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的爱情 - xp1024.com
《莫离的爱情》


1

上部

童年时的友情

每次当莫离回忆起和林洛见的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感慨一声——这就是所谓的孽缘啊!

在认识林洛见之前,莫离是帝都城北区那家大院里的孩子王,呼风唤雨、威风无比。

一方面是这孩子长得的确周正,满院子的大人都喜欢宠着他;一方面是这孩子脑袋瓜儿的确好使,一堆孩子们玩儿什么游戏都是由他来拿点子出主意;还有一个隐含的因素是:莫离家老爹是帝都某部委主抓文化教育工作的负责人之一——有时候,父母的身份地位确实决定着孩子们之间划分的等级。

在认识林洛见之前,莫离一直都是春风得意、顺利无比、洋洋自得地生活的。

那是在一个夏天。

满大街的蝉鸣聒噪得幼儿园的孩子们心里都闹腾得慌,就在这一片乱哄哄的气氛中,园里那个最温柔的小孙阿姨领了一个孩子走进了大班。这孩子一张小脸儿长的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一双眸子黑亮亮地耀人眼睛,往那儿一站立马让一群小男生们闭了嘴地去瞅“洋娃娃”。

小孙阿姨拍了拍手,“小朋友们,今天我们来了一个新伙伴。来~我们鼓掌欢迎一下!”

那个小男孩儿就在这一片被号召响应而起的整齐鼓掌声中弯下了身子,“我是林洛见。”

莫离抬起头那一瞬间是带了不屑的目光去看林洛见的——切~长得跟一臭女生似的,一点儿都不爷们儿!

不用怀疑,“爷们”这个词是来自于莫妈妈的口耳相传,作为新时代的女,莫妈妈向来是女中豪杰,家中掌权的第一号人物!

但是……莫离小子,你忘记了一件事儿——你那张小脸儿,也就比林洛见稍微“爷们儿”了那么一咪咪点儿。

小男孩儿们嘛,在一起总要分出来谁是老大,谁是跟班。这样子老大出门在外,屁股后面跟着一大溜手下才会觉得脸上倍儿有面子。

于是,下了故事课,莫离昂着小下巴趾高气扬地就走到了新来的小朋友面前,“小林,以后我就是你老大了!”

瞧瞧,瞧瞧……这孩子一口的大人腔,全是跟他老爹学的!

林洛见还没有从被自己大哥“抛弃”到幼儿园的严酷打击中拯救出来自己脆弱的小心灵,抬眉一看就看到一个臭屁小男生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提到林洛见,不能不被提起的就是他家大哥,林业sama——这位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不可超越的存在。有这种彪悍大哥的存在,林洛见自然不拿任何气场弱于自家大哥的男或女放在眼里。

抚额……小孩子的心理就是这么直来直去——林洛见你也不想想看,有你这么拿一小孩儿跟你大哥比较的吗?如果这时候的莫离具备了比拟林业大哥的气魄和压迫感,那么咱这本小说就不是现代耽美而是架空奇幻了。

于是,年仅5岁半的林洛见对比自己大了05岁的莫离哥哥采取了忽视外加无视的对策。

被人弄了一个如此的下不来台,莫离老大深感丢了自己领袖的面子。仍然带着婴儿肥的小手“啪”的一声拍在了林洛见面前的小木桌上。

诸位,要说五六岁这么大点儿的孩子之间,排资论辈按什么来?不是比较学习成绩,也不是比较富裕程度,更不是啥的社会地位——而是,看谁的拳头硬。

毛爷爷说: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放在哪儿都是四海皆准的真理。

咱再回来说说林洛见这位主儿——小爷他本就没把做孩子王这种“幼稚”的事情放在眼里,之所以应了莫离哥哥的挑衅,完全是出于“我不爽你,所以要揍你”的心态。

再次抚额……林业大人,您的教育真的没有问题吗?

这场双人单挑斗殴一直持续到了小孙老师听闻小报告后赶来,急急忙忙地把两位祖宗拉开。

当时的状态是:林洛见骑在了莫离的小腰上,莫离的小手卡在了林洛见的脖子上,但是林洛见除了双手卡住了莫离的小脖子外,他那一口小白牙还死死地咬住了莫离的小下巴。

显而易见地,莫离哥哥试图镇压新人恢复权威的运动失败了。

究其最终原因,乃在于教育理念的不同:

莫离家老爸知道自己儿子一向习惯欺压于人,所以三令五申不准打架、不准摔跤、不准斗殴。

林洛见的大哥刚刚才把自家的宝贝弟弟从自闭的境况中纠正过来,正是不知道怎么宠着才是最好的时候,所以反复告诫自己的老弟被人欺负了一定要欺负回去。

当时的林业是这么说的,“打架?”丹凤眼斜斜地挑高了一点儿,气势倍儿足,“林洛见,打架没什么,打输了回家领罚。”语音轻飘飘地在幼弟的心中烙下了清晰的指令。

那么,俩人出现这种打架结果,其实是顺理成章、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时候,林洛见的优良品就显露出来了——林业虽然告诫了自己弟弟,打架不要手软,被欺负了要10倍地欺负回来;但是同样告诫了自己弟弟,男人之间的罅隙有时候打一架就可以消除了。至于哪种程度可以用打架言归于好,哪种程度的打架需要下次加倍讨回……

“这个,你自己做决定。”林家大哥如是说。

于是,林洛见看着沮丧的莫离同学一会儿,毅然伸出了打架过程中被蹭脏的小手,说,“走吧,一起去洗手。”

小孙老师在旁边感动得是热泪盈眶——多好多懂事儿多省心的孩子啊!

傻坐在地上的莫离下意识地伸出手,被林洛见一把拉起——在他们这个年龄,打架玩儿泥巴那是家常便饭,哪个还得打完架去洗洗手?!

在意识到自己和眼前的小男孩儿之间的“差距”后,莫离认可了林洛见跟自己做朋友有资格。

莫离不知道的是,林洛见有轻微的洁癖。

但是,林洛见,你拉莫离哥哥起身的原因难道真的不是因为第一天进幼儿园,自己找不到水管的位置吗?!

因为是上幼儿园的第一天,林业特意下午去接宝贝弟弟回家。向来目光锐利的“准医师”一眼看到了小弟一副跟人打架过的样子——手里还拉了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小男生,周围一圈男生带着微微谄媚的笑容围住自家弟弟……和那个小男生。

林业一瞬间就判定出来就是那个拉着林洛见小手儿不放的小男孩儿,跟自家宝贝儿打了一顿——那小子下巴上那小牙印儿还没消淡,下嘴这么狠的除了自家养的那位还能会有谁?

但是,这个牙印儿俨然没有消除掉林业大哥心中的不爽之情-—这人,护短。

和蔼地走到自己弟弟和被咬的小子面前,林业温柔得让人放心,“洛见,请你新交的小朋友到家里做客好不好?我刚刚买了巧克力。”

好家伙……那时候,巧克力可是新鲜玩意儿。

于是,莫离很没节地向来接自己的保姆报备了声儿,就点头同意了。

林家的公寓里只住着林业和林洛见俩人。早把打架事件丢在脑后的俩孩子蹲在地上玩儿积木、遥控火车、小手枪玩儿得不亦乐乎,林业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带着俩孩子吃了一顿好吃的。

最后,玩儿累了的林洛见撒娇要先睡,林业耐心地把小祖宗塞到被子里,然后拉着莫离的小手儿送他回家。

在自家门口外,林业蹲下身,手体贴地理顺莫离的小领子,“莫离?”

小孩子很容易被美丽的事物吸引到眼球——这里的美丽是中词。

于是,被伺候得很好,对眼前帅哥哥充满了好感的莫离用力点了点头。

帅哥哥笑得温和到可怕,“哥哥以后比较忙……小离可不可以帮我照顾好洛见?”

莫离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急忙继续点着自家的小脑袋瓜儿。

林业的手微微收紧了莫离的领子,笑容渐渐减少,“如果有人欺负他,小离要照顾好他……如果小离欺负他怎么办?”手指又一次收紧。

在这种连6岁大的孩子都能明显感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莫离很懂时务地乖乖摇头,外加坚决的言语保证,“我不会!”

掷地有声。

恩威并施啊……恩威并施……

所以,不管多少年以后,莫离总是带了忿恨地向林洛见大吼,“林洛见,我欠你们哥俩儿的?!”

追究源头,乃在于这里。

小孩子在选择自己玩伴的时候,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家住的比较近;比如,大家都喜欢同一个动画片英雄;比如,幼儿园座位你挨我我挨你……

对莫离来说,在和他林洛见的交往中,这三点全都占全了,所以才整天和林家小少爷混在一起;

但是对林洛见来说,他纯粹是因为莫离长得“仅次于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才和人家做手帕之交的。

由此可见,林洛见在其小小年纪之时,已经显露出他此后作为“万人迷”的风范和潜质了。

真正让两个少年成为铁杆好朋友的事情,发生在小学三年级。

论家境条件,莫离和林洛见绝对可以排在中上游。

当时由于香港黑道片的大行其道,在小学生中也有着广泛和深远的影响。表现在我们主角身上就是——被高年级学长们劫道了。

如果我们是抢劫低年级学弟的那些混混学长,你说,面对莫离和林洛见,你会选择劫哪个?

条件如下:莫离比林洛见高了那么一点儿,比林洛见黑了一点儿,比林洛见手下的小弟多了那么一点儿……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莫离的父母时不时会来接他,而林洛见总是跟着莫离同行回家。

于是,在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几个高年级的学长哥哥们围住了莫离和林洛见,在诸如“留下零花钱”,“不准告诉父母”,“揍你”之类毫无建树的口号下,四只手齐刷刷地伸向了林洛见。

其中一个哥哥还充满爱心和善意地对莫离说,“要早点儿回家,不要在外面溜着玩儿。”

林洛见沉着一张小脸儿,开始挽袖子……

在场的所有人,谁都没有想到先动手的是莫离,这小子直接脱下了沉甸甸的书包朝向自己露出善意笑容的大哥哥的那张无比温和的脸上狠狠砸了上去。

啧啧……那会儿,正好是开始有专家呼吁为中小学生“减负”口号的年代。于是,让我们闭上眼睛想一想,莫离宝贝儿那个小书包该有多沉……

不得不说,长期在一起玩儿的经历让俩人相当地有默契。

这边儿小书包携着暗器特有的风声砸向对方的时候,林洛见已经把手里拎着的书包放在了地上,随后就是一个漂亮的后旋踢。

拇指一个,林业大人,您没事儿教俩孩子摔跤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经过了这场实力不成比例,但是战局“惨烈”、战果辉煌的打架斗殴事件,导致的直接后果是这群惯于抢劫低年级学弟的高年级男生们从此端正了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间接后果是直到这俩人从这所小学毕业后,还会被以后的学弟自豪地提起:“我是……的小弟!”

省略号请自动替换两位小祖宗的名字之一。

所以说,庸俗的电视节目毁人不倦啊毁人不倦……青少年教育一定要加强啊加强……

其实那天的那场架打到了最后,两个孩子脸上都挂了彩。

尤其是莫离——眼眶都肿了——还是为了护住林洛见才被打到的。

林洛见拉着莫离就往自个儿的家走。这小孩儿聪明着呢,打架打成这个样子,能被宽容理解的地方只有自己大哥的怀抱了。

在回家的路上,林洛见问莫离,“莫宝宝,他们叫你一个人走的时候,你怎么不先走啊?你是白痴吗?!“

莫离先倒抽了一口气,才回答——这宝贝儿唇角还青着——“我答应过咱大哥,要好好照顾你。”

林洛见拉着莫离的手,低着头,没再说什么话。

莫离不知道的是,直到这时候,他才算是被林洛见完全接纳为朋友。

朋友,就是明知道在弱势下,也愿意跟你一起并肩打架的人——男孩子们的友情,就这么好理解。

一起上幼儿园,一起上小学,一起上初中……

中学时代,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华,流行送情书的季节。

步入青春期的男孩子,身材像是拔高了的树苗蹭蹭地往上窜,再加上从孩子到少年转变过程中,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青涩未成熟感——

长相本来就不俗的莫离和林洛见理所当然地受到了众多女生的欢迎,经常会有情书隐藏在抽屉里或者是当面上的亲手送抵。

但是通过俩人对此种事情的态度,就能完全看出俩人的格。

如果有女孩子娇娇滴滴地过来给林洛见送情书,这小子一定是双手接下来,然后无比诚恳地说,“谢谢。”要是女孩子说:“洛见……我喜欢你。”这破孩子一准一地同样深情回一句,“我也喜欢你。”

但是,转眼他就能面不改色地对另外一个女孩子说出同样的话语。

要是有人质问他,理由还挺正当,“我们同学之间就应该相亲相爱。”

如果有女孩子含羞带怯地过来给莫离送情书,这小子一定是面色冷淡地礼貌拒绝。要是女孩子说,“莫离……我喜欢你。”这孩子保证会带着礼貌地疏离,“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林洛见摇着头对刚刚又拒绝了一个女孩子的莫离进行情商教育,“莫宝儿,你这么对女孩子是不对的。”

莫离正在看一本小说,头都不抬地任由自己的好友在耳边聒噪,带着明显的敷衍语气“嗯”了一声。

“喂——”林洛见泄气地半趴在桌子上,伸手拉莫离的衣袖,“你都没有听到我在讲什么?”

莫离点了点头,利索地甩开袖子上不请自来的手指,翻过一页书页,说,“以后不准叫我‘莫宝儿’,太恶心了。”

“莫宝宝?莫宝贝儿?莫……”林洛见意犹未尽的起名运动被迎面拍来的书打断了。

委屈的少年扒住自己好友的肩膀,把手背伸给他看,“你看,都被你打红了。”

莫离瞄了一眼被献宝式地送在自己面前的“纤纤玉手”,冷静地下评语,“刚刚被你揉红的。”

林洛见开始耍无赖,“不管不管,你要赔偿我大杯茶。”

莫离收起书,点了点头,“没问题。”

两道拉长的背影在夕阳的照下显得质感十足,年轻的少年们并肩走过那些美好的青葱岁月。

于是,有时候真的会羡慕彼得潘的世界——那里的孩子永远不用长大,永远不用考虑一些成年人的局促和焦虑。

但是,彼得潘只是一个童话,不是吗?

我们,还是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们。

作者有话要说:抱住所有跳坑的宝贝儿们……有你们在真好,嗯,请相信我的坑品。

坚持日更2000  ^^

抱抱,一起加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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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很多亲问大哥的年龄问题,嗯,这个其实是《诱惑》的番外里会说清楚的

这里也提前说一下吧,林业sama比洛见大了11岁,文中的“准医师”是因为林业上了医科大学的一句戏称。

友情下的裂痕

时间就在两个少年一路打闹和玩耍中飞速地逝过,尽管有过争吵,有过冷战,甚至有时候还会动起拳头……但是,对友情的信任却在这一路的相伴中愈发坚固起来。

有人说过,因为少了很多功利的目的交往,所以童年的玩伴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对象。

高一暑假的刚刚开始,俩人都参加了学校举办的假期补习班。为了方便管理,校方把男女生分开成了两个班。

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聚集在一起,又正处在了青春的叛逆期,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于是,在一个放学后的下午,当校长家的宝贝儿子兴冲冲地炫耀自己看过A片的经历时,引来了一群同学的起哄和怂恿——

“杨少,你别光说不练,这事儿咱得拿出来证据来!”说这话的是一个胖胖的男生,额上一颗大大的青春痘张扬地炫耀着自己的年少。

杨庆气魄非凡地说,“没问题……我老爹去开会了,正好不在家,大家谁愿意过去我家看现在就跟着我走!”然后一把手拉住旁边的莫离和林洛见,手臂勾上俩人的脖子,“同去,同去。”

林洛见瞄了一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不露痕迹地侧开一段距离,笑眯眯地说,“不去了,我是好孩子。”

莫离倒是很给杨庆面子地没有甩开他的手臂,这小子用跟“好孩子”林洛见一模一样的目光瞄了校长少爷一眼,“小杨同学,莫非你是在找共犯分担干坏事儿的责任?”

杨庆讪讪地笑着,收回了手臂,“哪儿能呢?咱们是哥们儿,有福同享……”

重点在后半句的“有难同当”吧?

捱不过一圈子同学的劝说,莫离和林洛见还是随着大部队一起加入了观摩来自东瀛彼岸的文化“纪录片”的行列。

没办法,一旦牵涉到——“是不是男人啊?是的话就一起去”这种关系到男人尊严的诘问句,堵上男人的一口气,也得应了对方的要求。

卧室的门被紧紧关上,杨庆还体贴地给一帮子“共犯”们端来了各式饮料和时鲜水果。

在经历了刚刚开始的嬉闹后,大家都被播放出来的影片转移了注意力——交缠在一起的身影,低低喘息和拔高的呻吟,女优脸上沉醉的表情……

一群才刚刚知晓“爱”,尚未熟悉“”的男孩子们全被屏幕极具冲击力的画面震慑到了,包括莫离。

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口干舌燥……甚至身体上某个代表着男征的部位也开始了难以启齿的变化。

莫离红着脸转移开自己的视线。

他极不喜欢这种自己无法控制住自己反应的状态,于是扭转过脸转移着注意力,想要平复这种骚动不安。

视线习惯地找寻着落到了林洛见身上……

林洛见一脸的平静,呼吸平稳,外加悠闲地翘着二郎腿。

更难得可贵兼值得一提的是,他看屏幕上的动态画面时,目光里充满了挑剔和不耐烦。

莫离一下子就被镇住了——看到好友一派淡然若定的样子,15岁的少年内心充满了自我谴责和自我批判。这是怎样一种品格上比自己高尚,定力上比自己十足,人格上比自己成熟的境界啊!

察觉到自己被注视的目光,林洛见转过了头,冲莫离笑了笑,体贴地问了一句,“闷了?”

……闷……了?!

莫离心里对自己的鄙夷又上升了一个阶段,原本那种蠢蠢欲动的难言之欲也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头冰水般的熄灭下来。

迟疑了一下,他点了点头。

林洛见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咱回家吧。”

事实上,莫离不知道的是,14岁的林洛见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向。

没错儿,林家小少爷秉承了他大哥的“优良”传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同恋。

但是,这件事情,在莫离的人生经历中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从此以后,他对A片之类的事物就开始了兴趣缺缺。

从心理学上来做出非严格解读的话,这是对自我的某种行为先入为主地做出不洁的和不正确的定,进而采取下意识的排拒态度。

对于学生来说,关系到人生、命运和前途的首要大事就是挂在高三尾巴上的高考。

刚刚进入高三,紧张和跃跃欲试的忐忑感已经笼罩了整个高三部。

这是跟往常一个没什么两样的周一早晨,莫离按照惯例去找林洛见一起上早自习。但是敲开了林家的大门后,出来迎接自己的却是林业。

礼貌地喊了一声“大哥”,莫离就打算按照以前的习惯直接到林洛见的卧室里揪人起床上学。但是,还没踏进门口一步,就被林业挡在了门外。

林业一手拽着自己的外套,一手带上门,“洛见今天身体不舒服,你帮他请假好了。”

莫离“啊”了一声——要知道,林业对林洛见的实施的教育模式向来是严格到斯巴达式,在莫离认识林洛见这么久的时间里,林洛见几乎没有因为身体不舒服缺过课。

“走吧。”林业率先走在了前面,“今天我送你去学校。”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莫离一路上都在保持着沉默……不得不承认,人的直觉是一种很奇怪的能力。

尽管带着疑云,莫离还是没有问出口自己的疑问。

因为林业在他心中是一种值得信赖和依靠的存在,既然他这么说,那么事情就是这样的。

下午放了学,莫离挎着包又去了林洛见家。书包里有发下来上次的模拟试卷和当天的课堂笔记。

门铃按了好几下,等了好几分钟后,林洛见才开了门。

一步跨进门里,莫离没有注意到林洛见带了苍白和虚汗的脸色,“洛见,我今儿帮你请过假了,还带了你上次的考试卷子和课堂笔记……你身体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发烧了?”

林洛见“唔”了一声,关上门拖着身子就往楼上走,整个人透着一种缓慢的迟钝。

莫离皱起了眉毛,“又胃疼了?”边说边上前搂住林洛见的腰,把他的体重转移一半到自己身上来,一起往二楼的卧室里走去。

林洛见又是“唔”了一声,垂着眼睛,难得的意外的沉默。

气氛,开始有点儿古怪起来。

把人扔到床上,莫离呼出了一口气,放下肩上的挎包,取出来学习资料。

林洛见对学习这种行为向来是采取听之任之随心所欲的态度,一看莫家保姆开始尽职尽责地督促自己的学习,一声哀叹后,向后仰躺在了床头的靠枕上。

他这么一仰躺,正在往外掏笔记本的莫离愣在了那里,连带着手中的笔记本定格在了半空中——

他看到了因为后躺动作而拉扯开衣领的林洛见锁骨那儿,有一处明显的青痕。

有时候,视力20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比如,现在这会儿。

莫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处可疑的青痕上,带着的是清晰的牙印。

什么情况下会留下这种暧昧部位的暧昧痕迹?

——答案呼之欲出。

如果这个场景被同人女们看到,大家一般会想到什么激H、兄弟恋、年上、制服诱惑等等带着粉红色的词汇。

但是,莫离现在正处在17岁的美好年纪。别说这些“专业”词汇,就是“同恋”这个词语都是和他的生活相隔甚远。

他愣在那儿的原因,不是什么嫉妒或者艳羡,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失落感。

相识10多年的朋友,突然有一天带着□的痕迹出现在自己面前,油然而生的是一种不适的陌生感和失落感。

于是,表面上仍然平静的友情纽带,在最深层出现了一处细微裂痕。

随后的日子里,莫离每一思及此处的场景,心里总是像被扎上了一鱼刺——细小,柔韧,但是却是固执地确凿地带着微刺感存在在那里。

进入了6月以后,天气带着炎热和高考的压迫感一起压了过来。只有在每天一拥而出的放学时刻,才会让人在心理上感到轻微的放松感。

拉出单车,莫离把自己的单肩背包甩在肩膀上,挑着眉拍了拍车后座,“过来,哥哥我送你回家。”

林洛见讨好地用自己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放电,“莫哥哥,我听说前边路拐口那家的冷饮店推出了新品。”

早已习惯林洛见行事方式的莫离丝毫没有被他此时明显的谄媚眼神惊到,头都不带回转地推着车子走在前面,“那就走呗……别傻杵在那儿了。”

林洛见笑眯眯地跟了上去,好心地加以说明提醒,“我刚刚那个姿势一向被人评价为‘帅”的。”

“因为她们比你更傻。”莫离叹了口气,“有句话叫‘大无脑’,你两样都没有。”

因为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莫离被迫又一次请“受到了伤害”的好友啃冰激凌球。

由于不是很喜欢甜食,莫离只是捧了一杯可乐,斜靠在椅子上瞅林洛见的吃相。

林洛见拿着小勺儿挖免费的冰激凌球挖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挖了好大一会儿后,他才含着嘴里的小勺儿鼓鼓囊囊地问莫离,“莫宝,你要报哪个大学?”

莫离摇着头递过去一张纸巾,“林洛见,你真应该在你那帮子‘亲卫队’面前展露一下你现在满嘴油的吃相,看她们还会不会满眼星星地喊你‘prince’。”

林洛见拽过来纸巾随意擦了一下唇角,“你这是在□裸地嫉妒王子。”

这回,莫离连不屑的目光都懒得丢给拿着小勺儿一脸义愤填膺的洛大王子。

伸手推了一把莫离,林洛见对一开始的话题锲而不舍,“说啊,要去哪个大学?”

莫离沉思了一下,“我家老头儿想让我去学R大的政府管理。”

咬住小勺儿,林洛见眯起了他那双本来就显得细长的眼角,“那我也去R大。”

夕阳的余晖透过店家的玻璃窗笼罩在两个少年身上,带了入画般的朦胧安静感。

当我们走过人生历程的过半时,再想起来年少的承诺,就会有一种淡淡的温馨,和暗藏的怀念。

莫离上高中那会儿,高考还是在7月份举行。

于是,在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学校举行了最后一次模拟大考。

说到考试,不能不提到的就是成绩问题。

林洛见此人的文科成绩甚好,经常是洋洋洒洒一篇作文扔出去就能轻松地拿到55分以上,政史地这三科的成绩更是能让老师欣慰得泪水直流。

但是,上帝是公平的。

这小孩儿的数学成绩跟他其他科的成绩相比,那叫一个极烂无比。

比如,这次被称作“黄金模拟”的终模成绩出来后,半秃着头顶的数学老师心情舒爽地捧着卷子来到了教室。

“大家最近都很努力,成绩也都是平稳上升。校内前10名,咱们班占到了4位。实在是……很好呀!”

他说着抖了抖手里的几张卷子,一份份地进行了周密分析,“杨庆,145分,失分的选择题是因为心吧?下次给我注意!莫离,不错不错,几乎满分,以后需要注意一下答题规范,争取一分不扣,还要努力啊!林洛见……”掂起林少爷那张数学卷子,老头儿叹了口气,“113分,很好,就你而言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最好了,下次保持……”

于是,这句话表面上是满意,实际上乃是无奈。

下课后,莫离走到林洛见座位边儿,拉起来他那种被“表扬”的113分的卷子,仔细地翻看了一遍,放下,然后对故作一脸无辜的林洛见说,“洛见,周末我再去你家一起温书时,帮你补数学好了。”

林洛见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不用,等我熬上了大学后我就不去学它了。”

莫离一巴掌拍上了桌子上的卷子,“不行!这次考试这么容易你还做成这样,要是高考题再难点儿,你怎么办?!”

小时候的林洛见对莫离拍桌子就保持着良好的免疫力,更别提已经混了10年后对彼此都无比了解的今天了。

于是,某人懒洋洋地趴在了桌子上,右脸靠下地枕在莫离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凉拌。”

莫离瞄了一眼林洛见这幅没出息的懒骨头样儿,冷哼一声,扔下啦一颗言语炸弹,“我可没打算陪你复读一年。”

林洛见“蹭”地一声站了起来——这位小爷一向是以自恋的目光看自己的,被莫离这句话一刺激,小宇宙华丽丽地爆发了。

他一巴掌拍在了莫离的手背上,声音倍儿响,同时气沉丹田地来了一声,“补了!”然后眯起眼睛,“莫宝宝,我记得你政治也不怎么地吧?小爷我也不打算陪你复读一年。”

言下之意,莫离你要是逼着我去学数学,那我得拿你最恶心的政治膈应你。

由此可见,林洛见此人的小心眼儿……

莫离抽出自己被压住的手,在一瞬间从“懒骨头”化身为“小宇宙”的林洛见面前晃晃,“你看,都被你打红了。”

……的确是自己下的重手,林洛见只得目光游离着企图规避责任。

莫哥哥气定神闲地揉着手背,“所以,你要赔偿我大杯茶。”

于是,在这周周末,林洛见家二楼的小书房里,莫离时不时地皱起眉头,手里翻看着一本时事政治的试题集;一旁的林洛见正在被数学题SM。

叹了口气,莫离放下手里的书,用笔支住下巴,转过头来问林洛见,“做完没?”

林洛见带着茫然的眼神从卷子上抬起头来,迟钝了一下,才问,“背完没?”

黑线……这小子……真是分毫不让。

莫离手里的铅笔毫不客气地敲在了本来就被主人抓得乱蓬蓬的头发上,然后抽走林洛见手里的卷子,认真地查看了起来。

春乏秋困,其实夏天才是让人最困的时候。尤其是学习了一下午头昏脑胀的高三生。

到了下午4点半的时候,奋发学习的好孩子已经带上了倦意。

打了个哈欠,莫离扔下手里的课本,伸手去揉林洛见的头发,“今天跟我回家吃饭还是怎么着?”

林业因为医院的事情太忙,有时候本顾不来回家照顾弟弟。而莫妈妈又做了一手好饭菜,所以经常叫自己的儿子拉林洛见回去吃饭。

林洛见打掉莫离在自己脑袋瓜上乱的手,“我大哥今儿回来,你在我家吃呗。”

莫离点点头,“成,你先做着题。我去你屋里眯会儿。等开饭了你再叫我。“

林洛见可怜兮兮地看着莫离,“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觉?”

站起身来的莫离扫了一眼林洛见手里的数学卷子,“连小数点都能看错的人,在没能把你手里那张卷子上的错误全部改正之前,没有资格提出任何要求。”

于是苦命的孩子在没有监工的情况下继续奋战数学题,监工则因为顺利背完了政治题目而得以去小寐会儿。

很多年以后,当莫离回忆起这个场景,总会问自己——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去睡觉;那么,会怎么样?

一觉睡醒的莫离打着哈欠去林洛见床头的小闹钟,拿到眼前一看,才发现原来刚刚过了5点半。

揉了揉发昏的太阳,莫离打算去看看书房里的林洛见有没有乖乖写作业。

刚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发现门被半关上了,只余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门缝。

一个分神,莫离出来时顺手抱着的小型毛绒玩偶滑落在了地上,悄无声息。

弯下腰打算捡起来那只灰色的小熊,但是眼角的目光无意间瞄到了拉开的门缝。

然后,动作定格在那里。

门缝里能看到熟悉书房摆设,摆设的背景下,是相拥的两个同样熟悉的人。

一个是自己玩儿了十年的好友,另一个是自己喊了十年“大哥”的男人。

他们相拥在一起……接吻。

两个男人在接吻。

他们是……兄弟。

莫离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原来的世界,好像在他睡觉的这短短一个小时中,崩塌。

然而,还未重构。

少年指尖颤抖着继续着捡起玩具熊的动作,然后屏住呼吸沉默地走回林洛见的房间。

看看桌子上的闹钟,才指到35分的刻度。

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却在这间房间里感受到了从心底漫上来的冷意。

这种发现了被掩盖的秘密后的惊恐。

莫离沉默地看着闹钟的分针一格一格地跳过,然后把玩具熊摆正在林洛见的床头。

转身,离去。

在回家的路上,莫离看着道路两侧的绿荫成片,唇线紧绷。

在经历过了最初的惊慌和难以接受的心情后,莫离现在感到了一种被欺骗和被抛弃的感觉。

那个……是……自己相交十年的好友……

一起玩耍,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一起调皮捣蛋,一起看球赛,一起逛书店,一起被老师训,一起谈论隔壁班的女孩子,一起……约定了要上同一个大学……

原本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最亲近和最独一无二的。

可是现在却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人,隔在他们之间。

莫离攥紧了手指,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深刻的甲痕,不疼,但是苦涩。

这是一种……被夺去的感觉——

从这个夏日的下午开始,以这个夏日的蝉鸣为序,莫离从未再次喊过林业一声“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到……其实每一章节的正文才是JJ的总攻啊……

无耻厚颜且笑眯眯地对一干看文的亲说——乃们的评论都被压在我正文的下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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歉意地抱抱所有,今天临时有事儿拖到现在更新……

呵呵,明天沈少出场……一起期待吧 ^^

第一次的相遇

刻意遗忘需要一种技巧。

但是,有时候的刻意遗忘反而会让记忆变得更加深刻。

7月底是高考放榜期,也是高三生的收获期和解放期。

林洛见考上了R大国关学院的国际政治专业——这要感谢莫离对他数学学习的填鸭式补课方式——谢天谢地,如果这小子在高考中考的还是113分,那么这回他一准一地得落榜复读。

但是,莫离去的却是P大的经济学院,金融专业。

集体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林洛见郁闷地拉住正准备骑单车回家的莫离,“莫宝宝,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我们说好了一起去R大的。”

莫离额前的发丝有点儿长,他用食指撩起遮在眼前的头发,露出黑沉沉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林洛见,“我想学这个专业而已,R大的经院没有P大的专业优势强。”

林洛见叹了口气,“不是要去R大的政管学院吗?”

莫离笑了,“这个挣钱……”他伸手拍了拍林洛见的肩膀,“我还等着以后养活你呢。”

事实证明,莫离对林洛见的承诺中,唯一没有兑现的就是一起上R大的誓言。

在后来相处的日子里,莫离总是“自发自觉”地“养活”着林洛见。

推着单车匆匆骑走的莫离像是在逃离,林洛见被错开的拍他肩膀的手尴尬地落在风里。

——莫离,我们之间这种疏远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

——林洛见,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整个暑假,莫离都没有主动跟林洛见联系……像是划定了禁区后的刻意回避。

锁骨处的吻痕,交缠在一起的身影,拥吻在一起的场景……

原本平静的纽带下掩盖的细小裂缝,终于开始蔓延上表层来。

暑假里,莫离跟着自己的父亲进行了“中国一月游”。

临行前,莫妈妈一边替爷俩儿收拾着行装,一边问,“小离,要不要跟洛见那个孩子一起去旅游?”

莫离正在翻一本《国家历史地理》,听了这句问话后,头都不抬地回答,“他要跟他大哥回美国一趟看他母亲。”

抓住铜版纸的手指却在慢慢缩紧,硬质的纸张嵌入指节处的皮肤,轻微鲜明的痛感。

心思却完全没有放在手指的触觉上去——

莫离,难道你因为自己的朋友是同恋就这么不能接受?

还是说……

扔开手里的厚本杂志,准大学生伴随着一声明显的叹气,重重地后仰着躺在床上。

莫妈妈把一副太阳眼镜放在背包的隔袋里后,满意地看了看收拾齐整的行李。然后站起来身从厨房取出来一碗绿豆粥递给自己的儿子,“儿子,怎么了?”

莫离揉揉眼睛,爬起来接过小碗儿和汤勺,边往嘴里塞边随口回答,“天气热,没事儿……”

莫妈妈笑得眼睛弯弯,“开着空调还热?难道是陷入了恋爱的烦恼?”

莫离一口绿豆粥喷得老远,顺带着咳了半天,愤而盯住自己的母亲看,“妈!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莫妈妈对自己儿子的窘态毫不为意,“看看你这反应,难道妈妈真的猜对了?”

莫离继续轻咳着去拉床头的面巾纸,“妈,你明儿去跟街道处的吴大妈那儿报个道,直接去咱小区的婚介所发挥余热好了。”

彼时,莫妈妈因不满对上级领导的故意刁难,刚刚辞去了手里的工作。听到儿子这句“发挥余热”后,保养甚好的手指立刻拧上了儿子的耳朵,“怎么说话呢?!”

莫离顺着自己娘亲的手劲儿的方向任由她泄愤,“我错了,妈……您依然年轻。”

莫妈妈郁闷地松开自己的手指,“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不会说话的儿子啊……”

的确,那句“依然年轻”的恭维,怎么听都带着揶揄的不怀好意。

不过,这样转移话题,效果还真的很不错。

拒绝了自家老妈要求回家留宿的提议,莫离选择了住校。

从高中进入大学,新鲜的生活开始在fresh man眼前展现出来。

趁着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的空闲时间,莫离熟悉了校园环境,拒绝了室友的院系联欢的邀请,然后一个人去了学校的图书馆。

P大的图书馆规模在国内的高校中首屈一指,大概是刚刚开学的关系,馆里的人很少。

双手兜,耳朵里塞了耳机的莫离径直去了二楼的社科文阅览室。

阅览室里只有几个高年级的师兄师姐在埋头看书。

走过从窗外阳光映在室内的层层倒影,细小的灰尘在明亮的光柱中飞舞。

莫离垂着眼睛看右手里记着索书号的小纸条,空下来的左手食指划过书架上像是等着人来检阅的一排排书脊,点到合适的书目后,食指会扣住书背的上端边缘,指节用力,干净利落地抽出书籍。

等到手中那张纸条上记着的所有索书号的书都被找到了,莫离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随手把纸条塞到自己牛仔裤的后口袋中,双手搂抱着书向服务台走去。

大概是分神想什么事情,少年的眉头微微皱在一起。

分神走路是很不好的一种行为,这不……莫离刚刚迈开两步,就跟一个男生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撞人的男生有着一头略带蓬乱的头发,个子高高的但是丝毫不会给人单薄感。

莫离本没心思去注意撞到自己的是谁,什么长相——他肩膀被撞得生疼,书也散落了一地,满目狼藉。

男生真诚地连声道着歉,忙不迭地抢在莫离弯腰之前蹲下了身子,帮忙捡拾着一地的书本。

莫离急忙出口阻拦,“不用了……”

但是,已经晚了。

男生已经拿起了一本书,在看清了封面上的书名后,带着惊讶的目光抬头看着他。

书名很简单,《中国同恋史》。

时间的沙漏出现了一瞬间的静止,男生的表情在这一瞬间的静止中表露无遗——惊讶,只有惊讶,

并没有什么鄙夷或者不屑的态度。

很快地从措不及防的慌乱中镇定下来的莫离,伸手从男生手里抽出了那本书,有条不紊地一并收拾起散落在旁边的诸如《同恋心理探寻》、《同恋亚文化》之类的书,然后礼貌地问那个男生,“师兄,你要看吗?那边儿的书架上还有。需要我为你提供书目吗?”

一直凝视着莫离的男生听到这句问话后,才回转过神来,“啊……那个……不用,你……”

莫离不等他说完话,就抱着书站起身来,凭借着站立的身高俯视着那个男生,“那……师兄可以给我让个道儿吗?我急着去借书。”

言下之意——你已经挡着我的道儿,碍到我的事儿了。

半蹲着的男生先是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

在他还没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前,莫离已经毫不犹豫地从他面前错身而过。

有些事情,后来才会明白是先前早已注定好的。

这个被莫离毫不犹豫抢白的男生,是当时P大的一名风云人物。

计算机系,程序设计专业,大三学生,P大学生会副会长。

沈毅梵。

说起沈毅梵,P大里基本上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风头之盛,直逼云霄。

若是深究原因的话,一是此人的确有才,成绩稳居年级前三名不说,几次大型全校活动也是组织得井井有条、有声有色;二是正身居校学生会副会长之职,是下届会长换任呼声最高的人选;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

沈毅梵极其擅长与人交际,上至校长下至教室管理员,从早已毕业的师兄到刚刚入校的学妹……只要跟他说上三分钟的话,就会被他一脸灿烂真诚的笑容拉近彼此的距离,言谈甚欢。

——毕竟,这位可是被以后“阅人无数”的林洛见评价为“阳光健气”的一个人物,还是以“流氓痞子”著称的苏南的顶头BOSS。

那么,在知晓了那么多正面评价后,再回过来看看沈毅梵和莫离的初遇,不得不承认,沈少此刻的反应的确是白烂无比。

套用一句极其狗血的话,命运的齿轮在这一撞之下,嘎嘎吱吱地带着生锈声转动了起来。

当然,咱们需要给整天转了这边儿转那边儿的齿轮加点儿油——注明:非春药级别润滑剂。

开学的第三个星期,是各大社团的招新日。

莫离跟往常一样,怀里抱着一个便携式笔记本电脑,挎了一个深蓝挎包走出刚刚下课的教室,准备回宿舍去。

刚刚走到招新的“黄金地段”,就被大堆的人群堵住了道路——

“快来加入‘轮滑协会’,马上组织七折轮滑鞋大团购了……”

“100大毛,你就是‘风雷街舞社’的成员!”

“‘亲近自然,珍爱生命’——欢迎加入‘绿色生命社’……”

“‘献出你的一份爱心,展露当代大学生风貌’,‘爱心协会’期待你的加入……”

……

莫离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刚走了两步,就被一个带着猫耳的少女拦了下来,“喵~哥哥来参加‘百夜cos社团’吧~~~”

莫离差点儿被突然跳出来的女生吓了一跳。摘下耳里塞的耳机,他礼貌地问女生,“请问……校学生会的招新活动在哪里?”

猫耳少女被这种完全不对题的反问弄了一个呆滞,然后不死心地说,“哥哥~我们cos社团马上要出仙三了,你来加入的话,cos景天没问题的。”

莫离点了点头,“我看到了。”他指着前方拐角处挂着醒目标示的展桌好心向少女说明,“学生会在那里,下次要是别人问起来的话,不要忘了给他指出来。”

说完,重新带上耳机向前走去。

不能怪莫离的怠慢,实在是……他对猫这种生物,是带了复杂的感情的。

不要指望一个被猫抓过、咬过,并且对猫毛过敏的人,对猫耳少女充满“萌”的心态。

他转移话题,不是为了冷落人,而是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出对猫咪的诋毁之词。

毕竟,对女孩子要有春风拂面的温柔。

相比于其他社团可以称得上是“花枝招展”的宣传阵势,校学生会就树立起了一个牌子,上书三个黑体大字——“学生会”。

围上前报名的学生人数,不多也不少。

莫离走到桌子旁,抽出一张黑白印刷的宣传小海报,仔细地阅读着上面的介绍。

旁边的一个师姐热心地介绍,“同学,学生会共分为权益部、外联部、秘书处等五个部门,如果有意加入我们,将会在本周五晚上有一个简单的小面试,到时候……”

介绍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专心看介绍的莫离被肩膀上突如其来的手臂打断了思路,他扭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看着分部门介绍。

没错,搂住莫离的,正是沈毅梵。

女生一看到沈毅梵就乐了,“怎么回事儿啊,沈大会长,怎么有功夫到我们这儿视察工作了?”

沈毅梵搂在莫离肩上的手臂紧了紧,笑眯眯地对跟他搭话的女生说,“什么视察工作啊,我是过来等会儿帮你们搬桌子做苦力的……对了,拿一张申请表过来。”

申请表被拿来后,沈毅梵直接递到了莫离手里。

莫离拿过表格,从上到下浏览了一遍,掏出笔填写好,无视旁边沈毅梵期待的眼神,直接递给了被叫做“晓菲”的女生。

然后,转过身,不着痕迹地挣开沈毅梵的手臂,伸出右手,“学长好,初次见面,我是莫离。”

初次见面……初次见面……

沈毅梵心酸地握了一下莫离表达友好之意的右手,轻轻放开,“沈毅梵。”

……他忘记了……他忘记了那充满风情的一撞!

就在莫离刚刚入学的时候,P大刚刚送走了耶鲁大学的暑期交流生,这项活动正是由沈毅梵挑头,以P大学生会的名义进行组织、策划的。

所以才说,连刚入校的新生都知道“沈毅梵”这个名字。

莫离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只是他觉得这件事很正常。

于是,他在听到沈毅梵的自我介绍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莫离再一次对沈大会长说,“那……师兄你还有事儿吗?”

言下之意——我要走了,烦请让道。

沈毅梵再一次华丽丽地给莫离让过道后,看着远去的背影默不作声。

这天,莫离穿了一件淡青色的半袖衬衫,下身是一条洗白的牛仔裤,整个人清爽得让人耳目一新。

“会长,这个小孩儿是我学弟诶……”接过莫离资料的女生拿着那张申请表给沈毅梵看。

表格上的信息很简单:莫离,经院大一学生。

在这个时间段负责招新活动的女生名叫艾晓菲,经院大二学生。

沈毅梵看了一眼申请表,“嗯,做师姐的以后要照顾好师弟才好。”

莫离选报的部门是外联部,面试时间是周五晚上7点半。

7点25分,嚼着口香糖的莫离来到了人文楼的第二会议室,耳朵里一成不变地塞着耳机。

学生会的面试题目,无非是什么“为什么选择加入学生会”,“为学生会的发展提出建设意见”,“评价现阶段学生会的工作成就”之类的云云。

面试的主持人是正副会长,各部门负责人。

轮到莫离的时候,是外联部部长的提问,“这位同学,请你对学生会外联工作提出三条建议。”

莫离看了一眼带着宽黑框眼镜的部长同学,“你的形象不适合做外联工作。”

囧……这是所有在场同学的感觉。

沈毅梵“噗哧”一声笑了起来,“齐师兄,我就说嘛,赶明咱就得贪污点儿会里的小金库给你换个时尚点儿的眼镜,要镶钻的!”

恰如其分的调笑冲淡了刚刚尴尬的气氛。

要说做学生就有这点儿好处,大家的利益还不是那么密切攸关,所以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儿,说一句小笑话就掀过去了。

用手里的钢笔敲了敲桌面,沈毅梵看了一眼现任的学生会会长温舒文,“我来?”

温会长点了点头,示意面试继续。

下巴搁在笔头上,沈毅梵看着唇边淡笑的莫离,问,“你认为,目前大学学生会的弊端,是什么?”

这问题一出来,本来嘻嘻哈哈的气氛又一次变得凝固起来……

艾晓菲小声对旁边坐着的外联部部长齐天远说,“齐子,沈少是不是看不惯这小孩儿啊?怎么一上来问这么猛的问题?”

齐天远“啧”了两声,“按他那脾气,的确不会问这么尖刻的问题啊……难道说,沈少在为我报仇?”

艾晓菲嗤之以鼻,“得了,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正说着呢,莫离已经开了口,“我刚来大学,对学生会还不是很了解。简单地说几条个人意见吧。第一,学生干部和老会员别把这儿当作自己找女朋友的后;第二,多做点儿实事儿,少搞点儿噱头;第三,杜绝利用会费吃喝聚会;第四,减少按资历提升职务的官僚作风。完了。”

齐天远长大了嘴,半天后来了这么一句,“弟弟,牛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更新……抱抱大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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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已经开始降温了,大家都要多穿衣服再多穿衣服……

2

心跳动的频率

让我们把时间拉回到两年前,沈毅梵参加学生会的面试时。

当时的会长也是笑着问了沈毅梵这个问题,“请指出:现在学生会的弊端。”

跟莫离一样还是大一新生的沈毅梵笑得很轻松,很坦诚,“我觉得吧……咱们别老是男生们在这儿挑女朋友,也得反过来让女生在咱这儿挑男朋友……”

一屋子人全笑了起来。

“……大型活动多组织几回,把咱们学生会的名头打出去……”

“……多拍拍老师和领导的马屁,咱办事儿也方便点儿,对吧?……”

“……出去**时,大家也都带上自个儿的钱包,别老让女孩子家付钱买单……”

“……最后,也给小弟我一个官儿做做……”

当时,主管会费的是一个女生。

所以,对比起来看,莫离说的那几点和沈毅梵当时的答案,其实不差多少。

只是,当时沈毅梵回答完后,满屋子都是融洽的笑声,和谐的气氛。

但是,现在莫离回答完,满屋子都是静默的压抑,和偶尔的窃窃私语。

沈毅梵伸手抓了抓头发,依然笑着问莫离,“那,咱再加试一题。你觉得,这些问题该怎么解决?”

莫离想了想,认真地回答,“解决不了。”

这下子,一屋子人的意见更大了——你自己提不出来一个解决方案,还这么言之确凿地提出这么一大串儿的一二三四。

人就是这样矛盾的一种生物。

当置身事外时,很容易就发现某项事物的弊端;但是自己身处其中时,总会下意识地为其开脱、辩解。

比如,很多人都认可莫离说的这么一溜儿一二三四,但是仍然有很多人用了不爽的眼光去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一新生。

沈毅梵没管下面的窃窃私语都快大声成会内讨论,他笑眯眯地看着莫离,“哦?”

莫离再次点了点头,“这些现象本来就是各大高校学生会的通病,我只不过拿来作为标准答案来回答你的问题……如果,这些问题可以解决的话,早就解决了。”

沈毅梵这次笑出了声儿,“你这孩子……”

莫离挑了起一侧眉毛瞪他。

沈毅梵咳嗽了两声,看了一圈自己的“同僚”,“要我看……这面试没什么问题吧?那咱们过了?”

温舒文皱了皱眉毛,“毅梵,咱们从来没有过当场宣告面试结果的先例。”

沈毅梵点了点头,“会长都说了,咱这是提前宣告结果……那,结果就这么定了。”他抽出莫离的申请表看了两眼,“申请外联部啊……你过来秘书处做吧。”

莫离点了点头,干脆地起身离去。

齐天远小声对艾晓菲说,“沈少今儿可是得罪温老大了。”

艾晓菲瞪了他一眼,“别瞎说,他们俩关系铁着呢。”

齐天远急了,“你可别这么说……半年后学生会的换届选举就开始了。温老大可是跟沈少一个年级的,都还有大四一年的机会做会长。难保温老大他会不会有什么连任的想法。”

艾晓菲一边翻着下一个面试对象的基本资料,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半年后,这不是还早着的吗?”

齐天远唏嘘得恨铁不成钢,“你啊!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我是短发,谢谢。”

莫离的确是忘记了那次和沈毅梵在图书馆里的“撞”见。

那天,他的心神全部放在了对同恋文化研究上。至于沈毅梵和他的初见,只是被他认为是——我被人撞了——就这么简单。

要是问莫离撞他的那位是谁?

他肯定一准一地回答,“不知道。”

而且,过两天,估计连被撞这件事儿都会被他丢到脑后面去。

所以,沈大少爷把那次相遇+相撞定位为“充满风情的一撞”,实在是很没品的一件事儿。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沈毅梵的地下初恋发生在高中,对方是一个正太类型的小男生。

没错,这位沈少,就是莫离那天抱的那一堆书的研究对象之一。

同恋,或者称作GAY。

莫离华丽丽地鄙视了学生会外联部长的形象和学生会的弊端后,重新塞上耳机,悠闲地离开了人文楼第二会议室。

但是一群学生会干部不能走啊,后面还排了一大溜儿等着面试的准会员呢。

所以,当莫离翻看完前几天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准备睡觉时;沈毅梵他们刚刚结束面试,准备收拾东西大家好散伙。

温舒文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看着忙碌着收拾材料的“手下”,“今儿大家辛苦了……咱们一起聚个餐?”

沈毅梵当时正在收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听到温舒文这句话,一手合上屏幕,“等新会员入会了再聚吧……今儿咱们小学弟不是说了要‘杜绝会费吃喝聚会’了吗?下回下回,我请大家!”

温舒文看了沈毅梵一眼,“毅梵说的也是,那就下次吧。”

留下来做扫尾工作的是沈毅梵和齐天远。

俩人一人抱了一个箱子,把各种杂物从人文楼搬到校学生会总部所在的北一楼。

夜色深沉,凉风擦身而过。

齐天远怀里抱的是入会申请表,他沉默了一会儿,问,“沈少……”

沈毅梵走在了齐天远前面,听到好友叫他,就停下来脚步,“嗯?”

“你说……”齐天远扭扭捏捏,“那个……那个……”

“什么?”沈毅梵随意地追问着他。

“……我……我带这个眼镜真的很挫?!”男生郁闷的心情终于在压抑了一个多小时后爆发成了一句悲愤的诘问。

沈毅梵一愣,随即抱着怀里的纸箱笑蹲在了路边。

……天上……没有乌鸦飞过……真的!

“笑毛啊!”外联部部长窘迫了,“再笑我用箱子代表月亮砸你啊!”

沈毅梵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光,努力止住笑容。

但是回想起莫离一脸平静,用淡然的语气说“你的形象不适合做外联工作”的样子,唇线不禁又拉开了一个弧线。

“咳咳……”再次努力压抑住大笑的冲动,沈毅梵斟酌着语句,“其实吧,你这种眼镜,现在的确是不流行了。但是,仅仅是眼镜,你人还是……”

齐天远咬牙切齿地看着明显在忍笑的沈毅梵一会儿,然后愤然把手里的箱子放在沈会长的脚边,“***,老子罢工!”

沈毅梵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站起身,把齐天远的箱子放在自己抱的那个箱子上,一并抱起来,带了点儿吃力地赶上去跟好友并肩走,“瞧瞧……小气得跟个姑娘似的。人家也就是说说而已嘛。”

齐天远再次愤然,用食指指住沈毅梵的鼻尖,“你护短!”

沈毅梵愕然,“我护什么短啊?要护也得是护你吧?”他用力耸了一下怀里的箱子,“明儿哥哥我陪你换镜框去。”

齐天远叹了口气,伸手把沈毅梵怀里的箱子又接手过来一个,“你说你,今儿咋处处跟温老大作对啊?这可不像你的个。”

沈毅梵耸了耸肩,“我没有跟他作对。只是……”他沉默了。

齐天远又叹了口气,“是为了换届选举?按说,你为会里做了这么多事儿,也该轮到你来做会长了。”

沈毅梵呵呵一乐,“齐子,这话以后你可别往外说,在我跟前说说就得了。”

沈毅梵和齐天远是一个高中出来的学生,按照流行的称呼,齐天远是沈毅梵的直系师兄。

但凡牵扯到“直系”二字,总是足以说明俩人关系之铁的。

“别人总说我想做那个会长,”沈毅梵深呼吸一口,语气轻松,“你还不知道?我本不在意这个……只是,温老大他做一年的会长跟做两年的会长,写在求职简历上还不是一回事儿?在学生会镀一层金就得了,何必把着位子不放,连一点儿机会都不留给别人呢?”

齐天远复杂地看着沈毅梵,“小梵啊……你今天让我刮目相看。”

“啊?”

“原来你有着一颗包容天下众生的圣母般的心……”

沈毅梵直接把学生会办公室的钥匙和怀里的箱子一并塞给齐天远,笑得圣洁无比,“那齐子你也圣母一回,用你圣母般的爱来包容我小小的任?jia~……回见。”

说完,转过身大踏步地往宿舍区走去。

齐天远在背后哀叫不止,“沈少……沈会长……沈哥哥……哎呦哎……您慢点儿走哇……”

干净利落地抛弃了自家直系师兄的沈毅梵心情舒畅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在忙活了一天以后,还能维持这种愉悦的心情,不得不说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儿。

拉开宿舍楼下的门时,沈毅梵想起了齐天远充满悲愤的控诉——“你护短!”

止不住又是轻轻地一笑。

——齐子师兄,我没护短,就是偏了点儿心。

人和人的相遇是一件很微妙的事儿。

沈毅梵每次遇到莫离时,对方都给他留下了一次比一次更深刻的印象——阅读同恋的书籍,冷漠礼貌的疏离,看问题时的透彻,说话的不留情面……和瞪人时眼里微微流露的媚意。

临睡前,沈毅梵把右手按在了自己左上,深吸一口气。

……没用的,还是跳动得很凶。

这个词,是不是就叫做——动心?

人和人的相遇,的确是一件很微妙的事儿。

当沈少躺在床上用手掌测量着自己心跳的频率时,莫离正仰面躺在上铺,大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没错儿,咱家的莫宝宝今儿失眠了。

不过,这失眠可是跟沈毅梵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在此时莫离的心里,沈毅梵的地位仅仅比路人甲乙丙丁大上那么一丁点儿。

定位为——学生会副会长。

坐起身来,莫离开始脱衣服。

脱掉的是睡衣,换上的是T恤和长到膝盖的短裤。

他悄无声息地从上铺踩着蹬杆下来,脚心接触到金属杆时,惬意的微凉感。

宿舍里还有没有睡觉的同学,正在挑灯奋战着《天堂Ⅱ》。

他看到莫离下床来,轻声打了个招呼,“莫离,干嘛去啊?”

莫离低着腰找自己的鞋子,“睡不着。”

男生兴奋了,“来来来,联机CS!”

莫离拉过来自己的挎包,头都不回地往外走,“不用了,你水平太烂,总是轻易地被爆头让我很没成就感。”

“……你又打击我……哎~别说走就走啊,是不是背着兄弟我去泡MM?用不用给你留门?”

“不,”莫离拉开门,“好好练你的作吧。”

瞧瞧,这话说得多简省,一个“不”字儿既回答了“不是泡MM”,还顺带说明了“不用留门”。

夏天的夜晚,其实是相当舒服的一个时间段。

没有白天的炎热,还会附带习习的凉爽夜风。

莫离依然双手着兜,往校内的一个小草坪里走。

夜晚的露水,到了这个点儿已经很重了。湿沉的水珠打在脚面上,湿漉漉的难受。

莫离不禁庆幸自己没穿长裤下来,不然裤边被打湿肯定是很不愉快的感觉。

这几天所看的书里的话开始一段段地浮现在空空荡荡的脑袋里,毫无章节感可言——知道了同恋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那又如何?知道了“恋兄”是一种很普遍的心理那又如何?

该心乱的还是心乱,该纠结的还是纠结,该郁闷的还是郁闷。

人这种生物,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有一种攀比欲——特别是血气方刚,刚刚迈入成年人阶段的男孩子。

莫离很自然地拿自己和林业进行比较,比较的结果无疑是进一步加重了自己的烦闷。

呼出一口浊气,莫离正准备起身离开,结果被不远处的一声呼喊吸引住了心神。

“那位同学……”是一位老师。

莫离从长椅上站起身来。

老师大步走了过来,“怎么还在这里逗留?这都晚上12点了。不是老师说你们,咱们学校不是不准谈恋爱,但是别这么晚啊……”

“我没有。”莫离皱了皱眉。

老师笑了起来,“我刚从多媒体中心下夜班回来,不是查勤的老师,就是提醒你一声该去休息了,所以你别怕……你那位女同学呢?躲在一边儿去了?”

莫离哭笑不得,“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女同学。要是老师您见了一个女生,就是大半夜的撞鬼了。”

说完着兜从草坪的长椅处离开。

留下热心的老师一个人愣在那儿,回忆着莫离那句“惊悚”的辩白。

转悠了一圈,莫离在充分地领略了校园夜景后决定再次回去跟失眠做斗争。

一边往回走,他一边认真思考刚刚和那位老师的谈话——是不是,该找个女朋友了?

也许,这样就能转移掉自己的注意力了。

即便是,再迟钝的人,在自己纠结了将近3个月后,也察觉到了这种纠结的不正常之处。

其实,莫离和林洛见之间的疏远,并非是咱们认为的那种“老死不相往来”,什么删掉手机号,拉黑QQ号,扯掉电话线,抠掉通讯录……

而是,明显地被双方察觉到的疏离感。

无奈,无力。

改变无法,逾越无能。

周二早晨,莫离背着背袋去上网球课。

刚走出宿舍楼,在被初升的太阳耀花了眼睛的同时,兜里的手机带着欢悦地震动着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林洛见。

要说到来电显示,还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事儿。

比如,林洛见的手机上储存的莫离的号码,名字是:莫宝宝;

莫离的手机上储存的林洛见的号码,名字是:林洛见;

至于沈毅梵,此时他还未被列入莫离哥哥的联系人的名单中。

莫离掏出手机的一瞬间,被手机屏幕上反的阳光晃到了眼睛。

按下通话键,他一边伸手揉着眼圈的下缘,一边说,“喂……洛见。”

林洛见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仍然是清亮得让人心情不禁为之一松,“莫宝啊,哥哥我刚刚参加完晨训……累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莫离唇边不禁勾出了一个笑容,“我比你大5个月。”

“你说……我要是知道你们的军训推迟到明年举行,肯定挤破了脑袋也要往这里钻。”

“嗯,其实R大也挺好的。”

然后,无言。

走到体育馆,莫离对林洛见说,“我该上课了,那……先挂了?”

“……嗯。”

挂了,就是挂断了。

如此这般。

由此可见,在这俩人中间,别扭的一直是莫离。

林洛见努力了很多次想要恢复和莫离之间的友情关系,但是好像效果都不是很大。

看着被挂断电话的手机,林洛见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别扭啊!

学生会的第一次聚餐定在了这周周末的晚上,还真是沈毅梵请的客。

这周周末,莫离被母上大人用电话征召回家了,所以压没有报名参加这次聚会。

聚会定在了一家家常菜馆,满满当当地坐了三大桌子的人。

菜都点好了,沈毅梵还是没看到那个总是一脸平淡表情的小师弟。

他拉了拉一旁的齐天远的袖子,“你人都通知齐了?”

齐天远点了点头,“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

沈毅梵“哦”了一声,想了下,还是一个人走出了饭店的大门。

他站在门外,看着手机里的名片夹,想了一下,还是拨出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人接了起来,“你好,莫离。”

作者有话要说:好冷好冷……抱抱大家,都记得多穿衣服,穿成球球 ^^

喜欢咱文的宝贝儿,留一只小爪印儿打分就够了,要是还想留爪和我闲聊、灌水,咱记得打0分哈~嗯……

BW也可以的,呵呵……咱们看文开心是最重要的

^^再抱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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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哭……我的钱包丢了,抹眼泪,重要证件都在里面……

呜呜呜呜呜……大家出门一定要看好自己的手机和钱包……

学生会的聚会

当沈毅梵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莫离正抱着抱枕斜靠在沙发上,看一部电影——

《夜访吸血鬼》,汤姆克鲁斯,布拉德皮特。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莫离还以为又是林洛见,所以很快地翻出来了手机。

结果却是陌生号码的来电。

尽管不承认心里那抹若隐若现的失落感,但秉承着良好的家教,莫离还是温温柔柔地来了一句,“你好,莫离。”

听了沈毅梵的邀请后,莫离为难地看了一下墙上挂钟的时间,“师兄,我是很想去……可是,现在家里快吃饭了。”

沈毅梵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失望,“嗯,那咱们下次再聚。”

挂电话的时候,莫妈妈刚好从厨房里出来,去冰箱里取大盒牛,她随口问了一句,“儿子,谁的电话啊?”

莫离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一个师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学生会的一个师兄,叫我去聚餐。我给拒了。”

莫妈妈从冰箱里拿出牛,合上冰箱门后,把背靠在上面,“儿子,你还是去吧。”

“嗯?”莫离懒洋洋地看着电视——倍儿帅地从火窗中跳入着火的房间的阿汤哥冲着小布帅哥正在狂喊“perfect!perfect!”

莫妈妈上前关掉电视,“别老是在家呆着……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你有几个玩儿得好的朋友……你那一张嘴啊,不把人得罪到底就誓不罢休……亏着林洛见一直不离不弃地跟着你玩儿……这两个月又不见你去找他了……你说,你这破脾气,我这个做妈妈的该怎么办啊……上了大学以后吧,你……”

事实证明,当自己的母亲开始用语言进行高强度、高密度、高范围地轰炸的时候,儿子们通常都是采取屈服的态度的,莫宝宝也不例外。

在莫妈妈的催促下,莫离给沈毅梵回拨了一个电话。

沈毅梵的声音仍然听起来阳光十足,他笑着对莫离说,“那很好啊,欢迎欢迎。我们这边儿刚刚点上菜,你到了正好开吃。”

莫离“嗯”了一声,说:“麻烦师兄了。”

沈毅梵笑了一下,“甭客气,以后还要在一起工作呢……”他报出了一个地名,“知道这地儿吗?这家小店挺好找的,就是得绕一个胡同。”

莫离很大方地说:“不知道。”

沈毅梵报地名的时候报得很讲究,他说的是——某区某路某号某家饭店。

众所周知,帝都车多人多路多。

如果沈沈毅梵把地名报成——从咱学校的北门出去,过马路,左转,再过天桥,右侧第三个胡同走到底那家湖南菜馆。

莫离一准一地回答“知道”。

于是,沈哥哥热情洋溢地问:“那你家在哪儿?我过去接接你。”

要是沈少看上的是林洛见,这么一搭讪,必然被那位小爷把他那点儿小心思看得是清清澈澈、透透底底。

可是,莫离这孩子,也就口毒点儿,说话习惯了直来直去,论心里那点儿小心思,还真比不上沈毅梵。

所以,咱家的莫宝宝很干脆地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挂了电话,沈毅梵笑眯眯地回到了那三大桌子人中间,“你们大家,先聊聊天,增加一下咱们彼此的情谊……新一年的工作又要麻烦大家费心了。我先去接个人,等到齐了咱再开吃。先说好了啊,在我没回来前,谁的筷子动了谁买单。”

齐天远乐了,起来座位在他旁边的沈毅梵的筷子就夹起了一筷子花生米,然后转手给扔到了艾晓菲的小碟子里。

沈毅梵也不恼,“齐子师兄,今儿本来就是我请客的吧?你就是这么一整,我也不会请你第二次的。”

齐天远哈哈大笑,“走你的吧,10分钟后回不来,我们就开始风卷云残、横扫千军、纵横**!”

被俩人这么一打岔闹腾,本来对推迟开饭有点儿不满的同学们,也被转移了注意力,纷纷开始讨论学生会下一个活动应该怎么策划。

齐天远看着沈毅梵离开大门,转过头对艾晓菲说,“晓菲,你发现没,今儿沈少虽然跟以前一样总是笑得很是没心没肺、猥琐无比,但是与往日常态相比之下,尤甚。”

艾晓菲正翘着小指喝杯子里的雪碧,被齐天远这么一说,不幸地被小呛了一下,“齐子,就你那眼光还能看出来人家笑容里有‘没心没肺’、‘猥琐无比’来?”

“那是!”齐天远自豪地说,“我可是自打高中起,就跟这小子混在一起了,他那点儿破事儿,包括……”

“什么?”艾晓菲掏出纸巾擦着唇边的饮料,不在意地问了一句。

“……没啥,就是……我了解他了解到据他唇角的弧度就能了解他心情的好坏。”齐天远愣了一下,匆匆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齐子这句话,的确说的很是贴切。

沈毅梵就是不笑的时候,眼睛里也是带着笑意的。

或者说,此人已经习惯了把笑容作为自己的常备和掩饰的必要。

巧的是,莫离家离学生会聚餐的地儿很近。再加上沈毅梵是打车来回的,所以很快就带着人回到了大家都翘首以盼的地儿。

说到这儿,不得不承认,莫离和沈毅梵在学生中,属于那种手头很宽松的那一类。

证据之一,在彩屏手机刚刚上市的时候,莫离手里拿的就是一款三星彩屏。

证据之二,今儿这顿饭,将近30口子人,拼了三大桌子的饭局,全是沈毅梵一个人包圆的。

莫离是因为自己家条件很好,莫老爹是主管文化教育的某位司级干部,莫妈妈年轻的时候开过房地产代理公司。

但是,沈毅梵的家庭,却是很普通那种。所以,这位以后白手起家创办起天寰的男人,确实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坚持不放过任何吃豆腐机会的沈毅梵瞅准机会,在下了车后一只爪子勾勾转转地搭上了莫离的肩头。

莫离是那种出了名的冷淡子,也只有在面对林洛见的时候才会愤然拍桌子。

所以,莫宝宝对沈少爷的动作采取了无视。

搂着莫离进了门以后,一些等着他们来“胜利大会师”的同志们不乐意了。

“沈少,你走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接这个小师弟?”

“啥也别说了,罚酒三杯!”

“就是就是……我们还以为是未来的会长夫人,罚酒罚酒!”

——喂喂,这位脸上粉刺丛生的哥哥,沈少听到这句话会更加愉悦的。

艾晓菲狐疑地瞪着齐天远,“齐子,你怎么笑得这么猥琐啊?”

齐天远了自己的唇角,正色,“哪儿有?我这不是等着看沈少被人灌酒吗?你不能质疑我纯良的人格和正直的品德。”

艾晓菲乐了出声,“你这形容词搭配……要是让中文系那帮子哥们儿听到了非抽你不可。”

齐天远“嘿嘿”直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这叫……文学!”

艾晓菲在齐天远贫了这么久以后,终于发现面对此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沉默。

沈毅梵笑眯眯地放下自己搭在莫离肩上的手,“瞎说什么呢……这个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当年我抱着还是婴儿的他处处躲避一个黑发美女的追杀,还在地狱岛上……”

这句话还没有说话,已经被下面的同学打断了,“沈少,你不是吧!又玩儿一辉哥哥认亲的戏码!”

莫离笑了起来——圣斗士的这个动画,尽管现在看起来又臭又长且狗血无比,但的确是童年时最流行的消遣和娱乐。

于是,他唇角带着还没有收起来的弧线,对沈毅梵说,“一辉哥哥,你那只火**造型在我看起来,实在很挫。”

此言一出,齐天远嘴里的粉皮就随之极其不华丽地滑落到盘子里,他拉住艾晓菲的袖子,喃喃道,“……他居然会开玩笑……”

艾晓菲用力拉出来自己的袖子,“齐子!你这吃相,恶不恶心?!”

由于沈少在同学们中一贯地受欢迎的程度无可比拟,所以他身边老早就被人预定了位置地坐在了一起——左边的是齐天远,右边的是艾晓菲。

因此,莫离被安排到了沈毅梵同桌的对面——那种端上来一盘鱼,鱼头和鱼尾能互相指着对方的对面。

尽管和林洛见相比,莫离的皮肤有点儿黑。但是,放在男生中进行横向比较的话,小孩儿的皮肤还是偏向被人称作“白皙”那一类型的。

这一顿饭,有人吃得心不在焉,有人吃得暗波汹涌,有人吃得专心致志,有人吃得坦坦然然,有人本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态吃得风残云卷、大快朵颐……

所以说,当人类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发生百态的故事。

饭吃到一半,沈毅梵就提前溜出去付款。

刚一转身,就发现莫离已经离开了桌子,向他走来。

于是,沈大少靠在服务台上,看着面色比初见时柔和了许多的小孩儿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

单单从画面感来看,此时的场景很容易被一些名为同人女的生物YY出带着粉红色的梦幻泡泡。

但是,莫离的一句话就打破了这种很适合被YY的氛围。

他问:“师兄,我应该付给你多少饭费?”

沈毅梵看着小孩儿“唰”地出一个皮夹,打开后露出一打红彤彤的票子就开始眼晕。

果然……也只有这种家境很好的孩子,说话才会有那种带了凭借般的肆无忌惮。

他耸了耸肩,“你不知道吗?这次吃饭是我请客。”

莫离原本柔和的表情冷了下来,唇角翘起,下巴抬高10度,明显地轻视开始流露,“哦?师兄原来也是这种人。”

说完,转身就往大门口走去。

哪种人?

那种利用会费请客吃饭为自己拉人气,攒竞争资本的人。

沈毅梵也不着急辩白,而是靠在服务台上,看着莫离背影挺直,脚步微快地走出饭店大门。

约莫过了1分钟后,他才走回自己座位上,跟齐天远打了声招呼要先离开,留下了一堆自己的“会员下属”继续哈皮。

沈毅梵快走几步赶着前面的莫离,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又笑了笑——生气了啊?

这孩子……满心的单纯,但是说话做事儿又这么直接……

但是,不会让人觉得讨厌,而是让人会有心疼和想要去宠溺的感觉。

又紧赶了两步,沈毅梵赶到跟莫离并肩,伸手扣住他的肩膀,转过人来,眼睛弯弯,“生气了?”

莫离看了他一眼,冷淡地微笑,“我犯不着生气……沈会长,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沈毅梵依旧不生气,指节顺着莫离的肩膀下滑,抓到手肘处,扣紧,“你觉得,我是为了下一届的会长选举,所以在用学生会的会费铺路**?”

莫离抓住沈毅梵扣在自己手肘处的手指,扬起手腕,干脆地甩开,“又不是你一个人会这么做。”

沈毅梵笑了起来,不是那种礼貌的固定的习惯的笑意,而是畅快的大笑——一直笑到把自己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了莫离肩上。

“小离,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如果一个男生对一个女生说——你好可爱啊——那个女生大概会娇羞不已地连声道谢;

如果一个女生对一个男生说——你好可爱啊——那个男生可能是表现为手足无措,但同时心中暗喜;

如果……

咳咳,如果一个男人四肢缠住咱家的莫宝宝,明显肆意地大笑着对咱家的毒舌莫宝宝说——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还带了一个感叹语气的叹号,你说,莫宝宝会是上面两种反应的哪一个?

俨然,neither。

沈毅梵拿捏得很好,就在莫离的愤怒马上飙升到爆发的临界点时,见好就收,站直身子,离开了人家的肩头。

然后一字一顿,语气坚决地说,“真的是我自己掏钱请客。”

于是,在误会了对方的歉疚感下,莫离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被人占去了便宜——毕竟,此时的他,还没有占男人便宜和被男人占便宜的自觉。

沈毅梵深呼吸了一口气,很随意地说,“说实话,我也不怕你笑话。加入学生会这两年来,吃回扣,多开报效金额,利用会费请吃请喝……这些说起来挺龌龊的事儿,我不是没有做过……”

莫离看了他一眼,清清冷冷的目光。

沈毅梵苦笑了一声,“我一开始跟你一样,也是极其看不惯这种不良作风。但是……如果想要改革一个既定的制度,必然需要在这个既定制度里取得应有的地位,那么必须融入到这个制度中去——你需要依靠着既定制度的弊端也好优点也好……但是,有时候当你做到了一开始想要坐到的位置,着手变革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和这个制度的利益牵扯得太多,无法改变了。”

莫离沉默了下,说,“我明白。”

沈毅梵伸了个懒腰,右手随意地搭在了莫离的右肩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莫离点了点头。

沈毅梵用一种非常自然的语气说,“下一届的学生会会长改选,我不会参加竞选。”

莫离停下了脚步,“那你今天……?”

沈毅梵轻声笑了起来,“这两年来,学生会的确给了我很大的锻炼和支持。这次自费请大家吃饭,多少有点儿补偿的心理在里面。而且……”他眨了眨眼睛,“你不是也说过‘杜绝利用会费吃喝聚会’的话吗?那就从我这儿做起。出了这么一笔钱,至少今年某些人要挪用会费的时候,会思量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去做。”

莫离“嗯”了一声,“那个会长,对你来说,的确是可做可不做的。”

沈毅梵颇有点儿哭笑不得——即便这是事实,也不用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吧?!

好歹……也安慰两声嘛~

感兴趣和动心,动心和喜欢,喜欢和爱,爱和决定在一起——

对于同恋来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和阶段。

那么,沈毅梵现在,是哪个阶段?

作者有话要说:嗯,再啰嗦地提醒大家一句,咱一定要每章打一次分。。。习惯霸王的宝贝儿们霸王也没事儿。。。

看文开心最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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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实在是好忙,大概是年关要到了吧……抱抱大家

HELL里的摊牌

夏末秋初,临近夕阳西落的时刻,斜的落日阳光是那种带了橘红色的暖意。

有着实质般的触感般的暖意,却不燥热。

人行道上的影子被拉展得支离破碎,刚刚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的大学生并肩走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之外。

沈毅梵是一个很擅长找寻话题的人,总是带着淡笑的眼睛让听他说话的人不自觉地想要跟他继续着谈话下去。

“……齐天远,就是被你批评部长形象问题是外联部亟待解决的首要问题的那个师兄,其实是个很好交往的人。不管是谁,有什么事儿他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去帮忙……”

莫离打断了沈毅梵的话,“为什么不让我去外联部?”

沈毅梵想了想,“哦……你是说面试时,我说让你去秘书处?”

莫离点了点头。

沈毅梵想了想,问他,“你为什么要去外联部。”

莫离说,“拉赞助。”

汗……莫宝宝,你太猛了。

沈毅梵笑了,“我是考虑到,你应该先适应学生会部门内的统筹工作。这对你以后能在学生会混得开,会有很大帮助……”他迟疑了一下,才说,“而且,我觉得……你需要锻炼一下自己协调沟通的能力。”

莫离挑起了一侧的眉毛,“你直接说我不会与人相处就好了。”

沈毅梵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与别人的相处模式,没有谁不会与人相处。你吧……我希望看到你充满朝气地向着夕阳挥洒着青春的汗水奋力奔跑……”

一个人别扭不要紧,但是要肯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

否则,这就不叫别扭,而是顽固了。

莫离沉默了一会儿,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说,“师兄,你热血漫画看太多了吧?”

沈毅梵呵呵直乐,“看吧,莫离,你笑起来其实很好看的。”

夕阳拉下去的弧度更大了,原本的橘黄色慢慢转变成了暗淡的昏黄光调。

倒影在路边的人影被拉得更长,一点点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很美好。

大学生活和中学生活是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经历。

在大学里,你会发现,原本以为应该联系紧密的班级集体变得松散起来;和自己熟悉的本系同学,也是同宿舍的居多;那些玩儿得很好的朋友,反而是社团里开始熟悉起来的……

结束聚餐后的周一,刚刚起床的莫离就接到了一条短信——“请帮忙占座,经济学原理。”

这人是谁?

尽管手机里因为没有储存这个电话号码而显示出是来自陌生人的短信,莫离还是随手把一本书甩在了右侧的桌子上。

耳朵里塞着万年不变的耳机,莫离随手翻看着一本财经杂志。

手边被推来一盒牛,抬眼一看,右边的座位坐上了沈毅梵。

“是你?”莫离想都不想,一句充满着真诚的疑问句就从他小嘴儿里欢悦地蹦跶了出来。

沈毅梵带着哭笑不得的无奈看着他,“不知道谁给你提的占位要求,就顺理成章地答应了别人?”

莫离很自然地说,“举手之劳而已。”

由此可见,莫宝宝虽然说话毒了点儿,但是有着优良的品德和乐于助人的品质。

沈毅梵夸张地叹了口气,“我的存在感真弱……”边说边伸出右手,“手机上交。”

莫离拿过牛,干净利落地把吸管了进去,然后翻出手机推给沈毅梵。

沈毅梵接过来,打开翻盖,噼里啪啦地把自己的号码输了进去,“记好了哦~”

莫离探过头去看——毅梵哥哥。

喉间半咽下的牛停滞了一秒钟,然后冷静地拿过自己的手机——修改联系人姓名。

沈毅梵饶有兴致地过去看自己的新称呼,然后被华丽丽地无情地打击到了。

“小离!你打错了!!”

“我知道,”莫离把左手的牛放在桌子角上,“但是,这两个字,好打。”

手机名片夹里,赫然打的是——沈一凡、

被心仪对象记错名字,和在床上情人叫错自己的名字——哪个更容易接受一点儿?

沈少只得如此这般黯然地安慰着自己的小心肝儿。

经济学原理是一门入门的基础主干课,莫离在老师讲第三章的时候,手里的教材已经翻到了第八章。

至于沈毅梵,不要指望带了一个本儿过来玩儿编程的人会有多大兴趣听老师讲课。

下了课,瞄了一眼沈毅梵电脑屏幕上的一串数字组合,莫离晃了晃手里已经空了的牛盒,“你是专门过来给我送牛的?”

沈毅梵摇了摇头,“不是,是在做一个项目的经济学分析公式,这节课的老师是这个项目的牵头人。”

莫离看了一下讲台上的教授,再看了看在键盘上十指如飞的沈毅梵,“你懂经济学?”

沈毅梵笑着摇了摇头,“一点儿皮毛而已……他给我数据库,我分析出来通用公式。这个讲究的是算法,不是理论。”

不过,沈毅梵还有半句话没说——这个项目,只需要定期跟老师报告进程并且更新数据库资料就可以了。

但是,由于沈毅梵如此勤奋地每节课必到,深深感动了讲台上的教授,不禁顺手给选了这门课的沈毅梵一个大大的90分,还在计算酬劳的时候大方地补齐了零头——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不管是真的来帮老师的忙也好,是为了来增加自己的经济学常识也好,还是来跟莫离拉近关系混脸熟也好……从这天开始,莫离就开始了漫长地为沈哥哥占座的经历。

熟悉,就是这样子地慢慢开始。

P大优良传统之一:师兄和师姐对师弟和师妹会尽力提点帮助。

当师弟和师妹成为了师兄和师姐后,会自动自发地把这一传统延续下去的。

作为刚入校的大一新生,如果有师兄或者师姐在身边指导陪伴,无疑会少走很多弯路。

但是,有人愿意周末也陪着你上自习,愿意带夜宵给你吃,愿意给你讲一些很实用的大学生注意事项,愿意把你介绍给一些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愿意有事儿没事儿就拉着你聊天说笑……

这些,还能用上面的理论解释吗?

对莫离而言,他习惯了从小到大身边人对他的优待和照顾——他有着比一般同龄人优越的家境,并且本身也具备着良好的品质。

所以,对于沈毅梵的照顾和关心,莫离归类为——正常的师兄弟关系。

对沈毅梵而言,如果之前仅仅是从感兴趣上升到动心,那么在相处的过程中,这种动心已经固定成心悸,进而定格成习惯——

莫离这个人,尽管他说话直接,不避讳听话人的感受,但是从来不是刻薄;尽管他习惯用心高气傲的眼光看着周围的人,但是对有道理的意见向来乐意听取;尽管总是冷冷淡淡地待人接物,但是他偶尔的笑容温柔到会留下温暖的痕迹。

从本质上来说,莫离是个内心温柔的人。

在认可了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仅仅的动心?

期中考试刚刚结束后的周末,莫离带着本周的脏衣服回到了自己家里。

没错儿,咱家莫宝宝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愿意洗衣服——特指:大件的。

这一点儿好像是男生们的通病。

一般解决方式有两种:一是找女朋友帮忙,一是扔到洗衣机或者洗衣房里代洗。

莫离否定了前者——那天晚上找女朋友的想法只是在特定的夜色下、特定的心情中、特定的突发奇想;对于后者,他不信任学校洗衣房的清洁度,至于洗衣机,他会说——

“我讨厌衣服上滞留的洗衣粉味儿。”

于是,大家从这句话上可以得知,莫离此人一向拿捏不好放洗衣粉的分寸的。

而且,放多时居多。

刚脱离了考试周,莫离难得地窝在家里,以一种放松的心情看着电影。

这次是《终结者Ⅲ》

恢弘巨大的声响效果最终激怒了二楼的莫妈妈,于是女皇大人带着气宇轩昂的气势“噔噔噔”地从木质楼梯上大跨步地走下来,站在最后一阶楼梯上双手叉腰地大喊:“儿子!!!”

母上大人PK未来战士T1000,哪个会赢?

事实上证明,母亲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物种之一。

迅速地把音量调小再调小,莫离主动地微笑再微笑,“娘。”

莫妈妈冷哼了一声,“喊‘老佛爷’也没用。你把电视当成影院玩儿?”

莫离扔开遥控器,后靠在柔软的沙发垫子上,“咱家买的就是家庭影院。”

“我能让影院关门!”女皇大人的气势丝毫不弱于自己的儿子。

正在莫离想要再次反驳两句的时候,放置在桌子上的手机欢快地响了起来。

莫妈妈昂了一下下巴,示意儿子先接电话,然后再次气宇轩昂地踏上祥云破空而去……

呃,错了!

是踏着楼梯,扶阶而上。

莫离瞄了一眼手机的来电显示——林洛见。

“喂……洛见。”在说出这句话时,莫离脸上还带着跟自己母亲刚刚玩闹时的淡笑。

“莫宝宝!”林洛见在电话那头也是心情颇佳,“今儿你心情不错?”

“嗯,还成。”

——这句“还成”,不得不承认,的确有着沈毅梵的因素在其中。

这段时间和沈毅梵的相处,的确冲淡了莫离对和林洛见之间关系的患得患失的心情。

严格说来,继林洛见以来,沈毅梵是第二个被莫离认可为好朋友的人。

林洛见打电话来是约莫离出去玩儿的。

莫离想了一下后,没有像之前那样拒绝掉。

毕竟这么久,都没有见面了。

约定好了在俩人常去的一家小咖啡厅见面,莫离拽起来自己的挎包就出了门。

走到地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来的有点儿早了。

手心里,有细微的湿润感。

……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林洛见今天穿了长袖衬衫,真丝衣料,银灰底色,装饰领带。

一见到莫离,整个人就扑了上去,“莫宝儿……”

以往林洛见每扑必被躲开。

但是,这次……

莫离从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林洛见长得很好看。

现在,更加。

但是,林洛见此时整个人的气场,不止能用好看这两个词来形容。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一种诱惑力。

男人的,感的。

从眉角眼梢,从鼻尖唇侧,从眼波流转,从吐气呼吸,从一举一动……从整个人的细微处和整体感,散发而来。

从来没有见过好友如此风情的莫离,在晃神间,被林洛见扑到抱住。

林洛见在他耳边轻笑,说,“我抓到你了哦~”

心跳,开始,加快。

为什么,半年的时间,一个人可以变化这么大?

竟然会有隐约的陌生感。

掩饰地推开粘上来的林洛见,莫离轻咳一声,“你自己不要形象的话,不要来败坏我的。”

林洛见笑眯眯,“莫宝宝,听到你损我真是久违了的……好爽啊。”

莫离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受虐狂。”

什么呀,莫离恨恨地想——

还以为一个人的本质会随着他外貌的变化而越发好转。

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林洛见追上来,亲昵地搂住他的肩膀,“哎呀……哥哥我想死你了。”

莫离点点头,“对,要记得我比你大5个月。”

林洛见辩白,“不对不对!我那个‘哥哥’是自称,不是喊你的。”

莫离挑起一侧眉尖,“哦~这样子我就不比你大5个月了?”

一切……好像……没有变化……

莫离买了两杯大杯茶,挑出来薄荷口味的递给林洛见,“去哪儿玩?”

林洛见接过茶,下唇压住吸管,轻微的压痕,衬得他的嘴唇愈发地显得细薄起来,“我带你去HELL吧?”

“HELL?”莫离晃着手里的原味茶,“这是?”

林洛见打了个响指,“Bar~”

HELL是一家刚刚开张的酒吧,老板据说是外地人,姓名未知,客人一般喊他“贝少”。

林洛见眯起眼睛笑,“我知道贝少的名字哦~请他一杯芝华士换来的。呐呐……他叫贝予阳,这名字读起来是不是很拗口?”

莫离叹了口气,“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花自己的钱请人家喝人家自己的酒,自个儿还一脸的得色。”

林洛见愤慨,“你请他喝一瓶酒,他都不会告诉你。”

莫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还要请他喝酒?你刚刚不是已经告诉我他的名字了?”

现在刚刚下午4点半,还不是酒吧营业的高峰期。

贝少穿了一件纯白的T恤坐在吧台后方的偏僻处,头发全部拢在耳后,右手支住下巴,以一种慵懒的闲适姿态翻看着一本杂志。

林洛见走路的样子很好看,他每一步迈得都很稳,但是会给人一种轻盈爽利的感觉。

修长的指节敲打在吧台的玻璃压板上,“来来来,打劫!有钱的站在左边,有色的站在右边,没钱没色的……喂喂,说你呢,就是那个穿白T恤的……”

莫离头疼地看着林洛见,这人……

贝少抬起眼,看到林洛见嚣张地敲打着吧台的样子,唇角勾起了浅淡的弧度,“洛少,今儿来得很早……带了朋友过来?”

林洛见一把搂过莫离,“我的青梅竹马。”

莫离无奈地扶住额头,“林洛见,我不是和你一路的。”

贝少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倒了一杯可乐,放入几块冰块,然后推给莫离,“你一定是洛少很好的朋友。”

莫离礼貌地道了声谢,接过来可乐喝了一口,“嗯,谢谢。”

贝少饶有兴致,“你不问我这么说的原因。”

林洛见摇了摇头,自动自发地去倒放置在吧台右侧上的红酒,“贝少,你最近愈发地八卦了。”

贝少没理会林洛见的吐槽,继续看着莫离。

莫离放下手里的可乐,“那好,为了表达对你送我这杯可乐的谢意——为什么?”

贝少唇角的弧度又一次拉高,“林洛见很少在人面前露出这种痞子样的……他啊,一向是昂着下巴的小女王样。”

莫离点点头,“我知道,他从幼儿园起就那副臭屁样。”

林洛见委屈极了,“莫宝宝……”

刚说了两句话,林洛见就被旁边的人叫走了。

莫离转着手里的可乐,看着冰块在饮料中沉浮的样子,指尖是潮湿的凉意。

贝少若有所思,他打了个响指,叫来一旁的调酒师,低声说,“MINT JULEP。”

恰好此时莫离的注意力被一旁的林洛见吸引了过去,等回转过神后,才发现自己面前摆了一杯酒。

贝少双手支住自己的下巴,眉眼弯弯,“请你一杯。”

杯壁上白霜让人想要用掌心探知它的温度,莫离伸出手握住杯子,轻呷了半口——隐藏在苦涩下的微甜和肆意的凉意。

贝少用手背半掩着口唇,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莫离?”

莫离点了点头。

“对于林洛见,你了解多少?”

莫离放下手里的酒,“比你了解得多。”

贝少扬起了右侧的唇线,“比如说?”

“比如说——我知道他是GAY。”

林洛见刚好走回吧台,“……莫宝宝……”

莫离转过头来,手里酒杯上的冰霜在掌心的温度下开始慢慢融化,顺着细长的手腕,漫入衣袖。

莫离丢下手里的MINT JULEP,抽出吧台上的纸巾,擦拭着腕上的水迹,“你不是来叫我摊牌的?”

林洛见有点儿手足无措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离仔细挽好手腕处袖口,“如果你不是来叫我摊牌的,那么,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群抱大家……

呵呵,不管怎么说,大家在一周都要保持HIGH的心情……

3

被错过的疏离

半年前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裂痕,在被刻意地掩盖加掩饰之后,终于被挑明在了阳光下。

仔细看过去,好像并没有曾经自以为的那么难堪。

贝少收起来手边的杂志,对自己的调酒师说,“给洛少一杯brandy。”

说完,直接推开吧台最后面的木质暗门,从容离去。

接过递来的细高脚酒杯,林洛见用拇指和食指的动作晃动着手里的酒。

没错,他的确是来找莫离摊牌的,但是……

刚刚被一个一起玩儿过的男人缠住了几分钟,导致在这个话题上被抢了先。

是的,刚刚吸引到莫离注意力的就是一个男人揽住了林洛见的腰,然后被他毫不客气一巴掌推开的场景。

酒吧里的灯光还未开始流转着迷离,来泡吧的客人的人数也不算很多,安静的钢琴曲在还算空旷的空间里婉转起合。

MINT JULEP杯壁上的白色冰霜融化成游离的破碎感,莫离伸出食指尖,描画着上面的细小冰粒。

细微的糙和冰凉的滑腻。

沉默了一会儿,林洛见放下手里的酒杯,看着莫离问,“你觉得怎么样?”

莫离收回被沾湿的指尖,扭过头来看着带着些许期待神色的林洛见,“我一直在努力接受。”

林洛见端起酒杯,扬起脖颈后显露出来的的喉结微微上下滑动。

杯底与玻璃吧台的接触声清脆而又利落,林洛见伸手拉住莫离的右手,一指指地慢慢掰开,然后拂去指节上的水迹。

少年额前的发丝遮挡着眉下的影,他很认真地说,“莫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做一生的朋友,不论生死病痛,不论贫贱富贵,不论……”

这一大段堪比求婚誓词的表白语言被莫离抽出自己手的动作打断了。

莫离站起身,对着自己的好友说,“林洛见,你太矫情了。”

说完,直接走了出去。

走出了HELL的大门,外面阳光灿烂,微微的刺目感。

莫离拦住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坐在后座上,闭上眼睛。

司机问,“哪儿去啊?”

莫离伸出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说,“随便。”

司机急了,“咱这儿可没随便的地儿……您得给我说个地儿啊!就是出市了我也能把您给送过去。”

拿下遮住眼睛的手背,莫离说,“P大。”

司机大叔竖起了拇指,“还是你们P大的学生最有个,称呼自己学校都是用‘随便’俩字儿的。”

帝都一大胜景,出租车司机都特别能侃。

莫离没理会贫劲儿上来的司机叔叔,翻出挎包里的ipod,塞住了耳朵。

尽管出门来见林洛见之前,莫离已经做好了跟他摊牌和解的心理准备。

但是……

为什么会在gay吧?为什么会一句话都没有提到林业?为什么会和另外的男人做出那么亲昵的举止?

林洛见……你究竟在我们疏离这半年里,发生了什么变化。

到底……我错过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当沈毅梵接到了电话后,出来找到一个人坐在校内草坪旁侧长椅上的莫离时,小孩儿仍然带着一副耳机,双腿伸直着交叉在一起。

拉下来莫离耳中的耳机,沈毅梵弯下腰塞到自己耳朵里——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

好笑地揉了揉莫离的发丝,沈毅梵拉下来他耳中的另一个耳机,“今儿怎么了?咱们改走颓废青年路线了?”

莫离刚要张口说话,就被沈毅梵一把从长椅上拉了起来,“这都几点了?没吃饭?”

说完直接搂住人的肩膀往校门口带,“今儿巧了,我正好也没吃饭,在做一个……嗯,不说这个了,来来来,哥哥我请你吃饭?咱有事儿吃饱了再说……饿死我了都。”

莫离被沈毅梵带着走出了草坪区后,才轻轻点了点头,“吃火锅吧。”

沈毅梵是成都人,换句话说,此人很能吃辣。

点锅底的时候,沈毅梵说,“鸳鸯。”

莫离拉平一张餐巾纸,铺垫在碟子下,说,“麻辣。”

服务员愣了一愣,“先生……”

沈毅梵专心地看着菜单,随口说,“听他的。”

难道说……这个就是传说中“妻管严”的体质???

秋初的季节吃川派风味的麻辣火锅,对味觉、嗅觉和泪腺是一项极大的挑战。

沸腾的红锅锅底翻腾上来大大小小的气泡,莫离在这一片氤氲而起的带着火辣的蒸汽中一边动着筷子,一边被熏出满眼泪汪汪的水色。

原本淡色淡色的薄唇在麻辣的刺激下,红艳的迷离。

沈毅梵半靠在椅背上,手里掂了一罐啤酒,筷子动得很少,反而是啤酒灌了不少。

拆开一包纸巾,沈毅梵递过去。

莫离摇了摇头。

纸巾被按在了唇角,擦拭过唇侧红艳的辣渍。

沈毅梵难得地用温柔的语气说,“怎么突然吃辣吃得这么凶了?看……弄得跟我欺负你一样的满脸泪水。”

其实没有‘满脸泪水’这么夸张,只是眼圈周围的水色有溢出的趋势。

但是沈毅梵这句话一出口,眼角的泪迹清晰地从莫离右脸侧拉下一道细微的水痕。

别开头,避开唇边的纸巾,莫离闷闷出声,“没事儿。”

从HELL出来后,不想回家,不想一个人待着,也不想接林洛见的电话。

下意识地,就拨通了沈毅梵的电话。

潜意识中,莫离一直把沈毅梵当做可以依靠,可以寻求帮助的对象。

——毕竟,沈毅梵一直以一种亦兄亦友的身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招手让服务员送来一杯冰柠檬水,沈毅梵把杯子推给坐在自己对面,仍然埋头大吃的莫离,“看不出来,还挺能吃的啊……不过,你这种吃法,明儿嗓子一定会不舒服的。”

放下筷子,莫离拿过来冰水灌了一通——直到这个时候,嘴里MINT JULEP的味道才好像被浓重的麻辣味儿盖过。

——那种,混了薄荷的辛凉砂糖的甜腻和威士忌略苦的圆润味觉。

——那是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发酸的味道。

放下手里的杯子,唇上的辣痛感好像减弱了一点儿。

“吃好了。”声音里压着含糊的音节。

“走人。”沈毅梵拍了拍莫离的肩膀,把随身带的电脑包拿给他拎着,然后自己去服务台结账。

走出火锅店的大门,沈毅梵看了一眼眼圈仍然微红的的莫离,“莫离同学,不是我说你的,你这会儿啊……还真像一个受委屈的小媳妇儿。”

莫离抽了抽因为被辣到而不舒服的鼻子,把手里拎的颇沉的电脑包递给沈毅梵,“谢谢姐姐。”

“哈?”

“知心姐姐。”

沈毅梵的唇角柔软地翘了起来——既然有心情反驳这种玩笑话,那说明心情回复得还算不错。

拿出手机瞄了一眼时间,沈毅梵说,“都这个点儿了,该回家了……”他伸出手想要拦下一辆出租车,随口说了一句,“……等我资金周转灵活点儿,还是买一辆车比较好,会方便很多。”

莫离拉下来沈毅梵伸出一半的手,“我不想回家。”

“跟妈妈吵架了?”沈毅梵把手回兜里,“那我陪你走一段路回去好了。”

秋初的落日,已经开始较早地准备离开地平线。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在路过一座小型公园时,莫离突然开口,“师兄。”

沈毅梵“嗯”了一声。

“……如果说,你有一个很好的朋友,突然发现……他是同恋……会怎么办?”

沈毅梵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思考。

莫离下一个问题已经扔了过来,“……如果说…………会不会……喜欢……”

中间的一句话含糊到听不清楚。

但是,意思……还是表达得很明白了。

沈毅梵不会自大到认为这句话是莫离在向自己表白——

如果,他喜欢上了谁,第一个要做的应该是……逃离吧。

这种……别扭的个。

不自觉地在心底苦笑了一下——这种“知心姐姐”,可不可以不做?

但是,如果他向别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算了,还是来问自己比较好。

在图书馆遇到莫离抱着一大堆关于同恋文化的书籍时,沈毅梵的确误以为他和自己是同类人。

但是,在接触多了以后,在对彼此进一步加深了熟悉和了解以后,沈毅梵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这个小师弟……是一个直的。

至少,还没有变弯的自觉。

可是,误会已经造成了。

却,早一步,动了心。

该怎么办?

不得不承认,沈毅梵这个人,虽然腹黑了点儿,平时的小面具带得勤了点儿,但是本质上仍然是可以发放“好人卡”的大好青年一位。

所以,在一开始跟莫离频繁接触的时候,他的确没发下宏愿要把自己这个至少看上去很直的小师弟掰弯——当然,肯定有YY过。

而且,只是因为单纯地喜欢一个人而想要去接近他,照顾他,对他好。

但是,这会儿,莫离对他暗示着自己可能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打个很不恰当的比喻,当大家的大脑配置还普遍停留在赛扬单核的时候,沈少的大脑配置已然更新换代为酷睿双核……

所以他顺着之前跟莫离初遇时的情况一思索,立马把事情猜了个**不离十。

如果……莫离要是这么一如既往地直了下去,说不定现在的沈会长,未来的沈BOSS就这样安安心心地去做一个蓝颜知己了,但是……

既然有弯的趋势,那就弯向我吧——这才是典型的沈毅梵思维。

莫离问的这两个问题,其实都很难回答。

而且,他也不需要回答;只是,需要向人倾诉出来而已。

于是,沈毅梵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同恋……这个不算什么问题啊,父母给了我们选择别的结果,咱们还有拿它来选择自己的向的权利。”

半开玩笑的口气,但是却恰到好处地打消了莫离问出这种问题,带来的隔阂感。

“至于说喜欢……”沈毅梵突然伸手揽住了莫离的腰,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如果同朋友之间的感情,是喜欢的话……你喜欢我吗?”

目光直视,唇线微扬。

然后在莫离没有反应过来俩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不正常之前,干脆利落地放开缠在他腰上的手臂,笑眯眯地看着他,“朋友之间肯定会有喜欢,因为喜欢也分很多种……哪一种最接近爱呢?”

拇指一个,沈少爷,您真是偷换概念的高手。

莫离看着沈毅梵轻松的淡笑——自从HELL出来后心里一直存在的隐约的无措,终于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从小到大的好友,在短短一瞬间内打破了自己往日对他的印象——仿佛是镜子的两面,充满着入骨风情的另一面,在自己面前展露出来。

这种感觉,不止是失落。

难以界定和言出的情绪,又不能向父母或者普通朋友宣泄出来。

但是,现在有一个人愿意很认真地听自己说话,然后笑着对自己说——没什么。

Enough……

再拐过一条南北走向街道,前面就是莫离家住的小区。

这是一处颇为高档的小别墅群,在帝都寸土寸金和房价不断飙升的逆袭之下,能居住在这样的一个小区,无疑从某个程度上反映了莫家的经济能力。

把人送到了小区前面,眼瞅着小孩儿情绪已经回复过来,沈毅梵准备赶回学校——他手里正在忙的一个活儿到了最紧要的关头,现在是合伙人正在顶着做。

正准备告别时,一声气沉丹田、气魄非凡、气势卓越、气韵悠远的“儿子”传来过来。

沈毅梵转身一看,是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中年……阿姨。

女人有着和莫离一样好看的眉眼轮廓和淡色薄唇——看来,咱家的莫宝宝的遗传工程完成得不错。

“阿姨好。”沈毅梵的笑容曾被人评价为“师级”杀手,这次也不例外——灿烂真诚的笑容在第一时间就赢得了莫妈妈的最大好感度。

把手里的小拎包顺手递给莫离,莫妈妈还拍了拍儿子的小肩膀,“儿子,不是出去找洛见了?……这个是你同学?”

莫离选择地遗忘了第一个问题,看了一眼沈毅梵后,说,“是师兄。”

“哦哦~小沈同志。”莫妈妈一开口就准确地叫出了眼前阳光青年的身份。

沈毅梵依然笑得眉眼弯弯,“阿姨您知道我?”

莫妈妈一手拉了一个地往自家拖,“儿子有说过你啊,我记忆力超好的。”

莫离无奈地接口,“是是是,能记得我和爸爸说的每一句话的细节,以便用来随时对我们进行批判教育——却总是找不到自己家的钥匙……”

“讨厌!”

尽管去莫离家有着很大的吸引力,沈毅梵还是婉拒了莫妈妈的邀请。

在付出了下次必到莫家做客的许诺后,才被放行。

走出小区,沈毅梵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刚刚坐下后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齐天远。

齐子在电话那端已经炸毛了,“沈少爷!你这一走就是俩小时你当我是做苦力的啊当初我们说好了咱俩是三七分成我这边儿做的活儿已然占到了五五之数你就是旧社会的周扒皮黄世仁……”

沈毅梵极有经验地把话筒拿到自己耳边一尺远,估着齐天远这一口气撑到了底儿后,才把电话重新拿回耳边来,“齐子师兄~”

其声音之发软,语调之温柔,令人发指。

齐天远在那头大口地平稳着呼吸,“……你耍我!”

沈毅梵真诚地说,“我没有,‘star’你做得怎么样了?”

齐天远不听还好,一听沈毅梵这么问又开始飚不带标点的终极绝杀了,“沈毅梵你还好意思问我你除了压榨我自己去泡帅弟弟还做过什么老子要跟你拆伙分家揭竿而起另立炉灶……”

沈毅梵一边把电话从耳边拿走,一边掐着表计算——齐子师兄的肺活量日益见长啊!

用三言两语进行了道歉,并成功安抚住了被迫做苦力的齐天远后,沈毅梵把手机抵在自己下巴下,沉思起来。

然后翻开手机的名片夹,检索起联系人名单。

“……Cary,我是毅梵……呵呵,好久不见……哪里哪里,我是怕你太忙……怎么会忘了你?……嗯,是有点儿小事儿要麻烦你……你认识不认识‘洛见’?……瞎说,我连他人都没见过,追什么啊……嗯,一个朋友暗恋他,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尽力而为嘛……”

需要进行提前注释说明的是,沈毅梵此人的交际面甚广。

这一段话说得是真假参半——不对,是大部分是真的,除了后面“帮忙”的说辞——既真诚又有风度。

满意地挂上电话,沈毅梵又回拨给齐天远一个电话。

已经发泄过不满的齐天远这次没玩儿“加标点”的“听力考核”,“……去哪儿?……HELL?不干不干,我上辈子是大天使加百列,回去的话也要回到上帝他老人家身边,坚决抵制可耻的堕……啥?是很有名的酒吧?去去去!!!……别介啊,沈少……你才是加百列,你全家都是!我就是撒旦身边提溜着黑暗圣剑的小透明……”

在P大,论耍起嘴皮子来,齐天远说自己是第二,绝对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今天帝都要下雪。。。但是除了我在7点多出门的时候有小雪到现在依然阳光灿烂……

但是!抱抱大家……都要记得要做好保暖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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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空鱼更新……^^

呵呵,沈哥哥决定下手了~~~~

HELL里的初见

出租车绕了一个大圈后,停在了P大的东北门外,目的——接人。

齐天远利索地拉开后车门,抬腿上车跟沈毅梵坐了一个肩并肩,“沈少,今儿咋想起来请我去酒吧了?难道是由于连日来对我的压榨,终于使你产生了愧疚心理,进而想要对我做出一番补偿?”

沈毅梵笑得真诚无比,坦坦荡荡,“齐子,因为我需要你。”

齐天远看着标准的沈氏笑容,生生地打了一个寒战,“……我怕你了。每当你这么一笑,我就觉得自己快被你卖了。”

沈毅梵哈哈大笑,“瞧你这么个紧张劲儿……就是咱哥俩去酒吧聚聚,别多想。”

鉴于对好友、死党兼合伙人了解程度的深刻,齐天远不放心地又问了一次,“真的没别的目的?比如求我帮忙之类的?”

沈毅梵摇了摇头,轻松地靠在车后座上,“咱过去后你就专心喝酒就好……当然,HELL那地儿,是个Gay吧。男人单身一个人过去的话,很多地方会很不方便的,所以我才决定舍己陪你了。”

齐天远看了一眼带着满脸的轻松闲适表情的沈毅梵,沉默了一会儿后,然后立刻火速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连声按着键用GPRS上网,“……咱俩到底是谁在陪谁啊?!……我赶紧百度一下哪种酒最贵,今日不宰你一顿难消我心头之恨哇呀呀呀~”

后面的“哇呀呀呀”,请用京剧中的念白读出来。

HELL离P大挺远的,车都开了十分钟了,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齐天远收起了刚刚玩笑的口吻,问沈毅梵,“沈少,你可不再是那种混吧的人了。今儿怎么想起来要去BAR啊?”

沈毅梵斜靠在车门上,动作舒展中带着惬意,“呐~我预约好了情敌过去一决生死。”

“得了吧!”齐天远开始毫不留情地用鄙视的小眼刀扫沈毅梵,“你要是是那种会跟人一决生死的人,我就……”

“嗯?”沈毅梵似笑非笑地瞄着齐天远。

“我……我就跟你二八分成!”

沈毅梵点点头,“的确不是一决生死……啧啧,齐子,你居然舍得放弃经济利益来打这种赌,你对我真是了解外加信任,我很感动。”

齐天远“哼”了一声,“不准转移话题……谁的情敌啊?难道是……?”

沈毅梵笑眯眯地看着车窗外的行人车流,“嗯~”

齐天远严肃起来,“虽然我不是你们圈里的人,但是记得你跟我说过——很忌讳对Straight man出手的。咱喜欢归喜欢,别把人家好好一孩子……”

沈毅梵换了一个姿势,右手指节轻轻敲击在膝盖上,“刚刚不是说了吗?情敌情敌……情敌在gay吧。”

齐天远闭嘴了。

下车后,司机大叔接过沈毅梵递过去的钞票时,一脸的不自在。

齐天远在背后看得直乐,“小沈同志,你说你要是冲他媚笑一下……他会不会免了咱们的车费?”

沈毅梵摇了摇头,“齐子,你看问题的角度不对。应该看到——首都的的哥们的英语素养值得表扬,咱俩‘gay’来‘gay’去了半天,人家愣是听懂了。”

HELL虽然是一家刚开门的酒吧,但是名气却是越来越大,现在刚刚晚上7、8点的光景,酒吧里已经很是热闹了。

沈毅梵跟齐天远并肩走进去时,正好看到吧里小舞台上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在缠绵悱恻地唱着情歌——眉梢眼角流露出的是一片热度快到要沸点的倾慕。

歌曲是法语歌,尽管听不懂歌词大意,但是缠绵的语调和暧昧的哈气,无一不表露出这首歌必然是火辣到极限的挑逗。

齐天远“啧啧”了两声,“沈少,我说这家酒吧怎么取名叫‘HELL’,赶过来这么一看,还真有点儿这么个意思。至少,在纵情声色这方面,绝对没有堕了‘HELL’这个名词的名头。”

沈毅梵没有接口,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舞台上的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在歌儿唱到□时,扔开手里的话筒,全凭着清唱表达出一派深情,然后从身后的乐队的贝司手里拿过一大束香槟色的玫瑰,走到台下一张桌子面前,跪了下去,连带着歌声、手里的玫瑰和自己的谦卑,全盘奉上。

被他表白的是一个还能被称上“少年”两个字的……男孩子。

——微微细长着上挑的眼尾,尖细的下巴,白皙的肤色,还有削薄嫣然的唇色。

沈毅梵说出了一个名字,“洛见。”

Cary对沈毅梵是这么描述的,“你问洛见啊……挑周末的时候,过去HELL,最能吸引你目光的那个人,就是他。”

少年慵懒地靠在有着皮质靠背的椅子。银灰色的衬衫非但没有衬得他肤色发暗,反而让延伸到领口深处的锁骨显得更加致;挽在肘部的袖子,恰如其分地勒紧在皮肤上;稍微有点儿宽大的绢质衬衫在腰部留下令人遐思的影……

像是一副张力十足的画面。

但是,画面的美感被少年的动作拉扯开来——

林洛见已经一个人在HELL喝闷酒喝了一个多小时了,袖子被拉高到手肘处,衬衫的扣子被胡乱解开一二,嘴里连续倒入的不知道是芝华士、轩尼诗还是黑方威士忌……

反正是混着喝了不少。

莫离甩手走开的样子一直在林洛见头脑里回放。

还有贝少的话……

知道了莫离甩手走人后的贝少,轻微地叹出了一口气,“林洛见,你这不是自找的?”

林洛见当时看着莫离喝剩下的半杯MINT JULEP——杯壁上的冰霜已经完全化开,吧台上留下了一片一塌糊涂的水渍。

他伸手用指尖碰触杯壁,触手仿佛还带着童年好友掌心的温度。

微凉的暖意。

贝少从林洛见手里拿走杯子,拿出一方软布,随手擦拭过吧台,“我看你啊……哄怀里的男人哄惯了,所以拿自己哄情人的手段来哄好朋友……洛少爷,情人和朋友之间的区别在哪里,你到底懂不懂?”

林洛见难得地没反驳贝少,半天后才来了一句,“我从来没把莫离跟那群男人当成一样的……他对我来说,很珍贵。”

是很珍贵的,朋友。

是一生一世,也不愿意放手的友情。

20岁时的林洛见仍然充满了不成熟,那么17岁的林洛见呢?

当然是更不成熟。

所以,当“那群男人”中的一个又来大献殷勤的时候,林洛见心情正飚降到了最低点,再加上酒意的催发,满腔不满全冲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身上发泄出来。

“你爱我?”唇角嘲讽地翘起。

男人郑重地点头。

“那就双膝。”手里头的酒杯又一次被凑在已经被酒染上艳色的薄唇上,“然后我再告诉你……我的答复。”

唇色在酒的浸泡下,隔着透明的杯壁,配合着上下滑动的喉结,无言地散发出魅惑的因子——半跪在林洛见面前的男人一个情难自禁,甘心地跪了下去。

林洛见随意地把手里的酒杯搁置在一边,低下头,湿润的唇瓣贴合上男人的耳边,酒从唇上蹭到耳廓上。

他饶有兴致地说,“爱啊……我这里,没有爱,只有□。你……要还是不要?”

沈毅梵和齐天远坐的位置正好被一盆枝叶繁茂、绿意欲滴的植物挡住外界的视线,但是却不影响观察的角度。

唇角上带了淡笑,沈毅梵端起手边的一杯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对齐天远说,“齐子,走吧。”

齐天远的第一反应是赶快把杯子里的Margarita来了个一口闷,然后才顾得上发出抗议,“谁家去酒吧就只喝一杯调制**尾酒的?!”

沈毅梵笑眯眯,“我家。”

齐天远郁闷,“你你你!大老远地拉我过来就为了喝一杯酒?太小气了!”

沈毅梵叹了口气,“那我给你整一瓶黑方,咱们抱回去?”

其实,齐天远是这样一种人——斗嘴和喝酒,两个让他选一个,他肯定选斗嘴。

所以,沈毅梵这么一说,他也不好意思再闹了,“那个……呃,不用了。”

等到走出了HELL大门后,齐天远才从口中龙舌兰的辛辣以及青柠的微甜味觉中回味过来。

他一把拽住沈毅梵的袖子,“沈少,不是来找情敌决斗?是不是对方人高马大、魁梧有力?没关系……咱弟兄们靠人数压死他。”

沈毅梵双手兜,心情大好,“啊~不是情敌。”

“啊?”

要不然怎么说沈毅梵那脑子是双核的?这小子观察了林洛见不到20分钟,立马把他从假想的情敌中划了出去——

他一眼就看出来林洛见是那种习惯于四处留情,但是却到处无情的人。

说句好听的,是万人迷;说句稍微不好听的,是浪荡子。

“……齐子,莫离是那种喜欢你,也得闭紧了嘴等你去撬开去问的别扭子;洛见是那种等着各色男人主动往怀里送的主儿……咱且不说小离对洛见到底是哪种喜欢,就算是真爱上了……”沈少的唇角带着心情舒畅拉高起来,“他怎么可能把自己往洛见怀里送?何况,他既然能喜欢上一个男人,就能再喜欢上我。”

齐天远神色复杂地看着沈毅梵,最后给出了一句中肯的评价,“你准备牛皮糖黏人外加死缠硬打了。”

沈毅梵淡笑不语,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后才说,“走吧,回去做‘Star’。”

对手,太弱。

或者说,本算不上对手。

因此,沈毅梵到最后也不知道“洛见”的名字叫“林洛见”,更别提六、七年后在天寰跟林洛见初次见面时,竟然没有立时认出来他——因为,实在是沈少已经把“洛见”划分到无害系列中去了。

……连这样一个在A市出了名的万人迷,沈毅梵都敢如此放心给人家贴上“无害”的标签,实在是……值得让人去敬仰啊!

远去的出租车里传来齐天远愤怒的抗议,“沈毅梵你这小子到现在才想起来手里的活儿我他妈都忙活了一天了本来以为你会好好犒劳我一顿结果啥便宜没占到你又拉我回去干活……”

沈毅梵叹了口气,压住太阳的跳动,努力不让耳边的魔音灌耳影响到自己此刻的大好心情……

这边儿沈毅梵哥哥的心情是大爽了,咱家莫宝宝的心情却没有很大的起色。

往日熟悉的身影,往日熟悉的动作,往日熟悉的话语,往日熟悉的人……

现在,猛然间告诉你——我还有另一种生活方式哦~

该,怎么办?

所以,莫离一晚上经过了很久的辗转反侧才进入梦想,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场景是沈毅梵笑得温柔地对他说:“做朋友的话,不喜欢对方怎么相处呢?”

嗯,林洛见,我喜欢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第二天是周日,莫离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下午3点多的时候又去了HELL——说不定洛见会在哪儿。

而且,就算是不在,能看看,或者熟悉一下他习惯玩乐的环境,也是……

很好的。

林洛见因为昨天郁闷得借酒消愁,到最后喝得有点儿高了,趁着酒兴也不知道又勾引哪个男人去了。

所以,大少爷他今儿压没去HELL。

于是,又一次地错过了。

因为不熟悉酒吧的营业时间,莫离到酒吧的时候,吧里仍然是一片冷清。

他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听了酒保的推荐,点了一杯波尔多红酒。

红艳的酒,透明的杯子——莫离唇边不自觉地带上了微笑——挺好看的。

今天HELL的主基调又被贝少定为了煽情,所以为了应景,门口装饰了大串的风铃。

不管是有客人进来,还是风声带着呼啸刮过,都有清脆的铃声。

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去,放松。

轻柔的钢琴曲,断断续续的风铃响声,口中醇香的红酒……

莫离在这种场景下,很自然地产生了一种——“这样子的生活状态,其实也挺好的”的想法。

正在沉溺在这种静谧氛围中的莫离,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转过头去,是贝少。

贝少今天穿了一件薄质的亚麻长款衬衫,领口大大敞开着,整个人带上了一种正在流浪的闲适感。

年轻的酒吧老板半倚在在桌子旁边,笑容干净的堪比帝都秋天的风轻云淡,“可以坐下吧?”

莫离点了点头,看着贝少坐在他对面,指节微微曲起,支住下巴。

窗外的阳光在楠木桌面上投下道道光斑,随着光线和风的方向跳动着扭曲。

“莫离,”贝少没有看莫离,他转过头去看酒吧外风景,唇角自然地翘着,“我喜欢过林洛见。”

尽管是第一次听到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说喜欢另一个男人,莫离还是保持了自己一贯的冷静。

哪怕是,表面上的平静。

毕竟,对象是自己的好友。

贝少的手指从下巴上挪下来,指尖轻轻触在桌面上,手指留下的影在光斑中,支离破碎的美好。

“他第一次进HELL,我就注意到他了……洛见啊,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年轻的酒吧老板毫不避讳自己对另一个同的喜爱和赞美,“他能在一瞬间吸引住所有人的眼睛,好像是天生带来的本能……”

莫离端起那杯红酒,浅浅地喝了一口,“他一直很好看。”

贝少招了一下手,让服务生过来送一杯苏打水,“但是,他过来玩儿两天后,我就决定——只喜欢他了。”

——带着欣赏和些许宠溺的喜欢,却不再希望和他感情上有什么交集。

“林洛见这个人,心里渴望着‘爱情’,但是却用一种坚决的姿态拒绝着‘爱情’。他啊,其实是个胆小鬼,始终认为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感情。所以说,”贝少的嘴唇柔软地翘了起来,“想让林洛见忘记你,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跟他上床。”

莫离皱起了眉毛,“上床?”

“哈啊~”贝少捧着杯子,微微点头,下唇随着点头的动作在杯沿上压下唇痕,“Make love……他向来是一个玩儿得开的人,只要你愿意玩儿,洛少不介意玩儿到直接上本垒的。但是……呵呵,你知道咱们HELL里的洛少,最著名的口头禅是什么吗?”

莫离沉默着,等待着答案。

“——‘我这里没有爱,只有□’。”

一旁酒杯里的红酒已经见底了,莫离舒出一口气,顺着贝少的目光望向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已经在叶尖上染上了一抹浅黄,随着掠过的轻风,轻微颤动。

“我和洛见……幼儿园打架时就认识,到现在,已经10多年了。我以为自己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人,以为我们的关系会像是小时候一起打架一起玩闹一起逃课一起被老师训……”

“……我以为……我们会是最亲近的人……但是,现在……”

贝少打断了莫离的话,“莫离,你现在仍然是他最亲近的人。”

被打断话后的少年沉默起来,脑子里回想起的是高三时见到的那个惊世骇俗的吻……和昨天在HELL里搂住好友腰的男人。

“因为……身体上的联系,是最脆弱的联系。”贝少细长的指节握住了莫离的拇指,轻捏了一下,放开,“他其实,最在乎你。”

离开时,贝少让侍应生拿给了莫离一张VIP卡,然后亲自把人送到了门外,“有时间就来坐坐,HELL……就是一个让大家能放松休息的地儿。”

这就是手段啊,手段。

能把一家大型酒吧办理得有声有色的男人,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比如说,如果莫离是那种无法承担酒吧相对高昂的费用的人;比如,如果莫离和林洛见没有这层童年好友的关系;比如,如果莫离顶了一张平凡的大众脸……那他过来HELL,贝少还会不会这么热情?

礼貌肯定会周全,但是热情和体贴就不会如这般的细致入微。

当然,莫离如果在说话时再注意一点儿分寸,还是能让人很愿意跟他相处的。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大家,昨天和今天两天手里有点儿琐事儿要去做,谢谢大家的留言,我会在晚上抽时间和大家交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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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很多读者亲说想知道洛见的故事,或者是问洛见怎么回事儿……

呵呵,洛见的故事是已经完结的《诱惑》,没有看过的宝贝儿可以在文案上找链接去消遣一下。咳咳,不过需要说明的是《诱惑》是从头激情到尾,咱这个文是慢慢加热到沸腾的:)

抱抱,会给大家很满意的故事看的【小小声说,包括H……】

新活动的策划

当大学校园进入到秋季的尾巴尖上时,刚入校的新生们也已经逐渐适应了崭新的大学生活,开始以一种主人而不是旁观者的姿态投入到校园的熙熙攘攘中。

尤其是刚刚过了期中考试,所有学生的心神都为之一松——正是各种社团、学生组织组织活动的时候。

所以,学生会在这个时候召开了一次全体会议,商定下阶段的活动重点。

主持会议的是现任会长温舒文,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几页纸上,“今年,咱们学生会的总体工作做得还是很不错的,毅梵主持的几场学术交流活动,晓菲策划的迎新晚会,都受到了很大的欢迎……学生会下个工作目标,大家觉得像往年一样策划一场校园歌手选秀比赛,怎么样?”

既然老大都开口这么说了,下面一干人当然连声附和。

“我反对,”听到这句不符合“主旋律”的拒绝,大家纷纷把目光往莫离身上聚,眼神转了一半头脑才反应过来——这是沈毅梵的声音。

于是,收回目光齐齐看着沈毅梵。

温舒文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毅梵,“毅梵,你说说你的意见。”

沈毅梵没有从座位上起来,他换了一个坐姿,食指点在眉心,想了一会儿,说,“据我所知,校团委已经联合三个院系学生会打算举行‘十佳歌手’大赛了。如果学生会在这个时候再去争这个策划主题……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

温舒文轻轻咳嗽了一声,“但是,这个主题以前就是我们负责的。”

沈毅梵摇了摇头,“已经失去了先机……会长,你上个星期太忙了。”

温和的声音中,有潜在的指责——温舒文上星期在做一个基金论文,学生会的工作暂时顾不上来,但是又不太愿意放权给手下的人做。拖来拖去导致的后果就是被校团委抓住了机会,抢先在校园里做出了大量宣传,吸引了大部分学生注意力。

温舒文的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我们对做这个活动有很多的经验。”

沈毅梵用手里的笔尖点了点桌面,“有时候……适时的创新和冒险,可能会取得更好的结果。”

温舒文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我们之前并没有做过策划别的活动的备案,现在的时间本来不及了。”

齐天远这时候站了起来,“老大,上周‘百夜’的社长找我,说希望跟咱们合作举办一次大型的话剧策划。我当时问你的意见时,你甩给我一句‘看着办’……现在沈少已经接下来这个合作提案,并且着手上报学校备案了,我看……”

“齐子!”轻声喝住齐天远发言的是沈毅梵。

副会长一脸头疼地看着自己的师兄加好友,眼神传达出无声的指责——

可惜,被齐天远习惯地无视了。

他被喝住后,停顿了一下,还是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了,“我看,让沈少做这个活动更好。”

沈毅梵更加头疼了……本来今天由他挑头来反对温舒文的提议就已经有点儿不是很合适了,现在齐子又来了这么洋洋洒洒的一大段话——

学生会里谁不知道做外联的齐天远跟沈毅梵那是铁到不能再铁的哥们儿?现在三个人各自把这么几句话扔出来以后,一些本来心思颇多的人难免会想到——沈毅梵这是公开向不到两个月后的会长改选发起竞选信号,齐天远公开表示支持。

难道……要开始选择站队了?

学生会就这一点儿,堪称自其成立以来就存在的顽固弊端——俨然缩小版和简化版的官场,官僚气息甚重,更别提什么勾心斗角了。

大家不亦乐乎地把这儿当做一场未来工作生涯的一次试炼。

不过,今儿还真冤枉沈毅梵了。

这位少爷现在一门心思地在搞创业,如果不是因为记挂着莫离,学生会的一些活动估计早是能推就推掉了。

至于齐天远,这孩子本就是想到啥就说啥,外加对沈毅梵一贯的信任和支持……

莫离坐在一个角落里,抬眼冷看着一屋子的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当然,耳朵里仍然塞的仍然是万年不变的一副耳机。

莫离对感情上可以被称作是“单纯”乃至“迟钝”,但是拜莫爸爸从小的耳濡目染的所赐,在看透人际关系上向来是一把好手。

这也是他说话那么毒,但是从来都是被人敬而远之而不是群起而攻之的原因之一。

轻声叹了口气,莫离拉下右耳的耳机,指节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我觉得齐部长的提议很好。”

这种时候,出来一个表明立场的人,往往能够打破相持的僵局,乃至于引导整个局面的转折。

果然,在这句话出口后,整个会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沈毅梵站了起来,“话剧活动的策划我已经做出了一个草案,等会儿就交给会长,后续的事儿,还得麻烦温……”

莫离就在这句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冷哼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是穿透力十足。

沈毅梵心中暗暗叫苦……自己身边这一个两个的,今儿可真害苦自个儿了。

本来已经做出的妥协姿态被小孩儿这一句轻飘飘的“哼”弄得再也做不下去。

怎么办?硬顶着。

沈毅梵话风一转,“还得请舒文你给出指导意见。”

原来要说出口的那句话是——“还得麻烦温会长心费力。”

散会后,沈毅梵一把揪住了一脸若无其事,想要当即离开被当做会场的教室的小孩儿,挑起来一侧的眉毛,“过来帮我收拾会场。”

莫离双手着兜,两只耳机都老老实实地待在一左一右的两只小耳朵中,然后点了点头,“好,你收拾,我看着。”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无非是把桌子搬回原位,把黑板擦拭干净之类的琐事儿。

沈毅梵这人有这么一点儿优点——向来是自己能做的事儿,就多做一点儿,比如收拾会场这种小事儿,他从刚入学生会,一直做到了现在。

笑了一笑,沈毅梵开始扶正各排桌子,一扭脸,发现莫离正微微皱着眉头,拇指、食指和中指掂着黑板擦在擦黑板……

你说……这什么破脾气啊?明明是自己愿意去做,还得不轻不重地呛你一句。

但是,沈毅梵很喜欢。

三两下收拾齐整后,沈毅梵拖着莫离去隔壁的洗手间洗手。

一边靠在门上,看小孩儿就着晶莹的水流认真地洗着手指和指节间的浮灰,沈毅梵一边清了清嗓子,“莫离同学,你今天为什么‘哼’我?”

莫离跟他在这儿装傻,“什么?”

“什么什么?”沈毅梵一点儿都不急——要知道,跟齐天远混了这么久,最不怕的就是有人转移话题和耍嘴皮子。

关上水龙头,莫离冲着沈毅梵灿烂地笑,“你衣服给我擦擦手,我就说。”

沈毅梵二话不说,立马拉着上衣下摆就递了过去。

莫离随意甩了甩手后,用指尖从沈毅梵拎着的自己的挎包里扒拉出来一包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珠,“你说我‘哼’你?”

沈毅梵“嗯嗯”地点着头,

莫离耸了耸肩,接过来自己的挎包挂在肩上就往洗手间外走,“我那不叫‘哼’,是提醒,提醒你,懂不懂?别人我还不乐意呢~”

唇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沈毅梵说,“不懂。”

莫离恨铁不成钢般地叹了口气,“你啊……我爸说了,有些人就得一得罪就得罪到底,温舒文显然就是这种人……这种人啊,你退一步给他看,他也觉得你仍然在得罪他。”

瞧瞧这小心眼儿,千回百转的。

沈毅梵赶上前两步,伸手就去扑棱莫离的脑袋瓜,“咋突然转成‘老气横秋’的model了?”

莫离偏过头,躲过某人潜在隐含的骚扰,“我这是叫成熟。”

确定了活动主题后,接下来就是一个策划的小型会议。

本该是作为主要负责人之一的齐天远却在会上提出了请假,“沈少,我不干了。”

沈毅梵皱了皱眉。

就当大家都以为沈毅梵不会同意这种无理要求时——毕竟,外联部长在一个活动策划中发挥着多么重要的作用是人所共知的——沈毅梵叹了口气,“也好,你最近的确太忙……”

齐天远爽快地应了一声,抓起外套就想走人。

艾晓菲急了,“齐子,你说走就走啊?这会还没开完呢……”

百夜COS社的社长是一个女孩子,姓郝名蕾。

郝蕾,好多听的一个名儿。当然,几年后,这个名字被郝蕾同学咬牙切齿地深恶痛绝着,也是后话了——郝蕾=好雷……

郝蕾其实是个挺不错的女孩子,她一看艾晓菲有点儿上火,立马出来打圆场,“没事儿没事儿,外联的工作,我们社里的孩子也能做的。”

齐天远一边收拾自己的书包一边接话,“得了,小蕾,就你们社里那个槌……他来做外联还不如我家小师弟来做呢。对了,沈少,要是没合适的人选,让莫离过来做好了。上个月我找他帮忙做的一个活动,小孩儿做得特别好。”

郝蕾“哼哼”了两声发泄被抢白的不满,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齐子!你家小师弟是不是帅哥?”

齐天远收拾书的动作愣了一愣,“啊?……啊,帅,无比的帅,非凡的帅,惨绝人寰的帅……”

“那就让他来做!”郝蕾一巴掌拍上了面前的桌子。

所以说,女人啊,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等莫离接到齐天远的电话后赶到了小会场时,一推门就被郝蕾这姑娘给吓了一跳。

堂堂的百夜社社长,平日里被一干社员膜拜为“SAMA、尊下”的郝蕾姐姐,双手撑住桌子气宇非凡地冲莫离喊出了一声——“景天哥哥!”

所有人,大跌眼球。

艾晓菲一口冰红茶被喷在了赶赴及时的纸巾中,连声咳嗽,“……小蕾……咳咳……你……”

莫离的第一反应是拉上教室的门,然后再次推开,目光在扫到了唇角带着笑的沈毅梵后确定了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气,“还以为走错空间了。”

没错,郝蕾姐姐就是学校招新那天,带着猫耳,身穿lolita裙装,拉住莫离非要“强抢帅哥”入社的猫耳姐姐。

真是,人生处处不相逢啊!

郝蕾满脸激动,“感谢上帝,感谢如来,感谢党和国家,感谢学生会……景天哥哥,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需要提前说明的是,郝蕾同学并不是浅层次意义上的花痴女,她只是出于对动漫cos事业的热爱和对帅哥天生的追逐才会如此激动到失态。

而且,此人是正宗的同人女,一向认可“最帅的男人应该配给最帅的男人”这条定理,并在第二次看到莫离的第一眼,就开始在心中自动自发地进行了CP大配对。

在经历了莫离刚加入小会议的混乱后,策划会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下去。

不得不说,郝蕾姐姐除了偶尔发作的“帅哥控”之外,办事儿还是很靠谱的。

以她做牵头,很快协商好了百夜cos社和学生会之间的职责界定——由学生会负责宣传、外联、场地、参会资格审核等外部工作,由社团负责舞台指导、剧目评定、创意策划等内部工作。

最后定下来的大致方针是,以各院系为基本参赛单位,同时为了提高活动的参与度,由学生会和百夜社团合作,共同推出一部不参赛的压轴剧目。

“出《仙三》!”郝蕾坚持,“莫离弟弟的脸就是景天哥哥的脸!”

莫离轻咳了一声,“抱歉,我是独生子。”

沈毅梵也乐了,“莫离还得去做外联,小蕾你换个人选吧?而且……仙三的话,就成cos不是话剧了。”

郝蕾思索了一下,做出了让步,“《LOVELESS》!!!这个不是古代的!”

沈毅梵瞠目结舌,“……《LOVELESS》?……小离……出立夏……?”

猫耳+暧昧+女向……郝蕾姐姐,你真的不是在挑战沈哥哥的心理极限?

郝蕾理所当然地点头,“这个不是古代的啊……”

……关键这不是古代不古代的问题,而是挂着校学生会的名义出女向的剧目真的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吗?!

瞄了一眼一脸淡然的莫离,沈毅梵作出了小孩儿并没有看过《LOVELESS》的判定后,轻松地替人做出了拒绝,“不行,小蕾你冷静点儿……莫离还没答应要出剧目呢。而且既然是我们合作出剧,也得是咱们商量着来吧……”

莫离翻着手里的会议记录,“你们商定,没我的事儿,我不参加。”说完,合上文件夹,“我还有课,先走了。”

郝蕾急了,“景天哥哥你不能走……”

莫离脑门上的黑线明显地跳动了两下,他叹了口气,转过身,抽出郝蕾面前的笔记本,在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下了“莫离”俩字儿,还好心地体贴地给注上了拼音及声调,然后抬起头看着郝蕾,“要国际音标吗?”

郝蕾斩钉截铁地说,“要!”

——白送来的签名,不要的才是傻瓜。

跟着郝蕾来开会的主干社员们纷纷带着一脸不忍地看着莫离——

“……被蕾sama缠上的人,注定要屈服在她的威之下……”

“……长得帅不是你的错,被郝蕾大人看到就是你的错了……”

“……我出两黄瓜,押郝蕾姐必胜!”——这位,不用说,定然是资深腐女一名。

沈毅梵看着郝蕾同学带来的亲卫队,头疼地用手指压了一下太阳,开始反省起自己答应跟他们合作这个活动是不是个错误……等等……

正当沈毅梵在左思右想的时候,这边儿郝蕾同学已经基本上把莫离死缠硬打搞定了。

不管莫离摆了怎样的一张冷脸,也不管莫离嘴里说出来的话多么冷淡拒绝,郝蕾只用一句话来打动人:“莫离哥哥~”

当一个师姐,以一种潸然欲泣的语气,再加上一张委屈到好比被连抢了三个男朋友的语调,在一个大男生面前装可怜的时候,谁还能拒绝到底?

莫离冷到再冷,终于“屈服”了,硬邦邦地扔过来一句话,“话剧我出可以,一不要游戏的cos,二不要动画的改编。”

郝蕾姐姐立马从小媳妇状迅速转化成大姐头状,“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想想啊……小说……电视……《七侠五义》!!!”

“嗯?”莫离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他下面还有一节政治课,迟到了要被扣分的。

郝蕾姐姐此刻的大脑转速堪比超级计算机,分析了无数个萌点颇多的电视剧和小说后,终于选定出了自认为的最佳方案——《七侠五义》。

掂起脚尖,郝蕾的一只纤纤玉手拍上了莫离的肩头,“我们出冲霄楼那段……莫离哥哥你出展昭!”

莫离避开某人意欲卡帅哥便宜的小手,“……社长妹妹。”

——比脸色更冷淡的是嗓音的冷淡,这句“社长妹妹”一出口,满屋子的人都在窃笑。

郝蕾再厚的脸皮,在此刻也顶不住了,只得讪讪地收回自己的爪子,干笑两声,“小师弟……呵呵……呵呵……那个,咱们出‘猫儿’!”

“我拒绝。”莫离想都不想,压着郝蕾刚出口还未落地的语音就出口拒绝。

“……”郝蕾又是一脸的委屈样,“为么啊为么?……你答应好了的……为……”

“我讨厌猫。”淡然的陈述的平静的语气。

是了,莫离小时候被猫抓过,并且皮肤和呼吸道都对猫毛有轻微的过敏症状。

这样的一个人,你让他怎么出绰号为“御猫”的帅哥?!

作者有话要说:嗯,请大家看在咱一向很勤奋坑品很好的份儿上,继续用热情和喜欢温暖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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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出剧大好啊。。。会有JQJQJQ的^^

嗯,咱不会流水账记录剧目的过程来凑字数的,绝对是为了JQ服务的 :)

4

摔倒下的KISS

话外音悠悠然地响起——“北宋仁宗年间,有南侠展昭……”

“停停停!”郝蕾姐姐一脚踏着面前的长椅,颐指气使地挥着手臂大喊,“莫离弟弟!你的眼神又错了!”

现在是,排练时间。

在被借用来的学校小礼堂的排练的正是《七侠五义——冲霄楼》,主剧情是白衣飘飘的白少侠为了国家利益、民族尊严,独身前往冲霄楼盗取奸邪太师叛国通敌罪证的盟书。

现在卡的这一段是一场酒楼里的对话。

本部话剧,由学生会和百夜社团联合出办,作为话剧大赛的压轴节目上演,不参与评奖竞争:

导演——郝蕾

白玉堂——莫离

展昭——沈毅梵

……

对了,再揉揉眼睛,您没看错。

莫宝宝到最后也没松口出演“御猫”,倍受打击的郝蕾社长最后拉住一旁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的沈大会长,非要学生会再出一个CN。

看足了自家小孩儿用言语蹂躏郝蕾姑娘后,沈毅梵心情大好地同意了,“蕾蕾你去挑人,他们不同意了我去帮你说服。”

郝蕾恶狠狠地盯着一脸阳光的沈毅梵,“不挑了!就你了!”

哈?……

沈毅梵指着自己,“我?谁?”

郝蕾抓起一旁小桌子上的矿泉水,更加恶狠狠地拧开,“你!展昭!”

沈会长一向强悍的神经终于也短路了05秒,指尖从指着自己的方向指向莫离,“小离呢?”

“白玉堂!”郝蕾英气十足地把矿泉水瓶子掼在桌子上,可惜不是古代的小白瓷杯子,动作够帅,声响效果完全没出来。

沈毅梵看了一眼同样震惊的莫离,点了点头,“好。”

……据说,是……CP哦~

郝蕾看了一眼沈毅梵,再看了一眼莫离,突然转身抱住和自己同站在一条战线好友兼同好者,哭哭泣泣地大抹眼泪,“呜呜呜呜……逆CP了!逆CP了怎么办?”

逆CP?……可怜的沈少,现在只是一名GAY,还不是同人男,所以并没有深入了解到这个“逆”字对郝蕾同学的小心灵带来的巨大冲击效果。

郝蕾的好友伸手安慰伤心的社长大人,“没事儿没事儿,说不定没逆呢……咱们在剧情里补回来。”

莫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是被逼着答应出演一场话剧而已,既然现在定下了角色就该去上课了。

如果,莫离知道了这场剧的剧本,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比如:郝蕾姐姐,弄成了暧昧向和女向的一个玩意儿,他还会不会这么放心、坦然地离开这里?

但是,现在他还不知道。

于是,跟沈学长打了声招呼后,莫离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小会场。

沈毅梵本就高扬的心情在莫离离开后更加高扬了——瞧见没?走的时候一大堆人全没打招呼告别,就冲自个儿一人说“再见”了。

……沈少,您忽略了一个事实——满屋子里的人,莫离宝宝几乎得罪过来了一遍;而且这孩子子一向冷淡,要不是你在屁股后面死缠硬打地,本就不会冲你这么春风和蔼地一笑而别。

事实上,现在的莫离,已经后悔自己当时松口答应出演这个什么破话剧了……

由于百夜的家底就是cos出身,所以尽管被三番五次地提醒不准“cos”成cos,但是以郝蕾姐姐为首的一帮子“专业人士”还是拿出了兢兢业业的神来准备服饰、道具等……大到白玉堂带了罩衫的白衣、展昭手里的巨阙宝剑,小到一个青瓷酒杯、10年份的女儿红酒坛——这帮子人居然都整出来了一个原样“copy”。

如果是穿长裾古装,加厚底靴也就罢了,化妆这个事儿已经让莫离忍了再忍,再加上——

“莫离弟弟!不对不对,你眼神又错了……白玉堂是风流天下、傲笑江湖的白五爷,你这个样子,冷傲倒是够了,风流哪里去了?!”

莫离深吸一口气,忍住再忍住头上跳动的青筋,“我不会,要不咱们换人。”

郝蕾坚决不答应,“不换不换!景天哥哥你答应过我的……”

……单单看在能磨着莫离答应出这么一场古装剧的份上,郝蕾姐姐的耐心和磨功就足以让人敬佩的了。

抽走莫离手里的折扇,郝蕾“唰”得一声打开在眼前,“来来来……我给你指导一下。风流的眼神——是那种,轻描淡写的一眼,周围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全能被勾住心神,难以放下,但是却不敢用亵玩的心态看你……”

莫离突然想起了HELL里的林洛见——眼神慵懒,好似无意地四下扫过,回转迎来的全是爱慕的目光……

莫离唇边不禁带上了笑意,他拿过来郝蕾手里的折扇,指尖微动着合拢后,在掌心轻轻击了一下,然后眼尾斜下着,目光从郝蕾脸上轻盈地一滑而过……

眼波流转,自然天成的一种风流态;勾勾转转,全是一派翩翩公子的做派。

噼里啪啦……郝蕾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肝——这种感觉,奏是被电到的感觉啊!!!

然后郝蕾同学不顾师姐和“领导”的身份,上前就搂住莫离的手臂,几乎是耍赖皮般地往地上拽,“景天哥哥!你一定要加入我们百夜!你是人才!”

一旁的沈毅梵看的又是一个目瞪口呆——不是那种一闪而过的风情,而是带了点儿拿派头,但是却又自然得能明目张胆地标榜上“诱惑”两个字……

不愧是……自己……的……

旁边龙套A连拉了沈毅梵好几把,生生地把缠好的袖口系带都拉松散了,才换回来沈毅梵一声滞后的“啊?”

“‘啊’什么啊!沈少,该你上场了,都傻杵在这儿乐和半天了……俺知道你扮相够帅,一上台肯定能吸引大批女孩子的目光,但是咱能不能别在我这小龙套面前刺激我啊……去去去,跟小师弟PK谁最帅去!”

于是,沈毅梵潇洒地甩开蓝色长袍的下摆,气宇轩昂地踏步上台去,执剑抱拳,“白兄——”

果然,跟百夜合作这么一出话剧策划活动,算是合作对了。

沈毅梵唇边放大的笑容理所当然地被郝蕾姐姐叫停了,“卡卡卡!!!沈少,你笑容拉得太开了,人家展哥哥那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懂不懂?你笑得不像‘御猫’,倒像是只偷了腥的猫!”

当然,郝蕾同学在心里嘀咕了好半天,“JQ?还是没有JQ?”

不管了,反正都……好~萌~啊~

紧张地策划了大半个月后,话剧大赛如期地在校内大讲堂内举行了。

由于校园内之前没有进行过如此大规模的话剧筹划活动,再加上百夜社团一向在国内各大高校cos社团中有着巨大的号召力,所以这次活动取得的成就之大,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想象——完全是以压倒的优势,盖过了校团委举办的“十佳歌手”的风头。

尤其是作为压轴戏最后上场的《冲霄楼》,一开始就因为挂上了学生会和百夜社团的铭牌而广受期待。

等到扮相不俗的展昭执剑上场,在幕后音的“北宋仁宗年间,有南侠展昭……”中,冲台下的观众行了一个标准的君子之礼后,整个会场都沸腾了起来。

“沈少……那个是沈少!”

“天啊……他手里拿的剑看起来好吊啊……百夜的人果然做道具一流……”

“我还以为宣传海报中说的是假的呢……没想到居然是亲自上场表演……”

“学生会这次的血本下得可真够足的!”

……

剧本是百夜的看家编剧改编而成,导演由郝蕾姐姐亲自捉纲,监制是百夜的副社长披甲上阵,灯光效果由刚装修完的学校大讲堂完美胜任……华丽丽的后台阵容让一群COS狂热者大呼过瘾。

整台剧的□在一身白衣带血的白玉堂以盟书相托好友,然后……生死相隔。

但是,进行到这里的时候,舞台出了一个小状况——

由于上一个剧团运用了大量的彩带和彩纸来烘托全场的气氛,所以场间休息的时候,大讲堂的舞台工作人员只来得及做了简单的清理,舞台上还有一些碎屑。

于是,本该是展昭前跨一步,握住摇摇欲坠的白玉堂的肩膀,紧张到嗓音发颤地说,“白兄,你忍耐一下,我带你去疗伤。”

结果,厚底的武生靴踩上了一彩带,脚底下一个难以遏制的打滑——沈哥哥衣摆飞扬的朝白衣飘飘的莫离压去。

莫离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朝自己跌过来的沈学长,体重带来的惯和冲击的力度让他更难把持住两个人的平衡,顺着沈毅梵跌过来的趋势倒了下去。

郝蕾的一张小脸儿急得惨白,眼看着俩人马上就要姿态难看地摔作一团……

“放干冰雾剂!”急中生智的一句话,喊醒了傻愣着的场务。

作为监制的副社长跟着也大喊一句,“上个剧用剩下的飘带呢?……全给我洒下去!”

于是……满台涌上来一层厚重到能够淹没演员的雾气,外加舞台上空开始飘飘荡荡落下吸引人注意力的彩带、羽毛……

……为什么本该是悲剧的□,成了梦幻色彩般的相拥狗血桥段?

但是,越是狗血的越是煽情的,越是煽情的越是受欢迎的。

台下的观众被这个意外弄得群情沸腾……这可是生死相依啊!

郝蕾也满意地看着台上相拥的俩人,伸出手指戳旁边的好友兼副社长,“瞧见了吧,是沈少压在景天哥哥身上,没有逆CP!”

副社长冷冷地扔过来一句话,“你不是萌鼠猫的?沈少披的可是展大人的那张皮。”

郝蕾听了之后,一咬牙,“不管了,萌真人!看看看!抱上了……回去这个视频一定给我整理好了优先发我邮箱……抱上了啊~~~”

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事实上,不止是抱上了。

而是亲上了。

电视剧中,经常出现的桥段之一——男主由于不慎跌倒,压住了娇羞无限的女主,然后无意中嘴唇接触到了一起,然后天雷勾地火,噼噼啪啪的小火苗燃烧遍了爱情的荒原。

不过,这条狗血准则,搁在沈少这儿,就有点儿行不通的了。

因为,这丫的是故意亲上去的。

莫离因为出演白玉堂,穿的是一身胜雪的白衣,外罩轻纱薄衫,身前的衣襟上是斑斑的血迹……

沈毅梵倒下的瞬间,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面容离得越来越近——眼神里还多了点儿飘荡的风流意味——就一个冲动上来,顺势着就印了上去……

是无意的冲动,还是故意的顺从?

唇与唇接触的瞬间,搂住沈毅梵后腰上帮他维持平衡的手臂僵硬起来,然后……本来还能勉强维持住的平衡,玉山倾倒一样醉酒般地向舞台上倒去。

适时而来的雾气和飘荡下来的彩带,混淆了所有观众的视线。

沈毅梵大着胆子,双唇借着体重的掩饰又往下狠压了下去……

……柔软的,温热的,滚烫的……

都不是……是带了引力的吸引的。

舌尖撬开因为紧张而闭合在一起的唇瓣,在牙齿上一扫而退——便宜占到适可而止最好,引起当事人的反感和警觉就得不偿失了。

沈毅梵抬起头,手臂支撑住舞台地面,一把手揽住莫离在怀里,声嘶力竭、悲恸入心地喊了一声,“白玉堂!”

整个过程非常快,从扑住人,到跌倒,到那句悲痛不减分毫的大喊……看起来像是白玉堂因为体力不支倒地,然后前去搀扶他的展昭心神不定、脚步不稳地一并倒下……

整个大讲堂的观众全被震慑住了……

既而是沉默,既而是雷动般的掌声。

郝蕾手忙脚乱地抓声响师,“快!提前放结尾念白和结尾曲!妈的沈少太有才了!”

……郝蕾姐姐,你爆口了。

绵远的丝竹乐声伴着哀怨般的短箫声,叹息着在大讲堂中回荡起,低沉的男声在背景乐中带上了震人心神的深刻,“白玉堂,字泽琰,北宋浙江省金华府人……少年华美,气宇不凡,文武双全,故时人称其为‘锦毛鼠’……生卒年不详,命丧于冲霄楼下铜网阵,年仅20有余……世人皆赞——‘死死生生心力尽,千秋义侠结为心’……”

和着之前那句声嘶力竭的“白玉堂!”,煽情效果,直冲云霄。

直到幕布合上,场内的掌声仍然经久不息,一次次地掀起新的□。

正当《冲霄楼》用绝对的煽情征服着所有观众时,刚刚用了一句剧本里原本没有的一声大喝,完美地扭转了意外状况沈毅梵一手撑起自己的身子,一手回搂住莫离的肩膀,关切地轻声询问,“有没有摔到哪里?”

莫离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刚刚那个……是……吻?

吻……了?……一个……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现在一脸关切地问着与之毫无关系的话题——“有没有摔到哪里?”

该怎么做?一巴掌推开?

可是……耳边传来的是听过了无数遍的结尾念白,“……生卒年不详,命丧于冲霄楼下铜网阵……”不知怎么地,手臂的推拒动作停了下来。

——这个剧本,反反复复地排演了很多次,上到导演下到跑龙套的同学,从灯光设计到旁白录制……还有自己对白玉堂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的揣摩和入戏——那个年少华美,正邪分明,带着独有傲气的白五爷……

眼看着投入心血的话剧马上就要取得成功,这一把,还能破开此时大好的气氛,推得下手去吗?

何况……也许……大概……是无意间碰到一起的呢……?

……自己这么反应剧烈,是不是太小心眼儿了点儿和小题大做了点儿?

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沈毅梵——沈学长仍然是带着坦荡的一脸关切……

咬了咬下唇,莫离摇了摇头。

沈毅梵心中暗笑,面上仍然不流露出分毫,微微偏了头,到莫离耳边轻声说,“稍微忍耐一下,等幕布放下来,咱们就结束了……”

莫离反地偏过头,逃离开耳边仿佛是带了沸气般的灼人的吐气。

唇上,也是……可是,该怎么逃离?……

这种心情……恼火?害羞?不甘?愤怒?恶心?……

都不是……

莫离从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沈毅梵,再次咬住了下唇。

——为什么都不提到刚刚那个吻?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并没有出现什么唇齿相贴,也没有什么……吻……

但是,心跳的频率,为什么一个劲儿的加快不止?!

沈毅梵整个身子的重量全被自己的手臂支撑住。虽然是很想放松了去压在身下人的身上,但是……自己刚刚占过便宜,这么一压,定然会把小孩儿吓到吧?

不急不急,来日方长……

不过,那个吻,感觉真的……非常好。

带了笑意的眼眸看着一脸纠结别扭的莫离,沈毅梵拿住了气,绝口不提刚刚那个吻。至少……现在看来,小孩儿并没有出现厌恶的反应。

那就死撑着不提,等他来提。

如果……莫离一直不提这个事儿呢?

那很好办,再亲一次。

随着哀怨伤感的背景乐的响起,厚重的幕布终于在莫离无数次的期盼下和沈毅梵祈祷着晚点儿再晚点儿的各种心情中,徐徐地拉拢合上。

带了点儿依依不舍,沈毅梵从人家身上爬起来,伸出手拉地下的莫离。

莫离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顺势着,被拉起。

后台上的场务、观众、道具师和龙套ABCD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全来庆祝这次圆满的出演。

郝蕾姐姐一脸喜色,“太完美了,太完美了!对了……沈少,你怎么抱住人家小师弟倒下去了?”

沈毅梵唇角含笑,脚下踢了踢舞台,“踩住了彩带,不小心滑了一脚。”

郝蕾姐姐一脸感激地看着满台的飘带碎纸,“滑得好!摔得好!……沈少,你最后当机立断的改台词也很好!”

莫离带了点儿疏离地看眼前的热闹,轻咳了一声,“……我……去换衣服。”

郝蕾姐姐热情地在背后大喊,“景天哥哥辛苦了……对了,刚刚有没有摔到哪里?”

有没有摔到哪里?有没有?有没有……

没有!莫离恨恨地掀开幕布,一个人先离开了后台。

又一次被冷到的郝蕾同学可怜兮兮地看着沈毅梵,“沈少,小师弟是不是生气了?我硬拉他出这个剧……是不是强人所难了?”

后面百夜社的社员纷纷跌倒了一地——郝蕾Sama,请不要在表演过志得意满后,再过来装无辜扮可怜!!!

沈毅梵笑得温柔极了,“没事儿……我也去换装,顺便去哄哄他。”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亲上了……

所谓别扭,就是自己难为自己自己折腾自己才叫别扭……于是沈哥哥坏心眼儿了……占过人家便宜还装正经……他这么一坦然淡定,莫宝宝自然会自己别扭自己……咳咳,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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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很多亲说有些词语不懂,我这里统一说明一下吧 ^^,知道的亲请无视

1、cp——王道配对,比如:沈毅梵X莫离

2、逆cp——攻受颠倒,比如,在知道沈哥哥是攻的情况下,有人支持莫离X沈毅梵

3、景天哥哥——景天,游戏《仙剑奇侠传三》中的男主角,不知道这个游戏的亲知道景天是个很帅的男人就够了

4、CN——出演某位角色的演员的称呼【非专业解读版】

5、JQ——奸情的缩写:jian qing

6、鼠猫——同人圈一个主流王道配对,源于孙兴、焦恩俊版的《七侠五义》,配对为白玉堂X展昭,名字源于两个人的外号:锦毛鼠X御猫。当然也有萌展昭X白玉堂的,咱这里不准掐CP哦 ^^

7、cos——cospy……这个不懂的话。。。呃,百度一下?呵呵……

8、419——一夜情,for one night的音近词

谁kiss上的谁

学校的大讲堂因为经常举办一些大型的表演项目,所以化妆室、换衣间什么的一应俱全。

沈毅梵推开分配给他们剧组的化妆室的门时,正看到莫离刚刚脱去罩衫、外衫,只着了一件纯白色里衣。

涂了发胶固定住的假发已经被取了下来,脸上曾经化过的淡妆也只剩下一片洗过的水迹——连带着洗脸时里衣上溅上的湿漉漉的大片水渍……

莫离听到门响声,转过头来,脸上是一副水洗后的眉眼清亮。

……真是要命。

沈毅梵放下手里的道具刀,走到旁侧的小隔间里换衣服。

蓝色的便袍被脱下,沈毅梵一边继续解着里衣的系带,一边问,“莫离,晚上的聚餐一起去吧?咱这次活动做得挺好的……”

问了半天,没人应声。

等沈毅梵换好衣服出来,才发现——人不见了。

逃了。

唇边不自觉地挂上了一个微笑,沈毅梵走过去收拾被莫离胡乱扔在椅子上的服装,触手之处,仿佛还带了那个人身上的温度。

和着唇上的温度,直达内心。

帝都的秋天总是停留得十分短暂,比如枝上的树叶,这边儿刚刚显露出染黄的势头,那边儿就已经带着残破的灰色叶脉,从枝头突兀着飘零而落。

莫离出了学校大讲堂,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随身带着的ipod——上台前,自己好像为了方便上发胶随手放在了化妆台的一侧……

不想回去拿。

轻微叹了口气,他双手兜,一步一个台阶地走下讲堂高高的阶梯。

身边还有一些刚刚看完话剧比赛的同学,在高声谈论着刚刚舞台上的彩。

“……化院那个不错,多搞笑啊……元素拟人!”

“……我喜欢中文系那个,《一个人的车站》,很有意识流的感觉啊……”

“……要论最帅,还得是今儿的《冲霄楼》和沈少……哎呦呦……那个小身板,简直就是衣服架子……”

“没错没错,特别是最后那幕……那可是实打实地摔了下去啊!还有那句‘白玉堂!’……我听着沈少最后都喊破音儿了……当时把我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还别说……我还真看到有女生拿纸巾……出白玉堂那个是谁啊?据说也是学生会的?……”

……

莫离加快了脚步,从一群高谈阔论的同学中疾走而去。

“……前面那个,是不是出演白玉堂那个?……”

“必然不是啊!现在他们应该在庆功聚餐吧……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谢天谢地,幸亏出演的是古装剧,衣服、发型什么的都有太大的改变,否则……莫离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离开这里了。

舞台上的灯光声响效果,身上的古装,口中的念白,背景的古风乐……还有台下观众的热情,很容易让人带进那个戏剧般的世界,跟着自己扮演的角色一喜一怒一哀一乐。

莫离此人做事儿又一向认真,所以自然是耗费心神颇多。

直到被带上了冬日的寒意的冷风一吹,原本有点儿发昏的脑子才冷静下来。

唇瓣在冷风的吹拂下,仍然带上了滚烫的热意,想要抬手去碰触一下,却又被自己生生压抑了下来。

直到现在,莫离才静下心去回想舞台上最后一幕——

因为离得很近的原因,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小师兄在踏出了一步后,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接着就是身子不正常地前倾了过来……自己当时想都没想,直接就伸出手臂去扶住了他的腰——看起来,好像是自己把人揽进怀里,然后……亲了上去……

很柔软,很温和,很干净……的气息交融……

但是,小师兄很快地把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一脸关切地问自己“有没有摔到哪里?”

头开始疼了起来……好混乱……到底……他有没有在意,有没有生气?

自己还曾经对他说过……喜欢男人之类的话……

会被当做是……蓄意的……故意的……变态的……吧……

在兜里的手指最终还是拿了出来,颤抖着过下唇——和同接吻过,居然没有任何恶心和排斥的感觉,居然还会在他离开的时候……

这到底……

不知不觉地,莫离走到了自己的宿舍楼前,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各色窗户。他咬了咬牙,转身向校外走去。

晚上9点多的光景,正是夜生活喧闹而起的时候。莫离拦下一辆出租车,跨进车门的时候,随口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出租车绕了一个圈后,向北三环的地方开过去,刚刚开了不到5分钟,司机就被后座上乘客喊停了——

“不去北三环东路了,去……去HELL。”

“HELL?这是哪个地儿啊?”司机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口处。

莫离想了想,说,“东二环中街以南……你先开过去吧。”

推开HELL的大门后,莫离有一瞬间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来的前两次,都是在营业淡期的下午时间,又凑巧贝少在搞煽情玩儿情调,所以整个酒吧弥漫着一种文雅的伪小资气息。

但是,现在……是欲望在一起追逐着狂欢的时候。

在一个GAY聚集地的HELL,突然推开门,走进来一个清清冷冷的男孩子,浅色系衣服,清澈的眼神,还带着属于一个BOY的纯净和青涩。

会是什么效果?

毫不夸张地说,有超过1/3的男人都转过了头,明目张胆或者掩饰地注意打量着一脚踏进HELL的少年。

尽管有些错愕自己没有见过的这番迷醉的喧闹,莫离还是很快冷静下来,往吧台的方向走去。

选择这个时候来HELL,说不清楚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也许,自己是想来看看真正的GAY是什么样子,跟自己的区别在哪里?

——沉浸在自己心神中的莫离没有注意前面已经有了蠢蠢欲动的男人准备上来搭讪,等到回神过来,男人已经很近地贴了上来,手中的酒杯在交错的灯光下晃动着浑浊的不愉悦感。

“……我请你喝一杯?”男人很有礼貌地询问,身子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更紧地贴了上来。

不悦的表情溢于言表,莫离的眉头紧紧锁起,“我不喝来历不明的人请的来历不明的酒,你闪开!”

男人低声笑了起来,“哎呦呦~子挺冲的……不过我喜欢……要……”

悦耳的男中音硬生生地打断了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声,“王老板,今儿晚上这么有时间?”

贝少双手轻松地环着,不动声色地进莫离和不请自来的男人中间,毫不在意地被叫作王老板的男人上下打量着。

还没等男人答话,细长的手指夺过男人手里的酒杯,年轻的酒吧老板笑容近乎于客套,“不知道,这杯酒请我……可不可以?”

男人尴尬起来,“不合适吧……本来就是贝少你家的酒,我来请的话多小家子气。”

贝少打了一个响指,旁边的侍应生很快地凑了过来,“老板?”

“这杯酒,记咱们家账上,算是给王老板的一点儿小心意。”

王姓的男子还不死心,“这位是……”

贝少转身搂住莫离的肩膀,“这个啊~是我弟弟。”

一直冷眼看俩人谈话的莫离在这时突然回忆起,一个多月前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也是有人搂住了自己的肩膀,带着轻松的笑容,用同样轻松的语调说——“瞎说什么呢……这个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

是沈毅梵。

继续搂着莫离挤过稍显拥挤的人群,走到吧台边儿,贝少轻轻呼出一口气,“来之前也不对我说声……看,差点儿被占去了便宜吧?”说着轻声笑了起来,搂住莫离肩膀的手臂收紧了一下后很快放开,“……呵呵,应该是已经被我占去了便宜。”

莫离瞄了一眼自己被搂过的肩膀——这是占便宜?……

推开进入吧台内部的小扇木门,贝少略带夸张地做出了一个手势,“来吧~我的客人。”

吧台内部和外面看起来有很大的不同——一排排陈列而出的形状各异的酒瓶,一排排不同用处的花式酒杯,还有各式各样的调酒器具。

贝少半靠在吧台上,笑容在灯光的照下显得有点儿模糊,“这里是不是挺好玩儿的?……可惜我不会调酒,要不然给你调一杯。不过,这个的话……”

酒吧老板转身取出一个小盎司杯,量了半盎司的伏特加倒入一个广口的直立玻璃酒杯中,又换了另一个一盎司杯,量了同样分量的可乐倒进去,随手加了几块冰块,然后把杯子推给一旁的莫离,“尝尝看……这个,我还是会的……1:1的伏尔加兑可乐,洛见最近的新宠。”

莫离接过来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微皱了一下眉。

“怎么样?”贝少双手支住下巴,期待地看。

“……没感觉。”莫离放下杯子。

贝少笑意盈然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前,“真伤心,莫宝宝你打击到我了。”

莫离一脸黑线,“莫宝宝”这个称呼,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贝少是怎么知道这个称呼的!

闲聊了几句后,莫离刚刚进入酒吧的不适应和局促感已经慢慢消去。

贝少随着音乐拍子用指节在吧台面上轻轻合拍敲击,从容地注视着自己家里上演的繁华和疏离。

“贝少,”莫离端起了调酒师新送上来的蓝色玛格丽特喝了一口,“你是GAY吗?”

敲击着打拍子的指节错位了一下,敲在了不合适的音符上。贝少轻咳了一声,垂下眼睛,“好像……是这样的……”

莫离问了这句话后,却不再继续问下去了

有些问题,很想知道答案,但是……

问不出来。

贝少轻声笑了,“我来猜猜好了……恋爱的烦恼?”

“没有。”莫离矢口否认。

贝少明显地把这句否定当作了肯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难道是……爱上了林洛见?”

这句话一问出口,莫离更加烦躁了。

到底什么是爱?同之间的爱是什么样子?

——你说过,“做朋友的话,不喜欢对方怎么相处呢?”

——可是,什么是喜欢,我现在都搞不分明了。

放下手里的杯子,莫离转过头看着贝少,“你亲我一下吧?”

“啊?”贝少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然后说,“乐意之极……”

说完,年轻的男人靠近而来,轻柔地环住少年的腰,眼中笑意不减丝毫地,清楚分明地慢慢凑近而来。

几乎在靠过来的男人的薄唇凑到离自己还有5厘米的时候,莫离已经按捺不住地别过头去,一脸的狼狈和失色。

低低的笑声在莫离肩膀上传来,贝少搂着人的肩膀笑得不撒手,“离少爷,你真可爱。”

莫离僵硬着,半天来了一句,“贝少,你很沉。”

贝少又是一脸的哀怨,“离少爷你今儿是专程来打击我的,先是嫌弃人家的酒不好喝,再是嫌弃人家主动送上来的吻,最后还嫌弃人家不够轻盈。”

莫离轻微地叹出了口气,“我嫌弃‘嫌弃人家’。”

于是,某位又一次受到打击的酒吧老板放弃了再次被打击的念头。

舞池里一向是吸引眼球的地方,尤其是在DJ刻意带动气氛的控下,更是显得气氛火热。

贝少捧着一个方口的透明玻璃杯,语气悠然,“呐~你看……酒吧里的男人,很多都是同恋。有些是已经出柜了的,有些是瞒着家里来这里寻找放松的,还有一些……是连老婆儿子都有了但是来寻欢作乐的……但是,有什么关系呢?男人喜欢男人算不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喜欢只是喜欢而已。”

他扭过头来,看着莫离,“莫离,你喜欢上的人,会是哪种类型?”

莫离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思绪回到了另外一个件事儿上去——

沈毅梵当时跌倒着靠过来的时候,自己,并没有躲开。

莫离弟弟,你忽略了一件事儿,当时那种情况下,你要躲开沈少,也得有时间和有心理准备啊……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商低,智商高的存在???

就在莫离和贝少在HELL的一片灯光迷离和舞曲喧闹中闲聊时,沈毅梵也推掉了演出后的“庆功宴”,在郝蕾姐姐惋惜外加潸然欲泣的眼神中离开了大讲堂。

他过去找齐天远。

齐天远这时候已经搬出了学校的集体宿舍,在学校南门外租住了一间房子,房租由他和沈毅梵俩人分担。

推开门,沈毅梵心情颇好地打着招呼,“齐子~”

齐天远有气无力地回答,“展大人好……话剧演的怎么样?”

沈毅梵回忆起那个吻,舒畅愉悦地回答,“很好~”

比吻更好的,是小孩儿当时和事后的反应。

“对了,齐子,咱们‘Star’的收益怎么样?”

齐天远哀怨无比,“沈哥哥……你还知道过问此事?负心人,你可知,小奴家……”

“闭嘴闭嘴!”沈毅梵拎过去回来的时候顺道买的夜宵,“别磕碜着我的大好心情。”

齐天远连滚带爬地从里屋窜出来,目标是客厅小桌上的麻辣串,“沈少,我对你的爱,矢志不渝。”

沈毅梵聪明地对此时满嘴花花的齐天远选择了无视,直接走到旁边里屋的电脑房里查看收益情况。

“……齐子,不错啊……看起来新版本的star受欢迎度很高……”

齐天远的嘴里鼓鼓囊囊塞满了食物,“那是那是你不看看谁出品……”

“吃完了再说。”沈毅梵坐下身,开始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

吃饱喝足了的齐天远满足地坐回到自己电脑旁边,“沈少,你还别说,你改过后的star,果然被GM发现的几率变小了很多。”

沈毅梵舒了一口气,“收益增加了是不错,但是离目标值还很远。离代理一款网游的金额差得还很多。”

齐天远摇了摇头,喝了口桌子上的牛,“急不得,沈少……”

沈毅梵笑了一下,“怎么急不得?很多人已经意识到网游行业是暴利行业,市场这个玩意儿,很大程度上都是能不能先入为主强占地盘。”

停顿了一下,沈毅梵伸出了一个手指,“一年,最多一年半的时间,我们必须要拿到至少500万,用来作为网游的代理费。”

齐天远思考了一下,撇着嘴连连点头,“有难度,有风险,有挑战……在此之前,沈少你先把你泡弟弟的时间拿来创业吧。”

star是一款恶意程序,或者用更标准更容易理解的语言来说——是外挂。而且是收费外挂,实现网游中的定点打怪、自动补充药水、自动回城、卡位等功能。

谁也没有想到,堂堂P大学生会的副会长和外联部长早在半年多前就已经花费心力在如何做出一款优秀的外挂上了。

而且,成果显著。

业内人士提到Star外挂,都会拇指一个——能卓越啊,而且针对不同的游戏有着不同版本相适应。从一开始10版本到现在的70版本,用户群一直在不断扩大。

说到star,当时在命名上还出过一个小曲。

齐天远在网站上挂出“Star10”时,随口说了一句,“沈少,要我说,以后咱们再做出来个‘Moon’,然后咱家公司名字就起‘Star&Moon’,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提议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不怎么样,‘Star&Moon’?你怎么不直接说SM?”

齐天远当时翘起的小兰花指颤抖得像是风雨中的小梨花,“沈少,你真讨厌~净往不纯洁的地儿想~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当然,又一次地顺理成章地被无视了。

作者有话要说:群抱大家,昨天晋江又抽得是惊天动地……

咱顶着JJ的抽风,继续更新,呵呵,宝贝儿们也要继续喜欢咱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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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有事儿耽误到了……歉意地抱大家。嗯嗯,我坑品很好,如果不更新肯定会向大家请假的 ,所以大家放心地来追俺吧 ^^

嘿嘿,8知道大家看出来米有……本章小过度,剧透一下,下一章小高氵朝哦 :)

“我喜欢你”

在话剧大赛拉下了帷幕后,校学生会和百夜社团在今年的组织活动上留下了浓重漂亮的一笔,也在留下了校内BBS上谈论了一周的话题。

同时,对其的讨论也渐渐地趋于平淡。

学校里就是这样,永远不缺乏吸引人眼球的各种活动和比赛。一场好的活动结束后,必然会有更好的活动在被策划。何况,期末考试快要到了。

但是,也有对这次话剧比赛念念不忘的人,比如——

“沈少!视频视频视频!!!”郝蕾同学踩着一双跟高足有5CM以上的小羊皮靴子,坚持不懈地“噔噔蹬”地跟着沈毅梵身后讨债。

沈毅梵在校园东北角的那棵大梧桐树下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有点儿无奈地对身后狂追不止的大姐大说,“蕾蕾,视频不是已经给你了吗?连带着整个大赛的光盘一起给你了啊……”

郝蕾扶住身边的那棵大树,重重地喘息了两三下后,才直立起身子,声音仍带着颤音,“胡说!……哎呦我的妈,累死我了……你给我那个,为什么到你压倒小师弟那会儿,画面转成了滚动的字幕?!……那个白玉堂的生平,我都快能倒着背下来了,不要那个!要你压倒小师弟那个!!!”

沈毅梵一脸黑线,勉力地维持着唇边摇摇欲坠的笑容。

压倒?……虽然他是很想直接压倒,但是那毕竟不是压倒好不好?而且……那个视频,仔细地看,是能看到两个人重合在一起倒下的。

所以,沈毅梵干脆滥用职权,直接把那部分剪接掉了。

“蕾蕾……”沈毅梵思索着怎么才能回绝这个要求,倒不是他小气,而是不愿意因为这个事儿在学校里大生波澜。

郝蕾松开扶住树干的手,连连拍在口顺气,“早知道就让我们社里做视频了,这会儿跟你要难死了都。给我给我……”说完,媚眼如丝地拉住沈毅梵的袖口,娇嗔不止,“人家要嘛~”

咔嚓嚓嚓,一道惊雷——沈毅梵着实地被郝蕾的这幅小女儿娇态给雷了一下。

于是,沈少爷唇角抽搐地看着磨人功夫一溜的郝蕾同学不达目的不罢休地在这儿死缠硬打。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给的。

因为当时正好摄像机拉了个远景,再加上舞台上弥漫而起的雾气和头顶上华丽纷繁的彩带,所以那个被自己蓄意吻下去的kiss,绝对不会担心被人发现。

只是,不想给而已。

因为这是第一次的亲吻,虽然只是唇与唇的浅淡相触,虽然是在舞台上的仓促而为。

但是,自己知道,这是第一次的接吻,就好。

笑得一脸体贴柔和的沈毅梵看着郝蕾同学,“蕾蕾,你也别跟我这儿磨了。这段视频是齐天远剪接的,要不你问问他手里还有没有没剪接过的那版?”

看着郝蕾踩着那双吓死人的高跟小靴子呼啸而去,沈毅梵面色放松地吐出一口浊气,仍然保持着体贴人的淡笑下,隐藏的是不怎么光彩的心思——

——阿门……好兄弟就是用来出卖的,反正齐子师兄你正好趁机会PK一下郝蕾,看看你们俩谁更能缠人。

自从上次在某人蓄意而为下的“强吻事件”后,沈毅梵一直在刻意地拉远着和莫离之间的距离。

之前一起去上的课翘掉,一起约好的吃饭推掉,甚至学生会的周例会也开始不去……

沈毅梵看着郝蕾彻底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开始翻出手机打电话。

齐子那句话说的极对——“在此之前,沈少你先把你泡弟弟的时间拿来创业吧”。

所以,得赶快泡定才能拿得出时间来。

电话通了,莫离的声音隔着话筒也传过来了一股子清透感,“喂,莫离。”

沈毅梵的嗓音不自觉地放柔和了许多,“嗯,是我……”

莫离的手指尖不自觉地抠住了手机,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来什么话。

这几天来原本是自己刻意的疏离,但是最后发现自己才是被疏离和逃避的那个……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很难回答,只是知道……不想这个样子跟他这样渐行渐远下去。

往日里亲密无间的同行,开心不开心的时候身边都有这么一个人在陪伴,不管是自习还是上课,不管是开会还是散步,不管是何时何地……

沈毅梵在电话那端轻轻地叹出了一口气,“小离,下午有时间吗?”

“呃……嗯。”莫离翻出来课表查看,然后迅速地决定下午的党课翘掉不去了。

“陪我一起去听一个讲座,好不好?”仍然是温暖的嗓音,体贴入微的温柔。

“嗯……好。”

沈毅梵到了图书馆门口等最近很少见面的小孩儿过来见自己,手心里开始有些许的潮湿。

不是不想见,而是……刻意的不见。

莫离今天穿了一件深褐色的长款大衣,搭配同色调的薄衫毛衣,衬得整个人倍儿有神。他走到沈毅梵面前,眼神从他脸上一扫而过,丝毫不停留,“师兄。”

沈毅梵伸出手,以一种自然到无比的态度搂过少年的肩膀,往学校的东门走去。手臂微微收紧了一下,“怎么觉得你最近瘦了?怎么回事儿啊?秋天可是长膘的时候。”

莫离挣了一下,没挣开肩上的手臂,便随他搂住了,只是稍显僵硬地回了一句,“没瘦。”

沈毅梵的手臂顺着莫离的肩头移到腰间,轻轻在腰侧用指节丈量了一下,“哪里不瘦?”然后迅速地又搂住人的肩头,不等莫离回答瘦不瘦的问题,就接着说,“是一个新书发布会的讲座,在前面不远的图书大厦,一起去?”

莫离轻轻地“哼”了一声,微微别开了头,“说过陪你去了。”

沈毅梵心情大好,多久没听过的一声“哼”啊,真舒坦。

等到两个人赶到图书大厦的六层,才发现本来就不大的空间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住了。

沈毅梵带着歉意地笑了一声,“不知道这么受欢迎,约你的时候晚了点儿。”

莫离没说话,眼神瞄着大幅横幅上的红底黑字,上面作者名的三个字晃得人眼晕——“李银河”。

她写过的那些书,至今还有一本在自己宿舍的书桌里摆着,书名是——《同恋亚文化》。

周围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座位被占满了的情况下,只有站立听讲;站立无座的人太多的情况下,只有推挤在一起。

由于来的时候有点儿迟到,所以在等到人群的拥挤中站稳了脚跟后,莫离听到的第一段话是,“……古老的埃及人把男之间的□行为作为神圣的事情,玛雅人认为同之间的爱是必然的存在,斯巴达人战士曾经为了同的爱赢得战斗,日本武士们经常为了少年拔刀而战;中国的史书上,有‘分桃’、‘断袖’的记载……我们需要认识到的是,同恋现象是在人类历史上、在各个文化当中普遍存在的一种基本行为模式……”

莫离猛地扭转过头,看到的是自己小师兄一脸平静地看着前方发言的女教授……

背后传来了一阵骚乱,好像是有迟到的人想要挤进会场。

莫离被身后人推搡得一个踉跄,脚步不稳地向前倒去……突然,右手臂被人大力地拉住,然后腰被人环住,一拉一扶间,不稳的身子已经站稳了。

沈毅梵笑着松开搂在莫离腰上的手,轻轻拉住他的右手指尖,“要站好哦~”

莫离慌乱地扭过脸,想要从沈毅梵手里抽出指尖。

但是刚刚一施力,指尖就被更用力地握住,进而被慢慢拉住指节,向上攀去。

……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手指的温度,也可以这样子的灼烧。

李银河老师沉稳的发言在不大的空间中字字句句听得都很清晰,但是有人和有人的心思却渐渐远去。

拥挤的人群中,焦躁的氛围里,带着禁忌一般的话题里……有人并肩站在你身边,护着你,十指相扣。

抽不出,甩不掉,忽视不能。

沈毅梵半垂着眼睛,感受着贴合在一起的手心里薄薄的一层细汗——眼前细碎的发丝遮盖了已经可以被称作男人的眼睛,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事实上,沈毅梵此刻滑过脑海的第一想法是——如果可以,在手中握住带着薄汗的手心上,舔一下的话……

打住,就此不再深想。

人越来越多了,会场里也开始喧闹起来。

沈毅梵凑近了点儿,扣在一起的手指握紧握实,“我们走,嗯?”

莫离被惊醒一般松开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头都不回地分开人群,向门外走去。

沈毅梵看了一眼自己被甩开的左手,举起在唇边掩住唇,伸出舌尖在手心轻轻舔一下——麻痒的感觉,战栗着直冲向内心。

唇上带着微笑,沈毅梵跟着小孩儿的背影,离开了越来越拥挤的会场。

刚走到走廊上,就不见了人的影子。

沈毅梵也不急,顺着铺垫了大理石地板的走廊慢慢前行。

午后的阳光在脚步前方,留下斑驳的光影,被一步步踩在脚下,踏实的实感。

刚走两步,从旁侧的洗手间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推开半掩上的门,果然见了莫离微微皱着眉在冰凉的水管上狠命地冲洗着双手。

沈毅梵反手关上门,小指随手拨上了锁扣,然后拉出旁边专用的擦手纸巾,递过去,“擦擦手。”

莫离接过纸巾,低着头仔细擦过双手上每一处水迹,看都不看沈毅梵一眼,准备从他身边走人。

刚迈动脚步,沈毅梵就递过来一件东西,“呐~这个。”

莫离转头去看,原来是自己那天落在校讲堂化妆间的ipod随身听——

又回忆起来那天那个吻……莫离脸上开始发烧,周围空气中的暧昧因子太高,局促得让人不安。

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去拿安静地躺在男人手里的随身听,指尖刚刚碰触到仿佛带着他体温的金属机身,就被用力地握住……

莫离错愕中带着惊然地抬头,却被沈毅梵顺势扣住手腕,推靠在身后的盥洗台上,上半身贴合地越来越近,直到——

同样柔软的唇再次碰到同样柔软的唇……

一触即分。

沈毅梵微微低下头,额头抵住莫离的额头,小心地轻声地询问,“讨厌吗?”

莫离不说话,耳边不知谁的心跳,一下下超出了正常的频率。

沈毅梵低低地笑出了声,“不回答……那我就当作是……默认的不讨厌了?”

太近的吐息被喷在鼻间,不自觉地……恐慌……

那种想要得到什么又预感将会失去什么的心情……

沈毅梵以一种慢到静止地速度错开角度,一寸寸地靠近唇,再次贴合上去。

交握在一起的掌心中的ipod,带上了热铁的属。

和着贴合在一起唇,和渐渐同步调的呼吸。

密合在一起的唇瓣,毫无缝隙的吻紧。躲不开,不管是身后冰冷的盥洗台,还是贴紧在一起的上半身。

无处逃离。

沈毅梵更加小心地伸出舌尖,描画过微微颤抖的唇,唇纹的每一个脉络,都深入到骨髓般的分明。

濡湿的触感加剧了不安的难耐,莫离颤着唇,喊出了半个“师兄”。

剩下的半个,被趁机探进口中的舌尖打断,碎成支离破碎。

松开握在一起的手,被两个人遗弃的ipod随身听跌跌撞撞地滑落地面——沈毅梵的手臂环住了面前人的腰,扣紧人的后腰不断加深着这个吻。

探进口中的舌尖舔住上颚的弧度,步步紧逼,轻触一下缩到不能再缩的同伴,慢慢地吸吮,诱惑着对方跟它交缠在一起。

莫离压抑在喉间一声小小的呜咽,惹得沉浸在吻中不可自拔的男人更加热情。

原本轻轻舔舐的动作渐渐加深,原本不断躲闪的舌尖在大力含吸的动作下不知不觉变成了吸附过去缠绕……

不愿意放开的一片潮湿温暖柔软……

在反复地提醒了要克制的情况下,沈毅梵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吻了又吻的唇,在撤离的时候还不忘在唇边舔过一丝痕迹。

莫离刚从这个意外之中的吻里反应过来,就想要下意识地推开身边的人。

刚刚推开人,还没迈出一步,就被沈毅梵从背后又一次搂住。

沈毅梵把自己的下巴搁在莫离肩膀上,用一种仿佛带了委屈般的语调说,“小离,你喜欢我的,是不是?”

莫离觉得一下子全部乱套了,原本是在担心因为自己亲了小师兄而被对方反感,却……被再次吻住,但是……这次不是,不是自己亲的。

“我……”莫离刚说出了一个字,就被身后的沈毅梵接上了后半句。

——“……喜欢你。”

他说,“我喜欢你。”

莫离低抽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是哪种反应才比较对。

沈毅梵的下巴硬硬地抵在小孩儿的肩窝,他固执地一遍又一遍重复,“喜欢我吧?”

喜欢我吧?……

喜欢我吧?……

莫离抓住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用力甩开,“我不知道。”

被甩开的手顺势拉住了手腕,用同样的力道拉了过去,又一次扣紧在腰间。

然后,是肯定的语气,“你喜欢我。”

“我……”

“不说的话,我要吻下去了……”

“你……”

再一次的,轻柔的唇。印在额间。

唇瓣贴住额头,些许的发丝被压在唇下,丝丝缕缕的触感从唇上传回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随着说出口的话语,唇、发丝和额前的皮肤温柔地摩擦在一起,“小离,那天在舞台上……”

手也牵过了,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所以,既然莫离不提那天舞台上的吻,沈毅梵决定自己来提。

莫离僵硬了一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毅梵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地反应过来,唇角的微笑深入到心底,“……那,你要对我负责。”

莫离咬住了下唇,默不作声。

沈毅梵收紧了搂住人的手臂,循循善诱,“那天……你亲过我后……”

怀里的人又不安地僵硬了一下。

“……我才发现……我喜欢你。所以,莫离,来喜欢我吧?”

……这,算是什么逻辑?!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对别扭的孩子特别管用。

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亲了小师兄的莫离,理所当然地判定这件事儿是自己的不对,再加上一开始就怀疑自己是不是同恋,之后被人为地疏离,现在又被这样……

讨厌吗?

不……

那……

“我不知道。”莫离带着些许的狼狈,别过头去,躲开额上越来越热的呼吸和一下下渐重的啄吻。

“没关系,”沈毅梵笑得纯良无比,“我来教你。”

叹气……这就是,传说中的拐带。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中提到的李银河老师的语言,仅仅是出于我对她一直以来致力于同恋问题的一种……敬仰之情,文中的观点,全部是李银河老师《同恋亚文化》中的观点。书写的很有趣,不枯燥,而且不避讳和爱。所以,嗯,我不是来打广告的哦  :)

阳光下的灿烂

秋末冬初的午后,整洁光明的盥洗间,大扇的落地窗玻璃……

还有相拥在一起的少年。

好不好?好不好?

固执地一遍遍地询问。

讨厌吗?讨厌吗?

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

好。

放在外衣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沈毅梵松开了抱住人的手,还不忘在人脸颊上亲昵地蹭了一下后,才接起电话。

“……沈少啊啊啊……我不该偷吃你的泡面不该不天天洗脚不该拖进度不升级star……我错了我错了,你换个方法惩罚我,把蕾蕾大人从我身边拎走吧……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做童养媳……”

“咔嗒”一声,沈毅梵毫不留情地挂掉了电话,弯腰从地上捡起来那个银灰色的ipod,细心地放在莫离的大衣的右边的口袋里,然后顺势再次搂住腰,用一种严肃认真的态度,附耳轻声说,“我喜欢你。”

莫离转开目光,任由自己被越来越紧的搂住,说,“嗯。”

沈毅梵越来越紧地搂住怀里的人。他知道,尽管社会上对同恋的言论已经宽容了很多,但是毕竟GAY圈子还是小团体的存在,选择承认自己的向,会带来很多的……麻烦,甚至困难。

但是,这个人是莫离。

所以……环在莫离腰上的手臂又紧了紧……

沈毅梵在心里轻轻地说——我不能承诺你和我在一起一定会幸福,但是我会承诺你的幸福。

走出图书大厦,才发现进去不过是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外面的阳光已经灿烂如斯——是那种带着光圈直下来的成束的阳光。

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莫离看着脚下两个人相叠在一起的影子,才确定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不是虚幻。

一个男人,一个同的表白。

被自己接受了。

轻咳一声,莫离想要说点儿什么来打破两个人之间让人难耐的安静的张力,“最近很少见你。”

沈毅梵眯着眼睛,转过头看着跟自己并肩的……恋人……

“嗯,我搬出学校住了。”

“搬出去了?”莫离停下了脚步,眼睛里带着一点点儿的疑惑,看着仍然淡笑的男人。

沈毅梵耸了耸肩,“你知道啊,学校里熄灯太早,我手里有项目经常要熬夜做,而且……有些事不是很方便,所以就跟齐子在校外租了房子。一起去看看?”

点了点头,莫离双手进兜里,不再说话。

沈毅梵看了一眼方形的竖兜,不免又在心里眼红一二。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做到像是正常情侣一般地手指相叠,掌心相扣。

还好,男人之间有一种合法的行为,叫——勾肩搭背。

于是,某人义无反顾地伸手搂住了肖想已久的肩头,一派泰然地向前走去。

刚推开小单元房的门,沈毅梵和莫离就听到了齐天远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宣言——

“蕾蕾!!!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缠着我……我就……我就追你!”

郝蕾同学丝毫不惧威胁,“没问题,把视频交上来做聘礼。”

这就是彪悍啊彪悍,新时代的同人女无论在心理素质还是在脸皮厚度上都稳稳地压住了同时期的猥琐男。

莫离微微弯下身,一边换上门口的拖鞋,一边问沈毅梵,“什么视频?”

沈毅梵被俩人的对话逗得直乐和,“就是咱们上次那个舞台剧。”

“哦。”换好拖鞋的小孩儿踢踢踏踏地走进齐天远PK郝蕾的里屋,半倚在门上说,“我同意了。”

可怜的齐子师兄,刚刚被郝蕾姐姐折磨过,正在为自己失口说出的“追人”之话大为后悔——咋能一着急就把心里话给吐露出来了呢?!——现在又被莫离弟弟一句话惊得找不到了自己的嘴皮子,“我我我我我……你你你你你……”

莫离点了点头,走到齐天远身边,眼神真挚,“齐子师兄,那个视频就算作是我作为娘家人给你出的嫁妆了,好不好?”

郝蕾也被一脸淡然外加真诚的的小师弟口中说出的话吓了一大跳,“什……什么?……不行不行,景天哥哥,我是一位专业的有素养的同人女,坚决奉行把一切帅哥配对的指导方针……齐子师兄不行的,我经常YY沈齐CP的!”

莫离转过头,看着身后笑得直不起来腰的沈毅梵,“师兄,‘沈齐CP’是什么意思?”

沈毅梵乐极生悲,在被问到这个问题后,不幸地被自己的笑声呛了一下子,“……那个……郝蕾,以后不准再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词汇了!”

折腾了一番**飞狗跳后,郝蕾姐姐在做出了“绝对不外传”的保证后,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张小小的光盘从心灵到体都受到了极大摧残的齐天远身边飘然离去——这位姐姐在刚看到未剪接版的视频时,一个小激动,失脚踩在了齐天远“纤纤玉足”上。

齐子师兄当时当场就飙泪三升——那可是足足5cm高的小羊皮包跟的时尚冬靴啊!

而且,是幸福和痛苦混在一起的飙泪。

齐天远单脚跳着往自己的电脑桌前挪,“沈少……我对你的恨,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天上而来,只恨得人生和你如若初相见,一掬眼泪深似海啊啊啊……”

沈毅梵笑得没有一点儿同情心,“齐子,你看看你这话说的……应该在人家蕾蕾面前卖弄你这狗屁不通的文采。”

齐天远悲愤地回头看了沈毅梵一眼,“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正好这会儿莫离不在——小孩儿去洗手间了。

沈毅梵极有气势地瞥了齐天远一眼,“这话不准在莫离面前瞎说,我刚把人拐到手,你要是给我吓跑了,我就直接……”

齐天远一脸涎色,扭捏不止,“沈少~你要对人家做什么嘛~~~”

沈毅梵笑得高深莫测,“扒光了你后,系上大红色的蝴蝶结,扔到郝蕾同学的宿舍楼下。”

被威胁的某人倒抽一口冷气,兰花指颤巍巍地指住沈毅梵,“沈少……我对你的恨……”

“齐子师兄。”莫离推开门,走了进来。

迅速地放下兰花指,齐天远摆出一派为人师兄的正经表情,笑得温柔和蔼,“小师弟,啥事儿?”

莫离叹了口气,“洗手间里的……”

齐天远大惊,不顾脚上的痛楚,一挣一扎地往洗手间冲去,“我靠!老子的内裤还泡在盆里没洗!!!蕾蕾有没有进咱家的洗手间?!!!人生啊……悲惨啊……我心仪的女人啊……”

沈毅梵看着齐天远窘迫不已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口,向莫离张开手臂,“来,给哥哥我抱抱。”

莫离无视了某人张开的手臂和期待的眼神,走到了另一台电脑前坐下,“你的?”

沈毅梵转过身,双手分别按住椅子的两个扶手处,连人带椅子地一起圈在怀里,“嗯……密码是……”

修长的指节按住鼠标的左键,点点敲敲地全砸在背后某人的心里,心猿意马。

——怎样接近你,都嫌距离不够……

正在不断臆想的沈毅梵被小孩儿的一手肘打回了现实。

莫离指住电脑屏幕,小下巴一下下昂着示意,“你搬出来住就是为了玩儿游戏?”

桌面上,一溜或华丽或艳丽或素丽的……全是各种网游的图标。

沈毅梵看着莫离的小下巴,行动听从内心地就捏了上去,还不止捏了一下。

然后,又被……打了一手肘,还是狠狠地。

“问你话呢!”莫离皱起了眉头,“玩物丧志,懂不懂?”

“懂懂懂!”沈毅梵忙不迭地点头,“领导教育得是,请继续。”

鼠标一个个从图标上面滑过——“千年、传奇、奇迹、网金、天堂Ⅱ……你还有什么不玩儿的?”

沈毅梵老老实实地做着汇报,“还有任天堂上个月推出的两款游戏,没来得及玩儿呢。”

莫离的唇翘起来一个微小的弧度,“你搬出学校就为了玩儿这个?因为熄灯制度,所以搬出来挑灯夜战?”

沈毅梵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改挪到莫离的肩膀上,“在关心我?”

莫离“哼”了一声,“勉勉强强。”

低下的唇在碰触到右边的耳廓后,下巴顺势压在人的肩膀上,沈毅梵抽出一支手来,握住莫离拿着鼠标的手移动,“呐……来看,我在做这个。”

莫离的注意力很快从肩膀上的重压转移到屏幕上去,“这个是……?”

“外挂。”沈毅梵又打开了一个excel,“这个……是收益,怎么样?”

莫离点了点头,“还行。”

沈毅梵哑然失笑,“还行?小离,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给你看的那个外挂,被评为本年度的最优?请叫我——中国最大的外挂头子。”

莫离刚刚一直微皱在一起的眉心也放开了,“外挂头子?说实话,真不怎么好听……而且,外挂一向是被网警打击的重点之一吧?”

“嗯,没错儿。但是也是来钱最快最迅捷的方法之一……我需要一笔资金,很大的一笔。”

莫离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要开公司?”

“代理网游。”

一瘸一拐的齐天远回到里屋门外时,看着门里的两道身影,无比委屈地瞄了一眼,然后顺手拉上门,然后继续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卧室。

沈毅梵,你是周扒皮。

随着年底的到来,新网游上市的黄金期也到了。国内的几家大型网游公司分别推出了自己的新网游,以事先抢占寒假档期的市场。

网游和外挂,向来是相争不止的双方。

网游公司采取加固网络防火墙,修护客户端,升级服务器,安装新补丁等一切手段阻挡住外挂的进攻的步伐;而制造外挂者则想尽办法,见招拆招,在看似完善的防护体系上寻找到一击必中的漏洞,不断升级自己手里的程序。

有一句话概括的极好,有游戏的地方就会有玩家,有玩家的地方就会有人民币玩家,有人民币玩家的地方就会有外挂和私服。

因此,随着年底的到来,沈毅梵和齐天远开始对手里的“star”新的改造升级。

做外挂,纯粹是一个技术活,比的是耐心和坚持……

最忙的时候,沈毅梵曾经在电脑前连续支撑了满24个小时,然后换齐天远来做。

床头的闹钟响了起来,被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习惯按掉,然后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继续睡。

莫离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来,伸手轻轻摇晃着男人的肩膀,“毅梵?该起床了……”

没反应。

“沈毅梵!”被子被一把手拉开,“你现在给我起床!”

……事实证明,暴力政策在很多情况下,都比怀柔政策的效果来得更直接更迅速。

沈毅梵闷哼一声,睁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小离啊……我再睡5分钟好不好?”

莫离挑着眉毛看着床上赖床的男人,“5秒钟,5…4…3…2…1…起床!”

实在是不能怪莫离这么狠心地不人道地叫人起床,实在是……如果听从沈少的要求,给了他五分钟,那么会有第二个五分钟,接下来是第三个……

然后是……

“小离~你怎么又没有叫我起床?!”

然后就是沈少被人无情地鄙视。

“亲我一下就起。”男人依然闭着眼睛,任由身上的被子被人掀去。

然后,理所当然地被掐醒了。

有一成语叫——自力更生。

于是,沈毅梵把这一先祖的智慧贯彻到底,宁肯捱着第二次被掐,也英勇无畏地亲了上去。

看着仍然带了一脸困意的男人打着哈欠去做简单的洗漱,莫离走回到厨房里,加热了两杯牛放回两台电脑前面。

齐天远两眼盯着屏幕,神已经有点儿亢奋了,“沈少!快过来,脱机外挂快被咱攻下了!”

沈毅梵三步并两步地赶回来,“不错不错……等会儿上机测试一下。”

莫离看着辛苦了那么多天的俩人,唇边的笑容也带上了轻松,但是口里说出的话却仍然没带上丝毫的恭喜,“……两个立志做出最好的‘made in China’的网游的人,现在居然在为做出一款破坏游戏秩序的外挂废寝忘食,真是够讽刺的。”

齐天远还沉浸在刚刚的兴奋劲儿中,他站起身来,做出一个很酷的KO的姿势,“这你就不懂了,我们是要树立一个坏的典范,然后把它狠狠打倒。”

莫离点了点头,“对,外带顺便捞钱。”

沈毅梵一巴掌拍在了齐天远肩膀上,“行了,别跟小离斗嘴了,去睡你的觉去。”

齐天远立刻从街机版猛士转化成了哀怨的弃妇,“沈少你又偏心!如今只见新人笑,哪里闻得旧人……小师弟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下我的牛吧!”

莫离唇上带着一圈淡白色渍冲着齐天远温柔地笑,“你说晚了。”

齐天远抹着泪跌跌撞撞地飘向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大床,然后腹诽不止——难道,这蔫儿坏的本,在一起后也会传染?想当初……那是多么一个水灵灵的小师弟啊!

现在依然水灵灵的小师弟看了一眼打算继续奋战的沈毅梵,“我去上课了。”

沈毅梵头都不抬地连声“嗯”着,“路上小心。”

“对了,周末我回家,就不过来了。”走到门口的莫离转过身说。

“啊?”沈毅梵扭过脸,“那……周日我过去接你。”

“不用,”莫离低头换着鞋子,“你这两天太忙。”

周末,走在回家路上的莫离,仍然是耳朵里塞着耳机,双手兜,脊背挺直。

人生中的第一场恋爱,在经历了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和新鲜感以后,似乎开始在日趋的平淡下暴露出原有的苍白。

爱情来的太快太迅速,以至于来不及想就贴上了“恋人”的身份牌。

这种结果,不能不说是沈毅梵一手刻意造成的。

如果他有时间和力慢慢经营的话,也许会更进一步地稳固因为建立得急促而不稳定的关系……但是,不巧的是,刚刚确立恋爱关系的沈大少就因为迎来了人生的创业期而被迫投入到繁重的劳动中去。

爱情,不管是异之间还是同之间,都是需要投入时间和力的。

去除掉一开始的吸引后,能够愿意和一个男人走下去的勇气,还有多少?

何况,至始至终,都将这段感情认可为喜欢而不是爱的莫离。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大家……请继续来温暖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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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家相信,基调是温馨的,过程是稍微曲折,前途是光明的……

5

匿名信的举报

华灯初上,夜幕垂下,以一种包容的态势,笼罩了被叫做“帝都”的城市。

周末理应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聊天放松,外加叙叙亲情的时候,但是也总会有例外的时候。

比如,今天。

莫家爸爸应邀去参加一个关于中小学教学质量的研讨会,会后有晚宴要出席。所以,周六的晚上,享受到莫妈妈爱心大餐的只有莫离一个人。

“儿子!尝尝这条鱼,怎么样?”莫妈妈饶有兴致地劝自己儿子多吃一点儿。

“嗯,挺好。”莫离漫不经心地夹起了一块鱼,注视了好一会儿后,才懒散地伸出舌尖去接半空中往口中递的食物。

“砰——”莫妈妈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正正地拍在自己儿子脑门上,顺带着拍掉了筷子中夹的那块命运多舛的鱼。

“痛……”莫离微微皱起了眉心,反手用手背揉着额上的巴掌印儿。

“怎么跟掉魂儿了似的?”莫妈妈抬手想再连环着给一下,手伸了出去,最终还是没舍得打下去,“是不是期中考试没给我考好?”

“妈~”莫家小少爷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不是中学了,怎么还成天成绩成绩的……”

莫妈妈拿起旁侧的小汤勺舀了一勺清汤,“是吗?我怎么觉得你跟中学那会儿,没什么大的变化啊?”

借着低下头喝粥的动作,莫离掩饰住了自己的表情——怎么会没有变化呢?中学和大学……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喝了小半碗粥后,莫离推开了碗,“我吃饱了。”

莫妈妈看了看桌子上剩下来的菜肴,“都怪老莫,没事儿开什么研讨会,弄得咱们这么好一大桌子都吃不了……儿子,明天妈妈给你做手擀面吃,好不好?”

莫离拉开桌子,点了点头,“好,不要绿豆面的。”

莫妈妈又给自己的小碗里盛了一碗粥,“哪天再请你同学来家里玩儿……上次小沈同学,还知道搭把手过来给我洗碗,这孩子多懂事儿啊。”

莫离“嗯”了一声,就往二楼自己的房间走去。

脚步踏在木质的地板上,一步一声的钝响,轻微,但是却仿佛响在头脑的深处。

莫离转头看了一眼收拾碗筷的妈妈,飞快地转过头去——

怎么好意思说,刚刚的走神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同恋人,在担心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在担心他手里的项目完成得怎么样……

怎么好意思说,妈妈你惦记着的自己的那位师兄,其实是跟自己相拥过,牵手过,唇舌相依过的……男人?

关上卧室的门,莫离放松地躺在床上,头脑里空空荡荡。

沈毅梵不好吗?很好……有很好看的一张脸,有很挺拔的身材,有很出众的能力,有照顾人的细心,还有……“我喜欢你”。

所以,才会两边儿都这么为难。

越是尝到了爱情的温馨微甜,越是无法面对父母那一片真诚的关心。

……手指无意识地到了兜里的电话,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拨出去了熟悉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两下就被人迅速接起,沈毅梵在话筒那端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小离。”

“嗯,是我。”说出了这句话后,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沈毅梵颇为自觉地进行着向上级的汇报工作,“我们今儿中午做了上机测试,已经可以发布出去了……”声音停顿了一下,“……以后能抽出时间让你多陪陪我了。”

“嗯,你……吃饭没有?”转过身,目光落在了枕头边上的ipod上,唇边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那个下午比阳光都要温暖的拥抱。

“吃过了。”沈毅梵那边儿飞速地岔着话题,“对了,你们的政治课有没有划出考试重点?……”

莫离把手机拿到面前看了一眼,然后重新放回耳边,“泡面还是外卖?”

“啊?……”沈毅梵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如实回答,“泡面。”随后立刻表明态度,“以后坚决少吃。”

“吃的时候自己煮煮再吃,别老拿开水泡了。”想都不想,嘱咐话已经说出了口。

沈毅梵在那边儿轻松地笑了起来,“……再煮它也是泡面啊,总比不上阿姨做的手擀面。”

沈毅梵以履行诺言的名义,跟着莫离回家过两三次,对莫妈妈的厨艺甚是佩服,念念不忘。

莫离也笑了,“我妈说,明天给我做手擀面。”

“……我想你家的洗碗机了。”沈毅梵煞有介事地表达忠心。

恋人之间就是这样子……不管是多么白烂的对话,不管是多么无聊的内容,但是由那个人口中说出来后,就是带了让人不自觉地倾听去回味的魔力。

Love is so amazing。

安排了两声不准熬夜后,莫离抢先着挂了电话。

有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想到——爱情变得触手可及,是不是很快就会转身离去?

幸福,总会给人不踏实的虚幻美丽。

周日的早晨,莫离起的很早。

简单地洗漱过后,莫离按照往日的习惯,去厨房准备了很简单的早晨——面包、白水煮蛋和热牛。

莫妈妈当时那叫一个感动,“儿子,我整天说你上大学以后没什么变化……其实,儿子你变懂事儿多了!”

莫爸爸边剥**蛋皮边热络地提出改正建议,“儿子,咱们下回改煮茶**蛋,我抽屉里的龙井、碧螺春什么的,随便你用。”

莫离端起一旁的牛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其实,这些都是平时习惯了去做的,两个男人没日没夜工作那段时间,别说吃饭,连杯水都得递到面前,俩人才会去喝。

自然,包括早餐。

莫离一向对吃饭要求得颇高,所以早餐宁愿着自己动手,也不愿意下楼去买小商小贩的制滥造。

于是,沈毅梵和齐天远只得被迫着一起习惯西式早餐。

窝在沙发上看了一上午的《魂断蓝桥》后,莫离抬眼看了看时间,站起身关掉还没有放映结束的电视机,半伸着懒腰往厨房里走去。

莫妈妈看着平日里在这个点儿极少踏足厨房的儿子大为惊奇,“小少爷今儿怎么了?洗碗也不该这会儿来啊。去去去,一边儿沙发上等吃去。”

莫离双手在兜里,斜靠在厨房的门板上,冲自家妈妈微笑,“妈,我想学做手擀面。”

莫妈妈上上下下打量着,“儿子,学这个干吗?为了哄女孩子开心?不用不用,其实煮粥更好学,也更容易讨人家喜欢……”

莫离走到水池边,仔细挽起袖子,拧开水龙头,在水流下认真地冲洗着手指,“就学这个。”

这场学习活动的后果是——莫家比往常晚了一个半小时的开饭时间。

饿得早就抗议不止的莫爸爸端起青瓷碗就开始大吃,吃了一半后,才顾得对自己夫人说,“老婆,你今儿的面条擀得不到位……筋道得不均匀。”

莫妈妈喜滋滋地看着碗里的面,“谁说的,比我做的好吃。”

“啊?比你……?”莫爸爸看看手里挑高的面条,再看一眼莫离,“这个……”

“我儿子做的!”莫女士严正宣告。

莫爸爸也乐了起来,“‘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儿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儿子。”

后来的林洛见第一次吃到自己好友亲自下厨做的手擀面的时候,反应也不比莫家夫妇逊色多少。这小子当即立断地进行了“求婚仪式”,“莫宝宝,过来做我的爱妃吧?”

莫离当时瞥了某人一眼,“你有这个功能吗?”

炸了毛的林洛见一巴掌拍在了小饭桌上,“小爷我是1111111!!!是上面的那个,怎么没这个功能?!”

莫离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我说的是你封妃的功能。”

可是,不管怎么说,N年后的莫家爸妈和林洛见,都是试图劝诫莫离再多学一种做饭方式。

林洛见也如是说——“莫宝宝,咱好歹换一换啊?至少也给弄碗炸酱面吧?”

莫宝宝的回答是,“不会。”

因为,这碗手擀面,我是为了某个人的一句话才去学的。

但是,这碗手擀面,直到这个人从P大毕业了,也从未见过一眼,更别提吃过一口了。

周日的下午,简单地在卧室收拾了要带回学校的衣物书籍后,莫离准备离开家门。

刚刚走到二楼楼梯的一半,就听见父母的谈话声——

“老莫,你们部里是不是又该分房子了?这回能不能轮上你啊?”莫妈妈一边看着电视里的娱乐节目,一边对自己的老公下着最新指示神。

“急什么啊?咱们这房子不是挺好的?”莫爸爸最近迷上了茶道,面前放着一整套茶具,正玩儿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怎么不急?这房子当然好了,是咱们自己买的。老莫,我告诉你啊,你们部里这次分房子,你要是再装大方把机会让给别人,怎么让出去的你怎么给我要回来!”

莫家爸爸端起了一个小茶盏,递给柳眉倒竖的夫人,“来来来,喝口茶水消消火气……不急不急……咱家又不是没房子住,你不是一向讨厌家属院?”

莫妈妈微微翘着小指,接过来小茶盏,“就不知道这么一点儿茶够谁喝的……不是我着急啊,是你看咱们A市这个房价涨得,‘蹭蹭’地直吓人……咱总得考虑儿子结婚用房子的事儿吧?”

“瞎扯……”莫爸爸心疼地看着自己老婆毫无风雅地把小茶盏里的茶水满杯地倒进自己口中,“小离才大一,那么早的心思干嘛?”

莫离轻咳了一声,从二楼走下来,挎包斜斜地被背在身后,“爸、妈,我去学校了。”

莫妈妈扔掉手里的遥控器,站起身来,“我放在你床上的围巾带上了吧?最近要降温。”

“嗯,带上了。”莫离的手拉住门把手,然后才转过身,不在意地说,“房子的话……我以后自己来就好。”

一步踏出门去,外面的阳光仍然很好,但是心里总像是压上了一层霾。

不厚重,但是切实地存在着。

这周周五的晚上是学生会例会的时候,莫离看了一眼时间,从图书馆自习室站起身来,收拾东西准备去参加今天晚上的会议。

刚刚忙完外挂升级的沈毅梵,周三又赶去了上海,据说是一家想要涉足网游行业的公司,在知道了“Star工作室”想要在网游市场中分一杯羹后,想找沈毅梵谈一下合作投资的事儿。

但是,推开小会议室门的莫离愣了一下——沈毅梵和齐天远都在——要知道,这两位主儿,平时基本上已经放手了手里的学生会的工作,连例会参加得也不是很多,更别提两人一起出现了。

沈毅梵笑着冲莫离点了点头,就错开了目光——在一些公众场合,他总是很注意拉开两个人之间的亲密距离。

但是,从来都不是冷落。

小会议室里的气氛隐藏着暗含在平静下的紧张,莫离抬眼看了一眼,发现列座的还有一位老师——校团委的一名负责老师。

摘下耳中的耳机,莫离选了最后一排靠墙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位子坐了下去,手中无意识地攥着耳机……好像,该到学生会改选的时候了吧?

叹了口气,莫离耸了下肩膀,又把耳机塞到了耳朵里——早知道这样子……还不如待在图书馆看书来得更有意义。

但是,半个小时后,耳机被人用力扯下来,反弹着摔在桌面上,再被无视掉。

因为,本该是列席例会的老师走上台去,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大家基本上都来齐了吧?那我宣布一个事儿。本周周一,校组织部和校团委同时接到了两封匿名举报信,举报学生会副会长沈毅梵在职期间,利用手中职权,为己谋私,挪用会内资产……”

“啪”的一声,齐天远拍案而起,“胡扯!沈少还用得着挪用学生会这点儿小钱?我们一个月挣得就不止这个数。”

“安静,”被打断话的老师带了明显的不悦,“举报信中,外联部部长齐天远为协同并犯。”

“咳咳……”沈毅梵仍然笑得很是自然,“齐子,闭嘴……老师,学校给出的处理意见是……?”

讲台上的老师看着台下的沈毅梵,迟疑了一下才说出下面的话,“暂停沈毅梵副会长一职,暂停齐天远外联部部长一职,学校会成立专门的调查小组对会内财务做出核查……毅梵,我在这里直接给你说吧,这是学校领导给出的处理意见。”

沈毅梵点了点头,“老师,我绝对会配合、支持你们的工作的。”

散会后,齐天远一脸愤愤不平,“沈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毅梵收拾着手里的纸和笔,“回去再说,走吧。”

走在校园的南北路上,齐天远缩了缩脖子,把领子立起来,狠狠地啐了一口,“老子玩儿学生会玩儿了这么年,从中学玩儿到大学……从来没听说过匿名信和处理意见直接在例会上宣布出来的?!这不是当众落你的面子吗?!”

沈毅梵哈出一口白气,眯起眼睛看着它在冷空气中一点点地消散,“齐子,你忘了……举报信上可是咱们两个人的,别总把你自个儿给忽略了。”

齐天远越想越郁闷,声音也提高了好几个八度,“沈少,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急冲冲地电话通知我们过来参加例会,本来还以为是宣布改选的事宜呢,结果狠狠地给了咱们一闷棍……不是,是一闷锤!你说谁家处理匿名信举报不是暗中调查,然后事先前跟当事者就通气儿好了的?为什么轮到咱们俩时,就直接来了个会内通报批评啊?!”

“啊~大概是看咱们这段时间,挣得不少,所以来一个小波折来让我们的人生更彩。”沈毅梵笑了一声,丝毫没有被自己同伴的焦躁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齐天远无语地看着沈毅梵,“你蛋腚个毛啊?!要是任由那帮子孙子折腾,这绝对会被当成污点记入档案的!”

被暂时离职的副会长伸出手拍了拍同样被离职但是已然炸毛的外联部部长,“要淡定啊淡定……这不是还没被记入档案吗?只是被举报了而已……”

齐天远重重地叹出了一口气,“你啊……咱们到底得罪了谁啊?沈少,别说你没看出来,这回,是有人在故意黑人。”

沈毅梵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教育我们说——不要谋论。所以,孩子你要用一颗积极向上的心,来看到这个美好的世界的一花一草。你自个儿先回去,我过去给小离送一份资料去。”

于是,被抛弃的齐子师兄在寒风中哀怨不止,“……只见得旧人笑……错了,是哭……”

作者有话要说:广告一下晋江的新年活动——INPUT TYPE=button VALUE=晋江迎新回馈读者活动 OnClick=windowopen("jjcnet/sp/2009/")>

对咱们最有用的就是第一个哦~然后大家都记得去转点数,就是每天都转10点,一个月也可以拿到300点的。咱们都去转那个50点 :)

这章跟前面的诱惑有一章是关联的哦~有的亲没有看过诱惑,我做一下链接吧 :)

抱抱大家,呵呵,怎么都认为我要开虐了?不会的不会的……

嗯,虽然说沈少是把人拐带的,但是如果莫离对他没有一点儿感觉的话,也不会说出那个“好”字了……情商低可不是没心没肺哦 ^^

放心吧,我会努力让大家看到顺理成章的故事的,也就是说我会在大家都觉得会虐的时候玩儿温馨会在大家都觉得温馨的时候小小虐【——>此句为戏言,都不准放在心上哦 :)】

最后,诚心地祝福大家一句——平安夜平安幸福快乐!

学生会的签名

夜深时分的风声,总是和黑夜的影子一样,带着孤寂的寒冷。

沈毅梵挂上电话后,就站在离学校西北门不远的那棵树下,看着穿了一身黑色大衣的莫离一步步走来——小孩儿极爱穿大衣,偏偏腰背挺拔,身材匀称中又略显纤瘦——穿起来特别显好看。

递过去一本笔记,沈毅梵用带着点儿宠溺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小师弟,“我当年考试政治时做的重点整理,本来想在会后给你,结果……忘了。”

谁说没有一点儿影响?被负责老师在会内直接点名通告被举报,而且事先前没有给自己打过招呼……只是,明知道慌乱也不会有什么用,所以一直压抑着故作的平静而已。

……连原本打算好给莫离的笔记,都在慌乱之下忘记了。

莫离看了一眼被沈毅梵拿在手里的笔记,没有接手,伸出手臂突然就抱了上去。

跟沈毅梵在一起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中,莫离主动抱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为一般是某人在此之前,已经想尽办法做出各种身体上的亲密接触了。

沈毅梵怔了一下,反手把人狠狠地抱紧,然后很快松开手。

短到……几乎好像没有存在过的一个拥抱。

把笔记拿在手中后,莫离问,“上海的事儿,谈的怎么样了?”

“谈崩了,”沈毅梵翻过手腕看了眼时间,“他要求我们加入他的公司,以子公司的身份进行经营……而且,利润抽成得太过厉害。”

“这个条件没法答应,”莫离仔细想了后,点了一下头,说,“胃口不小暂且不说,对你们以后发展的限制也太大了。”

风渐渐地大了起来,袖口和领口处的冷意也变得越来越重。

又聊了几句后,沈毅梵催着小孩儿回宿舍,“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嗯。”莫离想了想,摘下来脖子上的围巾递到沈毅梵手里,然后头都不回地转身离去。

沈毅梵看着人渐渐离开视野,轻声抱怨了一句——“应该给我围上啊”——然后带着一脸心满意足地围上还带着人体温暖的围巾。

这种温暖,与羊毛的质地无关。

至始至终,俩人都没有谈到一句关于今天晚上的匿名信举报事件。

对于莫离来说,没有必要去质疑甚至质问沈毅梵到底有没有私自挪用学生会的款项,这是一种信任。

对于沈毅梵来说,这件事情显然没有刚刚围上脖间的那条围巾来得重要和值得去注意,这是一种自信。

一周五天,莫离只有在周一的下午才没有课。所以,当艾晓菲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小孩儿正靠在了床头随手翻着一本财经杂志。

视线仍然集中在手里杂志上——华尔街一位分析师的年度调查报告,莫离懒懒散散地翻出震动不止的手机,放在耳边,“你好,莫离。”

“莫离,我是你晓菲师姐……有课吗?……嗯,是这样,我们见面说吧?……好的,学校的那家地下咖啡厅怎么样?……好,15分钟后见。”

挂上电话,莫离眼光都不带转地把手里的这篇枯燥无比的数字报告书看完后,才起身准备出去。

“哎~莫离,干嘛去啊?”同宿舍迷恋网游的那位哥们儿现在手里用的正是沈毅梵他们出品的高品质外挂,当然,莫离并没有告诉他这个事实。

“艾晓菲约我见面。”想了一下,莫离还是转身拿起了被扔在床头上的那本杂志——迟到是女人的天,这一点他已经从自己伟大的母亲身上得到了很完美的诠释。

“□裸的红果果的嫉妒啊!”美女的诱惑暂时大过了网游的诱惑,奋战在游戏中的男生在战斗的间隙里转过头来,“那啥,打扮打扮再去哈……虽然艾晓菲是师姐,但是只比咱们高了一届,就我个人来说,还是很欣赏姐弟恋的。”

“要和我一起去吗?”莫离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你还有2分钟的时间换下身上三天没换过的衣服,以及……”眼神斜下方瞄了一眼,“……脚下的拖鞋。我还可以免费出借给你我的香水。”

讪笑着缩了缩脚丫子,重新投入到游戏中的同学心不在焉,“算了……谈恋爱多麻烦啊,还不如我在游戏里泡MM。”

莫离和艾晓菲接触得并不算多,只是平时组织活动的时候会在一起商定几个细节而已。所以尽管带着疑惑,莫离还是准点到了约定好的小咖啡厅。

等到手里一本杂志都翻到了封底,被誉为“财经系第一大美女”的艾晓菲才带着一脸歉意地赶过来,“抱歉抱歉……来晚了。”

端起右手边的咖啡杯喝了一口,莫离放下手里的杂志,“没事儿,我刚看完……”修长的食指点了一下放在对面的咖啡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就替你要了摩卡。”

艾晓菲坐下,摊开手上的一个大号文件夹,“咱们长话短说……我叫你来,是想让你来做一个签名的。”

“签名?”莫离微微皱了眉头,接过来艾晓菲推过来的文件夹——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地签了成溜的名字,一眼瞄过去,全部是学生会成员的人名。

艾晓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是这次沈会长被人举报的事儿,我们决定征集所有学生会同学的签名支持沈会长,向学校表……”

“我拒绝。”莫离打断了艾晓菲的话,合上文件夹,原样地推了回去。

艾晓菲愕然了,“莫离你什么意思啊?难道你也跟那些人一样,见到毅梵被人举报了,在一旁看笑话看到暗爽?!……你也不想想,沈毅梵他平时对谁不够好?平时会里有什么事儿,大事他全拉自己身上杠了,小事他能帮忙的全去尽力……”

经院第一美女越说越激动了,“就说你……莫离,沈毅梵那么照顾你,你难道就一点儿没放在心里?你怎么能这么……”

莫离轻咳一声,端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尾指微微翘在杯子把上,仍然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我知道。”

艾晓菲一时气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垂下眼睛,莫离拿起小银勺慢慢搅拌着杯中的咖啡,划开的漩涡曲线在碰触到白瓷杯子后消融而去。

——我怎么不知道?他的好,他的努力,他的微笑……

但是嘴里说出来的话语却全然跟心里的想法相反,“我知道的是,你这样做本没用。”

艾晓菲颓然地靠在椅子背上,刚刚满场的气势全变成了无奈和伤感,“……我……”

莫离抽出桌子上的纸巾,按过唇边的咖啡渍,轻轻叹了口气,“集体签名这种东西,只是面子上好看罢了。本不会起到实际作用,搞不好还会激怒调查的老师。”

平时总是一副坚强倔强的艾晓菲半张脸隐藏在小咖啡厅灯光的影下,无力地说,“……但是……总要为他做点儿什么吧?平时总是他来罩住大家,现在出了事儿……”

“这不算什么大事儿。”莫离看了眼时间,晚上还有一节政治课,缺席的话会扣掉出勤分。

“……怎么不算大事儿……”艾晓菲看着手里的签名册子,眼神黯淡,“我听可靠消息说,这次是有人铁了心要整倒沈少,最低也要给他记一个大过处分……”

莫离站起身来,“只是传言罢了……师姐,我还有课,就先回宿舍准备了。”

刚走开两步,艾晓菲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莫离……你怎么可以一直这么冷静……”

“你也可以选择冷静。”少年头也不回,脚下的步子依然平稳,却在身后女孩儿说出的下一句话后,出现了一步小小的趔趄——

“我做不到……因为……我喜欢他的。”

喃喃的低语,不自觉地宣言。

指甲猛地收缩了一下,在掌心留下一点儿都不尖利的钝痛。

——我也是。

政治课上,年过半百老师顶着一头刻意梳向后面以遮住头顶逐渐“镜面化”的发型,抑扬顿挫地进行着宣扬社会主义优越的伟大实践活动。

莫离看着面前摊开的笔记,却是一句话都听不进脑海中去——笔记本很整洁,上面的笔迹清隽有力,所记的内容重点突出,条理分明……

是那天沈毅梵深夜送过来的笔记。

“社会主义将会超出国家和民族的界限,在……”讲台上的老师随着幻灯片的变幻,授课激情越来越澎湃。

莫离收拾了一下课桌上的东西,拎起挎包就准备走人。

一起上课的哥们儿伸手拉住了莫离的挎包带子,“莫离,这老头儿还没点名呢!要是他课间点名你不在怎么办?”

莫离轻柔地拉回自己的挎包,再温柔地微微一笑,“你帮我应一声。”

“哎~好嘞~”被同寝帅哥微笑晃到眼睛而不自觉答应的男生,在莫离关上教室的后门后,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哀嚎,“我的我的……点我的名儿的时候谁来应啊?!”

反正不会是莫离。

打了辆车,莫离直接奔家去了。

帝都的初冬,那小冷刀子一阵一阵的,前几天广播说最近华北又要大幅降温了——莫离看着车窗上淡淡的一层白汽,闲着无聊,就伸出手去描画……

沈毅梵……沈毅梵……这个名字,除了姓的笔画少了点儿,名字的那两个字儿,写出来都是密密麻麻的横竖小杠杠。

唇边带了笑意,玻璃窗上写出来的是“一凡”。

一凡……一凡……

打开门的莫妈妈吓了一跳,“哎呦哎~儿子,咋这个时候回来了?一个周末不回家就想妈妈了?非要挑在周一回来?……”一边说一边拉着儿子往屋里拽,“这气温都已经降到零下了,怎么光着脖子回来了?我前几天给你买的围巾呢?”

“忘戴了。”莫离轻咳一声,在门口弯腰换拖鞋。

“看看看看……咳嗽了不是……”莫妈妈忙不迭地往厨房跑,“正好啊,今儿老莫点名要吃红豆粥,我们还剩下了点儿,我给你热热……加蜂蜜吗?”

“一点儿……”莫离把挎包甩到沙发上,“我爸呢?”

“楼上看球赛呢……瞧这不合格的爹当的,自家儿子回来了都不下来迎接一下。”

……哪家的爹需要来迎接儿子的?原来……莫家地位最低的是莫爸爸。

莫爸爸惬意地抱着一罐啤酒,看着一如既往极烂无比的足球赛,转头看到莫离,“怎么这会儿回来了?有事儿?”

莫离点了点头,走到自己父亲面前坐下,“爸,你跟我们学校的领导哪个比较熟?”

莫爸爸一巴掌拍在莫离腿上,“破球!破脚!”

莫离被拍得猛一个皱眉,抓过来遥控器,利索地关掉电视机,“爸!”

莫爸爸留恋不已地看了一眼电视机,转过头来,“啊?啥?”

莫离态度良好,表情不变地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你们学校的啊……关系都挺不错的。你刚开学那会儿,我说要带你和你们校长、学院院长一起吃过饭,你非不要……”莫爸爸是帝都主抓文化科教的负责人之一,和各大高校的负责人都保持着很不错的关系。

放下手里的遥控器,莫离想了想后,问,“组织部或者校团委的领导呢?”

“嗨——你这孩子,怎么忘了你周叔叔呢?就是小时候老逗你喊他‘爸爸’那个,前两个月刚调过去你们学校做组织部部长,我当天就跟你说过的啊。”莫爸爸不失时机地抓过来刚刚被“解放”的遥控器,眼明手快地再次打开电视机。

“哦……我忘了。”莫离转身掂过来一袋花生米,递给明知道球赛很烂仍然捧着一颗易碎的玻璃心继续看下去的老爹,拉开门走了出去。

在课堂上,看着熟悉的字迹,想着艾晓菲对自己说过的话,就这样子坐不住地冲回了家里。

都忽略了现在已经是夜晚,即便是能从父亲那里找到什么门路,也是要等到明天才能拜托别人。

只是因为……而起的焦急心理。

第二天,莫司长就在儿子的要求下,宴请P大组织部周部长。

席间,宾主尽欢。

周部长微笑着看着莫离,“我前几天就给你那个不亲的爸爸说过,要你有事儿直接找我就好。把他甩一边儿去,咱爷俩儿玩儿多好。”

莫司长专心对付面前的红烧鳕鱼,对身边损友的调侃之语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莫离端了一杯酒,毕恭毕敬地递给了周部长,“周爸爸……”

小孩儿一开口,就成功愉悦了原本就心情大好的周部长。

接过酒杯,周部长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莫离的肩膀,“咱不来甜言蜜语这套啊……有事儿就说。”

莫离看着周部长喝下了这杯酒后,又慢慢地斟满了一杯,“嗯…的确有点儿小事儿想请您心。”

“好说好说,都是自家孩子。”周部长又是一口闷下,“不准再倒了,不然回家我就又跪搓板了。小离,什么事儿?”

莫离斟酌了一下言语,“……您知道沈毅梵吗?”

“怎么不认识啊……挺上进的一个孩子。”

“那您肯定知道他被人匿名信举报的事儿……这半年来,我在学生会是跟着他做的,账目上的事儿,也是我和另一位师兄一起经手做的。我在这里保证,学生会的账目,绝对没有出现任何差错。”莫离很认真地说。

周部长放下了手下的筷子,“小离,你说……学生会的账目,是你经手做的?”

“对。”莫离斩钉截铁,“包括上次的话剧大赛,各项收支都是我负责的。”

——言下之意,如果学生会的账目出了什么问题,我也逃不了干系。

周部长想了想,又掂起了筷子,“这事儿我知道了,你放心,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莫离用旁侧一双没有用过的筷子夹了一个扇贝,放在周部长的碟子里,“谢谢周叔叔。”

“……看看看看,又叫叔叔。早就对你说了,不要你那个不亲的爸爸和不亲的妈妈,跟着我做儿子多好。”周部长哈哈大笑,用一种捉侠的目光对老友进行着挑衅。

……艾晓菲,我也做不到内心和表面一样的冷静。

因为,我也喜欢他。

做木马的小子

重重的一拳砸在了电脑桌子上,齐天远不顾拳头上的痛楚,向电脑屏幕比出了一个标准无比的中指,“你爷爷的!”

沈毅梵倒是一脸的面色平静,只是指间夹着的烟在微微颤抖,“齐子,稍安勿躁。”

“妈的!”齐天远又爆出了一句中国传统式的口,“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说‘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会塞牙缝’,因为那牙缝够大!黑洞牙缝!”

“咳咳咳——”沈毅梵不小心被烟呛了一下,“齐子你这张嘴啊……”

时间拉回到一个小时之前,就能知道为什么一向笑嘻嘻的齐天远同学在此时一脸的气急败坏外加形象大糟了。

当然,首要问题是,此人有过形象吗???

一个小时前,刚刚应付完一轮所谓的学校调查组的电话询问后,沈毅梵放回桌子上的手机又尖锐地响了起来。

齐天远正在做一款新上市网游的测评,被猛然响起的铃声吓了一跳,“……沈少,不带你这样儿的。凭什么给你家莫离的来电铃声设置的是温柔的小夜曲,到别人那儿就成了鬼哭狼嚎?”

沈毅梵看了一眼电话的来电显示,“嘘”了一声,按下通话键,“刘老板好,我是沈毅梵……”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毅梵脸上一贯出现的笑意也慢慢消失了,“……我明白了……你放心,24小时内我会解决好这个问题,完美地。”

给沈毅梵打电话的是一位一直合作的网吧老板。

众所周知,一款外挂的销售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线上销售,一是由网吧老板代售。

能知道沈毅梵手机号码的这位老板,必然是和“star工作室”合作愉快,交易额颇大的一位老板。

能让这位老板心急火燎地直接打到合作人手机上的原因,自然是与外挂销售有关的事情。

挂了电话的沈毅梵把习惯地把手机放在下巴上立着,想了一下后,对齐天远说,“齐子,咱们的‘star71’出岔子了。”

正在懒懒散散地纵着游戏角色的齐天远一听这话立刻蹦了起来,“怎么了?”

“被人植入了木马程序,玩家在线时间超过一定时间就会强制退出游戏。”沈毅梵唇边消失的微笑重新挂了回来,“我承诺了24小时解决这个BUG。”

齐天远愣了一下,然后飞速地退出正在玩儿的游戏客户端,“这是BUG?!你自己都说是木马了,BUG个毛!……开工开工……沈少你就知道压榨我……”

沈毅梵拉近了靠椅过去和齐天远一起看电脑屏幕,“我分析,应该是上次升级的时候,程序上出现了小漏洞。”

“是游戏公司还是其他外挂制造者?”齐天远眉头紧皱,难得地正经起来。

沈毅梵想了想后,说,“后者。游戏公司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去升级自己的客户端……而且,是技术很好的后者。”

于是,一个小时后,齐天远愤怒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沈少,哪个小子做的木马?丫的在玩儿我们!”

沈毅梵伸手拍了拍齐天远的肩膀,“说不定只是人家跟我们玩玩儿……你先去找这小子的地址。”收回手看了看时间,“团委的老师约我半个小时后谈话,我先走了。”

齐天远头也不回地在键盘上连声敲击,“放心走吧,保证完成任务。”

校团委的大办公室的暖气最近出了毛病,偌大的房间里透着丝丝的冷意。

沈毅梵到地方的时候,正好见上次参加例会的那位老师,弯着腰在倒弄刚刚被拎出来的小煤炉。

他二话没说,挽起袖子,接过那位老师手里的钩子,三下五除二地弄出了炉子里被堵塞住的炉灰,再利索地加进去新煤。

团委的老师直起腰,长出一口气,“暖气片坏了,我正说找人去修还没来得及……小沈,先去洗洗手,咱们回来再谈。”

沈毅梵应了一声,推开门走了出去。

等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被倒上一杯冒着热气袅袅的茶杯,团委老师站起身去关上办公室的门,折身走回来。“小沈啊……你啊,年轻人,年轻气盛,又有能力……有些话,我也不直接说出来了。好在这次举报信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就当是一页书被揭开,翻过去就让它翻过去吧。”

沈毅梵轻咳一声,掩饰住心里的一点点小疑问,“过去了?……昨天组织部的一个老师还电话我,要我配合调查……”

团委老师端起杯子凑近唇边还没喝上一口,听到沈毅梵这句话又把杯子放了下去,“……瞎说,有组织部的周部长作担保你手下的账目没问题,还配合什么调查?……嗯?”

“嗯”的含义很多,比如——难道不是你托的关系?比如——我们心知肚明的事儿,就不要再掩饰了;再比如——既然收场了,之前的事儿就不要再追究了。

沈毅梵又微微怔了一下,然后飞快地说,“一直以来麻烦老师了。”

团委的老师挥了挥手,“好说……咱们私下关系一直不错,所以这事儿我先给你提前透一下风儿,省的你天天做什么事都没法安心……这周的例会上,会给出正式结果。”

走出校办公楼的沈毅梵还在皱着眉思考着刚刚团委老师暧昧的说法——“好好干,毕业后留校,到时候让周部长拉你一把,前途无量啊。”

周部长?……

沈毅梵只记得这是一个刚刚从兄弟友校调过来一个新任部长,因为学生工作的关系和他有过简单的几次接触。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能让这位部长做出如此的担保。

对于这次的匿名信举报事件,沈毅梵看得很清楚——学生会的账目有没有问题?没有。任哪个调查组过来检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除非是有人故意做出假账。

至于说,为什么还会有人下这么大的手笔去送寄匿名信?

很简单的道理。在调查组进行财务审查的时候,被审查对象不得参与学生会的任何活动。当然,也包括学生会的新一轮的竞选。

沈毅梵一开始就没打算参与会长一职的竞选,所以接到被举报的通知后,也是一笑了之,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手里的创业上。

不过,这样也好。

正准备去图书馆接莫离一起去吃饭的沈毅梵包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齐天远。

“沈少,快回来!有人踢馆!就是内做木马的小子!赶快回来,以你那‘虎躯一震’的‘王八之气’震退敌兵!”

挂上电话后,沈毅梵只得无奈地给莫离打了个电话,报备一下自己需要赶回去的要求后,急冲冲地赶了回去。

时间,太紧了。

一件接着一件,本做不完的事儿……

沈毅梵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请给我一个没人打扰的,可以陪老婆一起看书的下午吧!

齐天远说人家是来踢馆的,其实很不恰当。

事实上,是那个木马程序中被特意留下了一个暗门。

于是,原本就被学生会那档子破事儿郁闷到无极限的齐天远,满怀着一腔愤懑之意,用战斗的激情,马力全开地找出了这个暗门存在的意义——隐藏着的一串手机号。

“了!”齐天远忿忿地爆了一个口,然后义无反顾地拨通了那个号码。

接电话的是一个很好听的男声,还带着微微的惊讶,“哎呀,这么快就被找到了?”

回答他的是齐天远的一声暴喝,“哇呀呀呀!小贼!”

沈毅梵推开门后,就发现在沙发上剑拔弩张的两人互相对峙着,且敌视耽耽。

“怎么了,这是?”沈毅梵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齐子,你的客人?”

齐天远不屑地鼻哼了一声——可惜只有莫离那声的形似,全无人家的风范和内涵。

跟齐天远相峙的那位,是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方框眼镜,笑容儒雅,“这位就是‘star工作室’的老板吧?幸会幸会……”一边说,一边朝沈毅梵热情地伸出了手。

齐天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凭什么一眼就判定出人家是BOSS,自家是小兵?!

经过了简单的交谈后,沈毅梵很快地明白了这位斯文男人的来意——

江沐,男,21岁,身份:帝都某家大型网吧一名网管,爱好:钻研各类网游,熟练各种黑客技能。

“我玩儿了这么多年的网游,用过那么多年的外挂,就你们家的外挂最有意思……目的直接,功能不多,但是都很实用。”

沈毅梵笑眯眯地靠在沙发上,身边坐的是愤愤不平的齐天远,“江沐,你来就是来夸我们的?”

江沐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哪里哪里……我是很想加入你们这个团队。我觉得吧,你们的外挂,实用很强,但是安全不够。我就擅长这个啊……”

齐天远打断了他的话,“想加入还玩儿这种猫腻!搞一个什么木马,害得老子披甲上马地奋战了一个小时!“

江沐对这种程度的指责,丝毫不放在心上,“我需要对你们进行检验,以确认你们有没有值得我加入的实力。”

沈毅梵伸出手指按了按刚刚起就一直在抽痛不已的太阳,“小江同志,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外挂能做一辈子?”

江沐摇了摇头,“俨然不能,咱这就是杀**取卵……等一个游戏毁了,就奔向下一个。哎哎~就跟那蝗虫一样,知道不?”

齐天远一张脸更臭了,“你才是蝗虫,你全家都是!你是黄鼠狼——”

沈毅梵按住太阳的手指更用力了,“齐子,不准闹了!……江沐,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做出一款没有外挂扰乱的绿色网游?有没有想过做出来中国本土网游的品牌?有没有想过像‘暴雪’那样,把手下做出的网游推广到凡是有电脑有网络存在的地方?!……我们要做的,是这个,而不是外挂。”

江沐张口结舌,“……太……吊了!”

齐天远一脸幸灾乐祸,“沈少,你本不用问他……蝗虫都是没有思维的。”

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江沐连连摇头,“很吊很吊……从来没想过……我现在开始想……”

深呼吸几口,沈毅梵平抑住身体里涌上来越来越大的不适感,等着江沐的表态。

认真思考的眼镜男,终于在5分钟后给出了答案,“这一票!我干了!”

走到墙边的饮水机处,接了一杯水慢慢喝了几口,沈毅梵重新走回到江沐对面,“既然想加入我们……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既然江沐你对外挂这么了解,那么肯定知道‘内挂’这个名词……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把‘star71’升级到80。要求:内挂,加技能连击。”

还没有从刚刚的宏伟的、狂热的蓝图中回转过神来,江沐就被沈毅梵这个要求震惊了,“BOSS!你没有开玩笑吧?!一个星期?!”

沈毅梵努力压抑着越来越明显的头疼,极其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就像你在‘star’中加入木马程序来考验我们的实力一样,我们也需要你拿出相应的水准来证明自己有资格加入我们的团队……而且,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个小小木马,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损失?”

江沐茫然地摇了摇头。

齐天远得意洋洋地报出了一个数字,好心地加上一句,“不是美元,是人民币。”

再一次被震到的江沐喃喃地说,“……你们的外挂居然可以卖到这个价钱……”然后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BOSS,我现在就去网吧辞职……不用给我准备电脑,我网吧的的那台是改装过的,下午就连人带电脑地过来报道!”说完,就风风火火地疾奔了出去。

原来,BOSS这个称呼,在沈少还在大学的时候,就经由江沐之口,喊了出来。

平心而论,沈毅梵这次提的要求,的确有点儿苛刻了。

但是,能够在沈毅梵和齐天远俩人联手做出的外挂中植进木马的,必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而且,沈毅梵这个要求,多多少少带了点儿下马威的意思。

所以,在8天后,拿着完成版的“内挂”,熬得双眼通红的江沐一脸谄媚地要求沈毅梵收下他做小弟的时候,沈少爷考虑了一下后,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在后来创立的天寰科技中,公司的三大BOSS:沈毅梵,齐天远,还有江沐。

当然,这是后话了。

因为刚刚展露出“王霸之气”,喝退并收复小弟的沈少爷,在江沐走了之后,一个头重脚轻,连着手里的水杯一起栽到了地下。

齐天远大惊失色地赶了过来,“沈少,你怎么了?!难道是电视剧中最常见最狗血的天妒英才型的白血病发作了?还是琼瑶剧里……”

“闭嘴!”沈毅梵虚弱但是气势不减地呵斥断齐天远的临场发挥,“老子发高烧而已!……叫小离过来……”

然后,半昏迷了过去。

所以说,所谓的BOSS,必然是有其过人之处——还有几个人,能在自己烧到快支撑不住的时候,还能保持着外表的正常,完成说服别人为自己做牛做马地开发程序的艰巨任务后再一头倒地的?还有几个人,能在烧得快要意识不清的时候,还记得嘱咐通知自己的恋人的?

BOSS,就是BOSS。

当沈毅梵从依然困扰着自己的头疼中勉强睁开眼睛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好好地躺在卧室里的大床上了。

带着点儿费力地转过头去,发现斜趴在自己身侧的……是莫离。

手被他拉住贴在脸颊上,松松地但是一直被握着。

小孩儿一副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眉间微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留下淡淡的影。

心有所动,沈毅梵小心地抽出被握住的手,想要抚平恋人眉间的皱眉。

刚一抽动,就被更用力的握住。但是,这么轻微的动作,还是弄醒了身旁还在入睡的人。

莫离还带着点儿迷茫地睁开眼睛,睫毛连连扑扇了两下后,才打出了一个小小的哈欠,“你醒了?”

然后就松开手,想要起身。

但是却被沈毅梵提前一步,一把拉在怀里,然后满足的轻叹声从耳边响起,“陪我躺会儿。”

莫离迟疑了一下,扭头看了看被锁上的门,然后坐上床,拉开被子,躺了下去。小声的抱怨掩饰着此时些许的局促,“也不怕传染给我……”

“没事儿没事儿,”沈毅梵自然地搂上莫离靠上来的腰,厚颜地说,“传染给你了,你再传染给我。”

原本还有点儿僵硬的身子,在听到这句调笑意味儿明显的玩笑话后,随着一声低低的轻笑放松了很多,“传染来传染去的,生起病来还有完没完?”

最近一直太忙,忙到本抽不出时间跟恋人相处……所以,这一声低低的轻笑,就像是一羽毛一样,在沈毅梵原本就躁动的心间一飘而过。

于是,沈少一时激动之下,环在小孩儿腰上的手臂一个施力,翻过身来,半悬空着身子压住了身下的人。

莫离淡笑着看着沈毅梵,伸手去探沈毅梵额头的温度,“好多了……我们叫了医生过来给你输水……”

沈毅梵低头一看,才发现手腕上贴着的医用胶带。

——挨了一针的人都能忽视掉手腕上的刺痛,而被其他事物吸引到全部的心神,可见古人所说的“见色忘X”之类的词,并不是毫无道理而言的。

周围的气氛渐渐地升温了起来,沈毅梵坚持不懈地认真地注视着莫离的眼睛。

一向对各种调情手段毫不通的莫离,终于在这种热情明显的注视下,从耳处感到慢慢地发热。

他错开一点儿目光,致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一下,“……你……”

“我要耍流氓。”沈大少爷毫不脸红地宣言。

深夜里的温暖

经事实证明,“耍流氓”是一项很考验人的纯技术活,要求甚高,具体表现在:充满了先祖智慧的所谓的“天时”、“地利”和“人和”,缺一不可。

“天时”——帝都本地时间19点多钟,上不挨下午,下不挨夜晚,属于比较尴尬的一个时间段;

“地利”——虽然人是躺在沈少的床上,且被压在沈少的身下,但是一墙之隔的就是齐天远和正在奋力着以敲击的方式SM着键盘的生力军江沐同学,;

“人和”——莫离难道会是那种乖乖地任君调戏的人?更可况我们的沈大少高烧刚退……以此“残花败柳”之躯,何以堪当如此“流氓”之重任啊啊啊!

于是,莫离在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后,轻松地一巴掌把沈毅梵轻轻按倒在身侧,然后上下打量着,思考了一会儿后,才说,“算了……看在你刚刚退烧的份儿上,我就不流氓你了。”

沈毅梵委委屈屈地看了莫离一眼,然后搂住人的腰就把唇凑了上去。

下落方向——额前。

到底,还是不忍心……万一是这次高烧是传染的,该怎么办?

以及,沈大少委屈的绝对不是莫离“流氓”他,而是莫离“不流氓”他。

莫离一向不是很习惯与他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虽然在沈毅梵一再的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已经有了很大的适应进步。但是被沈毅梵再次搂进怀里的时候,还是本能地抗拒了一下,才顺从地半靠在了人的前。

安静的心跳在一声声地合拍着节奏,在经历了那么多繁琐头疼的事情后,能和所爱的人相拥,原来是——这个严冬最温暖的事儿。

沈毅梵用一只手扯住莫离耳边的几丝头发,指尖慢慢缠绕着再放开了去,“小离,今天下午,团委的老师说学生会账务的事儿,已经解决了。“

平静的声音里暗藏着压抑的欣喜,“那就好。”

然后,莫离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最近太忙了……以后注意点儿。”

沈毅梵飞速地“嗯”了声,扣在人腰上的手又紧了紧。

莫离挣了一下,调整了下两个人的姿势,从半靠在沈毅梵怀里转成为跟他并肩躺着,“……我刚到的时候,看到你昏迷的样子……很怕。”

“很怕”两个字被刻意地压低了再压低。但是,情人之间信息的传递,有时候已经超出了语言的载体。

沈毅梵松开搂住人腰的手臂,抓住莫离的一只手,交扣着握紧,“……不会了。”

“嗯,”莫离低低地应了一声,半晌后才说,“你没必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的,明明还有一年才毕业。”

沈毅梵煞有介事地叹息着,“不急不行啊……急死我了。”

“……急什么?”

“……急着……立业成家娶媳妇儿。”

于是一时逞了口舌之快的沈少,被无情地甩开了原本十指相扣的右手。随即一杯热水和各种中西药药剂被堆在了床头柜上。

“神这么好就起床吃药。”“媳妇儿”一手端着杯子递给床上赖床的男人,大有你不接手我就敢松手的架势。

沈毅梵乖乖地接过水杯,感激地看了一眼真正的“终极BOSS”,期待的眼神闪啊闪的闪烁着,“吃完药有没有福利?”

“什么福利?”

“一个……KISS——”尾音拖长着,期待着再期待。

“吃完药的福利是一床加厚的被子,以及……强制休息。”冷静的声音后是唇角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笑意。

吃过药的沈毅梵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摇了摇尚在昏沉的头,就去拎床尾上铺盖的大衣。

收拾好杯子回来的莫离瞄了一眼“轻伤坚持不下火线”的沈毅梵,“嗯?”

沈毅梵干咳了一声,“外面的那个小孩儿,江沐……我过去给他说点儿事儿。”

莫离点了点头,伸手去收拾东西。

“小离……”沈毅梵看着他的动作,“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一晚上?”

生病中的男人最脆弱这句话是对的——平时的沈毅梵,都是潇洒地冲莫离挥手再见,最多是在人走了之后倚门守望一下,略表思念——这次主动提出让人留下来相陪,还是第一次。

看完了书的莫离,拉上了卧室里的灯,换上一套新的睡衣,拉开被子,躺了下去。

室内一片黑暗,偶尔会有外面街道上一闪而过的车灯,明亮地破碎着铺散在地板上。

卧室外的客厅里,传来的是三个男人对最近网游的总结,和对下一年的预测。

莫离翻了个身,向着床的里侧闭上眼睛。

在听闻到学生会的举报事件被解决后,一直以来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而之前……那些细微的担心、忐忑和不安,也重新慢慢地张牙舞爪着袭涌上来。

这次事件的解决,还是托到了自己父亲多年的老友。

不能不说,会有一种……愧疚之情。

——爸爸,我托你……是因为那个人是……

——我……

事情就是这样子。匿名信举报是一件突发事件,当这件事情平息后,之前原有的矛盾和不知所措,仍然存在在哪里。

其实,这些事情,在恋人之间都是可以商量的。

但是,对于莫离而言,有些话即便被问到,还不定愿意坦白地说出口,何况是不被问到的情况下。

于是,他只会……这样别扭着憋在心里。

就在这种处在别扭和矛盾的心情下,在周围充满了那个人的气息的氛围里,莫离极不安稳地陷入了睡梦中。

午夜时分,沈毅梵揉了揉有点儿发麻的太阳,哑着嗓子说,“我要求的‘内挂’基本上就是这个思路。江沐你放开了去做,需要什么技术支持的就直接说,我和齐子都能帮上你……然后关于明年网游的流行动态,MMORPG类——就是多人在线角色扮演类,必然仍是市场大头;但是不容忽视的是,回合制网游正在抢占市场份额,最特殊的例子就是网易的《大话西游》。所以,如果我们在明年开公司的话,要么跟风流行,要么另辟蹊径。我初步的想……”

还没说完话,一墙之隔的卧室里传来一声隐忍的呼痛,沈毅梵立刻止住了长篇大论,起身向卧室方向走去。

江沐带着一脸呆滞,随着沈毅梵移动的脚步移动着视线,“BOSS!你这啥坏毛病,说话还带个坑!!!回来继续说你的想法啊……”

齐天远端起了一杯咖啡,皱着眉喝了一口,“等着吧……卧室里那位,是BOSS的BOSS。”

江沐夺过来齐天远手里的咖啡,愤然地大喝一口,“我讨厌挖坑不填!”

齐天远咬牙切齿,整个人以下山猛虎之势地向江沐扑去,“老子更讨厌你抢我的咖啡!呔!小贼……纳命来!!!”

因为刚刚从外面明亮的电脑室过来,所以沈毅梵一时适应不了卧室的黑暗,刚刚推开门就想伸手去开灯。

手刚刚到坚硬的塑料按钮,就又改变了目的——屋子里很黑,猛然间打开灯的话,会晃到小离的眼睛。

于是,着黑的沈少慢慢地走到床边,轻声地问,“小离,怎么了?”

莫离小声地抽着气,半天才憋出了两个字,“……抽筋……”

已经适应了卧室里昏暗光线的沈毅梵,这才注意到莫离已经半坐了起来,双手紧紧按住右边的小腿肚。

“最近天气降温得厉害……是不是穿得少了?”一边问着,沈毅梵一边伸手扶上了莫离的小腿处,“……这里?”

“……啊……”莫离又失声地短促地叫了一声,眼睛里开始漫上泪光。

沈毅梵拂开碍事的被子,慢慢把小孩儿的睡裤拉上膝盖,掌心轻轻揉按上腿肚痉挛的部位——触手处的肌全部都硬实地紧缩在一起,上面还密布了一层细汗。

放开自己的两只手撑在身后,莫离死死地咬住了下唇。这次的抽筋,委实来得太凶太猛。也……钻心般的疼。

沈毅梵耐心地一点点用拇指按过坚硬的肌,掌心体贴地护住脚踝处的那条大筋,小心地缓速抬高着莫离的右腿,然后压在自己肩膀上。

莫离小声地抽着气,感受着紧缩在一起的锐疼渐渐被温柔的揉按缓解的过程。

沈毅梵的掌心,温度稍高,贴在小腿上细心地按摩,很……温暖,很……放松。

在这样一个冬夜,在睡梦中普通的一次抽筋……却有一个男人,跪在地上,跪在床前,跪在你面前,认真细致地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按摩……

眼眶的水色,已经不仅仅是突兀的疼痛带来的了……

直到手掌下的皮肤和肌都慢慢松懈下来,沈毅梵才抬起头看着莫离,温柔地问,“不疼了?”

莫离点了点头。

沈毅梵从半跪的姿势站起身,打开床头的小灯后,顺势坐在床头,伸手搂住莫离,“……休息不好,吃饭不规律,受寒什么的,都会容易腿抽筋。呵呵,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小离要长个儿了哦~不过不准超过我的身高。”

莫离别开眼睛,想要抬手去拇指擦去眼角处的湿润。

但是却被沈毅梵提前一步抬起下巴,用带了心疼的语调说,“……这么疼?都……”剩下的话语被堵在落在眼角处的唇吻上,一点点舔去,“明天我去买点儿钙片给你……下次再疼的时候,不能光用手护住,要慢慢揉按,然后咬着牙自己伸展开腿,知道了?”

“嗯。”莫离点了点头。

——其实,这些道理,我都知道……但是,在你在我身边之后,却什么都不愿意做,只想依靠你了……

——但是……我……你……我们……

落在眼角处的唇,有着和男人掌心一样的温度。

反应过来这个感知的莫离一把手拉住沈毅梵,用手背去碰触他额上的温度——

“沈毅梵!你还在发烧……”

“哦……”沈毅梵抓住贴在额上的手,反手过来也用自己的手背试温,“没事儿,低烧。”

“发烧你还熬夜?”从刚刚差点儿的落泪中恢复过来的莫离,气势依然,“给我过来睡觉。”

“啊?”沈毅梵开始带上了结巴,“和……和你?”

虽然很想有更一步的亲密关系,但是沈毅梵始终认为事业未成之前,这种事情自己还不够格去做。

不是矫情,而是男人的一种负责任态度。

于是,想歪了的沈毅梵难得的有点儿扭捏,“……不太好吧?”

莫离看了他一眼,往里面躺了躺,让开空位,“你不是流感,就是发热而已,不用担心会传染的。”

……原来是想歪了……

呼出了一口气的沈毅梵起身又抱出了一床被子,然后带着失落的心情去伸手关掉台灯,脱掉外套,并肩躺下去——妈的,床太小了,改天一定要换一张大一点儿的。

手自然而然地握紧在一起,沈毅梵侧过脸又亲了亲莫离的额头,“睡觉时伸直了腿睡……没事儿,我在你身边,如果再抽筋了也不怕,有我呢……”

睁着眼看隐藏在黑暗中的天花板的莫离半天后“嗯”了一声,然后稍稍握紧了相扣在一起的手指,闭上眼睛。

……爱情,亲情……身边的人……到底……

在外面等了足足快20分钟的江沐绝望了,“齐子,BOSS他真的弃坑了?!还卡在这最关键的地儿弃……”

齐天远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明儿抓他填就是……对了!”他一改刚刚的颓废,“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江沐一边转身继续SM键盘,一边随口地问。

“就是……就是……”齐天远站起身,踮着脚尖走到沈毅梵的卧室门口张望,“哇靠!没灯儿了啊……”

然后鬼鬼祟祟地再溜回电脑房,小声地对着江沐八卦,“就是……叫声啊……”

见江沐还是一脸的茫然,齐天远不禁哀叹一声,“……你不是蝗虫,你是木头……”

继续测评新游戏的齐天远心里一直嘀咕个不停——那声音……明明是呼痛声啊……难道说……沈少眼明手快地把事儿办了?……不像,不会那么快就完事儿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沈少也太不济事了……但是沈少可是黄鹤一去不复返,再去偷窥奏已经睡下了啊……

——所以说,八卦就是这么产生的。

期末考试总是在各种抵触、不安、恐慌、紧张的心情下,按照学校教务部的指腹为婚,完美地贯彻了强娶强嫁政策。

考完最后一门的莫离长舒了一口气,提前5分钟交上试卷后,当着监考老师的面儿,拉出来耳机塞进耳朵里,然后离开了考场。

刚走出教学楼,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儿子,东西都收拾好了,你什么时候回家?”是兴奋的莫妈妈。

莫离叹了口气,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一眼时间,“妈,你卡着我考试结束的点儿打电话的啊?万一我没交试卷呢?”

“不会!”女皇大人语气肯定无比,“我儿子总是习惯提前5分钟交卷子的……回来吃饭吧?老莫又没回家,大过年地成天应酬个不完。小离你也不赶紧娶个媳妇儿陪老妈……不孝顺……”

莫离一边往校门口走,一边忍受着莫妈妈对自己的控诉,“……妈,其实你可以去婚介所发挥余热的……”

……

直到莫离坐上出租车后,莫妈妈的控诉还在电话里穿透力十足地传了过来,“……你说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十多年了都忍着没把你掐死在襁褓中啊……”

于是,莫离在出租车司机强忍的笑意中,更加无奈地接上了一句,“妈……你用错词语了,襁褓是指婴儿,不用你忍十多年的……”

“……你不是我儿子……”

挂上电话后,莫离的笑意像是遇到正午太阳的初雪那样飞速地消逝在唇边——“你不是我儿子”——这句话,虽然是妈妈随口的调侃之词,但是……

但是,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儿子和一个同在一起谈恋爱……

——“你不是我儿子”!

……妈,我……

正在胡思乱想的莫离被又一次响起的手机铃声拉回了思绪,看都不看来电显示就直接按下了接听键,“你好,莫离。”

一样的话语,却因为心绪的不定带上了隐隐的焦躁。

电话那边的沈毅梵敏锐地察觉到了恋人情绪上的小反常,“小离?怎么了?心情不好?……考试没考好?”

“不是。”带着点儿生硬否定,莫离深呼吸了一口——可不可以……不要再这么对我好了?……我……

沈毅梵在电话那边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笑了一声。

奇怪的是,莫离在听到手机里传出的低到像是在耳边轻叹着的笑声时,本来烦躁难定的心情就在这声能听到他呼吸的低笑中,慢慢地平复了。

“……对不起……”莫名其妙地,就说出了这句话。

“呵呵……道什么歉啊?小离……”男人带着宠溺的笑意说,“很可爱啊……”

耳开始微微发烧,莫离咬了下唇,换到另一个耳朵接电话。

“……我们后天早上出发,统一的集合点在学校图书馆前,学校会派一辆大巴送我们。我那天过去你家接你?”

“嗯,”莫离简单地应了一句,再随便聊了几句就收了电话。

其实……没必要让他来接自己的,但是……还是希望自己的父母……如果可以的话。

沈毅梵说的后天出发,是学生会的一次寒假调研。

地点选在了湖北省的武当山山区,内容是调查当地儿童的受教育情况,以及义务做一个星期的代课老师,时间是正好在过年前一个星期结束。

本来作为已经在学生会会内辞去副会长一职,并明确表示不会参与竞选会长一职的沈毅梵来说,他大可不必参加这次调研活动。

何况,寒假又是各大网游的黄金期。

但是,沈毅梵在向齐天远和江沐请假的时候,理由如下,“你们不能什么事儿都要我来拿主意。江沐你上次独立完成的‘star80’广受好评啊,还有齐子,听说郝蕾寒假在玩儿一款即时战略游戏……放心,我会通过手机、网络无线指挥你们的。”

事实上最大的理由是——沈毅梵自己也觉得应该多抽出时间来陪陪恋人了,而一起旅游无疑会是目前最佳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对我的安慰、鼓励和支持……

嗯,有你们真好,用力地抱抱所有……

基本上,事情正在好转,请大家放心。

PS:都麦呼吁H了,我这里统一剧透好了,H在下下章(19章)。

6

火车上的KISS

深冬的早晨,向来是以暗淡的深灰色为主基调的,而且伴随而来的是刮刀子一样的寒风。

沈毅梵穿了一件到膝的厚呢外套,一手拉了一个小巧的行李箱站在莫离家小区门口和莫妈妈说话。

“小沈啊,我们家莫离一直以来就麻烦你照顾了,今儿还让你过来接他。”莫妈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阿姨您客气了,”沈毅梵轻轻跺了一下左脚,不动声色地缓解着刚刚一直站在这里等人时脚踝处留下的微麻,“算不上什么接人啊,我这也是顺路过来的……咱要是较了真儿地说,明明是我在占便宜——顺道在趁伯父的车。”

莫离轻咳了一声错开了眼睛不跟沈毅梵对视——顺路过来的?天知道怎么个顺路法……沈毅梵住的地儿在P大附近,P大到自家住的小区打的也得20多分钟的路程。

不过,别开了眼睛后心中又更加的不爽,于是再回转回去狠狠地瞪上一眼。

沈毅梵眼中带着笑意地迎着莫离的瞪视——好在莫妈妈扭过头去看自己老公的车什么时候开过来,没有发现在周围气氛中渐起的暗波涌动。

“这个老莫,真是的……去开个车也得这么久……儿子,有事儿跟妈妈打电话,别怕花钱,别委屈自己。我在家会给你准备一大堆好吃的……”

正说着,一辆黑色的奥迪A6缓缓驶来,打断了莫妈妈连声嘱咐的话语。

莫爸爸摇下车窗,“上车吧,儿子……”说出这句话后,莫爸爸觉得对一旁站立着的沈毅梵来说有点儿……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父母始终陪在身边的——于是,又生生地加上了一个“……们”。

——“上车吧,儿子……们。”

车子平稳地驶向P大,沈毅梵极有礼貌地跟莫爸爸聊着天,从P大的优良传统到现在学生自主创业的优势和弊端,从和莫离的第一次相识到学生会的大小事务……

侃侃而谈,气氛极为融洽。

然而,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风景的莫离却带上了局促不安——耳边传来的是自己的父亲和恋人之间言谈甚欢的对话,被掩盖在大衣遮盖背后的,是勾在一起的小指。

若即若离,但是却肌肤相亲。

等到了集合点的时候,已经是出发前5分钟的事儿了。

莫爸爸极为潇洒地冲“儿子们”挥手作别后,就用比送人来时更快的速度,飞车赶回家去睡觉。

其实,与其说是寒假调研,倒不如说是学校和学生会出钱,让大家在假期里放松旅游一次。

所以,开往火车站的大巴上,对旅途充满了期待的同学们营造出了一片说说笑笑、十分开怀的氛围。

莫离早在高中时就跟自家父母一起爬过武当山了,这次大冷天地还随大流出远门,完全是为了照顾身边某人的情绪。

由于昨晚上熬夜看了半宿的好莱坞大片,所以莫离一坐上车就开始昏昏欲睡。

悄悄伸出左手握住小孩儿的手,沈毅梵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出手机,连上MSN,和那边儿的齐天远聊天。

齐天远这边儿刚开了一个对韩国WEBZEN公司的评测汇报的头儿,沈毅梵身边就坐下了一个人。

转过头一看,是艾晓菲。

沈毅梵和莫离坐的位置是三个座位连在一起的——莫离靠窗坐,沈毅梵坐在中间那个,于是最外面被空下来的位子就坐上了晓菲美女。

“沈少。”艾晓菲轻轻地喊了一声。

沈毅梵习惯地礼貌微笑,“稍等……”然后噼里啪啦地打出一行字给齐天远,“整理成文本给我。”

电脑那边儿的齐天远愣了,随后就是愤然不平,“扯淡,沈少!难道我现在在跟你语音?!”

又熬了个通宵的江沐打了一个哈欠,“BOSS说的是让你做成书面报告,而不是逐字逐句地说。”

齐天远用近乎委屈的眼神看着灰暗下去的沈毅梵的头像一眼,“逐字逐句地说有什么不好?”

把手机放回兜里,沈毅梵问艾晓菲,“晓菲,有事儿吗?”

艾晓菲刚要开口,沈毅梵又翘了食指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莫离正斜斜地靠着座椅背闭目养神。

压低了声音,艾晓菲轻声问,“沈少,怎么说辞职就辞职了?”

“啊?……”沈毅梵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自己辞去学生会副会长一职,“我越来越忙了,”曾经的副会长笑眯眯地打趣着说,“我辞职是为了把屁股地下的副会长的位子让给晓菲你啊……而且,辞职了我也是学生会的一员,会里有什么事儿我还是会很乐意参与的。”

现任的学生会副会长艾晓菲同学迟疑了一下,“沈少,齐子师兄呢?他也跟着你辞职了。”随后在沈毅梵还没来得及开口之前又问,“听说……你们明年要开公司了?”

沈毅梵怔了一下,然后大方地点了点头,“胡闹而已……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等哥哥我挣了钱后请你吃饭……”

“好啊~”晓菲美女掩唇一笑,“沈少你可别忘了自己答应过我的话,而且,沈少你要是创业的话,一定没什么问题的……”

“那就承你的吉言了……”沈毅梵嘴里说着客套话,心思全放在了被自己握在掌心的那只手上。

“对了,沈少,你们办公司的话……需要管财务的人员吗?我到时候过去帮忙好不好?说不定毕业后,还得喊你一声‘沈总’呢。”

“呵呵……这样子对晓菲你可是大材小用了……”

本来就没有入睡而是闭眼假寐的莫离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身边聊天的两位,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景色,

掩盖在披在身上的外套下的两只手还交握在一起。莫离的右手使力着想要抽出,却被沈毅梵更紧地握住——力度之大,甚至指节处都有点儿发麻的钝痛感。

沈毅梵停下了嘴里的闲聊,看着莫离,稍微放松了手下的力道,关切地问,“睡不着?忍耐一下,等到火车上我们换卧铺你再休息。”

学校安排的车票统一都是硬座,如果有需要卧铺的同学,需要在车上再进行补订。

莫离“嗯”了一声,低下的头看不清眼神里的表情——某个周日的下午,有一个女生用忧伤到能够溢出水的声调说 “我做不到……因为……我喜欢他的。”

回忆之下,指节不禁收紧了再收紧,直到指甲嵌入了一片柔软。

沈毅梵面不改色地任由自己的手被紧紧抓住,始终淡笑着看着莫离。

被冷到场艾晓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沈少,你和小师弟的关系真好。”

沈毅梵笑了两声,点了点头,“那是……我不是说过吗?这个是我失散多年的……”

“兄弟?”艾晓菲接上了沈毅梵曾经说过的话语,“难道是表亲?”

沈毅梵笑着没再说话。

——这个是我失散多年的……心之所在。

等过了检票口,到了火车的座位上后,莫离仍然神不是很好的样子。

沈毅梵随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今儿怎么这么蔫儿?难道是跟着我出来玩儿不开心?”

莫离摇了摇头,用食指指节揉了揉眼睑,然后又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昨天看了《教父》。”

“那……那我先过去换……票。”沈毅梵放下手里的行李箱疾步向乘务员走去。

——刚刚……该死的,如果周围没有人的话,好想把人抓到怀里狠狠地抱住。

硬卧已经售完了,所以沈毅梵换了两张软卧铺。然后跟同行的同学们打了声招呼后,带着莫离过去了软卧车厢。

幸运的是,俩人所在的隔间里暂时没有乘客。

拉上隔间的门,沈毅梵很自然地拉过来莫离搂住坐下,轻声问,“困吗?”

莫离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不困,但是没神。”

沈毅梵松开手拉展开被子,“那你躺会儿……到十堰还得10多个小时,能睡就睡会儿,我在旁边守着你。”

莫离又是兴致不高地应了一声。

沈毅梵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认真地对莫离说,“小离,你……在不高兴?“

“没有。”快速的否定。

“这个……”被伸到莫离面前的是沈毅梵的左手,手背上的指甲痕迹仍然带着浅浅的印记。

“我……”莫离看着沈毅梵手上那四个浅淡的月牙形的指甲痕迹,一时口结。

当时的反应太过明显,现在连遮掩都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何况,沈少可不像莫离,此人IQ和EQ都其高无比……所以……

沈毅梵扶住莫离的膝盖,慢慢地蹲跪在他面前,伸手去莫离右脸颊的曲线弧度,“喜欢我……有这么难以说出口吗?”

“……嗯。”

沈毅梵好笑地翘起唇,“你这个‘嗯’,是说喜欢我呢?还是说说出来喜欢很难?不过没区别了,反正……不管哪个,都是喜欢我……”

“我”字刚刚吐出了半个,莫离突然低下了头,唇轻轻碰了一下沈毅梵的唇,然后飞速离开。

离开一半的动作被人用力扣住腰部的动作打断,紧随之而上的吻把人压倒在柔软的床铺上。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唇瓣的每一丝纹路都在彼此那里留下温热的烙迹……

沈毅梵执固地用舌尖一遍遍地舔过莫离的下唇,直到对方轻颤着开启了双唇,然后才慢慢地吸吻进去。

湿热的舌面扫过齿列,舔过上颚,纠缠在口腔里的每一处空间……吻变得越来越重了,当舌被重重地吮住时,呼吸的交融开始变得愈发火热起来。

“唔……”一声甜腻鼻息的溢出,提醒了沉迷中的两个人。

莫离推开身上压过来的男人,别过脸微喘着平稳呼吸。

窗外的阳光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在还是少年的脸上留下一道浅淡的微光,沈毅梵心中又是一热,接着理智听从本能地舔了上去。

然后……理所当然地被一巴掌推开了。

沈毅梵笑着再次靠了上来,伸手想要去捏小孩儿的鼻尖,却被狠狠的一眼瞪得改成了揉头发,“小离……你那会儿,是不是在吃味儿?”

“哼……”莫离伸手去拿桌面上的杯子,借机错开某人蹂躏的手。

“有没有?”

“没有。”

“有……”

“没有!”

火车到达十堰市的时候,已经是到了下午6点。

受到当地政府和学校代表的简单欢迎后,紧接着的就是安排住宿。按照规定,所有人第一天先住在十堰的一家宾馆里,然后第二天上午自由活动,下午按小组分配到不同的学校和县镇进行为期5天的支教调研,最后一天是集体组织去爬武当山。

宾馆是两人间,于是某人又一次顺理成章地取得了和莫离的“同居权”。

整理好简单的随身物品,沈毅梵打开了笔记本,开始以“无线上网”的方式奴役着远在帝都的两只苦劳力。

齐天远本着“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说话就绝不打字”的方针,强烈要求沈毅梵以语音聊天的方式接受自己的评测报告。

带着耳麦的沈毅梵听完那边儿口水花花的极具齐氏风范的汇报后,冷静地说,“不够严谨。而且对奇迹MU的分析有欠考虑的地方……国内第一款可以同时容纳上万人在线,并且各线服务器同时爆满的网游,居然被你三言两语轻松带过……重做一遍。”

“……啊……?”齐天远傻眼了,“沈少你这是不是在报复我没给你文本改成语音汇报?……”

沈毅梵没理齐天远的抱怨连连,“不用全部重做,单单分析出奇迹MU成功的原因就成……对了,你刚刚说这款网游已经出现了衰败的征兆了?分析出原因。”

“……喳……”齐天远在那边有气无力——蕾蕾,不是我不陪你玩儿游戏,是沈少又压榨我!!!

“可以在骨灰级玩家中进行一下测评……小离来了,我这边儿断语音了啊。”

齐天远对着又一次灰暗下来的沈毅梵的头像嚎啕不止,“老大!!!我还没有嘱咐提点你在外出哈皮期间一定要拿下小师弟做好安全措施直接上本垒呢!!!咋又断了啊……”

齐子师兄,你确定这句嘱咐说出口后,沈少不会再把你的工作量再翻上三番?!

ˇ饯别宴的劝酒ˇ

刚刚洗过澡的莫离一边拿着毛巾擦拭着还带着水珠的发丝,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你还在忙?”

沈毅梵抓起一旁的遥控器,把室内的空调又调高了几度,“不算忙……这次出来就是陪你玩儿的。”

莫离走过来坐到床边,半干的毛巾随手抛掷在手中玩儿,“玩儿?咱们是来支教的吧?”

沈毅梵合上电脑,放在一旁,过去拿过莫离手里的毛巾,又一次地擦拭着他仍然半湿的发丝,“对了,我跟带队老师说了,咱们这次支教不进山区,就留在武当山镇。”

“嗯?这个不是按照分配来的?”

沈毅梵转身把毛巾扔回浴室,“对啊……但是冬天的话,山区里还是有点儿冷的。咱就‘以权谋私’这么一回……”

见莫离还想说什么,沈毅梵紧接上了一句,“就这么说定了,本来支教的活动就是变相的旅游。”

按照一般定律,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必然是天雷勾地火到OOXX……但是事实上是,俩人一人一张床,聊了会儿天后,就互道了晚安。

但是,既然是被称作一般定律,必然有其历经验证而不倒之处。

所以……

沈毅梵和莫离过去支教的学校是一所小学,而且由于当地旅游业的带动,所以师资力量办学条件各方面都还不错。

镇子不大,尤其跟帝都相比之下,更显得小巧。

5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那些说话带着地方口音的孩子们,在经历了一开始的拘谨和不安后,很快接受了这两个外地过来的大学生哥哥。

最后一天的下午,学校的几个老师坚持要请沈毅梵和莫离吃饯别饭。

沈毅梵很诚心地说,“其实,大家真的不用感谢我们两个的。我们为这里的孩子所能做出的努力很少……反倒是来的这一个星期麻烦了大家不少。”

学校的校长连连摆手,“不要再推脱了……你们最重要的,是为这些孩子们树立了一个努力的方向。我们这儿毕竟还是山区……总要走出去才好啊!”

当地居民表达自己的热情和诚意很朴实,也很要命——大碗灌酒。

饭桌上你来我往的敬酒络绎不绝,而且用的那杯子,论容量一个个都能比得上那小碗儿了。

论起酒量来,沈毅梵绝对比莫离要好,毕竟此人私下会有一些应酬。

莫离的确是偶尔会去逛酒吧,闲极无聊了,也会伪小资地点一杯**尾酒或者红酒,靠在吧台上慢慢啜饮……但是,这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所以,当一桌子人都拎着酒瓶子表达自己的诚心的时候,所折出来的问题就不仅仅是壮观了。

而是……

沈毅梵体贴地替莫离挡了好几轮酒,但是最后老校长双手捧上的一小杯二锅头总不能不喝吧?一咬牙,莫离仰脖倒进了嘴里。

接了一杯,第二杯再推脱就很难说过去了吧?

于是,沈毅梵心惊胆战地看着小孩儿又接过一杯啤酒,心里居然还能分神地想到自家宝贝儿脖颈扬起的弧度真是好看啊好看——可见,此人此时还未大醉。

酒宴到了最后,是沈毅梵半搂住莫离的腰带回镇子上的招待所的。

醉酒是一门很有意思的学问。

有的人醉酒了就会成话痨,拉住自己的爱人朋友子女说不过瘾,还要翻出手机和通讯录一个个地打过去骚扰才能尽兴;有的人醉酒了就会说胡话,能从自己小时候记忆中的第一次尿床说到自己第一次打飞机YY的是哪位美女;有的人醉酒了会骂人,甚至于打人,不发泄出自己心中的邪火决不罢休;有的人喝醉了就会大吐,吐到胃肠腹中没有一丝残余仍然是止不住的干呕……

据说,林洛见醉酒了以后,会边跳艳舞边勾住男人的脖子,眼波流转,千般风情——此事未向苏南求证,因而可信度需要打一个小小的折扣。

而沈毅梵醉酒的时候,至今没有记录——由此可见BOSS的圆滑程度。

莫离醉酒时……很可爱——不管这个说法正确与否,至少是经沈毅梵所验证过的。

当沈毅梵把人带回房间后,发现莫离很乖地靠住自己的脖侧,薄唇哈出的热气一阵阵从衣领处直接钻入大脑皮层。

“小离?”沈毅梵把人扶正在床边坐好,伸手了脸颊——触手有点儿烫,但是反映在肤色上却是漂亮的粉白色。

莫离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飞鸟的羽翼一般滑过空气,划出痕迹。

沈毅梵亲昵地用手指过柔软的耳垂,“要不要喝水?难受吗?”

莫离乖乖地点点头,然后加上一句,“好热。”

端着水杯回来的沈毅梵发现人已经顺势倒在了床上,呼吸平稳,不吵不闹。

急忙上前把人搂抱起来,半抱在怀里,轻轻摇晃,“小离,起来喝水。”

莫离再次睁开眼睛,看着沈毅梵,带着点儿鼻音说,“不想动。”

……□裸的勾 引和诱 受……

沈毅梵很自觉地自己喝了一口水,慢慢覆上刚刚就肖想不已的唇。

不同于往日微凉的唇瓣,唇接触到的地方是带着酒香的火热……

然后轻易地撬开牙关,进行着伟大的喂水工程。

莫离又是很乖很乖地伸手搂住沈毅梵的肩膀,舌尖主动地缠上口中的另一条同伴,轻轻柔柔地舔着,而且……该死的他还吸 吮了两下!

其实,这两下吸 吮实在是出于本能的对水的追逐,但是感受在沈毅梵身上却成了截然不同的挑 逗了。

带着点儿急切地回应着莫离,沈毅梵吻得越来越深。

等到好不容易把人放开了,莫离轻轻喘息一声,说出了要命的两个字,“还要。”

于是,沈毅梵一秒都不带停留地再次覆唇而上。

但是,这次却被毫不留情地推开了,莫离抽了抽鼻子,委屈地说,“水。”

……这就是……萌……啊……

吻了又吻之后,好不容易才完成了这次艰难的喂水工作。

但是……有人的火已经被挑起来了……

带着点儿暗哑地嗓音,沈毅梵轻声地诱哄,“小离,要不要洗澡?”

莫离靠在沈毅梵肩上,想了好大一会儿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先去浴缸里放好了热水后,沈毅梵才连搂带抱地把人带进了浴室。

事实证明,莫离醉酒后的表现是反应会慢半拍,但是这不代表着他没有接受到讯息——比如,“洗澡”这个词,就已经被小孩儿记在了心里。

所以一分辨出自己来到了浴室,莫离的下一个动作就是脱衣服。

外套已经在刚进屋时,就由沈毅梵代劳脱下了。

手指不是很灵活地上领口处纽扣,但是却忘了衬衫外是一件薄衫毛衣,而且拉来拉去地只解下了一颗扣子。

沈毅梵眼底的火焰越来越明显,他低下头伸出舌尖去舔莫离解开扣子的手,成功地用麻痒感把修长的手指逼走后舔上下一颗扣子,在打湿了舌下的布料后,牙齿和舌尖扯住扣子解开而来。

领口处的哈气让人难以自制,于是莫离再一次扬起了被沈毅梵暗赞了很多次的脖颈,露出优美的曲线,引诱得男人情不自禁地啄吻了上去。

“……沈……毅梵……”皱眉感到喉间啄吻压力的莫离轻轻喊出了男人的名字。

沈少一个激动,唇下的力道更重——在这种时刻,他还能喊出自己的名字……

有人说,情人之间互喊姓名是最好的催情剂。

这句话其实很有道理。

同样受到诱惑的沈毅梵等到从□中稍微拉回了叫做理智的那弦后,才发现自己情动之下,已经搂着人直接跌坐入了浴缸。

热水已经打湿了衣裤……

沈毅梵低低咒骂了一声,马上致力于把俩人的衣物扔出浴缸的工作。

莫离头靠在墙壁的冰凉瓷砖上,贪恋凉意般的蹭了两下,任由沈毅梵伸手一件件脱去自己的衣服。

只是在抽出皮带时,他睁眼看了一眼沈毅梵——眼底的瞳色纯净得好像帝都秋天的天际。

沈毅梵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深情地跟他对视。

然后……莫离轻轻地把头靠回墙上,脸颊贴住白色的瓷砖,打湿的刘海被周遭的底色衬出几缕纯黑。

沈毅梵从来没有觉得脱衣服会是如此一种折磨的事情——那种很想一下子脱到最后却又想停留在过程中的矛盾心理。

等到坦诚相对后,沈毅梵才发现被酒催情到兴奋的不止他一个人,何况之前……又在一直的耳鬓厮磨……

他小心地把莫离搂在怀里,一只手搂紧他的后背把人扣在怀里,另一只手绕到他身前,伸手握住半抬头的部位。

莫离整个人压在沈毅梵怀里,在他的掌心贴住自己□的那一刻,低喘一声——喘息的气流顺着沈毅梵的脊椎线吹动着背上的水迹一路向下到尾椎骨……

!!!

怀里抱着的是自己爱的人,肌肤相贴到能感受到彼此血管的脉动和血的奔涌——

还有什么,比这种……更亲密?

沈毅梵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努力和技巧讨好手掌中的火热,掌心、指尖、指节、指甲、指缝……所有的经验都转化为手下的动作。

配合着手下的动作,沈毅梵啄吻着莫离的肩头,时不时地轻轻啃咬下一个牙印,然后再温柔地舔过。

扶在他后腰上的手也来回在腰线上摩挲,探寻着每一寸皮肤的信息。

莫离搂住沈毅梵肩膀上的手臂愈来愈收紧,也愈发得无力,小声的喘息和低低的呻吟开始从口中慢慢传出。

沈毅梵感受着怀里人的渐渐紧绷的皮肤,知道他□快要到了,手下的动作非但没有加快,反而渐渐地慢了下来。

始终攀不上感官的最高峰让莫离开始焦躁起来,他本能地配合着沈毅梵右手的动作小幅度地挺动着腰身。

“小离,”沈毅梵转过头用唇碰触莫离的脸颊,“……记住我给你的感觉……”

莫离张了张口,“……毅梵……”

尾音上扬着微颤。

沈毅梵凑过去轻柔地吻住他的唇角,轻声说,“我爱你。”

同时手下的动作一个加紧,用比刚刚更卖力的动作取悦了怀里的人——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沈毅梵掌心里一阵粘热,唇角一阵锐痛,随后就是弥漫在满口的血腥味儿。

莫离咬破的是沈毅梵的唇角。

他狠狠地喘息了几口后,抬起头看着沈毅梵,眸色里仍然未退的是□的妖娆。

然后他舔了舔下唇,凑上前,细细地舔上沈毅梵被咬破的唇角,一下下地像是舔在人心里。

沈毅梵难耐地呻吟一声——本来……只是想帮他解决掉,自己的等会儿……再用手……可是……

舌尖勾勾地从唇角舔到下唇线,莫离错开一点距离,“我喜欢你。”

……断了断了……

沈毅梵一声低吼生生地硬压在喉中,低头狠狠地吻住眼前的薄唇,舌头顶开牙齿,深深地吻了进去。

……乱了乱了……

火热的吻从浴室燃烧到客房的床 上,留在地上的是嘀嗒而下的一路水色宛然。

掌下的皮肤有着沐浴带来的润泽触感,让流连其上的抚不舍得就此停止。

沈毅梵隔着浴巾把唇印在莫离左前,薄薄的浴巾下心跳的节奏透过唇一声声传到自己的心里。

莫离伸出右手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睛,遮掩之下,看不出他心里的活动。

对于男男情事,即便之前再不了解,但是曾经对广泛涉猎了大量同 恋书籍的那段时期,让莫离对于男人间的 爱多少有所明白——至少知道大致的过程和步骤。

在口上的重压像是一块石头,和这些天以来就存在的心理负担并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像是在走着一条钢丝,左边是亲情,右边是爱情。每一步都走得颤颤巍巍,不知道哪一步才会到自己的极限。

所以……

用牙齿拉开走出浴室时匆忙围上的浴巾,沈毅梵看着眼前逐渐□出来的肌肤开始错乱了呼吸的节奏。

是个男人在这种时候就应该不要大意地,一心一意地,热情如火地压上去……

但是……

做还是不做,这是个问题。

ˇ两声“我爱你”ˇ

室内的空调温度开到了最大,沈毅梵背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汗——但是至于这是因为室温的稍高还是欲望的使然?

深吸了一口气,沈毅梵咬着牙坐起身来,按灭了客房的大灯后,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住自己面前半裸的身体,然后打算再去浴室一趟——自己解决掉高涨的欲望。

刚刚转过身,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腰,温度仍然稍高的脸颊轻轻地在后腰的脊柱中线上磨蹭,“……你……”

沈毅梵倒抽一口气,下身的胀大已经到了难忍的地步,他压低了声音,带着暗藏在体内最深处的焦灼急急地说,“小离……放手!”

莫离的手指从沈毅梵的腰间慢慢向下探去,贴在男人背后的面颊越来越滚烫,甚至像是在灼烧着空气周遭的空气。

终于,轻轻颤抖着的手指触到了那处硬热,向后退缩了一分寸后,又缓慢中带着坚定地向下探去,直到……握住。

指节的摩擦,掌心的□,完全没有任何章法可言,生涩中透着明显的羞意。

但是,尽管缓慢的动作,却始终从未停止,只是后背处肌肤相贴的地方像是燃烧到了骨髓的深度。

“够……够了。”沈毅梵伸手抓住莫离的手指,“……。”

完全没有任何的技巧反而成了最大的挑逗,可是,却只会让男人陷入更加难耐的情 欲中——这样的速度和技巧……该怎么才能满足到高 潮的来临?

“……不喜欢吗?”背后传来低低的问句。

喜欢,喜欢得该死。

所以才会让自己原本去阻止对方的手掌的动作情难自禁地演变成一起抚慰的举动。

想要……很想要……

想要亲近到不留下一丝缝隙,想要狠狠地疼爱他,想要打破他脸上一贯出现的冷冷淡淡,想要听他口中带着迷乱喊出自己的名字……

莫离靠在沈毅梵背后,任由自己的手指被他握住一起在□上抚慰摩擦——室内的黑暗,背后的拥抱,酒下的麻醉和掩饰……

——毅梵……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从这种感情中退缩走开,所以……我还能给你什么?

沈毅梵转身搂住莫离,在黑暗中覆身压上去,急切的唇吻上去,勾缠住舌尖一起深深含吮住。

莫离闭上眼睛,放纵着自己听从身体的欲望随之一起沉沦。

手指上右口,指下的小小凸起很快地发硬挺立——丝绒一般的触感,带着吸引力一样地让人爱不释手。

刚刚发泄过的身子还很敏感,在□上的指甲划过上面的凹缝时,一声轻泣般的呻吟压低在黑暗,细细的悠长拖曳出一片迷离。

沈毅梵愈发迷恋,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用舌尖去膜拜指下令人着迷不已的触感。

莫离觉得自己的心跳随着舔吻上来的动作越发脱离了常规的跳动,一下下地随着皮肤上传来的酥麻感从前挺立的一点蛛网般地向全身蔓延……

原本在浴室里被冲淡的醉酒后的混沌感仿佛随着身上人的动作一起逆袭了回来,莫离转开脸去看窗帘半开的窗户——黑沉沉的夜幕中,只能看到稀疏的星辰——他反手搂在沈毅梵肩上……

嗯……只是醉了……醉了的话,什么话什么事都不需要顾及了吧?醉了的话,就只有眼前温热的身子才会是最重要的吧……

男人和男人的 爱,总是带着一方的屈服和忍让的。莫离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在一个男人身下,敞开了身子任取予夺。

但是……想到自己这些天以来的摇摆和难以取舍……他知道,自己怕是最早离开,最早放手的那个……

既然这样……我还能给你什么?

所以,当沈毅梵的手指再次握住了他的□,指尖勾勾转转地向下探去的时候,莫离只是僵硬了一下,然后又强制地放松了自己。

沾染了□前端渗出的少许□的指尖在柔软紧闭的后 口揉按了一下,沈毅梵突然松开了手,拉住莫离的手从自己小腹处到后腰,然后施力翻身颠倒了姿势,哑着声音说,“你来。”

被拉过去的手指已经触到了股 沟,被牵引着向股 缝探去。两副身子紧密地贴合住彼此,身前早已兴奋的□碰触在一起——甜美的挺立的摩擦传递出战栗的快感。

莫离闭着眼睛,转过头在沈毅梵耳边,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说——“抱我。”

……能说出“你来”对沈毅梵来说已经是极限。再听到“抱我”这两个字后,还能无动于衷的……

不是男人。

随着再次翻身压下的,还有细密急切的啃吻,从肩头到前到小腹到大腿内侧到膝盖到脚踝……绵延而下的热情在年轻生涩的身子上掀起一处处的滔天情 欲。

莫离仰着头急急地喘息着,包围住自己的气息太过于熟悉也太过于热情,像是一种强力在拉扯开自己平日的冷静、理智和顾虑。

每一处的皮肤上都被细心吮过,牙齿和舌尖在身上烙下强力的印记,从内到外……的渴望和需求。

在脚踝上吻过的唇重新覆上轻喘着的同伴,温柔地舔过唇廓后顶入口中,堵住一声喉间传来的低泣——

指节抵在□口,探入了半截后又因为内壁的干涩和收缩撤了出去。

沈毅梵抬起头,一眼就扫到了床头柜上放置的黑色小管——虽然莫离不是那种带着娘气的男生,但是由于莫妈妈一向对仪表的重视,所以这小子一向是用洁面皂、润肤露的。这次来湖北,莫妈妈塞给儿子的是一管原装进口的倩碧。

被挤在了指端,再次小心翼翼地探了进去,在内壁上转着圈揉按着润滑。

莫离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下唇被咬住——吻到微肿的唇被坚决地咬紧,唇瓣上的疼痛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身体被人打开、探索、扩张着……这个过程,不疼,但是会带来一种奇异的侵入感。

将要被侵 犯的和被小心而又耐心对待的——奇异的协调感。

指尖在内壁上搔刮,指节的转动引起肠 壁的生理收缩,然后再放松一点儿……手指退了出去,再带着另一支手指一起卷土重来……小腹上被吻到腰间发软,肚脐周围沾上的唾痕迹在带了空调的房间中也感受得到空气的凉意……

就这样……把自己交出去的话……

莫离下意识地再分开了点儿双腿,换来的是落在身上更深的吮 吻——理智的防线进一步地崩坍, 欲的渴求占据了感官的顶端。

扩张的手指已经增加到了三个,耐心地在体内探索着适应着——单单就医学角度而言,直接刺激前列腺会给予男人不输于入的快 感——终于,在一个角度擦过的一瞬间,指下的内 壁痉挛地收缩了一下,然后是本已有点儿委靡的前端颤巍巍滴出透明的体。

沈毅梵再次低下头,双唇碰到立起来的□,在顶端亲昵地蹭了一下后慢慢含入口中。

口腔黏膜的温暖和身后手指的刺激,让从未沾染过□色彩的少年招架不住。

一声“毅梵”的呼喊落在空气里。

没有带有任何要求或者感情,只是单纯地为了喊出这个名字而叫出的这两个字。

沈毅梵在这一瞬间,有一种——即便是世界末日,只要我能和他在一起,也算是知足的心情。

抽出手指,带着内壁缠绵上来的挽留,和身下身子的无意识扭动。

吻再次覆了上来,还带着一丝丝腥咸,恰到好处地激起了更深沉的欲 望……腿被分得更开,在顶住口的瞬间,沈毅梵稍稍错开了唇,用一种认真到宣誓的语调说出了三个字。

——“我爱你”。

一声呜咽再次被堵在唇间,被坚定地缓慢地入身体绝对不是一次美好的体验过程。

之前的润滑和扩张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一开始因为紧张而闭合在一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伴随着眼角随着痛感被迫出的半滴泪,顺从地接纳了侵入的巨大。

再次闭上眼睛的莫离在这一刹那,错觉到感觉像是一种仪式的进行。

蓝天上的白云,高入天际的教堂尖顶,唱诗班的低吟……这些曾在记忆中印下刻迹的碎片在头脑中一滑而过,最后停留在身上男人说出的那两句“我爱你”。

然后,被缓慢但是节奏的□全部打碎成身体的感官刺激。

沈毅梵强忍下在爱人体内随着欲望□的冲动,双手和双唇都忙于在敏感点上的挑逗——颈侧、耳后、锁骨、□、身下……

身下的撞击也全凭着刚刚记忆中前列腺的位置轻蹭硬磨,很快激起了身下身体的轻颤。

和年轻的身体相配的是勃 发的欲 望,在被刻意的技巧的挑逗下,点燃起的是快感的涌起。

交 缠在一起的体,压低的带着愉悦的呻吟,低沉夜色的黑暗中的纵 欲,抵死的缠 绵……

唤醒沉睡中的俩人的是沈毅梵的手机铃声,依然是锐利的高声响起。

沈毅梵迅速地抓过床头的手机,飞快地按下接听键,看到莫离仍然在自己身边安睡才舒了一口气。

电话那头的话已经说了一半了,只听到了半句,“……都在等你啊……”

是艾晓菲。

“晓菲?”沈毅梵压低了嗓音,“有事儿吗?”

电话那端的晓菲美女沉默了一会儿,“师兄,你还在睡觉?!我刚刚说的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啊?!”

怀里的人不安地动了一下,被沈毅梵更紧地搂在了怀里,声音也放得更轻。“说什么?”

艾晓菲被噎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沈少,你是不是忘了?今儿是我们集合去武当山玩儿的时间,说好了从后山爬上去的啊……这边儿县里派出的旅游车已经到了,全队的人就缺你和小师弟。赶快!5分钟以内过来!”

沈毅梵苦笑一声,看了一眼自己怀里仍然安睡的人——肩膀处的吻痕赫然昭示着昨天的疯狂。

虽然顾忌到昨晚上是第一次,但是做到最后,已经行动脱离了理智——不是,是决定要做的那一刻,理智已经在引诱下崩塌成灰。

——直接的后果是自己在做清理工作的时候,被狠狠疼爱过的人已经在中途安然入睡了。

如果这种情况下,让他带着小离去爬武当山的后山,还不如让他沈毅梵去跳崖而死更容易接受一点儿。

再次压低了嗓音,沈毅梵毫不脸红地说着谎话,“晓菲,我们没法过去爬山了。”

“啊?——”

“咳咳……”搂住莫离的手在腰间揉捏,光滑的触感给了手的主人最大的满足感,“那个,我昨天晚上发了高烧,小离照顾了我一晚上才刚刚睡着。”

“发烧了?严重吗?现在好点儿了吗?”电话里传来的关心,发自内心。

沈毅梵心不在焉地应着,“嗯嗯……好多了。就是现在还没有退烧……晓菲你也知道冬天爬山,风还是很大的。而且莫离一晚上没睡好,所以我们就不过去参加这次活动了。抱歉抱歉,本来应该早通知你的,但是……事出突然……”

尽管满心的不情愿,艾晓菲还是笑着说,“那好,沈少你好好休息,多喝开水。”

沈毅梵低头在莫离额上轻吻了一下,“嗯,没问题。我们下午直接过去车站和你们碰面就好了。艾会长要组织好咱们这次活动,巾帼不让须眉嘛……”

简简单单几句话,成功地安抚住了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后,沈毅梵关掉手机,随手甩在床尾,折身躺下搂住身边的人一起继续补眠。

躺下后,却是毫无睡意,指尖带着留恋无意识地在搂入怀中的身体的背部来回描画游离。

……还可以……再近一点儿地靠近你吗?……我想要的,不止是身体……

来去的后果就是——刚刚没有被鬼哭狼嚎般的手机铃声吵醒的人,被身上肆意吃豆腐的手指扰到了深眠。

黑浓的睫毛扇了两下后,勉力睁起。然后淡色的薄唇开启,说出了一句让沈毅梵印象到难以磨灭的话语。

——在第二天的早晨,莫离对自己的男人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吵。”

ˇ结束后的旅程ˇ

等到快到中午的时候,莫离才再次醒过来。

他拥住被子习惯地翻了个身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周身□摩擦过被子带来的暧昧触感,以及……腰间难言的酸胀和身后带着麻木的钝痛。

曾经被酒和倦意驱逐出去的记忆开始回笼——

做了。

轻轻摇了摇头,拉开被子,忍住身体的不适开始找衣物,抬眼却发现已经在床头摆放整齐了。

从内裤到外套,干净的整洁的衣物。

房间里俩人散乱的行李也已经收拾整齐,包括昨晚上那瓶“居功甚伟”的倩碧家的功臣。

刚刚以一种别扭的姿势穿上外裤,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沈毅梵端了一个保暖饭盒走进来,反手把门关上,“醒了?”

莫离看着他,突然带着点儿狼狈的把头转了回去——昨夜中的那场激烈到刻入骨髓般的□,在剥离开酒的借口后,无比火热地侵袭着记忆的神经。

还记得,做到最后,自己几近脱力地攀住男人的肩膀,低声求饶的话语。

沈毅梵从墙壁一侧的饮水机中接出来一杯水,递给看起来明显陷入局促情绪的莫离,然后大大方方地在他身边坐下,带着笑意问,“感觉怎么样?需要洗澡吗?”

如果这时莫离的反应是娇羞状伏在沈毅梵怀里,撒娇着说,“你帮我。”——这是娘受,不是咱家莫宝宝。

所以在经历过一开始的局促后,莫离轻咳了一声,接过来递过来的杯子,压在唇上喝了一口,然后用依然处在暗哑状态的嗓子说,“那你去放水吧。”

沈毅梵转身把刚进门带来的保温饭盒拿在手上,“我从咱们这儿对门那家农家乐小饭馆里请老板娘做的手擀面,你尝尝,看看能不能跟妈妈的手艺相比……”

喂喂——沈少爷,你不是应该喊人家阿姨的吗?

做人不要这么自觉啊这么自觉。

莫离慢慢喝下一杯水,然后抽出一方纸巾擦过唇角,“拿来吧”

于是,沈少屁颠屁颠捧着饭盒送了上来。

抚额——沈少爷,你真是有妻管严的潜质!

做人不要这么妻奴啊这么妻奴。

简单地沐浴后的莫离依然靠在床头,翻着随行带来的专业书籍——后腰处的不适感随着泡过热水后的放松,已经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沈毅梵抓紧时机收拾着房间里的最后一点儿东西。

莫离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头问沈毅梵,“今儿不是还有什么活动吗?”

沈毅梵直起身子,呼出一口气,“去爬武当山啊……我推了。”

莫离愣了一下,“你还真是……无组织无纪律无原则。”

“有原则啊……”沈毅梵走过来,一个吻落在爱人眉间,“很有原则。”

——我这次来参加活动的原则,就是照顾好你。

在返程的火车上,离职的学生会副会长坚持把把搞特殊化进行到底,依然脱离了集体活动,以自己“发热未退,仍需要人照顾”的理由,拖着莫离又一次换乘到了软卧车厢。

车外的风景随着车轮呼啸着从身边倒退而去,沈毅梵打开电脑坐在床上,十指如飞地敲击着键盘;莫离靠在他对面的床上,习惯地带着那副耳机,翻看着《财经年刊》。

带着冬日暖意的落日余晖透过没有拉合严实的车厢窗帘照进来,在车厢内的两个人身上镀上一层橘黄色的淡淡光芒。

——有着很美丽的画面感。

笔记本发出了将要断电的刺耳警告声,沈毅梵唇角带着笑意关上了电脑。然后问身边的人,“累了吗?要不要去餐车吃饭?”

莫离摇了摇头,轻轻打了个哈欠,问,“还有多久到A市?”

“明天中午。”沈毅梵起身拿出矿泉水递过去,然后顺势坐在他身边,手掌按在莫离腰上,“趴下去,我帮你揉揉。”

莫离扔开手里的杂志,躺下去,浅灰色的薄毛衣勾勒出曲线优美的腰线。

沈毅梵不紧不慢地用手指揉按在腰间和后背处,力道恰好,方位拿捏得准确。

车轮碾过车轨带来的节奏声,让周围的气氛变得更加安静。

沈毅梵垂下眼睛,致力于手下的按摩事业,同时收敛住自己的心神不去胡思乱想昨晚上手下的腰部曾经在欲望的驱使下弯折成了怎样的弧度。

安静的气氛容易带来煽情的氛围,煽情的氛围容易擦枪走火。

所以,沈毅梵轻轻地咳了一声,打算没话找点儿话说,“……小离,这次没上武当山,会不会觉得遗憾?”

莫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之前去过一次,无所谓。”

“上大学之前?”手指按过脊椎骨,硬硬的骨感硌在掌心,美好的充实感。

“嗯……和我妈。”莫离又打出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高二吧……她不准我坐缆车,是我一步一步爬上去的……四个小时……好累……”

“那你有没有去买那种同命锁?就是用来锁在金顶上的?”

“……忘了。”迟疑了一下的莫离越来越困,意识渐渐向周公低头投降,“只记得……我抽到了上上签,解签的道士说我妈会早日抱孙子……”

按摩的动作停了短短的一瞬间,然后持续着体贴地揉按了下去。

沈毅梵却是不再接口,刚刚因为回忆起昨夜激情而满脑子的绮念也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

事情就是这样子,当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除了甜蜜外就是温馨。但是,人都有着社会属。

就好像这次旅程,从走出家门开始,是属于两个人的个人空间;但是,现在旅程结束了,两个人都要回复到自己的现实世界。

齐天远已经搜集齐了明年几大网游公司将要上市的新网游,并作出了分析和初步的市场调研;江沐这小子别看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在制作病毒和反黑客入侵上水平颇高;如果能在6月份顺利地筹到开公司所需要的资金,在暑期档推出一部新的网游无意是明年最好的发展机遇……

而小离……他有他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学业有自己的交际圈子……

按摩的手逐渐停了下来,然后拉过来一旁的被子给睡着的爱人盖上——能这么快的入睡,昨天的辛苦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是也是因为有自己在身边相伴吧。

从一开始的吸引,到后来的接近,再到喜欢上……和现在的……“我爱你”。

爱情,总是在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在心间扎下不经意的种子,然后在一次次的细节中发芽成长。

翻出行李箱,拿出来笔记本的备用电池,沈毅梵再次打开电脑,刚刚按摩过恋人的手指用力地按了按因为看了太多数据而有点儿发胀的太阳,然后继续皱着眉分析齐天远发过来的报告。

——我是……真的要跟你在一起。

回到家的莫离自然被父母拉着去各家亲戚和朋友家拜年,包括林洛见那个坏小子家。莫爸爸一直很欣赏林业,反复嘱咐着自己的儿子要向林业学习。

其实,不太严格地说,莫离在某些方面和林业还是有点儿像的——比如都是对人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是碰到林洛见就会冰消雪融;比如都是对自己要求甚高,手中的事儿不做到完美就誓不罢休;比如都是冷静到理智地分析和解决问题,力求得最简洁的方式取得最大成果……

也许,是童年时的影响,会让一个人忍不住地去沿着另一个人的方向,下意识地进行着自我塑造。

但是,为什么林洛见那小子从小就跟在他大哥身边,却仍然没学到他大哥的半分优点?

这只能解释成——这奏是人生的残酷啊!

沈毅梵过年时没回家,远在川地的双亲特意千里迢迢地赶来A市来看儿子,本来是带着儿子过年还不回家的赌气过来的二老,在看到儿子没日没夜地工作的时候,全部都转化成了心疼。

沈阿姨递过来一杯热牛给再次熬夜的儿子,“毅梵,不用这么辛苦的。”

接过来杯子喝了一口的沈毅梵被残忍地烫到了舌头,“妈!你煮沸了直接给我端过来的?”

沈阿姨点了点头,“在家不是一贯这样子?”

沈毅梵捧着牛杯,疲惫地靠在高背椅背上——在11月份他们最忙的那会儿,莫离曾经过来照顾过这两头猪一个星期,总是轻巧地推门进来,端上一杯牛,然后再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房间——牛杯里的牛,总是适宜饮用的温度。

“不辛苦没媳妇儿啊……”沈毅梵喃喃低语,随即一改刚刚的颓废,整个人又开始以昂扬的斗志投入到艰苦卓绝的劈荆斩棘的宏伟创业中去。

沈阿姨的脸色却黯淡了一下,伸手想拍拍儿子的肩膀,却收回了手去。

没错,沈毅梵现在已经是“出柜”状态,所以沈阿姨绝对不会认为儿子嘴里的“媳妇儿”是个二八芳龄、年华正好、品学兼优的一个窈窕处女。

……错了,是窈窕淑女。

沈家的两位父母在跟儿子和儿子目前的暂时的两位“小弟”谈过后,决定回去后以自己家的房子作为抵押,再加上本来就有的存款,凑出来150万人民币给儿子做启动资金。

沈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很严肃地对沈毅梵说,“毅梵,我知道你一向是很有主见的孩子。创业这件事,我们做父母的除了以这种方式来支持你,就只剩下信任了。你说的代理网游我这几天也大致了解了下,没有30万美元很难拿下一款游戏的代理权。再加上开公司的话,各种开支都会很大。这笔钱,虽然已经是我们能拿出的极限,但是肯定不够,剩下的就需要靠你自己了……我这个做爸爸的,对你就只有一点要求——拿到P大的毕业证书……

沈父制止了儿子想要开口的话,“我知道你的子,认准了什么事儿都要一拼到底。但是,做人啊,不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沈毅梵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过年走亲戚串邻居,一般长辈们都会对适龄的小辈们问出这么一句话:“有女朋友了没?”

比如——

“哎呀~半年没见,小离这孩子越发……”莫妈妈的闺蜜支吾了半天,“……好看了。”

莫离轻咳了一声——任哪个男生被人夸好看都不会很高兴吧?——当然,林洛见除外,当莫妈妈夸他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看时,那小子乐得满脸带花的。

打了个招呼后,莫离刚打算一个人溜回书房看书,却被夸自己好看的阿姨一把拉住,“儿子……来,给婶婶说说,有女朋友没?”

……这都是什么混乱的称呼啊?!

“没有。”莫离礼貌地淡笑了一下,转身就上楼去。

——没有女朋友,有男朋友一只。

除夕夜那天,莫离陪着自己的父母在看央视一如既往的烂但是同时观众一如既往的倍儿多的春晚。

离0点差5分,手机响了起来,瞄了一眼来电显示,莫离走出客厅后才按下接听键。

“新年快乐,亲爱的。”沈毅梵声音里透着浓重的疲惫,以至于让莫离忽略了这是自己第一次被喊“亲爱的”。

“嗯,你也是。”莫离转头看了一眼客厅里扔在专心看电视的父母,“还在忙?”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气声,“我让齐子和小江回家过年去了,总不能大过年的也拉着人家一起忙活……所以,现在有点儿忙罢了。”

不是有点儿,是很忙吧?

莫离这句话没问出口,停顿了一下,才说,“注意休息。”

听筒里飞快地传出了一句,“我很想你。”

“……我也是。”

挂上电话的沈毅梵,多少有点儿无可奈何。

——“你也是”,“我也是”……这……

算了,摇了摇头的沈少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忙活自己手里的事儿。

——爱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大家……今天好忙阿 >

《莫离的爱情》洛夜 ˇBBS上的帖子ˇ ——晋江原创网[作品库]

挂了电话走回客厅的莫离被莫妈妈随口问了一句,“小离,谁的电话啊?”

在兜里握住手机的手紧了一下再放开,莫离努力地让说出来的话听起来若无其事,“沈毅梵的。”

“小沈的啊~”莫妈妈伸手抓了一把瓜子,“那孩子真懂事儿……对了,他该毕业了吧?”

莫离坐到刚刚的沙发上,放松地倚在靠背上,“大三了,不过……他好像打算开公司。”

女人的天就是八卦,莫妈妈饶有兴致地把注意力从屏幕上科打诨的小品演员身上转了过来,“什么公司?”

“网游吧。”

莫爸爸也来了兴致,“网游公司,这孩子……真是不错。到时候你跟他说,需要过什么审批程序有麻烦的,可以直接来找我帮忙。儿子,你得好好跟人家学学。”

“哦。”莫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人的心理,是一种很奇怪的存在。

如果没有之前那激情的一夜,也许莫离不会像现在这么在意在父母面前提及沈毅梵的名字。

——那一夜的亲吻,那一夜的情话,那一夜体温的灼烧,那一夜纵情的寻欢……

像是一种禁忌的甜美,固执地存在在那里,以一种隐秘的姿态提醒着自己曾经对父母的背弃。

越想逃离,却越陷越深。

越陷越深,却越发矛盾。

过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一种心情。尤其是过年——这一天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过了这一天,以后的日子依然照样继续地过。

至少对沈毅梵来说是这样子的——除夕和初一的区别仅仅是一个是星期四,一个是星期五。

初四的时候,齐天远和江沐已经自动自发地赶了回来,带来了一如既往的吵闹后,也带来了热火朝天的干劲儿。

不得不承认,血气方刚、年轻气盛的男人们,为了自己的梦想在一起奋力拼搏的时候,连带着汗水和辛劳,都成了往后里值得回忆和骄傲的记忆碎片。

这个能让人热血沸腾的词,叫——创业。

农历正月十八,坚持着陪儿子过完元宵节同时照顾了三只猪一个月的沈家父母,搭乘上了回C市的飞机,沈毅梵站在机场,看着白色的大鸟慢慢飞离自己的视线——面色沉毅,唇线紧绷,但是转头离去的一瞬间,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在转身后的尘土中。

有时候,感动就像是一阵风,在你最脆弱的时候迎面而来,以一股小指之力,狠狠地击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柔软和脆弱下来的心间,然后带着抽离般的痛,直到心底的最深处。

沈毅梵清楚地知道自己家的经济底子,这……150万,恐怕是父母连着养老送终的钱都一并拿出来了。

离开机场的男人,步履稳定,脊背挺直。

——爸妈,你们看着我会做到哪一步!

刚回到“蜗居”,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清丽地从电脑室中传来,“……真是此物一出,何者堪超其萌啊?!齐子,赶紧地,趁着沈少还没回来,把这个、这个、这个……哎呀呀~~~挑不过来了……那就全部!都给我传到我邮箱里去!!!”

是郝蕾的声音。

沈毅梵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走过去三个人扎成一堆的电脑室中去,“干嘛呢?分享什么好东西?齐子,是不是你昨儿测的那个……”

话语戛然而止——扭过来头看自己的三个人一脸纯白色的无辜,掩盖不下去的是底下隐藏着的阵阵紧张感。

沈毅梵瞄了一眼被郝蕾努力左晃右晃地遮掩住的电脑屏幕,唇角勾起一个笑容,说,“哦~”

江沐立刻倒转阵营,“嗖”地一声以比拟光速平方的速度从“郝蕾阵营”那儿连滚带爬地奔到了沈毅梵身边,连声告饶,“大人明察,小的一时受到贼人蒙蔽,误…误…误……”

然后,就卡壳了。

所以说啊……这说话油滑是可以传染的,但是不是谁都能油滑得起来的。

齐天远瞅着沈毅梵的脸色尚可,然后回忆起此人决策之迅速、手段之狠力,立马在美女和上司之间选择了后者——

“谢主隆恩。”

水平啊水平……这就是水平!在沈毅梵还没有开口该如何处分自己的时候已然开始谢主不“杀”之恩了。

于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咱把时间拉展到半个小时前。

甭管说齐天远说话遛了弯儿地花花也好,还是说他惯于科打诨也罢。不能否认的是,此人的确有才,且人品上乘。

所以在一鼓作气、再而作气、三而继续坚持的情况下,齐天远终于成功地把自己和“心仪的女人”之间的差距缩小到可以邀请对方到自家的狗窝里玩儿的地步了。

至于用了什么手段,花了多少心力,废了多大心思,咱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否则这文的类型就该改成现代言情文而不是咱现在看的都市耽美文了。

郝蕾同学,终于在某天上午,第一次踏足齐天远和沈毅梵租住的房子了——注意,这里的排名先后顺序来自齐天远而非官方数据。

然后三个人决定去连奇迹大杀四方——三台电脑,郝蕾姐姐坐上了沈毅梵的那台。

但是,在点开游戏图标等待登陆游戏界面的过程中,郝蕾无意中点开了“开始”菜单键,然后鼠标无意中滑到了“我最近的文档”……

有照片!照片的名字是——“和小离1、2、3……”

噢噢噢!!!奸情啊!!!

于是郝蕾姐姐果断地放弃了奇迹里那个拉风无比的男剑士,以火热的激情浏览了沈毅梵电脑里的所有私人照片。

是去武当山玩儿的时候照的。

照片数量不多,但是照出来的效果很好,所以电脑前的郝蕾姐姐就狼血沸腾了。

沈毅梵走上前去,温温柔柔地微笑,问,“好看吗?”

郝蕾的点头跟小**啄米那样,存在着令人愉悦的节奏感和美感。

沈毅梵微笑了再微笑,“来……都说说干嘛了?”

“我看了且妄图占为己有了。”郝蕾举手。

“我帮她找文件夹了。”齐天远扭扭捏捏。

“我……我旁观了。”江沐欲哭无泪。自个儿好好做程序不好吗?结果一不小心被郝蕾姐姐的美貌拐到了眼球,就这么一不小心看到了BOSS的隐私照——还有一个是搂着腰靠得很近的!!!

沈毅梵的笑容不减反增,“杀无赦。”

……冬天里的小冷风啊……嗖嗖的……

给文件夹加密了后,沈毅梵仍然把自己的电脑扔给郝蕾玩儿,然后过去自己卧室找一份文件——他打算趁早把公司注册了,然后再开始考虑解决办公楼盘的问题。

创业伊始,凡事为艰。

刚理出一个大致思路,就被隔壁郝蕾一声大叫吸引住了心神,还没等他决定到底要不要过去看看大姐大有没有砸了自己的电脑,齐天远的呼声就替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沈少!!!”齐天远的声音都有点儿变调了,“快!快!快……快他妈过来啊!!!”

沈毅梵皱了皱眉,拉开门,走了过去,“怎么了?”

齐天远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电脑桌上,“我靠!这是哪个孙子啊?!怎么总是跟你过不去?!”

大学校园里有一样东西,是所有电脑网络普及后上过大学的同学们都不会忽视的——校园BBS。

各种小道消息,热门八卦,校园动态,社会热点,国际聚焦——你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应有尽有的信息发布和吐槽之地。

P大的BBS更是名声在外,吸引了很多校外用户,长期混迹于此。

很多P大学生也是习惯了一边开着BBS,一边挂着QQ/MSN,一边或者写论文,或者看课件,或者看电影等等……

郝蕾也是如此。

但是校外IP是不能访问校内BBS的。

追妞招数之一——创造尽可能的接触机会,以及树立起自己万用的典范。

于是,齐子哥哥就殷勤地探过来半个身子教郝蕾怎么用代理访问校内BBS,blablabla……然后教会了人家还不舍得走,仍然半靠在椅背上腻来腻去地看郝蕾浏览各大版面。

等郝蕾同学在诸如——耽美文化版之类的瞄了一圈后,才发现——诶?人都哪儿去了?腐女们呢?

然后随手点回到了BBS的首页,才发现大家都聚集到了十大第一的那个热门贴上了。

标题——“学生会内不得不说的奸情【有图有真相】”。

郝蕾摇了摇头,说,“BG是没有前途的,要8奸情就应该扒美男子的。”

齐天远忙不迭地点头,“+1!”

瞧瞧……连语言上都做到了投其所好。

郝蕾赞赏地看了齐天远一眼,再次点了点头,“看在有照片的份儿上,咱们去看看?”

齐天远顿时心生受宠若惊——她说的是“咱们咱们咱们”,她在征求我的意见!

黑线……齐子师兄,人家是为了把你掰弯成一个同人男,为了和你一起YY帅哥们的奸情才这么不遗余力地培养你的。

漫不经心地点开了标题的郝蕾,在下一秒发出了一声大叫——成功地唤起了沈毅梵和江沐的注意力。

然后就是齐天远的气急败坏。

这张帖子,八的是……

——沈毅梵和莫离。

有图有真相,说的是……

——各种俩人对视或者是同时出现在镜头中的照片。

其中被重磅推出的,就是75舞台剧中,俩人相拥着倒下的抓拍。

发帖人的昵称是——“真相君”。

真相君的帖子里以一种讽刺到无比的语气,质疑了学生会前副会长的恋情,同时,引用了莫离在入会面试时说过的话——“学生干部和老会员别把这儿当作自己找女朋友的后”——着重加黑加大字体地写了出来,然后意犹未尽地在后面注释:

——“不是要作为自己找女朋友的后,难道要成为自己找男朋友的温床?让男男之恋的同恋在学生会中谱写出一曲伟大的恋歌?”

此贴一出,P大哗然。

沈毅梵沉默地看着电脑屏幕,面无表情。

郝蕾的手指按住鼠标的滑轮慢慢下拉——下面跟帖的,说什么内容的都有。

回帖中,有表示过来看戏围观的,有过来恶语嘲讽的,有赌此贴的真实的,有呼唤当事人出面解释的,有过来叫卖零食汽水打酱油的,有借机谩骂同恋以表达自己的向纯正的,有发泄求爱被拒的不满的,有无事生非人身攻击的……

尽管在这个世界上,已经越来越多的人表示理解和支持同恋,但是不理解和厌恶同恋的人仍然是社会的主流——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这个应该是社会的悲哀,还是同恋们的悲哀?……

7

ˇ被推翻的八卦ˇ

沈毅梵一贴不拉地从主楼看到最后一贴,认认真真、仔仔细细。

齐天远和郝蕾一开始的慌乱也被沈毅梵的一派冷静镇住了——当当事人都满脸平静的时候,旁观者自然也会受其感染。

满室寂然,只听到一旁江沐手指接连不断地敲击键盘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江沐从电脑上抬起头来,“BOSS,对方使用了代理登陆BBS,需要我把他揪出来放病毒吗?”

沈毅梵继续默不作声,脸色被屏幕的亮光晃得有点儿发白。

齐天远出来手机就打电话,“靠,我去给FLY打招呼让他删帖!所有唧唧歪歪说难听话的一律删ID封IP!”

FLY是P大BBS的站长,跟沈毅梵和齐天远的关系都很铁。

电话刚刚按通了呼叫,就被沈毅梵一把手夺下来,然后用一种很冷静地说,“不能删,删了还会有第二贴不说,而且就成了‘欲盖弥彰’的默认。”

郝蕾咬着下唇,气愤不止,“沈少,我去找人在下面反驳主楼的言论……同恋怎么了?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搞向歧视?!他们的大学都白念了?”

沈毅梵坚定地摇了摇头,“你想把八卦贴演变成校园大论证?……我倒是无所谓,但是把小离推到言论的风头浪尖上——我绝对不允许!”

齐天远又一次地着急上火了,“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沈毅梵看着已经被顶到十大第一的帖子持续以按秒计数的速度向上飙升着回帖数——这很好理解,校园风云人物,又是这种边缘化和敏感的话题,所以能引起这么大的关注也是很自然的结果。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溜着逝去,齐天远后知后觉地大喊了一声,“小离知道这事儿不知道?!沈少,快打电话安慰人啊!”

沈毅梵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浊气,然后轻轻地笑了起来,说,“齐子,你女朋友借我用用。”

郝蕾大怒,“齐天远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齐天远一把把郝蕾推到沈毅梵身边,“准女朋友准女朋友……”

然后,沈毅梵在郝蕾还不来得及因为自己和齐天远对她的称呼而恼羞成怒之前,按住郝蕾的肩膀,很认真地说,“请来和我一起拍几张照片。”

郝蕾愣了一下,还没接话,沈毅梵已经开始布置了,“齐子,去拿相机!”

相机被拿来了两只,齐天远和江沐手里一人一只。

然后,沈毅梵转过郝蕾的椅子对向电脑,打开到奇迹的游戏页面,整个人从背后圈抱住郝蕾,右手握住郝蕾的右手按在鼠标上控着人物,说,“拍!”

郝蕾一开始还很僵硬,后来动作就开始越来越放得开。

拍完了一起玩儿游戏的照片,接着就是拍俩人对视的照片——男的笑得一脸温柔和满足,女的笑得一脸活泼和可爱……

接下来是阳台上相拥着看远方的天空……

接下来是卧室里错位着的吻……

郝蕾在以后的无数个日子里都记得清楚无比——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除了僵硬就是汗水,环抱住自己肩膀的手臂一直坚硬到勉力弯折,跟自己对视的眼睛里的笑意从来没有到达过眼底,错位着做出假吻动作的男人……

……眼里的挣扎,像是一只困兽。

拍完照片,沈毅梵看着齐天远和郝蕾,说,“齐子,我谢谢你们。”

齐天远叹了一口气,“啥也不用说了,我去发帖?”

五分钟后,新的一张帖子被迅速地发到了“Love版”上,发帖人是“我才是真相君”,帖子标题是:“也来八一八学生会的奸情——百夜社社长啊,你就是咱P大的海伦!”

帖子的内容更加夸张,一开始就点名沈毅梵和齐天远,随后是众所周知的齐天远在追求郝蕾的事件,然后就是刚刚新鲜出炉的照片。

内容由齐子师兄撰写,且经过郝蕾同学的审批,其语言之劲爆,用词之犀利,风格之诙谐,爆料之详尽……远超过上一张帖子。

尤其是牵涉到了校园三大风云人物——沈毅梵、齐天远、郝蕾,又加上了三角恋爱和横刀夺爱的噱头,还有各种暧昧照片的出炉,一时之间,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江沐摆出了一个OK的姿势,“BOSS,我已经把丫的那个真相君的电脑黑了,不把电脑整个给格了他休想再用!省得在那儿瞎BB个不停……”

正说着呢,沈毅梵的手机响了起来。

齐天远紧张地看着沈毅梵的手机,“沈少,你可得多哄着人家孩子点儿……”

沈毅梵轻咳了一声,“是FLY。”

“……沈少,我昨儿个刚刚战了一宿的魔兽,所以今儿个就没能早起。这等我一开电脑,咋就发现俩八卦你的帖子啊?要删哪个,你言语一声,兄弟我立马照办!”

沈毅梵侧着脸去看电脑屏幕上不断顶起的帖子——大家积压了一个假期的热情好像要全部在这两张帖子上发泄出来——从旁边的角度看上去,他的侧颜上写满了平静,丝毫看不出内心的任何波澜。

“……行!”FLY在电话那头爽快地答应着,“我知道了,一旦那张诬陷你是同恋的那张帖子没人顶起,我立马锁帖,然后十分钟内保证删除,回收站里都让他们都找不到……”

沈毅梵不为人所闻地苦笑了一声,“麻烦了,改天再报告你。”

……被人诬陷?……

……哈……

不得不说,郝蕾同学是混惯了BBS的人,转移话题、偷换概念、引导回帖热点……一项项地做起来那叫一个驾轻就熟,甚至包括用自己的固定ID回帖,表示这是一张无聊的八卦贴,自己和沈毅梵是很纯洁的兄妹关系,至于那张疑似kiss的照片乃是PS所成云云……

于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真真假……一大帮子看客大呼过瘾,猜得是不亦乐乎,甚至就沈毅梵和齐天远在女生中的受欢迎度进行了对比和歪楼。

离开了电脑室回到自己卧室的沈毅梵第四次拨通了手里的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

……到底,人在哪儿?有没有看到这两张帖子?有没有难堪和误会?……

莫离宿舍里,正在奋战新一轮网游的同宿舍同学哀怨不已地看着莫离床上搁置的手机,“老三,小离那手机都响了几次了?咱要不然给他接一下?”

被问话的男生正在刷BBS刷得兴奋不已,头都不愿意回一下地说,“扯淡,随便接听人家私人电话是不道德的,懂不懂?!……啧啧,真是佩服沈师兄了,连泡妞都泡了个惊天动地、‘兄弟阋墙’的……老四咱可先说好了,以后你不能跟沈毅梵一样抢我女人。”

“啥啥?……”八卦的力量胜过了手里正在进行的PK,“沈师兄要找女人还用得着跟人抢?咋回事儿啊?”

“……过来看BBS!”

所以说,莫离没接电话不是因为别扭或者生气,而是因为没带手机——这孩子连BBS上有这两个帖子都不知道。

大概在三个小时前,周部长打过来了一个电话,约好了让莫离下午去他办公室里谈话。

但是,午睡时睡久了点儿的莫离一睁眼就发现自己面临着迟到的危险。

于是,用最快的速度收拾齐整后就急冲冲地出了宿舍的小孩儿,就把自己的手机忘带在了床头处。

周部长这次找莫离就是随口地聊聊天,问了一下他这大学半年来没有什么什么不适应的地方。然后状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小离,学校打算开设学生助理的职位,给优秀的学生以锻炼的机会。首先会在国际交流部和校团委两处试点开设,你看看你过去哪边儿?”

莫离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了这学期颇重的学业、学生会的事务和自家那位现在忙到四脚朝天状态的男人……想了一下就打算拒绝。

但是还没说出来婉拒的话,周部长就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样地说,“先别忙着下结论,这个机会很难得的……这样吧,你下周就直接过去国际交流部报道?”

“……嗯,我知道了。”

虽然知道周叔叔这么安排是为了自己好,但是走出了办公楼的莫离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专业课、学生会、学生助理……还有他刚刚开始的创业和彼此间这种难以对外挑明的感情……

总觉得压力,越来越重地罩在心上,错觉到呼吸都难以为继。

干冷的风从脸上擦着吹过,莫离拉了拉领子,慢慢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今天这件事儿,要不要告诉他呢?……如果告诉他了以后,想必他会说什么“挺好的啊,我支持你”这类的肯定的话吧?……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兜里,却没有找到印象中应该在那里的手机。

大概是……忘在宿舍里了?

莫离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刚刚推开宿舍的门,还没来得及找手机,莫离就听到了宿舍里两位室友兴奋的议论——

“哎哎~这个这个……这个ID,是不是就是郝蕾本人的?”

“哪个?……这个啊,错不了,除了她谁还敢把昵称写成‘百夜の女王殿’的?……等等……看看她怎么说的……兄妹关系……无聊八卦……PS?!扯淡吧……那照片一看就是纯天然的自然照……”

“没错没错……不过怎么不见沈毅梵出来解释啊……怎么说他也是一个爷们儿……”

“沈毅梵”这三个字成功地吸引到了莫离的注意力,他走过去问,“沈毅梵怎么了?”

边看八卦贴边讨论得不亦乐乎的俩人齐齐地转过来头,“莫离,啥时候回来的?”

“刚刚。”莫离微微眯了眼睛低下头去看电脑屏幕上的帖子,“这是……?”

“八卦贴……今年第一个劲爆八卦贴,说的是沈……”

旁边的同学打断了正在做的介绍,“快来看这个!齐天远出来解释了!”

“噢噢噢……”

沉浸在八卦的热血中的两只“同居人”彻底忽略了一旁站着的莫离,于是他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转身回自己床上,拎出来笔记本,开机。

学校主页——>BBS首页——>……

食指按住键盘中央的小红点,把光标移到十大第一的那张帖子上,拇指熟练地下压敲击触屏的左键。

然后,动作就停滞了下来……

帖子里那些充满了说明和爆料的文字,莫离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目光从一张照片滑到下一张,再瞄向下下一张。

——相拥的,相视的,相依的……还有相吻的……

莫离沉默地看着帖子上的每一张照片上的那个男人的每一丝表情——心里应该是伤心的,应该是失落的,应该是愤怒的,应该是辛酸的,应该是……痛的……?

可是,我不知道……

现在的心情,到底要怎么才能用一个或者几个形容词来概括得出。

只是知道……

照片带来的一开始的冲击,在印象中留下的深刻痕迹在消弭了以后,莫离开始静下心来——只是食指的指尖上些微湿漉漉的触感,让人平白地觉出一种烦躁。

如果说,对象换做了其他的人,比如艾晓菲……也许,莫离会在一开始的愣神后产生吃醋的心理。

但是,这个……是郝蕾。

下唇被咬住的感觉,是一种不同于痛感的清醒感。

莫离觉得自己手心里的汗湿感越来越重了,他合上电脑,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宿舍的水房里去洗手。

冰凉的水流带着冬天残留的刺骨冷感,冲击在手指与手指之间——依稀记得,在某日的一个下午,也有了那么一个人,靠在对面的房门上,微笑着看自己洗手。

好像……昨天的记忆那样子的鲜明。

拉出来纸巾,擦拭了手上的水渍,然后伸手拉开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短发、棱角分明的眉峰、挺直的鼻子、淡色的薄唇——无论怎样看,镜子里的都是一个男孩子,或者说:男人。

不是在吃醋,也不是在误会……莫离虽然EQ不高,但是IQ不低,这明显不是什么恋人之间对彼此的背叛。而是——

信任。

但是,心里越来越重的落寞和伤痛,为什么……会……如果一波波地涌上心间?!

阳光下,笑着对视的男人和女人……

臂弯里,抬头温柔的笑容……

电脑前,叠合在一起的身影……

还有那个……看起来刺目无比的吻……

这所有的所有,其实看起来都是很和谐很赏心悦目的吧?

一个女孩子,和自己……

哪个更适合他?

哪个才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也不是没有吃醋,有一种心情,的确叫做——嫉妒。

如果对方是一个女孩子的话,就不用担心家庭的看法,同学的视线,社会的定位了吧?就不用在每次约会时都小心翼翼,走在街上连手指的相扣都做不到了吧?也不用……采取那种近乎屈辱和难堪的□方式了吧?……

身体的记忆,往往比头脑的记忆更加忠实。

像是扣紧到怀里的拥抱,手臂的交缠,身体的叠加,低低的喘息,烙在身体深处的吻……还有冲撞的力度……

如果是女孩子……

镜子里的脸,渐渐苍白起来,扣住盥洗台的手指也用力到扣紧。

沈毅梵,我……

你……

越来越深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的莫离,被同宿舍同学的一声电话叫回了心神,“莫离!电话!夺命连环call啊!!!”

匆匆用沾湿了冷水的手拍了一下额头,莫离深呼吸一口,走出了水房。

床铺上的手机,执着地一遍遍响着,莫离拿起来,按下接听键,“你好,莫离。”

ˇ未出口的分手ˇ

电话那边的,是熟悉到血脉都可以认知的男声,并且在电话被接通的瞬间,传来一声如释重负般的轻叹,“小离……”

莫离沉默着,然后起身走出了宿舍。

男生宿舍楼一共有6层,然后第七层是一个大大的天台。

走出宿舍的莫离,就靠在天台上的栏杆上接着手里的电话。

沈毅梵苦笑一声,“一直打电话没打通,是……?”

“不是,我没带手机。”莫离轻轻地说,然后又补充上了一句,“刚从外面回来。”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看了?”

“……嗯。”

沈毅梵脸上的苦笑越来越大了,“小离,你要相信我,那只是……”

“我相信你。”莫离打断了他的下半句话——用一种坚定的语气。

沈毅梵突然找不到什么话说了……只是,很想见他,很想见……而不是这样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莫离轻轻地叹出了一口气,“只是什么?原因呢?可以告诉我吗?”

“小离……我……”沈毅梵停顿了一下,最终仍是下定了决心,“好,我等会儿发你邮箱里。你看完给我电话。”

“嗯。”

FLY做事儿的确很利索,齐天远发出那张八卦贴还不到十五分钟,他就删除了之前那张爆料“男男之恋”的帖子。

在此之后登陆BBS的人,自然看不到这张“真相贴”,但是之前看过的那些人中,有几个放在心上?又有几个当做笑话一看而过的?

这……就不得而知了。

再一次打开电脑的莫离,登录邮箱后,看着收件箱里那封署名为“一凡”的未开封邮件时,突然就有了一种不敢再去点击的情绪。

像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第六感。

拇指向下轻轻按动触屏的左键,点击开邮件,然后在看到下载附件的标题和格式时心间涌上了一种更大的不祥感——

是一张被保存的IE网页。

在打开的第一秒钟,莫离就觉得有一种原本就存在着的什么东西在自己头脑中炸裂开的感觉——帖子里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有人亲口在自己耳边连声地追着问起——“是同恋吗是同恋吗是同恋啊……”

还有下面回帖人的话——

“好恶心啊,我觉得同恋很那啥,男人和男人之间怎么会爱上对方?”

“……这帖子是来黑人的吧,沈少的女朋友不是据说XX系的系花?”

“鄙视同恋。”

“LS的LS,你别胡说,沈毅梵一直都没有女朋友,那是XX系的系花在追他!毛病,放着那么大一小美女不要,去跟男人胡搞。”

“其实我觉得同恋没什么啊,呼唤更多真相照片。”

“我也觉得耽美没什么,但是要是我未来的儿子领着男人回家我非揍他不可!”

……

这些言论还算是比较温和的,更多的是那种对同恋行为本身做出评价的回复,以及因为持了不同意见而分为两派的论证。

当然,还有的是恶言相向。

带着点儿颤抖的指尖转而去搜寻BBS,搜了一圈后没有发现这张帖子,才让原本跳速过快的心跳慢慢放松了一点儿。

转回去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帖子,莫离咬住下唇的齿列越收越紧。

如果说,前一张帖子只是让莫离对两个男人在一起的不方便处感到了无奈的感慨,这一张帖子针对的则是两个男人在一起这种状态的本身。

又一次合上电脑屏幕的莫离慢慢躺倒在床上,笔记本被推到了一边,眼睛盯住的是不聚焦的前方。

然后,闭上。

唇角不禁带上了自嘲般的笑意——皇帝的新衣里的那个裸体君王,在发现自己原来是□在臣民的目光中后,会是怎么的一种恐慌?

——和我这种,在发现属于自己的隐秘感情被人肆意而为地评头论足后,是一样的恐慌吗?

就像是初雪遇到了正午直的阳光那样子的绝望心情……

手边的手机又震动着鸣叫了起来,已经把兴趣点从校园八卦转移到CS联机上的同宿舍朋友一边拎着AK47一边发着牢骚,“小莫同学,就你家事务繁忙啊?搞得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的手机铃声,进攻节奏都……我靠!老三,你又爆我头!”

莫离没有接话,盯着手机的来电显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是莫妈妈。

——妈妈不会知道的已经删帖很久了知道的人都是P大的所以妈妈不会知道的……

反复地自我劝慰和自我开解了很久,莫离才在铃声将落之时,按下了接听键,“妈——”

声音里还带着隐约的颤音。

“儿子,干嘛呢?!”莫妈妈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这么老大会儿不接电话,难道是在泡哪家的小姑娘?哪天领回家来看看啊……”

莫离一怔之下,飞快地带着点儿生硬地否认,“不是。”

“……那怎么这么蔫儿?”莫妈妈不满了,“我给你打电话就让你这么不快?”

“不是的,妈,我接到你的电话很高兴的。”莫离又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做到至少表面上的若无其事。

“这还差不多,”莫妈妈满意了,“你今儿晚上好像没课?……那回家来陪妈妈住一晚上吧。老莫又去出差又去出差烦死人了……我昨天看了一部恐怖电影,所以现在不敢一个人晚上在家了……”

跟往常一样的对话成功地分散了莫离的注意力。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刚刚经历过被发现的恐慌之后,心里漫上来的还有一种轻松感——就像是早晚都知道会这一幕会出现而它最终出现后的一种如释重负。

这是一种近乎强逼的姿态,督促着它的感受者做出一个选择和决定。

Love and love,choose which……

如果可以……

我……

发完了邮件的沈毅梵盯住电脑屏幕,若有所思。

齐天远送走了郝蕾回来,看了沈毅梵一眼,转过脸来用唇语问江沐,“咋了?”

可惜的是,江沐没能体会到齐子同学的一腔担忧和使用唇语的良苦用心,一扭头就直接问出了声儿,“啥?”

这一声疑问换回来齐天远愤怒的回瞪,同时也打断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沈毅梵。

“嗯?”沈毅梵转过里转椅,声音里有着难掩的疲惫,“怎么了?”

“小离……”咬了咬牙,齐天远顶着“八卦”和“长舌男”的恶名,以自己关心好友的心情起誓,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沈毅梵转过头继续看着电脑屏幕,“我把帖子发给他看了。”

齐天远惊退了三步,“你你你!!!他他他!!!……不是已经删文所以他没有看到吗你为毛又发给他你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还……”

沈毅梵静静地开了口,“他有权利知道。”

江沐叹了口气,“BOSS,男人!”

平静下来的齐天远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后,食指无意识地敲着电脑桌的边缘,“沈少,S市那边儿……”

“后天我过去谈。”沈毅梵转过头,目光落在放置在桌子角的手机上——还是没有响起来。

“我过去吧,”齐天远叹了一口气,“你最近一直太忙……而且……还是去哄哄人比较好。”

沈毅梵仰面躺靠在背椅上,眼睑下是淡淡的影,“不行,我过去。咱们不能再拖了,资金必须到位……”

“滴滴——”短信提示音响了两声,沈毅梵很快地直起身子,抓过手机。

发信人是莫离,短信里只有两句话。

“我看过了,

晚上回家了。”

沈毅梵盯着屏幕上的这两句话看了很久,然后唇角微斜着扯出一个淡笑来,口中说出的话却是一派淡然中隐含着落寞。

他说,“齐子啊……我要失恋了。”

齐天远:“啊?!”

“因为……”

——因为,你会逃离开,对不对?

胡乱抓几本书看都不看地塞到包里,莫离翻出来自己从不离身的ipod,随意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宿舍打算回家。

塞在耳朵里耳机在微凉之后迅速地被耳蜗里的温度捂热,修长的手指在滑过触屏以后,却不知道该选择哪个音乐收藏夹比较好。

于是,索就这么着不放音乐,走出宿舍楼。

初春的A市,已经开始在寒风中晕染上了暖意的柔和,莫离着兜,脑海里回放的却是那张帖子主楼上的每一句话——很奇怪,只是看过两遍而已,居然能清楚地记得每一句话的每一种字体、每一样颜色和每一个标点的位置……

——“不是要作为自己找女朋友的后,难道要成为自己找男朋友的温床?让男男之恋的同恋在学生会中谱写出一曲伟大的恋歌?”

在掌心嵌下去的指甲,有点儿锐痛。配合着加黑加加大的那句诘问……头开始微微作痛……

这种感觉,像是被人慢慢地捏住心尖,然后慢慢地上攀着抓住整颗心脏,握住,收紧——然后带来一种冷漠的滞后的窒息的痛感……

微微喘了一口气,莫离加快了脚下的脚步——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视野所在的每一个身影,都有可能在几个小时前看过那张帖子,然后哂笑着指指点点着电脑屏幕,说:“这个是同恋啊~”

将要拐过通往南门的拐口时,心底泛上来一阵阵干燥的感觉,在兜里的手到了MP3的按钮开关——想要……想要找到点儿什么分散一下越来越焦躁的不安感。

但是,手指的动作却被走过身边的两个女生的话打断了——

“诶~看那个男生……”

莫离的脚步僵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拐过拐口,把两个女生和她们的话扔在了身后,同时开大了MP3音量,直到震到耳膜和头皮一样发麻。

“诶~那个男生,长得像不像……日本J家的一个男明星?是谁来着?我忘了……”

“……走得好快,我没看清楚啊…很帅吗很帅吗?”

——只是,这两句话的后续,并没有被被评论者听到耳中。

人,很容易就会这样。当敏感到一定程度时,周围的一草一木一风一动都会被自我暗示到跟自己有关。

事实上,有些有关。

但是,有些无关。

今天晚上莫妈妈专门为回家的儿子做的是广式煲汤——**仔汤里加了黄酒,味道很好。

莫离喝了两口就放下了手里的汤勺,然后状似无意地对妈妈说,“妈,今儿我们学校的BBS上出现了一张热门八卦贴。”

莫妈妈端过来莫离面前的小碗儿,张罗着给他添饭,随口就问了一句,“什么帖子?”

拿出餐巾纸掩住唇轻咳了一声,莫离坦然到再坦然地说,“爆料我们学校的两个男生是……嗯,GAY。”

莫妈妈皱了皱眉毛,“……八卦人家是一种很不道德的事儿。儿子,以后不准你参与这种无聊的事儿。”

……哈?……明明……讲话的重点不是这个吧?

莫离又咳了一声,“妈,我说的是——同恋。”

“我知道GAY是同恋的意思啊,”作为女强人的莫妈妈抬高了一下下巴,“虽然我不赞同但是我保留反对的意见。”

……哦……

那说到底,还是反对……

莫离不再说话了,转而专心地对付面前堆积得越来越高的食物。

莫妈妈张罗着又给莫离加了一点儿汤,然后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家儿子的吃相。

一顿饭就这么跟平时一样平静地进行下去了,直到收拾碗筷的时候,莫妈妈突然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唉,那两个孩子的父母知道了,该多伤心多难过啊……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儿子啊。”

正在喝水漱口的莫离被这句话弄得真的呛了一下,然后强忍着咳嗽的欲望自虐式的咽下口中的水——咽喉部有着火辣辣的呛痛感。

——多伤心多难过啊……

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其实都是一样的吧。

自己真的是懦夫,遇到这种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反而是逃避开和推脱掉干系。

毅梵他……

可是我……

晚饭后,莫离一个人回到了二楼的卧室,咬住唇看了放在床上的手机一会儿后,才拿过来,拨打电话。

“嘟嘟嘟——”三声就被人接了起来。

“小离……”沈毅梵的声音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我……”莫离开了口,但是仅仅说出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电话两端,一时间只能听得到对方的呼吸频率。

心里的一个声音在轻声诱惑——说吧说吧,说出来就没事儿了,一切都会解决,这不是你早就预料到的想要过的结局吗?……

“我们……”莫离狠了狠心,还是说出了引子。

“小离,不要说。”电话里依然可以听出是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不要说。”

莫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一遍一遍又一遍,顾虑得太多以至于顾虑都成了顾虑。

——鼻尖发酸了吗?……没有,这个一定是我的错觉。

沈毅梵站在阳台上,目光透过黑沉沉的夜幕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略带着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出内心的挣扎,他又一次苦笑出声,然后很认真很温柔地说,“……我知道。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吧……但是,不要说出来那句话。”

莫离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突然心里面一阵空虚到无力的空明——他知道的,他……

我……

我们……

为什么,会到这一步?

……我也知道,是我主动放手了你。

但是,我不知道……

ˇ伏特加和法语歌ˇ

夜晚的冷风像是冰凉的手指,从衣领中钻了进去在脖侧留下刺肤的寒意。

沈毅梵挂上了电话后,凝神看着手里的手机,然后在唇角处拉开一个很难看的弧度。

推开门走进温暖的室内,尽管脚步沉稳,但是有点儿发白的脸色还是暴露出了他现在的心绪不宁。

齐天远自从沈毅梵走出去接电话起,就从电脑上拉回了自己的注意力,一双眼睛跟着沈毅梵的背影从室内看到阳台再从阳台转回室内。

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齐天远的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沈毅梵肩膀上——意料外地把男人打了一个趔趄。

然后他不由分说地勾住好友的肩膀,不容反驳地说,“走,喝酒去!”

沈毅梵开口刚想要拒绝,就被江沐抢去了话头。

一直被压榨的年轻的纯技术人才很认真地对着自己的老板说,“BOSS,你去吧。”因为长期敲击键盘而导致指尖处略微有点儿变形的手指点在了自己的太阳处,“你这里……需要放松一下。不然,就像是一台被塞了无数垃圾信息和承载了无数软件运行的电脑,‘砰’地一声就会烧掉CPU,烧坏主板……”

沈毅梵看着一直陪着自己辛苦工作的朋友,点了点头,“好,一起去吧?”

江沐转身继续看着电脑屏幕,“齐子陪你就好了。咱们这儿事儿多,总得有个人守着吧……BOSS,记得给我加工资。”

——这个就叫做,男人之间的友情。

坐上了出租车前座的齐天远在出租车司机的抗议目光中点起了一支烟,打开车窗,重重喷出一口烟气,“沈少,咱去哪儿?”

沈毅梵靠在后座上,隐藏在影中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多余的表情,“HELL吧……突然想去那儿了。”

齐天远又重重吸了一口烟,对司机说,“HELL知道不?东二环那块……著名的酒吧一条街。”

沈毅梵在后车厢的黑暗中低低地笑了一声,“齐子,郝蕾同学看到你又抽烟,非用大耳刮子抽你不可。”

“哪儿能啊?”齐天远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纠正着,“蕾蕾从来不用大耳刮子抽我,她都是拿脚踩我……哎呦哎,你都不知道,我家那位那个小鞋跟……据说5CM以下的鞋子人家从来不屑于穿!”

沈毅梵“噗嗤”一声乐了,“……被踩了还能得意成这样,瞧瞧你那出息……”

齐子也乐了,“能博您一乐,下次我让她当场踩我给您看!”

静默了一会儿后,沈毅梵轻轻地说了一声,“齐子,谢谢。”

“这不是虚话吗?……实在点儿,涨工资!”

沈毅梵上次来HELL时,贝少把整个酒吧弄得光怪陆离,以配合林洛见当时招蜂引蝶的兴致。

今儿的HELL,放的是慢舞曲,还有轻柔地充斥了满室的风笛和竖琴声。

点了一瓶伏特加,沈毅梵端起方口的玻璃杯,仰脖就灌了进去。

若干年后,同样是失恋的苏南少爷,也在这里闷了一整瓶来自冰天雪地的同一款俄罗斯烈酒。

所以,若干年以后的贝少,每次向人推荐酒品的时候,总会打趣道,“失恋了?来一杯M o s k o v s k a y a吧?这可是经过了天寰两位BOSS身体力行的推荐哦……”

在自己和沈毅梵的杯子都注入了酒,齐天远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沈少,别对我说你不知道到底谁在背后搞出这么一出鬼把戏的。”

沈毅梵轻轻地摇了摇头,“知道又怎么样?是跟他争个你死我活?还是报复到底?就算这么做了,有用吗?该发出去的帖子已经发了出去,该看到的人也都已经一个不落地围观到底……如果报复他可以让那张帖子怎么发出来的怎么缩回去,咱们现在就去揍他去。”

“可是……不甘心啊不甘心!”齐天远又喝了一口酒,声音被压得有点儿沉闷。

“不甘心也得忍了。”沈毅梵的声音仍然听不出一丝波动,“小孩子家喜欢按别人家门铃的恶作剧,如果主人出来训斥后,反而会让他们兴奋地期待下一次;如果按了两次主人都没有反应,他们自己都会觉得索然无味……齐子,如果我们回应了,那就是真的输了。不管是时间上,还是力上,现在的我们都跟他耗不起。”

——从这段对话上,就能够很完美地解释出为什么BOSS会是沈毅梵而不是齐天远。

齐天远点起了一支烟,看了看酒吧周围的环境后,又转手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拉住沈毅梵倒酒的右手,很认真地说,“我说沈少,咱不能再喝了……会醉的。”

沈毅梵抽出了自己被拉住的手,持续着倒酒的动作,然后放下酒杯,以同样认真的态度对齐天远说,“这里……会醉……”手指按在自己的额头。

“这里……不会醉。”手指转而直直地指向自己的心口,“越来越清醒,清醒得想要去找醉……齐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会依赖于酒带来的麻醉了。”

齐天远叹出了一口气,打了个响指,让一旁的酒保送上来一杯鲜榨果汁,“扯淡吧,会醉的是神经系统,跟你那大脑和心脏有个毛的关系?!沈少,刚刚那话说得可真不像你……我记得,高中那会儿,你也不是……?”

沈毅梵打断了齐天远的话,“不一样的,小离他……如果我说,我这辈子,就认准了他这么一个人,你信不信?”

“信!”齐天远咬牙切齿般地说,“你沈毅梵说过的话,我什么时候不信了?你说要自己开公司,我二话不说跟着你一条道地走到黑;你说做外挂,即便知道在打法律的擦边球我也跟着你没日没夜地做这玩意儿;你说三个月内把公司办起来,我丢了学校的功课过来跟着你打下手!沈毅梵,我信你!”

齐天远忿忿地顺过酒瓶,倒了一小杯的伏尔加,然后一仰脖全倒进了口中,“咣当”一声把杯子砸到桌子上,“认准了就去追啊!就凭你的手段,难道还留不住一个人在身边?!”

沈毅梵唇边露出一丝微薄到看不清明的淡笑,“……齐子……你知道不知道?如果……这次小离没有说要离开我……我会……主动离开他……”

齐天远神色复杂地看着沈毅梵,“你疯了!”

“不是疯了,”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来一丁点儿的醉意,“是……我爱他。”

“爱他就跟他在一起啊!”这句话,是低吼出来的,甚至在一个瞬间,压过了背景音乐□部分的嘈杂。

沈毅梵又端起了杯子,修长的指节在半透明的酒杯壁和酒的映衬下,清晰无比——比他的指节更清晰得是他口中说出的言语,“我拿什么跟他在一起?”

齐天远愣了,任凭耳边的音乐缠绵着悱悱恻恻到难以自拔。

沈毅梵放下喝了一半的酒杯,下唇湿润出一片溢出水色的哀伤和无奈,“齐子,师兄!我们不像你和郝蕾……你们,是在阳光下接受着祝福的爱情。在我没有能力撑起来一片阳光前,我拿什么资格和他在一起?!”

齐天远张了张嘴,狠狠地啐了一口,把果汁推给沈毅梵,抓起自己的酒杯倒上满杯,又狠狠地灌了一口,“我就不明白了……”

沈毅梵丝毫没有受到那几杯度数高达五十度以上的烈酒的影响,思维清楚,逻辑有条理,兼吐字清晰,“就说今天下午这事儿,我一点儿都不在乎……真的……不管多少人指着我的鼻尖儿说——‘看,那个是同恋。他喜欢的是男人’——我一点儿都不在乎,我就是喜欢男人。但是……小离呢?齐子,你想过没有?就在咱们学校那属于半官方质的BBS上,闹出了什么岔子,校方领导会不会知道?知道了会有怎么样的后果?!……咱们马上就大四了,马上就该滚蛋了……要不是我爸的要求,我可能连这个学位证都不想去拿……但是小离呢?他大一才刚刚上了半年,你说我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权利让他站出来跟我一起面对这种流言非难和敌意?!”

被这一大段话镇住的齐天远张口结舌,“……沈少……我……”

“你没想过吧?”沈毅梵又去倒酒,结果被齐子一把收走酒杯,只得转而去拿那杯果汁,“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从一开始就想到现在……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变成现实。”

“那你……”

“为什么还要追人,还要表白,还要在一起?”沈毅梵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了齐天远口中的支支吾吾。

“……因为……”男人苦笑了一下,“如果我不这么做,连一点儿机会都不会有……我知道,我这么做是在耍手段,一开始就设好了局。但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我要的就是,他忘不了他喜欢我的事实……也让自己,忘不了的事实……”

“妈的……爱情是***最大的大后妈!”齐天远沉默了一会儿,又去烟,却在半道上想到自己女朋友的嘱咐后,生生地止住了手指的动作。

周围安静了下来,竖琴的声音渐渐低落了下去,随之响起的是幽幽的小提琴。

桌子上的M o s k o v s k a y a只剩下了瓶底的一小部分。

沈毅梵用近乎完美的姿态,优雅地倒出最后的酒,然后一点点儿咽入喉咙——冰凉的体带着火烧的热辣感从食管顺流而下侵占到胃部,带来一种近乎自虐般的充实感。

齐天远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问出了一句话,“沈少,你现在放手了,够男人,够无私,够……你圣母了,人家走了以后不回头了怎么办?”

被放下的玻璃杯在木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细响,“不会。”

——你不会的……不仅仅是因为这次离去是你主动提出留下的愧疚感,和我没有做出任何挽留带来的失落……

——而是……

——你是爱我的,对吧?

挂上了电话的莫离看着天花板上刺目的吊灯灯饰,眼睛里像是受到了太阳光的强力辐那样的干涩。

手里的手机仿佛像是烧红了的烙铁,紧紧地贴在手心,却是扔不开去。

对话结束得太快,情人之间的彼此相知让分手的话语都显得简单和迅速。

可是……终究是……分了。

尽管对这一刻的到来早就有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甚至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发生了最为亲密的关系……

但是,真正的时刻到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加脆弱无比。

堵在口的是一阵阵空虚到发麻的压痛感,不强烈,但是一波波地持续着持久。

从招新时的相遇,到面试时他的有意照顾;从第一次的聚餐,到已然成了习惯的占座;从夕阳下他对自己的安抚,到排演戏剧时的互相调笑;从舞台上那个错位的吻,到讲座上的十指相扣唇舌相依……再到,我们……彼此深入到身体深处的抵死缠绵……

——从什么时候起,你已经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在我生活乃至生命中留下了这么多的值得记忆……

——但是,终究还是我……离开了你……

——沈毅梵,对不起。

——一直以来,我都是那个退缩和瞻前顾后的胆小鬼;一直以来,我都是贪心到想要多要一点儿但是却自己不敢去争取的懦弱者;一直以来,我……都是……喜欢你……

莫离一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饰,所有与此相关的记忆和曾经有过的喜怒哀乐的感情像是一幕幕的默剧,在周围静谧的气氛中带着疏远的距离一样地在眼前缓慢流动着回放过去。

本来以为,自己这种犹豫别扭的格在这种时候会流下眼泪,但是却只是看着刺目的灯光心中一片木然。

——沈毅梵,其实,如果是有一个女孩子的话,会比我更适合你。对吧?

伏特加的后劲儿极大,尤其是尖锐辛辣著称的M o s k o v s k a y a。

所以只喝了一杯的齐天远在回到住处以后,都开始感到头脑深处传来的昏沉感。

推开门,江沐同学正在放一首很老的法语歌,歌词大意是——

“当我们恰逢相遇,

当我们遭遇远离,

我亲爱的爱人,

唯一不变的是我依然爱你……”

齐天远转过头看身后的沈毅梵,清楚地看到一道水痕从自己好友的右眼角,拉展下延没入脸颊。

他急忙转过头,装作没有发现身后男人百年难遇的一瞬间的脆弱。

在很多年后,齐天远经常为此抱怨连连,说——当时应该拍下来拍下来要挟涨工资啊!再不济也能向莫经理邀功求赏云云。

ˇ掌心里的名字ˇ

其实,那张爆料沈毅梵和莫离的帖子出现在BBS上的时间并不长,一个小时多一点儿后就被FLY眼明手快地做出了删文处理——这从莫离宿舍里的那两只本就没看到这张以自家室友为主角的劲爆贴上就能看得出来。

但是关注度却并不低——这从短短一个小时就有几百张帖子的回复上可以得出来如此结论。

只是信服度在沈毅梵火速发出第二张帖子后降到了多少,就不好说了。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八卦贴和爆料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所谓的八卦,指的是流言蜚语、道听途说、闲言碎语——真真假假中,总是扑朔迷离着让人难以看得分明。

所谓的爆料,指的是近似一种新闻炒作的方式,探求隐私,曝光真实事件——将确信无比的事件被揭露在公众的视野之下。

所以严格地说来,“真相君”发出的那个帖子才是爆料贴,齐天远发出的那个帖子才是八卦贴。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手段叫“炒作”,还存在一种形态叫“权力”。

因此,在齐子和自家老婆的炒作以及P大BBS站站长FLY的逾权之下,生生地把这两张帖子的质彻底地颠倒了一个来回。

而把这场狗血无比、看者云集的八卦事件推到□和顶峰的是一场站内信误发事件。

被誉为“财经系第一美女”的艾晓菲同学在看到自己心上人和别的女生的暧昧照后,一时间情绪激动难抑——女孩子嘛,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想要和自己的闺蜜进行倾诉——于是,当即之下就给自己的好友发了一封站内信,坦言了自己看到照片后难过哀怨心酸的感受,以及自己对沈毅梵从好感到喜欢的心路历程……

这种行为无可厚非且很是常见,原本不值得一提。但是情绪不稳的晓菲美女一时错点下了回复按钮——站内信模式变成了回帖模式。

……这种内容的帖子一旦出现,所起到的作用可以用四个字来帮助大家想象和进行场景再现——火上浇油。

虽然艾晓菲第一时间删去了回复的帖子,但是还是有好事者进行了截图留证,而且多次引用说明,一时间弄得整个BBS上,只有这张帖子被所有人万众瞩目地关注着。

三角恋爱变成了四角恋爱,横刀夺爱加进来了第二位女方告白的因素……

好一场泼辣辣的连台大戏!!!

在这件突发事件发生后,之前的那张爆料沈毅梵和莫离的帖子被热情的众人迅速地遗忘到了脑后,即便有人偶尔想起,也会在后来的这场连台好戏下被暗示成那是一张玩笑贴。

古人云,众口铄金,不无道理,诚不误人。

第二天回校的莫离,在自己室友兴奋的叙述中听完了“告白贴”的后续部分,一张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内心深处的不甘和压抑愈发沉重得让人找不到自己的呼吸——

看吧,连公然说出对他的喜欢,都是一种奢望……

当艾晓菲对着自己认真地说“我喜欢他”的时候,自己只能在心里面重复一遍同样的话语;当艾晓菲在BBS上坦言自己对学长对师兄的爱慕时,自己只能一个人待在卧室里,冷冷地对那个人说出“分手”的话语。

莫离转身回到桌子上收拾着课本讲义,指尖抓在书脊上的用力比不上内心的自我厌弃——莫离,我讨厌你,你这个胆小鬼。

上课时一贯坐在前排的莫离一天的课都坐在了后排,如果说之前他周围弥漫的是“生人勿近”的气场,那么现在则是外加了零下十度的“请勿靠近”。

有时候,伤感比我们想象中来得更慢,更持久,更模糊……

之前对假定分手后心情也曾预料过,但是都比不上此刻来的真实和实际——原来,自己还能做到如此坦然啊?

顾虑的到底是什么?是同学们的看法,老师们的态度,社会上的舆论,还是……父母的眼神?

恐怕,源还是自己原本对这段感情就存了不信任。

但是,不信任的话……也还是,喜欢他……

于是,只好拿“女孩子更适合他”来宽慰自己。

是这样的吧?

是这样的吧。

下了晚上最后两节课的莫离带着身心的疲倦回到了宿舍——大概是一种刻意——在原本就繁重的学习量上又加重了自己的负担,也许这样的话就能转移一下原本纠结的心情。

时间是最好的见证者和疗伤剂,不是吗?

躺在床上的莫离睡意全无,心里觉得很是疲惫却总是坠不进沉睡的怀抱——自从昨天那个电话后,他再也没跟自己联系过。

是生气了,还是如释重负了?

又翻了个身——除了玩儿电脑的那位,同宿舍的同学们都已经陷入了睡梦中——大概,晚上12点了?

放在枕侧的手机“滴滴”地响了一声,莫离抓过手中,打开了新的讯息。

发信人:沈一凡

讯息内容:楼下,我等你。

头脑还来不及做出判断,行动已经先做出了决定——掀开被子换下睡衣准备下楼去。

正在网游世界里大杀四方的室友在显示屏的反光中颇有鬼片氛围地转过头来,长期沉浸在虚幻世界的状态让他的嗓子带上了一丝暗哑,“莫离,嘛儿去?”

不承认自己被吓到的莫离轻咳了一下,“洗手间。”

然后,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注意力全放在了纵电脑中的那个人物的男生在莫离关上门外出好久后,才思维回笼。他一边使用回城符,一边喃喃着自言自语,“洗手间?去洗手间咋出去了?洗手间不是在咱屋里?”

莫离随意用右手拢着没系扣的大衣,慢慢走下楼梯——声控灯没有被踏响,脚步全落在了黑暗中,一声又一声,踏出去,一步又一步。

门卡划开门禁,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冰凉的夜风顺应着开门的动作钻了进来。

不远处的楼与楼的拐角影处,站立着一个身影。

走上前去,对视——这是自从BBS上的帖子事件后,俩人的第一次见面。

伴随着分手的余韵、呼啸而过的冷风、交缠在一起的视线……和驱之不散的记忆。

沈毅梵带着平时的微笑,很自然地伸出手拉住莫离的外衣,手指从第一个扣子系起——缓慢、细心、认真、执着——仿佛,帮莫离系上扣子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等到一排扣子全部严严实实地扣合在一起,沈毅梵再上上下下地审视了一个来回后,才轻松地呼出了一口气。

在此过程中,莫离始终一言不发。

好像……还是BBS上那张帖子还未发出,两个人还没有出现问题之前的相处模式。

“我明天上午的飞机,”沈毅梵开了口,“去S市谈一项风险投资。”

莫离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然后抬起头,“那你应该好好休息,现在已经很晚了。”

沈毅梵又笑了一下,说,“想来看看你。”

莫离张了张嘴,“我……”

沈毅梵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空着的左手食指亲昵地按在他的唇边,“不要说出来……我知道的……”

然后,拉住莫离的右手换成了自己的左手,右手抚平半握住的手掌,食指在掌心处慢慢地划出线条——“沈”、“毅”、“梵”。

字写得极慢,极有耐心,也极漂亮。

一笔又一笔,深刻地深入到掌心的纹路,然后镌刻在那里。

最后一个“梵”字的最后一笔挑着尾消失在莫离的虎口处,随后是整个手掌被沈毅梵的两只手紧紧地握拳在一起——男人微微低下头,凑在莫离耳边,轻声但是肯定地恳求,“要放好。”

耳边传来的热气带来不真实的美好,莫离下意识地转过头来,去和沈毅梵对视——还没等他说出赞同或者拒绝的话,就被人揽住腰拉进怀里,然后是……

——唇与唇的相触。

刚刚接触到彼此,莫离就像是被惊醒一般,用力推开面前的男人,“沈毅梵!”

沈毅梵的笑容里慢慢带上了说不清楚的哀伤,在没有月光的黑暗中,依然分明非常。

莫离别过了脸,“……对不起……我没法继续……”

——和你在一起。

莫离就是这种人,什么事儿一旦下了最后的决定,就只会去完成,而不会收回。

现在也是。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刻的心软和情动,换来的是愈加的难舍。

既然……已经说好了分离……

那么……现在就彼此离去……

所以……就让我来做坏人一做到底。

推开了人的莫离用力呼吸了一下冰凉的空气,压抑住口间翻腾得难受的情绪和眼角错觉般的湿意,然后平稳住情绪,用一种刻意的疏离对沈毅梵说,“早点儿回去休息吧……然后,请……注意身体。”

沈毅梵从被推开的错愕中回神过来,点了点头,“嗯……你回去吧。”

莫离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再晚上一分钟,恐怕自己脸上的一派镇定和口中冷静的话语,都会被心中难言的情绪破坏到支离破碎吧?……

果然……自己……足够让人讨厌……

唇上那个一触即分的浅吻,像是在双唇上点燃了一簇火苗,从上唇到下唇,从唇角到唇纹,都带上了燃烧殆尽……

这个吻,绝对是自己和他之间,最清浅的一个。

但是却因为离别的惨烈,染上了刻骨的力度。

快步走进宿舍楼里,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莫离机械般地走上楼层——我这样做没问题的,这种感情,这种关系……自己的家庭,他的家庭……素未谋面的伯父伯母希望的也是自己的儿子能娶妻生子而不是和自己这样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

——这个……实在是太过于奢侈。

沈毅梵看着莫离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走回宿舍,始终维持着被推开的动作一动不动,眼底的神色看不出任何伤感的情绪或者被伤害的痛苦……

直到莫离消失在门后,这个未来被称作“BOSS”的男人才在唇边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亲爱的,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吧?从我合拢上你的掌心到现在……你一直都没有松开那只拳头。

莫离,我爱你。

所以,不要……放开。

沈毅梵不知道的事实是——从此之后,他在莫离的手机的名片夹里的名字,正式从“沈一凡”更正为了“沈毅梵”。

这个事实,带着讽刺,却又让人觉得心酸的温馨……

那些……年少的日子……和那些年少的爱情……

会消逝在岁月的风里,还是被风干后保存在记忆里?

或者还会有第三种选择?

——再一次鲜活在生命里。

第二天,沈毅梵一大早就赶去了机场。

两个小时后,艾晓菲来到了被三个男人暂时当做办公地点的租房处。

开门的是江沐。

于是,刚刚顶着一头**窝头起床的江沐小朋友看到一个穿着淡黄色大衣的靓丽的女孩子漂漂亮亮地站立在防盗门外,第一个反应就是“嗷呜”一声,窜去了洗手间……

“齐子,滚去看看是谁来了……”

艾晓菲面前的防盗门还没有打开,于是搞不清状况的小美女傻愣愣地看着给自己开门开到一半的男人窜了回去,方向好像是……洗手间的位置……?

……难道是……尿急……?

……还有,刚刚那声儿,怎么听着那么耳熟?是……

还没等这两天心神一直不宁的艾晓菲从记忆库中调出合适的声音标本进行匹配,随后的说话声就替她找到了答案——

“喳,蕾蕾女王大人……”

……齐天远你丢不丢人,中西合璧中外友好就是被你这么折腾的?信不信几百年前的清老祖宗从十三陵里蹦出来给你上十大酷刑?!

齐天远一脸残余的狗腿相从里屋跑过来开门,一看是艾晓菲,“哎呦~晓菲!”然后扯着嗓子喊,“蕾蕾,快来,晓菲美女来慰问我们了。”

郝蕾踩着一双有点儿大的棉拖鞋,“提提拉拉”地跑了过来,然后利索地一肘子把齐天远别到一边去,“一边儿去!你跟江沐一个德行,见了美女只会扯着嗓子嚎……嚎了半天也没把人让进门里来。”

女王殿下气势非凡地拉开防盗门,把被晾在门外的艾晓菲一把拉进来,“来来来~进来说话,外面多冷啊……”

躲在洗手间里的江沐提心吊胆地听着门外的说话声,然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右手紧紧地按在了前,“……我的春天来了……”

“扯淡……”齐天远笑眯眯地把脑袋探进洗手间,笑得那叫一个不怀好意,“我家的母老虎来的那天,你说的也是这句台词吧?梅开二度啊~小江童鞋。”

江沐窘迫不已,勉力辩解,“伟大的爱神达芙妮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下她的恩泽……”

齐天远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转成鄙夷再定格为恨铁不成钢,然后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本就窘迫到不行的小江童鞋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哥们儿,泡妞要有文化啊!妈的你就是不知道爱神是阿佛洛狄忒也得知道那个掂着弓箭的光屁股小孩儿吧?!你就是不知道那丫的叫丘比特也得知道达芙妮……***是一个鞋的牌子吧?!”

“啊?……”江沐齐天远最后一句话镇住了,“你连这个都知道……”

齐天远倍儿帅地一回头,“那是……我家蕾蕾都说了,达芙妮家的鞋子不好穿,要买就得买百丽!”

……诸位,大家可都看出来了,齐天远这厮的终极目的乃是炫耀自己家媳妇儿有多……博闻强识?!

黑线。

8

ˇ艾晓菲的选择ˇ

有一个成语叫做“乐极生悲”,还有一句话叫“男人之间的话题被女人知晓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儿”。

于是,正在齐天远带着一脸“教育”的表情向江沐“传道授业解惑”的时候,一声打死他都不可能认不出来的女声在他耳边无比柔软地问起,“相公,奴家是母老虎?~”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软语哝哝、温柔可人、含情脉脉……

但是却把齐天远生生地听出来了一身冷汗,然后……

咱们的齐子师兄大义凛然地伸出自己的右脚,然后迅速地换回左脚,双眼一闭,“蕾蕾蕾蕾你尽管踩吧我知道你爱我才惩罚我的有一句话叫请温柔地SM我吧我的女王大人……”

郝蕾“噗嗤”一声乐了出声,然后轻轻地“咳”了一声。

——旁边的艾晓菲一手抚额,一手掩面,“……齐子师兄,我不认识你。”

郝蕾看了两个男人一眼,“好了别胡闹了……还有齐子,以后不准再像刚刚那么胡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SM女王,整天奴役你呢……”

艾晓菲哀叹一声,“蕾蕾姐,你不用嫌丢人了……他在我面前早就没形象了。”

说到郝蕾为什么这个时候在这里,就要说到郝蕾姐姐的专业了。

P大,外院,日语系学生。

高考语种科目:英语,大学主修:日语,第三、四外语:韩语、法语。

用齐天远的话来概括就是——“那整个儿就是一台翻译机器!”

其实,郝蕾一开始选择日语这个科目的时候,初衷纯粹是为了看日漫、日漫等资源的方便。

到了现在,发现自己的语言天份还能帮上刚刚扶正的男朋友的忙。于是,就义不容辞地过来帮忙了。

艾晓菲敲门的时候,郝蕾正皱着眉头努力翻译一份韩国网游公司发过来的游戏介绍和该游戏在韩国的市场调研情况——满纸张的专业术语让蕾蕾姐姐纠结到郁闷,一巴掌拍向了齐天远,“这都是鸟语!”

齐天远点头,“对对对,鸟人、鸟语,烦人!”

郝蕾上去又拍了一巴掌,“啥时候能让他们翻译咱们的游戏介绍啊!”

齐天远认真地想了想,“等着吧……等咱们公司办起来以后。”

郝蕾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去看手里那份让人头大的资料。还没翻两行,又一巴掌拍了过去,“……等到那会儿,我干嘛去啊?!不是就失业了吗?”

齐天远笑着看着自己有时候明有时候又有点儿脱线迷糊的女朋友,“你啊……拿一个小鞭子,让他们外国人中译外来外译中,一句话翻译不对就抽他们一鞭子!”

“嗯……”郝蕾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去做——翻译总监。”

事实上,在以后的天寰科技,郝蕾做的是广告部经理的职位——顶头上司就是齐天远。当年口口声声地说要做“翻译总监”的小女人,基本上一手撑起了天寰在国外的宣传销售业务。

暂时放下了手里面的翻译材料,郝蕾张罗着给艾晓菲倒茶,然后对齐天远说,“天远,我们去你卧室玩儿会儿啊……”边说连连地使眼色让齐天远配合。

齐天远是谁啊?那可是“仅次于沈毅梵的智慧存在”——这句话仍然出自非官方齐氏解读版本——立马一把手勾住了江沐的脖子,把这小子的目光生生地从艾晓菲的身上转了过来,“干活去干活去……沈少回来了可是要验收的……”

江沐恋恋不舍地再凝视了自己的“春天”一会儿,才跟着齐天远回到了电脑房——这边儿一进门,齐天远那边儿就关上了房门。

把艾晓菲让到了齐天远的宿舍,郝蕾转身去拿饮料,边递给艾晓菲边不好意思地说,“晓菲,这儿乱了点儿……你凑合一下……”

齐天远的屋子里……说不上脏、乱,但是也绝对称不上整洁。

手指扣开易拉罐上的拉环,郝蕾灌了一口雪碧,“我这人也懒,懒得给他收拾房间,随手整了一下还是很乱。你没见过沈少的房间,啧啧……”

一提到沈毅梵的名字,艾晓菲低下了头去看手里的饮料——碧绿色的罐身拿在手里,很凉,但是仍然压不住内心的焦躁不安。

气氛渐渐地冷了下来,郝蕾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冰凉的饮料。

喝了一半后,随手放在床头柜上,她笑眯眯地看着艾晓菲,“晓菲,你过来找沈少?”

艾晓菲“啊”了一声,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突然惊醒到,局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郝蕾伸了个懒腰,然后正色对艾晓菲说,“晓菲,我们俩的关系说不上熟悉,更说不上铁……但是会务活动的时候还算有点儿来往。咱俩也不说啥虚头了,我腻味这个。咱直接说吧……你发那张帖子,沈少本没看到。”

艾晓菲抬起了头,“他……”

“你看到他和莫离的那张帖子没?”郝蕾的眼尾眯了起来,但是仍然带着笑意。

艾晓菲迟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郝蕾叹了口气,“按说,我这么说对不住沈少。但是如果不对你说清楚,恐怕你不会死心……晓菲,咱也别装傻。沈少和我一起拍那些暧昧照,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前男友。”

“男友……?前……?”艾晓菲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变化,只是手里攥住饮料罐的手指更加用力了,然后突然哈出了一口气,语气艰涩,“我知道了……果然是……”

郝蕾从艾晓菲手里拿过那罐饮料,用力扣开,然后塞回艾晓菲手里,“喝。”

艾晓菲带着点儿机械般地举起罐子,然后慢慢地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好……凉……”

不止是口中的饮料,还有心里的猜忌被证实后的……冰凉……

“晓菲,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郝蕾站起身,随手把齐天远扔在床上的一本书再随手扔回桌子上,坐到床上,搂住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我没权利说让你不喜欢沈少……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如果你现在对沈少表白了,他一定会对你敬而远之的。我不会帮你忙,也不会替沈少的向说什么好话做什么辩解,更不会下什么结论说他一定只会喜欢男人……这些都是他的事儿,跟我没有关系。我要做的就是——帮齐子把公司开起来。所以,我不会允许你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拿感情的事儿阻碍沈少的脚步的……”

随后,郝蕾在心里又加了一句——当然,我更倾向于沈少和莫宝宝在一起。

艾晓菲仰起头,大口地连灌了好几口饮料,才又喘出了一口气,“蕾蕾姐,我明白了。”说完,小美女站起身来,“现在……这里有没有需要我来帮忙的地儿?”

郝蕾依然抱着抱枕斜靠在齐天远床头上,神色懒散,“你过去找齐子问问,跟他要财务表、预算表、收支表啥子一大堆的……反正我一提这个就头疼……然后就说我让你要的。”

艾晓菲手里仍然紧紧攥着那罐雪碧,挺直腰板走向房门,拉开门后,又转回来对郝蕾说,“蕾蕾姐……谢谢你。”

谢个毛……郝蕾学着齐天远的语气在心里默默地说。

齐天远了进来,反手关上门,“蕾蕾,你这是干啥玩儿呢?”

郝蕾掂过来床头柜上的饮料继续喝,“你和江沐玩儿出来的财务表我这个外行人看着都不放心……这不就给你们找了一个免费劳动力吗?”

齐天远深为叹服,“蕾蕾,你就是那传说中的腹黑……等等!你又喝凉饮料!!!正犯着的咽炎还想不想好了?”

郝蕾往床头处缩了缩,“词语活学活用的不错……可以奖励。”

“奖励啥?”某人心花朵朵开兼期待无比。

“奖励你陪我继续翻译。”

所以,等沈毅梵带着签好的合约从S市回来后,就惊诧地发现,自家的团队里又多了一名成员——不过在看过了艾晓菲辛苦了一下午外加半个通宵整理出来的报表后,原本面有微词的沈BOSS温和地笑了笑,“欢迎晓菲……以后还请晓菲为咱们公司费心了。”

于是……沈少你知道艾晓菲暗恋自己吗?

知道吗?不知道吗?知道吗?

反正,我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

但是,艾晓菲的确在天寰的建立过程中帮了公司很大的忙,更是在公司走上正规后担任了公司的财务经理。

至于,动机的问题……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吧?对吧?

下了网球课的莫离背着网球袋,双手着兜一个人从网球场往宿舍走去——前几天他刚刚辞去了学生会某部副部长的职务,理由是学生助理需要占用的课余时间太多。

新任的外联部部长是齐天远的同系师弟,他在散会后找到莫离,很惋惜地说,“怎么说辞职就辞职了?好不容易做了半年了啊……”

莫离单手拽下来右耳的耳机,言简意赅,“太忙。”

新部长还在唏嘘不止,“那也不能辞职啊……可以把手里的活儿分给会内同学去做的。你刚刚做了半年就做到了副部长,说不定能像沈少那样大二就做到副会长呢……多好的机会!”

莫离半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师兄,谢谢你。”

语气依然淡漠,但是却多了一点儿暖意。

“齐子临走时还说让我好好照顾你……”新部长叹了口气,“应该跟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的,再不然跟沈少或者齐子商量一下也成啊。”

莫离耸了耸肩,“会长副会长的,不做也罢。师兄你好好努力,到时候我能帮你的地儿就拉你一把。”说完,打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就转身离去。

留下一只大三师兄呆滞地看着大一小师弟的背影——“好好努力……?拉我一把……?我们俩到底……谁是……师兄……?”

——离开学生会,不是因为你不在的原因,这样子未免也显得我太矫情了点儿。而是那种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一些什么弊端,结果却无能为力的无奈……比如这次……

走出学生会办公室的莫离迎着将落的阳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回忆起了学生会面试那会儿——那时是自己和沈毅梵第一次见面吧?现在想想自己那时说出的话,真是……很天真,很直接。

有些东西,即便存在着弊端,也是无法改变的。

有权利就会有纷争。

但是,如果现在的自己再次被问到那些问题,会怎样回答?

唇角斜着向上拉起一个弧度——还会是那样。

……不得不说,沈少你的存在感有待提高啊提高……俩人脑子里对“初遇”的定义差别如此之大不会成为以后“夫夫”吵架的源吗真的不会吗?!

刚走到回宿舍路上一半,莫离包里的手机就贴着腰震动起来。

腾出来一只手翻出手机,看都不看来电显示一眼,莫离带着点儿疲倦地说,“你好,莫离。”

“……莫宝宝啊莫宝宝……不对,是我的骑士,快过来救Prince……”

莫离额上的黑线跳了两跳——林洛见这小子!

然后,干净利索地挂了电话,好整以暇地等着那小子再次打电话来。

果然,再次打来电话的林洛见乖了很多,“莫哥哥,你过来……我……吧……”

“什么?”莫离挑起了一侧的眉毛。

电话那端一向飞扬跋扈的声音此时带上的全是赧颜和丢人的余韵,“……我……我迷路了!”

——后半句倒是出奇的理直气壮。

“打110,或者打林业的电话,需要我发给你他的号码吗?”莫离轻描淡写地说,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林洛见哀嚎一声,“你了你了就你了!小爷我是在你学校南门口迷路的,你不负责谁负责!!!”

莫离忍住脑门上的青筋的跳动,叹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用林洛见的语气回了一句——关小爷什么事儿?!

ˇ记忆里的逆袭ˇ

迷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但是能在大学校园这种地方——还是门口——迷路,就不得不感慨此人……方向感之差了。

而且迷路的原因居然是什么 “为了给你惊喜所以我准备亲自去找到你居住的宿舍楼”这种令人面部表情迅速木然的说辞……就只能用“令人发指”来形容这个路痴了。

等到莫离黑着一张脸把“落难的王子”从37楼背后拎出来的时候,某人还带着一脸的不自觉抱怨着,“莫宝儿你来得真慢。”

莫离看都不看身后的人,冷哼了一声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不准叫我莫宝儿,恶心死了。”

林洛见清了清嗓子,深情地、柔情蜜意地说,“莫宝贝儿……哎哎~我错了,咱不带下手打人……NONO!!也不准掐我!!!”

莫离重重地叹出了一口气,右手里捏的是从林洛见肩膀上摘下来的一片落叶,然后咬牙切齿,“林洛见!你大脑是什么构造?!”

林洛见讪笑一下,很快回复到往日一脸微微带着点儿小高傲的神态——在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此人总是相当注意自己的仪表神态的,而此时恰好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已经是暖春的时候,十点多的太阳光透过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投下影和光亮。

莫离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看林洛见——从少年到青年过渡的体格外穿的是皮草上衣和窄腿牛仔裤——不张扬的华丽感自然流露,还真是这人一贯的穿衣风格。

只是,缺少了那次见他时的惊艳了。

而是有一种很漂亮的感觉,但是却少了心悸的暗示。

林洛见一向对他人的目光敏锐,他很快地发现了莫离在注视着他。唇边勾出一个习惯的笑纹,眼角眯起细小的弧度,“……这样子地看我,你想做什么?”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被刻意地挑高,带着些许的颤巍巍消逝在空气的流动中。

——这话刚一出口,林洛见就自己pia了自己一巴掌,然后连声着道歉,“抱歉抱歉,我……一时说溜了嘴。”

莫离对这句挑逗意味儿十足的话毫不为意,“说得挺溜?”

林洛见乖乖地点头。

“……小心纵欲过度。”说完,身穿浅灰色大衣的男生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去,留下被评价为“纵欲过度”的男人一脸痛苦和幸福地纠结在原地。

“……跟上来啊?”莫离又停住了脚步,转身微笑着看着童年的玩伴。

林洛见呆了一下,快走了两步跟了上来,“离离……”

“换称呼。”

“……莫宝宝……”

莫离深呼吸,微笑再微笑,“说!”

……有咬牙切齿吗?一定是你错觉了。

林洛见难得地正经了一下,然后斟酌着开了口,“……我觉得你变了……”

这话一说出口,莫离的头皮就开始发麻了。

上次被这小子说自己变了,是从武当山回来。

见面后刚刚简单地闲聊了几句话,林洛见一句话就把正在喝茶的莫离说得毫无形象地喷了。

他说,“莫宝宝,我觉得你变了……变妩媚了……不对,是感!”

回答林洛见的是一声“噗”和痛苦的咳嗽。

由此可见,此时已经被称作圈内人士称作“万人迷”和“prince”的林洛见童鞋在某些方面,的确有着天赋一般的本能直觉——绝无虚言。

单手着兜,正好站在阳光下的男生,眉间和发丝处跳动着阳光。

他毫无笑意地对莫离说,“莫宝宝……我觉得你变了……”

莫离哼了一声,不予置评。

林洛见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自顾自地说,“说不上来哪儿不同,但是你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他伸出手尽可能地暴露在阳光的照下,修长的指节被镶上一圈淡薄的亮色光圈“……这种感觉。”

“Sunshine。”想了一下的林洛见又加了一句英语,“我喜欢这个发音……sunshine、sunshine……读着就觉得明朗。”

莫离舒了一口刚刚起就不自觉提着的一口气,拉过来化身为诗人的好友往宿舍方向继续前行,“对了,你这会儿来我们学校就是为了迷路?然后show一下你的‘sunshine’发音?”

林洛见好不容易才文艺着小资这么一回,自然不乐意被莫离转移话题,他不依不饶地拉住莫离连声询问,“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有这种感觉?……”

“……你来P大是不是有事儿要办?”

“莫宝宝……我说对了吧?你是不是变了?……”

“有什么事儿快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莫宝宝……”

“林洛见!!!”

……莫宝宝,你破功了。

林洛见过来P大并不是专门为了迷路丢人来着,更不是为了浅薄地炫一句英语单词。

这小子是过来报名双学位的——P大经双。

一边领着林洛见往自己学院的办公楼的方向走,莫离一边随口问道,“洛见,怎么想起来学双学位了?还是经双……你不是一向最讨厌数学?”

林洛见沉默了一下,然后就很坦然地说,“莫宝宝,我一直都想和你上一所大学。这个愿望如果不能实现,我这一辈子都会觉得遗憾的。”

莫离叹了口气,“那也不一定就要选经济学的双学位啊。”

“既然双学位的院系可以自由选择,那为什么不和你选择一个专业?”这个是某人斩钉截铁的回答。

换了个人在听了上面两句话之后,必然是被感动得执住友人的双手,发誓会好好珍惜这一段伟大的友情云云。

可惜,莫离从小就跟林洛见混在一起,早已熟悉了此人的品行和思维模式等等,所以轻而易举地听出了这句“告白话语”背后隐藏的讯息。

他丝毫不为所动,冷静地回答,“林洛见,我是不会替你做作业的。”

……

林洛见委屈地对着手指,“高中那会儿你还替我补课呢!”

“那我现在也可以替你补课。”莫离看着一脸委屈的好友,唇边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还有几个人,能把这种不光彩的事儿说得这么委屈的?!

林洛见的评价的确没有错。

一个人从小到大,从格开始塑造到定——有多少因素是源于自身,又有多少因素是来自于外界?

自从幼年时和林业的第一次相遇,莫离就在不自觉地拿着林业的那种格跟自己对比,潜意识地认为那种格才是标准的方向。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林业那种格的形成,的确绝非易事——所以,莫离个中这种别扭,多少有一种勉强靠上去而不得的意味儿暗含于其中。

大一上学期,和沈毅梵的相遇、相识……和最后短暂但是堪称刻骨的相恋,可以说是在莫离的人生中又留下一道深刻的印迹,一些语言一些动作甚至一些思维方式,都受到了那个人最直接的影响。

——按照林洛见的说法,整个人都变得“sunshine”了起来。

但是,很可爱,不是吗?

辞掉了学生会的工作后,莫离的时间全部花在了学业和学生助理上。

当然,偶尔需要帮某个笨蛋补习该死的线代数、微积分、统计学原理、概率统计、博弈论等一大堆繁琐的课程。

大学生活就是这样子,你可以选择激情澎湃地度过——整天忙于各种大型活动的组织和策划,忙于各种社会实践的进行;

你也可以选择学术意味甚浓地度过——整天钻在图书馆和各种自习室里勤勤恳恳地读着原典、做着学问、致力于研究;

你还可以选择优哉游哉地混日子——整天或宅在宿舍或挥洒汗水在篮球场或跟各色美女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至于成绩?先放在一边儿再说。

这里就是,大学。

或者说,中国式的大学。

莫离同宿舍的室友完美地贯彻了上述三大典型事例中的第三种,将有限的生命、时间、力和金钱投入到了无限的网络游戏中,致力于网游文化的正规化和亲历化。

所以,莫离在大二上学期的时候,在同宿舍室友喋喋不休的介绍下,知道了一家新开的网游公司,大手笔引进了韩国一款大型mmorpg(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网游,凭借着稳定的服务器支撑、优秀的客服服务、人化的GM管理和游戏本身的出色,以雷霆之势抢占了暑假档期的网游市场,积攒了大批人气,并迅速在风起云涌的行业重组中站稳了发展的脚步。

“……这游戏真不是我夸它,连玩儿过韩服的人都认为中服更值得一玩儿。据说这家公司老总跟韩国那家公司签订的是——技术共享。我靠!牛B啊!”

莫离把视线从手里的环球杂志上转到说得唾横飞的室友脸上,“……‘技术共享’很牛?”

男生激动地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腿上,“当然牛了!这么说吧……以往引进来的网游,客户端的升级、调整什么的,全部由韩国那边儿做主,给你个方案A,你就得捣鼓出来个A跟他们同步。‘技术共享’,意味着——天寰可以自主对客户端进行调整升级。”

天寰科技,就是这家公司的名字。

莫离舒了一口气,“是很厉害。”

室友摇了摇头,“但是……妈的,为什么游戏这么好玩儿,外挂这么少?!……之前的‘star’工作室干嘛去了?这么火的游戏,居然没见他们上一脚……谁来还我的外挂啊啊啊……”

莫离翻开一页,任由自己的室友在那里哀嚎抱怨不止,却不再接口一句话。

——干嘛去了?

……开你嘴里那家网游公司去了。

翻动书页的手指有点儿微颤,深吸一口气也压制不住内心一种浅淡的幸福感——你做到这个地步,算是成功了吧?

请……注意身体,且,加油。

在莫离大三的时候,经济学院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轰动事件。

被誉为“美女+才女”的艾晓菲师姐,拒绝了学校的保研资格,拒绝了四大的offer,把三方协议书签给了一家刚刚开办不足3年网游公司。

这个消息被披露出来以后,整个学院都哗然一片。

虽然IT行业发展迅速,网游公司更是被称作“暴利”行业。但是无论如何看,这种就业取向都有一种大材小用以及明珠暗投的感觉。

大四刚刚开学的时候,一向风流成的林洛见认识了祈封。

莫离看着林洛见和祈封从一开始的礼貌客气,到后来的熟稔不已,再到后来……

“林洛见,我怎么觉得,你是想要拐你师兄上床?”莫离半眯着眼睛,视线聚焦在自己手里的波尔多红酒上。

林洛见摇了摇头,伸手向酒保又要了一杯brandy,“小离离,你的思想真是要命……我们是纯洁的男男关系。”

莫离怀疑地看了一脸写满着“我是花心大少”的林洛见,“是吗?据说你常去找他聊天吃饭。”

林洛见撇了撇嘴,一巴掌拍在了莫离肩上,“GAY就不能有男的朋友?和GAY交往的就一定是GAY?那你是不是?”

莫离怔了一怔,咽下口中有点儿酸涩的红酒,扭过头坚决地否定,“当然不是!”

对话发生得太快,再加上林洛见那小子一门心思全飘到了祈封笑得温温柔柔的亲和感上,都没有发现莫离这次难得地没有鄙夷加反驳自己的话语……

抽出一支烟咬在齿间,林洛见叹出了口气,“……我就是觉得祈师哥那人特别让人想去亲近,总是温温柔柔地像一潭子水。”

莫离莫名地抖了一下,劈把手夺下林洛见嘴里还没有点燃的香烟扔在地上,然后缓慢坚定地踏上一脚,“林洛见,你这个比喻真让人寒碜……烟以后你给我少抽点儿。”

林洛见伸手勾住莫离的脖子,唇角的笑容在HELL的灯光下张扬着没心没肺,“莫离,你真是像我家媳妇儿一样的管我!”

莫离愣了一下,毫不客气地一肘子拐在了林洛见小腹上,然后再瞥过去狠狠瞪上一眼,“你嘴里从来都是这种烂比喻和破形容?!”

转过身抓起酒杯把杯子里剩余的体全部倒入口中——记忆中,是谁曾经说过……“急着立业成家娶媳妇儿”……

好像是……两年前的一个冬夜……

指节扣在杯壁上越来越紧,紧到不自知——

——我以为,我已经至少是淡忘了你。

——但是,为什么还会有记忆中的逆袭……

——就连久到之前的一句调笑话……

——都会在不经意中……

——重新想起。

ˇ三年,又三年ˇ

下午六点多的光景,还不到酒吧的营业黄金期。所以,现在HELL里的灯光都是带着那种能给人营造出悠然心情的闲适感。

在已经开始有着人声鼎沸喧嚣趋势的氛围里,莫离走了神,思绪不自觉地飘到了记忆中熟悉到可以重温当时每一份细节的那个冬夜。

——带着体温的拥抱、情人额上的发烧的热度、小腿处曾有过的抽痛和……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那些……这些……如果被忘记了……

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

“……莫离,莫离?!”林洛见连叫了两声,才叫回了明显处在走神状态的好友。

“嗯?”丢下了手里被握得过紧的杯子,莫离轻咳一声,

“叫你呢,跟没了魂似的。”林洛见抱怨了一声,“咱该回家了……对了,我大哥今儿有事儿,没给我他的车子,所以你要送我回家。”

莫离一脸黑线地看着林洛见,“……难道我有车?林洛见,你要我打的送你回家?”

某人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说,你赶紧买车吧……都快毕业了,莫妈妈那么疼你,一辆车,小case~”

莫离瞪了某只已然贴上了标签并且注定了会成为“米虫”的人一眼,“你当是在买自行车?”

林洛见坦然淡定地摇了摇头,“自行车我能给你买一打……其实买车不算很贵啊,又不是让你跟你家老头儿一样买一辆奥迪A6。还是买一辆车比较好,会方便很多……”

……“还是买一辆车比较好,会方便很多……”

熟悉的语句,不一样的语气,不一样的说话人。

莫离又怔了一下——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以前那些刻意被自己忽视的事情和对话,总会在不经意下悄悄地出现在脑海中。

像是记忆的逆袭。

林洛见坚持着把手里的酒喝完,然后一手勾住莫离的肩膀就往HELL的大门口走,“莫宝宝,眼瞅着你这都快大学毕业了,怎么一直都单身。有没有女人向你表白?”

还没等莫离回答,这小子又不坏好意地接上了一句,“没有女人表白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男人呢男人呢?”

莫离带着一脸的黑线挣开林洛见勾住自己肩膀的手臂,愈发地觉得自己可以和此人维持10多年的友情真是一件带着自虐倾向和锻炼耐心的事儿。

走出了HELL的大门,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莫离才说了一句,“有。”

“啊……然后呢?”

“拒了。”

就冲莫离的长相、家境、人品等等各方面来评定,即便不是那种“理想情人”,也会是颇受女孩子欢迎的那类男生。

依然和中学时代一样,会有女生借助各种机会——比如一起上自习,一起上课,邀请共进晚餐——来进行着告白恋情的大业。

莫离总会是送上一个温柔的微笑,面对着女孩子们的明示或暗示,来上一句,“对不起,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可以让我做你的朋友吗?”

不得不承认,这种拒绝方式,相对于中学时代的那种直截了当地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已然有了长足的进步和明显的改善。

但是,仍然足以让面前的女生黯然着伤心离去。

曾经有一个执著的女孩子,其为人行事颇有当年郝蕾的雷厉风行。

她站在莫离面前,肯定地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想谈恋爱?为什么不愿意接纳我试试看?为什么连一次机会都不愿意给喜欢你的人?……

莫离当时想了想,然后说,“我之前……有过一个恋人。他很好,好到……对我的照顾细致入微到一切。所以当时的我,已经被这种恋爱方式惯坏了。总以为只有被那样子地对待,才是爱人的方式。大一下学期,我有了第二个恋人,失败的是——我们俩都觉得对方并不爱自己……”

告白的女生打断了莫离的话,“你第一个恋人,对你好到什么地步?她能做到哪一步,我也能做到那一步。”

好到什么地步?……太多了啊,本没办法一条条地列举出来。尽管当时被那样子对待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后来回想之下,那时候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用心之后做出来的极限。

莫离唇边的微笑浅淡了起来,“你会站在自己男朋友楼下等待一夜,只为了……那里是最靠近他的地方吗?”

——分手那天晚上,在莫离手心处写下自己名字的沈毅梵,在莫离走上楼后,还站立在那里。

无意中拉开窗帘透气的莫离看到了楼层拐角影处站立的人影,想都不想地一个短信就发了过去。

“怎么不回去休息?”

短信被回复得很迅速,“再一会会儿。”

“……回去。”

“小离,这里是……我现在能离你最近的地方。”

站在莫离面前的女生惊愕了,“……莫离,你真残忍……”

莫离“嗯”了一声。

是的,自己终究是那个残忍的人。在他最需要关心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为了自己的私心和退缩,离开了他。

硬生生地。

气氛沉静了下来,女生叹了口气,“我……做不到。她……叫什么名字?”

莫离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叫什么名字?

——沈毅梵。

像潮水一般涌来的记忆被关在理智的阀门里,翻腾着,被阻断着。

有时候,一种回忆一种心情一种感觉……在被时间冲淡表层的虚华和浮躁后,隐含在其中的深刻才更加难以忘记。

有一种爱恋,正在经历时,尚不自觉,但是再回首时才发现当时已经倾尽了年少时的所有热情。

所以,莫离在经历了第二次失败的恋爱后,就放弃了仓促恋爱的打算。

等待着,等待着记忆中鲜明色彩的褪色,或者是——

会有第二个人的出现。

七月份的酷热,非但没有给毕业生们带来烦躁,反而带来了一种踏入社会的错觉般的激情澎湃。

莫离和沈毅梵都不是那种分手后就会形同陌路乃至反目成仇的小心眼儿的人。

所以,偶尔会有短信或者电话的联系——比如过年。

也有过傍晚时刻,沈毅梵应酬完了公司的公事后,疲力竭地给莫离打电话。

谈话的内容很平淡,一般都是沈毅梵简单地说,莫离安静地听。

还有一次,应该是沈毅梵难得地喝醉了一次,在已经过了凌晨0点的时候,打电话给莫离。

翻来覆去的只有四个字——“我好想他”。

当时从睡梦中醒转过来接电话的莫离愣了很久,然后一个人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床头,抓紧了手里的电话听熟悉的声音在那里一遍遍诉说着思念。

而存在在隔壁的,是父母的安眠。

后来再联系时,俩人都默契地没有谈到这次电话——莫离是刻意不提,他不愿意自恋地认为那个“他”指的就是自己;沈毅梵,是忘了还是不记得了?

就像是波涛汹涌被掩盖在了表面的平静和友好的相持下。

——若即若离的距离,但却是固执存在的距离。

手机换了一个又一个,通讯录里的名单也换了一个又一个。

但是莫离手机里,有两个人的联系方式,是一换手机就会第一时间地输入进去的。

一个是林洛见,一个是沈毅梵。

不是沈一凡。

毕业典礼后的莫离,接到了沈毅梵的电话。

“毕业了?呵呵……祝贺祝贺。”

莫离走在树荫下,身上穿的还是学士服,长长的衣摆非但没有飘逸的感觉,反而在炎热的天气下给人一种闷闷的沉重负担感。

“……小离,要不要来天寰帮我?”电话那端的男人,小心地试探地询问。

莫离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声但是坚决地说,“我已经签了AIE公司,8月初参加培训。”

——因为,已经有晓菲师姐在你那里做财务了,我过去是帮她打下手,还是分庭抗礼?

——何况,你当时艰难创业的时候,我一份力都没有出过。现在公司走上了快速发展的道路,我再过去……这算什么样子?

——我莫离,不是那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

面对着大幅落地窗站立的沈毅梵挂上了手里的电话,然后轻微了摇了摇头。

转过身来,却被带着一脸探寻意味儿十足且突然出现的齐天远吓了一下,“……齐子,下次进我办公室记得敲门!”

齐天远一屁股坐上原本属于沈毅梵的高背转椅,故作潇洒地转了半圈,面对着自己的老板,“我敲门了啊……‘噔’的一声……”

……是只有“噔”的那一声吧……

沈毅梵半拉上落地窗的窗帘,拿起遥控器调低了两度空调的温度,“你手里的活儿做完了?”

“没,蕾蕾在帮我‘监工’着呢。”某个带了一脸“我吃软饭我自豪”的男人极其欠扁地说出了这句话。

沈毅梵轻笑了一声,“真应该再给蕾蕾找个负责任点儿的老公,把你直接下岗得了。”

齐天远的食指敲在宽大的木质桌面上,噔噔作响,“喂喂——沈少,不准转移话题!”

沈毅梵置若罔闻,仍然微笑着,“下次记得,敲门时应该有你现在敲桌子的力度。”

在天寰,大家一般喊沈毅梵“BOSS”,或者“沈BOSS”。只有齐天远、郝蕾、艾晓菲会按照大学时的习惯叫他沈少。

“还笑还笑!”齐天远不满了,“老板,回答问题。老板娘到底什么时候来?”

……

…………

………………

齐天远,这句话被莫离听到了,你绝对会死定得很惨——你家的沈少绝对会是下手那个帮凶。

不过沈毅梵明显没有在意这个调侃过分的称呼,他皱了一下眉,轻咳了一声,“他……签了AIE。”

“AIE?”齐天远皱眉想了一下,“哦……那家很有名的财务公司。很厉害啊,不错不错……不对!他去了AIE,还怎么过来天寰?!”

沈毅梵苦笑了一下,“不来。”

齐天远的眉仍然皱在了一起,“……不过,沈少,就算是小离来了,晓菲咋弄?搁哪儿去?”

艾晓菲,天寰管理高层三大美女之一,自从天寰创立之初便跟着沈毅梵的元老级别人物,职务——财务部经理。

沈毅梵没立刻回答,半天后才闷闷地接口,“让小离过来做总经理。”

齐天远一脸不可思议,“……沈少,你想媳妇儿想疯了。”

——废话,怎么可能不想疯?你可是和蕾蕾缠绵了三年,马上就步入结婚的殿堂,还真是……

“人家上学的时候吧,你这也忌讳,那也担心……这好不容易毕业了,赶紧下手啊!”齐天远满脸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弄得沈毅梵哭笑不得。

“……齐子,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了?”

齐天远一扫平时惯于调侃的不正经样儿,沉默了一会儿说,“沈少,从大学到现在,我跟了你将近六年了吧?……三年,咱们用了三年办起来了天寰——这个成绩怎么来的,我最清楚。你这么努力,这么拼命,这么……”

“齐子,”沈毅梵转过头来跟他对视,唇边的微笑自信而又从容,“这些煽情话还真不适合你来说——是郝蕾教你的?”

齐天远瞠目结舌,内心不断坚定着绝对不会出卖老婆的誓言。

“不过,还是谢谢你。”沈毅梵笑得眉眼弯弯,“我既然能等他三年,就能再等他三年。”

一语成谶啊一语成谶……两年半后,终于成功地抱到媳妇儿的沈大BOSS每每回忆到这段对话的时候,总会想忍不住当头喝当时的自己——

你丫的为毛要说再等三年啊?!为毛不说再等一年,不是……三个月啊?!

ˇ天寰的年终审计ˇ

企图蛊惑自家老总不勤于公事转为岔心去追人而不成的齐总监,在被自家BOSS一通抢白后,只得无奈地表示服从,“成!沈少,我等着看你到时候散发王八之气,虎躯一震,老板娘顺利回归!”

沈毅梵好笑地看了齐天远一眼,“又胡说了……还有其他事儿没?你可不是为了这种小事儿就会来找我闲聊的人。”

齐天远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我过来的确是有事儿找你……我要辞去咱公司的技术部总监这个职位。”

沈毅梵揪起来鸠占鹊巢的齐天远拉到一边,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翻开了公司内部的人事录,“原因呢?”

转身给自己和沈毅梵各倒了一杯水,齐天远把自己丢进办公桌对面的那张转椅上,捧住杯子以齐氏风格做着汇报,“沈少,你也知道,咱们技术部那帮子人才,真他妈是人才啊!随便拎出来一个,都不比咱们做外挂那会儿弱,很多……都比咱们强太多了。我手里这点儿技术,跟他们比起来,就占了一个经验的优势。而且,现在IT行业发展得太快,新技术更新换代得也太快,我赶着吃力。”

这话,说得很是坦诚——“赶着吃力”。

沈毅梵想了想,“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毕竟咱们以后就全靠着技术部吃这碗饭了。你那点儿技术,玩玩儿外挂,做点儿投机取巧的小程序绰绰有余。但是要是开发网游,就罩不住了。但是,就像你说的那样,技术部那群天才,一个个眼高过顶,随便拉谁上位都会遭到他们的反对。但是,又不能没有人压制住他们的恃才傲物,你好歹还占上了一个公司元老的身份……别急别急,我答应你,半年内给你解决这个问题。”

齐天远点了点头,“成,我再撑住镇着他们半年。半年后,调我去做市场部,把蕾蕾从一线上撤下来。”

“嗯?蕾蕾不是做得挺好的?”

“嘿嘿嘿……我妈催着要领结婚证了。”

齐子,请不要大意地幸福下去吧!

又闲聊了几句,齐天远放下手里的茶杯,准备回去继续工作。

刚走到门口,又回来了——还不忘反锁上门。

然后一脸扭捏地看着沈毅梵,“沈少,我这里有一个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

沈毅梵一边翻着自己的日程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说。”

“艾晓菲又把自己的男朋友蹬了。”齐子刻意压低了嗓音,颇有传播八卦讯息的职业道德。

……

沈毅梵放下手里的文件夹,笑眯眯地看着齐天远,“女孩子家家嘛,换换男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在没有结婚前,还是需要慎重考……”

“慎重个毛!”齐天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的“箴言”教育,“装啊,继续装啊……在自己人面前还装蒜。”

沈毅梵哈哈大笑,“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被又一次打败的某人无力地摊坐在一侧的沙发上,“你啊……晓菲,唉……女人啊!……”

沈毅梵被齐天远这一大串无事生非的呻吟搞得有点儿微微的头疼,“齐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万一小离过来咱们公司,你把艾晓菲美女搁哪儿去?调到技术部顶任我的技术总监?……哎~你还别说,这主意还真他妈不错,技术部可是有好几个她的护花使者在那儿呢。”

沈毅梵拿起红笔,在第二天的日程上标上一个醒目的大红三角,“这主意不怎么样……齐子,实事求是地说,晓菲这几年在天寰做的到底怎么样?”

“绝对没说的,”齐天远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没她在财政上帮衬着,天寰的发展速度不可能这么快。工作很好,人也很好,但是……”

“……她为毛要喜欢你啊!!!”

为什么?为什么?

企图和爱情讲道理条分缕析外加追问“为什么”的,都是傻瓜。

艾晓菲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但是,沈毅梵更聪明。

有人说,爱情是一场战争。

沈毅梵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压没让这场战争打起来——不管于私于公,他都做得很是泾渭分明:于公,你是我的下属;于私,你是我的朋友。

艾晓菲漂亮、自立、有手段、有能力。

这样子的女孩子,即便是沈毅梵,也愿意去用一个字评价她——“好”。

这样子的女孩子,面对着心上人完美不懈的拒绝暗示,绝对不会选择死皮赖脸地粘上去。

只是,爱情这个玩意儿,先爱上以至于先丢掉心的,必然是落在下风的那位。

拿到了四大offer的艾晓菲,在失眠了半宿后,第二天还是把就业三方协议书交到了天寰的人事部。

是在赌上什么吗?即便知道结果还会付出吗?

终究是不甘心,以及想为他做出什么来这种心情使然吧?

沈毅梵对艾晓菲一开始加入天寰的动机看得很是清楚,所以在开给艾晓菲的薪酬上从来没有手软过——甚至曾经一度超过了自己和齐天远薪酬的总和。而且总是微笑着说……

——“你为公司付出了这么多,应该的。”

银钱两讫……可是,还是该死的放不开。

有时候,暗恋会固定成一种心情。甚至记不得当时为什么喜欢上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坦然地走出这种感情——只是知道喜欢你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也许是想要忘记,也许是想要转移注意力,也许是想要证明什么……艾晓菲先后交过几任男朋友,但是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分手。

其分手速度仅次于江沐这小子。

主管公司网络安全的江沐经理,遇到“春天”的次数,堪称久居昆明市——那叫一个“四季如春”啊!

好在此人在沈毅梵的提点下,把寻找春天的大业发展到了公司外部,要不然……天寰必然是绯闻漫天,劈腿不断。

……于是说,领着这么一大帮子问题儿童的沈毅梵大人,您辛苦了!!!

挂上沈毅梵电话的莫离看了自己的手机一会儿,然后继续向校门口走去——额上因为阳光的直斜斜地拉下来一道清亮的汗痕。

校门口处再往里面一点儿,停着莫爸爸的车。

莫妈妈和死皮赖脸跟过来的林洛见一见莫离走了过来,就一边一个地架住了人家的胳膊。

一个说,“儿子!你毕业了!!!”

一个大喊,“surprise~”

莫离有点儿头疼,手里的手机在掌心湿滑得有点儿让人不舒服。他咳了一声,“等等……妈,不是说好了我们在饭店见,你们怎么现在来了?”

莫妈妈一边忙着给儿子擦汗,一边忙着取出包里的小相机忙不迭地冲儿子狂拍照,对儿子的问题倒是很自然地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一旁的林洛见笑眯眯地解释着,“所以我才说surprise啊~我和阿姨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一起来接你——让你感受到亲情和友情的温暖比较煽情……”

莫离任由自家妈妈狂拍个不停,唇角压制不住的是微微的抽搐,“……洛见,我觉得在炎热夏日正午,还是不要说‘温暖’这个词比较好……”

“……莫宝宝,你真不可爱……”

靠在车门上的莫爸爸笑着拉开了后车门,“上来吧~儿子们……”

莫离怔了一下,然后拉着林洛见和自己的妈妈坐上了车。

——“儿子们”……好像,另一个人,也曾经被这么叫过。

——是两年前,还是三年前?

夜幕下的HELL,优雅得像是一把象牙折扇,在灯火透彻、璀璨分明的酒吧一条街上不动声色地展露着自己暗涵的魅力。

其时,十月底,秋意将散。

莫离把车子停靠在路边,转过脸去看副驾驶座上的林洛见,“下车,还等着我给你开门去?”

林洛见伸了个懒腰,“我需要你的温柔啊温柔!小离离。”

“你有祈封就够了。”莫离锁好车子,率先往HELL的大门走去。

穿过已经有点儿拥挤的人群,两个人朝吧台走去。

“贝宝宝,生意不错。”林洛见一屁股坐上了高脚凳,右手支起来托住下巴,“请客请客……”

贝少正在那儿玩儿一副扑克牌,细长的指节翻动着深蓝底色,银边装饰的卡牌,有一种闲淡中的舒适感在里面。

他听到林洛见这么说,笑着把扑克牌收拾起来,随手放回吧台里面,“是该请客——不过不是为了生意好,而是为了庆祝两位小少爷终于在社会上获得了成年人的身份认证。”

说着,随着一声响指声的落下,两杯香槟被推到了俩人面前。

莫离大方地端起来其中一杯,“这杯酒,不是应该在7月份的时候请吗?”

贝少笑着伸出食指轻轻地晃了晃,“7月份是你们走出校园的时候,并不是你们被这个社会认可的时候——”

林洛见也顺起来另外一杯酒,跟莫离手里那个杯子轻碰了一下,“贝少,你说的被社会认可……指的总不会是我们拿到正式工资后吧?”

“正解。”酒吧老板笑眯眯地看着两位朋友,“欢迎完全踏入社会的怀抱……以后还请多多来小店玩儿。”

走出HELL的大门的时候,还不到午夜时分。

莫离掐灭手里的烟,打开车门,“今儿怎么不继续玩儿了?”

林洛见打了个哈欠,“不玩儿了,封封在家等我。”

车子被发动了,然后往林洛见家的方向开去,“下次叫他一起出来玩儿?”

“他不喜欢啊,不喜欢酒吧。”林洛见微微低下头,在CD盒里翻找着音乐,“诶?……小离,你怎么有这种游戏原声音乐碟?你不是从来都不玩儿游戏的?”

莫离瞄了一眼买来后就没有听过一次的CD盘,岔开了话题,“我妈让你这周过去吃饭,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

“哦,阿姨做的就好。”林洛见饶有兴致地把CD碟推进播放器,“……音乐不错啊,很大气。”

莫离明显不愿意再在音乐的话题上谈下去,指节轻轻敲打在方向盘上,等待着面前红灯的过去。

旁边坐着的随着音乐节奏打着拍子的好友,在两个星期前脱离了单身的身份——还真是想不到:一个天天挂着“我这里没有爱情,只有□”的人,居然会为了自己的恋人,一改往日流连声色场所的毛病,记起要按时回家的美德了。

只是,不知道这种热度能维持多久罢了。

瞄了一眼专心听歌的林洛见,莫离打着方向盘,驶上了立交桥——爱情啊爱情……谁能说得清楚呢?

踏入职场的熟悉过程,要比想象中来得缓慢。

等到莫离彻底熟悉并适应了在AIE的工作后,已经快到了第二年的5月份了。

随后就是不断地外派出差到外地,负责一些委托公司的各种财务上的业务。

时间,总是在愈发繁重的工作中,流逝得更快,所以当莫离接到有关天寰公司的委托业务时,已经是第二年的深秋时节了。

“天寰的中期决算审计报告?为什么要我来做?”莫离为难地看了组长一眼,“我手里已经在做奥友高科的了。”

“原本负责这家公司的小徐上个月外派出国了,正好你现在手里的活儿又不多。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停稳了车子的莫离舒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又松了松领口的领带。

推开车门,走出停车场,仰头看去——“天寰科技”四个大字在楼层高处熠熠生辉地吸引着眼球的注意力。

轻叹了一口气,莫离摇了摇头。

好吧,虽然“天寰”这个名字起得不怎么地,但是好歹跟“奥科”比起来还是比较好听的。

刚刚走进公司的大门,前台小姐就带着职业的微笑对莫离说,“是AIE的莫先生吧?请您稍等,我们财务部门的艾经理说她会亲自来接您。”

莫离点了点头,看着前台小姐熟练地拨通了一串电话,然后在旁边坐了下来。

柔软的真皮沙发正对着的是大型的落地宽屏,上面影音并茂地放映着天寰目前主推的一款网游——类似于赛车的一款休闲游戏,要求对键盘的熟练控和玩家注意力的高度集中。

莫离看了一会儿,正好看到一辆银灰色的小车一头撞上了石壁,然后夸张到整个车子掀翻后在路面上滑行出好远。

最可爱的是,驾车的小人儿一脸的懊恼,面部表情十分生动。

不自觉地,莫离轻笑出声。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随着高跟鞋在石质地板上有节奏的敲击声,淡淡的香水味儿随着似曾熟悉的女声带着笑意传来。

莫离从沙发上站起来,微笑着看了一眼大屏幕上仍然在继续放的游戏视频,随口寒暄,“这游戏挺有意思的。”

艾晓菲眯起眼睛扫了一眼,“这个游戏啊,收益不高的。”

气氛,一下子冷场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情节,我觉得现在挺适中的……有一些细节要交代清楚才好进行下文,对吧?

呵呵,看过诱惑的亲会知道,最后天寰的技术总监是咱们的苏少爷出任的,于是能镇住一帮子IT英的苏少好萌好萌【被殴,不要再炫耀自家儿子好了】

还有洛见和封封,嗯,身边的人的爱情故事,对莫离来说总会有影响的。爱情啊爱情,真是……咳咳,说不清但是又放不下的东西啊。

至于咱家的莫宝宝和晓菲MM,会PK吗会PK吗?笑眯眯,俺不剧透……【顶锅盖逃……】

ˇ四年后的重逢ˇ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第八层。

从一楼到八楼,电梯里的俩人都没有说话——一个是懒得找话题跟一个对自己明显表露出“不欢迎态度”的女人聊天,一个是正在调整平和的心态以工作为重。

不得不说,艾晓菲刚刚那句反驳,的确是没有经过思考之下,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一种半泄愤式的的反驳——面对着长期以来贴上标签的“情敌”,一不小心表露出内心深处的排斥,也是很正常的反应。

所以,当电梯门打开时,俩人已经回复到了友好的合作关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知道该怎么进退,该怎么相处。

彼此间互相说着客套话,艾晓菲把莫离让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小师弟你先等一下,我找人去拿公司的财务报表。”

莫离微笑了一下,“艾经理还是叫我莫离吧。”

艾晓菲回了一个同样大小弧度的微笑。

在莫离走进天寰公司不到5分钟后,齐天远又一次以一声轻巧的“噔”声叩开了位于12层的总裁办公室,“沈少~~~”

这一声呼唤,喊得那叫一个如羞似怯、春意萌动。

饶是跟此人相处了多年的沈毅梵也不禁冷颤一下,“……说。”

齐天远眨巴着眼睛,期待无比地看着沈毅梵,“那啥,小离离来了。”

沈毅梵右手的钢笔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在手里要签署名字的文件上留下一处不大不小的墨迹。

然后,他抬起头,微笑,“哦。”

齐天远鄙夷地看着他,“淡定啊,继续淡定啊……你蛋腚个毛!”

沈毅梵顿时变得哭笑不得,“齐子……你今儿是专门来涮我的?我可是记得上次部门会议上,郝蕾同志不点名地批评某人对上司不够尊重,以至于有损于公司形象。”

“唉……沈少,很遗憾地告诉你——您转移话题的行动又一次失败了。”齐天远煞有介事地宣布,“我可是跟你说,蕾蕾已经扑过去了,后面还跟着一大帮子听到有‘不亚于沈BOSS和齐哥哥’的帅哥闻风而动的客服MM们,你再不去可就没位置了。”

沈毅梵努力抑制住额上的层层黑线,保持着平稳得心态——齐天远!你以为你是在形容围观熊猫?!

齐天远看沈毅梵仍然四平八稳地翻着手里的文件夹,不禁郁闷无比,“沈少,你不能置我的‘小道消息’于不顾的!”

“哦?”沈毅梵又在一份文件上签署下自己的名字,“你这不算什么小道消息吧?小离要来我们公司做审计,不是上个星期就确定下来的事实?”

“……”齐天远被噎了一下下,然后坏笑着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小道消息!小离今儿穿的是棕灰色的西服,纯白衬衫,雅灰色的领带……他用的香水牌子是……”

沈毅梵轻咳了一声,“你够了啊。”

齐天远畅快地一阵大笑,“耶耶耶——我都看到了哦~”

……耶耶耶,耶你个头!

沈毅梵瞄了一眼乐得毫无形象可言的齐天远,“齐子,过来说说,为什么FRT这款游戏的收益一直不是很出色?”

FRT,就是莫离在楼下看到的那款赛车游戏的简称。

齐天远端正了姿势,“谁说的?”

扬了扬手上的报告,“财务部的报告书里说的。”

“必然的啊!”齐天远摇了摇头,“咱们的FRT的推出,本来就是用来给下一款网游造势的,当时制定的底线就是不赔钱,所以说现在能有这个收益已经很不错了。等着F-online上市,要是还不大卖,我赔你!”

“我记下了。”

愣了半天的齐天远,才又一次恍然大悟自己又被某位不良老总转移了话题。

不过,还没等他发泄出不满,沈毅梵就掂起手边的电话打了出去,“蕾蕾,是我……嗯,我知道……呵呵,齐子什么时候靠谱过?……好,我订下了位子,你到时候把人给我带过去……嗯嗯,待会儿见。”

齐天远盯住已经被搁下的黑色电话筒足足有五秒钟后,才呆滞地问,“……啥位子?”

“‘江南人家’的贵宾席。”

“……都谁去吃饭?”

“我,你,蕾蕾……”沈毅梵的唇角愉悦地翘了起来,很是好看,“还有,小离……嗯?齐子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愿意去?”

……

于是,咱们的齐子师兄当即就毫不华丽地泪奔了,还附带上哀怨地声讨连连,“沈少!!!你又耍我啊啊啊……”

叹气,明明是某人自动送上门来被耍的吧?……

翻过帐表的莫离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对艾晓菲很认真地说,“难为你了。”

一直以来用一种冷淡中隐藏着疏离的目光看着莫离的艾晓菲,听到这句话后,突然怔住了——

“难为你了”,这句话说得很是实在。天寰的账面资金一直处在——投资、投资、收益;投资、投资、收益……的状态;现金流量表上一直是大笔支出和大笔收入轮替进行。

要把这样的账面做平,很难。

要把这样的资金使用方式管好,更难。

所以,莫离才会诚心诚意地说“难为你了”。

但是,说出口后,莫离就后悔了——自己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说这句话?

这个,本来就是她的职责罢了。

可是,一直以来俩人表面平和实则针锋相对的相持的那种氛围,就这样子被打破了一丝裂痕。

正在这时,办公室门被人轻巧地打开了,然后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传了过来,“景天哥哥——”

莫离转过头去,唇边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是郝蕾——往日的动漫社社长,现在的天寰广告部负责人,郝蕾姐姐。

艾晓菲也舒了口气,“蕾蕾姐,你不忙了?”

郝蕾靠在门边,眉眼间的笑意仿佛跟当年排演舞台剧时的笑意如出一辙,“怎么不忙啊?F-ONLINE的广告策划快折腾死我了,晓菲,我要再次申请资金划拨。”

艾晓菲一脸的为难,“打住打住,姐姐……我现在看见你跟齐子就头疼,一张嘴就是要资金要资金要资金,我是管财务的,又不是印钞机!”

郝蕾哈哈大笑,“你比印钞机还管用……能者多劳能者多劳,下午我让小杨把策划书给你送过来……你又不是不知道,F-ONLINE是齐子他们忙活了大半年的东西,技术部那帮子小子可是全体在沈少那里立下了军令状——半年内收不回来成本,拿老婆抵账——咱在广告上再砸出去一笔钱,就不信抢不过奥科那款在线击。”

莫离坐在那里,看着郝蕾和艾晓菲在那儿笑着谈论着属于公司半机密的事务,内心里却是一片茫茫的恍然——

毅梵,原来这些年来,我错过的东西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

不过,这个是我自己的选择,倒也不该去抱怨什么。

只是……

我当时的选择,是对的。

对吧?

一边聊天一边拿眼偷瞄莫离的郝蕾眼瞅着这边儿差不多了以后,刻意地“咳”了两声,“晓菲,我说好了要请景天哥哥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艾晓菲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儿。”

莫离都还没来得及发表自己要不要去的意见,就被郝蕾一把拖住了胳膊往门外拽,“走走走,吃饭最大吃饭最大……现在都快下班了,工作明儿再做。”

“……郝蕾姐姐,”莫离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去可以,咱能不能先放手。还有……请不要再喊我‘景天哥哥’了。”

郝蕾乖乖地松开手,然后笑眯眯地喊了一声,“白五爷,白哥哥……白兄……”

莫离愣了一下后,又很快地回复了平常的平静。

郝蕾姐姐,您今儿的这一套做下来,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江南人家”是一家中高档餐厅,就在天寰那栋写字楼所在那条街的对面。

因为距离很近,所以郝蕾就拒绝了莫离要开车过去的提议,一边走一边打趣说,“莫离同学,我羡慕你。”

“嗯?什么?”莫离体贴地走到机动车行道的那侧,随口问道。

“我跟齐子啊,工作一年半以后,才买了第一辆车,沈少比我们俩还晚了三个月。你看看你,这才上班多久?还不到一年时间吧?都是有车一族了。”郝蕾明显带着跟莫离久别重逢后的喜悦,整个人走起路来都是那种飞扬着的感觉。

莫离笑了,“师姐你开玩笑了,这车是我妈送我的毕业礼物,买的时候才十几万,要不要咱们俩换一换?”

“嗨~叫我蕾蕾就好,喊师姐太客气了,要不然叫蕾蕾姐,反正只要别连名带姓地叫‘好雷’就成。”郝蕾冲门口的waiter报出了预定的房间号,然后转身继续跟莫离说话,“要说啊,当父母的对孩子那是真好。沈少刚办公司那会儿,沈阿姨和沈叔叔拿出了150万给他,据说连房子都贷出去了;齐子家和我家也是,他爸爸托关系找人地给我们找便宜的地皮找口碑好的建材,我爸爸也是把我嫁妆钱都拿出来了……”

莫离静静地听着,然后接口说,“那会儿,挺不容易的吧?”

这时候,俩人都已经走到了房间里。郝蕾坐下后,让一旁的服务员先上了一壶碧螺春,然后给莫离倒上,才说,“沈少没跟你说过?”

莫离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的确没有说过。

郝蕾倒是没有在意对方的沉默,“也是,沈少必然是那种跟你报喜不报忧的人。刚办公司那会儿啊,就一个字,‘难’!……沈少那个体质,奇了,一忙到厉害就发烧,人还越烧越清楚,体温越高嘴皮子越利索。公司签的第一个网游是韩国的,就我们俩人过去,他跟人谈判,我在旁边翻译。一连磨了快一个星期,就是签不下给我们自主权,把沈少急得啊……最后一天谈判,他都烧到38度了,我当时说,‘沈少,咱干脆不要这个自主权,就这么签了得了’。结果人理都没理我,灌了退烧药后就又赶去会议室了,从上午10点磨到下午四点多,当着人家老总的面,亲自上机修正了他们客户端的两处大BUG,拍着桌子保证‘技术共享’,到最后才签下来那份合约……”

一身范思哲套装的年轻女经理用调侃的话说着当时的辛苦,“……我们带着合约回来那天,差点儿没把艾晓菲逼疯。哈哈哈……流动资金当时就剩下了两个月的份额,那感觉啊,真的就是痛并快乐着。”

莫离静静地听着这些他本不知道的往事,满脸的平静下看不出是什么内心到底是什么想法。

正说着呢,门被人推开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蕾蕾,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莫离突然不敢回头看门口的那个人——四年以来,在自己的刻意坚持和回避下,和他见面的机会可谓是少之又少……但是,这次从在公司里接下了天寰的审计业务时,其实已经决定要和他见面了。所以,当时郝蕾的邀约,自己也是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可是……这么多年了……有什么是改变的又有什么还在被固守着?

自己来和他见面,又是以哪种心情为出发点?……

正在一头乱绪地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不该想些什么,郝蕾已经站起身回答了,“说到这顿饭沈少你请客,所以才这么开心啊。”

沈毅梵笑了,“只是我请客一次就这么开心?那我以后天天这样子请你的客……”

他走进门来,一步一步,手指自然地放在了莫离肩上,“……也很开心。”

9

ˇ98年的“飞天”ˇ

放在肩膀上的手指,力度很轻,但是却有一种压在心上的沉重感——每一手指的温度好像都可以透过肩上的布料,在层层之下的皮肤触感上晕染开来。

好在,一拍即开。

沈毅梵很自然地拉开莫离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手指叠合着放在桌子上,小指尖的微微颤抖昭示了手指的主人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平静。

他说,“小离,好久不见。”

莫离暗暗地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好久不见,沈师兄……”

最后一个字说得已经有点儿含糊了,因为沈毅梵看着他的眼神,很认真,很专注,很……用力。

用“用力“这个词语形容一个人的眼神,多少有点儿奇怪。

但是,现在,这个不伦不类的形容,竟然是放在这里最合适的词语。

因为,有一种重量,源自思念。

北宋的苏轼说过,“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柳永曾经写下过,“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现今也有一句俗语,“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些句子,放在这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文字也是这样子的轻飘飘地着不到力。

沈毅梵专心地看着莫离,甚至都没有发现郝蕾溜到了门口去跟齐天远窃窃私语。

只是看着而已——眼前的人,脱离了少年的青涩,眉尾眼梢的棱角分明中有着暗含的柔和。

——仿佛目光可以跨越过四年来空白的时间段,然后,胶在一起。

门边的郝蕾看着自己未来的老公,小声询问,“哎~你拿来没有?”

齐天远轻咳一声,“媳妇儿,我办事,你放心!”说完从背后出来一盒酒,“从咱爸那小酒柜里顺过来的——回头老爷子要是发现被我走了一瓶非得‘狂化’着暴怒不可,到时候你可得给我好好求求情。”

郝蕾瞄了一眼礼盒,随即吃了一惊,“齐子,你拿的是哪个?”

“98年的‘飞天’啊!我瞅着老爷子放得最金贵那处寻出来的。”

98年“飞天”,茅台出品,市价3000元人民币左右。

郝蕾怀疑地看着齐天远,“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假公济私?瞅着机会给自己捞好处呢?”

“瞎说!”齐子正色道,“沈少追媳妇儿算个鸟的‘公事’?他‘私’我也‘私’,要‘私’大家一起‘私”……”

郝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啊!就不能跟沈少学习一下?人家烟酒不沾,哪儿跟你一样?!‘吃喝嫖赌’四大恶习你占了一半!”

“小酌怡情嘛,小酌怡情……”齐天远态度良好地打着哈哈,随后立刻转移女王大人的注意力,“小离——!哥哥我想死你了!!!”

郝家的老爷子嗜酒如命,想当年齐天远第一次做“上门女婿”的时候,拎了一瓶十五年份的五粮。爷俩喝得……那叫一个勾肩搭背。

最后的结果是郝妈妈和郝蕾各自冷了一张脸看着饭厅里喝得东倒西歪的两位爷们儿,对视一眼后,同时叹出了一口气——一个寻思着现在离婚究竟有着多大的可行,一个琢磨要不要像艾晓菲美女学习尝尝蹬掉男朋友的酷爽滋味儿。

于是,在这次齐天远把老爷子的珍酿给顺过来了一瓶后,郝蕾头疼地看着桌子上的酒盒——自个儿这边儿还得做从犯,协助着旁边儿一脸坏笑的主犯瞒住家里的老头儿。

齐天远的一声大喊,让莫离有一种如释重负的错觉——

沈毅梵的眼神太过于专情,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水,一旦陷进去就是万劫不复的深入骨髓般的——疼痛。

他别开眼光,看着眉飞色舞的齐天远,礼貌地笑,“齐子师兄。”

“你这一声‘齐子师兄’喊得真是亲切啊亲切!”齐天远一屁股坐下来,拉着郝蕾在自己旁边坐下,“蕾蕾,你也跟人家小离学学……我们那会儿从事不法的外挂制作的时候,人家小离都是体贴地给我们递开水啊,热牛啊……哪儿像你,一起熬个夜,一张嘴就是,‘齐子,我饿了’。”边说还边继续感慨,“莫离弟弟,齐子哥哥我好想你。”

莫离也笑了,那段日子,虽然过得有点儿辛苦,但是看着三个男人为了梦想一起笑闹着挥洒青春的热情和汗水,是一种能受到感染般的怀念。

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师兄客气了,那都是多久的事儿了……对了,江沐呢?”

郝蕾摇了摇头,“江沐那小子……不是在谈恋爱的路上,就是在失恋的路上。这小子这些年泡过的MM,比天寰推出去的游戏都要多。”

沈毅梵一直笑看着三个人的闲聊——进门之前已经安排了服务员尽快上菜,所以现在只需要看就好了。

——四年来的空白,我毫不在意。

——因为,我要的是和你一生一世的共度。

天寰公认的事实——任何场合有齐天远在场的时候,你就永远不用担心冷场情况的出现。

何况,旁边还有着郝蕾的作陪。

莫离一开始因为初见沈毅梵带来的紧张感很快在轻松的聊天中消散出去,偶尔回头跟沈毅梵对视还会眉眼弯弯。

造成的唯一后果是咱们的沈少愈发地沉默少言——某人把注意力全放在“看”上面了。

等到拼盘凉菜上齐了以后,齐天远“咣”地一声把自己顺老丈人那瓶子宝贝酒砸在了玻璃转盘上,终于成功地把沈毅梵的注意力从莫离身上转移了过来。

“……齐子,你这是……”

齐天远得意洋洋,“茅台‘飞天’啊!我家老爷子的宝贝!”

沈毅梵抚额,“我知道这是‘飞天’,你带这个过来干嘛?”

“喝!”这是某人气壮山河的回答。

……不喝难道用来学红军爷爷长征时的泡脚?!

郝蕾一边开启着漂亮的礼盒,一边笑眯眯地打圆场,“久别重逢,故友重聚——这可是值得庆贺的大事儿。‘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这三句,咱要是拉扯都能硬拉上关系,所以顺老爷子一瓶酒来庆贺也不算什么。沈少你既然请了这顿饭,我和齐子也不能小气地连酒也不请,对吧?”

……沈毅梵阻止都来不及,就看到郝蕾三下五除二地扯开了礼盒包装,然后利索地交给旁边得服务员,“开瓶!”

虽然是的确值得庆祝的事儿,但是……沈毅梵默默地叹了口气……你们犯得着拿53度的国品茅台来庆祝吗?!

庆祝的结果是,沈毅梵陪着齐天远喝光了一瓶子的高度数白酒。

郝蕾和莫离只是象征地意思着喝了一小杯。

当然,齐子想不怀好意地灌莫离来着,但是全被沈毅梵挡了下来。

莫离看着拿一杯一杯白酒当白开水往嘴里倒的沈毅梵,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个弧度——这人总是这样,什么事儿先是替你想好了,不管你承不承情都会做下去。

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应该。

喝到了最后,齐天远抱住郝蕾不撒手,嘴里嘟嘟囔囔地嚷着,“蕾蕾,你跟我结婚好不好?”

郝蕾一头黑线地看着自己胡搅蛮缠的未婚夫,转头对莫离笑了笑,“……这家伙,我上个星期已经答应过他的求婚了。真是……”

莫离也笑了,“蕾蕾姐,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封给你一个大大的红包。”

“说定了哦~”一向被人认可为女强人并以此自居的郝蕾,此时的神情非常的小女生。

她看了一眼半仰躺在椅子上的沈毅梵,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小离,麻烦你送沈少回家吧?”

还没等莫离拒绝,她立刻说,“……沈少这几天真的累坏了。跟韩国的合约到期了,我们三天前才去补签了后续三年的合同。这才刚回国,公司架设的一台大型服务器又坏了,差点儿影响到了在线游戏的稳定……”

莫离顺着郝蕾的目光看过去,清楚地看到的是男人眼睑下淡淡的影。

于是,连想都没有想,一声“好”就出了口。

把沈毅梵住的地址抄给了莫离的郝蕾看着莫离半架着沈毅梵小心地往外走去,直到人走得看不见了,才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了齐天远脸上,“好了,起来。这点儿酒对你来说,是小CASE吧?”

齐天远半摊在椅子上耍赖,“不起不起,蕾蕾,我头疼……你给我揉揉再起。”

……由此可见,齐天远此人不仅擅长满口花花,还擅长撒娇撒泼。

郝蕾咬着牙看着跟黏黏糖一样未婚夫,最后还是妥协了,伸出手指按住齐天远的脑门揉捏,“……还喝还喝,都喝出来一脑门子油光了……嫌弃死我了。”

但是,虽然嘴里说着“嫌弃”,但是手下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一下下地按着节奏给人好好按摩着。

齐天远闭着眼睛,喃喃低语,“蕾蕾……今儿我是高兴啊,真的是高兴……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看着沈少,总觉得咋就这么难为他呢?……那会儿,我还没追上你时,大冷的天,小离一上完了课就过去陪我们玩儿外挂。我和沈少一人一台电脑地忙活,他一个人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书——特安静,特好看……还得记挂着给我们倒水,提醒我们去睡觉……话不多,一说起来还噎死人不偿命,但是他对你那是真好啊!”

郝蕾没有接话,只是手指下按摩的力度缓了一下后,更加温柔地揉按了下去。

齐天远翻了一下身,伸手搂住郝蕾的腰,嘴里仍是絮絮地说,“那会儿……就是咱俩刚在一起的时候,沈少刚和小离分手……说分,就分了。咱们俩在一旁看着的,他……从那天起,整个人就……做事什么的,拼起来吓人……这么多年了,都4年了啊……咱们俩都快结婚了,沈少还是笑着说‘我既然能等他三年,就能再等他三年’……妈的……”一道水痕从齐子眼角处流过郝蕾的指尖,滚烫得惊人,“……妈的,人这一辈子,还能再等几个三年?……蕾蕾蕾蕾……那天沈少笑得我他妈想哭……”

郝蕾松开手,转而搂住齐天远的肩膀,唇贴上他闭着的双眼,一下下地啄吻着,“齐子,齐子……你喝多了……”

只是,并没有喝多的郝蕾姐姐,为什么眼睛也开始跟着酸胀发红了?……

……三年,又三年。

“毅梵,到家了。”莫离停好车,转头去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昏暗的车内顶灯的照下,男人的脸隐藏在影中,只能看到眉间微微皱在一起和唇角微微的上扬。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莫离才找回了放松的心情,仔细地看着往日的恋人,和现在的……沈毅梵。

原来,有时候,简简单单的一个“看”字,也能承担住这么多感情。

沈毅梵半睁开眼睛,偏侧过头跟莫离对视,然后伸出手虚握住莫离的肩膀,唇边的笑意放大再放大,说出了两个字,“真好。”

周围淡淡的酒气、久别的重逢、昏暗的灯光、安静的氛围……蛊惑人心一般地说服着人抛弃着自己固守的理智和坚持。

沈毅梵这一声“真好”说得莫离心里一阵……难言。眼前的男人,有魄力、有能力、敢拼搏、眼光敏锐……却仅仅因为自己送他回家,就带着一脸的满足说出了“真好”两个字。

下午看过的天寰的财务表和郝蕾说过的话一遍遍地在头脑中回忆——对那堆各式的报表而言,有时候用一个词就可以完美地概括出隐藏在其后的经济行为的含义:“凶险”。

——你打电话来,只会说自己最近喜欢看什么电影,说自己在玩儿什么游戏,说要我好好注意身体、注意学业……却连一句公司的“艰难”都不愿意说,甚至连思念,都是借着醉酒才一遍遍地说出口来……

——到底……要撑到……什么时候……

——沈毅梵,你究竟还要我亏欠你多少到什么时候……?

——你这样,我怎么才能……

莫离怔怔地看着沈毅梵唇边的淡笑,眼睛里却是一阵阵发涩的酸痛。

虚握住肩膀的手掌迟疑了一下,慢慢地抬起来,指节蹭过脸颊,一下又一下……

仿佛着了魔一般,莫离拉起沈毅梵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掌心的温度像是被泼上了酒一样地灼烧。

沈毅梵眼底因为这个小动作闪过一丝亮色,然后整个人因了这丝亮色带上了越来越灼目的光彩。

时间仿佛静止成了坏掉了的沙漏,车门上倒映着的模糊人影慢慢地靠近,然后贴合着交缠在一起……

午夜,夜深,人静。

心呢?

ˇ温情后的假象ˇ

搂在腰上的手臂,怀抱里的温度,耳鬓厮磨的温情……还有哈出来的淡淡酒气,都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持续加温着不断攀升的温度。

燃烧殆尽着周遭的空气,连带着理智一起。

莫离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了手环上了沈毅梵的肩膀——虽然手臂的力度很轻,但是……

——这是时隔四年来,第一次主动的拥抱。

沈毅梵的怀抱又收紧了一下,下巴蹭在爱人的脖颈处,亲昵的举止中带着讨好和撒娇。

——如果可以,请让时间崩坏到底,停在这里。

莫离轻叹了一声,腾出一只手去开车门,另一只手带住沈毅梵的腰,声音像是车外夜色一样柔和的温柔,“毅梵,走……我们先回家。”

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我们”、“回家”之类的词语,是大一时俩人还是恋人关系时常说出口的词语——是不是,一切都还停留在来得及前的没有改变……?

但是,没等他细想,身边的男人已经信任地靠了过来,身体的重量重重地压在手臂的攀附上。

只是,有多少……能压在心上?

钥匙进去,旋开门,推开。

黑暗中,一扇门被打开。

走进来的是两个人。

客厅的灯光亮了起来,人影走动了起来。

沈毅梵的家像是以前一样,布置得很简单,但是整洁——这个男人,一向不是十分看重物质上的享受。

莫离打开冰箱,翻出来盒装的鲜榨果汁,倒入透明的玻璃杯中,然后再把玻璃杯坐在一旁准备好的热水中温着。

转身离开厨房,打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

然后调试热水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木质门里侧内传了出来。

沈毅梵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怀里残留的是还未消散的人的体温,眼里看到的是爱人忙碌的身影——往日一贯清冷的房间因为多了那个人,从内而外地染上了橘黄色的暖色调。

温度正好的果汁被送到了面前,莫离轻声地劝说,“喝一点儿,要不然胃会不舒服的。”

沈毅梵看着他,伸出手去,连带着杯子和爱人的手一起握在掌心。

内心却在忐忑——他……会不会甩手离去?……

但是,被握住手的人却又靠近了点儿,顺着沈毅梵的动作把杯子靠在人的唇边,眼神里全是暗含着的纵容。

入口果汁的温度适宜,从舌尖到喉间。

唇边沾染上的果渍还被人用指节细心地蹭去。

正要收回离去的手指被沈毅梵一把抓住,力度适中到抽手不出。

然后舌尖舔附了上去,勾走了残留在指节上的酸甜后,却迟迟停留着不肯离去。

莫离又抽了一下手指,唇边的笑意盈然,“……我都还没好好洗手……”

话还没落地,就被人揽住腰,一点儿一点儿地拉着靠近。

抗拒地挣了一下,莫离还是靠近了过去,额头跟额头碰触在一起,眼神和眼神交缠在一起。

沈毅梵唇角勾了起来,环在莫离腰上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下,“……我都快觉得,像是在做梦的感觉。一睁眼醒了以后,房间里除了我还是只有我……小离,叫一声我的名字。”

莫离任由自己被抱着,垂下眼睛,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

低下头,吻了上去。

被小小地惊到的沈毅梵被动地承受了主动送上来的吻——真是的,还以为会是自己强吻上去的……亲爱的,你这个样子,就不怕玩儿火吗?……

然后,反客为主。

唇和唇碰触在一起,一下一下,轻磨慢蹭着感知着确定着对方的存在——这不是在做梦,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带着温热的吻……和相爱了多年的人。

莫离被唇上落下的一下下的啄吻弄得无措起来——滚烫的温度,柔软的触感,鼻端唇侧贴上来他的气息……这一切都太过于浓郁。

稍微撤离开一点儿唇与唇的距离,“我……”

却被人趁隙而入,舌尖带着执固的坚持顶入齿间,抵在上颚,舔吻过去,一直到——

整个口唇内的空间都被迫染上他口中淡淡的酒香和属于他的气息。

……这是,比曾经在回忆和睡梦中的影像都要热情和真实的存在。

唇舌交缠在一起,不自觉的回应点燃了更大的热情,酒的催化让一切变得大胆到自然得了无痕迹。

……为什么会吻在一起……这个问题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压抑了太久的情感,久别后的重逢,需要片刻之间理智的屈服。

四年间的时间中,谁亏欠了谁,谁思念着谁,谁在深夜里辗转反侧着难以入睡……

四年里的时间里,又是谁记挂着谁,谁坚守着谁,谁在深夜里低语着一遍遍的思念难解心中的焦灼的苦思……

这些,怎么弥补,又该怎么抚平暗中不自知的伤痕……

爱情,让我们相逢、相识、相知、相恋、相离……

历经了这么多之后,如果……爱情仍然存在,又该拿这团热情去燃烧谁?

因为,哪怕是燃烧殆尽,也甘之如饴。

吻,越吻越深越忘情,在吻中失落的不仅仅是呼吸的频率,还有心中顾虑所在的位置;在吻中交换的不仅仅是口中的津,还有曾经分别但是不曾远离的心意。

莫离在吻的间隙,挣扎着推开沈毅梵不断压过来的身体,别开眼睛,视线聚焦在地板砖的花纹,“……洗澡水放好了。”

“不管它。”沈毅梵简短地做出了回答,紧接着轻柔地托起别开的下巴,再次覆上唇去——这么长的空白期,只有用回忆填补着思念的空虚,然后带来更大的空虚。所以,一个吻又怎么足够?

轻声吸吮的声音在静寂的室内更显得□不已,舌尖抛弃了所有的接吻技巧,只是想更大程度地感受到你……的所有而已。

濡湿的唇离开吻到微肿的双唇,游走过下巴,舔吻过脖颈的曲线,停驻在锁骨的上缘……迟疑着拿不准要不要继续下去。

莫离闭上眼睛,睫毛在充斥了暧昧的空气中微微颤动,蝶翼一般易被惊动的脆弱和敏感。

被拉开的衣领处□出大片的皮肤,脱离少年时纤细的青涩,却更引诱着人想去亲近和……爱抚。

——想让这样的身子,染上□的色彩,然后变得更加勾人心思。

沈毅梵迟疑了一下,最后在还是在酒醉带给思绪的少许混乱中,轻轻一口咬在了锁骨的凸起处——鼻息和牙痕,留下的是过了电一般的战栗。

莫离轻轻地喘息了一声——被半压在身下,带了暗示的浅吻从下巴蔓延到肩膀处再传达到心底。

毅梵,我……

——勾勾转转的心思,到了最后,却变成了一句,“不要在这里。”

沈毅梵抬起头,看着莫离,“小离……”

莫离一咬牙,勾住人的脖子,第二次把唇贴送了上去,右腿还微微张开,用大腿内侧蹭了一下沈毅梵早就绷紧的腰线。

沈毅梵暗自抽气——眼下这人,已经不是无意点火,而是故意在惹火上身。

尽管心里对这种态度的转变多少有点儿……难以置信的疑虑,但是只要是个男人,在这种刻意的挑逗和邀请下,就无法保持着理智的正常,只会走向□的脱轨。

更何况,还有一句话在旁边虎视眈眈地守候着等待被验证——“酒后乱”。

连绵不断的吻伴随着不断被拉扯下的衣物,散落在沙发延伸到卧室的路上。

等到相协着一起倒在大床上的时候,凌乱衣物的半遮半露,彻底挑战着冷静和理智的存在。

沈毅梵着了迷般地看着被半压在身下的人——淡色薄唇被染上了嫣红,脖间和锁骨上是落下的细小牙痕、吻过的水迹和间或吸吮出来的微红……被拉得半开的衣衫和皮肤相接之处,露出的是一抹淡淡色泽的晕。

“轰”的一声——理智崩塌掉的声音在头脑深处响起,换来的是急切的吮吻。

牙齿和唇舌拉扯开掩盖其上的衬衣,舌面平平地舔上去,慢慢感受到舌面下那个小点儿从柔软到坚硬的直立——柔嫩的触感让人忍不住舔吻不已。

莫离的一只手横在唇上,生生地压住了喉间半声呻吟——前敏感部位被如此细致地挑逗,连带着口哈上来的热气,让自己抓在身上男人后背上的手不禁收紧了再收紧。

细碎的啄吻夹杂着深深的吸吮动作从左蔓延到右,与此同时手指流连在后腰,一寸寸地丈量着腰肢的围度。

湿热的吻从前一路攀延着吻上去,再次堵上不断小口喘息着的唇。

空出来的一只手的食指尖压上了被含吻得红肿的□,压下、捻起、轻揉……太过的刺激果然让身下的人紧绷了身体,轻微的颤抖……

——口中的呻吟声被堵成含糊的鼻音,却因了这份压抑变成了更加低沉的撩人。

持续着绵长的吻被主导的男人突如其来的结束,于是半声呻吟轻飘飘地从被吻到红艳的唇中溢出,在安静到只能听到心跳声的氛围里划下一道暧昧的痕迹。

莫离被自己口中发出的这种——“奇怪”的声音——弄得一个赧颜,下意识地就想做出推开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局促……却被沈毅梵提前一步抓住手腕,按在颈侧,俯下身去,舌尖舔上耳廓留下湿迹后,轻声说,“我爱你。”

——这是沈毅梵第三次说出“爱”这个词,时隔四年,语气仍然肯定。

莫离听到这句话后,手中的抗拒停了一下,然后被某人迅速地抓住机会把俩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为0——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紧密得可以感受到彼此勃发的欲望和热度。

灵巧的手指拨开腰间的皮带扣,指尖探下去,然后在进一步动作之前,沈毅梵抬起头看着莫离的眼睛。

跟他对视着的莫离唇角扬起了一个微笑的斜弧,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种,把自己交出去的姿态。

衣物被杂乱地扔在一旁,柔软的唇从膝盖内侧吻了上去,在大腿内侧留下吻痕和微湿的唇印——在男人的一个大力吮吸动作下,终于成功地迫出了一声混着低喘的呻吟。

很轻、很小声。

但是,听在沈毅梵耳中,却不啻为——天籁之音。

当第一声呻吟打破了以羞涩为名的桎梏后,余下的动情都会不自觉地宣之于口。

这种坦诚和信任的表现,无意是床底间最出色的催情剂。

在沈毅梵有着优美弧度的双唇从下而上包裹住腿间最隐秘之地的时候,莫离低泣出声,“……毅梵,太勉强了……”

沈毅梵不管不顾,专心于唇舌间的动作,直到让身下的人无力发出反驳之语。

闭上的眼睛迎来的是视野里的黑暗和更加敏锐的感知,莫离觉得自己手下的床单被自己抓了又放、放了又抓的动作弄得皱巴巴不已——下身被体贴的照料让人舒服得想要就此沉浸下去,直到万劫不复。

——这种感觉,只有那个人,才能给自己……

——沈毅梵,我……你。

指尖试探地抚上了身后,在入口的褶皱处轻揉,然后轻轻探入——本不是为了□而生的部位,生涩□地阻挡住了进一步深入的动作。

微微皱着眉迟疑了一下后,莫离抬高了一条腿环上腰间肌已经绷到极限的男人的腰上,方便着男人的动作。

主动的迎合换来的是更加激烈的舔吻……

莫离羞赧地想到——自己的下身处,恐怕已经……湿漉漉的……状态了……

手指猛然探入的扩张动作把这次小小的走神打断成支离破碎,然后拼合成欲望的大幅拼图,绚丽、灼目、迷醉……

当沈毅梵缓慢地沉下腰的时候,莫离的手指在他背上留下一道深刻的抓痕——从左肩到脊椎中线——完美地把这场□推向了又一个感官的高峰。

喘息、低语、汗水、冲撞的力度……

亲吻、低吟、爱语、交缠的紧密……

还有,我爱你。

相信我,爱情,从来都是需要说出口来的。

清晨的阳光从半拉的窗帘里照进来——今天是很好的晴天,阳光明媚且灿烂。

一向惯于早起的沈毅梵虽然昨天是半醉,且经历了一场耗力甚巨的床上的运动后,但是还是神清气爽地继续早起了。

睁开眼的第一反应是往身边看去——枕侧的男人,睡颜沉醉、睫毛微颤、唇角放松、呼吸平稳,从脖颈延伸被子下面的是青红交错的吻痕和深深浅浅的牙印……

沈毅梵怔怔地看着,然后翻身过去,把人更紧地搂进怀里。

皮肤和皮肤亲昵地触在一起,安详的仿佛是同生共体的自然。

被搂抱动作惊醒的莫离勉力挣开眼睛,看了一眼沈毅梵后,然后继续闭上眼睛补眠。

沈毅梵心中一动,低头去吻人的眼睛,下唇轻轻地碰触着睫毛的清扫。

莫离皱了皱眉,张嘴就来了一句,“你好吵。”

沈毅梵低笑一声,抓住人的下巴就吻了上去,固执地吻到人清醒过来后,扔给他一个明显的不爽的白眼。

今天非周末,某老总擅用职权给自己放假,在试图给来自己公司来做审计的会计师放假的时候遭到了明显鄙视和严词拒绝。

但是,好歹是把人留在床上继续着温情时光了。

手指抚过光滑的脊背,沈毅梵搂住人的腰不撒手,“小离,你考虑一下来天寰吧。”

莫离任由背上的手指游移着来回——不是带了□的撩拨,而是情人间自然的亲密举动——半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才说,“你公司现在不缺少财务人员,艾晓菲做得很好。”

语音平淡,叙述客观——虽然还带着昨夜□沾染后的沙哑。

沈毅梵叹了一口气,半开玩笑地说,“来吧,我把总裁的位置让给你。”

莫离瞥了他一眼,“不要开这种玩……”

“笑”字被人吞入口中,不舍地含吻。

再次被推开的沈大BOSS意犹未尽地继续搂着怀里的爱人,“那……不去天寰也成,搬过来和我住吧?”

莫离轻咳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沈毅梵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这种恋人关系啊……”

怀里的人僵硬了一下,然后轻声但是坚定地说,“……我们,不是。”

被这句话狠狠地砸了一下后,沈毅梵反而从重逢的亢奋和兴奋中冷静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声轻淡里带着很深的伤痛。

他说,“又来这种身体补偿的游戏?……”

环住怀里人的手臂放松了,男人的声音带着难以压抑的哀伤,他说,“……莫离,我要的不是和你□,而是……爱你。你到底把我沈毅梵当成什么样的人,把你自己看成什么样的人?!”

ˇ尾指上的亮色ˇ

窗外,9点钟的阳光正好,透过半拉的窗帘在床下的地板上洒下一片耀眼的光辉。

与之不是很协调的却是室内紧张的气氛和隐约透着伤痛的空气。

沈毅梵仍然环着莫离的腰,只是力度放轻到几乎无法感受到。

他的笑声低低地回响在房间中,轻淡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哀伤,他说,“又来这种身体补偿的游戏?……莫离,我要的不是和你做 爱,而是……爱你。你到底把我沈毅梵当成什么样的人,把你自己看成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是沈毅梵认识莫离以来,对他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此人向来是合格的“妻管严”,媳妇儿的话最大,凡事皆听之顺之,甚至连分手都是一口应声——这是第一次例外的指责。

被指责的莫离伸手,握住仍然僵在自己腰间的手,开口,嗓音仍带微哑,语气中是强作的冷静。

他说:“……沈毅梵,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和你做 爱?”

——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虚握在一起的手慢慢收紧,紧到指节和指节扣在一起毫无缝隙——这两个问题,他们彼此诘问,但是谁都没有回答,因为并不需要答案。

爱情,从来都是需要说出口来的。

但是,没有说出口来的爱情,那也叫爱情。

沈毅梵的另一只手也探过去,握住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然后轻声述说,“社会、伦理道德、家庭亲情……这些,我都没法改变。我能做到的,愿意继续做下去的,希望能持续到生命的终结的,只有……爱你。够吗?”

莫离没有接口,转过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身上是纵 欲后的满足的倦怠,连带着身后的不适感也变得易于接受了起来;耳边是男人认真的告白,一个字一个字轻声缓慢说出,却带着直击内心的力量……

沉默了一下,莫离才开口说,“社会的舆论也好,别人的看法也好,我从来不愿意去在意……”

剩下后半句话却是闷在了心里——家庭和亲情,我却……

但是,说出口的这半句话,对沈毅梵来说,已经够了。

沈毅梵把人搂在怀里,下巴搁在肩窝处,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不会逼你什么。如果说,这是一扇门,我只会站在门外等你,不会强行拉着你过来。因为……”

……因为,我爱你。

莫离沉默了很久,沉默到身边的人已经开始不老实地上下其手,才说,“我需要时间。”

……莫离俨然忽视了自己对旁边的男人有多大的影响力,这句半松口的话一出口,换来的是变得骤然激烈的亲吻和拥抱,挣了半天还是被压在了床上,并且动作愈发地擦边走火了起来。

腰间仍然持续的酸软让反抗的动作变得无力和无效起来,莫离狠狠瞪了身上的人一眼,“沈毅梵!”

“到。”男人正色道,然后低头继续吻住爱人曲线优美的脖颈。

——撒娇和装赖皮是情人间的专利。

莫离气急,不顾腿间的无力,一脚把人踹下床去,然后拉着被子掩盖住上身的□和吻痕,冷着脸说,“去放水。”

被ko掉的沈BOSS大方地站起身,走到房间对面的衣柜处,拿出一套新的内衣走回床边,放在床头,言简意赅地说明,“全新的。”

莫离别开眼睛,“……你可以先穿上衣服的。”

沈毅梵轻笑一声,勾住人的肩膀,在额上亲了一下。

从泡满热水的浴缸里起身,身后的不适感已经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缓解。

莫离伸手抹去浴室内镜子上的水雾,映入眼中的是身上交错在一起的吻迹——并不陌生,他在某位好友兼损友身上经常看到相同的存在。

原来,往前跨出一步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是这样吧?

拉开门,走出去。

阳光依然灿烂。

领带被抽高上去,调整好位置——很完美,沈毅梵是一个体贴且够格的爱人,昨天晚上虽然做得足够火热,但是□在外的部位上,无一痕迹。

外套被披了上来,沈毅梵看着大落地镜里的影像,由衷地说了一句,“真好看。”

莫离回了一声轻哼,转身想要离去,却被人扣在怀里。

然后左手被执了上来,目光在一的指节上来回巡视着,最后落在了小指上。

莫离被他看得有点儿发毛,“你……你干什么?”

沈毅梵轻叹了口气,然后拉住人的手,就势半跪了下来,右手变戏法似的出一个红绒盒子,“求婚。”

莫离瞄了一眼被男人托在手里的戒指盒,“不要。”

……要的话才怪了。

早已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心理工作的沈毅梵不管不顾地扔掉盒子,拿出来里面的指环——素面、银色、小巧。

“我妈上次带回来的……要不要?要不要?”一边问人要不要,另一边却不由分说地给人往手指上套,完了还满意地感慨,“挺好的,正合适。”

莫离看了一眼被强行套上的指环,伸手就想摘掉,“女式的指环你给我套在小指上……哪里合适了?”

沈毅梵一把手把人的手攥在掌心,死死地扣住不撒手,“不准摘啊……摘一次就做一次。”

……做……一次……?

……做什么?……

……………………

反应过来这句话的隐含意思的莫离又狠狠地瞪了一脸坦然的某人,然后直接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但是,却是没有再做出摘掉的动作。

——好吧,其实并不是很难看,而且虽然它的确是一款女式指环但是素面的设计显得很中。再说,只是戴在小指上而已,不是食指中指无名指所以没有太大关系……

抚额,莫宝宝,你再别扭再别扭再……别扭到我们情何以堪啊!!!

车子停在了天寰的门口,沈毅梵推开车门,还没下车时,莫离轻咳一声,“我说的是……我需要时间。”

——不是现在就决定和你在一起。

沈毅梵扶住半开的车门,眉眼间全是自信,唇角扬起,“I will be always waiting for you”

莫离伸手拉上车门,在车门合拢前扔出来一句话,“以后说汉语。”

沈毅梵看着车子消失在视野里,微笑。

汉语也好,英语也好。

还需要我明说吗?

结束了下午的工作后,莫离接到了莫妈妈的电话。

“儿子,昨天怎么没回家?……下次记得跟妈妈说一声……我知道了知道了……对了,一会儿别再出去和朋友喝酒了,早点儿回家,我和你爸爸有事儿对你说……好的,嗯嗯……”

挂上了电话,莫离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左手小指上的亮色。

电话打得这么急,出了什么事儿?……

回到家后,在莫妈妈喜形于色的叙述中,才得知原来是……一次出国的机会。

像AIE这种跨国公司,每年都会抽调一部分分公司的工作人员到总公司进行交流工作,通常为期为一年。

表面上是工作人员的交流,其实是变相的高级人员培训。

一般是在公司工作3年以上的有潜力新人,才会享受到这种待遇。

但是,在莫爸爸的努力下,在这期本就确定下来的出国人员名单上,硬生生地加上了莫离。

无力地轻叹一声,莫离仰面躺在了沙发上,“……妈,你和我爸这是干嘛?这种机会难道我自己争取不来?”

莫妈妈瞥了自家儿子一眼,“废话,我家儿子当然是最优秀的那个,这种小事儿还不是手到擒来?……但是,儿子,年龄啊年龄,这个很关键的。你现在正年轻,应该趁着这种时候多抓住手头的机会啊!”

莫离又叹出了一口气,“是是是……那也不用又麻烦我爸他…”

“不麻烦他麻烦谁?”莫妈妈理直气壮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这个年纪,要是明年再不能升上一职,没几年就该退二线了……人走茶凉人情淡薄你知不知道?趁着现在他那张老脸还能值上俩钱,不麻烦他麻烦谁?”

下意识地扯动着领口的领带,莫离有点儿烦躁,“我现在还不想出国。”

“我也不想让你出国。”莫妈妈斩钉截铁地说,“但是老憋在家里能有什么出息?当年让你上研你拒了,让你出国留学你也拒了……这次不能再听你的了,必须听我的。”

领带被拉扯下来,甩在一边,莫离不再接口,心思却越跑越远——出国的事儿,看来是没什么可以更改的了。但是……

一年啊一年……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莫妈妈坐近了过来,眯起眼睛看着儿子的颈侧,“小离,你昨天在谁家过夜的?”

“沈……怎么了?”手指上了颈侧——这里……

在莫妈妈还没有看仔细的时候,莫离猝然抽身而起,然后走到客厅的镜子面前,自己端详着——

是小指肚大小的红痕,想必是刚刚拉扯领带时不小心露出来的。

故作轻松地拉高领子,莫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正常,“昨天和朋友喝酒了,起了点儿酒疹,已经痒了一天了……妈,我出国要带什么东西?你准备好了没有?”

这个问题果然完美地把莫妈妈的注意力转移了,“哎~你一说这个事儿我想起来了,上午我列了好大一张清单,下午拉着老莫跑了一下午采购。你一会儿过来看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我再拉老莫去买……”

莫离这才发现自家客厅的一角堆满了各种大小和各种形状的购物袋……

……女人,都是购物的奴隶……

——这是莫离被自家妈妈拉住一样样地“审阅”她老人家血拼了一天的战利品后唯一的想法。

莫离走的时候,很是干净利落,几个电话打过去简单地说了自己的远离,就算作了临行前的告别,连林洛见聚会的要求都拒绝了。

然后,像是在逃离一样地离开了帝都。

等到脚踏上了异国的土地上时,莫离才给沈毅梵打了第二个电话。

“我到了……嗯,我知道……不是很累……”

对话很简单,很琐碎。

临到挂电话的时候,莫离像是想起来什么事儿一样,匆匆地说,“……以后,你公司有什么事儿,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挂掉电话,窗外正是夕阳将落——这里,没有带着殷切目光的父母,没有照顾周详的亲情……

也没有,沈毅梵。

但是,却是有一种浅淡的放松。

早晨的阳光透过高楼的玻璃窗洒在室内,挂上电话的沈毅梵对对面沙发上坐着的齐天远说,“继续。”

齐天远瞄了一眼被沈毅梵放在手侧的手机,“是嫂子在查勤?……”

“咣当”一声,一个文件夹被扔了过来,贴着齐子哥哥的耳侧砸在了沙发靠背上,再滑落在一侧的沙发上,大开的内页显示出了蓬勃的杀意。

齐天远轻咳一声,“好大的杀气!……沈少,难道是小离对你始乱终弃于是你现在在对无辜人士撒火?”

……齐子,你不幸地抓住了真相的尾巴尖儿……

沈毅梵瞄了某人一眼,“听说你在市场部的这一个月做得如鱼得水?”

齐天远连连点头,“感谢沈少的提拔,感谢我媳妇儿的大力支持,感谢同志们在工作上的配合,感谢……”

“后勤部缺一个发复印纸的,你要不要去?”沈毅梵态度和蔼,笑容如沐春风,却让刚刚还在春风里的齐天远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不要不要不要人家不要死也不要……”

黑线,这种回答,貌似是在老虎屁 股吧?

微笑着挑出了市场部运营的一大堆毛病的沈毅梵最后轻描淡写地说,“凡事多问问郝蕾,市场部不是技术部,你不能按照原来那一套管理。如果下个月我点出的这些弊端还得不到改善,齐子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引咎辞职了?”

齐天远点了点头,“沈少,你放心。这个月我只是一开始不熟悉市场部的运作方式所以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下个月就着手整顿。”

沈毅梵翻开手里的文件夹,“再说说技术部,接替你的新总监提出了新的开发方案,想要开发一款战略西方魔幻色彩游戏……你觉得怎么样?”

齐天远皱着眉,“你是说《博拉传说》?那个方案我看过了,总体来说是还算是一款中上游的游戏,对资金要求的也不是很大。可以做一下……”

“一个蝴蝶在巴西轻拍翅膀,可以导致一个月后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这句话很有名,它还有一个名字,叫——蝴蝶效应。

在场谈话的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此时审批通过的《博拉传说》差点儿成为了两年后压垮天寰的最后一稻草。

——如果没有那个人,在最后关头的果断决策和力挽狂澜。

作者有话要说:无力的某洛爬来更新——相信大家都发现咱家的文下面有了一个黄牌警告和19章和20章的锁文……美好的河蟹。

我已经申诉了解锁,请大家……爱护本文和某洛……让咱们好好地挺过这段河蟹期吧。

还有咱家沈少和莫宝宝,关键问题就俩,一个是某人的别扭,一个是亲情的束缚……啥时候这俩都解决了,奏HE了……转折点就是被亲们千呼万唤的天寰危机……我保证,会是一个大大的HE

《莫离的爱情》洛夜 ˇ第三种表决方案ˇ ——晋江原创网[作品库]

初夏的六月来临的时候,在异国的莫离已经适应了独自在外漂泊的日子——工作强度比在国内大了不止一星半点儿,而且生活习惯和语言的差距也让人头疼不已。

好在,一切都有人相陪。

莫妈妈准点儿地给莫离打电话——米国时间:早八点,晚八点。

莫爸爸不止一次地抱怨——“咱家现在这都是米国时间了,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打什么电话,自己不休息还影响别人”云云。

然后,“别人”就被家里的第一实权人物华丽丽地无视了。

要是问到莫妈妈咋能掐点儿掐得这么准——家里的挂钟由一个变成了两个,一个下面标着“A市”,另一个下面标的是“NYC”——NEW YORK CITY。

更别提一趟一趟地航空包裹了……

有道是,天下可怜父母心。

沈毅梵没有莫妈妈那份闲情时间,他手下的公司正是从起步到正规到繁荣的高速发展时期,整天忙到□乏术,再加上网游市场的瞬息万变和日益紧张激烈的竞争……

但是,这些他都会对莫离说,比如:某款游戏的在线人数突破了新高,某款游戏的客户端出现了BUG让整个技术部加了通宵的班,天寰的市场占有率面对着奥科又一次打压艰难地维持住了原有份额,齐子调到了市场部但是头一个月成绩平平,江沐甩了一个MM结果被人彪悍地堵在了公司门口等等……

很轻松的语气,却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自己什么心情,自己这里正在经历着什么……

好比是一张绵密细致的网,悄无声地地拉着人进入自己的世界,越来越关注着自己。

像是一场角力的拉锯赛,一端是亲情,一端是爱情——难道非要从中断开,弄出来一个惨烈的两败俱伤或者是满身心的伤痛?

有没有……第三条道路?

——我想坚守住的,坚持住的,珍惜住的……是全部。

——会不会被上帝审判为太过于贪心,然后剥夺走这剩下的小小温情。

会议室的中央空调大开着,今天是8月27号,不是天寰的例会时间,却召开了全体股东大会。

“……事情基本上是我介绍的这样子,”沈毅梵转过身,头顶的一缕发丝被投影仪投到后面的大荧屏上——但是,连齐天远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颇有点儿搞笑的细节。

全部与会人员,都陷入了思考之中。

翻开文件夹,抽出一份资料,沈毅梵冷静地说着,“国安部提出来的条件是,我们提供一部分技术人员在科技院专家的指导下对虚拟感官的课题进行研制,同时将对我们提供一部分资金支持和技术支持。现在,请各位表露一下自己的态度。”

“我反对。”

沈毅梵头都不抬,对旁边的速记员说,“记下,艾经理反对。”

然后抬起头来,环视会议室的各位,“举手表决,反对的劳烦大家的右手做一下向上牵引的动作。”

——举手的人堪堪占到了半数。

沈毅梵眯起了眼睛,然后又笑了起来。

他微笑着看着艾晓菲和接替齐天远上任的技术部总监,“二位,请阐述一下反对理由。女士优先。”

一身雅白色套装的艾晓菲站起身来,走到投影仪那里,三下两下调到了对该项目的介绍,“我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光标滑过屏幕上那个近乎天文数字的金额,“资金投入太大。”

沈毅梵点头,“反对有效。”

然后转过头去看技术总监,“小贾,说说你的反对理由——身为搞技术的主管,我以为你会双手赞同。”

贾总监轻咳了一声,“技术难度太大。”

齐天远的眉毛皱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会议桌上,“你这是什么破理由?!一个搞技术的人居然畏惧这个?你是怎么做这个技术总监的?!”

贾总监又咳了一声,“齐经理要是不满意我,可以回来继续做这个总监,我乐得让位。”

气氛,一下子冷场了起来。

新被任命的技术总监姓贾,名方明,调任总监之前,一直在做副总监的工作,与齐天远一直有点儿不对盘——此人坚持认为,在一个只有本科毕业文凭的总监手下做事儿十分憋屈。

但是,单论技术而言,此人的确是一名人才。

沈毅梵也不恼,说了四个字,“反对驳回。”

然后指节在桌面上轻叩了两下,“既然反对人数占了总人数的一半,那么按老规矩,创业时的股东进行表决。”

“齐天远。”

“同意。”

“郝蕾。”

“同意。”

“艾晓菲。”

“反对。”

“江沐。”

“同……反……我弃权!”

“S市的投资方意见为反对。”沈毅梵慢慢地说出口,“两票反对,两票同意,一票弃权。我作为最终决策者不发表自己看法……”

会议室里开始嗡嗡作响起来,被郝蕾的一声轻哼镇压了下去——她可不是艾晓菲那种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女孩子,在天寰时的郝蕾姐姐依然保持着在百夜时的女王的正统地位。

沈毅梵微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悦的表情,“……值得庆贺,公司开办近五年以来,第一次达到了同意人数和反对人数持平的局面。来……鼓掌。”

说完,竟然率先地拍起了巴掌。

……被BOSS这么一带头,刚刚安静下来的会议室里竟然慢慢响起了巴掌声。

又重重地拍了两下示意大家停下来后,沈毅梵唇角的笑意拉大了,“那么,我宣布:启动第三种表决方案——创业股东扩展一位,股份从我这里均分。”

艾晓菲皱起了眉头,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齐天远“噗哧”一声乐出声来,捅了捅旁边坐着的老婆,“蕾蕾大人,沈少说这个,是不是老板娘啊?”

郝蕾狠狠地咬住了满口银牙,“不是那个欠了咱们结婚红包那个混蛋小子,还能是谁?!”

是谁?……沈毅梵没说,而是宣布了散会。

只留下了一群大小股东们云里雾里。

A市午夜0点,NYC时间上午11点整,莫离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沈毅梵打来的。

“……怎么这会儿还没睡觉?”莫离看了一眼窗外直的灿烂阳光,“明儿还想不想上班了?”

沈毅梵轻笑了两声,保证了自己马上就寝后,简单地把上午的股东大会内容给莫离讲了一遍,最后问,“小离,你的意见呢?”

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莫离下意识地在室内踱着步子,“你再详细地说一遍。”

于是,沈BOSS极有耐心地又做了一次更详尽的报告——从项目背景到项目投资再到最终获益和利弊比较。

看了一眼窗外熙熙攘攘的证劵交易所,莫离拉下了窗帘,“……这件事不是很好说,但是我的意见是——既然是来自国家方面的委托,那么就…同意……嗯,对……资金投入以后再说吧,到时候可以争取跟国家多申请一些调拨;至于技术,多发展点儿总不是什么坏事儿……嗯嗯,而且,毅梵,跟政府搞好关系,对你们公司发展的好处要比一般公司来得更大……好了,就这么点儿事儿?你快去睡觉吧。”

……黑线,莫宝宝,这个不是“这么点儿事儿”,这个是涉及到以“亿元”为单位的投资啊啊啊……你咋就能这么着轻描淡写地挥斥方遒呢……

当然,沈毅梵并没有对莫离说,他的意见将会作为所谓的“创业股东表决”中的一票。

第二天,由沈毅梵拍板,天寰正式启动了这项耗资无数、耗时无数的大项目——这在天寰做到“网游第一”的道路上,被评价为“关键的基石”。

这件事情在天寰内部也引起了较大的影响,其中反对声最大的是艾晓菲和贾方明。

前者头疼于大笔资金的调拨让始终出于不宽裕状况下的天寰财政更加吃紧;

后者不满于原本堪堪满足开发需求的技术团队被硬生生地划出了三分之一。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但是,做BOSS要看的是整个公司的发展,而不是单个部门的发展。

10月底,在齐天远和郝蕾的努力下,市场部成功地把天寰旗下的三款网游推广至国外,收益显著。

在沈毅梵的办公室,接受了BOSS表扬的齐天远始终没有表露出高兴的表情。

“怎么了?”沈毅梵站起身去倒水,顺手放了一杯到自己的至交好友面前,“取得了这么大的成绩,居然做到了‘戒骄戒躁’而不是‘大肆宣扬’,齐子你成熟了不少啊……难道是郝蕾出差不在家导致你‘怨’了?”

齐天远抓过茶杯喝了一大口,“难道吃多了人的口水连说话都会变得一致?我只爱听小离这么损我。”

……沈毅梵苦笑,你爱听?我还爱听呢……

喝了一气儿水的齐天远的眉头仍然没有放松,他在沙发连换了三个姿势始终一言不发。

沈毅梵瞅着异常沉默的齐天远,“……说吧。当我是朋友,不是公司总裁。”

“不成!”齐天远断然拒绝,“这事儿必须对做总裁的那个沈毅梵说。”

“嗯,你说。”沈毅梵摆出了一个认真聆听的姿势——能让一向难得正经的齐子这么严肃,必然不是什么小事儿。

果然,齐天远一开口就是,“……沈总,我要弹劾技术部总监贾方明。”

……这可是天寰开办以来,齐天远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喊出“沈总”这俩字儿。

沈毅梵皱眉想了想,“老规矩,原因。”

齐天远重重地叹出了一口气,“妈的……沈少,你知道我原来就是领技术部那帮子孩子的,做了三年啊…后来虽然是我主动提出的调职,但是我对技术部的感情,绝对不是虚的——那个部门,是咱们俩一手带出来的,跟自个儿的孩子一样……我看不下去贾方明这么糟蹋技术部。”

沈毅梵继续皱眉,声音带了不自觉的严厉,“齐天远,说话要讲实证。我当时就不是很赞同由贾方明担任技术部总监,是你调职时向我推荐的,并且拍着口保证他技术过关,堪当大任。”

“绝对过关,”齐天远叹了口气,“到现在我也这么说他。但是…领技术部那帮子孩子,不能光靠技术啊,技术是死的,人是活的……贾方明这个人,太过于恃才傲物,看得惯的百般好,看不惯的百般不好……就说这次虚拟技术的开发,你看看他调拨出来的那批人,全不是一线技术人员。咱们技术部开发出来的网游会打上‘天寰’的标签,开发出来的虚拟技术,难道还会打上‘国安部’的标签?……”

沈毅梵一边听,一边翻出来成立虚拟技术研发小组时的报告书认真审看。

齐天远继续叙述,“……沈少,你平时太忙,这些小细节你都没有注意到。技术部对他不满的大有人在,要是再给这个孩子带下去,非带散不可……我当时推荐人时看人不清,这一点儿你可以随便罚我。就是……技术部不能再让他带下去了。”

沈毅梵合上报告书,“我会考虑的。”

有句话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最终让沈毅梵下定决心换掉技术部总监的导火索是艾晓菲交上来的报告——贾方明有挪用《博拉传说》研发资金的嫌疑。

《博拉》啊《博拉》,从一开始确定开发就遭遇了技术部的大调整,开发过程中又发生了负责人挪用资金的丑闻……到上市之前,又差点儿酿成了高层人员的分裂……

真是……有够曲折的道路。

11月,沈毅梵亲自飞到S市,三次力邀业内另一家龙头网游公司的一位合同期将满的年轻技术人员加盟天寰。

开出来的价码是——天寰技术部总监的职位。

此人是在齐天远辞去技术总监时,沈毅梵第一个想到可以接任的最佳人选,但是由于当时对方合约的限制,和齐天远的坚持推荐,才换成了贾方明。

这个人,姓苏,名南,海派人士,且一向以“流氓”自居。

最终说动苏南加盟天寰的两个关键名词,一个是“虚拟技术”,一个是“自主引擎”。

ˇ苏南与艾晓菲ˇ

天寰自成立之初,便在主管技术人才这块上有所欠缺——不是技术力量薄弱,而是缺乏相应的领导型人才。

毕竟,研发技术和决定研发什么技术,怎样研发技术,不是同一个概念。

后者不仅要求高标准的技术水平,而且要求敏锐的眼光和果断的判断力。

苏南到A市的第一天,就过去了天寰的技术部报道,然后两个小时后镇住了那帮子眼高过顶的IT英们——搞技术的人一般都是凭能力说话,你比我有本事自然你是老大。

当时一身黑色风衣的苏南咬着一烟,大大咧咧地靠在6楼技术部的大门上,“嗨~大家,早上好。我是苏南,以后就是你们的头儿……”右手伸出来,竖起食指,“玩儿游戏,我一个人轮你们所有……”,中指被竖起来,“做木马,我一个人 你们所有……”,无名指被竖起来,“常见的20种编程语言,我一个人PK你们所有……”明明微微下吊但是眼角却上挑扬高的一双眼睛里流露出逼人的气势,“不服的尽管上来群挑。”

领着苏南进门的齐天远被震惊到长大了嘴,然后猛地一拍手,“都给我上。”

结果……证明,某人那三句极其欠揍、极其欠扁、极其欠虐的话,的确是……绝非谎言。

后来再次证明,苏南此人不仅技术过硬,而且颇有手段——时值技术部总监贾方明涉嫌金融问题离职,他的坐镇完美地平稳住了技术部的潜在的动荡,并且在日后一个月的时间内,把整个技术部整合得跟一条绳似的齐心合力。

齐天远对此的评价是,“牛”。

但是,技术部私下流传的版本是——苏总监实在是太流氓太流氓太流氓了,所以我们还是屈服在他的威下比较好。(yin)

看吧,流氓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尤其是懂技术、有文化、IQ高、手段多的流氓。

“不过……”例行跟沈毅梵做着报告的齐天远重重地叹了口气,“苏南这小子,啥都好,为毛一进公司就跟艾晓菲闹得这么不愉快?”

沈毅梵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苏南那个个,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晓菲在技术部受吹捧受惯了,不对盘也是正常的事儿。”

“早晚得闹到你这儿来。”——这是齐天远最后下的决定。

事实上,齐天远这句话又一次一语中的了。

苏南上任的第一把火不是策划引擎系统的开发,而是停止对《博拉传说》的开发。

按照我们一般的理解,最符合苏南流氓气场的做法,应该是他一脚踹开沈毅梵办公室的大门,然后一脚踏上沈毅梵的办公桌,再牛气烘烘地说:“BOSS,停了《博拉》,不然我领着手下的一群小弟跟你丫的死磕到底。”

——这不叫流氓,这叫傻 逼。

事实上,苏总监认认真真地写了30多页的报告书,从游戏背景到市场前景,从技术开发到玩家心理进行分析,认为《博拉传说》这款游戏如果运作不当,必然会导致扑街,因而提请停板对该游戏的开发。

——这年头,高素质才是流氓的终极装备。

接到这份报告的沈毅梵远在国外——米国一支开发引擎的小型团队濒临破产的边缘,其中有一名成员是苏南的大学同学。于是,在苏总监的申请和建议下,沈毅梵再次踏上了异国他乡,从事“挖角”大业。

当然,兼探望媳妇儿。

在西雅图谈妥了拉拢人加盟天寰的大致协议后,前往NYK的沈毅梵扑了个空——莫离提前结束了在米国的任职生涯,两天前搭乘到A市的飞机回国了。

坐在返程的飞机上的沈毅梵,没想到的是——在自己出国这短短一个星期里,苏南和艾晓菲之间的矛盾已经扩大到了不可调和,并且差点儿引起了技术部的分 裂。

当时,郝蕾跟随着沈毅梵随行出国,齐天远赶去日本和一家大型游戏开发商商谈合作事宜,唯一坐镇公司的江沐对艾晓菲又是一向听之任之——于是,公司里再也找不到能压制住苏南和艾晓菲的存在了。

事情的起由是艾晓菲得知了《博拉传说》即将被停板的消息。

紧锁眉头的艾晓菲冲到了6层的技术开发部,抓住苏南就是一连串的质问,“为什么要停下《博拉传说》的开发?为什么不在例会上提出让大家举手表决?先期投入的成本和技术该怎么收回?还有……”

当时的苏南熬了一夜通宵领着一帮子人刚刚修正了游戏中的一个大BUG,缺乏睡眠让原本对女人好感度就不高的他语气颇为不善,一张口就是,“女人,我要回家睡觉。有事儿等我下午上班了再说。”

艾晓菲自从上学以来,就是享受着被人照顾和吹捧的态度,在天寰,齐天远对她又是一副对妹妹的和善,而沈毅梵虽然不明面上说,对她也是颇为照顾——毕竟,她的确为公司的发展付出了不少的努力。

所以,在被苏南如此不买帐地回答以后,艾晓菲气急之下,就来了这么一句,“苏南,你无组织无纪律!”

苏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双眼睛斜勾着瞥了艾晓菲一眼,“我的上司是沈BOSS,有组织也不归你来管;按规定,熬夜班的人次日可以休假一天,我还能坚持下午来上班说明本人纪律良好到堪作劳模。而且……”他不怀好意地瞄了一眼艾晓菲的部,“你的部跟你的傲娇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至少应该是郝经理的尺寸才比较好……何况,我不喜欢女人的部。”

……所以说,吵架绝对不会是一个人的错,这俩人活该被各打五十大板。

各不相让的后果是彻底的决裂,艾晓菲冷冷地在技术部宣布,“我绝对不允许《博拉》的停板——除非我辞职。”

苏南“嗤”地一声,轻笑出声,“您请便,这玩意儿甭想我再去管它一分一毫。”

僵持的气氛从技术部蔓延出去,直到冰冻住整个六层。

烦躁地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苏南也急了,“……你说你这女人,跟我在这儿死磕干嘛?难道是我抢了你的老公?……得得得,我不跟您争这个,您是公司元老,我一个小小的空降兵,总不好逼迫得你一个女人辞职走人……”他又点燃了一烟,重重地抽了一口,然后用夹着烟的手指指点着技术部还在的人员,“我手下的这帮子孩子,你看着抽调,《博拉》你要是想搞,自个儿搞去,您趁早请便哈……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说完,拎起椅背上的外套,扬长而去。

刚刚走出技术部的大门,又折身回来,把手里的烟再次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再次潇洒地走人。

被当众落得一点儿面子都不剩的艾晓菲,当即在气狠之下,拉了一帮子人重做《博拉》。

不得不说,艾晓菲在技术部还是有一定的人脉的,表现就是还是有一些人愿意跟着她做《博拉》的——至于什么目的,咱们就不好说了。

出国回来的沈毅梵和郝蕾一回到公司就听到了这个消息,郝蕾气得不顾脚下踩着10cm高跟鞋,“蹬蹬”地一溜小跑地去找沈毅梵,“沈少,他们太胡来了!”

沈毅梵当时手里拿着愿意跟着艾晓菲继续做《博拉传说》的人员名单,背对着门口从落地窗外看着天边的天际,半天才来这么一句,“蕾蕾,‘SEA’什么时候到天寰?”

“SEA”是他们这次去西雅图大力拉拢的那个小团队。

郝蕾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回答,“已经订好了四天后的飞机。”

“全部人员直接划拨给苏南,”沈毅梵又扫了一眼名单,“……其他的,随她闹。《博拉》这款游戏,雏形已经定了,剩下的并不难做。正如苏南报告书里说的那样,如果运作不好的话,的确有扑街的危险;但是运作好的话,收回成本没什么问题。我这边儿能保证最后运作得很好,所以……”

他转过来头看着郝蕾,“……不管她运作得好还是不好,都可以。”

郝蕾沉默了半天,叹了口气,“晓菲这两年,的确有点儿……做事儿不像话了。”

沈毅梵不再说话,心思却跑到了当时去NYK探望莫离时,他室友的话——“接到了电话”,“走得很急”,“脸色很难看”。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事实上,出事儿的不是莫离,也不是莫离的父母。

而是,林洛见。

准确地来说,出事儿的是林洛见的情人,祈封。

那场在雪夜里的惨烈——一个割腕自杀落了个未遂,一个自闭症发作昏倒在情人床前。

莫离接到电话时,险些咬破了下唇。

打电话的是林业,电话里的通知说的很简单,“莫离,洛见出事儿了。事情棘手到他心理防线接近崩溃。我需要带他去澳洲,如果你能在两天内回来,还可以见他一面……”

莫离当即就挂断了电话,然后立即往航空公司打电话订机票,边打电话边赶回公司申请提前调任回国——好在一年的时间马上就要到期了,仅仅在办理各种手续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儿小麻烦。

事情发生得太急,所以连父母都没有告知的莫离,第二天就带着旅途的疲惫踏上了A市的土地。

其时,大雪漫天。

在客厅里接待了莫离的林业微微地皱着眉简单地叙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就是这个样子,现在一个躺在医院的加护病床上,接受着心理医生的辅导才能强撑度日;一个躺在里屋的床上,需要依靠安定药剂才能勉强入眠。”

莫离垂下眼睛,面无表情。

林业叹了一口气,“麻烦你这么匆忙地赶回来,实在是无奈之举——你知道的,林洛见这小子一向朋友远远地少于情人。我怕的是,经过了这次事件,他会对A市产生心理上的抵触。但是现在又必须带他离开这里……所以,希望在他临走之前,找到一个可以让他记挂着A市的人。”

莫离伸出食指揉按着额角,缓解着疲惫,“……我……”

“可以的。”林业冷静地说,“洛见虽然从未说出口过,但是他心里是极其看重你这个朋友的。亲情和友情,对他来说是一生都不能抛弃的安心所在。”

莫离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那样一个整天嘻嘻哈哈,带着小小的骄傲和不输于任何人的才貌的,会昂着小下巴自诩自己是“女王”的人……究竟要伤到什么地步,才会对自己生长于斯的城市,产生抵触情绪?!

肩膀上被轻轻地拍了一下,林业递过来一杯热水,“没事儿的,有我。你先去休息一会儿,等洛见起床了我叫你。”

躺在客房的床上,带着刚下飞机的疲惫的莫离却找不到任何睡意。

从小时候第一次打架到后来一起打群架,从一起考试作弊到一起在课堂上故意捣乱,从一起参加各种竞赛到一起参加各种补习班……从一起在深夜漫步到一起在HELL说笑……

原来,这些看似很牢固很坚定的东西,也会在瞬间被一个个意外打破。

——以爱情的名义。

那么,什么才是永恒的存在?

刚刚浅眠了一会儿的莫离很快被林业走进来的脚步声惊醒。

“醒了?林业轻声问。

“他呢?”莫离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声。

“刚醒,要过去吗?”

莫离没再说话,拉开身上的被子就走下床去。

推开门,看到林洛见靠在床头,怀里抱着被子把自己缩紧在一起——这是一种自我防范和自我保护的姿态。

走到床头坐下,莫离轻轻地叫了一声,“洛见。”

林洛见抬起头,皱着眉看着莫离——漂亮的黑色瞳孔里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洞——半晌后才舒展了眉毛,说,“莫宝宝,是你……我知道的。”

莫离一下子心酸起来,伸手就把人搂进了怀里。

林洛见一动不动地任由自己被紧紧搂住,神态安详,面上并没有什么大悲大喜。

莫离扯着唇角硬笑了一下,“你这会儿倒是乖到不行。”

林洛见“嗯”了一声,然后很认真地问莫离,“你有没有见封封?”问完不等莫离回答,又自顾自地说,“我很想见他一面,可是我大哥不准我见他……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儿回家的,应该不在外面乱玩儿,应该多关心一点儿他的……你说,我是不是很烂的一个人……是不是不适合恋爱……”

话一句又一句地从林洛见嘴里说出来,不是为了让人回答,只是一句又一句地诉说,天马行空,任意而语。

莫离抓住林洛见的肩膀,拉到跟自己平视的高度,“……洛见,我替你去看祈封。你要答应我……”

被抓住肩膀的林洛见皱了一下眉,然后说,“封封……嗯,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抓住好友肩膀的手指握到发疼,“……洛见,答应我,回国后陪我去看祈封……”

林洛见怔了一下,慢慢地靠在莫离肩上,然后说,“好。”

……当爱情成了伤害和被伤害的借口和引由,

……我们,还剩下什么……是可以信任和坚守的……

10

ˇ祈封的爱情ˇ

一手搂住林洛见、另一只手慢慢地理顺着他的发丝的莫离,一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一边用难得的温柔的语音轻声地诉说着一些两个人曾经有过的往事——

说起第一次的见面,说起第一次的打架,说起第一次的考试作弊,说起第一次去彼此家做客,说起相携着打碎邻家的玻璃,说起曾经有过的约定,说起那些走过的青春年少和共同拥有过的飞扬率意……

到了最后,莫离在林洛见额发上轻轻落下一个浅淡到对方毫不知晓的吻,然后用不容辩驳的语气说,“洛见,我们已经一起认识了将近20年的时间,下一个20年和下下一个20年,我都要在这里跟你预定着继续一起……你曾经说过——要和我做一生的朋友,不论生死病痛,不论贫贱富贵——所以,我等你来兑现。”

林洛见伏在莫离怀里,小声呜咽出声。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愿意日夜兼程、千里迢迢地跨越了整个太平洋,只为了抱住你说出“继续做朋友吧”的话语。

——有此一友,足已。

安抚了好友情绪后,莫离起身去林家那间大得离谱的饭厅里吃饭。

——不要妄想着被其一干仰慕者称作“帝王”和“君上”的林业大人会亲自下厨做早饭,这条定律到目前还没有被打破过。

桌子上摆的是外卖——外包装上的酒店标示清清楚楚。

刚坐下,手机就响了。

是家里的号码。

轻微皱了一下眉,莫离还是不顾高昂的国际漫游费,接通了电话。

“……儿子,”莫妈妈在电话那端语气不是很好,“为什么你房间的电话一直都没人接……”

莫离舒了一口气,“妈,我回国了。”

莫妈妈沉默了一下,“儿子,请给我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冷静的语气下是强压的怒意。

半垂着眼睛喝咖啡的林业继续着浅饮慢酌的动作,空着的左手在桌面上倒着写了两个横平竖直的汉字——车祸。

“……洛见出了车祸。”莫离的嗓音里略带着干涩,缓慢地说出了这句话。

果然,这句话出口后,莫妈妈原本隐忍不发的怒气,就像釜底抽薪一般地散了。电话里的话语中也带上了不自觉的紧张,“……车祸?……这孩子,你看看……现在在哪家医院?是不是在林业工作那家……我等会儿看看老莫用不用车,过去看看他……”

林业掂起一侧的纸巾,按过唇角,然后伸出手示意莫离把电话给他,“莫阿姨,我是林业……嗯,让您心了……目前一切都好……是我考虑不周,情急之下通知了莫离……不用您特意来看他了,我打算带他出国做心理复健……嗯,好的,谢谢您的关心。”

看着林业挂掉电话,把手机推向自己,莫离轻轻地吁出了一口气,不置可否。

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眼神的林业看了一眼莫离,“没见过我说谎?”

莫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从你嘴里说出来的都是板上钉钉的实话。”

林业唇边挂上了一抹淡笑,岔开了话题,“其实,你可以挂了再用客厅的电话打回去的。”

莫离没再接话,只是拿过手机放回到身侧的桌面上——打电话的那位不是你家娘亲,你当然不知道挂她电话是一件多么恐怖和考验人勇气的事情。

从林家出来后的莫离,依然带着一身风尘,和满身心的疲惫。

刚接到电话时听到林业用一如既往万年不变的语调平静地说——“洛见出事儿了”让人心惊到寒,在飞机上隐约而起的晕机症状让人头疼不已,刚走出机场时的漫天飞雪和满目银白,还有……洛见和祈封……

思绪乱起。

出租车外的道路上,扫雪机还没有开始作业——一道道暗黑色的车辙在洁白的雪面上映衬得醒目到鲜明无比……车子转过一条街,环卫工人正在奋力地铲去路边的积雪——一片雪白被打碎成支离破碎然后层层地垒高在一起,再也没有那种银装素裹的纯净……

看到的景象和内心的思绪,都很压抑。

无意识地在兜里的手指碰到了手机外壳坚硬的触感,迟疑了一下,还是出来,按下那个早已倒背如流的号码——不是调出名片夹,也不是拨打快捷键,而是全凭借着记忆一个个按下小小的数字键。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莫离皱了皱眉头,挂断,接着打家里的电话。

接通了,但是没人接。

皱着的眉间加重了痕迹,然后继续拨打公司的电话。

依旧是……没人接。

——沈毅梵,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我们身处在一个充满了奇遇和巧合的世界,因为不管是上帝还是菩萨,都乐于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俯视着芸芸众人戏剧般的挣扎。

其时,沈毅梵已经搭乘上了飞往西雅图的飞机——为了能带来所谓的“惊喜”,沈少在电话汇报中隐瞒了自己要去米国的事实,所以莫离压不知道沈毅梵此时本不在国内……所谓,成也“惊喜”,败也“惊喜”。

其时,正带着不爽之情的苏总监刚刚离开天寰的大门,一脚踩下油门的他寻思着夜晚是不是该去寻欢作乐一下来排遣最近高强度的工作带来的疲惫——这天晚上的他,遇到了D。

所以说,人生像是小说的剧本,小说的剧本浓缩了人生。

命运的齿轮,终于在这一刻牵引着未来的预定和幸福,开始缓缓滑行。

盯着手机看了半天的莫离叹了口气,对出租车师傅说,“师傅,麻烦您,改道去平苑小区。”

司机师傅一个猛刹车,“哎~不去天寰了?咱这马上就到地儿了啊……好家伙,平苑小区可是在北三环,咱得生生地绕过去。”

莫离“嗯”了一声。

旁边的司机仍然在絮絮地说个不停,“小伙子,你是在天寰上班的吧?……啧啧,真是不错。我们家那个倒霉儿子,天天念叨着想去天寰工作……听说天寰开给游戏开发人员的工资和奖金都倍儿高,你们工资都多少啊?”

莫离轻咳了一声,“我在AIE做财会。”

“哎呦哎~那也很厉害嘛……你说你爸妈怎么养你的啊?有你这么个儿子真省心。”司机大叔明显聊大发,一路上说了不停,说现在供养孩子多难,说哄着孩子上进学习多不容易……

“……我算了算,我家那小子,从幼儿园到大学研究生毕业,花他身上的钞票啊……啧啧,能摞上个一人高……不容易,真是不容易。”

莫离半垂着眼睛,“嗯”了一声,有点儿长的刘海盖住了眼睛的神色,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表情。

车子走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莫离带着点儿急切地抓起来——可是,不是沈毅梵,还是自己妈妈。

“……妈……嗯,行李什么的,我过两天再过去收拾……公司的手续办好了,你不用心……我现在?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不用,你不用给我做饭……好吧,那熬点儿粥吧……”

挂上电话,口的压抑反而更重了。

司机大叔转过头来,憨厚地笑着,“急着回家?别急别急,咱这刚下雪,路不好走……我保证最快最安全地把你送回家……”

回家……

家……莫离闭上了眼睛——那里,是自己永远可以随时休息的场所,也是自己永远无法背弃的所在。

不管,以什么理由和借口。

莫妈妈一直接儿子到了小区门口,瞅见莫离的第一眼就扑了上去。

一向牙尖齿利在家中保持着不可动摇地位的莫妈妈,抱住儿子半天,才来了一句,“回来就好。”

丝毫未责怪他先斩后奏的提前回国。

两天后,当沈毅梵带着郝蕾飞回国内准备处理技术部的分 裂事件时,莫离再次赶往了NYC去收拾因为走得太急没来得及收拾的行装。

只是不知道,空中飞过的客机,有没有那么一瞬间重叠和别离的机会。

在NYC没有看到莫离的沈毅梵,在得知了人已经回国的消息后,回到A市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拨打莫离在国内用的电话。

显而易见,电话是停机的。

沈毅梵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电话——莫家的电话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更知道什么才是扎在莫离心里的那针。

在没有把握之前,他不想去碰它。

但是,为什么会有越来越重的担心……

小离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沈毅梵正对着电话轻轻地皱眉沉思,却被推门进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思路,是齐天远。

甩出来文件夹被平平地扔在光滑整洁的桌面上,齐天远松出了一口气,“沈少,谈妥了。卡住那帮鸟人的底线谈的——签订的协议书你看看。”

振奋了一下神,沈毅梵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修长的指节带动着指尖翻阅着文件的纸张,“我看看,……25%的运营分红?这个数字仍然偏高……嗯,不过好在有后面的附加条款……齐子,干得不错。”

虚拟技术和引擎系统的同时研制,一下子让原本运营正常的公司变得有点儿捉襟见肘起来。在这种情况下,最该负起责任,最该失眠加班,最该猛灌黑咖啡熬夜的不是财务部的会计们,也不是技术部的大小组长们,更不是艾晓菲,也不会是苏南。

而是,沈毅梵。

给出一个方向,然后去努力完成它——这种事情,有能力的人去做到不在话下。

那么,谁来给出这个方向?

仍然是,沈毅梵。

可是,事业和感情的方向选择和孰轻孰重,又该哪个人给出来答案?

被沈BOSS在繁重的工作和不小的压力下仍然记挂着的莫离,现在好好地在城西区的某家大型医院里。

没错儿,正是林业担任执行院长的那家医院。

雪后初霁的天气,阳光明媚。

拉开了一半的百叶窗让窗外的阳光在病房内洒上了隔离感十足的光印,映在白色的床单和被罩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放松与和谐感。

莫离低着头在削苹果,一圈圈的果皮有点儿歪斜地顺着他的动作慢慢逶迤到地面上去。

不太熟练的动作,让最后的“成品”多少有点儿坑坑洼洼。

然后,剖开两半,一半递给病床上的男人,另一半下意识地送到口中——这还是大一时的习惯,分手后也带着刻意,固执地保留了这份习惯。

病床上的男人有着苍白的肤色,眉眼唇角的弧线都不是很出众,更谈不上让人过目不忘的惊艳……但是组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像是一潭静水那样柔和的男人,是祈封。

祈封接过半个苹果,放在唇侧咬了一口,然后抬眼浅浅地笑,“很好吃。”

莫离又咬了一口,看了一眼满脸写满了“温柔”的男人,“好吃也不是我削出来的。”

语气有点儿生硬,像是在跟谁赌着气。

祈封一向很敏感,听到这句话后唇角硬扯出来一个笑容,“……抱歉……”

“咔嚓”一声,莫离脆生生地狠咬了一口苹果。

成功地弄了一个满室寂然——不对,还有细微的咀嚼声。

抽出床侧小桌子上的湿巾擦了擦手指,莫离站起身来,“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祈封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喊住了人,“……莫离。”

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伸手拉住了门,然后转身坐回床边,“嗯?”

“谢谢你这几天过来看我。”

“没什么,正好顺道。”

“……是……他让你来的吧?”病床上的男人,在小心了又小心之后,终究是问出了这句话。

莫离没接口,走到窗前,用力拉起百叶窗——“哗啦“一声,倾入了满室的阳光,被雪地放后更加透彻明亮的阳光。

然后,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的男人转过身来,背着光问床上被光线晃到眼的祈封,“好看吗?”

祈封点了点头。

莫离重新转过头,眯起眼睛来看窗外一片绚丽夺目的明亮,“就单单为了这句‘好看’,你怎么忍心连自己的生命都一起丢弃?!”

男人握住半个苹果的手指神经质地抖动了一下。

“你父母呢?你朋友呢?……还有林洛见呢?!”直视着男人明显外露的脆弱,莫离一字一句地发出了三句逼问。

——这是三天来,莫离第一次开口主动问祈封问题。

——却是,如此的直接和毫不留情。

带着两三处咬痕的苹果从洁白的病床单上滚落下来,停止在地板上,被镶上了一层微薄的光晕。

“……对不起。”小声的道歉声艰涩地说出口,只是,不知道这句话的对象会是谁。

莫离也不说话,任周围的空气渐渐成了一种停滞般的凝重感。

然后他微微抬高了下巴,轻声中不乏气势地说,“关亚泽这种人,你理他作什么?……我从林洛见撅着屁 股玩儿泥巴时就认识他,这么多年来,你祈封是他第一个男朋友。”

祈封带着点儿慌张地伸手拭去眼角的湿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说,“……不是啊,不是的……关先生他……不是这样子的……”

然后,看起来始终带着点儿懦弱的男人笑了,他说,“小离,你知道吗?身为一个同恋得不到社会和家庭的认可会是什么感觉?……我……我……一直想要一个家庭,能有自己的孩子……”

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可是,我爱他……该怎么离开……”

这句话,已经低成了自言自语嗫嚅的无奈,“……洛见他……又一直收不下心……”

莫离垂下眼睛看着床上用这样一种哀伤的语气诉说的男人……

——身为一个同恋得不到社会和家庭的认可……的心情。

——其实,我知道。

ˇ沈毅梵的“淡定”ˇ

离开医院时的莫离,在兜里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深到纹路的痕迹。

第二天,依旧照常来医院探望人的他,带上了一大本厚厚的相册。

推门进去的时候,祈封正在翻阅着今天早上的报纸,眉眼间全是淡然温柔的笑意——报纸是林洛见工作的那家报社出的看家刊物,大开着第二版上的是一个大型连续系列报道:《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铁路发展报告》,正是林洛见在出国前最后接手的那个报道。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祈封带着惊讶抬起了头,“……莫离。”

推门进来的男人没有应声地径直走入,手中的厚重的相册被随手放在病床的床头柜上。

然后,坐下,削苹果。

祈封略带无奈地笑了笑,“……不是说了,不用麻烦来看我了吗?……你现在手里的工作应该很忙吧……”

与第一次削苹果时的动作相比,莫离现在削起来已经熟练了很多,尽管出来的成品上仍带了坑坑洼洼的不平整。

分出一半苹果给病床上的祈封,莫离咬了一口半个苹果后才说,“我有一周的年假。”

被迫着一连吃了四五天半个苹果的祈封,只得顺从地再次接下被递上来的苹果,半晌后,才轻声说,“莫离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温柔的”莫离被呛到了一小下下,掩饰地轻咳了一声,抽出湿纸巾擦拭手指。

按照前几天的经验,过来削一个苹果,然后陪祈封一起吃掉后,莫离的下一句话就应该是——“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但是,这次没有。

细细地眯起眼尾的莫离,看着祈封吃完水果后,抽出纸巾给他擦手。

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相册,平摊在床铺上,手指摩挲过封面,踌躇了一下,才开口轻声说,“……我带了照片给你看。”

相册被翻开来——从两个粉嫩的小屁孩儿一起翻滚着玩儿秋千,到穿着宽宽大大的校服仍然一脸骄傲的两个小学生;从篮球场上勾肩搭背比出来的V字手型,到开玩笑时为了搞笑拍出来的鬼脸;从坐在校园绿荫地上盘着腿读书的少年,到毕业典礼上穿着黑色学士服的意气风发;从报社门口跟石狮子的合影,到HELL里双手搂住祈封腰的合照……

一张一张又一张,换来换去的是年龄和背景,还有一起合影的人……

没有换的,是……

林洛见。

每一张照片上都有林洛见,从5岁的相逢到莫离出国前的暂时别离,记载了林洛见所有。

祈封看着照片,泪水突然就从脸上滑落下来,顺着脸颊一颗颗地滚落到床单上。

原来……雪白的床单被打湿后,会是一种加深了的白。

莫离也不说话,等祈封止住了无言的流泪后,从衣服的口袋中出了一方棉帕,递了过去。

然后把相册翻回到第一页,修长圆润的指尖点住了第一张照片,“这是……我和林洛见认识的第二天,第一天打了一下午的架,所以没能拍下来……”

指尖一张张地滑过去,随着记忆大门的开阖,随着那些消散在时间长河中的影像的重现……

不算宽广的病房里响起的是男人沉稳的语调,和安静的讲述。

祈封只有在刚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落泪不止,后来随着莫离指尖的游移和细致的讲述,反而慢慢带上了笑意。

偶尔,还会上一两句——评价或者询问。

相册被翻到最后一页,然后被停下来。

祈封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说,“莫离,谢谢你帮我又和洛见谈了一场恋爱。”

——短暂,但是足够刻骨铭心。

——这样,够不够撑住分手的勇气?……

莫离沉默了一下,然后收好相册,“没什么,算在他欠我的那份儿上。”

祈封笑了起来,“莫离,你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这是祈封第二次这么说莫离——温柔。

得到的回应是不置可否的轻哼。

然后,祈封的第二句话让整理相册的莫离轻轻地皱起了眉。

他说,“莫离,做你女朋友的人一定会很幸福的。”

……

听了这句话的莫宝宝立刻从别扭温柔型转化为别扭傲娇型的,冷哼了一声,掂起相册直接地走人了。

祈封靠在床上,看着挺直着脊背的莫离拉开门,走出病房,唇边挂着的是一抹浅淡的笑意。

——谢谢你,莫离。

如果,一个人想让另一个人找不到,会有几种办法?一个人想要找到另一个人,会有几种办法?

沈毅梵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是,自己现在是真的联系不上莫离了。

无论手机、座机、E-mail、QQ、MSN……

所有。

听着齐天远做着季度总结的沈毅梵破天荒地第一次走神,等到齐天远幻灯片播放到了下一页,他手里的报告手册还是平平地摊开在第一页。

市场部的齐天远经理重重地咳了一声,然后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请看第五页的图表,本季度已完成盈利率为783%,略高于市场同比的70%,低于上季度预测的80%。下面请看第六页的数据……”

“第五页”和“第六页”这六个字都是咬着牙加重着语气狠狠说出口的,意在点醒某位已经神游物外的老板。

被齐子充满了怨念召唤的页码号从自己的思绪中唤醒的沈毅梵,回了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然后用右手食指按住太阳用力,提醒着自己集中注意力。

齐天远满意地微笑,“……市场部下季度盈利率预计仍为80%。我们将着重对国外市场的开发……”

散会后,落在后面和苏南说话的齐天远一看沈毅梵要进电梯,急忙三步两步就赶了上去,“……沈少,等等我~~”

其奔跑之迅速,呼唤之深情,把被抛在一旁的苏南乐个不停,边乐和还边不负责任地评价,“泡男人,就应该有这种勇气……啧啧,燎原的办公室恋情。”

刚走出会议室的郝蕾瞥了某人一眼,“什么?”

苏南笑眯眯,“我说——齐经理勤于公务的神,十分值得我去学习。”

郝蕾叹了口气,说,“苏总监,您真有渣攻的潜质。”

“谢谢夸奖和期待。”

郝蕾姐姐,你少概括了一点——而且脸皮厚。

在最后时刻挤进电梯的齐天远一手撑着电梯的金属壁,缓慢地平稳着呼吸。

沈毅梵微笑着说,“齐子,才跑了这么点儿路,就喘成这样了?你应该多锻炼身体……”

齐天远又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后,直立起身体,“……岔题啊……继续岔题……不准岔题!”

沈毅梵不再接口,专心看着电梯蹦着的层数提示。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12层,沈毅梵一步跨出电梯,向办公室走去。

齐天远跟着后面,恨铁不成钢,且不依不饶,“沈少……你……”

“今天季度会上,我走神是我的不对。”随手把文件夹放在桌面上,沈毅梵大方地承认着错误。

齐天远一怔,“我不是说这个……”

“那……”沈毅梵抽出刚刚的报告书,拿出一旁的签字笔重重地在一个数字下划上黑线,“据我了解,奥科上款战略击游戏的利润率是接近85%。据专业分析师分析,他们主要赢在了广告上。回头让蕾蕾到我办公室里来……”

“干干干!”齐天远啐了一口,“今儿不谈公事。”

沈毅梵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挂在对面墙上的挂钟,唇角微微勾起,“早八点到晚五点,齐经理,现在是上班时期。消极怠工的话……我可是要扣工钱的。”

于是……咱们的佃户齐天远同志在金钱的压力下,被迫屈服于了地主老财沈毅梵的“威”,一脸哀怨外加含羞带怯地从总裁办公室泪奔而去。

把及时赶来的苏南看得是一个不亦乐乎。

“小苏啊。”沈毅梵一看是苏南,脸上立刻露出了堪称完美的阳光笑容——此人现在已经成了当之无愧的公司基石之一。

“别别别……”苏南懒懒散散地靠在办公桌上,“您这笑容笑得我瘆得慌,感觉您那眼神背后隐藏的是把我洗白白后按斤按两地倒卖了的谋。”

沈毅梵轻笑出声,“苏南,你这张嘴啊……对了,刚刚我为了暂时的保密,没让你在季度会上发言,你单独跟我做报告吧。”

苏南干脆地点了点头,递过去整理好的报告手册,“我就两句话——两个月后,这款WEB游戏就能上市。利润率如果达不到80%的既定线,你就K齐天远去。”

沈毅梵翻着薄薄的几张纸,舒出一口气,“有你这个保证就好了。”

按照以往的老规矩,苏南做完了这个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报告后,就该潇洒地留下背影走人了。

但是,今天的他仍然靠在桌子上,眉头微皱。

“有事儿?”沈毅梵抬起了头。

“嗯。”苏南掏出烟,点上,“我过来跟你要个准话。”

沈毅梵点点头,“好,你说。”

“引擎开发——最初步的技术准备已经做完了。汇报材料我明天给你……BOSS,你不是没搞过技术,你知道这玩意儿有多烧钱。你给我个准话——做,还是不做。要是做,再难我都敢领着那帮子孩子一步一步地给你搞出来个perfect;但是,你资金要给我到位。”苏南又抽了一口烟,眉心仍然没有舒展开。

沈毅梵站起身,拉开窗帘,推开窗户透气——这小子,到哪儿都要搞出来一个乌烟瘴气。

接着,转身,肯定地说,“做!”

苏南也不多说话,转身就走。

“小苏,”沈毅梵叫住了他,“你这个烟,抽得太凶了……真该有人管管了。”

苏南头也不回,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我等我老婆管我。”然后拉开门,转头回了一个纯良无比的笑容,“但是,我跟BOSS您一样,GAY一只……”

沈毅梵一愣,随后轻声笑骂,“这小子……嘴里就没说过好话。”

——GAY怎么了?我还想抱媳妇儿呢……

周末,夜深,加班。

齐天远一手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一手小心翼翼地护着一杯咖啡过来,“沈少,尝尝……2楼那帮子客服姑娘们,不知道从哪儿出来了一个咖啡机,正在楼下玩儿泡沫摩卡呢。”

沈毅梵打了个哈欠,瞄了一眼热气腾腾的咖啡,“哪个组的?”

“三组的姑娘!”齐天远把杯子推了过去,“咖啡豆是江沐贡献的……这厮,啧啧……”

热气腾腾的咖啡冒着白烟,一点点儿充斥着偌大的办公室空间,香甜中带着微苦的气味慢慢浸染了嗅觉。

陷入疲惫中的人,总是更容易被记忆拉入漩涡。

怔怔地看着冒着热气的咖啡杯,沈毅梵突然叹了口气。

齐天远顺势把自己扔到对面的沙发上,一双长腿不客气地搁在了对面的茶几上,“沈少,你还记不记得,在我们艰难而又激情澎湃的创业时期,每到寒冷而又孤寂的夜晚,总会有那么一个姑娘……呸!”他伸手pia了自己一巴掌,“继续继续……总会有那么一个……”

“齐子,够了。”沈毅梵猛然出声,打断了某人的咏叹,站起身面对着窗外黑沉沉的夜幕,看都不看那杯咖啡。

齐天远轻咳一声,带着一脸诡计得逞的笑容走到沈毅梵身边,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他肩头,“沈BOSS曾经教导我们,要淡定!”

沈毅梵苦笑一声,“淡定……蛋腚个毛……”

齐天远大乐,“沈少,你抢我的台词……知识产权!!!”

ˇ酒吧里的初遇ˇ

“啪”的一声,齐天远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木质的大办公桌上,震得咖啡杯中的深褐色体一阵轻晃,“沈少……就因为这么个破理由小离他就对你始乱终弃了?……哎呦~好痛……”

沈毅梵伸了个懒腰,“破理由?齐子,这个理由可不破,真金白银的硬扎。”

齐天远抱着自己刚刚为了耍帅耍酷而导致现在疼痛不止的右手,窝在沙发里,“找不到人还不好办?大四快毕业那会儿,蕾蕾给我闹别扭,死活不接我电话,黑掉我的QQ,宿舍小姐妹抱成团地一致对外不待见我……最后还不是被我轻松拿下!”

沈毅梵挑着眉尖淡笑,“哦?……经验说出来,借鉴一下。”

“堵门呗。”齐天远又甩了甩右手,“沈少,明儿你那桌子上就得给我弄上层软垫子……就是堵门,我堵住她家大门,堵到人为止。”

沈毅梵又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深不可见底的苦涩,“齐子,你怎么也……突然小白了起来?”

齐天远愣了一下,随后反应了过来,“……靠……真他妈小白了。”

点起一支烟,沈毅梵凝神看着烟气缭绕的上升,“齐子,你知不知道,前两个月文教部的一次人事变动?”

齐天远想了想,“好像提上去了一个副部长?”

“以前的莫司长,现在的莫副部长……”沈毅梵轻松地说,“小离他老爹。”

“……牛弟弟……”齐天远竖起了拇指,“不成,沈少,这‘媳妇儿’你一定得‘娶’进门……有这么一个‘泰山大人’,以后咱公司要过什么审批,做什么不法勾当,这他妈得省多少事儿啊!”

沈毅梵端起杯子去门侧的饮水机处倒水,“哦……那你说,我这位‘泰山大人’,愿意不愿意要我这么一个‘女婿’?”

齐天远端起来被沈毅梵嫌弃的那杯咖啡,倍儿有滋味儿地吸溜了一口,“要是我,……倒门也不要你。”

“咳咳——”正在喝水的沈毅梵被齐子哥哥的快言快语呛了一下,随后无奈地笑了笑,“又胡说呢,你……我跟小离刚在一起的时候,去过他家很多次。小离家啊,是这种家庭——家教很严,父母的威望很高,对孩子的教育始终是信任中带着约束……你说,我还能跟你那样,绑架了人然后上门逼亲不成?”

齐天远不再说话,专心地窝在沙发里捧住咖啡猛喝。

窗外,第一缕阳光已经从地平线上露出一丝微红。

沈毅梵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眯着眼睛看窗外带着灰蒙蒙的天色,“小离那种格,不能逼,逼得急了他就会退得找不到人影……所以,只有等……”

齐天远“咣”的一声把空下来的咖啡杯砸在了小几上,打断了沈毅梵的后半句话,“……等吧,等吧……千年等一回……沈少你真他妈不像爷们儿!”

冬天的日出,上升得很是缓慢,说话这么会儿的光景,才刚刚在最东方带着怯意地露出一抹橘红。

看够了冬日初晨景象的沈毅梵返回到办公桌前,抽出一份文件唰唰唰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扔给齐天远,“谁说我要继续等下去了?”

齐天远的注意力完全被扔过来的文件吸引到了心神,连沈毅梵刚刚哪句话的意思都来不及深究,“……沈少,你这是干什么?……这个是谁做的企划书?太他妈冒险了……”

沈毅梵绕到沙发前,坐下,笑眯眯地用右手食指指住自己的鼻尖,“我。”

“……等着吧,艾晓菲一定会驳回的……不对!沈少,”齐天远拿起企划书的最后一张,“……你要绕过财务做这笔风险投资?”

“这份企划,只能你和我两个人知道,连郝蕾都不能告诉。”沈毅梵看着齐天远带着震惊的神情说,“说出去了,杀无赦。”

“……开什么玩笑……”齐天远喃喃地说,“这种金融投机质的大数额投资,最少也要半年才能兑现吧……现在天寰本来就是负重而行,都快被那两个大家伙拖垮了……利润率达到90%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齐天远嘴里的那两个大家伙,指的正是被业内艳羡不已的虚拟技术和自主引擎开发——绝对的烧钱机器。

沈毅梵又扔过来一份文件,“看看这个。”

“这个我也有啊,”齐天远皱着眉头看,“这不是国家对虚拟开发的投资计划表吗?”

“和这个,江沐昨天送来的。”又一份文件被扔了过来。

“……我靠!”对比了两份资料的齐天远不禁低咒出声,“妈的,赤 裸裸的剥削和压迫啊……沈少,我们回到了万恶的旧社会?”

沈毅梵扔过去的第二份文件是主管虚拟技术的江沐送上来的预投资计划表——虚拟技术要求的资金投入与国家划拨的资金之间的缺口,十分巨大。

“当初为了投中这个标,在我的默许下,江沐刻意地压低了投资额度,因此划拨到位的资金存在了较大的缺口。”沈毅梵冷静地说,“但是,由于预计不足,这个资金缺口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如果让天寰全撑下来的话,必然会拖累整个公司的发展。”

“……那为什么还要进行其他投资计划?”齐天远扬了扬手里第一份企划书,“这么一大笔钱砸下去,半年后天寰的资金流如果不出现问题,我全家都跟着你姓。”

“因为……”沈毅梵沉思了一下,“因为这样子才好张嘴要钱。”

虚拟技术的开发已经进入了第一阶段的中段,再经过半年的开发,必然会进入到第二阶段的初段,说不定还会提前。

“……所以,到时候政府一定不会坐视已经拿出研究成果的天寰因为资金断流面临破产的困境的。”沈毅梵肯定地说。

“……太冒险。”齐天远摇了摇头。

“齐子,你觉得,自从五年前咱们注册成立天寰到现在,这公司发展得怎么样?”沈毅梵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跟刚刚谈话毫无关系的问题。

“……业界楷模。”齐天远老实不客气地自夸着。

“……咳咳,”沈毅梵轻咳了两声,“楷模说不上,但是发展得一帆风顺倒是真的。一家公司,如果发展得毫无挫折,那么等到面临着真正的困境时,必然会手忙脚乱。……河流奔流而下时,一定会夹杂着泥沙渣滓,适当地缓流一段还能澄清一下自己。”

用拇指撑住下巴轻揉的齐天远皱眉想了半天,“……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还是反对,太冒险了。如果到时候政府坚持不追加投资的话,我们怎么办?”

“……”沈毅梵沉默了半天,“小离,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沈少,这个事儿你想多久了?……”齐天远被惊得目瞪口呆,“……你怎么把这些事儿全他妈串在一起的?!”

沈毅梵没理齐天远的感叹,“就算到时候,政府的投资出了问题,我们这里还有最后保底的一步棋。”

“啥?”

“蕾蕾的嫁妆。”

郝蕾结婚时,家里的老爷子送过来的嫁妆不是汽车房产,也不是存折珠宝,而是城西区的一块地皮。

这块地皮还是郝蕾刚上小学那会儿,郝爸爸给女儿准备的嫁妆。如今,这块地皮所在的地区,在上个月刚刚被A市政府划为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

地价飙升。

坐在沙发上的齐天远郁闷不止,“沈少,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沈毅梵冷静地回答,“你不是一个人。”

“靠……沈少你还是继续蛋腚吧!这一猛下小宇宙的爆发对我的心脏打击太大……还有,那嫁妆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齐天远强调着。

“公司的股份有多少是你和郝蕾的?”沈毅梵笑得温柔无比,“而且,那是万不得已下的最后一步棋。如果到时候要动你家这块地皮,会折合进股份的,你们两口子坐等分红就是了。”

又一次屈服在沈BOSS的威下的齐天远哭得好不凄惨,“……沈少,呜呜呜……你要对我们一家老小负责。”

“放心,”沈毅梵体贴地安慰着齐天远,“我会负责到底的。”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沈毅梵这一连串的计划,的确做得很是完美出色,一环紧扣一环,且一箭三雕。

但是,他忽视了一个因素——来自外部的恶意竞争。

所幸的是,他的确把握住了“人心”。

还是那句话——幸好有那个人,在最后关头的果断决策和力挽狂澜。

祈封事件对莫离的影响,要比表面上来的要大得多。

这从他一连一周天天去医院陪人家吃苹果上,就能看出来。

如果,在莫离刚回帝都的那天上午,他打给沈毅梵的电话能接通,也许事情会有另一个转机。

但是,没有如果。

如果说,之前的犹豫不决是出于对家庭和亲情的愧疚感,那么祈封的自杀就让这种愧疚感实质化和具体化了。

莫离今年25岁,不大不小的尴尬年龄,面临着婚姻和……所谓的传宗接代的责任。

之前一直被刻意忽视的婚姻、家庭、儿女问题,随着雪夜里的那场自戕,逼着三个人正视。

而对沈毅梵的避而不见,说到底,仍然是没有下定决心的一种表现。

姑且称之为鸵鸟行为——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不去管它,事情就会被冰冻保存到等待解封的契机。

当然,莫离并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去做。

比如,推掉了莫妈妈安排的三次相亲活动。

——像是岔路口的两条路,哪个都不去选择。

7月底,远赴澳大利亚疗伤半年的林洛见,带着标上了“洛见”风格的意气风发,从美丽的墨尔本回到了被称作帝都的A市。

接机的是莫离,不是林业。

林业在接到林洛见要回来的电话时,很平静地说,“回来?还记得回家的路吗?……记得?那就回来吧……27号我有一个重要的手术,没法接机……好的,回头见。”

对话内容,平淡得好像林洛见平日里去加班彻夜不归那样地简单。

戴着一副淡紫色宽框墨镜的林洛见,双手兜等着莫离开车过来接——同色调的淡紫色衬衫和深紫色的装饰领带再配上一条窄腿的牛仔裤,丫的打扮得像是闲适从容的王子。

一脚跨进车门,林洛见拉上副驾驶座上的车门,“莫宝宝,多日不见……”

“不用说十分想念。”莫离转动着方向盘,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好友的“虚伪”。

“瞎说,我下句是——新车不错。”林洛见翘着唇角灿烂地笑,“莫阿姨真疼你,这还不到两年,小车的档次愣是生生地升了一个等级。”

莫离也笑了,来接人的路上一路的忐忑不安全化作了乌云散尽——还好,他还是那个林洛见,这小子的抗打击能力还真不错。

车载音响里放的是德国一支当红乐队的新歌,放松的旋律,悦耳的音色……一派柔和。

林洛见的指尖放在自己翘起的右腿上轻轻地打着节拍。

莫离握住方向盘的手漂亮地打了个圈儿,车子驶上了开往城区的高速公路。

被一丝亮色晃到眼角视野的林洛见扭过脸去,一眼就看到了莫离左手小指上的那束银白,新鲜之余,也不管开车,伸手就去拉人家的左手想要细看。

然后,被毫不客气地赏了一个爆栗,“林洛见!不要在我开车时玩儿这种恶作剧,我可不想跟你殉情……”

着头上的钝痛,林洛见缩到车座边边角委屈地咬手帕哀怨,“……莫宝宝,你难道对人家始乱终弃了吗?……”

冷着一张脸的莫离深呼吸后又深呼吸——此人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且刚从国外回来,万万不可较真动火。

一旁的林洛见仍然不知死活地火上浇油,“……人家可是为了你‘衣带渐宽终不悔’,‘一片冰心在玉壶’……”

……所以说,此人被K是绝对的活该。

……但是,莫宝宝,你下手的动机真的没有一点点儿被说到心悸处时的下意识掩饰???

有谁在刚刚回家还没歇上两分钟后就能兴起去泡吧的兴趣?——林洛见。

有谁在明知道好友在扮可怜搏同情仍然纵容地选择相伴的作陪?——莫离。

这就是,所谓的友情啊友情……

推开HELL的大门,入目的仍然是熟悉和陌生的面孔。

林洛见站在大门口感慨,“莫宝宝,我还以为……我回来时会感动得一票人热泪盈眶外加夹道欢迎的……”

莫离直接把某人当成了空气,目不斜视、一派坦然地推门而入——二十年相处的经验告诉他,在林洛见自恋症大发的时候,选择无视是最好的态度。

坐在吧台后跟客人谈笑相欢的贝少,一扭头看到迎面走来的俩人,立刻三言两语地结束了和那人的聊天。然后带着真诚的微笑,说,“欢迎归来,我的王子。”

一杯brandy被推到了林洛见面前,贝少支起下巴优雅地微笑,“请给我一个荣幸,请你喝今儿晚上的第一杯酒?”

林洛见勾起唇笑,说,“贝少,我好想你。”

接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莫离皱了皱眉,“有你这么喝酒的吗?”

林洛见也不恼,转身趁人不备,拉起来人家的左手细细端详,“戒指真的不错……什么时候戴上的?我怎么不知道……”随后又是眯起眼睛拿出的一派刻意,“小离离,你果然对人家始乱终弃……”

“……没有‘乱’,哪儿来的‘弃’?”莫离带着点儿僵硬地抽出自己被拉住的手指——好友太过探寻的目光让他觉得一阵阵的不自在。

但是,刚刚被抽出,又被林洛见坚持不懈地再次握住小指拉到面前审视,“……为什么是小指?我记得尾戒可是单身的潜台词……难道是,阿姨开始逼你娶媳妇儿然后莫宝宝你不得不戴上这枚戒指以名自己的单身之志?”

“嗯。”莫离含糊地应了一声,愈发地觉得小指处的那抹银白开始带上了灼人的热度。

“这枚戒指啊……”贝少也捧着自己万年不变的苏打水赶过来凑热闹,“我见过同一款式的哦~”

林洛见嗤之以鼻,“贝宝宝,你胡说……又不是订婚戒指,哪儿来的同款之说?”

贝少含笑不语。

一旁的DJ出声叫住了贝少,“老板,过来一下……”

莫离舒出了一口气,随意点了一杯威士忌端着离开了吧台。

只留下林洛见一个人饶有兴致地扫视着酒吧里各色男人们的腰肢。

9点50分,甩着车钥匙的苏南带着人人但见的焦躁,走进了HELL。

这是……相遇的初始。

用近乎刻薄的语言完美地掩饰住自己吃惊的莫离看着林洛见走向苏南的背影,然后默不作声地一口闷掉了剩余的威士忌。

……莫宝宝,喝酒也不带你这样儿的。

那个,是苏南。

莫离知道。

沈毅梵当初前往S市三次挖角这位技术管理上的绝对人才时,曾经跟莫离说过这个人,还给出了一份苏南在当时公司的资料给他看。

——网页上男人的眉眼,有着让人过目不忘的魅力。

林洛见跟人上床一向颇为开放,这对莫离来说是早已接受的事实。

但是,那个人,是苏南。

天寰技术部的新任总监……是他手下的得力下属。

伸手下意识地拉松了领结,莫离返回吧台,又要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冰凉的酒滑落到胃部是难耐的骚动。

小指上的指环仿佛……有了生命般的勒紧。

丢下酒杯,莫离拿起林洛见扔给他的车钥匙走出门去。

夜风,正凉。

处理完事情的贝少,一脸郁卒,“……一个两个的全不打招呼就拍屁股走人的家伙,全都是为了男人……对了,AKIRA,莫家的小少爷是不是没付酒钱?……”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贝少发出了一声即便是惨叫也不离优雅的哀叹,“……咱家这可是小本经营……”

那么,小本经营的贝少爷,请问您这消息情报网怎生地如此确绵密?!

ˇ天寰的财务危机ˇ

AIE部门小组会议,发言的是莫离所在部门的一位主管。

细小但是悦耳的铃声在会议室最后一角的角落传来,莫离皱了皱眉,出来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还是起身走到会议室外,按下了接听键。

是林业。

“洛见最近胃不好,我晚上加班,别让他叫外卖。”简短的对话后,电话被干净利落地挂上。

莫离怔了一下,看着手里的手机——林洛见,我欠你们哥俩儿的?!

但是,抱怨归抱怨,就像祈封的评价一样——莫离,是个相当温柔的人。

且容易心软。

提前结束了下午的工作,莫离给家里打了电话通报了一声后,就开着车直接过去了林洛见住的小区。

刚走到门口,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出来一看,林洛见。

轻轻叹了口气,莫离按下了接听键,“过来给我开门。”

——不愧是兄弟,连使唤人都这么地时间一致。

林洛见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熬夜到凌晨加班写稿子或者排版面,要是轮上了国家有什么大事要闻,更是能忙到脚不沾地儿。

反应在身体上就是,这小子有比较严重的胃病。一旦犯病上来,是能到连喝口清水都会呕吐的严重地步。

偏偏此人毫不自觉,吃饭喝酒从不忌讳——相信我,因为这个的原因,这小子被林业大人教训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只是,恃宠而不改而已。

大四那年,刚刚去报社做实习的林洛见因为连日的劳累,终于引发了他那娇弱的小胃的大抗议——病倒了。

林业那会儿正忙着通过执行院长的审核阶段,也是忙到分 身乏术。

于是,前去病床前照顾林洛见的是——莫离和莫妈妈。

用林洛见的话来做评价就是,“阿姨做的饭真好吃啊真好吃……至于莫宝宝,他全拿我练手擀面的熟练度了!!!”

莫离的回应是,“闭嘴,有的吃就不错了。”

所以,今天被“召唤”过去照顾人的莫离,下厨做的仍然是手擀面。

有吃的还不忘记抱怨的林洛见晃晃悠悠地蹭去厨房,毫无形象地半倚在门上,一边看莫离洗手,一边不负责任地随口评价,“莫离,我知道了——我大哥打电话给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惩罚我。”

正在洗手的莫离难得地自我怀疑了一次——自己做的面,真的,有那么……不受人待见?

还依稀记得……自己当时学做手擀面时,是出于……

那个人的一句话,说很想吃……

有一个成语,叫做“物是人非”。

只是,哪些仍然是“是”?哪些已然成了“非”?……

手下的面团被按下,揉起,莫离一边专心着手下的动作,一边头都不带抬地问自己的好友,“打电话给我有事儿?”

林洛见换了一个姿势,依然是很不雅观地半倚在门上,“莫少爷,你们公司跟天寰或者奥科之类的公司有没有良好的业务往来?”

天寰……

莫离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顺势停下来,暗暗深呼吸一口气,才问道,“你说的都是网游运营公司啊,有采访?”

“是啊……”林洛见叹了口气——这小子虽然擅长鱼耍滑,但是一旦沾上了“工作”两个字,态度是绝对的认真负责,“新来那孩子给我的找的资料中,居然半年前的数据都有。”

莫离用力地拍了一下手下的面团,把个人情绪掩饰得完美无缺,连疑问词都不带颤抖一下地反问,“这事儿你来问我?……这种事儿,有人比我更适合去问。”

——谁?

——苏南总监。

有的人,连最亲密的行为都做过了不止一次两次,抵死的缠绵下掩盖的是互相不自知的尴尬——比如,苏南和林洛见。

有的人,明明是最理解对方的存在,却因为各种所谓的羁绊和束缚,被迫到刻意地疏离着拉清界限——比如,沈毅梵和莫离。

因为,有一个词组,叫做:“爱情”。

陪了林洛见吃过晚饭的莫离,留下了“到家就给你发资料”的承诺后,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去。

只是,离不去的是已经被撩拨起的心情。

就像是后退,总有一天会退到悬崖边上的寸步难移。

拿到了两家公司简介的林洛见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到了要做的专访上去,自然没发现一个要命的小细节——材料上,奥科总裁的联系方式是公司电话,天寰总裁的联系方式是私人手机。

由此可见,此人在不该迷糊的地儿……秉承了绝对会迷糊的优良品质。

——林小白一只。

打出了一个响指,林洛见也不管现在已经是晚上快到9点的时间段,起手机就拨通了沈毅梵的电话,干净利落地约定好了采访时间。

于是,这次采访,算不算得上是——公私双赢?

接到林洛见的采访请求时,齐天远正在外地出差,所以大记者提出的要采访市场部经理和技术部总监的要求,只被满足了后者。

但是,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把林洛见送去有名的流氓总监那里后,沈毅梵带着一身轻松地准备回办公室继续忙着WOW新种族的测评。

电梯的门刚关上,沈毅梵突然“哦”了一声——刚刚送走的那个男人,纤细的眉眼中难掩的是天然的风流做派,意料外的一种隔年的熟悉感。

他拿出刚刚收起来的名片夹,翻出刚刚交换过来的名片——林洛见。

原来,他就是,“洛见”。

唇角被扬起来一个优美的弧度——小苏同学,你真是为了咱们的公司殚竭虑……放心吧,我一定会压榨你到底的。

苏南原本所在的公司,也是一家做网游行业的大型公司——南游。与立志做自主开发网游的天寰不同,南游走的是代理网游的道路,旗下的好几款红火游戏都是在国外倍受好评的舶来品。

可想而之,一直致力于自主技术的苏南,在南游必然一直是未受重用的状态。

但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子的——原本是自己公司的人,却在别家公司做出了不小的成就,于是,原本不被看重的人才也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私下找了苏南两次?”沈毅梵放下手里的鼠标,转过头看着齐天远,“南游现在才开始拉人回去,是不是太晚了点儿?”

齐天远哈哈大笑,“沈少,你知不知道苏南那小子怎么回绝南游的?***真是太有才了……”

“直接拒了?”不给人面子的回绝,的确是苏南的风格。

“不是。”齐天远正色着,学着苏南那种痞痞的说话调调,“丫的这么说的——‘回南游,绝对没问题……您先把我手下这三组玩儿引擎的孩子一块挖了墙角,甭用您亲自来请,我自个儿就颠颠儿地回去了。’……沈少,这话是他手下一个听墙角的孩子转述的,妈的当时笑死我了。”

沈毅梵也乐了,“这小子,真是……回头给他涨两毛钱的工资。”

“我申请分走一毛五。”

挖人不成的南游,在8月底与奥科签订了合作协议。

意在为何?大家心知肚明。

齐天远站在市场部的大门口,倍儿帅气地对全体下属宣告——“奥科和南游的联合,尽管放马过来。咱们天寰在网游市场的四分之一份额,谁敢给我丢出去一厘,裸奔出天寰绕北三环一周!”

“包括你在内。”面带微笑的郝蕾姐姐从门外走入,与齐经理擦身而过时,轻飘飘地扔出了这五个让全体市场部员工大呼过瘾的汉语单字。

商场如战场,硝烟渐生,战火即将……燃起。

9月的第二个周一,祈封举行了婚礼。

站在前来贺喜的人群中,莫离沉默不语,只是拍下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准备回家给自己表面嘻嘻哈哈,实际上心中暗伤颇深的好友。

婚礼上,新娘的笑容幸福温柔。

眯起眼睛的莫离想起了在临来之前,自己妈妈对自己的嘱咐——“光知道参加人家的婚礼,你自己的呢?儿子,我可是听说你大学同学已经有抱儿子的了,你可不能拖欠着我孙子一直不交货!”

……想象一下自己和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一起挽手进入礼堂宣誓,莫离突然打了个寒战——这个,实在是不管在心理还是生理上,都还没有接受的事实。

与祈封不同的是,莫离对于自己以后作为一个父亲养育儿女,没多少自觉。

这个是沈毅梵的大幸,也是莫家父母的不幸。

一方,一方,又一方。

不管是选择哪一方,必然会有另外一方的受伤。

于是,亲情和爱情,谁来退步?

一周后,天寰举行了《博拉传说》的上市新闻发布会,沈毅梵特意亲自打电话通知林洛见届时参加。

至于打的是什么主意……就只有沈BOSS自己知道了。

其时,天寰的财务困境已经在公司内部缓慢地露出了冰山一角,财务部的艾晓菲经理整日着急得难以自抑,以至于《博拉》在后期还没有完美完成的情况下,就着急地做出了推向市场的决定。

意向书递交到沈毅梵和齐天远手中的时候,背着手站在窗前看夜色的沈毅梵沉思半天,说,“准了。”

齐天远皱着眉翻来覆去地思索掂量,半天后也重重叹出去一口气,“妈的,干了!”

新闻发布会上,来自《产业纵横》的记者尖锐地提问出了天寰的财政危机。早有准备的沈毅梵在瞄了一眼正在认真听讲的林洛见一眼后,轻松地走上台去,避重就轻地回答了记者的咄咄逼人的提问。

——希望,可以……传达得到……你那里。

事实证明,林洛见堪称一名合格的情人——当天晚上,拉着莫离去护城河喝小酒的林洛见,在回去的路上,双脚架在车前面,轻声地问自己的好友,“莫离,你有没有听说过天寰的财务出了问题?”

“天寰的财务?”莫离扶住方向盘的手努力地抓稳,同时收紧着被迫放稳的还有自己的嗓音,“不至于吧……”

——艾晓菲在做什么,怎么会让天寰的财务出什么危机?……

“……去年天寰和奥科的年度报表都是请了我们的人过去审核的——我看账面很正常,盈余比奥科还多出不少。”

——自己在回国后,特意找了同事询问过……明明没什么问题的……

林洛见耸了耸肩,“难说,天寰那两个大项目,简直就是吃钱用的……我估计一架印钞机印出来的小票子都不够一次投资的。”

莫离带着木然地点了点头,随口接着林洛见的话,简单地做了一点儿推断和猜测后,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现在我也说不好……下周联系几个同行问问再说吧。”

把人送回家后,莫离下意识地开着车上了四环的高速公路,大开的车窗里灌进来的是秋夜特有的清爽干燥的夜风。

只是,吹不散的是心间霾般的杂思。

——毅梵……难道天寰真的出现了财务危机?

——可是,连洛见都知道的事情,我居然……都毫不知晓……

——你……我……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收紧了又收紧,紧到掌心处开始涨着发痛。

猛刹车停在了高速公路出口处,莫离深吸了一口气,出手机打电话,“……组长,我是莫离,我想问问,咱们组内现在是谁在负责天寰的报表审核?……我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莫离直接开着车子过去了AIE在A市的总部。

以一人之力,调查一家上市公司的财务状况,即便是身处在国内数一数二的财务公司,也不是一件易事。

也曾经想过直接向沈毅梵求证。

但是,将近半年来的主动疏忽,现在甫一联系就是出口质问——你公司有没有出现状况?

这种程度的质疑,莫离自认为自己的脸皮还没到厚着坦然做出的地步。

好在,做金融的会计师们有着自己各种的消息来源,业内的风吹草动更是被敏锐地察觉到,再加上天寰这次财政危机着实来势汹汹——

所以,一个星期后的莫离,已经得到了天寰确实陷入到了财政困境的确凿消息。

得到了确定消息的当日晚上,是一夜的辗转难眠。直到临近第二日的早晨,莫离才浅浅入睡。

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过去找林洛见——果不其然,这小子仍然在呼呼大睡。

耐着心把人揪起来洗漱,再耐着心等人清醒过来,莫离沉静地说,“洛见,天寰的财务的确出了问题。”

彻底清醒过来的林洛见迅速地问到了关键问题,“莫宝宝,我有一个问题……如果说我对天寰这么关心是因为苏南在那里的关系,你呢?总不是因为我关心所以你才在意吧?”

……问得好,林洛见,你终于借由这句问话,在诸多关心你热爱你的亲中,洗脱了小白的恶名。

捧着杯子喝饮料的莫离在事先前就做出了淡定了再淡定的心理建设后,还是被这句直中红心的问话逼得咳嗽不已。

然后,是一派强作的镇定,“……林洛见,你思维真够跳跃的。我关心天寰跟你没什么关系——沈毅梵是我的大学学长。”

……尽管这句话说出来之前已经在心里复述了好几次,但是说出口时还是带着微微的颤音。

只是,被这句话的内容吸引到心神的林洛见,再次忽视了这一点,“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什么我不知道?你……”

莫离轻咳一声,把手里的杯子放回桌面上,抽出一张纸巾按住右侧的唇角,“林洛见你跟我是一个大学的吗?”

——有同恋人这种事儿,要我怎么告诉你?

——毕竟,我没有一个像林业那样的大哥……

林洛见做事儿一向雷厉风行,这边儿莫离刚刚解说了天寰的大致状况,下一秒他就拉住人的手直接开车奔向了天寰。

途中,还不忘给沈毅梵电话邀约。

赶到天寰的两个人,正好遇上跟沈毅梵争执中的苏南。

苏总监沉了一张脸,连话都不接口,直接夺门而去。

莫离皱了皱眉头,然后转过去的眼神……跟沈毅梵对视在一起。

刚刚和自己的技术总监闹翻的沈毅梵在心神不定之下,开口就是一句,“小……莫离?”

莫离握在掌心的指尖又掐入了皮肤毫许——这都什么状况下了,你还记得在意对我的亲密称呼有没有被别人知晓……

“沈师兄,公司的财务状况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沈毅梵直直地看着莫离,随后很快地回过了神,“莫离,公司在第三季度的财务报表将会在下个星期……”

“师兄。”莫离打断了沈毅梵的托辞。

——小离,你这句“师兄”,是不是因为刚刚我改嘴称呼而起的别扭?……

一片平静下,是暗波涌动。

11

ˇ天寰的新任特助ˇ

简单地听了沈毅梵介绍过天寰目前所面临的困境,莫离在沉思后,站起了身,说,“引擎开发不要停,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沈毅梵仍然坐在高背靠椅上,沉默不语。

送林洛见出了总裁办公室后,莫离反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转过身,然后对沈毅梵说,“……现在,可以说了。天寰这次的财政危机,除了外部风险投资的不到位外,还有什么原因?”

沈毅梵换了一个姿势,撑住下巴,上上下下打量的眼神,热情且肆无忌惮……

莫离顶着这种愈发明显的眼神,努力维系刚刚问话的进行,“……刚刚你说的话,糊弄一下林洛见可以……毕竟关于你公司的财务机密,你……”

沈毅梵站起身,走到门前,跟人对视,直到对方的问话难以继续。

然后,抬住人的下巴,吻了上去。

这个吻,浅淡而短暂,但是成功地扼杀了某人把话题转移到公事公办上去的企图。

莫离带着点儿狼狈地别过脸去,反应过来后又转过头皱着眉看着沈毅梵,“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沈毅梵落寞无比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本不会在乎这个……”

背靠在木质的门板上,身前是熟悉的男人的相逼,身侧是他撑住门的双手——像是被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里外左右全是他一个人的气息,连同着身体和心灵一起,慢慢地被侵染到……全部。

正在莫离不知所措的时候,来自面前男人的压力突然一下子减淡到虚无。

惊讶地抬头过去,看到的却是一双平静无比的眸子,然后……手臂被用力抓住,从门板的依靠上拉离出去。

随后,办公室的大门被大力拉开。

沈毅梵冷静地说,“小离,门外和门内,你选择一个吧……门外什么都有,门内只有我……”

咬住唇的莫离再次无措了起来,只听得沈毅梵用明显带着压抑的声音轻声诉说,“……亲爱的,你知道爱人一次又一次地离去是什么感觉吗?……我愿意并且会一直守在这里等你,只是……请不要一次次给了我希望后,又亲手打碎——很残忍的……”

莫离垂下的眼睛遮盖住了眼神里所有的思绪转换,只是,微微加快的呼吸暴露了他平静的外表下掩盖的是不平静的心情。

双肩被握住,转向面对门的方向,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轻语,“……那么,你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回到我身边?还是我又一次意会错了你的意思?——是连回到我身边都不屑于的随意停留?……你知不知道,我多想用锁链把你囚禁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会有这种黑暗心思的我,你还是选择……离开我比较好……”

爱情像是一场大火,夹杂着千军万马都难抵的气势,把一切都燃烧殆尽。

莫离静默着任由握住自己肩膀的手指慢慢收紧——这个男人一边说要放手自己,一边不自觉地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地抓紧着全部……

——门口到自己,自己到沈毅梵的距离,都只有一步那么远。

——但是,却是以一种近乎决裂的态度逼出选择的答案。

连日来的奔波劳累,深夜里思念的压抑,一直以来对逃避的自责,还有……积攒起来的爱情,全部都在这声声的轻语逼问下溃不成军。

沦陷,从这一刻开始升级。

说不上来的各种复杂情绪混杂在一起压了过来,还有此时被人如此逼问后产生的难言的委屈感……成功地在莫离眼角迫出一抹泪光。

身后男人的声音也开始带上了情绪不稳,他搂住莫离的肩膀小心地安慰,“……不哭不哭,是我不该这么逼问你……就当我……”男人的唇角苦涩地拉高了一个弧度,“……就当我……没有问出你刚刚的问题,我……”

……还没说完的安慰话语被莫离突然的回身拥抱击破得粉碎。

眼角的湿润轻轻擦过沈毅梵的脸颊,紧跟而来的是柔软的话语——还带着小小的惶恐和不自觉的相求,“毅梵,我……”

话没有说出口,身体的行动却是完美地诠释了被选择的态度。

沈毅梵一愣之下,随即更紧地收紧了手臂——怀里的温热和耳边的呼吸,成了最难以自制的弥足珍贵。

木质大门被胡乱地用力关上,相拥的人影叠靠着推压在上面,叠加的不止是心跳,还有……体温。

——那么,有没有当事者的灵魂?……

带着急切的唇顺着额线沿着鼻尖落下一串细小的啄吻,然后在双唇的一寸前停驻。

呼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将吻未吻的时机是最好的催情剂。

一切,都在升温。

——感情,和情 欲。

莫离的心跳声越来越杂乱,唇前的热源停而不下让早已期待的接吻变得……更加撩人心神。

难耐地轻喘一声,莫离主动地勾住人的脖颈,送上去自己的薄唇——分离的岁月和时间里,不止是一个人在饱受思念的折磨,所以,当一直以来犹豫不决的决心被下定以后,是蔓延而至的失控节奏。

唇在相碰之后,是理智约束下的远离。

却被对方准确地再次追上,以唇捕捉,以吻封缄。

舌尖游走在优美的唇廓上,湿软的舔吻按部就班且颇有耐心,非要逼迫出对方同样主动的态度。

意醉情迷。

一再的撩拨让莫离越来越难以控制住自己的心跳,连带着理智一起。

舌尖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慢慢地伸了出去,然后小心翼翼地跟对方碰触在一起。

……有人的呼吸,开始重了起来……

齿列合拢起来,强硬但是不会带来疼痛地咬住柔软的舌尖,然后慢慢地吸入口中,交缠在一起,融合在一处……

甜蜜到极限的醉人终于把刚刚脱胎于浅吻的舌吻演化为浓重的深吻——唇瓣与唇瓣摩擦在一起,舌面被压住又挣开,口腔的每一处空间都被热情巡视。

让人脚跟发软的深吻,唇舌相依,激情为继。

体贴地一把手搂住人的腰间,沈毅梵不舍地吻了又吻后,才离开那双被自己从淡色吻到艳色的薄唇,然后再不舍地蹭吻一下后,沿着下巴的弧度……一路吻下。

深蓝色暗纹的领结被胡乱解下来后随意地抛掷在地上,领口被解开后的第一秒就迎来了热情的舔吻——从下巴尖到喉结到锁骨中央……连带着轻声的吻吸声,在不算小的空间里响起。

莫离被喉间越来越重的吮吻弄得连推拒都变得无力,只能一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撑住背后的木板门……

——全然是一副任人取予的姿态。

衬衫扣子被一颗颗解了开来,附着其上的吻炙热到让人失神,湿漉漉的水迹和被吻得渐起的微红,一路蔓延到底,消失在左,逼出一声被压低到极限啜泣。

肆意而为的唇却仍不罢休,磨蹭过柔软的晕后,张口含入——几乎是同时,敏感的 尖就在温热的口中,在舌尖的刻意逗弄下挺立起来……然后遭致更加甜蜜到苦痛的折磨。

“……毅梵……”修长的脖颈被抬高着倚在门板上,一声夹杂着低泣的求饶声让正在动作着的男人更加着迷,“……这里是……你办公室……收敛一……啊……”

突如其来的牙尖厮磨打断了原本就破碎得不成语句的求饶,然后再接再厉着向另一侧的凸起侵去……

只能小口喘息着努力压制住一次次将要脱口而出的呻吟的莫离,有一种错觉——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被这个男人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打上属于他的气息和独占的意愿……

只是,早于身体先一步沦陷的是……那颗逃避了长达7年的心灵。

从18岁,到25岁,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自从遇到了这个男人,至此……万劫不复。

可是,这种程度的沦陷,从来都不会是单方面的自作多情……

而是,双方的心甘情愿而已。

上身的衣物早已被拉扯得凌乱不堪,随着一声清脆的解扣声,皮带……被灵活的手指勾开。

莫离一个失神之下,长裤连带着内裤已经被男人迅速地扯下,在脚下逶迤出一片迷离的深色调。

“沈毅梵……”脱口而出的呵斥在面对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时,变得更像是撒娇和求欢。

然后理所当然地被男人顺理成章地无视——开玩笑,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时间、空间、时机一切都完美到无比,放手的那个才是傻瓜。

柔润的唇从膝盖里侧贴上去,舌尖和双唇轮流着一路撩拨到底,发誓把情 欲滔天到底……

修长的腿被强迫着打开,膝盖弯搁置在男人的肩膀上的姿势,让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片大开的毫不设防。

……摇摇欲坠……

莫离一边分神维持着自己越发不稳的身体,一边抵抗着体内已然被撩拨起来快感和欲望,几乎再也无力制止住男人的肆意而为。

然后,在男人的舌尖舔上悄然兴奋的前端时,一声抽长的呻吟从嫣色未退的双唇中拉高而出……

“……毅梵……停……停手……”

舌尖抵在顶端的最前部一寸都不撤离,男人挑高了一侧眉,“好……”舌尖的轻微滑动,带来的是涌动的情潮。

随后,大方地高举双手,只是……口唇间的动作,毫不停止——舌尖绕住柱身而下,随之而来的口唇在体贴地包裹了牙齿的尖利后,合拢在一起。

“唔……”莫离死死咬住下唇,呜咽的颤音被打断成一片情迷,“……不……不是……”

沈毅梵发出一声鼻音,代表着自己已经收到“指示”,刚刚空下来的双手抚上大腿内侧,沿着臀部圆滑的曲线向后滑移,在柔软的弹触感上爱不释手。

同时,配合着的是口唇并用的殷勤服侍。

……有一个词语,叫做——灭顶。

……灭顶的快感。

本能驱使了欲望,欲望迷惑了感官,然后感官凝聚成快感……

像是一节乐章,骤然攀升到最高峰后生生地停滞下来——莫离不自觉随着男人动作前后轻摇的腰部,在一个前挺的僵直后,松懈地脱力下来。

然后,被男人体贴地扶住腰部,半滑坐在地面上。

——地板是优质的橡木,衣物的逶迤隔断了部分地板的凉意。

莫离半扬在门板上的脖颈,弧度优美;微微发颤着上下滑动的喉结,惹人怜爱。

所以,沈毅梵一个激动之下,再次贴吻了上去。

仍然沉浸在高 潮后的余韵中尚未恢复的莫离推拒不开,又被男人抓住吻了个满意。

垂下眼睛依靠在门板上的莫离,喘息着平稳着自己的呼吸……和内心的骚动不堪……漂亮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令人遐思的影。

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沈毅梵,莫离又垂下了眼睛,声音里夹杂着情 欲过后的暗哑,哑哑得撩人心弦,“……你……不做到底?”

垂下的眼睛瞄向男人的腿间,薄薄的西服布料掩盖不住其间热情的高耸……

当然,伴随着而来的是难耐的羞赧。

沈毅梵被这句哑声提问和眼前依然衣冠不整的爱人弄得……情难自制。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很想做到底,但是……”

——但是,如果今天在这里做到底的话,得到的后果必然是某人气急之下的抽身离去,和绝对不再踏入这间办公室一步的别扭赌气吧?

“但是……”沈毅梵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拉过莫离撑在身后的手,搭在自己腿间,“……小离,你来帮我吧?……”

莫离反地想抽开手,但是被男人固执地按住——掌下的温度,像是跳窜着的火苗一样的炽热。

“……就像我们第一次时,你做的那样……”沈毅梵循循善诱地进行着诱哄工作,“……就算作是我刚刚……吞下你的……奖励……?”

莫离一张脸被这几句话逼得红热无比,咬牙切齿后,只得把脸依靠在男人肩窝处,颤抖着的手指拉开长裤的束缚……探进去……

入手的,是难以忽视的灼烧……

沈毅梵一边环住爱人手感颇好、尺寸适中的小腰,一边享受着爱人的亲手服侍,双手还肆意地在惦念已久的身体上上下游移……还有,颈侧哈出来的热气……

一切,堪称……称心如意。

本来就略显空框的总裁办公室,现在弥漫着情 色十足的气味儿。

满足……不对,是餍足的沈总裁,心满意足地搂着爱人,前往隔间的浴室做简单的清理。

然后,拉窗帘,开窗,喷洒空气清新剂,毁灭“罪证”。

整理好了的莫离,脸上仍然带着热度走出浴室,瞪了一眼沈毅梵,“……你……太胡来了!非得要把公司玩儿倒闭了,才会甘心?”

沈毅梵笑得纯良无比,“爱江山更爱美人……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绝对下不为例了……”

……不要妄想被称作“腹黑”、“笑面虎”的沈毅梵在对待媳妇儿的问题上有什么长进,此人不论到何时何地,都会是一个够格到值得表扬的“妻管严”。

被让到总裁专属的皮质靠椅上的莫离轻咳一声,“现在,说吧。”

“什么?”某个男人仍然迷恋地看着自己的“媳妇儿”——啧啧,小离穿什么都好看,尤其是穿成一副西装革履的样子更是让人有亲手把它们脱掉的冲动……

……喂喂!天寰有这种总裁,真的不会倒闭吗真的不会吗?!

转身到墙角处开启保险柜的沈毅梵轻松地说,“不用向AIE提出什么短期聘任……小离,你直接过来天寰上班吧?”

“开什么玩笑?”莫离皱起了眉头,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加深了眉间皱起的弧度。

因为,沈毅梵拿出来了一份股权书。

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天寰公司589%的股份,为沈毅梵和……莫离共同持有。

“……你……”莫离咬牙,“太胡来了!”

沈毅梵大言不惭地解释,“连我都是你的,这点儿股份不算什么的……”

“沈毅梵!”

窗外,正午,阳光正好。

10月底,莫离正式加盟天寰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职务暂定为总裁特别助理,全权负责天寰的财政危机事件。

用沈毅梵的话来说就是,“连我都得听他的。”

用齐天远的话来说就是,“公司的正牌老板……来了,都赶紧地,该送礼的去送礼,该打小报告的去打小报告,该弹劾沈少的就都去不要大意地弹劾沈少吧!!!”——这小子,绝对吞进去了一个“娘”字儿。

用郝蕾的话来说就是,“西装控其实萌点大好,所以景天哥哥我看好你哦~”

用江沐的话来说就是,“……你们这帮子泡咖啡的客服MM,技术上太不专业,应该向莫总虚心学习。”

用苏南的话来说……好吧,这小子正耍别扭玩儿失踪,等待着骑着龙的王子的解救呢,咱们无视就好。

至于,另一个人。

咱们,还缺了谁的反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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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良小剧场:

场景:夜某人正在无比舒爽地看着诸位亲的留言鼓励和支持,同时以回复之名大行调戏的事实。

林洛见:【银蓝色的丝质衬衫,黑色的皮裤】亲娘……

夜:啊!洛宝!你怎么穿成了这样?!难道要去HELL改行做MB?!

林洛见:我晚上要去泡吧。喂——不要试图转移话题……我问你,当我在报社里为了给天寰要一个版面装孙子似的求韩姐大开恩典的时候……他们俩居然在我走后的办公室里做爱?!!!

夜:口胡!明明就没有做到底嘛!!!

林洛见:在我辛辛苦苦地赶在7个小时之限内攒稿子的时候,他们俩在表白和做爱?!而且还是背着我的?!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男人的上司之间的奸情?!

夜:关我鸟事儿?明明是莫宝宝不告诉你!

林洛见:靠!太他妈不爽了吧!!!……凭什么只有他们在做爱?我要回家反攻!

夜:白日做梦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它是虚幻的憧憬……

林洛见: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娘?!

夜:我是你男人家的!!!

【被痛殴】

林洛见:苏哥哥,我要反攻。

苏南:哦?很好啊……【拉人过来主动吻上】

【……XXOOOOXX的河蟹小幕布……】

林洛见:……苏…南……你混蛋!明明……说好了是我在上面……

苏南:什么时候说好了?我只是答应你要反攻而已。

林洛见:……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苏南:哦~镇压你的反攻而已……亲爱的,你既然还有力气说话,是不是代表着我做得还不够?……来,继续……

洛见宝宝,我真的是你的亲娘的你的亲娘的你要坚信的!!!!【CJ地45度看明媚的天空】

ˇ南游的提议ˇ

8月底,南游与奥科签订了框架合作协议,一反常态地放低了其一贯在南方网游市场上咄咄逼人的姿态,以大幅度的让利行为全力支持奥科与天寰的相争。

9月份的网游市场,风起云涌、瞬息万变、金戈铁马、往来争霸。

业内分析师和评论家纷纷预测,网游市场的新一轮洗牌即将开始——国内排名前五的三家网游公司之间的明争暗斗,必然会打乱原有市场的占有份额,重组各大网游公司的品牌竞争力和影响力。

究竟,鹿死谁手?……

从表面上看,2VS1的形势不容置疑地表露出天寰在这场龙虎相争中处于明显的劣势。

但是,至今为止,尚没有一家分析机构敢明确地宣布:天寰必败。

周一,由莫离主持召开的公司部门骨干会议上,新上任总裁特助冷静地做着全局分析,纯黑色的西服在背后投影仪的映衬下显得质感无比。

“……简单总结,目前公司面临的困境主要是资金的暂时断流……”

艾晓菲一张俏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攥住文件夹的手指渐渐收紧。

“……危机出现的契机在于国际金融危机导致外部投资力度的下降,进而引发不良的连锁反应。内部原因是公司的发展步伐过快,始终缺乏必要的资本积累……”幻灯片的变换在发言的男人脸上投下微弱的光圈,眉目清秀。

齐天远不怀好意地伸手直戳沈毅梵,“沈少,你那哈喇子该擦擦了哈……”

“什么?“沈毅梵闻言下意识地用手指蹭过唇角,引发了齐天远的一阵坏笑。

“……部门会议上交头接耳者,扣奖金!”艾晓菲面无表情地低语警告。

“扣得好。”郝蕾点头赞同。

——喂喂,你们整个天寰的管理层不要集体开小差好不好?!齐子哥哥你就是罪魁祸首!!!

投影仪放出了《博拉传说》的宣传图片,莫离的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博拉》投放市场一个月以来,反应平常。现在,内部表决一下对该游戏的处理方案。有多少人赞同停止运作的?”

艾晓菲的脸色变了变——《博拉传说》是她一手负责的游戏,而且本身就存在着僭权作的弊端,如今又成了拖累公司的一项大累赘。一旦被停止运作就意味着彻底的失败,这必然会成为她职场生涯上的一大污点。

彼时……该如何自处?!

参与会议的14个人中,艾晓菲作为负责人不参与表决。

在莫离的话语落地后,举手同意停止运作的人数是——6人,堪堪地停在了半数之际。

“很好,”莫离微笑,“我的意见是——”

艾晓菲带着点儿绝望和故作的镇定地看着微笑的男人——怕是会被一票否决了吧?锦上添花、火上浇油的事儿大家都乐意去做,但是雪中送炭和危中救济的事儿,而且再加上徇私的可能,恐怕是……

“反对。”男人的声音不大,但是语调肯定,“7票对6票,《博拉传说》继续运营。我建议将该款游戏的整体运作转移到市场部完全控制,请艾经理配合。下午烦请市场部齐经理召开小范围内洽谈会,拿出解决《博拉》的具体方案。”

“……我明白了。”艾晓菲低下了头,随后马上抬起,一双眼睛里全是明亮的色彩,“会后我会把全部资料、数据和技术团队交付过去的。”

“没问题,”齐天远打了个响指,“一个小小的《博拉》,拿下它不在话下!”随口小声对自己老婆说,“亲爱的,我咋觉得……小离同学比沈少靠谱多了?要不然咱们发动政变,囚禁沈少,推小离上位好了。”

得到的回答是,脚上被重重的一下狠踩和一句“好好开会”的训斥。

……郝蕾姐姐,您今儿穿的那双小鞋子,鞋跟貌似也颇为不低吧?!

“技术部,”莫离又皱了下眉,“苏南缺席……”探寻的目光望向沈毅梵。

沈毅梵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驳回艾经理停下引擎开发的提议。它和咱们正在做的虚拟技术已经成了天寰的两大标志工程,有含金量极高的品牌价值。”

艾晓菲举起了手,“如果不停下引擎开发,公司账面的资金只能支撑……”

“一个月。”莫离冷静地接口,“足够了。”

一个月的时间,能干什么?

天寰目前的危机,就外部而言,主要是金融危机带来的资金紧缩和南游、奥科两家公司的联手挤压;就内部而言,主要是两大项目的资金缺口过大,公司长期缺乏积累资本,以及……半年前沈毅梵刻意抽调走的一大笔资金。

当然,莫离并不知道最后一个因素的存在。

“中层以上管理人员的年终奖金减半,创业股东本年度的年终分红取消,我本人在天寰的第一年领取‘一元’年薪……”不顾与会人员的窃窃私语,莫离继续宣布着拟定好的措施,“有反对意见的,一律不予接受。大家,公司现在处在紧急关头,请诸位与公司共进退。”

沈毅梵举起了右手,“我同样放弃一年的年薪。其余人不要逞英雄跟风放弃薪酬,尤其是齐天远。会议继续……”

“四天后召开‘自主引擎开发’引资会,招募外部资金流的流入,由缺席的苏总监负责;同时,请江经理准备好申报资料,向国安部和文教部提请再次划拨研究款项——数据要落到实处;以及,公司将在一周后公布裁员名单……”莫离合上了文件夹,“先实行这些暂定政策,完毕。”

艾晓菲没有想到的是,莫离会同意继续进行对《博拉》的运作。

事实上,这个决定无关意气之争,也无关“雪中送炭”,而是经过莫离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这款游戏推出到现在,在研发资金、推广资金上投入的都不是一个小数目,一旦停止运作就代表着天寰正式承认了这款游戏的开发失败,这个利空消息必然会带来本来就委靡的天寰股票的再次下跌。

唯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下午,在市场部召开的内部会议上,沈毅梵因事缺席,只有莫离出席这次小型会议,并带来了一份权威分析机构对《博拉传说》做出的调查分析。

分析结果显示,对《博拉传说》不满的玩家之所以对《博拉》不买帐,主要是由于对其世界观架构和任务系统的不满。

链接在投影仪上的电脑登陆上了“维今中文网”,目前这家网站是占据了国内网络文学头把交椅的大型文学网站,在商业化运作上十分成功。

鼠标点住了首页大封推的一位作者,莫离端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这位作者,是国内奇幻小说界影响力最大的一位作者,拥有数量庞大的读者群,最大的写作特点是庞大的世界观架构能力。”

齐天远眯着眼睛,认真地看着这位叫做“木白”的作者介绍,“……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请他过来对《博拉》做出完善调整?”

“对。”莫离放下鼠标,“你觉得呢?”

“……”齐天远咬住唇认真思索,“不错……如果他读者群庞大的话,还可以拉动一大票FANS关注《博拉》。这事儿交给我来做,三天内把人绑架到天寰来。”

“现在,大家还有没有别的建议?”莫离抬头扫视了一下会议室。

郝蕾用右手手背撑住了小巧致的下巴,“我有一个想法。”

“嗯?”

“举办一场COSPLAY大赛吧~”昔日动漫社的社长带着往日的激情,展露笑颜,“全国范围内选拔,筛选《博拉》的八大种族代言COSER,进一步在年轻人群中为《博拉》造势!所需费用不高,但是取得的反响应该不小。”

“很好,”莫离代替沈毅梵拍下了板,“这项,由郝经理负责。”

事实证明,拍着口保证“三天内把人绑架到天寰来”的齐子哥哥,在亲自请人过来天寰出力的时候碰了一个颇大的钉子。

第二天下午,带着一脸被蹂躏表情的齐天远害羞带怯悲愤无比地冲进沈毅梵的办公室,嚎啕大哭,“沈少你要为我做主啊啊啊!!!公司男高层人员中5个有3个都是gay你一定要保住我和江沐童鞋这硕果仅存的两只珍稀动物啊啊啊!!!蕾蕾说了美男用来YY配对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儿但是轮到自己老公身上就是杀无赦啊啊啊!!!我对我老婆的爱苍天可鉴黄泉为证一如既往誓死不渝啊啊啊!!!”

惨叫连连,不绝于耳。

只是,被倾诉者一脸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事情是这样子的——我们前往拉拢人才的齐子哥哥,被人惨无人道的调戏了。

齐天远委委屈屈地抱住沈毅梵倒给他的茶,锲而不舍地进行着控诉般的场景再见,“……那个木白,我托了好几层关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的经纪人编辑,然后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和家庭地址。今儿上午就亲自过去请他大少爷了……呜呜呜……结果一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小孩儿,一听到我提出来的条件,立马就答应了……”

沈毅梵好笑地看着好友难得一见的狼狈之态,然后瞄了一眼旁边的电话机,“这不是挺好的?”

“好个毛!!!”齐天远把杯子重重地砸到面前的茶几上,“那小子上来就捏我下巴,还一脸色迷迷地说,‘齐总,帮你这个小忙没有问题,我甚至可以不要你开出那些条件,免费帮你……只是,我最近缺少床伴压惊,所以睡得很是不安稳。睡得不安稳就没有写文的灵感,你看……不如来做我的暖床人如何?’妈的,他倒是压惊了,惊到我了!!!”

沈毅梵哈哈大笑,“齐子你魅力不减当年啊……”

齐天远撒泼卖赖,“让苏南去,要不然你去,要不然小离去,要不然苏南他老婆去……反正你们不能做逼良为娼、掰直为弯、侵犯人权!!!”

沈毅梵轻叹出声,“好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说完,掂起旁边一直没有挂上的电话机,“喂,柏总,你都听到了?……客气客气,举手之劳……还希望令弟可以施手相助天寰……呵呵,好的,那就多谢柏总了,按照我们之前商定的进行,如何?……好的,回见。”

齐天远呆滞,“……打电话的……是谁?……”

“枫扬集团的董事长,柏烽炀。”

“……木白是谁?……”

“他弟弟,柏少御。”

“……沈少!!!你***又耍我!!!不是,是你又耍我***!!!不对,是***你又耍我!!!”

……黑线,沈哥哥,您终于成功地把齐子哥哥逼疯了。

在柏烽炀的干预下,两天后被一众读者FANS恭称为“木白大人”或者“木少”的网络当红人气写手柏少御来到了天寰科技报道坐班。

然后,在楼下的电梯间巧遇齐天远后,把齐子哥哥惊了一个满头大汗。

结果,柏少御瞥了一眼如临大敌般的齐天远,冷哼一声,微微昂着下巴就跨进了电梯。然后利索地转身,唇角突然间勾出了一抹淡笑,“齐总,您还是等下趟电梯吧。”

配合这句话的,是电梯门在齐天远面前的缓缓合拢。

齐天远欲哭无泪——明明是你先调戏我的好不好?怎么现在一副我对你始乱终弃玩儿后不负责的怨气冲天?……这位傲娇十足的策划可是归市场部管理,自己面对这么一个人物该如何自处处人啊自处处人!

天寰的引擎技术引资会定在了11月的第一个星期一,所以周六那天,沈毅梵和莫离仍然留在公司里加班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半拉开的窗帘被窗外的微风吹动着渐起,准备PPT讲稿的人,和准备与会人资料的人,同处一室,静默着且默契着。

这个场景,曾经被沈毅梵当做梦想之一地在脑海中勾勒出无数次,如今成了现实地切身体会,却发现原来不是一种激情难抑,而是一种平和满足。

于是,开小差的男人放下手中的鼠标,走过去从背后抱住爱人,下巴在脖颈的发际磨蹭着做出无言的撒娇。

“怎么了?”莫离一边分神看着林洛见发给他的部分与会企业资料,一边腾出一只手安慰地拍了拍男人环住自己肩膀的手臂。

“没什么……”沈毅梵侧过脸用唇描绘爱人后颈完美的曲线,“总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呵呵,大概是都已经习惯了你长久不在我身边了。”

莫离被他吻弄得脖颈一阵发痒,转过头避开某人不断啄吻的唇,冷静地分析,“你是在抱怨没有跟我做 爱到最后?”

啊?……沈毅梵呆呆地看着莫离。

“……所以才会让你觉得不真实?……”

沈毅梵内心感慨不止——亲爱的,虽然你说的的确是原因之一,但是……请不要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好不好?否则……我会当做是你在主动邀约的……

于是,自觉的某人揽住人的腰就吻了上去。

正在气氛在推拒与被抗拒,纠缠与半顺从之间徘徊往复的时候,煞风景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莫离一把推开已经把自己半压在沙发上的厚脸皮男人,抱起面前桌子上放置的笔记本电脑,推门走了出去。

——喂喂,沈总裁,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存了什么去掉办公室电话的不良用心?!

心情指数下降了两个百分点的沈毅梵抓起仍然鸣叫不已的电话,语气轻松和善,“你好,我是沈毅梵。”

电话里的男声带着一种天生的傲气,“南游,严世凯。”

沈毅梵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尖,“严总好,不知道大周末的,严总还打电话给我,有什么要事儿相商?”

“小事儿一桩,”男人的声音听在沈毅梵耳中十分地不顺耳,“我想和你洽谈一下,收购天寰的事项。”

……果然,比他口气更不顺耳的是他说出的话的内容。

ˇ天寰,加油!ˇ

窗外,原本灿烂的天气开始慢慢转——昨天天气预报里预告说,本周末全国将会迎来一次较大的降温活动,自西伯利亚而来的寒流将会越过边境线,从北部向中部蔓延。

如今,降温伊始。

电话里传来的男音带着令人生厌的特质,傲慢且无礼地说,“小事儿一桩。我想和你洽谈一下,收购天寰的事项。”

听到这句自大到极点的话,沈毅梵不怒反笑,“严总,这桩‘小事儿’,的确是劳您费心了。但是,您要怎么收购天寰呢?”

“你开个价儿,把你手里的股份转让给我。我给你的相应回报是返聘你为南游-天寰分公司的总经理,全权负责公司运营事务;同时,将为天寰注入所需投资资金,帮助天寰安然地度过这次危机。”男人的语调和论断,武断到令人生厌。

沈毅梵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依靠在高背靠椅上,转了个半圈后,双眼注视着窗外越来越沉的天色,唇角慢慢上扬,“严总,不知道你有没有做过对天寰的基本估价?天寰旗下的所有网游,盈利率平均达到了90%,市场占有额高出南游三点五个百分点,每个月为下属技术人员开出的薪酬是国内网游公司的第一高……单单说天寰正在进行的虚拟技术和引擎开发,就不是你们南游可以轻松地负担得起的,严总还要执意收购天寰?”

“我会停下这两个项目的开发。”

“呵呵……不好意思地提醒您,现在天寰的总裁还是我。而且……”沈毅梵的心情越发地大好了起来,“我本人所持有的股份,已经不足以占到公司股份绝对控股的50%。同时,枫扬的柏总,已经决定为天寰的引擎开发注资合作。如果您也有这个意向,请南游参加周一在天寰科技二楼大厅举行的招商引资会。我们,衷心地欢迎……与南游携手共同开发自主引擎技术。”

电话那端的男人沉默了很久,然后“咔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沈毅梵微笑着看着手里被挂断的电话,轻叹,“礼貌啊礼貌……这是一个公司决策者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刚愎自用,无知且无畏,真不知道南游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到底有何高人在背后相助。

放下手中的电话,沈毅梵继续凝神过阅着为引资会准备的PPT讲稿。

门外响起了两下敲门声。

“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身穿着CHANEL当季新款套装的郝蕾,“沈少,我过来找你审批……”

“什么?”沈毅梵毫不吝啬地给自己这位师姐兼合作者兼好友的女强人奉上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郝蕾微微歪着下巴端详了半天,然后“噗哧”一下轻笑出声,“还别说……苏南那小子说的真是正确。”

“啊?”鼠标点住一个数据进行核准工作的沈毅梵,分神之下,一时间没能理解郝蕾说出这句话的意思。

“就是……什么你笑起来就像是要把他洗白白了当猪论斤卖掉……哈哈哈……太贴切了。”笑到眉眼和腰肢一起弯弯的郝蕾,不顾顶头上司的脸色,大笑出声——连日来的紧张和工作的劳累,即便是被一干人等敬称为“女王”的郝蕾姐姐,也很是吃不消。

沈毅梵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向来对自己下属无伤大雅的玩笑一向采取“同乐”的态度,“对啊……苏南那小子说对了,我还真是存了把你们打了包一起卖到火星种玉米的心思。怎么样?够不够做反派BOSS的?”

笑够了的郝蕾直起身来,“不够……呵呵,沈少你刚刚的笑容不够寒冷。”

起身随手倒了一杯水给郝蕾,沈毅梵皱了皱眉头,“说到苏南,这小子都玩儿了好几天的失踪了?难道还真打算连引资会一起缺席了不可?”

郝蕾接过水杯,轻轻吹了一口气,“沈少,别急。估计咱们的流氓总监正闹别扭赌气儿呢……再晾他两天,然后扣他的全勤奖!”

白瓷茶杯被随手放在桌上,郝蕾拿出了刚刚准备让沈毅梵签字的文件,“瞧瞧…只顾得聊天了,来来来,正事儿要紧。”

沈毅梵接过来大致扫视了一下,“Sky-Joy?这是……哦,想起来了,小离跟我说过,是海选出八大种族代言coser的,对吧?不错不错,这主意真的不错……我看看,奖励是——游戏币、装备、现金奖励……蕾蕾,真有你的!”

——大型选秀活动总是最吸引眼球的,这无疑会在年轻一代中造起很大声势,而且各种私人cos团体和他们的粉丝,必然会关注这款为cosplay提供了舞台和展示平台的网游。同时最为关键的是,这种能取得很好效果的活动,所花费的资费远远小于在地铁站铺设平面广告灯位或者在网吧里进行拉线式推广所需要的广告费。

郝蕾自信地淡笑,“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要汇报给沈总。”

“嗯,你说……”再次仔细地审看过手中文件的沈毅梵抽出一支笔,在最下方签下自己的姓名。

“我已经和A-TV的负责人协商过了,对方决定以合作人的身份接过Sky-Joy的全程报道权和转播权,配合大赛的进行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宣传和播放节目。”

沈毅梵猛地抬起了头,“蕾蕾,真有你的!”

郝蕾大乐,“沈少,你就不能换句话来表扬我?”

沈毅梵想了想,说,“好,给你涨两毛钱的工资!……还真别说,蕾蕾,你为了这事儿费了多少心思啊?”

郝蕾想了想,突然感慨般地叹出了一口气,“其实也没刻意费什么心神,只是突然间找回了以前在百夜时的激情了……”依然年轻的广告部经理脸上闪过一丝怅然若失,“……那会儿,为了做道具,我们能熬一个通宵去喷漆、磨光;为了做cos服,我们能把饭钱都省下来;为了参加外地的cos比赛,能在火车上坐着过一宿第二天照样神采奕奕地登台……还有,因为cosplay认识你、齐子和景天哥哥,居然就这么跟着你做天寰做到了现在……沈少,我不是在做一次广告策划,而是在进行一场青春的祭奠。”

把签好的文件整理好递给郝蕾,沈毅梵很认真的说,“说什么‘青春的祭奠’?这种小资意味儿浓重的词语可真不适合我们的‘百夜の女王殿’。蕾蕾你还很年轻,天寰美好的明天还需要你魄力十足地坐镇。”

郝蕾眨了眨眼睛,“当然是‘青春的祭奠’了?因为,……沈少,我要开始准备做一个妈妈了。”

“哎呀!恭喜恭喜……”沈毅梵真诚地展露出一个笑颜,“齐子知道这件事儿吗?”

“比小离早知道了5分钟,比你早知道了10分钟。”

——郝蕾姐姐,请一定要努力地幸福下去。

直到周一上午7点,当业内极其有名的天寰客服MM群都开始布置引资会的会场时,苏总监仍然找不到人影。

放下手中的电话,莫离叹了口气,“毅梵,还是打不通电话。”

“不给他打了,”沈毅梵走过去,细心地捏走爱人肩上的一发丝,“昨天咱们守他家门口都没守住人,你直接给林洛见打电话,让他去找人。”

“洛见……”莫离下意识地看了眼手里的电话。

“嗯,苏南那小子是典型的‘重色轻上司’,这会儿要是林洛见还找不到他,咱们就可以直接下辞退书了。”

——相信我,这句话说出来时,沈总裁脸上仍然带着春风拂面的微笑。但是我们大家都知道这阵小春风是对着他家媳妇儿发出的,对苏南大总监而言,必然是萧瑟的秋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立马拨打电话给林洛见的莫离,声音里透着不自觉的焦急,“洛见,苏南自从那天在我们面前离开公司就从来没有再出现过……手机、家里的电话都接不通——昨天我和沈毅梵去了他家,物业人员说他几天都没回来了。所以才找你问问,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这段话细究起来,不难发现其间暗藏的暧昧,可惜一向在细节上不甚在意的林洛见一门心思全记挂在了某个耍脾气玩儿失踪的男人身上,所以又一次地放过了这次可以知晓“奸情”的大好机会。

第二次接到好友电话,得知问题总监已经被找到的莫离,重重地舒出了一口气,神色疲惫。

沈毅梵难得地皱了皱眉,一双手按上了微微闭上眼睛养神的莫离的太阳上,“……小离,你把自己搞得太疲惫了,等会儿的引资会就不要去参加了,在房间里休息一下吧?”

莫离摇了摇头,“有一些来参加会议的代表,跟我有点儿私交。我还是过去比较好……”

沈毅梵给人按摩的手指停了一下——破天荒地头一次,他对自己之前做出的决策产生了后悔的情绪……如果,自己没有抽调走那笔资金的话,恋人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吧……但是……

莫离挣开了眼睛,“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样子,有话快说。”

沈毅梵顺势搂住莫离的肩膀,猛地把人搂进怀里,下巴蹭在肩窝,说不出的讨好之意,“……小离,如果你发现我有事情瞒了你,你会不会……生气?”

莫离放松了肩膀,让这几天忙得并不比自己轻松的沈毅梵更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肩上,然后尽量用柔和的语调说,“你说的是……四个月前天寰有一笔资金投入到了股票市场去做‘空头’?”

“啊?……你知道?……”

“下次做帐表的时候,再专业一点儿,沈总。”莫离笑了笑,“虽然做‘空头’的风险较大,但是四个月前外围金融市场的不稳迹象,的确是做空的大好时机。”

“你不生气?”沈毅梵仔细观察着恋人的神情。

“为什么要生气?”莫离伸手安慰地揉了揉男人的头发——手法与自己一贯蹂躏好友发型的动作如出一辙,“你是公司的老总,做出这种决策也是你的分内之……”

话没说完,轻触在唇间的吻成功地堵住了下面的发言。

——所谓的IQ高EQ低的人,还有比莫宝宝更典型的存在吗?能够在一堆账目表中敏锐地发现资金流向并据蛛丝马迹正确地判断出其用于的用途,但是却看不出此番作为追到底究竟意欲为何人而做……

——这种人,就应该困在身边圈养起来啊圈养起来!!!

8点45分,站在一楼大厅外的莫离手心微汗——这次天寰遭遇的危机,论到上心程度,他绝对不比沈毅梵低上分毫。

因为……好像是一种为了证明般的看重——我愿意和你并肩站在一起,不是因为你功成名就带来的效应,而是我有这种能力和你在一起。

天寰对于莫离而言,更像是一种承诺和守护。

这次……无论如何……都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面前被递过来了一杯咖啡,一身干练的郝蕾带着微笑出现在莫离面前,“景天哥哥,你要放轻松……”

莫离怔了怔神,然后伸手接过了那杯咖啡——7年之前的时光,带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在记忆里一闪而过。当年,也有这么一位明眸皓齿的女孩子,巧笑盈盈地对自己喊出了“景天哥哥”这四个字。

还有什么……能比7年后,发现这一切都仍然“物是人是”地等待着自己,更值得去珍视和更愿意坚守的?

还没来得及接口,门外走进来的男人,带着让人不敢逼视的气势,大踏步地走来。

“……早,莫总、郝经理。”唇角的笑容永远带着一点点儿睥睨的痞笑的男人,轻松地打着招呼,好像自己4天来并没有玩儿失踪,而是和大家一样在加班熬夜一样。

是苏南。

苏总监以一种极其自然的态度,拿过莫离手中一口未动的咖啡杯,以一种行云流水的态度饮入了一大口,翘拇指,“很正点。”

郝蕾一脸无奈,“苏南你啊……”

“到!”一边往嘴边送着咖啡的苏南一边正经地应声。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这些无耻的事儿做得这么自然的。”

“锻炼,这需要锻炼。”

——苏哥哥,还需要厚脸皮。

对于自己的咖啡被人夺走大喝并且毫不避讳地赞美,莫离并没有恼怒,而是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苏南,10分钟后,引资会正式开始。会议由毅梵主持,你做第二部分的重点介绍和第三部分的总结发言,同时需要应对投资商们的各种提问。有问题吗?”

“绝对……”咖啡又被送入口中,然后空杯子被苏总监随意地递给一个路过的客服MM,“没有问题!”

“需要做一些准备吗?毕竟一些投资商们的问题会十分刁钻难答的,而且……他们肯定会带随行的技术人员与会。”莫离带着点儿不放心地嘱咐。

意气风发的男人用食指点住自己的太阳,“放心,莫总。我这里,有引擎技术的全部。闭上眼睛都可以把那些关键数据倒背如流……”

莫离皱了皱眉,“不要喊我莫总。”

“总裁特别助理莫离,简称莫总。”苏南的笑容带着少许的恶质,但是却难以让人反感。

莫离沉默了一下,“……苏总监,领带不错。”

一个晃神间,这个一贯嚣张到极点的男人脸上居然闪过了一丝可以称得上柔情的神色,然后竟然正正经经地回答了一声,“谢谢。”

爱情,总是在不经意间来临,然后以一种不容抵抗的态度,浸染着所有的情绪。

莫离露出了一丝淡笑,“苏总监,据公司上星期为应对财务危机做出的决策,你身为公司高层管理人员,本年度年终分红取消。同时,你身为技术部总监,无故旷班长达两天……恭喜你,公司再决定扣除你三个月的奖金。”

苏南愣了一下,“我的荣幸,乐意之极……”然后转过身向会场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声地抱怨,“妈的,笑得跟沈BOSS一个德……”

郝蕾哈哈大笑,“其实,咱们应该扣这小子半年的奖金的。”随后,漂亮的女经理大喊了一声,“苏南,加油!”

随着这一声的喊起,一楼驻足的所有天寰员工纷纷附和着——

“苏总监,加油啊!”

“苏头儿,劈荆斩棘,一路前行!”

“预祝成功!”

能够在这种公司工作,即便扣掉的是三个月的薪酬,那又如何?

ˇ艾晓菲的辞职信ˇ

引资会上,枫扬集团的柏总第一个拍板定案提供给天寰一大笔资金以度过眼前暂时的难关。

齐天远委委屈屈地跟郝蕾一起站在会场的最后方充当着后勤人员,“老婆……你看那个柏烽炀,一脸的‘非好人相’。”

郝蕾一边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一边小声说,“对待公司的财神爷,我们应该态度和蔼得好像四月份的拂面春风。对了,齐子,你应该把刚刚说的那句话给咱们的柏策划再说一遍——你们俩必然会建立起反对他大哥的统一战线,进而消弭前嫌、携手共进的!”

齐天远一脸愤慨,“蕾蕾!不准你胳膊肘往外拐!木白那小子,可是调戏你老公的人……”

郝蕾点了点头,伸手替齐天远把领带拉整齐,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唉……其实,少御他有这么一个哥哥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儿。”

讲台上,柏烽炀和沈毅梵已经开始草签框架协议了。与始终带着轻松微笑的沈毅梵不同,柏烽炀从眉尖到唇角的弧度都是紧绷着的,线条硬朗,笑容全无。

“啧啧……”齐天远颇有戴着有色眼镜的感觉地说,“瞧瞧,钱还没到位呢,柏总就一脸债主的自觉样儿了。”

郝蕾伸手掐了齐天远一把,“瞎说……你去翻翻各种有关柏烽炀采访的商业报刊,他从来就没有笑脸过。”

“蕾蕾,不对啊……按说,自家亲哥哥来了,木白那小子怎么着也应该过来露个小巴掌脸儿吧?!可是,我记得今儿一大早地可就没见他的影子了。”

“请假了。”郝蕾轻描淡写地回答。

“……扣他工资!!!”

郝蕾没说出口的是,柏少御来公司的第一天,虽然表面上是一派故作的强势,但是刚坐下翻阅了两个小时的资料,额上就开始冷汗涟涟。

更别提那天中午,因为公司的冷气出故障暂停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被汗水打得半湿的衬衫紧紧贴住的后背,透出的是……

处处明显的吻痕。

好在柏少御的工作场所是一个单间,而本该负责向他介绍工作的齐天远把这件活儿推给了自己的亲亲老婆——于是,发现柏少御不适的郝蕾体贴地锁上了单间的门,对手下的员工做出了不准随意过去打扰人的嘱咐。

站在门外的郝蕾愣了半天,才接着去忙自己的事儿——那种程度的欢爱痕迹,彰显出对方……必然……

——不是一个女人。

摇了摇头后,郝蕾专心去做手中的SKY-JOY活动——柏少御本来就不是天寰的正式员工,只是请他过来对《博拉传说》做出完善策划。

别人家的家务事儿,还是少管为妙。

引资会的结果,可以用苏南的一个动作来表示。

苏总监半倚在六楼技术开发部的大门上,看着一房间期待地看着他的下属,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只是懒洋洋地比出了一个手势——

高高举起的V字。

满屋沸腾。

苏南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V字型的手势变成了竖起的食指,“我就两个字儿送给大家——‘干吧!’”

“干!”

抚额,苏哥哥……你真的没觉得这个字其实是一个有歧义的骂人用话语吗?!

丫的你肯定是故意的!!!

天寰的裁员,技术开发部员工一个都没有被辞退,反而是策划部、市场部、客服部成了较大的裁员部门。

公司在不景气的时候,进行裁员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但是随后莫离的一项决定,让财务经理艾晓菲拍了反对意见。

“我反对。”艾晓菲头疼地用手指按着太阳,“公司财政困难进行裁员,我能理解;如果在这种时候招聘技术人员,我也能理解。但是,为什么要招聘这些闲职人员?而且……居然开出了这么高的薪酬。”

莫离轻咳了一声,“我认为有这个必要。”

翻看着名单的艾晓菲眉头皱得更紧了,“……文印室招聘文印人员?莫离,我们公司从来没有设置过文印室。大家需要打印什么资料,复印什么文件,都是去6楼的603室自己打印的……还有,还要设置专门的传真室请专门人员坐班接发传真?!你开什么玩笑?他们那帮子玩儿技术的,难道谁还不会用个复印机和传真机?!”

拉近了一张椅子坐下,莫离伸手从艾晓菲手里拿过那薄薄的两页纸,“招聘的这些人员,全是我父亲托关系才拉来的人。有些人的关系,甚至复杂到我都不清楚的地步。我们不需要他们来天寰做出什么贡献,只是保证每个月往他们的工资卡上打上一笔钱就足够了。甚至,他们不来上班更好。”

艾晓菲看着莫离的眼神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你要用公司的钱养这么一批米虫?”

莫离点了点头,“有些关系……是必要的。”

艾晓菲叹了口气,“好吧,只要人力资源部同意,我没意见。……只是……算了……”

如果放在往日,艾晓菲遇到这种挪用公司公款养一些对公司毫无用处的“米虫”的现象时,必然是反对到底的态度。

只是,在这种时候,在面对莫离的时候,她却兴不起了任何争斗的心思。

爱,和暗恋,还存在着吗?

正在陷入胡思乱想的艾晓菲,被莫离递过来的又一页纸张打断了纷乱的思绪,“这是……?”

“我需要两张卡,存入这些金额。”

艾晓菲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睛停留在数字后面的一大溜0上,“……这么大的数额,要做什么?”

“明天中午沈总会和文教部的一位官员……共进午餐,下午会和科教署的一位官员……共进晚餐。”

“……你这是!”艾晓菲咽下了两个会让当事人双方都承担起不小责任的汉字。

——你这是……送贿!

遭受指责的莫离垂下了眼睛,随后又再次抬起,“天寰的财务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了。唯一的问题在于——太干净了。”

艾晓菲看着手上的那张纸,薄薄的一张,却带着千斤的重量。

她疲惫地摇了摇头,“我……不能理解。”

“我曾经……也不能理解。”莫离站起了身,反锁住财务部经理室的门,再回转回来坐下,“我听说,跟政府签订虚拟技术合作协议那天,主管官员曾经……做过暗示,但是被财务部拒绝了。”

艾晓菲轻微地点了点头。

莫离叹了口气,“那个要求,最后是毅梵……自己补上去的……是不是觉得,这种做法,很值得鄙夷和唾弃?”

艾晓菲沉默。

“……但是,有一些,是潜在的要遵守的规则。”

7年前,有一个还只能被称作是“少年”的孩子,在一次学生会的面试中,面无表情地批评了学生会的四大弊端,在一次学生会聚会后又一次地对当时副会长聚众请客的现象进行了毫不留情的鄙视。

7年后,仍然是这个人,带着一脸的安静,向本公司的财务部负责人提出了向政府高官送去贿金的申请。

这是……退步,还是进步?

这个问题,再深究起来,恐怕就要上升到整个社会的层面上去探讨了。

只能说,这算是一种成长。

“这次江沐做出来的申报,数额不小。我估计通过审批的难度……有点儿大。所以,想在明天努力一下……”莫离停顿了一下,声音有点儿发涩,“咱们做财务的,不仅要管好,还要用好。”

仍然沉默的艾晓菲突然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自己坚持这些……”边说边摇着头,取出钥匙,打开旁边的小抽屉,拿出财务印章、个人印章、印泥等一系列东西,翘着小指,端端正正地在手中那种好似重逾千斤的薄质纸张下方,印下。

——我都不知道,自己坚持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管是感情,还是一贯被坚守的被同行所不屑的那些原则。

莫离看着艾晓菲以一种非同寻常的认真态度,盖下了那枚圆章和那枚小方印,突然轻声开口说,“……我在大一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师兄对我说——当你无力改变一种制度和规矩的时候,应该做的是努力适应它而不是抗拒它。”

艾晓菲重重地吁出了一口气,“……是沈毅梵吧。”

莫离没有回答,以一种默认的态度。

艾晓菲半转过椅子,面对着莫离,“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儿。”

莫离点了点头。

“沈少当时还是学生会副会长的时候,曾经被人举报挪用会内资费……这件事情,最后几乎是不了了之。……你知道吗?……”

莫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简单地说,“当时我们学校组织部的周部长,是我爸爸的好友。”

艾晓菲笑了两声,“果然……你说对了,一开始我走的就是一条错误的道路。”

有些事情,目的无非对错,只是走的道路不同有时候并不能通向自己想要的方向而已。

爱情,也无关对错。

三天后,天寰财务部经理艾晓菲正式向沈毅梵递交了辞呈。

骄傲的小女人在递交辞呈后,妆容致,态度自然,“沈总,这些年,麻烦大家对我的照顾了。”

沈毅梵看着手上的辞呈,皱了皱眉,却没有开口挽留,“晓菲……”

艾晓菲笑了起来,“猛一下子要离开,说实话真的挺舍不得的。但是,公司里,应该有人能比我做得更好吧……而且,我本来就更适合做事务而非决策的工作。这些年来,让大家包涵了。”

白色的小西装,同色调的马裤配上及膝的马靴,往日的财务部女经理背影挺直俏丽地走向了天寰的大门,笑靥如花地向周围的同事打着告别招呼。

诸如——“改天一起再去逛街啊”,

诸如——“去大摩后要记得我们啊”……

从电梯里出来的齐天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电梯拐角处,借着面前的一棵盆栽植物行偷窥之实的江沐。

一把手圈住人的脖子用力勒啊勒啊勒,齐天远一脸的坏笑,“我说……你的第二任‘春天’马上就要离开视线了,不过去蹭个拥抱赚个吻别吃个豆腐?”

江沐的衣服被齐子经理勒出来了道道折痕,仍然坚持住默声,“嘘——闭嘴!不然我用公司的广播替你广告柏策划调戏你的事实!”

于是,齐天远华丽丽地泪奔了……

天寰对面的咖啡厅里,齐天远安慰地拍了拍江沐的肩膀,“哥们儿,借酒浇愁应该去酒吧……”

江沐轻咳了一声,“愁什么愁?难道你拉我来不是为了躲避繁重的劳动?”

“胡说!”齐天远正色,“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一位准爸爸呢?!”

“啊?……”江沐哥哥又一次在和齐天远耍嘴皮子的过程中败下阵来——天知道“上班鱼”和“准爸爸”之间有个毛的关系!!!

银白色的小勺轻轻敲着白瓷边儿的咖啡杯,江沐笑了笑,“Morgan Stanley……这妮子,真是……很好啊!”

“不过是去H市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齐天远打了个哈欠,“改天沈少要为她践行,请吃大餐!去不去?”

“去。”

“我还以为你刚刚会追过去,玩儿一场心跳的告白呢。”专心地打着哈欠就是不碰手里咖啡的人喃喃低语。

江沐喝了一口咖啡,咂着嘴摇了摇头,“爱情是心跳,时间是冷藏。冷藏久了,心跳就没了。”

“胡说!”齐天远又一次地驳斥道,“你丫的明明就是冷藏了太多了的爱情,冰箱里没格放了!”

每个人对“爱情”下的定义都不同,每个人面前的爱情道路也都是不同的。

愿所有人,都能走好。

第一笔资金到位后,苏南详细地做出了一份名为《怎样使用好借来的钱》的报告书给了沈毅梵。

眼睑下方又开始出现影的沈毅梵,看完了之后说,“小苏,计划列得不错。我一会儿让财务部审批……但是,为什么起了这么一个……有个的标题?”

苏南感慨,“BOSS,你没听说过‘书,非借不能读也’,‘钱,非借不能用也’?对我来说,用着借来的钱会觉得很不爽,所以需要它做出更大的成本回报——这个是标题以明志的。”

沈毅梵又看了看那9个字的标题,“……小苏,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海归派的古文功底都是很烂的?”

苏南大方地点了点头,“我不是例外。”

一边拔出签字笔,沈毅梵一边随口开着玩笑,“这几天啊,我就是一个签字机器……对了,你以前是提出过停止开发《博拉》的,现在……?”

苏南“啧”了一声,“BOSS你真不厚道,临到签字儿的时候问我这个问题,赤 裸裸地要挟和不怀好意,我要是不接手《博拉》是不是就不给钱了?……放心,我抽调了第四小组开发人员去做这个,再卖不好的话,你就去找齐经理。”

……苏南哥哥,您就担负那么一次责任又能怎样?

……还是说,您就那么确信自己手中出来的网游都是品,推广不好就全是人家市场部的错儿?

——如果齐天远知道了苏南哥哥一贯推卸责任的做法,必然会哀嚎“其心可诛”啊“其心可诛”!

拿了总裁签字过的《怎样使用好借来的钱》,苏南转身就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就被喊住了。

“苏南,”沈毅梵突然想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记不记得前天的引资会上,参加会议的有南游的人吗?”

“没有。”苏南转过身,“怎么了?”

沈毅梵后仰靠在靠椅上,眉宇间全是一片沉思,“……上周六,南游的严总电话我……洽谈收购天寰的事项。”

苏南愣了一下,“丫的又脑残了……他怎么不去收购科技院啊?”

“咳咳……”沈毅梵很自觉地联想了一下苏南以后会用什么样儿的形容词和口语俗语来概括自己。

“BOSS,南游的情况我最了解……”苏南走了回来,拉开对面的皮质靠椅坐下,“公司运作主要靠代理网游,其他的有关我职业素养的就不多说了……而且,公司老板严世凯——你应该也知道——本就不是块做网游的料子。”

“南游是谁在拿决策?”沈毅梵抽出一旁的资料,“运营总监?执行总监?还是总经理?”

“温总。”

“温总?……”把南游的高层管理人员名单翻了一遍后的沈毅梵,并没有发现“温”的姓氏。

“总裁特别助理,我们都喊他温总。”苏南出了一支烟咬住,“这个在南游不算什么秘密。按说应该给他做一个CEO做做,但是从我进南游到一年后来天寰,他始终是一个总裁特助。”

“温什么?”沈毅梵随口问道。

“温舒文。”

翻阅资料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沈毅梵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BOSS你认识他?”

“熟人。”沈毅梵简单地回答,随后立刻抓起电话,打给了人力资源部经理,“小杨,我是沈毅梵……嗯,暂时压下财务部经理调换的交接……对,暂时不做出对外公布。”

——据证券交易委员会的规定,上市公司必须保持高级管理层人事的透明化管理,定期及时对外披露高层管理人员的人事变动信息。

放下话筒的沈毅梵微微皱了一下眉——看起来,非要硬碰硬地解决?……

完完结

深夜里的KISS

不得不说,被“维今中文网”大力吹捧的柏少御的确是很有才华的,虽然此人一向因为写“种马文”而让一干女FANS黯然心伤不已,但是所谓的“本土奇幻第一人”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

而且,据传言,此人还是网络小说作者的“收益第一高”。

“你之前是不是‘网络写手收益第一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来天寰以后,绝对是敲键盘写字儿中收入最高的一位。”齐天远一边打趣着,一边给面前的人递过去一支烟。

柏少御接过来烟,用食指和中指转着圈把玩着,眼尾微微地挑高着,“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躲着我呢。”

没错,坐在一起以一种和平到“兄弟情谊深”的态度聊天的俩人,正是齐天远和柏少御。

在柏少御刚刚来到天寰的时候,齐天远对他着实是狠狠地带了两天的有色眼镜——看人不是溜着眼神儿看,就是溜着脚尖儿看。

后来的事实表明,柏少御此人非但不是一位随便调戏人的主儿,甚至待人接物很是斯文优雅。

当然,苏南对这种斯文优雅评价是——“斯文败类”。

好吧,让我们一起祈祷一下木白大人的一堆粉丝们不知道苏南哥哥和他的这句评价。

齐天远本来就不是一个小心眼儿的人,几天的接触之下后,很快地把柏少御从“洪水猛兽”的级别提高到了“可以结交”的级别。

柏少御也好像是忘记了自己曾经挑着人家下巴做出“暖床压惊”的无理要求,整天乖乖到按时打卡上班,待人礼貌得体。

不管怎么说,公司内部保持和谐的氛围是极其重要的口牙!

齐天远伸了个懒腰,“小白白,你觉得《博拉》这款游戏怎么样?”

“就任务系统而言,太过繁琐;就整个世界观的设定而言,主线剧情任务的冲突不够明显;就职业设定而已,各大种族之间的天赋特技有重合和浪费的现象。不过……”直接无视了那句“小白白”的称呼的柏少御,斜靠在休息区的沙发上,食指和中指顺过烟身,然后以一种闲适的态度点着香烟,“我整改以后,可玩就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了。”

齐天远被噎了一下,“……妈的,原来整个天寰里,最具备谦虚、谨慎和温良的品行的,是我!!!”

……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句话的人,谦虚个毛!

11月初,由“天寰科技”和“维今中文网”联手推出的网络游戏《博拉传说》挟着铺天盖地的广告声势,再次卷土重来。

同日,以《博拉传说》为背景而作的奇幻小说《博拉之门》在维今中文网开始连载,作者是被维今一贯力捧的网络写手,木白。

11月15日,大型选秀活动,《SKY-JOY——你就是博拉之星!》正式在A市、S市、C市三大城市启动,吸引了一大批COSPLAY热爱者和游戏发烧友的关注和参与,同时因为大赛的低门槛限制,成功地在年轻一代中引发了极大反响。

一时间,被奥科大力批判过、几乎要扑街的《博拉》,以一种不容阻抗的姿态,红遍了全国。

“广告!炒作!这就是我们的力量!GOOD JOB,BOYS&GIRLS……”斜靠在广告部门口扫视着一屋子员工的齐天远,志得意满、且得意非凡,“大家等着,我这就去跟沈BOSS申请涨两毛钱的工资去~”

由于郝蕾的身体原因,广告部的事务暂时由齐天远统管,刚刚开始准备做妈妈的“女王殿”全力运营着SKY-JOY活动,誓把这场“青春的祭奠”推到最□的炫目。

当天晚上,带着一套正品的木鱼石茶具,沈毅梵在时隔7年后,再一次踏入了莫家的大门。

抱着茶具乐得合不拢嘴的莫爸爸顾不上跟人寒暄,乖乖地躲在一边仔细把玩,欣赏得不亦乐乎,“正好泡老胡送来的普洱……”

莫妈妈递过去还站在门口的沈毅梵一双新的拖鞋,“老莫,你怎么就这么厚脸皮地抱着人家小沈送来的东西?……多少客套一下再要啊。”

“客套什么啊,孩子的心意嘛~”莫爸爸眼明手快、技术熟练地拆开了外包装,托着小巧的杯子爱不释手,“……我正说要托人买一套骨瓷茶具呢,真好真好……”

“……赶明儿,我就把你那一大堆瓶瓶罐罐的全给你扔出去……儿子,下楼,有客人!”莫妈妈转身去倒开水。

“阿姨……您不用忙活,我自己来……”沈毅梵接过来杯子,笑得温顺——对,是温顺!——无比。

然后转过头来对莫家爸爸说,“下回,我给您带正宗的祁门红茶过来,您啊,到时候再一起乐和。”

——这就是,投其所好啊投其所好。

莫离下楼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父亲毫无形象地拍着大腿连叫了三声“好”。

不自觉地在唇边露出一抹淡笑,拾阶而下。

饭桌上,刚刚从收到了极品茶具中回过神来的莫爸爸,回复了平日的“部长MODEL”,“小沈,前几天我还和李部长说起你们那个公司。这次的审批额度的确不小啊……但是申报书做的不错。那两张卡,送得很到位,很满意……”

莫妈妈一巴掌拍在了饭桌上,“老莫,吃饭!还让不让孩子好好吃饭了,整天上班也是公务下班也是公务的……”

看吧看吧,莫家的实权人物绝对是莫妈妈。

吃过饭后,莫家老爷子拉着沈毅梵到了书房,认真地嘱咐,“你们这个项目是上挂到国安部和科技院的,但是科技院是低我们部半个级别的隶属单位,再加上我们部上个月刚刚在财政部争取到了一笔划拨资金,所以最后通过审批的可能很大。我这边儿是绝对没什么问题,自己儿子的事儿咱们绝对不打马虎眼……就是要过国安部的审批比较麻烦一点儿,他们看重的是——‘能不能做成’这个项目。而且你们公司这次的财务危机把人家给晾凉了一下,他们怕的倒不是你们公司倒闭,而是项目做了一半半途而废。”

沈毅梵颇受领教地点了点头,“谢谢叔叔的指导……这次危机的主要责任在我,一下子上的项目太多,资金流没有跟到位。”

“现在就不要管什么责任了……听小离说,你们公司现在正在和奥科、南游拉锯竞争?”

“嗯,是有这么回事儿。”

“公司运营方面的事儿,我也不是很懂……”莫爸爸想了想,“争取在审批之前,拿到竞争的优势地位吧,这样子会好说话一点儿。”

“请您放心,绝对没问题。”

莫爸爸感慨般地拍了拍沈毅梵的肩膀,“年轻人,有干劲,很好啊……放手去做吧。”

从书房里出来,莫妈妈正陪着儿子看电影。一见沈毅梵出来了,就笑眯眯地说,“小沈啊,我觉得你上次来我们家还是跟昨天发生的事儿一样呢……”边说边伸手去拉莫离的手,“儿子从AIE辞职的时候,我和他爸爸都吓了一跳,后来说是跟着你做,就放心很多了。老莫说的对,年轻人嘛,多闯闯总是好事儿,我们做父母的肯定会支持到底的。”

沈毅梵笑着说,“阿姨,小离有你们这样的父母,真的是福分。”

“对了,”莫妈妈放开了莫离的手,“小沈你们公司里,我可是听说了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女经理,电视上还出现过呢……就是那个,什么来着?”

“您说的是郝蕾吧?”沈毅梵走到旁侧的沙发上坐下,始终带着淡淡微笑。

“那姑娘,有没有对象啊?”莫妈妈热情地问,“我看着她就顺眼。”

莫离重重地咳了一声,“妈,你够了啊……”

“不准说让我去婚介所发挥余热!”莫妈妈抢先截断了自己儿子的话。

莫离愣了一下,“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是什么?”

“……下句没话了。”

沈毅梵笑着打圆场,“蕾蕾啊,都马上快要做妈妈了。”

“哦……”莫妈妈脸上难掩的是一片失望之情,“儿子,你啥时候能……”

莫离猛地站了起来,“我送师兄回家。”

“诶?……”莫妈妈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才几点啊,再玩儿会儿再走吧。”

“他公司里还有事儿,要回去加班。”莫离走到门口处开始穿外套。

11月的晚上,夜风已经转冷了很多。一同走出家门的两个人并肩慢慢走着。

“车在哪儿?”莫离轻声问。

“送去洗了。”

“嗯,你等我开车送你。”说完,莫离朝自家的车库走去。

沈毅梵也不跟上去,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打着车灯的车子慢慢驶过来。

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沈毅梵自然地勾住人的脖子吻了上去——双唇轻碰,与其说是亲热,还不如说是一种形式。

一触即分后,莫离安慰般地伸手了沈毅梵的侧脸,“……你不要多想,我妈妈……习惯了那样说话……”

——我知道,自己之前的逃离会让你很容易不安心;只是,这次,不会了。

沈毅梵唇角微微地勾了起来,慢慢地靠近,直到额头和额头触在一起,然后说,“小离,不要担心,这些,交给我好不好……”

莫离笑了,“交给你什么?”

“……我交给你,上门给你家做媳妇儿去,要不要,要不要?”

还没等莫离回答,又飞快地接口上去,“……不要就亲上去了啊!”

……死缠硬打,软磨硬泡,无所不用其极……

于是,忍无可忍的莫离主动吻上了某位一直心存不良的沈氏总裁的双唇。

熟悉的气息,包容与被包容,追逐与被追逐……

交融在一起。

吻了又吻之后,才不舍地分开——某人还留恋地在唇瓣上蹭了又蹭,蹭了又蹭……直到被人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

扶稳方向盘,莫离努力做到亲热之后表面上的若无其事,“我……送你回家?”

“回公司吧,”沈毅梵笑眯眯地接口,“要听媳妇儿的话……”

“我听你的话?”

“啊?……成,听我的,回公司。”

——“媳妇儿”不“媳妇儿”的,只是一句戏称而已,自己爱上的从来就是这个男人,口头上让让又如何呢?

——至于上下问题,反攻倒算是要不得的啊要不得的……

车子慢慢驶近了天寰,莫离一边找着门口的车位停车,一边微微地皱了眉头,“南游要收购天寰?……温舒文?”

“嗯。”沈毅梵伸手解开了安全带。

然后,莫离很淡定、很自然、很直接地问了一句,“……是谁?”

——温舒文……是谁?

沈毅梵忍不住一阵地黯然——要是自己当时没有处心积虑、煞费苦心地一步步接近小孩儿,是不是若干年后的某日有人提起“沈毅梵”的时候,亲爱的小离也会来上这么一句——

“……是谁?”

——这就叫:无所谓的“伤春悲秋”。人都是你的了,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可见是最近太过于顺利以至于沈BOSS开始居安思危了……

“我们那届的学生会会长?……哦,对,是有这么一个人。”莫离停下了车,转过头对着沈毅梵微笑,“也不能说就会是他的决定,毕竟南游的最高决策权还是在严世凯手里……到了,下车?”

沈毅梵慢慢伸出手,拉住莫离仍然搁置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慢慢地拉到手心中,扣紧,“陪我多待会儿。”

最近太忙太累,连和爱人在一起共进午餐的时候都少得可怜——虽然知道对方和自己在同一栋大楼的不同楼层为了一个共同的梦想怀着同样的信心一起做出各自的努力,但是……

……还是好想你,想多一点儿时间和你在一起。

莫离唇边的笑容渐渐大了,他反手扣住沈毅梵的手指,指节和指节的皮肤摩擦深入骨髓,然后探过身来,接吻。

——这该死的主动。

爱情的热度和思念的力量,需要身体来慰藉这种近在咫尺的相思。

沈毅梵压住人的肩膀,俯身回吻过去。舌尖从唇线的弧度到齿列的坚硬到同样柔软的舌尖……舌压住舌面轻舔慢吮,越来越深的吻伴随着的是心悸的跳动。

好不容易半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莫离向右微微侧开脸,弧形优美的脖颈被衣领遮掩住的入目所及,让本就呼吸不稳的男人更加难耐。

稍稍带着颤抖的唇,印上脖侧,然后因为顾及到印痕的留下,只在光滑柔软的皮肤上轻磨轻蹭,舌尖将露未露地留下少许的湿意反而带来了一种更加暧昧到水迹的触感。

莫离放在沈毅梵肩上的手指慢慢收紧了一点点,因为别开头的姿势而微显得发闷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会痒……”

沈毅梵心中因了这两个字狠狠一动——当然会痒,不过这次,痒在的是某人心上。

正在气氛婉转着渐渐朝热度攀升时,突如其来的是……

手机铃声。

“不管它。”沈毅梵简短地说了一句,随后急急地向着人的唇间再次吻去。

却被一个闪身,落了空。

莫离用力推开某人,然后用不容置疑和反驳的语气说,“接电话,这个时候……说不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沈毅梵微不可闻地低叹了一声,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你好,沈毅梵。”

“毅梵,我是舒文,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个毛!老子一点儿都不想见你!——沈毅梵的眉间越皱越紧,平生第一次在接电话时出现了不耐的态度。

——温舒文,我现在是真的开始讨厌你了。

玻璃窗的比喻

莫离推开车门,打算在沈毅梵接电话时,自己先下车去。

身子刚刚一动,就被人扣住了手腕。转身过去,看着难得地露出孩子气的沈毅梵,不禁微微一笑,低下身去,安抚的吻落在了眉间,错落开的发丝落在了耳边的手机上。

然后,手被松开了。

被一个简单的吻治愈了的沈BOSS语气终于转为了愉悦地继续着手里的电话,“……你刚刚说什么?……”

对方沉默了一下,又复述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来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是一派君子的谦谦风范,“……毅梵,我说,明天下午有没有时间?我上午十一点的飞机到A市,晚上想和你一起吃个饭……好的,下午再联系。”

挂上电话,沈毅梵唇边勾出一个若有所思的微笑——没有提到南游,也没有提到自己目前的职位,是单纯的叙旧还是另有目的?

据说,南游和奥科联手推出的那款篮球游戏,因为请来做代言的NBA球星所在的球队在本赛季成绩的低迷和表现的强差人意,对游戏的推广带来了很不利的影响;再加上体育题材类的网游一向“扑街”的命运,别的不多说,至少盈利率50%的那条平均线,堪堪守住已是很危险。

不过,引起沈毅梵深思的却是,这款网游是从南游旗下转到奥科手中的,虽然运营权转让费降低到了业内的一般标准的一半左右,但是……这款游戏不能达到预期的盈利目的也是已然存在的事实。

锁好了车子,沈毅梵跟一楼值班的客服MM随意打了个招呼后,手指勾住钥匙转啊转地上到了八楼的财务经理室。

门没有锁,室内的光线在拐角的影处留下了一片淡然的温暖感。

走进门去,莫离正在收拾一些文件,看起来是要带回家处理。

手指轻轻地在门上叩了两下,沈毅梵站在门口向里面看,“请不请我进来?”

莫离转过头,笑了笑,“公司都是你的,还用得着我请吗?”

沈毅梵环视了一下室内,然后慢慢说,“……这大概是我第6次还是第7次到这间办公室来。”

莫离怔了一下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沈毅梵一步一步走进来,手指按在了黄木桌面上,小心地询问,“需要换一间办公室吗?”

——这间办公室,这张桌子,桌子后的转椅,窗台上的一盆小小仙人掌,墙角的带着卡通图案的拖把……以前的主人,全是艾晓菲。

莫离也看了一圈室内的摆设,然后微笑着回答,“不用,挺好的。有需要的东西我再添置,有不需要的我再找人搬出去。”

办公室只是一个外部环境而已,即便改变了所有的摆设和更换了办公室的房间,抹杀不掉的是那个女孩子曾经的兢兢业业和为天寰做出来的努力——尽管,她有着各种小缺点和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毕竟,女孩子是因为缺点而更加美丽的。

所以,能接替她把天寰的财务管理得更好,是相比于办公室问题更重要的所在吧。

沈毅梵也笑了,“我可以随时作为苦劳力等待着您的召唤,我的黑暗公爵。”

“召唤术和血族?”莫离停下了手里正在收拾的资料,饶有兴致地看着沈毅梵。

“宾果!”沈毅梵打了一个响指,“召唤出来作为负重单位的影鬼和血族领主级别的大公爵,怎么样?……蕾蕾说,博拉之星中,血族的黑暗公爵和人族的神圣骑士长已经选定了合适人选,剩余的六大种族COS代言人也将在一周内陆续选出。好消息,是不是?”

莫离点了点头,“辛苦她了,记得嘱咐她注意身体。”

沈毅梵自然而然地上前,圈住了人的腰,“走,去我办公室里看看蕾蕾发来的现场视频和照片。”

“嗯。”

这算不算得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BOSS,您不是言之凿凿地说要来公司加班的吗?

第二天下午,温舒文准时打来了电话,仍然是一副谦和的态度,邀请沈毅梵去一家广州菜馆吃饭。

略一思索,沈毅梵提议去川菜馆——和天寰公司隔了两条街区的一家很负盛名的成都菜馆。

临到下班时,沈毅梵被江沐拉住,对申报书的细节又做了一次敲定。再加上帝都令人闻之色变的堵车大军,所带来的后果是,沈毅梵到达指定的饭店时,已经迟到了15分钟左右。

在报上了房间号和温舒文的姓氏后,身穿高领、高开叉、艳红色旗袍的服务员殷勤地把沈毅梵引到了二楼的雅间。

听到推门的声响后,正在闲看菜单的男人抬起头,露出一个程式化十足的微笑,“毅梵,期待已久的重逢啊。”

沈毅梵回了一个真诚得好像不掺杂任何水份的微笑,“舒文,的确是很久不见了。按照以前的规矩,我还得喊你一声‘老大’呢。”

“哈哈哈……”温舒文大笑了起来,“毅梵你真会开玩笑。如今你可是一家大型公司的总裁,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特助,这声‘老大’真的是万万再也叫不得了。”

“会长真会开玩笑,”沈毅梵的笑容丝毫不比往日的学生会会长的小,“把咱们那些老会员拉过来拼个几大桌,看看哪个不喊你一声‘温老大’?……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始终是P大学生会的前前前…任会长,我始终是P大学生会的前前前…任副会长。”

宾主客套,言谈甚欢。

两个从事同一行业的校友凑在一起吃饭,席间的话题从网络游戏的发展史,到网络游戏的大事记,再到网络游戏的市场前景……

能坐上P大学生会会长一职的人,绝非碌碌之辈,至少在能力上绝对不会逊色于曾经的沈毅梵。

如果抛弃了俩人正处在竞争激烈且敌对的公司的这个事实,往来推杯置盏的两个人明明就是相见恨晚的知己二人组。

沈毅梵的笑意从来没有到达过眼底,总是浅浅地留在唇角眉梢之处,热情但是不热忱;并且始终注意着谈话的话题只在“网游”二字上打转,而从不言及到公司,更不会提“天寰”和“南游”。

席过半巡,酒过半酣。温舒文招手让服务员送上来两杯鲜榨果汁,然后嘱咐她把门反锁上。

沈毅梵始终带着淡笑,看着昔日“上司”的一举一动,毫不在意。

门被“咔哒”一声,反锁上去。

温舒文把一杯色泽鲜艳的果汁推向沈毅梵,“毅梵,我也不拐着弯儿磨着角儿地跟你说话了。咱们有话直说……我千里迢迢特意飞来找你的目的是……”

沈毅梵接过果汁,跟温舒文的杯子碰了一下,“请讲。”

“……拆垮南游。”

沈毅梵表情正常,正常到手里端着的果汁都没有晃动一下,然后继续着端杯的动作,喝下了一口橙汁,“舒文,你是在开玩笑吧?”

温舒文哈哈大笑,“……真有你的,沈毅梵……”他拿起一旁的啤酒,自斟自酌了一杯后,才接着说,“我是认真的。这样吧……为了向你表露我的诚意,我向你坦诚到底。”

沈毅梵脸上的淡笑未退,静待着温舒文的下文。

“你大三时,被人举报贪污会费,还有那件‘BBS事件’,不是我做的,但是是在我的默许之下做的。”说出这句话的温舒文一脸的坦然,仿佛说出口的是“今天天气不错啊哈哈”之类的敷衍话语。

“不是你做的?”沈毅梵轻轻摇了一下头,“默许?”

“好吧……是我授意的。”桌子对面的男人,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窘迫之意——明明是经由自己亲口承认的龌龊之事,此人偏偏能一脸坦然到仿佛事不关己。

沈毅梵点了点头,“应该是……授意下的默许?”

温舒文又一次哈哈大笑,“……毅梵,还是和你说话舒服。”

“舒文,我和你说话时,可是只有这一次这么舒服。”与之相对的,是沈毅梵毫无生气迹象的微笑表情。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时任学生会会长的温舒文,也许在一次聚餐中,也许是在一次闲聊中,也许是在一次拼酒中……流露了诸如“沈毅梵那小子着实让人恼火,如果可以整他一下,就如何云云”,然后在说者有意和听者有心的情况下,刻意的诬陷和揭黑幕就此拉开序幕。

至于当年的执行人到底是谁,也许是一个人,也许好几个人,也许是不同的人……但是,再追究又有什么意义呢?时隔7年,这些事情,真正算得上了“物是人非”四个字。即便找到了执行者,除了一句迟来的认错和道歉,还能报复回去酿成一出“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大戏?!

聪明的人,在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彻底拿住对方的情况下,不会轻易采取“以牙还牙”的策略。尤其……是在这种褪色在时间长河中尚未触及到底线的事情。

温舒文眯起眼睛,用筷子捞着银盆里佐菜水煮鱼的豆芽,“毅梵,你知道吧……小孩子家家用石块砸玻璃窗户,总是会挑最漂亮最透彻的那块下手——你说,他们和玻璃有仇吗?”

细长的豆芽菜从筷子末端沥沥拉拉地滴下浅色的油滴,温舒文不等沈毅梵回答,自顾自地继续接话下去,“没有。世界上哪儿来的那么多难以消弭的仇恨?!……当年的我,看你就是这种类似于小孩子的心理——好漂亮的一块玻璃,如果可以砸碎的话,想必发出来的声响也会特别地动听吧……哈哈哈哈……很有意思啊。”

沈毅梵也笑了起来,“如果我是你,看到了一块漂亮的玻璃,想到的一定是拿上一块湿布巾再仔细地擦上一擦,而不是打碎。”

温舒文点了点头,“所以,你是沈毅梵,我是温舒文;你用了两年的时间当上了公司的总裁,我需要用七年的时间当上公司的总裁。”

“哈哈……”沈毅梵终于大笑了起来,“舒文,你真有意思。”

温舒文挑起了一侧的眉毛,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有意思?那……咱们再继续说玻璃的故事。如果你看到了一扇玻璃,满心情愿地想要把它打碎。结果,砖头扔过去了以后……却发现那扇窗户实际上是没有安装玻璃的空气,砖头‘砰’地一声,越了过去,砸在地上!……这会是一种,很大的失落感,失落到让人能对这块玻璃失去兴趣。”

沈毅梵乐不可支,“好聪明的一块玻璃……那么,舒文,你现在找到了一块新的玻璃?”

温舒文点了点头,“而且亲手抚过,它切实地存在着……怎么样?毅梵,和我合作吧!成功以后,南游在A市的两家分公司我全部转让给你,作为当年‘砸玻璃’的赔偿。现在就可以立下草签协议。”

止住了大笑的沈毅梵站起了身,拉开雅间的大门,气沉丹田地大喝了一声,“服务员,拿纸和笔!”

端起了果汁杯的温舒文一边浅饮,一边低声自言自语,“除了空气,还有钢化玻璃不能砸……尤其是背后有着墙壁做靠山的钢化玻璃。”

于是,聪明人之间的谈话,真是费解又难懂。偏生地,双方还都会乐在其中。

散了聚众吃喝,和温舒文商定了以后详谈的日期后,沈毅梵站在饭店门口,乖乖地打电话进行着汇报工作,“……小离,是我……嗯,跟人喝酒喝得有点儿高……开了……在川渝人家……”

站在窗户面前看落日的莫离一手兜,一手拿着手机贴近右耳,“……川渝人家?那很近的……我手里还有事儿忙,自己回来吧,走走路也好散散酒……车?下次走路过去开回来就是了。”

后来,被沈BOSS抛弃在饭店停车场的那辆爱车,最终的命运是BOSS拐了自己公司的财务经理再去撮了一顿川菜后,才开了回来——时间是,第二天中午。

沈毅梵侧过身子给人拉上安全带,“水煮鱼好吃不?”

莫离推开扣来扣去就是扣不上的沈毅梵,顺手“咔”地一声把安全带扣推到位,“还不错,味儿挺地道的。”

“昨天和温舒文来吃饭,那小子连豆芽菜都一捞净了,啧啧……”沈毅梵一边不负责任吐槽,一边转过方向盘往主路上开。

莫离摇了摇头,“……拆垮南游?……这人心机实在是太深了,有这么一份心机去开公司,说不定早办起来了。”

“跟公司老总也有关,”沈毅梵笑了笑,笑容里没有任何一丝嘲笑之意,“经营管理上一窍不通,太过于依赖温舒文的决策,以至于无形地在员工中给温大会长树立起了非常好的威信和威望——连苏南都喊他一声‘温总’,可见此人已经被公认作了公司终极决策者……一个星期前要我转让手中绝对控股权的严总,公司的股份已经被温舒文私下控股超过了45%。”

“如此的处心积虑……”莫离叹了口气,“虽然也挺不喜欢他的,但是这次合作倒是个好机会。从内部攻破总比从光明正大地竞争分出胜败,来得更加容易。”

“我已经和他草签了协议:事成之后,南游在A市的两家子公司转到天寰名下——我估计那小子极有可能给咱们一个空壳。不过,我看中的不是这个……南游一旦被易手,多长时间震荡多长时间稳定,就看温舒文的手腕了。不过借此机会,轻轻松松地把南游的势力和影响力赶出A市进而挤兑出江北的市场圈,绝对不成什么问题。”沈毅梵用指节轻轻地敲了敲方向盘,“这个……也是我答应和他合作的最终目的,我们俩都心知肚明——端看谁的手脚到时候更快:是他在我把南游的市场份额挤出去之前先稳定好公司,还是我在他站稳脚跟之前先断了南游在江北的生机。”

莫离伸手用指尖揉了揉太阳,“……斗来斗去的,你们还真是……”

“其乐无穷嘛,”说话间,天寰的写字楼已经近在眼前,沈毅梵笑着说,“而且,南游这么一易主,我就不信奥科那边儿会不受任何影响……”

“这些事情,你来心就好,”莫离伸手解开安全带,“只是……行事小心点儿比较好,别……”

“放心,”沈毅梵自信地打断了莫离的话,“跟我玩儿心机,这小子还差了那么一点儿。”

“是是是……”莫离唇角的弧度柔和无比,“你是镇守地狱山脉的终极BOSS。”

正在说笑的俩人刚刚走进天寰大楼,一楼值班的电话MM就着急忙忙地从前台处奔出来,“沈总,莫经理……郝经理找你们要找疯了……”

“她人呢?”沈毅梵一手扣住莫离的手腕,三步并作两步地往电梯间走。

“7楼,广告部……郝经理让我见到你们回到就让你们赶快上去找她。”

刚刚走到7楼,就发现中午还留在广告部的员工都早在急火火地打电话、联络人、或者是拿着公文包往外走——

“……无论如何,这个报道您也得给我压下来……”

“……李老师,我们郝经理说了,这个面子您绝对要卖给她,这个新闻您能不能拖上一天再外放?……”

“……喂,这里是天寰……”

——颇有一派兵荒马乱的气势。

郝蕾从经理室推门出来,一见沈毅梵立马上前拽住人就往办公室拉,“哎呦哎~沈少,您中午吃个饭还不带手机,急得我是……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沈毅梵干咳一声,“忘了。”

“小离呢?”郝蕾斜瞥了一眼俩人,“一打就是关机……我说你们俩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莫离也咳了一声,“手机在充电。”

“得得得……这个问题咱们以后再八卦。”郝蕾关上了经理室的大门,“你们俩也见外面有多乱了……SHIT!居然敢给我整出来这档子事儿,等收拾利索了我非好好抽他们一顿!”

“怎么了,蕾蕾?”沈毅梵体贴地倒了一杯温度适宜的开水,递给了准妈妈,“难道是SKY-JOY出了什么问题?”

郝蕾接过来杯子喝了一大口顺气后,干净利落地爆出了一句口,“靠!人族的女祭司爱上了血族的黑暗公爵,于是女祭司宣称自己怀上了伟大的黑暗种族的子嗣,黑暗公爵一口否定,宣称自己爱上的是同的灵族弓箭手!……敢玩儿坏我的‘青春祭奠’,绝对地不可饶恕!”

“啊?……”两声感慨词从沈毅梵和莫离口中异口同声地发出,“蕾蕾……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SKY-JOY的事件

经过郝蕾的简单解释,沈毅梵和莫离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周后有一个SKY-JOY的八大种族代言人的造型发布会,所以为了能在这次发布会上有更好的表现,八位被选定的种族coser被集中在了一起,进行了为期一周的特别培训——蕾蕾对这次活动十分用心,请来的是业内极其有名的舞台指导全程指点。

但是,爱情的袭来是无关场合、地点、时间和对象的。

能入选郝蕾姐姐亲自把关的最终选定的八名coser,无一不是在外形和气质上都属于上佳的人选,吸引力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要命。套用郝蕾的一句话说就是,“我们选出来的代言人,是那种被看到的第一眼,立马能够让人对游戏产生极大兴趣的‘angels’。”

于是,当angel爱上了angel,该怎么办?

COS人族高级女祭司的Nicole在短短的几天时间相处下,对血族黑暗公爵的coser产生了极大的好感。但是,在她向对方表白时,却被告知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

这本来是一出十分老套的桥段——爱与表白,表白与被拒——被拒绝的女孩子虽然心伤,但是倒也不至于歇斯底里。

可是,排练走台的间隙,Nicole在走出排练厅去买自己常喝但是场务当天没有准备的饮料润口时,却发现隐蔽的楼梯间处,拥吻在一起的是自己的心上人和另外一个……男人。

灵族弓箭手的coser,有着纤细的腰肢和温柔的笑容的一个男孩子。

嫉妒是一条毒蛇,它会狠狠地咬住宿主的心灵,然后喷注入腐蚀心灵的毒,直到达到从内到外散发着腐烂气息的糜烂。

那天,被扭曲到的不止是手中的饮料瓶子,还有站在一侧用凉的目光注视着那对同恋人的女孩子的心。

郝蕾喝了一口沈毅梵端过来的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这里还不太清楚。只知道咱们的女祭司大胆到主动邀约媒体进行爆料采访,还公然声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当事男友却移情别恋同情人……沈少,你都不知道,那几个记者都快乐疯了——这他妈多大的爆料啊!幸亏有一个记者一向和我关系不错,在采访结束后立马通知我进行善后。这不…”郝蕾放下手中的杯子,指了指门外,“一窝子人全忙活着在堵消息!”

沈毅梵安慰地拍了拍郝蕾的肩膀,“蕾蕾,先别急……”

“我不是着急,我是上火!”郝蕾摇了摇头,“这次举办SKY-JOY的活动,一是为了在年轻阶层中扩大《博拉》的影响力,一是为了提升《博拉》的公众形象。这下子可好了,未婚先孕、三角恋爱、同恋爱全出来了!……影响力倒是有了,形象全玩儿完了!”

“压住!”从刚刚起就一直沉默着的莫离突然开口说,“这条消息一定要压住,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不管用什么手段——娱乐版报刊绝对不同于社会新闻,一个是为了抓眼球博取最大的注意力,一个是纪实报道追求真实……娱记们,最擅长的就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制造噱头和绯闻。”

郝蕾点了点头,“已经在做了。”

“当事的三名coser现在在哪儿?”沈毅梵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应该正在往这儿赶来。”郝蕾翻出来一份人员资料名单递给沈毅梵。

沈毅梵一边看着手里的资料,一边说,“不用让Nicole赶过来了,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和天寰彻底撇净关系。现在、立刻、马上。”

郝蕾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女祭司的角色由谁来顶替?”

“二楼的客服MM群里随便找一个符合条件的,明天就过去特训,造型发布会按时照常举行。”

正说着呢,门被敲开了,是广告部的一个孩子,“蕾蕾姐,‘北方周刊网’已经刊出了咱们那条消息,连篇累牍的全是女coser怀孕的负面信息……”

“什么?!”郝蕾闻言,猛地站了起来。

沈毅梵一把按住了郝蕾,硬生生地把她重新按到椅子上坐好,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严厉,“蕾蕾!怀孕初期最忌讳情绪大起大落,你难道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我放你的长假回家养身体!”

郝蕾深呼吸了两下,再抬起头来,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慌乱,“沈少,我……”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沈毅梵柔声安慰,“就算是他们把整个事件歪曲了报道,咱们也有办法应付过去。”

莫离皱了一下眉头,转到办公桌前掂起电话机,“……爸,我是莫离……‘北方周刊网’上的一篇关于天寰SKY-JOY活动的稿子,你给他们总编打声招呼撤掉吧……好,晚上见。”

“小离,这样不成……”沈毅梵在办公室内踱了两步,“那么多家新闻媒体,我们不可能一家家地盯视住要求撤文……”

沉默了一下,莫离再次掂起了电话机,“我去问林洛见。”

手指灵巧地敲下一串数字键,“……洛见,我是莫离,想问你一件事儿……”

电话那端的林洛见听起来正在尽享歌舞升平,周围一片靡靡之音,“……压住新闻报道?……这个可没那么简单……压制不如引导,莫宝宝,你这么着,找你们公司的人写一篇新闻通稿,把这篇稿子连带着交通费全封给那批现场采访的记者……放心,绝对有用,只要你把那份交通费给他们封厚实了……”

“新闻通稿?……”郝蕾沉思了一下,“我明白了……沈少,这颇有点儿像咱们当年处理那起BBS事件时的手段,转移视线嘛……我一会儿去找小武写一篇稿子出来。沈少,要不要把同恋因素写进去,掩盖住怀孕事件?”

还没等沈毅梵回答,莫离已经说出了“我反对”三个字。

“小离……”郝蕾转过头看着莫离。

“我反对,”莫离又重复了一遍,“同恋不要曝光出去。既然要掩盖,就掩盖到底。不能仅仅为了转移焦点,就把猎奇的视线转移到原本无辜的人身上。”

“……我也反对,”沈毅梵沉默了一下,“但是,小离……你认为‘同恋’,是猎奇的?……”

“我……”莫离张了张口,却找不出什么话语来辩驳——那句话,也许本来就是自己情急之下的肺腑之言。

沈毅梵站起了身,走到门口,背对着郝蕾和莫离,“蕾蕾,我来负责这起新闻曝光事件,你好好休息一下。”

“……毅梵……”莫离也站了起来,本能地喊住了一直拿背影给自己的爱人。

沈毅梵依然没有转身,声音平淡得听不出喜怒哀乐,“……小离,你认为,我们之间的恋情……猎奇、变态、扭曲、不正常……这些,哪一个词语能够概括形容?……”

莫离没有接口,看着男人用力拉开门,走出去,再反手轻轻关上门。

郝蕾用手撑住自己的头,重重地叹出一口气,“该死的……”随后抬起头对莫离说,“小离,你别太在意。最近……是大家都太忙了,负面情绪压抑得太厉害。昨天我还和齐子大吵了一架。你们应……”

“蕾蕾姐……”莫离打断了郝蕾的安慰,维持着站立姿势并没有坐回椅子,“……也许,这是我的真实想法也说不定……”

——只是,是不是不经意间的伤害,才是最大的?……

尽管沈总裁还是一脸温和的微笑地待人,尽管莫经理还是说话直接到毫不给人面子……但是,两天后,整个天寰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沈毅梵和莫离闹翻了的事情。

不是群众们目光雪亮、观察力敏锐,而是……齐天远在其中义务地充当了广告人和宣传者的角色。

“谋篡”了自己老婆大权的市场部经理兼广告部经理(代)齐天远,这回逛到了8楼的财务部经理室,吊儿郎当地靠在了门上灿烂地笑,“一起去吃饭去不去?”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自觉自发地走进了办公室,勾住人的胳膊就往外拽。

莫离推开搂住自己左胳膊的手臂,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纸张文件,说,“好。”

俩人去的是一家火锅店,秋冬之际,正是适合吃涮锅的时节。

“我单独没跟你出来吃过几次饭吧?”齐天远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把划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

“今天是第一次。”莫离举起自己的可乐杯和齐天远碰了一下。

“感谢P大,感谢P大学生会,感谢天寰,感谢沈少跟你闹别扭……”齐天远煞有介事地感慨着,灌进了一大口酒。

莫离但笑不语,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桌子侧,指尖轻轻地往内侧推了推。

齐天远微微侧了侧身子,让服务员上齐菜色,“其实,小离啊……自从你认识沈少以来,前天是他第一次跟你冷战吧?之前哪回不是顺着你来的?……按说,你那句话其实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一下子戳在了沈少的痛处上了,所以他才会反应那么大地极其没有男人风范地推门就走人了。”

莫离自嘲般地笑了笑,“事实上,我的确一直觉得同之间的恋爱是非正常态的。所以……他会有那个反应,也算是我的错。”

拿起一旁的漏勺敲了敲黄铜质地的火锅,齐天远在一片清脆的“铛铛”声中开口了,“来来来,不说这个了。咱们来讲故事……Long Long ago,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东方国度……咳咳,开错头了。”

露出了满口白牙的齐天远笑得纯良无比,“再来再来……让我们把事情追溯到齐天远同学和沈毅梵同学的高中时代……小离,其实你不是沈少的初恋情人……”

故事的开始和结束其实很简单,一个人爱上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得到了对方的回应,然后是分离。

“……是那个男孩儿主动追求的沈少,很漂亮的一个男孩子。中间的各种缠绵悱恻我就不说了,你也知道沈少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你要是先对他一倍的好,他绝对要一倍地还给你。爱呗爱呗那就爱呗……当时我是唯二的两个知道这场恋情的人。”

端起盘子,把整盘肥牛倒进锅里,齐天远满意地用筷子搅了搅,“……那个孩子啊,总是认为两个男人在一起是很奇怪的事情,但是他又不舍得放手沈少,矛盾来矛盾去的腻歪死人了……沈少为了安他的心,主动向父母出柜,说要向自己的父母介绍自己的爱人……要说沈少那人确实有手段,几说几不说地,居然过了爹妈那关。虽然中间缺课了一个星期……按说事情进行到这里就该HAPPY ENDING了,可是那小孩儿怎么着就是觉得这种爱情还是不正常,而且觉得沈少那么做是为了逼他跟父母摊牌……于是,飞爱尔兰去了。”

莫离愣了愣,然后在齐天远的连声催促下,夹起锅里已经熟透了的牛放进麻酱碗里,一句话都没有接口。

“你心里也别在意沈少的初恋……”齐天远一边忙着下香菇,一边忙着往嘴里送片,一边忙着开故事会,那真……叫一个忙得不亦乐乎、且井井有条。

“那次啊,在我看来就是沈少完全处在被动地接受……但是,不管怎么说,只要投入了感情,最后的分手还是会受伤的。这么多年来,沈少对你的感情,我这个外人就不多说啥了,你比我更清楚……所以,当你出口而出那句话时,他才跟一只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就炸毛了。OVER,讲故事结束,吃饭吃饭……”齐天远伸手擦了擦额上被火锅热气熏出来的汗水,“哎呦我的妈哎……可累死我了。”

莫离拉起椅背上被罩住的外套,站起身来,“……改日再一次吃饭吧……我……”

齐天远比出来一个OK的手势,在人走了以后才看着满桌子的菜色哭丧了一张脸,“妈哎~这么一大堆菜,能吃完就怪了。”然后火速地出手机,“……老婆~我请你吃饭来不来?……那,有八卦听来不来?……好好好,我等你哈~MUA~~~”

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回天寰的莫离,在车上唇角微微地扬了扬——说到底,你反应这么大,还是因为不安心是吗?

一向总是以一种有成竹和万事都在掌控中的镇定感示人的男人,偶尔流露出因为不安而产生的无措和失态……

却不让人觉得讨厌,只觉得……心疼和可爱。

晚上七八点钟的光景,天寰的大楼里除了二楼值夜班的客服MM和六楼时刻看守着服务器状态的技术GG们之外,值班的好像只剩下了十二楼总裁办公室的灯光。

手指搭在门把手上,向右拧动——门没有被反锁。

办公室的主人没有在玩儿游戏,也没有在做那一大堆堆积一尺多高的文件审阅,更没有在海棠春睡地打盹养眠。

而是单手兜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已然暗淡下来的天色——其时,夕阳已落、皓月未出,整个天幕是连星光都少见的一片空旷。

“咔嗒”一声,门被反锁上了,站立在窗前的男人却没有回身。

莫离走到沈毅梵背后,从腰间两侧伸手过去,环住,也不言语。

装酷拿架子的男人终于在这个温情味儿十足且带着明显的服软的拥抱下,溃不成军。

折身过来,拉住环在腰间的手还没能移到爱人的肩上,沈毅梵已经被突然施力的莫离推靠在窗前的墙壁上。

依然身着西装的莫离近距离地看着沈毅梵,黑沉沉的眸子里全然是慢慢柔和起来的色彩。

他轻轻地说,“毅梵,这几天来,我一直在想——我的确一直觉得同之间的爱情不是属于正常的恋爱关系……”

沈毅梵的眼神暗了暗,还没张口说话就被莫离的食指按住双唇。

“但是……”莫离侧了侧脸,仿佛像是在思考什么很艰深的问题,“我愿意和你这样不正常下去。恋爱关系是不正常的,那么,爱总是正常的,对吗?”

沈毅梵的双唇动了动,但是还没说出什么话,就被压附在其上的手指更加用力地阻止了话语的内容。

莫离错开了一下眼睛,然后又强迫着自己似的转回目光,然后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般地说,“……来做吧……”

手指从唇上被拿开来,沈毅梵只来得及说出了一个充分代表着疑问语气的“啊”字,就又被人抢去了话语。

从唇上滑下的手,转而更紧地抱住男人的腰,把俩人之间的距离拉到零点零毫米,然后……再次别开脸靠在爱人肩上的莫离小声地又问了一句,“……来做 爱吧……来吗?”

……这算不算相处久了以后,莫宝宝终于在EQ上有了长足的令人可喜的进步?

以及,友情提示:沈少,在此之前,记得关掉您的手机,拔掉您的电话线……如果您和您的爱人没有苏南和林洛见那样的厚脸皮的话……

夜幕下的盛宴

半开着为了能享受到夜风灌入室中清爽的窗户被人用力地关上,窗帘也被草草地拉拢合在一起。

被自己怀里的爱人一番话暂时砸昏了头的沈毅梵,连用言语回答“做,还是不做”这个经典到极限的问题都顾不上,就已经用行动完美地给出了答案。

他搂住莫离的腰,把人扣紧在怀里,然后急切的吻重重地落在了对方唇间,直接用舌尖探入唇间,撬开了半推拒半顺从的齿列,深深地吻进去。

——那种明显带着情 欲目的,为了点燃热情、燃烧欲望的深吻。

莫离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深吻吻出一声细小的轻喘,然后被交缠在一起的唇舌打碎成更加细小的喘息。

在安静到静谧的办公室里,显得尤为情 色纵横。

匆匆地结束了这个吻,沈毅梵拦腰半搂半抱住面上已经微露红晕色泽的爱人,就往办公室隔间的小卧室里拖。

莫离明显被他的热情小小地惊到了,手指略带着紧张地抓住男人后背的衣料,“毅梵……”

说话间,已经被按压在床上。

沈毅梵一手甩掉自己的外套,一手抚上莫离的脸颊,说,“我想和你做 爱。”

——这句话说的极为坦诚,非但没有丝毫的猥琐之意含在其中,反而因为说话人的真诚而更显得像是在宣誓和表白。

于是,听到了这句话的莫离,唇边露出一抹极其放松的微笑,然后说,“好。”

——虽然没有说出诸如“我也想和你做 爱”或是“我也是”这类的回应,但是区区一个“好”字,对莫离而言,已经是最大程度的表露心迹。

所以,热情转化而成的激情变得来势汹汹,且自然迅速。

领带被解下的同时,莫离耳后方的敏感部位就被唇舌拜访,细细地舔描过从耳垂到发际的曲线,成功地引起了贴合在一起的口下心跳的加速。

被甩掉的两件外套在地板上堆积出暧昧的相叠——袖口和袖口,领子和衣扣。

按照顺序紧接着应该被拉扯下的衬衫却好好地穿着在身上,只是口部位的那块衣料连带着底下的小小凸起都被人大力地吸吮着,打湿了衬衫的同时带动着已然湿热的衣料在原本就很敏感的部位摩擦着撩拨到底。

莫离的手指揪住身下的被单,放开又揪住,柔软的被单在手心留下的是带着错觉的锐利感。被压抑在喉间的,自然是本该会是一连串的轻呻微吟。

纠结于被单的手指被人轻柔地握住,然后十指相扣,指相贴。压在身上的男人略带着不怀好意用下巴轻轻压住已经被自己吸吻到挺立起来的 尖,轻声宣誓,“莫离,我爱你。”

“唔——”莫离轻轻摇了一下头,难耐的情绪被压制到最低限度,“你……!”

——下巴上微微长出的胡茬,在刻意的碾动下,透过因为打湿而变得传导力更强的衣料,在原本就已经敏感到充血的 尖上,留下……扎疼的甜美战栗。

“……爱你。”沈毅梵接着莫离的话,顺势又重复了一遍告白,成功地将爱人可能会有的抱怨堵在了口中。

灵巧的手指拨开了皮带的绊扣,转而向上,拉开了被束在皮带中衬衣,然后探进去游离在腰间,指尖在小巧的肚脐处画着圈儿地爱抚。

一侧的 尖被含吻到敏感得能察觉出隔着衣料外微风的流动,另一侧却是完全没有被照顾到的难言的空虚……刻意的冷落不禁让莫离皱起了双眉,却是咬住了下唇也不愿意发出一声请求乃至于呻吟。

被咬住的下唇上显露出一道发白的压痕,引得埋头在前啄吻的男人复又抬身向前吻住。反复地辗转地磨蹭着唇瓣,舌尖探进去少许又飞快地退出在唇上游离——直到对方因了这主动的撩拨,启唇回吻住不断作怪的舌尖,吸吻进口中给予小小的惩戒。

游离在腰间的手指沿着腰侧的弧度摩挲着向上攀升,指尖从开始就被冷落到的左侧口开始突进,划过晕的柔软细嫩后,停驻在顶尖,按下然后捻起。

——像是在心跳的部位,点燃了一簇火苗,以肌肤为舞台,以神经为脉络,进行着名为快感的起舞。

“毅梵……”被吻得气喘吁吁的男人下意识地想要开口阻止身上不断升温的动作,但是临到出口却又被生生地压在喉间,只余了一句爱人姓名的低语。

“……我在。”自啄吻的间隙中空出一秒钟回应的沈毅梵一边撩高了衬衫的下摆,一边转而向下地拉扯着半解开的长裤——拇指压过股间的大动脉,然后再把衣物的束缚剥离到底。

莫离仰高了脖颈方便着男人在他脖侧的吮吻,腰间被他手指的动作弄得一阵阵发软。一只手臂环住男人宽厚的肩膀做着聊胜于无的固定,另一只手却顺着肌理的平滑,一路向下,隔着长裤和内裤的阻碍,轻易地找到原本就已经无所遁形的欲望,虚虚地握住。

沈毅梵当即唇下的吮吻一个加重,钝痛中的微麻感从颈侧蔓延到皮肤的深层,皮肤与嘴唇磨蹭带来的满足感从唇瓣直达心里——主动是要不得的啊要不得,但是不主动更是要不得的啊要不得!

长裤从床上半滑到地下,同样热度和同样血脉贲张的硬热被叠合在一起,灼烫着彼此。手掌熨帖地抓住两个人的分 身,接着是富有技巧的挑逗和玩弄……

沈毅梵压低了身子,和莫离更紧地压在一起,湿润的唇落在眉眼间,感受着爱人因为自己的动作带来的每一丝颤抖和鼻端逸出的每一声轻哼,然后气息不稳外加声线暗哑地问,“喜欢吗?喜不喜欢?”

然后被人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做你的去……”

——事实上,做 爱其实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儿……

腿被大分着架在肩膀上,唇舌之间的完美配合在腿间留下湿漉漉的水迹,非但没有浇灭体内原有的骚动,反而更上一层楼似的焦躁不堪。

“毅梵……不用了……”一贯冷漠的双眸里染上了情动的色彩,让原本黑沉沉的眸色变得像是光华内敛的黑色琉璃。

沈毅梵吻上那双从大三时就紧抓住了自己的所有直到现在的眼睛,舌尖舔过微颤的睫毛,爱不释口。

移动到耳侧的双唇轻轻地颤抖,小心地发问,“小离……背后的话,可以吗?……”

——我想更深地拥抱你,进入你……

莫离怔了一下,被一波波情 欲冲刷的神经反应有点儿缓慢,等到反应到这句貌似体贴的问话实际上是对体位的咨询时……不禁狠狠地瞪了压在身上的男人一眼——只是,染上了一层水色的瞪视毫无威慑力可言,反而更平添了一种刚的妩媚。

原本大开着的双腿微微合拢起来,环在爱人肩上的手臂也放了下来,但是别开了脸的男人却是一句应声的同意或者拒绝都没有。

有一个词语,叫作——“默认”。

身子被翻转过去,细碎的吻从后颈部位沿着脊椎中线一路下行,磨蹭过后腰,滑落到尾椎部位,然后含住。

……舌尖打着转儿的爱抚,一声呜咽被塞在手背和唇间的缝隙,泣不成声……

抽空伸出的手探入枕头的下缘,然后带着凉意的润滑剂被推挤在皮肤的感知上。

莫离猛地转过头来,“……沈毅梵!……”

——本来已经做好了没有润滑剂下欢爱的准备,但是此时身后感受到的凉意说明这一切……是早被人准备好的……?

沈毅梵覆过身去,准确地用唇舌堵住了身下爱人的不满,然后攻城略地般地深吻,吻到人浑身发软,吻到双方都情动非凡……

随后,手指携夹着略显黏腻的体,一点点推入其内……掌下的腰间,开始慢慢发颤起来……手指感受到的柔和的被挤压感和细腻的内壁略高于手指的温度,无一不在提醒着随后将要享受到的欢愉会强烈到怎样的一种地步……

抽动、旋转、按压、揉动……指下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吻的激烈程度也在一路飙升……

沈毅梵是个温柔合格的爱人,这不仅仅表现在他每一次前戏的耐心和到位上。

安抚的吻咬在后颈上,手指被抽出的瞬间肠壁粘膜缠绵地追附而来……勃发的欲望抵了上去,一声轻语落在耳旁,“……亲爱的,忍耐一下……”

压抑的呼痛声和轻微到几乎不可闻知的水声交替着响起在室内——压抑着和感受着痛苦的甜蜜的,绝对不会是一个人。

被火热的坚 挺侵入和被火热的内壁包裹——是谁在折磨谁?还是说——是谁在取悦着谁?

一手绕到了前方去安慰因为身后的裂痛稍稍委靡的分 身,一手扣紧了柔韧的腰间慢慢地拔出少许再推入进去……沈毅梵着了迷入了魔似的紧紧抱住身下的身体,不管如何的动作都只会让心里的热情越演越烈,无法浇灭,甘之如饴……

小声地唤着爱人的名字,抽 的力度和频率越来越大、越来越快……直到身下人的喘息和小声的声音带上了愉悦和快感的音调。

“……不行…太…深了……”莫离轻轻摇动着头,汗湿的发丝映在同样汗湿的肌肤上,色彩鲜明。

——背入式总是会让入的动作更深更彻底,完全的侵入和完全的接纳。

只是,小声的求饶却换来身后更大幅度和频率的动作,强迫式的带着人一起攀去欲望的最高峰,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快感,从身体的最深处扬起,流窜过四肢,最终聚集到最高点时,喷涌而出。

——有时候,爱情最好的表达方式会是做 爱。

——一场身心的盛宴。

任由高 潮过后的脱力感围绕着自己,莫离微微阖上眼睛,不去理睬男人绕着他的发丝撒娇的小动作。

“小离,”一向擅长说出体贴话哄人的沈毅梵此时笨得简直像是初谈恋爱的小男生,双手搂住爱人的腰肢,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一个名字。

“嗯?”浓重的鼻音还带着情 欲未退的迤逦,软软的倦怠感直击心底。

“……我爱你。”男人收紧了手臂,进一步地拉近着俩人之间的距离。

莫离带着点儿无奈地看着搂着自己的沈毅梵,右手慢慢地上了他的脸颊,顺着侧脸的弧度用指节缓缓描画,“……是不是…如果我不回应你…你就打算把这三个字一直一直地说下去?”

沈毅梵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和莫离对视,眼神里一汪全是醉死人的情意。

描画脸颊曲线的手指移到了男人的下唇处,点住,松开,再点住……

然后,莫离轻声说,“我爱你。”

凑过来索吻的唇被一手指不轻不重地点停,莫离唇边带上了笑意,慢慢地靠近着,接吻。

“我爱你”——虽然爱有时候不说出口也能被对方所感知到,但是说出口的爱意更像是一种被承认的钟情。

请……把爱说出口来。

翻过身去,身后难以启齿的部位传来的酸胀感让莫离不禁皱了皱眉头,“……你……很爱你第一个男朋友?”

沈毅梵把下巴搁在莫离肩上,“是齐子告诉你的?……年底分红不要给他了……”

——喂喂,貌似今年天寰所有创始股东都没得分红可拿吧?……

“……小离,我想要的是……能和你一直走下去。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哪怕你老到不被人喊作‘景天哥哥’了,我也想和你拉着手一起做任何事儿都好。——这种感觉,是我在认识你之后,才有的奢望。”

莫离沉默了一会儿,反手搂住低声告白着内心最隐秘的想法的男人,“……那,既然你能说服伯父伯母,我爸妈就交给你了。”

“啊?——”

“我来找你的时候,已经打电话告诉他们,明天要领‘媳妇儿’上门。”

“啊?……”

“……明天,你不去的话……”

“去!”

开什么玩笑,他沈毅梵才不要自己的亲亲爱人明天领着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上门喊自己的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呢!

那么,沈BOSS,要加油哦~

许下愿的幸福【完结篇】

11月底,周六,天气晴朗。

去见父母的话,应该带什么过去比较合适?名烟名酒?房车钥匙?现金存折?……

沈毅梵什么都没有带,空着一双手过去的。

一大早就做好迎接上门来的媳妇儿的莫妈妈和莫爸爸,开门见和儿子一起走进来的是小沈同志,就稍稍有点儿愣神。

但是反应很快的莫妈妈还是一把把人拉进了门内,上茶寒暄,毫不含糊。

“小沈,怎么今儿这么一大早地来了?”莫妈妈坐回了沙发,脸上的笑意不减分毫,“你家里……是不是有个妹妹或者姐姐的?”

莫离轻咳了一声,“是他。”

沈毅梵极其配合地送上了一个孝顺至极的微笑。

莫妈妈愣了一下,然后问,“什么?”

“我说……我领回家见父母的爱人,是他。”莫离的声音都不带打颤的沉稳。

“等等等等——”莫妈妈坐直了身子,“儿子,你什么意思?”

莫爸爸叹了口气,“……儿子领回家一个男人,说是媳妇儿——就是这么个意思。”

“老莫,你怎么能这么平静地接受?!”莫妈妈一脸的不相信。

莫爸爸拿起了桌子角上的报纸,展开,“……咱家里的财政大权是谁掌握的?……一样的道理嘛,不可能刚刚跳槽就直升财务经理,老婆,你迟钝了。”

莫妈妈狠狠地推了莫副部长一把,“你闭嘴。”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莫离,“莫离!……你们……多长时间了?!”

莫离想了想,“1年多了吧。”

“一年多?!”莫妈妈一脸的不可思议,“只有一年多你就决定一辈子跟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不对,你居然瞒了我们一年多?!一年前你可是在国外!”

“7年前的半年,7年后的半年。”莫离抬起来刚刚一直半垂着的眼睛,“妈,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莫妈妈斩钉截铁地说,“你可以对不起我任何事情,就这件事儿不行!”

“妈,”莫离很认真地说,“毅梵他等了我7年,他现在已经28了,人生的四分之一都耗在了我身上……我想对他负责,也想对我们的感情负责。”

“我养活了你25年!你怎么不对我算算这个帐?!”莫妈妈的嗓门突然大了起来。

“要和谐,老婆……”莫爸爸从报纸的间隙处提醒。

一把手夺下来报纸,莫妈妈指着大门咬着牙说,“老莫,你给我出去!”

莫爸爸干脆地站起身,走到莫离身边,一把拉起来自家儿子,“走走走,我们出去。”然后对一旁一直维持着亲善微笑的沈毅梵说,“……怎么着说通小离的妈妈,这事儿不能让我儿子来做。说通了就说通了,说不通我可是要站在他妈妈那边儿的……”接着转过身对又想发脾气的莫妈妈说,“别急别急,我现在就走……走咯,儿子!”

出了小区的大门,莫离才小声地说了一句,“爸……”

“这会儿才开始不好意思了?”莫爸爸眯着眼看了看天,“刚刚的气势很足嘛……”

“我……”莫离越发地找不到语言了。

“人啊,就这么一辈子。”莫爸爸伸手拍了拍莫离的肩膀,“小沈这人,不错,虽然别错了点儿。能合得来就好……”

小区前面广场中放养的鸽子群,打着鸽哨儿从天空蔚蓝色的背景下掠成弧状地飞过。父子俩就在这一片可以称得上平和到静谧的气氛中相对沉默。

“……爸爸,对不起。”莫离突然又重复了一遍道歉。

莫爸爸轻轻地叹了口气,“儿子,跟自己爸爸就不要说这些了。你这孩子,我从小就放心,做什么决定肯定是思量过后才拿定的主意……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到自己的儿子每天都能幸福地笑上一笑……所以,小沈他虽然是个男人,能替我完成这个心愿就算他勉强够格……好了好了,说不定你妈妈大发雌威把小沈三振出局,那他答应我的祁门红茶可不能不兑现的。”开玩笑般地再拍了拍莫离的肩膀,莫爸爸拉着人就往车库走。

“……我今儿上午还约了李部和徐部一起打高尔夫,顺便再说叨说叨你们公司那个审批。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能过了。跟南游那一仗,打得不错!……你要不要一起过去打打高尔夫?”

“爸,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儿?”

“湖北……”

原本坐着四个人的客厅,现在只剩下了两个人,空气反而显得更滞重了起来。

沈毅梵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真诚,“阿姨。”

“你不要喊我阿姨!”莫妈妈看都不看沈毅梵一眼,扭过脸一个人生着闷气。

“……妈。”

“你!”莫妈妈气急。

“阿姨您有什么气都冲着我撒,”用一声“妈”成功地唤回了莫妈妈的对视后,沈毅梵诚恳地说,“等您不气了,我再好好向您赔礼道歉。”

毕竟是经常上门做客的熟人,再拉下面子狠狠地生气也做不到一开始的气急败坏。深呼吸了好几下的莫妈妈,在彻底地冷静下来后,开口说道,“沈毅梵。”

“在。”沈毅梵又端正了一下坐姿,比坐姿更端正的是他的态度。

“我不能接受。”

——沈毅梵唇边的微笑闪过了一丝苦涩,但是很快地调整过来。“不接受”才是正常的吧?没有谁能坦然地接受自己儿子的同恋爱,进而送上去祝福和希望的笑容。

莫妈妈早年驰骋商场的时候,在谈判桌上也没少唇枪舌剑,往来拍板定案。后来虽然一心做着家庭主妇,往日的风采和气魄却丝毫未少。

如今,回复了冷静的莫妈妈,又深深地吸入了一口空气,准备打响这辈子最重要最关键的一场战役。

“毅梵,”她慢慢地说,“我知道,你既然能跟小离来到这里,坐在这里,必然是很爱很爱他。我不怀疑你对他的感情,也不怀疑他对你的感情。”

沈毅梵微微一愣下,却是做出了更加认真的倾听姿态。

“……你们有选择爱情的权利,我承认这一点。”莫妈妈坐在沙发上,双腿斜并着放在一侧,没有歇斯底里,更像是一位母亲坦诚的聊天,“但是……请不要剥夺我们做父母的权利。爱情,是你们的事儿;家庭,却和我们有着关系。”

沈毅梵点了点头,心里始终悬着的一颗心,却是在慢慢地降落了下去。

“小沈,你先听我说完。”莫妈妈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想着去组织语言,“……你们有选择不结婚的权利,有选择去国外结婚的权利,有选择不要孩子的权利……但是,请不要剥夺我们想留下后代的权利。你凭借着什么,可以让我接受你们在一起的事实?”

始终沉默的沈毅梵在听到这句话后,抬起头很认真地说,“阿姨,您说的很对……如果我说以后可以领养孩子,那么孩子跟我们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如果我说以后可以找代孕妈妈甚至做试管婴儿,那么我们不能夺去孩子拥有妈妈的权利……我可以把我的父母、我的家庭、我的生命、我的财产、我的一切都和小离共享,但是却不能给他一个儿子或者女儿——这是,我们永远做不到的奢望。”最后这句,却是带上了浓郁得化不开的苦涩之情。

原本鼓足了气势的莫妈妈,在听到这段发自肺腑的话以后,突然就呆立在了那里。

——事情就是这样子,理解往往比反驳更有力度,何况……

——希望着能够膝下儿女承欢的,不止是父母……

沈毅梵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莫妈妈身边,半蹲下去,“……阿姨,您说的真的很对,我的确没有一点儿凭借能够让您认可我们之间的关系。唯一凭借的一点,就是……您和叔叔对莫离的爱,大过了我对莫离的爱。”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阿姨,我很爱很爱他……”沈毅梵一字一句地说,半蹲着的姿势转为跪下,“当两种爱碰撞到一起,需要有一方的让步时,我会很自私地寸步不让……因为,您和叔叔比我更爱莫离,所以……请您接受,也请您原谅自私的我们。”

莫妈妈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这么多年来,从大三时的少许稚嫩到现在一家公司总裁的成熟,从坦诚地说出“很爱”再到以这样一种卑微的姿态请求着“爱和原谅”。

突然间,就泪流满面。

世界上的每一位合格的父母,对自己孩子的爱都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比拟和比较的。

亲情如海,亲情如山。

但是,即便是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世间的大爱和至爱也会是亲情,而不是爱情。

这是一场,爱与爱之间的战争。

没有硝烟,但是赢方却永远是父母那边儿。

因为,只有父母的退让,才给了“双赢”一个机会。

满足地打完了高尔夫球的莫爸爸回到家时,看到的是自家哭得眼圈都红了的老婆和一旁不知所措的沈毅梵。

安慰地搂住了抽噎不止的夫人,莫爸爸小声嘱咐,“今儿中午怕是没人给咱爷俩儿做饭了……你会做吗?”

沈毅梵二话不说,捋起袖子就进了厨房。

莫妈妈原本小声的抽泣在看到自己老公回来后,变成了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把眼泪往自己靠住的膛上蹭,“……老莫,我不同意……呜呜呜……”

“好好好……咱们不同意不同意……”莫爸爸伸出手轻轻地拍着老婆的后背顺气。

“……呜呜呜……就是不同意……”莫妈妈哭声带上了委屈。

“好好好……咱们就是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老男人耐心地哄着自己家开始娇蛮不已的压寨夫人,“等会儿咱们就拿笤帚把那小子打出门去……”

午饭,四菜一汤,出品人——天寰科技总裁沈毅梵。

用冰块敷过了眼睛的莫妈妈仍然是一脸的没好气,筷子挑起了一切得细细的茄子丝,放进口中,皱眉,“老莫,没我做的好吃!”

“对对对,不好吃……”莫爸爸一口一个应声,“这小子一无是处……下回咱给他亮一手看看哈……”

——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搁在莫妈妈这儿,一眼瞅过去却是“越看越闹心”。

但是,甭管闹心不闹心……终归是……认了。

不是吗?

饭吃到了一半,一直板着脸的莫妈妈才反应过来,“老莫,我儿子呢?!你把我儿子拐到哪儿去了?!”

莫爸爸“啊”了一声,“军功章有你一半也有我一半吧?什么时候成你一个人的儿子了?……”

话说,不要争不要抢,那边儿还有一个准儿子在眼巴巴地等着呢……

要说莫离去哪儿了……正在南下的列车上呢。

目的地为武当山的一列火车。

仍然是软卧,仍然是好运到车厢里没有其他的乘客同行。

莫离斜靠在立起来的枕头上,手里翻阅的是临行前去公司拿出来的内部刊物——这份刊物是自天寰创立之始就开始办起来的,本来是齐天远和郝蕾无聊下的自娱之物,后来居然办得像模像样地成了固定的月刊。内容也是杂七杂八:有国外的软件技术简介,有公司的动态新闻,甚至还有管理阶层的几位经理总监的小八卦……莫离闲来无事,就拿过去翻看一下。这次出远门前,仍然惦记着先绕道公司拿出来两本,以备路上闲看之用。

随意地翻过去,好像翻过一本被记载下来的时光——错过的那些年的日子,一直是莫离所耿耿于怀的遗憾。能够这样子慢慢地找回时光的碎片,然后以后的日子一起度过,够不够得上弥补?……

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震,出来一看,发信人:沈毅梵。

内容:“小离,咱妈妈已经开始嫌弃我做的饭了。”

唇边的笑意拉大了,想了想后,噼里啪啦地回了一串字符,“好好表现。”

——自己为了他学做手擀面的事儿,要不要说出来呢?……算了,还是等他这么笨笨地自己去发现吧。

火车到站后,都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了。收拾好行装后,莫离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莫爸爸出门跟自己的茶友喝茶聊天去了,接电话的是莫妈妈。

“……儿子……”还带点儿鼻音的不自觉撒娇着控诉,“……你畏罪潜逃……”

“没有,”莫离小声地安慰,“我是突然想来武当山这里,拜拜神仙……,妈,我想起来我小时候你带我来那次了。”

“嗯……记得讨一个镇宅之宝回来……”莫妈妈抓住电话沉默了半天,还是抱怨出声,“……儿子,小沈做的饭一点儿都不好吃,我要吃你做的手擀面。”

“好,等我回去就做。”莫离看了一眼旁边桌子上摆放的刊物封面上沈毅梵的侧面照,一口答应了自己妈妈的要求。

——毅梵,谢谢你。什么事儿一旦难为了,我总是逃离了扔给你去解决……包括这次。所以,无论如何,都请不要放手我……

——还有,妈妈……谢谢你又一次容忍我的任,为了我的幸福再次退让……无以为报到无以为报的话,那就……努力地幸福给你看吧……

——如果对象是这个人的话,一生一世一辈子的诺言,是可以相信的,对吧?……

休息了一夜后的莫离,拒绝了景区下缆车的揽客,而是选择了一步步爬上山顶。

修了石阶的山路,已经比记忆中十几年前要好走多了。一步一步地,用脚丈量从山脚到山顶的虔诚。

从山脚到山顶,四个半小时的攀爬。

然后,在玄武大帝面前的蒲团上虔诚地跪下。按照旁边道士的指引,三叩之后,许下了心中念念不忘的心愿。

并不是相信什么鬼神的存在,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祝福。

站起身后,走到旁边的摊位上,要了两个同心锁。

一个刻上的是两个人的名字,一个刻上的是三个人的名字——十几年前,莫妈妈也曾带着莫离刻下过的那三个名字。当年,莫妈妈还打趣着要莫离刻下他和林洛见的名字。但是,被小小的莫离拒绝了——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东西。

现在,被找到了。

两枚锁被挂在一起,仔细地锁在金顶上的一处小角落里。

7年前,来到了武当山山区但是却没有能够登上山顶的莫离,当时曾经有过一个奢望:如果可以的话,把自己和那个人的名字并排刻在一起,挂在高山之巅——即便是要一起承受着风吹雨淋,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所以,今天……是专程来还愿和再次许愿的——以后,请和我一起度过,不管风吹雨淋,不管寒暑秋冬,不管喜怒哀乐。

在一起寻找着幸福,就够了。

祝愿所有人,幸福能够成为一种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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