初定,他们不想让女儿受到牵扯。

而这次去接女儿,崔小眠身边的人,包括柳如月,全都不知道目的地是何方,他们只是按照崔小眠的指引一路前行。

崔小眠很为沈玲伊和冯老头的智商捉急,你们就应该一路尾随,待我抱上女儿,你们再强取试办豪夺,这样才叫稳、准、狠!

“女儿的下落只有本王妃和我家王爷知道,既然落在你这个狗奴才手里,本王妃当然就会把那下落烂在肚子里,顶多你们再把我毒死,别想从我嘴里打听到什么。”

“呵呵”,冯老头又笑了,笑得毛骨悚然,“贺王妃,您还太年轻,也太嫩了。既然小郡主藏得严实,您去找她也太辛苦,咱家主子不想让您骨肉难以团聚,就为您准备了一位郡主。”

冯老头拍拍手,一个老婆子走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贺王妃,这就是小郡主,您看她长得多贵气,一看就是出身富贵的天之娇女。”

孩子,他们准备了一个孩子来代替她的紫韵!

崔小眠的心里攸地抽紧,虽然明知道女儿在五夷会很安全,可她的双手还是颤抖了,莫非紫韵已经落在他们手上?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们既然胆敢告诉她,这个孩子是假的,还要让她认下这个女儿,这背后有何阴谋,难道不知道她带着这个假货回到京城,会立刻戳穿他们吗?

不对,死人是不会戳穿的!

贺王妃怀抱小郡主归来,还没有进京城,就路上歹人,贺王妃被当场杀死,小郡主则被救下,那么,谁还会怀疑这个孩子的身份呢?

贺远与紫韵分开时,紫韵刚刚满月,而如今过了几个月,婴儿的面貌本就会发生变化,再加上孩子是在死了的贺王妃身边找到的,有这个大前提先入为主,就连贺远这个亲爹也不会怀疑。

爱妻已死,他难道还会怀疑女儿吗?他只会把对爱妻所有的思念和愧疚转移到女儿身上,就连英宗这个祖父,甚至下一任皇帝邱岱遥,都会念及已故的贺王妃,对这个孩子加倍疼爱。

这个假货将成为贺亲王的嫡长女,天生富贵的紫韵公主,备受宠爱的天之娇女,说不定皇帝一时兴起,破例封个公主也未尝不可。

崔小眠的牙咬得咯咯响,如果自己猜想得完全正确,那这个好运的孩子就只能是......

就在这个时候,崔小眠忽然笑了,她伸出双手,对那个婆子道:“这孩子真可爱,让我抱抱。”

崔小眠的手长得很好看,白嫩细滑,透着晶莹的光泽,做厨子整日沾着油烟,很少能有这样一双美手,贺远对崔小眠脚丫有接近变|态的偏爱,时常自己亲自动手给她保养,就连这双玉手也跟着沾光,保养得宜,惹人怜爱。

可就是这样的一双美手伸出来,却让杀人不眨眼的冯老头打了个哆嗦。

他永远也忘不了从这双手中飞出的那团红雾,那团红雾险些废了他的一对招子,就是因为这团红雾,他才会轻而易举被贺亲王卸了一条臂膀。

他下意识地将那个老婆子推开,挡在婴儿前面,厉声道:“贺王妃,您只要记得这是您的爱女就成了,不用抱了。”

崔小眠又笑了,她笑得很开心,就好像看到了世上最有趣的事。

“原来如此,想不到老爷子你还能老蚌生珠,造出这么可爱的小娃儿,您老高寿了?”

冯老头脸色大变,这会子他的表情和行为变化都很突兀,同他的个人形像很不相符,崔小眠为此很遗憾,冯老头离她心目中的老魔头还相差甚远,老头儿,你太嫩了!

“胡说,小老儿只是奴才,哪配有这样的孩儿,你休得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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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眠子又落难了,不过这是最后一劫了,亲们,要挺住!(未完待续)

第三六四章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崔小眠终于明白了,并非是冯老头和他的主子考虑得不够周全,没等到她接到紫韵便抢先动手,.

这么小的孩子被抱到江湖上漂泊,即使有人照顾,也难抵风霜之苦。

所以为了这个孩子,他们提前行动,只有提前了,才能让孩子早日回京,过上安稳日子。

只有做母亲的才会如此为女儿设想,崔小眠是个母亲,而那个人也是!

或许整个计划就是等到她接了紫韵返程途中,才被施以暗算,他们抢了紫韵做为要协,逼着她带着这个假货回京,快到京城时再杀了她,而紫韵当然会被灭口。

世上不能有两个紫韵郡主,留下假的,就要杀掉真的。

如今因为心疼孩子,他们只能提前下手,这样一来,在这之后他们会费尽心力,寻找真正的紫韵,但那个人宁可这样辛苦,也要确保自己的女儿平安。

虽然紫韵只是亲王之女,离那人宏大的梦想相差甚远,但总比做个私生女要好吧,贺远定会将他所能给予的资源全部给了紫韵,况且,那位恐怕仍未对贺远忘情吧,不能和他生育儿女,那就让自己的女儿变成他的女儿。

多么变|态,多么狠毒,多么不要脸!

这个孩子当然不会是吴大将军的种,吴大将军如今贵为平安候,正是青云直上之时。怎会搞出这种事来。

这不定是沈县主和谁生的孽种,说不定就是上次在床上见过的那位龙精虎猛的。大长公主的女儿,有的是机会和时间回娘家待产生下孩儿。神不知鬼不觉,就连夫君吴奔都不知晓。

沈县主的名声很差,吴奔把她娶进门为的只是攀上皇亲,十有**将她束之高阁,连睡一下都舍不得,这样一来,沈县主被人搞大肚子。都不能让自己夫君认帐,吴奔没有喜当爹。那就要给自己的心肝宝贝找一个好爹了。

贺亲王就是一枚好爹。

既给女儿找到好爹,又拔掉崔小眠这个眼中钉,连带着也害了崔小眠和贺远的亲生骨肉,让贺远当一辈子傻比。以往所有的仇怨全都报得痛快淋漓。

很多时候,崔小眠是很佩服沈玲伊的,能想出这个完美办法的人也真的没有几个。

崔小眠以前还真的没有感到很幸福,可是在这里,在这危难关头,.

她的女儿是在夫君万般期盼下降生的,一出生便得到整个白草寨的祝福,坐月子时,贺远恨不得日日夜夜陪在她们母女身边。把他所能给予的所有宠爱都给了她们。

在五夷只有一家之主才能煮饭,贺远想亲手给娇妻煮饭补身子,又担心被人看到他在煮饭。这么一个高贵无匹的男人,为了爱妻,躲进林子里煮了山鸡汤,又走了几十里山路端回来,到家时,鸡汤已经凉了。他沮丧地差点流下眼泪,还是崔小眠给他出主意。让他把这汤端到寨子里其他人家,热过之后再端给她喝的。

想到这一切,崔小眠的心里甜甜暖暖。纵使自己现在就死了,也是死而无憾。

但她怎么会死,她不会的!这一世,她有丈夫有女儿,有疼她的爹娘和兄弟,还有一大堆朋友,她才不会死,她要活得美丽精彩。

他们不会在这里杀死她的,这里离京城已经很远,他们一定要在京城较近之处,将她杀人灭口。

那时还会有很多双眼睛亲眼看到,贺王妃为保护爱女被歹人杀死。

那些人会是人证,有利的人证,贺王妃以身护女的美名会广为流传,说不定皇帝还会追封她个什么夫人。

只有这样,郡主的身份才不会被人怀疑,只有被贺王妃以性命保护下来的孩子,才更能得到所有人的宠爱。

既然算准了他们不会马上杀了她,崔小眠放下心来。

又不是立刻舍身取义,急什么!

崔小眠平静下来之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婆子怀里的婴儿,说道:“果真是个漂亮孩子,吴奔那个模样断断不会有这么漂亮的娃儿。说她是贺亲王血脉,还真是不会有人怀疑。”

冯老头的脸色又是一变,这一会儿,他都变了好几回了。

崔小眠觉得吧,这位老爷子一定是把沈玲伊当成亲生骨肉了,因此才会如此感同身受。

切,他年轻时没爬过大长公主的床才怪了呢,说不定就是在怀上沈玲伊的那段日子。

你丫的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模样,沈玲伊千娇百媚,怎么会是你的种。

前世崔小眠也是个尊老爱幼的人,扶老太太过马路这种事她也做过的。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她能眼看着一位老人堕落就可以听之任之,崔小眠这么一个热心肠,那一定会在后面再踹上一脚,让他滑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能做巫女的人,骨子里都不是善茬儿,只不过某位王妃不肯承认而已。

于是崔小眠成功使出无敌鸳鸯腿,踹烂了冯老头那颗受尽凌虐的老心。

“咦,说起来老爷子你与大长公主年轻时肯定有一腿吧,可惜你还是比不上沈驸马,要不怎么沈县主长得像沈驸马而不像你呢?啧啧。”

崔小眠向领袖发誓,前世的她绝对没有这般毒舌,如果她一直长在帝师府,一定会是位善良可人的大家闺秀。可惜她是被贺远养大的,所以她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冯老头真的被激怒了,他甚至抡起了拳头,崔小眠知道他不敢打下来,本王妃一身是毒,你敢碰我一下试试,立刻让你尝尝什么是巫女咒!

不过你就算不碰我,我也准备白送你一程。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宝贝女儿,你就先在五夷多住些时候,娘亲迟些时候再去接你,先处置了这群牛鬼蛇神,想弄个野种冒充你,做梦!

“老爷子,当头棒喝的机会很难得啊,你忘了我可是一代高僧志觉大师的弟子呢,有我为你指点迷津,你应幡然醒悟才对啊。”

“对了,你看这孩子长得可像沈县主小时候,你说她长大后会不会也能招来蛇虫鼠蚁?”

“老爷子对这个孩子这般紧张,一定是当做自己的外孙女了吧,可惜啊可惜。”

“要不等我死后,你就到我家卖身为奴吧,这样可以保护你的便宜外孙女,免得我夫君给她找个后娘,日日用牙签扎她指甲缝。”

......

冯老头已经快要崩溃了,他记得当年的小光头没有这么讨厌啊,难道县主消息有误,这个唠唠叨叨,牙根损得不能再损的贺王妃不是桃花城里的小光头?

他们就这样上路了,一路之上崔小眠的嘴就没有停过,也不知道她怎么有那么多的话要对冯老头说,而且说得头头是道。

崔小眠在身上洒毒粉时他在暗处都看到,加之对那团红雾的恐惧,所以他和手下们全都不敢靠近崔小眠,只是拿些飞镖暗箭之类的吓吓她。

至于抱着婆子的婴儿,更是离得远远的。

为此,崔小眠不停抱怨:“我说,你们也要装装样子吧,哪有不能抱孩子的亲娘啊,万一沿途有个什么官员碰巧认识我,那你们的计划不就落空了?”

可是她说了也白说,冯老头打死都不敢把沈玲伊的女儿交给她。

崔小眠为此很落寞,其实那孩子挺可爱的,她也真心挺想玩一玩,捏捏鼻子抠抠嘴巴的,多好玩啊,前面既已荆棘遍布,能有片刻欢畅也不错的。

虽然明知道沈玲伊不会露面,但崔小眠还是挺想念她的,一个斗了十几年的朋友,说不想才是骗人呢。

三岁那年在帝师府的花园里,崔小眠第一次见到沈玲伊,那时她们一个三岁一个十二岁。

这一世的争斗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而那一天,沈玲伊正在崔家威胁崔绛春,与此同时,十五岁的邱岱远跳进大长公主府,想带沈玲伊一起私奔。

而沈玲伊去了崔家给崔绛春也就是崔小眠送嫁。

邱岱远扑了一个空,悻悻地流落江湖去了。

两年后,十七岁的邱岱远遇到五岁的崔小眠,从此展开一场不伦之恋。╮(╯▽╰)╭

而沈玲伊对崔小眠的迫害也延伸了十年,虽然屡战屡败,丢盔卸甲,却从不言败,直到今日,两人全都做了母亲,沈玲伊仍不死心。

能被人如此痛恨着,也是一种品味。

在沈玲伊心中,崔小眠断了六表哥对自己的爱恋,更断了自己的皇后梦。

若没有崔小眠,她也不会嫁给吴奔,吴奔对她很好,几乎当菩萨一样供起来。崔小眠完全猜对了,沈玲伊嫁给吴奔两年,吴奔没有动她一下,更没有上过她的床!

吴奔为了尊重她,甚至把跟随多年的妾室们全都送到庄子里,她是府中至高无上的女主人,连一个眼中钉都没有。

可是吴奔也不回府,他以公事繁忙为由住在外面,把又大又漂亮的候爵府让给她,随她折腾。

所以痛定思痛之后,沈玲伊更把崔小眠列为头号憎恨对象,当然,如今她生下私生女也是被崔小眠害的,不是因为有你这个小妖精,我这个准皇后怎么生个私生女出来。

崔小眠,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o′|┛嗷~~

一一一(未完待续)

第三六五章 默契

那日,大成第一女捕快柳如月运刀如风,将那几个小毛贼打得落荒而逃,她哪肯作罢,振臂一呼,号令那十几个亲随追上去,把小毛贼五花大绑。『雅*文*言*情*首*发』

就几个这几只病猫,还敢说劫色,老娘就在这里,有种你再说一遍!

“柳捕快,出......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又有毛贼?”柳如月两眼冒光,离开京城就是好,抓不完的毛贼打不完的架。

“不是,不是。”

“你丫不会好好说话啊,到底什么事?”

“王妃,王妃不见了!”

柳如月要在五秒后才反应过来,王妃就是崔小眠,她的表弟媳妇!

小光头不是在马车里睡觉吗?跑到哪里玩去了?

不对,不对啊,小光头被人绑票了!

“敢抢王妃当压寨夫人,好大的胆子,快快去找!”

崔小眠是在睡梦中被人打晕了偷走的,那个时候,贴身保护她的柳如月正在奋勇杀敌,所以,贺远找了柳如月做崔小眠的保镖,是用人失误。

柳如月只是头脑单纯外加鲁莽,她并不傻,待到冷静下来,她便想明白整件事了。

人家是挖好坑等她来跳,这个坑挖得并不高明,可她还是跳进去了,搭上了崔小眠这条贵重之极的小命。

小光头是王爷表弟心尖子上的人,把她丢了,别说表弟饶不了她。就是爹娘也能揍她半死。

柳如月带着这十几名亲随,展开地毯式搜捕,她也想通知附近官衙。好在跟着一起来的都是王府的人,这当中的门道都清楚。

“柳捕快,贺王妃被绑事关名节,这事不能声张,万万不能啊。”

可不是嘛,那几个毛贼不是说了要劫色啊,人家果然是冲着劫色来的。但劫的不是她柳如月,而是年方十七的贺王妃。

对了。那几个小贼不是抓住啦,先审小贼。

王府的长随们暗自叹气,就这位做事东一锤西一棒,哪能找到小王妃啊。待回到京城,这个死罪是免不了。

长随们估计得没有错,这几个小贼就是人家雇来的,只负责引开他们,雇他们的是个老头子,和大街上走的老头都一样,至于崔小眠被劫去哪里,这几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柳捕快,不如先到官驿给王爷报信吧。『雅*文*言*情*首*发』”

王府的人做事稳妥排在第一位。出了这么大的事,及时通知王爷,那或许还能减轻处罚。

柳如月虽然不服。可在众人的坚持下还是同意先去通知贺远。

不过,那边加急的书信一送出,柳大捕快又带领众人重新投入到紧张的搜索之中。

贺远收到信时已是五日之后了,他气得把信撕个粉碎,这群没用的东西,竟把崔小眠弄丢了!

对了。柳如月还在那封信上特别加了一句:留意你家门缝里,看看有没有勒索信。那上面一定有线索。

瞧瞧,神探啊!

贺远气得牙疼,穿着便装就进宫了,他去请旨出京!

虽说这阵子朝堂里公事繁忙,可是什么事也不如这件事重要,丢的那是他的小眠啊!

“老六,朕派御前侍卫带领护**去查找,你留在京城,朕不想看到你有闪失。”

经过了一系列的事,英宗对这个儿子更加宠爱,也更觉亏欠。

“父皇,小眠是儿臣爱妻,她若有何不测,儿臣还要性命作甚?”

英宗有些伤感,他一直坚信,他的血液中就没有情圣基因,为何老六会是这副德性?

那个崔小眠有什么好的?他为她甘愿乱|伦,为她连侧妃都不要,要知道这次贺亲王这么大的功劳,到朕和太后面前请旨求亲的大有人在,全都是些顶好的名门闺秀,心甘情愿做妾,争夺那闲置的两个侧妃头衔。太后甚至搞了个品茗会把这些闺秀都请来,让老六相亲,可是闺秀们来了,老六却没来,把太后气得差点又病了。

“朕如果不准你离京呢?”

“让儿臣不打招呼自己走。”是啊,又不是没走过。来告诉你一声,只不过出于对你的尊重。

多亏一旁的张德海及时奉上香茶,英宗猛喝几口,才没让自己被这个混帐气昏。

“滚。”

“父皇圣明,儿臣即刻滚出京城。”

看到儿子连头都没回地跑了,英宗无助地问张德海:“你说若是朕和贺王妃同时掉到河里,老六会先救哪一个?”

张德海看看大殿房梁,皇上啊,赐老奴三尺白绫吧,这么难以回答的问题,老奴宁可吊死。

可惜贺远没有听到,否则他一定会令英宗开心的,崔小眠水性很好,而皇帝爹根本不会水,所以他当然会在确保娇妻安全后,先救父皇了。

贺远借了三百护**,又让人给秀才镖局送了信,苏秀才虽然不在京城,但少主苏浣之洽好又回京城念书了,二话不说,以苏秀才的名义发出江湖帖,寻找他的小眠弟弟。

小眠弟弟永远都是他心中的明月光啊。

可惜你是女的。

贺远这人挺奇怪的,他会因为一两银吃醋,也会因为邱峦他们对崔小眠过分亲近而黑脸,可现在对苏浣之就是平常心,你说这人有多恶趣味。

贺远刚刚出城,隐就追上了他。

“你查到什么?”

“王爷,属下没有查到王妃的消息,却查到一件奇怪的事。”

“说。”

“半年前,大长公主府请过一名乳娘。”

“乳娘?”

如果是平安候吴奔添丁,那整个京城都会知道,再说这乳娘也不会是由公主府来找。在乐平公主的治理下,沈驸马连个通房都没有,也不可能会有侍妾生育,而乐平公主年过五旬,就更不可能老蚌生珠了。

难道有人像贺亲王一样的爱好,喜欢喝奶?

这当然不可能。

贺亲王不是什么善类,他当然不会向着光明磊落的方面去考虑,他想到了,那位替他给吴奔戴绿帽子的老兄造人成功。

不过任凭贺亲王千伶百俐,他还真没想到他的亲亲表妹会在他头上打主意,就因为这件事绑了崔小眠。

贺远的人没有与柳如月碰到,就得到了消息。

这个消息是江湖人传来的。

在大明府的寻|欢楼,有人见过一位年轻夫人,穿着打扮不像烟|花女子,而和她在一起的,是一位抱着婴儿的婆子。因为这夫人像是带着孩子回娘家而不像是逛青|楼,所以才会被人注意。

贺远掐指一算,这个时候崔小眠不可能已经接到紫韵,所以那位带着孩子的夫人不会是她。

即便如此,贺远还是让人去寻|欢楼详细打听,毕竟自家娘子向来喜欢逛窑子喝花酒。

他问身边的随从:“你们谁见过抱着孩子去青|楼的良家夫人?”

“有,去找自家男人捉奸的。”

切,没常识,到青|楼捉奸的还真不多,更何况没带三姑六婆只带个乳娘,哪有这样的。

几日后,贺远终于和柳如月汇合,沿途查找崔小眠的下落,他们是兵,另外还有接到苏浣之江湖帖的江湖人也在寻找,可是又是几日过去了,依然毫无头绪。

“王爷,去大明府的人回来了。”

“讲!”

“有人曾在寻|欢楼包下两个房间,住了七八个人,有个老头,还有一个婆子抱着婴儿,另外几个都是奴仆装扮,这几人住了几日后,就接来了那位夫人,夫人在那里住了一日后,他们便离开了。这些人出手大方,来了以后连房间都不出,至于那位夫人,也只在来时和走时见到过。”

“那夫人长得什么样子,多大年纪?”

“十六七岁,像是位大户人家的太太,那老鸨子识货,夫人头上的钗环是上好羊脂玉。”

羊脂玉是贵族名门喜欢的东西,普通有钱人家大多是金银。况且,崔小眠的嫁妆里就有羊脂玉的钗环,那还是师徒两个从平田使团的手里抢来的。

戴着羊脂玉钗环的夫人,年仅十六七岁,贺远几乎已能肯定,那就是崔小眠!

“去大明府,本王亲自去那个寻|欢楼查一查。”

他的崔小眠不是寻常女子,她是小贼!

如果她遇到危险,那么这家妓|院就是最容易留下信号的地方。

他们是贼拍档,她一定会留下讯号给他的。

“把给他们收拾房间的人全都找到,审问不出就用刑。”

贺远来到那位夫人住过的房间,像猎犬一样仔细查找,他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那些人走后,负责收拾房间的小丫鬟被找来了,那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看到这么多带刀的人,吓得脸都白了。

贺远索性来个更吓人的,抽出佩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说,你收拾房间时捡到了什么?”

贺远的人品从来就不高尚,所以欺负女人的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除了崔小眠和紫韵,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值得他怜香惜玉。

小丫鬟吓得尿了,哆里哆嗦,她不知道这个凶巴巴的男人是怎么知道的。

那日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发誓没让任何人看到啊。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沈县主作茧自缚,哈哈哈,她输在那两人的默契上面。(未完待续)

第三六六章 金铃铛

金铃铛,小丫鬟捡到一串金铃铛,每个铃铛都是一只小莲蓬,里面塞了棉花。『雅*文*言*情*首*发』即使拿在手里也不会发出声音。

所以小丫鬟就把金铃铛偷偷拿了,金铃铛是在被子里找到的,她偷偷拿到外面找人问过了,千足金,四个九的那种!

贺远:崔小眠你个笨蛋,师父白教你了。寻常百姓看到金子肯定据为己有,怎么会以为这是你留的线索啊!神偷守则逃命术第十条第五行,你忘了吗?

崔小眠隔空对骂:老娘那么高调,如果你还是笨得找不到这里来,你丫的哪配当我师父!

小丫鬟原本想拿着金铃铛去当的,可惜这阵子妈妈盯得紧,不让她随便出门,所以那铃铛就在她房里藏着呢。

贺远拿着这串铃铛看得出神,崔小眠身上戴的物件他都认识,为何会单单留下这铃铛。

这串铃铛对他们意义重大,除了是崔小眠自幼戴的,更是他走向不伦的开始。

那年在紫雾城,他把崔小眠两腿之间的那里看得清清楚楚,至今还记忆犹新,当然,他一直告诉崔小眠,当时他喝醉了,连她的脸都没看清楚。

他真的没看清她的脸,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地方。

虽然醉着,可他的手却没有醉,下意识地就把浴盆里小姑娘脚上的金铃铛给偷走了。

他的手常常会下意识地偷东西。他管不住自己的手,也从来没管过。

在相国寺的塔顶,崔小眠把他推倒亲了一下。那天他本应受良心遣责而很痛苦,可却因太痛苦了,他把那串随身戴的金铃铛拿出来,给崔小眠重又戴到脚上。

宣告主权,外加威胁:你早就被我看光了,所以你就等着被师父吃掉吧!

所以说,这串铃铛对他们有多么重要。外人根本想像不到,而崔小眠也一直戴着。她恢复女装后。身上有铃铛的响声会被人认为轻|浮,这才在里面塞了棉花。

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就舍得留下,她难道不怕从此丢失。再也找不回来了吗?

不,她肯定还有别的意思。

铃铛做得精致,一颗颗小莲蓬丰润饱满,用红丝线串起来,喜庆好看。

这串铃铛是他顺手牵羊来的,当时只知道是给小孩子戴的,从来没有多想过。

为什么要把铃铛做成莲蓬,只是为了好看吗?那为何不做为苹果海棠,为何偏偏要是莲蓬?

“这附近可有金铺?”

“有啊。天下第一金在这里就有分号,离得不远。”

“去金铺抓个人过来!”

贺王爷,这么霸道好吗?

.看到面前这群不知来历的凶徒,吓得浑身打冷战。

“你是金铺的?那你知道为何要把铃铛做成莲蓬?”

看到这个领头匪徒掌心中的金铃铛,金铺掌柜有些惊奇,这连无知妇孺都知道的事,眼前这位竟然不知。

一看就是奴隶堆里长大的,什么好东西都没见过。要怜啊。

“回大王的话,莲蓬象征连生贵子。多子多福,这是吉物。”

多子多福?

莲蓬里有莲子,连生贵子,多子多福。

子?紫?

他和崔小眠暂时无子,只有一个女儿,但女儿也是他们的子息骨肉。而女儿名中有“紫”,紫韵。

崔小眠是要告诉他,这件事和紫韵有关!

是什么人把主意打到紫韵头上?

不论是什么人,敢伤害本王的妻女,就全都要死!

和崔小眠一样,贺远相信,只要紫韵达在五夷,就一定会平安,可是紫韵还在五夷吗?

寻|欢楼的人不敢说谎,那群带着婴儿的人先崔小眠而来,他们在这里等着,直到把崔小眠抓住送过来与他们汇合。这样一来,贺远不敢肯定那个婴儿是不是紫韵。

“再把他们走时的情景说一遍!说得仔细爷有赏,胡说八道爷也能听出来,立刻烧了你这寻|欢楼!”

这次贺远欺负的还是女人,这里的老鸨子,这位眼力很好,就是她慧眼识珠认出崔小眠头上戴的羊脂玉钗环,所以贺远对她很有信心。

老鸨子对自己也有信心,她在这行三十多年,什么人没见过,眼前这位别看凶巴巴的,可却透着贵气,说不定是微服私访的大官儿,那位夫人没准儿是个落网潜逃的罪臣之女。

所以这种人比土匪更加得罪不起。

她开动脑筋使劲回忆。

“那些人就是从这里出去的,说来也怪,那夫人穿着打扮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可却连个贴身服侍的人都没有,就连那个抱着婴儿的婆子都离得远远的。”

“远远的?有多远?”

“至少一丈吧,那些人全都离得远,前后都有人,那夫人走在中间。”

贺远皱起眉头,继续问:“还有何特别的事吗?”

老鸨子又想了想:“对啦,就是走到这里,这里人最多啦,妈妈我也在这儿,那夫人然然转身,向走在她后面的婆子扔出双手,像是想自己抱着孩子。可您猜怎么着,那婆子像是害怕一样,猛往后退,一旁的老头子一步抢上来,把婆子和她抱的孩子挡在身后。”

“接下来呢?”

老鸨子咽口唾沫:“接下来就没了,那位夫人冲他们笑了笑,就继续走路了,然后他们就从这里走出去,有骑马的,有坐车的,全都走了。”

贺远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可以肯定,那孩子不是紫韵。

那群人比崔小眠更加紧张那个孩子,甚至不敢让孩子靠近崔小眠。

为什么不敢靠近,怕她有毒?

对,怕她有毒!

如果是紫韵,崔小眠绝壁不会让这些人抱着,她有一百个法子把紫韵抱到自己的怀里。

离开五夷后,除了贺远没有人知道,他的娘子是个会下毒却又百毒不侵的巫女。

另外还有一个只有他们夫妻两个才知道的秘密——

紫韵也同样百毒不侵!

崔小眠在怀孕时还在配毒养毒,生下紫韵后,她很担心女儿会因此而有病,便取了一点女儿的血瞎折腾,结果发现,他们的女儿身体健康,只是她不怕任何有毒的东西。

崔小眠用她百毒不侵的身体孕育出同样百毒不侵的孩子,这事说来也不难解释。

那些人不敢靠近崔小眠,不是不担心她会逃跑,而是害怕她身上的毒。

崔小眠为了保护自己,一定是在衣裳上施毒,而且那些人也知道,所以他们不敢靠近她。

崔小眠的武功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和没有一样,纵使逃跑也会被抓住,所以她只能自保。

在不知道被谁抓住的情况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不让自己被人侮辱。

切,这是贺远自己歪歪出来的,崔小眠貌似没有这么贞烈,保住性命才是她的第一想法。

孩子、抱着孩子的乳娘。

乳娘?

如果这个时候,贺远还是没有联想到沈玲伊,那他就是白痴了。

贺远不是白痴,他想到了。

只不过沈玲伊想让他给自己的私生女做便宜爹的事,他还真没想出来。

正常人用正常思维是想不出来的。

所以说沈县主的思维强大,内心强大,哪里都强大。

这样强大的女人,本就应该成为万凰之王,后|宫之主。

可她时运不济,至少现在没有做到。

不过她后来真的做到了,不过......

别急,后面告诉你们。

贺远既然想到了沈玲伊,这件事的危险系数当然就提高到五颗星,其实原本也是五颗星,只是现在更严重了。

既然崔小眠浑身是毒,那么一路之上也会如此,那些人不敢靠近她,这便给了她很多机会,给寻找她的人留下线索。

不对,是专门给他留下线素。

崔小眠五岁跟着他作贼,他们两人之间当然有暗号,踩点有踩点的暗号,逃命有逃命的暗号。

比如说画上五个圈,那就是“很有钱”;比如画一个菱形,那就是“无人居住”;比如圆圈上面画个叉,那就是“没有什么值得偷”;而在逃亡时相互寻找的暗号就是“sb”。

这是崔小眠发明的,贺远不知道为何可画成这样的图案,话说他费了很大劲才记住的,崔小眠也没告诉他。

于是贺远就让所有的人去寻找这个sb的图案。

不久,他们就找到了第一个sb,隔了五六里,又发现了第二个sb。

当然了,贺亲王如果也能穿越一回,来到崔小眠前世曾经生活过的那个空间,他就能明白sb是什么了。

这一世,崔小眠才不会告诉他呢。

崔小眠是那种对于古代社会毫无建树的穿越女,前世她虽然混到大学毕业,可那真是混的,她除了煎炒烹炸什么都不会,把现代科技文化运用到古代的事,她一件都没做过。

不过她将这两个亲密无间的字母带到古代,也算是尽到穿越女的职责了。

“sb”,哪里都有,现代有,古代也有,所有崔小眠把这两个字母带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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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平安夜啊,圣诞快乐!

感谢最遥远的事、屋顶上的雪送的圣诞袜!

感谢鹿慢慢的平安符!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永远快乐!(未完待续)

第三六七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

“哇——”

车厢外传来孩子的哭声,崔小眠的心里一紧。『雅*文*言*情*首*发』

婆子轻声哄着孩子,孩子的哭声很快就停了,离开娘亲的孩子就是可怜见儿的,就连哭声也不恣意。

紫韵也离开娘了,她是不是也这样?

紫韵应也这么大了,可惜自己这个做娘的只陪了她一个月。紫韵比这个孩子还要爱哭些,爱哭也爱笑,每当被她哭得不耐烦时,她却又笑起来。小小的人儿就已能看出来,长大后肯定是个娇娇女。

贺远说女儿就是要养得娇贵,儿子才要摔打历练。

贺远也把她养得娇贵,自从两人相恋,她就被他呵护着,或许以前也是吧,和尚、邱峦、李妈妈都这样说。

想起贺远,崔小眠有些后悔。她不后悔推倒了师父,她只是后悔为什么她就不能苏一点儿,把贺远迷得晕头转向,唉,他好像一直都很清醒呐。

她全身都是毒,那些人不敢靠近她,因此她可以享受专用马车,那赶车的车把式看她的样子就像活见鬼。

现在是打尖的时间,方才冯老头撩开马车帘子,递了两个烧饼进来。那烧饼很难吃,崔小眠只吃了半个就难以下咽,一代名厨、金锅铲得主竟然吃这种东西,让后世崇拜者如何心安?唉!

崔小眠长叹一声,悲从心来。

她搜肠刮肚,想到两句诗用来表述现在的心情——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崔小眠又咬了一口烧饼在嘴里慢慢咀嚼,烧饼又干又硬,既不是椒盐也没放豆沙。她嚼得很费力。

嚼着嚼着,她的动作慢下来,然后惊愕地看着手里的烧饼,惨叫一声——

车厢外面,也在啃烧饼的冯老头听到这声惨叫,脸色微变,身形一闪便掠到马车前。掀起帘子看进去。

只见贺王妃七窍流血,面色铁青。双目圆睁,满是惊恐。她的手里还握着半个烧饼。

就在冯老头的眼皮底下,崔小眠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冯老头生怕沾到崔小眠身上的毒。他让所有人退后,自己大着胆子伸手探探崔小眠的鼻息。

死了!

他们千辛万苦抓住的贺王妃就这样死了?

时机未到,你死得太早了!

几个手下围拢过来:“冯头儿,是不是这烧饼......”

他们都吃了烧饼,这些烧饼是一起买来,随便拿了两个给崔小眠,他们都还活着,崔小眠却死了。『雅*文*言*情*首*发』

冯老头又惊又急,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他仔细审视崔小眠的死状,不大的眼睛精光四射。

县主再三叮嘱,千万不要上当。贺王妃极是狡猾,善于骗人。

冯老头也是死遁过的人,看到崔小眠在他面前毫无挑剔地死了,他心存疑惑。

他对一名手下道:“你把她搬出来。”

手下有些犹豫,冯头儿说过,这个小夫人往身上洒了毒粉。

他瑟缩着不敢靠近。冯老头的眼睛像鹰一样盯着他,他打了个哆嗦。咬咬牙,一把抓住崔小眠的尸身,将她拖出马车。

与此同时,他发出一声惊呼,那声音竟和方才崔小眠的一样凄惨。

众人一惊,他们担心的事发生了,把崔小眠拖出来的那个人已经倒在地上抽搐了,七窍流血,大睁着双目,似是在谴责冯老头的狠毒。

“烧饼没有毒,是她吃烧饼时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衣裳,她是被自己毒死的!”

普大喜奔,崔小眠的死因终于查明了。

虽然查明死因,可冯老头的心情却更加沉重。那两声惨叫吓到了婴儿,她又在啼哭,婆子抱着她不停地走来走去。

原定计划是要在京城附近再动手,没想到贺王妃竟然自己死了,这里是穷乡僻壤,遇到的也都是些乡下人,别说是贺王妃,恐怕连当今皇帝的年号都搞不清呢。

让这些人做伪证毫无力度!

沈县主早就算准了贺王爷一定会亲自出京寻找王妃,他们选的时间洽到好处,那是贺王爷的必经之路,由贺王爷亲眼目睹,那就是铁证!

可现在太早了。

为了力求真实,他们要预留出贺王妃接到小郡主的时间,所以才要在大明府耽搁几日,然后再兜上几个圈子,再来到贺王爷的必经之路,让贺王妃慷慨就义。

可现在距那里还远着呢。

冯老头是老油条,面对突变,他决定改变原定计划,让贺王妃的尸身发挥最后的余热。

噗,崔小眠的尸体早就冰冰凉了,不信你摸摸看,呸,借你个胆子也不敢。

说实话,冯老头对待尸体是很不友好的。如果不是担心目标太大,崔小眠的“艳尸”一定会被绑在马尾巴上拖着走的。

好在冯老头还算低调,几根木棍夹着,把崔小眠又扔进马车里,那个死了的手下也不浪费,也扔进去躺在贺王妃身边给她壮胆儿。Σ(°△°|||)︴

马车浩浩荡荡继续前行,路上颠簸,两具尸体东摇西晃,时时亲密接触。

此时天已渐暖,尸体不能放置太久,否则臭气熏天令人作呕。

也不过半日,目的地到了。

冯老头看着尚还新鲜的尸体松了一口气。

远处已有马蹄声传来,那不是一个人,而是几十上百人!

这里是一间小小茶寮,一堆过路人正围在这里指指点点。

“太吓人了,太恐怖了。”

“那小娃儿也就几个月大,唉,死了的应该是她的父母吧。”

“不像。那女子穿着打扮像是富家太太,那男的顶多是个随从。”

这些人只顾围观,谁也没有注意。几匹健马已经停在他们身后。

为首一人翻身下马,他头戴紫金冠,身穿黑色蟒袍,一张俊脸如上好的玉石,高贵无匹。

“让开,让开!”

几个同样穿着黑衣的武士拨开人群,让出一条道路。

为首之人一抖黑色披风。昂首走了过去。

他走进茶寮,便看到满地狼籍和那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小眠。小眠!”

贺远像疯了一样冲了过去,那是他的徒弟,更是他的爱妻!

“哇——”

一声轻脆的儿啼传来,在距崔小眠两丈开外。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躺在地上,小家伙显是受了惊吓,哭得撕心裂肺。

贺远只是看了那孩子一眼,就又向崔小眠奔去,越是走近,就越能看清崔小眠的死状。

小东西,你要不要搞得这么难看啊,七窍流血,面色铁青。这是中毒啊,你这辈子也没有这个福气了。

你若是不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模样,为师还真是以为你死了。现在,哼哼。

贺亲王只是伸出双手,却没敢碰触崔小眠,“夫人啊,你死得好惨啊。”

男人啊,就是这般虚伪。以前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玉体变尸体了。就叫人家夫人了。

看他这般悲痛欲绝,那些围观群众还不忘给他捅上一刀。

“真可怜,八成是媳妇和人家私奔了,我猜那男的一定是奸夫,两人被追上了,就服毒双双自尽。”

你们的想像力还能不能更丰富,你们这么聪明,你家人知道吗?

贺远顿觉头顶郁郁葱葱,于是他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找几根木棍,把王......夫人夹到马背上,对了,马背上垫上东西。”

是啊,本王府里的都是塞外良驹,很多银子的,毒死一匹你一定会心疼的。

“主人,这个男人和孩子如何处置?”

你说那具死尸不就行了,提什么男人,你觉得本文头上还不够春意盎然吗?

“把孩子抱过来,那个死了的,扔出去喂狗!”

好吧,围观群众豁然开朗,咱们全都猜对了。

老婆虽然偷人,可也要把尸体带回家,否则如何向娘家交待?

孩子是自己的,当然要抱回家。

至于那个奸夫,一定要喂了野狗才能解气啊解气!

贺远木然地接过那个孩子,把手探进去,在孩子的脖子上摸了摸,嘴角微微扬起。

他们的女儿是不会摘下那枚玉锁的,葵吉头人和族人不会给她摘下来,崔小眠更不会。

紫韵哭时,本王的心都跟着揪起来,可方才听到这个孩子的哭声,本王只觉厌烦。

贺王爷,咱就不能别这么敏感?

“小家伙,你长得倒是很讨人喜欢,我家紫韵也应有这么大了。”

贺远亲手抱了婴儿,走出茶寮。在他身后,是围观群众一地的唾沫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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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今天是圣诞节,快乐快乐啊!

感谢悠悠的生活、kevin_jeon、那年秋天的细雨、秋水无痕yyaa、yh_yh1166、fenghxy19sdo同学的粉红票票。

这个月粉红不太多,最后几天了,大家多支持啊!

忽然对紫韵很感兴趣,也很抱有希望,一个天生富贵、百毒不侵,既是郡主又是巫女的小姑娘,她的人生也应很精彩的,对吧?

关于巫女的法术,在这本书里没有详细描写,也没让崔小眠过多展示,因为她本就并不专心,她不是合格巫女。

紫韵天生就是巫女,她一出生就是了,所以她应比崔小眠更加专业。

要不要给紫韵开上一本新书呢?

唉,十三心动啦。(未完待续)r655

最快更新,阅读请。

第三六八章 周岁之礼

直到贺远和他带的那一大队人马远远离去,围观群众也四散走开,.

冯老头叹了口气:“县主,事有突变,最后这个局布得太过仓促,然看贺亲王的样子,似是信了。小老儿能做的都做了,您最后交待的事,小老儿也会照做。”

也就是一瞬间,他脸上的哀怨全部隐去,换上了一张笑脸,如枣核似的老脸皱成一团。

“诸位,这趟差事算是办完了,大家都辛苦了,县主那里的赏赐是少不了的。”

话音未落,几支飞镖已从他的袍袖中飞出,这七八个人连同那个乳娘全部倒在地上。

冯老头满意地一一探过鼻息,确定没留一个活口,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鸽子,将一个小竹筒缚在鸽腿上,鸽子拍拍翅,展翅高飞。

冯老头这才整整衣袍,向着京城方向跪了下去:“公主、县主,老冯也要走了,这世上再不会有人知道小小姐的身世,从此她便是贺王郡主。”

冯老头再也没有站起来,一把匕首没入前胸。

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沈县主,你可以放心了。

贺王爷和他的人不过走了五十里便掉转马头,向着西南而去。

在大成的西南边陲,有一座凤凰山,那里世代住着令大成汉人闻风丧胆的五个部落。

俗称五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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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京城贺王府。

已是夏末,天气不再炎热,偶有丝丝凉风吹过。桃花花瓣随风飘落。这是这个季节里京城难得一见的盛景,也只有贺王府,才有一年四季常开不败的桃花。

王府内一片喜气洋洋,冠盖云集,锦绣满园。

今日是小郡主周岁之礼,虽说富贵人家女儿都养得娇宠,但也很少有大肆铺张为女儿做周岁礼的。大多就是家人坐在一起庆祝而已,像贺亲王这般高调的。整个京城还是头一份。

贺亲王心情好,他高兴,管你们怎么想,本王就是要给女儿办周岁礼。请帖都送过去了,有种你们都别来!

没种,得了请帖的全都来了,还带着重重的贺礼。

贺亲王派来送请帖的人说了,那日皇上会亲自前来,您若没空就算了。

额,知道什么叫无赖了吧,.

到了这一日,小郡主的“寿礼”堆成山。贺王妃为了让送礼的有面子,把这些贺礼中最名贵的全都摆出来了。

“咦,这棵树是纯金打造。是谁这般俗气?”

巨大的黄金树下面有个黄金牌牌,上面写着:平田王弟贺贺亲王嫡长郡主周岁之喜。

平田王弟!

“仔细看来倒也不算俗气,颇有王家气派。”

众人复议。

“咦,竹子做的小车,是用来推宝宝的吗?是谁这般寒酸?”

竹制宝宝车上面也有个竹子牌牌,上面写着:平田王弟贺贺亲王嫡长郡主周岁之喜。

还是平田王弟!

“无竹令人俗。这辆竹车高雅绝伦,唯有天之骄子才能有这等高洁。”

众人复议。

贺亲王和贺王妃并未穿品级服饰。一个是藏青色直裰,水纹云袖,乌黑的头发用古玉束住,另一个则是一袭只有正室才能穿的大红色褙子,头上是八宝攒珠步摇,步摇溢彩流光,映得贺王妃一张俏脸熠熠生辉。

贺王妃亲自抱了小郡主出来,小郡主长得白白胖胖,一双大眼睛明如秋水。她也穿着大红色裤褂,刚刚周岁的孩儿已有一头浓密的秀发。

众人纷纷过来道喜,正在这时,太监又开始通报:

平安候驾到,沈县主驾到。

大成非战功不可封爵,平安候虽早有战功,却直到去年救驾有功才封了候爵,朝堂中人全都清楚,吴奔绝对不会只是平安候,他还能步步高升。

与平安候一起来的,当然是他的夫人沈县主沈玲伊。纵使在这到处都是诰命和闺秀的场合,沈县主仍然是最抢眼的。

以她的品味,是万万不会像贺王妃那样一身大红,太庸俗,沈县主从小就有着普通闺秀所没有的清贵,仅是这个,就甩了贺王妃半条街!

在这姹紫嫣红的绮罗丛中,沈玲伊一袭湖蓝甚是抢眼,这就是品味,湖蓝明明是素淡低调的颜色,可若是和满目大红桃红站在一起,那首先映入眼睑的当然是这抹湖蓝。

沈玲伊已是二十七岁芳龄,但岁月对她甚是仁慈,同十八妙龄的贺王妃站在一起,也没有被比下去。

男人们是冲着与圣上同乐而来,今天到场的命妇和闺秀却是为了看戏来的,就是看沈玲伊遇到贺王妃的大戏。

话说在社交场合,这两位很少能够碰到,今天是贺王郡主周岁之礼,平安候肯定会来,沈县主当然也会来的。

想当年在太后的慈安宫里,贺王妃用大排扇勇救沈县主的壮举至今仍被津津乐道。大家都在盼望着还有下一次,看着贺王妃再用大排扇把沈县主打成猪头。

不过这些命妇和闺秀也有些担心,谁都知道沈县主“招蜂引蝶”,贺王府的卫生状况达标吗?除四害了吗?

沈玲伊一露面就把贺王妃比下去了,她还嫌不够,面对面和贺王妃站到了一起。

贺王妃属于娇小可爱型,足足比她矮了半个头啊,好在贺亲王伸出手臂把贺王妃揽到怀里,贺王妃遂做小鸟依人状,哼,我个矮我骄傲,有本事也让平安候当众搂着你啊。

吴奔是不会那样做的。

好在沈玲伊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眼前这对夫妻上面,她的一双美目紧紧追着小郡主。

小郡主被李妈妈抱着满场飞,这个贵妇塞块玉,那位小姐给个镯子,贺王妃一早叮嘱了,小郡主一定要亲民,亲民啊。所以李妈妈早就准备了大口袋,专门用来装这些贺仪之外的物件儿。

贺王妃,你穷疯了吧!

沈玲伊看小郡主时是美丽的,是温柔的,甚至可以说是慈祥的。

贺远已经很久没和沈玲伊说过话了,今天他忽然很想和她说上几句。

于是他甩开贺王妃,冲着表妹妩媚一笑,妖妖娆娆走了出去。

沈玲伊有些诧异,紧接着她便看到崔小眠那张失魂落魄的脸。

哈哈,你给他生了女儿又如何,你能管得住他吗?邱岱远是个浪子!

据说贺王妃路上遇劫,中了剧毒,贺亲王用了几个月的时间,这才将她体内的毒素清除干净。听到这个消息时,沈玲伊摔碎了一整套景德镇瓷器。

崔小眠为什么总能化险为夷,她是什么做的,为何死不了?

但这同小郡主的事比起来轻如鸿毛,崔小眠你就活着吧,留你一条命服侍我的女儿!

眼前的崔小眠很伤心,方才贺远和沈玲伊眉来眼去,她全都看到了。

她只有十八岁,她还太年轻,从未经历过爱情的挫折,因此她很受伤,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看到崔小眠欲哭无泪,不知所措时,沈玲伊得意极了。

崔小眠,你也有今日!

几乎所有的白莲花都有一个共同的优点,那就是绝对的自信。

她们永远相信,天底下的男人都会爱她、宠她,因为她们美丽高雅,不染俗尘。

就是凭着这份自信,沈玲伊一个华丽转身,娉娉婷婷,跟着贺远走了出去,湖蓝色的衣裙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又傲又娇。

她跟在贺远后面,穿过桃花林,那里有一个凉亭,她赫然发现,凉亭里早已有一人。

那是吴奔!

吴奔漠然地看着一前一后走来的两个人,他的脸部线条崩得生硬,手握成拳。

“平安候,让你久等了。”

贺远从容一笑,拍拍手,太监王顺从桃林中闪出来,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那是一个小女娃,和小郡主差不多年岁,也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看着这个女娃,沈玲伊的身子猛地一震,面若死灰,她忽然明白了,这是一个局,崔小眠和她的六表哥布的一个局!

贺远并没有去看她,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吴奔。

“平安候,这是令暧,早前流落江湖,本王险些误以为是小女,好在令嫒趣致可爱,本王和内子都很喜欢,如此大好吉日,本王还君明珠。”

吴奔瞪大铜铃般的双目看向那个女娃,和小郡主一样,她也有一双和母亲一样的眼睛,丹凤眼。

据说这样的眼睛是皇后之相。

吴奔从来也没有放松过对沈玲伊的监视,一年前沈玲伊在娘家偷偷生下孩子,这事他一早就知道,他只是奇怪,那孩子去哪里了。

他不知为何孩子会在贺远这里,他也不想知道。

贺远脸上那满满的嘲讽让他一刻也不想停留。

他木然地接过孩子,对沈玲伊道:“贱人,同本候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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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今天大结局,可还是没写完,大结局在明天,等着我,保证结局,一准儿结局。

结局之后会是番外,这次的番外比较多些,直到元旦当天才会全部完结啊。

亲们,再坚持几天。(未完待续)

第三六九章 就到我们开始的地方

别处三月才有桃花开,.桃花清甜馨香,无数彩蝶在林间飞舞。贺王府宴客之地虽距桃花林甚远,但那些名门闺秀们久慕这连当今天子也盛赞过的桃花,林中时而会有绮丽的倩影掠过。

吴奔并不知道贺远请他等在这里的原因,况且这又是贺王府,他的亲随不方便驱赶这些正在吟诗观花的名门闺秀。因此,方向贺远说的那番话,他不知道被别人听到多少。

然,此时他已无法破及,把孩子交给一旁的随从,对贺远深施一礼:“多谢贺亲王对此女的抬爱,下官感激涕零。”

说完,他恨恨地看一眼沈玲伊,转身离去。怀抱孩子的亲随在后面相跟,沈玲伊面如死灰,呆愣了一会,回过头看向贺远,这才发现崔小眠不知何时也来了,偎依在贺远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们两个,好狠!”

崔小眠嘻嘻一笑:“不如你狠。”

“崔小眠,你会有报应!”

崔小眠真心佩服沈玲伊,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坚信自己是朵白莲花。

“你一直都有报应,只是你死不悔改。”

“崔小眠,皇上不会传帝位给他,你即使做了正妻也做不成皇后!”

“我从来就没想过做皇后,这辈子,我只想做他唯一的妻子。不论他富贵,不论他落破,我始终都会站在他身边。这些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她不明白?崔小眠说她不明白?

可笑啊。一个落魄的男人有什么可追随的。

“哈哈,崔小眠你是个傻子!”

沈玲伊一转身,吴奔和孩子已经消失在桃林尽头。孩子,那是她的孩子。

她不想再和这对“狠毒”的夫妻多说,她要去找吴奔,找孩子。

看着沈玲伊的背影,崔小眠抬起头来,大眼睛亮晶晶的。

“师父,我很傻吗?”

“嗯。小光头很傻呢。”

“那你后悔不,现在还来得及。”

“后悔啦。”

“你真的后悔啦?”

“嗯。师父后悔三岁时偷你出来的人为何不是我。”

唔,师父,你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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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候府,沈玲伊面对吴奔。恶狠狠地问道:“你要如何对我?”

“你是平安候夫人,本候只会更加疼爱于你。”

“你不与我和离?”沈玲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哈哈,本候为何要与你和离?你虽只是县主,然你的母亲却是大长公主,外祖母是当朝太后,舅父更是当今天子!有你做我的夫人,本候要人脉有人脉。要地位有地位,大成与阿瑟迟早会开战,待我凯旋归来。说不定会成为国公。因此,夫人,你认为本候会抛弃糟糠吗?”

吴奔说到最后一句话,音调满是讥讽,不论是她那嚣张跋扈的母亲还是她,在吴奔眼里只是踏脚石。只是要以利用的工具。一旦她们没有了用处,他有的是办法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我的女儿呢?你把我的女儿弄到哪里去了?”

从进门到现在。沈玲伊都没有看到女儿,看着满身煞气的吴奔,她的心沉了下去。

“女儿?那女娃儿一看就是美人坯子,本候很是喜欢,已经送到庄子交给张姨娘抚养了。县主身娇肉贵,带孩子的这种粗活还是交由别人来做吧,你只需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参加各种宴会,结交更多的夫人诰命,让她们多吹枕边风,为本王加官晋爵铺平道路。”

吴奔后面的话沈玲伊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纤纤玉指指向吴奔的鼻子:“你......你将我的女儿交给张姨娘,她只是出身低贱的妾室!”

“哈哈,张姨娘擅长音律歌舞,又懂得服侍男人,定能将她培养成调|教得妥妥当当,哈哈哈。”

吴奔开怀大笑,就好像是在说一件极为有趣的事。

把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县主的女儿培养成一代名妓,这当真是件趣事。

“你.......我和你拼了,把女儿还给我!”

沈玲伊状如疯态,她的自尊心被彻底击毁,她小看了吴奔,所有人全都小看了吴奔。

她抓起针线筐中的剪刀向吴奔扑了上去,杀了他,杀了他!

吴奔是武将,怎会怕一个弱质女流,只不过随手一推,沈玲伊就被推倒在地。

吴奔轻拂被沈玲伊碰触到的衣袖,就像是担心沾上不洁一般,沈玲伊在他心中就是世上最肮脏的东西。

他嫌弃地看着倒在地上嘤嘤哭泣的沈玲伊,声音冰冰冷冷,没有半丝怜惜:“你如果还想让你的女儿活下去,就乖乖地梳妆打扮,让所有人都知道,本候与你相见如宾,若是太后和皇上对本候有一丝不满,本候想杀一个小孩子,就像捏死一只蚊子!”

一一一一一一一

五年后,吴奔打下北地十八州,登基为王,国号“吴”。

大吴从此立朝,吴奔立沈玲伊为后,一时传为佳话,都道吴皇有仁爱之心,未立新贵之女,而仍立发妻为后,实乃仁义之主。

然沈皇后福薄,立后当晚,便喜极而亡,终年三十五岁。

举国哀叹,吴皇登高台,宣读祭文,沈皇后出身大成名门,她为了夫君放弃京城繁华,来到北方极寒之地,吴皇定不负皇后所望,直捣黄龙,攻进中原,将沈皇后遗骨葬于她的出身之地——大成帝京!

又过三年。少年将军林钧代父出征,率五万帝师与吴奔大军交战,林钧大获全胜。将吴皇生擒。

林钧十八岁封骁勇伯,成为大成最年轻的勋贵。

英宗将帝位传与五皇子邱岱遥,他做了太上皇。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太上皇他老人家放着皇宫不住,竟然带了十名新得的美人搬进了贺王府!

“父皇,您怎么说搬就搬来了,也没下个圣旨什么的?”

“朕已不是皇帝。下什么圣旨。”

“然您这样住进来,儿臣很为难。”

“你的王府这么大。你又只有一个王妃,儿女又小,空出几个园子,朕不嫌弃你这里简陋。你有何为难?”

“可......”贺远看看四周,小声道,“小眠会不高兴的。”

太上皇差点气得背过气去,骂道:“民间还要讲孝义,儿子都要赡养老父,难道朕这个太上皇住到你家里,还要看儿媳脸色不成?”

“父皇有二十几个儿子,也应是共同赡养,为何单单是我?”

“你这个不孝子。你的媳妇最会烹制菜肴,朕当然要住到你家里!”

太上皇虽然退位,但龙威仍在。小小的贺亲王无力招架,眼睁睁地看着一两百人搬进自己家里。

不是他不孝,谁能受得了家里有个太上皇啊!

这还能不能快乐地玩耍了!

崔小眠已经给气傻了,偏偏那位古今中外最美的新皇帝邱岱遥还让人送来大批干鲜货品,珍贵药材,当然还有一句话:贺王妃一定要让太上皇吃得开心。住得开心!

贺王府一下子多了上百号人,除了太上皇和他那不断更新的美人们。当然还有太监、宫女、太医,以及一堆堆说不上名目的人,据说这还是因为贺王府地方有限,缩减了又缩减。

晚上,崔小眠给她的太上皇公爹炒完最后一道菜,揉揉累得发酸的小纤腰,正想在小板凳上休息一会儿,六岁的儿子跑进来:“母亲,父王在桃花林等着您呢,您快去吧。”

“你明天就要进国子监了,都准备好了吗?”

儿子六岁了,明天开始进国子监学童院,以后想看到他就难了。她也想过让儿子装病来着,可贺远不答应,当年你装病没去,如今一定要让儿子去。

“你要乖乖听夫子教学问,像你舅舅那样中状元。”

“母亲,您忘了吗?我是皇世子,是不能参加科举的啊。”

是啊,没听说有皇孙当状元的,看来大成还真是公平,没让科举贵族化。

可是,又不能参加科举,那儿子读书做什么?

崔小眠懒得再去思考这些事,这些日子,她被太上皇公公支使得已经变成十足的厨娘了。

三个月前紫韵去了五夷和玉竹正式学习如何成为合格巫女,如今儿子也要送到国子监了,如果不是家里住进了太上皇,贺远和崔小眠就可以好好享受二人世界了。

贺远在桃林中等着她,夜晚的桃林影影绰绰,暗香阵阵,崔小眠忍不住记起多年的那一夜,也是在桃花林中,贺远第一次向她表白,对了,那天他吻了她,而她一脚踢到他的命根子上。

“这么晚了,不回锦园,怎么还来这里?”

“我让人把锦园关了,这几年咱们都不回去了。”

“什么?那我们去哪儿?”

“随便去哪儿,你忘了,桃花城里还有咱们的铺子,白草寨的人也在等着你。”

崔小眠的眼睛亮了,难怪贺远坚持要让儿子去读书,原来......

踏着月色,这对无良夫妻扔下老父和儿子,离开了贺王府。

“师父,我们第一站去哪儿?”

“就到我们开始的地方。”

啊,巴掌镇,我们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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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正文完结。

完结感言现在还不写,接下来还有番外。(未完待续)

番外一

若问在大成,哪里的桃花最出名?

.

若问在桃花城,最近最热的新闻是什么?

那一定是师徒私房菜重新开张的大新闻!

话说十八年前,有一对师徒来到桃花城,在桃树大街开了这家私房菜。那一年腊月初八的品粥会上,师徒私房菜独领,拿下香粥状元,一举成名。但悲剧随后就发生了,那是一件震惊全城的大事,那家的小徒弟被人偷走了。

师父再也无心打理铺子,就将这里交给以前的伙计,从此下落不明。

又过几年,最后一位伙计顾大嫂也被儿子接走抱孙子了,师徒私房菜从此关门大吉!

前不久,桃花城里来了一男一女,两人来到师徒私房菜门前,那男的从女的头上拔下一根发钗,在门锁上捅了一下,那锁就打开了。

天啊,光天化日入户行窃,桃花城是法制之地,这还了得?

热心群众立刻报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退休后被重新反聘的四大金刚就来到作案现场。

愤怒的街坊们围在师徒私房菜门前,等着看四大金刚将恶徒绳之于法。

真是的,桃花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生过这么大的案子了,卖凉茶的、卖瓜子的、卖水果的,全都推着车挎着篮子赶来了,稍有经商头脑的人都知道,最近一段日子,桃花城里最热闹的肯定就是这里了。

可是没过多久。四大金刚空着手从里面出来了,别看他们空着手,可没有一丝沮丧。反而精神奕奕,就像是刚刚见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各位街坊,今天都别走了,贺大掌柜请大家喝酒!”

贺大掌柜?

桃花城的人都还记得,师徒私房菜的大掌柜就是姓贺,至于小掌柜,大家都叫他小光头。

是贺大掌柜回来了?

街坊们开始谴责那位报案的热心公民。你丫的眼睛瞎了吗?你不认识桃花城第一钻石王老五?

那位说了,真的不认识。我只有十五岁。

也是,说起来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你还真是不认识。

贺大掌柜风采依旧,人到中年却依然很精神。他一出现就被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围得严严实实。

“贺大掌柜,你还记得我不,我是十八年前桃花潭边的小桃花啊,这是我亲手酿的相思酒,自从你走的那一年,我就把它埋在相思树下,已经整整十八年了。『雅*文*言*情*首*发』”

十八年陈酿啊,贺远的眼睛亮起来了,肚子里的酒虫子一下子窜到嗓子眼。那双酒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小桃花手里的酒坛子。

小桃花说的是真的,那酒坛子上还带着湿泥巴呢。

“本......在下当然记得你......的桃花酒。”

“嗯”,小桃花鸡冻得热泪盈眶。对身边的小小子说,“宝贝孙儿,这就是奶奶等了十八年的人啊,快点叫爷爷。”

爷爷?

嗖的一声。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贺大掌柜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小桃花看着空空的双手,咦。酒呢?贺大掌柜什么时候把酒拿走的?

贺大掌柜跑了,可是酒席照样开。有记性的人都知道,贺大掌柜是个废人,只会吃喝玩乐,早就拿不动锅铲,以往就是小掌柜小光头打理铺子。

如今的师徒私房菜,少了小光头,却多了一位小娘子。

小娘子很年轻,顶多二十出头,或许更小些。长得粉嘟嘟嫩生生,不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却是那种越看越好看的俏娇娘。

上了岁数的人都觉得她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这也不奇怪,年画上的小仙女大多生得这个模样,又娇美又有福相,一看就是宜家宜室的好媳妇。

切,这个好媳妇就是为了不赡养公爹才从家里跑出来的,堪称大成第一不孝儿媳。

崔小眠开心极了,顾大嫂把铺子保管得很好,就连小时候她炒菜时踩的小板凳还有呢。

“师父,我长高了呢。”

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你还没长高那才怪呢。

不但师徒私房菜重新开张,就连桃花城人民怀念多年的卤味摊子也摆出来了。摆摊子的也是一对小夫妻,男的又粗又壮,女的又壮又粗,有人认出来,那男的就是这里以前的伙计大牛,那女的却不是他妹子小丫,一问才知道,这是人家媳妇,名叫白菜。

一大早,一拉溜十几只白瓷坛子摆出来,猪耳朵、猪头肉、猪蹄子、猪肘子,还有猪尾巴猪下水,总之,只要是猪身上的零件这里都有。

但凡超过二十岁的人全都说,这还是当年的味道。

小光头不在了,可他的味道又回来了。

贺远还是不务正业,要么出去溜马,要么就是到处闲逛,有时他也想请四大金刚过来喝酒,可是不知怎么了,这阵子附近的县镇盗案四起,四大金刚被借调去办案子,没有口福了。

贺远和崔小眠很为大成的治安担忧,好在桃花城是太平的,所以说来桃花城置业是第一选择。

“小眠,和尚回到桃花寺了,咱们去宰他一顿斋菜!”

“不行不行,这几日都有订餐,我可忙呢,你自己去吧,记得打包回来啊。”

让贺远去桃花寺吃吃斋念念经倒也不错,这几日到处都在捉拿盗贼,悬赏抓人的告示都贴到桃花城了,万一让人发现那盗贼的背影和贺大掌柜一样的**,那可怎么办?

崔小眠正值妙龄,她可不想把如花的青春消磨在逃亡之中。

把贺远打发走了,崔小眠松了一口气。别以为恩爱夫妻就一定要形影不离,适当分开一下才能小别胜新婚。

你若问崔小眠成亲十年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她一准儿只说一个字“累”

真的是太累了。

白天给他煮饭,晚上陪他滚床,当然了,有时晚上要陪他去收菜,那就只能白天滚床。

总之,她已经被那个师父兼夫君缠得快要累死了,现在他去避风头,崔小眠终于可轻松了,至少晚上能一觉睡到大天亮,不会再有个不要脸地折腾她。

这样的单身生活崔小眠想想就开心,她决定要在这几天里重塑自我,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她想做的事是什么呢?

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铺子里就来了不速之客。

那日风和日丽,大门口的桃花开得正艳。崔小眠打开大门,就看到桃花树下站着的人。

这人一袭粗布青衣,个子很高,头上戴了顶大斗笠,斗笠的帽沿拉得很低,看不到他的脸。

“小娘子,这里可有卤肉面?”

崔小眠咧开小嘴,甜甜地笑了:“到院子里坐坐,卤肉面马上就好。”

那人抬腿进了院子,熟门熟路地坐在院内的石桌前。

大牛和白菜正在马路对过摆摊呢,他们也看到了这个人。

“大牛,那是什么人,小姐怎么让他进家了?”

“那人以前就来过,放心吧,不是坏人。”

是啊,这人手脚麻利,帮他干了很多活儿,大牛对他印像很好。

卤肉面煮好了,面条不宽也不细,加了卤肉汤,下面垫了菠菜叶,上面铺了一层切得薄薄的卤肉片,卤蛋用棉线绳切成小月牙放在肉片上。

热气腾腾的卤肉面端上来,那人轻声笑了,道:“再来一碟辣椒油就更好了。”

“你等着。”

崔小眠炸的辣椒油红彤彤的,里面还加了白芝麻,看上一眼就有食欲。不是崔小眠吹牛,已经退居二线的老皇帝看到这种红油辣椒就流口水。可惜他岁数大了,儿媳妇不许他多吃。

卤肉面煮了两碗,崔小眠也端了一碗坐在这人对面吃起来。两人的吃相都很好,即使是吃面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人吃完面,什么都没说,站起身收了碗筷,熟门熟路地到厨下刷锅洗碗去了。

崔小眠笑嘻嘻地看着他,问道:“陈大哥,你这次来中原是常驻还是探亲访友?”

一两银手脚麻利地把洗净的碗筷放好,这才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十年未见,这位大叔多了一丝沧桑,但不得不说,沧桑的男人才更有味道。

“整个京城都在传,贺亲王和贺王妃失踪了,我就在想,你们一定是回到这里了,便来讨一碗卤肉面吃吃。”

“这碗面算我请客,不用给钱啦。”

“好,你真大方。”

“陈大哥,你知道我师父不在家啊?”

“嗯,他去避风头了。放心吧,我不会去揭榜拿赏银的。”

“陈大哥你真够义气。”

一两银无奈地摇摇头,他终于明白英宗为何不将皇位传给最宠爱的六儿子。

这种天生的贼坯子哪能当皇帝?

“你们准备在这里住多久?”

“不知道,师父说想住多久就不住多久,不想住的时候,我们立马换个地方。”

一两银秒动,传说中的流动式作案,这是独脚大盗们常用的手法。

不对,快刀小阎罗不能算是独脚大盗,他有搭档,还是夫妻档。

“小眠子,可否收留我几日?”

你什么意思啊,看人家夫君不在家,就想登堂入室?

崔小眠可不能让他白住:“好啊,你把桌子拼起来,就住在铺子里吧。”

一一一一一

一两银大叔又初线喽。(未完待续)

番外二

桃花寺内,贺远正和志觉下棋,忽然连打几个喷嚏,志觉无奈地摇摇头:“贫僧求你了,别下了行吗?”

第一盘,志觉赢;第二盘,贺远趁志觉不备,偷换棋子,最终还是志觉赢;第三盘,志觉专注精神严访贺远换棋,贺远凭真功夫依旧换棋成功,.

志觉很累,并非是下棋下费神,而是为了防止贺远偷棋他几乎蜡烛成灰!

贺远的棋艺从他七岁那年就没有提升过!

“父皇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你要知道就连国棋院的棋博士都不是父皇的对手。”

志觉抚额,那些棋博士是当哄小孩一样哄着你爹下棋呢,人家是拿薪水的。

谁不知道棋博士是陪皇上解闷的,唉!

贺远定是被官差逼得急了,他也是个知道要脸的,若是堂堂贺亲王被当作小偷抓住,那就把列祖列宗的脸面全都丢尽了。

做为贺远的师兄兼死党,他深深理解贺远的心情,所以他只要陪着这位无怨无悔地下棋。

贺远又打了几个喷嚏,人也开始不安起来。

定是小眠有事了,现在想起来也真是奇怪,小东西最是八卦,又爱热闹,可这次他要来桃花寺,她竟然推说铺子有事,没有跟着一起来。

也不怪贺亲王疑神疑鬼,同样的事曾经发生过。

三年前他去边关靠饷三军。回到京城才知道,他刚刚出京,崔小眠就滑胎了。那个傻丫头竟然一直不知自己已有身孕。

一起到这件事,贺远再也坐不住了,被官差抓住又如何,自家娘子才最重要。

崔小眠的身子已经养了三年,若是还没养好,贺远也不敢带她四处流浪,.让太医给崔小眠请了平安脉,确定已无大恙这才开始行动。

来到桃花城。他不用上朝,又没有人打扰,两人就像新婚一般,每晚折腾到半夜。天亮再来一发。贺远对自己的本事非常有信心,别看他已中年,可他自任不比二十几岁时差多少。如此,小娇妻说不定已经有孕了。

别看贺王爷已经当了两次爹,可当爹这件事就像是喝酒,怎么喝都喝不够。

这次他一定把崔小眠保护得妥妥当当,再也不能像上次那样,他不想看到娇妻因为失去孩子而痛苦。

贺远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是真的,他的眼前浮现出崔小眠倒在地上哭喊救命的情景了。

当贺远像疯了一样跑回家时。推开门就看到正在院子里劈柴的一两银!

当然了,最让他受刺激的还不单单是一两银劈柴......他的小眠拿着雪白的帕子递给一两银,让他擦汗!

于是年近四旬的贺王爷做了一件很幼稚很可笑的事。他一把抢过娘子手中的丝帕,给自己擦起汗来,他从桃花寺马不停蹄赶回来,当然有汗了!

崔小眠嫌弃地看着他,自己怎么就嫁了个傻缺!

是啊,傻缺!

崔小眠懒得再理贺远。她有些头晕,一甩衣袖。回屋躺着去了,宁可去看戏本子,也不看那个傻缺在那里丢脸!

一两银看着面前的贺远,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默不作声把所有的柴全都劈好,这才对贺远道:“贺亲王汗流颊背赶回来,就是为了和在下抢丝帕吗?”

贺远居然没有脸红,老实不客气地道:“原本不是,但现在是了。”

“贺王爷放心,在下若是想抢,早就抢了,不会等到今日。”

崔小眠贵为王妃,却一直用着他亲手做的梳子,这就足够了。

喜欢一个人,没有必要让她跟着自己受苦,贺远能给她的,他都给不起。

更何况,崔小眠从小到大,心里除了贺远谁都没有。

即便如此,可他就是想让贺远生气,这种自大又臭屁的家伙最好气个半死。

不得不说,一两银很会揣磨贺远的心思,这句话被他平平淡淡说出来,贺远果真差点背过气去。

话外音:贺王爷,我从开始就在让着你,所以你才能娶到老婆。

一两银看到贺远的脸比锅底还要黑,还是大发慈悲。

“多年未见,在下也只是想看看你是否还如当年那般珍爱小眠。”

“你可看到了?”

“吃醋和珍爱是两码事。”

“嗯,这里是大成,你又跑来作甚,刺探情报?还是迎娶公主?”

贺王爷的威严尽显,勾三搭四先不说,单凭你的身份就是来者不善。

“阿萨不日将向大成开战,这一战阿萨必败,我是来讨大成皇帝欢心的。”

一两银大叔的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这么恶心的话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平田一直在阿萨和大成之间挑唆,目的就是想借大成打压阿萨,他们取渔翁之力。

“三十年前大成就能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看着阿萨灭了平田。三十年后你有信心说服当今天子和满朝臣工?”

一两银微笑:“在下不能,但在下定当尽全力一博。”

“圣上随时准备与阿萨开战,他根本不会见你。你忘了当年镇国玉璧的事了吗?”

“在下没忘,当年的使者无法做到之事,在下一定可以办到。”

“你不要在太上皇身上打主意,我们夫妻离家出走,他快要气死了,看到你,他就会想到小眠,也就想到本王,根本不会召见你。”

“即使不通过太上皇,在下也有办法。”

说完这些话,一两银就走了。

他真的不是想让贺远帮忙,他真的只是想来看看崔小眠,唉,贺远就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不争的事实啊。

一两银离开的时候,崔小眠已经睡熟了,这几日她很容易疲倦,戏本子只翻了两页就沉沉睡去。

贺远走进屋里,看到娘子穿着鞋子躺在床上,皱皱眉头,看来她是不想洗脚了。

他默不作声坐在床沿上,脱了她的鞋袜,把她的脚丫放在自己膝盖上,爱怜地给她揉着脚心。

他没把大成和阿萨的战事放在心上,这一战迟早爆发,自从当年阿萨灭平田那日起,父皇已经准备了三十年,而五哥定不会令父皇失望。

他把揉搓得微烫的脚丫轻轻放下,拿了锦被给她盖上,熟睡的丽颜分外安详。谁能想到小光头长大了竟是娇滴滴的,好在自己教养得当,才没让她长成柳如月那样的女汉子。

看着眼前这个花瓣一样的人儿,贺远的心变得很柔很软。

他恋恋不舍地走出门去,他要去把桃花城里最好的郎中请过来,给他媳妇诊脉,如果真的诊出喜脉,他就请整个桃花城的人喝酒。

一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番外三

又是一年中秋,月光如水,.

这里是着名的月影湖,白日里波光潋滟,夜晚水中则有双月奇景。今日是中秋,月影湖中的赏月亭一早就聚满三三两两文人骚客,有的题诗有的吟对,总之,在这太平盛世中秋佳节,这些穷酸一个比一个忧怨,一个比一个哀愁。

一两银叹了口气,都是吃饱了撑的。

他说完这句话不由莞尔,这不像是他的口气,倒像是崔小眠的。

想到崔小眠,他的心里顿时柔软,就如同这八月的月光,带着暖意却又那么亮堂。

平田王室,一直隐藏着一个秘密,那就是他们的祖上是汉人!

很多年前,一位中原使节被永远地遗忘在平田,他不甘心在这远离故土的地方放羊牧马蹉跎一生,他利用他的智慧和胆识刺杀了当时的平田王,平复内乱,成为平田新的主人。

但他是汉人,这是不争的事实,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他的脸上一直戴着黄金面具,就连宠幸妃子也不会摘下。

平田王公们误以为这是王上的爱好,竟纷纷模仿,黄金面具成为平田贵族的象征。

没有人知道黄金面具下隐藏着的一张汉人的脸。

这位平田王上与多名平田女子生下孩儿,这些孩子虽然并非纯粹的平田人长相,但也不似汉人,再说,又有谁敢非议王子们的相貌呢?

就这样改良了三代。到了上一任平田王时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有人将一件流落平田的汉人美女奉献给国王,虽然祖上早有不幸汉女的规矩,但面对这件倾国倾城的美人。王上动情了。

此时的平田国王已经摘下了黄金面具,因为经过三代改良,他的样貌已是地地道道的平田人,祖上因为血统而担忧的事,他不能感同身受,何况美人在怀。

这位美女为他生下一对双胞兄弟,国王已经有了一位王子。如今美人又为他添了两个男丁,这本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当他看到这对双生子的脸,当场昏了过去。

这是两张汉人的脸,一样的清秀,一样的俊俏。

这是科学难以解释的现像。也可能是返祖,也可能是他们完全遗传了母亲的基因,他们的身上没有一丝平田人的特征,他们是百分百的汉人!

平田人最重血统,偶尔有祖上曾与阿萨通婚的家族,便会受人唾弃,从此丧失贵族的身份。

这也是当初平田王祖上必生不肯摘下面具的原因。

至尊无上的平田王怎能血统不纯。

国王为了让这个秘密永远湮没,他做了一个重要决定,赐死了孩子的生母。并将这两个孩子全都送走。

这对双胞兄弟原是要送到大成的,国王对亲生骨肉尚有亲情,大成是汉人的地方。这两个孩子能在那里顺利成长。

可是这件事还是偷偷传了出去,.

虽然王叔和国王一样,都有汉人血统,但和保守家族秘密相比,他更想趁此良机夺得王位。

他让人在半路上截获那对襁褓中的婴儿,想以此协迫国王退位。

只是他低估了国王的实力。只不过一次交锋,王叔惨败。但这对婴儿却从此下落不明。

国王初时还在寻找,但后来便不了了之。

平田国王的后|宫虽然比不上大成皇帝,可也有许多年轻女子,就在他与王叔相斗时,有一位被他宠幸过的平田女子生下一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平田小王子。

传说中小王子在那场浩劫中下落不明,世人都认为他死于阿萨人之手,其实并非如此。

在阿萨人还没有攻打平田之前,老国王便已被大王子软禁,他眼睁睁看着小王子死与同父异母的兄长之手。

大王子逼迫他向大成求助,于是他便将遗诏写在包裹玉璧的蓝布之上。

派到大成的是老国王最信任的人,但当时他们都在大王子的监视之下,老国王不能将蓝布的秘密当面告诉他,却也暗示蓝布比镇国玉璧更要珍贵。

阿萨人攻破平田宫殿,老国王身死,大王子逃了出去。

多年后,英勇善战又足智多谋的大王子得到平田王公们的暗中支持,组织军队卷土重来,收复半壁江山,在玉山之上重建王宫,登基为王。

平田人重视血统重于生命,这也是王公和全体平田百姓支持大王子的原因,因为他才是王室正宗。

平田复国后,王公们提出要寻找小王子,新国王虽然还记得是他亲手杀了王弟,可这件悬案一早就嫁祸到阿萨人身上了,如今王公们和百姓都要寻找小王子,他不能不允。

一场声势浩大的寻找王弟的活动开始啦。

竟然有人提供了王弟的线索,只是那位搞错了,他提供的线索不是那位早夭的小王子,而是被王叔弄走的孪生子中的一个。

他就是一两银。

他的生母并非普通人,而是一位间谍。

对,她叫陈木槿,隶属于大成皇帝直属的特务机构——暗影。

陈木槿被平田国王赐死,她的伙伴从王叔手下那里偷走了这对婴儿。

暗影中人没有袍泽之情,他们为了皇帝可以随时奉献生命和亲人。带走这对孪生子并非是因为他们是陈木槿的儿子,而是因为他们的父亲是平田国王。

即使平田人并不知道有这对王子存在,但他们在大成手中,总有一日会有用处。

因为当时正是三个国家关系紧张时期,边关到处都是军队。就连无所不能的暗影也无法将两个襁褓中的孩子送到大成,所以他们在阿萨找了一户人家,暂时抚养这对兄弟。

这也不是普通人家。他们是暗影在阿萨的线人。

兄弟的名字是救他们出来的人给取的,他们的母亲姓陈,因此长子叫陈龙吟,次子叫陈凤鸣。

阿萨常能看到汉人,这对兄弟的面孔并没有太过引人注目,他们从养父母那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那个时候。平田已经亡国。

一切缘于和小伙伴的打架,七岁的陈龙吟被阿萨小孩骂他是汉狗。陈龙吟不服气,傲然道:“我才不是汉狗,我父亲是至高无上的平田王上!”

小朋友之间的争斗不过如此,只是这句话被那个小孩牢牢记在心里。

多年后平田复国。举全国之力寻找小王子,当年的小孩提供了这个线索,平田王公们向阿萨交涉,派人迎接小王子归国。

可事隔多年,那户人家早已不在,小王子又一次失去了消息。

如果陈龙吟在七岁那年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世,或许他的养父母会一直将他们抚养成人,但此时已不能。

暗影的人来到兄弟两个面前。

“你们的母亲是暗影,你们也是。从出生那一日就已经是了。”

当天夜里,七岁的陈龙吟亲手把弟弟扔进了通往伊尔都的湄青河,弟弟的水性很好。他一定能游到伊尔都。

暗影带走了陈龙吟,八年后,十五岁的陈龙吟已被训练成合格暗影,他被派遣到三皇子邱岱遥身边。

接受训练的八年,是每一个暗影终身无法忘却的噩梦,他们过得是野兽一样的日子。接受着世上最残酷的训练。

他再也不是那个冲动的七岁少年,有时他可以整个月不说一句话。

虽然有一位同为暗影的母亲。但他的先天条件并不好,他有隐疾,每隔一阵子,他的羊角风发作,就是他最耻辱的时刻。

他成为同一期暗影中的笑柄,一个有羊角风的间谍,这是一件多么荒唐的事。

那一次他的羊角风又发作了,一个人把毛巾塞进他的嘴里,这个人就是隐。

他们从此成为好朋友。

暗影是不允许友情存在的,所以他们在表面上依然互不关己,只有当他们被派到一组接受训练时才会相互帮助。

有一次他们被派进原始森林进行野外生存训练时遇到了野兽,隐为了救他,一张原本英俊的脸被野兽撕毁。

从此,陈龙吟知道,他欠隐的,这一生也还不清。

功夫不负有心人,陈龙吟在白银梅花堂打出了一片天,他成为白银梅花堂的第一杀手,陈龙吟变成了一两银。

而陈龙吟这个名字,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已经彻底被人遗忘。

那一年他和崔小眠帮助草田人大获全胜,他问崔小眠有什么心愿,崔小眠说她想尝尝乌禾酒。

乌禾酒极烈,对酒精没有感觉的崔小眠竟也喝得呼呼大睡。就在那时,一两银才第一次在崔小眠耳边说出那个连他自己也快要忘却的名字。

虽然他明知崔小眠即是清醒也听不到,可他还是告诉她了,他叫陈龙吟,那时的崔小眠还是聋的。

他虽然在中原,但他却时时关注着平田之事,他永远忘不了他的真实身份,他更加忘不了他的兄弟多吉,也就是陈凤鸣。

林相荣休,他计划得万无一失,自认为定能将镇国玉璧抢回来。没想到却被贺远和崔小眠抢了先机,他没想到贺远竟然事先与平田派来的人搭上关系,快刀小阎罗不偷金银,只盗那枚玉璧。

谁也不知道,多吉一直在暗中寻找自己的哥哥,他甚至不惜买通暗影的人,终于,他派到中原的人和一两银取得了联系。

多吉已在阿萨的伊尔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地下王国,他和哥哥一样,也没有忘记他们的身世,但他和哥哥又不同,他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和阿萨权贵结交,又通过这些权贵搭上平田王公,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父亲曾派使者携带玉璧前往大成求助,而那位王公告诉他,老国王在世时,对大王子诸多不满。

聪明的多吉便想到了,在父亲最后的危急时刻,他派人到大成,可能并非是求助那么简单,否则他不会连同镇国玉璧一起带去。

镇国玉璧如同大成皇帝的传国玉玺,只有拥用玉璧的国王才能算是真正的王上!

父亲竟然没有将玉璧留给大王子以防不测,却将这无比珍贵之物送到大成,也就是说,或许他想把玉璧留给另一个人。

多吉是智慧的,他猜想的全部正确。亲眼目睹小王子惨死,老国王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丢失的那对兄弟身上。

他们是汉人,他们更能得到大成皇帝的认可。

只可惜当时大王子对他监视很严,所以他只能用隐密的方法书写遗诏,只希望机缘巧合,遗诏能大白于天下。

一两银接到多吉的书信,他原本计划将玉璧抢走交给多吉,可没想到贺远师徒插了一脚,他更没想到,这位六皇子殿下竟然为了银子不惜出卖玉璧,要知道这玉璧事关一个国家啊,他当时就在想,要么老六是故意为之,要么就是他穷疯了。

其实是一半一半,平田人出价一万两,贺远觉得太少了,原想再加一万两,可是他毕竟是皇帝的儿子,从小就在学习如何成为一位领导者,所以他决定卖个人情给平田国王,少收了一万两。

平田人真的对他感恩戴德,一万两对有钱的平田人不算什么,但是贺远担心他们不知报恩,还特意暗示说,这是他主人的意思,然后他指指天,又用手指笔划了一个六字。

平田人不太明白,但却如实上奏了。

新国王征询王公们的意见,大家都来猜谜语。

天家的六,天家老六,天子的六儿子。

额,既然人家不愿意明说,那这个恩典记下了。

原来大成对平田是有好感的,否则六皇子也不会卖这么大的人情给平田。

一一一(未完待续)

番外四

一两银是主动出现在平田国王面前的,经过战火洗涤的平田人已不再像从前那样排斥汉人,更何况国王和王公们全都承认,.

当然,一两银和天骄是使用了一些手段的,迫使平田国王不能对他们下手。而他们也没有露出底牌,天骄的地下王国没有暴露,而国王和王公们也相信,当年的双胞兄弟只活下来一个。

一两银和天骄又一次合二为一了,他们变成了一个人。对于这个王兄,他们从来没有信任。

平田有世上最珍贵的玉石,平田人心灵手巧,善于精商。平田在那位汉人国王当政时期,就已和大成通商,大成人以拥有平田玉石为荣,平田人也能狠宰大成人为最大乐事。

大王子收复平田,却仍将半壁江山给了阿萨,其中就包括与大成接壤的那片沙漠。

英宗对阿萨素有戒心,阿萨使者多次洽谈两国通商事宜,都被英宗否决了,他决不让阿萨人有任何可乘之机。

阿萨与大成不能通商,平田若想将玉石运往大成,就要通过阿萨,昂贵的关税令平田商人望而却步。

这就是一两银进凤凰山寻找平田古道的原因,他并非是为了自己逃命,而是想将这条古道变成一条沟通大成和平田的商道。

天骄,也就是多吉,他通过他的地下王国终于找到知道这条古道的人。然而在地理环境恶劣的凤凰山里。地图只是一张图纸而已。

天骄派出去几批人,要么失踪要么失败而归,正当他开始怀疑这条古道的真实性时。贺远和崔小眠出现了。

崔小巫女凭借她对凤凰山的熟悉和她那百毒不侵的玉体,带领十名阿萨武士走出了凤凰山。

崔小眠并不知道,不知不觉中她创造了一项奇迹,打通了两个国家,创造了一项历史。

之后,贺远又将这些心得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一两银。利用这条商道,平田的玉石和特产源源不绝运往大成。也换来了大成的丝绸和汉人文化。

拿到遗诏时,一两银和天骄原是想将真相公开。发动政变的,但也是因为崔小眠的一番话,一两银说服了自己也说服了天骄。

国王当然也知道有遗诏存在,但他不敢轻举妄动。不论是一两银还是天骄,杀死他都是轻而易举。

他们放弃了王位,只是为了平田百姓安居乐业。

一两银已经多年没有回到大成了,他在暗影多年,当然知道皇帝对阿萨早有准备,他并不担心两国交战会对平田不利,相反,平田将是获利最大的一方。

天骄发现了罕有玄铁矿,一两银此番来中原。『雅*文*言*情*首*发』就是要和大成国王做一笔买卖,打仗需要武器,普通铁器中只要加入一点玄铁。就能变得锋利无比。

于是,合二为一的平田王弟如今摇身一变,已经变成军火商人了。

当然,决定来中原时,一两银首先想到的就是崔小眠。

他知道贺远是不会欺负她的,他也知道她一定过得很好。

可他还是想看看她。吃上一碗她亲手煮的卤肉面。

如今,他看到她了。也吃到她煮的面,一两银感到很快乐,发自内心的快乐。

小眠子就是有这个本事,她能令她身边的人都很快乐。

他荡起小舟,向着月影湖深处划去。

夜色中的月影湖美不胜收,粼粼水光中两轮明月与天上的月亮交相辉映,月光将湖面映成一片银色,月下泛舟,宛若置身琼海仙境,令人留连忘返。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那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师父师父,你快看啊,真的有两个月亮呢。”

一两银心里攸得收紧,曾几何时,他很羡慕贺远,只是因为贺远是崔小眠的师父。

寻着声音看过去,一两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在一叶小舟上,有一颗光头。

一颗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光头。

月光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宛如白昼,舟上的人显然发觉了一两银的失态。

一个女子斥责道:“倩儿,小声些,有登徒浪子在看你呢。”

一两银还没有反应过来倩儿是谁,就见那颗光头回过身来,看向几米外的他。

“看什么看,没见过光头吗?无聊!”

倩儿只有十四五岁,眉目如画,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如水,她穿着寻常少女的衣裳,她不是尼姑。

先前斥责她的也是一名少女,比倩儿大个一两岁,却是满头青丝。

一两银有些尴尬,药不能停啊,看到光头就发愣,唉。

“抱歉,在下只是赏月路经于此,不知这里有女眷,抱歉。”

这个倩儿已有十四五了,崔小眠像她这么大时早已长发及腰,自己是眼光了,才会又想起崔小眠。

一两银自怨自哀,掉转船头,正欲向相反的方向驶去。忽听背后一个声音响起:“一两银,你是一两银?”

一两银这个名字,早已湮没了十几年,就连崔小眠都改叫他陈大哥了,乍听到这个名字,一两银也吓了一跳。

但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他笑了。

他回过身来,就看到了花药。

草田大巫女花药。

花药就在那叶小舟上,先前她坐在背光处,一两银的眼里又只有光头,这才没有看到她。

花药光采依旧,来到中原多年,她身上的野性渐渐消褪,取而代之的是绝代的风华。

她早已不是妙龄少女,岁月的磨砾却令她如珍珠般璀灿,即使冷静如一两银,看到月光下的花药仍然为之一震。

这就是绝代佳人。

花药的家就在月影湖畔,这两名少女是她的徒弟。

她们和花药学的不是毒,而是医。

百里玉明将一身的医术全都传给花药,而他自己却做了一件令所有人惊诧的事。

他抛下大成第一名医的名头,也抛下他所有的一切,他动身去了五夷。

子姜早已逝去多年,她在世时,百里玉明一直不肯去五夷找她,如今他去了,带着他终身放不下的汉人男子的尊严,也带着对子姜的思念和愧疚。

“你见过小眠子,她好吗?”

一两银微笑,真是杞人忧天,小眠子怎能过得不好?

“她很好。你可以去看看她,她一定很想念你。”

花药也笑了:“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很好,她太富贵,我不敢去,哈哈。”

花药笑得爽朗,自信。她当然不是因为崔小眠太富贵这才不敢去,而是她不想遇到另一位更富贵的人。

当今皇帝。

花药的两名徒弟,大的叫雪儿,小的叫倩儿。

“你看到倩儿时,是否想到了小眠子,我猜你一定会的,我就是。当年倩儿只有八岁,她母亲临终前将她交给我,希望我能治好她的病,可惜我用了几年时间,却依然无能为力。”

“倩儿有病?”

“嗯,她三岁时生了一场大病,从此后头上寸草不生。看到她我就想到了小眠子,于是我收她做了徒弟。倩儿很活泼也很乐观,她从不会因为怕被人耻笑而戴上头巾,她就是这样,大大方方的。你不知道,在这一带,提起医馆的小光头,没有人不知道呢。”

次日清晨,一两银从客房中起来,就看到门外有颗光头正在伸头探脑。

“门没关,进来吧。”

倩儿走进来,她的手上端了一只碗,身上还带着清晨的气息。

“一两银大叔,真的对不起啊,昨天我误会你了,向你道歉,这碗粥是我煮的,师父最爱喝我煮的粥了,你也尝尝吧。”

多年养成的习惯,一两银很少吃陌生人的食物,但今天他却不由自主地接过来了。

可能是他永不作杀手已经缺乏了戒心,也或许是眼前光头少女的笑容太灿烂。

“这是药膳?”粥尚未入口,一两银就闻到药材的味道,不得不说,如果面前的少女不是这么令他心情舒畅,他说不定已经一剑入喉。

“是啊,喝了我的药膳粥,保你活到九十九。”

一两银莞尔,这位比崔小眠还会自夸。

一两银从未喝过这么难喝的粥,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把药膳煮得比药汤还要苦。

可他还是把那碗粥喝得一滴不剩,倩儿表示很满意,大眼睛眯成小月牙:“你真给面子,你不知道啊,师傅和师姐全都不肯喝我煮的药膳呢。”

一两银苦笑,原来你一直在吹牛,我居然全都相信了。

“一两银大叔,我看你面青唇白,走路无力,一定是有病吧,让我给你诊治诊治,不要诊金的。”

“我面青唇白?走路无力?”一两银有些郁闷,四十岁的人了,被一位妙龄少女这样说,他的心里也挺不是滋味。这几日没有仔细照过镜子,果真已是如此不堪了吗?

倩儿郑重点头:“是啊,大叔你不要想不开啊,人老了就会这样,没关系,有我光头小神医在此,保证让你百病全消。”

一两银过后也想过,那天他肯定是被花药施了巫女咒,这才会令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腕,让这位光头小神医给他诊脉了。

一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番外五

“大叔啊,你脉象不稳,.”

看着面前半眯着眼睛高深莫测的光头小神医,一两银险些气晕了。

“小神医,我是男的啊。”

小神医显然是想捋捋胡须,她摸了摸光洁的小下巴,神医范儿越发足了。

“嗯,现在是男胎女胎还看不出来啊。”

噗,小东西,你是故意的吧,你一定是故意的吧。

一两银还是第一次有想哭的感觉。

这时雪儿从外面跑进来,皱皱眉道:“大叔,您别理她,她就爱捉弄人。”

一两银微笑:“无妨,无妨,我这就去向你们师傅告辞。”

一两银起身,正欲出去,倩儿却忽地伸出双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叔,我还没有诊完呢,再让我诊诊看,行吗?求您啦,拜托拜托。”

倩儿的声音带着童音,清清亮亮的,一两银又想起了崔小眠。崔小眠也是这般顽皮。

他承认他对光头缺乏免疫力,于是他重又坐下,伸出手腕,让倩儿继续诊脉。

雪儿想开口制止,一两银冲她摇摇,示意她不要再管了。

“咦,你真的有病呢!”

倩儿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得耳朵尖都发红了,真不明白,别人有病她怎么会这么高兴。

她不是为了别人生病而高兴,而是为了她能诊出病症而兴奋。

“我知道这是什么病。你不许说啊,让我自己想,师傅让我背过的。我一定能想起来。”

一两银含笑看着她,倩儿的小脸因为兴奋而发红,如同一朵初绽的小花,娇美可爱。

“是羊角风啊,一定是羊角风,大叔大叔,你有羊角风啊。”

对于一位满身武功的伟岸男子来说。有病已经很不好了,有羊角风就更难堪。偏偏倩儿还是大呼小叫,一两银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

这是他的隐疾,试过多少药,都没能根除。因为这个病。他曾无数次被人耻笑。

以前他不愿提及,这是他的耻辱。但后来他却心安理得,看得平淡了。

那是因为崔小眠,就在他又一次发作时,崔小眠救了他。

“你说对了,我有羊角风。”

一两银的回答让倩儿兴奋不已,她跳起来就往外边跑,雪儿在她身后喊道:“你去哪儿?”

“去告诉师傅,我诊对了。『雅*文*言*情*首*发』我能诊出羊角风了。”

雪儿抱歉地看着一两银:“大叔,您别在意,我师妹还是小孩子。她没有恶意的。”

她不小了,崔小眠像她这么大时,已经被贺远吃了。

一两银笑而不语,他原本是想一会儿就走的,可现在他忽然想在这里多住几日。

接下来的几天,若不是身边有个人时时提醒他已是个老年人了。一两银都以为自己变成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了。

倩儿好不容易找到了玩伴,师傅永远都是师傅。而师姐比师傅还要严厉,医馆里多了一位好脾气的大叔,倩儿好开心。

她拉着一两银去参观她的宫殿,那是花药家的小阁楼,那里堆满她的宝贝。

“这是贝壳,是一位看病的大婶送给我的,要在海边才能捡到,师傅也没见过大海,一两银大叔,你见过吗?大海很大吗?比月影湖还要大吗?”

“大海很大,无边无际。海水是蓝的,沙滩是白的,朝霞出来时,海面是最美的,随着霞光不断变幻着颜色。”

倩儿听得心驰神往,她在她的宝贝里翻出一样东西,献宝似的拿给一两银。

“大叔,大海一定是这样的吧,你眯起眼睛向里面看,看到了吗?你每转一下就能看到变幻的色彩,很美很美吧。”

这是一只万花筒,也是倩儿最心爱的宝贝。

“师傅可厉害了,有一个红毛人被蛇咬伤了,师傅没费劲就给他治好了,他就送了这个宝贝给我。”

“一两银大叔,你还会再去看大海吗?”

“或许还会。”

倩儿立刻像小狗一样扭扭小屁屁,再晃晃小光头,讨好道:“大叔,你去看大海时也带上我,好不好,我是医生啊,你是病人,我可以随时随地给你治病的。我的师傅可是神医啊,我是她的徒弟,也不会太差的,你要相信我的能力。”

一两银忍俊不止,破天荒地摸摸她的小光头:“我相信,我全都相信。”

“一两银大叔,你真的会飞啊,我还以为你在吹牛。”

光头少女抱着某位大叔从很高很高的树上给她取下来的风筝赞叹不已。

“这么高的地方你都能飞上去,做你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一两银默默给自己点根蜡,原来他是个能让孩子幸福的父亲啊,唉。

“对了,一两银大叔,隔壁的李大伯和你差不多年纪,他都抱了两个孙子了,你呢,抱了几个了?”

一两银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他真有这么老吗?

我也只比贺远年长两岁而已,贺王爷的一双儿女都还很小呢。

“我还没有成亲,没有儿女,更没有孙儿。”

“啊?你好可怜啊。”

倩儿真的想不明白,这位大叔脾气好,又会飞,为何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呢。

一定是因为羊角风,话说这种病很难治愈的,定是因为这个病,才没有人肯嫁给他。

倩儿的小心窝子没来由地抽起来,她觉得这个又好心又好欺负的大叔挺可怜的。

到了晚上,倩儿赖在师傅的屋里说什么也不肯走,花药无奈:“你已经长大了,以后要自己去睡,这是最后一次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看她回答得那么快,十有**是记不住的。

“师傅,你和一两银大叔认识很久了吗?”

“嗯,很多年了,那时师傅还没有来到中原呢。”

“师傅,一两银大叔是不是很可怜啊,他有病,看着也你是挺穷的样子。”

“可怜?”花药一怔,紧接着差点笑出来,居然有人会说一两银可怜。当年草田与黎水人的战役,一两银功不可没,这是花药和崔小眠的君子协定,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

这样一个人,竟然会有人觉得他可怜,真是很有趣。

花药的心头浮起一个念头,她问徒弟:“一两银有没有说你像一个人?”

倩儿摇头:“没有啊,他什么都没有说呢。”

那夜,倩儿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花药怀里,睡梦中,她勾起粉嘟嘟的小嘴,呢喃着:“一两银大叔,你飞得好高啊。”

花药觉得,她应该和一两银好好谈谈了。

“一两银,我一直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深藏不露。”

“你过奖了。”

“那我问你的话,你能老老实实回答吗?”

一两银没有正面回答,淡淡道:“你问吧。”

其实花药也知道一两银不会向她保证什么,他这样的人,从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你可是把倩儿当成了小眠子?”

一两银在五夷两年,花药一早就看出来,一两银对崔小眠是有些什么存在的,她对一两银没有恶感,可她也是倩儿的师傅。

“没有,倩儿是倩儿,小眠子是小眠子,她们是两个不同的人,我分得很清楚。”

花药有些遗憾,可又有些高兴,倩儿是她一手养大,她不想让倩儿做任何人的替身,哪怕是她喜欢的小眠子也不行。

虽然她也觉得倩儿和崔小眠很像,但她从来没有把倩儿朝着崔小眠的方向去培养,对倩儿,她是顺其自然。

“倩儿似乎很喜欢你,你呢?”

五夷女子从不会拐弯抹角,即使在中原生活多年,花药依然是花药。

一两银的老脸有些微红,上一次平田王弟求娶大成公主,虽然那是政治联姻,但如果和亲成功,真正娶了那位公主的将是天骄,而不是他。

他们虽然合二为一,但在婚姻上却分得清楚。

迎娶贵女的将是天骄,而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崔小眠不是他的,他太过冷静,也太过自尊。

他从未想过,除了崔小眠,他还会对另外的女子产生好感。

他对倩儿有好感,但却和对崔小眠不同。

崔小眠比普通小孩要成熟,她被贺远教成了小贼。

倩儿却是一派天然,甚至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幼稚。

一两银摇摇头,他还是更喜欢那个小贼。

“倩儿还小,我和她不适合,明日我会离开。”

花药脸上的笑容隐去,她的手伸过去,又放下了,人家不喜欢自己徒儿,当师傅的真要动手打人吗?

“你既然不喜欢倩儿,就不要再撩拨她,她还是小女孩,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我不想让她难过,你现在就走,不要等到明天了。”

五夷女子就是这般果敢,花药更是,我和你的交情原本都是因为小眠子,小眠子不在这里,我和你就没有交情。

我徒儿有哪里不好,你既然不喜欢她,就快些滚蛋,不要让她再看到你。

一两银没有说话,更没有辨解,他默默站起身,默默走出去。

他没有行李,洒洒脱脱。

他走出花药家的医馆,缓缓而行。

他走得很慢,他很少会走得这样慢。

慢得就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一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番外六 今天三更求粉红

天空中飘起了雨丝,一场秋雨一场寒,秋日的雨并不柔美,却有着通透的清爽,似是要用水的纯净,.

一两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年轻时没有做过的事,到了中年了,却不知不觉表现出来。

年轻时,他眼睁睁看着崔小眠由光头假小子出落成标致的少女,甚至当中有两三年他是她身边唯一的人,他们一起置身绝境,又一起面对生死,崔小眠很依赖他,她约他到白草滩,把祭天的程序一遍遍彩排给他看,她几乎和他商量所有的事,大到和黎水人的战斗,小到养鸡养鸭。

是他错过了机会,他的心里装着太多,他有天骄,他还有平田,留给自己的已经很少很少。

其实贺远能给崔小眠的,或许他也能,桃花城里的掌柜娘子满脸洋溢着快乐,这份快乐并不比命妇大妆少上一分。

一两银停下了脚步,这一次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渴望着那甜美的笑容和那份被人依赖的感觉。

久违的感觉。

雨还在下着,冰凉的雨丝打到他的脸上,从心底泛起一阵酸甜。

“一两银大叔,一两银大叔。”

他蓦然回首,看到一颗光头在雨雾中由远及近,倩儿气喘吁吁跑过来,雨伞在腋下夹着,却没有撑开,整个人被淋得像只小小的落汤鸡。

“倩儿。你怎么来了?”

“大叔,你没拿伞啊,凉寒袭体。会带起暗疾的。”

一两银心里一热,用已经淋湿的衣袖给她擦去脑门上的水渍,也不知道那是雨水还是汗水。

“小傻瓜,大叔身子壮实,倒是你穿了这么单薄又不打伞会生病的。”

倩儿笑嘻嘻地摇摇头:“没事没事,我才不怕呢,.刺激头皮说不定还能长出头发来呢。”

说完,她的小脸一红。编贝一样的牙齿咬咬嘴唇:“你和师傅说话时,我就在里屋。”

一两银恨不能揍自己一通,他伤害了一个孩子。

“大叔没有嫌弃你。”

这句话一出口,一两银后悔了。他真是口不择言,十五岁之后,他再没有做过这样的傻事。

他这是怎么了?

倩儿扁扁嘴,她是真的受到伤害了,大叔嫌弃她没有头发。

她把雨伞塞到一两银手里,转身跑进了雨雾之中。

她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不论脸上装得如何不在乎,她也知道她和别的少女不一样。

她看过太多的怜悯和嫌弃,她以为她早已习惯了。可她今天却很不开心,她不想让大叔也嫌弃她。

她跑得很快,她要回到自己的小阁楼。扎进宝贝堆里,听听海螺的声音,看看万花筒,不开心就能全都跑开,一定会的。

一两银站在雨中,他站了许久。他很想追上去告诉她,他说错了话。他根本不会嫌弃她的光头,相反,他喜欢和她在一起,就是因为那个光头。

可是他终归没有。

倩儿不是崔小眠,这是两个不同的人,他不能自私地把她当成别人的影子,别人的替代品,她有她的美好。

就和当年在白草滩时一样,一两银没有追上去,他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一一一一

大成与阿萨的战役,只用了三年。

这个时间远远低出所有人的预估,就连胜券在握的太上皇也不住点头。他给了他的继任者五年时间,五年之内,让阿萨人老老实实地称臣。

岳子涯带领的帝师如天兵天将,不但让阿萨人见识了汉人兵法,更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神兵利器。

加了玄铁的兵器锋利无比,无坚不摧!

崇文帝建宗邱岱遥没有让他的父亲和他的臣民失望,他手下的大将军岳子涯只用了三年,不但打败阿萨,还将阿萨人打到了沙漠以西!

大将军岳子涯就是当年被三皇子陷害的工部侍郎岳青的堂弟。

岳氏一门本就是武将出身,这一役,岳子涯封伯,多年后,崇文帝将岳子涯的女儿岳少兰指婚骁勇伯林钧为妻,成就一段将门佳话。

从此后,阿萨从平田手中夺去的半壁江山有一大半归属了大成,而大成对这片沙漠的兴趣不在于领土,更多的是看重和平田的商机,有了这片沙漠,平田与大成重新接壤。

圣旨颁下,大成减免了平田的贸易关税,从此后,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打开了新的篇章。

崇文帝与一两银很多年前就是旧相识,他要派人送这位平田王弟回国,一两银婉拒了。

“若你不怕我刺探消息,我想自己四处走走。”

崇文帝微笑,一两银是太上皇的暗影,他若真想刺探消息,那再怎么提防也是防不胜防。

“贺王妃又为皇家诞下一位公子,已经两岁了,听说又有身孕了。”

话外音: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谁,你最好别去打扰人家,免得让我六弟揍你一通引起两国纷争。

一两银苦笑,大成皇帝陛下,您想多了。

不过贺亲王,你就不能让娘子歇一歇,这都生了几个了。

你当爹有瘾吗?

真的是有瘾。

一两银甚至不想去打听崔小眠和贺远现在哪里,是在江湖上作贼,还是在王府里作王妃,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崔小眠一定过得很幸福。

他也想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三年来,每一个雨天,他都会下意识地在雨雾中寻找,那个顶着一头汗水跑来给他送伞的可爱少女。

三年了,她已经长大了,在大成,即使在民间也很少有超过十七岁未嫁的少女,而她或许已经嫁人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笨,二十年前他错过了崔小眠,三年前他又错过了倩儿。

他也听说了,在大成和阿萨打仗期间,神医花药带着自己的徒儿在后方为将士疗伤,大军获胜后,崇文帝听说了这件事,下圣旨封赏花药,可是花药和徒儿早已离开军营,不知所踪。

一两银离开京城,没有闲情欣赏沿途风景,他只想快些赶到月影湖畔,他想看到那张纯净的笑脸,他想告诉她,他真的从来没有嫌弃她,他......他很喜欢她。

月影湖畔,花药医馆大门紧锁,邻居告诉他,花药神医带着徒儿已经离开这里三年了。

一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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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新书娇|妻难养,今天登上青云榜,大家多支持。

娇|妻难养是萌妻三十年后的故事,独立成篇,可单独来看。

别以为做童养媳是件轻松的事,让安儿姑娘告诉你,这里面门道多着呢:

会偷会抢会演戏,会吃会喝会赚钱.

还要练就一百零八式驭夫术!

番外七 继续求粉红

一两银不是贺远,.

他进了屋门,邻人说得没有错,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到处都是灰尘,屋顶满是蛛网。

一两银走上了小阁楼,那是倩儿的宫殿,外表快乐内心自卑的少女,把她所有的憧憬和梦影全都摆在阁楼上。

小阁楼上盖了一层白布,白布撩开,带起一片灰尘,倩儿的宝贝全都在,她没有带走,只是小心翼翼地用布盖好,显然她还想再回来。

一两银看到了那只万花筒,万花筒旁边有一个纸团,纸团展开,上面是被水浸湿晕开的字,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一个人也能去看大海。

一两银把那只万花筒放进怀里,他用白布重又把这些盖好。

他让人给天骄送去书信:大势已定,平田有你,我心足矣。

他没有回平田,而是买了一匹快马,他忽然发现,在大成几十年,却从未欣赏过大成的风景。

这一次他是真的要四处走走看一看,他不再是皇帝的暗影,也不再是白银梅花堂的杀手,更不是平田王弟,他只是他,陈龙吟,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汉子。

“在大成,哪里的大海是最美的?”他问一位游子。

游子笑道:“大海都是美的,但我最喜欢无名岛的海,那里虽属东海,但因为住过仙子,所以世人把那里称为仙子海。”

仙子海。他也听说过,传说曾有仙子在岛上长住,教给当地人包水饺煮盆菜。就连当地特产的烧烤据说也是仙子传授的。

那是吃货们的天堂。

半年后,仙子海上,无名岛上多了一间玉石行。

玉石行的掌柜姓陈,他这里的玉石都是正宗的平田玉。

岛上游客众多,来自大成各地,每个月都有几班船只将游客们送到岛上。

游客们除了欣赏岛上的自然风光,品尝这里特产的美食。当然还要带上几件纪念品。

陈老板的玉石行就开在游客最多的地方,陈老板是个精明人。他出手大方,不论是食肆的伙计,还是摇橹的船夫,全都在他这里拿着提成。『雅*文*言*情*首*发』

“您看完风景。一定要到陈老板的玉石行去转一圈,那里的玉石比内地便宜,陈老板有路子,能从平田搞到最好的玉。”

“真的假的?”

“不信,我领您去看看,保证您进了门就舍不得出来。”

陈老板心灵手巧,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式拜过师傅,他雕出的玉簪、玉钗、玉戒指玲珑可爱,玉佩、玉珏件件精品。更不用说这些玉石的成色。懂行的一眼看出,这是上好的平田玉。即使是见多识广的游客也无可挑剔,来到仙子海。如果不能挑上一两件陈老板的玉石,那真是白来一趟。

陈老板没有家室,孤身一人,但他对吃很讲究,岛上的人常常看到,他买了鱼虾自己回去烹制。

“陈老板。赚了这么多银子,你也该讨房媳妇。生上几个白白胖胖的孩子了。”

陈老板对好心的街坊温和地笑着,不置可否。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表面看来有些温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谁也不知道,二十年前,他就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头号杀手一两银。

陈老板有个爱好,每个清晨,他都要到海边,那也是一天中大海最美的时候。

他喜欢看七彩朝霞映在海面的景致,他常常站在海边的礁石上,一动不动看着那片不断变幻色彩的海面。

海风吹起他的一袭青衣,如同鸟的翅膀,振翅欲飞。

“陈老板一定不是普通人,他的故事一定像说书先生说得那样精彩。”

“胡说,陈老板是个平凡的老实人,他除了赚钱就是看海,不嫖不赌,谁家姑娘嫁给他,那就有福气了。”

听到背后的议论,陈龙吟微笑,他竟然也变成能让老婆享福的人了。

一个清晨,他又是一个人独自去了海边,海边已经聚了很多来看朝霞的游客,他常站的那块礁石因为离海太近,也太危险,所以岸边虽然人头攒头,那块礁石上却没有人。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礁石上,他已经轻车熟路,做得天衣无缝,没让任何人看出他有轻功。

没想到他刚刚站稳,背后就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

“对不起,您能往一边靠靠吗?”

今天看海的人格外多,没想到还有人敢来这里和他挤地盘。

他的心神都在大海上,连头都没有回:“这里危险,你到岸上去吧。”

那人显然有些不服气,嘟哝道:“可是从这里看海是最美的,我会水,我不怕危险。这块石头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你要一个人占着?”

陈龙吟一怔,这个声音......

他转过身去,就看到那个气得腮帮子鼓鼓正在骂他小气的人。

她穿件水红色的衫子,海风把衫子吹得鼓起来,像是随时都能飞走。

她的头上光溜溜的,没有一根头发。

“倩儿?”

倩儿也看到了他,她怔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你是......你是一两银大叔。”

陈龙吟笑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了,他笑得很甜,很轻松。

“倩儿长高了,变成大姑娘了。”

“大叔你也来这里看大海吗?”

“嗯,我每天都来,我一直在盼着,盼着有一天能在这里遇到你,这里的海是最美的,我猜你一定会来。”

倩儿扁扁小嘴:“我才不信呢,大成又不是只有这里才有海,我去看过很多处了,如果不是小雨哥哥要来这里吃烧烤,我才不会来呢。”

“小雨哥哥?”

陈龙吟的心里一紧,他果真还是错过了她,幸福是不能用等的,要去寻找,他等错了。

“小雨哥哥就是小雨哥哥,他就在岸边。”

倩儿说着朝着岸上指了指,陈龙吟放眼望去,嘴边荡起一朵微笑。

雪儿已做妇人打扮,在她身边站着一个青衣男子,正小心翼翼地为爱妻整理被海风吹乱的秀发。

“他是雪儿的夫君?”

“是啊,小雨哥哥是我的师姐父呢。他说要陪着师姐看遍天下最美的风景,最遍天下最好吃的食物,嘻嘻,我也跟着沾光啦。”

陈龙吟没有再去看那对秀恩爱的小夫妻,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倩儿的小手,柔声道:“倩儿,你可愿与我一起看风景?”

倩儿的小脸红了,她想把手抽回来,可陈龙吟的手看似轻握,却怎么也抽不回来。

“我......我只想看大海。”

“嗯,我陪你。”

“一两银大叔,我......我可能再也不会长出头发......”

他伸出另一只手,把她的两只手全都握住,郑重说道:“不要再叫我一两银大叔,我姓陈,名龙吟,还有,我是个懒人,不会给娘子梳发髻,也不会帮娘子整理被海风吹乱的秀发,所以,没有头发最好。”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亲们,一两银大叔的故事讲完了,至于以后怎么样,当然就是在这片小岛上,做个玉石铺子的小商人,陪着他的光头娘子看大海,再生一群小银子小光头,额,人生圆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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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八

“恭喜县主,贺喜县主,生了位小姐。『雅*文*言*情*首*发』”

迷迷糊糊的,她被包进襁褓,她的眼睛还不能睁开,抱着她的应该是丫鬟吧。老天对她真是薄,知道她两世都是枉死,又给她一次投胎的机会,她不想再做回原来的自己,她想通了,出身决定了一切,她活了两世,输了两世,输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出身。

如果让她和崔绛春换过来,她肯定不会输!

那丫鬟说的县主,应该就是这一世自己的母亲吧。她虽然出身不高,可也是生活在绮罗丛中,这一世真是不错,她投胎在县主腹中,母亲既是县主,那父亲的身份可想而知,即使不是王公贵胄,也会是高官厚禄。

她长舒一口气,这一世她不再是赌鬼和奶娘的女儿,她不再是天生的丫鬟命。

从她一出生,就已经有人叫她小姐。可惜她的眼睛还不能睁开,看不到这个家是如何的富丽堂皇,但她相信,这里决不会比贺王府差的。

她是县主之女,天生的富贵,虽然比不上沈玲伊有个公主母亲,可她的出身也不会比崔绛春差,崔绛春能做王爷正妃,她也能。

沈玲伊、崔绛春,但愿这一世你们也在,我一定能把你们踩在脚底下,前世你们如何对我,今世我加倍奉还!

秋香握紧襁褓中的小拳头,她似乎看到,她站在满城闺秀大妆的顶峰。趾高气扬,迎娶高富帅!

“县主,您快看啊。小小姐笑了呢,刚刚出生的孩子就会笑了,一看就是天生的富贵命,小小姐的福份大着呢。”

“是啊,她真的在笑呢,这是我的女儿,我一定要给她富贵。给她富贵......”

她的县主母亲刚刚生育,还很虚弱。她一遍遍重复着最后四个字,像是要让所有人都记住。

母亲的声音有些熟悉,或许前生曾经听到过,前生她进过皇宫。见到过很多诰命夫人。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县主,县主,杨参将他......”

“快说,他怎么了?”母亲似是很急,她本就虚弱,.

“杨参将把您的头面首饰都拿了,他跑了。”

“什么?”

她听到轰隆一声,像是母亲推倒了什么东西。接着就是丫鬟和婆子们大呼小叫的声音,母亲似是昏倒了。

杨参将是什么人?他为何会卷走母亲的首饰,县主的夫君不可能只是小小参将。所以这人不会是自己的父亲,可他是什么人呢?

众人似乎已经忘记还有个刚出生的小女娃存在,直到听到她的哭声,才有人抱起她。

这是一个香气扑鼻的人,绝非刚才的丫鬟,她用的香料高贵典雅。应是位贵人。

“你这傻孩子,母亲一早就说过让你一碗药喝了。也就没有事了,顶多养上一两年,就还能生儿育女,你偏偏不听,生下这么个孽种,以后可怎么办?吴奔若是肯认还行,若是他听到什么风声,不认这个孩子,难道你还把姓杨的抓回来给她当爹吗?“

“母亲,你别说了。这是我的孩子,我只想给她富贵,让她堂堂正正地做个富贵中人,我怎么会想到吴奔竟然一下都不碰我,我已经尽力了。”

“你尽力?你给吴奔再下多少媚药也没有用,他不敢碰你啊,万一他和你行房时招来臭虫老鼠怎么办?”

“母亲,这个时候,为何连您也要落井下石?我是您的亲生骨肉啊。”

“呸,你也不看看你办的这些丢人现眼的事,就是因为你,我被人笑死了,我堂堂大长公主的女儿,不但连个皇子都嫁不到,还要整日被蛇虫鼠蚁围着,如今又和个下贱人生下孽种,我宁可没有你这个女儿!”

原来这是她的外婆,大长公主?

还没等秋香想明白,她就被公主外婆狠狠地扔在地上,好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波斯地毯,她才没有被摔走。

“哇——”不是秋香想哭,是她毕竟只是刚出生的婴儿,她虽然夺舍而来,可还不能完全操控这具身体。

她终于又被人抱起来,这一定是她的母亲,母女连心,这种感觉是天生的。

母亲的怀抱并不太温暖,显然刚刚经历过生育之苦的母亲太过虚弱,她听到母亲对她说:“好女儿,娘亲一定会让你成为人上人,让娘亲好好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谁也不能看我的笑话,崔小眠,你也别想!”

母亲的口气虽然越来越狠戾,但最令秋香惊愕的却是最后这一句。

崔小眠,你也别想!

崔小眠?大长公主?

难道,难道自己的母亲竟是沈玲伊?

怎么会这样?

史上最悲催的夺舍,莫过于雄赳赳气昂昂化身复仇圣斗士而来,却赫然发现,上上世害死你的仇人竟然做了你的亲娘!

秋香气得哇哇大哭,不停地挥舞着小拳头,猛踢双脚,我不要做沈玲伊的女儿,我不要做!

让我杀了她,让我杀了她!

沈玲伊皱皱眉,都是母亲不好,吓到了自己的女儿,她掏出乳|房,喂女儿吃奶。

带着奶香的**放到秋香的嘴上,她张开小嘴,一口咬了上去。

她忘了自己还没有牙,所以她咬不下沈玲伊的**。

所以她更加气愤。

她决定绝食,宁可活活饿死,也不吃仇人的奶。

沈玲伊早有准备,有乳娘把秋香抱了出去,虽然母亲恨不得摔死这个孩子,但在公主府上,她还是能和女儿过着安逸富足的生活。

秋香终于没有绝食成功,她虽然意志坚决,但这具身体却很饿,最终她吃上了乳娘的奶。

不久,她就睁开了双眼,眼前的沈玲伊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令她生厌。

沈玲伊是美人,崔小眠和她比起来只是没长熟的青苹果。即使是产后还没有完全恢复,沈玲伊仍然如一朵白莲花,楚楚动人。

从沈玲伊和大长公主的话中,秋香知道了,沈玲伊的夫君是堂堂平安侯吴奔,可她却并非吴侯爷的骨肉。

那一刻,她宁愿自己的生父是贺王爷,贺王爷和沈玲伊青梅竹马,偷偷生下她也是有可能的。

可她又失望了,她的生父只是沈玲伊的侍卫,一个小小的参将。

得知沈玲伊生下孩子,这个好色又胆小的男人,竟然偷卷了沈玲伊的珠宝首饰连夜逃跑了。

悲催的人生不需要解释,秋香的人生便是如此悲催。

一一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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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练就一百零八式驭夫术!

番外九

俗话说:子女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来报恩的,另一种则是来讨债的。『雅*文*言*情*首*发』

秋香无疑就是后一种。

她带着满腔仇恨夺舍而来,走到岔路口,左右各有两条路,一条通往五夷,另一条通往京城。

两个孕妇都在临产,两个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

怀孕的女人都是大腹便便,看不到脸面。但一个躺在破旧的竹梯上,一身粗布衣裳,孤苦伶仃,一看就是穷苦人家;而另一个则是红木雕花大床,旁边丫鬟和稳婆也都穿着绫罗绸缎。

枉死两世,这次是她最后机会,秋香不容一点闪失,她毫不犹豫选择了通往京城的路。

宁可坐在富贵马车里哭,她也不会在五夷的穷山恶水中笑的。

正是因为秋香姑娘的明智选择,崔小眠的女儿紫韵是个真小孩,而沈玲伊做了秋香这一世的母亲。

穿越大神多么公平,两个仇人,两个选择,不论选择谁她都是那个讨债的孩子。

其实这也不能怪秋香姑娘选择失误,谁让紫韵郡主非要在楼梯上出生啊,您瞧把秋香吓得,只好钻到沈玲伊肚子里去了。

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沈玲伊和秋香做了母女这才是事实。

虽然满怀对沈玲伊的仇恨,可秋香却无能为力,刚出生的小小婴儿,除了大哭和手脚乱蹬以外,她什么也不能做。

屈辱的日子过了半年。终于有一天,沈玲伊抱着她不停地亲啊亲,对她说:“宝贝女儿。娘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从此以后,你就是郡主。”

沈玲伊接下来咿咿呀呀还说些什么,秋香都已听不到了,她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字:郡主。

她不会低估乐平公主和沈玲伊的能力,她们果然有办法,.

哼哼。沈玲伊,你等着吧。本郡主长大成人,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养育之恩的,你等着!

未来的小郡主秋香姑娘华丽丽地上路了,她可不是一个人。身边乳娘保镖一大堆,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可秋香的心早已飞到云端。

秋香一向是个未雨绸缪的人,她也想到了郡主这个身份的缺点,那就是和亲!

对别人来说,和亲最大的悲剧是远离亲人,但对秋香姑娘,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她的亲娘是沈玲伊,亲爹是谁。她压根没见过。

又过了几日,秋香就看到了崔小眠。

这就叫冤家路窄啊。

当年她从王府逃出来时,听说崔家已经完了。可眼前的崔小眠似乎过得并不坏,而且还是妇人打扮,她嫁人了?

她嫁给王爷做了王妃?

崔家不是完了吗?罪臣之女也能做王妃?

不论秋香有多少疑问,也只能化作一句“哇——”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原来沈玲伊指给她的那条青云路竟然是做贺王爷和崔小眠的女儿!

她不要,她不要啊!

还有没有比这更悲催的事啊。生母是害死她的,养父是爱人。养母是被她害死的。

秋香除了哭还是哭,可惜这个乳母不如亲娘疼她,常常趁着没人时会拧她屁屁,所以她不敢快乐地哭了。

再后来崔小眠死了,再后来贺王爷来了,贺王爷把她抱起来,那一刻她的心都醉了。

贺王爷比以前更高贵高英俊,唔唔唔,我不想做你的女儿,我只做你的女人。

对了,是哪位先知曾经说过的,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

这话说得太对了,崔小眠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人防碍我们了,让我们快快乐乐地恋爱吧。

贺王爷对她很好,亲手抱着她啊,他甚至都没有碰一下崔小眠的尸体。

贺王爷让人把崔小眠的尸体随随便便扔在马背上,就那么上路了,而他却是被贺王爷紧紧抱在怀里呢。

她从襁褓中伸出小手,摸到贺王爷的下巴,下巴有些粗糙,但却痒到她的心里了。

只摸摸当然不够,她还想亲亲呢,于是她抬起小脖子,眼看就要亲到了,贺王爷却把头转过去了。

他说:“行了,别装了,快快起来换身衣裳,让为师好好抱抱你,亲亲你。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担心。”

什么?他要抱谁亲谁?

只听嘻嘻一阵笑声,那个早就死了的崔小眠复活了,然后她就跳下马,跑到草丛里换了衣裳,臭不要脸地上了王爷的马,然后又臭不要脸地和王爷抱到了一起!

于是她抗议,挥舞着小拳头,她要打死崔小眠!

抗议的结果是,王爷嫌她碍事,把她扔给了后面的侍卫!

真的是扔的啊,而且还是在马背上,她被人像球一样扔了出去。

后面的伸出胳膊稳稳地接住了她,如果没有接住会肿么办呢,说不定就会掉到地上,被马踩成肉泥。

可怜她才六个月啊,六个月,贺王爷,你就是这样疼爱女儿的吗?

接下来令她更难过的事情发生了。

贺王爷和崔小眠对她不闻不问,连个乳娘都没有,就是让侍卫给她喂米粥,尼玛那些侍卫都是粗汉子啊。

很多次,秋香都想一死了之,可是想到自己的郡主身份,她还是挺过来啦!

虽然这对爹娘太无良了,太不负责任了,可是只要她能长大,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在她的忍耐中,王爷一行人进了一座大山,然后又到了一个寨子,再然后她就被人关到一间小屋里了。

等她从小屋里出来时,崔小眠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

她看到王爷的侍卫们跪在地上,向小娃娃行礼。

她还看到崔小眠把小娃娃举过头顶,整个寨子的人也向小娃娃行礼。

再然后,她就看到了那道楼梯......

秋香姑娘终于明白了,原来在楼梯上生孩子的是崔小眠!

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选择错误怎么破!

崔小眠似乎并不排斥她,还让自己的女儿和她睡在一起。

太好了,机会终于来了,我要亲手杀了这个小孩子,我可是假小孩,对付一个真小孩不费吹灰之力。

秋香姑娘的复仇计划正式开始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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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

贺王爷和崔小眠并不急于离开五夷,他们在这里过起了小日子。『雅*文*言*情*首*发』

崔小眠太坏了,她竟然整日指使贺王爷干这干那,干不完的活儿啊。

他们的女儿倒像是寻常土著,继不像重生又不像夺舍,秋香松了一口气,一个普通小孩,怎么被姐玩死的你都不知道。

咦,竹筒的盖子松了,一条蛇从里面探出头来。

秋香强忍住要晕过去的感动,屏住呼息,然后使劲向旁边滚去。

她的身子撞到旁边躺着的小紫韵,紫韵向着那条蛇滚了过去。

哈哈哈,太好了,秋香笑得开心,崔小眠,你的孩子就要被蛇咬死了!

眼看紫韵已经撞向竹筒,那竹筒的盖子本就打开了,这一下整个倒在地上,那条蛇扭着身子,曼妙无比地从竹筒里爬出来了。

秋香睁大眼睛,她要亲眼看着崔小眠的女儿中毒而死。

放心吧,我今天一定不会哭,保证不会吵到任何人,等到你们发现时,你们的小郡主早已中毒而死。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秋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到紫韵伸出白胖的小胳膊,一把就抓住了那条蛇。

她抓的并非七寸,紫韵郡主还不到一岁呢,她还不会捉蛇,她只是下意识地抓住眼前这个好玩的东西,嘻嘻,太好玩了。

紫韵抓住蛇了。她好得意啊,她使出全身力气,甩啊甩啊。

爹爹和娘亲都不在。那个小妹妹只会瞪着她,全都不好玩,你看我有多本事,我给自己找到好玩的东东啦。

紫韵甩了几下,小胳膊就没了力气,而她也发现那个装蛇的竹筒或许更好玩。『雅*文*言*情*首*发』

于是她顺手一扔,就把那条可怜的蛇甩了出去。她自己伸手去够那个竹筒。

那条蛇向着秋香飞了过来,不好。快闪!

秋香一个就地十八滚就向床里面滚去,那条蛇显然是被紫韵玩蒙了,这时终于自由,想都没想。就扑到秋香的身上啦。

秋香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那条蛇就吻了她一下下。

“哇——”秋香再也忍不住了,她哭了起来。

正在玩竹筒的紫韵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没事哭什么,神经病!

秋香的哭声终于叫来了崔小眠,她把那条蛇重新装回竹筒,然后看看秋香的身上,眉头皱起来,嘟哝道:“我可不是你那个蛇蝎心肠的亲娘。别哭了,我会给你治伤的,你不会死。”

说着。她掏了点药面面塞进秋香嘴里,那药好苦,不过秋香还是吃了。

她不想死,她还要活下去,和天斗,和地斗。和沈玲伊斗,和崔小眠斗!

崔小眠。你女儿放蛇咬我,我记住了,我会还回来的!

切,刚才是谁要害人来着,这就是贱人啊。

借蛇杀人的计划失败,秋香姑娘不气馁,咱还有的是办法。

这一日崔小眠又不在,真是个坏娘亲啊,她连孩子都不带,整日价到处疯跑。

秋香一边吐糟,一边看向紫韵。

那真是个吃货啊,除了吃就是睡,就这样的还能当郡主,真是做梦。

来来来,让姐教给你,看看什么样的人才能当郡主!

紫韵睡得正香,嘴角还有口水,小孩子真脏,真恶心啊。

秋香嫌弃地看着她,紫韵的口水没有让她望而却步,她强压着恶心,爬到紫韵身边,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儿,使劲一扑!

啊,秋香整个身子都压在紫韵脸上了。

崔小眠啊,你生的郡主就要被老娘给捂死了,哈哈哈。

她太开心了,太开心了。

要杀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只需压到她的脸上,捂住她的嘴和鼻子,管你是公主还是郡主,全都死翘翘。

秋香姑娘笑得胃都疼了,这一世,她注意未满一岁就已经是强者!

身下的小人儿动了动,像是在使劲挣扎。

小妹妹,让姐告诉你,挣扎是没有用的,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紫韵还在动,接着,她就听到噗的一声,好臭好臭啊。

紫韵竟然在这个时屙粑粑啦。

秋香被她熏得差点晕过去,崔小眠生的女儿怎么这样不讲卫生的,说屙就屙。

就在她被紫韵的粑粑熏得走神时,紫韵竟在她身下钻了出来。

她是怎么做到的,这也太不科学了。

紫韵钻出来只做了一件事,她滚了一下,就把她那沾了一摊黄金的小屁屁压到了秋香脸上。

这孩子是什么变的,这孩子是什么变的啊!

秋香气得号啕大哭,她忘了嘴上糊满紫韵的粑粑,于是她的嘴一张开,就结结实实吃了一口。

她连哭都不敢哭了。

好在那个不负责任的坏娘亲终于进来了,一手一个,把两个小娃娃扔进大木桶去洗澡。

秋香发誓,她从没见过这样给小宝宝洗澡的娘亲,她把两个小孩子扔进水里,她竟然坐在一边打瞌睡了。

这真是天上掉下的好时机啊,此时不杀人,更待何时?

趁着崔小眠没看到,秋香一个小猫扑食,就把紫韵压进水里,切,我要淹死她!

没想到紫韵在水里竟然咯咯咯笑起来,真是不知死活,不对,那不是笑,那是......放屁!

尼玛这家的孩子放屁的声音这么响的?

放屁?不对,她还要屙?

崔小眠打完瞌睡,探头过来,想看看她闺女身上的便便有没有泡干净,这才看到紫韵正得意地扬着头看着她,而秋香竟然已经昏过去,小肚子鼓鼓的,显然没少喝水.

崔小眠看一眼那盆水,险些吐出来,黄澄澄的,她闺女这是屙了多少屎啊。

秋香捡回一条小命。

崔小眠把她按在腿上,不停地打屁屁打肚肚,她吐得昏天黑地,终于把一肚子屎汤子全都吐出来。

崔小眠不敢把她和紫韵放在一起了。

这孩子虽然是沈玲伊的,可也是一条性命,总不能被自家闺女给玩死吧。

她把紫韵和秋香分开时,两个孩子全都哭了。

紫韵:我要玩她,我要玩,我要玩嘛。

秋香:我要杀了她,我要杀,我要杀嘛。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亲们,今晚还有一更,等着我。(未完待续)

番外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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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妻 番外十一

事實證明,崔小眠有一副慈悲心腸,因為秋香再也沒有看到紫韻。

崔小眠將秋香和紫韻分開,她救了秋香一命。

可惜秋香并不領情,她從來不相信那個非穿越非重生的本土傻孩子能玩死她。

不過她也沒有機會驗證了,崔小眠給她吃給她喝,卻就是不讓她和紫韻一起玩。

不久后,他們離開了五夷,回到了京城。

重新回到賀王府,秋香百感交集,她相信憑著她三世為人的智慧一定能夠逆襲成功。

正當她滿懷信息呀呀學語準備刷地圖時,她就被交給了吳奔。

原來這位就是她這一世的便宜爹啊。

秋香在吳奔的頭頂沒有看到綠色,卻看到一股黃氣,那是帝王之相!

這一次她對自己的眼光深信不已,還在幽冥準備奪舍時,她就看到有十三個剃著光腦門梳著大辮子的人從她面前經過,他們的頭頂都有這股黃氣,據說他們是十三個皇帝。

吳奔能做皇帝!

秋香為自己的發現驚詫不已,現在不是大成邱家的天下嗎?吳奔怎么也能當皇帝?

有一名古話:皇帝年年換,明年到我家。

哈哈哈,這次真的是到了我家了,我爹是皇帝!

沈玲伊你這個蠢貨,放著這么個皇帝老公你不巴結,卻巴巴的去偷人。不過也多虧你偷人這才生下我。原來我的命不應該只是小小的郡主。

老娘是公主!

秋香趴在吳奔的懷里心潮澎湃,活了三世,她終于混出模樣了。只有公主的身份才能不枉她在這世上走了三圈。

她見過公主,那位刁蠻任性的嫵公主,切,有什么了不起,這一世我也是公主。

不過秋香也不是只是浮想連篇,她很快就面對現實了。

現實是這個皇帝爹雖好,可卻不是她的親爹。

她只是個私生女。

于是她拼命討好皇帝爹。甚至湊到皇帝爹臉上又親又吻。

現在她已經一歲了,再也不是襁褓中只會哇哇大哭的小嬰兒。她都會打啵兒了呢。

原本是要把這些啵全都送給賀王爺的,可是眼前的皇帝爹能給她的更多,能當公主,誰會去做個小小的郡主啊。

她的串串香吻終于打動了皇帝爹。他把她高高舉起玩味地看著她:“小小年紀就會哄男人了,果然和你娘一樣,都是天生的賤貨。本侯不會虧待你,一定會好好栽培你的,哈哈哈。”

上一世秋香死時,沈玲伊還不是縣主,也還沒有嫁給吳奔。秋香這是第一次見到吳奔。吳奔樣子粗豪,一看就是能成就大業的一方霸主,所以雖然他說出的話很難聽。秋香還是原諒了他。

況且吳奔說了,他一定會好好栽培她的。

這就是真漢子,這是胸懷大志的皇帝。

皇帝爹不計前嫌。他說要栽培她這個私生女,啊,吳爹,我愛你!

秋香沒有再見到沈玲伊,她被吳奔的人送到了莊子里,交給了張姨娘。

張姨娘嫵媚妖嬈。已是三十來歲的人了,可臉蛋嫩得能掐出水來。她一看到秋香就喜歡上了,對那送她來的人說:“請轉告侯爺,妾身定能將小姐教養成人,絕對令侯爺滿意。”

秋香明白了,皇帝爹沒有留她在身邊,并非是不喜歡她,而是給她找了師傅。

剛滿周歲的孩子就有師傅了,這是連皇子公主都沒有的待遇。

皇帝爹果真是與眾不同啊。

秋香就在莊子里住了下來,張姨娘對她很好,若非是張姨娘出身低,簡直可用視若己出來形容了。

她從五歲時,張姨娘就開始教她唱曲兒,跳舞,還請人教她琴棋書畫。

秋香是個聰明人,她知道吳奔是把她向著公主的方向去培養了。

公主就應該是能歌善舞精音律的。

到了八歲時,她已經能唱很多曲,能跳很多舞了。

十二歲時,她已經出落成小美人了,張姨娘開始讓她學習男女之事。

她對自己非常自信,鏡中的她尚未長成,卻已能看出花容月貌。

這一世的相貌遺傳自大美人沈玲伊,而她的生父也是一表人才,所以秋香姑娘很漂亮。

看著鏡中的自己,秋香很滿意。

沈玲伊雖然是她的親娘,可卻給吳奔戴了綠帽子,吳奔這樣的偉男子,是不會容忍這種事的。

看著吧,吳奔做了皇帝,他也不會立沈玲伊為后的。

即使如今迫于大長公主的威壓,吳奔不能休妻,待到他做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賞給沈玲伊三尺白綾,自己解決吧。

吳奔既然不會立沈玲伊為后,那他精心栽培自己是為什么?

賀親王養大了崔小眠,崔小眠做了他的王妃。

難道是難道是......

幸福啊,你不要一下子來得這么多,奴家擋不住啊。

秋香終于想清楚了,吳奔苦心栽培她,不是為了讓她當公主,而是想要吃了她。

吃吧吃吧,就算吃不出皇后也能吃個皇妃。

等到那時,她根本不用親自動手,也能報了血海深仇。

沈玲伊偷人在先,只要她向吳奔挑撥幾句,白綾子肯定是賜定了。

至于崔小眠,別看你現在是王妃,到時候一朝天子一朝臣,你這個前朝余孽,肯定不能活。

不對不對,會活下來的,我一定向吳皇帝替你求情,免你一死,讓你去做官妓,官妓啊。

那些嫖客聽說這位是前朝王妃,定會爭相恐后。

哈哈哈,秋香越想越開心。

她對著鏡子拋著媚眼,有前世經歷,又有張姨娘的教導,她一定能寵冠后宮。

一旦她生下太子,那她就是未來的太后,哀家是太后!

慈安宮里的太后多么享福,秋香記憶猶新。

“小浪蹄子,你就別照了,外頭的大爺在等著你,快點上路吧。”

“大爺,什么大爺?”秋香不解,張姨娘是喝多了嗎?怎么這樣和哀家說話。

哀家?噗!

“那個殺千刀的吳奔被滅了,吳朝亡了。”

“什么?”

那哀家的夢呢,哀家的夢破了嗎?

“快點動身,好在我早有防備,給你找了個有錢的開苞,以后咱們娘倆照樣有好日子過。”

開苞?

“你要讓我去賣?我不是妓女!”

“切,你不是妓女還是公主啊,實話告訴你,吳奔就是讓我把你培養成一代名妓,他倒了,可你還在,有你這棵搖錢樹,我也不吃虧!”

“我不要做名妓,我是公主,我是皇后,我是郡主,崔小眠,沈玲伊我恨你們!”

秋香最終還是沒有做成一代名妓,因為她瘋了。

張姨娘扔下她,一個人逃跑了。

至于秋香最后如何,沒人知道。

一一一一一一(

番外番十二

苏浣之刚从京城回到五柳镇,父母就打发他去一趟桃花城,他这才知道贺远和崔小眠住在桃花城。

崔小眠正在做月子,苏秀才老两口隔三差五就让人送这送那,桃花城的人不知道那里住了王爷和王妃,只知道这是苏秀才的亲戚。苏秀才虽然出身草莽,可却不是草包,他当然知道和贺远的关系只要不说破,他就能纵横黑白两道。

因此别人问起,他只说自己夫人和崔小眠认了干亲,至于贺远是他外孙的事,关上门自己家里人知道就行了。

得知崔小眠又生孩子了,浣之心里也挺酸的。忍不住嘟哝:“她师父也真是的,都生了几个了,想把小眠弟弟累死啊。”

浣之很少指责别人,更别说这种背后说人的事了。叶老太太瞪他一眼:“才三个而已,小光头好生养,再生上五六个都行。”

浣之很为小眠弟弟委屈,默默接过叶老太太让他送给崔小眠的补品,低着头正要出门,苏秀才叫住了他。

“你又在京城逛荡了大半年,就没有个相好的姑娘?说起来你还是小眠子的师兄,她家大丫头都能打酱油了。”

老爹,咱别提这个行吗?

叶老太太虽然心疼小儿子,可听老伴这么一说,她也忍不住想骂他了。

“说起来当初小眠子喜欢的人是你啊,怎么稀里糊涂的儿媳妇就变成外孙媳妇了。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把小眠子送给她师父的?”

老娘,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就别翻出来了吧!

在爹娘的口水中。浣之夹着尾巴就逃了。他就不应该回到五柳镇,每次回来都是这样。

到了桃花城,来到杨树大街的那个小院子,一进门,浣之便看到他的两个外甥——贺远和柳青。

柳青对贺远崇拜之极,趁着他们在桃花城,便跑来铺子里当义工。

名为义工。实为学艺。

贺远对于将捕头的儿子培养成小偷很有兴趣,虽然没有拜师。却着实教了不少东西。

看到浣之,贺远倒是挺大方的,也不避嫌,领着他进屋看望崔小眠和孩子。

那是个小小的男婴。没出满月的孩子看不出美丑,但小眠弟弟生的,那一定会很好看。

崔小眠又有好几年没见到浣之了,开开心心地把宝宝递过去,让浣之抱抱。五夷人有个说法,孩子小时候抱他的人越多,孩子的福气也越多。

浣之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伸出双手接过孩子。

“他他叫什么?‘

“要让他祖父赐名,现在就是叫他宝宝。”

浣之笨拙地抱着宝宝。想摸摸他的小脸,却又不敢,生怕把他摸坏了。

即使青儿出生。他也没有抱过,还是头一回抱着这么小的孩子。

浣之忽然觉得世界真是奇妙,一男一女成亲了,就能生出这样的孩子。

他想起师傅家的小师妹

“浣之哥哥,在京城一定也有喜欢你的女孩子吧?”每生一个孩子,崔小眠的八卦精神就上涨一尺。生了三个,现在高了足足三尺。

贺远狠狠瞪了娘子一眼。瞪也白瞪,崔小眠全当没看到。

“有没”

“有还是没啊?”崔小眠咄咄逼人,一旁的贺远恨不能把她的嘴堵住,咱别像八婆行吗?

“小眠小眠弟弟,不对妹妹,你别问别问了行吗?”

其实吧,崔小眠也还真的不是三姑六婆,她只是觉得像浣之这样的美人,如果不让人吃,那就太可惜了。

暴殄天物!

就算她吃不到,也不能白白糟塌吧,食品有保鲜期,男人也有,别以为男人真的永远都是一支花,那是男人自己拿来骗自己的。

崔小眠是个厨子,她一向认为,食物只有被人吃掉,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男人当然也是。

其实吧,崔小眠不是三姑六婆,她只是很关心浣之被谁吃掉的问题。

浣之的脸蛋胀得通红,他恨不得立刻找个洞躲起来,小眠弟弟也太那个了。

贺远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小眠啊,宝宝饿了吧,你该喂奶了。”

浣之感激地朝贺远点点头,然后逃也似地跑出去了,孩子娘要喂奶,自己一个大男人当然不能在屋里了,多么好的理由啊。

手上还有宝宝的余香,那是婴儿特有的奶香,浣之的心里也因着这香味变得越发柔软。

直到他站到院子里,还能听到崔小眠在屋子里喊呢:“浣之哥哥,弯的也能变”

后面的话没了,显然崔小眠被人掩上嘴了。

浣之面红耳赤,也没有告辞,就出了贺远家的小院,骑上马,向五柳镇走去。

他骑得很慢,他不想这么早就回去,想到爹娘的数落,他的头都大了。

他让马儿慢慢前行,桃花城和五柳镇离得很近,即使再慢,今天也能走到。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小小的婴儿,那真的是小眠弟弟的孩子,他还记得桃花寺里的小光头,一转眼她已是三子之母了,看着小眠弟弟那副幸福的样子,说不定她还会继续生下去。

他忽然觉得很孤独,在京城二姐一家整日吵吵闹闹却又相亲相爱,回到五柳镇,爹娘也同样,方才看到贺远和崔小眠,那也是和和美美一家人。

只有他才是孤家寡人。

“哎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这么个尤物啊,来来,和哥哥亲近亲近。”

浣之一惊,方才一直在胡思乱想,竟没注意到自己已被两骑马夹在了中间。

“你你们要做什么?”

“切,别装嫩了,别以为哥哥看不出你是什么人,来,到前面陪哥哥喝两杯。”

这两人显然是一主一仆,那个主子满脸的色迷迷,浣之长了一副好样貌,不但被女人想着,也没少让男人惦记。

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种事,这里是他爹的地盘。

只是他忘了,这些年他都在外地游学,很少回到这里,今日他身边没带一个随从。

失魂落魄的单身美男,尤其惹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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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的新书《娇|妻难养》正在青云榜上,大家多支持。现在还有点儿瘦,十三会很努力写的,大家不要嫌弃十三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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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买我吧,躺平任条戏,快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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